《三教同原录》 第1章 太极判 化生五老 三才立 发育烝民 夫有形者,生于无形。无形为无极,有形为太极。故《易》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 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 形、气、质虽具,而犹未离,是曰浑沦。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是谓易也。 易变而为一,太初也;一变而为七,太始也;七变而为九,太素也。 九者,气变之究也。一者,形变之始也。 清轻者腾为天,浊重者凝为地。天地既分,含精细缊而化生万物。故物亦有始,有壮,有究,皆取法天地。 天地者,阴阳之根本,万物之祖宗。物之最灵者为人,与天地并立为三才。然亦不越乎阴阳五行也。 粤自阴阳互交、五行错综时,在大地中央湿热相蒸处,产出一人,方身圆面,智慧天成。 常起立四望,觉八极皆低,仰观日落月升,众星每随一大星旋转。 忽大星中溜道金光坠地,凝视之,乃与我同类,长逾一倍,遍体金色,前来俯抚而呼曰:“翼抱汝久矣。融和之气外达,始知汝已出世。”遂拔衰草编为裙,为裹中体,命名曰黄老。 与说降育根由,曰:“天地之数,有元有会,十二会为一元,如一周日之分十二分。 日暮晦暝,如元会之混沦时也。夜之将半,阴中始得阳气,如元会天开之时也。夜半后阴气将伏,尚暗黑莫辨,如元会地辟之时也。 而后阳之精为日,东升而西坠,号曰太阳。阴之精为月,夜现而昼隐,号曰太阴。 更有诸星列宿,其体生于地,而精输于天,次居分峙,各有逌属。 两间有日月星通光,如长夜之将旦,昧爽黎明之时也。于是百物渐作,而人始生矣。” 黄老乃问天地之形体,金色人答曰:“凡物之生,必由胎卵。胎卵象圆而生于水,故水涵天外,地为天包,厥外惟寂,厥中惟灵。 天一生水,如人身之有血也;地二生火,如人身之有气也。水火既生,则有风云雨雪施行于其间。 阴阳迭为消长,日月错行代明,有寒温暑凉四时之候,有东南西北中五方之位。如人之血脉精气运行于藏府,形骸肢节得以转利。此天地之形体与人相应者也。 天地由太极之清浊以分,人身必得人之血气而有。鸿蒙始判,人道未立,何由血气孕育?故天地以阴阳之元气氤氲交密,先化汝五人于五方。” 黄老进问其义,答曰:“凡物皆生于天,而寓于地,所谓阳施阴受也。地有石有木曰山,石为山之骨,木为山之标。山能宣地之气散生万物。 大地正中有山,极其峻大,若中天之柱,名曰须弥。下有一泉,分流万道,奔注入溟,而为裨海。 海者晦也,荒迷冥昧之称,以纳众流。又谓之天池。其外有大瀛海环之,复有黑洋、碧洋层层围抱。 再去太极之际,有曰弱水,性柔不能负芥;有曰若水,如烟如雾,一派溟涬之气,直与太虚相接。 海中涵浸四大洲汀:南曰阎浮提,东曰弗于逮,北曰郁单越,西曰瞿耶尼。 大地在四洲之中,瀚海之内,如果之有核、卵之有黄也。日月循行其旁,斜经海水之底,上下炳照,周流无息。四洲互为昼夜。 南洲南曰涨海,北洲北曰玄海,东洲东曰澄海,西洲西曰素海。东南洋曰沧,西南洋曰清,东北洋曰泆,西北洋曰洞。 五方有大岳,五老生焉。老者,多历日月之谓;岳者,栖真毓秀之山。 北曰沧浪,首生一人,我呼之为水精子;南曰石唐,亦生一人,号之曰赤精子。 既而木公生于东之尾闾,金母生于西之昆仑,悉通造化玄理。 惟汝性静质厚,故后四者而生。我为汝等五进寰中,从此出去,无复有所事矣。” 黄老曰:“此外无无,更将往居何所?” 答曰:“涵滀圜外,真元之水也。其外则纯一虚无自然之气耳。以我无形之性,入此真有之境,而化为有形之体,若超彼无形之境,则仍返无形之性矣。汝其省之。且招四老与汝相合,共赞玄功也。” 以手指四维,发四震雷,遂自顿身云外,化金光不见。 黄老注望若大南方,赤气炫空,一人飞行而至。遍身皆红,须发尽赤,以丹叶缀体,浑似一团烈火。 未及启问,其人先曰:“我赤精子,安居木石之间,忽闻法雷见召,故来听命。” 黄老正述所以,见东方苍气浮空,或曲或直,向大地飞来。赤精子呼曰:“木公将至。”又北指曰:“玄气凝空,水精子来也!”有顷,二老继至。 木公色清气秀,形体修长,上缠碧藓丝萝,下缚苍藤薜叶。水精子深沉湛澈,浑厚通明,以乌木皮挂体,手扶棁杖。 黄老一一叙语,独讶金母不至。木公曰:“天地初辟,以东华至真精阳之气,钟化于我,生于碧海之上,苍灵之墟。以西华至妙洞阴之气,化生金母,栖神于昆仑之圃,阆风之苑,性凝湛寂,道体无为。既属同源,焉有不至。” 言未毕,西方素气横空,金母荏苒而来,向前稽首。 各定睛观之,见其豹尾虎齿,蓬发戴胜,身披珠玉璎珞,腰系桑土长裙。 木公问:“何来晏?”金母曰:“予方高卧白云,猛被法雷唤醒,整束趋来,未识有何所事?” 赤精子曰:“道祖既生吾等,不欲任天地倥侗无物,故令会黄老于大地,赞助化育耳。” 三老始知黄老名号,见其形貌轩昂,莹煌满面,皆欢喜恭敬。 水精子曰:“黄者,广也,厚也,正也,光也。德合中合,功同大地。道祖之命名,足称其实也。”黄老谦谢。 木公曰:“道祖鞠我育我,皆使有名,可不遥尊其号,少申报本之意?” 四老拟议未定,黄老曰:“道祖太虚无极,上号曰玄玄上人何如?”众皆拱手曰:“道长所论极当。”各跪地翘首,称颂礼拜。 赤精子曰:“闻上人云,天地大德惟生。万物之生生于有,有生于无。先以大钧之元气,大渊之至精,化生吾五人,得受上人之教。当体天地之德,代为陶蒸生植,方为无负。” 黄老曰:“生生之道,还是如何?” 赤精子曰:“道祖当言洪炉朵象,大块甄形。且言金火分胎,水木合气。今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尽吾五人之力,自然煅炼成功。” 木公曰:“若从金液炼形之道,自能性命相见,玄牝立交也。” 黄老曰:“此则全赖木公、金母修持其事。” 金母曰:“予初经此地,须黄老导之。” 木公忻然曰:“吾与子无妨,谓金公、木母,黄老亦可称为黄婆,赤、水二位,焉有不相济者乎!” 当时黄老择须弥山坳为丹丘,寻真孔穴处搏土为悬胎之釜,员盖方舆,覆载设位。 木公治山左五金之精,为三足鼎;金母陶西南五土之神,为偃月炉。 水精子辟山后玄英之石,渗真水,掬贮于炉,安土釜于中,覆金鼎于上。赤精子钻直南搏桑之木,取真火,运烹其水。 一霎薰蒸逼逐,鼎内之气,自太和中滴沉炉底,釜腹下有气透出,引吸水中所含之金华。自然橐龠盈虚,河车升降,满中畅美,溢外融融。 五老能消息玄关,默会丹头凝结,撤去鼎器固济,抱釜出现,晶光四柱,七日始敛。 黄、赤、水静坐高处神观。金、木乃重立坛灶,移釜架于其上。朝畏其寒,下复阳光之焱;暮忘其燥,上施太乙之精。至于存神温养,涤虑忘机,处之咸中其节。抽添既久,火候将周,至九转之期,采云朝顶上,甘露洒须弥。 金、木知丹已熟,掀开顶盖,中有二物合抱。金母顺手携一视之,是阳象婴儿;木公扶起,是一阴形姹女。二老大喜。 三老在山头同心察伺,山坞忽起万缕烟霞,充塞天地,起身往探,见婴、姹已现法象,皆踊跃相庆曰:“斡旋造化,成就天人,金、木之功莫大也!” 木公曰:“五气洽化,岂区区所能哉!”五老各还本处。 二子栖止岩谷,采取日精月粹,自能洞晓阴阳,牝牡乍交,胚胎始结,月交十遍盈亏,育有两儿。姹女以玉峰琼液双哺之。未几,复育二女。婴儿令二男二女呼己为父,呼姹为母。 渐皆长大,婴、姹乃隐而不出。 四男女承襄天化,四乳生八子,男女各四,长为四偶。四父母亦退入深岩,与婴父姹母同处。 八子或单生,或双生,甚有三子同胞者,共生五十六人,阴阳相半。自此生息渐蕃矣。 但有生必有死,如草木之荣枯,时序之寒暑。然生多死少,故后之生者,大地已磨肩交影。 时黄老于须弥山顶,俯察下方众生,蒸气成云,呱声聒耳,熙熙攘攘径成一世界。 适四老来山察望,因言:“大地有人,四洲寂寞。初开炉鼎时,元气布塞之处,凡山林川泽间,生有鸟兽虫鱼,唯人不之及耳。今欲令此间之人散处四方,惜乎肉身难渡。” 黄老曰:“山后竹木参天,可作筏浮海也。”五老因于稠人中演说四洲之景,愿往居否?众鼓掌愿往。有安分者,宁守中宫不去。五老教愿去者,伐竹木成筏数千,各扶老携幼,四分而去,随风所之。 原来地形欹陷东南,水皆凭高泻下,大筏顺去者多,逆至西北者无几。 海中多岛,筏易留滞,即散居其上,后为岛夷诸种。惟南洲污下,为众流归处,皆土崖,择地而居。然慕他乡风景而来,及到时,反觉卑陋,欲回不得,且耐性住下。已而生子繁衍,渐服水土。 但初在大地,气候中和,虽有细雨轻风,无大寒酷暑,何妨露宿野处?今迁南土,一遇炎天烈日,雨雪严寒,无处藏躲,乃相与掘土成窟,夜则休息其中,寒则深藏不出,习以为常。 时有出类一人,生于大荒之野,身材四倍常人,头角峥嵘,面目奇异,肢体密砌绀毛,獠牙倒出口外。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变,是谓盘古氏,又曰浑敦氏。 见山岭崎岖,川源浩荡,彼此阻绝不通,乃教众人于济渡津头,搭起浮梁,填平冲激。 自审山石之精坚者,执之以椎凿险峻巉岩,一时否塞开辟,相通往来。众皆服其作用,相与尊奉之。 盘古遂出御世,是为三才首君,始有君民之别。盘古常坐高处,众人聚立听教,乃分讲天地回旋、阴阳消长之理。上说三光,下谈四海,听者忘倦。由是混茫肇开矣。迨盘古历世既久,一旦化去,民皆哀恸。 有子十七人,长曰赫天氏,埋父尸于中山,自揣不能治世,避入东之泰山以居。 众民思念盘古,将其凿山之物埋之,以为记念。西方人民忆盘古昔探河源,转寻江流,来此规画,其所践之迹,相戒敬礼勿犯。 西北隅熊耳、龙门二山之间,有一上元夫人,莫知其始,生子十二人,皆以天为姓。 长曰天灵,生得体段颀赢,口含三舌,骧首鳞身,碧卢秃竭,中具圣人之质。 其十二弟之名,一曰阏逢,二曰旃蒙,三曰柔兆,四曰强圉,五曰着雍,六曰屠维,七曰上章,八曰重光,九曰玄默,十曰昭阳,十一曰阉茂,十二曰大渊献,皆出入如风行焱吐。 天灵不务兴作,澹泊无为,而俗自化,人民尊之为主,是为天皇氏。 继盘古以治,以木纪德,足君臣之位。以三辅九翼乌佐,秉箓司契,为龙凤云篆之章。是时五运始兴,大化始立。 天皇既老,闻西南岷山有后土夫人,生子十一人,以地为姓,长曰地铿,兄弟俱少有圣德。 天皇召之与语,果系不群。 地铿之弟,一曰困敦,二曰赤奋若,三曰摄提格,四曰单阏,五曰执徐,六曰大荒落,七曰敦牂,八曰协洽,九曰涒滩,十日作噩。 天皇乃以己之少弟阉茂、大渊献,配于地氏之下,曰十二支;以阏达下诸弟,曰十天干。 地铿以日照为昼,月照为夜;一昼夜为一日,三十日为一月。众星循躔度数,运行于空道。 有东方一星,越历诸宿,遍阴阳,十二月始行一次,而寒温暑凉四时之功毕。故以之为岁。此日月星之推验也。 地铿爰定三辰,上告天皇,天皇乃以所制干支之名,加于日月时上,以纪次之所在,周而复始,晓示四方,而民始有节候矣。 天皇在世一万八百岁而终。天氏弟兄,共推地铿为君。铿辞不允,地氏十弟皆来赞劝,始从之,是为地皇氏。其相虾目马踶,超颏爿犮首,能察天地钧轴旋转之理。 正是:天地精灵初发育,乾坤类象渐昭明。 第2章 黄神氏存神炼己 泰壹君守一修真 继天皇氏而立,因其治而治。以火德王,上捣天德,下侔地利,寿亦与天皇相同。地皇既没,兄弟不任,互相推诿。 指修山中有九异人,乘云祗车,能御空驾气。乃北洲郁单越周御国王之子。其姥摩利支,西洲天竺国人。有大神通,出则阳炎,能游行四海,往来印度。知周御国王辰祭从好善,因与之生子九头。 摩利支以万为姓,号泰阳。九子长号天英,次天任,次天柱,次天心,次天禽,次天辅,次天冲,次天芮,次天蓬,天姥皆教之以法。 为见本土人民稀少,乃谓之曰:“汝等虽生于北之胜处,制治在于南之胜金。可往阎浮提设教也。” 九子遂别天姥,驾车提羽南来,止于指修山南。民见其车服有异,神智莫窥,因推天英为主,继天皇、地皇而出治。 以土纪德。生得洮颓垂胡,骧鳞达腋。初为九头氏,又号为人皇,以应三才。人皇思天下之大,非一人所能理,乃与兄弟乘车同游八方。 相厥山川有平夷险阻坎陷深渊之不同,依土地之形势,区分为九州。于是州有九土,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水有九品。 东南神州曰农土。正南次州曰沃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拜土。正中冀州曰中土。西北台州曰肥土。正北济州曰成土。东北薄州曰隐土。正东阳州曰申土。 九山:防山,泰山,王屋,首山,太华,岐山,太行,羊肠,孟门。 九塞:太汾,渑池,荆沅,方城,淆阪,升陉,令疵,句注,居庸。 九薮:具区,云梦,阳纡,大陆,圃田,孟诸,海隅,钜鹿,昭馀祈。 六水: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淮水。 人皇既定九区,兄弟各居一方而治。又曰居方氏。 人皇在中区设教,宣化八方。令民间有贤能者招来左右,名之为臣,使各司其事。 教民尊敬君长。在上者必常爱护下民,老病者宜服事之,幼弱者宜鞠养之。 更教民夜寝昼兴。一日之饮食,惟晨起、日晡、将暮三餐,不可过饱,致成疾病。 又谓男女不可无别,使其自相择偶,一男止配一女,不许淫乱苟合。九区遵行如一。 当是时也,万物群生,淳风沕穆,主不虚王,臣不虚贵,政教君臣所自起,饮食男女所自始。 人皇兄弟皆化民成俗,因号九皇氏。九皇南来治世,合及天地二皇岁数。 时有兄弟五人,曰皇伯、皇中、皇尗、皇季、皇少,治在五方,以司五行、布山岳,继人皇氏御世。于是山林卑湿之处,禽兽鳞介更盛,甚至与民杂居。 水族中有一物,气得至阳,性极灵应,变化莫测,名之曰龙,为百虫之长。种类有九,形状有八。兄弟五人得驯制之术,各驭一龙,游行本方,以治人民,号为五龙氏。天道亦应之,日月贞明,雨旸时若。 有摄提氏五十九姓,继五龙氏以治。分画山川,各统一隅。 因五龙之政,略不改作。继有合雒氏三姓,分居三方,乘蜚鹿以理。龟图出雒,从而合之也。 谓君民同是穴居,无分高下,乃定其制:君长居山洞岩穴,下民仍居土窟。复有连通氏六姓,乘蜚麟以治天下,道化相承,通彻无间。 叙命氏四姓作,乘六龙继治。自九皇氏至此,共八十三君。 是时奸宄未恣,情欲未侈。人既群生,而凌逼之念不起;物虽阜聚,而劫夺之患不兴。故天道均和,人无夭札。 有钜灵氏者,一号尸气皇,出于汾阴脽上。能揣丸变化,随物施为。万民见其握天象,持化权,皆从其治。 钜灵居无恒处。尔时迹躔蜀中,有兄弟五人,号五丁力士。钜灵召之,逸于深林不出。钜灵乃烈火焚林,五丁无置足之地,不得已,皆来拜服。 钜灵无疑忌,挥之驱阴扶阳,开山返泽。盖盘古削平之路,依然崎岖;疏导之渠,仍复壅塞。或桥梁毁折,或树木丛生。五丁身长力大,凹处填平,凸处削去。焚开林木,搭起浮桥。更有鸟道悬崖,盘古所未到者,都辟为路径。 五丁士功能复命,钜灵大善,乃教以修真养静之道。相隐蜀之深山,是为循蜚之世。以其持德泽广厚,人循其化,速苦蜚鸟也。 治世之君,皆有号而无世。惟德相承不用智力。有句强氏、谯明氏、涿光氏、钩陈氏,至黄神氏,伟体宏声,独知性命之道。常以清净致治,历三百四十岁,容颜不少衰。 时长淮有巨神氏,亦善修炼之学。黄神以其志向相同,乃让之为君,自匿山中安养。 巨神出驾六蜚羊,其行若电巡行。天下人民从其化。治世三百岁,亦隐而不现。五传共千五百岁。 有犁灵氏相继而治,其没也,尸在东荒,经百岁不坏。复有大騩氏出,居于南密之曲,青要之山。得武罗为佐,相洽以治。 大騩御世既久,见岁月如驶,生世无常,每自叹息曰:“吾将没于无垓之宇,游于泰清。”乃教武罗独掌治柄,避入具茨之奥。后人见之,更觉颜少如童。 武罗生而有神,人面豹文,小腰白首,声鸣如佩,平穿以鐻。 自大騩去后,更号鬼隗氏。人民莫敢怀奸。鬼隗出入叵测。因游敖岸山首,遇一人跨兽闲行,问其号氏,云是“野民薰池”。 鬼隗见其辞气雍和,知可任重,遂以天下托之。薰池不敢辞,是为弇兹氏。不待作为而民自化,咸畏鬼隗之威,而乐弇兹之宽。 鬼隗叹曰:“是一治也。吾弗逮矣。”乃退入青要,弇兹寻亦隐去。其所乘之兽曰夫诸,状如白鹿而四角。民有见之者,必伏地望其再来。 时有泰逢氏居于和山,是山曲回五重,实惟河之九都。泰逢好游,出驾文马,司于萯山之阳。出入有光,能动天地之气,致兴云雨。民称之曰吉神。皆从之游。后冉相氏出于阳纡,泰逢遂隐和山自修。 冉相得其环中,思治道必以省约,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不乐巡游。民都归化,谓之曰真人。 冉相殁,有盖盈氏生于若滨禺中之地,亦因其治。又有大敦氏、灵阳氏继出。灵阳亦曰阳帝,处于千沙之丘,寄迹甘泉山。厥化混混,厥生蒙蒙,自号云阳山人。常言云阳之墟,可以避世,遂深入养静。后有巫常氏出,务以退让化民。 泰壹氏继出,是为皇人。开图挺纪,正位神明。能执天下大同之制,调宇宙大鸿之气,操法揽而常存者。为政四百岁余,颇厌尘嚣,与长子都、少子章,隐于天中山。 其弟镇元子自在西土万寿山修真。时有一人,出于中区空桑之地,其处有中空广桑一株,故地以木名,人以地号,因曰空桑氏,又曰广桑氏。一遵泰壹之政,而民相安。 及神民氏出,都于神民之丘,使民神异业,各治一事,精气通行。令编草为衣,易果而食;令伐木作桴,便于水道。民皆悦从,因呼曰神皇。驾五花六蜚鹿,治三百岁,入山不出。 又有猗帝民治于猗帝之山,故以为号。次民氏继之。皆从神皇之教令。自钜灵氏至此,凡二十二氏。沕穆之俗,渐次彰明矣。 时有辰放氏作,正常天地易命,是为皇次屈。产于勃海之地,生得渠头四乳,驾六飞麟,而从日月,上下天地,常入水行,能与鬼神比德合谋。 古初之人,卉服蔽体,非为御寒而作。及令民情渐开,物欲牵扰,气禀少衰。寒时深藏岩穴,和暖方出觅食。遇暴风疾雨,皆挨肩猥抱,缩首折腰。 辰放己身精血充盈,寒暑自若。见众民不耐兹苦,乃教其搴木茹皮,可披身以御风霜;綯发閐首,勿垂背以去灵雨。而人从之,遂称为衣皮之民。辰放治二百五十岁,临终命葬于峨眉山旁,号曰元皇。 子孙历传四世。初循蜚纪时,惟德相承,有号无世。至此则父子继立,有号有世,咸有制作,后人因而利之,是谓因提纪,凡十三氏。次曰蜀山氏,继辰放以治。 蜀之为国,肇自人皇,其后有蚕丛、拍濩、鱼凫三君,各数百岁。 蚕丛出居瞿上治民,鱼凫导合江流,及治蒲泽,后入彭山修道。拍濩世守蜀山,因以为号。有君曰景生。人氓椎结左言,不知文字,因教以会理民物,使之智流四远。 时大通明,复有豗傀氏出,治东北,传六世。而浑沌氏作于西北,生而不杀,予而不夺,执中涵和,除日无岁,无内而无外者。浑沌之治也。传七世。 东方有东户氏作,其为熙载之世,绍荒屯,遗美好,垂精拱默,九土承流。禽兽成群,竹木遮道,颜行不拾遗,随处有馀饩。宿之陇首,衣以木皮。其歌乐而无谣,其哭哀而不恸。盖至德之治也。 其传始远,十七世而皇覃氏作,又曰离光氏。其治天下,官天地,府万物,在而不治,信乎无假。是故生死同兆,而不可相陵。 时有六凤鸟出,皇覃氏知其应时来仪,但自词自啸,不少夸异。治二百五十载,遂逸入太白山。其子孙相传七世。 有启统氏作,传三世。有吉夷氏作,传四世。二氏皆韬光晦迹,而民自化,万庶如涵泳于和气之中。及几蘧氏出,不治亦不乱狥,耳目内通,而外乎心知。 时天下之人,已将人皇所设配合之道废弛,昼则旅行,夜则杂处,是以所生子女,惟知有母,不知有父。一似鹑居鷇饮,生世不求不誉,死则槀舁风化而已。几蘧氏任民情所欲,谓之曰知生之民。 几蘧氏没,狶韦氏作,得道以挈天地,令民自适己意。乃就泉通沼,即阜成台,随地种木,栽花满囿,鸟啼兽走,日与民同乐,佚游无度,暮亦忘归。 太古之民,穴居野处,夕隐朝游,搏生咀华,与物相友,无妎伤之心。逮乎斯世,人民机智,欺禽兽为异类。试将驯善小畜扑杀,以为可取。其后侮及猛悍之物,而物即舞爪张牙,抵角喷毒,与人为敌。人不能胜,反遭其害。 狶韦氏传世至四世,东海有圣者作,驾六龙,从日月,栖于石娄之山颠。不忍见民如此,乃教之构木为巢,聚薪为橹,暑则高栖其上,寒则仍居穴窟,令其垒石横木以掩塞之。或于路遇猛兽,可攀缘所架橹巢以避。民大悦,因号为有巢氏。 其实食草木之实,人多食少,半饱度日,都有羸弱而毙者。有巢氏复教民曰:“人多则胜兽,何不聚众,入山搏执禽兽以为食?饮其血,茹其毛。先取其皮蔽前,后取而蔽后,愈于木实难继,草衣易敝也!” 众人集有力者在前,老弱随之,各执梃投石,或徒搏设机,捉取禽兽,果然肥甘适口。号曰:“有巢氏之民,搴其羽革,紩衣挛领,加口冒以贲体。” 自此恣啖血肉,生起雄心暴性,常为争夺禽兽,在旷野相殴。甚有持杖格斗,负者不伏,结纽至公道老人处质之,听其分析。老人乃有巢君所选秉正执中者,使其处分庶事,刻木结绳以为政,不许争誩,斗殴自是少息。此为断讼之始。 上古人民既死,举而委之于壑,都被禽兽所食,蝇蚋攒嘬。人子过见颡泚,中心不忍,乃以虆梩取土掩覆。至是有死者教其厚衣之薪而瘗之,不封不树,为葬埋始也。 有巢氏治三百余岁而隐,传二世,有燧人氏出于天水。观天之星辰,列为二十八宿;分岁为春夏秋冬四时,时各九十日,分孟仲季三月。初游丕佥山颠,其山不周,为日月之都。黎明见一鸟,金羽三足,长喙赤睛,在南垂大木枝上丁丁而啄,粦然有光,复投南飞去。 燧人察知空中有火,丽木则明。乃别五木之性,顺四时而改火,以燧天之意,谓之五燧。春取榆柳,夏取枣杏,季夏取桑柘,秋取柞楢,冬取槐檀,效鸟喙啄木法,以刚尖之物钻之,始以烟起,继以火出。 自有巢教民巢居,犹未知火食;燧人教以钻燧取火,得燔炙熟食之法,而民大利,故曰燧人氏。谓木器渗液,又教民范金合土,陶冶器皿,为缶甑瓯。由是火之功用弘矣。 正是:火体既明方可用,窑坯未炼不能坚。 第3章 赤精子途逢广寿 紫气翁道合五行 更教于夏秋,多积柴薪,冬则煨而炀之,可以祛寒。夏天水煖,令人入洿池沛泽,捕鱼鳖烹食。人民更可度日。 修结绳之政,教民有大事则绾大结于绳,小事则绾小结于绳,以免遗忘。 择民间聪明易晓事者,先教建占时令, 以正方位;指天布躔,以分七政;指明禽兽草木万物名色, 以资民识。 立一传教之台,使坐其上,称为师长。民有事物不谙,便去请教,师长与之开讲明彻。师道之始也。 又教民日中为市,各以货食器物之类齐集市上,通国之轻重, 以有易无, 而交易之道以兴。 自是赀用转而不匮, 人情益遂, 又号遂皇。 皇择户雒氏之子四人, 曰明繇、 必育、 成博、 陨丘, 协供臣职, 是为四佐。 明繇晓升级, 必育受税俗, 成博受古诸, 陨丘受延嬉。 皇出行,使明繇居前为疑,必育居后为丞,成博居左为辅,陨丘居右为弼,而辅相之道以立。 先是人民木食露饮,欲心浅淡,今得火食血肉,欲火亦以渐炽,男女交接无度,恣情欢乐,多致情血伤枯,形骸骨立,遂成痨瘵之病。同气者每遭传染,深为可悯。 遂皇因立法度,与先圣人皇相合,制男女归娶之年,以息其情。 凡男子三十岁,可娶一女为妻; 女二十岁, 始嫁一男为夫。 昼同食, 夜同眠。 是参天两地之数,以岁数规定不许荡淫,违之众攻之。 自此生下子女, 始有父母兄妹。遂皇得举四职, 而大道平, 人事理, 粗成景象。 治世一百六十岁而终。传世凡八。 有庸成氏出, 治于群玉之山, 平阿无隘, 四彻中绳, 示人以坦易明爽。实有季子,其性喜淫, 庸成怒放之西南。 季交仪马而生子, 身人而尾蹄马,是为三身之国。庸成之所为治, 皆遵守先皇之法,亦传八世。 复有轩辕氏作于空桑西北,能绍物开智,见景生情。出游见风吹蓬叶,旋转而舞,乃制乘车。 将林木辐辏为轮,设辖,驾悬两旁, 中设坐位,后有毂推之两轮就地旋动, 无异转蓬。 其上横木为轩,直木为辕, 以与君长乘之。众人不得僭用,谓之轩辕之车。故号为轩辕氏。木德为纪。民皆归之。 轩辕权畸羡,审通寒,令四方人民,凡崎岖不平处,治成康衢,便于车辙往来。山有产五色之金者,教民掘取,熔铸器用。先冶金为镬,可盛物以烹饪。 一名釜, 为冶属之父。 五金分等次: 黄曰金, 白曰银, 赤曰铜, 黑曰铁, 青曰锡, 别上下而用, 以明贵贱。 遂伐山取铜, 以为刀货, 以衡轻重。 时有祝融氏者, 沃土荆沅人。少闻大陆广寿老人,可三千余岁,不耐尘烦,居山颐养,乃往拜之。 广寿谓曰:“观子未有嗜欲,无所造化,当君主天下,非修真时也。吾诚受以尸解之法,后可嘱葬于衡山南。得听赤真人之道即有成矣。而子之后,必有兴起焉者。”祝融不忍辞去。 老人曰:“吾将游南极大荒,子毋恋我。” 祝融告退。后至弇州之山,见古木槎牙。有一五采之鸟,仰天而鸣,爰有百鸟鸣集,采鸟与之和鸣。 祝融听其婉转抑扬,学而以为乐歌,群鸟亦飞集前后,同声皆鸣。祝融知可以通伦类,谐神明。 偶于稠人中歌之,聚听者忘倦, 向之粗浮情性,化为温柔,相应和者几千百人。终日唱和为乐,谓之属续之乐。移风易俗, 而人多寿。 故号曰祝融, 又曰祝诵, 三曰祝和, 以其歌诵,能使景象融和也。 遇人民有疾苦莫识,为其祝说病由,又曰祝由。时轩辕氏治世已久,欲寻贤能者让之。 闻祝融得民情之和,乃以轩辕之车召至,逊以大位,轩辕遂退入深岩。 祝融不得已,乃治都于郇,筑土圜居,以盛君民。 自轩辕氏以下,为禅通纪,言其让禅之德,通乎天道也。 是时三纲正,九畴叙,天下洽和,万物咸若。 祝融常患毒虫恶兽,藏于草莽林木间,民或卒逢其害;乃教民于燥烈之时,举火焚之,遍处延及,凶恶之物,逃匿远窜,不敢逼人矣。 祝融又思轩辕氏将五金冶铸为器,性脆易败,教民煅炼成熟,用钳锥打就物件。民从之,果觉更为坚利。 因其以火施化功多,又号曰赤帝,以火为纪。在世二百余岁,临终,召臣民谓曰:“主治天下,非庸俗所能。尔等宜择有德者归之。”乃令子孙避居于南之烈山,配合火德。其后世为火官。不忘广寿老人之言,遗命葬衡山之阳。 初广寿南过衡山,遇赤精子,拜之曰:“叨生此土,愧无益于世。近祝融氏行用火功, 民皆赖之。宜其世掌化权, 是亦上真之一助也。” 赤精子曰: “五行迭兴, 火能久炽乎?前次上须弥,黄老曾言,尘世芸芸,愚蒙未启,必得大圣大知之人振提聋俗,渐次开明。今将往会黄老,讲明天人消息之理。子能偕行否?” 广寿辞以身重步艰,不能追随远涉,遂自拄杖南行,慢慢转入天台高山,以养无疆之寿。 赤精子独往须弥,不期木公、金母、水精子先已在彼。 黄老曰: “五行各一方, 一时齐集, 宁有机缘将萌乎?” 赤精子拱手言曰:“人禀清气为圣贤,浊气为邪佞,而何四洲之旁,有与人形特异者,不及有余,种种非一, 是其气血之偏欤,抑亦天地之赋欤?” 黄老曰:“窃观六合之内,凡人之性命,实由天赋。至于形体感受有异,或为地土使然,或缘阴阳乘胜。 如纯阴之土,照井浴身,片时即孕,皆生女子之形。纯阳之区,埋肝藏肺,逾岁复苏,遂成丈夫之国。 三身无肠,表里之盈缩,奇肱一臂,左右之偏枯,巨阳太盛,三叉其头,厥阴反常,逆交其踵,大人靖人,地之厚薄不同。 真臈不死,命之夭寿有贰,结胸贯胸,膻中损益。三目四目,肝窍有余。白子黑子,阴阳其色。羽民毛民,禽兽其形。 肾通耳窍,太过则聂,舌发心苗,略盛则岐。目聚五脏之精华,下陷则窅深;齿属肾经之寒骨,坚固则金隽。 有乔长臂,手足特殊。僬侥周侥,身材更小。玄股赤踵,水火相乘于下部;柔利雕题,金木未配乎上停。 略举其概而言,余推其理,皆是此类本性悬朴,良善者多;即有凶顽,久而自化。 不若南洲之人,众而奸宄,间有圣贤出治,难革其心也。” 水精子曰:“道长所讲理极精微,但未知南洲之人,何其易于生育?较之他洲,几于什占七八。初散处四方时,所至西北东者虽少,今察之,犹不加多,是亦地之有异乎?” 黄老曰:“四方合四时,四时寓五行。万物遇春,则孕字生发,故东方之民,生而未盛。 物至夏,则畅茂条达,如火之易延而炽,故南方之民,生化甚繁也。 物至秋,凋落惨淡,如金之肃杀从革,故西方刚脆,而民易夭。 物至冬,蛰藏不见,如水之在地,故北方地寒,而民少生。 惟此须弥大地,如土位居中,而兼五行,寒热温凉,各随其宜,故人民生而长寿,不灭常存。 但南洲生息蕃衍,物类蔓多,嗜欲无节,机诈百端, 良由德教不兴,所以是非日起。必得出人头地之君辅,主宰三界,提挈纲维方可。” 木公曰:“闻南土初有盘古开凿混沌,三皇分理三才。既而有巢教民巢居捕猎,燧人导民熟食结绳。 近世轩辕造车冶釜,祝融作诵焚林。圣王贤宰,相继迭兴,规模制作,亦已略备,何必更劳神思乎?” 黄老曰:“未也。今欲求者, 务有先天地开辟之仁,后天地制作之义,泽及斯民之远,为功于天下后世者也。” 正谈论间,直南忽起一道紫气,冲上九霄之外。五老凝望此气,缥缈不散,良久布一天霞光,弥漫六合。 黄老指之曰:“此中必有大圣人出焉,吾等盍往访之?” 赤精子曰:“待道末到彼体察,果有道行之人,可偕之上山,毋烦亲降尘俗也。” 黄老曰:“道无先后,高者为尊。凡访道参玄,当恭执弟子礼,虚心平气以求。若矜己傲物,谓人不若己,则仪范何由经于目,道旨何由入于耳耶!” 四老称善起身,皆行下山。至瀚海履波,将及中心,正看海中岛屿,忽起一阵浓雾, 现出一头龙鳞高马,状类橐驼,脊旁有二肉翅,蹈水不溺,知是驯良牝骥,与海上神龙交媾而生,在波中追风蹑雾而来,近前驻立。 黄老曰:“天地钟灵,生此瑞兽。今圣贤将作,此马亦当应瑞而出。我向以参天两地之机,阴阳消息之理,合成一图,可将负之于背,他日呈于圣主,以泄天地之秘也。”向袖中探出展开,棱棱八角,按方负上,宛似皮肉生成。龙马即没水而去。 水精子曰:“道末曾在山阴得二神龟,长广如轮,性极灵异,举念悉知。观其腹背四肢,皆含妙义。已蓄之万余岁。今道长南游带去, 以助龙马可乎?”四老欣然欲见。 水精子回首呼之,二龟从水腾至。见之皆呼为灵物。木公曰:“且留于此,俟有用处招之。”二龟理会,复回北去。 五老顷刻过海, 向南履实地。至阎浮提, 从肥土入岐山太华,由荆沅过云梦二泽,迤逦向东南来,见一处山水奇秀、为南土首推,有叠嶂九层, 崇岩四面。 五老登石室之崖,俯瞰山谷瀑布,凡十数处。一泉最胜, 自山顶冲入谷中,密垂如水帘,盘折回流,东出高峰之外。 五老叹曰:“此真山川秀拔处也。”游览之际,复见紫气自东逼起。 木公曰:“气见不远,人在目前矣。道末先往观之。”众皆曰善。 木公望气寻踪,前至一山,石壁峭绝,激湍如雷。古涧边大岩穴中,有一人兀坐,肩贯黄叶,腰围碧草,合眼若有所思。 木公喝曰:“垂老尚苦思何事耶?” 其人猛开双眼,炯炯有光,起身向木公稽首曰: “焦苦思虑,恐损精气,一任其自然耳。” 木公见其举止安舒,因问之曰:“发为血馀,爪为筋馀,齿为骨馀,充实于中者,英华自发于外。吾子既无所思,而发白形枯,犹云善保精气,吾未之信也。” 其人曰: “童颜诚胜于老朽, 白发自逊于乌头。然彻底观之,衰壮不过一身,黑白原无二理, 何必以驱壳皮毛为论哉!” 木公点头曰: “道翁所言,迥出寻常。去此东北,高峰之上,有四道友在,翁可一往,少谈玄妙乎?” 其人欣然曰:“困坐穷山,如鱼游小溪,鸟栖幽谷,焉能入溟搏风?既承相招,愿即随往。”遂转过岩后,牵一板角青牛为坐骑。 木公曰:“牛步甚迟,何如携手同行?” 其人曰:“此牛生于地皇时,不食生草,惟朝饮清泉,暮吸垂露,故其性似慵而实健,其体似重而实轻,虽日夜驱驰,亦不倦也。” 木公叹曰: “此真纯土之精也。 我先往报。”言毕, 即耸身入云。 其人上青牛,望云追之。 木公到峰头,备述未完,青牛早到山下。五老齐下峰头,见其道貌非常,下牛稽首。五老答礼不迭,正侍殷勤通问。 赤精子曰:“下方非谈道之处,同上绝顶可也。” 其人曰:“此山峻绝,道长辈何患弗登。下愚恐未能及。” 黄老曰:“修真者以道复功行为上,锻炼导引次之。若夫变幻飞腾,斯末技耳。” 其人笑曰:“此即赖乎青牛矣!” 五老逊上青牛,向牛角一拍,四足腾空,五老一齐飞上层崖。 其人下牛拱立,五老揖坐于松杉荫下。 水精问曰:“顷闻木公所述,不胜欣羡。第不知道友生于何世,是何名氏?乞明言之。” 其人曰:“愚老生于天皇氏之初,颇知天然之理。凡人有疑事来问,便与之讲究分明。以我精详有法,乃呼我为万法天师。 至地皇时,又谓曰玄中法师,始得此牛,偕修深山。 人皇氏中,人见我精神固密,形体常存,且首庶类而出,临事复能先醒,遂号为坚固先生。 时皆草衣木食,性情澹泊,无物欲之蔽,有知觉者犹易修为。交有巢、燧人之世,人皆茹毛饮血,复教以烹饪。 人之藏府,得火食薰灼,情欲易于淫荡,此身不免损亏。因思精者神之本,气者神之用,形者神之宅。神太用则歇,精太摇则竭,气太劳则绝。是以形之生也,以其有神也;神之有托者,以其有气也。如精绝则气耗,气耗则神离,神离则形死矣。比之于薪,薪尽则星火不居;方之于崖,崖溃则洪水不住。故知义理易昧而难明,性命难得而易失。” 第4章 东皇西母同开化 白石金虹并遇师 “乃自号曰洪崖, 以警身心放逸。此诚一得之鄙怀, 望高明以教正。” 五老拍掌大声曰:“精金良玉也。具先天地之灵,殆非三皇时人,岂吾侪所限耶!”递相夸奖不已,洪崖逊谢。 黄老曰:“然必重加磨琢,则光愈扬而大成矣。”洪崖敬礼问道,五老与之究论玄玄无上之旨,及内丹外丹之理。洪崖一经提醒,顿地大悟。 赤精子曰:“丹旨既明,须得鼎炉烹煅。何不将须弥始炼二仪之鼎相赠,尤为神足?” 黄老顾谓水精子曰:“敢烦一行。”水精子应声跃上云头,投北而去。 洪崖问曰:“传闻须弥大地,在天地之正中,上应斗枢,往返甚难。” 黄老曰:“得道者极游八荒如泥丸,穷视元会如瞬息,况于区区指掌乎!” 言未毕,水精子抱炉鼎下峰,曰: “顷往须弥运鼎,招二龟各驾其一,我在后驱策蜚行。至南土河洛之间,二龟徘徊不前,若有所感。我即自取鼎炉,任其所之。二龟一居河之阳,一居洛之阴,还是如何?” 黄老曰: “其中大有因缘也。” 因拱手向洪崖曰: “予有神图宝章及诸变化之方,秘之最久,今赠之于子,省却别寻门户。”洪岸拜领称谢。 五老曰:“且俟道友丹成功满,再图后会。”齐下山而别。 洪崖复上峰取鼎,放于牛背,跨上抱住,回至故处。 因思修真原不择地,然得佳处犹妙,取几杖等物叠驾而起。 东渡大湖,一山滨湖而峙,景致清幽,颇自适意。 取下牛背诸物,放牛于山之阳,逐事布置停当, 而后按方立鼎安炉,在山顶凿一丹井,下通湖脉,谨依丹旨调度,采觅药物,煅炼温养。 火候已足,外丹与内丹并成,服下相合为一。自是真道既修,万理洞达,常竦入云霄,无翅而飞;常潜行江海,无鳞而没。 或驾龙驭鹤,上造天阶;或随心变化,下游尘世。 出入人间,而莫之识;隐遁其身,而莫之见。 每遇清风皓月,静夜良晨,想得道之趣,拍掌大啸,声达四远。 洪崖自思己受其乐,愿超度尘寰,救诸疾苦。 凡有缘好善者,为之讲明义理,拯拔幽沉,庶与天地有补。从此洪崖惟以阐玄度人为念。 五老既别洪崖,信步而行。木公曰: “久观南土瑞气霭然,钟毓必多。欲于沧海方诸之山栖息,且与碧海苍灵相近,可以不时眺望好道之民。其顶必有祥云清气覆护,便去导引归元,传以至道。” 金母曰: “男女皆有好道者,愿佐木公启化,以大其传。”众称曰善。 木公、金母辞别三真,投东先行。金母指谓木公曰:“此地山川舒展,我欲庐此,与方诸不远,常得会见。” 木公曰:“从便。” 金母遂居于此修道。种紫芝于别山,一发千本,叶多九茁。又得一白鹿,常自衔花来供。 木公至方诸,以紫云为盖,青云为城,静养云房之间。 广种青芝于圃,以玉屑壅布,所产极多,取以为饵。 与金母二气相投,生九子五女。 渐收有缘男女,录为仙官仙吏,各有司属。于是众尊木公,号东王公,亦云东王父;尊金母号西王母。二真已得人应奉, 道业兴隆。 黄老与赤精、水精,迤逦北行至中土。见一人容如四十许,白面朱唇,修髯昂体。 黄老曰:“此人器宇不凡,必是吾道中人。”因问其是何姓氏,有何所得,而颐养若此。 其人答礼曰:“过承下何,勿嫌烦絮。东有黄石、白石二山,居傍白石,人多呼我为白石生。自知饥饱劳逸,俱损精神,故未饥先食,未饱先上,未畅先休,未倦先息,未尝断绝嗜欲,采阴以补阳,使内外通泰。因而冬不畏寒,暑不憎热,而得永岁。” 黄老问其寿几何。白石生足高气扬曰:“吉夷氏诞生以来,千有余岁。幸而容颜不少衰,行可胜人,常游此山之中,以自取乐。” 赤精子问是山何名。白石生曰: “此为王屋山,盍往山巅剧谈?”野老引道,三真相随而上。 见山状如盖,峰顶有古松数百。白石生指松而啸曰:“初植时犹摩其顶,而今凌霄插汉矣。” 赤精子见白石生自足其志,意气洋洋,按不住问曰:“请问吉夷氏之前,更有统氏否?” 白石生曰: “曾记老人相传说,有五龙三皇等氏,最上有盘古为首君,然皆不可考已。” 赤精子笑曰:“但云盘古立极,岂知吾等化炼。” 白石生愕然曰:“若是吾师,生何氏世,称何名号?” 黄老曰:“性不役动则神定,神定则气定,气定则精定,三者既定,朱明不升,并会于下丹田,是谓三华聚鼎。此位故号曰朱明仚者。” 拱手向水精曰:“太乙之精,真玄之灵。若人知守,方可朝真。 此之谓守玄道人。” 赤、水二老曰:“通理五气,混合百宗,正位居体, 允执厥中。故我道长号为中黄丈人。吾等各居自主之位,不依形而立,惟体道而生。无少求于三才, 犹为未足,而日孳孳访道。今吾子真道无闻,大丹未识,径自以为是,诚恐精神渐减,顿成白骨。斯时欲修,其可得乎!” 白石生竦然下跪曰:“弟子向混尘俗,未闻大道,得聆尊诲,深痛前非,万望吾师明教。” 赤、水二老曰:“我二人浅近,须求此位丈人。” 白石生即转身拜求,黄老扶起告之曰:“天地之气,絪缊其间,人得之而为人,物得之而为物,人物受气之清者,心不染事,则为出世,心畏事染,则为逃世。出世逃世者,渐入真道,既入真道,名为得道。得道者等类非一,吾子欲证何品,当直言之。” 白石生曰:“高真之质未具,已不望造其域,只求略知玄理,使此身永留人世足矣。” 黄老曰: “嗟乎! 大道由近以及远,岂皆顿超无上。惜子夙有根源,若能苦志操持,不特长住人寰,便可飞升霄汉,子何自弃若斯?” 白石生曰: “既蒙教诲,乞授大丹之旨,超拔沉溺,弟子即以斯道转度后人也。” 黄老曰: “成己成物,是修真功行。”遂语以调息和观丹成服食之方。 白石生曰:“炼成大丹服之,可能长生乎?” 黄老曰:“已非上德,必仗外丹与内丹合修方可。身中精气神三者,是内丹上药。明七返九还之要,使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以至炼神合道,则内外俱成,朝元归真奚难哉!” 白石忻受其旨,乃问:“吾师住迹何山?后日可以拜见。” 黄老曰: “灵应不离方寸,访寻只在须弥。” 白石生曰: “师将何适?愿追陪左右。” 黄老曰:“俟子金丹就时,方许从游也。吾将出清虚,入幽冥,周览名山,略观海峤,可于后月再圆之夜,重会此山。”白石生稽首领命。 黄老顾水精曰:“道兄因缘在西北区,可去办事。归山再聚。”水精先自别去。 黄老与赤精、白石亦下山,投东而行,见一山高出众峰之上。 黄老指曰: “山峰灵秀,姑登眺之。” 白石生欲随上,黄老曰:“后会有日,子可自回。”白石生遵命,拜辞而去。 黄老、赤精由南而上,历东西转至绝顶,凡十八盘曲,峰头有六。 二老步至极峰,流览胜概。观其峪岭各二,洞池各三。 黄老曰:“余游南土以来,未见此山之特异也。 其中必有真灵栖止。” 正谈论间,见山坳里忽起一股青气,上透天际,复有碧霞覆盖。 渐逼峰头,现出一人,上山见二老,恭敬施礼曰:“吾师下降荒山,惟愿教益愚浊。” 黄老曰:“闲者少憩,幸逢高雅,且问修真几时矣?” 此人逊坐侈谈曰:“昔盘古终世,有子曰赫天,诚朴无为,不能继治。时有三皇代出,赫天乃入居此山,世代相传,故其山曰岱宗泰山。 赫天生子曰胥勃氏,胥勃子曰玄英氏,玄英子曰金轮王,金轮之弟曰少海氏。少海妻弥轮山女。 弥轮梦吞二日,觉而有娠,五岁连生二子,长曰金蝉氏,次曰金虹氏,即吾也,为盘古五世孙。 兄金蝉生子四人,长崇覃,出修于南之衡山;次善地出修于西之华山;次晨萼北修于医无虑山。兄金蝉以少子恽善年幼,乃与之入中土嵩山同修。 独留我在此守山,将水一君之女为偶,生五子一女。女曰玉女,自修于莲花蜂顶,知运气存神之道。五子亦皆能斩邪缚魅,遁迹飞身。 人民为吾多历古来岁月,称为古岁,共皆崇仰,遂以岁为姓,以崇为名。 先是有一老人, 自称元始天王,常至山间或于峰顶讲道,传授心法,故吾兄弟子侄颇知玄理。 我尝问元始以太古之事,有如亲目。问其居止,以手上指,有彩云拥护其身,曰欲来寻我,须向此处。飞入重霄而去。 因想苍苍寥落,教我何能得会?顷见二师降临,满山和气融融,认是元始复至,故上山拜见。敢问二师何氏?” 黄老先告其名号,复浩叹曰:“此山南洲神岳之宗,天地钟灵之府,乃有异人来集。” 赤精子曰:“上天既有元始老人,不可不会。” 黄老曰:“就是超八极,进二曜,从游一回可也。”古岁见将别去,拜留少谈微妙。二老与讲玄中奥理,古岁载拜领受。二老步至峰顶,化阵清气不见。 二老在云端曰:“欲知元始根由,须达两仪外去。”乃耸身一跃,已透此寰,不在三界中矣。 更扶遥直上,已在无无有有之乡,杳杳冥冥之境。 二老凝神定性,恍见廓落光明,虚灵湛寂。正欲寻玄玄上人,而上人已立于前矣。 二老稽首称念化育洪恩,欲报无由。上人曰:“惟于寰中善行吾道,即是报本处也。子等欲知元始之事,我为子言之。 盘古治世功成,蜕去躯壳,一灵不昧, 游行空中。 因念 ‘游魂无赖,必须再凭父母精气成形,方不失本来面目。如不从胞胎蕴育,终是清虚之气,如何而可?’ 偶随风飘至弗于逮,见一圣女曰太元,四十余岁,抱守童真,独自在嵯峨山中,餐霞伏气,保液养神,更可自为牝牡,颠倒阴阳,每日到峰头采取日月精华。 盘古喜其贞洁,乘其仰天呼吸之际,化清光投入其口,怀孕十二年, 始化生于脊膂之间。即能言语行动,常有彩云护体。 元始修持百岁,有瑞气熏达。我乃重入二仪,授其赤丹、金精、石景、水母、玉胞之法,既又授以太霄五品无极玄真之道。别去又经百岁,大道遂成。 其愿洪深,必欲以斯道觉世。 因见世人愚浊,非一人所能普化,先寻有根器者为道化,必是生前能为民设教者,死后自有灵爽。 以己前身是盘古,乃号曰元始。闻三皇御世,澹泊无为,便含清净之旨,三才首判,已具上知之资,若求赞助,庶几可成洪愿。 乃云游而南,首遇泰壹皇人于峨眉,即传以三一真道。 再遇皇覃于太白,授以二景灵符。 历衡山之野,云阳道人求其玄理。 经具茨之墟,黄盖童子叩其丹元。 挈广寿老人作伴,教岱宗孙子成真,命五龙氏分司五方,令黄神氏永守中土。 既至熊耳之山,有一人在坡边采药,见其神清气爽,元始前问之。其人大呼曰:‘我师果至!即拜于道左。’ 元始问其故,其人云:‘弟子是天皇氏天灵同母弟,栖神于此。赖得金母来游,教以吸气炼神、参真悟道。尝云当有高人指引。今吾师道貌非凡,金母之言验矣。’ 元始告以道号,及为前因来寻尔等同归真境,未知地人二氏何在。 天皇曰:‘闻人皇乃北洲周御国王之子,其母摩利支天有大神通,游行三界之中,救济众生之苦,一胚胎生此九皇,分治南洲。其后真灵归傍天母。但地皇去世,泯然无闻,惟冢在岷陇之间。’ 于是同往西南,寻见大冢。元始向冢隙以真气吹之,假使朽骨得此,即能回阳返本。见冢傍忽启一门,一姥率十子出问。 天皇告其来故。姥曰: ‘长男为道母招去,此时将回也。’ 少顷空中云彩纷纭,仪仗簇拥,一人端坐辇上,有七豕御之而行。观其威光赫奕,妙相圆明。 后土躬身趋迎,句复呼地铿出,拜元始。道母亦下辇相见。彼此剖露,乃知道母即摩利支天,道母亦知元始是无极真王,遂执弟子礼。 元始曰:‘吾等在尘寰中恐多腥秽,可到高上之境,方觉清虚。’群真稽首称善。 惟后土元君自量道力未充,愿与次子十人且守地维中宫静养。 元始即与群真同上玉虚天界,尊道母为先天道后,居一气梵天斗枢宫中。 众星四面旋绕,皆随斗枢转度。周御国王亦同安养其间。 天皇为天真皇人,居紫霄钧天之上,为紫微元辰,万象之主。” 正是:不因至圣分明说,安识高真微妙宫? 第5章 弗于逮再成圣果 玉清宫剖析根源 “地皇端拱紫微清都之垣,为玄元后圣,循行黄道。 人皇掌北斗九星,为玉真仙灵,拱向斗母而居。 元始复飞身到太虚极处,取始阳九气;在九土洞阴,取清虚七气;更于洞阴风泽中,取晨浩五气,总吸入口中,与三焦合于一处。 九九之期,觉其中融融贯通,结成灵胎圣体。 正当春一月月望之霄,原从口中吐出婴孩,相好光明。 又于秋一月望日、冬一月望夜,复吐出二子。 是为上、中、下三元,皆长为昂藏丈夫。 元始语以玄微至道,悉能通彻。 元始常到碧落之外,羡此虚无真境,愿居以安神。 我为其矢心普济,调度多方,若驻足人间,终是尘氛溷扰;若留形天表,不能作则于皇人。 故我再入两仪,在十二重天之中,创成一宫,名曰玉清。 紫云之阁,碧霞为城,为元始所居。 元始又立几处金阙玉楼,琼房琳殿,以舍列圣群真。此元始天王之大概也。” 赤精子静听至此,微笑曰: “尝闻天之为体,是一团清气,乌能起建居处?况行云无定,从何处排桩立柱耶!” 上人曰:“子犹未详其理,更为尔明之。夫天体虽曰轻清,岂轻清之上,轻清无已乎! 盖其极处,反坚实而有质,地体虽重浊,而重浊之外,转为轻清无质。所谓天包乎地也。 故地虽职载,天亦无物不具。止有银汉之河,下通星宿之海,走霰流星,殒地旋成砂石。重楼复道, 在天更觉精良。 凡人力所不能,藉天工而先发。如卵之中黄,坚实不如外壳。人身之灵巧,聪明元在六阳。 试想二仪之外,亦何根止,皆悬于空空,尔我立于何所?惟清气之体,可造虚无,而真实者愈为真实也。”二老因乞挈游天界。 上人曰:“天王常向余讨论本末,语及五老功德,天王即欲造访。余告以会遇有期。今既至此,往见极易,不必引导也。” 二老便欲辞去,上人同至两仪中外交关处,伸手向百千万重氤氲至真清气中,握一把以口吹之,化一柄碧玉瑶光,头如芝云、长于股臂,递赠黄老曰:“执此可以凝神遂志,名曰如意。能成就一大因缘,谨记毋忽。”黄老拜受高擎。 临行,上人又曰:“此处最难出入。不到无上地位,虽十倍金刚, 固而难破也。” 二老稽首告别。赤精谓黄老曰:“来时太疾,不见景致,今须缓行。”远望矞云缭绕,瑞霭缤纷,拥护一所在,现出楼头殿角。一路绿琼贴地,紫宝填阶,栏楯皆白玉镂成, 殿阶尽黄金铺就。二老观玩不已。 元始天王正于玉清宫与高真谈讲道德,猛听划然一响,光耀满宫。 元始与众真出宫仰望,讶曰:“此必有高上之真,出入其间,然是从内而出,非由外而入者。” 少顷,复震一声,天顶如眼大开,有两缕金光从中射下。 元始定睛视之,二人步云而至。 元始趋迎曰:“上真请留憩少谈何如?” 二人步入宫来。天王与群真擎拳恭进,叙礼坐定。 二人启问曰: “道友即玉清宫之天王耶?” 元始曰:“然。”因问:“宇宙空同时,先有五老,体合五行之用,妙运玄功,发育万物,每欲访之不得。今睹道貌太古, 得非五老辈欤?” 黄老曰:“予即中黄子。此是赤精道友。为在泰岱遇见华裔,始闻天王大德。复到两仪外,寻问玄玄上人,得详始末。敬慕真风,是以来晤耳。” 元始大悦,命侍从设供,陈列玄霜玉露、云膏雪脍。 二老随意取食,饮过几杯天香霞烂之浆。玉女散花起舞,珍禽引领和鸣,赏玩无尽。 少顷,停歌罢舞,黄老曰:“天王久处上宫,熟知其义。向日两仪始判之源,愿闻其略。” 元始退让良久而言曰: “所云清浊浮沉而为天地,理固然也。然天体包圜于地之外,重裹如卵之壳膜白黄。而人附生于地,以为天上地下,实未知所居者是地,而周围者皆天也。 地体重而略下,故天自然有十二重在上,如覆其下,载及四极。 地中自然亦有九重。所称地有十八重者,盖并天之下九重而言也。 先以地原之最上之一重,地之秀气所钟,坚凝而为石,屹立山顶,是为峰峦。 第二曰丘陵,土高为丘,大阜为陵。 第三曰槁壤,西北风高土燥,沙舞木凋。 四曰卑湿,东南地卑水湿,形极汗下。 五曰川泽,凡巨川大泽,必下地一层,以堤为盂注也。 六曰流沙,地底有沙流动,随水去来者。 七曰黄泉,土本黄色,之为土制,其色亦黄而浊,纯阴之泉也。 八曰沉渊,深邃叵测,神龙潜焉,其源与太空相通。 九曰薄澂,如雾如沤如渎,相薄于虚无矣。 其下九重,纯是一派清气,上达天之九重,所谓静极动生,阴尽阳复也。 试更言天之十二重:自下数起,第一重曰太虚天,下附于地,一望茫然。 第二曰施化天,风雨雷电,云雾霜雪,经行降结其间。 三曰月轮天,日月皆循天左行而右旋,月行较疾,一日常远日十三倍有奇,乃君逸臣劳之理。月臣也,阴精积水故外莹,而半明半魄,明则与日相向,魄则背之;向背从远近而增损,于是有上弦下弦,又曰水精天。 四曰游道天,日月巡行,有四游九道:春倚东为青道,夏倚南为朱道,秋倚西为白道,冬倚北为黑道。青道二,朱道二,白道二,黑道二,赤道一, 季夏所倚也。惟春分秋分,日月同道,故交食多。四方对照皆为黄道。 五曰阳明天,日月本东行,天体则左旋,天行最健,牵引以走,不得不西也。日虽善行,每不及天一度。日者君也,阳精积火,故内朗而通体者明,阴不胜阳,昼则月不能并明,夜则常以远近渐转,魄向而避。日轮于地球相等,故普照八荒,又曰火星天。 六曰列宿天,万物之精,上为星象。星之为言精也,阳之荣也。皆依二十八宿所属。 七曰斗枢天,众星列宿,浮生虚空,横络天腹,其行其止,皆须气焉。中有斗枢,其四星为魁,三星为杓。杓之初为斗枢,柄之末为瑶光,斗柄所指为建南纽星,天之枢也,端居不动,列宿随枢而转,如车毂之旋运,故又曰宗动天,诸天宗之而动也。 八曰不动天,天与日月行动,皆有常度,不疾不徐,昼夜循环分为四时,皆随斗柄回旋。至此一重,如斗柄不动,凝静完固,又曰常静天,所谓虚极而转实也,已上步履皆如平地矣。 九曰穹窿天,其重如地之所分九野,各定界限,以气象形色而名:正东曰青天,东南曰苍天,正南曰阳天,西南曰朱天, 正西曰旻天,西北曰幽天,正北曰玄天,东北曰昊天,正中曰钧天, 又曰黄天。 第十重即今所覆之处也,分为三垣:中央为紫微垣,上临勾陈帝座,下应斗中纽星;此玉清宫在太微垣内,居紫微垣后;前曰天市垣,为帝座天庭。周天如烈焰摩空,因号焰摩天。 更上一重,光明廓落,湛然常寂。已下十天,坦荡如夷,唯此天顶如兜圜彀率,是谓兜率之天。 最上曰大罗天,出游天表只隔一围,下尘凡悬绝十二,晃朗无边,森罗万象者也。诸天寥廓浩荡,虽有司属统治,尚少纪律法度。 道末性耽清净,澹泊虚无,不能总理万机, 包含变化,须得至灵至圣之资,正治其中,庶有矜式也。” 黄老曰:“闻子之说,始知其实。但吾等性情与子相同,若静养怡神,深合予怀,调御作为,非所能也。今之下山,原为寻一位上其下以泽及广土众民,功播上天下地者。前所遇几人,皆非天人君主,故欲访于高上清虚之境。” 元始曰:“人道有形可造,虚无杳渺难宗。未若同到下方,留心察视,贤王圣母之中,或寻得宣威三界,统御万灵之主,然后再选积德累仁有根器者为辅佐,方成三界之政事也。”二老俱以为然,即同元始别群真起身。 每到一处,元始必指析名义。讲论之际,早过焰摩天,至穹窿天际。回看三垣中之紫宸金阙,隐隐在五云深处。一径从钧天直下,将入不动天,碧落狂风扑面,裹足青霄。 赤精子笑曰:“此风觉得大劲,更是凉气逼人,刮得爽快,炎天来此乘凉甚好。” 元始曰: “此名罡风,愈高愈劲,渐远渐舒。如道行浅薄,至此吹为灰烬。” 有顷,罡风渐缓,举头仰望,渺渺一块青气,浩无抵止;低头试看日月星斗,皆在足下,惟有斗枢旋转不休。一步步如履软茵,忽悲风习习,惨雾沉沉。 元始曰:“此即列宿天之水域也,名曰天元云汉。其本为水,乃金石之精气,一名天河天潢,一名银河银汉,环抱紫微垣上,覆幕帝庭,东起于鬼,西没于尾,尾闾者,海水之所泄也。 中有星好湿,当其旺相时,能摄湿而上,薄而清者则为雾为露,厚而浓者既不能升,又不能降,因而成雾,遇寒则凝为湿云,气无发泄,散在温域,随时而雨,稍上而寒,即变成雪。 若再上直至寒域,则为雹矣。” 赤精子曰:“吾闻水气易动善流,河汉何以长驻?” 黄老曰:“此非五行之水所同,乃元气之真水,故能凝结,所谓天地生于水而成于水也。” 言论之间,又觉热气薰蒸。 赤精子曰:“严寒时到此散步,不须向火曝日矣。” 元始曰:“太阳之精,结就真火,如地发燥气, 掣动于空,摇撼其域,便生火光,上映天际,闪烁激疾则为电,与雷俱下,则能焚物。湿云外围,燥气内攻,或未裂,或既裂,皆成雷声。若其声既裂,声大震厉, 下冲于地,便为霹雳。盖火性本上,逆之而下,常致横行斜击。此皆自然之理势也。” 三真且行且谈,气象忽复昏蒙。元始曰:“此气域也。月下有火,火下是气,气有三域:上而近火者为热域,直上近日者,阳光所射为暖域,热暖之间,坚阴凝之为寒域,霜雪之类生焉。到施行天,两仪之气, 噫则成风,嘘则成云,鼓之而雷震,涌之而地震,烁光则有雷,暎光则有虹,围光而为晕,透光而为霓也。” 又行片刻,恍然清朗开畅,举目见大海汪洋,周围涵浸,一望无垠。 元始曰:“若从阳天而下,是南洲地面,此处地僻人稠,或向多中探索,可得奇人也。” 黄老曰:“此中大难,别寻还可。” 顾谓赤精子曰:“王屋之约,月将圆矣,道兄为我一行。” 赤精子曰:“然。” 投南径下。 黄老与元始随风送入正东青天,拨开云雾,向东海灵墟,过弱水三千,到蓬莱之境,中有六神山:一日岱舆,为六山宗长,动转如轮舆;二曰员峤,其形员平,而高锐若梁;三曰方壶,其形方正,而环抱若壶; 四曰瀛洲,当大海之中,草木禽兽,比别山繁殖,一名还洲,十洲之一也;五曰方丈, 中多岩洞,玲珑明达,皆可坐卧;六曰流波,在五山之隈,不甚高大,为流波所激。 六山总名曰蓬丘,以其如蓬莱之草,随风而转,下无根蒂,又曰蓬莱。遍处皆有宫室,以金玉为饰,鸟兽尽白,望之如雪。其间虽有修真养性、仰观俯察之流,不过保守元神,独善其身而已,皆非有宏愿当大任者。 黄老曰:“以此观之,东方人物,亦可知矣。” 乃复过神洲之北,至昊天界,有国名光严妙乐,其国主曰净德时王,与宝月光王后,惟以仁慈恻隐加之国人,躬行五十岁,未尝少懈,直使民安物阜,灾眚不兴。但以老年无子为不足。 二真一入其疆,即知其诚心向道,勇猛修持。黄老曰:“因缘在是矣。” 元始曰:“若以清虚至真之气,投诸圣德仁厚之身,托孕成胎,必生神明之子,定为三才之主。上真以为何如?” 黄老点头,随意指挥,即得五采乘舆,九龙驾驭,拥不景旌荫明霞盖,招元始同登翠座。 自然宝椅,环为凭轼,有清净之俦三十三对,皆具金姿玉质,或持幢节前导,或捧香花傍车,仪仗庄严,制作毕备——皆天然先有,后人因以为法耳。 黄老复将碧玉瑶光如意吹口真气, 原是天外灵宝,遂变一婴孩身,诸毛孔中放大毫光,照满十方世界。 尔时净德时王在寝室中,忽见祥光照耀宫殿,作百宝色,有许多仪仗护一九龙辇,浮空而来,中坐二异人,皆施法象。 上首高真,抱一小儿,面圆耳大,目秀眉清,遍体毫光罩定。国王、王后心生欢喜,恭敬接礼,长跪道前。 正是:德修洹河沙,位证天人帝。 第6章 如意托胎生帝子 天书成帙泄玄机 上白二真曰:“下愚无嗣,愿乞此孩为子,伏惟哀愍听许。”黄老曰:“愿送与汝为嗣。但此子根器不凡,必证无极高上之品,汝善为我育之。” 国王上前拜领,二真从宝椅中托出递与,国王双手来接,重如山岳,挣一身大汗。 恍然而觉,乃急召王后言之, 所见相同——是后国王精神倍长,三岁后与王后诞生一位圣明王子,后为乾坤真主。 二真收法相,驾云北行。元始曰:“有君必有相。上真已植君主之本,道末当择王佐之林。有一小友,乃三皇时人,因其好道,常教诲之,最肯虚以听之。初名太始,谓与吾号同音,改曰太朴,今在陇山修炼。乞上真俯降一会。” 黄老拨云往南洲陇山, 踏地观看,其坂九回,人民欲上者,经七日乃至。 黄老歌曰:陇头流洌,鸣声幽咽。龙川如雪,逝者其迭。 元始亦歌曰:嗟尔太朴,道源可觉。如有疑邈,于何问学? 歌未竟,有人在山后作歌而出,曰:念彼天王,在天一方。一经指详,永久不忘。 向元始参拜。元始曰:“且先见上真。”其人向黄老下拜。 元始曰:“此即太朴子也。昔遇我于北海之滨,见其赋性虚灵,欲偕之上升,奈因功行未充,故留尘世。” 黄老曰:“观其仪表,甚当宰辅之任。”元始谓之曰:“玄天界中,祥霭葱郁,将有真主出矣。吾子当应运而兴,务期励精修治,利物济人,因缘密迩,自为玉虚上相也。” 太朴稽首谢教,复进言曰:“西方有一道人,号曰桓芝,居上清中岩,又曰上清太卫真人。道德渊微,法力无量,专以教化为事,都称为玉晨大法师。中皇时,中条玄女首受玉笈灵文,后有峨眉镇元子习其丹书宝篆。凡遇有缘好学请问疑难者,不吝训诲。 曾降荒山,高谈至理。有三十六变,七十二化,人欲见之,随感而应,千万处可分身皆到,如此神异,亦为希有。” 二真转念:“得与一会甚善。”忽见西南起一朵绛云电飞而至,现一位道者。 太朴迎之曰:“法师至矣。”二真未及启口,玉晨曰:“上真、天王,劳待久矣。恕道末不恭。” 二真讶其灵通,皆稽首起敬。坐定,元始曰:“闻道兄法术高妙,不惮诲人,固为至愿。但其中有正有邪,岂能预测?苟借为乱阶,何以御之?” 玉晨曰:“择人而授,近于固执。我惟广大法门。” 黄老曰:“道友百八大法,还是亲身探索,或从高上秘传耶?” 玉晨曰:“道末生于天皇前,静夜独上天封大胡山,仰观俯察,知造化中有大道光。自餐霞吸露,采炼精神,久之可以遐举,役召鬼神,细审六甲五行,能生克制化,随心运用。以六六之数曰天罡,罡刚也;以八九之数曰地煞,煞杀也。汇成三帙,总名天书。” 探笈中玉函,出书三卷,金简丹书,云文雷篆,每条下分注神符灵咒,作用之道。上卷天罡三十六法: 斡旋造化 颠倒阴阳 移星换斗 回天返月 唤雨呼风 振山撼地 驾雾腾云 划江成陆 纵地金光 翻江搅海 指地成铜 五行大遁 六甲奇门 逆知未来 鞭山移石 起死回生 飞身托迹 九息服气 导出元阳 降龙伏虎 补天浴日 推山填海 指石成金 正立无影 胎化易形 大小如意 花开顷刻 游神御气 隔垣洞见 回风返火 掌握五雷 潜渊缩地 飞沙走石 挟山超海 撒豆成兵 钉头七箭 中下二卷,地煞七十二术; 通幽 驱神 担山 禁水 借风 布雾 祈晴 祷雨 坐火 入水 掩日 御风 责石 吐焰 吞刀 壶天 神行 履水 杖解 分身 隐形 续头 定身 斩妖 请仙 追魂 摄魄 招云 取月 搬运 嫁梦 支离 寄杖 断流 禳灾 解厄 黄白 剑术 射覆 土行 星数 布导 假形 喷化 指化 尸解 移景 招来 逐去 聚兽 调禽 气禁 大力 透石 生光 障眼 导引 服食 开壁 跃岩 萌头 登抄 喝水 卧雪 暴日 弄丸 符水 医药 知时 识地 辟谷 魇祷 黄老曰:“道法虽妙,恐流传日久,一为奸佥者得之,则侮世殃民。至此欲惩其非,不无多事?” 玉晨竦然曰:“立法本欲引人入道。如上真言,反是导人入邪矣!追悔无地。但传授颇多贻害后世,奈何?” 元始曰:“速当严饬高徒辈,不可妄传一人,匪类异类,尤宜慎诸。” 玉晨曰:“百八小法,幸有破制。地煞破之甚易,天罡制之略难。今当严谕小徒,谢绝学者,秘而弗传矣。尝至天界,未能遍历妙境,天王若肯携得游诸天,不胜欣幸。” 黄老曰:“吾亦久离荒山,将归静养,暂尔分手,后晤正未艾也。”起身作别,驾云望须弥而去。 元始谓太朴曰:“子姑徐待,功夫一足,正其时也。”玉晨复叮咛教诫。太朴稽首听受。元始同玉晨乘彩云而起,逍遥妙有之境。太朴自此广施功行,到开皇劫初,始得应运兴起。 水精子自别二老洪崖,北至豳地,若有所感,旋转脚跟,向南望曰:“原有此因缘。”径化一股长虹,飞入华胥之渚。 时有一君即以华胥为氏,主治北方。有女曰诸英,灵心好洁,二十四岁,是童真之身。一日雨后初霁,独自出游郊外,见小渊旁有巨人迹,长如涸辙。因想有此巨迹,必有是人,忽觉意有所动,将双足履入迹中,低首踌躇。 水精子前于此掬饮时践成者,诸英此念一萌,感动水精,便乘日与雨交之时,化为螮蝀之形,蜗身蛇首,两角双文,飞来将诸英蟠绕,一时神气交孚,祥光四注。 良久长虹飞去,诸英恍惚若梦,寻路自归。因而始娠,怀十六月,复西游于成纪, 生下一子,蛇身人首,獠牙圆目,戴角如牛,性善蹲踞,取名伏戏。 又三月,复生一女,头长肉角,环身如蜗,乃名女娲。诸英遂依丛木架巢而栖。 复华胥之君即世,诸英母子就居成纪。 越一十四岁,伏戏胸多神智,得乎中央,别而能全,宿而有成,终朝观察天地万物之理,遂与民设教,讲究甚悉。 众人见其象日月之明,称为太昊。时祝融氏去世,人民无主,皆愿立以为君。太昊推逊不得,因取法五行更相生王之义, 木荣于春,先得生物盛德,乃以木德继天而王;木实丽东,因其动则风生,以风为姓,名方牙。 太昊见风雨顺时,人民安泰,知空中有神明主宰呵护,当设祭祀之礼奉飨。 师蜘蛛之结网,而始作网罟,以佃以渔,赡足民用。为其能驯制牺牲,故又曰虑牺氏。 是时人民虽经燧人格化,终是卧则呿呿,起则呿呿,饥则求食,饱则弃馀。虑牺复教人习牧六畜,以为牺牲,祭享上下神祗,祈求福庇,且可充庖厨烹,调以五味,更是充肠适口。故又曰庖牺氏。 伏羲辞母、妹东至陈仓,人民见之,即请留于此。伏羲以陈仓偏于一隅,贤才不集,政教难于遍及,复至殽阪,得仓颉相从。 在河西太汾之间,昊英、昆吾来归。率众至孟河之津,猛见波涛拍岸,烟雾漫空,水中跃出神兽,马身而龙甲,高八尺五寸,类骆有翼,足有垂毛,背负一物。 伏羲心知神异,乃默告神明曰:“果有利于世者,当近以示我。”祝毕,兽即登岸立定。 伏羲近视之,所负方幅一图,为点五十有五,皆含阴阳妙理,叹曰:“此两仪未泄之秘也!”取玩不已。 那龙马忽起旋风,望北而去。伏羲既得河图之后,随至孟门、太行、井陉等处,得中央、共工、栗陆三氏归附。 复转东至钜鹿海隅,葛天、大庭二氏向风来迎。乃于方与之地,先筑观鱼台于水旁,观巨鱼游泳之状。 伏羲步上一山,形如飞凫,百鸟翔集,名曰凫山。 坐于山隅石上,辗玩图中之义: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五十居中。 依数测之,得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 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也。 于是画一为奇,以象阳,并二画为偶,以象阴。又于一阳之中,分为太阳、少阴;一阴之中,配以少阳、老阴。 复以奇偶二画,重而二之,取象为卦:三连为乾,天体也;六断为坤,阴象也。 离火中虚而四明,坎水旁流而内润。根坚枝柔,震之所以为木;石载土上,艮之所以为山。巽风阳气,始发主阴之谷;兑泽寒潭,常伏恶毒之龙。 复编次序方位: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其位以天上地下,日东月西,山镇西北,泽注东南,雷震东北,风起西南,皆合造化自然之迹。 八卦既画,可以幽赞神明;八衢未通,难以广施教化。伏羲因游宛丘之道,见其地四高中下,为九区之咽喉,中夏之间域,乃欲建都市于此,总会臣民。 遂草创茅棚,旁以荆棘编插,以为屏藩,名陈都。 更得柏皇氏、赫胥氏、阴康氏共来为佐。间有弜暴之民,谤昵不直,伏羲乃造干戈以饰武,勉示以威也。 常思结绳之政不能垂于永久,乃削荻蘸煤,画板作字为同文。 有龙马河图之瑞,名景龙书, 一书九曲。 民嫌其繁而难学,伏羲委曲教导,颖悟者稍能记忆。 时有臣仓颉,姓侯冈。仓颉生而龙颜侈哆,四目电光,实有睿德。 幼善画,及长,远师黄神氏,得授炼精养液之道,能观三才之文,上天作命,使为百王宪。 尝登临玄沪水滨阳虚之山,见洛汭有灵龟一头,丹甲绿纹,纵横理数。 仓颉跽而揣摩其文理,又见群鸟践迹沙地,形势错综,似有情绪。 乃依龟文鸟迹,一画一竖,一点一圈,撇捺钩挑,配聚而成字体。以此记事,可以传之远方,垂之后世。 陈说其义于伏羲之前,命建台于河上,制造文字。 仓颉遂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掌指而创字,制六书之体:一曰象形,如日月之类,象其形体而为之也;二曰假借,如令、长之类,一字两用也;三曰指事,谓上、下之类,人在一上为上,人在一下为下,各指其事而言也;四曰会意,谓武、信之类,止戈为武,人言为信,会合其意也;五曰转注,谓考、老之类,左右相转以为言也;六曰谐声,谓江、河之类,皆以水为偏旁,以工、可声谐也。 使天下义理必归文字,无穷文字必归六书。以竹削为方策,火薰出汗,谓之杀肖,复以木枝蘸烟煤书之,始成字迹,画文像虾蟆子,形如水虫,故名科斗,为字之祖。 凡人既死,躯壳虽离,魂魄不散,禀厉气而神,幽气为鬼,往往现形作祟,侮弄世人。今有此文字,恐人致书布告神明,以干谴责,隐隐闻鬼夜哭,不敢白昼出现矣。 川泽中蛟龙异物,常腾舞欺人,为有此文字,惧人作篆召役,从兹潜伏。于是上天以人间有此大宝,乃为之雨粟,以遂其生。 人民不识斯物,见遍野生芽起苗,秀花结实,摘来剥脱其壳,和水煮食,其味甘美而香,因留其种播之于地,经岁萌芽长大,结实如初。但所产无多,止疗一时之饥。 伏羲闻有如是瑞应,呼颉为史仓,文字成而记注备。升封介丘以昭于异世,而文治兴焉。 命朱襄氏削竹简刻木版,书六体之字于其上,是为书契。朱襄造成时,升发敷教之台,照式抄录,传告四方,使皆识字,以代结绳。 由是百官之政治,万民之事察。 伏羲又命昊英迎日推策,相斗罡,考甲子,以命岁时干支配数,以纲维四象。作旋盖,着躔舍,而天运协;审地势,立九部,而民事理。 于是纪阳气之初以为律,起黄钟以验符。分正爻以配气,置重爻以当日。作甲历之次,岁建甲寅,日临庚辰,阴阳相间,共成六十,而夫道周矣。 岁以是纪而序不乱,月以是纪而时不易;昼夜以是纪而人知度,四方以是纪而位不惑。 伏羲见政少立,人民苟安,因念老母、女弟尚在成纪,亲往迎请。圣母在林中悠然自乐,与女娲参悟道理。是日女娲入山樵汲供母,伏羲拜见圣母,诉别后因及今迎养之事。知女娲出外,往山中寻访,见云山如旧, 叹息不已。 正是:归根思故里,复命觅同胞。 第7章 洛书出重衍卦爻 郁华见剧谈玄妙 行至麦积山,女娲担柴而至,相见慰问。女娲曰:“兄去许久,必有所得。”伏羲就沙地画卦象以示,曰:“知此理乎?”女娲视之曰:“此中义理无穷。然推其微奥,不出乎阴阳之道也。”伏羲大喜,归迁母、娣于宛丘之都。 上古男女野合,知爱而不知礼,虽经燧皇定配,日久懈弛。 女娲一路见男女无别,谓伏羲曰:“为教莫先于敦伦,敦伦必由于嫁娶。 今姓氏颇多,不可同姓为婚。 凡欲嫁娶时,必先用一人斟酌其事,谓之媒妁,然后行俪皮为聘礼,示合姓之欢,重万民之俪。已聘之后,虽未嫁娶,不得与他人游戏。则人伦之本立,而民始不相渎矣。” 伏羲喜曰: “圣哉斯言!我妹能正姓氏,职婚姻,民得女判,可呼为神媒。”即晓谕天下,百姓当依此礼而行。 都南天中山下居民,奔告水有一龟,其大异常,见人则端目而视,全不畏缩。伏羲同往观之,碧草芊芊,多如蒿属。 赫胥曰:“闻蓍草千岁,一本百茎,其下必有神物守之。”伏羲命骊连氏备牺牲,陈祭于岸侧,上流有混沌氏张设网罟。 少顷,元龟分蓍而出,皓身素甲,昂头望见伏羲,闭目缩紧不动。混沌牵上岸视之,广三四尺,脊背皆平。 伏羲乃以河出马图,及所画八卦,就龟背文理八方布之,是为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观象于天, 效法于地。近参乎身,远取诸物。以八卦各有三爻,因重而衍之,为上下六爻。 于是,八分为十六,十六化为三十二,三十二荡而为六十四,共得三百八十四爻, 皆取法象自然之妙,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 乃教民以之定犹豫,决嫌疑,使不迷于吉凶悔吝之途。造化之秘泄于此,圣道之统始于此矣。 伏羲知元龟、蓍草,皆是至灵之物,必为后世之用,遂捧龟采蓍而回,更元龟名蔡,以其有草作祭也。 伏羲领众回都,筑一坛于都中。命中央氏为守龟史,阴康氏为藏蓍史,同在坛中,与之精衍卦象微义。 爰兴建神鼎一座,树立坛场,以镇方位。鼎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群臣见有如此作为,乃拜颂曰: 前者三皇虽开世道,兴教于民。但俗尚洪荒,而吏明犹未盛,烟霞犹未启。今我王之王天下也,明并日月,德合上下,天应以鸟兽文章,地应以河图洛书。幽赞神明以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凭瑞于景龙而作书。非特为万世文明之会, 实为开物成务之宗。当尊帝号,使天下知隆也。 因上号曰泰帝。 帝念群臣助美政教,可封之以地,授之以官。为有神龙降瑞,遂以龙纪其名首。 命朱襄为飞龙氏,名金堤,职图册列礼义,以宣教诫。命昊英为潜龙氏,名鸟明,造甲历以知时度。 命大庭为居龙氏,名默视,主治屋庐, 以便民居。命阴康为土龙氏,名纪通,主中职内事兼治田里,以正疆界,又名主田。 命混沌为陆海降龙氏,名仲起,主平土地,统靖海。命栗陆为江湖水龙氏,名阳侯,主斩繁滋草木,疏道泉源。是为六龙师。 又命有巢为青龙氏,曰春官。命无怀为赤龙氏,曰夏官。命骊连为白龙氏,曰秋官。命尊卢为黑龙氏,曰冬官。命中央氏为黄龙中官,遂号曰中黄氏。是为五官。 始立二相:以共工才广智多,力雄身伟,立为上相。以柏皇博通万物,曲识人林,用为下相。 乃使朱襄、昊英居左右,栗陆居北,赫胥居南,昆吾居西,葛天居东,阴康居下,分理宇内,而天下治。于是瑞凤来翔。 泰帝听八风而授民,举六佐以自策。 见四方归附,欲抚其远来。以祝融有歌乐之作,乃亦作荒乐,歌扶徕之歌,盖慰勉而招之也。咏网罟以镇天下之人,命曰立基。 又作河图引,以纪其事。 复求良材作众乐之器,采椅桐梓?四木,其材皆美。惟桐木干挺节疏,以桐之上稍清而无神,下根浊而不明,取中干叩之,清爽中和,神明得体,遂投长流水中,浸七七日,然后亲自斫削,以身为变,属食指中节为寸,曲肱至肘为尺,用之以齐长短广狭,而制为琴。 琴者,以禁淫邪、正人心也。长三尺六寸六分,象期岁之日;广六寸,象六合;腰广四寸,象四时;龙池八寸,通八风;凤沼四寸,达四远。前广后狭,象尊卑;上圆下方,象天地。晖十三,象十二月,馀一晖,象闰。用丝绳二十有七为弦,命之曰离微, 以操驾辨之曲,以通神明之贶。 又作絙桑三十六弦之瑟,取矜庄缜密之义,以修身性之理,以合天人之和。 观凤之体,乃编小竹之管,参差不齐,象凤之翼;发声和美,象凤之鸣。大者编管二十有六,长尺有四寸,谓之雅箫;小者编管十六,长尺有二寸,谓之颂箫。总名箫管。取约束肃清之义。 泰帝常自鼓琴瑟而歌,令近臣吹箫管而和。每一奏之,凤凰应声来仪,百鸟和鸣翔集。君臣大悦。反其天真,达灵成性,象物昭功, 自是不离其侧。而音乐兴焉。 复众铜为棘币,外圆法天,内方法地,以定轻重,以通有无。民或感厉疹而致疾,帝乃察六气,审阴阳,而四时水火升降,得以有象,遂尝草治砭,以制民病,而民滋寿。 更因甲录,合五纬,建五气,消息祸福, 以为之元。 时圣母一百五十有二岁,无疾而逝。帝与女娲,哭泣甚哀,食不甘味,衣不羔裘。逾七日,营葬附于华胥氏冢旁。臣民哭送者几千万人。为丧三岁,以报怀抱之恩。辍乐不鼓。后箫瑟之音先起,以其声凄清乌抑也。 前所纪龙师龙官,各君一方,以理人民,皆能称任其职,政化大治。朱襄飞龙氏受封于宛丘之左,其时恒风振荡,群阴閟遏,阳气不伸,果木难实。 朱襄命臣土达作五弦之瑟,象五行,鼓之以来阴气, 以定群生。于是果实民安,谓之来阴之乐。后得永命之道,避世而去。其子曰子襄氏。 其东青龙氏,为上古人多禽兽之难,有巢氏曾教民巢居,人获以安,及其久也,木枯枝折,常遭颠覆损伤之苦,故教其编槿而庐,缉藋而扉,诛斩蓬茅填涂茨翳,以免居高之患,而亲族得以共处。 众为其能革有巢之化,故亦号有巢,又曰古皇。苍龙氏传七世,有权臣远,贵任之而不专,欲削之,远惧而变。有巢氏遂亡。 居龙大庭氏,初曰朱颜,都于曲阜,以火为纪,一曰炎帝。见古皇编槿缉藋,仅蔽风雨、违祸患耳。 不若因而法之,更广其制度。于是教民竖木为柱,横木为梁,设椽脊,置壁檐,覆之以茅茨,围之以泥荻,民从其教,果是气象不同。 适有嘉瑞:三辰增辉,五凤异色,故曰大庭之馆。大庭少得内养之术, 时已二百余岁,更能参悟长生,治十九载,遂隐去。 其邻葛天氏之治世也,不言而信,不化而行,汤汤乎无能名之,俗以熙熙其作乐也。 八十捉牛,三人操尾,叩角以乱之,投足以歌八阕: 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是为广乐。爰拟旋穹,作权象,故沉滞通而天下泰矣。 南方赤龙无怀氏之抚民亦然,以道存生,以德安形。其民甘食而乐居,怀土而重生,形有动作,心无好恶。鸡犬之音相闻,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是曰无怀氏之民。世用太平。 时泰帝制郊禅之礼,于是无怀、中皇二氏,劝帝升封泰山之台,降禅云云之亭,以祀天地,昭姓而考瑞,勒石示远,天下渐趋于文矣。 混沌氏举纲得蔡,因为降龙氏,命驱民害,能承上之政,以行于下。 赫胥氏在降龙之南,其为治也,尊民而重事。是时之人、居不知其所为,行不知其所之,鼓腹而游,含脯而嬉,昼动夕息,渴饮饥食,莫知作善,莫知作恶。泰宇以宁,疆域以清,光曜烜奕,而隆名不居,故号赫胥。显迹于潜山,葬于朝阳峰诸处,化行俗美。 而帝都西北,忽河水壅塞横流。帝深忧之,思所以治之之道,乃命土龙氏阴康治于华原。 其时河渎岁久不疏,阴凝阳闷,人之气脉亦郁于内,腠理殢着,而多重膇,血为不行,手足渐多拘挛。 阴康知是坐卧湿地,又感风寒,三气杂而为痹, 因想通血脉之道。乃制舞仪,教人引舞,或持竿棒轮转,或以肢体缓舒, 以利导关节,是为大舞。 痿痹之病既去,然后使其疏通水道,治其里居。阴康葬于浮肺山之阴。 潜龙氏昊英,其子曰子英氏,出治于西。其地寒而民稀,兽多而木茂。 见民无以御寒,教之结薪为衣。 骊连氏西与昆吾之地连,又曰昆连氏。聚五金于骊山,炼为偃月之形。名曰斧斤, 以之入山砍伐材木。 昆吾氏知之,亦聚金鼓铸作蛟龙之形,长六尺,腹背皆锋锷,光芒四射,名之曰剑。剑者检也,所以防检非常也。 冬官黑龙氏尊卢,都于嵹台之阳,与昆吾、葛天为比邻,山多精金而不知用。其立政也,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葆和,以顺天下,而世用宁。治九十余岁,葬浮肺山之阳。 中皇氏都于皇人山之西,是为窍鄗山,居近大庭、无怀,尚修仪制,时号封禅之帝。 泰帝分壤茹谷,尽地之利,以制国用,心不自圣,皆取于易。安居九区之中,享和平之乐。 因思圣母之逝,知气数无常,乃问下相柏皇曰:“人生如草木,荣华未久,而枯朽随至,未知枯朽之后,更复如何?” 柏皇曰:“闻南湖之滨,有郁华子者,云在初为洪崖,历二千余岁,知性命之源,养真之理。世人多有得其道者。盍往问之?” 帝欣然,将同女娲、仓颉前去。中央时在八卦坛中,与帝常究玄机,颇知义理,亦欲同往。 昆吾铸成宝剑来献,闻帝南行访道,愿为前导。 帝命柏皇在都摄政,即日君臣五人,徒步起身。群臣远送,帝命之俱归。在路叮咛中央等曰:“此行须虚己听受,略去君臣之仪,呼我为宛丘生可也。”众领命。 既到湖滨,满山谷寻觅不得。见深岩处,有二童子调水为戏。 帝问:“此间有郁华子否?” 一童曰: “吾师也,顷往巴蜀洞中去矣。” 帝问:“几时可还?” 童曰:“少则百岁方回。 必欲相会,请进洞中,安坐以待。不然,或到彼处访寻。一任尊意。” 帝曰:“既在蜀中,自当前往。” 遂辞童子西行,至中途一山登之,见大竹蓊葱,绿遍冈麓,中有一人,独坐棕圃,神气爽然。 帝使昆吾问路,其人曰:“此处竹山,巴蜀咽喉之路,到彼何为?” 昆吾曰:“闻郁华子知炼性修身,欲往问耳。” 其人曰:“山径崎岖,江源汹涌,以至尊之人,而下问山野鄙夫,不已甚乎!” 帝讶曰:“我服饰不少异,何以知之?决非常人也!” 乃前拜曰:“我宛丘生,兄弟五人,皆下浊愚蒙,远求高人指示性命之学,不意有缘路遇, 勿吝教诲。” 其人扶帝坐于石,四子亦散坐听教。其人曰:“性命二字,不可概观,而修之有道。” 帝曰:“其道何如?” 其人曰:“夫修命不修性者,使性游散于百骸九窍,不知归宿之所,不知静定之乐,一身之气,汤沸火煎,莫能止息,则气驰神耗,精必无由以生,精既不生,性必昏而不明。虽欲修命,其可得乎?更有修性不修命者,不知命乃天之所赋,偕形体而立,缘精神而生。神本无体,以气为体;精无足形,以意而形。体物有二,根本则一,主虽惟神,精气亦所当养。三者互相为用,不可相离。若不保其形骸,务思虚渺,则真元已耗,虽欲修性,岂可得乎!” 帝蹙额曰:“若此,如何而可?” 其人微笑曰:“骑牛觅牛,能悟者谁?苟欲修此,须识生如石火流光,附薪而焰,死如秋蝉脱壳,本性犹存。 只就此处理会,更不转移,便是归根复本,性命偏全之理,从可识矣!即见郁华,亦如是也。予昔师广成子,受灵飞六甲、八卦镇方之箓, 得其道,以袭气母,今以授子。” 遂探揣与之。 帝起拜谢,其人起扶曰:“子以木德而王,为五行之首,生生之机,听以帝起乎震也,能泄造化之秘,破后世之迷,诚有功德于万物,何必淹留于尘俗,而不知自返乎!若能凝神自修性理,悟作为,兼备命根牢。” 第8章 女娲补天扶正气 神农艺谷济民饥 又谓女娲曰:“继木而王者,火也。然汝乃阴火耳,有匡赞鸿功、拨乱反正之能。” 以手指各人所坐之石曰: “其后正气有亏,可炼此石以补之。”众回视坐石,已分五色。 仓颉趋而前曰:“下愚心易流动,无一息之停,不亦病乎?” 其人曰:“道体之本然也。子尝观洛水之澜,得龟负书。以子有睿智之德,能效水流传于后,为文字之祖也。” 帝指昆吾问曰:“此子性极坚刚,恐有挫折之虑。吾师以为何如?” 其人曰:“坚刚不屈,人所难能。但其聚金铸剑,乃从革之象,本身难保永久,而其子孙自能众多,如老干之被伐,萌蘖复从生于根也。”回顾中央拍手曰:“五子皆合五行,惟此子沈静端默,其为中黄氏也宜矣。岂苟延寿考、地行尸解者比!四子皆未可及。若能进步参玄,潜心修道, 吾当为汝提携。” 中央敛容稽首曰: “得蒙道长垂情,愿追左右。” 其人大喜,拍地上棕团,呼曰:“起,起!” 忽矍然而立,却是一只青牛,头角峥嵘,四蹄稳健。其人跨上牛背,中央紧随不移。 其人曰:“牛行甚速,子非徒步可随,须觅一物乘之。”向东北招曰:“元龟!”狂风中分明见所藏之蔡龟,腾空而至,伏于牛后。 中央拜别帝与三人,跳坐龟背。帝扳牛角曰:“幸聆道长片言,使我身世两忘,性命一视。乞留尊称,并期后会。”其人嘻嘻而歌曰: 质彼柏皇,秋深夜长,雨微载晤具茨堂。 拱手作别,拍牛望南飞行,中央亦驾龟去。 帝等惘然若失,怏怏而归。至郊外,群臣遥接入都。 守龟人报:“数日前,忽大风雨,失蔡所在。” 帝以其事问于柏皇,对曰:“闻郁华常乘青牛出游,或即是也。”帝愕然。 初以性命既明,故不复往求见,孰谓竹林遇之不识,君臣嗟叹不已。 帝受箓披究,已有所得。思“秋深雨夜”之句,乃自悟曰:“我以木王,遭秋深金盛,必解脱而零落。人以我为日月之明,雨而夜,日月且无光矣!然微雨月光易现, 当晦而复明,吾其死矣。” 遍召后妃诸子及群臣耆老,谓之曰:“我不敢妄荐,死后惟推德者立之, 毋负天下之望!”言毕而崩。时值仲秋,是日天昏地惨。 帝寿一百二十有八,在位一百一十五岁。一后二妃,生五子,皆贤智。 一女尤烈孝,为父殁,自溺于洛川。五子相隐于沔阳一山。后子孙繁衍,派分为五。山遂名五华,姓以风、以虑、以伏、以羲、以包。 女娲以云纪姓,生而神灵,太昊每与议之而行。至是,群臣尊为女皇,悉听其剖决。葬帝于成纪最高山阳,因名曰嶓冢;又葬衣冠几杖于宛丘。 共工氏者,名康回,生得髦身朱发,铁臂虬筋,长过一丈,力胜百钧。自幼挟诈为恭,太昊诚心待人,用为上相,任智自神, 俶扰天纪。 及太昊殁,意其德襄,天下无出其右者。 闻群臣推女娲为主,焉肯甘心居下,因而窃保幽冀区方,是其食禄故土,百姓一呼而应,聚众作乱。 欲振滔洪水,凭高相视南北地形,乃壅防百川,隳高湮卑,以祸天下。 自谓水德继王,以水纪官,令师虞于作胜乐奏之,终日湛听,淫佚其身,深以为得计。 女皇居于宛丘,遭水害,避入中皇之山,问柏皇曰:“制水者土也。土生于火。郁华曾言我惟阴火,曷能胜此洪水?得一人相助方可。” 柏皇曰:“闻衡山之阳,有祝融氏之后曰莫坏者,得异人传授,知火作用。此人可以制水。” 女皇命使者招至。女皇语其故,同上山头观测水势,知水原从古道缓流,今被壅塞多时,忽开堤冲下,致旁流涨溢。 莫坏乃教聚芦苇烧灰,壅于低处,如连山屏列,止其滔水也。女皇即令众料理。莫坏整治火炬、火弹、灰瓶、烟窝之类。 共工闻女皇用莫坏之谋,大笑曰:“凭高趋下,势如破竹。祝融小子,能拒我乎!” 更使人结连近邻栗陆氏为助,许其厚酬。栗陆从之,其臣东里子谏曰:“共工隳天纲,绝地纪,覆中冀,塞水害人,杀机先动,自亡不救,不可为其所惑。” 栗陆曰:“男子反事女人耶?”东里曰:“男女本同一体,邪正实分两途,执意助其为虐,恐至皇天弗福,庶民弗助,悔何及哉!”栗陆怒叱左右杀之,众皆哀伤。栗陆愈无忌惮,傲愎自用,民心益贰,欲相携叛。 栗陆使民注水决堤。莫坏预备停当, 见上流水势渐高,及积至满,反往北逆流。莫坏俟水势稍平,驱众各执火器,乘其无备杀去。 共工在堤边监督,洪水倒涌而至,见无数人众执杆棒火炬,且击且烧。一时烟乘风势,扑面迷睛,左右自相践踏。 共工弃众奔投栗陆。其时栗陆之民, 闻共工众溃,已相率攻杀其君。 共工望东投尊卢氏,尊卢拒之。复向西走,一山壁立万仞,上有天然石柱,屹崪危峻,峙于山顶,几插云汉。 共工同亲党至绝顶处,虽有池可饮,有果可餐,因想在冀作威,今遭困苦,一股怨怒邪恶之气,直冲上天。 双手捧定石柱摇撼,发一声吼,将头触柱,划然崩倒,林木峦石遇之碾为粉碎。震动地之四维,皆为缺陷。幸而石大山高, 羁滞略缓。 众于山下见之,抵当不得。女皇役其神力,急命断巨木为海鳌之足,立于四极,天柱坠下,支驾于上不能动。莫坏令众攀援四上,共工计穷,乘夜逃走。 莫坏先擒其亲属,复尾后追去。共工西走昆吾界上,昆吾已遣人执剑守御,不能入境。抱头复至骊连地界,骊连迎之,殷勤问慰。俟其熟睡,以牛筋缚住,解见女皇。女皇亲握昆吾之剑,数其罪而戮之。作赤文尽舍其余党而迁之。 是时四极正,冀州宁,以其地与尊卢、昆吾、骊连三氏分治。闻东里子谏而被杀,封其子为栗陆之君。 女皇率众回都,祷于神祗,大赏祝融诸臣。因见宛丘遭水湮没,不堪居驻,就建都于中皇山阴。命人夫四围凿地为池,即以池中之土,环于周围。 女皇又欲建造宫室,下令于众,将往召大庭氏为工师。不意山中诸类精灵,一时皆来效命,夜与众工运材发石,并力营作,极其巧妙,焕然新异。 女皇与众目所未见,大喜曰:“可名为神居。”因有鬼神诃护也。 又名池上之土围曰城,城边遍插柳条,根荄可绊堤岸,枝叶可荫城垣。四方各启一门,以通出入。 共工头触天柱,倒倾缺坏,山南一带行人不能周匝,故曰不周山。其旁百姓为共工怨气结滞,阳和不达,一望空黑,常有凄风惨雨,难以存活,乃奔告女皇。 女皇因想郁华有言:“正气亏时,炼石可补。” 即同众往竹山中,仍见巨石累累,令人运至山顶,按色分五方排列。聚木植于旁,候东南风起,纵火烧之。令童男女各一,持巨扇鼓煽,不时添木助火。炼一七日,气成五色缕,随风散布空中。西北不和之所,得阳气冲去,阴翳消灭,依然覆焘无垠。女皇见地平天成,名其地曰补遂。 自是四方宁治,回都命臣随作笙簧,以通各国殊风,以裁民用。大笙十九簧,小笙十三簧。笙者,集太簇之气,象万物之生,有七政之节,有六合之和,天下闻而乐之。 又命臣娥陵氏制都良管,以齐一天下之音。如箫管而小,六孔并两吹之,众音得之以协。命圣氏制班管,以合日月星辰,择晨以作乐。 女皇用五弦之瑟,以动阴声。复极其数,而为五十弦,长七尺二寸,广一尺八寸,于北郊泽中之方丘,使素娥鼓之。用以郊天侑神,酬顺序之恩,禳杀伐之过。 鼓动瑟声,忽愁云四塞,阴雾迷空,女皇听之极悲,禁之不止,知用弦太过,有此杂乱之音,不足以达神明。尺寸乃折,而用其半,破为二十五弦,以抑其情,是为颂瑟。饰以宝玉,绘以锦文。再鼓之,天地清明,幽徽无不得其理。 是时各国君长相继而殂,子孙皆承祖父之业。女皇总紒而笄,加之髹带而头饰用。常乘雷车,鞴六蜚龙以御天。曾与仓颉、柏皇得郁华之指,暇则悟真养性,但女皇尝运谋制敌,设法安民,不免精神耗损,只在位十五岁,寿一百四十有三而崩。共佐太昊治政之数,为百三十岁。群臣举哀治丧,议立柏皇为君。 柏皇立于正阳之南,是为皇柏,以木纪德。出搏太阳,驾六龙轊。其政治为而不有,应而不求。知女皇即世,恐众来扰,乃走隐远方。众人不知其处,遂欲议立仓颉。颉闻之,避入阳武深处。群臣敦请不出, 每遇大事,必诣山谘问。尊号曰史皇仓帝。 仓帝又悉委之祝融莫坏,众皆就莫坏听命。莫坏曰:“吾筹德凉力薄,何足以当大任?我宗祝融氏分派,其始本于烈山,曰烈山氏。后迁于厉山,曰厉山氏,又曰少典氏, 娶有蟜氏之女安登为妃,又曰任姒,生二子。长曰石年,次曰勖其。石年未生时,其母游华阳之常羊,感神首飞龙之祥,归育于姜水之上,遂以姜为姓,名轨,三辰而能言,五日而能行,七朝而齿具,三载而知稼穑。长八尺有七寸,生而牛首人身、怪异之相,乃曰魁隗氏。赋性好生恶杀,志在利人。教民开辟土地,树艺百谷。民赖以食,皆号为神农氏,谓其神明于农业也。又善于政治,所在皆安。闻其出游于北,须寻之,使主天下,自然制度广大也。”众闻踊跃,各察听访求。 神农是时见故土僻于南方,不能普知天下事物,乃北游于伊水之阴。 有草遍生地上,其候皆春生夏长,秋实冬落,合四时之气。实皆黄壳,内粒或白或黄赤。 又有一种软皮而黄者,秋生冬长,春莠夏熟。又有极细小大角者,神农将外壳舂去,煮而食之,可以和胃止饥。土人云:此即仓帝造字初成时,天雨之粟也。 神农知天赐瑞草,与世人活命,若以之树艺,是可滋用。于是因天之时,分地之利,相土之高下原隰,就百谷之性所宜而植。 以坚木斫削成耜,其形尖头横孔,长半尺余。揉长木为柄曰耒,为起土耕田器具。 乃分民为农圃。农有三,曰平地农、山农、泽农。三农艺九谷:黍、稷、秫、稻、麻、 大小豆、大小麦也。圃者,艺菜蔬果蓏草木之属。合农圃所艺,统谓之百谷。 神农遂教民耕种之法,每候躬自指画,凡浸种播种,插莳耘挡,以至筑场刈获,甩稻磨垅之类,无不教导。 自是始知采粒之美,胜于他物,但未及再加精凿耳。后以禾黍登场,一岁之功毕,号曰一季。而治圃者,种植溉灌之法,亦各因某时。于是农事之兴,遍天下矣。 六谷盈稔以供粢盛,而给军国,爰申国禁。 春夏所生,不伤不害,乃择平衍之地, 复筑一城,为于此分辨谷种,名曰谷城。安妻孥于中。 复自东游于羊头山,有一杆八穗之谷,神农曰:“此佳谷也。”傍凿一潭,汲水滋培,任其自落。为有嘉禾之瑞,乃令屏封作八穗书,以同文而颁令。 时西南之民,夏天以棣米为炊,越宿未食,明旦有浆生焉,尝之甚甘。众异而效之,俱敛秫酿熟,取浆而饮。以其适口,乃至各城进之。 神农尝之曰:“味此浆,能通血脉,厚肠胃,可御风寒雾瘴,养脾扶肝,咽下皆僦于面,可名曰酒。”以其能就人性之善恶,造吉凶之端也。 自后东南之人,酿以椰子、桑椹;西北之人,酿以葡萄、麦菽。然不知掐滤,皆和糟粕而嚼,尚无曲蘖以敷其味也。 神农因得神醴,瀵嘉谷茁,知天下既泰,又迁治于伊水之滨,继迁于耆,合称曰伊耆氏。 先娶奔水氏之女听詙为妃,生子五人:长曰临魁,会魁斗临于室上而生也;次曰堇、权、不浩、端;少女曰娃。复纳尊卢氏之女为妾,亦生子三人,曰邛、柱、 起我。 神农挈子柱在外设教,内政悉委听设。莫坏与诸臣遍处访问,闻神农在耆田之野,相率迎请为帝,在陈仓筑城候之。 神农知众来迎,乃策杖而逃去。入温地山中,七日不食。觉腹中馁甚,掘地得黄长者啖之,昧甘,咽下顿然血分调和,大有补益,名之曰地黄。 正是:合地之坚凝,得土之正色。 第9章 救亢阳赤松施雨 蹈苦海少女求真 又得一种色深黄而成块者,味甘而微辛,食之大生精气,即以黄精名之。一路采食,直至深奥处,渴吻欲饮。以杖画地,遂成一涧,掬水饮之。 莫坏等知在温地山中,深入敦请,簇拥而出。神农不得已,同众向西行去。见盈野林木,毒蛇猛兽藏匿其内,大为民患。 非特夜行不能,即白昼亦必结队方走。木之干小者,合抱重围;大则千寻曲折,皆盘根错节,连理交枝,非斧斤所能砍伐。 近处田禾都被吸去雨露,不能兴发。神农令众人纵火焚烧,绵延甚远,其烬周岁弗熄, 害人之物烧死极多。 神农既到陈仓,群臣拥即帝位,承火德,代伏羲,因号火帝,时年三十岁。 修火之利,范金排货,以济国用。乃命赤冀作杵臼、作鉏耨、钱镈、釜甑、井灶,民无腥液之患。 帝以陈仓僻小,命众往宛丘筑城建都,迁陈仓之民以实之。民乐从者相半。即名宛丘曰陈。 更命白阜度地,纪脉水道,以大驭小,国土联绎,乃鸠工画地为城池以守之。迎谷城之妻妾子女至陈都共居,立先君之庙以时祀之。 乃令子柱居守谷城,教民耕稼,命子堇居于伊水;子邛居于耆田;子端居于筑水;子不浩居于陈仓。 其后凡姜、农、稷、伊、耆、谷、仓、 衡、温,皆其苗裔;祝融、厉烈、连山,亦其宗派也。 神农设教,惟重农事,宣登谷之法。时其时以待天权周旋。是以年谷顺成,衣食足而礼义兴,奸邪不作,而人从其政令。 时西北一带,自大火焚林,土焦石烂,川竭山崩,皆成沙碛连天,亦几时不雨,禾黍各处枯槁。 火帝终日忧虑,先教人以黄精,与一种草根白而味厚者名曰水,相和为铒,可以止饥,谓之米脯。 报宫外有一野人,形容古怪,言语颠狂,口呼 “能苏民困,会解民灾”。 火帝趋视其人,上披草领,下系皮裙,蓬头跣足,指甲长如利爪,遍身黄毛覆盖,手执柳枝,狂歌跳舞。 火帝恭迎,其人不顾,后见真诚恳切,方答礼问曰:“子之所欲为我乎,为人乎?” 火帝曰:“予实不德,谬为众立,以干上天之怒,亢旱不雨,禾苗槁死,万民无以资生。今选真人出山,必有良谋济众。” 其人曰:“为我不过私徇一身,为人心在利物,功德广大。子既忧民如此,我为子言之。予居白石山东之黄石山,因山多黄石,树尽赤松,故予号曰赤松子,与比邻白石生及曲阜大庭氏交好。蒙白石挈赴王屋之约,得遇太虚赤真人,同授金丹妙旨、冲举之术。 白石以为人间之乐,何殊天上,不肯修习蜚升,专以炼气补神为事,辞归白石山,聚金作丹,但取不死而已。予留王屋修炼多岁,始随赤真人南游衡岳。真人常化赤色神首飞龙往来其间,予亦化一赤虬追蹑于后,遇缘即度,逢迷即觉。既而随真人入天关,朝谒元始众圣。因予能随风雨上下,即命为雨师,主衍霖雨。知子有忧民之心,故来施请雨之法。” 火帝曰:“吾师具此大慈,望请甘雨,济此生灵。” 赤松唯唯,腰间解一小盂,令满盛清水,立于高阜处;将柳枝蘸水遍洒。 即时雾起云生,霏霏雨下,少顷沛然大作。约有三时,高原广野,只听潺潺水响,万民之烦躁顿解,草木之枯瘁渐滋矣。 火帝大悦,见赤松自雨中走来,身无半点沾湿。 火帝再拜称谢,赤松曰:“天地以好生为切,不过体之以济世耳。” 火帝愈敬,延入内殿,细叩清虚之旨。 良久始别。 女娃者,帝之少女,素好修真,闻赤松道术,禀知父母,欲求其教。 帝先为启请,后率少女拜见求道。赤松曰:“夫真道须累积功行,内外兼修,方有得也。吾子志慕长生,性耽逸乐,能远历危险,访道求真耶?不若深居静养,自然身宁寿永,真灵亦可感动而来也。” 女娃曰:“慕道之诚,如渴思浆。若待之后日,不亦日迈西山,水归下渎,直使红颜顿改,白发频增,何能勇猛修持哉!愿为弟子受教不懈。” 赤松曰:“子之求道诚笃,但世情有男女嫌别,子不能随我归山。有一相宜处,子可就之,自然有成也。” 女娃请问何处,赤松曰:“予尝结舍于王屋之北天门山,适西王母以东海还昆仑,路经山下,见沇水既现而伏,复发源于太乙池中,如银河涌出。叹曰:既现不绝济,而犹未既伏复开,斯为既济。知有道缘,因居峰顶洞中。洞南有山,平而方正,曰天坛;洞北险隘如门户,曰天门;东曰日精,西曰月华。镇日在洞修道,每朝结彩霞于峰顶。 我乃踪迹求教,奉侍既久,始得授上真内经、太霄隐书。但吾子功行未立,恐不得而见也。” 女娃喜不自胜,即欲浼去同访。赤松曰:“母之行止无常,探听在洞,然后同去。” 别去二日复来,曰:“昨到王屋访之,已杳冥无迹。复至白玉龟山,问其侍女,云回山未几,复往苍墟。是晚止于石室,侵早侍女食我以夜光洞草、玄纹冰玉,给饮我赤泉。遂东至曲阜防山,会见大庭小友,始知母果在方诸也。” 火帝曰:“跋涉东西,岁余莫及。我师往返二日,何若此之神速?闻大庭在太昊之前,尚称小友,必知其长存之故。” 赤松曰:“人怀忠信,地接蓬壶,其得道也,不亦宜乎!” 女娃问:“东海诸山,是何形状?” 赤松曰:“蓬莱、方丈、瀛洲,是渤海中三神山也。上生不死之药,诸山人采食之。其物禽兽皆白,以黄金白银为宫阙,远望如雪。及将至,反居水下。环以弱水九重,至柔不能载物,非飙车羽轮,莫可飞渡。有德者欲到,则风引桴而去;无缘者虽苦求之,终莫能至。子虽好道,犹是凡躯,若能履水不濡,入火不燎,方可乘危蹈险,不然徒以现在之性命,徼不可必之幸矣!” 火帝曰:“水火最能害人,师言不溺不焚,吾未之信。” 赤松曰: “本师赤真人,在衡山朱台赤城中修变神符,合大性丹。已约大庭邀白石往游南岳,我其去之。” 火帝与女娃送出东门,一路谈论导引服食。赤松云:“自好食柏实,齿落更生。”教帝切冰玉作屑服之,涤去脏腑之污,名冰玉散。 订衡山丹就来会女娃。步至一池,其水澄清澈底。赤松顾曰:“陆行甚慢,何不顺此流去?” 拱手作别,踊身望水中一跃。帝犹以为戏,立待良久不见,令人没水寻之,绝无影响,方知借水遁去。各惆怅入城。 帝虽好道,而政事万机。少女幽静,辗转寻思,越觉修真情切,乃告帝曰:“儿观人世,瞬息百年,岂可蹉跎老死?况道高之人,深处岩谷,焉肯出就凡俗!儿欲寻真名山,先探大庭于曲阜,如得一见,或有所就。”帝见其意诚,不能禁止,戒勿远游,早归慰望。 女娃拜别母妃兄弟,带侍从百人,不日至防山。因想赤松所言,其地近接蓬岛,为真灵之窟,何不涉海求之?命侍从入山砍伐巨木百余本,拽至海边,编为大筏,只用童女数人作伴,余者遣归报信。略带衣粮器用,乘桴出海。 行不几日,已至大洋,随风飘荡,一望无涘。正在惊惶,忽起一阵飓风,将食用吹散,众侍女号呼。女娃不能自主。大浪重叠涌至,侍女都掀下海。 女娃凄惨曰:“未得真道,先杀数人,罪莫之大!”怨气冲天,奋向海中一跃,身虽没而真灵不散。寻化一青色鸟,但觉轻捷,两臂掉转,即摩空俯瞰,狂澜大作。 徘徊半晌,转翅飞回陈都, 由北门至通衢。众大喧嚷,各执竿棒争逐。 女娃分辨不得,北避一山,上多柘木。有水出其下,东流注于海。发源浓浊,溯流至东,即澄清可鉴。 女娃照见窈窕之躯,变踉跄之鸟,一时形体昭彰,不胜忿恨。沉思为大海隔阻,致我身溺化鸟,欲填平大海,以便后来求道者。 于是无分昼夜,衔西山之木石,以投于东海。其鸣自詨,久而不倦。时人疑其精诚于内,气卫于外而化,因名之精卫。 火帝正忧少女东游不返,闻有异鸟来集,出观已飞去。未几,侍从回报浮海之事。 帝惊惶,令导至海滨,但见海势淼茫,何处寻觅?恸哭而回。 到曲阜,见山川环带,灵气所钟,命筑城于此为都,迁宗庙臣民而居之。命子权守宛丘旧都。时帝之三十年,正合上天文明九劫。天下年丰物阜,景泰民安。 上古人皆朴厚,无物欲之渐染,无货利之劳形,五脏坚牢,腠理固密,内邪不生,则外邪不入,故患病者少。 或血气枯竭,精神衰惫,非戕贼所致,是天真有限耳。三皇以后,有口腹之肥甘, 男女之情欲,起居不时,饮食自恣,以使皮毛疏豁,脏腑空虚。七情六欲,内因于人;五运六气,外感于天,故夭札甚众。 帝每忧之,以为必先岁气,勿伐天和,岁气不乱,和不作沴。乃纪上元,调气朔, 分八节,以端分至启闭,三朝具于摄提,七曜起于天阙,始作太初历。 前太昊作十支配甲历,犹未别时节之序。至帝作历,始知弦望晦朔,一年有十二月,而授时作事,趋吉避凶,晓然有准则之可凭矣。 乃命司怪主卜,巫阳、巫咸兄弟主筮。 于是通变极数,以成天下之务。谓始万物者,莫盛乎艮,故序重艮以为首,故亦号连山氏。 帝以悉请九灵老龙吉为师,法其高矩,以致于理。又师于?老,因言峨眉太壹皇人知医,帝亲往访问治病情原。 适太壹出游,其小子章在山,帝问之曰:“太古寿过百岁,后世不尽天年而徂落,何气使咎邪?”章歌曰: 天有九门,中道最良。字曰老人,出见南方。长生不死,免曜同光。 复稽太始作形之由,以为命之修短,皆人自取:既不识调保于未病之前,又不知饵拯于临危之际,所以轻者转而为重也。 帝曰:“然。”留山斋信宿。候太壹不返,遇其朋僦贷季,恳载其归国,三请而始许。小子章更语以运气胜复、四时感变之理,授以天元玉册。 帝受而退阅,因想人之受害致疾,有内因外因,须得饮食之物入于肠胃,使其性达于脏腑及于四肢,始能攻治。 就于草木中搜寻,并令四远采掘,亲味尝其滋咽下,有想所归何部即记之,以治其经。 尝一日之间,遇七十余毒,交参播毒。赖有调和之味,不致伤身。而以露黄芽之茶为上品。 于是大索诸药,共得三百六十有五味,分谷蔬、草木、金石、土蜕之类,以济苍生四百之病。 遂神化而着方书,察其性寒热温平,旌其味甘辛咸苦淡酸,审辨恶畏忌反之宜,用合君臣佐便之义。 凡药味以穗书之法登记,以一药治一病为本草,以数药治一病为医方,以此溥告天下,疗民疾苦。 自此人无枉夭,而医道始立。命僦贷季理色脉,对剂摩砭,厘而参之,以养性而治命。而人得以缮其生。复察四方之泉源甘苦咸淡,令民知所避就,居安食力。误中毒者,即令嚼荠苨、甘草以解。咸颂其神。 帝常省方设教,岁终献功开明堂以听政,万国雍和。治世日久,其俗皆化为朴重端态,不忿争而财足,无制令而民从,威厉而不杀,法省而不烦。 帝因燧人贸易之道,更作权度量数以平其政,使无欺伪。权以称物之轻重,而知分钱斤两;度以度物之长短,而知分寸丈尺;量以较物之多寡,而知升斗斤石;数以计物之损益,而知什百千万。 然后定物之价值,而贵贱随时。列廛于国,日中为市,致民聚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养生之具备,后世医农商技所由起。 帝思昼有太阳所照则明,夜值弦望犹可动作,稍遇阴晦,便对面不见。乃察草木之有膏者,燃之以照。 继又捻草为心,舂绞草木之膏曰油,以浇于上,名曰细烛,以之祭祀神明,延接亲友,可以继日之明矣。时以为瑞。帝遂以火纪官,是为火师。 春官为大火,夏官为鹑火,秋官为西火,冬官为北火,中宫为中火,五官各守乃职。教化大行,改尊帝号为炎帝。 正是:火瑞叠臻昭令德,徽称再上炳鸿谟。 第10章 衡山洞炎帝寻师 有熊国轩辕出世 是岁阳月,率民蜡祭,合聚万物,索飨百神,以报岁成;又以赭鞭鞭击草木,使之萌动。 是时,九土之国各执方物来贡,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肠谷,西至三危,莫不从化。 帝既教民谷食,但力作不休,不胜劳苦,更思节力,以代其劳。 观百兽之中,牛力大而耐久,易于制伏。 令以铁为犁,系于牛后,一人随而扶之,以耕锄田地。 令作圆盘水车,驱牛负盘旋走,以戽水灌田。民从其教,乐而相庆。 帝置五弦之琴,按宫、商、角、徵、羽五音,合五行之义。又烧土作匡,空其中,以兽革蒙上,曰土鼓。以草为椎而击,曰蒉桴。 以华作龠,吹之似笛,三孔而短小。于是刑天作扶犁之乐,制丰年之咏,以荐厘采,以保太和,通其德于神明,同其和于上下。 帝深感先圣之神功鸿造,欲图报之。知太昊已葬嶓冢,女娲尚停柳城,因择地于曲阜之西会通,发人夫筑陵,迎柩安葬。其时棺椁无度,女娲之柩比常倍大,众莫能动。 帝前拜告曰:“圣人不欲厝于东乎?抑欲祔于华胥乎?”灵柩不举而动者三,众惊异。 帝知其意,命众举之,轻若无物。上载灵輀,亲护送至河之南滨荆山下风陵堆,柩从輀中跃出,众急扶之,已陷入沙碛数尺。帝令四围掘起,如生根蒂。帝令就地筑陵,封以土石,植以树木。 前北方共工氏之民,感女皇平治其地,欲迎葬之。闻灵异若是,求女皇所佩之昆吾剑,藏于石匣,瘗汾、荥二水之间,名娲皇陵。炎帝循河回柳城,立太昊孙休为娲皇奉祀。取其素用之几杖,归葬于会通之曲。 补遂之民见帝在柳城调度,疑有私利,尽迁货财东去,乃起众攻围。帝登城,招其为首数人入城,令遍问百姓。少孙休出城谕之,补遂民始知帝之本心,涕泣悔谢。 驾至古都,子权出迎陪侍。帝步游至东门池边,不胜感慨。远见一物浮至,视之,乃赤松子熟卧水面,鼻息鼾鼾。 帝往扶起,徐徐而揉目曰:“昨蒙太成子同南岳主人崇覃及子之上祖祝融君,皆挈觞提壶,下降朱陵洞中,为庆吾师丹符成就,一时豪兴,多饮碧琼浆,不觉半酣。念及前约,故先辞而来。白石亦欲告归,相扶一程,已回山演习道法。我因随波沉睡,幸未流到别处。” 帝发叹曰:“吾女不能少待而自蹈奇祸。”将浮海事告之。 赤松曰:“躁意妄求,以致于此。苟能诚心精进,终成正果。然吾子亦应归本寻源,何苦久混尘俗,役志劳神也?急宜自省,后会非遥。”言毕,复朦胧垂目,身渐矬蹲。帝欲扶时,乃一片大黄石,推之不动,愈以为神。 是时巫咸、巫阳在旁,向闻西王母有不死药,知赤松与之相识,正欲求其引见,不意忽地化去。二子乃夜卧石边,明旦与石俱失。赤松见其志诚,领上昆仑,母即收录为徒,命掌奇方丹药。 炎帝不回曲阜,谓近侍曰:“汝等寄语后妃诸子,人生如水流到海,叶落归根,吾将南游衡岳,寻问本源,勿教过虑也。”群臣大惊,拥住。 帝候至夜分,肩荷平日采药锄子,崎岖处将来撑拄,背众逸去。 群臣明旦起视,惟遗裙履几席、藤床竹杖而已。回报后妃诸子,惊惶无措。立长子临魁权位,临魁即命诸大臣分路寻访。 炎帝南至衡山之麓,上有七十二峰、十洞、十五岩、三十八泉、二十五溪。在山周行数日,遇樵子、牧竖,问赤真人踪迹,绝无知者。 耐性慢寻,饥摘松柏,渴掬清泉。一日,在山阳紫石略坐,闻松林后作歌,顾视乃一羽衣道童。帝起问曰:“道兄知有赤真人在否?” 道童嘻嘻笑曰:“赤松子去寻神农来会,汝来问赤真人,容言异常,莫非即是?” 帝颔之,曰:“正不知真人居处。” 道童曰:“既欲寻真,可随我来。”帝欣然相从,于路问有祝融君无,道童指曰:“山峰峻者五,而祝融峰为最。位值离宫,即其游息之所。”帝益喜。 盘曲转过峰头,见赤石为城,火云作障,中有洞门,窅然深邃。道童先入通报。笑语之声,步出三道者,其一则赤松子,谓曰:“候君多时,何来晚也?” 帝曰:“急切寻不出路头,恐紧行有误耳。” 赤松教倚锄于洞外,携手而进,曰:“此即大庭公,南岳主人也。” 帝观堂殿巍焕,上立三位道长,赤松逐一指示:“中乃先天一炁玄元至真万变老君郁密子,先曾称寿广子,近更号太成子;上首即南极教主赤大真人;下首是听鸟鸣作歌,肇开汝宗之祝融君也。” 帝遂趋至殿前,稽首再拜。三老扶入叙礼,依次列坐。 太成曰:“子享富贵者,亦慕澹泊滋味耶?” 帝曰:“富贵有时尽,澹泊恒自如。不离尘俗,安见上真?万望明以下教。” 赤真人曰:“终是有根气,警省得早,不致沉沦苦海也。”命童倾壶中大妙金丹与之。帝起接食,顿觉精神舒畅,心境圆明。真人设席相待。 忽闻洞外一片哀声,帝惊曰:“深山之中,何得有此恶声?” 赤松曰:“噫!想是来迎丧者。”帝未解,祝融曰:“欲知此事,可于洞口窥之。”令二小童陪去。 帝从隙中一望,乃是朝内诸臣,捧药锄大哭,共扶上车,推过山隈而去。 帝顾问二童何意,童曰:“或是众人见锄,谓君已死故也。” 帝欲启门往问,背后祝融大呼曰:“既脱俗尘,何必复入?设或果死,不过如此耳!”帝随入谢过。 赤真人曰:“草木无知,魂魄附之作响;药锄既久,精气染而肖形。世无慧眼,以假认真。此理易明,又何疑乎?”帝言下顿悟,勘破世情,自号浮丘子,众以浮丘翁称之。 太成将北访宛丘生于具茨,先自别去,群真送出洞门。 大庭、赤松亦欲辞去,浮丘曰:“深荷诸师长提携,得闻大道,知白守黑,求死不得。吾女未知沉没何处,更蒙拔济,为恩不浅。” 赤松曰:“翁女之轻生蹈海,实由于我。访而度之,是所愿也。” 祝融君曰:“少女我之裔,愿随诸公一行。”当下四真相率而去,崇覃亦回本洞。 且言曲阜群臣奉命入衡山寻觅,见帝僵倚岩边,鹄形骨立,宛是饥毙。乃相向大哭,扶入车中,护至酃湖滨之山中,治棺入殓。时觉烟云惨淡,风雨凄迷。使人回报临魁与母后、太妃、诸弟,齐来服丧泣祭。 择地万阳山,建陵而葬。束草为人,以为从卫,谓之刍灵。后妃皆不欲回都,临魁不能强,为筑室于陵侧,留弟起我率四少弟奉养。 旁有一泓,湛然绿色,汲饮其味极佳。母后命临魁嗣为炎帝,遂为少弟建国于南。 时东南有国曰夙沙氏,久欲叛乱,不用帝命。左右劝征之。 帝曰:“我不能化被也,益修厥德。”群下窃哂其懦。 夙沙君欲入都于陈,其臣箕文谏之,乃杀箕文。民皆怨忿,攘臂自攻其君。夙沙君逃拒山险,惧而饥死。宗族与民乞和,相率来归曲阜,咸服帝之德度。在位八十年崩,子承立,祗修自勤,克绍祖武,在位六十年。以子明幼,欲择贤而立。 初,神农子柱分封谷城,常佐帝殖百蔬,区百谷,于是神农之功广而天下殷赡。后世德之,祀为稷神。 有次子庆甲,亦深明种植,帝承知其贤,用嗣为帝。庆甲居位四十年,仍归政于明。帝明在位四十九年,子宜立。在位四十五年,子来立。在位四十八年,子裹立,在位四十三年,崩。 帝裹生子节茎,节茎生克及戏,皆未立而殂。戏生子器,是为小帝,立四月殂。克有子曰参卢,是为榆罔,众立为帝,迁都于空桑。 其时各国之君,通号为诸侯。帝榆罔为政束急,务乘人而斗其捷。于是诸侯携贰,不奉号令,干戈相寻,各据一方,自称帝号。 炎帝之季、太皡之后为青帝,共工之族号白帝,葛天之后为黑帝,中皇之后为黄帝。 有姜姓诸侯曰蚩尤,是耆田子邛之支庶,同母弟八人,族孽兄弟七十三,共八十一人,皆兽身人语。 蚩尤生得铜头铁额,智勇过人,机诈百出,吞啖沙石,不植五谷。作五虚之形,以害黎民。少与巨野蜚廉同师干晨之徒一真,炼几种法物,代父为诸侯,居赤城。其地山川尽赤,产铜色如火。 蚩尤好兵喜乱,聚精金销熔作兵,蜕沙为式,治而铸之,造成戎器,有五兵之名:一曰弩,怒也。其柄曰臂,钩弦曰牙,牙外曰郭,下曰悬刀,合名曰机,如户之枢也。 二曰殳,积竹为之,长一丈二尺而无刃。 三曰矛,如铤而三廉也。有五种:酋矛长二丈;夷矛长二丈四尺;激矛其头屈曲如蛇,长一丈八尺;仇矛头有三叉;其五即殳也,亦曰殳矛。 四曰戈,钩子戟也。如戟而横安刃,头向下为钩。 五曰戟,两边横刃长六寸,中刃长七寸半。横刃接柄处长四寸半,并广寸半。双枝为戟,单枝为戈。 复发葛天尊卢之山,采黄金以铸刀剑,切玉如泥。制铠甲,披之以御兵刃。 于是聚众训练,教以攻击砍刺、进退合散之法,未几精熟。蚩尤大喜,召邻近诸侯谓之曰:“榆罔无德而居上位,我欲诛之以令天下,有不从者先伐之!”众惧其威力,唯唯听命。 蚩尤见人心畏服,日益放纵,兼并北方诸侯。榆罔不能制,反命之居于少颢,以为西方诸侯之长。昔泰帝分号五方,以东曰少阳,南曰老阳。西曰少颢,北曰都幽,中曰中原。帝号太昊,盖生西极也。 蚩尤得命,谓群下曰:“榆罔畏惧,命我为西土之长。少颢僻在一隅,未若中原之盛。我将先入空桑,天下自服。” 遂率兵出洋水,登九淖,来攻空桑。榆罔自料不敌,与后妃、臣子逊居东北涿鹿之地。 蚩尤谓众曰:“权居大位,有才智胜我者,即屈身事之。”时四方诸侯,惟以强侮弱,各相侵伐不休,有一位诸侯应运而出,是为五帝本纪之始,即十纪之疏仡纪也。 初,神农之同母弟勖,其嗣少典国君,世为诸侯。后以公孙为姓,九传至启昆,北迁于熊,因改国曰有熊。 启昆为人刚健中正,其妃曰附宝,德性幽闲,有熊君出游,必与偕行。尝南至衡山拜炎帝之陵,复访古圣之迹。闻太昊陵在嶓冢,同附宝往谒,是春至祁野。 一夕,见中天一道金色电光,旋绕于北斗枢星之旁,见者皆以为祥。有熊君与附宝归寝,即有身。怀二十有四月,紫气充房,诞于有熊国之南隅古轩辕之丘,遂号曰轩辕,名伯荼。时有景云之瑞,生而日角龙颜,神变灵异。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知幽明生死之故。众识为圣。其中弟子高,幼亦灵浚,无矜己傲物之心,有遗世独立之志。启昆去世,轩辕年十二即嗣位,因长于姬水之上,更姓为姬。 时炎帝避于涿鹿,蚩尤肆恶,诸侯相侵,生民涂炭,轩辕乃教民习用干戈,以征不轨。 时西华人常先号知命、殽阪人大鸿号窥纪、天中人太常号地典来归,又得太昊时苍龙之后曰奢比、祝融十一世孙曰庸光、共工氏之裔子曰勾龙、神农后曰后土号颊冶、昆吾后曰大封诸人以用。 轩辕乃修德治兵,教民识五炁而树艺五谷。立丘井之制,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开方有九,五为阵法,四为间地,大将居中。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任贤抚民,国中大治。 诸侯见轩辕威德并济,神化宜民,蚩尤愈自贪暴,众心不附,乃以板作书于上,遗蚩尤曰: 子自居尊位,谓天下莫子若。今有熊君天纵睿圣,实惟厥德,兆民允赖。子宜无更自傲,其降心以臣之。 蚩尤大怒,奈左右止宗人百辈,恐不能敌,亦书检以答曰: 曩摄位,以榆罔不德故。天既生大贤,臣庶咸若,予罔敢自贰。越三日,谨以众归。 诸侯得检,报知轩辕。轩辕曰:“予以诚信待人。彼既来归,黎民之幸。” 至期,亲率群臣郊迎。至日中,果见一簇人众蜂拥而至,当先一人俯伏于地。轩辕令扶起,视之,铁面赤须,目黄额突,貌实凶恶。握手慰劳,正是:惟凭仁义,专伏凶顽。 第11章 风后演握机阵法 飞廉招水火魔君 蚩尤逊谢,仰视轩辕,端庄严肃,气象俨若,心亦悚然。同入城中,轩辕待以宾礼。 初,蚩尤学于一真门下,炼制法物。一真见其杀机萌动,奸险不仁,谓之曰:“此皆有为之法,不足恃者。若再传汝,必为大祸于天下矣!”遂迸而不授。 蚩尤已窃知一二,乃取先天纯阴之炁,炼成一物,名雾母。广二尺二,长八尺,能舒能卷,状如帘幕,又名雾幕。 此物辗开,似炊爨之气,腾腾喷出。若辗尽时,弥漫天地,对面不能见人,卷起则渐复清明。 能应时测候,为诸阴之先兆。凡遇春天,略辗尺余,每朝迷黑,蚩尤即谓轩辕曰:“二三日后当雨。”至期果应。夏时辗动雾母,又曰:“雾作几日,当大炎热。”秋天有雾,则曰:“几日后凉风当发。”冬雾则曰:“必降大雪。”所言皆验。 轩辕敬以为神。蚩尤以为无有识者,欲逞旧性,奈遇之甚厚。轩辕以蚩尤明乎天道,乃尊为当时;以太常曾度四方,能察地理,用为禀者。 轩辕知天下之大,非一人所治,乃以奢比辨东方为士师,庸光辨南方为司徒,大封辨西方为司马,后土辨北方为司李。轩辕处中央,以正四国。 蚩尤以上相自居,虽有异心,兵权不能入手。适报者言:“榆罔不道,侵虐北方诸侯。”蚩尤乘机进曰:“榆罔不识天时,恣行无道。若不除之,海内焉能宁一?” 诸侯齐曰:“上相果能为民除暴,愿从指挥。” 轩辕曰:“彼虽不德,终是君长。造次兴兵,招悖逆之名矣。” 蚩尤曰:“无德让有德,理所当然。”即拜别轩辕,率兵渡河北去。轩辕见势不可遏,虑诸侯兵众,执而伤之,乃与诸臣宗族亦进。 榆罔闻兵至,率众屯于阪泉之野。蚩尤从阵突出曰:“恕汝不杀,仍欲取死耶?” 腰间取小铜牌连击,忽阴云四合,无数熊罴貔貅、蛇虫虎豹跳跃咆哮,横冲而至。 榆罔兵惊慌败走。此蚩尤炼就聚兽牌,扣之则百虫听命,魑魅为之驱也。 诸侯乘势来追,榆罔入涿鹿土城坚闭。轩辕闻胜,恐其卤莽行事,急领亲随至城下,大呼:“请帝相见!”城上木石抛下,只得暂退。 当夜,蚩尤四面攻之,攀援而入,杀散从兵,擒住榆罔,开门献至大寨。蚩尤叱众斩之,轩辕命降,徙于潞水,聚宗族以居,使主炎帝之祀。 蚩尤怒曰:“我凡三战而得,一旦舍之,而树己之德。我实不能为之臣也!”聚众外屯,诱诸侯至寨,尽坑之。袭并其兵,乘夜围涿鹿。 守者入报:“蚩尤造反!”轩辕上城四望,火光烛天,喊声震地,蚩尤在壕边指挥军众。 轩辕遥谓曰:“予实不才,未尝少慢上相,何故如此?” 蚩尤曰:“才智兼优者,犹必咨问于下。予每进善言,故违不用。今与汝较量才力,以定大位。有敢战者速出!”令众攻城。 轩辕用封胡为将,以张若、隰朋、容荧、龙行、大接、奢比为副,出城对阵。未及合战,蚩尤军利刀长戟,又有大弩连射,一时砂石飞走,不能当抵,望南败走,至大雄山屯驻。 蚩尤得胜回军,先至阪山西南筑城建都,然后兴兵追杀。 轩辕退居大雄,蹙额忧思,恍惚间如蚩尤追至,尘垢蔽目,烟雾障天。忽起一阵大风,将尘垢尽皆刮去。 远见一伟人,手执千钩之弩,驱牛羊数万群,轩辕寤曰:“风为号令,力政者也。垢为尘土,土去而后在也。天下或有姓风名后者乎?执千钩弩,异力也。驱畜万群,能牧也。岂有力牧者乎?”于是依二占,遣人四求。 其时果有风后者,号封钜,系太昊之后,生于蒲阪首阳之东解地。 少有大志,学于玄女。玄女修道于中条山。此山绵亘甚远,上有二洞,玄女居其一。对洞多桃花,风后在内修炼。玄女以其有治世才,遣其下山立功。 风后拜辞,仍隐于古都之西灵岩洞中。炎帝闻其贤,遗使访之,已迁于东海之隅。常行吟沙上,世不之识。 时轩辕遍访至海滨,见其异常,询之,果是风后。众皆喜跃,求其同至大雄。轩辕率诸臣迎,观其威仪出众,叩其所学,即登以为相,风后三辞。 众劝曰:“贤才不援天下,如苍生何?”风后乃不复辞。 西南二处访得知勇之士数人,内有名稽者,闻二占有力牧之名,谓使者曰:“大泽中果有姓力名牧者。”引众往见。 其人坐于草堂,观玩方策。闻客至,曳革履出迎。生得方面圆睛,熊腰虎项。告以欲破蚩尤,梦占求访之故,力牧慨然便行。 轩辕延入,宛是梦中所见伟人,遂以为将,呼为神墨。又得琅琊人太山,号天老;云梦人稽,号五圣;北地人岐伯,伊祁氏之后;厉山人沮诵,号赤诵。 更有羲和、尚仪、车区、隶首、甯封子、赤将子舆、泠伦、离娄、荣援、大容、邑夷、挥夷牟、共鼓、化狐诸人,皆身通百艺,学究天人。 风后同力牧登大雄山顶,遍视大寨,见军士纷纭,坐作无节,叹曰:“虽有甲兵,终为乌合。” 退谓轩辕曰:“夫治兵者,必先明纪律,分队伍,则阃外肃清;建旗鼓为军中耳目,方可应敌。”乃进兵法十三策、阵图三策、孤虚十策,力牧亦进兵法十五策,教以弧矢之利。 其始惟弦木为弧,剡木为矢。挥复精其制,积六材而成弓,乃干角筋胶丝漆也。弓之末日箫,又谓之弥,以骨饰之。中曰弣。弣,抚也,人所抚持也。箫弥之中曰渊。渊,宛也,言宛曲也。缠丝为弦,张于两弥。 又命夷牟作矢,亦曰箭。以小竹作干,长三尺一寸,胶翎为羽,炼金为镞,射之可贯肢体,以威天下。 岐伯乃烧土为匡,以革蒙两面为鼓,击之以进兵。截竹作笛龠,令人鼓吹,为军中之乐。 又熔金为铙以止鼓,一名小钲,如铃无舌,有秉军法卒长执铙。 作金镯以节鼓,似钟而小,通谓之神钲。又断牛角吹之,以集军众。作插刀之鞘曰鞞。 沮诵能法穗书,用为书正,便于行文录事。又命甯封子为陶正,合土作缶甑盆钵之类。以赤将子舆为木正,作床凳箱桶之属,以利器用。 先是皆用桴筏以济不通,共鼓见窍木可以浮水而渡,即刳木为舟。化狐一名贷狄,见鱼尾划水而游,乃剡木为楫以行舟。 邑夷又法斗之周旋,魁方杓直,以携龙角。作大辂以乘坐任载。更有王冰作大车之,辕端横木,缚轭以驾牛;乘雅造小车之軏,辕端上曲,钩衡以驾马。 寒衰又作鞭辔驰骋之法,由是车制始备,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行四方而往来利用矣。又作灵?,小车轻捷,可疾行于军中。 轩辕见器用稍具,乃问行师战阵之道于风后。风后对曰:“伏羲氏分演八卦,重之得六十四卦。以一卦当天之一星,仰观积卒之宿,而知五营九军之数。布四坎于中以为贞,布八坤于外以为悔。坤者,顺也。坎者,险也,不可测也。积爻三十有二,环八方而相汲,营在其中矣。或静或动,奇正有在也。一阳居中而用事,内外三十二阴,皆为所率,将在其中矣。南为先锋,北为后游,东为左翼,西为右翼,东南为前军,西南为右军,东北为左军,西北为后军,阵在其中矣。初爻为殿,二爻为中,三爻为戎,四爻为驻,五爻为前,六爻为先锋,卒在其中矣。内外相维,大小相包,四面如一,触处为首,节制在其中矣。行师之理,悉备于此。” 轩辕大悟曰:“所谓作卦象者,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于以知师为直,将为明,兵为和,阵为武,仁义节制,两者备矣。” 风后遂定其制,以五人为伍,五伍为队,五百人为旅,二千五百人为师,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九军为一部,因轩辕九军之法。 以乾坤艮巽为四间地,为天地风云四正,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天覆于上,地载于下;衡抗于外,轴布于内;风飏于天,云垂于地。前冲为虎翼,后冲为龙飞;风为蛇蟠,云为鸟翔。 四隅四正各一军,中心零者,大将居之。名曰握奇阵。内藏三才五行、八门九地之理。 五行者,实其中央四隅以习军,虚其前后左右四方以立表,西北象水,东南象火,西南象金,东北象木,中央象土也。 三才者,前后左右各出一军以突战,前一军象天,后一军象地,左右一军以象人。五者九军之正,三者九军之奇也。 八卦、九宫、四隅、四正、中央,九军之形质也,其制阵之法,或六十步,或六百步,或千二百步,以为开方之形。 其机形生用,用生变。至于变而不可以形测,不可以用拘。前可为后,后可为前,正可为奇,奇可为正,奇正相生,首尾相应,如循环之无穷也,故又曰握机之阵。轩辕悉听其调度。 风后又以虎皮裁方,勇熊为旗,垂五斿至肩以象罚星,一队中建之,加守旗三人。五伍之人集其下。旗者,与众以为期也。 又以熊皮画交龙为旗,垂七斿至毂,斿有铃,一旅中建之,为二十队之标识。皆斩竹为竿,以置旌旗于上。 又以皂雕羽缀顶,下以牦牛尾结球大如斗,垂豹尾作幢,各按方定色,东青、西白、南赤、北黑、中黄,染葆光别之,名曰葆羽幢,又名大皂旗,总名曰纛,为一军之导也,下垂九斿有铃。 凡军百队为师,五师为一军,八军各设一大将统之。一军建一纛于中,系左騑马轭上,大将执令旗指麾其下。命一上将居中军,总董诸军,发施政令。 中建九仞青旌,析鸟羽为之,以巨木作杆,杆头缀以牦牛尾,下垂十二斿至地有铃,画青雀于旌上,举以示众。上将号令一出,诸军听而遵行,如心之用身,身之使臂,臂之使指也。 军行之际,以牛革为帐幔,遮蔽风雨。各军所营,昼则认旗号,夜则观灯火。于是阵法完密,军势万全。 力牧又令取精铁,九炼而成纯钢,杂以五金,遣冶工于河滨铸成兵器,及前所有,共一十八般: 刀、枪、剑、戟、鞭、简、挝、锥、斧、钺、镰、杵、干、戈、扒、棒、弓、弩。 分授诸军使用,操演精熟,以便临期应敌。 轩辕见阵法、军器已备,遂问将于风后。风后曰:“九军命系于一将,不可不慎。力牧有上将才,可当此任。” 轩辕命即筑坛于大雄之左小雄山,斋戒七日,迎请力牧登坛,拜为上将,周昌辅之。拜风后为总师,封胡为丞,车区为相导,容荧为司马。 力牧遂发号令,以太常为先锋,泰山督前军、稽督后军为司徒,大鸿居右、恒先居左为司空。 复征诸侯兵为游兵二十四阵,起本军二十余万。 选晴霁日期,宰乌牛白马,祭告天地山川百神,然后出师,衍握机以为式,设五奇、五麾、六纛以制其军。 力牧在中军黄纛下指麾军众,申明鼓进金退之规,角屯旗举之节,有功必赏、有罪必罚之条。号令严理,军容整肃。轩辕与风后在后营,率诸侯军齐奔涿鹿之野。 蚩尤自败轩辕,因天气炎热,回军休养。 先去南祁山,要结蜚廉为助。蜚廉生得鹿形蛇尾,爵头羊角,与蚩尤同师一真道人,迸居南祁。 见对山之石每遇风雨则飞起似燕,天晴安伏如故,怪而觇之。夜半,见一物大如囊,豹文而无足,向地吸气二口喷出,狂风骤发,石燕纷飞。蜚廉大叱一声,其物如风而去。 廉步如飞禽,乃追而擒之,名之曰巽二,是为风母,能掌八风消息,通五运之气候。蜚廉闻呼即至,又举冰夷、回禄二人,蚩尤亦遣人聘之。 冰夷一名冯夷,人面蛇身,潼乡堤首人。尝入华阴,服八石,得凌波泛水之道。北居阳污陵门之山,与蜚廉互相讲术。 初探从极之渊,深入三百仞,师玄冥大人学混沌之法。起而见有神鸟吸水洒空,旋化为雨。冰夷乃置食水滨,时时招引,习熟为伴,可置怀袖,名曰商羊。 是鸟生于有巢氏时,采雨露之精,能大能小,吸则渤海可枯,施则高原可没。 回禄乃炎帝子不浩之后,少炼升降飞腾之术。游章莪之山,有鸟曰毕方,状如鹤,青质赤文,玄领白喙,呼气为烟,着木则焚。回禄异之。踪其穴,有雏百头,似鸦而赤色。 乃悉置之七小壶中,用一大壶置穴中,张口向外。毕方归指为穴,步入其中。回禄急掩其口。日饲以食,久而驯服,放去复还。后带众雏同入大壶,亦不为窄,回禄负游山海。时与冰夷同见蚩尤,共道相慕,商议起兵。 忽报轩辕兵至,蚩尤笑曰:“匹夫自来纳命!”回禄曰:“初来愿效微劳!”蚩尤曰:“无烦大力,且坐城头观之。”即驱魑魅杂妖出城为阵。 正是:饶他魔力漫天障,谨守中宫自主持。 第12章 下中条玄女除魔 上昆仑精卫归道 见轩辕营中旌旗遍插,鼓角齐鸣,营外干戈森列,蚩尤大吼,径冲前阵。营门开处,先锋太常接战。不一时,望阵后退去。 蚩尤向中军杀入,前军泰山抵住,略战,亦绕阵而去。蚩尤仍进。 忽中军鼓声大震,左常先、右大鸿夹攻,蚩尤敌住二将。上将力牧亲临,泰山从后杀回,将蚩尤困住。 力牧大喝:“魍魉还不受死!”挺戟从顶门劈下。蚩尤额上火光迸出,慌欲退时,四面围住,冲突不出。 忽大雨如注,众军衣甲尽湿,蚩尤乘空逃脱。力牧鸣金收军,太常在营外剿杀败军,夺取器械,回营报功。 蚩尤败回,不胜羞恼。蜚廉等慰曰:“今日之败,轻敌所致。” 蚩尤曰:“若非此雨,几为所困。”冰夷微笑不言,蜚廉曰:“此皆冰兄妙用也。” 原来冰夷见蚩尤被困,即纵商羊吸济水下喷,乃有此雨。蜚廉备述其故,蚩尤感谢不已。 回禄攘臂曰:“明日弟当临阵,蜚廉兄助以吹嘘,可一战而胜也。” 蚩尤曰:“且勿烦道友费心,劣弟别有处置,管教杀彼尽绝,出此恶气!”乃令军士将雉尾作幡如篲,为寨中记号。 是夜,蚩尤将雾母辗开,布一天大雾。轩辕营中昏如长夜,约至晡后,漫不见日,数步内如隔重山。一营惟离娄能辨察幽暗,其目最明。望见军士迷乱,急驰入报知。轩辕与风后、力牧商之。风后令燃火炬检点,力牧令各认旗号扎定,不得妄动。 蚩尤探听队伍整齐,不敢袭击。回禄进曰:“今效微劳可乎?” 蜚廉曰:“愿助一臂。”一人轻身出城。回禄将壶口揭开,连呼“毕方”,母鸟领火鸦百头飞往各军旗幔,呼气生烟,旋成烈火。 蜚廉将风母向东南吹之,一时火趁风威,旌旗帐幔尽皆烧毁,衣甲须眉无不燎去,驻足不定,东西乱窜。 蜚廉、回禄报与蚩尤,即领军转出八达岭,陈于中冀凶黎之谷,取聚兽铜牌击动,无数恶毒之物将众游兵蹂躏啮触,血流遍野,但不敢逼近大寨。只是雾锁长空,雨淋下地,风火交侵。 如此三日,军心惶惧。轩辕乃斋戒,以高坛祀天,方丘礼地,求神明呵护,不觉忧思昏寐。见一人披玄狐之衣,谓轩辕曰:“吾奉王母命,以神符授子。佩此则太一在前,天一在后,百邪远避,战必克矣。”言毕而去。轩辕拜谢忽寤,得符于几,广三寸,长一尺,青莹如玉,丹血为文,即佩于胸次。居数日,大雾冥冥如故,惟水火不见侵入。然恐蚩尤兵至,十分危迫。 忽一线天光,有女道乘丹凤,御景云,服九色彩翠之衣,率徒众自空而下,从营外直入,所行处划然清朗。高立大呼:“风后快来!”报入中军,风后曰:“吾师至矣!” 请轩辕同出。果是玄女,后随二十二徒。风后拜见,轩辕亦拜,玄女扶谓曰:“我九天玄女也。蚩尤肆虐,毒害蒸黎,子能讨恶,吾师圣母元君命我授子以三官五意阴阳之略,太一遁甲、六壬步斗之术,阴符之机,灵宝五符五胜之文,佐尔成此大功。”即令弟子付与。 轩辕拜领,分授臣下司执。各陈说大雾、水火之害,玄女曰:“恶党猖狂,生灵涂炭,实为可悯。”遂命传工正,于四轮车上竖一方木板,长七尺,阔六尺,画日月山河形,推于军前,虽有大风,不能为害矣。名曰屏风车。风后即教巧工倕造成五百辆,列于营外,风魔果遏。 忽各军来诉阵雨、烈火之苦,玄女曰:“毋惧!”举头见浓雾中有鸟百余,或火或雨,都随二大鸟麾遣,玄女点头曰:“原来二物作祟!”口中吐出二丸于掌上,如白铅熔就。 须臾,迸万道寒光,如银蛇两条,直飞上去,一截去毕方右足,一截去商羊左足,不伤其命。二鸟负痛逃回,众鸟随去。 玄女手招二蛇,摄神光落于掌上,依然两铅丸也。此玄女所炼雌雄二剑,能伸能缩,变化无穷。 此时火焰已灭,雨点尚未能止,玄女复呼:“女魃且来!”南方飞下蓬头矮女,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令至立地雨止。 玄女命二十二徒分巡各营,抚慰镇压。众见仪容奇伟,身发光华,皆谓神人来助,心安胆壮。玄女更命造指南车以破敌。 轩辕拜请其法,玄女曰:“车上设一木人,伸手直指,下安机括,车虽旋转,木人手指定对南方,观之则所向不惑矣。更置大鼓于后,击之便可进兵。” 轩辕命邑夷依法造车。既成,玄女曰:“蚩尤铜头铁额,非力士所能获,必得南极应龙,方可擒之。应龙乃火之精,居凶犁土丘山中,生于五龙纪之先,两肋有翼,飞冲九天。”玄女将竹篆符焚之,其烟缕望南腾去。少顷,一龙循烟路飞来,玄女令止于旗杆听用,更议一人为前导。 正论间,报营外有二道人见。风后迎入,道者曰:“邀游东海,见飞龙在天疾驰,若奉令旨。吾故以杖化赤虬,祝师呼双龙为驭偕来。” 玄女告其由,二道欣然出营。玄女呼应龙暗嘱,即腾空飞起。二道招坐骑乘之,一齐飞去。风后传令众将,统军随后进剿。 轩辕问:“二道何人,能御虬龙飞行空际?” 玄女曰:“是南极赤真人之徒,一号赤松子,一是子之始祖祝融君也。” 轩辕惊曰:“凡愚当面不识,负罪多矣!回当拜谢。” 玄女曰:“二子素性高洁,事毕便去。”轩辕懊悔无已。 蚩尤在营商议攻袭,蓦见飞龙舞身张鬛而下。蚩尤不及避,被应龙舒爪擒住,仍复飞回。蜚廉惊慌,提风囊出后营,望南奔去。 冰夷、回禄听前营发喊,仗剑来看,恰遇二人乘虬龙腾跃而至。 回禄向壶中呼出独足毕方并众火鸟,扑面飞来。赤松大笑,径撞入火中追寻。 回禄方欲躲避,祝师于臂上脱下一物,乃将黄金用离火之精炼就,可以降魔护道,神变通灵,向空掷去,将回禄套住,倒地乱滚。 冰夷见法力广大,急借水遁回从极之渊。商羊失主,正待飞去,赤松曰:“此物后有用处。”将水瓢抛去,罩收于囊。 回禄叫曰:“幸大师宥我,愿随驱使!” 赤松谓祝融曰:“既能改过,便入正道,不必穷究也。” 祝融遂解镯,收之为徒,教收毕方众鸟入壶。谓赤松曰:“吾闻西方有神曰蓐收,一名巨乘,人面虎爪,白毛,执钺,左耳有蛇。北有禺疆,一曰玄冥,人面鸟身,遍体深黑,足践四青蛇。东有勾芒,一名阿明,方面素服,身略似鸟。此三神者,皆能乘双龙出游人间,誓清海甸,与我同志。将游四极访之,不能久侍,奈何?” 赤松曰:“愿送一程。”遂并骑前行,回禄后随。 行至发鸠山,祝师辞别而去。赤松欲回,闻脑后连声曰:“吾师今日方来也?” 赤松回视,一大鸟涕泗交流,跳舞而诉曰:“妄意躁求,致溺海化形。望吾师始终成就,得脱苦涛!” 赤松曰:“子之沉溺自取,尚欲衔木石填海。嗔痴之念未除,何能便脱羽毛?且引汝入瑶池,涤去旧污,方可求度。”精卫喜跃。赤松令附于虬尾。至昆仑白玉台下虬,步入珠宫。 适西母同侍女皆立药栏边,选紫芝作饵。赤松隔槛曰:“老母自在,弟子送一徒于此。” 王母招过作礼,令坐石磴问之,赤松具道本末。精卫俯身垂翼,啄地如叩首状。 王母曰:“从山后采芝,见玄圃桃花大开,丹馥可爱,奈有虫鸟啄蚀。且令其巡守花间,将俗虑消除,使还本来面目。” 精卫复向赤松绕行三匝而去。王母留赤松同食紫芝毕,辞谢出宫,跨赤虬南去。 再言轩辕营中,半空忽摔下一人,众视是蚩尤,鲜血淋漓,昏倒于地,手中紧握雾母,玄女卷而收之,顷刻雾敛天清。 风后呼力士以牛筋缚住。力牧催军进剿,蚩尤军不战而溃,盖三十有七战也。 轩辕令鸣钲收军,勿教多杀。以坚木为梏,以械蚩尤之手,为桎以戒其足,囚至中冀之野,告诸天地,令自跽于高原。戮之,刃缺不能入。 玄女吐飞剑如一缕白炁绕其颈,蚩尤头即坠地,其血四布,滴入水,味通变为咸。脱蚩尤桎梏弃于朱山,后化为枫树,其叶皆丹。 轩辕谓群臣曰:“驽马御之以鞭,駻马御之以辔,蚩尤犹駻马也。駻马已亡,辔可绝矣。”更中冀之乡为绝辔五野。命葬其首于梁山,别葬其肩、髀于大野。 其后党与未尽,欲复兴乱报仇。轩辕子龙苗乃图蚩尤形像,远示众人,咸谓其不死,不敢妄动。轩辕命画于旗上,以压邪魅,是名蚩尤旗。 当时尊玄女为天姥。轩辕问曰:“天地所生,岂有食之令人不死者乎?” 天姥曰:“太阳之草,名曰黄精,饵之可以长生。太阴之草,名曰钩吻,食之可以死人。”遂辞回中条,谓风后曰:“子且留辅圣明,遇鼎新时,便可回山。” 授阴符一卷于轩辕,内藏兵机玄妙。临行留侍者素女以事轩辕,自领众徒出营,望空招云軿翠幄升坐。丹凤飞鸣前导,彩云缭绕,投西而去。 却忘带去女魃,自此凡所居之处,累年不雨,谓之旱魃。其后生子名雕,状如枭,人面四目有耳,见则大旱。轩辕远置于赤城之北,时或南来。乃以子叔均为主田之官,见而逐之。 自天姥去后,轩辕如有所失,愈崇礼风后。复想梦兆之验,乃着《占梦经》十一卷。又采集用兵之要,着为《兵法》。 素女善房中之术,教以握固吸气,还精补脑。轩辕依法行之,内视三月而有益。 但政治初创,未能措手,于是更立制度,修缉未备,天下有不顺者,从而征之,悉皆归服。披山通道,未尝宁处。居则以军师为营卫,圜车作户。是年遂邑于涿鹿之阿。 时有大盗名跖,日杀不辜,脍人之肝而脯之,逃附山戎,连说猃狁、荤粥诸种,常入中国侵扰。轩辕起兵逐之极北,不复为害。 北之黑山,水甘草茂,中有大兽如狮,食人畜无餍,居民昼夜惶恐,名之曰??。轩辕领众往捕,纵火焚林,此兽奔出。军士以箭围射,顷刻毙之。民无忧恐之疾。 轩辕还至依无虑山,其土肥饶,居民依之,饥馑无虑,故名,即古之医无闾。轩辕登山,见一物似人,约长尺余,朱衣玄冠,提鞭跨马,如相迓之状,疾驰上山而去。轩辕述所见于群臣,恒先对曰:“闻北方有登山之神,名俞儿,遇之者君主天下。” 轩辕东逾首山,时天炎口燥,觅水解渴,山隙有石如掌,忽伸指出泉,饮之甘冽。 复南渡嵎夷海,登丹崖山,下临峭壁千丈,俯瞰海潮拍岸,中有圆珠小石,莹洁可爱,即留宿山顶。 至夜半,有声如雷,军中奔告有二兽自水中出,所至风雨相随,光如日月,音若雷霆。一则人面兽角,似龙而团。一似牛无角,色苍,一足。突入营中,触啮死伤无算。 轩辕令以弓矢御之,不能中,至天明始去。风后曰:“尝闻吾师云,东入海有流波山,中有兽曰夔,又曰神魖,其状如此。” 轩辕问制伏之术,大鸿曰:“既非矢石可制,须掘地为阱,乘其陷下擒之。”轩辕令掘阱深广,上覆以物,埋伏空营而待。 夜分,二兽光芒呼吼而至。入营,金鼓齐鸣,二兽乱窜,其一颠下阱内,一复冲出。力牧令投火入阱烧死,钩起视之,无角而一足,殆牝夔也。 恒先曰:“其鸣如雷,试以其皮冒鼓,声必远发。”岐伯谓其太坚,将硝石软之。赤将作木匡,鞔于两端,斫大竹击之,可闻百里。复击以桑木,声达三百里。偶以其足骨挝之,达五百里外。 大鸿曰:“若得牡夔,千里不难矣。”轩辕曰:“有大事,用召诸侯。” 东巡至莱夷,登丸山而眺大海。古都来报:“土中产一神物,形如木干,大五六围,长十余丈,色黄而两头相等,无有面目。”轩辕怪之。 恒先曰:“纯土之精也。我君土德继至,故现之耳。” 轩辕回古都,见其蜿蜒如龙,善鸣身曲,因名曰曲蟺,又曰土龙,生于轩辕之丘,俗曰丘蚓,或作螾。 群臣以土瑞,尊轩辕为黄帝,继炎帝而王。太常乃于澶渊之西五龙山,按五星列曜八卦三才筑坛。羲和择吉星临座之日,群臣备仪仗,迎帝至坛,郊祀天地山川百神,即天子位,年三十二岁。是日清明,适有卿云之祥。令太行山屏翳作云书,以云纪事,官以云名。 正是:除残去暴民生遂,圣德如云覆万方。 第13章 金鉴成古今具览 神芝现三一藏机 命苍龙为青云春官,祝融为缙云夏官,大封为白云秋官,后土为黑云冬官,柏常为黄云中官。 尊风后为太师公,力牧为上相,恒先、大鸿为左右辅弼,百官升进有差。命筑一城于涿鹿之北,内建祖庙,迁众居之。合诸侯之符信圭瑞,众皆秉执来朝于釜山。 是时东至于海,西至空同,南抵于江,北薄薰粥,天下大定。四极凡二万八千里,乃铸鼎立九州,置九行九德之臣,以观天地、祀百神,垂法设教。 以河图复制为理法,正乾坤,分坎离,倚象衍数,成一代之宜。以重坤为首,是为归藏。 帝初闻西陵氏女嫘祖聪明温顺,聘娶为妃。常来游海滨,见树上都有白团,似鸟卵而软。擘视,中有虫如核。询之土人,云龙与马交,精遗所化。 嫘祖取置于器,越日出蛾,雄雄相配,自辰至亥始解,生子无数。嫘祖藏之。来春皆生小虫,采桑嫩叶饵之。桑叶渐老,其虫亦大而能食。见其攒簇,名之曰蚕。至身白有光,即不食。 嫘祖以稻草布蚕于上,自然吐丝作团,蒙戎之状,名之曰茧。 摘而投沸汤缫之,绎而为丝。法天象经纵纬横之义,造机杼,织成币帛,可以衣体,至是登为元妃。 帝观翚翟草木之华,以帛染画五采文章,以表贵贱。量体裁用,以为衣服之美,而天下不患皴瘃。 次妃方累氏之女曰女节,尝种白、黄、紫三种木棉,摘花去子,以物击松,制纺车,摇而引之,以为棉纱。亦以机杼织之,是为棉布。又沤苎麻之皮,?而织成粗布,为夏时之服。 三妃彤鱼氏美而贞,慧而不伐,能搅丝作线,磨铁成针,刺绣鱼龙花鸟等物。帝令其绣衮服九章之属。 常先作冠冕,谓之元服。冕上有覆,前俯后仰,主于恭也。前后垂旒,以丝绳贯玉垂之。 天子玉藻十有二旒,每旒各十二玉,玉相去一寸而垂齐肩。玉五彩;朱、白、苍、黄、玄。 公九旒九玉九寸,玉三彩:朱、白、苍。 诸侯七旒七玉七寸,玉二彩:朱、绿。附庸之国,五旒五玉五寸,玉纯色。士庶有冠无冕。 冕之两旁,当耳以绵缀之,曰黈纩。造成以进于帝。 帝曰:“冕而前旒,所以蔽明;赃黈纩充耳,所以掩聪。毋作聪明,虚己待人也。”遂受而服之,加常先为冕侯。 帝命臣胡曹作衮服九章。一曰龙。天子之龙,一升一降,以龙首卷然,故谓之衮。上公但有降龙,玄衣黄裳,以象天地之正色。二曰山,三曰华虫,四曰火,五曰宗彝,皆绘画于衣。六曰藻,七曰粉米,八曰黼,九曰黻,皆刺绣于裳。胡曹依命造成,元纁始设。帝加为衮伯。帝取玳珂作佩,佩于胸次。 帝为有北患,欲和远人,娶鬼方氏女为四妃,曰嫫母,貌虽陋而德充,常进良言,以匡不足,帝每嘉之。 命元妃教民蚕桑,二妃亦教民纺织麻苎。 帝令奢龙教民尊君亲上之义,百姓亲睦而知礼。命祝融复修羲农之法,教牧养六畜,播艺五谷。 雍父又断木为杵,掘地为臼,以火坚之,使民舂粟作饭。白益作罂绠,凿井汲水而饮。日中为市,通民之有无。 帝御殿,忽见一人,獠牙怒发,乘白虎来集于庭,大言曰:“臣西方白虎之神,奉王母命,以地图授帝。”端放于几而去。 帝披览之,遂欲区画广土,命柏常、勾龙司其事。太常画野分州,得百里之国万区。 帝命缙云庸光匠营国邑,以恒先、大鸿为左右二大监,监于万国,以和其众。勾龙法帝之九军阵数,经土设井,以塞争端。立步置亩,六尺为步,步百为亩。井九百亩。八家同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各授一区,中为公田。井一为邻,井三为朋,朋三为里,里五为邑,邑十为都,都十为师,师十为州,分之于井而计于州,则地着而教详矣。 帝以勾龙能平九土,使君土官。白云大封言为治之道,安不忘危。各设一长于邑,农隙则讲武事,教以礼义,以丘井制兵,民知亲上死长之道矣。 帝恐事有阙,乃创竹舆几,长五尺二寸,高广二尺,两端赤,中央黑,坐必设几。几有五玉,雕漆彤素。又制设席之法,筵铺于下,席加于上,藉以为位,负斧扆而朝诸侯。 帝立宫室之制,命臣高元总其事。首建合宫,祭祀天帝,以接万灵、布政教焉。更造阿阁苑囿,为暇时游乐之地。帝复城城筑邑,各令重门击柝,以御暴客。死者始制为棺椁,使敛而葬,封植以为表。 帝问柏高造币棘之利,而为轻重之法,始作货币。爰命荣援范金为货,制金刀,列于珠玉布中,立为五币,珠、玉为上,黄金为次,刀、布为下。因设九棘之次,曰公、侯、伯、子、男、卿、大夫、士、庶,始定置制。群臣谓帝业鸿庥,尊号曰帝鸿氏。 帝思文字可以纪述垂教,集臣下曰:“庖牺氏作龙书,神农氏作穗书,今虽作云书,更欲详明,昭一代之盛。” 太山天老曰:“相传史皇氏制六书,将推为君主,遂避入阳虚。若得其出山,文字可兴矣。”帝乃备安车厚币,亲往聘请。 仓帝初不欲出,见帝意诚切,叹曰:“深居避世,不意复为虚名牵引,不出恐拂至愿。”因同下山。 帝问六书字法,仓帝曰:“星辰象纬,流水落花,即天地之大文章也。”至都,帝尊以宾礼。仓帝请就史职,帝设馆居之,时号史仓。 帝初得良玉一方,治为墨池,以授史仓。不敢自私,摹其旁曰“帝鸿氏之砚”。复效灵龟篆图刻之。时沮诵以胶煤为涂,管毛为画,削竹作简,叠简作策。以火炙简,令汗出,去青阳书之,谓之汗简,进史馆应用。帝以诵为史佐。史仓瞻虫蚀,变古文为篆书,颁行天下。后虽更损其画,皆宗为法。 仓见文字已传,不弃躯壳,终为所系,忽无疾而逝。帝为具殓。越三日,择葬于夷山,举棺甚轻。启视,唯黄金数斤,知其化去,遂葬空棺于夷山之利乡,一葬其书简于潍水,一葬其衣冠于泾阳。 帝炼其所遗之金,铸成二鉴,莹润明澈,不特藏府洞见,鬼怪形销,睹宇宙如指掌。帝大宝爱,藏之内藏,并其所有篆文,令人守视。时以沮诵为右史,诵亦以鸟兽体类着作字法,合六书之义,尤能补拾遗漏,而文益备。 帝以史仓化形去世,因虑身世无常,集群臣问曰:“人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寒暑相荡,喜怒交攻,故柔脆而多病。神农虽制方药,犹未究极其微。其孰能精详之?” 大鸿曰:“炎帝西访泰壹,始知运气病机。至尊宜广求博访,自有所闻也。” 帝问泰壹在否,太常曰:“峨眉有一隐贤,修真抱道,自称天真皇人。有就而问道者,若以寸木测渊,莫知其止。皆谓天皇上人,或即是也。” 帝遂同大鸿、羲和、岐伯、沮诵、泠伦、荣援、大容等往访,以太常为乡导,寒衰执辔,王冰服牛载粮,留风后、力牧诸臣守国。时帝之十九年夏月也。甯封子、赤将子舆闻帝往峨眉访道,二人趋至河滨见帝,言愿随行。帝许之。 将渡黄河,陡然风雨大作,终日弗息。帝斋戒,夜梦两龙授图。明旦临河俟之,有二大鱼各负一图,溯流来献。帝跪受之,二鱼自去。视其图,皆纵横如篆,无有识者。命沮涌收藏,渡河西南而行,路经轩辕古丘,入拜有熊祖庙。 时天气炎热,帝与七臣步登具茨山洞避暑。有一童在洞口嬉笑跳舞,略无忌惮。帝招入偕坐,以所得之图示之,童亦于袖中出一图授帝。 帝视之,中画一本大芝。问何义,童曰:“此神芝图也。乃道友黄盖子嘱以相赠。” 帝曰:“友可得见乎?” 童曰:“昨与我师居太室讲道,广成大师将会南来,浮丘翁邀师同去,黄盖亦欲他适。知贵人将临荒山,令我以此奉献,观玩自有深味也。”立起便走。 帝牵草裾问曰:“敢请尊师及道兄大名,好图后晤。” 童笑曰:“我师乃宛丘先生,我之微名不足达也。”摆脱草裾,穿松林而去。帝叹息不已。 是日大雾,无所问途处。夜半,霖雨如倾,帝与七臣迷留信宿,诸人寻至,俟地燥复行。一路遥望岷山,连亘千里,青城峰高第一,帝封为五岳丈人。 行月余,方至峨眉。帝与众居绝阴下,斋戒三日,步上山洞,恭立门外。 良久,有小童出请,帝整衣入。远见一道翁,笑容迎帝登堂,交拜逊坐。帝述企慕之诚,泰壹曰:“山人遁世已久,何当至尊远临!”命小童进涤尘汤。 帝饮之,心胸开爽。仰视白玉为堂,黄金为座,华幡四张,异香馥郁,真仙境也。启问曰:“余子万民、养百姓而收其租,余哀其不给而属有疾病,为之奈何?” 泰壹曰:“古之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若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饥而树粟,渴而穿井,不亦晚乎?” 帝曰:“天时有阴阳,人寿有短长,未揣其理,愿闻其教。” 泰壹曰:“夫四时阴阳,万物死生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浮沉于生长之门。苟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止,是为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故在气血充足、祸乱不生时,当省性命之源,身心收摄,保养天和,乌有疾病侵凌者乎?君子务防其渐,盖为此也。” 帝更问保和要旨,泰壹曰:“若能行九晨照洞房泥丸之法,检魂魄,制万邪,清静行之,以致真灵之气降于寝室,所谓引三光九星以照百神者也。” 帝曰:“善,正有所问。”泰壹忽凝神静坐,闭目不言,帝未敢复言。 谛视既久,始怡然而舒。帝从容请曰:“虽聆自养之道,未达济人之术。神农尝药制方,疗民疾苦,余欲以此济世。闻上人具天人之学,敢求指示。” 泰壹曰:“舍近求远,如握鞭觅柳。吾子左右不乏其人,何劳远顾山野?” 帝遍视诸臣,曰:“此中岂有其人耶?”泰壹笑而颔之,邀帝游清虚境,上白玉楼。 群臣侍侧,泰壹皆命坐,群臣不敢,泰壹曰:“吾道大同,况汝皆非俗子也,”令玉女开宴。 席上罗列绛雪玄霜、玉芝瑶草、红桃白李、碧藕丹苓,玻璃盏内斟以玉液琼浆。侍者皆称座宾为太清仙主。泰壹命饮以丹华之英,漱以玉井之浆。 帝见席间有芝草作饵,因出具茨童子所授神芝图呈问。 泰壹曰:“此是大隗至人所炼三一之道也。” 帝曰:“敢问何为?” 泰壹曰:“闻吾子盍三辰,立晷景,封功人于土地,以判邦国;察山川之高深,以分阴阳;因天时之寒暑,以平岁道;使民彼此交易,以聚货财;备设器械,以防奸盗;制车乘衣服,以彰尊卑。此皆法天而鞠乎有形之道。窃闻古之圣人,其治天下也,神志不劳而真一定。欲以我蕞尔之身,兼百夫之能事,则天和莫至,悔吝日生。贪婪欺诈,一切能除,方可问斯道也。”乃命么童奏乐,稚女起舞。 帝侧耳静听。既终,问曰:“此乐何名?何若是尽善?” 泰壹曰:“荒山时有广成大贞降轩谈道,尝挈女童来奏乐歌舞,童辈从帝觇听,久而习成,遂名曰‘广成之乐’。然犹未能仿佛也。” 帝顾谓大容、荣援、泠伦曰:“汝等善识之。” 因问:“广成大贞何人,而有此妙音?” 泰壹笑曰:“是人不可名状,吾辈观之,若临土阜而瞻北斗。” 帝问:“所居何处?可得一访乎?” 泰壹曰:“变化莫测,往来无定。近闻在空同会友,急切未能见也。”谈至更阑月上,帝起辞席,留宿于玉楼。 明晨,帝盥漱整衣,遂至前堂。候泰壹出见,叩问明医理者为谁,泰壹指岐伯曰:“是子曾受学于吾友僦贷季,深通医理,何韬晦若是,致君上远逐风尘耶?” 岐伯踧躇对曰:“非敢自秘,实为其中玄妙,未能精究也。” 泰壹曰:“子学余所深知,无庸谦退。”复招甯封子、赤将子与至近曰:“二子深明火土金木之用,留助太乙可乎?” 帝曰:“凡浊得蒙收录,幸矣!”二子甚喜。 泰壹曰:“我徒鬼臾区有容成之明,黥如之数,多能广学,以偿吾子之赐。”唤出相见。 帝问容、黥之为人,泰壹曰:“向后自知。”出一经赠于岐伯,榜曰《灵枢》。授帝以《金录》之首篇,太上之灵符宝文,三才五芽之秘诀。 帝问其大旨,泰壹曰:“守神却恶,吝气全身,审彼我,割嗜欲,然后真一存焉,三一守焉,便为真仙矣。”帝拜谢其教。 正是:既闻大道须珍重,莫把真金作等闲。 第14章 大隗氏指明三一 轩辕帝始着内经 临行,泰壹将《阴阳云气占验》一卷、《黄冶》二卷、太乙金丹九颗、玄珠一枚为赠,帝即谢别。 泰壹率诸弟子送至山下,复丁宁曰:“欲闻义理,虽臣庶当事以师礼。况性命之学,尤不可忽也。”抚泠伦背曰:“汝材甚美,但别有道缘在异日耳。”泠伦伏地问之,泰壹笑而不语,与众作别回洞。 帝不忍遽去。忽起阵清风,振得万树长松作波涛声,凝眸已失山洞所在,惟见一片白云,岭头封护得城郭相似。帝遵教引载岐伯于后车而归,以咨诹治道。 甯、赤二子留于峨眉,皇人命甯封守炉掌火,嘱曰:“俟炉中烟起五色,乃传以道。”甯封谨守数年,而烟莫出,遂积薪于野,卧身于上,举火自烧,即有五色烟起,其身随烟气上下。 皇人以手招之,倏然至洞,遂语以真道。赤将日为皇人采摘花草供食,久之不喜火食,惟啖百花芝草,不觉身轻体健。一日,皇人命斫峰顶古竹作竿。此山连冈叠嶂,延长三百余里,至此突起三峰,其二峰对峙,宛如蛾眉。峰顶高峻,猿不易攀缘。赤将鼓勇登之,斫竹在手,四顾巉岩峭越,无路可下,乃举身自投,随风飘地,毫无损伤。归覆皇人,亦得传至道。 黄帝离峨眉至长秋山,出所授金丹与诸臣分食,丹色沾手如沃。至浦口浴之,江水尽赤,名其处曰浴丹池。 其时暑气渐消,火云未敛,从人感受山岚瘴疠,皆得病。先自寒战颤栗,腰脊俱痛。寒止则内外皆热,头痛如破,渴欲冷饮。帝忧之。 俟少止时,教相扶傍岷江而行。至巴江,见一高山,中有茂林,碧水分流左右。帝命众休憩。半山飞瀑如布,崖间有洞,洞口刻古篆,沮诵识之,乃‘洪崖洞’三字,皆不以为意。 帝问病源于岐伯,伯对曰:“因遇大暑,脑髓烁,肌肉消,腠理发泄,或有所用力,风寒舍于皮肤之内,分肉之间而发,阴阳上下交争,虚实更作,名曰疾疟。只于此山之东彭水间,得丹砂数合,再入雄黄诸昧,同炼成截疟灵丹,服之可愈。” 帝遂依法修之,九日始成,果一服而愈。又令烹粟为糜粥以和之。帝驻此山,常有赤云覆护于上,居民因名其山曰缙云,呼帝为缙云氏。众人调养数日,然后起行,时已秋凉。 行次古都,念及神芝重晤之约,乃停车驾于麓,独步上山,见洞中先有数人在彼。 为首二翁出迎曰:“子诚信士也。”邀入洞,施礼逊坐。帝求名号,方知是大隗黄盖子与宛丘先生。 黄盖曰:“前倩王道友馈山芝一本,尝其味若何?” 帝鞠躬致谢曰:“承赐神芝,天真皇人云是三一之道。未得其旨,正欲求教。” 黄盖曰:“是乃精、气、神三者合而为一也。” 帝请问至人分合之义,黄盖曰:“以其不变谓之精,柔顺谓之气,通灵谓之神。夫先天之理,摄神归气,摄气归精,融精于混元。三元混成,谓元精、元气、元神。至于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虚合自然,自然湛寂,谓之返本。凝合为一,其实一也。分而为三,吾于是炼成一本神芝,约新挹露,焕然文采。” 帝谢曰:“其中滋味,果咀嚼无尽。”因不见寄图童子,问何所适,宛丘曰:“此予之道伴王倪也,往会容成子铸丹鼎矣。” 帝甚喜,曰:“敢问容成安在?” 宛丘曰:“始居狗骨坂,两岸多生枸杞,故地名曰杞。其处人皆愚拙,常忧天坠下,身无所寄。容成为之讲明天理,其处诸人始得身心安泰。前西王母来采老杞干作仙人仗,容成与语累日。母见其灵慧,便教以作丹之法,讲明经纬之理。自此常与异人往来。” 向西北指曰:“此高大者,是中岳太室,地脉连亘东南。微茫一点,应是嵩山之首,名曰首山,容成居此岩下。”帝即辞行,望首山来。 遥见林表火光烛天,遂下车步去。二人在内抟土为范,熔铜作鼎。一是具茨赠图童子,正待往问,即起身带笑望深林中跑去。一人默坐于地。 帝知是容成,乃躬身前问曰:“敬来求见,何不以片言相接?谓予不诚耶?” 容成缓答曰:“遁世之人,恐言语不合,故缄口耳。” 帝因问道童根由,容成曰:“此人年寿不小,在太昊时已是苍颜。入山修道既久,转而为少,不可以童子忽之也。” 帝问铸鼎何为,容成曰:“方与王道友欲炼金丹,故采山阳之铜铸鼎三座。王道兄曾言尚有牵阻,今大驾之来,斯言应矣。” 帝曰:“昨于峨眉,皇人先称大号。顷在具茨,又得宛丘敷说仙踪。故特相请出山,使得朝夕听教。” 容成辞逊再三,鬼臾区、岐伯诸人皆劝,容成始首肯,曰:“更有道伴斗苞、大挠,精详术数,可使同去。” 斗苞在山下掘铜,大挠在涧边汲水,闻呼齐至。容成道明所以,亦愿相从。 帝尊容成以师礼,与之同载。容成教收炼就精铜,装于后车。 行次具茨,结帐宿于山侧。侵晨,帝步至山洞,四顾杳然,叹息而下。 渡黄河,傍济水而上,已至近郊。想及广成大贞,欲一访其道德,但不知空同何处,问于群臣。 常先对曰:“五方有五大空同,南在章、贡二水合流之南,北在泾河、百泉之北,中在汝河、大泽之间,西极直抵昆仑、黑水,近东只在盘燕、白檀之界,五者未知何是。” 帝曰:“汝河、章、贡乍归,岂可复往?昆仑、百泉,久旅未能远征,且就盘燕访之。诸公勿惮疲劳,同予一往。”群臣从命。 不一日到盘山,数峰陡绝,形势逶迤,一名盘龙山,顶有巨石如鬛。帝登之,望见空同在燕山之北、白檀之南。 正指顾间,其石忽摇动如颤。众扶帝下。帝至空同山麓,惟见白碛黄沙,荒烟衰草。欲寻土人访问,皆远居百里。留连五日,索然而返都城。 帝以夭昏凶札,君民代有,因忆皇人所言,拜尊岐伯为天师,惶恐不受。 帝曰:“如是,视天下之溺也。”岐伯乃不敢辞。 帝斋戒旬日,启问天师曰:“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时之人半百而衰者,时世之异耶,人将失之耶?” 岐伯对曰:“上古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终其天年。今时则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而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务快其心,逆于生乐,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也。” 帝复问颐养、趋避之方,对曰:“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元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其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虽有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深合于道。所以年皆度百岁而不衰者,此其德全而不危也。” 帝曰:“余欲临病人,睹生死,决嫌疑,知得其要,如日月光,可得闻乎?” 岐伯曰:“上古帝王之所贵,此我先师之传也。昔皇人使我师僦贷季理色脉而通神明,合之金、木、水、火、土,四时、八风、六合,不离其常。变化相移,以观其妙,以知其要,则色脉是矣。色以应日,脉以应月,常求其要,则其要也。” 帝欲求见僦贷季,岐伯曰:“我师好僻居枯坐,我亦不能知其处。鬼臾区亦尝事之,受其道。” 帝乃立鬼臾区为少师,察五运六气之旨,始能洞性命,纪阴阳,天时岁炁,藏府感因,得以分明矣。 岐伯、鬼臾区兼以相国,帝乃与之上穷天纪,下极地理,更相问难,阐发玄微,推至太素之始,八十一问难,作为《内经》,于是藏府别、经络彰矣。与伏羲、神农之书,藏之内府。 岐伯复举俞跗察明堂,专识表里阴阳之病机;雷公究息脉,兼详炮炙之药性;巫彭处方盄饵,并湔浣刺治;桐君定本草,采草木金石之药材。俞跗、雷公鹊喙,肋有肉翅扁伏,是为扁鹊。 时寒衰、王冰随侍天师探讨玄理,后寒衰能知牛马形状、死生之诊,理之辄愈,是为马师皇。王冰得内经之旨,隐而不发,视之若愚。 明岁,帝又南游。将渡翠沩之河,有大鲈巨口细鳞,背负一图至前。帝受而视之,皆兰叶朱文,五彩毕现,弗知其义。 归呈于鬼臾区,见其中有日月星辰之象,风云气候之理,观玩月余,得其五要。乃建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命羲和占日之晷景长短,尚仪占月之晦朔弦望,车区占风之方隅来信时候,命大挠探五行之情,占斗柄之所,建以十干十二支,阴阳相间,刚柔相配,三十年为一纪,六十年为一周,自此始作甲子。 时斗苞授规,画分野浑天图于帝,帝即使之规星。斗苞径以浑天裂为六幅,分列二十八宿,中区帝座三垣,阅之如指掌。于是鬼臾区得以占星之昏明流陨,主何吉凶悔吝,始有星官之书,五人各任其职。 帝问盖天之说于容成。容成对曰:“天体圆,地体方。天在地外,水在天外。天行于水中,形如鸟卵。天包地如卵白,地在天中如卵黄。非喻言也,实理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半在地上,半在地下。南北有枢纽旋转,斜倚地中。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半,南极入地三十六度半,两极之中处为赤道,如带系天中。日月星辰俱斜转,上下为昼夜,出入赤道为冬夏。天地皆中高四下,日月环行其旁。北极为天顶,中国偏在南。斗枢两旁为天之卯酉,乃人间之寅戌也。不则日行南半何迟,而后半何疾?此理最为明了也。”帝谢教而退,心中犹豫。 明日往见天师,具述其说,因问:“天之居上,地之为下否乎?” 岐伯对曰:“地为人之下,太虚之中者也。” 帝曰:“说有悬乎?” 岐伯曰:“大炁举之,夫天地万物皆一炁耳。天清地浊,阴阳错杂而成形者为万物。凡有质有相,能动能静,无非炁也。人但知在虚空者为炁,不知此厚重之物如浮舟,然宕系虚空,亦皆炁所载也。万物法天地而生,人身宛尔一小天地,炁血即身之水火也,藏府即身之五洲也。炁血自能荣卫,水火何由灭绝?藏府各安部位,大地岂至下陷乎?是以医道通于天,天人一体故也。” 帝抚掌称善,尊容成子为天公,命作盖天之式,以象周天之形。又综六术以定炁运: 子午少阴君火,丑未太阴湿土 寅申少阳相火,卯酉阳明燥金 辰戌太阳寒水,己亥厥阴风木 天道既已发明,帝问鬼臾区等五人所占日月星辰之体用如何,鬼臾区对曰:“二仪之悬象着明,莫大于日月,其径当天,周七百三十六分之一,地广二百四十二分之一。 日者阳精之宗,月者阴精之宗。日喻之火,月喻之水,火则外光,水则含景,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 众星被耀,因水转光,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星微月过则食。 日之薄地,其明也,繇暗视明,明无所屈,是以望之若火;方于中天,天地同明,繇明瞻暗,暗还自夺,是以望之若水。火当夜而扬光,在昼则不明也。月之于夜,与日同而差微。 星则不然,强弱之差也。众星布列,其以神着,有五列焉。 斗有七星,故与二十八宿为三十五名。一居中央,谓之北斗。动变挺占,实犹王命。布于四方,谓之列宿。日月运行,历示吉凶。五纬经次,用告祸福,天心可见矣。 中外之官,常明者百有二十四,可名者三百二十,为星二千五百,而海人之占未存焉。微星之数,庶物蠹蠹,咸得系命。不然,何以总而理诸? 夫三光同形,有似珠玉,神守精存,丽其职而宣其明。及其衰也,神散精致,于是有陨星奔坠,所至为石。 其光耀焕然而常动者七,日、月、五星也。周旋右回,天道贵顺也。近天则迟,远天则速。行则屈,屈则留回,留回则逆,逆则迟,迫于天也。行迟者觌于东属阳,行速者觌于西属阴,此日月配合也。 摄提、荧惑、地候见晨,附于日;太白、辰星见昏,附于月。三阴三阳,参天两地,故男女取焉。 方星巡镇,必因常度。苟或盈缩,不逾于次,故有列司作使,曰老子四星、周伯、王逢各一,错乎五纬之间,其见无期,其行无度,实妖经星之所,然后吉凶宣周,其详可尽矣。” 帝复问:“历数、上下周纪,其可数乎?” 区对曰:“善言历者,务求炁与象。不善言历者,数而已。夫炁与象,即理也。二者相符,而后得其全。盖理者数之本,数者理之验也。” 正是:抱襟笼宇宙,相对恣谈天。 第15章 采良材逸归风后 访大贞不信洪崖 “必审象以合乎理,候炁以验乎数,然后准诸晷度,则重泉高穹,不遗累黍。其中之理数,天以六节,地以五制。用天炁者,六期为备;终地纪者,五岁为周。五六合者,岁二千七百二十炁,为一纪,六十岁,千四百四十炁,为一周,太过不及,斯已见矣。” 帝闻此宏论,叹曰:“探赜天地之始,穷幽法象之原,可谓智参造化者也。”遂尊为经历公,以泠伦为副师。于是鬼臾区居灵台之上,因五量,治五炁,起消息,察发敛,以作调历,岁纪甲寅,日纪甲子,而时节定。是岁交已酉,实帝之五十年也。 时冬至日,有日南人获神策百茎来献,并进一兽图,云南土所产。其鼻似勾,牙长于外,身大可四牛,交媾水面,三年一字,其胆四季流行四足,不知何名。 帝谓但见图象,遂呼之曰“象”。遗使求之。逾五岁,得十六足以归。以其能负重,命用以驾车。神民之丘得宝鼎三座来献,不炊而熟。盖昔逸神氏之丹鼎,按天、地、人者。 帝使冕侯常先赍诸物,问鬼臾区主何祯祥。区曰:“策?即蓍草也,历千岁,一本百茎,下有灵龟守之,此必含帝之在位年数。若夫宝鼎,乃炼神之器,天机微意,未敢直陈,当以嘉征之语还报。策可留此听用。”冕侯拜辞复命。 鬼臾区乃以方圆勾股之数,测天地之高深,度日月之远近。土圭臬表,候炁异同,衡尺矩弧,缀述烦简。 盖土圭日至之景,即勾也,臬表即股也。以臬之高若干,得景若干,即知离地若干,所谓偃矩以望高也。 以日月之高为昼,其夜相等,即得地之下深,所谓覆矩以测深也。以日月之高深,得天高地下之径而三之,即为天体之圆,所谓环矩以为圆也。 得天之圆,因以方之,测其弧,知周天经纬之度数,所谓合矩以为方也。 得其方数,因以平之,而两极之出地入地,天中之在南在北,皆可得矣,所谓衡矩以正绳也。 天有北极,四隅有高下,因而设管以望之,则七政之高低远近,无不具得,所谓卧矩以知远也。 复思七政之参差,两仪之广袤,必以算术,乃能极其奥,遂命隶首作《九章算数》而齐约之。 帝闻隶首号曰黔如,精于数术,知即皇人所言者,故令其掌算数。 鬼臾区因教以炁朔转交闰为五应,立表为历元章蔀,以乘除加减归并法算之,累成岁策,逆以日月朔望、未来之数而推之,积邪分以置闰,十九年七闰为一章,配甲子而设蔀,六十年一周为一部,造成十六神策长历,于是时惠而辰从矣。 帝更念大挠有淑言进规,常命作戒书于盘盂,以弥缝其阙,即以为孔甲史,黔如为虑首史。 帝谓经历公既事历日,何暇更占星象?车区占风角多验,复命并占星之炁色休咎。 容成天公常指点“其星之紫宫为皇极之居,太微为玉帝之廷。明堂之房,大角有席,天市有座,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尾于后,黄神轩辕于中。六扰既畜,而狼蛔鱼鳖,罔有不具。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动用毕备,占之辄应。”车区悉皆领会。 帝曰:“吾闻知天者圣,天公非圣而何?”凡象纬之事,悉兼而总之。 命柏常于天中建皇极,施禁令,国无邪教,市无淫货。 帝以风钜配上台以同天,天老配中台以录教,五圣配下台以道级,谓之三公。 知命受纠俗以正臣民,窥纪受变复以弥祸变,大填受补阙而寡愆尤,地典受州络以明土脉,力牧受准斥凡事合宜,鵊冶受决法而民不枉,赤诵受版牍而事不惑,是为七辅。 又立六卿、三少、二十四官,共理万民。 由是民不习伪,官不怀私;市不预价,城郭不御;见利不争,风雨时若;人无夭枉,物无疵疠,虎豹不妄噬,鸷鸟不妄搏,裔夷之人罔不来享。 天地治,神明通,有异草生于庭,佞人入则指之,名曰屈轶。凤凰止于东园,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天下咸称至治。 岁在庚戌,上应开皇十劫。帝临朝曰:“昔吾祝融君听鸟鸣作歌以和神氏,太昊造琴瑟作乐以理身心,女皇制笙簧以通殊风,炎帝断苇龠以协群音。今赖公等匡维,亦欲作乐以识盛。” 泠伦进曰:“臣探发音者有八,金、石、丝、竹、匏、土、革、木。然金革之音鸿而远,丝竹之音柔而和,匏石之音清而脆,土木之音朴而实。众材随地可得,唯良竹能和众音,必求节疏而直、干坚而圆者方可,近处未易得也。” 风后曰:“臣在中条时,吾师令汲泉于嶰溪,有修竹千竿,劲节凌云,垂枝映水,堪为妙选。臣愿同泠伦前去采取,亦得一省师尊。”帝即备礼物,令致谢天姥。 共鼓、化狐、邑夷皆愿同往,得采巨材,以造舟楫大辂。帝悉许之。风后偕众起行,帝亲率群臣送至郊外,叮咛“蚤回理政。”诸人带从者百余西行。 在路月余,将至中条,风后谓众曰:“今我入山,不复还都矣。” 泠伦等大惊曰:“太师公何出此言?帝前不露片言,我等如何回覆?” 风后曰:“但言‘鼎成时再会’可也。此去大夏之西,阮瀚之阴,可得美竹。只我欲求一作伴,未知孰允?”邑夷愿从,遂与众作别,驱车疾驰同去。众彷徨叹息,越宿乃行。 至嶰溪,见水势奔溢,隔溪谷口果有千竿修竹。造浮梁过溪,砍伐得数竿,竹林有人喝曰:“尔欲作假凤鸣,伐去此竹,教真凤栖于何处?” 泠伦止众勿伐,入竹里寻之,见一人趺坐,古貌野服,知是异人,即上前拜问,不答。 叩问再三,乃曰:“予洪崖生也。广成是予后辈。汝主慕其道,遍处访求,然未若予之简易也。” 泠伦欲讽其入补风后之缺,其人笑曰:“方事声色为乐,奚暇治性命哉?” 泠伦愿拜为师,从游林下,其人曰:“未可也。且令汝主同来,当语以至道。” 泠伦恐其踪迹不常,己在竹林追陪,令共鼓、化狐截竹为段,载于车上,回都报帝自来敦请。 鼓、狐采伐巨材,连夜造成舟楫,装载竹木车仗,顺黄河东流,由济水北上。入朝将诸事奏闻,帝惊喜曰:“太师公克定大乱,奈何遽去!我必强之出山。洪崖既与广成相识,务往会之,见大贞不难矣。” 以政事尽委力牧,带近臣数十人,命方明执舆,昌寓骖乘,张若、謵朋为前马,昆阍、滑稽为后车,凤石负书,离朱载图,吃诟、象罔执戈戟,柏常荷剑以从。命化狐为乡导,备载行粮。发轫紫宫之阙,朝涉洹沙之河,夕宿阴浦。 岐伯知之,与寒衰、王冰赶至漯水。天明,帝登舟将渡。岐伯至前曰:“闻帝西狩中条,愿随车驾。”帝曰:“天师不惮跋涉,足纫至意。”遂同渡而行。 旬日将至中条,阴雾漫空,迷失道路。岐伯曰:“冬雾终朝,天将雨雪,恐旅中不便。” 化狐曰:“何不先至嶰溪,见过洪崖,顺途归迎风后。”帝允之,俟雾开驱车西去。 众不知嶰溪即王屋后窟,乃远远转过大夏。 遥见泠伦来接,帝问:“洪崖安在?” 伦曰:“日在林中讲究。昨晚有五老人乘灰、黄、苍、白、玄五色之鹤,邀先生入空同会广成子先生,即折竹枝化彩凤,跨之同去。临行嘱曰,帝若来,云在空同相候。” 帝曰:“空同有五,不知何处为是?” 岐伯曰:“少居北豳泾水之北,有山曰空峒,其间峰峦卓越,襟带中原,圣贤会集之所,或是此处。” 帝即命驾北访,水陆兼程。过泾河,见乌仑山势险峻,戒众缓行。至山半,寒衰踹巉暖危石,忽失足坠下。众大惊。帝急令运转大石,不见皮骨。寻至山左,寒衰卧石岩,手招岐伯。岐伯扑身而入,王冰尾后亦进。众赶至岩前,石遂闭合。帝令开凿,坚如钢铁。连开三日,不得见。帝泣曰:“天何屡夺良佐耶!”只得起驾。 一路问至空峒,果是景致异常。从人驻山下,帝与泠伦诸人缓步而上。见双松下洞门紧闭,额上横镌“广成洞”三字。 帝喜曰:“今番得见矣!”亲自叩门。 有二童子启门曰:“已知大驾降临。但我师朝往须弥会友,归期难必。曾嘱转达至尊,异日再来相晤。” 帝曰:“越岭循川,往来万里。宁守几日,以俟一见。” 二童曰:“既决意,不敢久屈。送一信去,或可归矣。” 进内取小盒,邀帝同陟高峰。上有石炉,大可数围。童拈盒中香少许,投于炉,篆烟腾起。洞口有人曰:“洪师至矣!” 帝信是广成已回,趋下峰头。远见道者,年可半百,泠伦先拜陈说,帝知是洪崖,略述企慕之诚,洪崖曰:“顷在须弥会中黄子,忽见信香起,知贵客在门。” 帝曰:“予闻须弥在北海之北,而何往返之易?” 洪崖曰:“两仪间有四大须弥,中须弥为大地,南望松桧郁然者,南洲之须弥也。远在极北,近在目前,此皆中黄子寄迹之所也。” 帝急问广成所在,洪崖曰:“此亦山野慵夫,寡言语,一号力默子,无甚道德可重。何亟于究问若此?”帝心微愠,以为峨眉皇人谅不虚言。洪崖延入洞中。帝因天色昏黑,权且留宿。 是夜彤云密布,下一天大雪,向晓不止。帝殊焦躁,勉强与洪崖谈论,洪崖反梗于义理,所以愈不合意,只欲辞去。 洪崖曰:“广成在西空同静炼,去恐索兴而回。”帝得此消息,一候天晴,便要踏雪上路,洪崖亦不再留。临行赠《自然之经》、《金丹之诀》二篇,曰:“此皆清静要领,玩之自得也。”帝受而谢之,同泠伦等西行。 日暮,共入大林歇宿,先有数人在内煨榾柮向火。中一黄面长髯老翁,捧九节竹杖,举手向帝曰:“愿以此竹见赠,中有九品之方,与子观玩,受用无穷。”帝异而拜受。剖视之,每节有篆书三字,其文曰: 守飞门,逸户门,启咽门 巡喉门,安贲门,会吸门 沁幽门,约阑门,导魄门 帝问其精义,但云:“试反求之,可得矣。”是夜同宿林中。明且起视,已失数翁所在。询问土人,知是须弥山下,始悟中黄子现身垂诫,遇而不识,诚为懊恨。复趱行西去。 一路履冰雪,夜宿晓行,又值冬尽春初,有几座峻岭高山,犹是粉堆玉砌,惟乔松万株,挺立天表,帝皆命之曰雪山。 抹过焉支删丹口,是西番地界,遍山多结杞子,映雪较红,采食味极甘美,名其地曰甘。 帝与众披荆棘草木,直至西空同,峰岭一似鸡头,因名鸡头山。帝登鸡头四望,遥见天山、黑山、昆仑、合黎万山环拱,皆积雪未消。 俯瞰青海、红池、渥洼弱水,一派浊流,绝无行人问渡。 远见一人西来,帝率群臣迎视之,仿佛赤松子,问之果是,云自龟台还。 帝告其所以,赤松出中诚箴一轴授之,嘱曰:“当勇为急退。”抖擞遂行,帝留之不得。启箴诵其语,皆修身制命治性之法,宝藏车中。 此山上当斗柄,戴北极而立。山下有滕姓六家居焉,帝遂止宿其家。 化狐告以西来求真之故,滕老答曰:“兵为阴象,帝用以治乱。雪为阴气所结,帝适遇之。吾闻真道贵阳而恶阴,恐帝未应受箓也。”化狐以其语闻,帝不之怪。 帝于山之前后访问广成子,四五日无有知者,帝叹至道难闻,将命驾东归。从人报:“有樵子在林伐木,可拘问之。” 帝亲往问曰:“此地有广成大贞否?” 樵曰:“居人皆以杀伐为事,残暴成风。虽有高人隐贤,岂肯驻足于此!” 帝自省:“灭蚩尤,擒榆罔,杀戮生命诚多。如是罪过,何能得见圣真?樵子其谓我矣。速回修省,再议访求。”别樵者,取原路而还。 经赤水之北,登昆仑之丘,南望归途。夜半下丘,遗失玄珠一颗,使智者索之不得。无何,复使吃诟举火索之,又不得。离朱目力最明,暗中能见微物。帝使其遍索,亦不得。象罔无意得之于枯草间。 帝曰:“异哉!明智者不得,象罔无知乃能得之。我于是知智能之不足恃矣。”为访广成,反失去诸子,兴味萧然。 行近泾水,泠伦曰:“洪崖曾云‘兴尽而返’,今果然耶!”帝曰:“狂徒之言何足凭!” 行数日,至中条山口。时已三春天气,遍岭桃花,如一片红霞。帝率众上山。山有二洞,皆被桃花护定,乃分枝拂瓣而进。 及至洞中,光明通达。望其后,深邃莫测。中设石床、藤椅、竹杖、棕团,悄无人影。 帝顾问泠伦曰:“太师公临别,曾有何言?” 泠伦以“鼎成再会”之言为对,帝莫知其意。惆怅良久,叹曰:“来去自如,真高人也。天师三人亦未必不借景遁去,谅不肯复出。” 那知:后会已不遥,分手亦暂得。 第16章 泠伦作咸池广乐 浮丘教九转还丹 乃下山取路回涿鹿。群臣迎入。帝攒眉曰:“前风后逸去,于路又失岐伯三子,止见得洪崖一人。走遍万里长途,历尽风霜冰雪,竟不得见广成一面,殊为怅怏!” 容成愕然曰:“风后、岐伯为经济劳心,复归山林静养,是其素志。但洪崖即是广成别号,可惜当面错过也!” 帝曰:“语言不合,全无道德,岂圣贤如是耶!” 容成笑曰:“唯至德者不和于俗,焉可浅测而忽之?” 帝跌足痛恨曰:“德薄缘悭,乃至于此!”自是益修仁德,而天下愈治。 时天师既去,医药旷职。以鬼臾区为医正,雷公为药正,建灵兰之室居之。俞跗荐其弟少俞,能通周身穴道经络。车区又举其所知伯高,专明四肢百骸所属。诸子各司其事,究极义理,人民由此得其正命。 泠伦自得洪崖指教,音律弥精,兼通历数消息。乃取嶰溪之竹,以空圆坚厚者截为十二筒,长三寸九分。听凤凰鸣,效而吹之,别为律吕。 其雄鸣六,以定黄钟、大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为阳律,配子、寅、辰、午、申、戌六支。 雌鸣亦六,定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阴吕,配丑、亥、酉、未、巳、卯六支。 冬至当黄钟子月,地气始升,以律管横理于浅土,铺灰于管孔之端,气自下升,吹其灰动,则知一阳复生。 以此候气之应宫、商、角、徵、羽五音,德合土、金、木、火、水,以六律、六吕节其上下,自此消息明、闰余正矣。复受祥金隐耀之神钟于赤城。 帝命荣援将首山带回之铜,象天覆之形铸钟十二,以协月筒、和五音,与岐伯所作之鼓,为乐之大者。 又采荆山之石作悬磬十二,节奏众音。删伏羲之瑟,用弦二十有五。泠伦教大容作承云之乐,是谓云门大卷。制鼗、鼓、椌、楬、埙、篪,以导其和。 帝坐朝堂,泠伦率诸工陈众乐于庭,合而奏之,翕和如一,无相夺伦。清浊高下,如五味之相济。连如贯珠,相续不绝。 帝闻奏一成,大悦,问:“此乐何名?” 泠伦曰:“始以五云纪官,继有缙云之瑞,名曰《承云》。” 时癸未八十四年,中春之月,乙卯之辰。帝以日正在奎,始奏其乐,更名曰《咸池》,言其象天潢之包容浸润也。进泠伦为乐师,荣援为乐正,大容为乐长,其下皆为乐官。 帝尝自鼓琴作角音,学道士操精运神以乐天真。是岁秋,帝以所余之铜乃范造神镜十有二面,合十二律,阴阳各六,六乳四兽,变异得以占焉。 帝自巡游回都,惟养性爱民,推审音律,不治兵革,于是诸侯无所禀畏。 时有四侯国相结谋叛,僭称帝号:有巢氏后曰青帝,无怀氏后曰赤帝,昆连氏后号白帝,昊英氏后称黑帝。不用朝命,侵掠居民,边城日警。 帝叹曰:“神欲静而心血朝,弗治将为火焚矣。”知大封元孙世吾有武略,命代为司马。世吾乃正四军,拨四将董之,即一营垒而灭四国,再定天下。自此设兵卫,立巡行决战之规,德威并施,四海贴服。 帝尝昼寝,梦入华胥之国,见其民上下相和,怡怡自得。既觉,愈自修德,欲图如此之政。其后天下大治,俨若华胥国焉。 帝初立四妃,共生二十五子。元妃嫘祖,尊曰皇娥,生昌意、玄嚣、龙苗。二妃女节生休及清,三妃彤鱼女生挥及夷鼓,四妃嫫母生苍林、万阳,一女名华。众妾之子十六人。 帝立长子昌意为嗣,最爱第十子清、九子万阳及少女华,时呼其母为九子嫫母。五子挥性耽武艺,能敛丝作弦,张设罗网。是时造弓之臣挥已卒,帝见此子好射,故亦名挥,命为弓正,主祀弧星,世掌其职。 一日出郊射猎,见大鸟栖于高树,一翼赤色,口喷烈火。挥异之,拈弓射去,将近鸟身,矢镞尽毁。惊疑间,空中有二龙驾一神人,自北飞至。 挥转身便跑,从人惊散。神人下龙步行,后随一赤身怪脸道童,背系壶卢,直赶至殿前。挥喘息未定。神人大呼曰:“己身杀孽已重,不思修省,更纵子伤生,违逆人道!” 帝见是老祝融,趋迎入殿上坐,载拜起居曰:“祖师从何来,见劣子逞恶?” 祝师曰:“别去初游白阑之地,蓐收神遇我甚厚。北游至从极之渊,谒见禺疆,知其徒冰夷党恶弄兵,得罪于我,叱其伏地谢过。复循路东游,途遇汝子,故来戒之。子亦当诚心祈禳,稍赎前愆,庶可得求真道也。” 帝悚然曰:“欲释冤愆,何法可禳?” 祝师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人能斋戒严肃,祭祀以诚,自能感格,使冤怨潜消,祯祥立致。” 帝曰:“当祷于何地?” 祝师曰:“昔天地开辟,山川效灵,故五岳四渎,莫不应造化而生于混沌之初,根阴阳以奠于坤维之位。先有元始天王五世孙无上天尊赫天氏,都于东岳,一曰天孙,谓天王之孙也。数传至金虹氏古岁,得天王家传心法,独修于东北长白山中,日久功成。太昊时,方诸东王公太华真人,召掌天仙六籍,兼统世界人鬼等事。炎帝时,多校量纪录之功,太华真人赐号天符都官,为群灵之府。如得其号召天下一切神鬼、游魂幽魄,大合而祷之,自然福臻祸散矣。” 帝大喜,留祝师于静室。回思风后曾言封祀巨野,可以获庆。岐伯亦言东封泰山,合符万国,然后不死。明日,遂命有司造竹笾、木豆、樽俎、盂碗器皿,令乐长大容演清角之音以侑享。 帝斋戒越旬,始议起程,容成、鬼臾区、大挠、黔如、斗苞诸人皆愿从。时沮诵已卒,黔如颇知篆文,帝留代史缺。雷公、巫阳为桐君采药东南未回,亦欲乘便寻访。 时六相、七辅、五云并诸司大臣,丧亡过半。或荐贤自代,或公举补缺,惟力牧犹强健如故,帝悉委以大小政务。前大鸿从帝郊祀天地于雍,患病而卒,即葬于雍。其子彻克绍父德,帝以为左相,是为左彻,与力牧诸大臣辅昌意守国。 帝同元妃皇娥、次妃女节及五子挥、七子清、九子万阳、少女华,以四大象驾辂车,载乐部、牲醴、祭器起行。 帝与祝师乘轩车而行。帝怪象车迟滞,祝师暗叱二龙御之,大象行如飞雷,回顾后车杳然。忽风雨骤至,隐隐有一长黑汉驱虎狼前走,车后阴霾覆地,中有无数断头折臂之魅。帝大惊问故。 祝师曰:“天子意诚,百灵效命,故大象驾车,蛟龙御辔,回禄负壶,毕方并辖,风伯清尘,雨师洒道,蚩尤与虎狼前驱,鬼神后集也。”帝愈加严肃。 不日到泰山齐伯岩下。侵晨,虔备祭礼,帝同众步行,由南而上,凡十八盘,约四十余里。帝就宿青灵台。十二日烧烛于庭,谓之庭燎。 然后筑土为封以祭天,除地为墠以祭山。 遂合群神于大明之墟,设醴于丈人之峰,西南通鬼道,昭告东岳天符都宫,赐号中华府君,督召一切遭兵火沉沦冤鬼,咸集两旁,恭听约束。 帝命乐官奏清角妙音。一奏之,百鸟翔集,凤凰来仪。再奏之,玄鹤延颈和鸣,大象鼓鼻并舞。三奏之,轻云淡漠,瑞霭氤氲。 祭毕,散布牲醴于山坞,投玉策于钟阴,建墠亭以纪胜事,作明堂以备巡行。命子挥居守于此,是为清阳氏。 时东土有螣蛇,其状类龙,能兴云雾,游行其中。听声而有孕,种类极多。攒食禾苗,其国乃饥。自帝大合鬼神之后,螣蛇伏地不腾。 祝师曰:“自此上下相和,阴阳无间,庶可问道空同矣。” 帝曰:“五历其三,未得一见。” 祝师曰:“同去却好,只我欲会勾芒神。有言赠汝,可记之: 四大皆空,惟中不同。 遇浮丘公,入太清宫。” 呼回禄驾双龙入海东去,帝攀留不及。同众下山,象车仍迟行如故。 帝正欲周游九垓,忽元妃病殂于道。命次妃监护灵柩还都,召募长勇人方相氏执戟防卫,封阡陌将军。帝拨大半从人回去,带诸臣南行,各乘轻车疾驰。 行三日,至一泽边,雷公下车,自往掬水解渴,忽翻入泽底。 帝急令人捞救,崖上但闻泽中震声如雷,其人奔起曰:“直没至底,见雷公已化为神,龙身而人颊,自鼓其腹而鸣。”帝骇异良久,乃复前行,顺济水而渡。 路问容成曰:“祝师所言浮丘公,必先见之方可。” 容成曰:“传闻采石牛渚之西,有浮丘翁者,试往问之。”帝即迤逦寻去。 见矶边坐一渔父垂钓,帝以浮丘为问,答曰:“是我邻舍老翁,终年蓄鸡生息以为食,不见有异于人,问之何为?” 帝曰:“欲烦引去一见。”渔父即收纶前走,转至山下,指明住处自去。帝步升草堂,寂无人声。 候至傍晚,见一老翁驱鸡百数而来。帝知已是,迎问曰:“翁亦劳乎?” 翁曰:“身劳心闲,乃役其形。身逸心劳,是淆其神。吾子身心两劳,究为何事?” 帝见其出言果异,揖至堂上,拜问曰:“祝融老祖云我翁与广成子有交,知空同实境,特求引进。” 浮丘曰:“机缘未到,只恐当面不识。且先修二丹,调其火候,方可问也。”是晚,止宿于后室。 浮丘谈及祝融,亦称为老祖。帝问其根源,乃知是神农,叙次为帝之伯氏。帝复礼拜,称为伯祖,自是号浮丘伯。 明旦,帝起问二丹之旨。浮丘曰:“得地得鼎,丹道何难?去南有深山曰黟,萦回鸟道,山厚水清,是设鼎之地。”帝求同往。 浮丘乃悉纵其鸡于山之阳,与帝同至黟山。上有峰三十二,溪二十四,洞十八。浮丘曰:“炼地既得,丹鼎宜求。” 容成子曰:“前于首山得鼎三座,未知可否?” 浮丘曰:“可。凡修丹须在阳分月日时。今正孟夏初旬,取鼎往返,恰当其时。”容成忙驾车驰去,帝斋戒以待。 未及半月,容成载鼎而至。浮丘见之曰:“真美器也!”遂诘容成丹理,容成对答如流。有未到处,浮丘细为开导。教帝预备丹物:“合丹之水,须澄之月余方可用也。”待至五月五日,择地安炉,余人皆止山下,只留帝与容成在山守炉静炼。 浮丘先教于一日十二时中分作六候,前二候运火,中二候采取,后二候温养。行火至采取是性边事,采取至温养是命边事。动为炼性,静为养命。成丹妙用,虽在一时,务要九九方能纯熟,故名九转还丹。服之延年益寿,妙用无穷。 帝依法行之。功夫已至,金丹自成,浮丘教以服食之法。乃汲山顶清泉,和丹吸咽,顿觉体健神清,灵明活泼。 浮丘曰:“内外丹成,可入空同问道。但寻真访道,须本人专心自求,不可因人力而得,子其自往可也。”遂欲别去,容成亦愿随行。 帝曰:“天公何遽弃我耶?” 浮丘曰:“噫,人世聚散不常,如日月之盈亏,草木之荣瘁。假若死期一至,何能支吾片刻?”帝闻言深省,点头称是。 浮丘又曰:“割爱离情,方闻至道。予欲乞汝之二子、一女为伴,可乎?” 帝即允从,叮咛子清、万阳、女华曰:“汝等随祖师入山,须寻出头路径,不可自弃也。” 浮丘始说明:“广成子实在汝河西之中空同,此去必得见矣。”临行,大挠、斗苞仍与容成同去,帝恭从。浮丘南行,自与群臣踪迹。 至中空同,过汝河而西,有大泽周可百里。帝立陂上四顾,隔水有二童提篮采摘花果。 帝招之,二童即驾筏来渡,其行如掷,顷刻抵陂。众登筏亦不觉小。至中流间,问:“大贞在山否?” 一童曰:“吾师在石室养静,久不下山。” 帝顾谓泠伦曰:“原意大贞与洪崖各别,非即一人。”泠伦点首称是。 未几至岸,见红紫满山,时当秋尽冬初,宛似三春景象。 帝奇而问之,童曰:“此我师苑地,常令我等灌溉栽植,所以如此。”帝陈欲见大贞诚意,令众停于下,独与二童行至山上。二童止帝于外,先入通报。帝鞠躬待命。 半晌,一童出召,随至室中。远见一人高坐于上,帝俯首进谒,伏地拜曰:\"久仰高风,幸瞻道范,万望明以教之。\" 广成子日:\"天子至尊贵,何为屈身于山野之狂夫哉?\"命小童扶起。 帝退立于旁,觇视广成,俨是洪崖容貌,惊得启口不得,暗思:\"许多轻侮之意,皆为洞见,今若屏斥,将如之何?\" 只得长跪谢罪曰:\"下浊愚迷,徒闻道在空同,谁知遇而不识!只因道号有殊,以致执心不化。望大贞如海之涵,勿以往愆见责。\" 广成意如不知,帝载拜请曰:\"三界之内,惟道最尊。闻大贞达于至道,故不惮远寻。\" 所谓:道不远人,人自远耳。 第17章 入空同广成授道 陷鼎湖黄帝升天 “今造天都,敢问大贞,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官阴阳以遂群生,为之奈何?” 广成子曰:“嘻!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候而雨,禽不待族而飞,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剪剪者,奚足以语至道?”帝欲再问时,大贞闭目不语,只得起身退出。童子送至洞口,日已衔山,乘月色慢步下山。 众人在行幄,见帝步回,迎入问曰:“大贞之道何如?” 帝谓泠伦曰:“昔在嶰溪唐突洪崖,原来即是大贞游戏。今日不肯启示,明早须得吾子上山探之。” 泠伦甚喜,昧爽时即撩衣上山。帝侯至日晡,泠伦始来,曰:“大贞恐帝心不诚故耳。今命我演习《钧天大乐》,俟乐成时,便有机会进言也。”前于浮丘居旁鼓吹山取得紫竹二竿,欲带去制为箫管,遂担竹辞去。 帝欣然而待,因移众屯于山阴石窟。左右二山并峙,宛如蜀之峨眉,帝常登之眺望。 在窟中席坐白茅,布服箨冠,蔬食断酒,喟然叹曰:“侥幸得闻大道,将捐天下,筑室于斯,以为终老。”一日,报有甯生求见。 帝延入,即陶正甯封子。再拜呈上丹参糕一笏,云:“师尊念帝好道诚笃,命馈此糕,以喻证道之高也。”帝拜受称谢。留坐谈论三日,甯生辞去。 帝思具茨近接空同,黄盖等必与大贞有交,或可浼其相劝。 遂同众登具茨,遍访大隗氏黄盖不得,复游至襄城,采首山之铜千钧,以大辂载之。西至伊水之阳,溪中有山,洞口水瀑如帘,山顶有云如幕。鬼臾区留隐于此,帝亦任之,厚赠衣粮。 帝退居夹山,静候三月,又值新春时序。 一夕,忽闻乐声响彻中天,帝起听之,喜曰:“机缘至矣!”夜半从山后步上,至洞口探望,许久无人行动。缓步至二重门,仰望堂上,独见广成子南首而卧。 帝顺下风膝行而前,稽首而言曰:“弟子愚蒙,窃思至道,愿大贞宥其狂瞽,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永久?” 广成子蹙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汝。人之修持,不假外求,惟反诸身而已。”以手扶帝,帝起立榻畔,广成朗声宣扬曰: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心静神清。必清必静,毋劳尔形,毋摇尔精,毋俾尔思虑营营。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形,乃可以长生。 慎汝内,闭汝外,多知多败。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赫赫发乎天,肃肃发乎地。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 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汝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我故历修一千二百余年,吾形未尝衰老。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于土而返于土。故予将去汝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齐光,与天地为常。当我缗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焉。 帝再拜谢教。广成起而逊帝坐于左,更谈玄白异同之说,授帝《阴阳经》、《自然经》、《道成经》,共七十卷。 携帝游太清真宫,皆百宝装成,炜煌夺目,金碧烂然,设宴其中。广成拱帝入席,令玉童奏乐,金女擎杯上献。筵中异味,何殊炮凤烹龙,绝胜山珍海错。 广成传呼泠伦陪宴,泠伦拜罢傍坐。宾主共饮醍醐,直至斗转星移,留宿后阁。 明旦,帝盥漱,整冠服,升堂拜谢。广成曰:“午前偕子一游南宫。”命推出艑艚軬车,不御而行,挈帝登车并坐。嫌大陆迟滞,令帝合眼勿开,召龙驾之,凭虚而行。 帝闻耳边风响,动掣如飞,偷觑板隙,见有二龙舞鬣张爪,夹辅两旁而飞。二龙觉人窥视,脱辖遁去,车忽下坠,浮于水上。广成曰:“至矣。”同帝登岸,见此湖在山顶,一望浩漫。 帝随至宫中,皆碧玉为台,蕊珠为殿,到处有童女供奉饮馔,应酬使令。 广成曰:“此予之前宫,即南空同也。”复引至山阴,眺望章、贡二水,合流之间有十八滩,水中怪石嶙峋。左顾山下一池,中多竹石,有六凤凰栖止,广成招至岩前,飞鸣旋舞。 因顾帝曰:“汝虽闻道,俗骸未脱,故神龙避影,彩凤难乘。宜去静中修养,炼尽重泉浊气,始得飞升。子且暂留于此,我回中宫,使泠伦报知众人,便来迎子。俟子鼎成时,再会于寥廓之境。然立鼎须择厚重处,庶可载也。”言讫,跨一丹凤,望北飞去。 帝在南宫,日与童女辈调琴林下,放鹤峰头,陶养性情,不觉月余。 遥见赣水上流有三巨舟,扬帆南下。渐近,闻奏乐之声。帝浼二童下探。 少顷,领数人进见,乃大容、荣援率御从诸人,具述“泠伦云帝在南空同静养,并教臣等钧天之乐,仍自回山。臣等从江中至此迎接。” 帝叹曰:“广成之谓天矣。予初受天姥之符策图局,佐成功业,即位十九年,始闻广成子名,于今又八十一年,已满百年之期。至道虽则略闻,炼真实所未识。昔云阳子隐甘泉之茶山,善导引术,盍往拜访,求其指教。” 当时离南宫,登舟由章水而入犹川,至甘泉上崖。此山有七十一峰,紫微峰为第一,拱插云表,如一片紫茸。 寻至一洞,石门半开,内有石榻、石几,钟磬具备,深邃不测。不敢造次而入,乃大陈牲醴虔拜,埋祭物于山阴。 帝欲觅铸鼎之地,遂乘舟北至青草湖。是湖南接湘汉,北连洞庭,东纳汨水,汪洋万顷,遥望洞庭,日月出没其中。 帝令荣援于湖中之荆山,筑台于山左,将首山所采之铜熔之,作范以铸,取方竹为炊。 九昼夜,当八月既望,而成美鼎者三。以象太乙,能轻能重,能息能行,存亡是验,吉凶可卜。 再欲铸时,忽山摇如颤,波涌如潮。帝知湖山气薄,不足以载。 运入巨舟,水波不兴,山光如练,现一轮皓月。转过龙堆,有光如火炬冲起,照耀同昼。 帝拢舟逼视,是一老蚌,展片壳如虮,吞吐明珠,与月竞采。知有人来,喷水而没,巨舟几为激覆。 帝惊曰:“江湖险地,无可凭依!”即舍舟登陆。 大容曰:“臣得泠伦之授,互参入咸池乐中,其音韵雅,与之相和,试一奏之。” 帝曰:“善。”遂登湘阴之山,张乐于洞庭之野,大容、荣援率众乐工,始奏百鸟和鸣,少焉白鹤数对,成行旋舞于空,既而集两山长唳,和风习习而至。 帝大悦,命收拾起程。载三鼎于大辂,一路摇撼如地震。行过天柱山,震动稍缓。至太华山,其动更缓。 帝上游华岳,默与西岳府君神明相通。夜宿山上,得《龙蹻经》。视之,中有蜕尸遁神之道。 帝谓诸臣曰:“余昔考推步之术于泰山稽,着体诊之诀于岐伯、雷公,讲气候于风后,穷历度于容成,究残阳缀金冶之事,毕该秘要,精研道真,阴符则内合天机,外合人事。今吾将息驾玄圃,以返余真。可为吾将兵法胜负之图、六甲阴阳之书,藏于北之苗山;将泰壹所授诸秘,是皆易形变化之法,还藏于空同之岩,专事于一,不务多求也。” 诸臣知帝有得,拜问道要,帝即宣言曰:“养心服形,神游惺得。道非外求,入门返根。神视气听,象罔得珠。无道得道,不言不知。通一贵一,不知真是,牧马去害。”皆再拜受教。 行至洛南一山,停骖造饭。忽有祥云四合,彩凤口衔一匣飞至,掷于帝前,向南回翮而去。 帝启视,中有天篆文册、龙甲神章共一十八籍。帝读其辞,略曰: 饮啄不止身不轻,思虑不止神不清,声色不止心不宁。心不宁则神不灵,神不灵则道不成。其要妙也,不在瞻星礼斗,苦己劳形;贵在湛然方寸,无所营营。神仙之道,乃可长生。 帝曰:“此清静无为之道也。”并《龙蹻经》藏诸行笥,因名其山曰玄扈。 帝一路服气炼神,又行数日,回顾华山已远。草丛中忽鹿群奔出,前一麈挥尾导引。 帝命众踵去,群鹿散逸,有三头大白鹿在寒门谷口,伏地不起。帝异之,重驱乃去,其卧处皆碧。时方日暖,烟生如蒸。 试掘之,得蓝玉三方。帝思“石为土之髓,玉为石之精,其地必坚厚,乃产此良玉。”命抬鼎各随卧处放之,安如磐石。 帝大喜,择重阳日起炼。自叹曰:“鼎既成,地既得,日既涓,只俟点炉人来矣。谅大贞必不欺我,况太师公等亦曾许我来会。大丹指日可成,若与眷属同服,更为全美。”命内臣数人,乘小车星夜疾驰到都,迎取三妃、四妾及平日玩好之物,诸子悉留守国。 往旬日,载妃、妾、玩好而至。帝接见甚欢,曰:“何神速若是!” 正持征蚩尤时臣挥所造长弰弓抚视,小臣奔告:“鼎忽摇动!”帝挽弓在臂,同妃、妾往观,三鼎皆陷下及腹。 帝长叹曰:“世竟无立鼎之地耶!”俯视鼎渐下没。 正在惊异,顶上忽垂下一物,其形似蛇而四足,遍体金光,张牙怒目,颔下垂一部胡髯。众益惊惶,帝独识其为龙。 遂跨上所陷鼎耳,手攀龙角,飞身乘之。良久不动,若有所待。帝知龙来迎我,呼妃、妾齐来,帝皆援引而上,骑坐前胯。 群臣见之,亦相率上附,攀鳞缘尾而从者,共七十二人。又有小臣二十人,悉持龙髯。龙忽飞腾,髯拔坠下,帝急援不及,误脱臂上长弓,只得举手辞别。小臣望帝既去,乃抱其弓而号。三鼎皆陷下成湖。帝在位百年,寿百三十有一岁。 众奔归都城,告知诸子,臣民闻皆痛哭。时力牧已卒,朝政俱委左彻掌理。彻请先立嗣君,后议丧葬。 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得姓者十二: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嬛、依。 左彻与众迎帝之长子昌意即位,昌意曰:“尝闻大德难继。予虽嫡嗣,自审才劣,况又擢首豕喙,不可以为民表。宜择德望者承立,予得沾其惠焉。” 遂筑一城于秋山阳之若水,自统眷属降居于此,与诸侯等。 彻乃推帝第六子玄嚣,时年二十六,亦以君国宜长,逊而不受,降居于江水。 彻曰:“嫡既不立,次当及长。”乃立三子休,政事皆委左彻裁决,首议营葬。取帝之衣冠剑舄五具,一葬防山寿陵;一与元妃合葬于都城西南,上筑祀台;一葬中条之北,靠陵曰卧龙,以其与风后相亲;一葬洛阳翟道,与鼎湖升天处通脉;一葬北道子午山,两山南北相对,上设桥梁,以通往来。五陵皆曰桥山,谓其锐高而中空也。 左彻复取帝之服御几杖,建庙而祀,奉嗣君,率诸侯岁时朝祭。(按:子休僖姓有鸿氏,亦号帝鸿,母方傫氏感掖晶而生。)正朔服度,一仍旧制。 初,黄帝封泰山,三年大旱,草木零落,时人谓之干封。有鸿氏因旱焦思,抑郁成病,二年而殂。彻等治丧成礼,立其子魁,母任己感神而娠,生而尚文,善着述。立数月亦殂。彻复备法驾,至若水迎昌意,昌意坚执不允。彻南至江水寻玄嚣,遇于长林。相劝久之,玄嚣始从。登驾至寿陵,下车伏地而泣。即帝位于曲阜之北,邑于穷桑,故号穷桑氏。是岁次交己卯。 帝己姓,名挚。母皇娥,感大星如虹下临华渚之祥而孕。是后游历穷桑之浦,有神童容貌绝俗,自称白帝子,即太白之精,降乎水际,与皇娥宴戏,并坐抚桐峰梓瑟。 皇娥悦,倚瑟而歌曰: 天清地旷浩茫茫,万象回薄化无方。浛天荡荡望沧沧,乘桴轻漫着日傍。当期何所至穷桑,心知和悦乐未央。 白帝子亦答歌曰: 四维八埏眇难极,驱光逐景穷水域。璇宫夜静当轩织,桐峰文梓千寻直。伐梓作器成琴瑟,清歌流畅乐难极,沧湄海浦来栖息。 歌毕,忽不见。皇娥异之。是夕产玄嚣。及此群臣立之,正符其瑞。 适有五凤飞至,玄鸟遗书,百鸟咸集,帝因以鸟纪官。立凤鸟氏为历正,玄鸟氏司分,伯赵氏司至,青鸟氏司启,丹鸟氏司闭。又立祝鸠氏司徒,雎鸠氏司马,鸤鸠氏司空,爽鸠氏司寇,鹘鸠氏司事。五鸠,鸠民者也。 以是:协辅宸旒,同参国政。 第18章 除邪祟玉真降世 灭夜叉王倪建功 又有鶅雉氏为木正,鷷雉氏为冶正,翟雉氏为庖正,鵗雉氏为水正,翬雉氏为陶正。五雉为五工正,使之利器用,正度量。 又立青扈氏趣民耕种,夏扈氏趣民芸籽,秋扈氏趣民收敛,冬扈氏趣民盖藏,棘扈氏掌民百果,行扈氏为民驱鸟,宵惠氏为民驱兽,桑扈氏趣民养蚕,老扈氏趣民收夜麦。九扈为九农正;各守乃职。 帝为穷桑卑薄,不堪都邑,乃察泰岱以东,位居少阳,凭负山海,遂迁国东道,胙土于青,自号青阳氏。以兄挥常张罗以取禽兽,赐姓张氏。 作鸾凤书,文章衣服,取象古文,造立建鼓,树木为三柱,置鼓于跌上而鼓。 时母句氏凿碧石板如云篆,悬簨上击之,名浮磬,通山川之风。 命乐师作大渊之乐,和以鼓磬奏之,以谐人神,又号九渊。 帝以宫室卑陋,闻大庭氏堂殿巍焕,复都曲阜,往来载物,驾牛车而运。 明年,昆吾土人报:“山石皆化铜铁,可炼为器。”帝采试之,雕玉如陶瓦。以有金德,众尊号金天氏。 帝忆父升天,酷信阴阳鬼神。能修太昊之政,时称为少昊。色尚白,又号白帝朱宣氏。帝御世,诸福毕至,民皆信惑,常杀牲祭祀。 初,越裳苍屹山有大小五峰,屹立云表。一夕,忽雷雨摄一卵入山西,中产一女。岁久,有交趾蛮过海采香,因与为偶,生九子,皆雄壮。 女尝谓:“我乃婺女婺下降。”遂自号黎母,九子是为九黎。生育蕃庶,成九部落,分据西南夷地,教民耕种,渐致富强。见少昊衰髦,欲乘隙作乱。 时有白日怪高丈余,仿佛龙头人体,金睛闪烁,红发撩牙,呼声如崩,吐黑气。人、物遇之,便四洒腥血,棍棒不能犯。民皆惊恐。又有鬼火飞来,旋变人形,浑身黑魆,能奸人子女,被染者即口吐黄水,身长毫毛。 河阳民家忽飞入小燕,近视乃一数寸长美女,其声呖呖,云是“上方玉真娘子,奉随应子命,来人间扫除不祥。”众人罗拜求救。 玉真曰:“昼张弓矢远射,夜布白灰于地如弧矢形,大怪见必惧走。遇飞舞小叉,削竹梢作篦,仰空挥击,即坠地现形。急置于瓮中,投诸深渊。”言讫,苒苒而去。 当晚依法行之,果验。四远传播,各备弧矢、竹篦,大怪潜形,扑下小者,皆鸟雀、蛟蛇、猿猱、雉兔之类。由是怪异少息,然信奉鬼神尤甚。 九黎乘此乱德,教民尸祝之术,选男人有恒心、能齐宿奉祀者为觋,选女子之精爽不携贰者为巫,能使神灵不时降临其身,凭说灾祸,以诳惑斯民,乃为之荐祀求生、祈福免咎,天下靡然从之。相惧以神,相惑以怪,家为巫史,民渎于祀,灾祸转复荐至。少昊忧而病剧。 元妃生倍伐、蟜极,次妃生般,时为工正,督制弓矢,亦主祀弧星,封于尹城。帝有妾子四人,曰重、该、修、熙,各有所司。帝谓诸子非拨乱之才,素知兄昌意次子高阳,通达事理,权宜应变,堪当大任。 乃先降处长子倍伐于湣渊,始遗命立高阳为帝。少昊是日即崩。群臣遵命,迎高阳,居丧三年。 癸卯春,筑城于昌意故城之东,始迁都即位于此,曰帝丘。葬少昊于云阳山,安其后妃、诸子于曲阜。 帝姬姓,名颛顼。父昌意娶蜀山氏女,其母送之曰:“汝当顺事昌君,毋少懈。”命名昌仆。 昌意降居若水,改为濮水。昌仆善执妇道,生长子乾荒于濮之上流,乃曰韩流。其像豚止豕喙,麟身渠股,娶洋子之女阿女,出居流沙东,立为司彘之国。 昌仆居幽防之宫,观天枢之末,忽发瑶光如霓,贯月正白,感而成孕。怀十一月,生帝于濮水之阳,首戴干戈有德之文。 谓其能高大濮阳,故名高阳。自幼敦敏,年十岁便佐少昊治政,封国大雄山西。年二十践祚,是日濮水不扬,文龙负图而出,遂以水德绍王,又称玄帝。因图作科斗书,制成戒盈之器,着复礼之铭。 帝知少昊四子能司金、木及水,以重为木正,曰勾芒;该为金正,曰蓐收;修、熙二子代为水正,曰玄冥、冰夷。炎帝十一世孙勾龙能平九州、辨土地之宜,用为土正,使教兆民。庆甲九世孙名荐,克缵祖功,用为火正,又曰祝融。 帝因九黎未平,祸乱不息,日夜忧思。是夏,有黄衣童求见。召之,昂然直入。 帝问何来,答曰:“我从南宫会随应子,云为世间怪异叠见,令玉真降示,致被九黎借口邪说惑世,鬼怪愈兴。我特来为民革害。” 帝逊坐,问:“随应果系何真?” 童微笑曰:“即汝祖黄帝九九年来备历艰辛始得拜见之广成也。以其随感而应,故改称焉。昨又改为至精子,言道德至精微也。汝祖初上峨眉,路经具茨,予曾代黄盖献图之王倪也。” 帝竦然起敬曰:“方今祸乱纷乘,享祀既不可凭,我师何以治之?” 倪曰:“鬼神者,诚敬则祯祥随至,媟渎则灾祸立生。” 正论间,南郊报有小儿怪,每日成行出游,皆叉手跳跃,骨节振响。人或咤之,跳至身上作弄,以棒击之不惧。有投之枯井与流水者,明旦复来。将裂其肢体,堕地复合。 倪曰:“此乃支离小怪,自后擒住,以二石臼紧合,纵火煨煆,原形毕露矣。” 帝命依法处治,是一堆白骨,其怪顿息,帝愈敬信。 倪谓曰:“度索蟠桃正熟,我去南宫复旨,将与三界圣贤、八方仙众,赴集真大会也。”抖衣起身。帝步送西郊,握手话别。 前村轰然,有奔告者云:“一女人绯裙披发,袒膊跣足,走如风疾。每夜来诱男子,啖其精髓。今复白昼现形,众人叫喊,闪入大空木中。” 倪曰:“阴霾中常有飞天夜叉数千,此母夜叉也。若不早除,为害甚毒。”折竹枝化弓矢,揉木为利剑,引至西村。剑挥大木平截,母夜叉腾空而上。 倪作飞步法,赶入碧空,抽矢张弓,向夜叉背射,洞贯前胸,从空坠于桓水之西,其脂肉化为一山,肢节所陷处皆为河道。 倪以弓矢木剑掷下,西人拾之,照式环削,初在山野较猎,后以之侵杀,亦天意使然也。 倪在云端,见南天祥云五彩,许多仙众前来,为首南极赤精子同祝融、宛丘、女娲、浮丘、广寿诸真。 倪趋前相见,祝融曰:“未识黄帝游息何所,寻来均逢良会。” 倪曰:“始在首山,闻容成常言瓯东华盖山雅致,每欲隐此。帝与之契,援在彼处栖止。” 乃请众先行,径至华盖,洞有二人,就是大挠、斗苞,即问:“汝师惟顾静养,可往都会处一广见闻。” 大挠曰:“今蚤赤松师邀帝去度索作会,陪侍去矣。” 倪谓祝融曰:“君往启至精大师,予到具茨请一道友。” 祝融至空同,见女童询时,云已赴会。祝融踌躇。 见倪独至,问时,倪具述所以,方知帝之少女华南游至浦江之阳,有山五峰插天,上多异草,就居此修真。 先是桐君隐于富春,一峰陡立,下瞰清溪。常出采药,人异之,问其姓,则指桐木以示,因知为桐君云。凡山溪庐邑,皆以桐名。女华出游相值,遂如邻比。 至容成来栖华盖,更有亲傍。帝鼎成时,乘龙往会容成,知少女在仙华,悉以后妃眷属安置于此,自每乘龙往来。 适赤松约赴方诸,即邀容城同去,复于云梦挈鬼臾区,南去云阳请偓佺,并驾至空同取齐,经具茨邀黄盖,入王屋相请玄女。欲拉风后,玄女谓其道业未精,且俟后会。帝不敢强,乃随众南行。 赤松子顺路约得大庭氏,惟白石生不喜驰逐,故王倪所至皆空。 复挽祝融、大庭西至峨眉。远望洞门紧闭,近叩之,有童启曰:“师在白玉楼,与镇元师叔讲论。” 适甯封、赤将出,引入相见。倪曰:“二公静坐谈玄,憎俗客来扰乎?” 太乙曰:“吾弟镇守元神,未能变化,教其建火云楼于西土,煆炼其中。仰承仙旆下降,正欲问祝师之妙用。” 祝融曰:“公弟赋性坚刚,皇人自然澄澈。中和之气,属于王公;煆炼之功,还凭野老。但得曲直参赞,就成品格也。五行之中,木位居东。今度索有桃木,本蟠如龙,实大如斗,名曰蟠桃。三千年一熟,食之者寿与天齐。谨邀二位同享奇味。” 太乙即与镇元起身,分付诸徒守洞,乘云而行。见一人飞行至前,恭手向祝融曰:“前蒙黄帝设享岱宗,眷属俱沾宏惠,皆君所赐。” 祝融省曰:“君非东岳府君乎?”曰:“然也。太华大帝令往邀金蝉家兄、四岳诸侄,少顷趋陪也。” 五真至无涯之际,有童数对凌波迎至,云:“大帝在青城外恭候。”指曰:“转度索即是方诸。” 片时,见银宫金阙,紫府清都,青云覆处,木公拱立相迎,冠三雅之冠,服九霞之服,前有金童引导,玉女散香,一路紫云为盖,碧玉为阶,绿衡为砌,真僚仙官巨亿万计,各有所司,禀命效力。 五真既至紫府,上玉陛,群真至檐前迎入,彼此交颂。 又报金蝉、四岳在外,木公振衣出迎,携手而入。 宛丘笑谓曰:“天下高真降久,止候子耳。”金蝉惶谢,入与诸真行礼,退坐于左。 金童捧苍文瓯,盛蕙香茗,送遍满座。各举目四观,有乍会者,互通名氏,伸仰企之意;久交者,暌违岁月,致怀想之诚。 座中一位金仙,八宝莲冠,纯黄鹤氅,髯分五缕,凤目龙颜,众仙认不得。 赤松擎拳向上问曰:“上座衣黄上真,道乡宝号,望赐敷宣。” 天王曰:“往昔始阳劫时,黄老元君与予欲兴崇道德,思得一位理持万法者,偕游昊天。 有妙乐国君后皆好善诚笃,元君将所握灵宝玉如意,吹炁化一婴孩,抱送与君后,怀孕期年,于纯阳真火之岁诞于王宫。 生时身宝光穆,充满王国,色相妙好,观者欢喜。幼而敏慧,长而愿善,于其国中所有库藏财宝尽行散施,利普众生,仁深德溥,通国归仁,遐方感化。 而后王崩,太子治政,俯念浮生宛梦,修持宜早,敕告大臣,择有道嗣位。 遂舍国入普明香岩中,苦行真修,历百年,学业颇成,常思学道。 为群生故,乃行药拯救疾苦,令民常生安乐,二百年普济于世。得予指教,启诸道藏,演说灵章,即能恢宣正化,阐发神功,幽显均沾弘泽。 再历三百年,忘身殒命,忍辱无争。又二百年余,予始汇集群真降度,飞升天界,证位金仙。初号自然觉王,次曰昊天上帝,为三才主宰,掌一切钧轴。” 天王复指黄帝曰:“上帝从中天统枢上升之时,当春阳九日,南土适感孕于汝,此正气之有源委耳。”众皆恭敬赞叹。天王又以黄帝号尊不便,因进道号曰应元真君。 官吏报请入席,木公邀群真转至西首。巍峨一殿,扁曰“青提殿”。其中宏畅光明,满设筵席。 木公恭揖入座,黄老首推元始,天王转逊黄老,黄老曰:“予傍主也。” 木公扶元始上坐,次推至精、玉晨、自然觉王、斗父、斗母、上元夫人、后土、三皇兄弟三十三人、三元等天上诸真,然后黄老、赤精、水精、太乙、偓佺、广寿、玄女、赤松、祝融、镇元、黄盖、金蝉、五岳、宛丘、女娲、浮丘、王倪、应元、容成、鬼臾区,主席木公、金母,共七十一位,其中有君师、祖父、伯叔、兄长,俱唱一无礼喏,然后依次坐定。 惟闻环佩铿锵,但见衣冠济楚,仙乐悠扬,盘盂精洁。王母亲自设厨,手擗龙脯凤腊、豹脍麟胎,调诸羹味,令侍女上之,又和八珍合味香汤以进。仙吏执冰玉壶,频斟柏叶酒,泻于玻璃盏,色如翡翠,群仙开怀畅饮。金童分张乐器,作扶桑仙乐,声调清婉,听之神爽。 既毕,木公谓群真曰:“余为度索桃实正熟,故邀佳宾共食。当令小童摘供,以侑一觞。” 至精子曰:“此桃得先天之气,食之者后天而老。得与此会,诚厚幸也。” 偓佺曰:“可能移席到彼,于树下畅饮否?” 镇元、金蝉曰:“子食松食而眼方,复欲啖桃实而蒂固也?” 木公呼官吏安排祗候,皆起身出殿。首经瀛洲,其屿有玉膏如酒,常人饮之,可令长生。 当时过碧海,履弱水,木公指曰:“此微茫一点,是度索山,其上覆盖者即桃木也。” 群真纵云至山之西南,石垒一门,步入仰望,大桃树叶条茂盛,果实累垂,枝干相交,蟠屈三千余里,卑枝罩地,如张大盖。 正是:异日玄都称盛,原从蓬岛分栽。 第19章 开紫府青帝延宾 醉蟠桃祝融奏曲 有二大神来谒,口称:“小神有失远迓。” 玄女问二神:“何名?” 木公曰:“一名郁垒,一名神荼。兄弟二人,惟能执鬼。山有二门,西南曰神门,神荼守之。凡有邪神入山偷桃,以木剑砍其项,桃枝贯其腮,投海中,与毒龙为饵。东北曰鬼门,守以郁垒。若贪饕之鬼上树残食,即以苇索缚之,射以?弧,投山坳与猛虎食之。俱以十壮士为副,”众视之,果然雄风赳赳。 木公曰:“先一童曰灵真子居此,常食桃胶,已成道,遣服他役矣。”乃命青衣女童二十对,提篮荷镰,从曲折处飞腾树杪,捷如小鸟。 顷刻跃下,向筐篮中探出,荐于金盘,大如盎斗,色如火焰。匀二十五盘,令玉女捧献。群仙剖而食之,甘美非常。核可盛二升许,遍掷于地。 宛丘曰:“盛筵难再,后会何期?未知桃熟又几时也?” 金母曰:“凡世果品,皆春华夏实至秋成熟者多。惟此树千年开花,千年结实,千年始熟,三千年方得一食。此桃已三熟矣。 在初熟时,予摘数颗回昆仑,沉核于瑶池赤水之旁,渐自萌蘖,抽条布叶。其枝干从小如虬龙蟠屈,及长交连千里。至理钧劫中,始发蕊吐花。 正忧鹿衔虫蚀,蝶采蜂残,有九源丈人者,为方丈宫主,领天下水神及阴精水兽蛟鲸之类,以开明天兽拨来供役,余令照守九门。又得精卫栖止树上,赖无亏损。今结实如拳,再俟千年红熟,当屈诸道翁过我也。”群仙欢喜称谢。 水精子曰:“前次桃熟时,承王公遣吏送至须弥,黄道长邀我同享,弃核于地,径发生畅茂。近日不知如何?” 黄老曰:“前报洞口桃木试花,含葩将绽。昨下山赴会,已烂漫馨香,呼童好生护守。至结实之秋,正瑶池成熟之候。逮余启筵之后,又轮王公作东之期。如此周而复始,只千年可图一会也。”众踊跃大喜。 时夕阳倚山,木公邀至树阴处,不次而坐,举杯更酌。海波中涌出一片冰轮,照耀如昼。对此清景,兴致愈豪。半酣,不禁耸身起舞,抱膝长吟。 赤精曰:“祝融,若能听鸟声作歌,何不当筵一曲,以助幽赏?” 宛丘曰:“对客清歌,诚为韵事。若允赐教,余与女弟鼓乐和之。” 祝融微笑。宛丘索乐具来用,金童取至。女皇捧瑶笙。浮丘自出苇龠吹之。宛丘递凤箫于大庭氏,授锦瑟于王倪,自鼓离徵之琴。众音始作。 应元真君喟然曰:“惜泠伦之不在也。”至精子默投象管于海,化白鱼而逝。 西南角早有人乘鹤吹管飞来,顿觉众乐和协。应元见是泠伦,喜出望外。 泠伦至至精前缴旨。令其朝见群真。振衣欲拜,群真命坐。木公亲抹一桃与之。食毕,遂同调音审律,伺候起歌。 祝融即手拍按节而歌曰: 惟至人兮开洪荒,柄生成兮位青阳。启紫府兮碧云乡,毓灵根兮岁月长。召真侣兮盛筵张,荐奇果兮甘且芳。罗珍馔兮进霞觞,霞觞醉兮发清狂。调丝竹兮叶宫商,开心颜兮乐洋洋。随人世兮几沧桑,愿圣寿兮永无疆。 各赞美不已。 赤松子曰:“聆此妙音,当醉卧月明中也。”木公呼童遍进巨觞。 玉晨曰:“今日之会,可云乐矣。然不可极,我等亦宜告止。” 众曰:“唯。愿随丈者之后。”木公固留,皆离席辞谢。 顷刻渡碧海至尾闾,见水萦回,洼下无底,怪问之。 木公曰:“前有峤,曰阴峤。上通泥丸巅,下彻涌泉穴。是为天地根、生死户、复命关也。有神名桃康主之,常守弗离。日饮泉水,嘿嘿如醉。使真气永聚,故其处水中火发,雪里花开。” 众闻之猛省,复至方诸。见紫府西有台高耸,停步问:“何为而设?” 木公曰:“余与金母共理陶钧,分治东极,统三十五所司命,以隶天上人间罪福,余为大司命总统之。化东华至真之气,结成此台,曰东华台。余以丁卯日登台观望学道之人,凡天下男子登仙者,名籍悉所掌焉。” 群真复问“紫府”名义,木公曰:“踞三岛之间,较量群仙功行,转劫升天之所。仙有九品,一曰九天真王,二曰三天真王,三曰太上真人,四曰飞天真人,五曰灵仙,六曰真人,七曰灵人,八曰飞仙,九曰仙人。凡此品次,皆由迁转灵官校品真仙所司,自地仙而至神仙,神仙而至天仙,天仙而转真圣,入虚无洞天,凡三迁焉,皆予主之。 始升之时,必先拜予,次谒金母。受事既讫,然后得升九天也。群仙谓予主少阳九气,化生万汇,位镇东方,君牧众圣,为生物之主。又谓帝出乎震,皆呼予为东华紫府少阳帝君。” 元始曰:“二仪未分,溟涬蒙洪。五老上真,役阳御阴。移古就今,校量水火,定乎劫数。予始与东帝戡理万机,燮调二气。自予归玉清之后,大帝运神独断。予尝思所以分任之道,今幸会集于此。予试剖分之。”乃召三界十方诸真,曰:“东华帝君,法天地洪恩,考校群生,尔等当左右以分其劳。” 三元五岳皆俯首,言愿受职。元始曰:“尔三元地位虽则清高,功行犹宜建方。方今世道下移,民情浇薄,惟知劫夺为先,孰识礼仪相让?汝等下降人间,必须一德相传,使后世知揖让为美。” 又谓五岳曰:“亦当辅翼元功,佐司玄化。或教以礼乐,或导以法度,或利之以衣食,或齐之以刑罚,使民去邪而归正。教化之功,莫大于此。俟尔等行满归元,再膺天爵。” 金蝉方事清虚,怪少子恽善年少未谙,告回嵩山自炼,下方水土之事,专委下元兼理。元始允之。 木公将所余之桃,分赠群真,与仙眷一尝。群真曰:“使上下均沾,惠何溥也!” 镇元谓太乙曰:“我万寿庄只有清风、明月二童,兄处有小子章、宁封、赤将诸人,携归可作家宴,以荣东帝之赐。” 容成曰:“求一枚与大挠、斗苞剖食足矣。应元眷属众多,非二三颗不可。” 应元谓浮丘曰:“吾师挈二小子南游,得一见以慰鄙怀否?” 浮丘曰:“受托后,安置于南之中宿峡,中贯蜀江,予常经游其间,不令失所。今欲见之,同去可也。” 偓佺曰:“终是好兄弟、好君臣,多设处去矣!” 赤松子曰:“予幸孑然,下会多寻道伴,袖几颗也。”大众嬉笑拜谢告别。 步游至渤海之东,见蓬丘大壑中,岱与、员峤、方壶、瀛州、蓬岛五山之根,无所连着,随潮上下。天帝恐流于两极,命将吏策疆使巨鳌十五,举首戴住,始安然不动。 众讶之,金母曰:“昆仑之北九万里,龙伯氏之国人,长三十丈,万八千岁,曾一钧而连举六鳌,斯何怪焉!” 元始曰:“幸会诸上真,得聆教益。予将设天斋於兜率,奏请毋却。”众称谢。 玄女向玉晨稽首曰:“弟子回中条,授桃于风后,欲至上清宫启我师一事。”玉晨点首。 元始同玉晨、天帝、上元夫人、斗父、斗母、后土、三皇兄弟等乘彩云而起,举手作别,群仙翘首奉送。半空起一派笙歌仙乐,拥出无数幡幢羽旄。童女扶登翠辇,直升碧落。 至精握木公手曰:“得玉趾下降空同,谨索微物,稍酬大德。” 木公曰:“遽尔言别,心亦歉然。”遂别过群仙,驾金光而起。 泠伦随之空同。童辈见青紫之气横东飞来,皆至洞口侍候。至精逊木公入,玉霄宫玉女进解醒汤,揖入琼房金阙上宫。出炼液宝经、女纲玉玦以授曰:“愿以之传后学丹箓合真之人。” 木公曰:“当为广宣化泽,不敢秘也。”即出洞别去。至精子斜倚洞门,以目相送。 木公路想:“法宝流传,将使宗派渊源,诚大愿绝力也。”咨嗟赞叹,不觉以足一顿,践一巨迹。 时王母与群仙渡过东海,细订会期。自入闽探三女青蚳,驾海上一山,浮波南行。 众真分投而去,惟宛丘、女娲、王倪、太乙、镇元五人在后。太乙曰:“酒力不胜,乘此清风归去。” 镇元曰:“如此消遥散诞,方称落宕仙家。” 尔提我携,摩过泰山,将临濮水。宛丘谓王倪曰:“闻子与高阳子除害定乱,其材品何如?” 倪曰:“知人善用,敬鬼弗亲,可谓明略之主。” 太乙曰:“入疆知政,顺途一视何如?” 镇元曰:“可。女娲不忘忧世。”五人乘兴径至帝丘城,披云雾,俯瞰下方,赞叹良久。 人丛中捧出一贵人,望空设享。王倪识是高阳氏,讶曰:“世人何能窥破?” 宛丘曰:“成邑小子饶舌,不可久停!”拨转云踪散去。 高阳氏一自少昊之衰,民神杂揉。虽赖王倪惩治,恐久懈弛。宗人皇氏九区之意,制为九州。 其名各取九皇之半,曰雍、荆、豫、梁、冀、青、徐、兖、扬。建九寺九卿,统领万国。 立南北二正,命木正勾芒重为南正,司天以属神。调修为木正,勾龙补尹。城般之子昧为玄冥师。 时火正祝融荐已卒,帝有孙曰黎,多材干,代为祝融。 后以黎弟回为火正,命黎为北正,司天地以属民,是为羲和。 命宗盖天之法而立浑天,重、黎协力图治。由是绝地通天,无相侵渎。万物有叙,民安其生。 是时纯阴凝聚于中,浮阳转施于外。周旋无端,其体浑浑。为历数久废,失稽考之人。以差积闰,渐至寒暑非时,阴阳失候。帝忧之。闻车区之孟成邑得父正传,善占星气。叩之,云:“有水、金、木、火、土五星,会于天历,营室娵訾。” 亥次,即是元朔春朝,是岁丙午,颛顼之六十四年,斗杓建寅之月朔旦。成邑趋奏云:“五星正聚于帝丘,速宜至诚祭告,毋失其会。” 帝令设祭于都门,亲去望空遥祭。有五大星昼现于空,通国共睹。帝正拜告,忽起一朵彩云,将五星遮隐。 回朝始为仪制,验其盈虚升降而造历。即以上年乙巳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正日南至之候。岁、月、日、时,皆会于此。以之为历元,以建寅为正月,是朔立春为孟。 又闻柘邑飞龙氏桋生,乃朱襄后裔,能审音律。召至谓曰:“方今妖殄祸息,物惠人和。为我作昌大之乐,以和来宾。” 桋生领命,乃会八风之音,为圭水之曲。东北曰融风,东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曰阊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曰广莫风,取八方宾从闻风崇德之义。 濮水浮金效珍范铸而为钟,历山空木特奇蒙革以为鼓。乃作基英之乐,谓肇基英明借运气合音律奏之,以调阴阳。 颛顼曰:“可以享上帝、朝群后矣!”于是海内承向,如景从云合,更其乐曰“承云”。真是天曰作时,地曰作昌,人曰作乐,鸟兽万物,莫不应和。 帝有四朋,曰大欵、赤民、柏夷父、柏亮父,咸曾师事之。四朋进曰:“吾侪庸辈耳,曷足以语道?闻湘东有渌图子者,恒以图示人。斯可师也,以濬其明而益其圣。” 即命使恭迎。渌图不见,命僮出告曰:“治家莫先教子,治国莫先亲贤。”覆报,帝称善。 弥岁,帝初娶邹屠氏之女,生骆明、苍舒、隤凯、大临、龙降、庭坚、仲容、叔达,皆齐圣广渊,明允诚笃,天下谓之八凯。 又娶胜溃氏之女曰禄,生卷章,庶子曰穷蝉。有孽子三人,一名伯服,一名淑士,一名三面。生而不肖,帝恶之。迸而弗录,死为厉鬼。一居江水为疟鬼,一居若水为罔两,一居人宫室区隅以惊人小儿。 帝性静渊而疏达,是以北至幽陵,南至交趾,西至流沙,东至蟠水,动静之物,小大之神,莫不祗属。 帝阅诸子非命世之资,乃属意族子高辛。尝谓群臣曰:“当以此子为嗣。”帝在位七十八年,年九十八岁而崩。 众感帝德,欲立八凯,咸守父命不从。强立叔达为孺帝,乃欲自尽。群臣遵遗命,奉高辛为天子。庚申秋嗣位,以癸亥岁为元年。 高辛姬姓,少昊之孙也。父曰峤极,母陈丰氏,裒履大迹而孕,生而神异。甫产之时,母抱置膝上,自言其名曰岌。后以岌及危殆之辞,改曰夋。龆龀有德,年十五,佐颛顼受封于辛,故号高辛。年三十,以木德代王,号曰帝喾。 以人事纪官,南方日司徒,掌图籍户口。西方曰司马,掌训练兵马。北方曰司寇,决囚定罪。东方曰司空,鸠匠督工。中曰冢宰,总裁百揆。燮理二气五行之官,分职诸司,封为上公。祀稷五祀,是尊是奉,永世赖之。 帝作仙人形书,岁在鹑火。择日葬颛顼于濮阳顿丘道上。其后九嫔祔于阴,四蛇卫其下。 第20章 少女偕盘瓠南封 录图示四日叠瑞 高辛患犬戎侵扰,念是龙苗之裔,不与计较。犬戎全不知止,遣将领兵,直犯房山熊泉。 高辛议弃帝丘避之,挈颛帝妃嫔及眷属群臣,迁都于南湖之南亳城。见犬戎贪婪,出令募能得犬戎之上将头者,赐金千镒,邑万家,妻以少女。 先是,宫中一老妇有耳疾,令医者治之。出一物,大如茧。以瓠离盛之,以盘覆之。 有顷,化为犬,因名盘瓠。毛文五色,黑项白头,耳长尾卷,高可三尺许,四蹄矫健,可避兵矢。时以为异,帝驯畜之。常随帝出猎,所获必多,自是遐地知名。 此犬一闻帝命,便倏然逸出,径奔房山。犬戎上将吴车见之,知是高辛之犬,大喜曰:“高辛迁都避我,神犬弃主来归,正应彼失我得之兆。” 乃大张宴会,与戎兵欢饮,盘瓠吠跃于前。饮至夜深,呼犬伴卧帐下。犬俟吴车睡熟,上炕咬绝其项,衔头疾走。 营中警觉,戎兵乘良马来追,张弓乱射,皆被劲尾拨开,戎兵奔回。 高辛忽见盘瓠衔人首掷于阶下,命悬于都门。使人识认,报是戎将吴车之首。 帝谓盘瓠虽应酬功,奈是畜类,不可妻,且不可封赏,令厚食以肉糜。盘瓠镇日不食,伏地若聋。 少女以为信不可失,乃请行。帝不得已从之,封于南之武山五溪间,时曰犬封国。 盘瓠得少女,负入南山石室中。逾数年,生六男六女,自相牝牡,生育繁盛,遂杂居雄溪、樠溪、酉溪、溪、辰溪之中。五溪之源,皆出卢溪。 后少女教六女种木棉,造机织布。隔溪不能渡,造舟楫以济。盘瓠死,欲归故国。羞见宗祀,徘徊江岸。升南山以望,径化为石。 帝思少女,欲迎诸子爵之。使者归白其状云:“言语侏俪,面色斑斓,不可用。”乃止。 帝常赧然,谓群下曰:“世亦闻异类而偶者乎?” 适有西南人对曰:‘蜀有蚕女,不知姓氏。其父为人所掠,女念父不食。其母誓于众曰:‘有能得父还者,以女嫁之。’驾车之马忽振跃绝绊而去。 数日,父乘马而还。马嘶不已,母以誓言告父。父不允,马跑,其父怒,射杀之。曝其皮于庭,皮蹶起,卷女飞去。 旬日,皮复落于桑上,女化为蚕,食桑吐丝成茧。 后蚕女驾此马,乘云于空,侍卫数千人。谓父母曰:‘太上以我心不忘义,授为九宫仙嫔矣。’此事亦可为异闻也。”帝意少解。 东南一隅,已二百余年不雨。民皆远徙,遂为旷土,帝深为以忧。 至十九年辛巳,忽报东南大雨倾盆,水盈溪谷。民渐附集,可以布种安生。 帝感降甘霖,率百官郊祀,告谢神祗。 回朝,一道者当驾,大言曰:“活汝兆庶,子当酬我!更毋使效死者不得封赏也。”帝下车扶之,同载入朝。 道者曰:“玄女招女魃止雨,归而忘遣。其所止之处即不雨。田祖叔均驱之于赤城,枯旱二百余年,山石皆赤。 先有冬官黑云氏后土,生子信。信子曰夸父,性鲁志宏,身高二丈,神勇殊妙。为其存仁博施,又曰博父。居近东南,忧禾槁民散,乃入华盖,求容成公。 适我邀会蟠桃,知曾为雨师,恳求甚切。我因急于赴会,付龙符一道,只一小铜牌,令其入海召龙施雨。 夸父接符就走,将至盖竹山北,检点龙符,已失,乃跌足深悔。拙思亢旱不雨,皆为太阳燥烈。若能掩其光,方可灌溉滋生。 侵晨往观海峤,涌出大日如火球升于中天,轮虽小而转热。 俄而徂西,如被青山衔去。明旦复然。曰既知其始,当究其没,然后求障蔽之道。闻苍梧啮缺师,得王倪飞步之法。不疾而速,履水如陆,登山如夷。 往求得之,啮缺谓其好勇轻生,恐不得其死。夸父不悟,退炼于黄河之滨。 三月,其术已成,喜曰:‘吾愿可遂矣!’日中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挟杖飞渡黄河,乃与日竞走。 经过百里,回顾日不移影,似无胜负。至二千余里,日影转前,将逮之于禺谷。顿生烦躁,渴欲倾河而饮。 至渭水,堤高不能俯掬。将驱饮于大泽,未至,道渴而死。 予从度索回,怜其真诚,为想一举两得之策,成其始愿。 玄女召应龙,擒杀蚩尤,血污其体,不能上天,受困于闽地天湖山窟,可召来施雨。 遂顺路采药前去,在天阶山下玉华洞留宿。越旦,登天湖翠帘。其上三面峰环,中夷而旷。至窟边呼应龙出,折苎剥皮,蘸水揩涤血迹。即飞至空兴云,连雨三日,水道皆盈。 应龙乃去南方处之,故南多雨。昨吊夸父之尸,其所曳之杖,抛弃尸旁。为膏血所浸,化为郁邓邓大林。 不知者谓其不量力,与日竞影而死。知之者知其志在救民而亡身。洵可哀也。我之来此,非为己言功,伤夸父之不祀耳。” 帝曰:“夸父功德当祀,师何道号,愿终身事之?” 道者起曰:“世司雨之赤松子也。索人酬劳,犹佣工而求值也。在尘中扰得口燥,且回黄石静养精液。”飞步出东郊,不见。 帝怅然如失,遣使至渭河邓林,设祭夸父,有司岁时祀之。 时玄冥师昧之子台骀,宣汾洮彰大泽,导演击汰民离湍决之患。未几卒,帝命配祀夸父,世为共工。 帝见东南已安,西北未化。至冬,农事既毕,乃役民筑城,名曰西亳。明年,迁都于此。 后颛帝九嫔已死,欲附葬于顿丘之陵。因途路迢隔,择汉水东鲋鱼之山,葬颛帝衣冠于阳,葬九嫔于阴。设四石蛇,守卫四方。 恐民惑于鬼神,为教之曰:“天神曰神,圣之精气。人神曰鬼,贤之精气。岂向人求食?人自享之耳。” 人虑后岁月有差,复遵颛帝作历之意,于弦望晦朔日月未至而迎,过而送之,日至设丘兆于南郊以祀上帝。 日月星辰,先王偕食以重本也。制六列之?,享上帝以中?。举夷生之子臧黑典乐为声歌,名曰九招。 命倕与祚卜作鼙鼓钟磬吹笭管埙篪,名六英之乐,谓具六合英华也。 伶人咸拚以康帝功,帝普施利物,不私于身。上纯配天之治,下开执中之权。 元妃姜嫄,乃有邰氏女,与帝禋祀上帝。至野见巨人迹,即欣然践之,而身动如孕。 居期而生子,姜嫄以为不祥,诞置之隘巷,牛羊皆不敢践。 反腓字之,徙之于林中。适多人伐木,见母狼抱婴孩饮乳。众呼,遂乃舍去。 姜嫄使人觇之,见不死,又置渠中冰上。飞鸟咸集,或以翼藉其下,或以羽覆其上。姜嫄以为神,令抱回抚育。 初欲弃之,因名弃。儿时屹若巨人之志,其游戏好树艺麻菽,长善稼穑之事。 次妃庆都,实陈锋氏女,居三阿之南。生时有石流血,其父恶之,寄于伊侯长孺之国。帝闻其贤,纳之。孕十四月,至戊午夏,有赤龙飞舞于天,感动而生尧于丹陵。 次妃有娀氏女简狄生于不周之北。帝为其无子,俟玄鸟至日,以太牢祀高谋。简狄从祀回,即有娠。 逾三月,与宗妇三人行浴于晋丘之川。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遂言于帝。 帝曰:“神媒有灵,喻飞燕之祥也。”弥月,果生子,名契。 次妃娵訾氏女常仪,生子曰挚。 挚母于四妃中最下,而挚于兄弟中最长。次尧,次弃,次契,庶子曰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容、叔豹、季狸,皆忠肃恭懿,宜慈和惠,天下谓之八元。有不才子曰实沈、阏伯。 帝闻江湄降一异老,具先见之明。人有疑事质问,则录一图与之。至后必验,人称为图录子。遣使往迎,老人期以降日。帝建高台于中官祗侯,名台曰德。 至期,有九天真人执八光之节、景云之符为前导,后有童女数对,侍从皆呼:“玄宫真人降。”帝伏迓,真人下牧德台。 扶帝坐,命金童捧《黄庭经》五十卷,指授曰:“赤松、披衣、王倪、啮缺,皆得此道也。”为帝说《黄庭》之文,教以清和之道。 又授以三天真灵宝符,云上以奉天,使二仪无遗;下以告地,使河海不泄;中以鉴人,使年命无坠。 乃言:“上元已尽,今岁甲子始交中元。凡三千八百年,复为下元也。” 帝求示四妃之子,孰能为生民主者。真人袖出一简,掷地作金声,遂引从者升去。帝拾简详视,前后左右,分图四日,不解其意,并《黄庭经》藏于德台。 明岁乙丑春,帝崩。当时立国以长,推挚为帝。葬帝喾于濮阳顿丘台城阴野之秋山,以衣冠与姜嫄合葬于豳,一葬衣冠于古亳城南。 帝挚自己巳春嗣位,不修善政,号令不着。与阏伯、实沈、舅腹为伍,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次弟尧,号曰放勋,年十有三,佐挚封植,受封于陶。年十五,长十尺。年十六,远封为唐侯。实懋厥德,诸侯咸归之。挚自知不及,率群臣造唐而致禅。唐侯常梦身随云起,攀天而上,至是代挚为天子。 居挚于高辛古城。囚娵訾腹于市。迁阏伯于商丘,为火正。迁实沈于大夏,为水正。如参、辰二星,一出一没,隔于卯、酉,使不得相见也。 帝本姬姓,因生于母家伊氏,后葬母于耆,遂号伊耆氏。既受禅,以火德王,色尚白。定都于平阳安邑。改年为载,取万物始更终也。 丙子元载,置进善之旌,设敢谏之鼓,立诽谤之木。 帝生有异相,眉分八彩。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不骄不舒。 冠黄收,衣纯衣,彤车白马。所居茅茨不剪,土阶不石,榱题不枅。大路越席,太羹不和,粢食不凿。饭土簋,啜土铏。 金银珠玉不饰,锦绣文绮不御。不宝珍奇,不听淫乐。布衣鹿裘,衣履不敝尽不更为也。 其时九族既睦,百姓昭明,协和万国,于变时雍。上下仰其光烈,德之所格,无所不被。 尧思上古之君,世不独治,必须贤辅。知南正重北正黎之后,世掌天地之官,能占验时日,如黄帝时之羲和。命重后以羲为氏,黎后以和为氏。 帝钦若昊天,以天之元气昊然广大,未可概推,特复羲和之后,命立浑仪,修其先职。 察日之甲乙,月之大小。昏明递中之星,日月所会之辰,定其天数,以为岁首,谓之历象。以羲仲居禺夷之旸谷,理东作以殷春中。以羲叔居日南之交趾,理南讹以正夏至。和仲居西方之昧谷,理西成以殷秋中。和叔居朔方之幽都,理朔易以正冬至。是为四岳。 时有瑞草生于庭,每月朔后,日生一荚。至望后,日落一荚。月小尽,则一叶厌而不落。帝奇之,呼为“蓂荚”,又名“历草”。观此以定月之大小,旬、朔可知。咨羲、和二氏立闰法,以正四时,颁示四方。 庚辰五载,南夷越裳氏,去中都万里,重译来朝。献神龟,方三尺余,云:“得之艾山水滨,背有图文,非吾夷可识,谨献上国。” 帝视皆蝌蚪文,记开辟来故事。帝命太史放齐录之,谓之龟鉴,深藏内府,囿龟于池。因作龟书,厚赉南夷,遣归。 帝存心加意,作辞以自警并诫万民曰: 战战栗栗,日谨一日。人莫踬于山而踬于垤。 为政七年,民无作忒。丁亥十二载,帝思古圣皆省观设教,乃巡狩方隅。 于路存鳏寡、赈荒欠。一民饥寒,曰:“我饥寒之也。”仁昭而义立,德溥而化广。 自西北巡至淮扬,遇一奇伟男子于市中货缴,时谓之缴父。 召之,手挽弓矢进见。帝问:“何能?” 答:“能以绳系矢而射,又能随风上下。”帝命试射岭头高松。一矢射之,透干。御风腾上,拔矢而下。 帝爱其神技,呼之曰“羿”,回都用为木正。不食五谷,唯啖百草之花。 是时十日并出,焦禾杀稼。或大风四起,拔木发屋。北有暴水,冲渠倒岸。又有兽曰猰貐,其形似躯,迅走食人。洞庭之野有修蛇,长百丈,呼气吸人。东海之滨有封豨,大如兕。皆为民害。 四岳申告,帝忧曰:“予一人不德,众庶何与而罹此祸?” 群臣曰:“炎帝有疾疫饥馑之忧,黄帝有水火刀兵之厄,不害其为圣主。” 正是:务在君心能感格,定教灾异自潜消。 第21章 姮娥窃药入蟾宫 赤将功成居日府 帝观羿材力非常,使治风、日诸怪。发兵三百,随其调遣。羿忻然承命。 至东方大泽间,登青丘,察狂风从西来。命百姓门首各树十丈长幡,下磉以石。大风遇幡,萎然回转。 羿乃搏风直上,任其飘荡。落下一峰,见岩下有一怪物。形如皮囊,色间黄白,张口呼吸。 羿忖知此物作祟,取弓暗射一矢,中其额。飞步赶去,见其走入深洞内。大喝曰:“谁敢擅射风母?”舞泼风刀卷来。 羿挺剑迎数合,踅身背发一箭,贯其膝。释刀拜伏曰:“乞留残喘,任君驱遣。”羿为之拔矢。 其人曰:“予即风伯飞廉,遁归南知,困守将四百年。追思蚩尤不祀,故约旧友扰乱报怨。冰夷于仲秋上庚日死,灵元不昧,上帝署为河伯,许遣其女弟姮娥、监使者潜处高梁,暴涨河水,渰泊民物。通信于回禄,只助九头晏鸟,口喷烈火,借映阳光,焦杀桑麻禾稼,使民不得衣食。” 羿曰:“黄帝修德行仁,天为之助。蚩尤弄兵好杀,自取灭亡。子蹈其覆辙,戮且及子矣!” 飞廉恐愧交切。羿曰:“悔心一萌,即为善人,愿与结兄弟。” 飞廉曰:“天地间无风,如人身无气,不可也。风母乃天地之橐龠,鼓动之则风自出。君须传告百姓,家悬一缴,风遇缴即不敢肆虐。”遂拜羿为兄。 出山肴野蔌款待。命封姨出见,乃飞廉之姬,主八方之风,令作乐侑酒。羿问明九鸟姮娥之处,珍重言别。 羿告民家各系一矢于檐,以厌恶风。羿领众至西河麟山,三峰相峙,又名三峻,屯于谷口。 寅卯之交,羿挟弓矢探视。见三峰头各有三鸟,皆向东喷焱。旭日升至三竿,增出九轮。妖日初居下技,移时与太阳相混,十日并照,地如洪炉。 羿知九鸟肆恶,魆地连发九矢,皆中其颈。九轮妖日,化赤云飞散,止一轮独丽中天。羿挥众军寻捕,有九赤石上插九矢。 羿望并州进发。至高梁,见河水腾发,汹汹如雪山涌至。羿忙望洪涛射去,水势稍却。 羿尾后追去,有一人乘朱鬛白马,白衣玄冠,从十二童子所至,雨水滂沱。知是河伯使者,射中其左目,诸水神逐浪而散。 急流中一女子疾走,知是冰夷之妹。发矢及其髻,姮娥曰:“感君不杀,愿奉箕帚。”羿忆师言姻事,遂携归见帝,历奏其事。帝深慰劳,赐宴完姻。 三月,帝召羿曰:“风日融和,水火既济,卿之功大矣!尚有三害未除,奈何?” 羿归别姮娥,带兵众北探猰貐,踪迹深林。见鸟雀惊飞,一巨兽虎面人身,坐嚼山羊。听有人声,便起身来攫。 羿发矢贯其掌,径带矢扑逐。羿飞上大树,乘懈中其脊,翻下旁坑。众钩起,脔烹食之。 至洞庭寻修蛇门户。伏草中候至黄昏,腥风渐近。从旁射之,左目贯至右,复连发之。长有千寻,犹鼓气如雷。锯千段,割肉熬油燃火,积骨为丘。 此蛇腹黄背玄,吞南山大象如蛙然,三年始出其骨。食麂鹿如蛟虫。长身曲折三回,形如“巴”字,又名巴蛇。 羿知封豨是大豕,命军士结大网,四系桑林。半夜树撼,守网军见豕入网,挺戈攒刺。羿命军民分食。 自此灾害并除,回朝复旨,帝尧封平野侯。 北地守臣丰隆奏云:“发鸠山有卿云兴。” 帝问维何,对曰:“若烟若雾,郁郁纷纷,萧索轮囷,名为庆云。此和气也。” 帝命驾登庆云之山,石丛晨腾瑞光,缕分五色。遥望东南海涯,忽冲起九色毫光,蜿蜒浮空,帝令侯羿御风觇视。 先是南土初有生民时,人与蛇杂处。王母第二女太武夫人青(女氐)至闽中拓土以居,因不事修炼,形貌衰褪,复独处南闽山中调摄。 西母在度索会后,念其苦行多年,故驾山来顾,遂驻此山于南。传以九转丹法,太武炼而服之,容颜如酡。常呼海底老龙跨游上下,四射龙光九色。 羿承命至闽,问居民,知是西母之女,已往昆仑。即乘薰风至仑墟,有醴泉、华池、黑水,南有灵渊,前有九门,开明天兽把守。铭其门曰: 开明为兽,禀资乾精。蹬视昆仑,威振百灵。 羿仰望不能援陟,耸身乘风直上其巅,凝眸遍视。开明兽领凤凰鸾鸟,皆戴戈鍪前来抵触。羿张弓射中其鍪,鸾凤展翅飞鸣,开明兽垂尾跑回。 羿再欲发矢,听得洞开处一位道姑,后有数十女童簇拥,大呼:“赤将,休无礼!”羿知是金母,放弓伏地称罪。 金母邀入,饮之以华池之浆。徐谓曰:“二女青(女氐)复回闽中,吾子将何所请?” 羿曰:“闻母有不死之药,求一二颗以却死气。” 母曰:“此药非可易求,即使有缘得之,亦须静养期年,服之飞升云外。若躁意遽食,必罹咎殃。小徒巫咸掌守,予命其付汝。汝曾为黄帝木正,精于造作。此处往来造访者,苦其高远难陟,欲于山腰起建几所宫院,安集道侣。汝其董成之。” 羿允诺,遂同至山半,形如龟背,山背瑾瑜凝素,夜发奇光,名曰白玉龟山,即于此定基。 羿为工师,山灵效命,切玉为砖,采香为料,琉璃代瓦,玛瑙铺阶。不半月造成一十六处宫院,殿阁台池,无不焕美。 金母遍游其中,见高大寥廓,名阆风仙苑。旁栽八干凌风桂,后植三株赤水桐。女童捧玉盘而至,一颗灵丹,晃动如雪。金母递曰:“聊以酬子之劳。” 羿意其少,母曰:“服此便可飞升永命,无藉于多也。但不可遽食。”羿谢别回平阳,见奏其事。 归家,以丹密藏梁间奥处,自此终日静养。将数月,南方有一异人,怒发圆睛,齿长如凿,因名凿齿。四出害人,帝尧闻之,命羿曰:“子惮劳,再往。”乃以彤弓素缯赐之,俾靖南方。羿为君命难违,只得部兵南行。 探彼有洞名寿华,是其巢穴,众军发喊攻围。凿齿掠食方回,咆哮持锁而前。羿觑定发矢,落其长齿,凿齿掩嘴弃锁而跑。羿复矢其腰,大吼倒地。羿取其长齿回都。 姮娥,小字纯狐,阴为善,不求人知。独处无聊,闲步堂中。猛见梁上白光旋舞,异香盈室。乃驾木升视,探得白丹。惧羿威力,未敢窃食。闻东市有黄先生善筮,带女使往卜。有黄为筮之,卦成曰吉: 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毋惊毋恐,后其大昌。 姮娥谢归,服之,身轻似翼,栩栩欲飞。羿归,见其神情恍惚,疑之。至晚,视丹已失。急入卧房寻问,姮娥推窗逃避。忽觉风生两腋,乘空直上。羿问女使所以,遂挽弓来追。 其夜月光皎洁,远见姮娥如蟾蜍之小,复耸涌上。一阵罡风,吹羿如黄叶坠下。姮娥蹬下几重,顿觉冷气侵肤。奔至一处,好似琉璃境界。其间寒威四注,且空旷无垠,惟有连株丹桂。 姮娥举目无亲,气塞咽喉。咯吐一物,即丹之云母外衣,化而成形,象兔四足,色如白玉,阴精之宗也。姮娥渴饮露华,饥餐桂英,遂托身于此。 羿被吹至东极,坠大泽之侧。天光将曙,定性飞上高冈。直东有哑哑之声三唱,海峤中涌出一轮红日。遥闻钟声,寻声至山麓。现出殿角宫墙,俱是青玉造成,深广数里,无数吏兵来往。 羿入探望,有仙官喝曰:“何处野仙窥视?”正待分剖,殿上传宣:“令赤将子进见!”羿随至阶下,见殿上有“青提”二字,始知东华帝君之所,即称臣俯伏。 传上殿,命坐。帝君曰:“勿怨姮娥窃取,皆有定数。汝功行已完,合证天仙之位,故借罡风招来也。汝得丹于金母,金生乎水,水成汝之妻,宜也。汝禀烈火之姿,宜为我之所造。日乃太阳火精,月乃太阴水晶。火则外光,水则含影。姮娥藉子之力,居于月府。子曾有功于日,当居日宫,配合阴阳之理。” 令童捧赤苓糕、太阴玄符,谓羿曰:“子食此糕,无畏真阳之火。佩此符,可入月府相会。只可日就月,月不能就日也。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背日则光尽矣!” 羿曰:“日月既两仪之精,何能居止其中?” 帝君曰:“天之经纬,在野象州,在朝象宫,在人象事,岂特日月可居!即诸星列曜,皆有神守。天之日月,如地之都城,星曜犹州邑也。既有封疆,则备官守。” 羿欣然食糕佩符,拜谢欲行。帝君曰:“日之升沉,于理自然。子居其中,未识昼夜之候,须得扶桑金乌为伴。东升彼必高唱报晓,日中又唱,西坠再唱,如是一日矣。” 羿问何在,帝君曰:“子所闻哑哑者是也。此鸟阳精之宗,常吞太阳之华,积而成乌象三趾,栖于扶桑神木之间。久侍丹池,朝看浴日,发声震天,搅人清寐。故令灵真之拘入桃都山中,其声稍抑。吾子挈至日宫,神景登天,何幽不烛也!” 书符与羿,往取灵真验之。开笼出禽,见其金羽雄声,赳赳然立于窗前。灵真曰:“凡鸟与之,相视有孕,有卵哺之,皆朱冠善搐。每闻其首唱,皆应声齐鸣矣!” 羿作别,跨上踆鸟,飞上九霄,日当卓午。入轮中周围旷荡无涯,与大地相似,不觉其运动,优游自在。 因念姮娥,乘相望之夜,纵金光自地升天,飞入月中。桂景婆娑,阶径冷落。寻至最深处,姮娥独坐。 见羿欲避,羿趋前,执手慰之。言己亦处日中,往事不必复疑。乃为锯桂木,采冰瑜,成一所宫殿,令居,题额曰“广寒宫”。每望夕来会时,阳和充物,月光分外晶明。 羿归日轮,亦造一座大殿。仪象郁葱,名“郁仪殿”。自此太阳太阴,皆有君主矣。 时正帝尧甲子四十九载,帝为治五十载。政教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帝犹不知天下治与不治,亿兆戴己不戴己。问左右,不知。问朝外,不知。乃微服游于康衢,见群儿拍手作谣曰: 立我烝民,莫非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帝虽知赞美谓出自无知之口,又无章曲,问:“何所教?” 童云:“卧龙山席老作也。” 帝过浮山,道中有老人年八十余,含哺鼓腹,以木击王壤而歌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帝知是席老,问所歌何意。老人曰:“此乐道之辞,盖相忘帝化而不知为之者也。”帝载归,尊为老师。 报平野侯南归,与妻姮娥齐上重霄飞去。帝不胜嗟叹,谓羿有功于天下,封为宗布。 因想东狩而遇羿,今盍四出远巡,或有奇人可致。是岁乙丑,帝率大臣西游华山。自郊野至郛郭城市,一路观风问俗。 华封人拜迎于道,丰神飘逸。帝亲扶问其姓氏,答云:“张氏令论。” 帝问以政治如何,对曰:“嘻!愿祝圣人多福多寿多男子,兆民恒有赖矣!” 帝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请辞!” 封人曰:“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与物皆昌;天下无道,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何辱之有!” 帝虽贤其说,知是避世之流,乃问曰:“尔知有何贤才,堪为国用?” 封人曰:“洪崖先生者,道尊德隆。予少师之。但踪迹无常,不可得见也。平陆有许由者,尝学琴于我,其制行高廉,或可任使。然亦非预卜者。” 帝问洪崖年寿,许由素履,封人曰:“洪崖年已数千岁,姓氏数易,今呼为务成子。由为泰岳之后,字武仲,年四百,隐于阳城槐里。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饍不食。常入境采药作饵,虽草木必问而后取。不与俗人为伍,交谈皆贞逸也。” 当夜,帝招封人并榻而卧,细谈音律妙理及导引玄微。待旦,帝欲挽之入朝,辞以葑菲庸才,送至百里。 帝握手依依,令论忽心痛难禁,倒卧车上。借村舍调治,帝忧思百出,亲为抚视。至夜半,忽失令论所在,帝不胜嗟叹而回。 乃曰:“彼三祝我,虑我后人不能继也。将择善者居之。汝众臣中,可访顺时为治之人,用以嗣位。” 正是:善退还思后进,慎终当虑初心。 第22章 巢许养高贞避世 蒲支传奕手谈兵 放齐曰:“丹朱开明解远之才,舍此而谁?” 帝曰:“吁,丹朱既习浇嚣,又将凶讼,何可用也?”按帝娶散宜氏之女曰女皇,生子二,长号监明,先死。监明之子式,封于刘。次子名朱,帝以其骜狠娼克,使出就丹。 欢兜进言:“水宫共工奕可用。” 帝斥之曰:“共工用意邪僻,讵可登用?”欢兜惭退。 帝思:“务成杳不可致,许由孤高廉耻,足为我师。尝闻孤不滥交,高不污下,廉不苟取,耻不妄为。以此而临天下,安有不治者乎?” 遣使至平陆,见其与妻坐大树下,补衣曝日。使者具道来意。由曰:“匹夫结志,固如磐石。采山饮河,所以养性,非以贪天下也。”携妻闭门而入,使者叩之不应,回都覆命。 帝曰:“贤者非可召见也。”遂命驾亲往。但见双扉不掩,庭户萧然。问于土人,云:“投中岳友人去矣。” 帝即至颍水之阳,见一人牵犊而来,知为奇士。问姓氏,答以无有。叩以许由踪迹,推以不识。微以天下讽之,曰:“子之牧孤犊,未若牧九州之为愈也。” 答曰:“子择简者可耳。孤犊勤饲节御,牧之甚易。九州经营宵旰,牧之未溥。然牧天下者,犹予之牧犊,焉用惴惴然以所牧畀予。予无所用天下为!”径牵犊循河而去。帝忧然叹曰:“此隐沦也。” 又寻至箕山下,山形如箕环抱。有一人临河倚石而歌曰: 登彼箕山兮,瞻望天下。山川绮丽,万物还普。日月运照,靡不记睹。游牧其间,何所却虑。叹彼唐尧,独自愁苦。劳曹九州,忧勤后土。谓予钦明,传禅易祖。我乐何如,盖不眄顾。河水流兮缘高山,甘瓜施兮叶绵蛮。高林肃兮相错连,居此之处傲尧君。 帝闻歌惊异。有识者曰:“此即许先生也。” 许由自使者去后,挈家欲入中岳。寻严僖家暂避。趋逆旅,逆旅人亡其皮冠,疑由窃之。由不辨,脱己帻偿之。 妻曰:“诬盗不辨,恐实恶名。”由曰:“释谤如理丝,躁则愈结,任之将自明。何辨焉?” 越旦,行及数里,逆旅人奔送帻至,曰:“获罪贤者,皮冠已在卧所检出矣!”惭谢而去。 由不之怪,亦无矜色,妻服其雅量,同匿于箕山之阴。日采薪自给,尝抚琴作清商隐士操,以乐其志。 是日,欲往会巢父。少憩沛泽,作歌遗怀,值帝寻踪至此。 揖坐石上,深致殷勤。由曰:“子之光泽,沛然溢乎四海,俾黎首欢聚一室,鄙夫安卧林泉,皆所赐也。” 帝惶恐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灌浸,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天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为九州长。” 由笑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矣。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吾师啮缺有言曰:‘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性各有极,苟足其极,余皆无用也。’予已会其大旨,将从吾师南游矣。” 帝问啮缺可得见否,由曰:“即苍梧何侯,只问都市东有黄筮者,知其从来。” 帝复促载回朝,由勃然掩耳曰:“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也。”疾趋入山,思:“尧以九州长让我,此言污耳。若不洗去,恐侵入肺腑也。”至河滨,掬水洗耳。 下流有牵犊者至,由视之,是故友巢父。本金庭人,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 或问其巢居之故,答云:“不欲与俗人同处,亦将高避洪水也。”时方治平,人皆笑之。未尝以姓氏语人,皆号之曰巢父。 或见其饮无杯盂,以手掬饮,遗之以瓢,不受。其人悬于树间而去,风吹瓢动,与树相击,历历有声。巢父恶其烦而扰听,举弃之岩下。常乘黄犊,出游中州。 独与许由契合,方欲去访,路逢帝尧絮聒。正牵牛下河欲饮,见由洗耳。问其故,由述所以。 巢父责之曰:“何不隐汝形,韬汝光!若非吾友也,击其膺而下之。” 由怅然不自得,乃过清泠之水,复洗其耳。拭其目曰:“向闻贪言,负吾之友矣!” 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致污言入耳而后洗之,恐污我犊口。”急牵至上流饮之。自此巢、许屏迹人间,与严僖深藏不出。 帝回,亲至市东,来寻有黄。见筮者危坐肆中,叩是有黄,载归逊坐,曰:“先生知苍梧何侯否?” 有黄曰:“此吾弟子啮缺也。何为问之?” 帝述巢、许等事,有黄曰:“皆隐遁之流,无意政治。盖往求诸蒲伊子,此人高明渊博,始有教益耳。” 帝问蒲伊来历,有黄曰:“与予虽为道友,以尊长事之。编蒲为衣,往来于伊水,故号蒲伊。但缠迹无常,访之不易。惜蓍策不在,借子越裳所献神龟,一卜其行藏。” 帝曰:“毋乃伤其生乎?”曰:“无妨。但钻其肋,可见形兆。” 帝命囿中取出神龟,放殿上,首尾四足,缩紧不动。有黄钻裂兆,详其繇曰: 遇则遇,握不握。空谷传声,秋蝉蜕壳。 判毕,拍龟背曰:“咄!故人在此,避而不见耶?”此龟从未出头,一闻有黄之音,伸头纽颈视之。 有黄即跨上龟背,跏趺而坐,向帝拱手作别。殿中忽起狂风,扬尘眯目,顷刻不见。此盖中央氏王倪化名有黄,来唤神龟耳。 帝惊异累日,命驾至伊水,往觅蒲伊。至汾水之滨,见两人对坐翠桧下,画沙为道,以黑白小石子行列如阵图。右一人戴箬笠,左一人披蒲衣。坦腹露臂,毛长数寸,两目更方。 帝知即是,因思黄帝膝行下风问道,当执弟子礼。约退仪从,屏息侍立良久。二人罢手,起身振衣而笑。 帝欲前启,笠者顾帝谓蒲伊曰:“彼何人斯,至此窃视?”蒲伊点首曰:“王子泄言也。”望西疾行先去。 帝恐笠者亦去,曳袂问曰:“适去是蒲伊翁否?何即去耶?” 笠者曰:“然。是即古仙人偓佺,能飞行过鸟。知子为人所使,故避耳。” 帝具以其实恳告求引导,笠者许之。相携同行,一路讲义理。问姓氏,云是子州支父。 帝思:“是人与之为友,道德相符,何不即让与之。”遂邀坐路旁,谆谆以让位告之。 支父曰:“但我病懒,自治未遑,奚暇治天下哉?”帝不能强,只求引见蒲伊。 相与至洞,支父曰:“子姑少待!”入去多时,中有人咳声而出。帝端跪洞口,蒲伊趋扶曰:“子过矣,以天子之贵,而屈身山野,可乎?” 帝曰:“尊道屈己,为天下也。”蒲伊叹曰:“脱之如腊,忧民深切如此!”揖进逊坐。帝退居北面,童子奉茶毕。 帝欲启口,蒲伊曰:“子勿言!予已尽知。仁智如天,不能格不肖子,奔走道途,以天下推让,无有受主,良可叹也。丹朱顽劣,虽有贤良承受,难免日后干戈,转使生灵涂炭,子何以制之?” 帝忧形于色,曰:“任之致害生民,灭之恐伤天性,奈何?” 蒲伊曰:“且毋过虑,赖有术焉!”画策授帝,曰:“子其珍之,则知所任之人也。” 帝捧读曰: 玉在璞,藏诸岳。虽系鷟鸑,无妨妻珏。 帝求释其义,蒲伊曰:“后自有验。”帝佩服心胸。 又问全丹朱之术。蒲伊曰:“特易耳。丹朱善争而愚,当投其所好,以闲其情。前翠桧下沙道石子,是谓奕枰。废兴存亡,于此可见。” 帝问其理,蒲伊曰:“夫万物之数,从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且一者数之主,据其极而运四方也。三百六十,象周天之数。分四隅,以象四时。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十二路,以象其候。亦名围棋,为具攻围征战之用。其子黑白相半,以法阴阳。局之道谓之枰,道之间谓之罹。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道,世无解者。思惟玄女知兵,欲与一谈。寻至中条,又会玉晨去,久未回。幸其高徒子州支父守洞,挈至略谈其概,即深会其旨。怪道行兵神速,剪灭蚩尤也。” 帝曰:“闻灭蚩尤者,风后也。” 蒲伊曰:“山人行踪不定,姓氏无常,此乃其易名耳。”三人相视大笑。 蒲伊曰:“棋虽小数,实与兵合。千变万化,奕无同局。苟非精虑深思,不能求其胜负之由也。子归以教丹朱,彼必专心致志,何暇争夺天下哉!” 帝拜谢告归,蒲伊向药篮中取松子百余,曰:“予好食此,得延长年。今以赠子。”帝受而不食,二仙送至山前而别。 帝独步回,群臣齐集桧下,看所聚石子,不解其义。 帝至观之,留宿其下,以松实颁赐群臣。帝端思详察,越旦尽得其妙。令左右检石子于囊,画棋局于简,收拾回程。 帝西望黄河,如从天降。出孟门之上,登首山望之,惊曰:“水势东趋,顺其性也。何故散溢妄行,不治必为大害。” 闷闷回都,是时连告洪水为灾,荡析离居。帝曰:“下民其灾,谁可使治者?” 四岳与众举曰:“崇伯鲧猛厉多威,敏而独断,可当此任。” 帝初不可,既命试之。按鲧,颛顼之子,字熙,名白马,封于崇。因长于帝,故曰伯鲧。受命治水,心无定见。从河北甘泉市令民夫担土筑堤御之。壅塞下流,水愈横溢。民既患于无食,又逼于禽兽,皆巢栖穴处。 伯鲧苦于无术,探听荆州有地肺甫里,在洪水中常浮而不没。喜曰:“此吾息壤也。”乘桴而往。后恐治罪,复匿于淮海,造城盗居。 其时帝始封陶地之西,独未被水,获济者万户。帝遂北迁于此,茅盖以居,不忍自安。 丙子冬,用鲧治水。迄今十载九潦,绩用弗成。复咨四岳曰:“朕在位七十载,无德于民,灾祸未息,将求贤以代己。四岳诸侯之中,有顺事用天命以践朕位者乎?”对曰:“臣等昏鄙,何敢忝辱帝位!” 帝曰:“悉举汝等所知,自巨族以及侧陋者。” 四岳咸曰:“有矜在民间,曰重华,冀州人也。瞽瞍之子。” 帝曰:“然,朕亦闻之,坐为详言之。” 四岳列坐曰:“瞽瞍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句望,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之父即颛帝,重华乃黄帝八世孙也。自穷蝉至重华,皆微为庶人。 瞽瞍姓妫,妻握登,见大虹意感,于四十载丙辰昼梦玉雀入怀而生重华于诸冯姚墟,以姚为姓。生得龙颜大口,面目黧黑,身长六尺余,目重瞳子。为其仁孝高明,皆号曰舜。 舜母握登病死,恸哭几绝。瞽叟更娶东泽氏女曰壬女,生妹名敤手,又生弟名象。自幼性傲,瞽瞍溺爱之,常欲杀舜。 舜恭顺父母与弟,不失孝友之道,日以笃谨匪懈。与之小杖则受,大杖则避。父母欲使之,未尝不在。欲杀之,又不可得。年二十,以孝闻于远近。 当穷困之际,于河东历山高阜处躬亲稼穑,象耕鸟耘,不辞劳苦以养父母。每于田间呼天号泣,自责己罪为不能顺亲之心也。孝感居民,代为勤劳。 舜有余力,乃渔于雷泽,陶于河滨。至寿丘,作什器以便民。贩于顿丘,迁于负夏,皆随时取利以供甘旨。 凡人有善言善行,必取之于己,舍己从人。是以耕者让畔,渔者让泽,四方向风。所居之处,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人称为都君。其德如此,举用必有可观。” 帝尧喜曰:“是矣!吾其试之。” 帝复归平阳,命四岳曰:“朕欲以二女妻舜,观其治家,汝往谕之。”四岳承命通知,舜辞以尊卑悬绝。 四岳盛陈帝意,舜曰:“必告之父母,允而后可。” 四岳覆帝,帝曰:“如告而不许,舜必不违以从君。”乃从权,厘降二女于妫水之汭。瞽瞍见事已成,忌舜益切。 舜自娶后,以德化率二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亦不敢以帝女而骄漫,克尽妇道。 帝复使庶子九男事舜于猷亩之中,习其仪范,听其训导。 期月,帝闻而喜曰:“内外严肃,正家之道得矣!今可试以国政。” 为筑城于沩汭,百官工匠毕备,筑仓廪宫室,予以米粟生羊之类,是为有虞氏。 舜尚见帝,尧帝接以甥礼。馆于贰室,赐以干戈、袗衣、琱弓、瑶琴各一。 是时,舜之富贵已极。美色玩好盈前,为不得亲之欢心,俱不足以解忧。 一日,有神人降其室,授以《太上玄经》,教以修身理国之道,由是仁智愈弘。 值夏雨连绵,瞽瞍谓舜曰:“廪上渗漏,恐米谷腐烂,汝须修葺。” 真是:父命不可违,此身安足顾! 第23章 赐宝文叱召六丁 敬天帝尊崇徽号 舜曰:“唯。”退入束带径出。 二女问之,舜曰:“父使完廪,不得迟也。” 二女挽衣曰:“君卜此行吉乎?何不使工匠以代?” 舜曰:“顺命而往,吉凶未可问。” 二女曰:“宜整汝衣裳,鸟工而往,庶可免也。”持二笠与舜。 舜戴笠而往,升阶,上廪完治,猛见火光四起。寻阶欲下,已被掇去,翅张两笠而下。 警瞍捐阶焚廪,以为得计,不意飞下获免。象复进计曰:“室后古井断坏,若使浚之,不可飞而上也。”瞽瞍即召舜浚井。 舜奉命,又告二女。 二女曰:“君可临时应变,去汝衣裳,龙工而遁可也。”舜会意,缘索而入,脱去衣裳,匿入旁空。 少时,象肩巨石投掷衣上,犹恐得脱,复去担土填井。 舜急攀缘而上,潜归后宫。象掩盖略平,喜舜已死,归与父母议分所有,径往舜宫。闻琴声正和,谓二女所弹。见舜在床披衣跌坐弹琴。 象大惊惭,舜若不知,事父母益孝,爱弟弥切,瞽瞍亦信而顺之。由是世之为子者,莫不勉而为孝,天下士多就之。 帝知舜大孝大智,足可登膺。七十年乙酉,试以司徒之职,使其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远来朝觐者舜为宾以迎之,皆服其威仪。 高阳氏有才子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元。此十六族,帝未能用。舜举八恺君治九土,八元布五教。 又选于众中,举一人曰咎繇,字庭坚。色如削瓜,形同鸟喙。能秉公执法,舜命史畴卜兆大吉,遂深任用。 帝鸿氏休有别子名缙云,娶土敬氏女曰炎融,生不才子欢兜。专掩义举,又愚蒙昏聩,天下谓之浑沌。 少皞氏次妃生般,般生子曰昧,昧之子台骀,生不才子奕,袭为共工。毁败信行,粉饰恶言。其行穷而奇,故号其曰穷奇。 颛顼氏长子骆明生子鲧,纵恣凶顽,世无俦匹,时比之梼杌。 此三族,皆有从助千人,相与为恶,举世忧之。 又有缙云氏之不才子三苗,姜姓。祝融为缙云之官,生术嚣,术嚣生勾龙。颛顼封其支庶于荆州。三苗遣其弟郎仕于朝,贪于饮食,冒于货财,人号其为饕餮。比于三族,谓之四凶。 帝尧犹未去之,舜乃流放四族于四远,使不得相聚为恶。于是开辟四门以来英俊,以广视听。 帝得舜后,历试诸艰,皆能制治。阴阳五星风雨,各以时应。帝知舜行符天,使摄行天子之事。 七十二年丁亥春,代帝巡狩东方淮海。时有一青鸐人面鸟喙,八翼而独足,长尾具五色。众山雉徒之飞鸣,出山之畎。鲧以为瑞,欲自王于东,名其山为羽山。闻舜迸逐其族,决意为叛。 子文命入谏,鲧曰:“近日雏凤来翔,为我佳兆。” 文命曰:“闻鸐之交有时,别有伦,守死而相犯,明尊卑之分,此垂戒之意。如执念如此,乞斩男以谢天下,不忍见宗祀灭也。” 稣怒曰:“小子何知,敢挠大计?”禁于后山石室。文命知父必败,昼夜祷于天,祈父改行。 一女子自空而下,称夫人相请文命。不觉随至一处,见云楼琼台,灵官侍卫。夫人端坐于上,文命拜见。 夫人使坐而言曰:“余西王母第二十三女,名瑶姬,受职云华夫人。上理天英之台,下治巫山。太上知子将成父功,令余授以清宝文。可以出入水火,啸叱风雷,收策虎豹,呼召六丁。然后能导百谷而浚万川也。”文命再拜而受。又敕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童律、巨灵等相助。复使侍女陵容华导还石室。 文命恍惚若梦,而宝文在手。方忧父蹶,未暇详阅。 虞舜巡临境土,鲧怒集族中勇悍,乘夜劫杀。 舜见鲧不接,知其挟恨,“必来劫我”。乃埋伏以待。 二更,鲧率众杀入。鼓声大振,伏兵齐起。鲧见有备,急走。遍身披毛,至羽山下,前阻羽潭。一将追至,剑截其一足,坠潭之渊,化为黄熊。鳖身而三足,口喷烈焰,没水不见。 舜既殛鲧,闻其子进言,召至。见其身长九尺二寸,肩厚面丰,谢罪伏于阶下。舜问其始末,文命不敢扬父之过,隐忍不言。 旁有族人曰:“鲧娶有莘氏志之女曰修己。九流星贯昴,梦接意感,孕岁有二月。甲戌六月六日,母梦神人食以神珠薏苡而生于西夷燹道汶山石纽村之石穴。生时胸坼而文成命字,是号文命,字密,即以姒为姓。今一十四岁,身具渗漏,背若橐驼,长颈鸟喙,善步狼腰。鲧受命时,曾陈治水之方,云当因其自然之势。鲧不听,及避罪羽山,见鸐具五色,欲自为东帝。文命切谏,反遭拘系。” 舜念及己父,扶起命坐。考其经济,极有条理。仍令统族众,居此候旨。 舜复南巡江淮,将至荆州。百姓告三苗不仁,掳掠子女。 舜闻三苗之国,左洞庭,右彭蠡,未易攻取。因南方水势更大,遂返驾见帝,具闻。 尧曰:“凡黜陟征伐,汝勉行之。吾老矣,不克与闻也。”自此,封建大事,舜必请命而行。其有补政治者,则便宜行之。 是年季夏,大舜举文命续鲧之业,赐名曰禹,请封于潍水,是为高密。舜闻涂山氏有女名娇,多才干,知德教,时人比之女娲,以礼聘为禹之正室。是年仲冬辛日成婚,四日即入朝。 四岳言:“伯禹可当大任。”舜即命为司空,禹稽首让于弃契。舜曰:“汝平水土,往拯生民,惟其勉之。”禹不敢辞,乞弃益为辅,许之。 禹与弃、益请帝命。兴徒工以傅王。报有玄方道士见,伯禹邀入拜问,道者曰:“予北极水精子也,欲导治九域水土,拯救万民。上帝浼予来助。有五土篆文玉印一颗,佩之能历险不危,逢凶无害。有神针一枚,能测水深浅,应变无穷。又有灵宝五符,凡险要之水,镇之永宁。以此三宝授汝,可成大功也。” 伯禹捧观印篆。神针长寸许,未识何用。水精子曰:“试之自验,成功后来取也。”言毕,忽失所在。 禹望空拜谢,佩印于心胸,侵入肌肤渐平。以针试投江河,随深浅渐长至底,量其湿痕可知。顷复化为针。禹知神人相助,大功可来。 闻蜀有五丁力士,其子孙亦能开凿山川,乃招之为前驱,随山刊木,立表为记,定山川之差。自帝都始,从冀州两河,迤逦左旋。 帝命舜慰劳,舜赉牛酒,宜扬帝意。舜命益掌火,入山林薮泽焚之,使禽兽失其所栖,逃匿穷山,先除逼人之害。 乃授禹治水大略,须先疏通九河,以分其势。次瀹济、漯二水,以会于河。使皆注之海,而北条之水有所归焉。于南则决汝、汉,排淮、泗,使皆注之江,则平土可耕,中国人民可得而食矣。 禹领命,大舜回。至中途,天渐晦暝。忽烈风暴雨,雷电交作。欲于山麓少息。恐帝心悬望,自起执辔,冒雨疾驰,不致迷道而回。 禹痛伤先人无功受诛,乃劳身苦思,手胼足胝。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思水性之所归,掘去壅塞,使泛滥之水注海。蛇龙之属,驱于沮泽之间。于是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 为众庶鲜食,命益与之稻穑,可播种卑湿,以救民饥。命弃与民以难得之食,调有馀以相给。郁迁有无,以均诸侯。弃于中条东支教民播种。禹又度泉之甘苦咸冽温冷,凿地为井,以解民渴。相地之所产,山川之便利,以通贡赋。 舜回,具述所以。帝喜以为神,知足授天下,乃谓曰:“汝谋事至周,而言可绩。自宾四门之后,三年矣。速登大位,毋违朕意。”舜辞让再三,帝不听。择是年戊子正月上日,即帝之七十三载也。 帝尧大集四岳、群牧于文祖,授舜戒命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大舜再拜受命。 先是,耕历山时,梦眉长与发等,至此以应非常之兆,言能与上相齐也。舜虽受禅,心仍惕若。首察璇玑玉衡,以正天文。 大舜见七政齐平,知天命攸在,遂摄行天子之事,整理庶务,祭天地于圜丘,类告摄政之由。 因仰恩苍苍者天,元气昊然广大,岂无主宰司命,拟上尊号曰昊天上帝。 又曰:“天王大帝,适符上天之号。可见舜德合天,夙根不昧也。” 又谓:“众星各有司属,复禋享太宗,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洁敬四时,三光水旱,遥望山川岳渎,辩于群神,若丘陵坟衍也。”祭毕,埋太牢少牢于西北亥地。 尧又择日,使舜敛辑群牧,建国五等,亲颁五瑞于公、侯、伯、子、男。大舜自执镇圭,长尺二寸。公执桓圭,长九寸。侯执信圭,长七寸。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皆五寸。 舜即以会同巡狩朝觐之礼,宣言于众曰:“天子巡狩,以诸侯自专一国,威福任己,恐其壅遏上命,故巡行问民疾苦,察其侯度。五岁一巡狩,群后四朝。 仲春木旺,东巡于岱宗。东方守土之诸侯,齐会岱宗之岳。焚柴虔祭以告至,后以秩望祭东岳境内之名山大川。 既而见东方君长,乃合同四时节气,月之大小,日之甲乙,律度量衡,皆使协正齐一。修吉、凶、军、宾、嘉五礼,立五玉三帛,为聘何之礼。 推伏羲高阳为天统,色尚赤,其子孙用赤缯荐玉。神农高辛为地统,色尚黑,子孙用黑缯。黄帝少昊帝尧为人统,色尚白,今时诸侯皆用白缯荐玉。 又二生一死,为贽见之礼。卿执羔,大夫执雁,士执雉,庶人执骛,工商执鸡而已。 仲夏火旺,南巡狩。仲秋金旺,西巡狩。仲冬水旺,北巡狩。其考绩诸事皆同。 巡狩毕,归圣祖祢之庙,礼用特牲告祭。生曰父,死曰考,庙曰祢。巡狩之年,诸侯于方岳下进陈为治之说。朝贡之期,诸侯来觐京师,明试以功。有功则锡车服,以旌异之。”大舜播告已毕,群牧领命而退。 有一人称是西王母遣来,授益地之图,教广帝之九州为十二。复有白玉环一,白玉琯一,舜受谢之,使者倏不见。其后舜佩环以知天理,吹琯以和八风。 斯时命契往探治水,契奉命而往,未几复命曰:“司空始自冀州,即浩壶口。从东循山理水而西,开通河道,以及梁山狐岐山。复导汾水于太原,修鲧旧功,削地平广,至于岳阳。覃怀致功,以至衡、漳。赋出上上,其田中中。 恒、卫二水,既从其道,大陆已可耕治。直抵鸟夷皮服,夹右石碣入于海。旋至衮州,在济、渎、黄河之间。复疏九河,济水钟聚于雷夏。雷夏既泽,则潍水、沮水合一。 大水已平,则民得下丘居止,始就蚕桑。其田中下,此州被水尤极。司空言其耕作功难,俟后十三载,乃与八州同赋。 舟行浮于济、漯,道二水通于河,转入于海,自海西回,至于泰岱,是维青州境。经略嵎铁之夷,封畛东表之地。 次道封国高密之潍水,前娶涂山氏女侨,怀孕一十八月,于已丑二月生子曰启。时启生周年,在家呱呱而泣。 司空治水为急,三过其门而不入。曰:“毋以妻子挠吾心也。”惟相度地势,治复故道,其田斥卤,居上下等赋出中上。东莱之夷,亦得以畜牧。 青州已定,司空将至徐州,已浮于汶、济。共工逗留幽都,三苗同仇戮力,不豫防之,恐为大患。” 乃以既治地图呈上,大舜披阅。见冀州之北广大,即依益地图之教,西北分置并州,极北置幽州。青州之北辽远,分置营州,建三州之牧。 己丑冬,令流共工于幽州之极,风俗衣服,同于夷狄。三苗已失内应,闻欢兜被放崇山,谕其袭禹,自攻帝都。 正是:幸毋论曲直,请试观恩仇。 第24章 衡岳峰金简呈祥 岷山下玉书告绩 欢兜领族众迎至淮泗,伏茂林中,待欲劫杀。 伯禹闻知,先命伯益烈山泽而焚。欢兜退屯于吕梁。禹乃揠住洪水,蓄三日。开堤冲下,通族为浑沌之鬼。 三苗率车徒攻围国都,扬言讨罪。舜令群牧毋与之战。三苗粮尽回军,欲往卑羽山西,与弟饕餮相依。 舜遣陆终氏长子樊,追至三危,获而杀之,其族遂溃。舜封樊于昆吾,为卫姓。 辛卯秋,立上、中、下三军,左右分为六师,隶六卿。每乡用一卿率之,无事属司徒执掌,有事则属司马调遣。 以民不知法,易于为乱,命咎繇司李制五常之典刑以齐之。墨、劓、荆、宫、大辟为五刑。幼小弗识,老耄遗忘。 愚蠢过失为三宥,以流放宽于刑,重于宥。复以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裁过失,怙终贼刑。 舜赐咎繇曰皋陶,世为大理。乃颁示诸侯,拟罪用刑。虽设而无犯者,使皋陶请工,所以刑法告禹。 壬辰夏,帝尧亲作大章之乐,依华封人所教,命乐部奏之。增五弦琴为七弦,以合君臣之德。 念禹之劳,遣契赍瑶琴、宝剑各一赐禹。时禹在徐州界,为治淮渎甚难。 正在相度,忽见淮水中汹涌,涡陷中一物如犬,水长十余丈,遍体魆黑,其声戛戛,以身触岸即崩。 禹召土人问之,曰:“水神名无支祈,每出则水涨。相传形犹猕猴,力逾九象,人视之则盲。” 禹命众矢射之,其怪跃起水面,化一猿状。回视伯禹,钻入水底。禹遂以神符召童律等神将入水,束缚此怪,塞淮河泉眼,上以龟山镇之。庚辰,复用铁索软制,不能摇动。 于是禹令人夫疏流,贮其水于钜野之泽,东原始平。淮、沂二水,既有趋归,蒙、羽二山,皆可种艺矣。其田上中,其赋中中。 经过羽潭,致祭父鲧。恸哭再拜,投祭物于潭。 畎谷之翟,其羽中旌旄之饰。淮夷与徐戎杂居。其水出蠙珠美鱼,令贡为祭享之用。 徐州既治,复浮于泗水。其流四道,东陪尾山,西达于河,北据淮,南距海。濒海多蛟龙,禹知其畏铁,作铁柱镇于冈岸,直抵扬州界上。 远望彭蠡之滨,无数大鸟宿止。土人云是隋阳之鸟,冬月居芦苇泽中,交春乃去。 伯禹见人夫劳苦,时将寒沍,暂息以养其力。江南春信最早,即催趁起工。 先修彭蠡之旁流,都潴于泽。东至扬州之薮,曰具区,汪洋如海。湖水忽澎湃拍岸,一异兽往来飞扬,耳目俱无,八首八足。 禹询问土人,不知为何物。射之,无一矢可中。伯禹叹曰:“天乎!不获成功,吾民长从鱼鳖侣矣!”抱闷不已。 是夜梦一人曰:“予,具区神也。嘉君一意为民,故来相告。此兽名天吴,气禀东方,不食不死,千岁乃毙。须以庚辛之精制之,但用顽铁千斤,沉之水底,复令众人鸣金鼓,齐声呼曰:‘雕其骨,刻其脂,笺锣笺锣,委诸为夷。’乃可驱也。”禹记其言。 明旦,令军人如法行之,金鼓响喊之声,震闻百里,须臾云开浪息。禹知已除,传令开凿三江,导具区之水,以泄其势。 中有七十二蜂,西洞庭山有林屋,深杳莫测,禹投神符以镇之。三江既入于海,震泽已定。其田虽下等,其赋以人工能勤,列下上第七等。 东南偏远,少膺王化,伯禹乃会诸侯于具区之祁山。稽功考过,抚戢绥怀。海外鸟中夷长,亦率其旁鸟小夷,航海来会。瞻仰听命,以葛越木绵之属为贡。禹敷宣帝德,导引其归。命众诸侯各贡方物。 伯禹尚欲极其东南,忽有飞龙垂空,以尾画地,导决水而出之。知是南方应龙,设醴祭之。 探听浙闽瓯越,地皆濒海多山,不甚为害。惟江河川渎,源泉众多,入海不及,故常旁溢。遂复渡江北去,通淮泗入于大海。 禹于淮、泗、舒、庐之间,往来者六,遂名其地曰六。 皋陶承命至工所,宣扬刑宥之法。禹即留催趱人夫,布告百姓,使知刑畏法。 又沿江西行,北距荆山,南极衡山之南。是惟荆州之界。禹前至一山,有峰曰紫霄,下有石室深险,禹乃刻石记事。 至衡山致祭,夜宿山下。梦一玄衣男子,称是苍水使者,曰:“若欲得我简书,尔其斋焉。” 禹斋戒三日,果于岣嵝峰下得金简玉牒,皆蝌蚪字式,其辞略曰:“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 于是导江、汉二水入于海,江水出岷山之阳,南流入蜀。经过三峡,与汉水合。三狭水门狭隘,五丁力士,开凿不入,火焚不裂。工人齐声曰:“不可为也。” 禹深以为忧,曰:“岷山千里,惟此一道。若不安流,其害更甚于淮水。” 乃往告山神,祈为默助。至夜大风卒起,声振崖谷,势不可遏。 有七人长大异常,叉手至前曰:“巨灵六丁神将,向奉云华上宫夫人命,助君断石流波,决塞导厄。吾等托力于子孙,暗助成功。今至夫人治所,未禀懿旨,何敢擅施!值夫人东海之游,还过江上,因告其事,令君往会焉。” 伯禹悚然曰:“非即石室招见者乎?” 神曰:“然。”禹即整衣随行,一路见峰岩挺拔,林壑幽丽,有巨石如坛场。有狮子抱关,天马启涂,毒龙电兽,八威备轩,森然侍从,不可名识。 顾盼之际,其拥卫之辈,或化峙石,或变清流,或倏然飞腾,散为轻云,泊然而上,骤为风雨,或现游龙,或为翔鸟,千态万状,不可亲近。 禹疑其狡狯非真,问诸神将,答曰:“天地之本者,道也。运道之用者,圣也。圣之品次,真人仙人也。 其有禀气成真,不修而得道者,木公金母是也。盖二气之祖宗,阴阳之原本,仙真之王宰,造化之元光。 夫人为金母之女,太真之妹,西华少阴之气也。 昔师三元道君,受《上清宝经》于紫清阙下,得受是职。主领教童真之士,能回风混合,万景飞化之道。 其气弥纶天地,经营万物,大包造化,细入毫发,在人为人,在物为物。隐现变化,是其常也。岂止于云雨龙鹤,飞鸿腾凤哉!”伯禹然之。 往请崇之巅,见夫人上坐,乃拜而谢。夫人忙起身扶起,设宴于琼台之上。 伯禹稽首问道,夫人逊坐,语以妙道,称禹曰圣匠,命侍女开丹玉之笈,授以《上真内经》、金珰玉佩之文,曰:“天宝其玄,地宝其物,人养其气,所以全也。圣匠得此,将久视存身,与天地等也。”禹拜受,谢宴告辞。夫人仍命神将送回。 转眼忽失所在,禹于路问曰:“闻古止有五丁,而何有六?” 答曰:“童律为西方至刚之神,故招之以配丁甲之数,专助正人。陆策虎豹,水制蛟龙。断馘干邪,检驭群凶。凡为民害者,悉能诛灭也。”禹肃然起敬。 还至山下卧所,亲侍无一知之。密藏所授之物。 次日,忽现黄牛九头,在前导水。禹令五丁兴工,崖崩如雷。上自明月峡,及夷陵,至空舲乃止。三峡共七百余里,顷刻疏通。至今黄牛峡壁岸,犹有遗影不灭。故人皆称神禹。 由是上合九江之水,下趋大海,导出江东之别支,为沱水,入江引涔水入汉为潜水。 伯禹导水至洞庭、青草二湖之东,曰天岳,周五百里。石崖壁立,中产草药百余种,禹命采而作食。复凿篆文于石壁记其事。沱、潜既通,云、梦二泽之水少去。其地渐可耕治,弃即教民树艺五谷。其土田为下中,赋可上下。 癸巳七十八岁,契奉帝命,赉琴、剑至。伯禹拜受。知契明于礼乐,亦留工所,随处施教,使民敦伦有叙。 伯禹复入涔汉,将逾洛水之汭。有大龟出水探望,舟近也不惊动,奇而取之。长尺有二寸,负文于背,有数自一至九,与众端详良久,皆不之晓。弃曰:“予劝农于云、梦之间,闻有鬼臾区者,黄帝时人。精通术数,熟谙玄机,往问必得其理。” 禹召土人引至清溪,留剑自佩,亲执琴为贽,步入洞口,鬼臾区正席地布沙为图。童报客至,即模糊沙图,延入相见。 禹道来由,捧龟求教。区曰:“此龟出自九江,数合五行,背负之文,乃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惟五居中。中者土,火之子,金之母,寄于坤也。”伯禹恍然大悟,不暇留连,辞别而出。谓天锡灵龟,纳之于朝。 遂北渡洛水,至于南河。西南荆山,北距河水。限豫州之界,先导伊、洛、涧、瀍,合流入于河。次导荥、波二泽及荷泽、孟诸之水。田为中上,赋则上中,间有第一。 浮洛直达河表,东距华山之阳,西据黑水之北,乃梁州之界。地多高山,颇为易治。 深入蛮獠之地,一山横亘于前,壅塞水势。禹命凿之,用功甚多,因名多功山。岷山江水所出,嶓塚汉水所出,连绵二千余里。军士山行乏食,禹命采山石以充饥。 众疑而问,禹曰:“昔太乙氏有余粮石,本一种也。何怪焉?”因取而煅末,果可食。岷、嶓二山皆可树艺。 禹至岷山之北,仿佛见一人身披绛绣,长丈余,白面胡髯而鱼身。自称玄夷神使,捧黑玉书一方,谓曰:“水精至圣命授子以山海河图之经,告汝功业后至委宛,并玉印一齐缴还。”言讫,舞而入水,有黄鱼双跃后随。 禹视其赤文莫识,未几见两神女立于泉上,俄而不见。乃旅祭蔡、蒙二山之神。蒙山有五峰,前一峰最高,曰上清。禹闻有玉晨真人居之,设醴遥祭,上降甘露于地。其田下上,其赋八等九等。 更治西倾山,因桓水而转,直底绩于和夷之地。再浮于潜,逾汉上之沔之,入于渭。 乱流而渡于冀之西河,此水西据黑水,东距龙门,在冀州北,相接昆仑之墟。西北一隅,为雍州地境,众水东流,独导弱水西流。 至于合黎山右,治汭与泾,北流属于渭。理漆沮之水,南从渭流。理沣水同入于渭,而达于河。 西至荆山,更西至岐山。禹喟然曰:“赖祖宗神灵,获治至此!”时因洪水,祭祀久废,乃办牲醴旅祭,言治水功毕而告成也。 回顾终南、敦物二山,与鸟鼠同穴之山相望。从渭水至西北猪野之泽,凡原隰高下,咸底绩焉。 直陟鸟鼠西南,是三危境。度其脉络,与岐山连。时三苗之子聚族居此,闻伯禹导水至,乃率众来迎。禹知其贤,令为西裔之长。雍州田最上上,赋只中下。 其昆仑析支渠搜,皆西域之戎,荒服之外,流沙之内。咸就次第之美,河水发源于昆仑之南,自地涌出百馀泓。履高瞰之,若列星,故名星宿海。其色黄而浊,千年一清,应生圣人之大端,名曰黄河。东北流之积石山,始入中国。又东北流经沙漠,析而南流,入冀州之西,故云西河。横过豫州,直抵泰岱入海。 伯禹凿通河水处,广八十步。循小积石山,浮河东北而下,历灵胜之北,始顺流南行,至于龙门西河。伯禹凿之得通焉。又南至潼谷,渭水从西来,注齐会于渭汭。 自戊子春始,至乙未冬功成,禹八年于外,腓无胈,胫无毛。荒度九州,劳身焦思。举天下之民,皆得平土而居。 禹抵河津龙门登陆,回平阳。大舜郊迎,禹同弃、契、皋陶、益拜见于卧龙山下。大舜慰劳其功,招五人并车入城,引朝帝尧告绩。赐坐详问,对于治导之次。 帝复问致治之本,禹曰:“当修金、木、水、火、土、谷六府,成赋于中国。封建诸侯,赐之土地姓氏。天子畿内方千里,去王城五百里皆甸服。外五百里为侯服。凡百里为采地,二百里为男邦,三百里为侯服。” 正是:仪式既班,章程始制。 第25章 隐苍梧七贤遁迹 游嵩岳五圣逢真 “侯服外五百里为绥服,绥服五百里为要服。外三百里为夷,外二百里为蔡,外五百里为荒服。三百里为蛮,二百里为流。如是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南暨交趾,朔及幽都,声教讫于四海矣!” 帝曰:“善!”锡禹玄圭,以表显之。告成功于天下。帝命舜论功封爵,以酬诸人大绩。 舜至文祖之庙,会集四岳群牧,封禹于豫州河南,改国曰夏,姓姒氏。封弃稷于邰,赐姓姬氏,字曰度展。封契于太华之阳,国曰商,赐姓子氏。 命皋陶为士师,因其生于曲阜偃地,赐姓偃。以勾龙之子垂为共工,以益为朕虞,加封伯爵,赐姓嬴氏,号曰伯翳,食采于泰山之费邑,赐以皂色旌旆之旒,妻以姚姓玄玉之女。 以朱、虎、熊、罴四人为益之佐。垂子伯夷诚敬,命为秩宗,主次尊卑,夙夜维敬。以夔为典乐,使教元子诸子弟。命龙为纳言之官,喉舌之司。是为九官,咸再拜受命。 又命陆终氏第三子箓铿,浚道川水,定十二州之界,设十二州牧伯以守之,为养民之官。 舜封衮泰岱为东岳,雍太华为西岳,荆衡山为南岳,幽依无虑山为北岳,豫嵩山为中岳。立五庙祀之。 扬会稽山、青沂山、冀霍山、并恒山、梁岷山、徐芒砀山、营碣石山,为州之巨镇。 浚道十二州之州,以防水患。 丙申八十载,夏禹移眷属就封国。子启已九龄,英伟敏达,禹甫识面。叹羡涂山氏能教其子,乃相与入汝川石纽乡拜谒家庙。 伯禹回国,捧峨山长人所授黑玉书进问大舜,大舜解之曰:“长人,出类也。黑水,色也。玉,重宝也。书,文章也。告汝理水之功将成,与帝锡玄圭同义。但其书莫识,留俟高明。”禹收藏之。 舜念伯夷修职不怠,惟寅惟清,进为四岳,主祀享山川之礼,封于吕,赐姓姜。 又以羲和之后,列封为八伯。以伯夷为阳伯,弃为夏伯,咎繇为秋伯,垂为冬伯,羲仲、羲叔之后为羲伯,和仲、和叔之后为和伯。 帝尧谓舜曰:“昔黄帝游天下名山者八,三在夷狄,五在中国。首山,其一也。欲偕汝登观河渚,以见禹劳。”舜从之游。 先有五老人在河之渚,帝至,若罔见。 一老言曰:“河图将来告帝期。” 一老曰:“河图挂龟告帝谋。” 一老曰:“河图将来告帝书。” 一老曰:“河图将来告帝图。” 一老曰:“河图将浮龙衔玉,包金泥玉,检封盛书。”语毕,忽化流星,飞入于昴不见。众大异之,帝回都纪其事。 丁未九十二载,报有黄龙现于河。舜与群臣观于河潢。 黄龙从洛水诣前,鳞甲闪烁,负黄符图玺授于舜。良久乃逝。 有龙子一头,舜获之,回都令弄臣于桐乡泽中豢之,赐姓董氏。 帝知舜德至孝纯,明庶物,察人伦,神享民安,有十瑞相应,景星耀天,甘露降地,凤凰止于庭,乌鸟化为白,宫中刍草化为嘉禾,槐木生黄莲,箑蒲生于厨,历草本长七尺,黄龙授图,蛮夷率朝,帝遂深宫娱老,舜不敢以事相渎。 舜微时有七友,曰雄陶、方回、续牙、伯阳、东不訾、秦不虚、灵甫,常相周旋于历蓬之间,采其善言而用。 舜既登庸,即遣使招寻,不知其踪。命往方岳访之,丽山绣岭下,有七人浸温泉而浴。 其泉澄澈,不火而热。七人相顾曰:“西北地寒,惟此泉稍温,今冬何以卒岁?盖往苍梧就暖。”使者异之,婉问果是。 告以征召之旨,七人徐起披衣曰:“闻已受禅,贵贱殊等,不复与之友矣!”齐往南步去。使者不敢相强,归报大舜,不胜叹息。 是岁乙卯秋,有一人素衣玄冠,歌于都市曰: 鹿伴宿,鹤折足。龙入深渊,黎民痛哭。 廛吏欲执之,其行捷如飞马。廛吏奔告于朝,舜曰:“鹤、鹿与龙,皆阳物也。蛰藏群处,岁必严寒。恐有不祥事。” 冬十一月,果大寒,河渎冰冻至底,山林雪积如银。众畜僵死无算,人民肤体皆坼裂。 帝静养后宫,梦上帝有敕使召游城阳,寤而自知命终。召舜至,嘱以敬天爱民为重。未几,无疾而逝。 后妃、子女、大舜、群臣,皆举丧哀恸,百姓悲苦罢市,如丧考妣,四方不举音乐。舜请丹朱主丧,葬帝于东梁山之阳谷林。 诸侯推舜听政,舜曰:“向之妄摄天位者,顺帝之意也。帝已升遐,国有嗣君。然天子居丧,三年不言,予且权援宰职,后仍归政也。” 丹朱谅阴无事,般乐愈甚,舜屡谏不听。连年天道寒冱,丹朱恐火德将衰,舍平阳旧都,令舜居守,乃东迁庆云山,以就生方。筑一台于绝高处,上堆柴火,薰灼星斗,使回阳和之气,曰熨斗台。 舜见三年丧毕,乃避于南河之南,择贤而事。闻黄帝之子二酉藏书于五溪乌速山,有其六世孙,临沅山而居,止善文卷典籍,博综今古,因名善卷,志行高迈。 尧闻其得道,曾欲北面师之,而不知其处。舜乃枉驾其门,与之谈论竟日。学问渊源,问其所得。云有遗策千卷,赖纪后常来指教,略知义理。 舜问纪后为谁,善卷曰:“其人篆文字迹无所不晓,乃黄帝时左史仓颉,得古仙人偓佺金鉴代形之法。云游人间,常于中条蒲子山来往。” 舜问偓佺何在,善卷曰:“身穿蒲衣,更名蒲衣子。二人或闲谈洞府,或结伴出游,遇一则可皆见矣!”舜曰:“是帝尧之师否?”善卷曰:“然。”大舜重订会期而别。 是夏,舜至蒲子山,循路而上,但见洞门深闭。候至红日沉西,有童荷锄上山。舜从容施礼,问:“尊师何在?” 童指筐笑曰:“吾师今早下山,令?(zhu)黄精为食,约有一石,始回山洞也。”舜视不盈筐底,日?一二十枚,非三、四旬不能回,俟还山时再来求见。蒲子山与妫汭相近。耕历山时,虽闻其名,未暇拜谒。今时访之不值,怏怏而回。 多人遮道拥迎,乃在都诸大臣。惟禹不在,因母修己病卒,营葬于平山。稷契奏曰:“丹朱不道,诸侯皆叛。多有谋攻之者,朝野皇皇。丹朱惧不自安,乞定苍生大计。” 舜大惊曰:“不意更变者若此,且居此以观,人事合天,始可议也。”于是止足于韶山。左右有金乌、玉兔,二峰相对。 当时诸侯朝觐、讼狱、讴歌皆归之于舜,百官劝渡河即位。大舜见此时势,叹曰:“天也!” 乃与众至中国,即于妫汭历山之间相接中条山界,建都立庙,国号有虞,都城曰虞坂。为能亲近蒲衣,又名蒲坂。大舜至文祖之庙,告即位焉,时已未夏六月也。 帝舜虑有谋害丹朱者,先封于荆豫之域。有山石室如房,谓之丹渊。命重卫送迁外,运遗牛羊黍稷,使奉尧祀,礼乐如之,是谓虞宾,以示弗臣。丹朱惟以奕戏为乐,不与庶事,亦知天意在舜也。 帝舜以土德王,色尚赤。以天子旌旗仪卫往迎瞽瞍至都。瞽瞍向已底豫,帝见之,犹战栗恐惧。封帝弟象有库,使吏代之为治,而收贡税以纳于象。 帝建大、小二学,祀先圣先贤,皇而祭,始作韠载牲之体以梡。养国老于上庠,庶老于下庠。俱举燕礼,服深衣。 帝舜绍尧之后,又得诸贤以任众职,不见其有所作为,恭己正南面,而天下大治。乃画衣冠,异章服,以代五刑,由是民心益耻于不善矣。 庚申二载初夏,帝舜乃弹尧初赐五弦之琴,歌诗曰: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帝思乐以和神明,治上下,命南正、北正举知音律者。二正举夔,帝即以为乐正,命益七弦琴为二十五弦。 昔朱襄氏作五弦瑟,采阴气以定群生,瞽瞍乃拌五弦为十五弦之瑟,赞于太章。帝立,乃益八弦为二十三弦之瑟。又辑上古诸乐。 癸亥五载,乐正夔修九招六列六英之乐,以明帝德。于是八风以通,天下率服。 甲子六载,始当午会。时帝巡狩,群后德让,贡正声而九族具成。 乙丑七载,帝广开视听,求贤自辅。亦立诽谤之术于市,设旌阵鼓于朝,以启直言之路。访不逮于神斗。 每念蒲衣、纪后在近,未遑造访。当暮春融和,留皋陶守国,具聘物,同禹、稷、契、益带从者百人,步出东郊。 路遇前?黄精童子与童辈数人,皆负钟携筐而行。帝召问:“尊师在山否?” 对曰:“吾师知有贵人来会,勉我辈采办肴果,以备食用。昨晚为务成子招去嵩山会语,不知今可回未?” 帝曰:“久闻务成子之名,盖往嵩山晤之。” 童曰:“可,愿为前导。”帝大喜,与诸人登轻车疾驰。 路经首山,帝曰:“可一登以追雅度。”上山眺望移时,乃兼程至中岳。 东曰太室,西曰少室。务成与王晨已往青城,蒲衣在嵩高待舜。 帝步至西北麓少室中,见一人蒲衣中坐,旁二人相陪。 伯禹曾会过一人,趋拜于前,其人答谢。 帝问:“高贤姓氏?” 禹曰:“洛汭获灵文,质诸云梦先生,即此位也。” 帝极致契慕,乃私问曰:“衣蒲而瞑目者,已闻之八岁矣。东向而黄衣者,抑非纪后乎?” 鬼臾区曰:“群仙随务成子去后,纪后即往五溪,招善卷同来。故我与金蝉子伴坐于此,以尽地主之情。” 正言间,远闻直南呼呼风响,瞬间见一乘小车如飞而至。中坐二人,一是沅水善卷。见舜在侧立候,急挽辔停骖,跳下施礼,各诉契阔。 纪后慢步下车,不与众为礼,径默坐于蒲衣肩下。区曰:“二老素性高介,蒲衣又新得务成沉默凝静之旨。若谨事纪后,或不吝教也。” 帝与禹等四人朝上拜伏,蒲衣若为不知。纪后逐一扶起命坐,笑曰:“子等皆一时君相,何自屈若此!” 帝曰:“为思永尹之计。闻我师有经纶大才,故敢求教也。” 纪后赞曰:“子有天下而不以为乐,忧及后世,可谓仁至矣!”帝惶逊不已。举目窃视其容:四目炯炯,巨口龙颜,愈觉肃然起敬。 区谓禹曰:“承惠瑶琴,伴我山间岑寂。惜未携来对故人一操。” 禹谢曰:“所教玄理,至今佩服。偶得黑玉书一方,未解其文,乞先生更教之。” 鬼臾区曰:“庶事物理,或可强解。凡书文必质诸纪后,无不明也。” 大禹请帝转叩纪后,纪后了然曰:“此‘地平天成,用开大夏’八字,成功创业之符验。”又作蝌蚪文篆数百,为字体之母,以授帝,帝拜谢受之。 坐少顷,童子盛具肴果以进,众皆举筋逊食。蒲衣忽开目凭几,手捉肴果,擘而大啖,旁若无人。食毕,复闭目不动。 帝见其凛凛莫犯,乃微探纪后曰:“养高山林,一身受益。亮功廊庙,万国咸宁。二者孰胜?” 纪后曰:“动静有常,各有趣向。唯其所好也。” 帝又曰:“我师抱负非常,如得一展弘谟,自当政太民循,垂功万世,不尤愈于独善乎?” 纪后未及答,蒲衣瞋目厉声曰:“絮叨已久,渐及世事。尘俗逼人,不可留也。”跃起挽纪后之臂,同登小车。不辞众位,即控缰策马,如弩石离弦,转眼不见。诸童子随后追去,众人恍惚若梦。 帝默然自愧,益在旁观其辙迹,沉吟曰:“何神速乃尔!得效其制行于山泽间,何虑崎岖险道哉!” 区曰:“此务成子所乘之轺车也。其法机括溜利,轮辐轻巧,所以并驾骊马,登绝谷如坦途。”益求其式,区以佩觞刻画于板,载其转关分寸,机发盈虚。益收而藏之。 时天将暝,俱欲别去。帝忧形于色,殷勤执善卷手曰:“蒲衣、纪后,已成烟霞锢疾。先生如与仆同志,爱念生民,愿共载回,以理天下。” 善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均平安静,不知怨喜。子盛为衣裳,繁调五音,丕作皇乐,以眩愚民之耳目,乱从此始矣!吾冬衣皮毛,夏衣萝薜。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人间,志意自得。履足之外,俱为无用之地。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也。”帝见言辞甚远,不敢复言,惟嗟叹而已。 正是:求贤如渴吻,忧国每焦心。 第26章 七星岩龙神听乐 九嶷山帝舜归真 区留善卷到清溪过宿,诸人起送。帝见前途昏黑,欲就宿太室。金蝉子命童捧珠前导,扶帝真上中峰登大光室。旋入枢阳殿,皆金碧交辉。呼少子恽善出见,即设筵款待,父子相陪,共七人对酌。 恽善擎异草食帝,味甚甘美。问其名,曰:“此间强山所出含真草,黄花赤实,服之益寿强精。” 席间管弦杂响,女童歌舞献酒。帝只低首沉思,金蝉子曰:“吾子忧国太过矣!舍近求远,自贻伊戚也。” 帝问其故,金蝉子指示曰:“子五人德配五行,当生生相继而王,但迟速不同耳。”帝再详问,笑而不言。 帝思禹功德为最,自是更属意焉。舜后娥皇无子,女英生一子,曰商均,愚鲁无才,故欲以天下禅于贤者。 明旦,欲辞别下山,却露宿于岩下,并不见殿庭人迹。往寻清溪,亦失所在,乃取路回都。 将济河,见一山屹立中流,斫削若柱。水势湍急,舟不可渡。 帝曰:“此何险也?” 禹曰:“此山适当河道,凿以通流,留石以分水势。植立若柱,故曰砥柱。南流至急,触之即倾,故号鬼门。中道萦回如穴,舟行旋溺,虽神灵莫过,故曰神门。北势稍慢,曰人门。”禹命从西北斜渡,将及都鄙,路经蒲子山,叹望一回,知不得再见,遂还朝。 皋陶迎曰:“三苗子肹已死,其众复叛。” 帝曰:“朕不德,故三苗反复。杀伐有伤天和,俟其自化可也。”乃作大唐之歌,以抚群后。 戊辰十载,始立考绩法。核实功过,黜陟幽明,三载一考功。 因三苗乍臣乍叛,复分析流远,善留恶去,使不相混。 于是远近众职咸理。帝乃藏金于巉岩之上,捐珠于五湖之渊,俾下服度以杜淫邪而绝觊媚。 作米廪于学宫,以藏帝籍。德教及于荒服,南至交趾、北户,西至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及山戎、北发、息慎,东至长夷、岛夷。 壬申十四载,有大星如半月,现于晦朔之时,有烟云缭绕,凝霭不散。八伯曰:“王者,政教无私,则景星出。德合于山林,则卿云兴。”帝乃作歌以报其事,百工相和而歌曰: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兮,旦复旦兮。 八伯咸稽首进曰: 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癸酉十五载夏,瞽瞍病笃,帝日祷于天。调治莫效,殂于中秋三日。帝斋飦粥,悲痛无已。未几,后母亦殂。迁嫡母握登柩合葬于孟诸泽畔。 丁丑十九载,帝始设朝。禹与夔作九韶之乐,箾韶九成,故曰九招。 泠伦辈奏之,凤凰来仪,百兽率舞,朝野歆帝之德,钦禹明于度数声乐。 帝曰:“天下之情,得失之节,夔能和平之,一而足矣!” 是时,稷、契皆老,爵归封国。丙子十八载秋,稷之子台玺,自邰来告父薨。帝泣慰其归,台玺葬父于广都之野。哭泣过伤,逾七年亦卒。子叔均继立。商契后稷三年而薨,帝哀泣,诏立其子昭明。 庚寅三十二载,帝曰:“朕宅位已久,年及耄期,倦于勤劳。” 乃命禹曰:“惟汝功德盛大,天之历数在尔躬。终陟六后之位,人心维危,道心维微。维精维一,允执厥中。此存心出治之本也。” 禹让皋陶,帝不听。明年辛卯朔旦,帝至郊虔祭,荐禹于天。复会于神宗帝尧之庙,告摄位之命。 大禹摄位三载,内外循教,惟三苗昏迷弗恭。帝叹曰:“有苗弗率,姑容愈肆。”命禹狙征,正其罪。 甲午春,禹征集群后誓于众,用益为佐。有苗负固不战,大禹相持三旬,不克。恐劳众力,意欲班师。益曰:“威或不逮,增修其德,无远弗屈。满招损,谦受益,天之道也。”禹拜曰:“昌言也。”遂振旅而还。 帝乃大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之后,有苗民相谓曰:“此盛德之君也。”皆感恪来朝,贡以方物。 帝舜以为付托得人,终日逍遥散虑。每念雄陶七友,闻有苍梧之行,欲往访之。丙午初夏,帝命巡南。 群后谏曰:“既得其罪,宜静处调摄。何必远涉蛮地!”帝曰:“乾道健而好行,惰则生疲。”乃驾益所造轺车,命夔带伶官百人,共侍从千人,别二妃及大禹诸人,一径进发。 其时暑气方盛,轺车虽速,奈从人牵制,一日止行百里。渡汉江,涉洞庭,将至有鼻。忽有鼻臣吏哭奏其君象已殂。帝大惊,冒暑疾行,受临其丧。 及至,已殓。命附葬于父母之侧。其妻、子告曰:“有遗言云:‘死必葬于桂山,爱其陵谷深邃,丛桂清香也。’”帝允之,亲护丧车安厝。从者大半中暍,令随鼻国夫人回都。 留精健者与泠伦一部,随驾启行。在路叹曰:“未会七友,先丧一弟。浮生若梦,天下何足恋也。” 未几,经秋历冬,春意复生,帝觉神思不爽。乃于一山下命泠伦辈奏九成之乐,令夔教万舞以娱心志。夔乃左手执龠,右手秉翟,使众随挥而转。武用干戚,文用羽旄。帝大喜,赐夔曰“万王”。 又至一山,有九峰相映。下有九溪,亦皆相似。帝登一峰望之,形皆仿佛,故名曰九疑山。其山半皆苍松翠竹,下临清涧。时又夏秋之交,涧中多黄色莲花,香气盈谷。帝瞪目呼曰:“此非都鄙鸣条耶?得与七友偕隐于此,如耕历渔雷时。朝夕盘桓,以终其生,岂不乐哉!” 起程复南度大岭。至一山,古松蔽日,层岩临江。旁有一洞,帝避暑入坐。月上东山,遥见三峰鼎峙,万桂参差,香气馥郁。兴致不浅,命泠伦奏乐,居民集听。 中有庞眉老叟出谓帝曰:“乐则尽善,器犹未佳也。”帝恭问曰:“吾翁谁氏,审音若是?”叟曰:“我八泉龙神,五头氏祖龙第四子也。” 帝不为怪,与之东游桂林。龙神引至七星岩,七峰列如北斗。岩下石室幽旷。上多怪石,高插云表。中有三洞,一曰水月,景致最佳。月照澄江,金波晃耀。一曰栖霞,入洞行百余级,始得平地,云盛夏无暑,隆冬温暖。复至一洞,两崖壁立,仰视洞顶有爪痕,其下水声涌激,如在三峡中。帝与龙叟泛舟于中,凉气逼人毛骨。叟曰:“吾欲去矣!可会于八泉。”言讫,跃入水中,因名其洞曰龙隐。 帝遂上崖步回,从人报有双凤巢于山西。再欲南往,土人谏曰:“番禺边海,车驾不宜远涉风尘。”帝曰:“吾欲遵海滨而处。”谢别土人。 一路问至八泉,不知龙叟何处。曰:“始以乐会,再奏之必见。”遂登山憩石作乐,老叟即至,曰:“子真信人也!来顾老朽,谨以玉笙一部相赠。女娲时,臣随所造。须采昌山竹石配之。” 帝问昌山所在,叟指前山便是。帝命泠伦辈凿石为磬,截竹作箫。叟促试之,果是不同。帝抚掌叹曰:“得吾翁指教,始知乐之美备,必有异人往还,方能如此明察。” 叟曰:“此山顶石池,有泉八所。曰涌泉、香泉、甘泉、温泉、震泉、龙泉、乳泉、玉泉,因名灵池山。见我常出入其中,又名翁水。其发源处,居人汲饮,寿过百龄。 有苍梧何侯慕长生之道,多交异人,常来汲水。与有黄先生炼赤水神丹,我因探问而知,然未得其详也。 何侯首问道乎披衣子,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言未卒,何侯睡寐,披衣大悦,行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可与谋。彼何人哉!’ 何侯复问于有黄,四问而四不知。何侯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蒲衣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其犹藏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于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己为马,一以己为牛,其知性情,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也。’ 何侯南回遇许由,问曰:‘子将奚之?’ 由曰:‘将逃尧。’ 曰:‘奚谓耶?’ 由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于是同道焉!” 帝舜闻龙神之言,趋驾到苍梧地界。正寻问间,见多人携酒来迎。 为首一人,长髯白面,鞠躬道旁曰:“车驾辱临敝地,失于远迎。” 帝讶曰:“子何人而能知我?” 其人曰:“初为啮缺,后曰何侯。尧时隐此山,及今有二百余岁。饮乳泉、玉泉之水,皆寿至三百余岁。更赖有黄时降吾舍,讲养生之术。先招巢父、许由、严僖三人来隐,继有雄陶等友远来。今有黄受尹畴子之法,欲炼神丹。昨云帝将到舍,往邀道友相会,令我在此恭候。” 帝闻七友在彼,忙至其家,何侯招七人出见。帝致渴想之诚,羡叹巢、许高风。欢然相聚,有顷,何侯置馔。十二位对坐谈玄,侍从皆宿于庄舍。 饮至更馀,忽闻音乐飘飘,香气拂拂。帝疑是泠伦所奏,及见骈车羽幢,簇拥六位仙长从空而至。 帝与众降阶迎入,礼毕。坐定,一黄衣者拱手向帝曰:“知子到此,邀诸仙长来会。青绣袍者,东华元阳父,是为天帝。白玉摇环者,龟山金灵母,是为西后。凡世间应仙未仙者,悉皆禀命。吾子功成行满,故邀来证明。天帝又带安民居止之巢圣,始为饮食之燧皇。一掌东宫仙籍,一为司命东厨。皆能考察人间功过。予即尧时卜者有黄。近欲炼赤水丹,须得阴阳配耦,水火相济。蒙金母以少女玉卮配我,助成大道,号曰太真王夫人。” 帝曰:“王夫人抑从母以王为姓乎?” 有黄曰:“西母偶于南海禺山,架宇而居,自谓可人,遂于何为姓,字曰婉岭,号曰太虚化育南人。云游苍梧山,见啮缺好道,留居月余,赐曰何侯,乃传以绝疫之方。予于炎黄时尝为王倪,太真从我之姓耳!” 帝又问:“先生将炼神丹,闻受传于尹畴子,是果何人?” 有黄曰:“即务成更名也。”帝始知其详。 再拜,叩升遐之期,天帝垂目不对。巢圣、燧皇取册,查验良久,呈于天帝。视而颔之曰:“君者,舜也。升举有期矣!”帝不敢再问,拜谢退立。 巢、许、严与七人,亦向前拜问:“可得仙道否?”天帝亦令查验,二圣阅籍复旨。 天帝谓十人曰:“汝等道行虽高,然独善其身,无益于世,仙犹未也。” 西母呼谕之曰:“仙家以修炼为次,功行为上。子须努力前程,毋自惰也。” 有黄曰:“建功立行,是修炼中首事。前所教汝飞步之法,大可游行济世,何不用之?”何侯唯唯听命。 天帝起身命驾,临行语帝曰:“翼日当令五帝下迎,早归方诸受职。”以琰圭赠之。 金母曰:“前所遗玉琯,摄之勿失。”空中仙乐复起,队仗簇拥而去。 帝舜已喻其旨,即梳洗更衣,默处一室。左秉琰圭,右持玉琯,恭候天符。 巢、许十人,另在一室相戒。东不訾曰:“富贵诚排素愿,不屑攀援。但既远离尘俗,仙道或可有望。而东帝未许,奈何?” 方回曰:“子不闻独善无益,必须济世立功。我将从此改行矣!” 众皆曰:“此时忙忙涉世,犹恐不及耳!”方回默然不语。 未几,东方发白。外舍从人早起秣马驾车以伺。忽听一派乐声,见帝与众仙谈笑而出。侍从皆站立拱候,帝直行不顾。渐渐足底生云,如履阶级,步入重霄不见。 奔报何侯诸人,言:“帝已飞升去矣!”众趋入卧室,见帝默坐榻上,闭目垂眉。已无气息,肢节犹温软如故。众罗拜大哭。时值春初,夔命扶入轺车,载回都中料理。 在路速行,恰至九疑山下,轺车顿止,莫能移动。侍从惊异,飞报大禹诸臣,转报二妃商均。 大禹委皋陶理政,从岿水至九疑。泠伦辈接见,言:“帝初到九疑,极口赞美。今停车不进,非有意于此耶?” 帝尸颜色不变,皆抚尸大恸。禹命备办梓棺,议葬于湘江之南,九疑山左。是谓零陵,又曰永陵。 有鸟名凭霄,衔青沙珠成陇阜。二妃倚岩啼哭三昼夜,泪尽继血,洒竹上成斑痕。 万王夔不欲北归,乃留于南。立一土城于桂水之东以居。 二妃从众北归,既渡潇水,将及湘江,相对泣曰:“帝既弃世,我尔安归?”乃援帝所弹五弦之琴,鼓而作歌,以写悲怨曰: 一片白云青山内,一片白云青山外。 青山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青山在。 歌毕哀哭,俯视湘水,齐跃入江中。侍女忙救,不及。商均大恸,捞起备棺盛殓,附葬于永陵之右。 禹劝商均回都居丧。至中岳嵩山,向商均辞曰:“谅阴有诸臣代理。予昔侍驾到此,足知林下风味,将从蒲伊子游矣!” 正是:甘老山林同梦,永辞廊庙佥谋。 第27章 神农鼎九州定位 阳明天大禹还元 商均曰:“大禹身持筑杵锹锸而治水,致膝胫无毛,虽奴虏,不过于此。功绩既高,劳苦已极,宜君天下。”与众臣苦劝,禹乃勉至都中。皋陶还政于禹,时戊申秋日也。 至辛亥,三年之丧毕。诸侯咸奉禹即位,禹乃避入中岳阳城。诸侯之朝觐、讼狱、讴歌者,亦皆归禹。 商均知天命攸归,自揣才力不及。诸弟八人;禺号、淫梁、番禺、奚仲、吉光、晏龙、三身、义均。番禺能造舟,奚仲、吉光能为车,晏龙能为琴瑟,教民歌舞,义均能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皆不能平治天下。 商均乃率众至阳城敦请,大禹不得已,随众回都。至神宗庙再拜受命,然后即天子位。远方图进方物之像,贡五品之金。禹以金德继上而王,国号曰夏。承有虞以建寅月为岁首,改载曰岁,壬子春正月为元岁。治尚忠,色尚黑,牲玉用玄,迁都平阳。 念丹朱年老,远居房山,乃筑鸿郎城于帝尧始封之地,迎居于此。又筑虞城于孟诸,任商均居守。商均能辨正九韶之音,禹敬之。二子皆有疆土,以奉先祀。服其服,礼乐如之,以客礼见。朱卒,葬于太白山,封其支庶于洛水守冢。 帝禹分同姓之国十二:封有扈氏、褒氏于西岳,封有男氏、斟鄩氏于河南,封杞氏、戈氏于睢阳,封彤城氏、辛氏、冥氏于冀州,封费氏于江夏,封缯氏于泰山,封斟灌氏于北海。 三月,虔备太牢之礼,亲往羽渊祭父,驾至深山故宅。会合诸侯,宣布受命。帝禹于乾东上所活千八百国诸侯戴德,各执玉帛来朝,皆赏赉抚绥。 冬十一月,归都。别营都城于中条之间,曰安邑,迁而都焉。建国学者三:太学为东序,在国中。小学为西序,在西郊。乡学曰校。收而祭,载牲以嶡,盛祭酒者曰盏。 营清台以观天,造足鼓以聚众。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俱服燕衣。作乐曰大夏,以五音听治。悬钟、鼓、磬、铎、鞀于都门,为铭曰:“教寡人以道者挝鼓,谕以义者鼓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讼狱者挥鞀。” 帝禹勤察民隐,遍访贤才。一馈而十起,一沐而三握发。闻一善言,必拜谢。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承唐虞之盛治,不敢变法。 癸丑岁,卑陶陈知人安民之谟。帝禹以政治均平,皆陶之赏罚得中,厥功最大,荐之于天,且授以政。 皋陶病卒,帝泣曰:“何天不欲平治耶?”命葬于六城之东,即封其子孙于英、六。 帝复推于众臣,唯伯益为贤。乃荐于天,俾摄相事。 初,篯铿以善斟雉羹、和滋味事尧。又通算数,勇若盘古,舜故使其量度地数。铿闻夸父之后有章亥、坚亥二子,健步亦善算。使之为助,二亥两足步数,右手把算,左手指画。章亥步自东极,至于西垂,得二万八千里。坚亥自南极步至北垂,得二万六千里。至是乙卯四岁夏五月,篯铿归都复命。帝封徐州彭城为食邑,是曰大彭。 北地平靖,帝复为九州,命九牧治之。立贡法,一夫受田五十亩,取其五亩之入以供赋。以历山之金铸币赎民之卖子者。 帝谓天下一土,立天下者可称王。禹王以远方图物贡金,欲铸九州之鼎,以图象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命太史卜之,其繇曰: 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九鼎既成,迁于三国。 王复收天下之精金美铜,使巧工成光搏土为范。天以夏德之盛,降二龙以示象。于是熔金铸为九鼎,象九州之山川、土地、人民、鸟兽、草木及细微百物。各以字篆记之,足耳俱有龙文,谓之九龙神鼎。 王使成光御二龙行于域外,既周而还。王曰:“昔黄帝作车,少皡驾牛。朕今驾马,驱使便捷。”命奚仲为车正,更建旌旗斿旐,施于车上,以别尊卑。 是冬严寒,近侍仪狄作旨酒以进。禹王饮之甘,沉醉竟日,越旦乃醒,叹曰:“后世饮此,必有亡其国者。”遂疏斥仪狄而绝旨酒。 每于春秋巡行郊野,察民所不足而补助之,诸侯皆取法焉。百姓相庆曰: 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 丙辰五岁秋八月,天雨黄金三日。群臣贺曰:“是应金德,王之征也。”王命收贮内帑,以备岁凶赈济。 丁巳九月,王出游,见有罪人拘挛于道,乃下车对囚而泣,问其冤苦。左右曰:“彼不顺道,何痛之?”王曰:“尧舜时人,以尧舜之心为心。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为心,是以痛也。姑宥其罪,如怙终不悛,则用刑不贷也。”民亦泣谢而去。 冬十月传命东巡,大合诸侯,于十一月朔涂山取齐。泗上诸侯率先来赴,营正室九间,祗候驾临。左右草创馆舍数千,以待来者居止。 王以政事悉授伯益,使番禺驾舟,奚仲驾马,倍道疾趋,晦日至涂山。时昆吾正盛,倡率西北二千余国来会,共奖王室,四方诸侯皆至,预三十里外迎车驾驻正室。步卒皆以红绡帕抹其额,以为军容盛饰。 次日清晨,鸣钟击鼓。诸侯毕集外庭,候驾升殿,争睹天颜,少顷,禹王御极,南面以朝诸侯。衣冠济济,佩玉锵锵,拜舞于堂下。各以方物致贡,乞训辞以永家国。王戒之曰: 兢兢惕厉,图治斯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勿以贱忽,勿以贵尊。苟即荒淫,社稷替陵。 诸侯群牧再拜谢教。王计数颁赏,得执玉帛来朝者万国。 江之东南尚有千馀国,不能渡江而来。王命昆吾氏为西方之伯,得专征伐,铃束诸国。宴饮经日,各归本国。铭刻训辞,遗教后世。 王留涂山一月,迁母修己之柩,葬于羽潭之上。旁建太庙,岁时祭祀。 王更欲济江南巡,往会东南诸国。乃遣大彭进都,迎后侨、子启至涂山奉祀宗庙。丁巳六岁秋七月,至涂山相见。侨在路劳顿,染病七日而卒。王与启痛哭,就葬于山之阳,令启庐墓守丧。 自率群臣南巡,其时岭雪未消,江冻犹合,迟留北岸。起一池演习舟楫,名濡须。候日暖融和,始放舟中流。 忽风云陡合,波浪滔天,见有黄龙负舟而行。舟中人大惧,王仰叹曰:“受命于天,竭力以劳万民,此天所以为吾用也。生,寄也;死,归也。余何忧于龙焉!”视之犹蝘蜓耳,颜色不变。须臾,龙俛首而逝。 既济江东行,冬十月至祁山登陆。传命江东诸侯,齐至浙东上越,稽考功过以定黜陟。 数日,已至浙东大越,见千岩万壑,襟海带江。诸侯迎至委宛山,晚宿阳明洞中。 明旦,齐集苗山听旨,东南诸侯预建朝觐之所。时天下殷富,万国来同。八岁己未春正朔,考钟伐鼓,禹王坐南面,诸侯舞拜堂上。王宣告巡狩朝贡之礼,将誓言作玉宇,书载于金简。逐一计功考过,乃爵有德,封有功,诛有罪,罚有愆。因更苗山曰会稽。 江东防风氏之君独后至,禹王数其慢君之罪,执戮于山之阴。卧尸于车中犹丈余,踝股不没,从人与尸而回,改为汪芒氏。 王命以金简玉书埋藏于委宛山阳,土中得石函一。发之有赤碧圭各一,赤如日,碧如月,皆长一尺二寸。又得玉笥秘图,悟百川之理,皆黄帝所藏也。 禹王念帝舜功德,以赤圭授奚仲,封于会稽之东曰余姚。以碧圭授番禺,封于大越之北曰上虞。二子拜命就封。又藏秘图于方丈山上,命二子使人守之。禹王戮罪酬德,心始怡然。尚欲于此游览,遣侍从先回。 时二月中旬,风景晴和。王带数童,策杖散步山阴道,日暮方回。觉神疲力倦,隐几而卧。 一长人直入曰:“奉水精大圣命召子,可速往!”王起视之,识为玄夷使者。随至山前,见道长坐于高处。 王趋前拜谢,水精曰:“子绩着于金箓,玉符已投林屋仙都,神针可投于尾间穴,玉印藏于西川大瀼中。谨记此言,忘则人咎。早归紫府,毋旷厥职,” 问印、针何在,禹曰:“神针在襟,印已侵入肤内。”水精令禹坦胸,呼长人扣出。顿觉疼痛难禁,扪胸而醒,玉印已落怀中。 思寿命将终,待旦令召子启。王亲往东海,见水湍陷为大涡者千余处,浮物近之则溺。王端捧神针,望正中投去。忽长千丈,鳞甲森动,头尾摇动而逝。一时风雨交作,波涛拍岸。 王退至海门山北,备礼物虔祭,恭拈信香,拜谢其赞助之功。香烟蜿蜒,结成一篆,良久不散。王奇而录之,驾回会稽。 子启与六孙皆至,围拜膝下。王谆说以典则训诗,嘱启云:“尸壳如蝉蜕,当以苇为棺,籧篨而殓,不可奢也。薄治之后,即将玉印代予深藏大瀼。” 王常患此悸,忽见巨灵六丁至,曰:“上宫夫人以君尊五岳,别九州,上告于天,太上愍君之至,授以灵宝真文。天帝亦锡以玄圭,为紫庭真人之位。当归阳明之天受职。” 王曰:“深感夫人厚恩,无由致谢。” 神将曰:“夫人曾师三元道君,不过转辗周旋耳。”王更欲问明,神将疾驰而去。 王觉而恍惚,至是不进火食,喜静厌嚣。夏六月上旬,神气清明。众聚榻前,当卓午而崩。 子孙臣民无不痛哭,群臣请问:“棺椁衣衾,抑从王命耶?”启曰:“王惟俭约,为臣者忍以籧篨殓乎?但不敢过礼耳!”乃办衣裘三领,桐棺三寸为殓,俟益主葬。 伯益因理国不能远来,皆逊启营治。于秋八月择葬会稽之南数里,穿圹深七尺。上无泄泻,下无邸水。坛高三尺,土阶三等,周方一亩。 启栖于会稽,能敬承继禹之道,东土诸侯皆服从。益闻启甚贤,可继父业,在安邑一如摄政。三年丧毕,备法驾迎启归都即位。 启遵父命,坚执不从,益密于漏夜走去。时国中无主,皆往会稽朝启。启曰:“予不肖,何敢当哉!伯益贤能,先王授之以政,虽避去,盖寻立之!” 众曰:“天下怀帝功德,不愿归益而愿归君,实天意也!”启不能辞,乃拜别父冢,北至颍川荆州。 癸亥秋七月朔,众推启即天子位。八月,后启乃即钧台,以享诸侯。 番禺、奚仲辞归越地,各留子辅翼王室。用为即士钧台之享。 群后皆至,惟有扈氏不至。且宣言曰:“世传于贤,启乃违命自立。”自是不用夏后正朔。群臣请征之,后启曰:“未可也。” 乃下令访求伯益。嵩山樵者见益于箕山之阴深谷,嚼草根为食,掬泉水为浆,不胜憔悴。启闻之,命大臣将温车载回。启复让位,益坚辞,乃归费邑。 启复告群牧,言益回都,使知朝贡所在。不意诸侯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于是后启发号施令,然事无巨细,悉咨于益。明岁甲子春,伯益病卒。后启哭临其丧,每岁以牺牲献祠。 王曰:“予已老耄,嗣子未贤,奈何?”乃遍求贤者自代。久无所得,忧悴身心。朝夕以父所遗之典则训导子孙,令佩诵不忘。 葬益于安邑都门西北,以安邑为上都,九鼎在焉。 夏六月,谨遵遗命,欲亲送玉印入大瀼。闻蜀山氏凿瞿唐路阻,乃遣使奉印,从间道经鱼腹浦至瀼水,深藏于底。 秋九月,北代人进善马九头,驯良捷足,后启命以驾车巡狩。 乙丑三岁春,东至泰岱,告命于涂山。因大彭氏引见白石生,知龙符作用,经宿乃归。 秋七月,西巡华岳,雍州守臣述有扈氏好勇,不修文德。王归召掌六卿之卿谋之,佥曰:“可伐。”王谕旨亲征,以斋车载祖主与社主而行,示赏戮不敢专也。 责其威侮五行,怠弃三正。有扈抗拒王师,进战于甘。王亲执枪鼓,扈师溃入城坚守。围二日,城陷,擒招囚于车。遂灭其国,班师献俘于祖庙而戮之。 王宴劳将士,乐奏九辨与九歌,舞九韶,中声翕合,是为大夏之乐,以纪军功。军士欢腾踊跃,九代马亦于野中盘旋而舞。 后启暗思:“驾马驰驱,当不如驾龙浮舞。”乃于夜静出龙符试之。 正是:立可敢毒物,始乃信灵符。 第28章 后启游天佩玉璜 少康复夏诛寒浞 书于竹简焚毕,即有两龙飞驾一车而至,上有云盖三层。启全不疑惧,揽而乘之。左手操翳,右手操环,身佩玉璜,顷刻历太栾大穆之野,荒游海外。既登于天,达旦始回,两龙自去。王恐后人以此为戏,亵于神明,密藏龙符于洛南。 是岁辛未,王启遣人探蜀中巫峡如何。四旬回报云:“蜀之先,首名蚕丛。服青衣,教民蚕桑。初为蜀侯,死后为神,蜀民称青衣帝,立庙祀之。 次曰拍濩,迁于玉垒。国日强盛,至鱼凫始称蜀王。都郫邑,又筑杜宇城,因名杜宇。有朱提氏,自江源出,都于玉尺隳山。有女名望帝,美姿色,蜀王纳为妃,不习水土而卒。王痛之,遣五丁力士于武都山担土为冢。 时有荆人鳖灵,溺于川,浮尸逆流,至坟山下复活。求见蜀王,杜宇异其才,立为相。蜀聚四川之水,民常被灾。杜宇率民避居长平山,使鳖灵开峡活水。 昔帝喾封颛帝支庶于瞿上。瞿唐有三峡,曰西陵、阳峡、巫峡。江滨有峰十二,首尾一百六十里。 先,西王母徙巫咸以鸿术为帝尧医师。后化去,封为此山之神,因名巫山,滟澒堆当其口。三峡连亘共七百里,重岩迭岭,非亭午夜分,不见天日。 鳖灵疏凿六年成功,杜宇自愧德薄不及,遂委国授之。乃亡去,入于威凤山小蓬莱修道。三岁道成,归化一小鹃,曰子规。啼至夜半,出血方止。国人听其鸣,曰:‘我蜀帝魂也!’至今哀慕之。鳖令号开明氏,其八世仍都郫,至九世尚始治成都。” 王启闻而叹曰:“小国君臣尚能如此,予可不自励乎!”于是大访贤才以治狱。闻舅氏孟涂居丹山之阳,仁而好生,果而能断,每岁决狱,无一枉者。命使恭请,未至而卒。王哀之,命南土以为司位之神。 王推诸臣中,惟大彭贤能博古。延至京师,委以政事,大彭任之不辞。王自是身心安泰,颇以声色为乐。封长子太康于陈州之北。 戊寅夏,王启崩,天下莫不哀思。政事、居丧,皆听于大彭 三年丧毕,群臣请改元即位。大彭笑而不答,筑室于鄢陵北三十里冈下。居月余,忽不见。众迎太康即位,以明岁己未为元岁。居位数月,如祭祀之尸而不为其事。 强臣夷羿,偃姓。其先世掌射正。至喾赐以彤弓素矢,封于锄,为帝司射,历唐、虞、夏三代。 羿生五岁时,父母与之入山。处之木下,以待蝉鸣,还欲取之。而群蝉俱鸣,遂捐而去。羿为山间人所养,年二十,习弓矢,叹曰:“我将射四方也。”闻楚有弧父者,生于荆山,即不见其父母,为儿时习射无脱。 羿从之学,尽得其术。又闻吉甫者,亦以善射着。羿又学焉。慕尧时之羿神射,故亦名羿。 有谋士武罗、伯姻、熊髡、龙圉四人,又收家众无数,夏人皆师之。夷羿阴欲代夏正,三岁丙戌春,适太康荒淫,不恤国事,猎于洛水之表,十旬弗返。羿因民嗟怨,遂谋乱。以兵众距太康之弟仲康、叔能、季祭、幼弘、少观,潜御其母须。 出求太康所在,得于洛北。咸怨其盘游,乃述祖禹之戒,作歌五章以感之。往依斟寻氏,居阳夏。羿贲,斟寻惧,迁于北海,与斟灌氏为邻。 太康失恃,忧恨成疾,于丙戌冬十月崩,葬于始封之地。 羿欲自立,武罗曰:“氏族尚众,当计其全。”龙圉劝立其弟,羿即使迎请。五子推仲康为主,与母、弟同往。 路经胤国,乃占月,常仪玄孙名获密奏曰:“宜大振乾纲,渐除党恶,以孤其势。”仲康惕然,入都告庙于世室。己丑春为元岁,命胤侯掌六师为司马,羿为司徒。 伯姻曰:“羲、和虽弱,犹为诸侯首领。先结以币帛,后诬胤侯以反,招引人讨,可灭也。”羿即分使而往,复命曰东岳羲氏、西岳和氏,皆云驱使是从。南、北二氏不受,羿怒,假军分征。二氏迁海滨避之。 胤侯奏羿交通方伯,当封宗支以固本。丁卯夏,封能于河洛,曰有鬲氏;封祭于颍阳,曰有祭氏;封弘于北海,曰有过氏;封观于西岳,曰有华氏。又封篯铿之孙元哲于韦,为防姓,是为豕韦。 癸巳秋九月朔,辰弗集房,日蚀径强。惟时东羲西和附于羿,沉湎于酒,荒湛于色,远弃司掌天地时日之官,至于天变罔闻。 王命胤侯往正其罪,胤侯裹粮疾趋,声其罪于众,车徒东首。羿欲起家众袭之,熊髡曰:“不可。”报令二氏固守,待粮尽败回即治其罪。 羿遣使投泰、岱,半路闻破其城,擒斩羲氏,移师西向。和氏亦窜西戎,胤侯安抚而回。羿惊曰:“何神速如此!” 武罗曰:“仲康病,胤侯老,不久自殂,何必逞忿一时。”王迁有鬲氏于平原,抚有羲氏之地。命弟有华氏兼抚西岳。 王患心腹之疾,于乙未冬十二月崩。胤侯迎王子相居丧即位,以戊戌岁为元岁。有仍氏生女曰缗,黯发而美,迎为后。 辛丑四岁秋七月,胤侯卒,子伯靡尚幼,卜葬河阴,权悉归于羿。见子靡幼而貌奇,录为己辅,靡因佯附焉。 羿闻夷岛有寒浞者猗姓,多智勇,欲招之。熊髡谏曰:“浞乃寒国君伯明之谗弟子也,伯明恶其善媚,摈于九夷。” 羿反以髡嫉妒,召浞至。见其伟美,即使相己,或从游内院。羿已衰老,其继室曷容氏少艾而淫,常称浞材干,羿益亲信。 六岁癸卯春,羿聚谋篡弑。伯姻四子皆言未可,羿怒曰:“人生如寄,不几老死耶?”遂弃武伯而囚熊龙,使浞害相。 浞思:“假手于我。”密叩宫门,告知帝相,载宫眷走,依斟灌、斟寻之界,居于陶丘。又得戈氏、过氏,发兵戍守。 羿即入宫娱乐,复迁于穷石,曰有穷氏。灭乐正后夔之子归封,实有豕心,民谓其封豕。夔是以不祀。羿益淫于原兽,上下皆怨。 浞行媚于内,蛊惑其室。施赂于外,愚羿其民。浞馀知羿之家众逢蒙,始习射于甘蝇,后学于羿,后羿之道,常有杀羿之心。浞引为心腹,乃讽蒙行弑。 乙巳秋,浞复娱羿于畋。言荆山多禽兽,羿命驾将往。羿子伊玄,素知浞意,常切谏不省,至是挽车乞死。羿怒驱车出城,大猎十日。 将归,浞伏精壮于路次茂林,会知逢蒙。至黄昏纵火,羿呼家众保驾。蒙取桃棓击其项,倒于车内,浞回剿党羽,擒伊玄至,羿尚不死,睁目视子曰:“悔不听汝言也。”大骂浞、蒙逆贼,“天不佑汝也!” 浞曰:“聊为太康复仇耳!”令杀而烹之,以食其肉,玄不忍食,亦杀于穷门。遂取曷容为室。 闻东方承桑氏之君,只修文德而废武备,浞残灭其国。并灭寒氏故国,代夏自立,袭有穷之号。因羿之室,生奡及豷。二子长成,奡多力,能陆地行舟。豶最巧,能流星打弹。 浞虑逢蒙心险,恐复图己。己未春,宴饮蒙,以野葛根钩其吻而杀之。 乙丑秋,浞使奡伐灌、寻,豷伐过、戈。斟寻出战,奡斩之。斟灌城破自刎。 过、戈逃处莱夷。奡、豷合攻商丘,奡击杀帝相。浞封奡于过,封豷于戈。 后缗方有娠,自窦中逃出,奔归有仍母氏。明岁丙寅夏四月五日,生子曰少康。 既长,为仍牧正。惧奡之毒,常设戒备。奡潜使臣椒往仍求之,仍君匿少康于宫,任其大索。恐复来扰,丁亥春,少康奉母奔于有虞。 虞君思妻以二女,是为二姚,使作庖正,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少康年二十二,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而抚其职。 胤侯之子靡乘乱逃附有鬲氏。自奡灭二斟,靡收其余烬,檄过、戈二君,令起兵牵其势。鬲君亦发车徒以从。 靡统之征进。浞恣行不道,万民胥怨。闻靡至,开门延纳。靡先入,挥兵围之。浞自刎未绝,众前缚之。 靡立夏后氏祖庙,面数浞罪,脔割其肉而后斩之,并诛曷容。闻少康在虞,拜其臣女艾为上将,亦举兵以应,略取故土。 是岁乙巳,少康四十岁矣。靡备法驾迎请,复还故都。明岁丙午,践天子位。至洛阳,启父相之尸礼葬,迎母后奉养。 帝谓二顽犹在,夏四月,使女艾伐奡于过,使季杼伐豷于戈。二姚生三子,长伯传,次仲原,次季杼,庶出无余。惟杼多谟善算,有拨乱才。为豷挟弹飞打,如连珠骤雨。杼思御避之法,乃集工匠炼铁成头盔面具、前后掩心铁甲。选精勇百人,穿之在前,后军继进。豷败走,戈君伏兵擒之。杼解豷至都,帝命醢之。 虑奡多力,乃亲策应女艾。奡兵败欲逃下海,过君接以巨艘,复入莱阳暂避,艾选能射者驾强弩从之。奡腹馁力罢,轮折被擒,解见少康,设鼎烹之。壬子七岁也。 明岁春,以靡为中兴首功,进为上相。封艾于谭,命过、戈复守故国。立二斟之后虞、鬲,仍各益封地。于是夏道复兴。 丙辰十一岁,帝欲封杼以大国。伯传愿让杼为嗣,帝允其请,封传于荥河。封仲原于陕。 明岁丁巳,恐禹墓乏人守杞,封少子无余会稽,号于越,芊姓,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 己未冬,帝母后缗薨,合葬于洛阳。少康在位二十岁,年六十岁而崩。三年丧毕,己巳春,抒告庙即位。有英毅之资,能师禹之道,以兴夏业。在位十六岁而陟,逾三岁,戊子正朔,子槐嗣立,改名芬。东九夷来朝。享国四十四岁,既陟,子芒立,即以明岁为元。 王芒东狩于海,西宾于河,以玄圭投于河,祝之曰:“承统天下,以摄万民,敢不取信于四方而兢祖业者,神其鉴诸。”于是河清海宴,在位五十八岁而陟。 逾一岁辛未正,子泄嗣立。是时六种之夷,皆翕然从服,致贡入朝。王谓远人宜怀之以德,始加爵命之制。 王泄居位二十五岁而陟,子不降能终三年之丧,以己亥为元岁。夏后之世,惟不降实有圣德,在位五十七岁,始举子曰孔甲。王思己老子幼,恐未能成立,乃禅位于弟扃。 扄以明岁戊戌即位,代兄理政。不降深居后宫,又十岁而陟。王扃欲还政于孔甲,见其年少憨愚,使之居相摄政,经理诸事。 癸丑十六岁,当弘道十二劫。未几,王扃陟,享国十九岁。诸侯咸推扃子廑居丧,己未即位,至丙寅八岁而陟。 王廑子皆幼,孔甲既长且强,遂嗣立,以己巳春为元岁。孔甲淫佚骄奢,诸侯不朝贡。 癸酉冬,田猎于萯山之下。天忽风雨晦暝,孔甲迷惑,入民家暂避,问风雨之故。民曰:“此山之阳,有吉神泰逢司之。其状如人而雀尾,出入有光,最有灵爽。能兴云雨,祀之大获吉祥。”孔甲遂令建祠山曲,以岁祀祈祥。深好方术鬼神,作《破斧之歌》,是为东音。 有二苍龙降于顿丘,孔甲乘舆而观之。见有雌雄,四足蛇身,长只丈余,头角毕具,脊有金光,贯至其尾。孔甲喜曰:“闻大舜封董父豢龙于桐乡泽中,今欲蓄之而无能豢之人。”乃出榜招募。 帝尧之家孙刘式,其后生后累。闻豢龙氏师门获夏后启所藏龙符,能召御屠扰四法,累从而学之,亦能驯扰,得其嗜欲,应募而至。孔甲赐氏曰御龙,使居颍水。蓄二龙于池豢之以供观玩。刘累尊师门子为龙师,不时馈奉。 乙亥秋,刘累遣使贡鱼脍于王,言巨鲤得之颍水。王嗅之,香甚。将举箸,有道人叩见甚急,召至赐坐于下。王大啖,随口问:“何来?”道人曰:“予宛丘生,适得制命丸一盂,能驻颜不老,起死回生。闻有好道之君,故来见耳。傲慢若此,非可度者也。”起身欲去。 孔甲下座挽住,见其睨视鱼脍不辍,揣其欲食,乃邀坐共飨。宛丘瞪目呼曰:“此龙脍也!何由得之?”王不信,宛丘命以醯噀脍,缕成五彩。 王惊疑问其所以,宛丘曰:“试更求之。”使人向累索脍,累大惧。初因雌龙病死,恐王见罪,潜取醢而为脍以食王。冀其嗜味之甘,或乐其死也,将复烹其余进。使者回报,宛丘曰:“不可使彼更烹,愈取罪戾。” 孔甲同至颍水,责累失职罔上,乃左迁于鲁。宛丘至池边,招呼雄龙,即浮游水面。 宛丘视之曰:“二龙是禹时真行子驾车者,因往大地会黄老谈水玄之经,是时阴阳合体,内外同心。” 第29章 讽成汤务光隐去 留盘铭锡则亲临 “二龙不驯,残啮九节紫灵,故降谪人间,受此坎坷。今业罪已满,我可借为坐乘,挈还南宫,不可使之失伴。”索累厨下尚存数段,投丹药一丸于水,逐段浴而续之,遂粘成一处。复纳丹于龙口,叱之即起,但缺二肋一爪及数十鳞片。 宛丘望空招下云軿羽幢,命二龙御之,顷刻长百丈,风云陡作。宛丘端坐车中,举手谓孔甲曰:“误食龙脍,将不利矣。”腾空而去。 孔甲自后常患呕哕,饮食不进。闻累之师师门子有道,召问之。师门者,冀州啸父之弟子,啸父即黄帝时宁封子,学道于太乙,后游冀州,临去作火法于山上,土人往视灰烬中有其骨,葬于山北,名其山曰宁北。师门师之,受其使火之法,爱食桃李花,极有知识。 丁丑春,召至与语,不能顺孔甲之意,叱令杀死,埋于野外。一旦风雨迎去,满山林木皆焚。孔甲知过,祷祀之,山忽翕翕然动。孔甲惊忧,还而道死,享国九岁。 越二岁,子昊立。闻柘县有朱襄君,千岁长生,遣使问山动致祸之故。朱襄曰:“得罪师门,故令太黄神来扰。神秉大地之气,能负山而动也。”王皋乃致诚谢过。 在位三岁而陟,癸未葬于殽之南陵。乙酉春,子发立,在位七岁而陟。壬辰春,其子履癸立,是为桀王。 桀王不修禹道,荒耽于酒,任佞臣左师曹触龙。时又有二龙降于庭以伺王。口吐涎沫,谓王曰:“予乃褒之二君也,神人伤我不祀,故令化龙求享。” 桀惧,欲杀二龙,命太史占之,不吉。欲逐之,又不吉。欲留之,又不吉。太史曰:“神人下降,必主祥征。”王盖请其漦而藏之。 漦乃龙之精气,藏之必获福。桀命占之,大吉。乃布币设祭,策告于龙。以金盘收其漦,藏于朱椟。忽风雨交作,二龙飞去,藏漦于内库。 自孔甲以来,诸侯多衅,至桀尤为淫虐。力能伸铁钩索,捷能搏虎豹,顽狠暴戾,伤害百姓。有谗臣赵梁者,又劝以贪狠无道,天下颤怨。 辛丑十岁,王谓蒙山有施氏,朝贡久废,将伐之。施君大惧,以妹喜女焉。喜色稔善媚,有宠于王,所言皆从。 为造琼室、象廊、瑶台、玉床,悬肉于山,勾脯于林,凿池盛酒,可以运船。壅糟为堤,可望十里。使男女裸而相逐于其间,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妹喜以为剧戏,是谓倾宫之乐。 辅臣关龙逢谏曰:“用财若无穷,杀人如不胜,人心已去,天命不佑。夏后之业,自王丧之矣!” 桀大怒曰:“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令人杀之。 唐虞时封契于商,赐子姓。契生昭明,明卒,子相土立。未岁,寒浞杀帝相于商丘。相土因迁而居之,生昌若。若卒,子曹圉立。圉卒,子冥立。冥为司空,勤其官事,死于水,商人哀之。子振立,振卒,子甲微立。微卒。子报丁立。丁卒,子报乙立。乙卒,子报丙立。丙卒,子主壬立。壬卒,子主癸立。癸娶扶都氏女为妃,见白气贯日,意感而孕,于王扃癸丑岁冬十月乙日生天乙,取《洛书》义,更名履。 桀王壬寅岁生,癸卒。子履居丧三岁,嗣商侯位,字曰汤。身长九尺,肩厚腰圆。志在安民立政,仁武天生。自契至汤,凡八徙国都。 先帝喾都亳,汤作《帝诰厘沃》,以告先王。祖灵丁木,自商丘迁于南亳,地方七十里。广求贤才以自辅。汤先娶有萃氏女为妃。 其媵臣荐举一人,云是力牧之后,其父娶有侁氏女,既孕,梦神告曰:“臼若水出,即东走毋止。”旦视臼,果出现,与夫东走数里。顾其邑大浸,遂居于侁。后出采桑伊川,产婴儿于空桑中,掬涧水洗净抱回。 及长,以伊为姓,名挚。入中条山学道,归治于莘,能持正秉公,风俗为美,字曰伊尹。 汤闻之,乃使人以币帛往聘。伊尹曰:“躬耕畎亩,乐尧舜之道,何用聘币为哉?”使者归报,汤命使益币再往。陈聘礼于草堂,尹笑曰:“岂以币帛较轻重耶?终不自鬻其身也。” 使惭归告汤,谨备安车,不以聘物,令使以行道救民敦请。尹见诚切,幡然改其初志,以天下为己任,同使至毫。汤郊迎,亲执前导,处尹于宾师之位。 问政治之要,尹曰:“为政贵乎宽猛相济,毋使失中。若调和五味,水、火、醯、醢、盐、梅,各得其宜,则适于口而和于体矣!” 汤叹曰:“先生真深于调味者矣!愿以余昧和于众。” 尹知汤默会,渐以王道进之,并画九品之形,言素王及九主之事。素王者,太素上皇,其道质素。九主者,三皇五帝及夏禹也。内有法君、专君、授君、劳君、等君、破君、国君,三岁社君之事。汤见其材大,不敢自用。辛亥冬,进尹于桀以辅化。 壬子秋,桀杀关龙逢,汤使人入都吊哭,桀大怒,召汤囚于莒。莒人被化,改囚于夏台。囚三岁弗宥,盖听昆吾之言,必欲杀汤。 适九夷衅,命昆吾往征,贤臣费昌愿纳食邑赎汤罪。桀不许。商大夫咎单乃进良马百驷、美女十人,夤缘触龙求释。桀即释汤,赐节钺为方伯,得专征伐。 丙辰秋,汤出郊外见张网者祝曰:“从天坠地上,四面来者,皆罹吾网。” 汤曰:“噫!尽之矣!”令解去三面,曰:“不用命者,乃入此网。” 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恩及禽兽。”归者四十余国。 昆吾归,闻费昌劝释汤,欲拘之问罪。费昌率家属归商。伊尹叹曰:“可以去矣!”复归于汤。入自北门,遇商之二贤臣汝鸠、汝方,告以厌丑有夏而还之意。尹先就汤,五岁又就桀。知汤德隆,因劝以伐夏救民。 时汤得奚仲之后,曰仲虺,字莱朱,有治安之略,亦以师保礼之,又得义伯、仲伯诸人为佐。 汤居南亳,与葛国为邻。葛伯放纵无道,伊尹相汤征之。败其军,擒伯斩之,立其族之贤者奉祀。 有韦氏、顾氏、昆吾氏,党桀为恶,夜宫杂处。于是两日斗,众星殒,五纬错行,夏霜水,冰雨血。丁巳冬,伊洛竭,泰山崩。太史令终古曰:“职在史臣。”叩宫门奏曰:“王宜修德悔过,以弭天灾。忽而弗戒,祸不旋踵。”桀怒,令逐出。终古泣,乃携家奔商。 汤欲行吊伐,未敢轻举。闻之牛首山有一人,目表八方,耳长七寸,好琴,常服蒲韭根。土人言其名曰务光,识见高广。汤就而问之,务光曰:“师旅之兴,不无毒害于民,非吾事也。”汤曰:“孰可用之?”曰:“吾不知也。”汤复问,光不对。汤不敢强,与其徒仇生同载归,敬事之。 伊尹言昆吾残贼黎庶,赞汤先伐。汤自把钺往征,不五日,灭其国,斩昆吾于市。由是讨罪伐暴凡十一国,皆无与相敌者。若大旱之望云霓。 壬戌秋,伊尹请伐桀,汤乃作誓以谕亳众曰:“予小子敢行称乱,天命殛之。”以尹为阿衡,督军戎等事。汤载旆秉钺,费昌为御,率诸侯之师进攻牧宫。 桀大会诸侯。有绵氏见桀汰侈,引师先归。桀攻克之。 与汤战于鸣条之野,夏师败绩,桀东走三葼国。汤遂伐三葼,俘取金宝玉帛,散于军民。命义伯、仲伯作《典宝》一篇,言国之常宝也。 桀又战于历山,复败。汤获左师触龙,磔于市。追至章山,困桀于重围。其臣夏耕以身蔽之,众军斩去耕首,犹操戈僵立车前。桀始走脱,与妹喜同舟浮江,奔栖南巢之亭山。 汤恻然曰:“桀虽灭德作威,予尝北面事之。”乃放置弗攻。群臣欲变置其社稷,使后世无勾龙。汤言夏社不可迁乃止。 癸亥春,伊尹报政成功,大会诸侯于大蒙城,汤退就诸侯之位。咸劝宜即天子位,汤曰:“惟有道者可为,予何敢当!” 闻有高贤卞随者,召与语,不对。让之天下,亦不答。汤复让于务光,曰:“智者谋之,武者逐之,仁者居之。吾子何不遂之?愿相吾子!” 光曰:“废上,非义也。杀人,非仁也。人犯其难,我享其利,非廉也。吾闻非义不受其禄,无道之世,不践其位。名以让我,形我短也。实于尊我,我不忍也。”约卞随并逃,随自投于桐水不见。光负石沉于蓼水,有咫尺之鱼四尾,负之而去。 汤三让不得,乃践天子位,代夏以朝诸侯。 既而闻务光出游洛水之上,汤使臣天根访之,适遇务光。卞随亦在,怒气勃勃。天根不敢向,谓光曰:“主君请问治道。” 光曰:“去汝鄙人也,何问之不与也?予方与造物者游于无何有之乡,又何艺以治天下?” 天根又问,光曰:“游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而无私焉,天下治矣!”因寄倒薤书于汤。 随哂曰:“子何多事!”遂奔去。光亦辞去。天根归报,汤铭之于几上,遂传命班师归。 至于泰垧,哀龙逢之死,迁葬于安邑,筑一城于匡地,曰龙城,旌其忠直。 汤常愧己德不如逊揖,叹曰:“后必有以予为口实者。”仲虺作诰,以释其惭。臣庶以汤武功有成,号曰成汤。 成汤复徙居西亳,治道执中,立贤无方,造商彝以遗子孙。 一则曰敷求哲人,二则曰旁招俊乂。初置二相,以伊尹为右相,尊曰元圣而不名。以仲虺为左相,费昌为司徒,咎单为司空,终古仍为太史令,义伯、仲伯为卿士,汝鸠、汝方作谏臣,仇生为木正。封古圣王之后,余各封赏有差。众臣上徽号于王曰“武”,王乃作诰,诞告万方。 乙丑三岁,夏桀病殂于南巢,王以王礼葬于孤山。王始革夏命,改正朔。以建丑之月为岁首,改岁曰祀。治尚质,色尚白,牲用白。朝会以昼,国号商。 其后分封以国为姓。丙寅四祀。建国学,大学为右学,在西郊;小学为左学,在中国;乡学曰序。 祀先圣先贤,寻而祭。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俱以食礼、服缟衣。作苑囿于国中,蓄饲禽兽以奉祭祀。载牲以椇,盛酒以举。造神台以望气,建楹鼓以聚人。辂车朴素,已辨等威。又铸五鼎,重皆五百斤,三足,有篆文。埋于四方、中央,以镇天下。因大夏九州五服之制。 时天道亢旱,王乃发庄山之金,铸币救旱,以通有无,毋卖子女,民始不困。 己巳春,王为大旱七年,令终古卜之,曰:“方膺天怒,当以人祷。” 王曰:“如必以人,我请自当。”遂斋戒沐浴,剪发断爪,身婴白茅,以为牺牲,素车白马,同众至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欤,民失职欤!宫室崇欤,女谒盛欤!苞苴行欤,谗夫昌欤!如此不道,灾责予一人。……”言未已,大雨方数千里,人民欢洽,乃作桑林之乐,名大获。遂以水德王,立助法。 辛未八祀,制官刑以儆有位之愚颃者。有三风十愆之戒。 时河朔有尹谐者,其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荧众,强足以反是独立。王知之曰:“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诛!”乃斩之于市。 王忧民太过,每患烦热之疾,遍延名医疗治。传闻古营州碣石山有真行子者,终身不娶。舜时曰尹畴子,历夏四百余岁,颜色如故。多奇方救人,人民皆敬奉。作《通玄经》以传大彭,谓道德在无为也。汤遣使迎之,至彼,见一道童。问真行子所在,曰:“师他适,吾当代往。” 汤见是童子,意甚忽。问其姓氏,曰:“予威子伯也。欲宁心志,须以丹药浴其身,则五内之火自息。”王如法行之,顿觉身心安泰。童亦就浴于汤,浴毕辞去,曰:“求诸盘中,能不间断,则精神振奋矣!”飘然而去,王视盘水澄清沏底,下有九大字曰: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旁有四小字曰:锡则子书。 汤乃铭刻于盘,以自儆惕。“锡则”疑是道童别名,更遣使至碣石,务在见真行。 使至碣石山洞,已是空空。回至冀州界,见一人袒腹当道曰:“觌面错过,终世难逢。” 使知其语有因,问以真行子消息。其人曰:“真行乍老乍少,更名锡则者是也。”使问其姓氏,曰:“人见我善啸,称为啸父。”遂长啸一声,响振林木,转眼不知所之。 使归述所以,王竦然如失。甲戌春,王复烦热大作而陟。汤生三子一女,长太丁,次女,次外丙,次仲壬。太丁因哭父过伤,是祀夏五月病殂。 伊尹乃立外丙为王,即以乙亥为元祀。营葬成汤于济阴北,薄城东北郭,冢四方,各十步,高七尺。地近桐乡,建离宫于东郊,以奉祀庙,号烈祖。 丙子冬,王外丙陟。丁丑,伊尹复立仲壬。四祀又陟,太丁子太甲,年二十,辛巳十二月,尹祀祖庙告立,百官总己以听。 正是:斯为任圣,不愧遗言。 第30章 武丁感梦赉良弼 王母开筵款众真 太甲不明君道,颠覆汤之典型,伊尹因谅阴之制,放置于桐宫。 时仲虺已卒,葬于偪阳,封其子于沛。尹当国以朝诸侯。 汤女昌容,见兄弟继殁,勘破世缘,不适凡人,欲修长生之道。 木正仇生在商三十余年,常服松脂,貌更少壮,群臣但谓其多寿,咸师事之。 仇生厌弃尘嚣,辞往尸乡北山极顶,自作石室以居。 昌容径至尸乡从之,相引上山同居,其后上下捷如鸟。 太甲居桐三祀,自怨自艾,处仁迁义,伊尹知其悔过,克终允德,以冕服法驾,奉迎归亳复位。 王太甲增修厥德,称伊尹为师保。 尹作书三篇,以褒勉嗣王。 于是不侮鳏寡,保惠庶民。 庚寅十祀,尹致仕去位。 恐王德不纯一,任用匪人,复作一篇以训。 荐咎单贤能,王任之,一循尹政。 壬辰秋,太甲陟,号曰太宗。 子沃丁立,己酉十七祀。 阿衡薨,一百零一岁。大雾三日,沃丁曰:“上天为之愁惨也。” 以天子礼葬于亳城西北八里。祀以太牢,为服三祀,又葬其衣冠于商丘,任用其子陟为世禄,咎单作一篇以告。 王沃丁在位十九祀而崩,子幼,弟小庚立。生三子,曰小甲、雍己、太戊。 太庚壬子即位,五祀而崩。丁巳,子小甲立。 壬戌六祀,相君单卒,以礼葬之。用汝方之子英为相,天下大治。 癸酉十七祀,小甲崩,弟雍己立。时小甲之子南乙亦长,不得立。 伊陟叹曰:“若立兄弟,则昭穆紊矣!后世循习,将启乱源。” 雍己怠于政事,不亲相辅。朝贡或有不至,王不能惩。立十二祀,崩,丙戌复立其弟太戊。时相英已卒,太戊举伊陟为相。 丁亥,亳都有祥桑、榖二本,共生于朝,一宿而拱,七日又大一拱。 太戊惧,陟曰:“妖不胜德,君其慎修厥德以禳之。”太戊大修先王之政,申养老之礼,早朝晏罢,吊死问丧。三日而祥桑枯死,榖亦旋槁。 太戊复置二相,以陟居右相,臣扈居左相。陟言震泽巫咸甚贤,王遂以为佐。 陟等共翼王室,商道复兴。不三岁,远方重译而至者七十六国。 太戊赞陟于庙,言弗敢臣。癸巳八祀,陟年八十而卒,葬于尹旁。 用扈为右相。扈言大廉之玄孙曰孟戏、仲衍,衍鸟身而人言,善步而正。太戊卜之使御,吉,以女妻之。自后世佐殷有勋,故嬴姓多显,列为诸侯。 太戊在位,七十五祀而崩,号曰中宗,葬于相。子仲丁立。亳都有河决之患,丙午六祀,乃迁于嚣。 戊申,兰夷连结诸夷为冠,王命巫咸征之。越祀乃克。 王崩,在位九祀。庚戌,立弟外壬。时扈卒,用咸为相。 己未,外壬崩,在位十祀。立其季弟河亶甲。咸亦卒,还葬江南。 嚣都复河决,庚申元祀,筑都于相,迁之。民苦常役,商道复衰。 常山道上,有自称汤王女,谏王勿屡迁摇本。王不听,乃辞去。 有识是昌容,已延二百余祀。惟食蓬蘽根,颜色如二十许人。尝致紫草,货于染家,得物以遗孤寡。行日中无影,人问之,曰:“吾炼成阳神,与太阳合也。”多有奉祀之者。 王在位九祀崩,子祖乙立。相都复有河害,己巳元祀,又徙于邢。 未几,耿都复为河圯毁。 王欲避水患,告民极言迁利,于丁丑九祀,迁河北庇地。 任巫咸之子贤为相,勤政爱民,复兴政道。 丁亥,王祖乙崩,在位十九祀。 戊子,子祖辛立,在位十四祀而崩。 子幼弟开甲立,享国五祀,崩。 祖辛之子祖丁已长,丁未,群臣立之,在位九祀而崩。 祖丁生四子,时尚幼,沃甲之子南庚立。 丙辰元祀,又受河害,徙于东方奄地,在位四祀,崩。 祖丁之子阳甲立,以庚申为元祀。 自仲丁以来,废嫡而更立诸弟,或争相代立,与夏商革命之时相似。 阳甲在位六祀,子皆幼,同母弟盘庚立。 丁卯二祀,老相巫贤卒,与巫咸合葬。 由两毫迁奄,九世五迁,无有定居。 时盘庚都河北,又圯于水。癸酉八祀,欲复居两毫。 奄人不欲徙,相怨于下。 盘庚作诰谕之,遂涉河南居亳,称国号曰殷。 盘庚大行汤政,百姓咸宁,诸侯来朝,在位二十八祀,崩。 甲午,异母弟小辛立。辛不善御民,复衰。百姓思念盘庚,作诵欲感其心,辛终不悟。三祀而崩,丁酉,其弟小乙立。 乙未即位时,备知稼穑之艰,欲振起前谟,终无治道,在位十祀,抑郁而崩。 子武丁立,丁未为元祀。 武丁为太子时,小乙尝使久居民间,出入同事,以知其情。 至是居丧,宅忧不言,以贤臣甘盘兼冢宰之职。 终丧,甘盘隐去,王犹不言。 群臣曰:“不言,臣下无所禀命。” 王作书告曰:“恐德不类前人,以此不轻发言,谨思治道耳。”群臣不敢强,静以俟之。 辛亥春,武丁寝内宫,见一紫衣使者,口称上帝召。 随之出宫,仰见队仗纷纭,香云缭绕,排列公卿将吏。 辇上端坐一人,冠冕旒,衣黼黻,王者威仪。传呼武丁,旁辇谕曰:“予,昊天上帝也。适赴昆仑之会,自东北至此。经尔国土、知尔免丧不言,恭默思道。思之犹未得乎?” 武丁俯启曰:“商自成汤以来,反复兴衰。臣思得贤则治,是以不言耳。” 上帝曰:“尔既为此,予当赉以良弼,替尔政教。”于官吏中呼出一人,指谓曰:“此乃汝之贤佐,其名为说,汝其识之。” 武丁举头熟视其貌,忽东南上一阵风云,拥一群仙众如飞而至。 首行一位仙长,高叫曰:“自然觉王,何故逗留于此?”上帝令所指仙宫,随送武丁回去,起辇相迎。 此时瑶池桃熟,已届千岁会期,故赤精子带南宫列仙来赴。 上帝与之同驾彩云,顷刻到昆仑绝顶。但见祥光映耀,空中无数仙官,或蹑雾,或御风,飞驰召请。 岩前有女童报知金母来迎,曰:“上帝下降,实慰我心!” 帝下辇曰:“盛意见招,敢不趋侍!” 群真逊至碧琳堂,元始、黄老、水精、木公、太乙、三元、五岳及古圣贤帝王有道行诸人,都已先在。入而成礼,未识面者,各相通问。 见上帝之后,有一位身长九尺,凤目龙眉,美髯绀发,拱手而立。 众欲启问,玉晨为之敷宣曰:“此乃太始化身,太极别体。 在天皇时为太始,地皇时在天曰太上,人皇时下降为太朴。 至文明九劫,传我玉册,多得变化之法。 后当开皇十劫之初,下应黄帝甲午岁之三月甲寅三日午时,符太阳之精,托胎于玄天净乐国王善胜夫人之腹,孕秀十四月,从母左胁而产。 当生之时,紫云覆护,五彩交呈,地上变现金玉之瑞,以应其祥。 生而神灵,举措隐显,号曰太玄。 年十岁,经典一览默会。仰观俯察,靡所不通。潜心念道,志合太虚。愿辅赞上天,福佑兆民,父不能抑其志。 年十五,辞亲欲寻幽谷修炼。遂感玉清圣祖紫虚元君,传授无极上道。 元君告云:‘可越海东游,历于冀轸之下。有山自乾兑起脉,盘旋五百里,水出震宫,自有太极,便生是山,可择峰之高冲紫霄者居之,当契太和升举之后,应在尘劫中披发跣足,摄伏坎离二真精。归根复位,上为三界辅臣,下作十方大圣。方得显名亿劫,与天地日月齐寿也。’ 太玄乃越海而东,步至南土翼轸分野,果见一处,山水皆如师所言。有七十二峰,中一峰耸翠。上凌紫霄,下有一岩,当阳虚寂。 于是采师之诫,且山曰太和,峰与岩皆名紫霄。 居无何,是山苦寒乏食,不可久止,因生退志。 下遇一老妪,在涧边力磨铁杵。太玄问:‘何为?’ 妪曰:‘将作针耳。’ 太玄笑云:‘何时始成?’ 妪云:‘工夫若深,何患不成!’太玄感其语,复回。 于路折一枝,寄于榔树之上,祝曰:‘我道若成,开花结采。’竟如其言。 自此复至峰头所居,潜虚玄一,默会万真,四十九年,乃得上道。 于甲子九月九日丙寅清晨,天花自空而下,祥云迷漫山谷,去山四方各三百里,林峦震响,自作步虚仙乐之声。 是时太玄体貌永清,顶九炁玉冠,披松罗之服,跣足叉手,立于紫霄。 峰上云开,五真领群仙万众降其前,太玄稽首迎拜。 五真云:‘玉清上帝以子道隆行满,自合升举,父母已在九霄矣!’ 乃宜诏特拜太玄为元帅,领元和迁校府公事,赐九德偃月金晨玉冠、琼华玉簪、碧瑶宝圭、素绡飞云金霞之帔、紫绡龙衮丹裳、羽属绛彩之裙、七宝铢衣、元光朱履,佩元帅玉册,乾元宝印、南北二斗二台龙剑。 飞云玉辂,羽盖琼轮。九色之节,十绝灵幡。前踞九凤,后次八鸾。天仙玉女,亿乘万骑,上赴九清。太玄再拜受诏,易服飞升。金阙上帝尊为玉虚师相,故得同来赴会。”群真赞叹神仪不止。 时有青蛾翠环传报:“宴已设于龟山白玉台,西母请众入席。” 齐至昆仑之岭、阆风之苑。有玉楼玄台九层,左带瑶流,右环翠水,山形渐狭小,下有芝田蕙圃,皆数百顷,有群仙种耨焉,台上珠光宝焰,满列奇珍异品。 西母与五女计点诸客,于内不见历劫应化洪崖先生。 宛丘生曰:“先生今号锡则子,却汤王之聘,将托生于玄妙之胎。吾从东海遨游,是以见之。” 太乙曰:“如此须得吾子一行方妙。”宛丘遂驾片云东去。 群仙为锡则子未到,不敢就坐,俱散步闲行,在台下游玩。亭亭明玕,粲粲珠树,清瑶曲处,翠竹林间,随处列百艺之具,任情遣兴。 浮丘公藉草而坐,在膝上鼓动冰弦朱瑟。太真王夫人前曰:“闻公雅音,不胜羡慕。我当奉和,为弹一弦之琴。”宛如鸾凤和鸣,众仙无不赞美。 曲未终,即有百禽飞集。 应元子低问赤松曰:“女道友系是何人?” 赤松曰:“此西母少女也。母生九子五女,复收清真道行之女三十二人为养女。九子随东王公在碧海潜修,不涉他务。西母与诸女在昆仑精炼。其亲生五女,长华林,字太焕。次媚兰,字太英。次青(女氐),字太武,即南闽老姥也。四曰瑶姬,字太琼。少女玉卮,是太真夫人也,与中央氏为配,时乘白龙周游四海。” 谈论间,猛见林中金光如矢,直射林表。 趋视之,见东王公与玉女投壶。 每中一矢,得十二枭,设有入而不出者。 天帝?嘘发笑,开口有金光流出若电,王公更与投千二百矫。 众观望未已,山前白鹤惊翔,人声远达。 镇元子曰:“是谁在彼施逞?”同众往视,是纪后指挥行童扫去石壁封藓,握大笔蘸墨,撩袖扳藤,仰面横作古篆六大字:地首昆仑之墟 书罢投笔于地,踊下对众大笑。脑后有人清歌而来曰:心上地,可栽培。性中天,须涵育。 吁嗟尘事兮多反复,叉手旁观兮石枰局。 乃王倪也。子州支父曰:“聆子歌声,动我奕兴,且寻蒲衣子对局去。” 鬼臾区谓曰:“凡艺之为乐,不一而足,果知奕趣无穷。我更仿其大意,制就一物。”袖中摸出圆木三十二,皆有字式。 支父问何名,义区曰:“奕者,取攻围之义,故名围棋。今以形体为号,是曰象棋。”又问其矩范若何。 区以短杖画地为局,纵九横十,亦取十九道之义,中分河界,两设九宫,其用乃有则焉: 将军不离九宫内,常守宫中行一步。士止一尖不离宫,不出九宫行口子。象飞四方营四角,斜行田字不过河。马行一直一尖冲,前子碍脚行日字。炮须隔子打一子,隔二不打横直使。车行直路任西东,一见便食莫同路。惟卒止能行一步,彼子近身方捉捕。过河横进退无踪,自家临危难救护。 支父会其义,席地对着。按法行之,条理分明。观者拍掌,谓直与围棋并美,转觉快畅。二人交递不已,遂成和局。 重整局势再下,祝融曰:“蒲衣若见,定为奇妙。不知今在何处?” 容成曰:“渠为尘埃污芒鞋,在赤水中洗濯。少顷便来也。” 广寿指曰:“来此一片青云,敢是锡则子至矣!”众仙趋去,区不敢怠慢,收棋而起,和支父携手同步,西母跨彩鸾半空相迎。 须臾,云头开处,三位仙真全身现出。诸真接见,邀上台施礼毕。 黄老曰:“道君将行教于世,然此会千载一逢,吾辈乐事,何必守宫不出?” 锡则曰:“世道下移,不得挽回其势。借此游戏人间耳。” 元始曰:“维持浊世,诚三才之大幸。” 玉晨曰:“斡旋造化,非道长不能显大手段。” 正是:岂惟济世安民,不特经天纬地。 第31章 游仙苑父女重逢 锡天爵君臣共证 东王公向锡则谢赐经玦,锡则亦答谢前会之扰,并谢元始兜率之召。 元始问何见却,锡则曰:“被众延往嵩山谈道,故未及领教。” 叙话之际,西母与诸女送席。 赤精曰:“不必更定位次,照前会方诸坐去。新至者各序尊卑可也。” 群真曰:“善。”此会乃元始、锡则、玉晨、上帝、斗父、斗姆、上元、后土、黄老、赤精、水精、三皇兄弟三十三位,以下三元、太乙、太玄、蒲衣、黄盖、广寿、祝融、玄女、镇元、金蝉、五岳、赤松、大庭、宛丘、女娲、浮丘、应元、鬼臾区、泠伦、一真、纪后、支父、大挠、斗苞、应元之子女眷属及岐伯、雷公、善卷、白石生、李凝阳、朱襄君、仲高、何侯、小子章、宁封子、招日宫赤将、月府嫦娥、木公带巢圣、燧皇并方诸仙众,祝融同勾芒、蓐收、玄冥、黄盖、宛丘,又约五龙、巨灵、黄神、黎灵、皇覃、神民、诸氏、师门、务光、仇生、昌容诸子,共添百有余位,新客王倪为昆仑佳婿,容成是西母高徒,俱坐东帝之下。王母诸女主席相陪。 丁甲神将部从、曹官等从,别宴于山腰。 群仙坐定,女童送酒进馔,台下奏乐。 酒过数巡,帝舜就席问何侯,曰:“予往碧海报功,未曾会子。子于何时升举?” 何侯曰:“帝升遐后,至夏禹时,五老复降,以药一器授予,使投酒中,一家三百余口饮之不竭,以余酒遍洒屋宇,拔宅上升。凝山之巅,远隔尘世。五老引见上帝,忝授太极仙人之位。” 宛丘认不得李凝阳,窃问赤松曰:“形体魁梧者为谁?” 赤松曰:“古駏神毛也。善导出元神之术,更姓名曰李凝阳。惜未得真道,公可教之。” 宛丘惶让,锡则子闻曰:“导神固美,中有四恶。得阳神者,把握在我,若炼阴神,梦影相似,一也。神不守舍,痰占其窍,即至心志混浊,多生疾苦,二也。出舍无知,或遭虎狼残食其尸,神返无依,使魂游荡,三也。修真原宜恬静,非由外致,冒险出游,与道何益,四也。有此四恶,速当改图,可以行游久住,立竿见影矣!” 凝阳出位,跪恳曰:“贱体愚浊,飞升无日。还求道君丹旨,解去尸壳,得潇洒之趣也。今此大会,本不敢与。专为欲求上道,故浼赤松道长提挈至此。若蒙教诲,感刻难忘。” 锡则曰:“未可遽厌此躯,予将有事于东南,俟后再会细谈玄妙也。” 太乙起问曰:“然则投胎差胜于神游乎?” 锡则曰:“投胎有三,有形神俱往,与道合真,若变现游戏者为上。有分神化气,若花木移栽,插扦枝梗,根本犹在者为次。有刚巧夺舍,产母坐蓐临生,游魂急踞其胎者为下。予之出世托胎,形与神混一自然。借此以示,其实现身说法,以醒愚迷。” 太乙顾谓弟子曰:“听之,道君功行洪深,尚以济度为急。尔等何不努力?” 群仙亦相戒曰:“微末道行,敢不深自勤勉!”自此皆欲行道立功,乘时降世矣。 言谈正浓,王母命诸女出席,送中黄之酒。 令玉女百人,采岩前艳馥奇葩,在筵前对舞。五彩缤纷,异香旋绕,宛如织成一片文锦。 舞毕,花瓣从空坠下,纷纷铺于阶前白玉板上,如八宝攒成。起一阵和风,扫入翠水,随波而去。 王母又招一高髻女姑曰:“目仪,令呼百鸟作乐献技!” 目仪呼群鸟之名,一时齐集台下: 孔雀开屏,鹦哥度曲。不施朱粉,画眉故自清扬。能协宫商,百舌本然巧妙。鹤唳长空,鹃啼红泪。凤鸣箫管之音,不羡穿云裂石。莺啭笙簧之韵,且停掷柳迁乔。轻翻小燕,宛若裁花之剪。远举大鹏,浑如蔽日之云。鸳鸯唱曲沙头,鸿雁横书天际。歌者歌,舞者舞,争输妙技,各逞所长。更有微物通灵,亦与仙家助兴。蝶翅花间匀拍板,蛙颔水底鼓频挝。 众大笑曰:“二物技痒矣!”王母令止之,目仪挥袖如虹,皆振翅低声散去。 王母独呼青鸟快来,于内飞下一鸟,体羽如奇翠可怜,集于陛下候旨。 王母曰:“汝可领童儿带筐篮等器,到阆风苑去,检红熟桃实,尽数摘下来呈!”青鸟奉命而去。 广寿问:“此鸟何名,能知人意?” 母曰:“此与玄鹤焦朋为友,殆凤凰之俦。凡赤色者为凤,黄色曰鹓,白色曰鹄,紫色曰鸿,青色曰鸾,即此是也。” 赤松曰:“不意生此光彩,想其喜啄落英致此。” 镇元曰:“赤松翁几时见过,能知此鸟之详?” 赤松子曰:“乃我之阿徒。” 镇元曰:“道翁原是鸟师。” 赤松正色曰:“此炎帝少女也。” 浮丘曰:“久不论及家事,我女果在此耶!” 俄顷,见众童担篮上台,玉女托金盘于两旁,童儿掀开篮盖,一颗颗堆于盘中,鲜红可爱,香气逼人,如斗来大一团赤玉,才盛三十二架,篮已荡如见底。 王母正待责问,青鸟飞来复命。母曰:“且来见汝父、师!” 鸟曰:“我父亦在会中耶?”于座中寻见浮丘,趋近膝前顿首,两眼垂泪,作哀苦状,又绕身三匝。向赤松子亦然。浮丘见少女形骸,不免为之感叹,然不若凡情之悲痛也。 王母唤青鸟问曰:“向令朝为供使,暮归三危。令尔典守阆风,何失职不省,致仙果为物所伤,有亵佳客?” 青鸟曰:“小鸾承命,孜孜未敢少怠。或随班听讲时,不防山后白猿勾集众多子孙,潜入苑中偷食。适去摘桃,猿心未厌,潜抚枝头密叶处,被我抓掷与童,索拷始知。现拘候旨。” 王母曰:“此桃乃上仙所享,虽地行善觉神仙,尚不能知其味。畜类乃敢残食,罪不胜诛矣!” 金蝉子叹曰:“善哉!吾闻此畜,纯禀西方之精,窃占坤离之位。性喜扳缘树木,以花果为食,故冒金母之禁。但此非比他兽,不伤物命。可赦其无知,留以供役,何如?”金母点头,教拘禁之。 乃起,亲捧蟠桃,先奉上座高真,将排次送去。 蒲衣、祝融齐曰:“无烦贤主费手,各自从便。” 满座曰:“二公言是。”皆出位来取,恣意擘开啖食。 独紫庭真人夏禹,手拈一颗,起身连呼曰:“熊,快食桃去!”台下起阵旋风,现一物,龙首鳖身,三足而黄色。禹王投桃与之。 皇覃讶曰:“白猿偷食,致干天谴,此畜何敢擅尝?” 黄盖曰:“禹父鲧入羽渊化此,今禹证果,度归正道,凡食异品,必先奉食。” 蒲衣恻然曰:“唐尧仁德爱民,舜、禹至孝泽及后世。今虽归位三元,未审按司何事?”乃求元始,为众宣扬,以彰无漏。 元始手执如意,朗声而言曰:“凡勤修苦行者,毋患道之不成,特患功之未满耳! 三子皆建天地莫大之功,为万世君师之法。本自三元真气,今敕为三官大帝。 官者,司也,官天下而无私也。 上元为九气一品天官,处玄都元阳九气七宝紫微上宫,总主上宫诸天帝王、上圣高真、森罗万象星君,每至寅月十五日上元考籍。 中元敕为七气二品地官,居九土无极世界洞空清虚之宫,总主五岳诸神并二十四山川、九地土皇四维八极神众,每致申月十五地官考籍。 下元敕为五气三品水官,来往洞元风泽之气、晨浩之精、金灵长乐之宫,总主九江四渎、三河五海、十二溪真圣神君,每至亥月十五水官考籍。 三元在三界中,上至诸天大神升临之籍、星宿照临国土分野之簿,中至人品考限之期,下至鱼龙变化、飞走潜动生化之目,并俟三宫集圣之时,分别录奏,随孽改形,随福受报,随劫轮转,随光生死。善恶分明,无复差别也。” 鬼臾区稽首问曰:“三帝之功成,多赖稷契、皋陶、伯益之力,何以酬其勋劳?天尊并为扬之。” 元始曰:“后稷乃东岳托生,向为太华真人,掌天仙六籍,为东岳天都府君,并赐为大灵苍光司命真君,执掌人间臣民贵贱高下之分、禄科厚薄之事、地狱各案籍簿、七十五司生死修短之期。 伯益即南岳后身,为庆华注生真君,主于世界分野之地,兼督鳞甲水族变化等事。 皋陶是西岳所化,敕为素元耀魄大明真君,主管世界珍宝玉金之属、陶铸坑治,兼羽毛飞禽之类。 契乃北岳转世,今为郁微洞元无极真君,主世界江、河、湖、海、淮、济、泾、渭,兼虎豹走兽之类、虺蛇昆虫四足多足之属。 三元四岳有此宏勋,报之天爵。又令其子孙广衍,先世亦有褒封。此数子者,皆根于黄帝。 因追念黄帝之功,更盛于三元五岳,发愿广大,化及群生。其德不可量,其机不可测,故封号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真王。” 鬼臾区又启曰:“望天尊详言名号之义,使三界万灵、十方诸圣,莫不赞我天尊之元化也。” 天尊曰:“非谬尔称扬,字字皆合实义。 九者,天道阳数,乃统三十六天之总司也。始因东南九气而生,正出雷门,所以掌三十六雷之令,受诸司府院之印。生善杀恶,下顺人情,盖以九天之名,取阳刚不泯之谓。 应元者,无物不承天体命而生,为善之长,为时之首,五行之先也。 雷者,阴阳二气合之而成。天地之仁声,既有雷霆,遂分部隶,予因析为天地水龙社。今之属,乃天之号令,掌生生杀杀之权。动静莫测,万神之奉行也。 声者,生也。万物以雷声震动而萌,所谓天不言以雷代言也。 普化者,上天下地,四维八荒,无不从此而化。 真王者,正一无伪,至大至尊也。真王宰御三界,其道在乎巽方,天中之地也。东南九阳之气,结清朗光。 所居神霄玉府,在碧霄梵气之中,去雷城二千三百里。雷城高八十一丈,左有玉枢五雷使院,右有玉府五雷使院。 天有四方四隅,分为九霄,惟此一霄,在于梵气之中。在心曰神,故曰神霄,乃真王按治之所、临莅之都。卿师使相,列职分司,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 真王之前,有雷鼓三十六面,三十六神司之。凡行雷之时,真王亲击本部雷鼓一下,即时雷公雷师兴发雷声也。 虽曰二气之激剥,实由神人之鼓动。雷公即处方饵,入雷泽而为神者也。力牧敕为雷师皓翁,凡雷霆所施号令,是其掌焉。 五雷、十雷、三十六雷,皆当时辅相有功之臣,一无遗弃。当知雷主发生,霜主肃杀。秋三月,有青娥玉女出以降霜,此天地造化之机也。”众仙闻之,皆俯首赞颂。 宛丘在座,连声嗟叹曰:“晚我者成此弘勋,岂可偃忽林下作散逸人耶?今卦象纷纭,玄微相荡,我且应运而出,重新敷演,庶不负初心,亦有补于天地也。” 黄老曰:“公既出山,维振纲常,阐发玄理,我当三遣火羽来报圣瑞。” 玉晨目视诸徒,一真曰:“上真既慨许助我,我等敢不乘时立功赎过乎!” 不觉日晷移东,月魄渐上,众欲告辞。 宁封戏谓神羿曰:“太阳已下沉落棠,皓月登于吴泉之上,今夕安心醉宿月宫矣!” 羿曰:“令羲和代骋六辔,在榑桑折桃枝为鞭,鞭扶日车之御马,出虞渊,至于连石。今羲和复入虞渊,爰息其马。予将速回,督其蚤驾也。虽往来月府,岂有尘念,而子乃为是言!” 宁封曰:“各处一宫,未免寂寞耳。” 羿曰:“初入时,有郁华、赤文作伴,月宫亦止结璘黄文同居。近蒙上帝勅我为日宫天子、太阳帝君,姮娥为月府素耀太阴皇君。以人世男子之刚肠烈性、正直聪明者上升为日使,女子中玉洁冰清、幽闲淑德者使为月侍。今日中有五大相,月中有五夫人也。” 此时天色晦暝,玉女皆去张灯,王母止之,命巫咸、巫阳取丹与众仙明目。 二子应声,捧一小壶到台,揭盖时红光透起,倾出数粒,大如黍米。 放文玉盘中,和以甘露,呈上筵前,取金匕列下,请众仙共享。 各趋近尝之,馨香扑鼻,一滴下咽辄醉,顿觉光满一台,明过白昼,相视其目,皆光芒四射。诸仙称讶不已。 太阳君问曰:“是丹与前不死药相似否?” 王母曰:“丹非一种,方各不同。此为流光金丹,以之代烛。登比氏二女合服一黍,据河大泽,其神光能照彼方百里,故字二女曰宵明、烛光。 西北海外、赤水之北,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窃舐臼中余药,即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开闭为此方昼夜。不食不寝,能请致风雨,烛照九阴幽隐,是为烛龙。皆此丹之功验也。”举座仙真方知此丹之神贵。 复饮琼浆一巡,颜皆渥然,或倚柱高歌,或仰天长啸。 天帝恐失规矩,辞以不胜酒力。 玉晨曰:“闻道君将降东土,不可有误诞期,咸当护送。” 元始邀在会同往,锡则辞谢,王母不敢相留。 揖逊下台,一路凤哕鸾鸣,飞翔左右,玉童执羽盖前导,灵妃吹笙簧后随。 行过琼房璇阙,遥见玄圃大开,宝树琪花,色香俱胜,其中桃木千行,早又含葩露蕊。 回顾紫兰宫、蕊珠宫,绵邈云外,俯观九芝洞、万香洞,岑寂烟生。 正是:历此不自知,闻之令人羡。 第32章 曲仁里老子临凡 云母山篯铿应聘 至昆仑下都,有沙棠木,凡人食其实,履水不溺。以其木为舟,弱水不沉。下都之川泽林峦、鸟兽草木,使人应接不暇。 容成子蹲踞醴泉边,倚石瞪目而视。斗苞扶之不起,反向侍童索笔墨,扯下里襟,描画昆仑景致,顷刻图就,纤毫不遗。 旁有细字注明,递众览之:昆仑虚基,广轮之高庳。方八千里,高八万仞,步上二千五百余里,盖天地之表柱也。 去嵩高五万里,有木本长五寻,大五围,其实类谷,食之益寿。 南有深渊,可三百仞,曰灵渊。面有九井,以白玉为栏楯,白银为床槛。 震有九门,开明天兽守之,身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而立,百神之所在。 复有轩辕之台,射者不敢西向。八隅之岩,巉嵈莫能上。 下有树鸟,六首蛟表池秩树。并有白鹤、青雕,西有凤鸾,皆戴瞂而舞。 其北有文玉玗琪树、三珠树、不死木,又有离朱木、智柏、圣木、甘水。 转东乃六巫所居,其后有琅玗子树。观其大概,在流沙之滨,赤水后,黑水前。阆苑之西,有层城九重,曰天墉。 城中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四围弱水环之,其水不浮鸿毛。外有炎火之山,虽大霖雨,其火常燃。有白鼠时出其间,无不曲肖,且极精详。 见者皆赞其精妙,容成笑曰:“描此图去,自有用处。”同众渡弱水,过积石山,见五色祥云,起半天霞彩,片时已至南亳。 锡则时乘日精,御九龙,空中谢别群仙,化一大星,突流于一小园之中。 浮丘、白石、容成、一真、金蝉、善卷诸仙,亦欲就此降凡,辞别诸真,飞身而下。宛丘自去行事,其他自还天宫洞府。 锡则虽累世显化,而未有诞生之迹,将欲和光同尘,以立世教。乃先命玉女降于善门,迨商南庚五祀庚申,自太清仙境分神化气,始寄胎于玄妙玉女腹中。 玉女时年十八而无婿,执身如玉,贞静自守,忽受气于天然,容色常少,神气安闲。 所居处六气和平,众恶不侵,冬无凝寒,夏无酷暑。 常有祥光覆映左右,五行之兽卫其堂室。 怀胎八十一年,不觉其久,至武丁三十四祀庚辰二月十五日,玉女梦见天开数丈,有众真捧日而出,玄云旋绕其旁,觉而起,立涡水园中。 时当日初出,手扳李树枝,对日凝想良久。 日精渐小,从天坠下,化为流星,如五色珠飞至口边。 因捧而吞之,忽从左胁下诞生一子。 初降即行九步,步生莲花。左手指天,右手指地,曰:“天上地下,惟道独尊。我当开扬无上道法,普渡一切动植众生,周遍十方及幽牢九狱。度应未度,咸悉度之。隐显人间,为国师范,位登太极无上神仙。” 复跌坐李树下,指树曰:“以此为吾姓。” 是时阳景垂耀,端霭荫庭,万鹤翔空,九天称庆。所生之地,在苦县之濑乡曲仁里。 玉女视之,鹤发龙颜,顶有日光,身滋白血,面凝金色,舌络绵文,额有参牛达理,日月角悬,长耳矩目,鼻纯骨双往,耳有三漏门,美眉广颡,疏齿方口,足蹈三五,手把十文,有七十二相,八十一好,浴于池中,有九龙化九巨鲤,吸水喷之,玉女跪捧荐水浴之。 龙出之地,因成九井。 遂能言笑行动,人皆以为怪异,或劝坑之,玉女父曰灵飞名广,本皋陶之后,至商时父子相承,得修身之道。 父庆宾,性极慈祥,年百余岁,常有少容,周游五岳诸山,一旦飞云下迎升天。 灵飞感父上升,精修大道。至是闻女无夫生子,见有圣征,命女用心抚之。 生甫九日,身有九变。皆天冠天衣,自然被体。至六龄,自谓耳大,取名重耳,字伯阳。 人以其生而白首,号之曰老子。自幼圣智神化,及长身长十有二尺,形如乔木,有四十八齿。 圣母既诞育道身,未几灵飞升化。 至是圣母亦将返天位,欲示世人以师资授受之道。 乃告老子以受生至道,问答经旬。 圣母曰:“我将行矣!当有太乙元君语汝丹方。”言讫,即有千乘万骑、五帝上真拥八景玉舆,迎之升天,证位无上元君。 老子再拜目送,于是乃远游山泽,求炼神丹。 行经劳山,果遇一位高真,乘五色斑麟,侍官数十人。 老子从之问道,高真曰:“吾,太乙元君也。道之要在乎还丹金液耳。”遂授以秘诀。 老子退而修之,明年复于历山会见,元君乘白鹿游行树下。 因谢神丹之方,元君曰:“吾为诸仙之尊,万法之主。玄灵秘术,本吾分也,奚辱谢焉!” 老子曰:“凡民无知,死者甚众。抚心泣血,见之伤悲。欲给以神药,令皆得长生,可乎?” 元君曰:“不可。生道至重,必授大贤及孝友笃实之士。天生万物,有善有恶。善者宜生,恶者宜降,不足给药。给,皆生也。君已知之,不可轻泄!吾于每年子月子日,降教于世也。”言毕,云拥鹿足,冉冉而去。 老子乃垂法以劝来世。 谓神仙之道,必假修炼而成。 故期以守真抱一,炼丹服气,然后乘空凌虚,出有入无,随意所适,人莫能测。 以开未有之规模,为渡人之舟楫。 历代皆尊,无世不见也。 商王武丁感上帝之赐,坐以待旦。 黎明召百官毕集,乃发言曰:“夜梦上帝云:‘有圣人名说。’乃绘画其形,使百工以之广求于天下。” 访之北海之洲平陆,得一人于傅氏岩中版筑,其形惟肖。 问其名曰说,字日豫。 邀入都,见王,王曰:“是也。”与语三日,无所不知。 求其根由,乃王阳甲之孙,隐姓埋宗,甘为贱役。 武丁知其圣,乃虔告宗庙,爰立作相,以冢宰而兼师保,置之左右。 命以朝夕纳诲,以辅厥德。 由是君臣道合,政事修明,殷道大兴。 武丁以说得于傅岩,因号傅说。 说陈言天道与人道,未尝不相为用。 王好祀鬼神,明设祭享,盖商俗质而信鬼。 说复有黩于祭祀之戒,言当教民以正。 丙辰十祀春,王祭成汤。明日又祭祢庙。特丰。有雉飞登鼎耳而响。王惧,祖己曰:“丰于昵,失礼之正。”爰作训诰以感王。 武丁反己修德,蛮夷编发来朝者六国,以所贡为章服,多用翟羽之文。其后重译来者又七国。 北之鬼方无道,负固而扰诸夏。 王欲伐之,傅说曰:“鬼之为言远也,性最狡猾,务攻其心。”三十二祀,王抚六军徂征,鬼方败走远漠。 王不欲进逼,屯兵三祀以守之。鬼方主感恪来归,王始班师。从此氐羌之属,莫不朝贡。 豕韦谓王穷黩武功,因鼓惑民心为乱。 王欲移师征之,豕韦惧,奔投曲阜刘累之后御龙氏。 御龙夜缚出献,王斩之,以其地益封御龙。 丁亥四十一祀,王临朝而叹曰:“予小子,旧学于甘盘。既而遁去,终不显其迹,予无所从学。” 说言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欲弘治道,须求博古之士,传述先王旧章,遵行以求永世。 闻江淮间有彭祖者,帝颛顼之玄孙,已七百六十余岁,信古而能述。 王以安车厚币求之,得于云母山中,用为大夫,掌古史籍。 惟咨以先圣贤之事,每称疾闲居,大彭自鄢陵北冈隐去。 闻淮泗有白石先生,其道以交接为主,金液之药为上,常煮白石为粮,亦不绝酒脯谷食,日行数百里。 彭乃东游见之,视其容,如四十许人。问曰:“先生何不服升举之药,而久鹿鹿于尘世乎?” 答曰:“天上之乐,恐不异于人间。且上界多至尊,奉事更劳于人世,故我不愿也。” 彭然其说,叩问年寿几何,曰:“汝初生时,我已二千余岁。” 彭自以为多寿,不知更有若是者,遂师之。 尽学其补导之用、房中之术,自此娶妻生子不休。 奚啻数次,渐觉和气耗伤,肌肤不泽,恐不度世,因无心再娶。 收一徒曰青乌公,寿亦二百余岁,终日与究生长妙理、铅汞工夫。 彭祖厌肉多身重,行步迟滞,因跨鹿入云梦山,青乌策杖后随。 乃采云母与水桂作粉为食,并服水精麋角散,略有少容。 终以淡泊为歉,不能畅适。青乌讽之曰:“传言大宛有青精先生,几千岁矣!色如童子,步行日过五百里。能终岁不食,亦能一日九食。真可问也。” 彭祖曰:“予之愚心,未愿此,已住世当食甘旨,服轻丽,通阴阳,处官秩,骨节坚强,延年久视。风寒暑湿不能侵,鬼神众精不敢犯,五兵百虫不可近,嗔喜毁誉不为累。乃可贵耳!若夫性好深僻,不交俗流,去人情,远荣乐,此等虽有不死之寿,如雀化为蛤,雉化为蜃,失其本性,更守异气,且置于后,未可问也。” 青乌私忖,修道者当以远去人情荣利为务,岂可置高人不问,以贻后悔。 遂辞别西去,彭亦任其所之。 值商王来聘,遂应召而出。 辛丑十五祀,上相傅说病薨。有大风从其寝室旋转,直冲云汉,皆以为异。 盖说深得黄帝广成之道,默而密修,故得返真焉。 武丁哭临其丧,葬于平陆。 欲举彭祖为相,彭苦辞。 因荐大伾山务光于商王。王备乘舆往迎,光笑曰:“箕星已归天上,老彭欲借我以脱己责,此地不可留矣!”遂投浮丘山,旋复游于中条诸山。 王又请彭祖为相,彭曰:“不容我安静斯须,将从务光游矣!”王乃用祖己为相,政事不失。 五十九祀乙未,王武丁崩,葬于酉华。 长子孝己,次女载意,皆天性极孝,事亲问安,尝一夜五起。 于四十八祀,孝己为后母观化氏杀死。载意逃去,不知所向。 武丁怒杀后妻,于是次子祖庚嗣立。 丙申元祀,相祖己颂武丁之德,上庙号曰高宗,配太宗、中宗之美。 甲寅九祀,相祖己卒。 未几,王祖庚亦崩,弟祖甲立。 初,高宗欲舍长立幼,祖甲逃于民间。至是而民立之,故能知小人之依,性极淫乱而好神仙导引。 惟处深宫,讲采补事,日久精力不逮,遍求方药以助。 闻彭大夫善补导之术,使人觇之。 见其从晨至午,危坐拭目,摩搦身体,舐唇咽唾,服气数十乃起行言笑。 其体中或不安,即导引闭气,以攻所患,存想其气,云行体中,上达十指末,下达十趾末,寻即体和。 使者尽述其事于王,王自往询问,唯唯漫对,不告所以,王不嗔怪。 明日又造其居,谈笑相投,若言及补导,一若罔闻。 如是常往会之,前后致遗珍玩数万金,皆受之以赈贫乏。 性沉重,终不自言有道。 每周游独行,人莫知其所诣。 有车马不乘,或数月,或百日,不持赀粮,还家则衣食与人无异。 常自闭气内息,王卒难测其道术。 后宫有采女者,是太戊时选入,知养命之方,年二百七十,颜如十五六。爱静独处,人莫敢犯。诸王欲幸之,即以死自誓。遂听其静养,为立华屋紫阁于掖庭以居之。 祖甲因浼采女往探彭祖。采女素知其有道,乃乘辎车前往拜见。 先叩其根由,彭祖见举止不凡,丰神闲逸,知其少有所得,遂不隐讳,曰:“吾,昔陆终氏子也。在胎时,父即离去吾母。生三岁,又失吾母。遇犬戎之乱,流离西域十数载,复归中土。和滋味以事尧,历虞夏,度以有功,受封于彭。辞夏后之禅,学道于白石,既而僻居云母山。曾丧四十九妻,亡失五十四子,加以少枯,数遭忧患。所问浅薄,不足宣传。” 采女曰:“久闻先生得道,幸悉教我无秘。” 彭祖曰:“人之受气,虽不知方术,但养之得宜,常至百二十岁。不受五运六气之伤感,少复晓道,得二百四十岁。加之又得四百八十岁。如尽其理,可以不死,只不成仙耳。” 采女复问养寿之道,彭祖曰:“养寿之法,唯莫伤之而已。 夫冬温夏凉,不失四时之和,所以适身也。 美色淑姿,幽闲娱乐,不致思欲之惑,所以通神也。 车服威仪,知足无求,所以一志也。 八音五色,以悦视听,所以导心也。 凡此皆以养寿,而不能斟酌者,反以速患。 古之至人,恐不才之人不识事宜,流而不返,故绝其源。 有上士别床,中士异被,服药百裹,不如独卧。 五音使人耳聋,五色使人目盲。凡此者,譬犹水火,用之过,反为害也。 不知经脉损伤,血气不足,内理空疏,脑髓不实。 体已先病,故为外物所犯,因风寒酒色以发之耳。” 正是:内患不兴,外侮莫入。 第33章 中条山老彭遇救 西岐周宛丘降凡 “若本充实,岂有伤残?夫远思强记伤人,忧喜悲哀伤人,汲汲所愿伤人,阴阳不顺伤人。而独戒入房中惑矣,男女相合,犹天地相生也。天地得交接之道,故终无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伤残。能避众伤之事,得阴阳之术者,即不死之道也。” 采女谢别回宫,悉以诸要教王。王试之有验,欲必遏其道,乃下令禁国中,有传彭祖之道者,诛,并欲杀害彭祖。 采女知之,见王淫乱,不久必亡,遂潜出宫门,夜叩告之,彭祖密同遁去。 后有黄山君者,名喜。修治其身,数百岁犹有少容。乃追论其言,集为《彭祖经》。 彭去入南闽山中居止,改名足生子高,惟服麋角,与采女为夫妇。 精气和合,未尝相厉。后生二子,长曰武,次曰夷,即名其山为武夷。 乃自喜曰:“我子孙虽众,皆耳传弥远。今举此二子,可教以修炼之道矣!令其奉母,居于此山。我将肆志远游,学传真道。”飘然自去。 祖甲自得彭祖之法,寿过百岁,强壮如五十时。欲心愈炽,又选妖艳之女百人,昼夜宣淫不节,失道走阳而崩,享国三十三祀。 庚寅,子禀辛立。在位四祀崩。其弟庚丁立,八祀亦崩。壬寅,子武乙立。 时东夷浸盛,分迁海岱,王患之,乃设戍于淮、泗,去旧都,徙居河北,名其都曰朝歌。 武乙不修厥德,惟以杀伐勇力相尚。淮水有一老人,教民当惜性命,轻弃不能再得。乘舟至桥下,必先登岸,过而再乘,恐为石梁所压。凡有举动,必察干支所忌而避之。 彭城西北隅,有井泉沸如涛,人皆聚观。老人亦欲往观,乃以巨绳系腰,缚树上,旁教他人扶持,始俯头下视。谓众曰:“临此不测之渊,何可不慎?少有颠挫,即为淹没之鬼矣!”由是众人不敢登高凭险,爱身如宝,皆以功利为淡而弗求。 王知云,曰:“以诡异惑众,谁为予捕之?此必东夷之间客也。”命拘斩之。 官吏奉命而往,老人不能避,随吏解去。渡河至中条山下,见有八人团坐松阴,旁立数童。 内一蓬头者,跳起呼曰:“子是彭大夫,因何遭系?” 吏述其由,其人勃然曰:“此老不禁刑罚,我当代行。” 吏叱众速往,蓬头大咄曰:“借汝归告,我等皆天人。苟有不敬,能降谴责也。”推老人背,飞陟林峦而去,众披靡不能阻。 回报于王,武乙大怒,尽戮其官吏。以土木为偶人,渭之天神,令人与之搏斗。 偶人跌仆,即批其颊曰:“强横亦如是耶!”又牵而戮之。 又为革囊盛猪羊血,悬而射之,贯革血出、淋沥于地,遂拍掌大笑,谓之射天。每喜远出游畋,伤残民间禾稼。 时一真子,奉师命,为殷德将衰,于今癸酉岁,正当十三劫数,有圣王应运而起,令下山辅正立功。 来中条山辞别,玄女恰与岐伯、雷公、风后、务光、仇生六位共议时政。 适老彭、务光曾与相识、问出原由。喝退众人,携之入山,细问彭祖,道祖甲之淫乱,武乙之强暴。 玄女曰:“积善有庆,积不善有殃,理固然也。祖甲之乱,始七代而陨。其子孙或能强明勤政,犹可少挽运数。 今武乙益以暴戾,三世而斩必矣!如罪恶贯盈,身且不得其死,能保其子孙乎?西岐运气攸归,当生圣主,以应其数。将令小徒伊尹下山为辅,诸公何不乘时建立?” 一真曰:“师尊之意为此,但戒曰创基少阳,切勿曲取。故我欲往东去,待时而动。” 玄女曰:“公运将至,予当遣物相报。” 岐伯曰:“不窋与我为邻,察其世修仁德,其子孙必有天下。我将逸于弇中,俟宇内澄清,凡有疾病者用药饵拯治。日发独微,广行此道,略裨王化之不及也。” 玄女曰:“二公正无东道主人,幸值务道友指引。”光欣然,五人结伴同行。 彭祖留居中条,日与风后、伊尹讲论阴阳千八十局奇门遁法。 玄女为劫运已至,谓伊尹曰:“汝虽辅命之臣,须得拨乱之主。” 尹曰:“先圣后圣,其志相同。故主成汤,栖神于济阴,愿再奉以除暴救民,决不恋恋于子孙也。”玄女然之。于是届期依次而出。 玄女曰:“圣贤秉阳刚中正之气,虽弃世而神不泯,亦如尸解。蜕化二人,同降岐周,自成弘勋也。” 风后曰:“殷周为弃契之后,汤距今五百余岁,而又托生于周,疑于伦理有乖乎?” 玄女曰:“考诸世系,汤犹为姬昌之侄。以侄继叔,无伤伦理。且昌仁慈,必不舍经行权,惟汤可继而行耳。汤与尹,始与师友为君臣,今以昆弟为君臣,亦无不可也。”风后称是。 彭祖游谈无伴,随别去,访青精先生消息。直至大宛,问人莫识。回至华阴,遇青乌公,始知青精即宛丘所假,已托生于周公季为子矣。自此,彭祖与青乌居华山静养。 务光五人,东至朝歌郊外。闻武乙囊血射天,戮辱天神。 雷公大怒,曰:“回雷城就职,先以无知小子正法。”于是送岐伯入东阳桂岩,又与务光引一真至东海善门投胎。 其先代曾为四岳,佐禹受封于吕,流居东海,世崇忠厚,一真遂托生焉。 仇生留务光,往北尸乡山中。雷公入泽理事毕,即上雷城施行。 丙子夏,武乙猎于渭河。白日丽天,忽起霹雳,震死,在位三十五祀。 近侍舆归,其子太丁迎葬于都之东北。丁丑即位,为元祀。 壬午六祀,羌戎侵扰诸夏。西岐周公季伐之,大克。 季为稷十六世孙,稷纳姞氏生台玺,袭为后稷之官。 玺卒,子叔均立。均卒,子不窋立。是时夏太康失国,废稷官,不复务农。不窋既失官,奔戎狄居之,号北豳。 不窋子鞠陶,鞠陶子公刘,虽在戎狄,复修先业,务耕稼。 相地宜,又徙于漆县。 自漆水南渡渭水,至南山,取材木为用,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 公刘卒,子庆节立。庆节子皇仆,皇仆子差弗,差弗子毁逾,毁逾子公非,公非子高圉,皆能修祖之道,豳人效化。 高圉子亚圉,亚圉子公叔祖类,常自叹曰:“闻德为贤者所附,吾国世德相济,当有圣人适我,因之以兴也。” 叔类子古公亶父,大修后稷公刘之业。施德行仁,国人皆戴之。 时狄人獯鬻正强,古公以皮币、犬马、珠玉与之,侵掠如故。 古公乃嘱耆老曰:“狄人欲吾土地,吾将去之。”乃与眷属渡漆沮,逾梁山,居于岐山之下。 豳人举国相从,地近畎夷。 古公乃变戎狄之俗,营宫室城郭,南邑于周原,遂号周国。 居三年,归者日盛。始作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寇、司土,典司五众,教民蚕桑耕种。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古公初娶有邰氏女为妃,曰太姜,美而贤。生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 时商道寝衰,周日强大,古公有翦商之志。泰伯谏不可。季历有大略,每与古公相投。 历娶挚任氏仲女为妃,曰太任。端庄诚一,与姑太姜比德。及有娠,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以为胎教。 武乙癸卯二祀,季秋之月甲子,有赤雀衔丹书入于邦邑,止于户。季历得之,视其书曰: 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不枉,不敬则不正。枉者废灭,敬者万世。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以不仁守之,不及其世。 是朝,太任生一子,日角鸟隼,胸有四乳。古公命名曰昌。常抱置膝上,曰:“我国当兴,其在昌乎?” 泰伯会其意,即与弟仲雍逃至东南蛮地。其俗习于水,故断发文身,以象龙子,使不伤害。二人效之,以示弗用。 古公薨,泰伯、仲雍还奔丧,哭于门,示夷狄不入王庭。留之,不克,于是季历立。 时昆夷更强,结连羌戎诸部直犯,殷民惊恐。 周公季出兵攻击,大败羌戎于河曲,昆夷遁去。 季复进伐西落鬼戎,北地赖以安息。 王文丁以周公季有功,赐命牧师。 丁亥,周公季薨,葬于南山。 戊子,子昌立。 明祀己丑,殷王文丁崩,在位十三祀。 庚寅,子乙立,是为帝乙。有三子,长曰启,仲曰衍,季曰辛。 母后贤,素知受辛凶戾,劝帝乙立启。乙曰:“启母贱。” 后曰:“辛少而残,立必败国。” 太史元铣据法力争,帝乃立辛为嗣,封启于微,帝封胞弟益己于箕。 帝乙在位九祀而崩。 己亥,受辛即位。资辩敏捷,倒曳奔牛,托梁易柱,好酒喜淫。 时有微子启、仲衍、王子比干、箕子,贤臣商容、梅伯、鬼侯、辛甲、祖伊、太师疵、少师疆,诸辅相莫能挽回其过。专嬖一人曰费仲。又有父子二人,曰飞廉、恶来,与费仲奢靡相尚。教纣以象牙为箸,犀玉为杯。箕子闻而窃叹。 冀州有苏氏,奉贡不先。赂费仲,因言其女甚美。纣令其进,有苏拒命奔归。 丙午八祀,命崇侯虎往伐。有苏惧,以妲己女焉。 妲己善狐媚,纣宠之,惟言是听。正后姜氏进谏,纣贬死,并杀其二子郊、洪。元铣忿诤,亦被杀。 癸丑十五祀,造鹿台,琼室玉门,七祀乃成。筑钜桥之仓以积粟,厚赋敛以实鹿台。迤逦为离宫别馆,多实禽兽于中。 慢于鬼神,不为祭祀。聚百戏于沙丘,如夏桀之肉山脯林、酒池牛饮,令男女露体亵狎。 单池国献一玉虎头枕,纣与妲己同枕而观之。 宫中开九市,为长夜之饮。车行酒,骑行炙,醉而忘其旦辰甲子,百姓皆怨,诸侯多衅。妲己以罚轻诛薄,而乃制炮烙之刑,天下益惧。 封鬼侯于相,为九侯。封梅伯为鄂侯,居于邗,分镇南北。 周公昌身长十尺,脂面修髯,性涵圣智,心现慈祥。事父母尽孝,每日三至寝门,问安视膳。礼贤下士,俊杰多归之。 墨胎氏兄弟伯、元,孤竹君初之二子也,因让国出避北海。闻岐周尊老,来就其养。 太颠、闳夭、散宜生三子,闻周公子旦子奭好宾客,同南宫适、鬻子、辛甲之徒往归。 甲事纣,七十五谏,不听,去殷来周。子奭言于父,以为客卿。甲作虞箴以献,昌揖受之。 鬻子乃陆终氏第六子,季连之后,芊姓名熊。多着作,自南蛮而来,年九十矣。 周公疑其老,鬻子曰:“使臣捕兽逐麋,果已老矣!若使臣坐策国事,则臣方壮也。”周公事以师礼。 闳夭面无见肤,筹画缜密。南宫适材力迈众。散宜生博闻多智。周公俱以友礼待之。西岐大治。 崇侯虎潜于纣曰:“姬昌世称为圣,将不利于王。”纣乃召,与九侯、鄂侯为三公,使居都中。 时有贤士胶鬲,遭武乙之乱,乃隐贩鱼盐。周公厚币招之,进于纣,以为卿。 恶来挟隙,言九侯之女于纣。女不喜淫,纣杀之。九侯哭于朝,纣醢之。鄂侯直诤,并葅为脯。 朝臣无敢再谏,周公叹曰:“此效夷虐也。”崇侯以告纣,纣怒,囚昌于羑里,周公毫无怨望。 是岁辛酉,将归藏之卦象,探索大义,原究精微,演辞之德于下。 周公娶大禹之后有莘氏之女,有幽闲贞静之德,敬顺太姜、太任,恭执妇道,称为太姒。 嫡生十一男,长曰伯邑考,次发,次鲜、旦、度、振铎、武、处、封聃、季、载。 长子考仁孝勇憨,入朝愿质为执御,以赎父愆,纣不听。 考望阙厉声数纣之恶,纣命烹之。 以肉羹赐昌,昌拜食无余。使者还报,纣曰:“谁谓姬昌圣,食其子而不知也。” 闳夭、散宜生谋,以术谄之。乃求有莘之美女十人,骊戎之文马及珍奇之物,因费仲进之。纣大悦,遂释昌归。 周公在羑里七祀,归献:“洛西赤壤千里,请除炮烙之刑。”纣许之,赐弓矢斧钺,得专征伐。周公于辛未受命为西伯。 虞、芮二君争田不决,质成于西伯,退以所争之田为闲原。汉南诸侯归者四十余国。 西伯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饥而不征。 泽梁无禁,罪人不拏。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 开学校,申明孝弟之义。制田里,教树畜,黎民安乐。 殷纣偏用谗佞,比干切谏,不听。 元老商容每多阻抑,被黜归家。 有疾,闻亳邑有李伯阳,道德高妙,往访之。 第34章 隐磻溪垂纶抱道 呈制命践约迎师 既至,见其身高丈二,皓首美髯,匆匆有远行之色。 容问曰:“先生无遗教于弟子乎?” 伯阳曰:“将语子过故乡而下车,知乎?” 容曰:“非谓不忘故耶!” 伯阳曰:“过乔木而趋,知之乎?” 容曰:“非谓其敬老乎!” 伯阳曰:“子为上卿,何敢逸于此?” 容不答,张口吐舌以示。老子曰:“噫!舌以柔存,齿以刚坠。动若剑锋,入病出祸,子得慎言韬隐之趣矣!吾闻西伯养老,将往归之。”别容而行。 过洛东,见一人被褐垂钓于矶上。 老子识是一真转生之姜尚,字曰子牙。自诞东海,亲丧家贫,行年三十,卖浆于棘津。 守困多年,乃屠牛于朝歌东市,无人市买。 见纣恣行暴虐,浩然叹曰:“吾闻君子不履危邦!” 去隐辽东数年,所交皆隐遁高贤。 已而复归东阳,娶司马女为妻。 徙居南山,于下溪中钓鱼,三祀不获一鳞。或告曰:“可以止矣!” 尚曰:“非尔所知也。”一日,果获大鲤。 剖之,得《兵钤大要》六篇,皆经纬兵阵之术。 读一月,尽得其妙。 其妻偶视其钓,直而不钩,怒曰:“子乃蚩蚩之士,安望富贵哉!” 尚曰:“吾宁直取,不效曲求。非妇人所知也。” 尚复临溪而钓,老子见而呼曰:“姜子,别来何似?” 尚举头视之,其人老有精神,趺坐于对岸树下微笑,似曾相识。 老子曰:“汝已迷却本性,何能理会!且食我觉元丹!”手拈一丹掷来,一道赤光,正投入怀。 取食之,恍然大悟,二人不言而喻。 老子曰:“子何不求仕进?今我往就西伯,子来必有遇焉!” 尚曰:“以何道为遇合之机?” 老子曰:“只以此道钓之可也。至时吾先报之以玉文,更以异征报明主,为汝作合。子其俟之。”言讫,担笈西去。 尚收纶回,与妻及子女同赴西岐就养,居止渭滨,钓于磻溪。 将三月,忽得巨鱼,腹有璜玉。 检其刻文,曰:“姬受命,吕佐之,报佐齐。”尚知时至,每日正襟持竿以待。 时天下凶荒,饥民万计,流入西岐就食。 西伯恐食少,惨然不乐。 有下臣鲛时子期曰:“贤能者在职位,余给以西北旷地,计口分田,使其有业矣!”西伯嘉其言,爵为大夫。 初,龙苒之裔在西戎,分二种,一为赤狄,一为昆夷。 太颠恶之,言于西伯曰:“昆夷不可以德化,当以兵摄。”西伯举兵击于洛原,大败之。 散宜生曰:“泾河密须氏,比凶党恶,数侵害邻国,讨之名正。”适报密人侵阮疆,至共地。 西伯命生移车徒遏之,获戮其君,复立其子,作邑于程。 西伯振旅归岐,是晚宿于营。 梦一熊生双翼,自东南飞入殿陛,侍立座侧。 待旦问于臣下,散宜生曰:“宜猎于此方以求之。” 西伯使史编卜,其兆曰:田于渭阳,将有大获。其所得者,非龙非凤,非虎非熊,主得霸王之辅。 西伯问何所征。 编曰:“编之上祖史畴,为大舜占得皋陶。兆比于此。” 西伯斋戒三日,同鬻辛等猎于渭水之阳。 有三五渔者,或钓或网,休息于盘石之上,相与赓歌。 见车马循岸而至,皆避入柳林。 西伯令请来,已度岭不见。 正驱车招寻,有耕牧之夫,荷锄横笛而歌。 听其辞意慷慨,唤至,下车恭问。 众惊跪曰:“吾等皆野人。渭滨之西有钓叟,自号飞熊子,常作歌以教之。” 西伯曰:“其人安在?” 民曰:“日于磻溪垂钓,直循上流可见。”西伯令前导,约退车从步去。 遥见绿荫下一叟,童颜鹤发,形貌非常,藉茅坐于矶。 民指示之,西伯即欲前拜。 其老垂钓不顾,少顷击石而歌曰:西风起兮白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为?阳春不转兮,吾谁与归? 西伯屏息立于后,俟其歌毕,与鬻辛降拜其侧。叟投竿扶起。 四人列坐矶旁,各道姓氏。西伯问曰:“子乐于渔耶?” 吕尚曰:“君子乐得其志,小人乐得其事。今吾渔,甚有似也。” 西伯曰:“何谓也?” 尚曰:“钓有三权,禄等以权,死等于权,官等以权。夫钓以求得也,其情深可以观大矣!” 西伯曰:“愿闻其情。” 尚曰:“源深而水流,水流而鱼生之,情也。 根深而木长,木长而实生之,情也。 君子情同而亲合,亲合而事生之,情也。 言语应对者,情之饰也。言至情者,事之极也。 夫鱼食其饵,乃牵其缗。人食其禄,乃服于君。 缗微饵稀,小鱼食之。缗绸饵香,中鱼食之。缗隆饵丰,大鱼食之。人之于禄,亦犹是也。 且天地生财而能与人共之者,即为仁。仁之所在:天下归之矣!” 西伯再拜曰:“允哉,敢不受天之诏命乎!昔吾祖太公,尝言后有圣人适此,以兴吾国。子当应此。吾太公望子久矣!” 遂尊号曰太公望,劝以登车,并请其眷属,载于后,与之俱归。时壬申秋九月也。 西伯自得太公望,起第居之。常留宫中。与论盈虚治乱,国务大礼。 有潘正者,似忠信廉洁而无其实,国中皆悦之,称为愿人。 太公察之,曰:“正,所为德之贼也。”遂执而诛之,由是民务实行,而无饰诈者。 一日,太公退朝,见一人乘小车而过,乃前所遇之老子。 太公下车相见,老子摇手,令勿出声。 同升车至第,设上座拜问。 老子曰:“观风西岐,自号支邑先生。” 西伯欲以为大夫,坚辞之。 命为守藏史,此文章典籍之司,有补于道,故就之。 尚曰:“吾师虽不主于通显,而亦不可太屈。” 老子曰:“守藏清闲散诞,其职易称,故暂居几时。子如彰之,是速我行耳。”尚不敢强,然有大事必往咨之。 闳夭、散宜生、南宫适皆从太公学方术,问西伯何如君,太公曰:“圣之本,贤之枝,仁孝之英华,光大之果实也。”自是三子益倾心。 西伯知其勤劳,每与太公等礼相待,号曰四友。 崇侯虎倚宠残虐,太公曰:“崇可伐矣!” 国界丰、镐二水,是通东道之地,操中土之枢。 癸酉春,发兵伐崇,崇人溃。虏虎斩之,释其子彪以延祀。 太公曰:“宜作邑于丰。” 西伯遂令作丰邑,秋九月告成,自岐迁都于此。 明祀,太公复劝营邑于镐。 丙子冬,西伯欲营一台于丰,以望氛祲。 方经度营表,民皆来助,不日成之。 台下为囿,方七十里,凿一沼于囿。 掘地得死人骨,西伯命加以衣棺,更葬之。 吏曰:“此无主矣!” 伯曰:“有国者为一国之主。” 天下闻之,曰:“西伯泽及枯骨,况生民乎!” 时有丹凤鸣于岐山。 天柱有一兽,白虎而黑文,尾长于身,不食生虫,游于山下。 散宜生曰:“此仁兽也,名驺虞,仁君出乃见。” 史佚因作虎书以纪瑞。 西伯令子旦为政于国中,子奭宣布于诸侯,德教化行。 天下归周者,荆、梁、雍、豫、徐、扬六州,惟青、兖、冀三州尚属殷纣。 西伯仍率诸侯以朝商。 丁丑夏,太公曰:“君其修德以下贤,惠民以观天道。”西伯即发仓廪以赈贫穷。 是秋,太姒梦商之庭产棘,子发取周庭之梓,封于阙,梓化为松、柏、柞、棫。 寤以告西伯,西伯命发占之宗庙,大吉,群臣拜贺,发有德色。 西伯曰:“尔何梦耶?” 戊寅冬,西伯寝疾,召太公,子发曰:“呜呼!天将弃予,予欲师至遒之言,明传子孙。” 太公曰:“若何而用?” 西伯曰:“先圣之言,其所止其所起,可得闻乎?” 太公曰:“见善而怠,时至而疑,知非而处。此三者,道之所止也。健而静,恭而敬,强而弱,忍而刚。此四者,道之所起也。故必以义胜欲,以敬胜怠,乃为吉也……” 言未终,西伯讶曰:“此赤雀丹书之语,子何符之?” 太公曰:“偶相合,何足异也!” 西伯知其决非凡品,乃命太子发奉事太公,当师之、尚之、父之。又嘱曰:“殷王虽无道,然吾家,世事之,必当敬守其职,并教以太公之语,载在铭府,发拜受。” 起五日,伯见一童子自空而下,口称:“先生期我百岁来会,今其时矣!” 西伯恍如旧交,省曰:“子非吾弟子姜若春乎!在大宛时,授汝制命九方,曾合服否?” 童子曰:“服竟,经二百岁转少。南来遇老彭,以师礼待我,乃授其方三首。带数丸于此,先生试尝之。”呈一丸于榻前。 西伯拈噙于口,顿觉身体翕翕飞动。若春亦嚼一丸飞去。 西伯问左右:“曾见否?”惟小内侍见之。 西伯遍召叮咛:“迟葬我十霜,终能解去。”言罢,奄然而逝。 己卯夏,遵贵命权厝。 明祀庚辰,发嗣立为西伯。 生得骈齿剔眉,刚强果决。 尊太公为师尚父。 西伯发与弟旦、奭、高相洽,而旦孝弟忠信,立为辅,以奭为佐。 太公以黎侯不道,遂率命征之。辛巳,南宫适为将,率师戡黎,破其郛郭。 邗侯来援,适提胜兵击之,获邗及黎二君。迁邗侯于瞿,免黎侯归国自省。 殷贤臣祖伊,奔告于王。 王曰:“我生命在天,是何能为!”伊挈家避于巢东。 纣有佞臣雷开进谀言,赐金玉而封之。 傍淇水,起一高楼,名摘星楼,与妲己游宴其上。 斮朝涉以辨骨髓,刳孕妇以验男女。 民惧其残虐,弃殷归周。 太公进曰:“殷德游昏,若举兵东向,庶无不乐从者。” 西伯以遗命不敢违,太公曰:“善继志述事为大孝。先君以丹书授子,盖谓时至勿疑。举吊伐之师,仁莫大焉!” 西伯悉任师尚父所行。 戊子秋,大兴东征之旅。筑坛于南郊,祷告天地祖宗。 拜太公为上将,适为司马,夭为司徒,生为司空,并诸受符节。 有司载父昌木主于辂车,凡事禀命而行。 师尚父用革车三百乘,甲士三万六千五百人。 东征至洛水,墨胎二老阻路,扣马而谏。 左右欲加以兵,太公曰:“此义士也。”令扶而去之。 西伯不欲东征。 渡黄河,中流有白鱼突入舟,西伯以为不祥。 尚曰:“鱼,鳞介之属,兵象也。白者殷之正色,今入我舟,天命归周之意也。”命庖人烹之,以祭百灵。 既渡,有火自上至西伯之屋,流化为乌,其色赤,其声魄。 散宜生曰:“乌乃孝鸟。君能终成大业,故鸟瑞臻。火化而赤者,吾所尚之,正色也。声魄然,安定意也。” 伯乃释然,登陆整旅而进。 时四方诸侯不期而会于孟津者八百,皆头受盟。 兵抵宁县,畿内共伯胙侯拒敌。 太公令退兵勿战,诸侯咸以为懦。 西伯曰:“天命未可也。” 还归丰宫,葬父昌于毕郢,举棺如无物,中有声吃吃。 明祀庚寅,诸侯合兵伐殷。纣师小胜,诸侯退俟西伯。 纣愈肆淫虐。 王子须务为谄谀,纣深信其言。 微子数谏不听,痛殷之将亡,乃遁于荒野。箕子谏亦不听。 汾河西北有白彪出,子须奏仁兽驺虞现。 纣知汾水多洞,令比干往驺虞山筑台避暑。 比干进谏不去,纣怒曰:“知物理盛衰者为圣人。吾闻圣人心有七窍。” 遂杀比干,剖视其心。 其子坚逃难于长林山,因林为氏。 箕子闻而惧,乃佯狂于市,纣令囚之,髡钳以为奴。 内史向挚,载其图法奔周。 太师疵、少师疆亦抱祭器、乐器归周。 纣以师延代之,作朝歌北鄙之音、比里之舞,靡靡之乐。纣闻之乐而忘倦。 时怪异迭见:夷羊在牧,蜚鸿满野,山鸣河竭,天雨肉雨石,两日见,龟生毛,兔生角,女子化为丈夫,宫中夜闻哭声而不见人。纣日耽淫乐,置若罔闻。 西周闻微子去、比干死、箕子囚,太公谓西伯曰:“殷之民望绝矣!宜速伐之!”大举甲士四万五千人东伐。 是岁庚寅冬,乃纣五十二祀,渡河会诸侯于盟津。太公作《泰誓》,告以伐纣之故。 辛卯春正,师至鲔水。纣使大夫胶鬲来觇周师,并问以会期。 伯待以客礼,曰:“吾将以甲子至殷郊。”鬲辞去。 时天雨不止,传命疾行,癸亥夜,果至殷郊,筑土城以卫。 甲子昧爽,太公登高而望。 西伯着戎衣,率诸侯之师,军于牧野,亲誓于众。 太公拨戎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驰入殷师。 殷之前徒,倒戈反攻其后。 纣败入城,登鹿台自焚。 移纣尸于玉门外,西伯拊尸三踊而哭,礼葬之北郊。 获妲己于摘星楼,命斩之。 行刑者见容媚而惑,莫能动手,易一人仍如是。 太公知其妖,令以物蒙其面而斩之,悬首于太白之旗。 微子衔璧迎降,乞勿害民。 西伯扶慰曰:“发为吊民疾苦也。” 二月,诸侯请西伯膺命,以正位号。西伯再拜不受。咸推戴之至。 正是:本意吊民伐罪,孰知应天顺人 第35章 封列国周武酬功 降六魔洞阴荡秽 始就天子之位。 立太公女为妃,立子诵为太子,封纣子武庚以奉纣祀。 分其畿内为三:以东为卫,使弟叔鲜尹之。都西为鄘,使弟叔度尹之。北为邶,使弟叔处尹之。 令相禄父治殷,实监其国。 封弟旦为周公,弟奭为召公,庶弟高为毕公,弟毛叔郑为荣公。 王践祚三日,问于朝曰:“恶有藏之约、行之博、万世为子孙法者乎?” 师尚父陈《丹书》之言。 又问黄帝颛顼之道,尚父曰:“亦在《丹书》。且臣闻‘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 王惕然曰:“善哉!”退而铭其器,凡十有四则以自警。 命释箕子之囚。 闻商容、胶鬲忠良,皆不知所往,每过其闾,必凭轼起敬。 命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 命南宫适、史佚展府宝玉,迁九鼎于洛,欲定都焉。 王知守藏史老聃有道,问之曰:“谁能复移此鼎?” 老子曰:“王自迁之,王自动之,非文人所知也。” 王不审其言,迁老子为柱下史。 命封比干之墓。 捕费仲、恶来斩于市,百姓争噬其肉无余。 时飞廉为纣作石椁于北方,归无所报,就霍太山为坛而祭。 报得石椁,复作铭于棺,遂葬于此,逃附东方奄国。 师延自纣兵败,即抱琴投于濮水。 王令驱园囿中虎豹犀象于远方。 王日恐惧,命周公旦进殷之遗老,问兴亡之故,遍访山野隐贤。 太公曰:“予困棘津时,高阳之丘有桂父者,隐于桂岩。岩多丛桂,常饵桂叶,能合药治病,所活甚多。博学好问,每以师礼事我。有济世之志,可招用之。” 王使人以厚币聘至,官以大夫,不受,请置闲散之地,时与老子、太公讲论性理。 四月三日,王自商都西还,路过尸乡北山。 闻有仇生者,经四五百岁,恒少不老。 幸其石室访之,不得。 设酒醴之,以表诚意而去。 至于丰,周公旦制礼法,定后世之谥,追尊古公公孝为王,父昌为文王,太姒为文母。 初以木德继水而王,色尚青;为有火瑞,复尚赤。 牲用骍。 改建子丹为岁首,易祀曰年。朝会以朝冕而祭。 壬辰元年,作武成,文告于天下。 追思先圣制作之劳,褒封神农之后于焦,又封其支庶于筑水之南,曰谷。 封黄帝之后于祝,封其支庶于薛。 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其支庶于铸乡城。 帝舜之后遏父为周陶正,武王赖其器用,以女大姬下嫁其子妫满而封诸陈,都于宛丘之下,是为三恪。 封大禹之后于杞,号东楼公,与纣子武庚用旧礼乐,作宾王家,是谓二王。 封伏羲氏之后于宿,一封于郼,主祀女娲。 封少昊子重之后兹于期于莒城,嬴姓子爵。 封陆终氏第五子安于邾,曹姓。 封奚仲之后于薛。 封四岳伯夷之后文叔于许。 大封功臣,师尚父留相王室,封长子灶于营丘曰齐,封其次子寿于甫,又封其支庶于漳为纪。 封鬻子于丹阳曰荆,子爵。 封辛甲于长子曰冀。 封散宜生于散。 封闳夭于滑。 封太颠于江,嬴姓。 封南宫适于乡。 忿生为司冠有功,授以南阳之田,谓之苏子。其余分封有差。 封宗姓之亲,知泰伯逃于荆蛮,无子。雍隐于海虞,谓之虞仲,封其孙章己于吴,以继泰伯祀。封次孙括于河东,曰虞,以祀虞仲。 又封王季子仲于西虢。 封叔于东虢。 封弟旦于曲阜,曰鲁;封奭于北燕;封高于毕,是为三公,留朝辅相,各遣其子就国。 封弟圉于畿内伯爵,封弟叔鲜于念管、弟叔度于蔡。 叔振铎于曹,叔武于成,叔处于霹。 康叔封聃。季、载皆年幼,未封。周之子孙不狂惑者皆为诸侯。 共封兄弟之国十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与异姓诸侯共立七十国。 爵凡公、侯、伯、子、男五等。 王畿外析为千八百国。 微子复就于微,箕子辞封不就。 后二年夏六月,王虚己访之,问殷之所以亡。 箕子不忍言,乃陈《洪范》、《九畴》,益推衍《洛书》以成章,实明治道,其数有九,王敬受之。 箕子亡去朝鲜,王即封之于彼,客而不臣,号曰郭叔。 箕子少闻广成之教,欲继修之而未逮。于是就国朝鲜,且隐而密修,兼治辽东,尚礼义、重农桑,为海外之圣国。 王念孤竹二老之义,访之,欲封以国,二人为耻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蕨薇而食,掬灵泽而饮。 樵者嘲之曰:“山中草木皆周所有。” 二人遂不饮食,相对作歌,饿而死。 使者得枯骨于山隈,王命以侯礼葬于首阳之巅,谥伯曰夷,叔曰齐。 癸巳冬,天大雨雪,深及三尺。 有五人衣五色,止车骑于门外,言欲谒王。 王疑问群臣,尚父曰:“闻南有神曰祝融,北有神曰玄冥,东有勾芒神,西有蓐牧神,是为四御。共工氏子龙主社为后土,是为五方之神,衣分五色,殆非是乎?” 使谒者试以名召之,五神皆悚然进见。 王降阶迎坐,问:“五神降临,何以为教?” 五神曰:“天意立周,百神呵护,我等敬来受命。” 王肃然曰:“予小子,无废祭礼,焉敢不肃?”五神皆喜。 尚父款留五神于府,毕问:“商季民间水火频仍,旱潦荐至,疾病刀兵,交会一时。今王才有天下,灾异之事寂然,皆吾神驱除之力。” 五神谢曰:“吾等何能,克当此任?昔商纣日造罪恶,遂感动水、火、旱、蝗、瘟、妖六大魔王,引诸恶鬼,伤害众生,扰乱天下。 尔时无上、元始始悯之,乃命玉皇上帝降诏紫微垣阳,以武汤降为周主,伐纣除残。 阴用太玄元帅,收魔荡秽。 尔时玄帝被发跣足、金甲玄袍,皂纛黑旗,仗降魔剑,统领金甲神将,与六魔王交战于洞阴之野。 四魔败遁、二魔王自恃坎离二气,化苍龟巨蛇。 变现方成,玄帝施大威力,摄二魔于足下,不能变动,叱丁甲锁鬼众于酆都大洞,回天缴旨,拜为玉虚师相。 玄天上帝领九天采访使,特赐尊号,圣父曰净乐天君、明真大帝,圣母曰善胜太后、琼真上仙。 下迨龟蛇,奖励其去邪归正。巨蛇为天阙太玄火精命阴将军、赤灵尊神,苍龟为地轴太玄水精育阳将军、黑灵尊神,并居天一之乡。 四魔初畏惧避去,后见龟、蛇受封,亦来拜服,玄帝悉收为部从,于是宇宙肃清,皆玄帝力也。” 当晚席散,五神逸去,尚父奏知,遣使至太和致祭。 以酆都有众鬼拘系,甲午春,乃迁都于镐,建宗庙社稷,立明堂以祀五帝。 国中立四代之学,辟雍居中,北虞学,东夏学,西殷学,是为大学。 又建乡学为小学,俱祀先圣先师。 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 纵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 衅干戈而藏之府库,示天下不复用。 通道于九夷八蛮,各以方物来贡。 秋七月,东北肃慎氏贡楉矢石弩,长尺有咫。 王铭其括曰:\"肃慎之贡矢,使永监焉。\" 西旅致贡獒犬,能晓人意,召公作《旅獒》以戒王。 南方远国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 九月,王至豳原,登高原以望商邑。 回镐日,将因有夏之居,营邑于洛而居之。 王忽有疾,经月弗瘳。 群公皆惧,太公、召公曰:“我其为王穆卜。” 周公曰:“我愿请命于三王,以身代王死。”乃为三坛同墠,别为一坛于北面。 周公斋戒而立,植璧于坛祝告三王。 太史祝册,公乃卜,三龟皆重吉。 乃纳祝册于藏卜书之柜中,以金缄之曰金滕。 王翌日疾瘳,而路邑之工正。 是冬,召有媒氏作《鸟书》,又作《鱼书》,作乐曰“太武”。 文王之庙在酆,乙未正月,王至酆,朝庙奏乐。 箕子为周崇尚礼乐,来朝于周。 路过商墟,作《麦秀之歌》,殷民闻之流涕。 箕子朝见,王待以客礼,赐以旱藕。箕子报以满花席四设。 王间其德,曰:“此草性极柔顺,常屈折之,不少损也。”留四月,辞归,后道成,托国于子,入海而去。 武王始封同母弟康叔于妹土曰卫。 丙申三月,王疾复作。 知康叔好酒,召于榻前诫之,遂绝饮。 赐弟聃、季、载食采于沈,使吏代治。 王病剧,以太子诵托群公。 五月,王崩,年六十八岁。 时诵十三岁,嗣立。 丁酉元年夏,葬武王于毕原。 周公以王未能莅祚,乃摄行政事,命子伯禽就封。 伯禽宅于曲阜,淮夷徐戎乘鲁新造,并起为寇。 伯禽治戎备严肃,徐、淮骇而遁。 周公位家宰,以正百工。 设屏蔽于后,南面负斧扆而立,以朝诸侯。 王有疾甚笃,公自剪其爪沉于河,曰:“王未有识,执事有罪,当受其不详。”乃书而藏之记府,王疾遂瘳。 秋七月,王将冠。 公率朝于祖庙,命史雍作颂。 王加冠受训,公抱坐于膝,使见诸侯无怖。 管叔、蔡叔、霍叔疑公专政,布散流言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王闻之,亦疑。 戊戌二年,公告退,避居国之东鄙。 取《易》二百八十四爻,系之以辞,以承文考之志,明进退存亡之正理。 明年春,为诗以贻王,名《鸱鸮》之诗。 是秋大熟,禾大获。 天忽大风雷,禾偃木拔,邦人大恐。 王将卜之,观于记府,命诸史启金滕,偶得周公祝册。 王感悟,曰:“不必更卜。” 即出郊迎公,涕泣谢罪,同载归国。当夜禾起复活,其岁倍收。 管、蔡挟武庚叛,周奄君使飞廉说淮夷相助。 周公奏请东征,作《大诰》,声管、蔡之罪。 擒蔡、霍,武庚、管叔欲奔东奄,伯禽邀击,武庚死于军,获管叔,诛之,函首诣镐。 王弟叔虞出田,得奇禾,以陇合为一穗,献之。 王命归于公所,公作《嘉禾》一篇以报王。 复言东方虐民之国尚众。 庚子四年,王亲征,公驱兵指奄,大败之。 袭灭淮夷五十余国。迁奄君于薄姑,戮飞廉于海隅。 泗水徐君费姓,闻之大惧,约淮、泗诸国迎降请罪,王以其贤,抚慰之,赐以牛马。 王归镐京,作《多方》一篇以告众。 断二叔之狱于酆宫,囚蔡叔于郭邻,以其子仲袭为侯,建国于柏子国之东。 降霍叔为庶人,三年后复其国。 王怜殷之不祀,乃立微仲思衍之子稽于商丘曰宋,以启为祖,用殷之礼乐,客而不臣,锡以公爵。 辛丑五年,公请建明堂于中州,营于瀍、涧之间。 壬寅春告竣,王亲临朝诸侯于明堂。 周公作《周礼》,定百王之大法,为朝觐会同之制,颁度量、历朔于诸侯,作乐舞曰“勺”。 秋九月,交趾南有越裳氏重三译来朝献白雉,奏曰:“天无烈风淫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中国有圣人,是以来也。”使者迷其归路,周公乃造指南车赐之。使者由扶南林邑海际,期年而至其国。 王谓武考将营洛邑而不果,命召公相度经始。 周公自至嵩山阳城之中,立圭测影,为南土之中。 闻荆舒为党,侵凌江汉小国,公乃迁舒于江北,改封荆子熊绎于星沙,名曰楚。 公至洛,与召公营邑于瀍水之东,报成,迎王至洛,以洛邑为东都,曰王城,又谓成周。镐京为西都,曰宗周。 先时武王迁九鼎于郏鄏,造殿安定其鼎。 周公斋戒,虔祝天地宗庙,以卜周之历数。繇曰:帝喾之孙,鼎基鸿赫。传世三十,卜年七百。 周公叹曰:“兴废德之所致,非专归乎天数也。” 王还镐,公以王长能听政,归政于王。 王念公之勤劳,封其子雍于蒋,尊公为太师,召公为太保,夹辅王室,分陕而治。 王与公问答之辞,史逸录为《洛诰》。 王以康叔已长,命就国为卫侯。 聃季亦长,封于滕。 九年秋,王与弟叔虞游于囿。 王削桐叶为圭式,戏谓曰:“以此封若。” 史佚请择日受封,王曰:“吾与为戏耳!” 佚正色曰:“天子无戏言。” 王肃然谢之,遂封虞于尧之故墟,曰唐。 时太公在家,删风后奇门遁甲一千八十局,制为七十二活局。 明年春,请王蒐于岐阳,大阅车徒,以正六军。 复修井田之制,使天下画井而耕,于农隙田猎,以讲武事。春曰蒐,夏曰苗,秋曰狝,冬曰狩。 太公言:“今之制作,皆宗黄帝与诸臣始建者,宜立庙而列祀焉!” 王曰:“然。”遂为常典。 黄帝之子挥,始造弦张纲,子孙因以“张”为姓,而显于吴会。 有张隐者,年五十许,具香灯仰天而祈。 所谓:一诚感格,二宿通灵。 第36章 奉金像梦传大洞 跨木羊独上绥山 时仲春半夜,天文焕烂,张、翼二宿,昭然在上。 隐者适符其姓,张宿悦而降焉。 是夕,张母梦吞珠粒而有娠,期年,诞一子,紫面露睛,隆准方额。 童时惟寻衣履,自习礼文。迨长,名善勋。 吴距周京甚远,文物无称,偶有耆旧谒隐者,口诵《唐虞大训》。 善勋就习之,随口记授无遗。 自此,乡人愿学者,皆以为师。 善勋居事畎浍,忽于鉏下得一金像,重钧余。 询之故老,或曰:“元始天尊也。昔禹治水,冶金为神物,用镇方岳。” 善勋家虽迫于衣食,不敢起鉟熔之心。 一日海风翻波,远近奔骇,非人力可支。 善勋舍金像,乘高投狂澜中。 俄而风止潮回,邑人以为德,皆以糗粮布帛见谢。 拒之不能,家道得温温然。 踪迹投像,仍在沙碛中,归筑宫室安奉。 母氏六旬,少积勤苦,衰暮成疽,发于背,医、觋皆不效。 善勋计穷,乃为吮疽,大出脓血如绵纩米粒。 疽虽渐安,复成羸瘵。 医曰:“此痼疾,以人补人,真补其真,庶可平复。” 善勋夜中自剔股肉烹供之。 忽空中语曰:“上帝以汝纯孝,尔母延寿二纪。”翌日勿药健强。 每以未见孙息为恨。 善勋逾冠未受室,亦有不孝之忧。 一夕,梦至林麓,巍堂中坐一靓妆女子。 顾而语曰:“君非张善勋乎?” 讶问其由,女曰:“妾乃邻家仲氏女,昔者叔父议以妾归君。吾父以君貌异,寝而难之。妾心慕君得疾,死已三年。君曷为我图之?” 善勋悸而寤,月余再梦如初。 因与友人仪坚成纵步寻幽,至一所,宛梦中境也。 忽冢中一人呼郎而出,盖梦见者也。 坚成觑是甥女,惊告其父母。遂迎归,结为婚姻。 乡中旧俗,女嫁而未孕者,相与临神潭,摸得石者宜男,得瓦宜女。 姑命仲氏游而求之,仲得石如鸡卵者六。 出如龟状,青而白纹,隐隐有“渊”字。归而有妊。 既生子,名曰渊石。 方龆龄,仲忽谓夫曰:“此儿真似君,善视之。妾与君世缘尽矣!”语毕而亡,善勋不复再娶。 年三十六,岁在作噩,疫毒流行。 父年八十五,母年七十三,盛暑中得疾,同日而逝。 善勋自持畚锸营葬,于墓旁倚庐枕块。 常有二白雉栖于树,每祭则飞鸣而下,终制,不见。 葬五年,墓西洪水暴发,欲改卜及,乃斋戒守坟,日夜诵《大洞经》,并虔事金像。 墓前溪谷变成坚埇。 善勋每恨瘟?之酷,力不能报,诵经敬像益勤,冀获阴佑,以治瘟鬼。 又三年,梦金像语曰:“《大洞仙经》尔熟记矣,《大洞法箓》尔未见也,合当授汝,可佐天行治也。”神出二书授之。 既觉,书在枕前。 因开箓读至“天驺甲卒一万人度之”之句,忽风雷昼暝,金甲朱绶者无数,列前请命。 善勋令治疫鬼,一持红旌者领百余人去。 顷执五鬼使至,有蒙虎皮者、冠雄鸡者、貌若犬者、若乌鸦者,若驴马者,所执水火羽翣斧凿之具。 善勋怒叱之,将灭其形。 五使有辞曰:“弟子等岁运所生,岁气所成。所游有方,所病有人。阴谴至者受其灾,天命绝者至于死,非弟子等敢私。若真官赐以宽贷,此后愿听约束。见真官符箓所在,即不敢行灾矣!” 善勋因授以教敕而去。 闾里有痰疾者,与之符法,远近得以全活者极多。 然有内因外因之感,此非法箓所能及者。 于是讲究脉理,玩味药性,讨论五行之胜,复习熟五针之迎随。 勤苦六年,始造其妙。凡命未绝者,无横夭矣! 或闻于国君,方以针剂为事,未几又为京周所知,驿召至都。 历试之,以为医师,掌万民之疾苦,隶于天官。遂教戒徒属,使勤其业。 有疡医公孙智叔,赋性慈慧,而记问详博。 武王须有疽生,一夕溃决,厥势危殆。智叔以药敷之,应手而瘥。 善勋因举以兼己职,王以为所荐得人,宜膺上赏,迁为司谏,善勋三辞而后受之。 当成王幼冲,听政于周公。 善勋恐左右间言,每以君臣始终祸福几征为戒。 而谏章屡焚,人无见知。 故周公东征,虽有四国流言,召公不悦之隙,而终能保全。 善勋已在周十年,倦翼思还。 乞骸之请数上,始从其欲。 善勋有数族贫窭,归而兴起义庄,命渊石理之,为之教养婚嫁、医药周给,他族闻风相效。 善勋道逢一人,且行且歌。 其意以方便为门,寂成为乐。善勋即于通衢百拜,力恳其格言。 行歌子仰天而叹,指以心印正诀,曰:“此西方圣人古皇先生归寂法也。能念而习之,可度生死。死而不忘,证无量寿矣!” 善勋既受教,百虑顿灰。 是秋会集亲友,留颂而逝。颂曰:秋风瑟瑟,秋月白白。得吾之真,知身是客。 既迁化,将往西乾。 适至洞庭君山,爱其境胜,少留憩焉。有二青童自天而下,敬宣帝旨,命为君山主宰兼洞庭水治。 善勋忻乐何极,仙游胜侣,朝夕往还,不闻尘境之劳云。 虞夏商之世,金币有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 至是太公乃立九府园法:钱园而函方,轻重以铢。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长四丈为疋。故货宝于金,利于刀,流于泉,市于布,束于帛也。 太公年已一百有四岁,明年乙巳,告辞归国,潜往别老子。 至齐,闻有华士者,义不臣天子,不友诸侯。 太公召之,三年不至,命诛之。 周公闻而问曰:“此齐之贤士,奈何诛之?” 太公曰:“是弃民也,是逆命也,旌之为教,一国效之,谁与为治乎!”由是齐无惰民,终为强国。 太公深居内宫,不食火物,惟服泽芝地衣石髓,自伴桂父闲谈。 丁未秋,桂父闻象林多桂,欲往一游。 太公曰:“子不可先我而往。我将归山复命也。” 九月,太公无疾坐逝,年百七岁。 殓尸入棺,盖甫合,举之轻若无物。 齐侯惊惧,启视之,已无尸矣!惟平日所注《五钤》六篇在焉。 寻桂父问之,亦不知何往。 遣人入周告王,王命毕公代吊,祭以太牢。 令葬空棺于牧野,以志军功。又以衣冠葬于毕,以亲文武。 齐侯更筑一墓于营丘祭祀。 桂父离齐,望西南行。路遇清雅好洁之家,即去借宿。 渡长江,至一山,日已沉西。溪边见一茅舍,掩扉寂静,地无片叶。 轻敲其扉,早有应声,曰:“真人来矣!”启而出,其人道服芒鞋,揖入草堂逊坐。室中惟置一榻,简书数篇。 问桂父:“何来?” 答:“从西都由营丘至南,将到象林一游,何事而认予为真人?” 道者曰:“家世荆南,本夏禹之裔,匡姓。兄弟七人,皆好道术。爱此山灵胜,家兄匡俗,字子希,与弟五人结庐山之东南。 予,匡续,字君平,儿时便有物外之志。 周武王屡加征聘,我终不出,结茅于山之南障虎溪之上。 一日,有少年过我,讲论内丹外丹、黄芽紫车。数来相访,言论奇伟。 心异之,请问乡邦姓字,因曰:‘姓刘名越,家在前山之左,敢邀一顾。如至山下,有石高二丈许,叩之即应。’ 如约至山,四无人家,果有大石峙立。试叩之,石忽自开如双扉,一小鬟出迎。 行数十步,石户洞开,复有二青衣执旌节前导入内。 见台榭参差,金碧交映,禽兽珍奇,草木殊异。 琼宫玉宇中,有二真人冠玉冠,组朱绶,佩剑来迎,即前少年也。 接见甚欢,饮我以玉酒三爵,肴馔极其精洁,使令皆童年男女。 知非凡境,意欲留居,真人曰:‘子之阴功易满,后会可期。他日相从,不晚也。’ 便令青衣进延龄保健汤,饮毕而出。 返顾所扣之石,闭合如初。明日复往扣之,无所应矣! 后觉精神倍胜。终日候其再至,故闻叩门而误认也。” 桂父曰:“坐而待至,终无可见之期。原谓子阴功易满,盖云游访道、利人济物为入道之阶,却在屋里痴待。” 匡生曰:“天下茫茫,不知谁为有道。先生历世既久,乞为指教!” 桂父曰:“真灵虽多,常有当面错过者。传闻镐京李伯阳道学渊深,人莫能测。文王时为守藏史,武王时为柱下史,今仍居此职。子如往求,必有所得!” 匡生大喜,具酒蔬留宿于堂。 明日,桂父别去。至桂林,见玉笋竹森列天际。 桂父居其中,常食桂叶。时黑而时白,时黄而时赤,或老或少,或壮或羸,无有常颜。 坐大象至市,以桂及葵和以龟脑,每千九用桂十斤。遇沉疴恶症,施药食之立起。自亦日为服饵。 南海人知其神,皆尊之事。一日与乡曲作别,翩然入云。 匡续自闻桂父之言,即行至西都。 时伯阳见凤鸟来集,四海升平,云游方外矣!史馆有邓种代职。 续访不值,意欲四方寻问。恐萍踪无定,爰留西都伺侯。 己酉冬夜,有二凤凰翔集内庭。 王以为瑞,招周、召共观,王援琴而歌曰:凤凰翔兮于紫庭,余何德兮以通灵。赖先王兮恩泽臻,于胥乐兮民以宁。 明旦双凤去,召公以盛满为戒。周公治洛七年,有疾,温车载至丰,拜别太庙。王至卧榻,亲为扪摩肩背。公握手语以国务。 王设牲醴告庙,为公祈寿。越数日,公曰:“闻君孝友,克施有政,愿终勉之。” 周公薨。王为服齐衰,命葬于毕,赐鲁以禘祭。留其次子仲桓袭为公。以少子季薰食邑于蔡,世为卿士。 戊午,王命君陈分正成周。 癸酉,王不怿,宣诸侯受顾命,辅相元子钊。 王崩。太保奭命周公仲桓、南宫毛及齐侯汲迎卫太子钊,引入寝旁翼室,为居忧王。 葬王于毕,奉太子朝庙,上承介圭。 以甲戌为元年,作诰以申文武之德,诸侯率服。 二年,王以齐侯勤职,留其少子容为虎贲氏,食采于甫田。 齐有刘涓子者,御龙氏之后。知足不言求,偕浮来翁养鸡山中。涓子取莒草为绳,供为床座。 翁教以道术,复驱鸡南去。涓子静自修持,饵术服气。 齐侯知其贤,招之不至,亲诣山登请。 涓谢曰:“吾闻守三一为地真,守洞房为真人,守玄丹宫太微,不愿向人间求禄也。”齐侯三叹而退。 癸未十年,成周君陈卒。民怀其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能继前政休烈。 己丑,召公有疾,燕伯懿至半途,公已薨。 王命丧礼如周公,葬于毕。以次子德世袭卿士。 南国思召公之德,作《甘棠》之诗。 东娄子国常受海夷侵掠,召公助之,筑金山城以镇海。其怀远济弱如此。 康王一遵洪业,海内晏然。民知礼义,刑措不用,有唐虞之风焉。 柱下史李老子,自成王时辞职西游。路经雪山积石,步上西羌,见一人独自采樵。 峰崖巉峭难登,老子佯作蹒跚不能上。樵者恻然动念,谓曰:“怜汝衰老,愿负过危险。” 遂背负老子至中岭。体重难任,其人强负力行,略不惮劳。 老子心感之,过岭坐石上,问其名氏,答曰:“世本羌人,姓葛名由。居前山深坳中,樵以为食。” 老子曰:“蜀中绥山有桃,四时皆实,至彼可不谋而食。但绥山高峻,非步履可登。”乃借樵斧斫松枝,斫成一木羊。 教葛由吸气使行之法,能乘人陟险,不少蹉跌。 由大喜拜谢。老子别之西行,步履如飞。过崎岖若平地,绝无向时之状。由知为真人,恨失问姓名。 归家谢别邻里,刻木羊数头。至市贾之,皆以无用而不顾。 由探知绥山在峨眉西南,一日忽骑木羊入城,前驱数木羊。 蜀中富豪贵士见之大惊,或有随至山下者。见由上岭巅摘桃而啖之,随之者仰望不能上,号呼接引。 由掷桃数十枚,争拾食之,味极甘美。 有不复还家者,遂结庐于山下,立葛由祠以祀之。 常有桃掷下,食皆身轻,亦能上山会晤。 有谚云:食绥山一桃,虽不得仙,亦足以寿。 老子西渡流沙,历羌番诸川、大哈密、大秦、伊吾庐地、竺乾、于阗、葱岭、须刺阿罗、单顿逊、扶南、土鲁等国。老子号古先生,教化诸国仁义道德,众号曰“善皇”。 竺乾,即名天竺,地方三万里。其国曰迦罗越,舍卫王居之。城郭宫室,皆雕文刻镂。 在大贝氏国东南,摩诃赖国西北。?宾在其西,一名身毒国。 其王姓刹利,名曰白净梵王,与后摩耶氏净沙夫人敬天好善,不喜争杀。 老子居十三年,察其君民好善,若得坚固,将欲大法说化之。 国王年三十五,无子。哀求不得,善心少退。 古先生恐失真道,乃遍体放霞光百丈,眩动国中,使其觉悟,遂复归东土。其时康王已十八年,入西都史馆。 正是:有道则现,无道则隐。 第37章 李凝阳易体成仙 关尹喜受经证道 邓种见老子还,奏知仍让馆职,执弟子礼。 种字析,河南人,夸父之后。 逾数日,匡续知之,趋来殷勤叩拜,述桂父之言,欲求道要。 老子亦收之,与讲丹旨。 续问:“刘越何仙?” 老子云:“是容成公假名。刘越者,留于南越也。” 至己亥冬,康王崩,葬于毕,子瑕立。时老臣尽故,周道渐衰。 老子谓匡、邓二子曰:“王室微缺,将隐于亳。” 匡续久客西都,辞归南楚,与刘越会晤无间,兄弟相叙,共讲长生之道。 老子往亳旧居,隐于园中,向托佣工徐甲葺治,故未荒芜。 闻犯神氏李凝阳居近,寻至砀山岩穴间,见凝阳与宛丘生对坐闲谈,高呼二人名号。始愕然而悟,凝阳忆会上指教之言,再拜恳求。 老子曰:“但炼成阳神,方可逍遥自适。”遂授以真诀,邀宛丘过毫盘桓,常降凝阳山斋谈道,或同游绝顶旷观。 是冬,三人聚谈往事。忽苍梧何侯来访。 侯已升太极真人,为东华司事,纠集有道行者供职,见宛丘曰:“华山阴有青乌公,先为彭祖之徒,为非深奥,后受高人之教,精审妙理,始究堪舆。着《青乌经》、《相地骨》各一卷,寻与彭祖入华阴山修道,已四百七十余岁。 吾曾变幻以色、声、香、味、感、喜、怒、忧、思、悲、恐、惊十二品试之,惟喜、怒、感犹不能超。 凡此三者不脱,下地仙人而已,不得升举为真仙也。 细叩其本末,始知先生在大宛号青精时,录为弟子,故来通问。 今欲服以金液,脱去浊体,使得轻身游行于世。俟功满迎归蓬岛。”老子欣然劝,宛丘赞成美事。 宛丘招弟子姜若春负之西去。 老子曰:“太极有飞步之法,宛丘有徒负行,我牵青牛来作脚力。” 将欲乘之起程,凝阳扳牛角大呼曰:“诸公既欲西行,偏不挈我乎?” 老子曰:“何侯公干早毕,便去覆旨。我三人皆能速行,恐子体重行迟,追随不上耳。” 凝阳曰:“我炼成元神出游之法,何不可去?” 嘱新来之徒曰:“欲从游华山,倘游魂七日不返,方化我尸魄。”盖魂藏于肝、魄藏于肺。 此法是魂与元神出游,留魄独居于尸。尸过七日,无元阳则腐败,故令焚却也。 四位同驾风云,不一时到华山。 青乌公接见,宛丘问彭祖何在?答已浮游四方。 太极真人乃出炼神金液,与之服之,忽似秋蝉脱壳,炉火烟升在半空中飞舞,躯壳委于石畔。 太极招下,更授以凝神定志之诀,即能飞腾变化,出冥入无。 遂自号曰杜冲,言度我冲举也。 太极令其在世拯救愚蒙,便为功德,行满自然授职。先自别去。三仙亦各回山。 凝阳抵暮至山居,悄无一人,尸壳不知何在? 寻至弟子家,问其由。 弟子名郎令,为人笃孝,故凝阳收为徒。 凝阳赴华山才六日,不意其兄来报母疾甚危。 郎令急欲回家,又受师长之嘱,一宵辗转不寐。 候至日午,犹不回山,乃与其兄扶尸至岩前,举火焚化,归家视母。 凝阳失魄无依,回见老子诉情。 老子曰:“人身四大假合,形有时尽,神则长存。神为形之制,形为神之居。炼有守真丹,子可服之,随处而安,何必定求原身也?” 凝阳拜受壶卢曰:“今已不求广厦,只就草舍便居。”带笑下山。 林中有一饿莩,凝阳指曰:“即此可矣。”从囟门而入,跳起四顾,凡视听言动,悉我前身无异。 倾出丹来服毕,壶卢忽起道金光。 凝阳仰视之,隐隐有一人,黑脸蓬头,卷须巨眼,跛右一足,形极丑恶。 正惊讶,老子随后拍手曰:“草脊茅檐,毁窗折柱。此室陋甚,何堪寄寓?” 凝阳始知失却本来面目,复欲跳出。 老子急止之曰:“当在质外求之,不可着相。我有金箍束汝乱发,铁拐拄汝跛足,只须功行充满,是异相真仙也。” 凝阳依言结束,以手扪两眼如镮,遂自号李孔目,世称为铁拐李先生,常随老子、宛丘同游讲学。 后郎令母死,先生并不记怀,复收为伴。 至周昭王壬子岁,老子忽谓众曰:“吾将开化西域,结白净梵王之善果。” 于是乘舆驾牛,命佣工徐甲为御,往别宛丘、铁拐。 宛丘赠一竹杖,老子受之,西向而进。宛丘亦同姜若春去会女娲于黄河之滨。 时成纪有一人,姓宓名喜,字公文,庖牺之后。 初母氏昼寝,梦天下绛绡流绕其身,适见长人与语,飞入口中咽之。 既觉,口有盈味。 成王丁巳四月初八日,及生喜时,有双光若日,飞游其侧,室内皆明。陆地自生莲花,光色鲜润。 及长,眼有日精,姿形长雅,垂臂下膝,堂堂有天人之表,好坟索,施德行仁,有大度,损身济物,不求闻达。 东迁于解,康王举为大夫。 素善于天文秘纬,莫不洞彻,鬼神无以匿其状。 昭王十二年冬十月,登高四望,见东极有紫气西迈,喜曰:“夫阳气尽九,星宿值合,岁月并王,复九十日之外,法应有圣人过京邑。” 但畿内地广,往来极多,恐过而不值,知函谷必由隘道,乃求为函谷关令。 每夜仰观乾象,占风望气。 莅任未三月,在七月十一夜,见紫气渐逼,长有丈余,飞入关来。 喜曰:“旦夕必有异人至此。” 预敕关吏孙景曰:“有形容殊俗,车服异常者,勿听过。”乃命洒扫四十里以待。 二十日甲子,老子乘白舆驾青牛,叩关欲度。 景入白尹喜。喜曰:“我今得见圣人矣!” 即具朝服出迎,跪伏叩头,邀请曰:“愿丈人暂留神驾。” 老君谢曰:“吾贫贱老叟,居在关东,田在关西,欲暂往取薪,何故见留?幸听吾度。” 喜复稽首曰:“久知大圣当来西游,劳神暴露有日,必愿少憩。” 老君曰:“闻开导竺乾有古先生者,善入无为,永存绵久,是以勤身就道。经历子关,子何以过留耶?” 喜曰:“观大圣神姿超绝,乃上天之至尊,边夷何足往就?万无托言,少垂哀愍。” 老君曰:“子何所见而逆知我?” 喜曰:“去冬十月,天理星西行过昴,自今朔融风三至,东方真气状如龙蛇而西变,此大圣人之征。故知必有真人度关也。” 老君怡然笑曰:“善哉!子之知我,我亦已知子矣。子有通神之见,当得度世。” 喜再拜曰:“敢问神人姓氏,可得闻乎?” 老君曰:“吾姓字渺渺,从劫至劫,非可尽说。吾今姓李,字伯阳,皆号吾为老子。” 喜于是就官舍设座供养,行弟子礼。 老君曰:“吾在中国都未有所授,知汝命应得道,今为子留。” 知其夫人庄氏亦崇道好施,乃停关下百数日,尽传以内外修炼度世之法,中有九丹八石、玉醴金液、治病养性、谷绝变化、役使鬼神之术。 喜退而书焉,凡九百三十卷,符书七十卷。 老君将复西行。 其御客徐甲少赁于老子。 约日雇百钱,至关时计欠甲七百二十万钱。 甲见老子去官逮适,亟来索钱。 老子谓曰:“吾往西海诸国还,当以安息国之黄金计直还汝。” 甲如其约,出关饭牛于野。 老君试之,以吉祥草化一美女,至牧所,辄以言戏甲。 甲惑之,欲留与盘桓,见老子欲出关甚速,甲遂负前约,索偿不得,倩人作词以讼老子。 为作词者,亦不知甲已随老子二百余年,惟计甲所应得值之多,许以女嫁甲,即令女出见。 甲见女美,暗喜曰:“并得野外之女,可娱我终年矣。”遂诣关通词于令。 喜得词大惊,入见老子,言甲告索佣钱。 老子召甲谓曰:“汝随我二百余年,何故一旦负我?我昔赁汝,为官卑家贫,无有使役,故以太玄清生符与汝,所以得至今日。不然,汝应死久矣。汝何不念此而乃讼我?何不能忍也?” 言讫,使甲张口,其太玄真符立出于地,丹书文字如新。 甲即成一聚枯骨。 尹喜乃为叩头请赦,赐其再生。 老子复以太玄生符投其白骨。 符自从口中飞入,甲即立地更生。 老子曰:“吾言安息者,喻汝身心有安歇处;言黄金还汝,欲以金丹度汝。今汝贪财好色,趋利忘义,焉可化度哉?” 尹喜以钱二百万偿甲,令去。甲惭愧,转有留恋之意。 老子谓之曰:“若能立志自持,或可再见。”甲怏怏拜谢而去。 尹喜愈自倾心听受,老子其以大道语之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 喜又请教诫,老子授之五千余言,喜退而书之。 喜叹曰:“云之卷舒,禽之飞翔,皆在虚空中,所以变化不穷,圣人之道则然也。” 一日,老君谓喜曰:“吾重告尔:吾尝化乎竺乾,古先生者,即吾所托名。今将返神,还乎无名,吾逝矣。” 喜叩头请侍,老君曰:“吾游乎天地之表,嬉乎玄冥之间,四维八极,上下无边,子欲随吾,乌可得焉。” 喜曰:“入火赴渊,下地上天,灰身没命,愿随大仙。” 老君曰:“汝虽骨相合道,法当成真,然受道日浅,未能通神。安得变化随吾圣身?汝尚精修,体入自然,斯可与汝行化诸国尔。”遂自御青牛起行。 喜不能挽留,步送至石楼山。 老子复以五千言,指明义理。炼飞升神丹,七日乃成,与喜同服。 更与期曰:“千日之外,可寻吾于蜀中青羊之肆。” 言讫,耸身空中,坐云华之上,面放五明,身现金光,洞照十方,冉冉而没。 喜目断云霄,涕泣攀恋。 白舆青牛忽亦不见。 昭王十四年四月也,其日江河泛涨,山川震动,有光贯空,遍及四方。 喜遂以老子所说理国修身之要,去奢灭欲之言,叙而编之,为三十六章,名曰《西升经》。 喜乃屏绝人事,三年之内修炼具毕。凡所授书,以内修之旨解注,悉臻其妙。自着书九篇,号《关尹子》。 西域竺乾舍卫国摩耶夫人,于前辛卯岁见霞光陡起,感而有孕,怀二十二年不产。 至癸丑岁,老君升遐,见时度已至,因夫人昼寝,从兜率天降神,乘日精投入摩耶口中。 摩耶梦中见一六牙白象,夫人欣然悦之,张口吞于腹。 时四月八日。夜半,左手攀枝,婴儿剖右肋出。夫人不少伤害。 生时大地震动,五色光贯于太微,是月恒星不见。 坠地便周行七步,目顾四方,分手指天地,作大狮子吼声曰:\"两大之间,独我为尊。\" 有二龙神降,一吐冷水,一吐温水,沐浴金躯,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 地涌金莲华,捧其双足,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颊如狮子,皮不受水,手足皆钩锁,毛悉句上生,名曰悉达多。 自少有大威德,专务清净,及长不愿统国治民,欲求出家学道。父母苦禁止之。 母生悉达后,二年复举一子曰那竭。悉达以为王嗣可继,遂立志离俗。 常自念言当复何遇?游观于四门,见生老病死之状,想此必可厌离。 是夜,静居于牖,见一人叉手立窗下,白太子言出家时至,可去矣。 太子大喜,即随之行,逾城而出。 时年十九岁,居檀特山中修道,勤行精进,禅定时,鹊巢贯顶,芦芽穿膝。 始于阿蓝迦蓝处学道,三年不用处定,心知其非,便舍去。 复学于蔚头蓝处,一年亦不用处定,亦即舍去。 闻东土有金蝉子,号曰燃灯,得安定之道,乃不辞劳苦,三年始至中夏。 时穆王己卯二十一年也。 访至嵩山,云在泰岱东梁山。 寻见燃灯,与讲道十三日,语下彻悟,已得真道,如提洹竭。 辞别燃灯,因游滕、泗二水,留雪山一宿。 见尼山灵秀所钟,知中国文采方盛,遂归西方兴教,自号释迦牟尼。 先至象头山,同诸外道,日食麻麦,经六年,以无心意、无授行,而悉摧服诸外道,常住耆阇崛灵鹫山雷音寺中。 复历试邪法,示诸方便,发诸异见,今至菩提。 乙酉二月八日,明星复出,时释迦年已三十三岁,身长倍寻,而常相好光明,神通变化,绀目白毫,字发轮齿。 发菩提之心,展供养之具,化通万物,觉悟群生,人皆瞻仰皈依,故称名号曰佛。 佛至那乾诃罗国,有龙鬼怪神儿五罗魔作殃。 佛有十万通神,命密迹金刚神统而降魔,神手把大杵,杵头出火,烧诸毒龙。 龙王惊怖,走入佛影,求度乃免。 诸恶鬼神,力战败死。 金刚挥大利剑拟鬼王头,鬼王遁,抱小儿长跪白佛:“垂意儿等无依,舍我入于寂灭,从今以往,当奉护大法。” 佛悯欲度之,命金刚悲哀,即掷利剑,离诸懊恼。 佛曰:“神与我一间耳。彼有五通,仅不死。我具六通,无死无生。” 既而于波罗祭斯国鹿野苑中,佛为?陈如等五人转四谛法轮,而论道果。 正是:不有吐华,焉能成实? 第38章 青羊肆宓子寻师 徐州城杜冲报本 其设教,大抵言生生之类,皆因行业,有过去、未来、现在三世。 识性不灭,凡为善恶,必有报应。 又有五戒,去杀、盗、淫、妄、贪,大意与仁、义、礼、智、信相符。 释迦治世教化四十九年,乃至天龙神鬼并来听法,弟子多有证果者。 平居阿耨达山,王舍城在山之东南角,城西又有竹林精舍,有浴佛所。六年苦行处,常乐安隐处。 雪山之阴,雪水流注,百川洋溢,以味清净,周回屈从而趋大海,无有旱潦。 一切众生咸得受生安乐国土。 舍卫之西罽宾、回回王民悉奉佛道,远近皆修浮屠,七级以为供养。通国人投为沙门,到冬未中前饮少酒,过申不复饮。 凡沙门皆草蓐为床,衣钵随身,譬如飞鸟,不近一切捕鱼鸟人、戏论人、外道人,不蓄象兵、马兵、车兵、步兵。 沙门又名苾刍,又名比丘,其教遍流西域。 释迦之首座弟子,乃诃维摩竭陀国人,生于婆罗门家,名摩诃迦叶,波大龟氏。 尝为锻银师,善明金性,吸气饮光,使其柔伏,志求出家,以度诸有,从师修持有年。 一日,释加拈花微笑,谓曰:“吾以清净法眼,涅般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正法,将付于汝,汝当护持。” 并敕阿难为副贰,以其欢喜而无染,知觉而有行,传化后人,无令断绝。而说偈言: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无,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说此偈已,复告迦叶曰;“吾将金缕僧伽黎衣传付与汝,转授补处,至慈世佛出世,勿令朽坏也。” 迦叶闻言头面礼足曰:“善哉!吾当依敕,恭顺佛教。” 尔时世尊至拘尸那城,告诸大众。我今背痛,欲入般若涅盘。 即往熙连河侧娑罗双树间,自然有宝床,从地涌出,世尊坐上,右肋累足,泊然冥寂。 那竭王乃作金棺,复檀车送丧。时诸弟子,积香薪茶毗之。 烬后金棺如故,大众即于棺前模偈赞曰:凡俗诸猛炽,何能致火爇?请尊三昧火,阇罗金色身。 赞已,金棺忽举,高娑绩树七倍,在空中往反飞腾。 旋见三昧真火烬尽化灰,舍利子如雨下,得八斛四斗,那竭王载归宫中,各国皆兴兵来争,迦叶乃以金升量与之,取归供养。 阿难欲究竟如来真实意,迦叶曰:“倒却门前刹竿着。”阿难亦微笑受之。 迦叶同诸弟子追叙其语,缀以文字,集为十二部《真经》。 每悼佛辞世,无从听受,闻老佛毗婆尸昔曾去王位,修道于东土白翟之清凉山,得维卫胜观,具大智光。 迦叶等齐诣询佛因由,毗婆尸曰:“解脱色相,不昧灵光,尔佛何尝不在?” 遂指引至灵鹫山顶,见佛垂眉跌坐。诸弟子悲咽,俯拜岩下。 佛微笑曰:“何执着耶?” 大众觉悟,顿生欢喜,起侍左右,相与共究无生。 老子分神化气于西土之后,甲寅岁复从太微宫分身降生于蜀国大官李氏之家,先敕青牛化生为青羊,色如青金,常在所生婴儿之侧。爱玩无斁。 忽一日,青羊失去,儿啼不止,家中令童子往外寻觅,得于市肆中。 尹喜受老子千日之期,丙辰岁往蜀,遍问居民,并无青羊肆。 见童牵羊而过,喜解曰:“圣师所约,其在此乎?”前问牵将何往? 童曰:“我家夫人生一儿,爱玩此羊,失来两日,今寻得,欲还家与之。” 喜即嘱曰:“愿为告夫人之子,云尹喜至矣。” 童如言入告。儿即振衣而起曰:“今喜来前。” 喜既入,其家庭宇忽然高大,涌出莲花之座。 儿化数丈白金之身,光明如日,顶有圆光,建七曜之冠,衣晨精之服,披五色离罗之帔,坐于莲座之上。举家见之,皆大惊怪。 儿曰:“吾老君也。太微是宅,真一为身,太和降精,耀魄为人。主客相因,何相怪耶?” 喜欣慰无量,稽首言曰:“不图庆会,复奉天颜。” 老君曰:“吾向留子者,以子居世已久,深染爱欲,初受经诀,恐未克成功,是以待子于此。今子保形炼色,已造真妙,面有神光,心结紫络,金名表于玄圃,玉札系于紫房,气参太微,解形合真矣。”即敕召三界众真。 时诸天帝君、十方神王洎诸仙众,顷刻浮空而至,各执香花,咸稽首听命。 青羊亦化为山丘之大,老君挈喜同登,腾空而起。 先引朝见五老上帝,并谒四极诸真,往拜玉清元始。 授喜玉册金符,位为无上真人,赐号文始先生。 更赐紫芙蓉冠,飞青羽裙丹得绿袖,交泰霓裳罗纹黄绶,九色之节,令居二十四天王之上,统领八万仙士, 尹喜拜谢而退,自此飞腾虚空,参侍龙驾矣。 其家长幼二百余口,喜用挟山超海法,即时风雨晦冥,拔己所居之宅,飞徙于西戎之仇池山顶。 天生斗绝,壁立千仞,石角外向如雉堞,然惟一门可通。 上有平地方二十余里,中有田可百顷,羊肠盘道,凡三十六回。 老君乃会尹喜游观八之外,发轫西行,司渡流沙胡域。 胡人专务杀掠,老君乃作五木摴蒱,教胡掷之。 有雉犊臬卢诸色,以赌胜负为乐,使不专于兵刃。 西游龟山,为王母讲清净经。喜从省太真,共食碧桃紫梨。 尹从弟名轨,字公度,居唐国之阳,少学天文谶纬,知兄得伯阳道法,致命造玄,便来师事兄喜。 喜因教服黄精花,并授诸道经凡百余篇。 轨问其旨,喜答曰:“其中曰天、曰命、曰神、曰玄,合曰道也。” 轨既得所传,自称尹道士,闻兄登真去后,即约华阴杜冲同讲求修炼,冲自得太极超拔,愈虚心问道,立志度人。 轨常往请教,冲乃同至文始拔宅处,行踏叹羡。 时轨年二十八,与喜同月日生,就于此结庐养气,专修上道,不欲远适。 冲闻文始于蜀中有遇,遂别轨至蜀,踪迹到青羊桥,往叩李氏。 阍者言:“主人平昔向善,中年无子,幸产一儿,以为宗祧可继,不期有此意外事。虽然神圣降临,终于吾家无益,因往金堂山拜问老祖八百仙翁也。” 冲曰:“仙翁为谁?” 阍者曰:“相传蜀帝鱼凫逊国于鳖灵,入居金堂龙桥峰下,修脱迹之道,遇浮丘公来栖威凤山,传以真道,因从师姓,改曰李脱。 卜居于广汉栖玄山,合九华丹服之,化子规归国。 见人民皆非畴昔,乃深夜悲啼,复往武檐山,度朱提氏,望帝阴魂出世,不能相近,畏阳气蒸逼也。 仙翁后遇飞阳君,于海上授水木之道,复登龙桥,作炼丹成,试抹于石崖,顽石立化为玉,光彩莹润。 于是投成丹于望帝食之,即能现出阳形。 与仙翁结为兄妹,更名李真多。教居绵竹中修持静道。 仙翁云游五岳十洞,城市朝廷,隐显莫测,积二百余年,与徒张伯子炼紫阳金丹于华林山石室,丹成复还蜀中,历夏、商二代,蜀人恒见之。 约其年可八百余,又见其行辄八百里,故称曰李八百。 迁居什邡仙居山百余年,种华芝为饵,其木赤盖白茎,上有两叶三实。 至商王文丁乙酉九年三月八日,仙翁与张伯子俱乘虎出游至市,观者甚众,遂跨虎升空。 真多修道绵竹,来往浮山之侧,耽尚玄理,初得仙翁朝元默真之要,行之数百年,状如二十许人,神气庄肃,风骨英伟,人或见之,不敢正视。 其后,太上老君与古玄三师降授飞升之道。 真多拜受,自修。仙翁至浮山,复聚丹沙作炼,成而同服。更名浮山曰万安。 仙翁与真多东游豫章之南,以成丹化剑,淬于池,水缕五色。 西归寄居筠阳之五龙冈,真多仍往来蜀中,救度疾苦。 一日,自蜀至冈,仙翁候之,见妹手持莲花,身似有孕。 仙翁怒,欲引剑挥之,真多已觉,倏尔凌空渡江,产下《童子经》一卷,遂乘云气冉冉升天。 时蜀人为真多之像,将奉祠焉,像成而舁不动。 是夕众见真多云,吾祠宜在五龙冈,得亲兄翁。翼日举像甚轻,乃祠于彼。 仙翁自愧弗及,立志度世以积功行,周时还来金堂,自称学人,改山为三学山,谓己三于此山学道,世人号为贤山。至是真多常降会焉。” 杜冲曰:“汝何知之详也?” 阍者曰:“主人虽非一宗,因同姓,故称老祖,凡有危难,必往求之,归家每说其事,是以悉知。” 冲谢别,欲往金堂寻八百谈道,西行至一山,形如象耳,见一大冢如阜,旁有小冢累累,因问土老。 答曰:“康王十六年,中原有彭祖者,据云年近千岁,入蜀家武阳,今山下宅址尚存,至辛卯夏六月三日病卒,身畔有黄金一笏,众社儿为殓,葬于西山下,旧名象耳山,今名彭山。 举柩日,天忽飞冰雹,堆积难行。众社努力开道。 葬毕,六十人皆冻死,众家人为立六十冢于彭祖墓旁,号为社儿墩,若有耕锄于旁,犯墓上草木,则雷雨大作。” 杜冲惊叹曰:“吾师彭君,不务金丹大道,惟修导引。吾尝屡劝,终不听从,以致妨及社儿,自竟沉沦何处,吾岂坐视不援乎?” 别老者,行未二三十里,与一行人同憩林下。 有李公自金堂回,冲问其所语若何? 云:“圣人下降,此是吉祥,许来年连举二子,未审果否?” 冲曰:“仙翁所言,谅无差谬。”李公欣谢而去。 冲即往见仙翁,不暇问及丹旨,便叩彭祖行踪。 八百曰:“老彭原有根气,虽脱朽骸,不迷灵性,真是落叶归根耳。” 冲祈明示。八百愠色曰:“去处还从来处去。”再问之不答。 冲拜辞北行,一路揣摩不出,姑晤尹道士商之。及至旧处,已不知去向。 文始从游西域还时,老君将所携竹杖赠之曰:“此汝太祖宛丘所赠之物,自我入关西来,先生预知后昆有好道者求我,故借竹杖以喻嘱仗也,今以转付与汝,苟有可度者,当即拔之污泥,勿负汝祖之意。”文始拜受。 首度从弟轨升天引朝上帝,嘉其好道,赐号太和真人,职守杜阳宫,长下统行仙僚属。 轨受敕命,仍居下界立功,袖丹十余筒,济度有缘,常炼黄白,以赈贫苦,周历天下,所以杜冲来会不值。 因细味八百归根之语,想起大彭受封徐州,或在故都,遂往彭城中颠狂踏歌于道。 群儿随戏,聚观者甚众,冲遍观无一少异。 踅出东北,见一人年可二十,端坐墓旁呆想。 冲问其何为? 少年起答曰:“上世彭祖者,历仕唐虞夏商,晚岁浮游四方,卒于蜀之象耳山。 吾父因是嫡派,不忍远弃尸骸,入蜀扶柩归葬,弗惮劳苦。 至彼问诸土人,云有灵异,不敢轻于移动,就其所居宅中,获革履一双,棕木拄杖一,奉归葬于此处。 明年癸巳生我,即取名宗,字法先,生性好道,每日必至墓上,存想上祖之玄妙,恨不能及。” 杜冲知是老彭后身,因语曰:“彭祖虽善于补导,不过苟延寿命而已,一朝气散血涸,便归黄壤。我能合形神而俱化,同天地而常存,子欲学乎?”宗即拜冲为师。 冲扶住对揖,呼为道友。冲复自称觉斯,谓觉其师也。 宗遂弃家修道,随之采药寻真。 游汝阳。闻嵖岈山有蔡侯之子琼,字伯瑶,曾师事老子,将往访之。 招山鹿跨之而行,宗步随至山坳,忽堕深谷,手足伤损危殆。 小童报知蔡君,乃握符出迎,冲告其故。 蔡君曰:“吾始遇徐甲,云老君有太玄阳生符,曾受之而长生。 吾即远离父母,寻经年余,得遇于黄河中流砥柱峰,谨侍二十日,授阳生符,并还丹诀,老君将他适辞归。 携二童遁居此间,依方修炼,九九丹成,稍觉有得,常用符活已死之人。 但骸骨存者,投之即起。高徒虽重伤无妨也。”俯身以符拂之,手足便能舒展苏息。少顷,即跃起拜谢。 当晚,蔡君留饮山斋,共谈道要,三人遂成至契。 居三日,别蔡君游于孟津,使宗采樵,被蛇中毒,腹胀如鼓。 冲摘一草揉其腹,渐平复。冲暗察宗肃恭如初,面无愠色。 冲悯之,乃授丹经五千文,及守一之道。 宗宝而修之,勤恪无怠,日臻微妙。冲同之入华阴山,至往日炼处,见磴道藤床,宛如旧识。 正留连抚玩,冲提拄杖当头一击,宗瞪一回,即相对而笑。已觉悟前因矣,深谢冲提挈。 冲闻瑶池金母有木禾甘露,又欲西游。彭宗请就嵖岈,与蔡君作伴。相别而去。 先是昭王甲寅十五年春,西有五色光,直贯紫微,王令太史占之。 太史邓种对曰:“此西化之兆也,当有圣人升去,千年之外,声教返此。” 正是:佛日增光,法轮常转。 第39章 容成公细谭灵岳 穆天子远宴瑶池 昭王丁巳十八年夏,王假寐,梦白云中一人服皆羽毛。王知为异客,求其术。羽人授以绝欲之教,王未尝遵之。 秋九月夜,月有五色光,亦贯紫微垣,宗周井水泛溢,天官奏知。 王问邓种主何吉凶? 对曰:“紫微天子之位,月为异姓之臣。冲贯泛溢,皆下犯上之象。” 王问异姓孰强? 司空毛公扬曰:“楚熊绎子廉绍立,凌并汉东小国,朝贡不至。” 王曰:“是矣。寡人巡守南方,使其知威。” 群臣切谏不听,种退而叹曰:“灾宜禳避,未闻迎之也。南巡必至不返。” 是夜,飘然遁去,自号邛疏子,行气炼形,煮石髓服之,曰石钟乳,往来山市,至百余岁,人犹见之。 冬十一月,王用祭公微随驾,大阅六军起行。 汉上人报入黔中,楚子廉大惧,子保密献策以待。 戊午春,王至江上,将济。 汉滨守臣以巨船进。 王御中流,一时胶液船解。 王及二百人皆没于水。 右军一卒名游靡,长臂多力,负水振身得王,已无及矣。 六帅舆尸而还,群臣迎葬,不以讣闻列国,周召二公立王长子满。 王痛父遭害,即欲问罪。 周召曰:“姑俟明岁,然后传檄合讨之。” 是秋,楚子遣使臣入周谢罪吊丧,致贡贺立。 徐州淮夷自周公征服,至康王十九年,鲁考公之子宰被弟溃弑而自立,王不能讨。 及昭王南征不返,置而不问。 徐夷谓周德甚衰,率九夷作乱,西至河上,以犯宗周。 穆王新立二年,畏其逼,徙南郑以避之。 芮伯之孙君牙曰:“徐夷渐不可长,泗上有嬴姓之国徐子者,岁率东方诸国朝贡,可命捣夷之穴。”王遣使谕之。 先时徐国宫人妊娠而产卵,弃于水滨。 有孤独老母畜犬名鹄苍,衔卵归。 母覆暖之,遂孵成小儿,有筋无骨,坐时正偃,故名偃。 徐君闻之,乃收养,长而仁智。 徐君卒,偃袭位。 鹄苍临死,忽生角而九尾,实化黄龙形体,葬之徐梁界内。 至是承王命,会齐鲁,由济水攻其国。 徐夷远至河津,徐子邀击之。九夷大败。 辛酉三年,王还都,分淮泗诸国,命徐子主之。赐以白旄黄钺,为东诸侯之长。 徐君遂自恃,北巡至燕境,南巡至越地甬东,居翁州山,三日而返。 王以君牙袭为大司徒,以伯冏为太仆正。 戊辰十年,王宠妃病死,本姬姓盛国之女。王哀痛不已,改其族为痛氏。 辛未十三年,犬戎侵西陲,王亲董六师征之,戎遁去。 明年,西戎之胡献玉杯,谓为百玉之精,明夜照夕。献昆吾山之铜,赤如火,王以之作刀,切玉如泥。 王素慕道,集方士于春宵宫,常设冰桃璚醴,以享之。 是冬,王游于黄台之丘,猎于苹阴。北风雨雪,王休于日中犹寒,见一冻人负涉,王作诗以哀之。 十五年冬,有道人披绛绡系白藤条,气出如蒸,狂歌都市。 王命宣入,恭迎命坐,问其从来,道人曰:“予乃黄帝之师容成公也,向留于越,与南障匡生盘桓,闻吾子好道,故来见耳。” 王大惊,下拜谢过。 容成曰:“子果笃敬,吾当语之。” 遂教以补导之法,炼精于玄牝,其要以谷神不死,不去火食,养生守气为主。 王进问长生之道。 容成曰:“享美奉者欲胜于德,得延寿命足矣,何暇他求?” 王再问。 容成曰:“非尔所知也。” 王乃叩其八极之名山,神仙之洞府,或得一游,以知天下之大。 容成曰:“可,可。斯为子言之,海内已有九鼎,版图可考至于八荒之外,非历击不能知也。 世但闻有蓬丘阆苑,而不知有大五丘:一曰广乘之山,天之东岳也,在渤海中,为发生之首,上有碧霞之阙,琼树之林,紫雀翠鸾,碧藕白橘,上主岁星之精,居九气青天之内。青童帝君拓为方诸上都。 二曰丽农之山,天之南丘也,在涨海中,旧为南极老人静养之所,今延赤精道君为山主,建造朱宫、绛阙、赤室、丹房,有紫草、红芝、霞膏、金醴,上主荧惑之精,居一气丹天之内。 三曰常雄之山,大西岳也,在清海之中,西王母起白华之阙,立三素之城,有瑶林、瑞兽、练水、珍禽,分拨子女居而修炼,上主太白之精,居七气素天之内。 四曰广野之山,大北岳也,瀚海北,弱水中,即须弥大地之下都,水清道君潜修于此,山多琼楼宝阙、金液龙芝,上主辰星之精,居五气玄天之内。 五曰昆仑之山,地之中岳也。一曰昆仑在八水之间,上当天肩,形如偃盖,东曰攀桐,西曰芜皋,南曰积石,北曰阆苑。王母独处其中,大宴群仙之所,上有琼华之阙、光碧之堂,瑶池、翠水、金井、玉彭,馆宇非一,上主镇星之精,居于中元一气天中。 是为海外五岳,海上更有十洲三岛、百屿千岩。如五岳之州县,其三大部洲之万万山峦丘壑,非可胜计。此八极之大观也。” 穆王闻言神移半晌曰:“有此仙景不追游,空使天地笑蜉蝣矣。” 容成笑曰:“我辈浮空飞游,亦得经旬,若肉体凡夫,终世难历。况诸山岳在海外,有舟莫能渡,惟中丘昆仑与夏原相近,陆地可通,犹必良御神驹,方可超越险阻。” 王问:“王母何如人?” 容成曰:“与天地俱生,灵化无已。” 王颦蹙曰:“山川遥绝,何得而通?” 容成曰:“谚云:‘大秦多宝,中国多人,月氏多马。’但在多处求之,何患不得?若昆仑之路程形迹,我有一图,当以赠子。” 视之如罗掌上,向藤条解下,约有数策,授王展览。委曲景致,宛在目前。 容成留谈数日欲去,请期再晤,容成曰:“或在昆仑也。”遂飘然而去。 王即遣使至月氏求马。明年甲戌,进善马百匹,选精良者二驷,曰华骝、绿耳、赤骥、白义、渠黄、逾轮、山子、盗骊,是为八骏,皆龙颅凤膺、虎脊豹章,振鬣长鸣,众马皆喑。 王命养之御厩,更出榜招募良御,半年始得其人,乃汾河人氏。 飞廉有少子季胜,生孟增,取幸于成王,居狼皋,生衡父。衡父子曰造父。 有泰豆氏,黄帝时邑夷后裔,精御艺,隐太行之顶。 造父始从之习御,执礼甚卑。 泰豆三年不告,造父执礼愈谨。 泰豆告之曰:“汝先视吾趋,趋如我,然后六辔可持,六马可御。” 乃立木为涂,仅可容足,趋走往还,无有跌失。 造父学之,三日尽其巧。 泰豆曰:“子何敏也?”遂与讲明诸法,遣之展艺建业。 造父辞师下山,适有榜募御,见王陈说御道,并教处八骏于东海,养以龙刍。 王曰:“善哉!斯可遨游昆仑矣。” 乃自筮出猎吉凶,得萃之泽。 王断曰:“其卦遇讼逢公,不足虑也。”择明岁乙亥十七年春西行。 太仆伯冏切谏不可荒游。 王曰:“朕少尚神仙,常欲使车辙马迹遍于天下,以仿黄帝。今得此二绝,将欲周游穷极,何惧小丑哉?” 司马祭公祈父知王欲肆其心志,乃作祈招之诗。 王不省,命周、召、毛、祭四公及君牙、伯冏诸臣辅太子紧扈守国。 王载圭璧宝物,望西起行,离商执戈为右,次车为副乘,参百为御,奔戎为右,径绝翟道,升太行,重过黄台。 王忆前事歌之,和声动地,车驰马骤,迅疾如惊帆飞鸟,光眩如匹练流星,耳畔惟闻呼呼风响,一息数里,过目万山,浑如奔走不定,已出大散关。 回顾车从,绝无踪影。 王令憩平麓候之。 造父解马牧刍。一道者斜卧松坡,王步近俯问何往? 答曰:“北游东还,求尝王母琼浆。” 王怪问曰:“子何姓氏?而能徒步远适。” 道者曰:“我玄逸道士杜冲也。昆仑旦暮可至,偶因神气不振,暂此休息耳。” 王思盍邀偕往,遂语其事。 冲曰:“天子既肯挈带,省我跋涉,何为不可?但此去川泽必多,频频解靷待渡,可不担延日久,我有飞渡灵符,投水面即坚如平原,履之不溺。” 王恭请登车同载,求问玄理,出语与容成略似。 越一宿,后车始至,王命安顿关下。 冲曰:“阳纡山冯夷河伯之所居,是为河宗,宜先祭之,导车能涉弱水,鱼鳖鼋鼍以为梁。” 王猎得白狐玄貉以祭,沉璧礼焉。 是夜,河伯邀王披图视典,以观天下宝器。 及旦而寤,杜冲教止带三日干粮起程,一路皆赖神符飞渡。 二人在车放眼郊原,造父坐车前,心夷体闲,掌策执辔,疾驰至巨蒐之国。 国人知之,夜献白鹄之血以饮王,具牛马之潼以洗王足。 二乘之人,饮已而宿,明日起行。 暮登春山栖止,三昼已达昆仑赤水之阳。 别日将升其丘,周视四方上下,景象与图无异,仰观顶上有柱,峻极接天,何啻万仞,其圆如削下,莫能攀援。 杜冲曰:“昆仑有天柱,上有仙人九府之治,与天地同休息,即此是也。 遥望绝顶处,隐隐有一人梯几而戴胜藤杖,旁有人操杯东向侍立,面前有三青乌,给使供食。 但上下悬绝,招呼不及,待吾先往通知。”耸身如鸟而上。 良久,与四青衣、女童同下。 传请上山,引至山南,一女童执拂开道,倏现一条坦路,委委迤迤,所见悉如图中所载。 渐觉山势巉嵈,车马难及,上有大字横书“地首昆仑之墟”。 停车驾于此,王摄衣而登,遂陟仑顶。 王母妙颜怡怡,领数十仙女乘凤辇来迎。 王趋近俯伏,深致敬仰之意。 母令女侍扶起,待以宾礼。 王执白圭、玄璧、璇珠、烛银为谒见之仪。 母曰:“天子迢递辱临,请一游览。”王远随于后,巡视山景。 有青衣指示曰:“此一角正于北辰星辉,名阆风苑,东北过槐江岭,是谓玄圃。 丘正东一角为昆仑宫,其处积金为天墉城,当面有千里城。 安金台,山阴之颠,峭壁莫上,坳处积雪,春夏不消。圃内桃花,红白相间。” 遥观群大灵岩,若壑山、海山、龙山、弇州日月山之类。 俯瞰百川宗派,若黑水、弱水、滔水、三淖渥洼水之流。 信步行去,惊起崖前鹿鹤,避开涧畔弥猨,两旁夹道森立琅玕白木,枝斯璇块,几叠楼台,镂饰珠玑金碧,宫曰神居。 王问何处? 母曰:“即子所居群王山头也。” 王曰:“登临已至玉台,上凌霞秀,光气莫俦。先王所谓策府者是耶。” 遂登石室之堂,饮蜂山石髓,食玉树之实。 正观日入之际,女童传报,宴已备于弇山瑶池矣。 王母遂延至昭宫。四开绮窗,皆设明王障,逊王入席。 王惶恐不敢就座。母曰:“天子固中国万民之主,至尊也。至此西隅何辞客座?” 王又让冲,冲曰:“仙家以潇洒为尚,不以世礼相拘,毋拂阿母敬意。” 于是王面南坐,母北面相陪,冲西向。 青衣献华池雪水茶,奇香非世所有。 台前奏九天仙乐,群姬叠进佳肴,频斟琬液清觞。 少顷,进素运碧藕、丹桃、白橘。 王饮至数巡,左顾右盼,见执壶捧盒者,无非殊容艳色之娥。使令供役者,都是大鵹少鵹之鸟。王极口称妙。 台下鸾歌凤舞,百兽盘旋。 母顾左右曰:“周天子至此,物类尚尔承颜,汝辈何不一献所长。” 十数辈彩裳仙女领旨起舞,初若流水行云,犹分彼此;既而如游龙舞电,莫辨纵横。 王目眩心摇,几于手舞足蹈。又有翠袖女童四人,执盏捧壶,进浮琰之膏,甜如甘露,即于筵上按舞而歌曰: 昆山重赤,麇麚麀鹿,鸾凤锵锵,勒献绿醑兮。 王捧觞饮毕,复举觞斟酒起酬母前,高酣作歌曰:“人生无几,睽合偏多。山川相间,道路悠悠,离母东返,何复能来?”其辞悲凄,潸然下泪。 母解其意,饮毕,亲荐琼液为酬,发新谣以答之曰:“白云在天,山林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王喜,膜拜而受,遂以佩之白璧重锦,更奉母为寿。 有顷,停歌罢舞。王见许多丽姝美侍,不知是何名目,欲问不敢。 母知之曰:“天子欲知众婢之名,日后可得也。” 王惶赧无地,回视杜冲埋头恣啖肴果,一如聋哑,猛然拍案曰:“我等在此得享美品,岂可使执辔而来者不尝一味乎?” 王曰:“微子言,吾已忘之。” 母令青女传来,造父伏于阶陛朝见。母呼之上台,赐玉液一瓯、桂香苓实糕一笏,令坐石磴食之。 母更邀散游九府及龟山琳宫、蕊珠、紫兰诸处。 王此时乐而忘归。 东南忽一朵彩云飞至,现一披绛绡仙翁,有眼快仙姬报云:“容成天公来也。” 正是:人寰曾有约,仙境故催归。 第40章 尹真人一过周都 伯阳父再游史馆 各向前迎视,天公喘嘘谓王曰:“与子别后,东至泗上。徐子偃自败九夷,拓地五百里,行仁义以结东方诸国,多归附之。 但好怪,得怪鱼、怪兽,列于庭,招集奇诞于左右。淮夷惧,贡珍宝器械极多。徐子得朱弓赤矢,以为天瑞,乃僭称偃王。 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将不利于邦家。臣民皆怨王怠荒。我亦不能辞其责。恐子留连忘返,故急来报子,可速回以慰众心。” 王闻言,如芒刺背,即拜辞欲行。 母曰:“未尽天子之权,政事为重,不能强留。” 王逊谢,以临行所筮卦示母。 母曰:“殷有巫咸者,留于此山,召来为子一占。” 俄顷咸至,占其卦繇曰:薮泽苍苍,其宜正公,戎事则从。 咸曰:“不久自当安定。” 王谨谢之,欲邀容成同归制敌。成曰:“未娴军旅。” 又邀冲。冲曰:“西来尚未请尝木禾甘露,不忍遽去,夫子何虑狂夷?” 王惨然不乐,复作歌曰:余归东土,和洽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 母与二仙送至山下,殷勤话别。 冲赠飞渡灵符百篆,扶挟王上车。王不胜惆怅。 母慰之曰:“重会可期,勿增伤感。” 王命造父鞭策八骏,如离弦弩箭,回视昆仑,遥在白云多处,凡遇川源,投符飞渡,日行万里。 王叹曰:“子一人不盈于德,后世其追数吾过乎?” 一路西风飒飒,满目凄凉,三日至大散关,从车来卫,从雷首太行而入宗周。 群臣郊迎曰:“王出巡六月,徐子藉以谋乱。” 王讶曰:“往返才六日,何云如是之久。” 群臣曰:“春初西巡,今及新秋矣。”君臣嗟异不已。 王欲南征,一军尽化,虑犬戎在西,与井公杰博奕,以卜胜负,三日而不决。 毛公扬曰:“先王溺于汉江,楚人每虑王师之讨,若命以伐徐,必能效力。” 王遣使入楚,楚子得旨,传檄江、黄、舒、蓼诸国,集于鑫山。 徐子不防南楚远来,迎战大败,奔回。 长子伯谟出币帛迎犒乞降。 楚子请命于王。 是月,徐偃卒于彭城。 王闻伯谟颇贤,仍令奉祀,迁其怪诞好奇之士,于越之翁洲山建一城以居。 王思西巡远涉,复疾归除乱,皆造父之功,赐姓赵,封以汾河一城。 造父聚族以居。 王更八骏之名以褒之。 王昼寐,梦执一人之裾,腾而直上,历有见闻。 王实以为清都紫微,钧天广乐,上帝之所居也。 既寤,王问所从来。 左右曰:“王默存尔,故来示诸景象。 王曰:“此必西极化人也,既来见,当为改筑宫室,其高千仞,临终南之上,名中天之台,以冀复至。” 明年春,江淮人贡雪梨兰茶。 王遣使数人至昆仑,持以献母。 去三年始返,云至山下,无路可登,及攀缘而上,并无楼台人物,唯闻虎啸蛟腥,恐甚。 置礼物于坡,致意祝告而回。 路遇一杜道士闻及,云是前与王同游者,曰:“天子何必远事神仙,中国有道者,亦复不少。关尹喜既通流沙,今草栖于终南之阴,我将觅尹道士同往一游也。” 王得此消息,因留心访问。 守臣云:“成周东市,有施药道士,自称尹辄。” 王命迎至京师,问何谓道士? 答曰:“人行大道,身心顺理,故曰道士。” 谈及杜冲,极言与之相契。王信其真有道德,呼为尹真人。 创楼观与之栖止,又招幽逸之人数辈,置为道士,奉侍以学其道,月给廪禄以养焉。 王终以犬戎为虑。 癸巳三十五年,欲兴师西征。 时祈父卒。子谋父代为祭公,进谏不可,王不听,遂征之。 犬戎避入鸣沙之北,遣人贡四白狼、四白鹿以谢罪。王取之而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王知过,名寝宫为祗宫,凡几榻窗座间,皆以祈招之诗为铭以志之。 进谋父为司马,以旌其谏,王年百岁,府库空虚,财用不足。 己酉五十一年,与吕侯议为权宜之术以敛财。 吕侯变为赎罪之法,虽大辟亦许赎免。 命侯作祥刑之书,五刑之属三千,谓之吕刑,又谓甫刑。 封吕侯于颍川曰誓,以续太岳之后。 壬子秋,尹真人观中道士来报,昨宵有杜道长来访,谈至更深。 闻杜歌云:“王跨黑牛去,吾乘白鹤游。” 真人亦歌曰:“休休休,不可留,万物皆有止,寸心焉足酬。趁此清风归去也,水云空阔洞庭秋。” 启户,二人不知所在。 王叹曰:“吾命将穷矣。” 明年癸丑春,王有疾,召太子示以祈招之诗,深责己之不德。 三月,王言夜见西母下降,相与乘云上天。明日遂崩。葬于毕郢。 甲寅春,王子繄扈立。 戊午五年,泾水有三女私奔泾丘密国,密康公受之。 其母隗氏训之曰:“必致之王。” 密君弗听,耽三女之色,苛敛货财以供用,一年民不安生。 共王知之,乃出游泾上。 密君来迎,王并获三女,斩于市,灭其国。 闻隗母贤,载归给养。 诸侯闻王能诛淫虐,朝贡不缺。 子坚立。丁卯二年,王自镐徙太丘,王室遂衰。时人作诗刺之。 王子尚少,乃立弟辟方。 有恶来之后,名非子者,以造父之荫亦家于赵。 非子好马,善养息之。 太丘入言于孝王,王使主马汧渭之间。 马大蕃息,王喜,封为附庸之君,邑于秦之泾阳,使续益后,复嬴姓,号秦嬴。 是时天忽大雨冰雹,江汉俱冻,牛马死者无算。 王在位九年崩。 太子燮立。 齐京公昴藐视王室,朝贡不至。 熊绎五世孙渠,国势强盛,僭称楚王,居黔中。王力不能制。 卫康公七世孙顷公首坏王制,并邶鄘之地而有之。王若罔闻。 自此朝贡者无几,王始下堂而见诸侯。 丙午七年,太原之戎侵掠边民,王命虢公仲败其众。是冬还都镐京。 王在位八年崩。 太子胡立,暴虐无道。 辛亥四年,淮夷入寇,命虢公征之,年余不克,诸侯渐强大。 王田猎废政。 有谏官唐宏、葛雍、周武齐入谏,不听,俱弃职南游于吴。 年余入越,至玉岩山,四面陡绝,惟一径扪萝可入。下有清风峡、桃花洞,遂栖居于此。 吴子闻之,相招与语国事,皆富强利民之术,吴子待以宾礼。 会楚兵侵西境,吴子忧之,三官进曰:“臣等为君退之。”乃出师用神策败楚。 吴子厚赉,辞不敢受,乞居地肺句曲山中修道。 吴子月给禄米问候。吴国始强。 厉王好利,荣公蜩亦好利。王用为卿士,国人谤王。 召公虎谏曰:“民不堪命矣。”王怒。 乙卯,使卫巫监谤者,告则杀之,道路以目。 己未秋,国人袭杀荣蜩,即共攻王。 王徒溃,出奔于彘。 太子靖匿召公之家,公出谕国人,与周公乐协和治国,号曰共和。 至共和十四年,厉王流死于彘。太子已长,二相辅立之。 甲戌元年,春,王命大夫秦仲,西征犬戎;夏,命大司马尹吉甫,北伐猃狁。 二年,命方叔南征荆蛮,命召虎东征淮南之夷。王亲伐淮北。 三年,狡犹败于阳曲,荆蛮致贡,伐平淮夷。 六年,报秦仲死于戎。 仲有子五,长曰钦,与昆弟大破西戎。王赐其犬丘地,为西陲大夫。 王自兴武功,六年大旱,王侧身修行,靡神不举,索鬼而祭天,乃大雨。 时唐、葛、周在句曲,闻王能修王业,复归于周。仍使居位。 未几,迁三官于东衮,民受其惠。 八年,王巡狩东都,因畋猎以讲武。 十年,安集流民,王得姜后之贤助,周、召、方、尹之良臣,更任仲山甫、申伯景。上下相洽,海内向风。 十二年,鲁武公率诸侯来朝,周室赫然中兴。 是时,柱下史萧籀,骊山人,世号史籀,能大篆。 取苍颉形意配合为之,损益古文,加以铦利钩杀,谓之籀文,又能作复篆。 为人明达,颇识天文。王甚爱,出必与俱。 王田于陈仓之野,命籀作猎碣,凡十,大径尺余,高可三尺,其形如鼓,载述所猎之事。 王怠于为政,姜后脱簪珥以谏,王复勤政。 丙申,封弟友于郑伯爵。 壬子,姜戎抗命,王率师亲征,吉甫谏,不听。 王师败绩于千亩。思欲再举,料民于太原。山甫入谏,卒往料之。 于是史籀幡然欲去。 馆外有二客见访,籀揖进视之,皆非凡品,叩姓氏。 老曰:“伯阳父。” 壮曰:“邓真人。” 伯阳曰:“吾二人,史馆旧主人也。观子行色匆匆,当告我无讳。” 籀倾心告曰:“屡观人事,复睹天文,不出二十年,必有变乱。乘未发时,先引退摄生耳。” 伯阳曰:“明哲保身,诚为美事。”谓邓种曰:“汝与之同隐洛南,投公子伦处,必然相留。予于此游戏片时。” 籀见吉甫荐伯阳父代职,籀遂改名冯长,字延寿,言逢此道长,而将事长生也。 种与之辞去。 伯阳复就馆职,往见吉甫回馆。 见一童朱衣散发,行歌于市曰:“巾金巾,入天门,呼长精,吸玄泉,鸣天鼓,养丹田。” 伯阳曰:“此长桑公子所歌之辞,得服三星守洞房之道。” 招童何其从来。童遥指市东曰:“吾师所教者。” 伯阳回视,果是此君。 原来桂父南游桂林,复历东南诸胜,改名长桑公子,遍处以药救人。 老君遇匡续谈及,故知其事,邀进馆问之。 长桑曰:“南至邛洲深土,拜见南极赤真人、广寿老人。真人以荧惑小儿在南方作狂,赠我为行童。初入华夏之南,恐以火临火,亢旱多灾,乃于荆蛮接壤处,一夕开九十九井,稍制其威。 复带此童至南海,闻普陀落迦岩潮音洞中有一女真,相传商王时,修道于此,已得神通三味,发愿欲普渡世间男女,尝以丹药及甘露水济人。南海人称之曰慈航大士。 因往访之,教我以饮甘露法,复赠我号。言桑能疗疾,凡园中墙下之桑,皆短而可摘。惟山野之桑,不受采折,任其长大,并喻我之无拘束也。” 老君叹曰:“皇人之婆心可嘉也。”问长桑将何适。 长桑指小儿曰:“此子能先知世事,作遥语以为后应。人能警省修德,亦可转祸为福。今欲与之遍游四方,提醒愚蒙也。” 老子曰:“吾子能医人之疾苦,复能医国之颠危乎?周室将有女戎之乱,何不令荧惑一警觉之,使豫防其患,或得挽回气运。” 长桑唯唯,与荧惑别而西行,欲往故乡。 出都门未二十里,抵暮,见一簇人在林间造饭,乃王料民回京,欲面见明言,恐泄机谷。 叹曰:“西周气运将尽,此子寿数无多。” 因嘱:荧惑往镐作谣,吾暂游齐燕,来太行会汝也。遂分投去。 王太原回,都市有小儿,间以女童数十为群,皆拍手而歌曰:“月将升,日将没。檿弧箕服,实亡周国。” 王恶之,令拘群儿,对以红衣儿所教。 王令市吏禁止,问所闻何义? 吉甫曰:\"史瘤所举伯阳甫者,通彻幽明,召问必知。但其两足盘辟,免其朝礼方可。\" 王曰:\"闻文武时有史臣李耳,年老箸急,不能拜舞起居。此人如是,亦其类也。\"命往召。 伯阳驾小车入朝。 王遣两内侍扶挟以进,赐坐于旁。 问之,甫对曰:“天有荧惑星,精化为小儿下世,善知遥远之事,造作谣言,使群儿传诵,上天所以儆王也。” 王悚然。 甫曰:“日没月升,阴进阳衰。必有女主乱国之祸。” 王曰:“姜后选择进御,女祸何来?” 甫曰:“数者非目前之事,速修德以禳之。”甫辞出。 王入宫,姜后启奏:“有一老宫人怀孕,历五十余年,昨生一女,已令弃于外河矣。询其由,先王启桀所收龙漦之椟,漦化玄鼋,官人遭而成孕。” 王令内侍往探女婴,回报被水漂去。王召伯阳甫,占其吉凶。 甫布卦毕,其繇词曰:“笑与哭,相连属,羊被鬼吞,马逢大逐,慎之慎之,檿弧箕服。” 王不解。甫曰:\"鬼为阴属,犬为戎类,当应在未午之年。\" 王令禁造桑弧箕服。有乡人业此者,闻令出逃,于水畔闻儿啼,抱之奔避褒城。 丙辰冬,大祭。王宿斋宫,梦一女子自西入太庙,且哭且笑,束七庙神主,携而东走。王恍惚还朝,因怒杜伯斩之。 正是:忿懥不得正,寇仇非所宜。 第41章 长桑君微露天机 太阳子致明时事 下大夫左儒争之不得,触柱死。杜伯子隰叔奔晋。王遂得疾,不能视朝。 至己未秋,王体稍愈,猎于东郊,昼见杜伯操朱矢,射中心窝,回宫疾发而崩。 太子宫涅即位,葬王于毕,立申伯女为后,子宜臼为太子,进后父俊为侯。 元年春,太后薨。王不循丧礼,申侯屡谏不听,退归谢邑。 时诸老臣相继而卒。吉甫家报长子伯奇自溺而死,吉甫辞归,留子球在朝,临行往别伯阳。 伯阳为之占曰:“死者不死,生者不生。依之同姓,秋夜月明。” 吉甫叩其详,伯阳慰曰:“佩之自验。”吉甫谢去。 幽王以虢石父、祭易、尹球并列三公,皆王谗谄。惟司徒郑伯友直谅不阿。 辛酉二年,泾、渭、洛三川皆震,大夫叔带趋至史馆告之。 伯阳叹曰:“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过序民乱之也。阳伏阴迫,地为之震,是阳失而填阴也。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三川发源于岐山皆震,川源将塞,既塞必竭,其山必崩。发迹之地若崩,周室能无恙乎?” 带曰:“变当何时?” 甫曰:“善盈而后福,恶盈而后祸。十则为纪,数之盈也。天之所弃,不过其纪。” 是岁秋,三川竭,岐山崩。王不知警,叔带谏不听,携家如晋。大夫姒珦亦入谏,王怒,囚于狱。 壬戌三年,珦子洪德访三美女献以赎罪。中一女即后宫所弃女婴,长而妖艳,王专宠之。生子名伯服,王听其谗,废申后,黜宜白,立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戊辰九年事也。 伯阳闻之,弃职隐去,唐、葛、周三谏官复去之吴,游离里山,有石忽自开如屋宇,宽广可坐千人,中横一石,长丈余。 有一人卧于上,招三官曰:“可坐我足后,俟石立起,即汝等成道之期。” 三官异其语,遵命坐下,闭目凝神,顿忘饥渴。 时朝职缺少,皆援引党类入代。惟太史去位无敢补者。 闻荆楚有章震,号玉子,年过百岁,精神异常,淹贯典坟。 王微为太史,玉子不就,尝自叹曰:“人于尘世,去生转远,去死转近。但贪富贵,至于命尽而死,形为灰土,虽为王侯,金玉如山,何益乎?惟学度世之道,可以无拘。” 乃东游齐鲁,遇长桑君,师之,受其术,长桑复引至中条玄女处,学道数年,始归荆之方山。其山四面正方,上有风穴,口大如瓮,夏则风出,冬则风入,春秋分则静。 玉子居其中,着道书百余篇,精于五行之义,演其微妙,以养性治病,能起飘风,致云雷雨雾,又能以瓦芥草石为六畜龙虎,能喷水成珠,久而不变。涉水如平地,可分形为数千百人。或闭息数十日乃起。 四方好道者,从学甚众。每与诸弟子出各丸泥为马与之,但令闭目,须臾皆成大马,日可行千里。 常吐气成五色云,高数丈。指飞鸟令坠临渊投符,鱼鳖自跃上岸,指之复投于水。 常用水治病,在内者饮,在外者砭,皆立愈。虽法术通灵,更思求真道。闻有熊氏入南空同求道,得升天去,乃往拜访。 玉子之友曰离明,自号太阳子,亦南楚人。向游西都,闻玉子道高,寻至方山。 弟子言师往空同求道,遂赶至空同,遇道童云:“玉子丹成,已回方山。” 太阳子请见广成大师。童曰:“今早道友邀去游蜀矣。” 太阳复至方山,事玉子以师礼。玉子仍以宾礼相待,问曰:“吾子久客京师,必知西周之所以亡者?” 太阳子曰:“幽王九年,立褒姒,悦之,万方终不得一笑。 十年,游骊山,虢公请举烽燧,诸侯兵至而无寇,褒姒大笑。爱听裂缯声,王令宫娥裂以悦之。 又求故太子于申,欲杀之。申侯弗与,西召犬戎伐王,王举燧,诸侯不至。 犬戎遂杀王于骊山,褒姒被虏,伯服死于兵,郑友救驾战死,祭尹皆被杀。 戎入镐京,盘踞焚黥。申侯密召卫晋秦平戎。郑世子掘突迎立宜臼。王以西周逼近犬戎,迁都洛邑。 王命秦伯开以兵卫大宗伯奉七庙神主先行,而周辙遂东。 秦伯逐西戎,尽以丰岐地赐秦,辟地千里,立西畴僭祠白帝。鲁惠公亦僭用郊社之礼。 郑伯掘突并有东虢及鄫都荧阳,设关于虎牢。初虢石父与王子馀逃归西虢,闻幽王被杀,立馀为王。 及平王立,石父奉馀附于晋,皆为晋侯仇所杀。 是时,王室愈微,令由方伯,纷纷列国之世矣。” 太阳子备述时政,玉子叹曰:“此天数,伯阳父言之也。” 太阳问:“伯阳何能而前知若是?” 玉子曰:“是广成子化身,世称老子者也。” 太阳曰:“更有奇事。甲戌四年,王念虢祭尹之功,命石父子忌父复国于虢,祭易子班为大夫,仲子足为郑正卿。尹球无子,乃为吉甫,立清穆庙于江阳祀之。 是夏,有二道士至洛求见,一云是吉甫长子伯奇,朝臣皆不识。道士曰:‘泸江父老尚能识也。’王命退,遣人至泸江召吉甫亲友来认。 先有张仲者,其父无忌,事厉王为保氏,掌谏王过,王使卫巫监谤。无忌疏谏,王怒,流于番禺而死。 仲方在妊,母黄氏泣,祝于洞庭之君山,感神人降云路而投身。 黄母慈祥明辩,笃于教训,十岁,始就外学,名忠嗣,追先志也,既长而冠。祖平子,字之曰仲。 及宣王立,仲诣京登肺石自明,诏追复无忌官,谥曰献,仍以仲为保氏。有兄允思,早世无后,仲以次子懋阳继其后。 祖母赵氏,年八十终。祖父以哀废食,寻不起,仲以孙承子,服丧三年,哀毁尽礼,时以孝友称,与吉甫同朝。 吉甫出征,左右谗之,仲为赋沔水之什。王听之,得保其终。先是无忌得罪,以佞臣南风成之谮,时风成死,子温叔有才而贤,师氏韦仲将称之。王升什为大夫,保氏阙人,乃释私仇,而举温叔以自代。 韦仲将死,五女而无子,仲为嫁其三女,二幼者,俟其长,纳为然明、懋阳之妇。 黄母寿百岁,而视听不衰,平生持内观经有所得,一日呼仲及媳孟氏,语以超悟之理,隐几而逝。 王夺仲情起复,时吉甫、召公、南仲、方叔皆故,惟仲为老臣。王初以宫涅为太子,仲力谏不可,及幽王嗣,不明政治,仲复谏之。王故衔未释,因怒甚,仲乞骸归,与乡人燕饮为乐。 一日,王赐酒,仲饮之死,神游西蜀,经雪山,山神白辉留仲居焉。未几,上帝有旨,命为雪山大仙。及是,心有所感,乃出山赴召,自称雪老。 王询以伯奇之事。对曰:‘伯奇性极温良。吉甫托臣教诲,屡被后母遣子球谮之,吉甫遗书刻责,伯奇不能明,但抚琴作履霜操,臣每以尽孝勖之。 未几,为后母所逐,径投汶江而死。每逢清夜,有悲歌发于水底,舟人争效之。吉甫归,泛舟觅其踪,亦闻其声,乃援琴作子安操以哀之。已死久矣,何能更生?’ 王召二道士至,老见之果是,问其由。 伯奇曰:‘自见逐后,乃思父母既弃,何生生为?向江滨自溺,僵浸六日,衣苔带藻,而面色不变,适遇真师同杜道长出游,怜我受冤,赐丹药起死,责以怨忿捐生,有乖孝道,谓我死则尹氏遂绝,弟球将不得其终。吾师同居水底数年,炼合水丹,遇月夜相赓而歌,云是出头之日,故送至此。’ 雪老喜,问真师、杜师何谓? 伯奇拱手曰:‘真师文度尹公,杜师被南岳彭真人邀教其武夷二子。” 老曰:‘汝父以伯阳所占繇辞示我。今汝生而球死,真师为同姓,秋月明者,言汝终当晚得,言言皆验矣。’ 遂别去。于是,王以伯奇为司马,建延真观以居尹轨,选好静者七人为道士以侍奉。” 玉子益言老君之神妙。太阳子奉事唯谨,玉子喜其诚,仅嫌其好酒,责之曰:“汝当理身养性,为众法师,乃昏迷沉醉,功业不修,大丹不炼,虽千岁终难免死。此凡庸所为,岂子所宜乎?” 遂深加勉励,勤修上道,后着七宝树之术,服大丹得仙。 其妻朱翼氏曰:“太阳女能审五行道术,年一百八十,色如凝雪,尸如含丹,宛然十四五岁处子,”太阳丹成,分与服之,亦得仙道。夫妇拜别玉子,出游于外,以度有缘。 至汉阳,有女子卢全,颇得玉子之法,然未能精妙,苦无明师,乃于要道当垆卖酒,密求有道,积久未有胜己者。 会太阳夫妇入肆饮酒,见全礼节恭修,太阳喟然曰:“彼行白虎螣蛇,我行青龙玄武,天下悠悠,知者为谁?” 全闻之喜,使妹纪问曰:“土数为几?” 太阳曰:“不知也。但南二、东三、西四、北一、中五耳。” 妹还曰:“客大贤者,我始问一,已知五矣。” 遂请入道室,更进妙馔以享之。自陈曰:“此处有太玄仙女,名颛和,少丧夫,有术者相其不寿,携母入山,攻玉子之术,隐方山数年,盛寒时单衣行水上,能徙宫府城市于他处,视之无异,指之则失其所在。门户柜椟关钥者,指之即开。指山崩,指树死,更指复如故。 每与弟子山行,日暮,以杖叩石开如户,中有床几帷帐,酒食毕具,所至皆然。又能坐炎火中,衣裳不燃,行三十六术,有神效,起死无数。 不知何服食鬓发如鸦。白日能升云际。今与其母静养于雉衡山石室。我曾服事数年,不能探其微奥,幸遇吾师,敢求教诲。” 太阳子曰:“共事天帝之朝,俱饮神光之水,身登玉子之魁,体有五行之宝,惟贤是亲,岂有所吝。” 遂授以道要以蒸丹之方,呼之曰太阴女。 卢全请其在室立灶办材,抽添火候,二月丹成,太阴姊妹服之得仙。太阳留妻与之同住汉阳,自游方外。 太阴姊妹常丽服华装,出游汉江。 郑交甫者,游于江皋,见二女佩两名珠大如鸡卵,不知其神人,起心悦之,谓仆曰:“我将下取其佩。” 仆曰:“此间之人皆习于辞,不得侮焉。” 交甫不听,与之言曰:“行游劳矣。” 二女曰:“客子有劳,予何劳之有?” 交甫曰:“橘是橙也,盛之以笥,令附汉水,将流而下,我遵其旁而搴之。知吾为不逊也,愿请子佩。” 二女知其戏己,答曰:“橘是橙也,盛之以莒,令附汉水,将流而下,我遵其旁,卷其芝而茹之。” 遂手解所佩明珠以与,交甫受而怀之。 二女凌波趋去,交甫惘然,行未十数步,怀空无珠,叹曰:“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皆能以礼自防,人莫敢犯,况神仙之变化乎?” 太阳子行游中岳,夜宿山下,闻音乐悠扬,香云馥郁,清旦上山探访。 山半有童迎入洞府。是宋国公子伦,字玄德,不喜繁华,专心向道,常栖止楼观,服黄精二十年。 厉王时,知老子归毫,往求其道,得通真经及丹符避入嵩山。有六玉童递侍,豫知未来吉凶,能飞步凌波,或化禽兽,以试人心。猎者逐之,常相去五十步,善射者不能中。 每与病者寝,病则痊。年九十余,宜王乙巳春,上帝遣仙官迎,授为太清真人,分司中岳诸事,佐黄元大光含真君化育,燃灯大师往西方设教未回,故拨伦为储副,居少室山。含真真君素好音律,常请伦作乐宴饮。 癸丑秋,有邓真人引冯长至,为在同门,深相敬礼,留居太室下院。 适有太明真人来会,太清治宴款待,并邀邓、冯陪席。宴会之际,观太明神姿迥异。 席散,太明留宿山轩,冯长不敢造次启问,退谓邓种曰:“太明何所从来?” 邓曰:“初曰彭祖,今曰彭宗,转赖弟子杜冲授丹经守一之道,勤修日久始成。 其灵变不可罄述,初与蔡真人琼同居汝水嵖岈山,有毒蛇猛兽,攫害过客,真人患之,乃叱木石为人形,逐食腹痛欲绝。 是后逢人不敢复顾,化为驯良,招其守户,或作坐骑。 猎者欲捕搏亦不得,知真人教其躲法,遥相毁骂,忽手足自拘,蠹然尸立,使幽灵击之,但觉捶扑之苦。真人俟其悔过,始令释去。 至厉王戊午正月十五,老君遣天仙下迎,授今职,治赤城宫,在南岳督理事情,储副霍山,今来关白政事。” 长闻言潜步上山,于轩外窥之,见有神灯数盏,浮空映席。 长趋入长跪,真人扶起同坐。长赞颂所见神异。 真人笑曰:“我常三昼夜为一息,或自沉水底,竟日方出,或瞑目僵卧年余,起复如故。若夫神盏云霞,身自有耳,未足为奇也。”长拜求金丹旨。 真人曰:“汝本上古朱襄氏,天帝命入下界整理史籍,今既功毕,何敢少吝?” 遂一气诵丹经五十文,恐不能悉记,为诵两遍,长洞然畅晓。 明旦复授以太上隐书,长即修大丹服食,容颜益少,用术活人无算。 正是:己成成物,自寿寿人。 第42章 卢扁鹊术动虢人 秦穆公梦朝金阙 至平王庚寅春,老君敕将吏万骑,迎为西岳真人,赞助素元耀魄大明真君,候天帝命下即赴矣,伦迎含真真君与邓、彭来贺道成,设宴于少室山堂。管弦齐作,长盛称音乐之美,意欲探取律吕精微。 宋君曰:“此皆中岳真君制作也。”长离席求教。 真君曰:“子本姓萧,不必复求他乐,我有赤玉洞箫一枝,子可吹之,非数年不能得其神也。子之仙誊亦在于是。”呼玉女捧赠之,并授以法。 真君复令作钧天之乐,惊起松梢白鹤。宋君曰:“山半有人窃听。”命童请来。 未几,引一人至堂,众莫能识。问之,知是玉子之徒。宋君邀之入席,太阳逊居末座。群真问及玉子,太阳一一酬对。请问宴会之故,宋君代为宣言。 太阳曰:“既中南西三岳有佐,何东北二岳无之?” 彭君曰:“五岳事繁,日理不给。泰岱之良佐,必俟大有功行者,方膺此任。今北岳真君闻长桑君往来青冀,请居附近,不敢屈为宰辅。” 太阳曰:“久闻长桑公子志在活人,常变易姓氏,渴欲一见,当往访之。” 含真真君曰:“不日西岳真人赴任,四岳佐贰僚属佥议政事,长桑自然得见,何必远去?”太阳留居少室。 长桑于甲寅回北豳乌仑山洞,视弟子马师皇,王冰学业,许其再经三劫,出山行道。 长桑同荧惑北游医无虑,真君迎问以庶事,剖析今明,欲委以政。 长桑即欲辞行,真君苦留于天涯、空同二山之间三十年,悉加谘问。 平王东迁十三年,卫公和薨,郑伯独秉周政。 戊申郑伯薨,子寤生立,王分政于虢公忌父,郑伯怨王,王与郑交质。 四十九年,鲁惠公薨,庶长子立。 平王在位五十一年崩。 郑伯迎太子狐嗣位,太子哀恸而亡,立其子太孙林为桓王。王以政畀虢公。郑蔡(zhài)足取温之麦,取成周之禾,王恶郑无礼。 八年,鲁公子轨弑隐公,郑伯不讨其罪,而与之和,王益恶之。 十三年,兴师伐郑,郑又抗王师,射王中肩,周虢二公卫王以归。 丁丑冬,长桑闻郑暴恶,欲惩之,辞无极真君南行。真君嘱以访求德行者为佐。 长桑仍带荧惑径奔郑郊,宿于邸舍。明日,值烝祭之期,世子及诸子皆在。 长桑谓荧惑曰:“寤生不久自殂,诸子非令终之相,群臣不得其死。国势削弱,足当射王之罪矣。” 邸舍长见二人有异,遇之甚厚,不责其直。长桑问其姓名,云是秦缓,字越人,少好学医。 长桑更留二月,相待如初,乃谓之曰:“我有禁方,子欲之乎?”缓大喜,恳求。 长桑曰:“公无泄。”即出怀中方书与之,授以神药,令其饮上池水三十日,病可不诊而知。 “但吾子相犯偏漏,死非正寝,当广积功行,或可挽回。我以金刀尸解之法授子,佩之勿失。” 因自叹曰:“我受无极之托,欲度为北岳之佐,可惜不能正果,仅为世上良医。当再往吴越一游,以度有缘。”同荧惑飘然而去。 缓攀留不得,自是如教,日取竹木上未坠地露水,和药服之,一月,果然眼明如镜,能暗中见鬼物,人隔墙垣,亦能见之,视人病症,凡脏腑之症结,无不洞烛。见郑国将乱,东寓于齐之卢村,号卢医。人见其所治神效,比古之扁鹊,亦号为扁鹊。 太山有崔文子者,性仁慈,喜以医药济人,闻鹊之名,求学其术。 鹊复游于鲁,遇阳厉好道,存心利物,收为弟子。随行至东楚,借宿东皋公家,观其轻财重义,亦传以方药,语以延年之诀,教在本处救治,谓阳厉曰:“吾师长桑君在吴越,不久必来。我闻王室有难,将往一探,兼览畿内诸国风俗。” 桓王已于甲申年崩,太子佗立,为庄王,十五年崩。 子厘王胡齐立,作玄黄华丽之饰,宫室崇峻,与马奢侈,在位五年崩。 子惠王阆立,蒍(wěi)臣等五大夫作乱,王出奔温邑。苏子复攻王,再避之栎,五大夫立叔颓为王。 初郑庄公薨,子忽立,次子突居宋,宋庄公逐忽而纳突,立二载,欲杀祭(zhài)足,谋泄,足逐突复迎忽。 高渠弥弑忽而立子亹(wěi),齐襄公诱执亹君臣戮之。足又立子仪。 突居栎十七年,闻足死,乞齐师袭郑。时荥阳南门内,一蛇长八尺外,一蛇长丈余,斗于门阀中,至三日夜。 后十七日内蛇败死,外蛇奔入太庙。齐将宾须无闻之,向突贺曰:“君上宗祀之征也。”未几,果杀子仪,突复位。 戊申春,郑伯约虢公以兵纳王,杀子颓,五臣皆死,惠王反正,扁鹊方入洛,值郑、虢二君并车,鹊谓阳厉曰:“郑伯不久当殂,虢公气色将有骨肉之忧。可往其国探之。” 郑伯于路得疾而薨,世子捷迎丧归葬。虢公至中途,报太子暴蹶而卒。公大惊,趋回痛哭不已。 有人自言能医,门监曰:“死已三日,何能复生?” 答云:“我郑人扁鹊也,请试之。”监者入报,虢公素知其名,亲出延入。 鹊审视曰:“无妨。”教阳厉用砭。须臾,太子渐苏,但不能言。 鹊曰:“必得砺水之山所产之艾,炙之立起。”乃检诸囊中,炙其囟三壮。太子开目言笑略无苦楚。 虢公奉事扁鹊如神,遍传其能起死回生,远近皆来求治。鹊留虢数年,始辞去,周游救人无数,闻齐为盟主,于是复还卢村。 初,齐襄公无道,为公孙无知所弑,大夫雍廪计杀无知。 公子小白归齐,用管仲为政,齐国遂霸。惠王赐齐为方伯,得专征伐。 丁巳,齐为救燕难,伐山戎令支,无终国为向导。桓公登山,见一人长尺余,徒步开道,问于管仲。仲曰:“此俞儿也。昔黄帝北行,亦尝见之。”遂渡卑耳溪,灭令支及孤竹国。 庚申,齐定鲁闵公之位。 辛酉,桓公猎于大泽之陂,见鬼物,大如毂,长如辕,紫衣朱冠,捧其首而立。 公惊而病。野人皇子知其名,公召问之。对曰:“是名委蛇,闻车声则捧其首,见之者霸。”公喜而愈,令重赏之。 皇子出谓仲曰:“予本周宣王次子传之子,名神精。父子弃俗入道,服黄连剂有效。父已升天,予为齐侯能尊周室,故来释疑耳。”言毕径去。 壬戌,齐伐北狄,救刑城卫。 乙丑,桓公合诸侯伐楚,责贡苞茅。齐小臣稷抗厉希古,桓公凡五往,乃得见,世以此能致士,得为霸长。 惠王在位二十五年崩,太子郑立。 元年,桓公大会诸侯于葵丘,义戴天子。 壬申,甘叔带与戎翟谋攻王,管仲平戎于周。 是冬,仲病卒。隰明为相,亦卒,以鲍叔牙代之。 戊寅,桓公年七十三。秋九月,扁鹊游临淄,谒公曰:“君之疾在腠理,不治将深。”公不应。鹊退。 公曰:“甚矣!医之喜于见功也,无疾而谓之有疾。” 鹊后五日复见曰:“君之病在血脉,不可不治。” 公曰:“寡人无疾。” 五日又求见,曰:“君之病在肠胃矣,宜速治之。”公微笑。 更过五日,鹊望而却走。公使人问故。曰:“夫腠理汤熨之所及。血脉针砭之所及,肠胃酒醪之所及。今在骨髓,虽司命其奈之何?” 又五日,公果病,召鹊。馆人曰:“秦先生前日已束装西去。”至卢村召之,亦不见。公懊恨不已,冬十月,果薨。 鹊西至刑卫,医治甚多,居年余,土医绝无活计,乃诈延视病,僻地群起刺之,死于商都之阴。 阳厉趋至死所,哀哭殓葬于路旁,投东皋公诉之。 东皋泣曰:“我在匡先生处,闻长桑太师在楚游行,盍往寻问?” 遂同至南障,叩问长桑所在?先生曰:“前在吾卢,宋真人邀送西岳真人赴任。席间,长桑君谈及北岳,欲觅贤才为辅,彭真人荐杜冲才德有余,已同入闽中矣。” 二人欲辞行,匡君曰:“长桑路过富春,桐君定邀宴会,至仙华山必入紫灵宫,谒见应元眷属,华盖山会我容成天公,非只在武夷也。此间乃南北必由之道,坐守于此,自然得见二人。”遂留待至二月余。 长桑与杜道士来辞北去,荧惑自在东南,每作谶语警世。匡君引二人拜见,哭告扁鹊被杀。 长桑叹曰:“数合横亡,然受我金刀尸解法,未知曾炼习否?相都原是顺途,观其所伤便知。汝二人不必随去,在吴楚安身可也。” 即与冲别去,至鹊墓所,发掌雷震开棺墓,见其尸骸不腐,知元神未散。但被害时用两手格搏,已三折其肱,九折其臂。 当时取返魂丹,研纳其口,汩汩降下重楼,直达丹田,余丹复涂伤处。片时鹊醒,见是长桑,拜谢再生深恩。 长桑曰:“自此无妨矣。方今秦伯称霸,异人将集,我北岳回,即同汝西去。”杜冲授鹊通灵变幻之法,言下领会,二真望北自去。鹊乃改容,自称高缓,以新土复好其墓。 越五日,长桑始至,鹊以易姓名告。长桑曰:“适秦,汝姓原在,既以高人自许,更济以谦和,始可免祸,我即以高和名之。” 于是过邯郸,闻贵妇人,即为带下医;过洛阳,闻周人爱老人,即为耳目痹医;入秦,闻爱小儿,即为哑医,随俗为变。秦大医令李醯自知技艺不如,甚嫉忌之。 秦自襄公以勤王功封伯,立十二年卒,子文公立。 己卯春,东猎渭汧之会,命太史敦卜居于此。占曰:“吉。”即营邑焉。 乙酉,公梦鄜(fu)邑之野,有黄龙隆止于山阪,头如车轮,其尾属天。俄顷化小儿曰:“我白帝母也。上帝命汝主祀西方。” 明旦召问史敦,敦曰:“祠之获福。”乃筑台立庙,主少昊之神,用白牛三祭之,曰鄜畤(zhi)。 甲午,陈仓人于土中得异兽,若彘而多刺,形如满囊,色间黄白,短尾多足。众击之不死,谋献秦君,途遇二童曰:“此曰猬,伏地中啖死人脑。得其精气,能变化,汝谨持之。” 猬亦张喙言曰:“二童乃野雉精,名叶君、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陈仓人逐之,二童化雉飞起。其雌者止于山之北阪,化为石鸡,猬亦失去。众奔告公,立祠祀之。 壬寅,伐终南大梓为殿材,锯之不断。有人夜宿山下,闻众鬼向树贺,树亦应之。一鬼曰:“如使人披发以朱丝绕树奈何?”树神默然。 其人以所闻告公,依法伐之,随倒。有青牛从树中出,投雍水。居民时见其出没,骑士候击之,牛触骑士倒地散发,牛惧不复出。公制髦头于军中,立怒特祠,以祭梓神。 癸亥,黄河渔人献黑鱼如龙斩眼,公令仍放河中,命河为德水。 世子卒,公在位五十年薨,立竫长子宁公。宁公卒,大庶长等废世子,立鲁姬子出子。六年,又杀出子,复立故世子为武公。 武公卒,传弟德公。初居雍城,以三百牢祀鄜畤,卜之吉。言自后国益昌大,子孙得饮马于龙门之河。 德公卒,长子立为宣公。四年,作密畤于渭南,祀青帝,生子九人莫立,立弟为成公。成公子七人莫立,立弟任好为穆公。 丁卯,公求婚于晋。晋献公使太史苏筮之,得雷泽归妹第六爻,其繇白:“士刲(kui)羊,亦无衁(huāng)也,女承筐,亦无贶也。西邻责言,不可偿也。” 秦在西而有责言,况震变为离,其卦为睽。睽离非吉,名不可许。 公更命太卜郭偃龟卜,其兆上吉,断词曰:“松柏为邻,世作甥舅,三定我君,利于婚媾,不利寇。” 献公从而许之,以女伯姬嫁于秦。生二子,名罃(ying),名弘,一女名弄玉。 公命三帅征姜戎,尽有其地。又征西戎,降之。公大宴群臣回宫,一卧不醒,世子罃大惊,命召太医。 适有客医高和、高缓求见,召入视之,闭目不言,诊其脉,左右不齐,乍数乍迟。和曰:\"是有鬼神纠缠。\"世子欲令内史廖行祷。 和、缓曰:\"此名尸蹶,必有异梦,俟其自复。\"经五日方醒,颡间汗出如雨。 世子跪问曰:\"君体安否,何睡之久也?\" 公曰:\"顷刻耳。\" 罃曰:\"得无有异梦乎?\" 公曰:\"何以知之?\" 罃曰:\"有客医言之。\" 公召至榻前,曰:“梦一妇人嫔妃装束,容貌端好,手握天符云:‘上帝召君’。寡人从之,如在云中,至一宫阙,丹青炳焕,玉阶九尺,上悬珠帘。 妇人引拜于阶下。须臾帘卷,见殿上黄金为柱,壁衣锦绣,精光夺目。 有王者冕旒华衮,凭玉几上坐,威仪极盛。传命飨以钧天广乐,内侍以碧玉斝赐醴。 王者以一简授左右,堂上大声曰:‘任好听旨,汝平晋乱,如是者再。’ 妇教拜谢而出。问:‘王者何?’ 妇曰:‘昊天大帝也。汝是昆吾再世,帝悦汝来觐,心有醉焉,用锡金策,而翦诸鹑首。’ 因问妇何名?曰:‘妾乃宝夫人也,居太白山西麓,在君宇下,君不闻乎?妾夫叶君别居南阳,或一二岁会妾。君能为妾立祠,当佐君霸,传名万载。’ 寡人因问:‘晋有何乱,乃使寡人平之?’ 宝夫人曰:''此天机不可预泄。’忽闻鸡鸣如雷霆,遂惊觉,不知何祥也?” 第43章 弄玉缘归西华主 子乔道受喌鸡翁 高和曰:“晋摈群公子,戮大臣,保无乱乎?天命及君,君之福也。”公大喜,封和、缓为太医。 次日,召史廖问宝夫人何为者?廖曰:“臣掌内府藏简,所载文公时有获猬见雉之事。”君试猎于陈仓太白之间。猎人举网,果得一雉。俄化石鸡。 公命浴以兰汤,覆以锦衾盛以玉匮,建祠于陈仓山,曰宝夫人,改山名宝鸡。 间一年,有赤光长十余丈,飞至山头,雷声殷然,乃叶君来会之期也。 晋初欲伐虢。己未岁,有神降于莘,能言语接人,而形不可见。虢公使祝应、宗区、史嚚(yin)享焉,神赐之土田。 嚚曰:“虢其亡乎,吾闻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未几,晋假道于虞,遂灭虢。 晋复伐骊戎,得二女。长曰骊姬,宠之。献公欲立为夫人,使郭偃以龟卜之。偃献兆曰:“专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 偃曰:“渝,变也。攘,夺也。羭,美也。心有专尚则变乱,而美恶倒置,薰香而莸臭,秽气积久,故云十年也。” 更命史苏筮,得观之二爻,曰:“窥观、利女贞。” 公曰:“从筮。” 偃曰:“筮短龟长,不如从长。” 苏曰:“礼无二嫡,诸侯不再娶,所谓观也。继称夫人,何以为正,不正何利之有?以易言之,亦未见吉。” 公曰:“若卜筮有定,尽鬼谋矣。”不听,竟立之。 苏出谓大夫里克曰:“亡晋者,其骊戎乎!”克惊问偃。 偃曰:“晋业方大,何亡之有?不出十年,当乱而已。”克识其言于简。 丙寅,骊姬谮杀世子申生。公子重耳夷吾出奔。 襄王元年,献公薨,奚齐立。里克刺杀奚齐,荀息又立卓子,克复杀卓子及息,迎夷吾于梁。 秦起兵纳之,入为惠公。始藉秦助,许酬以城,至是不与,复杀里克等。穆公怒伐晋。合战于龙门山。晋人围公至急,有野人三百余,舍命救出。 先是公出猎,夜失马数头,使吏求之岐山。有人群聚而食。吏还报。公曰:“马已死矣,因而戮人不可。” 索美酒数十瓮,使赍往曰:“寡君有言,食良马肉,不饮酒必伤人。” 众讶曰:“赤须子之言,真神验也。”使问其故。 野人曰:“酆人赤须子为国君池沼小吏,善易。吾等欲盗马,往问之。赤须曰:‘不惟得物,且能赏酒。’”至是约来救驾。 晋师溃,惠公被擒。穆姬要请之,惠公得还,以世子圉质于秦,穆公妻以女。至襄王甲申年,公感梦,是夏穆姬卒。 子圉逃归,穆公恶之,闻重耳在楚,迎至,复以怀羸婚之。是秋,晋惠公薨,子圉立。乙酉春,穆公纳重耳至绛,晋臣内叛,怀公出居高梁。 重耳即位,大赏从亡诸臣。中有介子推,曾师刘涓子学道,涓子谓当求名于世,乃仕于晋。从亡乏食,子推割股食君。及反国归家,其妻石尤郁结成癖,子推以药石攻治复旧。文公赏功不及子推。乃携妻遁居绵行山中。 文公后感龙蛇之诗,命魏遍访,闻在绵山,求之不得,因纵火焚林。子推以榾柮化夫妇形,同石尤前往齐国,从涓子游。后有见其卖卜于东海。文公谓其焚死,立庙祀之,禁国中每遇是月,不得举火,预办熟食。 文公出亡时,曹卫侮之,至是以兵逐卫侯,拘曹伯。命先轸大败楚师。 己丑,襄王狩于河阳,文公率诸侯朝觐,王命为盟主。癸巳冬,文公薨,世子驩立为襄公。 秦袭郑,晋截获其三帅,襄公以母命纵还。丙申春,孟明以秦师伐晋,晋又败之。明年,孟明直入晋境,破王宫城,西戎大惧,朝秦者二十余国,穆公遂霸,周王锡金鼓以旌之。 秦为少良马,闻伯乐善识盐车之骥,召见之,须发皆白。 穆公曰:“子年长矣。子姓有可求马者乎?” 对曰:“臣之子皆下才,有所与九方皋者,其相法非臣之比也。” 公聘至,问其能,皋曰:“凡相先除三羸五驽,乃相其余。” 因略诵《相马经》曰:“马头为王欲得方,目为相辅欲得明,脊为将军欲得强,腹为城郭欲得张,四下为令欲得长。” 公喜,使行求马。三月而反,报曰:“已得之于沙丘。后亦必失于沙丘。” 公问:“何马?” 对曰:“牝而黄。” 使人往取之,牡而骊。 公不悦,召伯乐曰:“败矣!子所举求马者,色物牝牡尚未之知。” 伯乐曰:“闻得其精者忘其粗,得其内者忘其外。若皋之所观,天机也。”既而马至,果天下之良。复召皋,已不在矣。乃马师皇闻天师在秦,故来相从。 穆公幼女弄玉初生时,有人献璞,令玉工剖之,得碧玉。 女周岁,宫中陈萃盘,女独取此玉弄之,故名,因字曰简璧。稍长,姿慧绝世,善吹笙,不由乐师,自成音调。 公钟爱之,令巧匠镂玉为笙,筑重楼使居其中,名凤楼。前有高台,名凤台。 年十五,公欲求佳婿。弄玉自誓曰:“必得善笙人,能与我唱和方可。” 一夕,月明如镜,天净云空。弄玉焚香,取碧玉笙,临窗吹之,响入云际。 微风拂拂,忽若有和之者,停吹而听,其声亦止,余音犹袅袅不断。 弄玉惘然若失,既就寝。见西南天门洞开,五色霞光照耀,一美丈夫云冠鹤氅,乘彩凤自天而下,曰:“我太华山主也。上帝命与尔结姻,当于中秋日相见。”于腰间解下赤玉箫,倚栏而吹,声音清越,洋洋盈耳。 弄玉问此何曲?曰:“华山吟第一弄也。”乘风而起,展翼几扑弄玉之首。惊醒,言于父。 公使孟明于太华访之。野夫指曰:“明星峰有一人,自癸未岁七月十五至此结庐,每晚必吹箫一曲,闻者忘卧。” 孟明上岩,果见一人,玉貌丹唇,揖问姓名,云是萧史。孟明具言奉命相访,邀与共载而归,引谒于凤台之上。 公见其仪容潇洒,有离群绝俗之韵,甚悦,赐坐,问曰:“闻子善箫,亦善笙乎?” 对曰:“臣止能箫。”公以非女之匹,欲令引退。 弄玉遣侍者传语曰:“箫与笙类也。客既善箫,何不一试其长,奈令怀技而去乎?” 公命奏之,史出箫一枝,玉色温润,光彩照人。初品一曲,清风习习,二曲彩云四合,至三曲白鹤翔舞空中,孔雀集栖林际,百鸟和鸣,经时方散。公大悦。 弄玉于帘内窥见其异,曰“此真我夫也。” 公问:“笙箫何为而作” 对曰:“笙者,生也,义取发生,律应太簇,女娲氏所作。箫者,肃也,义取肃清,律应仲吕。” 公曰:“何以能致珍禽?” 对曰:“昔伏羲氏编竹为箫,大者编管二十三,长尺有四寸,小者编管十六,长尺有二寸,总谓之箫管,其形参差,以象凤翼,其声和美,以象凤鸣。其无底者曰洞箫,一管竖吹。凤乃百禽之长,闻凤鸣,故皆翔集。舜作箫韶,凤且可致,况他鸟乎?” 公曰:“寡人有爱女,颇知音律,不欲归之盲婿,愿室吾子。” 萧史曰:“山僻野人,何敢当贵王乎?” 公曰:“吾女已有梦征,今逢八月十五,此天缘也。”即命孟明为媒,蹇叔为傧,令宫女引入沐浴更衣,送至西殿成亲。 次早拜为中大夫,日居凤楼,不食烟火,时或饮酒数杯。弄玉学其导气之法,渐能绝粒。史教弄玉吹箫,为来凤之曲。 约居半载,一夕,夫妇于月下吹箫,忽有紫凤集于台左,赤龙蟠于台右。史曰:“吾本上界仙人,与子有夙缘,故以箫声作合,今龙凤来迎,可以去矣。” 弄玉欲辞其父,史曰:“后有期会也。”史先乘龙,招弄玉跨凤,翔空径回洞府。 宫人报知穆公,叹曰:“神仙之事,信有之也,此时有龙凤来迎,寡人视弃山河如敝屣耳。”命立祠于明星岩,岁时祀之,曰萧女祠。 穆公自是厌谈兵革,超然有出世之想。庚子二月望日,公于凤台观月,蓦然睡去,见弄玉控凤迎游广寒之宫,清冷彻骨。醒来遂得寒疾,不服药饵,静俟数日。忽曰:“吾女来迎矣。”遂薨,子罃嗣。 越一岁,周襄王崩。子顷王壬臣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亦六年崩,弟瑜立。 时楚庄旅始霸,北伐陆浑之戎。兵次于洛,定王使王孙满劳之。 楚庄问九鼎之大小轻重,满以大义析之。楚庄惭而退。 庚午冬,楚庄卒,子审立。 乙亥秋,定王崩,子简王夷立。秦康公已薨,子共公稻立,四年薨,子桓公荣立。 丁丑春,有晋使至秦延医。晋自襄公薨,子夷皋立,赵穿弑之,赵盾立黑臀。成公薨,子孺立,立三年,灭潞国,秦将杜回来救,晋魏颗、魏锜获斩之。 明年,败齐于鞍,景公遂生骄慢,宠任屠岸贾,族灭上卿赵盾之家。 逾三年,迁都新绛,大宴日晡见厉鬼搏膺而踊。公得疾,召桑门大巫问之。 巫曰:“先世有功之臣,其子孙被祸至惨者。” 贾曰:“巫为赵氏客,借端讼冤。” 公问:“大限如何?” 巫曰:“恐不能尝新麦。”公闻秦有良医和、缓,遣使礼求。时高和已游东南,秦命高缓往晋。 晋景公病中见二竖子从鼻子跃出,一曰:“缓乃当世神医,至必用药伤我。” 一曰:“躲于肓之上、膏之下,彼其奈我何?”须臾,公膈大痛。 缓至,引入诊视,曰:“病入膏肓,不能以灸攻针达,药力所不及,殆天命也。” 公叹曰:“真良医也。”厚礼遣之,甸人献新麦,公命饔人屑为粥。 贾曰:“巫言不验矣。” 公召问曰:“新麦犹不能尝乎?” 巫曰:“尚未可知。”公命牵出斩之,方食粥,腹忽痛如厕,堕厕而死。 高缓易服闲步,适大巫出斩,随众聚观,窃问何故?老人曰:“此巫秘有术数,能言祸福。史苏尝诫之曰:‘口舌极能杀身,不可不慎。’果遭此难。”缓问苏何在?曰:“灵公时与郭偃同入恒山矣。” 缓谢别出城,仰见门下悬一头,察之,曾与之有识,指问傍人,云是秦之谍者,来探消息,有司获而杀之。 缓因起愍心,黑夜用续头法,觅其尸,涂药胶颈,更以丹药灌下。其人遂苏,起谢再造之恩。缓资其速还,自投恒山寻史郭,遇二人于山洞,一见如故交。 丙戌春,晋厉公伐郑,楚共来救,战于鄢陵。魏锜射中楚共右目,共呼神箭养由基,赐以二矢,基以一矢杀锜。 楚人称基曰养一箭,能去百步穿杨叶,每射观者数千人。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矣。” 基怒释弓益剑曰:“客安能教我乎?” 客曰:“非能教子支左诎右也。夫百发百中,不以善息,少焉气衰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百发尽息。”基拜问姓氏。 客曰:“予箭神续长也。受玉晨吹箭方法。子能入山事我,当教之,然不可复出。” 基曰:“人之学技,博以成名。潜隐不如毋学。” 客叹曰:“子好显能,终以技亡。”遂如矢飞去。 丁亥春,晋胥童等作乱,栾书诛之,并弑厉公,迎襄公庶长孙周为悼公,诛夷屠岸贾,召赵武加冠于朝堂,用韩厥、智?等,复兴霸业。 简王在位十四年崩。太子泄心立,生而有髭,周人谓之髭王,有五男二女。长子名晋,齐女所生,赋性神灵,以秦女吹笙得仙,亦好吹之。 于简王时,偶游伊洛之间,至尸乡北山,登翠微深处,见一道士,坐列酒果,仰天拍歌,词意高古,晋取瑶笙倚而和之。 其歌曰:“虎伏龙亦藏,龙藏先伏虎。但毕河车功,不用堤防固。诸子学飞仙,狂迷不得住。左右得君臣,四物相念护。乾坤法象成,自有真人顾。” 道士顾谓晋曰:“子能和我,必知意味。” 晋曰:“不知也。” 道士曰:“斯为《原道歌》。”便与论龙虎、河车、乾坤、君臣之义。 日渐衔山,以杯盘与从人食之,令宿于谷。独携晋下山近茅舍,见群鸡数千。 道士指曰:“此吾恒业也,年来卖鸡子,可得千万钱。除日用外,悉置于市,给散贫民。” 子乔视远远几家邻舍,风景萧然,草堂仅可容膝,问:“居处颇窄,群鸡蓄于何所?” 道士曰:“昼散野外,暮栖树头。颈悬牙牌记之,呼其名则别种而至。人皆称我‘喌鸡翁’。在采石养鸡时,曾导轩辕南见广成。康王时,养鸡于莒之浮来山,授涓子以道。鸡性通灵,随我动止。” 晋曰:“黄帝迄今二千余载。先生殆非常品可拟,敢求道号。” 道士曰:“实古仙浮丘公也,过此山,遇仇生夫妇留我,踅比尸乡,朝夕讲道。居此已百余年。” 晋欲一见仇生,浮丘曰:“是人虽非上真,然汝欲见之,尚有仙凡之隔。” 晋闻言,顿忘富贵,屈膝恳求出世之道。浮丘扶曰:“王储能屈己以问,可语以真道。”遂教以丹鼎变化。 天明,岩谷从人拱立门外伺候。晋有难色,启扉诏曰:“汝等夜藏山洞,日服干粮,四时扈从。”如是逗留七日,辎粮将尽,从人复来催促,晋方炼大丹。 浮丘解壁间古剑,呵气咒之,立变晋形,行止无二。藏真者于门障,送剑化者升车而去。父子尚不识,傍人何由知。 第44章 祷尼丘素王应运 治桐柏王子成真 归至京,灵王在位八年,问久游何事?王子伏地不语。王命扶起,见其真脉逸,已无气息。王大惊,呼从人问之,答以其故。 王曰:“一去十余载,何得诳言!” 欲治其罪,齐声曰:“道人号瑶丘,现居尸乡,拘问便知。”王哀恸敛葬,使人同从者往擒瑶丘。 晋已九九丹成,服之跃跃欲舞,同上山谒仇生。至山半,汗喘交作,勉力而上,仇生夫妇款待尽礼,越宿而返。 浮丘曰:“子体尚未脱尽肌肉,但能轻健自如。历炼多年,使形有而似无,无而原有。与天地同呼吸,可乘云气往来。今欲游行名山,须得仙禽乘坐,方能与我偕行。我且先纵群鸡,任其自去。”瓮中倾出米谷,拌以红黄药末,散播于地。群鸡攒食,各扬翅飞去。浮丘曰:“子善吹笙,吾和以五弦琴,珍禽必集。” 是夜,鼓吹月下,弦吟似凤哕高冈,簧翕如鸾鸣古涧。少顷,百鸟来集于侧。浮丘令晋选之。 晋曰:“鸾凤之文彩,何似白鹤之高洁。” 浮丘曰:“素审其性情形状,曾着《相鹤经》,以记其概曰:‘鹤,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乘火精以自养。金数九,火数七,故鹤七年一小变,十六年一大变,百六十年变止,千六百年形定。 体尚洁,故其色白。声闻天,故其头赤。食于水,故其喙长。栖于陆,故其足高。翔于云,故毛丰而肉疏。 大喉以吐故,修颈以纳新,故寿不可量。行必依洲渚,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宗长,仙家之骐骥也。 鹤之上相,隆鼻短口,则少眠。高脚疏节,则多力。露眼赤睛,则远视。凤翼雀毛,则善飞。龟背鳖腹,则能产。轻前重后,则善舞。洪髀纤趾,则能行。’” 即于鹤班中,呼出二只,对之嘱诵。二鹤昂首以听。 浮丘谓晋曰:“子好律吕之学,嵩山君相精明音乐,当往访之。但汝父必令人来寻,惊扰乡民,奈何?” 晋曰:“可寄语土人。”即步入村中,谓曰:“有人来问汝等,可代我云,好谢天子,勿寻瑶丘,吾从游嵩山甚乐,不必怀念也。” 土人云:“言之不信,将何为据。”晋向怀中取出玉笙,于斗口洒出珠玑细唾,如金石之坚,形同黍米,香比蕙兰。列帛裹好,递与收取,曰:“愿延圣寿,一岁服一丹。” 土人请问姓名,曰:“当今霸主齐名。”言毕疾去。 傍晚,有吏至村,寻问瑶丘。土人细述其语,以唾珠呈上。吏回覆命。王悟曰:“晋为盟主,果我子晋也。”欲使人发冢视之,不忍而止。王视唾珠,数有十九粒。每岁依法服食,果觉精神坚固。 晋传语回,茅舍器皿全无,惟二鹤梳翎,浮丘束缚袍带。问其故,曰:“我将有形之物,都付虚无。” 与晋各控一鹤,东飞片时,见高岭特拔。浮丘指曰:“此中岳也。”下鹤步至阙前,悄然无声。 松林有二人对坐,外有数从者散立,听山顶鹤唳。入林报知,二人起迎。 浮丘曰:“真君在宫养静耶?” 答曰:“为五岳佥议政事,约往空同请法旨矣。故令宋伦权摄,此位即道友太阳子。敢问二真道号?”浮丘语以姓氏,述相访之故。 伦殷勤邀入少室。浮丘问:“五岳所议何事?” 伦曰:“五百年有王者兴,周襄王癸巳岁,正当肃豫十四劫,已过七十余年,无应运者出,故往老君处,拟一降世之人。” 浮丘曰:“空同一大都会,可往观瞻。”遂同晋告别,上岭跨鹤,展翅搏风,顷过几重峦障,早至空同。 方欲下鹤,有二童曰:“仙翁想欲会吾道君,昨晚众仙真来问应运王者,请往赤城宫去也。” 浮丘笑曰:“如此难遇。”复飞起摩空。至赤城下院,见许多从卫驾鞯乘舆,或虬龙,或鸾风,或牛马,俱停于山下,乃下鹤入宫,群真济济一堂。 浮丘行礼,引晋参谒,谓众曰:“议论政事,亦可与闻乎?” 南岳真君曰:“何必远寻,宛丘已应劫出治,今次定是仙翁。” 浮丘曰:“我赖实真,不耐复染尘嚣。观周数未终,焉得遽生王者。” 老君曰:“周德甚盛,祚自绵远,气虽渐弱,天命犹存。所议应运者,乃万世文教之宗王,非有天下之君主也。 东岳真君举大庭赤松之道德,北岳真君举长桑之才略,西岳真君曾举祝融与吾子之仁义。 诸人皆以才德浅薄为辞,今吾子亦为是言,吾思广野水精道君,渊博不可窥测,庶克当此,故约赤精、木公、金母三老,往须弥质诸黄老。然后入北海敦请。” 浮丘曰:“此老南来,何国方能化育?” 老君曰:“遍观列国,五霸桓、文为盛,而齐桓卒用三孽以乱国,其愚极矣!晋文多以阴谋取胜,其谲甚矣! 秦穆所憾以贤臣从葬,不足取也。至于楚庄灭小国以自丰,何足道哉! 宋襄才略不如桓、文,强暴不如秦楚,其兴师不擒二毛,以姑息为仁义,实为可悯! 先为殷汤后,周封微子于宋,仲衍之子稽嗣之,稽生丁公申,申生潜公共及炀帝熙,熙生弗父何,何让国于弟厉公方祀。 何生宋父周,周生世父胜,胜生正考父,世为宋卿,佐戴武宣三公。考父生孔父嘉,为国之五世亲,已别为公族大夫,遂以孔为氏。 嘉生木金父,金父生罩夷,罩夷生防叔,世有懿德。防叔避华氏祸,出奔于鲁,鲁为礼乐之邦。 水精托生,将在鲁之孔氏矣。先命苍龙神女守其户,五岳之君迎其真,四元之老卫其神,以俟诞生之期也。” 老君言毕,同赤精驾车御风而去。四岳邀南岳早去东鲁迎真。 浮丘告辞,注生真君问挈来新客为谁?浮丘曰:“即今髭王之子晋也。” 真君意欲款留,以政事迫促,传命夫人设宴,内堂款待佳客,遂登车别去。卫夫人甚贤而能,肴核丰丽,斟奉琼苏绿酒。 浮丘称劳君夫人赐饮,即谢退出,玩南岳山景。有二人趋拜于地,曰:“吾师久别,可往峡山少坐?” 浮丘扶起,乃黄帝二子清与、万阳也,执手问其近贶。 二人曰:“前蒙寄赐金桃,又将五百余年,不意西王母侨居此山之东,托姓缑氏,山曰缑山。聘山下真静好道之女配其九子中三人,更托赤松道长启知我父以长女华林、次女媚兰妻我兄弟,已勉从之矣。” 浮丘曰:“此良姻也。汝妹女华与桐君亦系有缘。如回仙华,可为我申之尊严,成全此事。”二子唯唯,因请问晋姓氏。 浮丘曰:“此亦黄帝之后,周王子乔也。”晋拜见,二人答礼。 浮丘曰:“我与子乔游过嵩山,再来晤汝。”遂跨鹤向北飞去。二子亦回。 浮丘径至嵩山。有官吏在山顶,曰:“真君已回,令在此祗候。”遂下鹤而行,真君趋迎。 至宫前,有五位仙真恭立,乃南岳真人彭宗,因太阳子以卢全、卢纪认为己女,浼宋伦为媒,议配与武夷兄弟。故宗率二子至中岳谢婚,当时宋伦设宴款待。 浮丘曰:“吾道侣子乔内丹未就,安得有根器,好道女配之,成功不难矣。” 晋曰:“既离俗,先生何必言此。”浮丘以乾坤坎离之理喻之,晋俯首沉思。 太阳进言曰:“予有同门师弟太玄女,母子居于衡雉山中,广有道术,实为佳耦。若请吾师玉子之命,自然成就。” 浮丘曰:“敢以相烦。”太阳终席便行。彭氏父子亦即辞去。 翌日,老君降临,谓浮丘曰:“知吾子在此,故来一会。”浮丘问水精道君之事。 老君曰:“五老必欲我同去,直送至鄹(zou)邑,候其降诞,始回。黄老又托我资益其道学,警省其本来,再得一善乐者入周,庶可维持礼乐,不使崩坏。” 浮丘曰:“老师此去,仍寄迹于周京否?” 老君曰:“然,鬼臾区谓晋为盟主,乞我泠伦作伴同去,续后赤松大庭亦投晋国,观其气运。惟玄女与岐伯所向不同,言五霸兴后,运在吴越,欲往观二国之行事,施抑强扶弱之力。诸子各已先去,余亦将兴矣。” 未几,太阳子至,知是师祖老君,伏地再拜。 老君命起问之,太阳曰:“太玄之母,赖吾师赞襄,约吉期在乙卯岁,迁至此间完姻。” 老君曰:“如此。吾且入周。” 适太容、荣援奉应元命来见浮丘,报允桐君姻事,即在后月成婚。 老君大喜,召容援至前曰:“知汝善乐,孰能伴我一游?” 援应声曰:“既承提挈,敢不随侍。” 老君令太容回仙华复命,与援入周,仍就史职,援为乐官。 浮丘回曲阜故乡,密探水精消息,留晋在山修静。 先是宋之孔防叔奔居鲁源村,生伯夏,夏生叔梁纥,勇而好礼,在偪阳城斗勇,手托悬门救将,威震列国,仕鲁为邹邑大夫,娶鲁之施氏,多女而无子。其妾生一子,曰孟皮,病躄(bi,足跛)。 纥更求婚于颜氏。有三女俱未聘,颜父疑纥年老,问曰:“邹大夫父祖虽为士,然圣王之后,今其人身长十尺,武力绝伦,虽年长性严,不足为疑也。三子孰能事之。” 幼女徵在出应曰:“女子之义,惟父所制,将何问焉?” 父曰:“即尔能矣。”遂以许配。 既归纥,庙见,以夫之年大,惧不时有男,私祷于尼丘之山以祈焉。 徵在升山,草木叶皆上起,及毕而下,叶皆下垂。 是夜,徵在梦游大泽之陂,有使者云,“黑帝见召。” 往见帝,嘱曰:“汝有圣子,若产必于空桑。”觉而若感有娠。 一日,异香绕室,恍惚五老人降于庭,狎一兽,似小牛而独角,文如龙鳞,向徵在而伏,口吐玉尺,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为素王。 徵在知其异,以绣绂(fu,系印章或佩玉的线带)系其角而去,以告纥。 纥曰:“此必麟也。”怀十一月,及产期。徵在问地名有空桑者乎? 纥曰:“南山有石窦(石穴),俗呼为空桑。”乃携卧具于窦中。 其夜,有二苍龙自天而降,附守山房之左右。又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以沐徵在。 钧天闻奏乐声,空中有人言曰:“天感生圣子,故降之以和乐笙镛之音。”良久乃止。 遂产一子,石门中忽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浴毕即涸。 时灵王己酉戌月十五丙辰日也。 生有异质,牛唇虎掌,鸳肩龟脊,海口辅喉。凡四十八表,顶门状如反字。 纥曰:“儿首类丘,秉尼山之灵也。”因名丘,字仲尼。 生三岁而纥卒,葬于鲁东防山,母不以告。居阙里昌平乡,年六岁,与群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群儿效其所为,父老奇之。 有红衣道者诣其门,与语立身行道。讽之曰:“知子有安济心,何不从我学医?且古之圣君贤辅、孝子仁人,靡不留心于此,为能体天地之德也。” 孔子曰:“医固仁术,然小道耳。济施岂能周遍。”道者问其所愿。 孔子曰:“法尧舜尽君臣之道,由仁义为万世之宗,是予所欲也。” 道者叹曰:“吾子之道至大,然天下莫能容,奈何?”遂飘然去。 浮丘见其不昧本来,回嵩山完晋之姻。太阳已订乙卯二月吉日,届期王子亲送太玄至,借缑山石室与晋结?。 西母曾离于此,动用毕具。官吏设席于太室,含真真君邀群仙畅饮喜酒。 玉子席散回方山,太阳夫妇归汉阳,太玄母留居缑山,浮丘亦就嵩山静养。 晋在石室傍,复开一池,为饮鹤池。几欲回都一省,转恐启父之戚。 前辛亥年,晋曾潜游京师,北至谷城山,循视瀑水,入洛复出,似相冲状,谓二水络绎,出纳和平。今谷洛分斗,其兆必凶。乃借乡人笔砚,草成一简,欲倩人上达,未得其便。 游于沔阳,适大夫桓良使楚,路遇太子,惊问所从,晋以简章授之曰:“吾因浮丘公接上嵩山学道。汝将此简达之天子。可于申月七日待我于缑氏山头,勿误也。”言讫隐去。 良回都复命,呈上简章具告。灵王怡然曰:“儿既仙去,我何憾焉。” 是秋,遣良及老臣至缑山候之。欲寻路而登,周围松柏郁葱,岩崖峻险,无可攀缘以上,俱拱立守候。 至七夕,土人集望银河,初见新月微明,隐隐笙簧声响,宛若凤鸣。果见太子乘鹤驻山颠,可望不可即。 太子俯首,遍举手以谢时人,复向葫芦倾丹药一丸,于山上涧泉浴之。其泉飞流直下,赤如猩血。 众掬饮,顿觉瘴湿消除,溽燔涤去。再睹山头,惟白云如幕矣。徘徊数日,不能复见,回奏。敕立祠缑山及嵩高山下。 晋窥众人散后,只一人端坐不去,见其体有神光,知非俗士,乃召与相见。 问其从来,其人曰:“太原周亮,字泰宜。母尝宵寝,见五色流霞覆宅,经十五月,于定王壬戌九月二十三日生。长即师事平阳姚坦,坦字元太,得尹真人喜之秘。耽于僻静,不事驰骛,能拔后进,愿荐同师。” 第45章 奏清徵诸神并集 访周京二圣相逢 “乃引我上仇池山,授真言五千及八素真经。能治鬼怪,各复形状,山行虎豹魍魉,皆禁之不出。但能消灭凶祸,不教我还原之道,使别寻传授,已避入海中玄洲。亮闻太子得大神通,故来求耳。” 晋喜其诚,赐以九光七明芝,教以制服之法。亮按法修服,便得通灵变化。 晋谓亮曰:“闻天台桐柏甚佳,欲聚居而居,汝且权住下方,不日上迁石室也。”亮居山下半载,晋来语以入都迎父。 晋弟妹六人,惟别生妹观香字众受,少好道,闻良妇报长兄得仙,便请居缑山,觅路而上,独居其中,勤修不怠。 未几,晋授以飞解脱纲之道,遂能轻身善步,与兄同入洛中。晋令居止陆浑,候道成来度。 时丙申春二月,王梦太子晋控鹤来迎,既觉,犹闻笙音在户。王曰:“儿来迎我,我当去矣。”遗命立次子贵,无疾而崩。贵即位。 先是楚共有六子,未审所立,乃奉璧默祷,埋于太室。使诸子斋戒入庙谒祖。长子昭逾璧而拜,次子围、三子麇左右肘及璧,四子比、五子黑肱去璧甚远。幼子弃疾,传母抱之,当璧而拜。 楚公心知神意,及薨,仍立子昭为楚康,素有贤行,雅好道德,嗣位十六年,闻周灵王仙逝,遂弃国遁庐山。常憩一谷中,后遇异人半国生,授道长生。令尹屈建立其同母弟麇。 未几,公子围弑麇自立,为楚灵,骄淫残贼,建章华台,居细腰宫人,灭陈蔡,侮齐鲁。有伐周之意,召太卜浑将守龟焯之,爇龟龟裂。 太卜曰:“所占无成。” 楚灵掷龟大呼曰:“天乎!天乎!区区天下,不与我耶!” 蔡洧(wěi)曰:“事在人为耳,彼朽骨何知?”遂大征诸侯。 北与晋争霸,晋悼公已薨,世子彪立为平公。值楚灵至郑,平公会诸侯救郑。 公以楚师为忧,乐官师旷曰:“臣请以声卜之。” 乃吹律歌北风,和平可听,歌南风不竞,且多肃杀之音。旷曰:“楚人且将自祸。”公驻军待之。 三日,探者言大雨雪,楚师死过半,退去。公大喜,曰:“子野真圣于音者矣。”拜为太师。与诸侯归。 初泠伦随鬼臾区至晋,生于张氏,名旷,字子野。幼好音乐,苦其不专,叹曰:“技之不精,繇于多心,心之不一,繇于多视。”乃以艾叶薰瞎其目,遂得专意。兼能明察天时人事、风角鸟鸣。为晋掌乐之官。平公闻楚以台号召列国,亦于曲沃傍造虒(si)祈宫,布告来贺。 卫灵公夜至濮水之上,闻鼓琴声,倚枕泠泠可辨。公素好乐,太师涓者,善制新声,为四时之曲。公每以相随,乃召涓至,曲犹未终。公曰:“子试听之,颇似鬼神。” 涓曰:“已识其略,更一宿臣能写之。”公复留。夜半其声复作。涓援琴演习,尽得其妙。 至晋贺毕,宴于虒祈台上,酒酣,平公问师涓偕来否? 灵公召涓登台,平公亦召旷,相者翼,二人行礼。 平公赐涓坐于旷傍,涓奏曰:“途中适有所闻,愿得而鼓之。” 公命设几置琴,涓拂指而弹。未几半,旷遽按琴曰:“此亡国之音,不可奏也。”公问故。 旷曰:“殷末乐师名延者,为靡靡之乐,纣亡,延抱琴走投濮水。有好音者过,声辄自水中出,所闻必在濮上。” 公曰:“所好新声,涓其终之。”涓备写抑扬之致。 公问旷曰:“此曲何调?” 旷曰:“清商也。” 公曰:“更有胜此者乎?” 旷曰:“清商声悲,不如清徵。” 公欲闻之,旷曰:“不可。古者盛德之君,乃能听此。” 公曰:“寡人酷好,子其无辞。”旷援琴奏之,玄鹤一群自南方来集宫门,数之得八双。再奏之,其鹤飞鸣,序立于台下左右。三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音中宫商,声达宵汉。二公鼓掌大悦,上下莫不称奇。 公取玉卮满斟醇酿赐旷曰:“音至清徵,无以加矣。” 旷曰:“更不如清角。”公并欲闻之。 旷曰:“不敢奏也。昔黄帝封泰山,大合鬼神,作为清角。自后君德日薄,神人隔绝。若奏此声,有祸无福。” 公曰:“寡人老矣,诚一听清角,虽死无恨。”旷固辞,公立迫之。 旷不得已,一奏玄云起自西方,再奏狂风骤发,裂帘幕,推俎豆,疾雷大雨,台下水深数尺。二公惊伏于廊室。 良久,风息雨止,从者渐集,扶携两君下台。平公遂得心悸之疾,夜梦一物,黄色,大如车轮,径入寝门,其状如鳖,前二足,后一足,所至水涌。公大惊而觉,盛忡不止。 以梦告群臣,莫能对。驿使报郑君至,公命羊舌肹(xi)往劳。见公孙侨,问以公之所梦。子产曰:“侨闻鳖三足曰熊,帝禹郊祀其神,三代歆典不缺。今政在盟主,君其未之祀乎?”肹归以告,命祀鲧如郊礼。病稍定,以莒贡方鼎赐侨。 有人早过魏榆,闻有聚议晋事者,近视惟顽石数堆,行过声复自石出。 传至绛都,公问贤人亥唐。 唐曰:“市北有筮者王栩,山后人,以三钱代蓍,法三才之理。圆包方外象天地,四布篆文着人事,未来吉凶,了如指掌。” 公召筮石语之故。栩曰:“石何能言?鬼神凭之耳。君崇饰宫室,怨气聚于民,则妖兴。”公默然。 栩出遇旷于宫门,曰:“神怨民怨,君不久矣。然侈心实兴于楚,楚之祸,俟可计日也。”月余,公病发而薨,世子夷立。 明年冬,楚灵为弟弃疾所弑,并杀比与黑肱,自立为楚平。 师旷闻之,暗诣筮肆拜栩曰:“先生何神智若此?” 栩笑曰:“吾子自盲,仅审音理,双眸复豁,洞晓古今矣。我有决明丹一颗,试拭其目。” 旷接拭之,薰蒸之气全消,睁开二目,倏见天地万物,视栩似曾相识。 栩曰:“咄顿忘南宫风味耶?”旷如梦乍回。 栩曰:“晋数当衰,老君在周作史,汝往复命,予归隐青溪谷中。” 泠伦至周拜见老子,与荣援相见,援以音乐着名。西川资中人苌弘尝从之问乐。援并授以道,弘仕周为乐师。援见伦至,即便辞归。 初,景王太子圣卒,欲立子朝,单子旗、刘子挚谏之。 使单、刘出与晋会,复议立朝。苌弘挺身出谏。王以谏非其职,令斩之。弘曰:“可置颈血于瓮。三年启视不变,我言诚,妄有异事必变更。”弘被杀,血沥入池如蓝汁,至土内皆青色。 王命藏其血于囿。逾三年开视,已凝为碧玉,群臣哀之,不知弘已遁归川中。 王知其冤,命建青泥坊于蜀。 王因得疾,至明年二月崩。遗命立朝。单旗、刘卷立嫡子孟。朝使上将南宫极攻悼王。旗、卷奉王次于晋。 晋昭公已薨,子顷公遣荀跞纳王于王城。未几,王崩。旗、卷立王兄丐,人呼为东王,朝为西王,如是六年。南宫极为天雷震死,荀跞以诸侯师奉王入成周,朝奔楚。 时孔子已长,身高九尺六寸,皆称为长人。劲能拓国门之关,不以力闻,有圣德。 好学不倦,年十五,志乎大道,鲁君敬慕其名。 十七岁,大夫孟孙厘病,诫其子何忌曰:“臧孙纥有言,圣人有明德者,虽不当世,必有达材。今孔丘年少,好礼,汝必师之。”厘卒。何忌与弟适来学礼。 年十九,娶宋之亓(qi)官氏。二十岁,仕鲁为委吏。二十一岁,为乘田,是岁生子,鲁昭公以鲤鱼下赐,孔子荣君之贶,因名鲤。 乐师襄善琴,孔子造学,与语片时,襄避席曰:“子圣人也。吾何敢论焉?” 孔子退谓适曰:“闻周之征藏史老聃,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今将往矣。”适言于鲁君,赐之车马侍御,与适等俱至周。 先使子贡往观,既见而犹未言。老子曰:“子之师名丘,相从我三年,而后可教焉。”子贡返述其言,始执贽进见,老子待以宾礼。孔子越席而坐,适等侍于侧。 孔子再拜,问以性理曰:“丘闻易之生人及万物鸟兽昆虫,各有奇耦,气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惟达观者,能原其本焉。” 老子曰:“天一地二人三,三三为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数十,故人十月而生。 八九七十二,耦以从奇,奇主辰,辰为月,月主马,故马十二月而生。 七九六十三,三主斗,斗主狗,故狗三月而生。 六九五十四,四主时,时主豕,故豕四月而生。 五九四十五,五为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 四九三十六,六主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 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 二九一十八,八主风,风主虫,故虫八月而生。 其余各从其类,如鸟生于阴而属于阳,故皆卵生。 鱼游于水,鸟游于云,故立冬则入海为蛤。 蚕食而不饮,蝉饮而不食,蜉蝣不饮不食。 介鳞夏食而冬蛰,龁(hé)吞者八窍而卵生,龃嚼者九窍而胎生。 四足者无羽翼,戴角者无上齿。无角无前趾者膏,无角无后趾者脂。 昼生者类父,夜生者似母,是以至阴主牝,至阳主牡。其性理之然也。” 孔子又问大礼何如?老子曰:“民之所以生,礼为大,非礼则无以节事天地之神。非礼则无以辨别三纲五常,是故君子以此为尊敬,然后以其所能,教顺百姓,不废其节会。” 孔子稽首受教,更欲访乐于苌弘,老子言弘以谏死。 孔子惊叹曰:“弘曾至鲁,观三代之乐,审其音悉当,我尝从问乐理,未得其详,今无所传矣。” 老子曰:“我有徒张姓者,亦善于乐,子可问之。”孔子请见,乃问乐焉。张为析其义。孔子免席而谢。 老子邀历郊祀社祭之所,考究明堂之法则,审察宗庙朝廷之制度。孔子喟然叹曰:“吾今知周公之圣。” 将进观明堂,道遇刘卷,卷端视不已。老子问其故。卷曰:“昔苌弘自鲁归曰:‘鲁之孔仲尼有圣人之表,河目而龙颡,黄帝之容貌也。修肱而龟背,长数尺,成汤之形体也。言必称先王,躬履谦让,洽闻强记,博物不穷,其圣人之兴也。’今所见如此,殆或是欤?” 老子曰:“然”。孔子惶恐逊谢,卷眷恋移时而去。 孔子及睹明堂四门之墉墙,有尧舜桀纣之象及周公相成王负斧扆之图,谓老子曰:“此周之所以盛也。” 入太祖后稷庙,右阶之前,有金人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 孔子读其辞,顾南容曰:“小子识之,此言实而中,情而信。”容曰:“然。” 师徒留周十一日,孔子知周德之衰,临行叹曰:“甚矣!道之于今难行也。” 老子曰:“夫说者流于辩,聪者乱于辞。知此二者,则道不可以志也。” 孔子辞别起程,离周京二十里,老子亦束装与泠伦追及,握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送人以言。吾虽不能富贵而窃仁人之号,请送子以言乎:凡当今之士,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讥议人者也;博辩弘远,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所谓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也。” 孔子再拜而谢曰:“谨奉教。吾师将安归?” 老子曰:“东周王气销尽,当运无明世者出。吾将归山以自养。” 孔子订后会之期,老子屈指曰:“直至周亡,会于须弥。”孔子欲详问,老子微笑,与泠伦南趋。 孔子返鲁,诸弟子问所见,老子何如?三日不谈。子贡怪而问之,孔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至于龙,吾不知其乘风云而上天也。今见老子,其犹龙乎!” 自此,孔子之道弥高,远方咸来就学。使子贡往外未归,孔子筮之,谓弟子曰:“兆之遇鼎如何?”皆言无足不来。 颜回曰:“无足者,乘舟而来。”赐至,果乘舟也。孔子始知回之最贤。 昭公为季孙意如所逐,出奔于晋。意如立庶子宋。孔子因适齐,景公造见,甫就席,适周使至,言先王庙灾。 孔子曰:“此必厘王之庙。王变文武之政,作事奢靡,而令弗可振,天灾所宜加也。”询之,果然。 公曰:“善乎!圣人之智也。” 是秋,孔子游于泰山,遇一人,鹿裘带索,鼓琴而歌,问之曰:“先生何乐也?” 对曰:“天生万物人为贵,吾得为人,一乐也。男尊女卑,吾得为男,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已行年九十,三乐也。贫者士之常,死者民之终,居常以待终,何不乐也。” 孔子奇其语,谨问其姓氏。曰:“吾荣启期也。今将南游于吴楚耳。”遂别去。至吴,采薪自给。 值延陵季子出游,见路有遗金,呼薪者取之。 薪者投斧瞋目拂手曰:“何子居之高,而视之卑也。吾五月披裘而薪,岂取金者哉!” 季子惊异,乞问姓字。 薪者曰:“子皮相士也,何足语。”担薪而去。至后,赤松子采药穹窿,相遇投机,得授丹不死。 孔子在齐二年,闻韶而忘味。景公问政,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他日又问,对曰:“政在节财。”景公悦。将封以尼谿(xi)之地,晏婴沮之。孔子遂行,经石门,曩门者讽焉。于是返鲁。 时季孙意如卒,子斯嗣。何忌曰:“欲定鲁,非用孔子不可,经纶济世,学识惊人。” 第46章 传火候冶仙铸剑 究三一渔丈谈玄 季斯召孔子与语,如在河海,莫窥其际。 斯家人穿井,得土缶,中有一羊。斯出问曰:“穿井得狗何也?” 孔子曰:“羊也。丘闻木石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fén)羊。非雌非雄,徒有其形。” 斯问家人果然。斯惊服,举为中都宰,时四十二岁,乃制为养生送死之节。长幼异食,男女别途,强弱异住,路不拾遗,器不雕伪。行之一年,四方皆取法焉。 有陈使至中都,致陈侯命,言本国有隼,集于庭,楛(hu)矢贯之,石砮( nu)尺有八寸。 孔子曰:“肃慎氏矢也,先王以贡矢分封大姬。”试求之故府,果得之。 楚君昭,亦遣使来问,渡江得一物如瓜。孔子曰:“萍,实也。吾尝问津于楚,闻童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食之,甜如蜜。乃散而复合之兆。” 使者归告,楚昭曰:“真圣人也。” 自楚平杀三兄自立,为太子建求婚于秦。哀公许以长妹孟赢。楚平听谗而自纳,以从胜与建遣镇城父,命伍奢为辅。孟赢生子珍。楚平欲杀建,建与子胜奔宋。 使者执奢至郢,逼诱其二子入朝。长子尚赴命,同斩于市。次子员见手书心疑,左卦曰:“甲日,时加于巳,支伤日下,气不相受,主上下相欺。”知建在宋,遂奔与相会。宋方乱,复去之郑。子产卒,建谋袭郑,事泄被杀。 员同胜逃出,想可与楚敌者惟吴,东行数日,将近昭关,右司马蘧(qu)越驻于此。 员偃息深林,有老叟扶杖入见曰:“君非伍氏子乎?”员大骇。 叟曰:“吾乃扁鹊弟子东皋公,老隐于此,君不必讳,可过敝庐相商。” 员、胜随行至庄。引入上室,员以实告。东皋出酒食款待。 至七日,员曰:“有父兄仇,以刻为岁。” 东皋曰:“足下雄伟,见者易识,龙洞山皇甫讷仿类君貌,慷慨仗义。” 有顷讷至,代述所以,直任无辞。当晚治汤与员洗沐。 明晨,员取镜照之,哭曰:“大仇未报,须鬓苍斑。” 东皋慰之曰:“无伤,用药为君改易耳。”与讷更易其衣,胜亦村装,随讷至关。 关卒见讷有惊惶之状,盘住入报。员、胜乘隙出关。蘧越执讷推问,适东皋至曰:“吾友皇甫讷,偕我出关东游耳。”越谢过。 员疾行至鄂渚,沿江有渔舟,员呼渡,渔父食以麦饭。 既渡,解剑与之,父笑。员请问姓名,父曰:“呼吾为渔丈人,呼吾子为芦中人可也。\"荡舟而去。员至梅里,藏胜于郊,乃佯狂吹箫乞食。 吴至梦寿始霸,僭称王,遗命兄终弟及,诸樊传馀祭,馀祭传夷昧,昧卒,季札不受,昧子僚自立。 光心不服,求善相者被离,举为市吏,见丐者雄伟,逊坐问之,乃楚亡臣伍员。 引见光与谋其事。员荐吴趋勇士专诸刺僚。光即位,号阖闻,尊员为行人,周敬王六年也。 员相地形,尝水味,筑城于姑胥山东北,陆门八,象八风,水门八,法八聪。徙都于此,别筑一城于凤凰山南,以备越,名南武城。筑冶城于牛首山。 越大夫颀临之子欧冶,铸剑数千,号扁诸。欧冶常与吴人干将,同师梁母学冶。 母于西周时见市有啸父者,自称冀州人,补履数十年。母独奇其不老,每奉以饮食,得授作火锻冶之法。 啸父临上三亮山与梁母别,烈数十火而升,西邑多奉祀之。于是知梁母有道,皆造求之。 惟欧冶、干将身如奴役奉事,始得其传。越之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谷,涸而出铜。 越王允常聘欧冶子作剑于琉华山,乃以锡、杂铜为纯钧之剑。四十九日而不化。往见梁母,母教以必用人祭天帝,将遣神女来侍炉,得金水以配柔刚,神剑成矣。欧冶如其言,夫妇俱入炉中,立成宝剑六口。 吴诸樊遣使往求,允常留步光、属镂、巨阙三剑,以三口献吴。 一曰鱼肠,阖闾授专诸刺僚,以为不祥,函封不用。 二曰盘郢,爱女胜玉卒,用以送葬,舞白鹤于吴市,观者万人,皆杀以殉。 三曰湛卢,后忽失之,楚昭卧于宫既醒,见枕畔有一剑,召相剑者风胡子示之。风胡惊曰:“湛卢之剑!为吴所宝,臣闻乃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楚昭以为天瑞。 阖闾使干将于天马山铸剑三千。仿鱼肠式,山顶有双石如鱼,以架炉足,其后一夕风雨,化鱼飞去。 更令干将居匠门别铸利剑,采五山之精铁,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妙选时日,天气下降,百神临观,聚炭如丘,使童男女三百人装炭鼓橐。 三月而金铁不化,干将心疑,其妻莫邪曰:“神物之化,须人气而后成。今作剑不就,得无待人而成乎?我能效之。” 乃沐浴、断发、剪爪,立于炉旁,使男女复鼓囊,炭火方炽,莫邪自投于炉。顷刻金铁俱液,泻出二剑。先成者即名干将,后成者即名莫邪。阳作龟文,阴作漫理。 干将伤妻之死,匿其阴而献其阳。阖闾试劈大石,应手而开。王重赏干将。 后知匿其一,使人往取不得,将杀之,干将取剑,忽自匣中跃出,化为青龙。 干将乘之升天,俯首谓使者曰:“吾剑藏于南山之阴,北山之阳。我随梁母去矣。”使者还报,益宝干将。 楚之伯豁亦逃至吴,谒子胥诉冤,遂引为大夫。被离见员曰:“观嚭(pi)鹰视虎步,用之必为子累。”员不为然。被离隐去,更名姑布子卿,每与扁鹊同游。 僚子庆忌逃于艾城,阖闾患之,员进要离,使刺杀庆忌,又举齐人孙武,熟学韬钤于亢仓子,隐于罗浮山之东。 阖闾具礼往聘,武出山,以所着十三篇次第进上,试以宫女演习,皆中绳墨。命武将兵伐徐及钟吾,执其二君。僚弟掩馀、烛庸奔楚,武追至舒城,执杀之。 阖闾伐楚,征兵于越,不至,怒欲伐越。武曰:“岁星在越,伐之不利。”阖闾败越于槜(zui)李。武谓员曰:“四十年后,越强而吴尽矣。”员志其言。 阖闾以唐蔡为向导,孙武直趋汉阳,五战入郢。楚昭奔随。员掘楚平墓,鞭其尸。移师伐郑,为建报仇,得渔丈人解围,乃释郑,武劝立胜为楚后,阖闾不听。 楚臣申包胥如秦乞师,哀泣七日,秦师出,败吴偏师。楚昭返国,员请立芋胜,楚人迎归,封白公。 员欲求东皋皇甫报之,不知去向,就地再拜。毁昭关,过溧阳,投金于濑,以谢浣纱女。 旋师之日,孙武固请还山,员留之。武曰:“子知天道乎?夫功成不退,必有后患。吾非徒自全,并欲全子。”员弗听。 武飘然辞行,阖闾赠以金帛数车。武随路散于贫者,归山复着书八十二篇,常出游原野,遇二人风情潇洒,服饰古朴,问之。答云:“东皋公皇甫讷也。” 武敬礼曰:“子胥尝言高义,今将何往?” 东皋曰:“前东游,遇太师岐伯,又托为南阳人范蠡,字少伯,昔在秦为太医。时有主鱼小吏赤须子,奉事甚谨,因传以服食,遂同游吴山。适推越得岁星,阖闾强暴伐之,太师欲屈身于越,相助灭吴。赤须自归酆邑,太师往见一真道人,求其兵书、阵图、阴符决胜之术,命我二人留居江淮,俟功成再与相见,故于此采药济人。” 孙武有心访道,遂问一真根由。东皋曰:“太师云是上清之徒,即齐始祖太公,几百年间,往来江汉,常为渔翁,不留姓名,今栖于葵丘濮水之上,专心研究玄微,因假名辛研,字计然。谓所计皆自然也。曾在晋与诸公子游,复事老子。得闻其道,着通玄经一十二篇,名曰《文子》,归本太上之言。历陈天人之道,时变之宜,卒万古于一篇,诚经世之枢要也。子欲请见,予当偕往。” 武欣然随至濮上,寻见渔舟,具求开示。计然恐岸侧有人窃听,乃荡漾入濮水中流,谓武曰:“子杀伐太重,仁德有亏,当遭刑戮之报。” 武惊问曰:“黄帝制兵,后世用之,除残去暴,皆赖武功,何为独招凶报?” 计然曰:“佳兵不祥,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今阖闾兴师,焚人宗庙,毁人社稷,伐得岁之越,灭王制之徐。杀兄弟,人伦已绝,殉万民,天理全亏,子孙享国必浅,已身断拇凶终。吾子才识明达,允为道器,自宜闭户潜修,何事出山供役,戕戮生灵,致伤阴德。犹赖退隐日早,复以金帛济贫。今生幸免,转世难全。” 武跪曰:“痛改前非,努力济度,可得拔乎?” 计然曰:“拜访明师,躬行仁恕,终列仙阶。”武再拜谢教。 计然又言:“伍员虽为父兄之仇,然鞭死者尸,处生者室,未有人臣报怨如此之极者。不信吾子与被离之言,刎颈抉目,不亦宜乎?而其受恩必酬,天亦报施不爽。吾曾渡之于江上,所谓芦中人能救城中人,吴太宰难为越太宰也。” 东皋究问。计然曰:“至后自知。”复叩己之前程。 计然曰:“得正人为师友,大道可成。” 东皋问:“所当师友者何?” 计然曰:“青溪鬼谷子可师,郑国列子可友。” 东皋曰:“鬼谷慕之已久,未识列子从来。” 计然曰:“先是狄人马丹为晋献公木正,公灭狄,又杀恭太子,丹遁去。赵宣子时,丹乘车复入晋都,灵公欲用之。遇不以礼,有迅风发,丹入回风中去。至今北方人尊祀之。尝问道于关尹子,十反而十不告,退数月,意不已。又往从之,始得一盼,三年复见,始解颜而笑。五年教以澄静,七年后心口无是非利害,始引并席而坐。 问曰:‘至人潜行不窒,蹈火不爇,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栗。请问何以至于此。’ 关尹曰:‘是纯气之守也。’知其尘俗未断,但授以延年驻世之法。 丹因娶郑女为妻,复师壶丘子林,子林以其心散好游,谓之曰:‘三机一宗,内观取足,至游无适,持后处先。’ 丹事之九年,又往亳,师老商氏,受其法语,曰:‘静虚得居,心凝形释,饱食虚游,得意知进。’ 于是复与伯高子为友,相规以道,笃志行之。乃能御风而行,改名御寇,隐居郑之圃田。四十余年人无识者,着书八篇,号《列子》。 弟子归者日众,郑穆公时,子阳为政,专任刑法,或告曰:‘御寇有道之士,居君之国而困穷,无乃咎子不好士乎?’ 子阳遗粟十乘,列子再拜而辞,其妻不悦。列子曰:‘子阳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亦将以人之言而责我罪矣。此吾所以不受也。’无何郑人杀子阳,其党皆死,而列子不与,时人称之,故谓其可友。” 皇甫问立身之道。计然曰:“子当广济以资阴德,方可语道。然济人非巨富不能,且教子致富之术。夫生财在于孕子蕃息,然蓄养鸡豚,供人口腹,反增杀业。惟牛可用力田,于民有功。吾子可收牯?牧养,使其生育蕃衍,即可倚为货殖,溥济世人矣。”讷拜领教。 孙武搔首沉吟曰:“二公可即修证,我必隔世始能。窃思人禀阴阳之气而生,衰老而死,魂魄随气之清浊升降,还诸天地,流散寰中,恶能再有后世来生可望,是以疑之。” 计然正色曰:“是何言欤?吾子惑之甚矣!岂不闻天真皇人三一之说乎?凡修道者,务使精气神三者合而为一,纯而不散,虽历终古不灭,即庸夫俗子,形骸蜕去,灵性常存,但不能识认本来耳。” 孙武顿悟,复拜求不昧前因之旨。计然曰:“此等功夫尚远,虽得道神仙,犹难认切从来。必得仙长指迷,引归旧路。吾子既有仙缘,何患不归正道。” 东皋曰:“仙翁所言神仙转世,不悟从来,亦有说乎?” 计然曰:“肃豫十四劫,赤松、大庭二古仙,相与游戏,投入晋国。先后托生于皇姓之家,大庭为长,曰初起,赤松为弟,曰初平。初平年十五,家使牧羊,路遇一道士引入金华石室中,教其默悟前因,独坐四十余年始觉。 其兄初起行访历年不得,后寻至卫国,见市有道士善卜。初起问,‘吾弟牧羊野外,失去已久,愿卜其存亡。’ 道士卜曰:‘可得。且言:昔于金华山中,见一牧羊儿,自言姓皇,字初平,非若弟乎?’初起惊喜曰:‘是矣!’ 道士即引至金华,果得相见。因问之,初平曰:‘赖容成天公相携至此,已得警觉。天公谓吾兄未悟,故假卜者来引。’初起拜谢,道士笑而不答。 初起问弟羊何在?曰:‘近在山东耳。’初起往视无所见,惟白石磊磊,还谓弟曰:‘山东无羊也。’ 初平曰‘羊固在,兄不自见。’与之偕往。 初平对白石大叱,以鞭挥之曰:‘羊起!羊起!’白石皆变成羊,遍地跳舞。 初起大异曰:‘我弟独得仙道,如此等闲,可能学乎?’ 初平曰:‘惟好者便可得之。’初起感其语,于是弃家学道,服松柏茯苓日久,亦能坐在立亡,行于日中无影,面有童子之色,阳体阳光罔象,真精真气生神” 第47章 一神人道传墨子 七隐士讽谏圣人 “初平方告以从来,初起深愧不如,以师长事之。其后俱还乡里,亲族死亡略尽,遂欲复归原处。临行,以方术授故人之子南伯逢。 初平归淮阴黄石山,改名黄石公。初起归曲阜大庭之堂,思奋技巧,立法传后,务使己之明智,与黄石一般而后已,复投胜路东平村,依智氏托生,以再显于世。 汝等观如此神仙,尚不能自悟,必经指点而始觉,况于微末乎?譬如根荄柔脆之草木,浪性栽移,不及时培养,欲其不萎槁者鲜矣。” 三子再拜受教。计然移舟至岸谓东皋曰:“吾有小友渭子,得浮丘公之术,好饵术,节食养精三百年,着天地人三才之经四十八篇,与我趣向相同,欲度之出世。彼于荷泽垂钓,予以驱摄灵符,藏赤鲤腹中授之,隐于宕山,能制风雨,复授以伯阳九仙法,始能变化。今游于睢水,百年未回。子如至宋,可善视之。”东皋应诺。各自辞去。 孙子归罗浮终老。 皇甫投卫北漳水,贩鬻牛特,改名犊子。 东皋改姓墨名翟,为蔡史馆,号为史墨,后入宋见染素丝者,悲曰:“染于玄则玄,染于黄则黄,所以入者变,则其色亦变,五入而以为五色,故入不可不慎也。”居年余,国人知其贤,师者甚众。 景公举为大夫,外治经典,内修道术,着书十篇,号墨子,更居年余,叹曰:“世事已可知矣。将委流俗,从赤松子游也。”乃谢遣门人,束装游行,别号污漫,或言姓朱。 闻庐江有支离先生善剑术,从学之。殚千金之赀,支离始传教以屠龙之技。 三年技成而无所用,笑曰:“能屠龙而无龙可屠,技亦何益哉?” 乃弃而东行泗水。有异人曰:“洛诵之孙深得道妙,但吝于教人。” 墨子再拜恳求,洛诵曰:“吾昔闻大道于瞻明师,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皆约而秘密,弗传外道。子先诚正心意,别有上仙来教也。” 墨子告退,结宇于黄石山下,精思致道,复自着书不辍,清夜假寐,似有人以被覆之,如此三夜。墨子振神默伺,有一神人自空而至,乃起而问曰:“君岂山岳之灵乎?抑度世之仙乎?愿且少留,诲我真道。” 神曰:“见子好道,故来相视,未知子欲何求?” 墨子曰:“愿得长生。” 神遂授以朱英丸方、素书道灵教诫、五行变化凡三十五卷,曰:“子有仙缘,质地聪敏,得此一书便成,不必更求,但不可自生异念,有违大道。” 语毕欲行,墨子拜问姓名,神曰:“我成石父也。” 于是,墨子依方修合,奉法施行,皆得效验,复撰集《五行记》五卷,世人指为地仙。 游郑郊,往见列子,已御风出游,问何时返?其家人曰:“旬有五日而后返。”墨子候之归。与语万物性理,井井有条,与语神通变幻,亹(wěi)亹不倦,至问其道德微奥,则惘然失对。 墨子去而之齐,见都市有成石父祠,异之,问市人莫有知者。 一人卖药于祠旁,形容古怪,问之,其人曰:“我泰山崔文子也,又名野子。好服山术,年三百余,恒以医药度人,学于扁鹊。既闻白石山老人,自号成石父,有道德,往求之,教我以黄老之事,同居灊(qián)山下,修合黄老丸散,复挈我至齐都卖药。 时通国大疫,人民死者万计,令我呼于市,言能治此症。长吏告之齐侯,令速施救。师授我以朱幡护之,下系黄老散,以临民间。有染患者,投散于水中,饮之即愈。齐侯方召见,忽弃我去游四岳,齐感其德,故立祠于此。我常往来治疾,寄寓祠中。” 墨子闻言,欲往寻之。文子曰:“比汝到彼,又将他适矣。” 墨子乃入云梦访鬼谷子,执礼相见,鬼谷与之细谈玄理。墨子更问今之最明道者为谁? 鬼谷曰:“周之征藏史老子,道德渊微,为神仙之宗长。但其教化华夷,行踪莫定。鲁之孔仲尼,当世称其圣,盍不往见之。”墨子欣然往鲁。 孔子为中都宰,一岁教化大行。定公问曰:“以子之法治鲁,可乎?” 对曰:“虽天下可也。”乃以为司空,年五十。 弗宰公山弗狃,因阳货为乱。季斯召孔子定其乱。进为大司寇,摄朝政,七日诛乱政大夫少正卯。 齐黎鉏言于景公曰:“鲁用孔子,危齐奈何?”公使使告鲁为好,会于夹谷,欲以兵劫之。孔子请具司马,齐人气沮。 景公归,晏婴请返所侵之田以谢过。鲁筑城于龟阴,名谢城,以彰孔子之功。 国南境来一大鸟,长喙而独足,鼓翼舞于田,野人逐之,飞腾北去。 季斯以问孔子,子曰:“鸟名商羊,居北海滨,所至有淫雨,齐鲁接壤不可不备。”斯豫戒修堤盖屋,三日果大雨如倾。 斯以仲由、冉求为家臣。孔子言于定公曰:“大夫无百雉之城,今三家过制,请损之。乃堕三都。 孔子相鲁大治,齐人益惧。黎鉏请归女乐于鲁,斯与鲁君受之,三日不听政。孔子作龟山操,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 及郊祭,膰俎不致于大夫,孔子遂行,由、求弃官从之,至卫之仪邑,封人请见,主于颜浊邹家。灵公致粟六万。居顷,或有谮者,公信之。 孔子适陈过匡,弟子颜刻为御,匡人以为阳货,聚甲围之。 子路奋戟将出斗,孔子止之,安坐鸣琴,诸弟子作歌相和。匡人知误,谢罪而去。 灵公追还,孔子复之卫,主于大夫蘧伯玉家。公夫人南子请见,孔子见之。公与夫人同车而出,使孔子为次乘,孔子耻之,去卫适曹。 是岁,鲁定公卒,明岁子蒋立,孔子去曹适宋。司马桓魋(tui)欲害之,乃微服而过,遂适郑。与弟子相失,独立东郭门,逢相者姑布子卿。 审视良久,迎谓子贡曰:“是为孔丘欤?得尧之志,舜之目,禹之颈,举陶之喙。从前视之,盎盎乎似有王者,从后视之,高肩弱脊,循循固得之,转腰以下四寸,此惟不及四圣者也。污面而不惑,葭喙而不耗,羸乎若丧家之狗。子何患焉?” 子贡归以告。孔子欣然曰:“形状未也。而似丧家狗,然哉!丘何敢当乎?”遂适陈。 遇项橐,与论日之远近,孔子诎其辩,谓弟子曰:“吾师也。闻天上有造化神,名黔羸,善知天地之理,殆造化小儿也。”至陈,主于司城贞子家。 五十九岁自陈适蒲,公叔氏以蒲叛,止孔子之行。弟子公良孺贤而勇,与斗甚疾,蒲人惧。孔子出东门适卫,望之于野,见一老人底春披裘,拾遗穗于畦,并歌并进。 顾谓弟子曰:“彼叟可与言者。” 子贡请行,逆之陇端,叹曰:“先生曾不悔乎?” 老人行歌不留,叩之不已,乃仰应之曰:“吾何悔乎?” 贡曰:“少不勤行,长不竞时,老无妻子,死期将至,有何乐乎?” 老曰:“故能寿若此,乐若此。” 贡曰:“寿者人之情,死者人之恶,子以死为乐,何也?” 老曰:“死之与生,一往一返,死于是者,安知不生于彼?故吾知其不相若矣,安知营营而求生非惑乎?又安知今之死,不愈昔之生乎?”子贡不喻其意,还以告。 孔子日:“吾知其可与言,果然。” 灵公郊迎以入,询知卫人林类,年且百岁,乐道安贫。孔子击磬于卫,以寓忧世之心。有荷蒉者闻而叹之。 孔子欲往晋,西至河,闻赵鞅杀贤大夫窦鸣犊、舜华,不济而反,还息乎陬乡,作息陬操以哀之。 既反卫,灵公问陈,孔子以未学对,复如陈。 鲁季斯卒,子肥为相,欲召孔子,公之渔沮之,乃召冉求。 孔子有归欤之叹。六十一岁如蔡,六十二岁如叶。 沈诸梁问政,对以来远附迩。 遂行,仲由从而后,遇荷条丈人,问之丈人,责其不事农业,而从师远游。因止宿于家,以鸡黍食之,命二子出。明日由见孔子告之,孔子知其隐者,使还见之。乃至其家,已不知所之。 孔子命由御车,适蔡至黄成山,不知济渡之处,见耦耕者,使由问津。乃楚隐士长沮桀溺也,讽由从避世之士,耰(you)而不辍。由以告,孔子怃然叹息。 及卫境,闻灵公薨,国人立其孙陬。遂适陈蔡,楚昭使人迎聘。孔子将往,陈蔡共围于野。绝粮三日,弦诵不辍。 晚有长人入,皂衣高冠,披甲持戟,咤声动左右。由出战不能胜。孔子曰:“何不探其胁。”由探之,其人力尽仆地,化大鲇鱼,命弟子烹之。 子贡请至楚求援,汉阴见一丈人,为圃入井抱瓮以没而灌。子贡谓曰:“有械于此,用力寡而见功多,后重前轻,挈水若抽,其名为槹(gāo)。” 丈人作色曰:“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存机于胸,则纯白不备,神生不定,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义不为此。”子贡愕然,惭俯而不对。 有间,丈人曰:“子非大博学以拟圣智,独弦歌以卖名声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何暇治天下乎?” 子贡请问从来。曰:“在汉江常作渔父,偶种芜菁,欲收子作粮,不久当挈接舆游诸名山,入峨嵋玉笥,炼上清金丹,岂终与世相溷耶?子往矣,勿访吾事。” 子贡卑取失色,入郢见楚昭,昭以兵迎,围始解。 孔子见一人狂歌,从车前而过,凭轼听其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世,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山木自冠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 孔子下车,欲告以出处之义,疾趋而去。楚使斗辛曰:“此人曾为郧邑门吏,曰陆通,字接舆,好养生怡性。平王时佯狂不仕,时谓楚狂,躬耕以食,其妻名索,亦明理。昭王使人赍金百镒,车马二驷聘之。适其妻往市,使致王命,笑而不应。使者不得其辞而返。 妻从市归曰:‘子幼而为义,岂老而违之哉?门外辙迹何深也。’ 通曰:‘王不知我不肖,遣使来聘,我不许也。’ 其妻曰:‘不从非忠也,从之改行也,不如去之。’乃夫负釜甑,妻载絍器,变名易姓,游诸名山。食桂栌实,服黄菁子,传以为仙去。今忽来见,而以灵鸟为喻,似知夫子者。” 子贡亦以汉阴丈人之言告。命引至所居,茅舍依然芜菁犹在,叹息回车。 至楚,昭尊以师礼,欲封书社之地七百里。令尹子西曰:“其德不下文武,得据王壤,贤弟子为佐,非楚之福也。”昭乃止。孔子复返卫。 明年,楚昭薨,子章立。白公胜杀子西等,囚楚惠。石乞曰:“市南有熊宜僚者,善弄丸,可当五百人,得之可成。”胜令往告,宜僚不许。乞承之以剑,弄丸如故,终不可致。叶公沈诸梁入援,白公兵败自杀,乞埋其尸,亦刎死。 孔子居卫二年,亓官夫人卒,孔子不食而泣,七日乃止。伯鱼期年犹哭。孔子曰:“嘻,其伤之甚也。”伯鱼遂节哀。 齐自晏婴卒,大夫陈乞杀安孺子荼,迎立长子阳生,乞自为相,未几卒,子恒秉政。恒鸠杀悼公,立其子壬。恒逆谋愈急,伐鲁树威。 季孙肥使冉求为将,樊迟为副,战于郎,遂克齐师,求既归。肥曰:“子之军旅学之乎?性达之乎?” 求曰:“孔子大圣,无不赅备。求也犹未之详。” 肥曰:“召之可乎?” 对曰:“欲召之,无小人间阻,斯可矣。”肥使公华诸臣,以币迎。 孔子去鲁十四年,至是始返,见隐谷中芗兰独茂,叹曰:“兰为王者香,乃与众草为伍。”止车援琴作独兰操。至鲁,哀公待以告老大夫之礼。 孔子歌丘陵以寓慨,乃序书,自唐虞至秦穆,删古诗三千为三百,晚喜读《易》,韦编三绝,序彖象系辞,说卦文言,作《孝经》,修《春秋》,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而德行首推颜回,常心斋坐忘,箪瓢陋巷,不改其乐。孔子曰:“回家贫居卑,胡不仕乎?” 对曰:“回有郭外田五十亩,足给(zhān)粥,郭内圃十亩,足为丝麻。鼓宫商之音,足以自娱。习所闻于夫子,足以自乐。回何仕也?” 孔子愀(qiǎo)然曰:“善哉!回之意也。” 年三十二卒,头毛尽白。孔子恸之,谓有王佐才。宋人原宪受业孔门,安贫乐道。孔子尝周以粟,辞世称其高。 墨子初闻孔子在卫,与众弟子行至郊,闻其邑号朝歌。墨子回车不入,馆于外舍以俟出。馆人公上过,见其贵俭兼爱,尚贤明鬼,非命尚同,愿为弟子。问何所来? 墨子曰:“予所着书十六卷,凡六十一篇,欲入诸藏以垂不朽,闻周之征藏史老聃者,免而居家,特往亳求见,已西游于秦。故欲就正孔子。 过曰:“返鲁矣。”墨子遂行,过弃馆相随。至鲁拜见,以十六卷质之。 所谓:就有道而正,受多益以谦。 第48章 墨班斗智绌暴楚 玄陈教艺灭强吴 孔子曰:“愿闻其要。” 墨子曰:“要在乎仁义。” 子曰:“仁义,人之性耶?” 墨子曰:“然。” 曰:“请问何为仁义?” 墨子曰:“中心物恺,兼爱无私者,仁义之情也。” 孔子曰:“噫!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吾子若使天下无失其牧乎?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己至矣,又何偈偈乎揭求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吾子乱人之情也。” 墨子深服其论,急于济世,宠突不黔,遂去鲁归宋。 有禽滑厘者善辩,见墨子布衣朴素,乃问曰:“锦绣纻,将安用之?” 墨子曰:“今当凶年,有欲与子随侯之珠者,有欲与子一钟粟者,子将何择?” 滑厘曰:“取粟可以救穷。” 墨子曰:“诚然。则恶在事乎奢也,长无用,好为淫,非圣人之所急也。” 滑厘诎其辩,遂师事之。 戊午秋,宋向巢帅师伐郑。己未春,郑人导楚师侵宋,军于岩。 楚将乃鲁依智氏之子,名般,号公输子。 其父名贤,娶吴女而生般,于定公之甲午五月初七日午时。是时白鹤群集,异香经月不散,人咸奇之。即大庭氏托生于此,七岁嬉戏不学,父母忧之。 迨十五岁幡然自改,从学于子贡,不数月妙理融通,愤诸侯僭窃,因游说列国,志在尊周,而计不行,归隐于泰山南之小和山。 晦迹数年,偶出游,遇鲍老,促膝宴谈雕镂刻画之事。 般性最巧,遂注意摩学,欲令文物焕然。 尝语人曰:“不规而圆,不矩而方,此乾坤自然之象也。规以为圆,矩以为方,实人官两象之能也。矧吾之明,虽能尽制作之神,亦安必天下后世,咸能如吾明耶?明不如吾,则吾明穷,吾之技亦穷矣。” 爰制规矩准绳,使世之经营宫室、驾造舟车,与置设器物,以全民用者,总不越其一成之法。 娶齐琅琊云氏之女,亦神巧天授,妙难枚举,较之于班,殆有佳焉。内外赞襄,用享大名于世。技巧者,人皆归之班、云。 时齐鲁旱蝗为灾,云氏闻墨子能作木鸢,飞三日不集,亦作数千,令之自飞,摩风回翔,与击群蝗殆尽。 鲁公子比,为母吴孟子足痹不能行,求班造小车乘坐。班作木人为御,机关一发,自能曲旋进退,谓之任意车。 后居邺地山中,楚惠币聘为大夫。浔阳江多风浪,班采木兰树刻为舟,得以稳渡。 吴闻班仕于楚,使人至鲁,赚其父贤入吴,贤不愿往,杀于肃州城南。 班闻之痛恨,作一木仙,举手东指吴国,大旱三年。 吴人卜之,不得其故,往问公孙圣,圣尝与披裘公遇赤松于穷隆得道,见众来问,答以鲁班所为,遣使赍礼谢罪。 班知久违天意,遂断木仙之手,吴中大雨。 楚惠用班为将,伐宋及睢阳。宋人惊恐。 墨子轻身往见班曰:“闻子之能,欲籍以杀宋君可乎?” 班曰:“吾义固不杀君。” 墨子曰:“子不杀少而攻众也,敢问何义?”班不答。 墨子请较于王前,班设攻城之机变者九,墨设备九距之。班之攻械几尽,墨之守御有余。 班曰:“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墨曰:“知子所以距吾矣,吾亦不言。” 楚惠问故。墨曰:“公输之意,不过欲杀臣,宋莫能守,始可攻也。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国之器,在宋城以待。” 惠曰:“吾听子,无攻宋矣。”遂解围去。 是年,天雨碧于郢。未几,泰山帝君欲建苍先宫,召班监督其事。班遂辞楚往泰岱去。 宋景公夷德墨子,倚为国之镇,从而受学者愈众。 有女徒名偊,专于拙攻,不事华美。有卜梁倚者,心务驰外,喜于夸张。 墨子曰:“女偊有道而无才,梁倚有才而无道。盍相和之,庶几两得。” 遂以为配,其后果皆有成,相携至鲁,更号曰副墨之子、南阳子葵。 见偊年虽长而色若孺子,知其有得,乃往就学。偊教以撄宁之道。 孔子在鲁取鲁史笔削而成《春秋》。明年庚申,哀公狩于大野,叔孙氏家臣鉏商获一兽,麋身牛尾,角端有肉,怪而杀之,以问孔子。 孔子往观,曰:“麟也。”视其角有赤绂痕,知母昔所系,叹曰:“麟有王者则至,今孰为来哉?”反袂拭面,涕沾袍袖,曰:“吾道其终穷矣。” 使弟子埋之,援琴作《获麟操》曰:“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吾心忧。” 《春秋》至此遂止,与《易》、《诗》、《书》、《礼》、《乐》号为六经。 时吴阖闾颇事游乐,建长乐宫于国中,筑高台于姑苏山西门外,为九曲塘以通山路。 太湖周八百里中,有峰七十二。惟洞庭二山称雄,西峰曰缥缈,下有林屋洞,其深莫测。阖闾教人入洞探视,无应之者。 楚人韩崇少好道,曾师嵖岈蔡真人。楚庄时为守汝南。虽仕宦,独居清简。后弃职散游采药于洞庭,闻吴募人探洞,遂自言姓名,曰山隐居,愿入林屋。乃裹粮而进。 约行十七日,始达明处,有额曰“左神幽灵洞天”。中有宫殿侍从,见上坐如王者,崇拜启问。 王者曰:“予嵩山王玮玄甫也。此为中岳密室。阖闾倾陷无辜数万,不久国灭矣。” 崇问:“能禳否?” 王曰:“好武凌邻,身且不保,亲至莱夷求得灵宝度人经,或免此难。昔太一元君造此经度世,藏于劳山。” 又以玉简授崇曰:“神禹治震泽,投于包山者,可持报以为证。” 留崇饮。崇求保命之道,王授流珠丹经,教其用法,中有隐遁解形导化泥丸紫户之术,谓崇曰:“子行此道,无妨居世,功成自当轩举。”命二官吏送出。 崇拜谢而退,见有金沙龙盆鱼,四足而戴角。在路问官吏曰:“此实何品?” 真仙曰:“即中华帝君金蝉子也。南游荆楚为侍郎,西游天竺为禅客。今归隐于此,假姓曰王也。” 送至洞口,鼓一阵狂风,吹崇离洞丈余落地。呈简并述所以,阖闾恐,视简文皆蝌斗莫识。因号崇曰灵威丈人,崇辞入太霍山。 阖闾闻孔子博识,令赍简以问。子曰:“大禹之素书也。丘闻童谣曰:‘吴王出游观震湖,龙威丈人山隐居。北上包山入灵墟,乃入洞庭窃禹书。天地大文不可舒,此文长传百六初,若强取出丧国庐。’” 还报大惧,建马城宫于林屋洞侧,招道士讽诵拔罪。以禹书并孙武十三篇藏于姑苏台中。因度人经远在齐国,不能亲求,嘱子孙必求之,以成其志。 时太子终累病卒,立波子夫差为太孙。乙巳岁,越允常薨,子勾践立,吴欲乘丧伐之,子胥谏不听,自引伯嚭而往。 勾践御之于槜李,阖闾伤右足将指,卒于军。夫差嗣位,葬于破楚门外之海涌峰。穿山为穴,铜棺三重,王凫之流,鱼肠剑殉焉,其他剑甲三千副,金玉之玩,充牣其中。 既葬尽杀工人以殉。后见有白虎踞其葬处,因号虎丘,识者以为金气所现。夫差命员嚭练兵于太湖,训射于虎丘。 丁未春,吴从水道攻越。时越中多盗,大夫文种闻有客自吴来,曰:“范蠡教民排户蓄犬以守夜,犬性妒盗至则吠以警睡。”种荐蠡于王,用为大夫,妻以宗女。 勾践欲乘吴未发先伐,蠡谏曰:“兵者凶器,战者逆德。上帝禁之。且吴志愤力齐宜敛兵固守。” 勾践迎战于夫椒山。员嚭以余艎顺下,勾践奔固城自保。 吴兵围之,汲道绝。蠡曰:“山顶灵泉深冽,中有嘉鱼,可捕以报吴,稍夺其气。” 勾践命取鱼献之,吴惊以为神,夜退数里。勾践曰:“以不听子故至此,奈何?” 蠡曰:“持满者与天,定倾者与人,节事者以地,卑辞厚礼以遗之。不许,而身与之市。” 勾践诺,乘间奔会稽阅甲槽止五千余人。 种谋请成,勾践令种行成于吴。饰美女金璧,夜造嚭营献之。 次早嚭先入道意,夫差怒不允。嚭曰:“然其君请为臣,妻请为妾,固得越矣。”乃许其成。员入谏,已令班师。 种归报,勾践与夫人往。种愿守国,蠡请偕行。 嚭引见,哀辞乞食,命其养马。执役三年,绝无几微怨恨,夫差命择吉赦令归国。 蠡卜曰:“今日戊寅,以卯时闻信。戊为囚日,而卯复克戊。为天纲四张,祥反为殃之象。”既而子胥入谏,遂止其赦。 夫差忽有疾,蠡卜曰:“夫差病至己巳日当减,壬申日必愈。王入求尝其粪,言病愈之期。” 勾践如教行之,病果见愈。召勾践宴于文台,面许还国,员泣谏不听,亲饯于蛇门外。 勾践至越,念会稽之耻,命蠡筑城自警,蠡造新城,包会稽山于内,既成,中忽涌出一山,其象如龟。 蠡曰:“城应天象,故降昆仑以启霸也。”因名飞来山。山颠立灵台,以望灵物。勾践自诸暨迁而居焉,以蠡为太宰。 蠡巡边至北鄙前溪岘山,见师计然,问何来? 曰:“闻子筑城,我践琅玡东武山,一夕飞至,以应越之霸征。但越王为人,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宴乐。故来嘱汝早退。”叮咛而别。勾践卧薪尝胆,以图复仇。 夫差欲改建姑苏台,购材木。勾践遣木工入山采伐。 一夜天生二神木,大二十围,长五十寻,勾践亲往设祭伐之,文种浮江往献,用以建台。 五年而后成,蠡复访国中,得二美女于苎罗山下,一曰施夷光,一曰郑旦。 聘习歌舞礼节,益以侍者六人进吴。夫差宠爱异常。 越以岁歉请贷,夫差与粟万石。次年,文种计以精粟蒸而偿之。 夫差遍使民播植谷俱不生,吴民大饥,越便欲兴兵。种曰:“其忠臣尚在。” 蠡曰:“时不远矣,愿益习战以待,臣访南山处女精剑术,楚人陈音善弓矢,今在国中,王其聘之以教众。” 勾践遣二使赍厚币往聘,使者谨致王命,处女起行,至山阴道,有云梦通臂白猿,善接飞羽,化老翁相试。处女刺之,啸而遁去。此盖玄女化身,以一真岐伯在越周旋,故亦现迹来助。 勾践逊坐,请问攻击之道。处女曰:“内实精神,外示安佚。见之如静女,夺之如猛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逐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得吾道者,一人当百。王请试之。” 勾践命武士百人,攒戟以刺,处女连接其戟而投之。勾践敬服,使教其军士三千人。 陈音亦至。王问弓弩何所始? 音对曰:“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弹生于古之孝子,不忍其亲为禽兽所食,故作弹以守之。因有断竹、续竹、飞土、逐肉之歌。至神农制为弧矢,神升精于射,号为缴父。 后有弧父者,名续长,得其射经,传于飞卫。卫传于纪昌,能贯虱之心。昌传于琴氏,琴乃横弓着臂,施机设弦,名之曰弩,传于楚三侯,养由基得其巧,能穿杨贯札。臣之先人受其道,弩之所向,鸟兽不及飞走也。” 勾践亦使三千人习之。音授以连弩之法,三矢连续而出,百日尽其巧。音病死,勾践厚葬之。名其山曰陈音。 处女教习进退娴熟,辞归南山,赠厚礼不受。蠡远送,玄女谓曰:“子尚有因缘在齐,破吴即去可也。”蠡领命。 伍员闻越习武,流涕入言。夫差有伐越之意。 时孔子在鲁,门人琴牢自齐来,言陈恒用国书为将,欲伐鲁。孔子曰:“吾欲屈节于常以救鲁,二三子谁能为丘出使者?” 子路请行,止之。子张、子石请往,不许。子贡离席而问曰:“赐可以去乎?” 子曰:“可矣。” 子贡往齐,知陈恒欲谋国,惮高国之党,乃说曰:“赐闻忧在外者攻其弱,忧在内者攻其强。今若移师于吴,大臣外困于强敌,而相国专制齐国令,计之得乎?”恒大悦。 子贡至吴说以伐齐救鲁,大彰霸功。夫差以越为虑,子贡请东行入越,勾践迎见。 子贡曰:“有报人之心,而使人知者危也,当亲率一军,从以伐齐,胜必临晋,越可乘其间矣。”从之。 复北见晋定公,使备吴。子贡乃复命。 夫差征九郡兵伐齐,勾践遣将,率衣水犀之甲者三千以从,员称疾不行。 夫差昼梦釜炊不熟,锹插宫墙,后宫声若锻工,前庭梧桐横生。 寤言于群臣,召公孙圣于阳山问之。圣极言亡国之兆,责嚭阿谀不忠。夫差怒,命力士击杀圣。 齐国书迎战于艾陵,大败。简公请和,命齐鲁复修兄弟之好。 夫差由琅琊至即墨,登劳山求度人经,岩洞间得简万余,视之皆蝇头细字,模糊莫辨,寻问韩崇,已往中原救病,乃分载四车以归。 初秋梧阴正茂,至句曲新宫,闻群儿相和曰:“梧宫秋,吴王愁。”恶令拘问。 儿曰:“绯衣童子唱歌。”旋复不见。 正是:慈心遏人欲,大胆泄天机。 第49章 种竹养鱼致巨富 高山流水遇知音 夫差携西施回,勾践来朝贺,欲增封之。 员切谏,夫差怒,赐以属镂之剑,员遂伏剑死。 命悬其头于胥门,盛其尸以鸱夷之器,投于江中,藏其血于提卣(you)。 土人见员尸,依潮往来,荡激崩岸,私取埋于吴山。 夫差发卒数万,筑邗(hán)城,使太子友守国,亲帅兵由邗沟北上,大会诸侯于潢池。 勾践从海道通江,以袭吴,友败死蠡屯太湖,焚姑苏台。 夫差方与晋争载书名次,闻报大惊,速盟而返,与越合战,大败,令嚭至越军求成。 蠡曰:“尚未可灭,乃许其成。” 齐陈恒弑简公,立其弟骜。 孔子朝于哀公,请讨其罪。恒亦惧讨,悉归鲁、卫侵地,结好晋、宋。 明年,荧惑守心,墨子入见景公曰:“心为宋地分野,凶星临此,君当禳之。” 公以为忧,召司星子韦问之。韦曰:“君可移于相,使当其祸。” 公曰:“相,吾之股肱。” 韦曰:“可移于民。” 公曰:“君者保民。” 曰:“可移于岁。” 曰:“岁饥民困,吾谁与为君?” 韦曰:“君有至德之言三,荧惑当退。”候之,果徙三舍,于是司马规作转宿篆。 宋求贤愈切,墨子荐冠先于公,即计然所言涓子也。 涓子居睢水旁钓鱼自娱,好种荔,食其葩实。百余年人无识者,以为宋人皆后辈,故自号冠先。 景公因三召不至,亲造其庐。坐而不顾,公跪而问道,终不一言。公怒,命武士杀之。 明日报冠先踞坐城东门,鼓琴自若,公令射之不伤,擒之皆禁不能动。 如是数日始去。宋人恐其为祸,皆奉祀之。 墨子见景公杀机复炽,亦隐去,与冠先入蔡。知卫难将作,命弟子公明子皋探之。 皋过宋,见大夫薛瑗有子十人,六人偻跛挛躄颠痴,一子狱死,三子盲聋喑哑,因问大夫所行如何而至此。瑗实以丧事告曰:“见贤如仇,喜人所失。” 皋止曰:“心行如此,须至灭门矣!” 瑗范然稽首曰:“宁许改乎?” 皋曰:“改往修来,转败为成。昔先生传赤松诫箴。能依此行,自有验也。”开箧授之而去。 初卫世子蒯聩欲杀母南子不果,出奔于戚,辄立拒父于外。 聩姊为大夫孔悝之母。聩阴谋于姊,劫悝而逐辄。 子路时为悝家臣,闻悝被劫,将入城,柴高自内出曰:“政不在子,不必与其难。” 子路至台下,欲举火焚台。武士出击,断其缨。子路曰:“吾闻君子死不免冠。”乃结缨而死。 孔子闻卫乱,曰:“柴也其归乎?由也其死乎?” 未几卫使至,曰:“新君敬献奇味。” 孔子启视,则肉醢,遽命覆之曰:“此仲由之肉也。” 命埋其醢,顾谓弟子曰:“由感雷精而生,故尚刚好勇,亲涉卫难。” 自此每雷鸣,孔子中心恻怛,因感而病。 子贡请见,孔子方负手曳杖,逍遥于门歌曰:“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 既歌而入,当户而坐。子贡闻之忧,遂趋入。 孔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夏后氏殡于东阶之上,则犹在阼也,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也,周人殡于西阶之上,则犹宾之也,而丘殷人也。畴昔之夜,梦坐莫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 寝疾七日,复梦空中五云腾彩,一人云冠黄服,修髯广颐,长身丰下,拱手曰:“素王功行已完,迎请归位。” 孔子方应曰:“唯。” 忽水涌于庭而寤,叹曰:“予周流列辟,今已老矣。流水更何征乎?夫水遇坎而止,在此日也。” 因召子夏,以《春秋》授之曰:“吾书后有秦厄,子当择人口授以传世。”孔子遂卒,年七十四岁,时壬戌四月己丑。 哀公以璜玉赐葬于郭之北,泗水为之却流,弟子皆为心丧三年。 惟子贡庐于冢上,手植楷木数枝,取其文理端正也,至六年然后归。 鲁人怀孔子之德,从冢而居者百有余家,因名孔里。 有左丘明者,微眇一目,楚左史倚相之后,博文善记,因《春秋》作传,是为《左传》、《国语》。 公明子皋,往来卫鲁既久,将还复命,至宋见薛瑗诸子疾皆瘥(chài),叹曰:“速哉!天之报善也。”过于影响,瑷拜上千金。皋曰:“可留阴惠于人。”乃辞。 至蔡,报子路、孔子之终。墨子悲惨数日。复令公上过,往东南观变。 是秋,越复大举伐吴,拜蠡为上将军,以君子六千人,捣其中军,吴大败。 从横山进兵,王孙骆肉袒乞成。蠡曰:“天以吴赐越,敢违天乎?”忽湖水发,城东荡开一角。 蠡曰:“子胥开道也。”有鯆(pu)?随波而入,越兵从之入城。 夫差奔阳山,曰:“我昔投公孙圣于此,尚有灵响否?”试呼之,三呼而三应。 越兵追及围之,夫差自杀,越以礼葬于卑犹,流其三子于龙尾山。 勾践抚定吴民,北与诸君会于舒,致贡于周。 时敬王已崩,太子赤立,王命越为东方之伯。 还吴见度人经,以质蠡。蠡作显微神目镜观其字,体大而可绎。 勾践命全真道士虔诵以度阵亡将士。蠡曰:“此经度人者,非度鬼魂也。”乃已之。 置酒文台,嚭亦在列。勾践曰:“子吴太宰也,敢相屈乎?”命斩之。 乐工作破吴之曲,群臣大悦,勾践无喜色。 蠡知其疑忌,叹曰:“功高不可以久处也。”次日乞归江湖。 勾践泣下曰:“奈何弃去?留则与子共国,去则妻子为戮。” 蠡曰:“死生惟王,臣不能顾。”是夜乘扁舟出齐女门,涉三江而入五湖。 勾践闻之,愀然曰:“蠡可追乎?” 种曰:“蠡机深虑远,鬼神不测,乌可追也。” 种出,有投书者启视,乃蠡所寄也,其书曰:“子不记吾言乎?吾师计然言越王之相,与其始祖神禹相似,长颈鸟喙而狼步,必能兴霸。但心存阴险,忍辱妒功,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宴乐。子今不去,祸必不免。”文种未之信。 勾践回越,念蠡之功,封其妻子于苦竹城,铸金像肖其形,敬之如生。久不行灭吴之偿。种念蠡言,称疾不朝。勾践来问,解剑而去。 种视之,则属镂也,深叹少伯真神人,复笑曰:“百世而后,必以吾配子胥。” 遂以剑自尽。葬卧龙山,因号种山。明年海水穿山胁冢崩,有见员、种逐浪而出。 勾践闻墨子之贤,居于蔡,往聘不应。公上过还劝曰:“师不欲行道耶?” 墨子曰:“越王能用吾言,行吾道,翟且量服而食,度身而衣。比于宾民,未敢求仕。否则虽以全越与吾,无所用之,况少伯师祖已去越适齐,我当往候。” 遂留诸弟子于蔡,独行而去。 范蠡乘舸,为浮宅于包山,潜使人入苦竹城,取妻子同适齐,更名鸱夷子皮。 见齐平公,仕为大夫,未几欲以为相。 曰:“大明之下,不可以久处也。”乃飘然远引,隐于陶山,号陶朱公。 种竹养鱼,蓄五畜以生息,获利千金。若将营财以养老,有致富奇书遗于世。 是时各国臣强,晋有六卿,惟赵鞅最贤,然好田猎。 淮人九方甄弟子王良,识马性,精御艺,至晋。 鸾徼荐之为鞅御,登车摄辔,劳逸若一,鞅善之。 韩公子哀闻良名,求学其术。尽授之。 良于夏夜露坐,仰见一大星闪铄若飞,忽流至前,化老人谓良曰:“予乃赵祖造夫,为穆王御,死后精气升为五星,在天传舍河中居止。伯乐能识马,已为掌马星,实称孙阳也。子与吾道合,举为天帝驭官,当速赴此任。” 言毕,仍上归星位。明日良无疾而逝。 赵鞅酒酣卧,五日不苏,诸臣皆惧。 鞅初有两白骡,甚爱之。阳城胥渠处,夜叩门而谒曰:“臣有肋疾,医者教曰:得主君白骡之肝,病则止,不得则死。” 左右曰:“甚矣!渠处之欺君,请刑之。” 鞅曰:“焉用杀人以活畜?”命杀骡取肝与之,病即愈。 至是,董安于召胥问医所在?胥往延至。问姓氏,曰:“扁鹊。” 众请入视,出曰:“血脉病也,治之何怪?秦穆公曾七日而寤,汝主类此。不出三日,病必间,间必有言也。” 居二日,鞅果寤曰:“梦至上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忽一熊来,帝赐弓矢命射之,熊死。又一罴来,再射杀之。帝甚喜,赐我笥,皆有副。见吾儿伯鲁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尔子之壮也,以赐之。’复言晋国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余思虞舜德勋,将以其胄女配尔七世之孙,尔其志之。” 安于书而藏之,以扁鹊之言告鞅。赐鹊田四万亩,馆之广宅而奉养。 他日鞅出,有人当道,辟除不去,曰:“吾欲谒于主君。” 从者以闻,鞅见之,悟曰:“噫!吾梦中所见太白老人之子名晰者耶。” 当道者曰:“帝命主君射熊罴者,晋有大难,主君首之。今灭二氏,其祖为熊罴也。帝赐二笥有副者,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翟。以翟犬赐者,翟为代之先,君子且有代也。臣谨致帝命,君之后当王北方。可祀我于霍山,后有晋阳之难,臣愿助君一臂。”言讫不见。鞅命祀霍山为太岳。 元王末年,姑布子卿至晋谒鞅,相诸子曰:“皆庸材。” 适幼子无恤自外入,子卿曰:“此真贵人,天所授也。”鞅笑而不言。 至暮命酒对谈,鞅曰:“子游四方,见有大异流俗者乎?” 子卿曰:“在都之三折肱医者,真异人也。但匆匆有欲行之色,明早可速留之。” 鞅曰:“此即古神医扁鹊,予已厚养于此。” 子卿曰:“神仙岂为人豢养?” 鞅猛省,待旦命驾同子卿至其门。守者曰:“师与一道长昨晚出门未回。” 子卿曰:“去矣,不复返。”鞅怏怏而回。 居数日,子卿谈及蔡之史墨,博识通微。鞅曰:“君其为我聘之。” 子卿即为赍聘币至蔡。已回宋国,至宋寻问,又游于他处矣。 子卿徘徊江汝间,欲觅一有道者同去。偶游宋之都门,见一渔者面多光彩,因间旁人渔者为谁? 有长老曰:“上蔡人,常卖鱼于市,积八九十年,而容转少,称是故时任光。” 子卿追拜之,问能就聘入晋否?光慨然相从,悉受聘币,散诸贫苦。 子卿先入报,鞅整衣出迎,尊上座,问其长生丹药。 光哂曰:“吾之服食,不过延年却病耳。若欲不死,则未能也。” 鞅心欲仙道,闻此意兴索然,相接遂疏。未几,光与子卿退隐柏梯山,赠鞅以赤苓饼。 周贞定王十一年,鞅病笃,谓无恤曰:“有难惟晋阳可恃。”言毕遂卒。 无恤代立,葬父于临水界冢上,常有赤气腾起,幻成楼阁之状。 晋侯愤四卿之专,乞兵齐鲁以讨之。 知伯瑶合韩赵魏反攻晋君,君奔于齐,立昭公之曾孙骄。 恐齐国问罪,遣大夫俞瑞聘于楚,回至汉阳江口。 暮泊山下,雨过月明,命童子焚香取琴而弹。 曲未终,瑞止琴,命从人巡视崖间。一人曰:“采薪归晚,欲待月而行,故窃听雅操。” 瑞曰:“隐君子也。”迎人叙礼,问曰:“不才抚琴,心有所念能知否?” 其人曰:“试请度之。” 瑞整弦复弹,注想于山。其人曰:“美哉!洋洋乎意在高山。” 瑞又注意于水,其人曰:“美哉!汤汤乎志在流水。” 瑞推琴而起曰:“子审音至此,世无其匹,敢请氏族。” 答曰:“钟徽。适闻指音精妙,不同凡响,必有所授。” 瑞曰:“初学琴于成连先生,三年而成。至于精神寂寞、情之专一未能也,成连曰:‘吾之学不能移人之情,吾师方子春在东海中。’乃裹粮泛舟,至蓬莱山,留瑞于山中,剌船而去,曰:‘将迎吾师。’居旬日不返。其时但闻海涛宣冥,群鸟悲鸣,叹曰:‘先生将移吾情也。’乃援琴作水仙操,歌方毕,先生偕一老师拍掌而至,曰:‘艺成矣!当得仙道,但尘缘未尽,再来乃可。’仍泛舟而还。” 徽曰:“仙传固自迥然。” 临别瑞握手曰:“知音难得。他日当同访于蓬莱,作世外交。” 瑞复命后,知智伯有代晋之志,遂辞归访徽,则已死,乃摔琴不复鼓。 智伯挟韩魏共攻赵氏。无恤与谋士张孟谈等走晋阳。 家臣原过在后途,遇神人授青竹二节,曰:“为我致无恤。”遂不见。 原过追告无恤,剖其竹,中有朱书曰:“霍山神子晰,奉上帝命。三月丙戌,使汝灭智氏。”无恤私喜。 三家合攻晋阳,决水灌城不浸者三版。襄子忧曰:“阖城将为鱼鳖。霍山神其欺我乎?” 孟谈乃缒(zhui)城私见韩魏,说之,反攻智氏,获智伯斩之。 是日恰丙戌,贞定王十六年三月也。 王在位二十八年崩,长子去疾立。立三月,弟叔弑之而自立。立五月,弟嵬复弑之,嵬自立。 甲辰四年,赵襄子卒,有五子不立,命立伯鲁之孙浣,为世子。 时晋哀公薨,子柳立,三家共分晋地,仅以绛州、曲沃二邑为公食邑。 齐田盘亦使宗族尽为邑大夫而据之。 天命已改周,权雄各树国。 第50章 明国运史儋入秦 开圣道柏皇临凡 周考王封其弟揭于河南,以续周公之官。考王在位十五年崩,子午立。 赵桓子浣卒,子籍立,而韩虔嗣韩,魏斯嗣魏,齐田和嗣田,四家相结益深。 威烈王二十三年,雷击九鼎,三晋以为周运将终,遣使求为诸侯。王不能制,即赐韩、赵、魏为诸侯。三家废晋静公为庶人。 魏文侯斯贤而下士,访于李克,对曰:“闻邺人犊子,少在黑山采松子、茯苓为饵,且数百年,时壮时老,时美时丑,未敢遽谓其贤也。” 文侯问其所为?克曰:“犊子常过阳都酒家。有一女眉秀而连,耳细而长。众以为天人之相。会犊子牵一黄犊来酤,女见而悦之。一日随犊子去,隔宿同返。取桃李皆连兜,与家人食,味极甘美,复随犊子去。父纠多人追逐之,二人共牵犊而走,其行足不践地,速如飞鸟。明日复卖桃李于市。酒家复逐,恒不能及,遂任之。虽冬日,桃李枣栗新鲜可爱,在市中数十年,夫妇俱他往,今有见在磻山下,皆谓其得仙道焉。” 文侯遣使入山,犊子知之,携女奔秦陇。 路逢一人,亦与一女同行,观其神色不凡,因邀坐石上,叩问。 其人曰:“予楚狂生陆通也。游昆仓之丘,见风景清幽,将挈老妻徙于彼。” 犊子问其得道之由,通曰:“予避世入峨嵋,与妻安居自乐,高卧松间,以受霞气。脱帻挂松枝,有鹤衔去水滨,子遂逐之。鹤栖于身畔,戏跨之,忽负予飞起,因得朝见天真皇人。 既而翱翔于昆仑,是丘实惟帝之下都,有神肩吾司之。其神与吾同姓,常显法像,人面、虎身、虎爪、九尾,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 见予问今之治天下者何?予对曰:‘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肩吾然之。因与吾志合,故往就之。” 犊子曰:“无处不佳,何必舍中夏而去?” 接舆拂然曰:“何言之鄙也?且鸟高飞以避缯缴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以避薰凿之患。予方游于浑漠之外,又何论天之下乎?” 犊子愧谢,猛见山头队仗旌旗纷纷隐现,问何仙官? 接舆曰:“周威烈王在位二十四年崩,上帝敕王为天曹,遣其下迎周亮为秦陇真人,出入太清,朝谒诸圣,予会于蕊珠宫。会见金母,赠其号曰“太素”。年已一百九十余矣。” 正在谈论,有官吏二员恭身而前曰:“真人奉请一会。” 接舆令妻与阳都女待与林间,与犊子上山及半,真人迎候,叙问犊子,接与曰:“即皇甫犊子也。” 觑周真人但握手立谈,不邀入洞,因问匆匆将欲何往? 亮曰:“当今大国凡七,齐、楚、魏、赵、韩、燕、秦,强略相等。越虽称王,日就削弱。至于宋、鲁、郑、卫,益不足道。惟秦僻在西戎,中国摈之不与会盟,国用不费,而天地瑞气又钟于此。今早上帝有命,令我往祖师金母处,会集诸真,降瑞于秦,以兆王迹。” 接舆曰:“帝命不可淹留,请君速驾,予接踵来也。” 与犊子告别下山。亮乘云车而去,接舆夫妇亦即相别。 犊子居秦陇年余,周真人常延上山宴会,因念故乡风景,复带阳都女南行,闻王子乔在桐柏,往访其道。 初子乔携妹观香入陆浑修道,积三十九年,尸解去,惟衣履存焉。 其兄眉寿,宋姬所生,与观香同母。闻妹得仙,相弃繁华入山,苦行真修,观香降而度之。 至是子乔迎弟、妹入桐柏团聚,上帝降敕为紫清宫内传妃,领东宫中侯真王夫人,正设家宴庆贺。 报犊子、阳都女至,邀入相款,自此留居东南。 后至周亮雨金事毕,来桐柏候谒子乔,犊子始与复游秦陇。 周自威烈王崩,子安王骄立。是岁,盗杀楚声王,子悼王立。齐田和深与魏结好,求转请于周。安王乙未岁,始赐和为齐侯,迁齐康公贷于海上。魏文侯薨,子击立,田和篡二年卒,子午立。 秦自哀公薨,立传至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亦祠黄帝。至太子师隰立,即齐桓公午嗣位之年,后六年午薨,子因齐立。 二年,安王崩,子烈王喜立。是岁,韩哀侯被弑,立世子若山。 明年,赵成侯立,秦献公之丁未十一年也,十月丰镐之地,雨金三日,有司具奏,公问群臣,莫知其义,乃招致贤士,询其休咎。 老子初与泠伦东归,泠伦往仙华。 自入来子国,为莱夷不明孝道,投身于老莱家为子,性至顺孝,奉二亲极其甘脆,年七十言不称老。 常衣斑彩为戏,或弄鸡于侧,或诈跌作婴儿啼,以娱亲意。 二亲年皆百余而终,丧葬尽礼。邻国勉学老莱子之孝。 素着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仲尼尝闻其论而蹙然改容。 莱子以劳山为寿地,露处期年。 齐乱,与妻子逃耕于郢之蒙山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枝木为床,蓍艾为席,饮水食菽,垦山播种。 或言于楚王,王驾亲至其门,莱子方织畚。王曰:“守国之政,孤愿烦先生。” 莱子曰:“诺。” 其妻樵还曰:“子许之乎?” 曰:“然。” 妻曰:“妾闻食以酒肉者,可随而鞭捶,可拟以官禄者,可随而钺。妾不能为人所制。”投其畚欲去。 莱子知其志,乃同至江南而止曰:“鸟兽之毛,可绩而衣,其遗粒足食也。” 未几,复归毫,号老丹氏。 时陈人亢仓子,姓庚桑名楚,来学十年,遍得真传,退隐于毗陵之盂峰。 但好酒,能知未来,弟子甚众。以兵钤授齐人孙武,与蒙人庄子交游,志趣相合,着书九篇,其略曰:“全形抱生,心虚道居,体合于心,心合于气,气合于神,神合于无。抱一勿失,能止能已,舍人求己,翛然侗然。” 卜居于楚之畏垒之山三年,其民咸识为圣人,相与北面事之。自后精修日久,道成仙去。 庄子名周,字子休,生于宋睢阳蒙县,居潼山,尝为蒙漆园吏。所学必窥其要。师事老子,求大道。 常昼寝,梦为蝴蝶拍舞于园林花草间,其意甚适。 醒时尚觉两臂栩栩飞动,甚异之。以后时有此梦。 一日讲《易》之暇,以梦述之。 老子曰:“子之前因也。鸿蒙时一白蝴蝶吮百花之精,挹日月之秀,得以长生。游瑶池偷采蟠木花蕊,为王母司花青鸟啄死,精灵不散,托生于世,故子道心坚切也。” 周始觉,乃问在世何所受用? 老子曰:“须从第一着迷处放下,六根渐净,道念滋生,自有受用。” 时周年五十,勘破世情,方知四十九年之非。 老子知其有进,以《道德》五千字其诀,倾囊授周。密诵习修炼,能出神变化。 遂弃职辞师,云游至齐,陶朱公与为友。 至楚,惠王尊为师。 闻老子将入周,观察时事,欲相从游览,归亳问曰:“成王定鼎郏鄏,周公卜世三十,卜年七百。今逾其历数,抑谓卜有谬乎?” 老子曰:“周室东迁,王纲陨坠,政由方伯,徒拥共主虚名。虽逾年世,无足道矣。” 周曰:“然。” 随行至梁,有杨人杨子名朱,曾受业于老子,性鄙吝,不以一毫利物,老子恶其不情。 今率其弟子孟孙阳、心都子诸人西游于秦,又欲南之沛。 过梁遇老子于中道,拜问毕,即欲告别,而不敢启口,神驰于日,顾瞻不止。 老子仰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教矣。”朱惧,随至传舍,膝行请问其过。 老子曰:“汝睢睢盱盱,谁与汝居?太白若辱,盛德若不足,汝何自满而汲汲行道乎?虎豹之文,猿猱之捷,所以致射也。” 朱蹙然曰:“人羡久生,将以学也,敬闻命矣,愿从夫子游。” 老子顾庄周曰:“吾欲轻身入周,汝且与杨子作伴,互相资益。”杨、庄领命,送一程,然后南行。 老子于路遇庚桑楚之弟子南荣趎,引三道者拜见。 齐人崔瞿启曰:“不知天下安藏人心?” 老子曰:“汝慎无撄人心,绝圣弃智而治。” 楚人士成绮问曰:“昔者有刺于子,今吾心正却矣。雁行避影履形。请进而问修身。” 老子曰:“汝似系马而止,动而待发,机察而审,知睹于泰。” 燕人柏矩请曰:“仆将游于天下,方至齐国,见弃人焉。” 老子曰:“荣辱立,然后睹所病。货财聚,然后睹所争。力不足则伪,财不足则盗。” 南荣趎曰:“吾忘吾身,因失吾问,召其所好,去其所恶。敢问卫生之经。” 老子曰:“能抱一乎?能婴儿乎?能与委蛇而同其波乎?身若槁木,而心同死灰乎?”四子欣然拜谢而去。 安王末年,老子至周,改名儋,见王曰:“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则也。今史职久废,不可不复。” 王曰:“善。”遂用为太史。 至烈王二年,献公遍访贤才,闻周太史儋有圣智,乃请命于王,迎儋至秦,舍于客馆。 越三日,公拜问雨金之故。 史儋倨坐而答曰:“周与秦俱黄帝之后,是始合也。孝王封非子号秦嬴,是别之也。别五百载当复合,合后十七岁而王霸者出焉。天帝醉心于秦,雨金正由此也。” 公详问,儋闭目不言,公告退。明旦请见,已不知所往。 壬子冬,岐山桃花放,烈王七年崩,弟扁立。 甲寅春,复雨金于栎阳。是冬,河南惠公立长子于河南,又封少子班于巩,以奉王室。 丁巳,秦败三晋于石门,显王赐以黼黻之服,秦献公薨,子孝公立。用卫鞅,徙都咸阳,废井田,开阡陌,国以富强。 秦师伐楚,取商於之地。显王赐文武胙,册命方伯,孝公会诸侯于周。 齐侯因齐立九年,以驺忌为相,田忌为司马,始称王,入周朝觐,颂声载道,归,得寒疾甚殆。 闻宋有良医文挚,迎至,隔窗望见,谓齐臣曰:“能令王大怒则愈。” 趋至榻前径诊,侍妾不及避,王已愠。 诊毕曰:“不得汗者死。”回身疾走。王大怒,令执烹之。 挚笑曰:“王颡间汗流,病已去矣。” 王抚胸背皆汗,体觉爽然。群臣进言其故。王谢罪,命以金帛重酬。 挚曰:“某以大王贤名而来,非为利也。”不受而去。 是岁,魏侯莹亦称王,厚礼招贤。 邹人孟轲,鲁孟孙之后,父激公宜。 母仉氏梦神人乘云驾龙凤自泰山来,将止于峄,高声曰:“子青帝下相柏皇也。” 仉氏凝视,忽片云坠下而寤。 柏皇向隐皇人山,鲁班荐于泰山真君,聘教其母子,为孔子归位,恐道乏绝,故出而正之。 时闾巷皆见五色云覆其居,而孟子生焉。 三岁丧父,舍近墓,嬉戏为筑埋事。孟母徙于市,乃为贾术事。又徙学宫之旁,乃设俎豆为揖让进退。 母曰:“此可以居矣。” 长而就学,一日归,母方织,问学何所至?曰:“自若也。” 母以刀断织,曰:“子之废学,若吾之断斯织也。夫君子学以立名,问以广智,今而废之,是不免于厮役,而无以离于祸患也。” 孟子惧,旦夕勤学,闻仲尼之孙汲,从曾参得闻其祖之道,明于礼乐,因往孔里受业。 子思悦其志,命子上侍坐,礼敬甚崇。既退,上曰:“孟孺子无介而见,大人悦而敬之,白也未谕。” 子思曰:“吾昔从夫子于郯,遇程子于涂,倾盖而语,终日而别,命子路以束帛赠焉,以其道同也。今孟轲称尧舜,志仁义事之犹可,况加敬乎?” 孟子学有年,道既通,值魏招贤,乃往,见惠王。 王问富强之术。孟子对以仁义之道。王迂其言,遂适齐。齐王以为上卿。 黔娄先生居齐,修身清节。鲁共公赐粟三千钟,欲以为相,辞不受。齐王以黄金百斤聘为卿,亦不就。 着书四篇,言道家之务,号黔娄子。 卒以寿终,以布被覆其头则足见,覆足则头见。 曾西曰:“斜其被则敛矣。” 娄妻泣曰:“妾知先生之志,虽斜之有余,不如正之不足。”时并高之。 曾西敬子路,而薄管仲,亦尊贤贱霸之意。 曾晰,孔子有“吾与点也”之叹。曾参,得孔子一贯之道。 参居武城不位而游,缊袍无表,颜色肿哙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襟而肘见,纳履而踵决,曳縰而歌。 鲁哀公贤之,致邑焉。参辞曰:“吾闻受人者常畏人,与人者常骄人。纵君不我骄,我岂无畏乎?” 传道于子思、鲁人公仪潜。 穆公因子思而致命,欲以为相。子思曰:“臣不佞,不能为君操竿下钓,以伤守节之士。”潜竟终身不屈。 齐人孙宾,少好学艺,闻周之阳城山名鬼谷,中有隐士,遂号鬼谷子。颜如少童,学问渊博,乃负笈前往。 路遇魏人庞涓,结为兄弟,同往投师。 将三年,涓闻魏招徕文武,辞师下山,仕魏为将。 先生付宾一书曰:“汝祖所着也。赖有遗书,佑启后人,不失旧物,克绳祖武。” 第51章 陶朱公复还故我 窦子明自述根源 越火姑苏台,此书毁而不传,武子曾以此质诸计然,因求得而注释,复语以性命之学,悉能领会。 墨子至山,见宾才可以用世,入魏荐之,王命涓作书往聘。 先生曰:“子之功名终在故土。”为更名膑,又授以一囊曰:“遇急方开。” 膑至魏拜为客卿,涓嫉其能,谮刖其足。 膑启囊,乃“佯狂”二字。膑密行之。 明墨子客于田忌家,禽滑厘自魏之齐,具言孙子被刖。墨子曰:“吾反害之也。” 言于威王,令淳于髠聘魏命厘随往,计取孙子归。 王欲官之,膑愿隐于田忌家,以待复仇。 赵初取魏中山,至是魏命庞涓伐赵,赵请救于齐。齐命田忌为将,膑为军师。 膑乃扬言伐魏,涓还救,发伏击之,大败。膑仍不受职。 涓复伐韩,昭侯求援于齐,忌、膑救之。径趋魏都,涓弃韩归。 膑退师减灶示弱诱之,伏弩马陵隘道。涓不能脱,乃自刎。 威王欲相,膑固辞,手录十三篇以献,乞闲山一片,以养残躯。王封以石闾之山。 初有洛阳苏秦、魏人张仪亦入鬼谷问道。 先生曰:“闻道易,修道难。二子世心未冥,可学游说,以适今时之宜,必得相其国矣。然得相必死,若不惧之,当相传。” 仪、秦请学,遂同习游说之术,三年成,见孙膑应聘,亦欲辞归。 先生曰:“最难得者聪明之士,以汝二人之质,若灰心学道,可至神仙,何苦驱逐于浮名虚利乎?” 二子坚志辞行,先生以太公阴符篇为赠,各与之只履,令随履可以速返。 二子下山,履化为犬,引其即日到家,二犬不知所之。 苏秦欲游秦,闻卫鞅方用事,且止。孝公命鞅伐魏,魏迁都大梁。 鞅受封商於,号商君,为政严酷。 孝公薨,子惠文立,车裂商鞅,公孙衍为相,劝称王,以号召天下,令割地为贺。诸侯相观望。 楚威王商新,任昭阳为将,杀越王无疆,并其国。 秦使至,叱而逐之,求贤欲与秦敌。 闻庄周之名,遣使至灵墟聘之。 周前与杨朱南行。朱欲往沛,周问何事? 朱曰:“陶朱公在兰陵卖药,寻得计然,邀之同往仇池会友。吾在秦遇见,相与留连三日。知我为老子之徒,谓我曰:‘吾以赤鲤度齐人涓子,以白鱼度铚乡子明。子若南游,可一访子明,或有好处。’” 朱乃之沛,寻问至铚乡,其处一哄之市。 土人云:“子明来栖吾乡,所居荜门圭窦,因以窦为氏。 常以垂纶为乐,曾钓于涎溪,得白鱼斩眼似龙,惧而解钩,拜放之。 后五年,白鱼复来吐书,授服食之法。子明遂上黄山采五色石脂,炼而沸水服之。 三年数日前,有双龙来迎,子明跨之而去,故立祠以祭焉。” 杨朱大悔来迟,复与庄子北游至齐。 威王闻而召见,问以治道。杨子曰:“昔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体偏枯。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如此,天下治矣。” 时禽滑厘在朝,出问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 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 禽子曰:“假使能济,肯为之乎?”朱不应而出。 田齐族中欲招杨子为婿,朱掩耳避去。 田宗重庄生人品,以女妻之,周一娶楚女,生子曰蹻。楚女亡,子蹻寄养邻家。 继娶宋女,有过被出,今娶田氏。居年余,迁往赵地藐姑射山莲花洞。 有辽东丁令威,初名固,自少访道,闻庄生之名,远来从游,周语以道要。 因念子蹻在楚,复回故居灵墟,闭户着书五车,惠施多方,遂遗世自放,王公大人皆不得而器之。 威王使大夫以百金聘周。 周方钓于浦上,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二千岁矣。巾笥而藏于庙堂之上。此龟宁无为留骨而贵乎?宁生曳尾涂中乎?” 大夫曰:“宁掉尾涂中耳。” 周曰:“吾方掉尾于涂中。” 大夫还报,楚王又以千金之币迎之,许立为相。 周笑谓使曰:“千金,重利也;卿相,尊位也。 子独不见夫郊祭之牺牛乎?食以刍菽,衣以文绣,见耕牛力作辛苦,自夸其荣。 及其迎入太庙,刀俎在前,反为耕牛所笑。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亟去,无污吾耳。” 及楚使再至,周曰:“吾身终不仕,然王意殷勤,吾有子名蹻,在汉东游学,王拔用之可也。东南王气将兴,郢中之气不振,宜迁应之为上。”使者复命。 王谓东南木旺,以金制之,命铸金人埋以镇之,因置金陵邑。 召蹻为将,不一年,黔中尽平,因山筑五城。王以为能,令略西南夷,以宽肘后。 跻兵行千里,直抵滇池。而贵阳始通中国,蹻复伐夜郎。 至且兰椓船于岸,步战灭之。因有椓牂牁处,名其地牂牁,建且兰城。 陶朱公以货殖经营,居积富厚,三致千金,即散与贫交。 公有三子,长曰赤孙,善谋而吝。次子辩,勇而戆直,使游学于外。三子论,幼而懦,居家习诵。 辩游至楚,醉后杀人系狱,从者归报。 公谓:“杀人者死,法也。然千金之子不死于市。” 乃治千金装,令少子入楚营视。 长子请死,曰:“父不遣,以为不肖也。”母强公令赤孙往。 公致书庄生,命进此书与金,听其所为,慎毋探其行事。 公叹曰:“长子往而次子死,数也。” 赤孙不之省,至楚见庄生,出父书并金致之。 庄生命之速行,赤孙潜留探听。 庄生入见王,言荧惑临翼轸,犯贯索。王欲禳之。 庄曰:“夫贯索天之牢狱,若释其冤滥,或可消弭。” 王下令尽赦罪犯。 赤孙不知庄生之谋,往索其金。 庄以金还之,而恶其欺己,复入见王,言有杀人陶犯,出狱扬言谓赂王,左右始有此赦。 王令独追陶犯正罪,戮于市。赤孙敛埋负金而归。 公曰:“此汝吝财所致也。”赤孙悔恨无及。 墨子自去齐北游,遇犊子于东阳,言陶朱即天师岐伯,即往见之。 公恐其在妻孥前泄言,邀至外馆表待,叙论数日。 公曰:“子又生孙,予久欲弃此。曾忆吾师有言,财者所以就事也,道成则无用财也。且财曰利,利能害人。如此则财不可以久积也。孰若吾身之多于财也,吾故常散财以赡贫,将寻吾师以还清净。” 墨子曰:“天师不忘师祖,弟子亦念本师。未知今在何处?” 公曰:“犊子前见我时,言扁鹊与郭偃、史苏居恒山。后闻与姑布子卿入晋。” 墨子拜别西行。陶朱公亦不归家,遂撒手南游。 杨朱欲行其教,与孔孟争衡,闻梁求贤益切,与弟布西见梁王,言治天下如运之掌。 王笑曰:“子有一妻一妾而不能治,三亩之园而不能艺,何也?” 杨子曰:“将治大者不治细,成大功者不成小。” 王曰:“此非寡人所知也。” 杨子至郑访列子,有云为壶丘子林引往仇池,会文始也。 杨子在齐、魏、宋、卫之间行教,从者甚众。 时孟子复去齐适梁,惠王求教,孟子执言仁义,终不能用。 当是时方务攻伐,而孟子辩理义之微,明性善,辟邪说,是以所如不合。 先是浮丘翁又牧鸡于鸠兹黄山,大江中有老蟂窃食其鸡。 浮丘欲俟而杀之,镇居山上。 庄生常就之谈道,将丁令威托其教诲,自乃挚妻归宋,隐于曹州之南华山,着书不辍,洸洋自恣,名其书曰《南华经》,共三十三篇。 偶游山下,见荒冢垒垒,一坟封土未干,旁坐缟衣少妇,举扇向冢连扇,怪问之。 妇曰:“冢中良人,生时相爱,遗言土干方可他适。” 庄戏曰:“愿代一臂可乎?” 举扇坟土顿干。妇喜谢而去。 庄归言其事,田氏曰:“甚矣!其不贤也。” 庄曰:“常情耳。” 田知讽己,遂忿然设誓。 未几,庄生忽病而逝,田氏悲伤殡殓。 数日,有少年云楚王孙,特来从学,闻先生已殁,至灵前下拜。 欲留诵读遗书,馆于左厢将半月。 田潜问其苍头,知王孙未配,即浼其为媒。 王孙恐遭物议。田氏曰:“未经北面无碍也。”除服成亲。 王孙笑指柩曰:“先生复生矣。” 田氏顾望回视王孙,即是亲夫所化,惊惭无地,自缢而死。 庄生将空棺盛之,乃箕踞鼓盆而歌:“大块无心兮生我与伊,偶然邂逅兮一室同居。人之无良兮生死情移,真情既见兮不死何为?噫嘻!我非伊夫兮伊非我妻,大限既终兮各自分飞。” 歌罢取火焚庐,遨游濮水,垂钓自乐。 复至中条山,见二人对奕岩下,局竟,一人推枰而起,笑曰:“师弟此局又负矣。” 玄衣者曰:“为人莫学棋心,杀夺无厌也。” 庄生问其故。 二人揖坐于石,衣淡黄者曰:“予魏人尉缭,此燕人文挚。同投支父风真人学兵法,本师以为凶危之事,未可轻授,且教奕棋赌胜。未知何意?” 庄生因请见风后,引至洞府。 风后知是老君高弟,叙礼逊坐。 庄子求谒天母玄女,风后曰:“家师越归,厌山中烦扰,令我居守于此,自往碧落静炼。 近有缭、挚二子,欲学兵阵,故先令奕棋,以决胜负。棋与兵合,有动静进退之道。 能决胜于局中者,即可语以兵机;善败不乱者,知表里阴阳,可教以医术。 挚败不面频,口不饰辞,吾将作书,令往恒山投秦越人,悉求其秘。尉缭留学韬钤,为帝皇混一舆图也。” 当晚款待庄生。明日命挚往恒山学医。 挚勤习数年,业愈通,拜辞扁鹊南游,自号负局先生。常负磨镜局,循行吴市。 因磨镜时,辄问主人得无有疾苦否?有即出紫丸赤药与之,无不霍愈。 如此数十年,值楚大疫,先生家至户到,以药疗之,愈者万计。 后上吴山绝顶,岁岁悬药与人,下济疾苦。 复欲北游宋地,访同门墨子、犊子。去时诏下人曰:“吾欲还恒山,为汝曹下神水于崖头。” 一旦有水白色,从石崖间流下,病者饮之多愈。乡人立祠十余处祀之。 初苏秦回见父母,兄已亡过,二弟代、厉俱长。 秦求见周显王,以自强策说之,王不能用。 复回家治装,入秦见惠王,说以兼并,书十上而不纳。 留秦岁余,赀用乏绝而归。 因取阴符之谋诵之,得纵横术,揣摩既成。 先往说燕文公,悦之。 乃往赵说,令韩、魏、齐、楚、燕、赵合纵摈秦。 肃侯厚赉之,使约诸侯,适秦攻魏,将移兵于赵。 苏秦遣人托名贾舍人,去访张仪。 仪适为楚相,昭阳所辱,闻秦相赵,欲往无资。 遇舍人载至赵,修刺求谒。 秦故为傲慢,激之入秦。 舍人亦云,欲往秦国。复为仪治衣装仆从,同入秦。 出金帛为仪延誉,惠王召为客卿,舍人始述苏君之意。 仪曰:“当季子之身,不敢言伐赵。” 肃侯封秦为武安君,约从列国,路由洛阳。父母、二弟、妻、嫂俱荣之。 入楚,威王如约。六国君臣至洹水会盟,秦请六君俱称王。 六王封秦为从约长,佩六国相印。 是年,齐威、燕文、韩昭俱薨,齐宣、燕易、韩宣惠嗣立。此周显王三十六年也。 初,铚乡子明为龙迎去,止于陵阳山上。春餐朝霞,夏食沆瀣。 山顶去地千余丈,常大呼下人至山半与语。 自言周简王之后,弃荣归隐,以窦为姓,以放白龙而得道。声振山谷,所言吉凶皆验。 其弟子安来寻,问兄钓车在否? 子明云:“投于溪中。” 安往求得之,终日钓于旋溪,不获一鳞。 后二十年,安死葬于黄山,有黄鹤来栖冢树,鸣声如呼子安不辍。安忽自地底跃出乘鹤而去。 盖子安伏土仙成,子明遗鹤来迎。 闻宋国冠先,亦因渔入道,往寻不得,遇负局先生问及。 负局言会见犊子,曾云冠先即涓子,初名任光,今往霍山大明彭真人处访道矣。 子明遂别负局,径投南岳,寻见涓子。已敕为大处真人,居潜山为副。 子明留年余,尽得涓、彭二真道术,乃别游于中原。 涓子着琴心三篇,中有玄理。子明虽受其略,未得其精,因复投鬼谷,研究其理。 鬼谷自苏、张下山,亦出游尘寰,欲觅有根行者入道。 先往石闾度孙膑,指示前因,膑乃悟,遂从遨游蓬岛。 遇方子春与其徒成连,鬼谷与谈琴理,深相契合。 复转入中国,过中条,进谒风后。 风后正为尉缭立心惨刻,不欲教以兵事,乃借言将与庄子远游,转托鬼谷教诲。 尉缭随回云梦,日与孙膑周旋听讲。 陵阳子明来学琴,十有三月尽探其奥。 鬼谷称美之曰:“尘世之琴,无有高出于君者矣。” 子明欲游人间。 先生为改其号曰琴高,出二简令遗苏、张。 膑曰:“先生何缱绻于二子也?” 鬼谷曰:“自古无懵懂仙人,苏、张俱绝世聪明,仙家所最惜者。” 琴高往赵见苏秦,示之以简,秦恭立捧读:“二足下功名赫赫,但春华不能久茂。 今贵朝露之浮荣,忽松乔之永寿。夫女爱不及席,男欢不毕轮。惜哉!” 秦色沮移时,叹曰:“至此愈不能中止耳。”待琴高为上客,欲荐于赵王。 所谓:俊翩不偕凡鸟集,贪夫焉识逸民怀。 第52章 韩夫人殉节流芳 马成子受丹超俗 琴高力辞,留秦第半年。 是岁庚寅,秦王知赵首倡从约,欲伐赵。张仪进曰:“诚以重利求成于魏,复结婚于燕,则约自解。” 秦许还魏地以和,魏报聘。 赵王召苏秦责之,秦惶恐请使于燕,琴高亦去赵南游。 秦知解从约,不与魏地,复兴兵伐之,张仪劝魏割地赂秦,秦以仪为相。 时楚威王已薨,子怀王立。明年赵肃王薨,子雍立。 苏秦去燕适齐,宣王以为客卿。 王好斗鸡,闻渻丘有纪渻子者,得浮丘之传,募养斗鸡。 十日问:“可斗乎?” 曰:“未也。犹虚矫而持气。” 十日又问。曰:“庶几,望之似木鸡,其德全矣。” 于是令与异鸡斗,无敢应者,皆反而走。 纪渻曰:“以之经国理身犹似也。” 纪与陈仲子善,仲子之兄戴为齐卿。 仲子以为不义,适楚,居于陵。身织屦,妻辟垆以易衣食。 楚王闻其贤,遣使持金百镒聘为相。 仲子入告妻,妻曰:“夫子左琴右书,乐在其中。结驷不过容膝,方丈不过一肉,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不保命也。” 仲子即出谢使者。相与逃回渻丘,为人灌园。 时苏秦复重于齐,知纪、陈之名,再访不见。 己亥,秦师伐魏,取曲沃。 惠王怒,谋为合从,仍推楚怀王为从约长。 张仪去秦仕魏。 惠王闻尉缭子善理阴阳,深达兵法,与弟子隐于夷山,聘至。 缭陈兵法二十四篇,其论主于分本末,崇饰俭,右文左武,虽未至于纯王,亦已窥见治本。 张仪问其从来,云是鬼谷门下。 仪未会过,疑其诳己,虑与秦为患,劝魏勿用。 缭留期年,不辞而去。 琴高赍书见仪,仪读曰:“子不见河边之木乎?仆马折其枝,波浪漱其根,此所居者然也。 子不见崧岱之松柏乎?华霍之梓檀乎?叶于青云,根洞三泉,千秋万岁无斤斧之患者,亦所处然也。省之!慎之!” 惶悔无已。 及问缭于高,始知果是先生高弟,遍访已不知所之。 高闻齐相孟尝君招致贤士,客常数千人。高先使弟子雍门周往见,自陈善琴。 孟尝令鼓之,周乃奏清商,闻者泣下。孟尝问所从学,周曰:“学于琴高。” 遂聘高为上客。 周显王崩,子定立。是岁辛丑,燕易王薨,子哙立。明年,梁惠王薨,子襄王赫立。 客卿孟轲适齐,齐人忌苏秦者,刺死于朝,匕首入腹。 琴高哭之曰:“季子不听先生之言,致如此,岂非聪明之误耶?”高遂远去。 张仪闻秦死,乘间说梁襄事秦,仪仍为秦相。 秦惠文乙巳年,仪请伐韩,司马错请伐蜀。 仪争之,错曰:“夫蜀僻国也,拔之,利尽西海而有禁暴正乱之名。如必攻韩,将劫天子,恶名也,神人之所不欲,恐未必利。” 秦王善之,命错为上将。 蜀有梁山之险,恃为外户。 错乃为五石牛,以金置尾下,扬言能粪金,将以遗蜀,但无路可达耳。 蜀主闻而贪,募五丁之后,凿山开路以迎。 错以精兵尾进取之,遂定蜀。 错见所凿之山二峰插天如剑,名剑山。中曰剑门,两崖峻绝,凿石架阁而为栈道,名剑阁。 错步登大剑绝顶,见二美女颜色如玉,相对炼丹。 错义手问之,二女婉容曰:“老君令候度世君来,与以成丹。” 错曰:“救蜀乱,非度世君耶?”乃掀炉视之,丹成如日,径取而咽下。 忽身轻欲举,顾二女谓曰:“有三将在军中,可招之同去。” 二女曰:“恐无功德当之。” 错曰:“唐建威以惠施贫,李德芟以药济病,宋云刀以言觉迷。三人异术同功,应无不可。” 二女诺曰:“惟命。” 错即发声如雷,呼三将上岭,分食余丹,齐腾空而起。 二女亦随之去,偏将申奏,举朝惊异。 周慎靓王六年崩,子延立,迁都王城。是年,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齐因伐之,残破其国。 燕人迎太子平于无终山立之,尽复故地。 齐宣王少子季达,受封平原陆乡,曰元侯。 宣王薨,齐闵王地立,韩宣惠王亦薨,子襄王立。 庚戌,秦惠文薨,子武王荡立。 张仪复至魏,襄王已薨,子哀王用之为卿,逾年卒。 秦武素好力戏,用乌获、任鄙、孟贲为将。 使左相甘茂伐韩,获堕城折肋而死。 五年,使右相樗里疾开道三川,直入洛阳。 赧王遣使郊迎,秦武谢,弗敢见,入太庙傍室,见龙文九鼎,各重千钧,腹有九州字记。 武指雍鼎曰:“此我秦鼎,当携归。”乃与孟贲横关对举而扛之。 武忽力尽坠下,压断右胫,夜半痛死。 疾奉丧归,立其异母弟稷,烹贲以正罪。 赚楚王至秦,使纳地自赎,客死于秦。 三闾大夫屈原立太子横。 赵武灵恐地日削,传位次子何,自号主父。胡服骑射,略地西北。 秦王闻孟尝君之名,聘之。 适燕使苏代至齐,言不可往。 匡章言宜往。 齐湣不决,独门下客琴高告孟尝以还返之术,指同门二客善鸡鸣狗盗,令同入秦,卒赖二人之力,得脱虎狼之窟。 丙寅,韩襄王子厘王立,魏哀王子昭王立。 昭王少子无忌,号信陵君,谦恭下士,食客三千余。 赵平原君胜亦好士,宾客尝数千。 琴高往来赵、魏,游二公子之门,闻宋无道,往察之。 宋康王乃辟公次子,母梦徐偃王而生,遂名偃,逐兄自立,暴虐称王。 游封父之墟,遇采桑妇美,筑青陵台望之。访为舍人韩凭之妻何氏,谕凭献之,不从,即其家夺之。 凭悲愤而死。 偃召何登台曰:“从则为后。” 何作诗二章以见志:“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自高飞,罗当奈何? 乌鹊双飞,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不乐宋王。” 投台下而死。 埋其尸与凭冢相远,一夜忽生文梓二本,旬日长三丈许,枝成连理,有双鸟集树,交颈悲鸣,里人哀之,谓其夫妻之魂化。 宋偃置弓矢于座侧,凡进谏者即射,时号桀宋。 琴高自云赵人,以鼓琴谒见,宋王欲用为舍人,以代凭职。 高即极言其过恶,偃怒,引弓射之,高行涓彭气禁之术。 宋庭君臣如木偶,高徐步而去。 未几,齐湣王纠楚、魏伐宋,破睢阳。偃走投神农涧而死。 齐灭宋。 后孟轲见其强暴,遂归邹,与公孙丑、万章、告子诸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 门人记其语,作《孟子》七篇传世。卒葬于四基山。 齐湣欲伐周迁鼎,孟尝谏不听,适魏依信陵,因使结交于赵,信陵劝王以亲姊嫁平原。 孔穿自鲁适赵,平原知为仲尼之玄孙,礼敬特异。 客有公孙龙者,能为坚白异同之说,与穿论臧三耳,其辩甚析,穿弗应。 平原君问之,穿曰:“三耳甚难而实非也。两耳甚易而实是也。君将从易而是乎?其亦从难而非乎?” 平原君谓龙曰:“公无复与孔子高辩事也,其人理胜于辞,公辞胜于理,终必受诎。” 龙遂去而之燕。 燕昭二年,广延国献善舞二人,一名旋波,一名提谟,并玉质脂凝,体气香馥。 王登崇霞台,二女设麟文席,散华芜之香,云此香出波戈国。 侵地则上石皆香,着朽木腐草,莫不蔚茂。以蕉枯骨,则肌肉复生。 以屑铺地,厚四五尺,二人舞步其上,弥日无迹。 使女伶代歌于傍,清韵流响,空中白鸾孤翔,衔一粟堕地。 二女曰:“此千茎穟,一岁十获,一茎满车。” 王使民树艺果然,因名“盈牟嘉穟”。二女积年不食,王怪问之。 女曰:“吾本玄天神女,为王有夙根,故来富强君国。”王愈敬信。 七年,沐骨之国来朝。 有人名尸罗,荷锡持瓶,云发其国五年而至燕,年百四十岁。 善于指端出浮图十层,高三尺,有诸天神仙,皆五六分,歌音极细,幡幢舆盖,巧丽特绝。 俄而吹浮图渐入云里,能喷水为氛雾,闇数里间,吹疾风而散。 常于左耳出青龙,右耳出白虎,始一二寸,稍至七八尺,乘风云而起,复以手挥之,龙虎下归于耳。 又张口向日,有人羽盖驾螭鹄驱入于口,旋以手抑胸上,轰轰声,人物复从口出。 终日游行城市,或化婴叟,倏死更生。 昭王以为异,二女曰:“留国中炫惑人民,不如善遣之。” 王遂赉以游赀,送之出境。 王不忘报齐,筑黄金台求士,得赵人乐毅,乃尉缭之徒。 用以伐齐,大破之。 齐湣王被杀于楚,王孙贾迎立太子法章,太史敫女为后,用田单为将。行反间于燕,昭王不听。王慕神仙。 初有山人甘需,云受金母传授,来臣于燕,为王述昆台登真之事,去嗜欲,绝声色,无思无为,可以致道。 王从之既久,忽有人曰:“谷将子乘虚而集,告曰西王母将降观尔所修,示尔以灵玄之要。” 后一年,王母果至,与王游燧林之下,乃炎帝钻火之术。 燃绿桂膏以照夜,复有飞蛾喷火集王之宫。得圆丘朱砂,结而为佩。 登捱日之台,得神鸟所衔洞火珠,以消烦暑。 自是王母三降于燕宫,而王方狥于攻取,不能遵甘需澄清之旨,母不复降。 需曰:“母设之馔,非人世所有,玉酒金醴。后期万祀,王既尝之,自当得道。但在虚凝纯白,保其遐龄耳。” 未几,需亦升天而去。 王三十四年无疾而薨,形骨柔软,香气盈庭,玄天二女忽失所在。 子惠王立,以骑劫代毅。 田单计驱火牛破燕军,尽复故地。 时孟尝为魏相。 昭王薨,子安厘立。齐襄迎孟尝不就,终老于薛。 魏王闻孔斌贤,欲聘为相,斌谓使者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固为治世也。若徒委以重禄,魏奚少吾一夫耶?” 使者固请,乃之魏为政,累陈大计不用,遂以病致仕,叹曰:“死病无良医,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 关东诸侯,惟赵有蔺相如、廉颇、虞卿之徒,号称强盛。 秦王以孙异人为质于赵,令大将白起击楚。 顷襄忘仇用佞,屈原屡谏被放,作《离骚》以自怨。 姊媭归访于夔之故宅,慰以力耕自食,原重(zhong)违姊意,乃秉耒而耕。 里人哀其忠皆为助力。 有渔父匿名隐钓于江滨,见原披发行吟,以沧浪之清浊喻劝,原不省,去深山自闲。 原抱石投汨罗江死,乃五月五日。 里人为角黍,投江祭之,恐为蛟龙所食,系以采线。 其地遂号姊归,为之立祠。 楚王游巫山,隔岸有石岸立,问大夫宋玉,稽博古文,对以云华夫人授禹章策之事。 王闻神女善变化,能兴云雨,筑高唐之馆,作阳台之宫祀之。 时楚都郢,白起攻拔郢都。 顷襄东保于陈,秦复取黔中。楚太傅黄歇侍太子完求和。 秦攻韩,僖王求救于赵,赵奢大败秦师。 越二年,韩僖薨,子桓惠立。 明年,燕惠薨,子武成立。 楚黄歇颇好道,质秦数年。 闻咸阳南关有茅蒙,字初成,博学深鉴,知周室将衰,不求仕进。 常叹人生若流电,奈何久迷尘寰中,因弃妻子,往师鬼谷。 先生喜其志,但言根行尚浅,未可传以真道,止授以长生之术。 蒙隐华山修炼,渐悟精微。 黄歇乘暇往叩其道,蒙曰:“子犹未去军国家事,何能语以丹旨?” 歇意未然,蒙曰:“速改图,毋招棘门之惨。” 歇问之不答,但云:“吾友马成子慨弃家山,得胎元炼气之法。子可往岐阳求之。” 成子即晋人马丹,改号列子,复归三晋,偶遇本师王倪,引至狄山伯阳川,拜见师叔,祖颜如少童,号童子先生。 叩其要,先生曰:“闻太上昔谓郁单天王曰:‘道生万物,物不离道,道在于身,不在他人。’” 丹退问其从来,倪曰:“此即黄盖氏之弟子也。” 更问伯阳,曰:“予在亳所师之老商氏。”丹惊甚,问宛丘祖师所在。 倪曰:“师在大宛,为苍精先生,度青乌公以正道,复为西伯昌。今游于淮泗,为东平生,多有受其益者。” 列子告别时,童子先生授以《浴契铃经》。 列子乃入蜀之鹄鸣山,居洞修养数年。 忽李八百策杖至曰:“此山鹄鸣,子当升仙。” 语言相投,复以神丹一颗赠曰:“气为内丹,药为外丹,服此即成真道。” 列子大喜曰:“吾前为马丹,心念此药也。今得以成仙,故更号马成子。” 服丹白日冲举,上朝帝相,后止于岐阳。常凭虚御风,扶摇直上,在空浮游眺望。 有吴郡沈羲善于医,心切救人,功德感天,闻马成在蜀得丹,弃家往访。 时赧王乙卯九年,秦昭之元年。 老君度司马生居仇池数年,引出散关,飞升昆仑,路遇马成,召之曰:“楚人沈羲行仁救济,令来访汝。可引入蜀学道,待功行成,予当遣使迎之。” 正是:业已从先进,还应觉后知。 第53章 神鼎沉小惩强暴 蟠桃熟大会真灵 于是,马成子招羲居泸峰山,与之讲论。成石父常栖迟其间,教服饵之道。 赧王四十九年,黄歇来访,五次不值,复往华山见蒙,亦迷其径。 秦昭以魏人范睢为相,上巳日,置酒河曲。 有金人自水而出,捧水心剑曰:“令君制有西夏。” 秦王闻齐襄薨,子建立,君王后用事,为女中豪杰,乃与齐结好。 复约和于楚,楚使朱英至咸阳报聘,因见歇,述王病笃。 歇与英谋,令太子微服出关,歇度去远,求见秦王。 王怒,范睢劝释遣之。 顷襄薨,完为考烈王,进歇为相国,号春申君,封于阖闾故城,令长子假君居守。 秦王方筑乐宫于渭南,而咸阳宫在渭北。欲造一长桥以通两宫。 水势冲激,工匠无所用其力。 闻齐有圣匠应曜,厚礼聘为董师。 曜观渭水有神物驱水奔腾,乃撮土布之,水不能流,呼神出见。 神伏身对曰:“吾貌丑恶,知仙卿善图物容,故不敢出。” 曜致诚拱手曰:“试出头,当与汝言。”神不敢违。 曜曰:“秦作横桥,无碍汝水道。”神叩首领命。 曜以目停视,暗以脚画地,神觉之,没水不见。 曜即令工匠立柱架梁,数日桥成,长三百八十步。 曜教留神像于桥北京水中,惟置腰以上于水面,使人识之,不敢为祟。 暇辞行,昭王以黄金酬之,悉散于众匠,谓之曰:“尔等知鲁国名班者乎?”疾驰而去。 后名其门鲁班门。 歇惧秦之逼,致数千客以辅国。 成石父寓蜀,又二百年余,济渡甚众,闻春申养贤,改号永石公,率徒数十就之。 春申用宾客之谋,北兼邹鲁之地。 朱英荐师琴高道德,高浮游冀、涿之间,三十余年,聘尊以师礼。 英又荐赵人荀卿,曾论武于孝成王前,复为齐祭酒,学识渊博,聘至用为兰陵令。 春申修政练兵,楚国复强。 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梦附白龙而飞。 明日道遇秦异人,以为奇货可居,遂与结交,为之入秦谋见太子宠姬,求为子。 不韦有美妾赵姬,怀娠二月,献于异人,约为妇。 周年产一儿,光明如练,百鸟飞翔,口含数齿,背项龙鳞。 时壬寅正朔,异人遂名赵政。不韦约遁。 秦军王龁围邯郸不拔,王亲督师。 平原往楚求救,赖下客毛遂之力,楚使春申往救。 平原复求魏信陵,用侯嬴计,窃兵符夺兵,大破秦师。 范睢劝秦灭周,王使张唐伐韩。 赧王徙依西周文公,公曰:“昔太史儋言周秦五百岁而合,今其时矣,不如奉土归秦,不失宋杞之封。” 赧王无计,率子姓哭庙三日,捧舆图请献,降为周公,不逾月而殂。 迁西周公于惮狐聚,命嬴樛毁宗庙,运鼎于咸阳。 将迁,居民闻鼎有泣声,及以舟运至泗水,豫鼎飞沉于水。 入水求之,见一苍龙,鳞鬣怒张,波涛大作,舟人惧逃。 樛梦周武王坐太庙责之,命鞭背二百。 樛既觉,即患背疽死。 孟秋朔,秦以八鼎陈庙,郊祀上帝于雍丘,布告列国。 韩王首入朝,各遣相国入贺。 王欲夸示,率众观鼎,八鼎忽声如雷,皆陷入地不见,太庙震倾。 时东周惠公班之子武公,已立二十五年。 是岁丙午,须弥桃实正熟。 自昆仑会后整及千载,黄老设筵于大地,发金简玉符,命官吏分投,启请天上天下、海内海外真仙。 其间恐有未遍,转仰东岳真君查《东华录》,凡证仙班者,俱邀入会。 因白石生处世最久,地仙必多相识,令青童传语,托其搜阅,有功得足者,招之同至。 青童径至春申门下,密道其故,永石公不敢推委,同门惟属童琴高,不与说明,先别众北往。 齐人赵廓学道于永石三年,亦辞归省。公曰:“子道未全,安可思归?” 廓坚欲往,公勉遣之。 廓行及齐,力疲止于道,市吏以为犯法,将收杖之,廓惊走百步,变为青鹿。 市吏逐入曲巷,倦其蹲憩路旁。 吏又逐之,复变白虎急奔,见粪壤如丘,入藏其中。 吏呼众发秽。 惟一鼠伏地欲遁,喝众捕缚,廓术穷,原复人形。 吏执以付狱,法应弃市。 永石知廓被困,化老翁见齐王建曰:“闻大国有囚能变形者,愿为除之。” 王逊之坐,召狱吏拘至,勒兵围之。 公向廓喝曰:“汝能变小畜否?” 廓知师来救,仍变为鼠。 公从座上翻然变为老鸱,攫鼠于爪,飞入云中,欲带至会所。 以根浅行薄,乃留于泗水香城。 自入蜀泸峰山,招沈羲。羲曰:“马成子曾来言及,辞以德业未就,彼与犊子同去矣。” 永石念葛由尝赠我甜桃,当报之,遂上绥山。有童子守门,问师所在? 答云:“数日前有太上符册,召往须弥。” 永石想,峨嵋太乙诸真谅必先去。 正踏蹰,见何侯、巢、许、严诸人,问之云:“地官七友在周仍为隐士,故招齐赴良辰。惟接舆与妻在蜀,特来寻访。”遂别去。 永石循江东行,经嵖岈蔡、邓二真,亦承册召,结束将行。 同至南障,远见匡氏弟兄,随应元容成大众。 永石趋前检点,皆东南人物,子乔之眷属、老彭之妻孥与仙华子女,华盖师徒,遍视不见。 浮丘因问何在? 应元曰:“蒙主峡山挈我二子二媳。” 永石别行至吴,招琴高,北过泰山。 念崔文子颇有功行,可引入会,至阜乡寻见。 年虽五百余,不得变腾,永石偕与之行。 中条各洞扃门阙寂,将至咸阳。琴高曰:“鬼谷先生尝言茅蒙是上真之器,独处华山,或者未去。” 永石浼其往访。 高去片晌即回,曰:“南岳真君与涓彭约五岳君相至华岳,同萧周二君往邀。初成谓学业尚浅,未得冲举,在路恐误会期。高去亦以此言力辞。”永石叹息。 崔文子曰:“闻茅生之言,心窃自愧,决不敢去。” 永石尚欲促行,见数吏如风而至曰:“众圣集候已久,复令前来迎迓。” 永石乃安置文子于泾河之滨,同琴高飞步瞬息过弱水,是须弥大地,早望见山坡下羽盖重重密布,幡幢对对高扬。 有四了髻小童,凭栏向海南了望,知有客至,入内报知。 赤、水二真君出迎,永、琴控身趋拜,相携上山。 回顾林坞间侍卫神将、揭谤青童皆张幕设席而饮。 一路回廊曲槛,异卉奇花,直至堂前。黄老元君锦襕绣帔,珀玦黄冠,遍体霞光覆护,旁有金童十二,各执云幡宝幢。 黄老立于东阶,笑谓永石曰:“倩子招隐,反为隐者招去。” 永石俯首谢罪,引琴高相见。 堂殿开创十三间,窗牖玲珑,榱题蜚翠,庭罗锦障,地设氍毹。 左右有黄钟碧磬,为宾主进退之节。 佳宾分三等而坐。 至圣高真尊居上座,道隆德懋者设位中堂,后学散仙列于前席。 金钟叩处,前席降阶来迎,揖逊至中堂,仙真各出位叙礼。 永石见上座高真皆拱手请坐。 黄老指坐向东一席,仙丛中走出黄石,鲁班扶永石入座曰:“虚席候公久矣。” 琴高次坐于旁。 赤精道君曰:“酒进三巡,乐奏一阕,而子始至。”命吏斟三觥上献,永石接而立饮。 宛丘曰:“此会惟我先来数月,众位亦宜奉三大觥。”群真笑而饮之。 永石乃自改曰:“焦先以警怠慢。” 鬼谷、涓彭见琴高入会,送酒相庆。 永石将沈羲、茅蒙、崔文子情由细述。 黄老曰:“茅蒙之睿知,沈、崔之雅操,实所罕有,俟其多积功行,迎归大地,授职分司也。” 何侯因约巢许严并舜之七友,亦来未久,审视广筵间,每四人合座,新增许多贵客,皆认不得,连合席二位亦未曾会,问之始知寒衰、王冰。 二人曰:“蒙天师初次挈来,礼节未娴,尚祈指教。” 何侯曰:“先辈韬隐乃尔,晚末负愧良多。”起身重叙坐次,寒、王固辞。 何侯欲知新客姓氏,乃问并坐之师门子。 师门随啸父来时,诸真未集,悉知后来者之详。 于是,窃指上位低声而言曰:“顶负圆光,身披七十二色,是高上虚皇玉清圣境大罗元始天尊。 右首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希夷而微者,是太清仙境混元道德天尊。 左首应变无穷、体有葆光、注而不满、酌而不竭者,为上清真境玉晨灵宝天尊。 左席南面而坐、身生三十二色宝光、常有红云捧拥者,即金阙至尊昊天玉皇上帝也。” 何侯曰:“无烦逐位宣扬,只以未识面者言之可也。” 师门子曰:“金蝉子下首、西坐面东、紫金像、白毫光、庄严具足、变化无常者,乃西天竺国梵王太子悉达释迦牟尼。 佛前席北面坐者,即其徒阿难迦叶及阿罗汉诸尊者。 牟尼左座诸佛,貌古心古,道证不动,历世最久,溯知未来,乃过去佛也。 牟尼右座下,不具庄严、不着色相、重颐大口,坦腹嘻嘻、手持气母者,舍卫抵陀太子弥勒佛也。 青莲妙相、满月金容、专务清净、有大慈悲、西域称为阿那婆罗吉低输,即南海普陀落伽山,潮音洞普门大士慈航也。 常现宰官妇女身说法,随感而应,寻声救苦,是号观世音。 其道友二人,坐于左首者曰文殊佛,常谓其有妙德,居南土清凉山,仁比旃檀,步承莲朵,化通万汇,普济群生,有大辩才,故曰大智师利。 坐于右首者曰普贤,西方称为邲输跋陀,居峨嵋西峰,自相不常,随求而变,神周无朕,应念而生,有大威德,故曰大行神力。” 师门子正待言及九天三元、五岳师相,适有值筵仙吏捧壶斟酒。 何侯曰:“但言其概足矣,不必细谈出处也。” 师门遂约言之曰:“玉皇同圣父圣母,后妃子女、列宿星君、各部将佐、社稷之神。 周穆王造父,赖西王母荐于上帝,为马监天御。 赵简子王良,藉天台王君举为武库天虞。 在汉中天驷星旁,北极玄帝亦同父母并水火二将,率诸军吏天神。 应元真君召屏翳为云师,统部雷霆将吏。已上百万天神,或停半空,或屯山野。 下方东岳带五子一女,及校籍曹官造化神黔羸、嫔妃仙眷。 南岳相涓子、彭宗。 西岳相萧史、周亮,并秦穆、弄玉、太白老人、叶君、陈宝。 北岳相杜冲,同扁鹊、阳厉、负局、郭偃诸人。 中岳相宋伦,及蔡琼、邓种。 东华帝君带九子二女,神荼郁垒,灵真子郭叔、姚坦之徒。 西王母领四媚诸女,其徒巫阳、巫咸、女娃。 赤真君率南宫列圣广寿老人、荧惑小儿、水精道君,设教南洲时旧徒。凡有德行者,皆归广野,孟子诸弟子,俱亦随至。 中条汤武伊周宛丘之徒,姜若春、仇池、文始宅眷,其弟尹轨,并壶丘子林、尹文子、列子、庄子、老成子。 南荣趎、崔瞿、士成绮、柏矩、犊子、阳都女、纪渻子、季达。 王子乔同父灵王、弟眉寿、妹观香、妻太玄,七子二女。 武夷二子同母太姥、妻太阴、二女。 南楚匡生兄弟玉子之徒,太阳子、太阴女、鬼谷之徒,孙膑、琴高、晋之师旷、周之苌弘、吴之姑布子卿、蓬莱方子春、蜀中葛由、金堂李八百、其女弟妙应、大剑山司马生、酆地赤须子、冶仙梁母、欧冶、干将、莫邪,包山之灵威丈人,阳山之公孙圣,并公同来之三高人七隐士。此皆乍会者也。” 何侯谢教,仰视夔龙边,螭虎地之碧玉匾上“玄白堂”三字乃纪后复篆,中填珠钿,皆丈竖箕点,铁画银钩。 俯看堂中:“香腾古鼎,花簇雕屏,八宝承几,五金作筵。 案列龙肝凤髓,麟脯雉膏,盘盛火枣交梨,紫芝碧藕。 座上客有戴芙蓉冠、连花冠、一字冠、九云冠、嵌宝紫金冠,剪箨刳瓠异制。 会中人有穿绛绡衣、虹霓衣、白鹤衣、百花衣、列宿山河衣、裁云缀羽乔装。 女真皆翠翘绣帔,风致翩翩,高士则荷衣卉服,仪容楚楚。 或开怀而饱德,或抵掌而谈玄。人人绿鬓方瞳,个个奇姿异采。” 一真与玄女评论时政,忽乐声动处,有伶人数十,手执乐器,金童九人捧壶托案,玉女九人执盏擎杯,簇拥黄老出席送酒。 倾醍醐之浆于?琈之杯,自首席依次送去。 将及中堂,俱起立逊谢。 黄老立于筵前,命玉女各筵送遍,然后就坐。 风后乃问于一真曰:“弟子闻德者得也,周既失德,合为有德者得之。嬴秦何德,而得周之天下。” 一真曰:“幽王失德,西周已亡。秦襄实保丰岐,而周秦为同祖,但恶其取之以力耳。然六国未亡,嬴秦先灭,未享天下之实,而索逋求偿者已接踵出矣。” 风后不解,复问本师,玄女曰:“子知周武代商,以木德继水而王。夫秦金也,虽能克木,然木之子火也。火能烁金,子来报复母仇,始能继木而王也。” 风后曰:“五行之义固然,犹未知嬴秦先亡于六国之故?” 玄女曰:“世有王者山魔君先降嬴秦,强暴日甚,故天暗以吕易羸,斩绝其后。吕秦不久亦亡,诸魔殆尽。而后真命者出焉,逐鹿中野,为王前驱。” 第54章 善诙谐仙官演剧 持戒律老佛谈禅 复问:“应运为谁?” 玄女曰:“赤帝之子,当现于斯时耳。” 问:“吕秦气数几何?”玄女不答。 一真笑曰:“吕,二口也,不越二世而亡。” 风后曰:“周之王天下数十世,累仁积德。今赤帝当兴,其先果何如者乎?” 一真未及答,对席宛丘曰:“其间有段因果。昔刘累者,尧之后也。事夏为御龙氏,曾醢道君之谪龙,我以药活之,跨回南宫,色化为赤。 今我驾此赴会,经过丰之大泽,俯视坂上,遇妇夫二人。 察其根由,乃知赤龙当显。 初御龙更为豕韦氏,商衰徙于唐,周复徙杜,为唐杜氏。 宣王诛杜伯,其子适晋,为范氏士氏。士会奔秦,后复归于晋。 其留秦返者,更为刘氏,后随魏徙大梁,梁灭转东徙于丰。 其人即刘氏子。母初梦赤鸟如龙,戏之而生。其媪亦母虬托生。 我因降大泽阪与语,解左骖雄龙与之。行之洛池,又解右骖雌龙纵之,使其为偶,生将周岁矣。我故来此最早。” 风后曰:“刘累聂赤龙为脍,何德之而反光大其门?” 宛丘曰:“子犹未之审耶?自黄帝以来,少昊之孙有高辛,颛顼之六世孙有帝舜。 舜后有田齐,舜之五臣。 禹为夏,契为商,稷为周,益后为秦。 惟皋陶用法峻严,致伤天和,子孙故不得显。 然有六蓼之封,而尧之功德巍巍,邑子丹朱于房,式微甚矣。 今之继周而王者火也,尧王以火德,故其后应兴也。 刘累尝醢雌龙,后必受女主之祸,报施岂有爽乎?” 风后曰:“弟子欲佐命真主,摄伏诸魔,少积功行可乎?” 邻席黄石公曰:“既有此志,予当助子一行。”风后称谢。 周穆离席告上帝曰:“臣满欲暂游人间,不识可否?” 帝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出,天道之常。然亦有不能正五百年者,今元续十五劫,去此尚百余年。子当应运而往,不可太先于期,致天马放逸,难于羁绁也。” 西王母曰:“此去恐昧本来,中年当来观子之得失。”穆拜谢。 庄周对席微笑,有欣羡之色。 玄女曰:“庄子且耐守星宫,待时而动。” 盖罗天星众,俱有司守,神归则明,神游则昏。 茅蒙乃上界星官,居木德岁星宫中,周末下降于世,今将召入须弥。 庄周在中条,常随玄女出入天衢,寓神于星宫,如朝觐之邸舍。 上帝以蒙未返,岁星失守,即命周暂驻其宫,为本德居摄,非陈请奉敕,弗敢离也。 葛由谓四冶仙曰:“僻处一隅,未睹中原之盛,欲观东南王气,望相引一行,席散屈至荒山。有造成五色木羊,可乘之同往。” 皆应曰:“可。” 斯时满堂笑语,合座飞觞。 有一女教师领女乐百辈,翠眉绿鬓,皓齿朱颜,身穿霓裳舞袖,绣带彩裾,手执檀板云璈,凤笙龙管,向前参拜,起立两班,顿开清喉,唱出玄歌一阕,莺声呖呖,婉约悠扬。 歌毕余音缭绕梁间。 黄老随命起舞,众女童皆撤去乐器,长袖搏风,轻裾飏彩,如游龙飞凤。 观者无不怡心悦目。 舞罢,即传杯走斝,以供使令。 少顷,走上数对美少年,锦衣花帽,博带乌靴,跪禀曰:“南楚侏儒优孟,善体人情,揣摩形态,尝扮孙叔敖感悟楚庄。故元君召敕为大演仙官,导我等嬉戏,排遣情怀。今有新演时文,敢侑诸上真一觞。” 时堂中微暗,黄老命掌灯。 顷刻宝炬流光,珠灯射彩。 诸伶结束登场,演出吴越争衡近事。 始而夫差报越,勾践败栖会稽,范蠡侍之入吴。 继而归国,聘处女陈音教习君子军,谋伐吴。 夫差宠西施,信伯嚭,戮伍员。 端木子说吴伐齐救鲁,夫差北渡,与晋争盟。 越兵乘虚破姑苏,吴亡越霸,蠡见几遁去而终。 有知音者击节低和,狂放者拍掌称奇。 王倪戏谓陶朱曰:“持危定倾,大夫之劳也。当日固如是乎?” 陶朱笑而不答。 在坐姑布、公孙、冶仙、剑仙,身历其事,不胜感叹。 夜将半,赤精、水精亦出席送酒曰:“蟠桃大会,木公金母已曾作东,今又黄老开筵。惟荒山无物相邀,敢借献一樽伸敬。” 自首席送至老君前。 老君逊谢曰:“道君适周时,重约会期,予订以周亡再晤,今果然矣。” 水精谢指教之德。 奉过元始、玉晨、上帝诸真,广寿、柏皇上前代劳,各席送毕。 皆酕醄醉意,惟西方释迦诸人不饮,爽然自惺。 偓佺问曰:“此仙家醽醁,非人世曲蘖之比。我师何为不饮?” 牟尼曰:“酿或不同,而名则无殊。醽醁非醉心之味,岂俗客能尝?曲蘖有乱性之权,乃众生宜断。 五浊世中,上善稀有接引,下根防微杜渐。若非行自本身,愚蒙便生疑见。所以五百大戒,先于我始。” 水精曰:“善哉,老佛之言。即吾儒克复之功也。” 偓佺曰:“酒能乱性,我师戒之,又能陶情,仙家饮之。我今无酒且从佛,遇酒仍学仙,不必拘此执彼也。” 黄盖、广寿、五龙巨灵诸人皆笑。文始曰:“但能性命归真,便与乾坤等量。假天汉作屠苏,引长河为酥酪,犹洼樽而杓饮耳。” 老君微笑颔之。 观音素喜清净,乃恭敬启问佛之设教云何? 牟尼曰:“我好释,故以释为教。盖释去万缘之意也。” 文殊、普贤亦合掌求示,牟尼从肉髫中涌出百宝光,怡然曰:“诸世尊见问,请言其概。世人皆苦空贪着,入垢执迷,我教以解脱嗔痴烦恼,断除慧业尘劳,觉彼愚蒙,拯诸沉溺,拔有漏之身,超无量之劫。以戒律为教文,以禅定为功课。仿佛乎天尊之醍醐甘露也。” 三大士欢喜谢教。 黄老曰:“承诸真不弃,辱降荒山,无以为敬,有新成九鼎神丹,服之者与天无极。”呼内侍取来。 有顷推一辆小金舆至堂,垒无数丹药,满座周旋,每位一颗,恰符其数,无有余欠。 黄老命金童以所着《正一经》九卷,陈与各席传观一遍。 齐声赞美曰:“元君立言,无上至真玄妙旨也。” 饮至夜阑,皆起告辞。赤精曰:“既因蟠桃作会,且待摘来上寿,以应千岁之期。” 黄老曰:“桃核散播,杂出于众树间,典守乏人,成熟时被紫鸾、玄鹤、丹凤、黄猿采啄狼籍。已命小童去摘,未知可能遍供。” 宛丘、浮丘、应元、镇元皆曰:“长筵广席,酒已过多,不如偕至林下,随意摘尝鲜果,何必定于桃实。” 群仙曰:“妙哉!”出席相携同步,揖逊下堂。 只见:“数百对碧绡灯,高挑前导,照山径崎岖; 几千柄翠羽扇,贴近横遮,防露华沾湿。 风清三界步虚声,月白九天沆瀣降。 参横斗转,气朗云消。 晓筹初唱,共瞻飘渺天关; 旭日将升,乍见微茫烟树。 隐现楼台宫殿,从衡匾额标题。 金光堂、戊巳堂,绣袍仙吏纷纷; 中央殿、广明殿,羽服道流簇簇。 资始楼头,玉面仙姬凭碧栏; 承天宫外,金爪力士裹黄巾。 数不尽翠阁琼楼,游不了华亭茂苑。 无限峰峦绝壁,环回洞壑层岩。 天成池沼,化龙金鲤潜游; 生就桥梁,显瑞青麟闲走。 欲眺望,有台榭登临; 思延伫,有轩亭徙倚。 古桧长松,夹树委蛇曲径; 清溪远岫,周遮幽雅仙居。 非徒仗展难穷,即使舟车莫遍。” 行至一处,殿额上书“神龙殿”,门横金锁,户扃铜驼,外列守门神将,旁参值日功曹。 容成喝退神将,跃上窗棂一望,果有神龙数头,热腾腾一窝盘踞,问黄老曰:“狞恶之物,豢养何为?” 黄老曰:“此水官禹王收贡金所铸之鼎,三代以德相传。耳足俱有龙文,岁久通灵,不欲就鸾咸阳,阴来告我,命力士摄至,建此殿居之。” 命功曹启钥引进,九鼎按方而列。 诸真曰:“神物岂久居人世哉?” 观叹良久,出殿曲磴道而下。 在山腰望去,坡前金杏黄梅、赤桃紫李,垒垒满树。 金童提筐执篚,满贮奉献。 比方诸昆仑者,更觉红大,啖之甘美非常。 回看树上,犹自茂密,盖地大而舒,土肥而厚也。 群仙入林,恣意采食。 小子章摘四颗红大者怀之,朱襄君纪后曰:“食之足矣,怀之不已甚乎?” 章惶恐曰:“家母不尝此味久矣,况今尤胜,将以归献。”群仙皆称其孝。 西母适闻之,转谓女娲曰:“予长女太焕,次女太英,配应元二子。三女太武,已嫁容成。幼女太真,为有黄之室。惟四女太琼未字,观小子贤孝,愿许以归之。烦神媒向太乙道意。” 女娲承命言之,太乙应允,即令章拜谢。 时老君与庄子临溪偶语,王母之侍女各以锦袱包裹果品。 庄子笑曰:“口燥假以止渴。”径自解袱来取。 母曰:“不问而取为盗,子又来偷食吾桃,独不畏青鸟耶?” 庄子曰:“如言青鸟,正当谢教。彼时不遭其啄,焉有今日?” 老君曰:“嗟乎!世多岁久精灵,虽经采炼,未受琢磨,仍属野仙,吾子可谓因啄而成器矣。” 庄子曰:“弟子在中条,有张老者,自言尧时甲子生,学问渊博,好穿素袍,附居山之阴,就学于玄女。 又一徒曰袁公,自教越归山相随学艺,极能变化,精于击剑。当此大会,玄女教其努力勤修,改易面目,许以入会。” 老君曰:“大盈若冲,子未可自足其志。”庄子愧谢。 王母曰:“吾子曾寓冀州,莲花山洞,有神人居焉,得传其道否?” 庄子曰:“弟子慕其名,往候年余,不得一面。 其女徒麻姑云:‘师藐姑,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厉疵,而年谷熟。’ 吾以是言狂而不信。 麻姑诮我曰:‘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聋者无以与乎钟鼓之听。岂惟形骸有聋瞽哉?’ 夫知亦有之,谢问其师之归期,更问曾与高真接洽否? 麻姑曰:‘吾师穷游八荒,归期无准。其性傲忽而淡远,不喜与物接,故凡都会之所,未尝往与。’” 王母曰:“此乾坤至精之气所钟。予识之久矣。” 闲谈之际,有一人跛步拄拐过玉兰桥。 老君呼之曰:“李铁拐劳碌,到何处去?且来少憩,有事托汝。” 凝阳稽首曰:“何事见谕。” 老君曰:“吾子尝至中条,知张老之根由,为我寄语,教图向上事。时至成真,寻常莫及也。” 凝阳曰:“足见慈悲方寸,归即传示,使其自励。” 忽闻玉磬琤琤连响,老君曰:“客将行矣。” 见桥南青龙驾辇,白鹤随轩。 天上高真先回,黄老送至云衢而返。 山前高张翠盖,整饬旌幢,五岳君相因政务倥偬,皆欲辞去。 涓子虽居潜山为大处真人,见须弥景致,沉吟注想。 黄老喻意,为众宣言曰:“此山形如莲花,其下根柢极小,渐上而渐大,大处为四洲南极入地三十六度,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北去极各九十一度,半东西之极,各当天地之中。 度四海之水,在须弥山顶盘旋而下,注于大海。 日月星宿环行其津,迭为明暝也。” 涓子曰:“周礼土圭测日至之影,尺有五寸为天中,谓颍川阳城是。 又验得衡山无影,过衡山则景在南,故交广之右为日南。 阳城去夏至黄道十二度,天上一度,仅值地二百五十里也。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约算围三径一,得一百二十二度,该三万五百里。若依旧说,地径二十四度,岂止六千里乎?” 黄老曰:“有谓东西南北皆九十万里者,又不详四海内外,自是不足论。 然海内不过二三万里为实;而海外又有如四洲者亦非虚也。 圣人以阳城为地中,盖惟声教所及,则以人合天之道,但取九洲之中为中足矣。 不欲远骛为奇也。 夫天地之大,果止禹贡耶? 要之阳城,乃大地之辰位,天顶正圆,圆处尚高,辰间低。 以勾股法算之,故寸景仅得二百五十里。 衡山无影,非正午之无影,专稽于晷度,有高下远近之变耳。” 涓子复拜问释迦曰:“西域诸国,偏在瞿耶尼,其理与数亦相符乎?” 佛言:“普天下有五大洲,一曰亚细亚,别有利未亚、欧罗巴、亚墨利伽、墨瓦腊尼伽四洲在其外,此则大地之垠堮,略可观矣。 天竺直阿耨山之正南,山顶有阿耨大池,水分流为四,入中国为黄河,注东海。其三面各注南、西、北海。 中国实在东南,为瞻部洲,相通七十余国,如朝鲜、日本、流球、交趾、暹罗、天方、大秦、安息、波斯、条友、回鹘诸国,皆在其内。 东北大洲曰胜神,西北曰俱芦,西南曰牛贺,四洲统名娑婆世界。 土形正圆,故所生人物亦象其形,盖天地之中气。 其他世界环处娑婆之外,形皆偏侧尖缺,故所生人物,亦多不正云。” 涓子复问:“诸天亦有名乎?” 黄老曰:“周有三十三天,各有帝宰。高上曰须焰摩天,次曰兜率陀天、四大王天、?利天、乐变化天、他化自在天、梵众天、梵辅天、大梵天、少光天、无量光天、光音天、少净天、无量净天、遍净天、福生天、福受天、广果天、无想天、无烦天、无热天、善见天、善现天、色究竟天、无边动处天、无边识处天、无所有处天、非想非非想处天、四象天、常憍天、持鬘天、坚守天。当须弥山顶,为帝释天宫。” 第55章 陕河滨老君寄迹 幔亭峰太姥称觞 “诸天分列,穹窿常静,宗动列宿,火星游道,水精施化。 太虚之九重,所辖大小不等,方应钧、青、阳、旻、玄、苍、朱、昊、幽之九界。 凡天门九重,其神皆虎豹司其开闭,下人欲上者,啮而杀之。” 涓子谢教,愿假须弥片土,结庐安制,五岳听其自恣。 黄老因四洲机务繁剧,少掌钧轴之人,遂授以中黄四司大夫北海公之职。 西方诸佛将辞去,慈航、文殊、普贤三大士皆愿随行。 群仙有兴致未阑者,不即别去,在大地问水寻山,拈花看竹,击剑弹棋,赓歌酌酒,后留连数日而散。 木公九子欲奋志苦修,随太极仙人南去,寻悟源头。 老君欲度茅蒙、沈羲、崔文子三人,不归清境,先自别去。 庄子求玄女请假数日,游行人世,与焦先、扁鹊、姑布、琴高、负局、阳励、郭偃、史苏、武夷母子诸仙皆随南来。 鲁班仍称应曜,与风后、黄石寻访真主行事。 老君等入散关,至城固,见一峰特起,颇似斗柄,曰:“此斗山之穴有肉芝,名千岁虾蟆,食之可益年寿。” 扁鹊令弟子回恒山,自居此采芝为饵,常出救民疾苦,医者辄愈。 居民虑其远去,筑一城留之。 越数年,鹊欲去,通一泉于城下,谓居民曰:“凡遇岁旱,可以白羊投泉中。” 后试之即雨。 老君同众驾云过陕河之滨,焦先下指曰:“卖药自乐者崔文子也。” 老子与先下降。 文子见是永石,问所会如何,先曰:“为我后至,使先至者焦待,故我改名。” 焦先出袖中蟠桃一颗、大赤枣五枚投之,文子受而未食。 焦先令拜老君,文子问道号,曰:“我河上公也,未知欲何所得?” 文子曰:“求身轻善走足矣。” 公曰:“欲飞步之法,石公自能教之,我授汝金丹真旨。” 文子伏谢,转求焦先轻身之道,先曰:“汝且食此桃枣。” 文子食之毕,甘美非世间味。 先曰:“蟠桃、火枣食之,骨换髓易,身何难轻哉?” 文子抖身,觉矫健异常。 老君遂结庐于滨河之虢地,与清溪、中条相邻,优游以待河清。 且叮咛姑布子卿曰:“遇杨墨二子,可传我语:因其立意一偏,故遭屏斥,如大阐孔氏之传,矫其前失,后期可望。” 子卿领诺,辞去。 文子闻南交地多产砂,越裳氏界有山产金,可取作丹,遂改名安期生。 同众南行,至魏,子卿曰:“有徒唐举在大梁,欲一会之。” 武夷君曰:“今丙辰岁,家母年千二百岁,敢屈诸高贤至荒山同饮寿酒?” 众曰:“自当捧觞称祝。” 焦先、琴高与安期订曰:“候子丹成,便来相庆。” 遂分投别去。 子卿在夷门北寻见唐举,问曰:“游相以来,有迥异者乎?” 举曰:“卿相常有,而道骨者罕见。” 问卿相为谁,曰:“在赵曾相李兑于百日内当秉政,至期,兑平安阳君乱,果拜司寇。 又遇燕人蔡泽乘敝车游说,笑谓之曰:‘鼻如蝎虫,肩高于项,魋颜蹙眉,两膝挛曲,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 泽夸曰:‘富贵所自有,不知者寿耳。’ 语之曰:‘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年。’ 泽去游韩赵,不得意,返至魏郊遇盗,釜甑皆失,息树下,予复见之曰:‘子金水之骨,当相于秦。’ 泽虑道远无赀,因解囊中数金赠之,遂入咸阳,说应侯,荐拜为相。” 子卿叹曰:“仙材之难遇如此。” 举曰:“惟梁市酒家工人,自号酒客,与主人作酒酿,味极佳,日售万钱,家致富。 酒客偶醉,主人逐之,后酿常败,沽者不至,家遂贫落。复招之,酒客笑不应。 有贾人异其行,妻以女,或去或来,自言已百余岁,不以室家为念。 吏民举之为梁丞,始言姓名曰张湛。 使民益种芋菜,三年当大饥,今岁果如其言,梁民赖以全活。 予以此人为奇,欲求一见,已被魏王子骞留入宫中,寝食与俱。” 子卿曰:“俟其出而观察之。” 是岁丁未,东周靖公之二年,燕王喜之元年,各国太史奏岁星逸光。 时庄子别行入蜀,自称姑射老叟。 至内黄,遇一人曰路大安,字明光,素好道德,因告之曰:“留神恬淡,集性希夷。行动布炁,漱液炼神。” 语毕,冲天而去。 大安乃舍家修道,应声度患。 其后,太上命玉童赐玉钥匙十事,大安意开神解,仰观岁星,暂临赵地,遂束装入赵。 庚戌春,平原君卒,燕兵袭赵,赵用廉颇、李牧为将,大破燕师。 是秋,秦昭襄王薨,太子柱为孝文王,三日而薨,吕不韦奉子楚嗣为庄襄王。 蔡泽知王深德不韦,乃托疾以相印让之。 东周靖公闻秦连丧二君,说各国合纵伐之。 秦用不韦为将,执靖公归,迁于阳人聚,以奉周祀。 是冬至明年癸丑夏,天下大旱,皆祈祷不应,魏安厘王忧之,问于孔斌曰:“世有排难解纷者乎?” 斌曰:“鲁仲连。” 王曰:“仲连强作之者,非体自然也。” 斌曰:“作之不止,乃成君子;作之不变,习与体成。” 王曰:“不肯帝秦,今逃之海上不可得。” 斌请出榜,召募高士,王从其言。 骞荐梁丞张湛能知未来,召问:“雨可致乎?” 湛曰:“月出如血,天尚未雨,非求之可得。” 王知不可强,叹息不已。 湛出朝门,二相士交语曰:“真鹤形龟背也!” 湛恭身前问,相士邀至僻处,曰:“子具仙骨,何汩没尘世?为子惜之!” 湛曰:“因卑官拘系,王子多情,不能即去。曾从墨子数年,有约来度,故暂留此耳。” 老相士曰:“学出世者,国犹可弃,何有于区区之职! 且求师非执一,惟道高者从之。 闽中皇太姥者,相传神星之精,为彭真人之配。 母子居武夷山,能呼风檄雨,乘云而行,时人呼为圣母。 既魏王有求雨之意,可假此往彼,得见圣母,自有益于子,我二人先往相待也。” 湛喜问姓氏,子卿语之而别。 湛以其言入告,王命子骞亲赍礼物,令湛随行。 拨侍者十人、御者一人,乘轺车速去拜求。 其夏四月,秦庄襄王郊上帝于雍,代周而祀。 是日,日有食之。 立三年薨,不韦扶太子政即位,时年十三,尊赵姬为太后,不韦号称仲父。 明年乙卯改元,子骞同湛等假道于楚,渡江过吴越,百日始达武夷山下。 见姑布、唐举坐林中,招骞、湛谓曰:“已先见圣母,云火德将兴,雨水未至。 如魏王子心诚救济,可往前山天柱峰头独居辟谷数年,或能感格天意。 湛等留此服劳,时至即遣相报。” 骞如命往,坐峰下,辟谷静养。 至丙辰中秋,彭真人回山相聚受庆,四岳具礼来贺,惟北岳杜真人亲来上寿。 有浮丘玉子、太阳夫妇、蔡邓二寘、邻近仙华之眷属、华盖之容成太武、天台王君父子。 焦先、琴高往香城,以余桃啖赵廓,即能飞走,带至武夷。 先在者,子卿、举、湛等。 是夜,月明如昼,在峰下结彩亭设宝座,施红云裀、紫霞褥,群仙请彭君、圣母轮流把盏称寿,依次就座饮宴。 酒酣,仙女谢英妃抚长剑作歌,伶人奏乐,音飘山谷。 此山有三十六峰,天柱峰即骞坐处。 玉女峰有三石,比肩而立,其色红润,望之若仙。 铁佛峰即建幔亭饮处也,下有九曲溪直通山顶。 溪旁村民四绕,安居种耕,常时只有猿啼嶂月,云锁溪篁。 此夜忽闻笙歌隐约,笑语依稀。 有好事乡民相约追寻,随声行及峰头,见彩幔下辉煌灿烂。 芳筵上许多名衣上服之士,罗列佳肴美酝、鲜果山蔬,乡人垂涎之甚。 武夷君知有人来窥探,命童引至会见。 二君呼之为曾孙,赐宴亭下。 村人见屋宇器用甚盛,乐色食味皆美,惟酒味差薄。 有童斟送,村人欢喜大嚼,不觉大醉,皆倚桌枕臂而卧。 至日午醒来,却在家中床上,起身共说其事,猜疑不已。 觅踪至山顶,并无幔亭仙侣、灯火笙箫,止有酒香扑鼻,果核堆阶,不胜惊异而下。 盖饮宴群仙见天色微明,撤去幔亭,移入洞天深处,换席更酌。 杜真人不识骞、湛,问之,武夷将祷雨事言之。 杜真曰:“细论气运,周德非火莫继,赢秦金王,但能灭周,非相继之正。 吕政以水继秦,阴险待国,上天恶之,故不欲雨。 然火藉木生,无水不能苏木。 政,原镐池龙君,亦五帝子。 时至而起,前有神医在彼,教民投旱得雨,秦已有之,况他处乎?不日将甘霖四沛也。 魏骞果能志心求道,亦当引入仙班。” 长武君曰:“此须天台王君检察。” 须弥会后,天帝降敕子乔,赐号元虚真君,令注录地仙人数,执掌簿籍。 去年初夏,有神人数辈见武夷君,称为山主,云天台君欲假此山避冗注籍。 二君择对面百丈山,古木苍藤,人迹罕至,东南飞瀑如散珠喷雪,暑气可销。 令山匠厂厅曲院,鬼府神工,迎王君馆此。 真君子七人,皆太玄所出,曰属临、属隽、属清、属谊、属殷、属将、属仁,二女曰丽英、霄贞。 七子常至武夷参赞,籍成,藏天台洞府。 时于百丈校定未完,亦来上寿,闻子骞事,即令七王子属仁往视。 湛闻之,招十一人,奔至峰头报知。 骞陈礼物,焚香伏候。 属仁席散控鹤而起,觉香篆氤氲,即从空下视,骞、湛等拜见。 属仁观骞丰骨异常,遂携至洞。 真君遣玉女何凤儿往检山籍,知是老君弟子亢仓。 先以饮酒过度,不循玉律,故谪居尘世,须二百年方得脱骨羽化。 因有悯世之心,可即度世矣。 遂语之曰:“湛等是汝旧徒,能引济其师,我并度之。” 于是赐骞等胡麻仙饭、九品丹书,又书一符与之曰:“子既欲雨,可往南山龙潭,投之即雨。雨后速回报知汝父,早毕政事,时至便行。” 骞泣问父龄国数,真君曰:“汝父寿不出二十月,国祚不出二十年。” 言讫,别武夷诸仙,驾云軿统众回山。 骞遵命至山南祷嘱龙神,投符未久,即云霓四塞,大雨滂沱。 骞、湛等赋诗纪其事,即回魏报命。 时秦王政丁巳三年,以魏信其反间,复用兵伐赵。 自信陵废后,赵魏好绝,赵孝成王薨,子悼襄王立。 是年魏信陵卒,明年戊午春,安厘王病,闻阳城有郄俭者,少行猎堕空冢中,不得出,饥甚。 见一大龟,数数回转,俯仰张口吞气,俭素闻龟能导引,乃试随所为,遂不复饥。 百余日后有人窥冢,见而出之,竟能咽气辟谷。 后遇子安王公,授以蒸丹之法,自此能含枣不食,闭气不息,可至半岁,方饮水三升。 举家习其法甚效。 魏王召试其术,闭置土室中,数月不与食,颜色悦泽,王始求教。 俭乃神异其说,王不能行,病危,嘱太子增曰:“秦愈强盛,魏必为其所并。当以国史与我同葬,不敢弃先王之典章也。” 及薨,子景闵王立,是秋葬父于牧野,尽将周书、晋乘、度数、文章藏于冢中,托婿卫君角守墓。 已未五年,秦遣蒙骜攻魏,拔朝歌,魏君率支属东走野王。 魏王因父墓失守,北向痛哭,欲拜弟骞为相,骞坚辞,密约张湛等间关走入东闽。 一路碧水丹山,重至武夷,拜见圣母求道,教在附近诸山寻觅姻缘,道可成矣。 山多人熊、黑狒、木客、山魈,时出伤人。 骞等至东南一山,形势峭拔,多云雾笼罩,隔溪一带松林,湛等结庐于此。 子骞炼铜铸剑七口,佩剑独行而东,见岩洞中一道姑独坐,发光若炬,骞疑怪魅,拔剑前叱。 姑起对曰:“妾乃龙湖君之女大鱼姬也。奉天台真君命,居此候君,以谐姻眷。” 骞愈以为魅,挥剑直取,姑以长袖拂开,递一竹简曰:“祷雨时曾将此符投我潭乎?” 塞验之果是,沉吟未答。 姑指曰:“淅仙至,可作证明也。” 骞举头见白鹤从括苍来,即前所遇控鹤仙人,释剑恭迎。 属仁云:父言真君是太上高徒,偶谪尘世,今将授职名山。龙女曾助雨应祷,夙缘当合,可纳为室。”又授以换骨之诀而去。 不敢违命,与大鱼姬居数月,忽旌旗车马,侍卫万人,云奉老君法旨,敕为司命真君,迎往天湖山居住。 真君遂尸解登车,与姬同赴。 其山有三十六景,殿宇反建于潭中。 后生四子,长子拨居晨山,凡岁旱祷之立应。 张湛等常来会于玉清洞。 一日,焦先、琴高、赵廓至,曰:“我三人别后居泗水香城,年来察楚之王气渐衰,将择帝至之乡,欲识真命之主。” 第56章 安期生九年丹就 尉缭子一统功成 欲往南游,探安期生丹成,湛曰:“在彭真君处闻推天下地运,东南王气将兴,翁言将衰,何相异耶?” 先曰:“吾子推不至此。当今天下,惟秦实能兼并。若东南之王气,非独楚不能当,秦亦不能当,其间自有应运者出焉。” 湛曰:“闻春申君好士勤政,恐未遽失也。” 高曰:“矜忽无谋,不久有灭族之祸,岂能为国之镇?吾友朱英受其惠,恋恋不去,常虑其波及。” 湛曰:“久淹敝庐,殊觉闷人,欲一睹吴楚之胜,如遇朱友,教其抽身须早何如?” 三人遂别湛南行。 安期自至越裳求山,见石皆赤色,夜则其金飞出,状如萤火,遂收得黄金百斤,回至南交勾漏山,得丹砂亦如数。 居象山炼铅追汞,修之九年方成。 服之,将余丹收贮壶卢,佩之腰间。 近处一山有艾草,每岁春仲开花,落于水面,群鱼吞之,化为龙者什九。 安子异之,亦摘艾花服之,即能随心变化。 至南越,登番禺山北望,见对山白云封岫,洞口瀑布如帘。 涧中产菖蒲,一寸九节,安子采之为饵,隐居洞中。 焦、琴、赵寻至,问丹成如何,安子出丹并如瓜之枣,以奉二人,分食皆觉冲和融洽。 高闻有化龙仙艾,欣往摘取满袖。 遇一江,中分三道,湍激声闻百里,傍穴出青绿鱼,嘴曲而红,名鹦鹉鱼,投艾花饵之,立时头角峥嵘。 高招跨双角赤鲤,借水遁回白云山,双鱼自入海去。 高识王气钟于沛泗,先命诸弟子齐集铚乡,以候其兴,为真命之佐。 安期招野鹤乘坐,冲举于空。 赵廓变彩凤,焦先跨之飞起。 傍晚至陕河,廓复本形,三人进谒老君,团坐庐中,共论兴亡运数。 张湛欲会朱英,教十一人守山,轻身至故吴城,见假君谦下。 所居之殿,数失火,湛曰:“东南木乡,木实则生火,宜以黄土之色厌之。” 假君涂以雌雄二黄,火灾遂绝。 春申门下舍人李园有妹嫣,进春申为妾,有娠,园潜使妹说歇,进于王。 及产,双生二男,长名扞,次名犹。 李园贵幸,恐春申泄其事,欲杀之。 楚复东徙寿春,考烈病,朱英以园阴谋言于歇,不信。 英叹曰:“不去,祸必及我。” 乃至吴,告之假君,欲往切谏,英止曰:“去已无及,可密移族眷于城外,急变则西走夏汭。” 张湛见英以琴高言语之,遂辞假君南遁。 后七日,王薨,园伏死士杀歇于棘门,立扞为幽王。 园至吴战擒假君,不知去向。 此秦王政癸亥九年,不韦复通太后,进舍人嫪毒。 是夏,毒作乱,秦王擒,裂于市,迁太后于雍。 齐人茅焦强谏,王迎太后归,徙不韦于蜀,以手书赐死。 甲子,下令逐客,楚人李斯能省籀文之体,十存其八,为之八分,曰小篆,更工五龙篆,博通今古。 上书于王,召复其官。 韩公子非,与斯同学于荀卿,献所着诸书,王善之,斯忌其才,谮下狱死。 斯荐大梁魏缭,今在咸阳,其自负甚高,不可屈以臣礼,王乃赏礼召见,馆之别宫。 缭曰:“秦王丰准长目,鹘膺豺声,残刻少恩,不可与久游。” 一夕不辞而去。 馆吏报知,王如失臂手,遣飞车四出追还,与之誓,拜为太尉,主兵事,其弟子皆拜大夫。 大出帑藏,任其所用。 缭分遣王敖等至列国,厚赂其宠臣。 乙丑,秦伐赵,王召用廉颇,郭开受敖金沮之,赵王忧而薨。 子迁立,公子嘉荐代守李牧,大败秦师。 辛未,秦王剪分道伐赵,开复谮杀李牧。 剪围邯郸,韩王安惧,纳地入臣。 癸酉,开劝赵王出降,秦兵杀开,分其金穴。 嘉奔代郡为王,东与燕合。 燕太子丹集亡命谋秦,卫人荆卿善剑术,丹厚礼求之,轲乃以督亢地图挟匕首入秦。 众客饯之,高渐离击筑,轲歌《易水寒》,时白虹贯日。 至咸阳献图,行刺不克而死。 秦王命王剪伐燕,走朝鲜,燕王以伪首献秦。 丙子,剪谢病归,命其次子贲攻魏,时魏景闵王,子假三年。 贲拔大梁,虏假,收野王地,置卫角于昨城,祀周先君。 秦谋伐楚,用李信为将。 楚幽王立十年薨,犹立为哀王。 其宗兄负刍杀犹自立,用项燕为将,用周文名章者为占候,视日吉乃战,大破秦军。 文曰:“奈时势已去,何能为哉!”遂逸去。 秦王强命王剪进兵,燕败,奔淮上,剪趋奔寿春,破,虏负刍。 燕募兵遇昌平君,奉立于兰陵。 戊寅春,剪令蒙武造船顺下,昌平中矢殂,燕自刎。 剪兵至锡山,掘地得古碑,篆云:“有锡兵,天下争;无锡宁,天下清。” 旁刻小字云:“吴三客官铭。” 剪召土人问之,云慧山之东峰,自周东迁,忽产铅锡,四百年来,取用不竭,近日渐少。 剪叹曰:“天下从此宁矣!但不识吴三客官何人?有此先见。”遂改名无锡。 乙卯下姑苏,渡浙江,略定越地,并定豫章,班师回,赐剪黄金、田宅归老。 是年命贲平辽收代,兵渡鸭绿江,破平壤,虏燕王喜,喜以世传菱花照胆镜献之,乃免死。 贲还兵攻代,代王嘉被执自尽。 贲顺道伐齐,长驱猝入。 齐相后胜多受秦间金,劝王建迎降,秦迁建于共城,胜处斩。 秦封王贲、王离、赵亥、蒙武等为列侯。 时庚辰二十六年,六国悉并于秦,议定尊号,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统称曰皇帝。 以谥法为非礼,朕为始皇帝,后以世数计之。 天子自称曰朕,臣下奏事称陛下。 先琢蓝田之玉为九宝,以昆吾刀切其文,重召良工磨和氏璧为玉玺,命李斯篆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受永昌。” 时骞霄国进善刻玉绘画之工名裔使,能含丹漱地,即成鬼怪百物之象,刻石为百兽之形,毛鬣宛真。 尝以绢画成方寸之界,于内画岳渎之图。 秦皇命之作玺,方四寸,其上勾交五龙之文,精美无比,始皇服为至宝。 裔使又尝刻玉为龙、虎、凤,骞翥若飞,皆不作目,云作目必飞走。 始皇笑,命以淳漆点两玉虎各一眼,旬日,与裔使俱失所在。 至明年,西方献二白虎,各一目,始皇发槛视之,疑是先所失者,乃刺杀,检其臆前,果有元年钦记。 初,齐人邹衍论着始终五德之运,始皇采用其说。 不知周实以木德王,以为周得火德,从所不胜。 秦应水德之运,暗合赢秦。 金德而生水也,凡衣服旌旗,俱尚黑。 水数六,故器物尺寸俱用六数,以建亥月朔为岁首,朝贺皆于是月。 御讳政,改“正”字音为“征”。 尉缭见始皇意盈,事不师古,叹曰:“秦虽得天下,而气已衰,其能久乎?”与敖辈超然远引。 始皇叹曰:“尉子终不满朕耶,何去之果也?” 从李斯议,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每郡置守尉一、监察御史一。 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傍阴山至辽东。 徙天下豪富于咸阳。 安南象郡有阮翁仲者,长二丈三尺,补县吏,为督邮所笞,叹曰:“大丈夫如是受辱耶!”欲北奔匈奴。 始皇闻其勇,召拜临洮尉,至边设备。 北狄来犯,仲挺戟横挥,狄人大败。 皇命穷其类,至冬有长人十二,现于洮水,身各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之服,大呼曰:“上天戒汝,勿以吾族为可啖,行将灭汝国也。”遂不见。 不数日,仲病死,皇哀之,于是收天下甲兵,销为钟鐻,铸金人十二,每重千石,坐高二丈,置宫廷中,以应其瑞。 铸铜为翁仲像,置咸阳宫司马门外,匈奴使至,见之皆下拜。 辛巳,始皇欲省方观民,命驾先巡陇西。 从咸阳出宁州,复西南至成州,登鸡头山,遥望东南有祥云。 问燕人宋无忌,对曰:“龙文五彩,大贵之气,当巡东南,以宝物厌之。” 皇遂东还,作极庙,道通骊山,作甘泉殿。 是岁治驰道,东穷燕齐,南极吴楚。 遣使至大宛买良马。 壬午,使者行至道中,筑役之夫多枉死者。 有鸟如乌,数数衔草覆僵尸面,即复活。 使者还,持草奏闻。 皇示群臣,莫识。 有广陵邵平,少与颍人甘罗同师河南鬼谷子。 鬼谷谓平是燕昭后身,因教平兵法,罗学游说。 罗年十二为吕不韦策士,说燕赵献河间地,秦王封为上卿,以乃祖田宅赐之。 一夕,罗忽梦紫衣吏持天符,言奉上帝命召归天上掌记。遂无疾而卒。 平仕秦为将,败白翟主义渠于碧簪山,辟陇西北地,置上郡。 王封平为东陵侯,平愿退居长安青门种瓜自乐。 瓜种五色,食可疗饥却病。 侍臣曰:“东陵平,或能识辨此草。” 召问之,平见其叶似菰苗,乃曰:“臣师鬼谷,旁通万类,居北郭,问之必识。” 皇命赍草往问。 先生曰:“巨海祖洲琼田中生养神芝,一株可活一人,即是也。” 平还报,皇欲浼入海求草,再召之不在。 平曰:“师言将入蜀大峨山小隐着书。” 时百花争放,皇游上林,倦而假寐,忽一轮红日坠前,东来一青衣儿欲抱,从南一红衣儿大声曰:‘吾奉上帝敕,抱此照临下土。” 青衣者努力连摔七十余交,被红衣一拳打倒,抱日南去。 始皇遥问谁氏子,儿答曰:“帝尧之裔,生于东南。先入咸阳,蜀中兴义。沙丘汝归,长安我住。帝命简在,四百之禩。”红光遍野,不知所在。 皇醒思东南王气,即命驾出巡,留太子扶苏监国,李斯、邵平随驾,博士数人载于后车,以导见闻。 出河东上党,由东郡入齐薛二郡,登泗水古邾国之邹峄山,洞府玲珑,岩窦奇峭。 召鲁之诸儒生与议,令李斯摹细篆,刻石以颂功德。 酷暑难行,遂于大野北山凿石作四小阁,深十余丈,为避暑之所,曰清凉洞。 入秋,炎威少挫,复至齐郡,经泰山明堂,问博士:“东岳何神?” 对曰:“天地既辟,岳渎效灵,五岳之中,岱宗为最,分掌人鬼等事,故天子封山以祭天,禅小山以祭山川,祈福庇下民也。” 皇曰:“闻黄帝行之,朕岂不能?” 命儒生议礼,筑土为丰,曰封,示增高也;除地为增曰禅,示增广也。 皇令定其式,乃筑坛于泰山之上,建于梁父,择日由山阳而上。 一路多芝草、玉石、长津、甘泉、仙人之室,有鬼神考谪之府。 始皇主祭,尚玄酒而俎生鱼,李斯刻石作颂,立而表之,敕东岳为青帝。 祭毕而下,风雨暴至。 有五松覆荫如盖,皇休其下,锡以围带,因封五大夫。 见一人从雨中来,点湿不沾,皇异问之,答曰:“邺人,西门君惠。臣有开山图,中具山水脉络。达此,便能分流移谷。” 呈上视之,海岳源流,了然在目。 君惠曰:“更得吾师之振山铎、趱山鞭,方可施展也。” 皇问:“汝师何人?” 西门曰:“琅琊安期生,曾卖药海边,时人呼为千岁公,与钜鹿徐道士为友,或在彼处。” 皇即下禅梁父,解所佩太阿剑瘗于山下,命西门导驾至彼,安期已回阜乡。 皇就召徐道士野服来见。 皇喜其丰姿潇洒,言语投机,细问其名字年岁,对曰:“臣名巿,字君房,年及数百。” 皇令侍驾从游,至海滨筑台以望洲岛,曰:“闻此中有长生药,若为致之。” 巿曰:“臣与期生曾到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见岛中群仙,或乘鸾饲鹤,跨鹿钓鳌,与凡人同。 其间终岁如春,无有寒暑。祖洲果有不死草,服之寿与天齐。” 皇喜出望外,欲遣巿入海求之,巿曰:“求药非难,得真药为难。盖此草不可多得,要当致诚求之耳。” 皇曰:“如能求得,与卿共食为仙,不亦美乎?” 巿请今夕入海求神异物,明旦即还。 伪为辞曰:“臣见海中大神,言曰:‘汝为西皇使耶?’ 答曰:‘然。’ 神曰:‘汝何求?’ 曰:‘愿请益寿药。’ 神曰:‘秦王礼薄,得观而不得取。’ 引臣至东南一山,见芝成宫阙,有使者铜色而龙形,光上照天,臣再拜问曰:‘宜何资以献?’ 神曰:‘以令名男子及振女与百工之事,可得之矣。’” 皇恣其所请。 巿请:“制大楼船,十只连接,备诸色匠作,童男女各一千五百名,凡金宝饮食器用之类悉具,臣便起行。” 皇即斋戒,传令有司资其楼船、五谷、种种百工,选民间子女十岁至十五岁者如其数,筑一城于无棣邑安顿,号丱兮城。 子女之父母悲痛相思,皆欲为乱。 不一月,诸事完备,巿率众登船,皇送至海上,与订返期,巿曰:“海行甚疾,顷刻千余里,不出一月可返。”遂扬帆而去。 正是:行道若为盗,求财须用才。 第57章 鞭石驱山薄侍郎 送往迎来徐使者 始皇时登望海台以瞻其归,西门惠又荐同门一人,殷时薄姑氏之后,名延,字延之,召拜右侍郎,西门为左侍郎。 薄延曰:“近岛有龙刍,驽马食之,日可行千里。”皇命采之。 只一日采回,喂饲驽马,即矫健异常,驰骤如翼。 延复言安期之神妙,皇曰:“朕几忘之。” 欲命往召,二侍郎曰:“吾师道高,当以客礼遇之,可来;否则不得见也。” 皇令有司筑层台于琅琊山上,后命二侍郎以厚币迎至,居之台上。 始皇来见,安期坐白鹿车相迎。 皇见其黄发青睛,登台以宾礼请谒,与语三日夜,皆神仙事。 皇问徐巿何去久不回,安期曰:“此草,食之者不可再得。巿已曾食过,或诸仙不与也。我当为子再往,剖明其故。” 始皇问用人众几何,安期曰:“数人一舶足矣。” 始皇给金帛数万,安期至阜乡,悉散与乡人,数从者随之驾海。 行未百里,安期留书一函、赤玉舄一,令报始皇,以一鞭一铎寄付薄侍郎,遂跨入海中,顾谓从者曰:“归语始皇,复千岁来求我于蓬莱山下。”缓步临波而去。 忽飓风大作,从者退回东岸。 始皇闻报讶曰:“安子欺吾耶!何言千岁来求?” 西门曰:“陛下得食灵药,当以万岁为期,千岁犹舜息耳。” 始皇喜,立祠于阜乡亭并海边十余.处。 见琅琊台特出,东枕大海,四览皆尽,留居三月,徙黔首三万户散居台下,以就鱼盐之利,令李斯立石颂德。 复欲穷海西之地,至胶水之东。 是夜月明如昼,设享礼祭月于之莱山之悬崖,斯作篆记事,因建月主祠于莱阴。 过黄腄,登之罘山,三面距海,斯作铭刻石记功。 至不夜城,建宫筑台,召文士登山,论功颂德,以自夸炫。 名其山文登,建一阁于丹崖山,以望蓬莱。 博士言海中有蜃鱼,吐气幻成楼台,名曰海市。 始皇急欲见之,薄侍郎曰:“臣能致之。” 书简投于海神,次晨果现,聚观良久。 皇忆抱日之梦,曰:“日本君象,出于扶桑,朕欲过海观之,可乎?” 薄曰:“此何难哉!臣能驱石下海造一石桥,渡陛下东游。” 于是,按《开山图》,分脉观向,摇震山铎,即时林谷振动。 掣起趱山鞭,阳城一山巨石嶷嶷立起,状似东倾,相随而走。 石不速驶者,辄以鞭鞭之,石皆流血。 侍郎既排山至海,欲建石桥,非人功可为,复召海神竖柱驾梁,皆来服役。 始皇感其灵应,求与相见,海神隐隐答曰:“我形丑,莫使图我形,当与皇帝会。” 皇允之,忽现出石塘万丈,横亘海面。 皇乘龙刍之马,带博士数人,从塘入海三十余里,与海神相遇。 左右有巧于画者,闻前鲁董师曾留神像于渭水,亦潜以足画其形状。 神窥见,怒曰:“帝负我约,欲使鲁仙卿来制我耶?可速回!不尔,即下陷。” 皇见机,拨马奔还,甫至岸,后已崩陷,博士皆溺死。 西门侍郎曰:“夫神者,当畏如雷霆,敬如父母,则能役之如部兵。今博士无知,致触神灵。” 连日波浪翻空。 皇问神何名,如此肆虐,西门曰:“王者以道治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能伤人。今海神阳侯以陛下见欺,故令川后波臣作狂。” 皇乃立阳主祠于之罘,建海神庙于文登山下。 海中所驱众石但岌岌东向,皆不复动,终不能成桥。 皇因名穷海一山曰成山,常至此以望桥成,又建阳主祠于成山。 其时,久驻东海,博士谮曰:“薄侍郎能鞭石致神,再令施术,自有处分。” 皇召谋之,延曰:“甚易。须得左侍郎同往,还假法鞭一用,如崛强,即鞭之。” 三般法宝自试用后,始皇爱而收之,令出鞭与延,笑谓西门曰:“卿能一行否?” 西门应声愿往,遂与延同上成山,见一石如马鞍,先后跨上,以鞭连击,如飞往海中驰去。 不一炊许,如盆中一黑豆乱滚,转眼已不见矣。 初,安期生与焦先、赵廓于陕河拜见老君,言及秦并六国,犹欲厌东南王气。 安期曰:“秦政残虐,弟子愿促其亡,以救生灵。彼富贵已极,惟望长生,我即饵以斯道,其神可夺矣。” 老君曰:“以此攻之,无不克者。我有三法宝赠子为攻略之具。” 焦先曰:“我将与赵子隐于河东,时聆道君教诲。” 安期受法宝回琅琊,路遇齐人徐巿,究其本来,始知为当日赁于老君之徐甲,悔悟自修,改名巿,卖药于青冀,遂与期为友。 期建亭于阜乡卖药,既得西门、薄姑为徒,各与大丹服之,能飞腾变化。 值始皇东行,安期以《开山图》与西门先往,辗转相引。 初举徐巿出见,许求不死药,入海径至亶洲一岛,就平原广泽处将童男女配合,使百工匠作置造宫室、衣服、器皿,以为居处,教其耕种蚕桑,后生息繁衍,自成一国。 君惠、薄延诱出趱山鞭,奔回徐巿岛,安期亦在,谓曰:“二宝犹陷于彼,何以夏旨?” 巿曰:“秦皇骄盈,今将渡淮而西南,可教荧惑以谣言惑之,觑便取回也。” 众曰:“然。”遂渡海西,预往布置,以待其来。 始皇不胜焦躁,常踞文登山巅盼望。 偶顾东南,见云文如龙,想起王气,放下求仙,乃南巡砀郡、丰沛。 密谓诸守尉,察有相奇貌异者,即拘之究问严查,并无影响。 有报泗水夜光冲天,皇曰:“豫鼎沉泗,今复发光,鼎将归朕也,” 遂还。 过彭城,斋戒祷祀,使数千人没水求之,弗获。 皇叹息抱愧,欲巡南岳,渡淮水南行,由赤壁山至九江郡。 闻庐山之胜,登游石梁瀑布,至上霄峰,赞曰:“山水之奇秀,甲于天下矣!” 登舟从渝水西行,中流忽有物胶舟,舟人没水探看,满江皆山根石笋,后船俱不能动。 去岸甚远,无从攀援,左右曰:“何不用振山铎?” 皇悟,取铎自立船头摇之,发声如雷,水涌船脱。 皇失手坠铎于水,忙令人捞取,深不可测,并无山石阻碍。 过长沙郡,至杨朱泣歧路处,始抵衡山,上岣蝼峰,览仙灵遗迹。 时癸未十一月,鸿雁至衡阳,不过峰去,皇叹曰:“禽鸟不出徼外,不可往矣!” 发驾北回,以星沙地为湘县,由湘南至罗县,长沙郡监察御史接见,奏土俗民风。 言罗子之后名君用者,作武陵令,赴任至湘江溺死,其女携弟绕江寻尸不得,亦沉水死。 皇称其孝。 登巨舟浮江,将出洞庭湖口,远望湘山祠,忽大风作,巨舟儿覆,不能渡。 皇沉白璧于江,风波乃息。 皇问博士:“湘君何神?” 博士曰“闻是尧之二女。舜陟方死,二妃泣而自溺,葬于此。俗谓湘君。” 皇怒曰:“妇死于夫,宜也,何以祠为?” 使刑徒三千毁其祠,尽伐其树而赭其山。 翼日乃渡湘水,西北过南郡,入武关,归咸阳。 每念入海者久无消息,时值阳和,复命驾东游,有司整仪仗。 自三川郡,东至阳武博浪沙,忽似霹雳一声,击从车粉碎,侍卫大叫,见一铁椎,约重百斤,陷入地尺许。 皇大惊,急令捕贼,大索十日乃已。 皇欲回,恐天下笑其气馁,多用副车混杂,自酸枣、陈留过东郡、薛郡、齐郡。 逮于海隅,重登之罘山,复令从臣作颂刻石,旋往琊琊、东郡、沙麓。 至邯郸郡,有盲者善筑,求为乐工。 命击之,其声悲壮。 令载之后车,从上党、河东而回。 甲申冬,召瞽者击筑便殿,赐坐于旁。 其人将筑向上劈打,皇隔开,叱武士擒下,拷问,乃高渐离也。 变姓名,为人佣保,薰盲二目,筑中注铅,谋刺无成,被杀。 自此,防卫更密。 安期诸人潜踪候隙,无奈自失鞭铎后,将图珍藏内府,安期不欲暗地取回。 乃与三人至陕河滨,将鞭缴还,并述渝水西,借山石阻舟收铎,坠水即无觅处,未取回为罪。 河上公曰:\"我已收之矣。凡山川之灵秀者,即仙家之外府,随处可藏,用时便取,不必定贮囊间也。”安期等拜服。 时有三人拱立于后,皆来作礼,徐巿动问姓氏,公曰:“即厉王时唐、葛、周三谏官,所谓吴三客官也。 善卷隐离里山洞,招三官坐足后,许其石立道成,一坐六百年。 卷赴须弥会,托其守洞,归时石自起立。 卷遣其出游,必有遇合。 前月至庐,见其机法活泼,欲令投一有根行胞胎,试其能悟前因,方可成道。” 正言间,从北空中骑仗簇拥一位真人,下车入谒,乃度世君司马生。 拜毕,启曰:“黄老闻道君言沈羲、茅蒙道行充足,北来召归受职。” 公曰:“沈羲远在会稽,卿可往召;茅蒙在迩,我当令人召之。” 公谓徐巿曰:“汝能自勉,得有今日,不枉当年随我。令汝为迎送使者,可至须弥拜见黄老。” 薄延亦欲同往,三人各乘车驾空而去。 沈羲自蜀归吴年余,适与妻贾氏同载诣子妇卓孔家,归途逢车从数十,皆朱衣,持矛带剑,辉赫满道,问羲曰:“是道士沈羲否?” 羲愕然曰:“何以问之?” 从骑曰:“君有功于民,心不忘道,从生以来,履行无过。黄老、老君遣仙官下迎,授君为碧落侍郎。” 逐一指明曰:“青龙车者,司马度世君也;白虎车者,送迎使者徐君也;白鹿车者,薄侍郎也。” 仰盼车中三仙人,羽衣秉节,捧白玉版、青玉界、丹玉字,以授羲,遂载其夫妇白日升天。 尔时,田间耕者但见大雾迷空,少顷,雾解,车傍一牛在田中食禾。 有识是沈羲车牛,奔告其家,子弟大惊,恐是邪魅引入山谷。 宗族数百人分布百里内外,求之不得。 三君引羲至河上,拜见老君,茅蒙已为唐、葛、周迎至。 时甲申九月庚子日也。 遂命徐巿辅司马君,送羲夫妇与蒙往须弥。 薄延问曰:“奉使入吴,路经离里,意必善卷在洞,何以门径萧然。” 唐宏曰:“吾师与洞庭山舟里先生往来,云是泰伯后,姓周名述,字元道。 先生与甬东鄞县夏黄公有交,公姓崔,名广,字少通。 有一翁,我师同会绮里季者,行高自足,姓吴名实,字子景,吾师年最长,问其姓名,曰唐秉,字宣明,道号东园公。五人常相聚遨游诸胜。” 河上公曰:“四子虽非能左右嶓冢,然欲正名定分,所化生也。” 安期曰:“若非柱石,便无经济,我将东寻智勇之士为时佐命,早除强暴也。” 唐、葛、周亦欲同去,公曰:“安子欲立功救济,是其夙昔之志,尔三子何必东去?当西入咸阳觅一立身之处。” 三官请问曰:“天下之大,独命咸阳,谓是都会耶?” 公曰:“从来大寿归于广生,至真产于世德。茅初成少居咸阳,其子偃,其孙喜。如果世泽不替,即可借寓于彼,所谓金以治而增辉,自然名震泰华。” 三官辞往咸阳,二侍郎留居陕河,安期随路卖药至砀郡寻见琴高,将别后事细述。 高言自南海乘双赤角鲤飞至九江,一鲤飞倦于浮石岩间,忽化为石,单驾一鲤潜行一昼夜,从水底跃出,已是鄣郡泾溪。 控之升岸,其鲤亦化为石。 居泾三年,复游阳郡,引集旧时弟子,或醉歌城市,或笑傲山林,以探春光消息耳。 安期曰:“可识真命如何?” 高曰:“东南之气,果聚于丰沛,有刘煓者,与妻夜息大泽之陂,妻王氏梦与神通。 忽雷电晦暝,煓惊视有赤龙飞天,媪遂有娠,后生子名邦,因字季。 其状隆准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爱人喜施,豁达大度,不事家人生产,好酒色,人多狎侮。 及壮,补吏为泗上亭长,喜击筑,学于高渐离。 渐离入咸阳,季暗随之,纵观秦之富贵,叹曰:‘大丈夫当如是也!’ 渐离被杀,即潜归。 有单父吕文,见季状貌甚奇,重敬之,曰:‘臣有息女,少有异征,尝挈家游洛池,有宝鸡衔赤珠石出,上刻日英,取吞而生长女颜。愿以妻子。’ 季遂娶之。 时秦始东游厌气,季亡匿芒砀山泽,颜每求得之。 季怪问颜,曰所居上有云气。 季尝被酒,夜经泽中,有大蛇当道,季拔剑斩之。 有人夜至蛇所,有妪哭曰:‘吾子为赤帝子所斩。’其人叱之,妪忽不见。 人以告季,季心自负,沛中子弟多欲附者,当是受命之器。 惜往咸阳徭役,若在,子可决其真伪。” 安期曰:“公所鉴极是。” 问其年几何,高曰:“约近四十。” 安期计之,与老君所言相合,又曰:“未识其主,先察其臣。如附从者,皆将相材乎?” 高曰:“诚如是,可以无疑。丰人萧何、沛人曹参皆为吏掾,明断通达。 王陵之刚毅,季布之然诺,周勃厚重深沉。樊哙勇力爽直,哙亦娶吕公少女媭。 卢绾家与季同里,又同日生,壮而相爱。 此数子皆一时人杰。 更可怪者,近游下相,遇一人,铁脸虬髯,重瞳雷咳,楚项燕之孙籍,字羽,身长丈余,力能扛鼎。” 安期问:“材若是,而德如何?” 高曰:“既非真命,又非佐命,教人测度不出。” 第58章 遣儒生秦始求仙 变神书王君留篆 安期问:“今何在?” 高曰:“近闻避仇吴中。” 安期即往会稽,五日而返,谓高曰:“项籍刚而不果,接人多姁姁匹夫之勇耳。吾说之曰:‘君之勇略,宜韬颖自爱,归命真主,不失王侯之贵。’ 籍怒曰:‘大丈夫当自为之,肯向他人檐下过耶!’ 吾前过阳城,人言陈胜、吴广有大志,及见之,庸甚。 籍亦陈吴之流。 作伐秦之斧斤,为真命之先驱耳,然其勇力知兵,廉李莫及。 刘季虽有萧、曹、王、樊之辈,恐难于驱除也。” 高曰:“同门尉缭子,于数日前率王敖东游,寻来会我。 言淮阴韩信是韩国王孙,家贫业钓,有谋略,尝乞食于漂母,受辱于胯下,缭以兵法宝剑赠之。 又游至下邳,有一少年,美若妇人,英敏非凡,未敢率意施教,因入黄石山质问,未知如何,盍往探之。” 安期欣然偕行。 张良,字子房,宣王时卿士张仲是其始祖。 仲之后张侯仕晋为大夫,侯生老,老生君巫,巫生趯,趯生骼,其孙曰抑朔。 至三卿分晋,张氏事韩,张开地相昭侯及宣惠王、襄王。 开地子平相厘王、悼惠王。平生良,父祖相韩五世。 及秦灭韩,良欲报仇,即破产广求刺客,得力士沧海公,陈人黎姓,膂力矫捷,善于百步外飞椎击人。 良用千金结交,令徂击秦王。 辛未仲春,于博浪沙误中副车,即飞身走脱,别良入东海岛中立业。 张良易姓为长,走匿下邳项伯家,事少弛,出游峄阳孤桐之下。 尉缭见之,往报黄石公,言:“良卓荦绝群,真神仙中人,是伊旦之俦,但恐其柔弱不胜。” 公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果能柔弱,方为道器。” 公乃策杖至沂水圯上,见一人步游如缭所言,故坠一履于桥下,顾呼良曰:“孺子为我取之!” 良素不知诈,愕然欲殴之,为其老而迥异,强忍下取而进。 未举步,履复堕,又令良取,良殊惊,因跪进焉。 老人以足承受,觑良略无难色,笑曰:“孺子可教。” 指桥侧大树曰:“后五日平明,期此与汝言。” 良愈怪,跪曰:“诺。” 至五日,良早往,见老人坐树下,曰:“与长者约,何后?汝且退。又五日,当早会。” 良至第五日,鸡始鸣,戴星而往,老者已先在,怒责曰:“何惰若此?更五日来。” 届期,良乃先夜不寐,即往伺之。 夜半,老人至,良跪而请教,老人喜曰:“当如是。闻子使力士击秦,无异燕丹,几不免祸,曷为出此?” 乃与一石枕曰:“细玩是中,他日可为王者师。功成身退,可更晤也。” 良请姓氏,老人曰:“回问淮阳老人应曜便知。后十三年,济北大谷城东葬一国君时所见即我也。”言讫而去。 良东至淮阳,寻见应曜,细述其故,曜曰:“若此,是吾兄赤松子也。” 良再问,曜作龙钟老态,含糊不答。 良至涿地黄山玉室洞天隐迹,出所授执,中一编秘书,读之,乃黄帝兵法并素书,揣摩尽得其妙。 中有风后所演奇门遁甲一千八十局,太公删成七十二局,良又约为一十八局。 期年复归山东,安、琴来会黄石,适从下邳回,问之,黄石曰:“此我友之徒风后也,欲为佐命,故降于此。” 琴高想须弥言,点头会意。 安期曰:“闻秦政有疾,当以送药为由,取回法宝。” 高曰:“我将浮游碣石,还种龙子于涿水,暂救旱灾。道长曾为雨师,能偕游乎?” 黄石曰:“近有小事,不克相陪。” 二人问之,公曰:“前至陈市,见酒妇女儿颇好道,因过其家,以素书五卷质酒,女儿私启,依诀修三年,颜更少如二十许人。 数岁复往,谓之曰:‘盗道无师,有翅不飞。’儿感悟,即拜我为师。 引入河南山中修炼,欲往达司命魏真君,配张君湛,共修大丹。” 高曰:“此吾故友,当往相贺。”遂辞去。 安期投咸阳卖药,至蓝田遇巴东涉正,字玄真,墨子之徒,尝从游五岳诸名胜,闻始皇好游,欲诣阙指陈山川脉理。 安期闻其师亦焦先弟子,乃将红铅药一丸、赤玉舄一量寄与秦皇,托其委曲诱出《开山图》。 随又嘱曰:“若问及,言羡门子所寄。已往碣石、龙门间访其友高誓矣。”正受药舄而去。 时乙酉冬十二月,始皇自被渐离所惊,成怔忡疾,太子重募医士。 涉正进上铅药,服之霍愈,自是亲幸无比。 正以玉舄献,皇似见过,命内侍将安期所赠者合视恰一双,宝而藏之。 先有三道人作歌于都市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驾龙上升入太清。时下玄洲戏赤城,继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学之腊嘉平。” 市吏欲执之不见,为皇有疾未奏。 至是上闻,或谀曰:“此神仙之语,陛下应得长生也。”于是更腊月曰嘉平。 皇问涉正曰:“前遣诸人入海不返,何也?” 正曰:“海中有长鲸,身如崔嵬之山,额鼻高于丘岳,鬐鬣,喷雷吸雾,楼舡或为其所吞。” 丙戌三月,引渭水为池,筑蓬赢诸山,刻石为鲸,长二百丈,登之而游。 池侧建兰池宫,休憩其间。 皇微行,夜逢盗数辈,称信陵门客,皇窘甚,赖四武士力战,乘隙走脱。 被惊怔忡复发,问正取药,正曰:“羡门子言,养神芝合成,今往碣石会友高誓矣。” 皇曰:“海中之药难求,国内之仙易致。” 是秋命驾出上党、太原,由钜鹿、渔阳过辽西、右北平,薄辽东,停驾碣石,点儒士四员,分投寻觅。 羡门、高誓东使燕人卢生,西使韩人韩终,魏人侯公往北,卫人石生往南。 皇谓东北地势高下不平,民无田畴之利,命堕城郭,决川源,夷险阻,定土域,使修耕种之业,刻立于碣石之门,垂为永法。 遂还驾北巡,趋上谷、代郡、雁门,直抵云中,耀兵于方山。 匈奴畏威,遣使献百丈旗幡。 皇令小胡奴试之,初犹见人在银窟跳跃,至后似白雾迷漫。 皇喜,留为供奉。 从北地上郡而入。 内史卢敖奉命寻羡高,遂游于北海,经太阴入玄关,至蒙谷山上,见一人深目玄准,鸢肩修颈,丰上而杀下,欣欣轩轩。 方迎风而舞,顾见敖,翻然下臂,遁于大石碑下,蜷坐龟壳边,食蛤蜊。 卢就而与语曰:“敖幼好道,尝背群离众,穷观六合,周游四极,唯北极未窥,今睹夫子于此,殆可与敖为友乎?” 其人冁然而笑曰:“嘻!子中州之民以为远涉来此,此犹窔奥之间也。 我南游乎魍魉之野,北息乎沉默之乡,西穷窈冥之室,东贯鸿洞之光,其下无地,其上无天,视焉无见,听焉无闻。 我行一举而千万余里,犹未究其远长,子始游于此,乃语‘穷观’,岂不陋哉!” 卢愧曰:“以是言之,吾比夫子,犹黄鹄之于壤虫也。 终日匍行,不离咫尺,而自以为远,不亦悲乎?敢问夫子何如人,得荡佚若此?” 答曰:“吾非古仙人,即宋墨子,复受道于白石生,自号曰若士,汗漫而游八荒五岳。子如不信,与子期于九陔之上。” 举臂竦身入云,卢仰视,顷刻不见。 下山复回中国,极渤海滨,寻求不得。 访问父老,对曰:“中原久无仙人,或海岛中有之。” 卢即称衔命入海,令有司办船。 至中流,忽起北风,惊涛叠叠,烟雾茫茫,不能前往,卢回船登岸,独行至泰岱。 上东华绝顶,见有人蓬发卧石上,见敖问来何事,卢曰:“奉命访不死药。” 其人笑曰:“天数默定,世上安有不死药乎?何误之甚!” 卢听其言不凡,跪求指示。 其人立起,推石成洞,进取册书嘱曰:“可与秦始详看,存灭之机在焉。”言毕,仍卧石上。 欲问,合眼不动如石,乃袖册回咸阳。 始皇巡北方归,召问之,卢诈言东至海中,蓬莱之药可得,为大鲛鱼所苦,船几为吞,故不得至。 上泰山,遇一异人授册。 皇阅其书,文皆蝌蚪,命李斯详绎字义,乃《历代转运图记》。 中有一言曰:“亡秦者,胡也。” 皇谓患在北胡,遂使蒙恬为将,弟毅为副,北击胡人,略取河南。 丁亥,遣任嚣略陆梁之地,以嚣为南海郡尉。 又发诸尝逋亡人及赘婿,贾人共三十万,修筑五岭。 更命史禄监凿灵渠,深入持久,粮乏,越大奋击,大败,赖龙川令赵屠睢屯卒戍岭而援。 嚣力举睢能,皇即命其将楼舡之士逾岭南攻百越,置桂林、象郡。 睢知中国劳极,不久乱起,劝嚣上书,求民间无夫之女三万以为士卒补衣。 皇与其半,百姓瓦解。 是岁,彗星复见西方,群臣请禳,制禁不得祀。 戊子,皇重虑北患,令恬筑长城为障蔽,自临洮至辽阳止,延长万里。 南海进优人名旃,身短捷给,善戏谑,皇以为弄臣。 天寒雨雪,皇置酒殿上,陛楯者皆沾湿,旃见而哀之,谓之曰:“汝欲休乎?” 陛楯者皆曰:“幸甚。” 优旃曰:“我即呼汝,汝急应曰诺。” 有顷,群臣皆上寿呼万岁,旃临槛曰:“陛楯郎。” 应曰:“诺。” 旃曰:“汝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于是,皇令其得半相代。 三月,复置酒咸阳宫,有博士淳于越进言封建之事,皇下其议。 时李斯为左丞相,上书言:“迂儒不师今而学古,惑乱黔首。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 皇降制天下:“有藏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烧之;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 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黔为城旦。 所不去者,医筮种植之书。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 己丑,使蒙恬开治直道,作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议旷苑囿。 优旃曰:“善。多纵禽兽于其中,寇从东方来,令麋鹿触之足矣!”皇乃止。 先作前殿于阿房之基,关中外计宫七百余所。 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骊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卢生说曰:“臣闻溺富贵者,不获永命,为造物所忌也。 故人主宜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乃声色玩好也,辟则真人至。 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愿所居之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可得也。” 始皇苦慕真人,自谓真人而不称朕,尊卢生为仙友。 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 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 始皇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 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 案问,莫服,捕时在旁者,尽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 群臣受决事者,悉于咸阳宫。 卢生本欲清净息民,反致中人遭戮,心甚不安。 时侯公自北回,言经女床之山,有鸟状如翟,五彩文,名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皇喜,仍令为博士。 侯立心仁厚,素与卢善,乃相与讥议,同奔长沙之邵陵云山隐焉。 皇闻卢、侯亡去,大怒曰:“朕尊赐之甚厚,乃诽谤而去。” 使案问诸生,转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 太子谏曰:“诸生诵法孔子,今以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 皇怒,使北监蒙恬军。 庚寅四月,荧惑守心,东郡有星陨地化为石,或夜刻其上曰:“始皇死而地分。” 守尉申闻,皇使御史逐问,莫服。 令尽杀石旁居民,而燔其石。 皇意殊不乐,使博士作游仙真人之诗,令乐工随路弦歌。 是秋,有使者从关东来,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曰:“为吾遗镐池君。” 因言:“明年祖龙死。” 问其故,置璧于地,恍惚不见。 使者奉璧具闻,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 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 使御府视璧,乃二十九年南渡湘江所沉之璧也。 皇惊疑,令太史卜之,卦得游徙为吉。乃迁河北榆中三万家以应之。 时蜀郡守臣具告,连年江水为患,皇下议治法。 涉正曰:“臣举巴东李冰,得其仙祖八百遗术,能驱驰云龙。” 皇召为郡守。 冰至蜀,闻水神称江南伯,冰即凿山导江。 江神怒,化大牛出没水上,冰操刀入水斗杀之,提牛首而出,因立五石犀于水旁厌之。 誓曰:“浅毋至足,深毋至首。”由是水患息。 复凿离堆,避沫水之害,疏二水以灌田,蜀人赖之。 未几病卒,皇哀之,立祠于蜀。 时役天下民夫以筑长城,日暴夜露,僵尸枕藉。 有齐人范姓者,役死于右北平。 其妻孟姜寻夫至此,闻已死,哭之哀恸,城为之崩,乃抱范骸骨自沉于水。 筑至武周,城将成而崩者数次。 忽有马驰走,周旋反覆,异之,因其迹以筑,乃不崩,遂名马邑。 后至辽东滨海,更令入海数里,以舟盛生铁沉海作基,筑土为城。 是秋,长城工毕,具表告。 始皇阅表惊异,遍示群臣曰:“丞相斯之书,方圆妙绝。今此书如惊波往来,巨石前却,何造神境若是!” 内侍赵高亦善书,见而叹服。 皇遣使征召,其人姓王名仲,居上谷郡版泉直北之大夏山中,年始弱冠。 以世之篆文难以速就,变其文,自成一体,人罕得见。 燕人程邈师事之,略得其传。 恬慕仲名,徒步往谒,邀至军中记录。 邈以文牍繁多,因减小篆佐用。 闻中山毛颖精造良笔,访载以归。 颖造苍毫之笔以赠邈,特以鹿毛为柱,羊毛为被。 初散乱不就,怒投垩堑中,越宿出之乃成。 所谓:聿曰书成字,不律笔如刀。 第59章 显道术涉正摇山 发孔陵秦始逞暴 闻召,仲欲隐去,恬浼使者覆言不欲就召。 皇命轞车征之。 诏使至山中,谓曰:“秦始何人,敢肆无礼?予乃应元真君之弟,今高飞去矣!” 遂化一大鸟,振翼飞起。 使者惊拜曰:“无以复命,亦恐见杀。惟神人悯之!” 鸟徘徊空中,故落三翮于山下,望东南而去。 使者得堕翮以呈,皇闻其变化,颇有悔心,名其山曰大翮,立祠祀之。 恬送程邈至咸阳,将为徒隶,皇偶令作书,与仲类似,拜为侍郎,命作尚方大篆,宠幸特甚。 李斯忌其才,欲暗谋之,忽失其所在。 恬荐毛颖于朝,封诸管城,号中书君。皇论长城功,命恬还镇上郡,扶苏仍令监兵。 皇谓西北既定,复欲出巡东南。 涉正笑曰:“陛下欲绝王气,诚恐真命既生,终不可获,所谓王者不死也。 夫天之云气皆从山川中出,盖灵秀之区,其气王。萃蕴既久,则生其人。 凡王气所在,馀及四旁,附生英俊,为王者之用,岂浅见所能窥测!” 皇曰:“若何而可?” 正曰:“断木者伐其根,治病者究其本。须凿断山川脉理,疏泄其气,则王者不出,出必无成矣。” 皇命再巡丰沛,正曰:“臣少事墨子,从游二十余年,熟知山川根源,常观察王气逼于东南,岂特丰沛耶?” 辛卯十月,命李斯从驾,右丞相冯去疾居守。 少子胡亥请从,东陵侯邵平亦请侍行省,诸博士皆从。 癸亥日启行,正曰:“闻陛下有《开山图》,带以开凿甚便。” 皇然之,出函谷关,经三川、南阳。 十一月至南郡云梦薮,皇曰:“前经湘山祠,逞怒伐树焚山,致结湘君之怨,不受沉璧。常思虞舜古贤帝也。封我伯翳,修隋太牢,望九是以祀。” 复浮江东,下至九江古舒国,观狼籍柯卢之地。 欲登北岸直上,先从扬沛凿起,见一大湖横亘于前,问土人,对曰:“此地,古巢伯国。近日江水暴涨,水退,一巨鱼不得去。众皆割食,独一姥好善不食。 遇老人告曰:‘此鱼,吾子也,不幸崔此。汝不食其函,吾故报汝。但看蒙门石龟目赤,此城当陷,汝须速避。’言讫不见。 姥日往视之,知者窃笑,有稚子戏以朱涂龟目,姥见而急登孤山,顾巢城已陷为湖,周围四百余里,更连白湖,即名巢湖。土人因濒湖而居,名为居巢。” 正曰:“凿山必按图开报,非妄意段掘,干触神灵宅窟,以取灾患。闻淮泗每多蛟龙出没,恐惊圣驾。况东南王气钟于金陵,不若先往彼处。” 始皇亦畏龙神威灵,遂不敢北行。 浮江至朝郡界,盘过鸠兹邑口,渡江渚登陆,歇马金陵。令铸金人,高一丈,立于岗下。 百姓以谷粱饲马,因改金陵为秣陵。率群臣登方山眺望,正曰:“此山,天然印玺,天子之宝。当疏淮水以断脉。” 皇令朱衣三千人凿之,其所引之水曰秦淮。 皇至句曲三峰,登小峰之北垂而望,喟然叹曰:“山水之良,古今长在,人则不能然也!”名其山曰良长。 渡练渎,由云阳、曲阿以至谷阳,涉正言其地有王气,皇飞召三千赭衣之徒凿京岘山为长坑。 十二月,复南至荆溪、阳羡、延陵、无锡。 正月至吴国都,时置为会稽郡治,吴中子弟聚观如堵。 始皇闻阖闾以鱼肠剑殉葬海涌峰,欲发冢取之,不知何所。 乃出《开山图》详观,知穴在西北隅,悬图石壁,令照开凿。 深未数丈,泉水涌出,呼军士没水探测,皆未及底而起。 募善泅者柳枝入水摸索良久,偶动机括,忽墓门大启,无数利刃飞跃而上,崖畔之人伤损极多。 可怪!利刃如蛇入穴,仍归泉卮。 《开山图》割断绒绳,坠下不见。 柳枝左股透伤,逾日即死。 始皇留会稽七日,东行经古娄子国,指西鹿城,曰:此山,绝似二侍郎乘以入海之石。 登南武城南山望海,转西至细林山,见众山环绕,叹曰:“法宝尽失,逢此胜地,惜不能博一奇观。” 正曰:“臣受墨子拂袖摇山之法,为陛下一试可乎?” 皇大喜,促令为之。 正约退诸人,举袖一挥,起阵清风,顷刻群山皆舞。惟一山据九峰之首,延颈舒翼,宛若凤翥,皇拍掌称奇。 忽劈风拳雨大至,从者急扶下山,正曰:“相传大横山有洞,下通淀湖,每风雨之夕,有白龙出入。今振动之,或惊而出走也。” 皇欲传摇山法,正曰:“是不难,衣臣之衣,便能也。” 皇视其衣,腌臜不堪,辞曰:“得卿之神,法宝如在矣!” 遂离娄东,复至御儿地,夜见一星如火,正曰:“荧惑星,现则有火灾。” 令凿一湖制之,名天呈湖。 复东游至长水塘,有童子谣曰:“水水水,流入市。水市出天子。” 皇急令拘来,已无踪影,正曰:“五百年后之事,非验于今时,陛下且乘舟以应之,再赦死囚十万徙居于此,厌污其地。” 皇令出重囚赦流于此,筑城以居,表以恶名曰“由拳”。驾舟过当湖市,改曰平湖。至海盐,就陆登山以望海。 闻菰城有乌氏、程氏善酿,遣人取尝,果美,因以乌程名其地。 更由水道至石甑山,杈舟上岸,步至钱塘望海,群峰环列,天目在望,令李斯作篆刻石,以纪事功。 遂临浙江,值水波汹恶,转西,从上流峡中而渡。 至山阴道,上会稽委宛,祭大禹之庙,立石颂秦功德,登高望于南海。 东至剡,见山石稍异,即令凿之。由上虞、馀姚、四明山入句章,登大蓬山,四望海天无际。 皇欲自此入海以达蓬莱,命造巨舰数只,相连钉就,备应用之物,同侍臣入海。 未几,远见三峰如萼,至近,百花盛开,绮丽夺目,疑即三神仙岛。 忽涛声如雷,一砥柱矻立,水汇于旁,忙令停舟候望,狂风大吼,三日不止。 令水手沿海南行,数日至东南极处,挽舟从连江入港,至九龙山上崖,复令凿断此山。 水中得芦一茎,长数丈,断之有血,因名山峡曰荻芦。 四月,皇偶染寒疾,乃撑驾小舟从内江还,过越吴。 五月下旬,行及广陵,邵平求归老,皇允之。 平还家,教宗姓子弟遍种荷于湖荡,花时以资游赏,更有藕茄蕸蔤莲实之利。 六月,皇病稍差,循岸登陆,置邮于邗沟。至淮阴,傍海北上,抵琅琊,皇梦与东海龙神交战,见其威力峻发,方欲走避,一赤龙自天而降,并己与龙并食之,大惊而醒。 召博士问之,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陛下祷祠甚谨而有此凶梦,当除去恶神,善神自可致也。” 皇信之,乃令知水者入海捕鱼。常自持连弩候其出而射之。直至之罘,见一巨鱼,亲射杀之。 时海滨有白虎猖狂,昼现伤人,行者为阻。 闻东海黄公少时能乘龙御虎,佩赤金刀,以绛缯束发,立兴云雨,坐成山河。 及其饮酒过度,气力羸惫,不能行其术,皇强使驱虎,黄公以赤刀厌之,竟为虎衔去,虎不复见。 皇至曲阜观孔子之宅,谓臣下曰:“仲尼大圣,颜、曾、闵、冉皆祔葬于近,必有文籍藏于其中,今先发孔墓。” 内有石刻,其文曰:“后世一男子,自称秦始皇。上我之堂,履我之床,颠倒我衣裳。行至沙丘而亡。” 皇大惊,怒求其棺不得,欲尽掘去诸冢,涉正曰:“孔子虽圣,岂能预知未来?此必有神焉。愿勿与朽骨为仇也!” 皇自觉神褫魄夺,遂不复掘。 渡河西至平原津,病复发。 正不愿西回,乃告去,皇留之,正曰:“暂欲游医无虑山,再与陛下作会。愿勿事远游,致使水少土高之患。” 皇详问,正不答而去。 皇病卧车中,一路恶闻死字。 七月至钜鹿,病益甚,驻跸平台之中。知病不起,为玺书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 丙寅日遂崩,其地盖赵之沙丘宫。 李斯与赵高合谋,秘不发丧,棺载韫凉车中。 至咸阳,诈称受遗诏,立胡亥发丧袭位,为二世皇帝。 更为始皇手书,赐扶苏死,扶苏遂自杀。 蒙恬上书辩冤,二世数恬兄弟诽谤,皆赐死。恬与毅吞药而亡。 九月葬始皇于骊山。 壬辰十月,二世元年。 二世以斯为首相,高为郎中令。 冬十二月,二世传旨东巡。斯从贺至碣石,傍海南至会稽。 春正月,北至辽东望海,留三日西还。经昨城,废卫君角为庶人,文武成康之祀遂绝。 二世还咸阳,欲以漆涂其城,以壮威称贵,群臣将从,优旃曰:“善!臣将请之。虽于百姓愁费,然佳哉!漆城荡荡,寇来不可上。即欲就之,漆亦易为,但难为阴室耳!”二世大笑而止。 不二月,旃忽梦黄衣使者曰:“奉须弥大演仙官令,召子助教诸优,供元君暇时行乐也!”越旦,旃遂卒,葬于白水。 二世欲肆志为乐,赵高劝尽除故臣,复作阿房宫。 秋七月,发闾左徒往戍渔阳。 阳城陈胜、夏阳吴广为屯长,押戍卒,会大雨失期,乃会徒属谋反。 入据陈,父老立涉为陈王。山东郡县争杀守令以应,合从西向。 涉以广为都尉,武臣为将军,以张耳、陈馀为左右校尉,徇赵地,武臣自立为赵王。 沛县令闻涉为王,欲起兵应之,掾主吏萧何、曹参请召诸逃亡,令樊哙往召刘季。 季游咸阳回,遇客曰期生,熟视曰:“时可矣!” 季谢曰:“圣人当起东南间,且待之。” 沛令悔而不纳,城中共杀令,开门迎季为沛公,祠黄帝,祭蚩尤,旗帜尚赤。 会稽守殷通亦欲应涉,使项梁为将,梁使兄子羽斩通,佩其印绶,羽为裨将。 狄人田儋自立为齐王。 武臣使韩广北略燕地,广自为燕王,大梁周市立公子咎为魏王。 癸巳十月,陈涉遣周章将兵西至戏水,二世使少府章邯击破陈军。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邯击盗。 赵将袭杀武臣,耳、馀求赵后,立歇为王。 司马欣击败陈胜,其御庄贾杀胜。 初,陈王知东陵侯名重,浼镇广陵。 涉败死,邵平欲保障其地,乃至吴,矫陈王命,拜项梁为楚上柱国,说以抚定西北,梁以八千人渡江而西。 蓼人英布,少有客相之当刑而王,及壮,坐法黥,布欣然曰:“几是乎!”亡之江中为盗,闻梁渡淮,引众归之。 居巢人范增,年七十,好奇计。 闻楚有老人曰南公,识兴废之数,着书十三篇,增往问秦气数,公曰:“楚虽三户,亡秦者必楚也!” 增退居髑髅北山之阳。 项兵西来,增往说梁,复立楚后,得怀王之孙名心立之,仍曰楚怀王,梁自号武信君。 时张良随沛公在梁处,因说立韩成为韩王。 四月,章邯大破齐魏之兵,魏豹亡至楚,令复徇魏地,立为魏王,田市亦立为齐王。 项梁击破章邯,又败斩其三川守李由,梁益轻秦,宋义谏之弗听。 二世悉发兵,令王离统之,败楚于定陶,梁战死。 楚王与诸将约,先入关中者王之。乃遣沛公西行略地,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往救赵。 甲午冬,羽斩义,沉舟破釜,渡三户津,遇秦兵,九战皆大败之,虏王离,楚兵复振。 二世深拱禁中,政事决于赵高。 高忌李斯位重,甲午冬夷斯三族,高为中丞相,改正月为端月。 章邯军数败,二世责之,邯恐,乃与羽盟。 赵高每言关东盗无能为,至是逼入,恐被责,弑二世于望夷宫,立其兄子婴为秦王。 婴寝于斋宫,梦有人长十丈,须发绝伟,乘丹车驾朱马,谓晏曰:“予天使也,从沙丘来,天下将乱,当有欲为暴者。”翌日乃起。 婴既疑高,称病不行,高自来请,因执而刺之不入,纳诸井中,七日不死,更以镬煮之,亦七日不沸。 知其有术,乃命浸于粪溷中,起宿斩之,族其家。 初目高时,狱吏见高怀一青丸,大如雀卵。 时有方士云:“高曾受吾师韩众灵丹。师尝于琳国食玉华李,其李五千年一熟,取其核中仁,修丹佩之,冬日坐冰,夏日卧炉。” 及高受戮,弃尸于九逵之路,咸见一青雀从尸中出,直入云际,始信方士之言。 沛公北过彭城,守臣彭越以其兵从。 西过高阳,儒生郦食其入谒。生少与巴一事韩众,一习医药,生学游说。 沛公用其策下陈留,攻颍川,因张良之力略定韩地,所过禁毋虏掠,进攻武关。 乙未冬,沛公至烛上,子婴奉玺符降。 萧何收相国图籍,得菱花镜于宫中,照人五脏皆见,邪心者则胆张心动。若屈轶之指佞,如灵犀之烛邪。 第60章 羞吴芮丽英垂诫 访浮丘楚王受诗 张良请观,故失手坠地碎焉。公色变,良徐曰:“人主能正其心,天下之心皆正,镜安所用哉!” 公乃喜,良复劝封府库。 还军坝上,沛公召诸父老约法三章,悉除苛禁,吏民安堵。有解生说守函关,无纳诸侯军。 项羽既定河北,自称项王,尊范增为亚父,西至函关不得入。 羽怒,攻破之,沛公至鸿门谢罪。羽乃屠咸阳,杀子晏。 至骊山,掘始皇冢,获珍宝无算,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熄。 羽阳尊怀王为义帝,不用其命,自为西楚霸王,都彭城,封增为历阳侯;封沛公为汉王,都南郑;三分关中,王秦降将,塞汉出路。 徙魏豹都平阳;徙赵王歇王代,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黥布为九江王,共敖为临江王,鄱君吴芮为衡山王。 以燕将臧茶为燕王,番将梅捐功多,封十万户侯,徙田市为胶东王,立齐将田都为齐王,又立故齐王建孙安为济北王。 诸侯各就封国。 汉王以萧何为丞相,遣张良归韩,闻韩王被羽所杀,复归汉中。 初,淮阴韩信数以策干项羽,不用,因归汉。复欲去,萧何独追还,劝王设坛具礼拜为大将。 王闻朐?人名嘉,母于汤溪水侧感龙生嘉,无父,故无姓。长有神智,占人吉凶,每多奇中。 遣使召见,嘉即劝定三秦。王喜其言,与信合赐姓扶氏,拜为廷尉。 时田荣杀田都、田市,自为齐王,授彭越将军印,令取梁地。陈馀亦说齐合谋击破张耳,迎王歇于代,馀为代王,耳亡归汉。沛人王陵、楚都尉陈平亦归汉。 八月,王用韩信计,明修栈道,袭败雍王于陈仓。 汉王东至咸阳,遣王陵出武关迎太公、吕氏于沛。项王命郑昌为韩王以拒汉。 丙申十月,韩信略地关东,击走郑昌。张良恐楚来攻关中,以齐梁反书遗之,羽徙逐义帝于郴,阴令黥布谕共敖、吴芮,弑帝于江中。及接良遗书,遂北击齐。 田荣败死,荣弟横立兄子广为齐王。 是年二月,汉王更立社稷,从临晋渡河,魏王豹以兵从下河内,至洛阳新城,有三老董公遮道而说为义帝复仇。 汉王遂为义帝发丧,遣使布告,以魏豹为上将,率诸侯兵东伐,彭越归汉,汉王家遂入彭城。 项王引精兵回战,大破汉军,围王三匝。忽有大风从西北起,拔木发屋,窈冥昼晦,楚军大乱,王得遁出。道遇子盈,长女,夏侯婴,收载而行。审食其从太公、吕氏间行,遇楚军取去。 王往从吕泽于砀郡,张良曰:“英布、彭越皆可使为将,独韩信可属大事。” 王使随何往九江说布叛楚。 六月,王趋还栎阳,立盈为太子,以长女配张耳子敖,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 七月,引水灌废丘,章邯自杀。 秋八月,王东征至荥阳,诸军皆会,魏豹自败回平阳。闻有相者许负,称唐举之徒,请至内室问曰:“先生曾相韩信者乎?” 负曰:“然。”见夫人薄氏莹煌满面,拜贺曰:“夫人他日当母仪天下。” 豹喜而请相,负令豹正坐,细观半晌,蹙额曰:“滞色杂于中正,日月欠明,水火失位。” 豹愠曰:“夫人既贵,寡人安得不大贵?”令再相。 负曰:“百日内主兵败家离。” 豹怒叱:“斩此狂夫!”夫人劝免。乃遣使降楚,截住河津。 丁酉冬十月,汉王遣韩信击破安邑,虏豹,王见薄氏有色,留之。 韩信请兵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王遣张耳俱往,东下井陉道,背水为阵,斩陈馀,擒赵王歇。信募生致李左车,用其谋,说燕臧荼归附。 郦食其请王立六国后,王令刻印。适张良至,借箸筹其不可,乃令销印,用陈平计,捐金行反间。 项王疑范增私汉,增逮请归,疽发背死。 七月,楚围荥阳至急,纪信请说楚,汉王乘间入关。 有儒生请见,言在睢水与王有恩。王不喜儒流,奇而召见。曰:“我楚人袁生也,久事南山处女,常从游四方。前岁四月访友回,吾师观战于睢水。王被楚围急,吾师嘘气作风,吹溃楚军,王得以脱。” 王怪其诞漫,应之曰:“然。听之于天也!” 生曰:“天事无凭,今欲为君谋之,可乎?” 王改容求教,生曰:“愿王出武关,羽必南走以应,王宜坚壁勿战,俟韩信定赵,连燕齐而有之,王复走成皋,则楚备多而力分,破之必矣。” 王不以为然,袁长啸而去。 张良自外至,王语之,良顿足曰:“袁其善谋者哉!此正胜楚之要策也。”使人四出追之,不知所在,于是从其计而行。 项王求战不得,韩信引兵东伐,闻郦生已说下齐,辩士蒯彻说信袭齐,齐以郦卖己,烹之。 项王使武涉说信连和,三分鼎峙,信不听。 汉立张耳为赵王,信请为假王以镇齐,蒯彻料汉必不容信,复托为相以讽,信谢,彻佯狂为巫。 彭越数劫楚粮,汉知其食尽兵罢,说约中分天下,归太公、吕氏。项羽东归,张灵说王追之。 王许韩、彭以破楚分地,齐梁、九江兵会于垓下。 己亥十月,击羽大败。 羽夜闻皆楚歌,乃起饮帐中,悲歌泣下,虞姬泣而和之,遂乞剑自刎。 羽溃围南驰,一日九战,无能近之者。 欲东渡乌江,有亭长杈舟而待,羽叹曰:“骑此乌骓五岁,所向无敌,今以赐公。”下骑授缰,骓忽跃入江中,复回顾悲嘶,分波踢浪而去。 羽弃矛于江,持短兵接战,遂自刎而死。 楚地悉平,王以鲁公礼葬羽,项氏枝属皆赐姓刘。 共请王为皇帝,建坛于汜水之阳,二月甲午即位,以十月为岁首,用黄屋左纛。 帝曰:“齐王信习楚风俗,可徙为楚王,彭越为梁王,徙吴芮为长沙王,封梅于台岭,为台侯,英布、臧荼皆如故。张耳已薨,子敖为越王。尚帝长女元,制曰公主,仪比诸侯,食邑于鲁。共敖已死,其子驩仍为临江王,帝都洛阳。” 五月,诸侯王皆罢兵归国。楚王信归淮阴故里,踵漂母家,报以千金。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为楚中尉。 长沙王吴芮到临湘,闻章贡间一山,有十二峰,上多奇石,中有宁都县人,张姓,名芒,字金华,初产一女,自呼曰:“我名丽英。” 生禀瑞相,面有奇光,常对白纨扇如鉴。 年十五,独居修道,性爱种莲。九州镇之盘古山,四面石壁中有一池,丽英植莲于中,四时产瑞莲不竭。 常跨瑞兽入市,或六足,或八足,性极驯良,市人敬之如神。有时携童男四五人入山,遗以莲子满袖,呼异兽负出。 芮悦其神术,欲聘为小君,以起异图。 遣使通其意,英许之,乃升山之高处绐之曰:“山有石室,中通洞天,若能凿之,当相见也。”对使跃入石间。 使者还报,芮发兵众,亲督攻凿,既通山半,见英仰卧,披发覆石鼓之下。 咸谓之死,芮使人审视,忽见紫云郁起,升英至半空,俯指芮曰:“汝杀义帝,又叛项王,乃弑逆恶人。吾为金星之精,降治此山修静,岂与禽兽为类哉!原回桐柏去也。” 芮羞怒,令强弩射之,矢镞至其身皆折,或化灰烬飞去。 芮始骇,跪而谢罪,英曰:“汝与共敖同弑义帝,敖为柱国,将族其家以报,汝为番君,论罪稍轻,不悛取戾非小。” 言讫冉冉坠下石穴,不见其踪。其所卧处,石上有诗曰:“石鼓石鼓,悲哉下上。自我来观,民生实苦。 哀哉世事,悠悠我意。我意不可辱兮,主威不可夺。 余志有鸾有凤,自俦自舞。凌云历汉,远绝尘罗。世人之子,其如我何! 暂来斯会,运往即乖。父兮母兮,无怀我怀。” 芮大惊,时临江共驩据城叛汉,卢绾、刘贾围之,乃求救于长沙。芮受此训诫,急拒绝之。骧举族出降,囚至洛阳,尽杀之。 帝从娄敬劝,入都关中。燕臧荼反,帝自将击斩之,以卢绾为燕王。 帝至陈县,思起兵时丧母于小黄城,乃以梓宫往招皇妣幽魂安葬。至泽滨,有丹蛇长尺余,在水自浴,洒尾濯入梓宫,其浴处,每遗发袅袅。 使者惊报,帝于小黄主陵庙奉祀。 庚子六月,追尊皇妣为昭灵太后,尊太公为太上皇。 先张良随帝送葬,闻王于谷城南穴地得黄石一片,忆圯上老人之语,悟曰:“闻古仙赤松子号黄石公,应跃曾言之也。” 良素多病,行入关时,导引不食,常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遂入见帝,谢病求去。 帝不许,良请居东昏之白云山静养,帝允之。 山有石洞幽深,良辟谷炼气于中。 是冬有告楚王信陈兵将入,帝用陈平计,伪游云梦,缚归,封淮阴侯。 帝游都城,问秦之四畤曰:“天有五帝,何止于四?”遂立北畤,祀黑帝。 因更栎阳曰万年城,咸阳曰长安。 论功与诸臣剖符行封,萧何为酂侯,食邑独多,曹参为平阳侯。 使张良自择,辞曰:“始与陛下会于留,愿封留邑足矣!”乃封为留侯。 大封功臣二十余人。 袁生策疲项羽,为立生祠。董公请为义帝复仇,封成侯。 又大封同姓,以从兄贾为荆王,嫡弟交为楚王。 帝生八子,子肥最长,王齐,曹参为齐相国。 辛丑七年,帝立兄仲为代王,封长兄子终为羹颉侯。 秋八月,帝使御史稽察诸侯王政治。楚王交雅好文墨,至国,闻鼓城韦孟有学,聘为傅,闻全椒金冯善《易》,得鬼谷琴子传,鲁高堂生通《礼记》,济南张生通《尚书》,皆厚币聘至,称博生。 鲁有儒者申公、穆生、白生,初与交,朝夕游咏。 及交王楚,以三人为中大夫,待以优礼。申公名培,与交子郢同师谷梁首徒孙卿,深通《春秋》。 三人屡欲荐贤资治,白生曰:“臣于居巢遇一老翁,自称浮丘伯,种芝子于山阳,言千载方生。叩其学,无所不晓。但此人非可招致。” 王即与三人步往,长跪请教。 翁问所欲,王求长生。翁曰:“子少道骨,毋问神仙。面有秀气三合,讲求于《书》、《诗》、《礼》、《乐》足矣。” 王曰:“慕之而不可得闻,奈何?” 翁曰:“我友毛公苌,赵人也。精《诗》学。秦令焚书时,私以古《诗》三百余篇,尽刻于居巢一山之阳石洞两壁。举之即得。”王再拜受教。 申公曰:“传闻周灵王太子晋,从浮丘伯游嵩山仙去,翁亦同号,得无即是乎?” 翁曰:“野老不谙古籍,偶与前人相合,何敢比类?” 是夜留饮山庄,浮丘言:“大王好文,有雅德,其后子孙当主天下。” 王逊不敢当,及论时务,适中臧否。 夜深宿于子堂,王反侧不寐,回思此翁有异,天未明,促三人起,举火再谈。 从者掌灯,却露宿密柏之下,王惊叹久之。 回国,令人至山洞摹写,颁行国中,于是江淮文风大盛。 曹参知齐俗强狡,欲尚刑以治。 期月,齐民相起为盗,参悔,因尊贤求德,以图善俗。 胶西黔陬乡大珠山石室中一老人曰:“盖公少从安期生游,琴高于须弥记得一经,以语安期。安期教毛翕公,翕公教乐瑕公,瑕公教族子乐臣公。 臣公常念乐毅显名诸侯,终无所济,乃独好黄老,恬淡不仕,齐鲁咸尊为师范。 盖公见齐人争往世主而臣,公独居高隐,往授其教。后又师河上大人,得清净妙旨。” 参闻其善治黄老,厚币聘之不至,亲至海滨谒见。 坐三日不语,参意不怠,盖公始问来意,参曰:“欲求治道。” 公曰:“欲治国者,务知和平之用。周法太弛,政归于列国;秦法太虐,国亡于二世。皆不明宽猛相济之义。为政如澄水然,毋扰之,毋罢之。扰之则难清,罢之则民困。故治道贵清静,则民自宁一矣。” 参拜辞归国,用其术以相齐,三月盗贼移居,民安而齐大治。 御史归报于帝,言齐楚二国皆尊尚贤才,一为政治第一,一为文学首推。 帝曰:“藩封得人而国治,朝廷可不求贤乎?” 是秋,令各郡御史报举,无使怀才沉逸。 商洛之山有避秦四隐贤,曰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角里先生,年皆如八十余,须眉皤然,自谓四皓。 云皆河内轵人,或在牧野,皆修道洁己,非义不动,见秦政虐,退入蓝田玉山,采芝为食,白水为饮,作歌曰:“莫莫高山,深谷逶迤。晔晔紫芝,可以疗饥。 唐虞世远,吾将何归?驷马高盖,其忧甚大。富贵之畏人,不如贫贱之肆志。” 乃共深匿商洛地肺山。 有司具闻,帝遣使以安车玄往聘。四皓不应,使者敦请,各招一鹿,跨上转山隈嵬去。 使者回报,帝曰:“万乘之尊不能屈四布衣耶!” 令使者再往,已不知所之,帝叹息终日。既而曰:“老狂奴,虚名无实,不足念也!” 张良尝称淮阳应曜之贤,帝虽慕之,疑为四皓一流,不复征召。 正是:不有干城具,徒担劝驾名。 第61章 王太傅道逢二士 闽越王坐狎九仙 壬寅八年,匈奴攻代,代王仲逃归,帝废仲为郤阳侯,以陈豨为代相国,北监赵代兵。 有告赵相贯高谋逆,帝降张敖为宣平侯,以宠姬戚夫人之子如意为赵王。 甲辰十年,太上皇崩。 八月代相陈豨反,帝往击之。 乙巳十一年豨败走,帝封子恒为代王,都晋阳。 有告淮阴侯信与豨通谋,吕后召萧何谋,绐信入,缚斩之,夷其三族,是日天地昏暗。 帝还,令捕蒯彻,彻对以跖犬吠尧。 令释之,欲授以官,彻曰:“乞以信首葬淮阴,仍封楚王,臣得守其墓足矣!”帝允其请。 彻夜谒萧何曰:“丞相荐韩侯芟除六国,功高伊吕,乃听细人之言,歼及子孙。何仇于汉,而报之若是惨耶?”何垂泪。 彻以情告曰:“韩夫人苏氏生四子,长子滢素以师礼事我。欲远投匈奴以图报复,今匿于琅琊山北。” 何思滢北去必为国患,因曰:“夷狄不可亲也。南越赵佗,何可作书暂寄彼处,有归朝之日。” 书中假称韦生。彻领书,与滢持书南去。 彻初与安期生善,深明术数。知安期曾见项羽,不能用其?。 彻有论战国之权变八十一首,至楚谒羽,见羽无成,至汉遇信。佐之,信不纳良言,遂劝滢先机避去。 至是,居守墓旁,岁时私祭。 夏五月,梁太仆诬彭越谋反,召至,吕后遂定罪,夷三族,令醢其尸,遍赐群臣。梁大夫栾布麻衰扶杖,恸哭越头下。 帝怒,欲烹之,布言越功毕,请就烹,帝释之。布乞越首还葬。 帝以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 黥布食所赐肉酱心动,于池畔哇之,化形如小蟹,旁生鳌足。布遂举兵反,东并荆王贾之地,贾走死。布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 丙午十月,帝收布于会稽,命灌婴追之,封子长为淮南王。还过沛,以沛侯濞为吴王。 过曲阜进谒孔林曰:“孔子,万代仁义礼乐之宗。人类不至灭绝者,皆圣道维持之功也。”命以太牢祀之。 秦始焚书,孔子八世孙鲋,悉收《鲁论》、《尚书》诸经籍藏之壁中,乃出所藏陈献,帝受之,颁行天下,爵鲋为上博士。 灌英获布于鄱阳斩之,遂筑城于南昌。 樊哙、周勃斩陈豨于当城。 丁未,有言燕王卢绾通谋,召之,绾惧罪不至,后亡入匈奴,帝以子建为燕王。 帝集大臣刑白马为盟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帝击英布时中流矢,至是病创。吕后访良医,闻恒山励阳公治金疮最良,延至,帝袒肩示之,励阳曰:“毒深入骨,然未透髓攻心,犹可治也。” 帝曰:“命乃在天,虽扁鹊何能为?”赐金五十斤遣去。 公出,辞后曰:“帝创过月余不治矣!”领金侨居长安,将金广置药料,修合、膏、散、丸,从征将士受伤者劝医,所愈万人,无隐痛瘢痍,真金疮圣医也。 帝为戚姬计,欲立如意,后恐,使吕释之劫张良画计,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商洛山有四皓、淮阳一遗老,臣尝从之学礼,帝皆慕爱而不能致,固请得侍太子。上见之,则太子重,此一助也。” 后使人奉太子手书,卑辞安车往迎四皓,初不欲行,使者长跪哀请,勉登车出山。 使至淮阳,应曜不知去向。时人曰:“商山四皓,不及淮阳一老。” 四皓至,太子郊迎,以师礼见,日与周旋谈论。 帝置酒宫中,太子侍宴,四皓从往。帝见四人须眉皓白,衣冠甚伟,怪问之,四皓各言姓名,帝惊曰:“吾求公等不至,何侍从吾儿游乎?” 四皓对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受辱。太子仁孝,故来从耳。” 少顷,四人随太子出,帝指示戚夫人曰:“彼四人为辅,羽翼成矣!” 张良初游于都市,见四五童戏于道,一歌曰:“着青裙,上天门。揖金母,拜木公。” 良往拜曰:“敬闻命矣!”童忽不见。 人问之,良曰:“吾师曾言,世之升仙者有九品,升天时先拜木公,后谒金母。受事既讫,方得上九天,入三清,拜太上,觐奉元始天尊耳。适歌者必东王公之玉童也。” 及萧何下狱,良窃叹曰:“良与淮阴、酂侯,帝尝称为三杰。今二人戮辱,行及我矣!” 谓妻孥曰:“四皓归山,吾欲追其踪,潜身远害。汝等俟我去久,方可上闻。” 知举世无可传素书之人,仍以袖去。所着《赤霆经》留世,论地理之形势。 长子辟疆善辞令,良诫之曰:“能言不如会默,善谋不如守拙。”遂飘然去,从赤松子采赤石脂于穹窿。 帝闻之泣下,曰:“朕有留侯,犹夜行有烛。一旦弃去,朕何赖乎!” 时辟疆年八岁,次子不疑五岁,召入宫抚养,夫人月给俸薪。 帝疾甚,四月崩。吕后不发丧,谋诛诸将。郦商说以利害,乃发丧,大赦,葬帝于长陵,太子盈即位。 太后素怨戚夫人,乃囚于永巷。欲诛赵王,召至。帝知太后意,自迎入宫,寝食与俱。 丁未元年,太后得间鸩杀如意,复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以瘖药,使居厕中。召帝往观人彘,帝大笑,惊而成病,不复听政,遂荒于声色。 戊申二年,齐王入朝。惠帝与齐王燕饮,亢礼如家人。吕太后怒,且诛齐王。齐王惧不得脱,乃用其内史勋计,献城阳郡,以为鲁元公主汤沐邑,尊为王太后。吕太后喜,乃得辞就国。 帝闻淄川田何年老家贫,守道不仕,帝亲幸其庐受《易》,齐鲁之士多师之。 自孔子授《易》,五传至何。及秦禁学,以《易》为卜筮之书,独不禁。 汉兴,何以齐诸田徙杜陵,号杜田生,以《易》授弟子等,终为《易》者宗。 帝闻陈留圈公甚贤,欲召为司徒,公预告人曰:“萧相国上应昴宿,将返元位,予亦当易地也。” 使者至,已不在矣。 是秋,萧何薨,召曹参为丞相,一遵何之约束。 庚戌四年,参薨,太后遵高帝遗命,以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 九月筑长安新城成。 辛亥五年,诸侯上来新城朝贺。齐王肥已薨,帝使张辟疆至齐,立其长子襄为齐王。 壬子六年秋,帝崩,太后使吕产、吕禄将南北军,葬孝惠帝于安陵。 孝惠后无子,太后阴察后宫美人有娠,幽于别宫,临月生子,令抱入宫,诈为后子,名就,报美人产难死,立子就为帝。 癸丑元年,帝方四月,太后议立诸吕为王,王陵力争,拜陵为帝太傅。 陵免相归,至陈留,路有二士遮见,陵停骖与语,华裾者曰:“闻子能守白马之盟,得大臣之义,故来一见。” 衣素者大声曰:“吕雉纳甥女为子妇,乱人伦之道;鸩赵王而惨杀其母,害天性之恩,诛戮功臣,僭窃天位,凶暴淫虐,宠幸下臣。真天地之罪人,汉家之枭獍也。彼谓威权在手,莫敢枝梧,不知冤鬼已随其后矣。” 陵大惊曰:“匹夫敢狂悖耶!”喝左右擒之,二人混入人丛不见。陵去,二人复出。 华裙是魏人张湛,素衣是楚客朱英。 二人潜学闽中,炼成隐形化物之术,相邀出山,先游梁楚故地,物是人非。欲北游赵代,一路知吕氏所为,遇见王陵,故向之发泄。 英请湛且驻邯郸,自入长安,视吕氏近事如何。 时太后临朝,作九凤衔珠冠,下令募三寸於珠。 英即抟土成珠,诣阙上书,称会稽朱仲献三寸珠九枚。问珠何名,出于何处,仲曰:“产珠里,在曲沃绛水,名飞流珠。” 吕后赐以五百金,鲁元闻之,召仲至宣平府,欲求其珠,仲曰:“大珠已献于太后。” 鲁元愠曰:“以我不贵,故不与耶?” 仲曰:“若云公主之贵,当与,当与!但恐候不及耳。今有先期小珠二十三枚奉上,俟向济渎得大者来献。” 因探囊出珠于盘中,惊走不定。 鲁元捉视之,径可五分,嫌其色黄少泽。 仲曰:“飞流珠光芒而缺陷,先期珠黄晕而得全。” 鲁元收之,出七百金,并付嘱以更觅极大者来,复有厚赠。 仲曰:“来时不用,奈何?” 鲁元曰:“决不使汝空返!”仲含笑而退。 鲁元自得珠之日病始,至三月下旬薨,凡二十三日,符先期之数。 太后封其子偃为鲁王,遂王诸吕。 乙卯秋,明星现,识者以为女主秉政,阴窃阳权之征。 丙辰四年,少帝已五岁,宫人或语其故,帝曰:“皇后安能杀我母而攘我为子?我壮当报之!” 太后闻之,即幽帝于永巷,将置于死,阳言病甚,左右莫能见。 四月,朱仲来献济渎珠,有人报知孝惠后,使中官来邀。仲由永巷而过,隐隐闻泣声,仲已知之。至宫中,呈三寸珠三枚,后甚喜,然意其太少。 仲曰:“臣有一珠,围及四寸,真稀世奇珍也!” 后请出视,仲曰:“臣密藏于邸中,可令一中官同取。”后令内侍随往。 至寓,仲出四寸珠二,谓中官曰:“愿以一为吾子寿。” 中官曰:“君毋戏我!” 仲曰:“有事浼子。请以我语达之少帝,少顷有人来抱,教其禁声勿骇。” 中官面有难色,然利其重宝,遂允之。引仲入宫,中官潜报少帝。 孝惠后见此异珠大喜,以千金酬其值。仲领金辞出,至永巷口忽不见。 俄而监守者奔报少帝失去,太后急令闭宫大索数日弗得。出诏曰:“皇帝病久不愈,当议更立。” 五月,立常山王义为帝。 是秋,闻南越反,太后以绛侯勃为太尉。 始皇初拜任嚣为南海尉,嚣善占天象,能叶人谋,岭表蒙其德。 其子敦好神仙之事,闻古有任光善钓,遂逸出境外,学钓东南海岛中矶上,常钓大鱼,入市卖之,时号任公子,后不知其所往。 二世时,嚣病将死,召赵屠睢,令行南海尉事。 尉屠即檄告诸关,绝道聚兵自守。 及秦灭,屠击并旁郡,自立为南越王。以屠名非佳,改为佗,扩筑番禺城为都。时有五人骑五色羊至,因名五羊城。 乙巳夏,汉遣陆贾立佗为王,与之剖符通使。 丙午岁,韦生持萧何书至,佗询是淮阴之子,以长子济之女妻之。韦生谋画益力。及吕后称制,禁南越关市铁器,佗怒,韦生乃建议称帝。 佗于丁巳冬筑台于番禺二山之间,即越帝位,名其山为越秀,尊号为武帝,韦生为相国,设兵阳山关拒汉,浮海先征日南。 味勤国之人常乘象入海底取宝,宿于鲛人之宫,其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时出人家卖绡,是曰鲛绡,服之,风寒外驱。 鲛人所泣之泪则成珠,月满则珠全,月亏则珠阙。 海南人每得其泪珠,至是请贡南越。佗复结连闽越东瓯,和好西南夷庄氏。 秦置闽中郡时,勾践之后名无诸,名摇者,皆废为君长。及诸侯叛秦,二君归吴芮。灭秦,项羽弗封。 至汉击楚,二君率众佐汉,高祖立无诸为闽越王,王东冶。 孝惠三年,立摇为东海王,王东瓯。 无诸就封故地,都于平山,巡游乌石山,为此处秀甲闽中,乃环山巅筑台,高十余层,经营富丽。 左右旗鼓二山相望,后亘大鹏、芙蓉二山,北有雪峰山,盘踞极远,夏有积雪。复建离宫于方山,四面如石城,中有田三四顷,木多柑橘。 于丙辰重九登台设宴,列大石几尊。 闻山下有何氏九人,莫测其由来,炼丹于湖侧。召至问曰:“在我境内,不图取爵禄耶?” 九人拱手曰:“兄弟宴罢须弥,随太极仙人至此,谓白岩山孤标秀异,教我等栖而勤修,择此九支山,就石穴白甘泉为丹物。因大王筑台山顶,移往湖边自炼。向得葛仙遗我绥山桃实一筐,以核沉播于附近山凹,越数岁,遂成桃林,结实如拳。六十年来赖以不馁。” 王笑曰:“须弥乃天地中央,岂世人所能至?况子等年貌未满三十,而云周甲之外,敢以乱言诳我,不可容于同国矣!” 九人曰:“须弥大地,凡人固不能历危险,涉弱洋而至,然我等欲往,不过如士子之赴京请阙耳。至于年岁,已数不出从前甲子,以貌推年,王失之矣!且欲驱我,山川亦随而去也。” 无诸抚掌曰:“子言已甚,教尔小试于筵前。” 九人曰:“各献一术,博笑!” 一人手招案前金钟,飞堕于湖。一人旁指一山,上开八石若莲花。 一人飞向岩前峭石,凭空作篆书毕复下。一人呵气成风,吹乱石于空中作燕舞,良久投入山洞。 一人拍长松令起,化为金蟒,直奔筵前,无诸踉跄躲避。一人大喝金蟒速退,蟒潜入山穴,即折竹枝,坐高峰钓之,从穴中钓出,牵向旧处,仍复为松。 一人曰:“既言能移山,教一山先去,次第移尽。”举袖一挥,西首一山拔地而起,拽拽向东而走,飞向临海郡去。 正是:项籍拔山言小勇,薄延驱石显微能。 第62章 羡门子方授韩终 太仓公难逢阳励 无诸恐山移尽,高叫曰:“已知仙仗神术矣!” 一人大笑曰:“待还汝一山。”向北招曰:“快来!”远见一山自会稽飞至。 一人曰:“所炼大丹已成,当归方诸复命。”向湖中呼鱼,有九尾赤鲤跃出,各路其一,谢别飞升而去。 无诸及群僚惊呼跪拜。 半空掷下钓蟒竹竿,令收内藏,对山建一凌霄台,以记其事;立庙于湖上,岁时祭祀。 无诸自此颇事神仙。 南越来约反汉,明岁赵佗称帝,无诸遣使通汉。 高后遣将军隆虑侯周灶往击之。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相持岁余,令罢兵归。 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越,役属焉,东西万馀里。 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太后强以诸吕之女授诸王为妃,赵王友弗爱吕女,太后怒,庚申正月,召赵王置于邸,绝食饿死。 徙梁王恢为赵王,徙吕产为梁王。 是秋,赵王恢、燕王建俱薨,太后阴使人杀其子,以吕禄为赵王,吕通为燕王。 辛酉三月,吕后祓祀以除不祥。还,过轵道,见有物如苍夫朴触后腋下,遂病。 太史卜之云:“母子受惨刑而死者为祟。” 后疑如意、戚姬为,作善事祈禳。 腋痛不止,昼夜呻吟,秋七月崩,遗诏产为相国,禄女为帝后。 是时,诸吕擅权,欲为乱,齐王襄发兵西诛诸吕。 吕产遣灌婴击齐,晏与齐连和。 丞相平与太尉勃深相结纳,平使郦寄往绐吕禄,使以兵属勃,勃将北军,命刘章入杀产、禄及诸吕,无少长皆诛。 诸大臣相与谋曰:“代王年长仁孝,太后素惧,良宜承大位。”遂往迎。 代王恒,高帝第三子,母后梦黄龙据腹而生,八岁封代,九岁帝崩,随生母归国,王奉养惟谨。 母病二年,王目不交睫,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以进,仁孝闻于天下。 大臣迎之,王未决,中尉宋昌劝速往,王闻太行隐者苏唐善卜,聘之使卜。唐以荆灼龟,兆得正大而横,其繇曰:“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 唐曰:“龟之文理横行,无思不服。庚者,更也,更诸侯而即帝位也。天王,天子也。五帝禅贤,夏启始传父位。王当袭父迹,于启为有光矣。”王乘传诣长安。 太尉勃上玺符,帝弘被弑于邸。代王即位,宋昌镇抚南北军,大赦天下,大酺五日。 壬戌元年十月,徙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右丞相,灌婴为太尉,诸大臣赐爵有差。 二年,立子启为皇太子,立窦氏为后。 四月,封代来功臣,官皆九卿。廷尉扶嘉,赐食邑朐?。 苏唐闻嘉生有异征,亦善占候,遂结为知己。 于前冬见一人袒裼行歌于道,唇不色殷,肤不起粟,因邀饮问之,其人曰:“我韩终也。始皇遣求羡门高誓,至闻河之北,有紫桂成林,实大如枣,群仙以之为饵,我亦采食,故得后天不老。 回,遇羡门子于济阳,欲强之行,羡曰:‘始皇不久北去,予入南海访慈航大士。’乃出囊中九节菖莆,教我种而食之。二十年来,遍体生毛,觉阳气冲和,虽遇隆冬袒露不寒,重裘不燥。 又师中岳宋君玄德,服我以灵飞六甲,始得远行,因字伟远。 复求九疑真人善步之术,更能履空飞走。吾将南去,二君能伴否?” 唐欣然,嘉亦弃妻子随去。 帝闻河南守吴公治平第一,召为廷尉。 每患南越未服,为佗置守冢人于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 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先帝时习使南越。 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 因让佗自立为帝,曾无一介之使报者。 佗称帝三年,韦生寐卒,五子皆幼。 适贾至南越,说以归汉。 王甚恐,为书谢,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 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 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原长为籓臣,奉贡职。 於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 佗载贾至合浦盘石山游宴,复邀海山楼眺望,筑一城于都西留驻,号大夫城,日设宴款待。 席间以韦生事言之,贾曰:“淮阴首功,幸有子孙在此,归即奏闻。” 佗召韦氏五子出见。 贾辞归,佗称臣,贡土宜百种。令韦生长子晦为使,嘱其留仕。所赠贾珍宝一无所受,南人益重汉使,筑朝汉台。 明年,赵佗殂,世子济卒,济子朝袭位。 贾回朝,以韦晦奏闻,帝召见抚慰,仍封淮阴侯,复韩姓。 陈所献于廷,有物如树,高数尺而赤,帝不识。 晦曰:“此名火树,宝号珊瑚,似玉而红润,产海底盘石上,一岁黄,三岁赤。海人先作铁网布沉水底,伺其贯中生长,绞网出之,失时不取则腐。在海直而软,见日则曲坚。” 命植于殿侧。 晦至祖茔祭奠,访求蒯彻,已不知所之。 帝以张不疑嗣为留侯,以辟疆尝阿高后也。 周勃谢病免归,陈平专相。 癸亥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复以绛侯勃为丞相。 帝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馀,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驩欣,靡有遗德。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驯其民。其令列侯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 十一月晦,日有食之。十二月望,日又食。 帝曰:“朕闻之,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以菑,以诫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菑孰大焉! 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朕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 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匄以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 因各饬其任职,务省繇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故憪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而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馀皆以给传置。” 正月,帝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帝曰:“赵幽王幽死,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 乃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以齐剧郡立朱虚侯为城阳王,立东牟侯为济北王,皇子武为代王,子参为太原王,子揖为梁王。 甲子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帝曰:“前日遣列侯之国,或辞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 绛侯勃免丞相就国,以太尉颍阴侯婴为丞相。罢太尉官,属丞相。廷尉吴公卒,以张释之为廷尉。 有王生者,善黄老言而不出诸口,见释之谓曰:“为我结袜!” 释之跪而结之。咸以为怪。生曰:“廷尉方今名臣,余故使以重之。”诸生贤王而重张释之,弹劾不避权贵,拜为中大夫。 乙丑四年,绛侯勃卒,谥敬侯。 帝好黄老术未得其旨。闻胶西盖公自号东平先生,善治其言。遗使往召,已偕王生去矣。 长沙王太傅贾谊入朝,帝召问于宣室,与谈鬼神之事,至夜半而罢,帝叹不及,拜为梁太傅。 谊举东市卜者有道,召之,已他往。 是即范增之师楚南公,改称司马季主,游于长安,与弟子卖卜东市,论阴阳之纪,宋忠、贾谊遇之,惊异曰:“窃观于世,未有如先生者,何居之卑耶?” 季主大笑曰:“骐骥不与罢驴为驷,凤凰不与燕雀为群,而贤者不与不肖者同列,故宁处卑以避众。公等喁喁者也,何知长者之道!”二子爽然自失。 既别去,季主遂游邯郸,遇昔赵王张耳之臣鲍叔阳,乃广宁人,少好养生,常服桂屑。凡有道术之士,即留于家奉养。 邀季主师弟入座,先有客数十人,中惟张君、朱仲、刘京有异,季主深相契重。未几,张、朱、刘别去,约以来东南相会。 其后季主居叔阳家日久,教叔阳弃家,同访三人而去。 丙寅五年,淮南王长谋反,约闽越、匈奴同举。 丁卯六年事觉,帝废长为庶人,处于蜀,长道病而死。 帝以其四子为列侯。 庚午九年,太仆夏侯晏卒,谥文侯。 公卿送葬至东都门外,马忽踣地悲鸣,掘之,得石椁,有铭曰:“佳城郁郁,二千年见白石,吁嗟滕公居此室。” 遂葬于此。 辛未十年,帝闻秦时博士伏胜专治《尚书》,遗使至济南求之。 胜老,不能行,使其徒晁错往受之。胜口讷,令幼女传言授错。 错善申韩之学,得幸于太子,号智囊。帝慈惠爱人,谓错峭直刻深,故不重任。 甲戌,齐太仓令淳于意有罪当刑,诏逮系狱。 意有五女,临行随而泣,意怒曰:“生女不生男,缓急无可使!” 少女缇萦暗伤父言,随至长安,上书请身为官婢以赎父刑。帝怜之,赦其父子之罪。 于是诏除肉刑者三。 淳于意偕女返齐,路遇医师阳庆曰:“公之得生,果在子乎?”意拜谢其言之验。 庆临行更以一书授意曰:“子可代我而行,”遂别去。 意乃临淄之安丘人,政尚简易,治称神明,民皆呼曰“太仓公”。少喜医术,师同郡元里公乘阳庆。 庆自言字励,使意尽去其故方,云己年老无字,“有禁方,当悉授子。”且曰:“以公廉平,后福未艾,数当坐法刑死,赖所生者生之。” 意领其书,不复记其言,及是始知有定数。 至齐,披阅所授,皆黄帝、扁鹊之脉书,五色诊病及药论甚精。 受之三年,为人治病,决生死,多奇中。 弃官挈家隐于云门山,疗人疾苦。 其后,检得一种子方,遂合服之,五妻连生二十七子。 余药施于四方之无子者,使宗祀不绝。 乙亥秋,丞相张相如薨,以北平侯张苍为丞相,秦时为柱下史,颇知《易》理,高帝令定岁日章程。及为相,欲较明律历,募致深通《易》理者。 鲁人公孙臣,顷公之后,少从申公游习邹衍德运之学,上书陈五行之德,帝王相承传《易》。方今水德王,时应有黄龙现。当改正朔,易服色制度。 帝命与丞相议之,苍曰:“推今水德始明,何应土德?” 丙子春,陇西守奏有黄龙现于成纪,帝召公孙臣美之曰:“果如卿言。” 乃以为博士,使申明土德之事,改成纪为天水郡。 赵人新垣平,以望气方术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彩,前祀五帝中,黄帝二,而无赤帝。如五帝并修,则玉英现。 帝遂立五帝庙于渭阳汾阴,易一黄帝为赤帝。 丁丑夏,帝亲祀渭阳五帝庙,以垣平为上大夫。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议巡狩封禅事。 淮南王长二子来朝,帝以安袭淮南王,勃为衡山王,赐为庐江王。 戊寅夏,新垣平言于帝曰:“阙下有宝玉气。”令伺之,果有献玉杯者,旁刻曰:“人主延寿。” 帝传示群臣,赐平金百斤。平又言候日当再中。命天官候视,奏云:“日已过午西昃,复退度中天。”顷之而西。 帝大悦。诏以十七年更为元年,是为后元。 是秋,垣平复言汾阴有金宝气,意周鼎当出于洒水。 帝命治庙汾阴以祀鼎,令发卒入水求之,果于汾水得一鼎,重式如故。 公孙臣察其文,独指为伪。言夏鼎作钟鼎篆以记,今汾阴鼎篆与玉杯篆同。 帝以杯证之,果同,令诛平,益重臣之识。 张苍自知不及,乞归故里。苍年老无齿,置乳妻十数人,每食尽饱。妾以百数,曾孕者不复幸,生子众多,年八十余尚居相位,耳目精神过于年少。年百余岁而卒。 帝以淮阳守申屠嘉为相。 后二年夏,帝患脾泄,久不愈,命求卜者。 有沛人卫平,少从高帝起义,官拜都尉,年近八旬,矫健若壮,奏云:“东阙下有卜师呼子先,字迂老,汉中人,寿百余岁,尝云随恒山偃公学卜,能断人休咎。与臣善,可使卜之。” 帝召至,命太子暗祝其事,令卜于殿右。 子先捧龟端视曰:“乡兆相生,帝病无咎。但得宗姓一人治之立愈。” 帝问刘氏诸侯王曾有学轩岐术者否。赵王遂言:“邯山有医士刘京常入城疗病辄愈,复能为人祭天延算。言与帝室有亲。” 帝命轻车往召。京即孝惠庶子就,朱仲携至赵地,令从邯郸张君学道。湛不欲教,仲言孝惠之仁,乃授其祝由科医术。 仲又与云母朱英方,人服一丸,延寿十纪,但期得黄金千斤始成。 张、朱二君既去,子就乃去“尤”傍改名京,字太玄,独居邯山峰顶,时有紫云覆盖,因名紫山。后许负望气至,复学其相术。 应召入宫视疾,见帝长揖不拜。索水一瓯,以二指空书一符于水,进帝饮之,便觉神气清明,泄泻立止。 明日,帝即临朝。 时河内守周亚夫入朝问安,与嬖臣邓通同侍帝傍,刘京见而讶曰:“二公贵宠必隆,他日皆当饿死!”指其口曰:“为其法令纹入口也。” 亚夫怒其廷辱,欲击京,帝止之。留京入宫,欲用为侍中,京不愿,乞归紫山。帝赐以黄金千斤,问何宗支,京云:“问会稽朱仲便知。”乃领金回,修药服食。 帝问左右曾有朱仲否,有老内侍曰:“高后时,献三寸珠者名朱仲,云在会稽。” 帝下书征聘,不知踪迹。 邓通闻京之言,私请于帝,帝曰:“富贵在朕,何忧饥饿耶!”赐以蜀严道临邛铜山,使得自铸五铢钱,用度无穷,通遂鼓铸于泌阳山上。 帝命礼金帛酬卜者,子先不受。 临去,呼长安市酒家妪曰:“日饮汝酒,不取我钱,无以报汝,今早卜有中陵王萧君召我为太华仙官,应与汝共去。” 妪留子先宿于堂。 黄昏,果有人持二茅狗至。子先呼妪速起,与一茅狗骑之,化龙飞起,同上华阳山去。 是夜风雨满城,平地水盈尺许。山下居民亦闻山上大声言,子先、酒家母至矣。 二处皆闻于帝。 由是帝知世不乏仙,乃躬修玄默,恭俭节欲,国政之暇,常读《道德经》,不能析解。 闻有一老结庐于河滨,自称河上公。 后二年,帝遣使赍经所不解处往问,使者敬述帝意,公曰:“‘道’尊‘德’贵,非可遥问也。” 使者复命,帝即东幸河滨,造庐请问。 公闭目端坐,二侍者旁立,不迎不答。帝微愠曰:“域中有四大,王居其一。子虽有道,犹朕民也,何乃高乎?富贵贫贱,朕得生之。” 公拍掌大笑,坐跃而起,舟冉出户,如云之升去,比百丈,二侍随起,止于玄虚,俯而言曰:“余今上不在天,下不居地,何臣民之有,而能使余贵贱乎?” 其声如洪钟,帝始知为神人,稽首礼谢。 第63章 孝文帝问道河滨 苏仙公炼丹峰顶 公顿下,离地数丈曰:“余羞无世不出,应变无停者也。先尘劫而行化,后无极而长存。” 指左一人曰:“此太原王探,字养伯,常颂五千文,默会其意。知名与身疏,道为德本,得授黄庭内修之诀,变身化景之道,已证号为黄庭真人。” 指右一人曰:“此即王探之徒李翼,所习亦为《道德》,能默究谷神玄牝之旨,洞太易阴阳之理。尸居而龙现,神动而天随。已授西岳仙乡之位。此皆自修而成,非假外谕而得。且道在蝼蚁,在稊稗,岂在大乎?夫圣人抱一为天下式,行有余力坐进此道。” 乃令一侍者捧素书二卷,下授曰:“余注此经以来一千七百余岁,凡传三人,子其四矣。熟省此书,则所疑自解,不事多言也。慎勿示于匪人,余将南入五溪设教矣。” 须臾,云雾晦暝,天地斗合,帝怅然而返,阅其言,皆《老子》章句清净道德之义。 帝用其言以为政,治道益醇。匈奴或暴边境,戒军士勿击,以书谕意,欲全天下元元之命。 后三年,都尉卫平、博士公孙臣相与逸去。 卫平自号清平吉,欲入华阳访子先。 路遇少年道人,一人担囊随后,问之,是九疑山人沈文泰,奉师命往五岳诸名山采取药料,配合红泉朱砂神丹服之,便能截地升天。 前至昆仑采药,经过陇西,遇此担囊者曰山图,字世远,因堕马折足,卧山中哀呼,乃倾壶中药,敷之即起。 谕之曰:“若能相从,使汝不死。”图即愿随。 复教以雌黄、地黄、当归、羌活、独活、苦参、玄参为散服之,一岁遂不嗜食。同文泰留连安息、天方、西印度诸国二十余年,复归中国。 至汉中,宿宇文渊家,感其诚敬,传以去土符之道。盖土符不去,服药行道无益也。更教以竹根汁枝煮丹及黄白去三尸之法。 至此,复遇清平吉,见其年老气壮,可任道器。 问将何往,吉告以访友华阳。 文泰曰:“子友既受职于山,无暇送迎宾客。子如好道,何不同谒吾师?” 吉大喜愿行,至中岳,采取强山赤实。上嵩山将外国带来贝多子种于西楚,复长四树,一年三花,白色异香。 谓吉曰:“我犹未至东北二岳采觅奇草,未便南往,子试与山图先行,我去复来也。” 二人应声南行,至南郡甑山,不敢深入,议留要道山家,候文泰同行。 时方盛暑,乃买瓜祛渴。园翁捧二瓜以进,食毕不受其值。二人敬问姓氏,答云:“久居涢水溪头,人皆称我谿父,世植瓜果,济人之渴。” 二人贤之,遂借寓其家。 图知服食之道,教谿父炼瓜子,与桂附枳实共藏,每日对分食之。不二十年,便能飞走。谿父谢教。 秋八月,泰始至,共别谿父南行。吉问其师姓氏,文泰曰:“先生姓苏,讳耽,号宣恭,桂阳郴县人,生于秦末。少孤,母潘氏抚之。先生事母至孝。感己孤独,隐于孤山独秀峰,遇异人授术疗病,辄愈。 入九江元辰山修炼,复归孤山。 家贫,常自牧,与里中儿更日为牛郎。先生牧之,牛皆徘徊近侧,不驱自归。馀儿牧之,则跨冈越岭,皆求先生呼之复聚。 先生尝侍母朝膳,母曰:‘食无鲊,他日可往市买之。’ 先生即以着插饭上,携钱而出,斯须捧鲊至。母问从来,对曰:‘在便县市上买得。’ 母怒曰:‘便县去百二十里,汝何诳也!’欲杖之,先生跪曰:‘舅在市言,明日当来,请待舅至。’ 明晚,舅果至,问之,一如所言。母始异之。及长以医术济人,世号为仙公。” 二人闻言喜甚。 至郴江,入孤山拜见,陈企慕之意。仙公教三人寓万王城:“有泉可饮,有果可食。清虚静养,俟我丹成。” 皆领命去。 仙公自携药物上独秀峰,安炉举火,汲灵洞山上九曲池水炼之,数岁始成。掀炉视之,丹如黍米。不敢先服,取以奉母。 奈母素不好道,闻道发哕,强服之,旋即吐出。如是数次,转觉唇青气冷。 仙公惊惧,虑或妨人,即自服二丸,觉身轻如翼,神智通明。重上峰头,悉贮于壶卢。 更检一丸细者与母服之,仍然呕哕。仙公深自悲怨。 日方午,携丹往万王城来度三人。 薄暮至青石峒,石桥长百余丈,有仙女数十,各奏异乐,称奉万王命来迎。仙公问:“何王?” 女低言:“舜时乐正夔也。” 仙公少游此山,知其中四时多桃李,实甘美,可疗饥。或摘而私藏,必迷归路。 有碧泉从石鳟中流出,味香冽,正不知万王来历。将及城门,王同三人恭逊上堂,阶砌两旁有修竹数竿,自仆扫地,如迎客状。至近起立,王称贺丹成。 仙公曰:“命蒂胎根,已为我有;真元一炁,万古长存。”即出丹分赠。 盖万王死后,精魂不散,栖附此城,久久炼得阴道,几于鬼仙。故夜则发现,昼则藏伏。今得此丹,便能既济。三人服之,皆得长生,各拜谢度世之恩。 先生回家,一日洒扫庭除,如待客之象。母问其故,云有仙侣降。 顷之,天西北隅紫气氤氲,数十白鹤飞翔,翩然齐降于门,皆化为美少年。 仙公敛容恭迎。中一少年曰:“前与子期,整三十年矣。神丹已成,我承天真皇人命来召子归峨眉。” 公乃跪白母曰:“男少时遇峨眉子章,谢婚于龟山,复至方诸授职为碧海侍辰真君,登万寿山采灵寿木,供皇人为杖。谓我应得仙道,授以红泉神丹方,去上符法,约后三甲来会。今果至,言道已成,太乙上帝召入仙班。当违膝下,奈何?” 母垂泪曰:“汝既仙去,谁能养我?” 公曰:“儿虽去,原可朝夕一见于牛脾山下。明年春,郡当大疫,惟汲井水一升,取檐前橘叶一枚,可疗一人。”又封两铜盘置一柜中,留于家,曰:“若需食,扣小盘;欲财帛,扣大盘。足可代儿奉养。慎勿开我封也。” 言毕即与群仙竦身入汉,同化鹤翱翔而去。 母独处寂寞,常至牛脾山呼仙公名,见公乘白马至。母与语家常事,良久乃去。 来年,疫果大作,母径以井水橘叶疗之,无不愈之。郡人急持钱帛,往求者万计。偶有所欲,试扣两盘即得。 如是二年,母心疑所封何物,开视之,有双白鹤飞去,自后扣之不应。 然蓄积甚多,无虑乏绝。 母年百余岁而终,乡人共葬于山麓。 葬后忽见山顶紫云密盖,哭声隐隐,咸知为苏君来,郡守、乡人皆就山吊慰,空中答谢。或问曰:“母既归逝,仙公时可相见矣,何转悲耶?” 公曰:“夫仙,阳神也;鬼,阴魄也。人兼有神魄,得阴阳各半。人有一分阳不死,有一分阴不仙。故鬼欲见人犹易,鬼欲见仙甚难。盖畏仙阳光之猛。我欲见母,必韬晦而后见。从此相见益稀,不得不哭也。远劳见慰,途径险阻,可从直路还家,不必回顾。” 忽现一长桥,横亘岭傍,直至郡城。众人上桥而行。 有一官吏,辄回顾,遂堕江滨,见赤龙于脚下宛转而逝。众直行者,至郡乃止。 仙公哭处,有挂竹两枝,无风自扫,其地恒净。三年犹有哭声。每见白马在岭驰骤,因改牛脾为白马岭。 上有巨石曰沉香石,磨汁饮,可降气。小石曰仙桃,色赤黄,有核,食之可止痢。 仙公既去,潘母又亡,山图自念离家四十载,母老无人侍奉,辞归省视。 文泰与万王作伴静养。 清平吉因忆公孙臣,欲游东北访之,与图告辞渡江。 至汝水分手,图北归陇西,亲朋不能识,言及始知母已亡过二年。图至墓拜号,持服于家。 夏天施姜连汤,饮之者,终身无疾。 后与苏公于金母处乞得太阴炼形法,俱度母入瑶池。 图居家期年复去,之长安,见渭桥下一乞儿自称阴生,常沿街乞食,市人厌苦之,或以粪洒衣服,旋复不污。 长吏知其异,试系械之,仍在市中。更试欲杀之,又忽脱去。 至夕,凡洒以污秽者,屋舍自坏;试系杀之者,悉病。长安为之谣曰:“见乞儿,与美酒,以免破屋之咎。” 图叩其根由,阴生实告曰:“晋卿智伯之谋士疵也。入秦遇赤须先生,传返老之方,欲带入吴山,为经三晋之地,乃不欲去,故游戏于此。” 图笑曰:“子何愚之甚耶!世代已殊,子欲效忠,报主之豫让安在哉?” 阴生顿悟曰:“微君言,终身几误。” 图曰:“欲东去访友,子能偕行否?”阴生愿从。遂相与投东。 文帝于甲申后七年崩,遗诏因灞为陵。太子启即位,立薄氏为皇后。 景帝于崇文阁守制,梦一赤彘从云中直入。帝觉而坐起,果有赤龙如雾来牖。宫内嫔御望之,有丹霞蓊起,俄顷霞散,见赤龙盘回栋间。 帝召占者姚翁问之,翁曰:“吉祥也。此阁必主生命世之英,然亦大妖。” 帝使所宠王夫人移居其中,改名猗兰殿。 旬日,帝幸之,夜梦神女捧红日授夫人曰:“西母赐汝,当拜受。”帝促王夫人跪而吞之。 帝觉,默记其事。 乙酉元年九月,夫人怀孕,十四月,夜见一长人,赳赳而至,曰:“吾穆天子也,欲借此舍以居。”夫人惊异,视之,遍体通明有光。 是日产一子,帝名之曰吉。为有徵,特惜之。 丙戌二年,遣广川王彭祖、长沙王发皆就国。 北海搏昌有孝子董永,少失母,家贫,庸力养父,至农月,以小车载父置田头槐阴下,己乃营作。 世乱,奉父避兵江夏。 父殁,贷于安陆裴氏,得钱一万。营葬毕,愿请为奴。 将往偿工,途遇一妇,姿容端好,求为妻。偕至裴家,主人令织缣六百匹,乃许赎回。 夫妇当机而织,一月具成。主人怪其速,然已如约,遂放之。 归,还至旧会处,女辞永曰:“天上有织女天孙三万馀,余亦在列。缘君至孝,天帝令助偿债。明年当还君二子于此。”言讫凌空而去。 至期,永往伺之,果于槐下得二孩,其一胁有肉翅而长喙,其一柔弱美容。 永抱归,伯名齐,仲名舒。 既长,伯齐能食力大,佣工养父。弟主家,虽嫌其啖量兼人,而喜其工倍。仲舒聪颖好学。 时举永父子孝廉,召为中尉。永力辞,以疾移家于赵地。广川王敬事以师礼。 伯齐忽谓父曰:“昨夜母来相招,可往会合也。”遂展肉翅冲天飞去。 有司奏闻,帝命立鹤神祠以祀之。 丁亥三月春,梁王揖来朝,楚王郢薨,子戊立,不重贤士,穆、申、白相与谢病。 戊因祖曾言浮丘伯云子孙当得天下,遂起妄念,使通于吴。 吴王濞志素不轨,招宾客,诱亡人,煮海采铜。 御史大夫晁错患诸侯强大,请削其地。 吴王遂传檄楚、赵、胶西、济南、淄川、胶东七国,推吴为盟主。 帝召周亚夫为太尉击之。 老子为周柱下史时,曾娶妻生子。其十三世孙名宗,事魏为将,有功封于段,因段为姓。 宗之子注生言,言之玄孙名瑕,仕于汉,后家于齐。 瑕子解为胶西王太傅。王卯与诸王起兵,解切谏不听,遂弃家避去。后遇老相,得传真法,挈家居流星园故宅。 吴相袁盎与晁错隙,见帝,言吴楚以错削夺其地,故反,今独斩错,七国兵可罢。帝召错,朝衣斩于东市,遣盎往谕止。 七国进围梁都,亚夫击破之,擒七国王,皆伏诛。 帝以平陆侯礼为楚王,子胜为中山王。 戊子夏,立子荣为皇太子。 初,七国说衡山王勃共反,勃以本国有雨雹之异不从,至是徙为济北王以褒之。 己丑三月,徙广川王为赵王,以苏嘉为赵相。 江都王非遣丞相程嘉至京,言五月间有暴风从西方来,毁江都城十二丈。 帝问其故,嘉对曰:有一人号子主,楚语而细音,至王所言:“有宁先生者,自谓能作风火,乃雇我作客。我以为异人,随之二十年,不求其值。尝有人赠以金钱,嗤嗤不顾。我索值无还,今告之王,愿以此值少充国用。”王问所在,云在都城西北龙眉山上。 王遣吏将上山巅,见宁先生毛身广耳,独自被发鼓琴,子主见之叩头。吏致王命,先生曰:“我随碧海侍宸真君经过此地。子主乃我宁兆山舍九世孙,今因其家当暴死三子女,故我坐镇风魔于此。招之作伴,欲传小术以养终身。待其家中女嫁男婚,生孙有继,然后回去,何乃告吾逋汝值乎?汝且归,无与吾事。只恐有孙无子矣!” 乃掷百金于地,令将去。语竟化一朱雀飞去。 忽大风骤起,子主忙收金,携吏下山。风愈狂暴,拔树倾岩,明日方止。 江都城坏十二丈,居民房屋坍倒无数。子主回家时,昨夜大风,屋梁倾折,压死子女三人,余人无恙。 子主大悔弗识,遂决绝家事,再奔至龙门,杳无踪迹,复往别处追寻。 吏回报,王遣人立祠致祭。宁君常降世,教冶铸家用火熔金之法。时人既受其道,复得流行于后矣。 所谓:圣人传药不传火,先生传火更传金。 第64章 东方朔汉廷混迹 李少君辇下修真 六安冶师陶安公感宁君教行火法,常持奉金帛,一日冶火散,紫色冲天。 安公伏冶下哀求,有朱雀止冶上唤曰:“安公安公,冶与天通。七月七日,迎汝以赤龙。” 鼓翅飞去,安公知是传示。 至期,乡人祖饯,果有赤龙来,止于庭。安公知先生不欺,挺身骑坐龙背,至东南城上。邑中数万人共观,亲故悉来送行,皆与话别。留连片刻,乘龙升去。 帝素好道,尊黄老之言,称为经,立道学,令朝野传诵。今闻是言,知世多异人,凡来朝觐者,必问以神奇之事。 庚寅十月,赵相苏嘉奏云:“河间王辟疆为兄赵王遂伏诛,内不自安,腹患石瘕,身渐瘦弱。 有一人曰玄俗,卖药都市,自称河间人,居民莫有识者,但是本土声音。唯饵巴头、云母,囊有巴英丸,善治百病。贫者,施与;富者,索价十金一丸。服者皆愈。 王召至,玄俗索药价足,然后从囊中捡出。王服之,即下小蛇十余头,皆怒目吐舌,袅袅而动。 王惊问,俗曰:‘王之瘕非害一身而已。凡同气子女之属,所御之人俱遭缠染,馀殃流及六世,其毒乃止。此非王所招,先赵幽王积郁不舒而致,遗体亦然。且王更多忧思,得生此疾。王尝放一乳鹿,乃麟母也。有此好生之德,故遇我耳。’ 王想起曰:‘昔囿中畜一鹿,怀十二月不产。我闻鹿六月而生,过其时,异矣。纵于建成山中,后不见,得无是乎?’ 俗曰:‘是也。’复取药数丸赠王,令授子女妃妾,各服一丸,或下一二头,或下三四头,遂绝此患。 王家有年老舍人,言父世见俗之身无影。王乃置俗于日中,果无影,王遂以女妻之。王女幼绝荤酒,清净好道。配未几,与俗忽逸去。后有见之于常山下。” 帝闻嘉言甚异,使人寻觅不得。 十二月,帝患痢,诸药无效,复遣使至常山,终无所见。 陇西守浑邪适在京,因进曰:“陇右有异人山图,施姜连汤于人,无病者服之终身不病。有病者沉疴立起。”帝依所言,浓煎服之,果愈。 帝问栾布曰:“将军老矣,多历世事,曾见有可亲之奇人乎?” 布曰:“夫仙远处山谷,混迹市朝,使人不能测识。如可识者,庸人耳。亲之何益哉!” 隆虑侯周峤进曰:“臣猎于华阴山,石室中悬一石榻,上卧一人,石将穿陷,略不移动。问之,云是魏人石生,更号修羊公。始皇命南去寻真河阳,遇呼子先学卜恒山,归,引入华阴,得师中陵王萧君,传以拙攻之法,教静卧石榻以思玄理。六十年来,略有所得。臣曾讽其来京,云待机缘。此人或可致也。” 帝命往召,未几即至。帝礼之如师宾,三问而不答。帝使止王侯邸中奉养。掊生哂之。 袁盎虽家居,帝时使人问筹策,梁王欲求为嗣,盎不应。王以此怨盎。 盎心不乐,家又多怪。闻秦时贤士掊生者善卜术,乃往问占,掊曰:“公怨积矣,难免于今世。后能灵明自照,或可脱也。” 盎及还,梁刺客果遮杀于安陵郭门外。 掊生常谒修羊公,餂问当今何如人,公曰:“外恭而中心不臧。” 辛卯七年冬,废薄皇后太子荣。 壬辰四月立王夫人为后,胶东王彻为皇太子。 是岁改为中元。 四月地震衡山,原都雨雹。 甲午三年,丞相周亚夫为买上方甲楯事连污下狱。亚夫怒叹曰:“许负、刘京皆相我当饿死,果然耶!”遂不食死。 帝又夺邓通铜官山,与卓氏铸之,欲收通治罪。通匿寄野人家,无食饿死。 丙申春三月,盈天红霞三日,识者以为有圣人出。 丁酉秋,东胡王他之来降,封亚谷侯。 戊戌后元元年,帝为岁多凶荒,灾异叠见,所礼修羊公,供奉数年不发一言。遣使捧诏问公何日发言,当来恭听,问数声不应。 使者启帐视之,床上已化石羊一头,洁白如玉,题其胁曰:“修羊公谢天子。羊在子亦在,羊去子亦去。” 使者持见帝,令建通玄台,置石羊于上。 一夕,守者报羊失去,帝闷坐未央偏殿,突见一男子捧珠一串以进。 帝喝问,男子曰:“我会稽朱仲也,曾进此献珠,故熟识宫道。” 帝接视之,联格十三枚,皆圆及三寸,中有字映出曰:“节俭克尊前业,刻薄焉获长年。” 帝怒曰:“敢侮朕躬耶?”大呼拿下,已不知何往。问左右,未有见者。视其珠,则泥丸也。 帝知数将尽,正月,命皇太子加冠,帝无疾而崩。太子彻即位。 帝生三岁,景帝抱置膝上,问儿乐为天子否,对曰:“由天不由儿。” 帝奇之,又问:“儿悦何书?”即诵伏羲以来群圣所录阴阳诊候及龙图龟策数万言,一无遗落。 至七岁,圣智通彻,改名彻。 辛丑改号建元元年。帝雅尚儒术,诏举贤良方正。 广川董仲舒少治《春秋》,与帝子下帷讲诵,三年不窥园。尝梦蛟龙入怀,学业大进。一日有客请曰:“天将雨矣。” 仲舒戏之曰:“巢居知风,穴处知雨。卿非狐狸,即其老鼠。”客旋化老狸而走。 至是凡三对策,皆切时敝。帝称其第一。拜江都相。 帝初即位,尤敬思鬼神之祀。 御史赵绾荐其师申公为当今大儒,帝遣使迎至,躬问治乱之道。对曰:“为治不在多言,顾力行何如耳。”帝以为太中大夫,赐舍鲁邸。与议明堂、巡狩、政历、服色之事。 窦太皇太后好黄老言,不悦儒术,以其文多质少。 云万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俭德而浣服。帝以其少子庆为内史,因废明堂事。 申公亦疾免归鲁设教,后数年卒。 癸卯三年,帝招天下文学才智之士。由是庄助、朱买臣、邹阳、司马相如皆至。 冯唐年九十,不能官,以其子遂为郎。 闻枚乘之才,遣使召之,中道而卒。乘子皋有捷才,年十七,赴阙自陈,拜为郎。济南终军陈言,亦拜为郎。 是秋,平原东方朔上书曰:“臣少失父母,长依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诵诗书,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钲鼓之事,共四十四万言。今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口若悬河,齿如编贝,勇如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臣矣。” 帝令待诏公车。 朔父张夷,字少平,自言出山二百岁,视其颜若童子。妻田氏,文帝后元五年冬十一月朔,生子名朔,三日而田氏死。 夷弃朔于道,邻母拾归养之。 时东方始明,因为姓。岁馀,夷亦不见。朔年三岁,常向天上指挥独语。 年六岁忽失去,累月始归。邻母异之,问在何处,朔曰:“儿遇河间玄俗,号谷布子,云学道得仙,为太上真官,令儿师之,受阆风、钟山、蓬莱及神州真形之图。”邻母以为诳,不容出外嬉游。 逾年,拘约少疏,魆地复去,期年而归。母怒,数之曰:“汝行经年,一归,何以慰我?” 朔曰:“朝发至紫泥之海,有紫水污衣,仍过虞涧湔浣,偶息于冥都之崇台,暂一卧。东王公遣青童招儿啖丹栗霞浆。 食既多,饱闷欲死,饮玄天之黄露半合乃苏。夕还,遇一苍虎伏于道,骑之而行。 鞭捶过痛,虎啮儿伤脚,即下匍匐至鸿蒙之泽。 见一方面妪,采桑于白海之滨。俄而有黄眉翁至,指妪而语儿曰:‘此母昔为我妻,托形为太白金精,同游于章贡间,我改名金华。有天台王君之女来投胎于母,名丽英,长而貌美,留于山中修道。我与母复游平原,又得汝来托生。未几母化,故我隐至会合。汝亦此星之精也,今去家几万里,来此何为?’ 儿以受谷布子图,游紫海,饮王公浆及被虎啮伤事告,母悲嗟抚我,裂青布囊裹之。 儿问黄眉翁根由,翁曰:‘我却食吞炁已久,瞳子皆有青光,能见幽隐之物。仙家三百年一洗髓,二百年一伐毛。我生来已二洗髓五伐毛矣。儿亦有根,故能遇我。然相聚有日也。’ 二人遂携手渡泽而去。儿即归家,觉痛顿止,乃脱布挂枯树上,布忽化龙飞去。” 邻母闻是无据之言,怪其诞妄,遂不甚爱惜。 是岁母死,母有己子成人,葬母于父茔。 朔年十岁,育于兄嫂身旁,举家敬其才敏好学。既长,字曼倩。 时虽在朝,禄甚薄,乃诒侏儒。适帝过侏儒,号泣顿首曰:“东方朔云,将尽杀臣等。” 帝召问之,朔曰:“侏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 帝大笑,因赐待诏金马门,遂得亲近。 朔常观帝颜色喜怒,乘时进谏,多所补益。 帝常赐之侍食,食毕,怀其馀肉,衣尽沾污。或赐以缣帛,朔即担揭而出。其后屡赐钱帛,以之娶少女于长安。 同居三载,生三子。只留其子,自以食物喂之,即令少女别嫁。其所用什物,尽与将去。人皆笑其痴。朔曰:“如朔者,所谓避世于朝廷间耳。” 尝酒酣据地歌曰:“陆沉于俗,宫殿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芦之下?” 帝喜微行射猎,朔谏以鱼龙莫辨,其后屡遭人侮,深服朔之先见。自此,所言,帝多听之。 甲辰四年,有民擅杀上林之鹿,帝怒,令收民杀之。朔曰:“此民固当死,臣请召至数之。” 拘民至,朔当廷曰:“汝擅杀上林之鹿,一当死;使帝以鹿杀人,二当死;且匈奴有急,将驱鹿触之,三当死。速拽去受刑!” 帝曰:“子休矣,为朕赦之,勿伤吾仁。” 己巳五年,诏举孝廉。 丙午六年,以田蚡为丞相,召汲黯为主爵都尉,直戆敢言,帝称为社稷臣。 前闽越王郢囿东瓯,东瓯告急于朝。田蚡谓越人相攻不足救,庄助曰:“彼以穷困来诉,天子弗振,何以子万国乎?” 帝即遣助以节发会稽兵救之,闽越引去。东瓯请徙江淮。 今秋八月闽越复击南越,赵佗已殂,其孙胡立二年,胡守约上书,帝多其义,大为兴师讨之。 未逾岭,闽越王弟馀善杀郢以降。诏庄助谕意南越胡遣太子婴齐入宿卫。 丁未十月有长星现,以为瑞,改元元光。 齐人李少君,字云翼,故齐深泽侯之后,少好道,不蓄妻子,游泰山采药,修绝谷全身之术。 忽患病危困,遇安期生将去游南海,叩头乞活。安期以神楼散一丸与服即愈,更传以神丹方,食之以大枣,便能知已往事。 既得神丹炉火之方,家贫不能办药,欲求大有力者同炼,恨无所遇。 至惠帝初,整七十岁,今年一百三十馀,常自匿其年,谓人曰:“吾行年七十,容颜不少衰。从海上得异人奇方,故能却老。” 以其方遍游诸侯,有信有不信者。 小民闻其能使物不死,多有馈遗,每馀金钱、布帛、衣服,人皆以为不治产而能饶给,愈信其有术,益争奉之。 先有长陵女子徐氏,号仪君,少嫁为人妻,生一男,数岁而死,悲悼过甚,亦病死,死而有灵。 其姒宛若祀于其室,遂能关言语,说人家小事辄验,民多求问。赵王父子亦往祀之,号为神君。 帝闻其能交见鬼神,乃求舍于上林苑中蹏观内,使宛若守其祠,特置厚礼祀之。 但闻内中有声,不见其形,言之颇效,大抵不异巫觋也。 是年帝初郊见五祀畤,后常三岁一郊。 李少君闻帝好鬼神,欲以祠灶却老方见帝,戊申二年,先见田蚡。 蚡与语相投,留与饮食。座中有老人年九十馀,少君问其姓名,乃曰:“我曾与汝祖夜游于磬石山下,汝为儿时,亦从祖父同游,汝犹记其事乎?” 蚡顾问老客,老人果是楚之淮南人。沉思片响,忽拍手曰:“有之。记得数龄时,大父与一客同游于彼,我亦在侧。归时感寒病,半月乃愈。”于是一座皆惊,明日蚡即引见,言其异处。 帝有一故铜器,试以问之,少君曰:“此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座旁。”帝细观其刻篆,果齐之故器也。 疑其为数百岁,人视之如五十许,面色光泽,口齿如童子。 少君因言于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之器,则能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安期生食以如瓠巨枣。” 帝问安期何人,而有此异,少君曰:“是古仙人,常游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也。”于是帝始祠灶。 乃遣有家属在京之方士,入海求安期之属,恐其怠惰,戒以弗得勿回。 第65章 淮南王师事八公 汉武帝爵授张果 少君复言:“修吾道者白日升天,身生朱阳之域,艳备圆光之异,竦仄凌虚,伏入无间,控飞龙而八遐遍,乘白鸿而九垓周。冥海之枣大如瓜,钟山之李大如升,皆得食之。遂生奇光,逸游海外,师安期,授臣口诀,是以保万物之可成。” 帝益深信,为少君建立宅第,赐遗无数。王公贵人莫不仰慕。 所遗金钱甚广,居久之,少君黄金充足,乃密自作神丹,丹成,即称病不接纳。 是夜,帝梦与少君俱上嵩高山,半道逢绣衣使者,乘龙持节从云中下,言太乙上帝请少君去。 帝觉,语左右曰:“如我梦,少君将舍我去也。”使人往视,复云有疾。 帝令黄腄史宽舒往问病,并受其方。留居数日,方事未竟,而少君死。 及将殓,忽失尸所在。中表之衣,悉不开解,如蝉蜕然。 帝亲幸其第,令发棺视之,果无尸,惟衣冠在焉。 帝叹恨求之不勤,自此道心益笃。 海上燕齐迂怪之士更仿效之,莫不挟术而来矣。亳人谬忌奏祠太一之方,帝令立太乙祠于东南郊。 齐人晏安上书曰:“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帝令祠于谬忌之太一坛上,以宽舒为祠官。 是年,窦太皇太后崩。后信老子之言,外戚诸窦皆令读之,果大得其益。故文景之世,天下谧然,而窦氏三世保其荣宠。 时王太后专政,庚戌春,颍阳侯灌夫因醉忤田蚡,论罪弃市,窦婴上书论救,太后怒,不食,帝遂族灌而杀窦。未几蚡病,一身尽痛,若被击者,呼伏谢罪。 帝使巫者视之,云魏其侯力笞也。太后亲临榻前乞饶,痛终不止而死。 帝定诸律令,务在深文。自此,官吏用法益刻。 辛亥,征明当世之务、习先圣之术者。 淄川公孙弘家贫,牧豕海上,年四十始治《春秋》,时廷对推第一。 临淄辕固治《诗》,年九十馀,亦征至。每讥讪群儒,唯与申公道合,遂以老病免归。帝厚遇弘,迁至左内史。 壬子冬,匈奴入上谷,帝遣将军卫青出至龙城,得虏首七百,赐爵关内侯。 青本姓郑,平阳人,少时,其父使之牧羊,兄弟皆奴蓄之。有相者见之曰:“官至封侯。” 青笑曰:“得免笞骂足矣。” 青之姊名子夫,平阳公主家作歌姬,帝见而悦之,立为夫人。 癸丑元朔元年春,卫氏生子名据,乃立卫氏为皇后。 时正当元续十五年劫,以李广为右北平太守。广猿臂善射,匈奴号为飞将军,数岁不敢近塞。 甲寅春,有彩云现于南中。 初有女子浣纱于遯溪水头,有三节大竹流至,闻中有婴儿啼声,拾归,剖得一儿,收养之,遂以竹为姓,呼为竹溪三儿,长曰多同,材能武勇。 时牂牁守陈立据武陵地以叛,土人立三儿为竹王,治都于邛。 帝发夜郎兵击陈立,竹王闻命,即将兵下牂牁江,大破陈兵,安抚滇地。诏封为夜郎侯。 为彩云呈瑞,名其地云南。 乙卯,帝欲以孔臧为御史大夫,臧辞曰:“臣世以经学为业,乞为太常,典臣家业,与从弟侍中安国纲纪古训,使永垂来嗣。”帝允之,其礼赐如三公。 丁巳五年,以公孙弘为丞相。弘以汲黯常面指其诈,请徙为右内史。又恶董仲舒廉直,乃荐为胶西相,舒以病免去。 卫青出右北平,取河南地,为朔方郡,拜大将军,封长平侯,公卿皆卑奉之,独黯与之抗礼。 戊午秋,燕人成延上书,言祠诸神之方。 帝令祠官如其言祠之,令上林苑蓄白鹿,以其皮为币,造白金以发瑞应。 帝行幸雍,祠郊现五畤毕,猎于雍山,获一异兽,体若麋而顶一角,尾若牛而足五趾。有司言曰:“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故锡此一角瑞兽耳。”帝悦,令蓄上林苑中。 己未冬,帝回长安,召群臣观赏。司马相如曰:“吾师临邛胡安曾言古之声瑞禽兽之状,今观此兽一角,身若廉然,盖《诗》所谓麟也。” 帝有德色,遂以今年为元狩,诏有司后荐五畤,各加一牛以燎。遍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 济北王勃,谦让仁慈,有宫人韩氏病腰背痛,身寒热,众医咸以为风寒,药之转剧。 王闻仓公有解颅理脑之能,延入视之,仓公曰:“诊其肝脉,弦出寸口,病由于欲男子而不得也。”王即令出配士人,女病遂痊。 王闻天子且将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帝受之,偿以他县。 是时诸侯王子率多声色游猎为事,淮南王安独折节下士,笃好儒学,兼占候方术。 少得涓子九仙之法,其《琴心》三篇,惟和于心,深有条理。虽得其文,不详其意。 客尝数千人,作《内书》二十一篇,着中篇八章,言神仙黄白之事,名《鸿宝》。《万毕》三卷,论变化之道凡十万言。 见古经有啜菽饮水之语,乃教民磨豆作浆,以石膏点取,名菽浆。 有王仲高者,少年弱冠,常在淮南市行卜,父老传云:“比世见之,不知其从来。” 谋士武被言于王,欣然迎之,待以师礼。 既久,仲高语王曰:“我黄帝弟也,秦时居上谷北山,欲召我作箓书,故避于此,以觉有缘。知吾子为何氏仙众下降。昔朱襄君授我以长生之诀,当以传子。” 安复问修炼,高曰:“将有同类来助子矣。” 居数月,忽曰:“我徒程邈,齐人也,亦曾授以不死术。今欲相晤。”遂辞去。 未几,有八公造门请见,皆须眉皓白,门吏告王,王使善辩阍者以己意难之曰:“王上欲得延年却期、长生不老之道,中欲得博物洽闻、精义入神之大儒,下欲得武力扛鼎、暴虎横行之壮士,今先生皆耆老,应无驻颜之术、着书之能、贲育之勇,不敢相通。” 八公笑曰:“闻王敬贤好士,吐握不倦,苟有一技,莫不毕至。吾等虽鄙人,不合所求,就令见之,亦无损,乃何逆见嫌择?王必谓少年为有道,垂白为庸人,恐非发石取玉、探渊索珠之意也。薄吾等老,少亦何难。”言毕,倏皆化为童子,年如十四五,露髻青鬓,色如桃花。 于是门吏惊悚,驰报于王。王不及履,跣足出迎,拱手谢罪。 邀登思仙之台,张锦绮之帷,燔百和之香,进金玉之几,执弟子礼,北面叩首曰:“安以凡材,少好道德,羁锁世业,沉沦流俗,不能遗类,贞薮山林,然夙夜饥渴,思愿神明,沐浴垢秽,精诚浮薄,抱情不畅,邈若云泥,不图厚幸。道君屈降,是安禄命,当蒙拔擢,喜惧屏营,不知所措,惟乞道君哀而教之。则螟蛉假翼,去地飞天也。” 八童复成八老,告王曰:“吾八人各有所长:一能坐致风雨,立起云雾,画地为江河,撮土为山岳。 一能崩高壅,牧虎豹,致龙蛇,役鬼神。 一能分形易貌,坐在立亡,隐蔽三军,白日尽暝。 一能乘虚步空,起海凌烟,出入无间,呼吸千里。 一能入火不焦,入水不濡,刃之不伤,射之不中,冬裸不寒,暑裘不汗。 一能恣意立成禽兽草木,转徙山川陵岳。 一能防灾却害,益寿长生。 一能煎泥成金,煅铅成银,水炼入石,飞腾流珠,乘龙驾云,浮游太清。唯王所欲。” 安乃叩拜,身进酒脯,请试风雨云雷之类,无不立见。王称八公为化人,朝夕礼拜供奉。 八公遂授以《玄王丹经》及三十六卷水银秋石等方。王与八公日上高山修炼。 药既成,未及服食,于元狩元年冬,忽闻汉廷复削地故事,王欲谋自保,八公以为不必,乃止。 王有子名迁,好试剑,自谓人莫如己。 闻郎中雷被精于剑,召与之戏,被误伤迁身,恐为所杀,与其党伍被谋,共上书诬王与庐江王赐谋反。 帝使宗正持节来治,庐江王惧,乃自刭死。 宗正先至淮南,未及国,八公谓王曰:“可以去矣!此天之所以遣王也。若无此事,日复一日,未能去世。愿王勿疑。” 王欲与弟赐同度,闻其自杀,大恸,与八公登山设祭,宴谢宾客,埋紫金于地,分服秋石成丹。 王临行,欲诛二被,八公曰:“不可。仙家不欲害行虫,况杀人乎?被等诬人,自当诛灭。”遂与腾云而去。 所弃置药鼎,鸡犬舐啄,皆得轻举。数万人观瞻,俱闻鸡鸣天上,犬吠云中。八公与安所踏山石,皆成足迹。 安虽飞升,未得上天,随至海外一山,遇诸仙,众皆令称为仙伯,教其屈曲承奉,方可朝见王公。 安应命,奈少习尊贵,未娴卑下之礼,坐起不恭,语声高亮,或误称寡人,于是仙伯之主者入奏王公,言刘安不敬,应再斥下方。 八公为安谢过恳求,乃得谪守仙都之厕。三年后方为散仙,不得处职。如改过悔悟,原许下次擢用。 安深自克责,以期上证,自号淮南子。 欲度弟赐出世,八公曰:“鬼者,归也。人死,骨肉归于土,血归于水,魂气归于风。其阴气薄然独存,故为鬼。故天气为魂,地气为魄,阴阳浑合而成人,随神出入。故《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今赐已为鬼魂,何能度入仙境?岂不知有阴不仙乎,若怜无后,使其返魂则可也。” 淮南子喜问其术,八公曰:“西海中聚窟洲上有大树,与枫木相似,而其材芳花叶香,闻数百里,名返魂树。叩其树,如群牛发吼,声震远近。伐其根心,玉釜中煮取汁,更用微火煎之如黑饴,令可为丸,名惊精香,又名震灵丸、振檀香、却死香。死尸一染其香,即复活矣。” 淮南子哀求八公,即往西海合香,回至庐江救死。幸而隆冬之侯,尚未肤臭,为朝廷旨意未转,不敢棺殓。 八公以香向鼻触之,赐立苏,如醉梦乍醒。仍以死信报,外隐其复生之事。八公自归山中。 后淮南子勤修数年,何侯与八公同来,说明化生根由,即荐于东华帝君。 时何侯已进为南宫右相,帝君命淮南子居太极真人之位。 及宗正至淮南,已失安矣。推问,始知仙去。 宗正复命,帝怅然曰:“使我得如淮南,弃天下如敝笥也。” 乃使廷尉张汤推案伍被等诬告,皆论斩。淮南、庐江眷属无恙。 城固人张骞,自元光元年奉使月氏,持节往通西域,十三年始回。历言诸国风俗:“大宛产善马,千里不罢,嗜食苜蓿,已得其种。 又得葡萄酒,开埕露置十年不败。 安石国得其榴木,其实如升蕴,子粒如丹砂。得胡荽杞酱之类。 既至大夏,寻黄河源以渡。 邛崃之山多竹,枝干扶疏,坚如铁石,其色类漆,光可照人,堪作拄杖,折而策之,至邛山植之复活。 欲渡安息黑海,苦无舟楫。忽一枯槎自上流来,遂试乘之,复溯流而上。 片时,到一处,朱槛绿窗,晶台玉岸,有二三妇人机织,皆停梭问曰:‘此上界斗牛宫,凡夫何得误入?’一女持钩竿撑开,顷刻还流至初处。 舍槎而起,重由诸国而回。” 帝闻之欣然,复欲事西南夷,问群臣以浮槎之故,众莫能对。 诏募博闻之士,有中条客张果入对曰:“尧时有巨槎浮于西海,槎上有光若星月,浮游四海,凡二十年一周于天,复还西海。名贯月槎,又名挂星槎。羽仙多乘之游戏。” 帝讶曰:“此言不见载籍,客将妄对耶?” 客曰:“臣实尧时丙子岁生,故知其事。” 帝观其貌,如六七十者,乃试问以唐虞典章,条析如掌。 帝犹疑其记诵之学,未能尽信。而喜其多闻,拜为侍中。 果荐河东孙博有清才,能属文,诵经数十万言,隐林滤山。帝召至,与果同职,时谓二仙侍中。 帝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皆不中。果、博微笑不言,东方朔请射之,乃别筮布卦而对曰:“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蛇,又有足,跂跂脉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 帝曰:“善。”赐帛十匹。复使射他物,连中,辄赐帛。 时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穷,常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数也。臣愿令朔复射,朔中之,臣榜百,不中,臣赐帛。” 乃覆树上寄生,朔射之曰:“是窭薮也。” 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 朔曰:“生肉为脍,干肉为脯;着树为寄生,盆下为窭薮。” 帝令倡监榜舍人。 是秋,匈奴浑邪王来降,庚申二年,以张骞劝谕之,功封博望侯,遣霍去病为骠骑将军,西略其地。 去病独将万骑出陇过焉支山,单于为庭于祁连山,去病杀其所部楼兰王,虏西戎休屠王,得其祭天金人。其太子日?,没入黄门养马,帝奇其状貌,命为侍中,赐姓金。 壬戌四年,命卫青、霍去病出塞,逐击匈奴,沙漠之南无王庭。 帝以北方既平,极事神仙,下诏求方术之士。 初,山图邀渭桥阴生,投丰沛间遍访清平吉,数年不值。后至齐遇公孙臣,言与吉相识,今往南海寻安期生矣。 正是:得信方行道,知期可会清。 第66章 安期生普陀求方 巫子都渭桥见帝 山图遂与阴生至吴山,赤须先生欲修乘御金丹,正无人相佐,见阴生来甚喜,并留山图共炼。 吉已于句章海上寻见安期,诉说旧情。安期言数十年求见大士,七上普陀,未得一面。童子言在须弥未回,故久待于此。 乃出林檎酒赭杏糕,对饮闲谈。吉曰:“先生以巨枣食李少君,有诸乎?” 安期曰:“曾于泰山会见,授以黄白之术,太乙皇人欲修救苦金丹,召我与苏仙公同事,我荐少君去矣。” 二人相论既久,饮亦微酣,安期取笔墨吟诗数章,索和于吉,吉谢以武夫不娴吟咏。 安期乏兴,嚼其诗曰:“句亦未佳,不可见知于世。”戏将所余墨汁横洒石上,斑滴宛成桃花形。 复返游天台山,其第八重,最高处曰华顶,峰可望海,草木薰郁,盖非人世。 偶问樵者,指云:“石罅有木瓜花,时有一蛇盘其上,至实落供大士,乃去。号为护圣瓜。”安期不胜叹羡。 大士在会上随释迦至西天竺国灵鹫山上,讲说无上甚深之法,得其微妙,辞归东土。 文殊、普贤亦合掌告归。 释迦更命大弟子迦叶作伴前行,兴隆三宝,设教十方,四尊者踏云至古昆弥国界,迦叶下指一山曰:“此名点苍,上有峰十九,其中峰之半有香岩,异香常从空中飘来,我佛曾苦行于此。我欲藏修其间,以俟因缘。” 三大士下瞰山景,苍翠如玉,盘亘三百余里,顶有渊泉。迦叶就于西之鸡足山驻锡。 普贤邀二大士至峨眉铧刃峰,敷座少憩,观音曰:“我佛慈悲,随处献身说法。今既暂停西南,即当济度斯民。” 文殊曰:“非世尊之广大神通,孰能行之?”遂辞还。 观音步行叶榆河面,观其形势,以指画河东之玉案山崖云:“此水可当兵十万,昔人空有客三千。” 水势湍急,常为山岭屏流壅决。 大士乃化一无大不大法身,持椎凿凿通山石,使洱水下趋。所凿处上连下断,成一石梁横跨,可度一人。 两崖缴水贱珠,宛若梅萼,后人呼曰不谢梅。 其时夜郎竹王略地入境扫掠,大士化一妩媚妇人,足大盈尺,将卒争欲逼之。 见以稻草縻一大石,负之而趋,吐舌相谓曰:“彼妇人膂力若此,况丈夫乎?”遂敛兵去。 大士复寓于周城旅舍,假称东南李贤。 主家妇生产难下,大士见其庭中一树,每穗结实一百八枚,即摘一枚,使产妇吞之立下。 其枚,儿手握之以出。 后人异之,取一穗穿成一串,以记所行之善事,名莫患子,因其曾疗产难。 大士至蒲蛮之地,曰庆甸,其地卤咸,苦于水。 土人忽见一老者以杖触地,即有甘泉涌出,不通姓名而去。 大士行此数事,生民大被其泽。 回至落伽,童言有客访久。 大士请见。 安期与清平吉秋间在芦山上赏玩鹤洲凫渚之趣,冬居蓬岛中,静观雪嶂松涛、重峦复岭,春乃出游雪窦翁洲桃花洞、千丈岩,夏则坐看瀑布泉、含珠林诸胜。 适童子来诏,遂同入海。行见两山剑立,安期曰:“所谓蛟门虎蹲,天设之险也。” 童儿远指微茫曰:“此即罗迦山头。” 至海岸孤绝处,见大士青巾素服,颈饰众宝璎珞,安期执弟子礼拜见,大士客礼相待,安期请曰:“闻世尊有甘露凝珠,欲乞此方修之,大济于世。为世尊布施。”大士即以成丹并此方相赠。 安期领方药拜谢起行,过海北上,由吴山经过,清平吉遇见,山图留入山,与赤须相晤。 安期不暇进会,赶至泗水,寻琴高相晤合药。诸弟子曰:“吾师出游已二百余年,今闻在涿郡,期于今岁仲夏望日当还。” 安期即往涿郡寻觅,遇于白浮山。 各问访道自修何如,高曰:“所种龙子正熟,所合柏末亦好,将归泗水也。” 安期言:“上普陀求得神方,欲与道兄同合。” 高欣然,便跃入山上二龙潭,收罗得龙子万馀,贮藏小壶,凡所种处,流落几头,岁旱祈祷立应,人号为圣泉。 二人俱招赤鲤乘之,借水遁南行。期曰:“闻约汝徒会于仲夏,先期月余奈何?” 高曰:“齐地浑亭有冯伯昌,好善,可暂住其家。”乃相与舍鲤登陆往见,伯昌殷勤接待。 伯昌有孙曰鸣年,甫二十,少孤,尤好道术。高与谈投机,一住四十余日。 计望日将近,壶中倾龙子数头,投其宅畔池中,临去谓鸣曰:“池中有物,汝可求之。” 二人复驾遁至泗水,诸弟子刻至。望日斋戒清洁,设酒果肴品,伺候水边。日中果见师与安仙长乘鲤来至,观者万馀人。 高感其诚敬,各授以柏末一匙,服者不食不饥,永无灾厄。每与龙子一颗,教以交秋蓄之于水,有急可乘之。 留连数日,商议炼地,高曰:“蜀山重叠,而蒙山人迹罕到,鸡犬不闻。” 遂与众别,复入水而去。 冯鸣自高去后,即没水求之,得如守宫者十余,每日喂养,夜则结庐守之。 如是七十余日,龙体长大,掉尾欲去。 鸣胆大,径跨上一龙,任其所之,直至东海龙宫。龙君迎谒,口称:“尊神何使?” 鸣告以仙师命养龙子之故,龙君即舍去。计点众龙,如将赴斗之状。 鸣问兵卒曰:“龙君何往?” 卒曰:“奉上帝,欲降大水于中土,沿东海滨齐、燕、淮、徐一带,淹死造恶人民,故如此耳。” 鸣大惊,拨转龙头,飞至浑亭,下呼招众姓曰:“我冯伯昌孙也。此间沿海人民不去五百里者,必当淹死。” 众皆以为妖言。 鸣见不信,回家劝眷属人等各招池中之龙乘坐,连夜奔入颍川驻足。 众龙潜入川中,明早水势奔腾,一望皆白,一昼夜方退,沉溺死者无算。 其时得生者,琴高之徒,乘龙遁脱,或偶远出者,庶免此难。 淄川巫炎,少为郡小吏,心灵慧,志存救人。 忽患危症,肢体痹痛拘挛,遇公输子传以妙道,病随愈。由是木工精巧,举手能成器械。 闻岑山上有神泉,饮之者心清目朗,神振力生,但高峻无路可上。 炎白于郡守,请木工斤斧三十人,作转轮悬阁,意思横生。 数十日,作大舍四间,梯道而上其巅,又作祠舍,留止于旁。绝二间以自固。食芝草,饮神泉,静养且七十三年。 及今八月,淄水与海水合斗,下山急呼乡族家室诸子约六千余人,令上山半。 少顷大水漂泊,郡城尽没。 越旦,水势既退,始遣众下山。 时乡党有病瘵处女二十人,皆愿赠炎为侍妾,冀其笃疾可疗,众女亦愿留。炎推辞,其父母皆涕泣而求,复舍之奔去。 众女在山日饮神泉,消除百病,炎御之者,所育皆男,三年之间,得子三十六人。 生息既多,炎悉令抱子下山,归宁父母,见者甚欢。食之酒肉,闻即呕哕。留家数日,旋归山上。 其后,父母往探之者,下呼其名,即得遥晤。 炎之头上,紫气高丈馀,东方谓其有阴术,身着鹿皮衣,皆呼为鹿皮翁。 一日上高阁西望,见瑞霭纷纭,知长安有好道之君,乃嘱家人曰:“我往都市卖药,百余日即回。” 遂披鹿裘,负药囊而去。 元狩元年,帝闻山东民遭陷溺,五谷不登,诏徙其民七十余万,散居于关西、朔方。 齐人少翁亦在徙中,尝得李少君之术,闻帝所爱幸王夫人新卒,每思见之,少翁以方术来见,言能夜致鬼魂及灶鬼之貌。 帝令试招夫人之神。 少翁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令帝自帷中遥望,果见一好女,体态与夫人无异。但不能就视,至晓方去。 帝益愁感,为作诗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翩何姗姗其来迟?” 次日令乐府弦歌之,拜少翁为文成将军,待以客礼,建第与居,多有归为弟子者。 文成进言曰:“帝欲与神通,宫室被服不似神,则神物不至。” 于是画云气之车,及各以所胜之日驾之以辟恶鬼。 帝起神屋居之,以白珠为帘箔,玳瑁押之,象牙为篾,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杂错天下珍宝为甲帐,其次为乙。甲以居神,乙以自居。 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而置祭以致天神。 居岁余,天神不至,帝责问之,文成意急,乃为帛书以饭牛,佯为弗知,言牛腹有异,杀而视之,得尺帛书,言其怪。 帝疑之,有人识是文成手书,遣使往诛文成。 至其第宣言,文成谓曰:“为吾谢帝。不能忍少日,而败大事乎?帝好自爱,后三十年求我于成山,方共事,不相怨也。”遂服毒死。 使者还,俱言之。 帝亲至其第,已殓入棺。帝命发棺,无所见,惟有竹筒一。 疑弟子窃藏其尸,收捕检问,不得其实。帝乃讳言其事。 癸亥冬,帝居鼎湖宫,忽患病剧甚,巫医皆不愈,问所祀神君于上林,神君曰:“天子无忧,病少愈,强与我会,则病除矣。” 未几果愈,命致祀甘泉。亲畋于上林苑中,射鹿以为牲。 见一白鹿,独傍一角兽而立,帝将射之,侍中张果曰:“此鹿,昔河间王所释之麟母也,一角兽即其所生。道友玄俗曾言之。” 帝令以铜牌一面悬左角下为记,更射一鹿,起驾幸甘泉。 至中渭桥,有一女子浴于水,乳长七尺。 帝怪问之,女曰:“第七车侍中知我。” 忽不见。 时儿宽在第七车,帝问之,对曰:“上界女人星,斋戒不虔,则见于是。” 帝愈肃恭。 既至甘泉,先祀天地泰乙,别设一座于侧,以祀文成,帝亲执礼。病良已,大赦天下,置寿宫于神君。 乙丑元年春,帝复游渭桥,见一人顶有丈馀紫气,召问之,曰:“臣北海巫炎。” 帝问:“君年几何?” 炎曰:“一百三十八岁。” 问:“何道术?” 炎曰:“年二十五时,苦腰背疼痛脚冷,口中干苦涕出,足痹不能久立,整病四十年,皆以为废人。至六十五,遇鲁仙师,念臣好慈,赠方药道术,自此强健胜于少壮。至今七十三年。有子凡四十。” 帝喜曰:“可得言乎?” 炎曰:“诚知此道为真,然男女之事,臣之所难言,又行之皆逆人情。乐此者少,故不敢以闻。” 帝留炎于邸,卑礼叩其道,炎略授其法。居三月,忽隐去。 帝益信慈善之效。 丙寅冬,张汤持法太业,有罪自杀。 何比干为廷尉,独务仁恕,所全活者数千人,淮汝人号曰何公。 一日忽有老妪造门曰:“吾骊山女也,在商周间为天子,今为山人。知公先世有隐德,及公之身,又治狱多平反,今天赐策以广公后。”因探怀中,出策九百九十九枚,曰:“公之子孙佩印符者当如此算。”遂遗之而去。 比干尝谓张汤子安世曰:“子能反父之行,后禄未艾也。”安世领其教。 丁卯春,起柏梁台于未央宫北,纯以赤柏为梁,香闻数里。 初,王太后延神君祠之宫中,神君求去,乃营一台以舍之。 至是,帝更廓大之,其基高二十丈,依巫炎之法,以铜为柱,圆广十围,上作铜仙人,舒手掌捧铜盘玉杯,夜承云表之清露,和以玉屑,曰天浆甘露,饮之可以长生。 戊辰冬,帝幸雍郊,祀上帝,始立后土祠于汾阴睢上,祀拜如上帝礼。 还过洛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追,以三十里地封周之后,为周子南君,使奉先王之祀。” 己巳春,帝始东巡,至泰山而还。 胶东王夫人遣弟丁义上书,言家臣栾大曾与文成将军同师,广有方术。 帝自文成死后,深悔用其方不尽,即召大至,见其身长美容,言多方略。 问其道,大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以臣为贱,不肯授以真道,乃与臣以方术,言能修之,则黄金可成,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前闻陛下怒诛文成,方士皆裹足山东。” 帝惶恐曰:“文成自食马肝死耳。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 大曰:“臣师言,神仙非有求于人,人自求之耳。陛下必欲致之,须贵其使者,佩以印信,乃可使通于神明。” 帝乃拜大为五利将军。 居月余,得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四大金印,复以二千户封大为乐通侯,赐甲第,以卫长公主妻之,赐僮仆数百人。 夏六月,汾阴有巫锦者,为民祠于魏之睢上后土宫旁,见地忽如钩状,掊之得一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 河东太守以闻朝廷,帝遣使验问,巫锦得鼎实无奸诈。 以礼祠而迎至甘泉,帝冒暑从行荐之。 至中山,日出清霁无云,晏晏而温。忽有黄云覆盖于顶上,一大麃径至鼎前,帝亲射以为祭。 驾回长安,献鼎于高祖之庙,命以元鼎纪年,以应其瑞。起神明台,有金床象席。又起招灵阁,皆羽帐流苏。 帝前遣入海求仙方士,无所见闻,不能空还,皆泊居齐鲁,悲思故里。 第67章 五仙臣同登汉殿 二高士共服菖蒲 时东郡郭琼,字子华,形貌陋劣,而意度过人。 每寄宿人家,辄以薪自照,读书不眠。袖出一算子,散置膝前,则主家箧笥中,凡秘书谶纬之籍,缄滕甚密,皆知如目睹。 有恶之者,闭户塞门,拒而不纳,恐知其家阴事也。 琼能卧不闭目,行地无踪,袒裼如狂。 后游广汉,寓宁人折象家。 象字伯式,素好黄老术,师事东平先生,家世丰赡。象谓多藏必厚亡,乃散千金,以赈贫苦,招留有道之士。 琼见其滥于用财,讽之曰:“皆经营积聚,为子孙计,子何不虑此耶?” 象曰:“我之施财,乃逃福,非避罪。若夫子孙,渠自为计,何必与之筹画?惟方寸一片心田,使其耕食不尽。” 琼居数日,欲教以不死之道,象辞曰:“吾师曾言,功微福薄,不可妄念肉体长存。但能凝神令终,得转世为有根人足矣。”琼深重之。 一日,象自计今月某日必亡。 至期,忽尸解如蛇蜕。琼见其家不给,乃出囊中金数十笏,赠之去。 至东齐,遇入海诸方士,知其苦情,谓之曰:“汝等难归复命,我敢为马骨,汝等可藉以归乎?” 方士曰:“如此,诚厚幸。不识先生果有道术否?” 琼曰:“有友人黄安,为代郡卒,推荆以读书,画地以计数。一夕地忽成沟,时人谓安舌耕。年似八十余,貌若童子,常服朱砂,举身皆赤,冬不着衣。坐一神龟,广三尺。 人问坐龟几年,安曰:‘昔伏羲始造网罟,即得此龟以授我,其背已平。性畏日月之光,二千年一出头。得此龟以来,已五出头矣。’人皆以其年数千,又谓之安万岁。行则负龟而趋,最喜度人,若得同去,无忧应答也。” 方士求琼至代引见黄安。邀坐僻处,问今度得几人,安曰:“偶乘龟至上党,有一郡吏王真,稍知养精摄神,终身不娶,年百岁面有光泽。 我以少阴飞体之术与之,勤炼未几,能履水赴火,辟谷轻身。随我游行潞城,有金申者,厌恶经营,不图仕进,常佯狂于市。 我察其有离尘之志,授以太阴炼形之术,能单衣卧雪中,预知水旱灾祥,穷通寿夭。 因父母在堂,不能游学,幸有长兄侍养,即托病死。 葬百日余,一夕雷霆大作,墓为震开,其家人往视,冢裂数寸,惟留只履棕扇、薄衾而已。 金申遂同王真一老一少去游嵩山。 近日又度中山卫叔卿,元君角之后,仪容潇洒,气度不群。先教其服食云母,次教其导引元神,渐通至道。 今将入上林苑,招苍麟为坐骑也。” 琼曰:“今上酷好神仙,道友盍往一显真道。” 安曰:“子何不知我意耶?” 琼曰:“实为方士淹留于外。况帝非常根器,观其合道则留,何必拘哉?” 安曰:“如此去亦无妨。欲我侮弄戏术则不可。须遣我徒寿光侯行之。” 教琼与方士辈先行,自至晋阳,寻见寿光,语以故,然后至京。 戊辰七月,方士回朝,言在海上得一预知郭仙。 帝宣入,令射覆数事。琼出算子算之,皆中无失。 帝欲爵以官,琼曰:“臣友黄安深有道德。” 帝命琼招至,安托以足蹩,不能行礼。 帝请问,安曰:“臣实无能,有仙长寿光侯,姓董名谒,字仲君,赵董安于之后,能劾百神众鬼,令自缚现形。 居晋阳,其乡人有妇为魅所迷,侯许治之,得一三尺妖狐,死于门外。 又有神树,人止其下辄死,鸟过其上必堕。侯往视之,盛夏时,其树叶忽枯损,有大蛇长七八丈,悬死树间。” 帝欲令安往召,安曰:“仙长道高,非号召可至,须贵使蒲轮,犹恐不屈。” 帝谨命使臣厚礼往迎。 既至,帝曰:“夜半殿下常有数人,绛衣披发,持火相随,能治之乎?” 曰:“小怪易除也。” 是夜,帝使三人为之。董行法烧符,三人仆地无气。 帝惊曰:“非魅也,朕相试耳。” 仲君笑以水解之。自是敬奉逾常,称为仙长。 适苑吏报上林一角兽不知何往,帝怒,欲诛守者,黄安曰:“神物来去无常,不可枉责下吏。”帝遂止。 八月,有孟岐者诣阙,自言清河逸民,恒饵桂叶,寻师不避险阻。近在华阴山采药,闻帝好道,故披莱出见耳。 帝见其须鬓皎白,问其年寿,岐曰:“臣年一千七百岁。” 帝讶曰:“且无问夏商事,祗言周初所见若何?” 岐曰:“周公负扆摄政,抱成王朝祖庙,臣尝侍升坛。臣以手摩王足,周公以王笏遗臣,臣宝执之。笏厚七分,每以衣袂拂拭。今裾易百幅,笏锐欲折也。” 出笏于袖中以示帝。 帝听其语似实,亦厚待之。岐曰:“以臣言千余岁为异,臣有师兄李充,字有根,许人,年二千余岁,色如少壮,臣曾约同来,谓帝好杀难亲,所以不愿出山。” 帝曰:“朕如获见,当待以宾礼。不琐琐求其道法也。” 岐曰:“若此可致矣。” 遂领命前行,往返二十日。充乘安车至都,帝遣群臣迎入,赐坐问道,充闭口不言。 帝别建一馆,以居此五人。 相见之际,一似从未识面,彼此不言。少顷相视而笑。 一日,帝幸其馆,问五人曰:“朕闻渤海有三神山,多集异人,每发使不能至,疑其徒有空名,实无此山,或虽有山而无神人也。” 黄安曰:“蓬莱为东海太区,神仙所都,去中土不远,而不能至者,殆皆常人不见其气,不识其山耳。凡仙灵所集,必有和气祥光。故寻访仙真者,先望其气之所在,则求之必得矣。” 于是帝更遣方士入海,选能望气者佐之,务见蓬莱始归复命。 是秋九月,帝幸雍,且郊祀。 祠官宽舒曰:“五帝为太一之佐,宜立太一于五帝坛中郊之。”帝疑而未定。 公孙臣修道于东梁甫山,偶游滋液山,见二人,一衣红,一衣白,在宫中合药。口作颂曰:“玉女断分剂,蟾蜍主和捣。一丸炼人形,二丸颜色好。” 臣长跪拜求,二人各与一丸曰:“我日月之神也。凡人得服此药,立地成仙。子遇之,因缘不浅也。” 公孙连服二丸,精神顿异,身轻若羽。二人忽飞升而去。 臣无意中得丹,喜不自胜,称齐人,名卿,闻帝疑于郊祠之礼,乃挟礼先见侍中宋忠曰:“今年得宝鼎,辛巳朔冬至,与黄帝时等。” 忠在文帝朝与之有旧,去五十年不能识。视其书不经,疑为妄作,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 卿乃自陈求见,帝览书大悦。卿曰:“昔臣受此书于申功。” 帝问功何人,卿曰:“即与楚元王受《诗》于浮丘伯者。建元初年征聘来京,后与安期生相遇,受黄帝之鼎书。申功尝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与曾孙也。 宝鼎出而兴,诸神还,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得仙矣。考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 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其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皆黄帝所尝游与神会之处。采铜铸鼎,鼎成骑龙上升。’” 帝侧耳而听,竦身而叹曰:“嗟乎!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犹脱屣耳。” 乃拜卿为郎,间称曰道士,使东侯神于太室。 帝郊雍毕,驾至陇西,登空同,追想黄帝之风。 己巳五年,还幸甘泉,令祠官宽舒具太乙祠坛,十一月朔旦,冬至昧爽,帝郊拜太乙云阳。 朝朝日,夕夕月,则揖而见。有司奏祠上有光见。是夜复有美光,及昼,有黄气上冲于天,立泰峙以明应,太祝领祠祀。 春正月,公孙弘薨,以石庆为丞相。 帝欲讨平南越,先抚结西南夷。以司马相如蜀人,遣持节为使,土人皆从受经,文教始开。 时夜郎王已殂,獠夷思其德,欲请立后,相如许之。 回临邛访其师胡安,临邛令王吉曰:“前月忽乘白鹤仙去。” 相如悔不追随,名其讲处曰白鹤山。又令蜀民凿山开地千里。 相如还报通邛笮、僰道等处,帝大悦,敕封竹王三子为侯,土人为立思王祠,都城曰思王城。 是夏,帝凿池于樊川之西,曰昆明池。穿至地底,得黑灰甚多。 帝问东方朔,朔曰:“可问西域胡竺法兰。” 兰乃中天竺使者,召问之,对曰:“凡世界尽时,劫火洞烧,此为劫灰。” 帝以为然,礼遣还国。 时有一工人,自称泰山公,偶游于此,戏以石刻为鲸鱼形,投诸池中。公忽不见。 池成,于中教习水军,以伐南越。 元朔中,南越王胡薨,婴齐请归嗣立,好剑奢靡,杀生自恣。及薨,次子兴袭位。丞相吕嘉杀兴,立建德为王。 己巳,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舡将军杨仆分道征时,嘉奉王入海,伏波追获,并平西南夷。 诏废建德为庶人,斩吕嘉,徙其子孙于徼外哀牢国。 初,帝遣栾大入海,潜居泰山祠中。帝暗何知之。是岁大始归,妄言拜见仙师,言其方尽奥,多不授人。 帝即指其诈,腰斩于市,并诛举者丁义。 冬,公孙卿言见仙人迹于缑氏城上,帝率群臣往观,迹可三尺,疑未之信。 乃登览大愚石,见谷中有二人居焉。召问曰:“居此欲学道否?” 二人曰:“臣王真、金申,偶憩于此,并无学道意。” 又问:“知《诗》、《书》否?”皆曰不知。 帝戏之曰:“此大愚石中所产小愚人也。”从者皆微笑。 帝夜宿道宫,使东方朔、董仲君侍寝,夜半忽见仙人长二丈,耳出头巅,下至于肩。 帝起礼问,仙人曰:“吾九疑山人沈文泰也。闻中岳宋君处石上有菖蒲,一寸九节,服之可以长生,故来采耳。” 帝惊觉,顾问董、东方见否,对曰:“无见。” 帝曰:“彼非学道服食者,必中岳神以喻朕耳。”因采菖蒲服之。经三日,胸闷气塞,不能再服。时从官多效服之,亦不能久。 谷中王、金闻之,采服不止。后受神丹,常归乡里,老幼世世见之。 秋七月,司马相如卒,遗书劝封禅,辛未元年,帝令下议曰:“古者先振旅而后封禅。” 令置十二部将军,帝帅师北行,单于惧,不敢出,乃还至翟道,临祭桥山冢。帝曰:“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 仲君曰:“乘龙上天,葬其衣冠于此。” 帝回长安。是冬闽越王反。 馀善耽于游戏,颇好神仙。闻祖遇何氏九仙,得钓蟒竿于内府,取出钓于城南江上,得一白鱼,鼓鬣斩眼,知为龙也,纵于江,风雨陡作。 馀善建一台于山上,曰钓龙台,遂起妄念,北掠浙水。会稽太守朱买臣击败之,其下共杀之以降。买臣复抚平东越。 正月,帝欲东巡,诏董谒、李充、孟岐、郭琼、黄安同辇,谓之五仙臣,侍中、博士等随驾。 又闻扶风人车子候有无为之道,召至,爱其清静,亦授侍中。 令公孙卿持节先行,候诸名山,仿黄帝游踪。 三月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呼万岁者三,可十万人声,若发于上。 至上问之,帝与左右皆闻在下,大以为奇。令筑寻真之台,斋戒精思,三日不得。 乃以三百户封之,使奉太室之祠,诏命曰崇高邑,又曰奉高。 至睢阳,有老人数辈见帝,言睢山上有道士阮丘,衣裘披发,耳长七寸,口中无齿,日行四百里,居山种葱薤百馀年,时下山买药。 有广陵朱璜,少病瘕毒,因诣就医。丘曰:“卿能除去三尸,再得真人之药,可度世也。” 璜曰:“如得病愈,当作客于君三十年,不敢自还。” 丘乃与璜药物,令日服九丸,下如肝脾者数斗,养数十日,体健意朗。丘复与老君《黄庭经》令读,目三过通之,能思其理,遂偕入浮阳玉女洞。 居三十年,璜年八十,丘复至故处,见其须长三尺余。凡凶丰变异,豫戒于人,始知禅,共敬奉之。 帝即至睢山见丘,叩其道德,丘曰:“不过发白能返黑,齿落能更生耳。” 帝曰:“即此便是不老之方。君能为朕返鬓之星星乎?” 帝心劳役,须发苍斑,丘以棕扇对面一拂,霎时须如漆黑,鬓似螺青。帝索镜照之大喜,载以后车。 问璜何在,云回广陵。 驾至泰山,先立石山巅,以告将祭之八神:一天主、二地主、三兵主、四阴主、五阳主、六月主、七日主、八时主。 遂东巡海上,先祭阴阳、日月、四时之神。 公孙卿奉节至东莱,见一老父牵犬夜行,问之,言:“我许季山也,尝得病弗愈,清斋祭于泰山,昼夜祈诉请命,忽神人降曰:‘汝何事苦告神明?’ 仆曰:‘某汝南平舆人,抱疾三年,不知罪之所在,故于灵山请决生死。’ 神曰:‘我乃张巨君,字季连,有《易》道,可射知汝祸之所从。’ 因拜求垂示,巨君为筮卦,遇震之恒,初九、六二、六三,有变,曰:‘汝是无状之人,病安得愈!’ 仆曰:‘愿为发之。’ 巨君曰:‘汝曾将客东行,为父报仇,乃于路杀客,纳空井中,用石盖之。其人上诉于天,以此病责汝也。’ 仆曰:‘实有此罪。父为人所搏,蒙此耻终身,特邀一客往报。中途客欲奔告仇家,所以害之。’ 巨君曰:‘神鉴难欺。汝勤自首,吾还山为尔请命。’ 自此病渐愈,其后,巨君又传吾筮诀,遂略知《易》占,惜未求度世之友,故复牵犬来飨也。” 卿问:“巨君何许人?” 季山曰:“但闻安期生在齐有张、董、李三徒,首曰巨君,次曰仲君,次曰少君也。” 卿还欲问,其去若飞,倏不见。卿以奏闻,帝信以为神,留宿海上。 所谓:徘徊若有思,瞻眺终无已。 第68章 封泰岱车公化去 会延灵金母临凡 建望仙门于东莱北滨,建三山亭于濒海。闻安期常居胶水,筑台于城南,登访其迹曰幸台。 四月还至奉高,举行封禅。 先至梁父祠,地主作封于泰山下之东方,礼如郊祠太乙。其下秘藏玉牒金书。 帝行礼毕,独与奉车子候上山巅。其上亦有封事,皆禁而不露。 明日由北阴道而下,禅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帝皆亲拜。 是夜若有灵光。 昼有白云起于封中,帝坐明堂,群臣更番上寿颂德。 诏赐民牛酒,加年八十及孤寡者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历城今年租税,大赦天下。 方士进言:“天子既封禅,无风雨之阻,乘今入海,则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到矣。” 帝欣然曰:“庶几遇之。” 阮丘请居泰山守祠,不欲他适,帝许之。 复至海上,驻跸数日,发愤欲自浮海。东方朔谏曰:“仙者得之自然,躁求无益。帝还宫静处以须之,仙将自至也。” 帝尚犹豫,适奉车子候暴病死,帝兴索然,令殡载车中。 傍海北至碣石,巡辽西,历九原,五月返甘泉,凡周行一万八千里焉。 帝改今年为元封,命子候丧车归葬扶风。其家人适至,言:“子候未蒙召,先一日语家人曰:‘吾已补仙官,此春应去,至夏中当暂还,少时乃复去。’三日前曾回家叙别,岂遽死乎?” 帝命启棺,大风冲天,中无一物。问其素得何人之道,对曰:“彼尝云随黄列子游猎九江,射中五色鹿,逐迹寻鹿,遇服神芝而得道。” 帝思之不已,作歌曰:“嘉幽兰兮延秀,覃妖淫兮中溏。 华斐斐兮丽景,风徘徊兮流芳。 皇天兮无慧,至人兮仙乡。 天路远兮无期,不觉涕下兮沾裳。” 帝情不舒,令披舆图阅之。九江星渚间叠嶂九层,崇岩万仞,周五百余里,旁注匡庐之山。 问匡山何神,博士曰:“《名山记》云:昔匡子希兄弟七人,孝弟着名。周武王召聘不起,游诸名区。见覆笥山上有湖,周数里,多生灵草异物,旁有石井,泉通湖中、又有石雁,春秋皆能群飞。有小石笥,中有玉牒,多记名山福地,及得道人姓名。” 张果曰:“即臣所言疗河间王疾之玄俗也。” 东方朔曰:“别号谷希子,臣常师之。” 帝曰:“可得致乎?” 朔曰:“遁世已久,恐难骤致。” 帝遣使设祭,赐号庐山君,建匡君庙于山北,岁时祭祀。 时四月中旬,帝思朔还宫静养之言,自此颇好清静。屏去内侍,闲居承华殿。见一女子,着青衣,美丽非常,冉冉而至。 徐问之,对曰:“墉城紫兰宫玉女王子登。西王母闻子志轻四海之禄,迂天下之贵,真乎勤哉?今七月七日当暂来降,令先来报知。” 帝下席跪诺,玉女忽不见。帝愈信朔言之实,独与言之,朔曰:“道气无为自然,西华至妙之气,化为金母,母乃尊贵神人,鉴帝诚笃而降。宜豫斋戒,执卑礼以见,庶获福祥。臣愿陪侍。” 是日,帝登延灵之台,盛斋存道以候之。 越五日,朔奏望见巨灵之神化青雀飞去。帝即起青雀台。 至七夕,修除宫掖,以紫罗荐地,燔百和之香,张云锦之帏,燃九光之灯,帝盛服立阶下,召朔俟牖外,敕端门之内不得有妄窥者。 寂谧以俟云驾。 及夜二唱后,西南白云起,郁然直来,径趋宫殿,须臾转近,闻云中箫管之声。 半食顷,王母驾至,群仙数千,或驾白虎,或乘白麟、白鹤,或御轩车、天马,皆如鸟之悬投,光耀庭宇。 既近,群从不知所在,唯母乘紫云之辇,驾五色斑龙,别有天神五十,皆长丈余,同执彩旄之节,咸住殿下。 母下辇,扶二侍女上殿,侍女年可十六七,服青绫之袿,容眸流盼,神资清发。 母登床东向坐,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着黄锦袷襡,文采鲜明,光仪淑穆。戴灵飞大绶,腰佩分景之剑,履玄璚凤文之舄,年可二十余,修短得中,天姿映蔼,真灵人也。 帝跪拜致诚,旁立屏息。 母命共坐,帝面南斜坐,母自设天厨,珍妙非凡。更于侍女索桃果,侍女以玉盘盛仙桃七颗,大如包子,母以四颗进帝,三颗自食。 帝食之,甘美异常,精神顿爽。留核欲种,母曰:“中夏地薄,种之不生。此桃三千年一实,何可待之?瑶池者才千余年,尚未结实。适向东王公处摘来,亦止二千余年,尚未及期,故不甚红熟也。” 朔从牖间窥之,母向外指之曰:“此桃三熟,此儿已三偷之矣。今复见而垂涎耶。”乃以一颗与帝赐朔。 帝向窗隙出,朔接而大啖。 当时酒觞数遍,母命诸侍女奏乐,董双成吹云和之笛,王子登弹八琅之璈,石公子拊昆廷之玉,许飞琼鼓灵虚之簧,阮凌华击吾陵之磬,范成君抚湘灵之瑟,段安香作九天之钧,安法兴歌玄陵之曲。 众声朗彻,灵音骇空。 歌毕,母曰:“子虽好道,而不知其因。夫欲修身,当营其气。《太真仙经》所谓‘行益易之道’是也。 益者,益精;易者,易形。能益易者,名书仙籍。不益不易,不离死厄。 行益易者,谓常思灵宝。灵者,神也;宝者,精也。 子但爱精握固,闭气吞液,气化为血,血化为精,精化为神,行之不倦。精神充溢,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脉,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发,九年易形,形易则变化而道成矣。此元始天王所说微言,今敕侍笈玉女李庆孙录以相付,子善修焉。” 言毕,命灵官严车欲去,帝下席叩头,殷勤请留。 母复坐,命侍女郭密香往与上元夫人相问,云:“王九光之母敬谢,比不相见,已四千年,天事劳我,致以愆面。刘彻好道,适来视之,见彻了了,似可成进。然形漫神秽,脑血淫漏,五脏不淳,关胃彭勃,骨无精液,脉浮反升,肉多精少,瞳子不夷,三尸狡乱,玄白失时。虽语之以至道,殆恐非仙才也。吾久在人间,实为臭浊,然时复可游望,以写细念。庸主对坐,悒悒不乐,夫人可暂来否?若能屈驾,当停相须。” 密香领命去,有顷,上元夫人遣一侍女同至,答问云:“阿环再拜,上问起居,远隔绛河,扰以官事,遂替颜色。 ‘近五千年,仰恋光润,情系无违。密香至,奉信承降尊于刘彻处。闻命之际,登当命驾,先被太帝君敕,使诣玄洲,校定天元。正尔暂住,如是当还,还便束带,愿暂少留。’” 帝问上元何真,母曰:“太古以来得道女真是三天上元之官,统领十万玉女名箓者也。” 俄而闻云中箫鼓之声,夫人既至,从官文武千馀,并是女子,年但十八九许,形容明逸,多服青衣,光彩耀目。 夫人年可二十馀,天姿精耀,灵眸绝朗。服青霜之袍,云彩乱色,非锦非绣,不可名字。头作三角髻,余发散垂,戴九云夜光之冠,曳六尺火玉之佩,垂凤文林华之绶,腰带流黄挥精之剑,上殿向王母拜。 母坐止之,呼同坐,北向,夫人设厨,亦精珍,与王母所设者相似。 母敕帝曰:“此真元之母,尊贵之神,汝当起拜。” 帝拜问寒温,还坐。 夫人笑曰:“五浊之人,耽酒荣利,嗜味淫色,固其常也。且彻以天子之贵,其乱目者倍于凡焉,而复于华丽之墟,拔嗜欲之根,愿无为之事,良有志矣。” 王母曰:“所谓有心哉。” 夫人谓帝曰:“汝好道乎?闻数招方术,祭山岳,祠神灵,祷河川,亦为勤矣。勤而不获,实有由也。 汝胎性暴,胎性淫,胎性奢,胎性酷,胎性贼。 五者恒舍于荣卫之中,五脏之内,虽获良针,固难愈也。 暴则使气奔而攻神,是故神扰而气竭;淫则使精漏而魄疲,是故精竭而魂消;奢则使真离而魄秽,是故命逝而灵失;酷则使丧仁而自攻,是故失仁而眼乱;贼则使心斗而口干,是故内战而外绝。 此五事者,皆是截身之刀锯,刳命之斧斤矣,虽复志好长生,不能遣兹五难,亦何为损性而自劳乎。 然由是得此小益,以自知往尔。 若从今己,舍尔五性,反诸柔善,明务察下,慈务矜冤,惠务济贫,赈务施劳,念务存孤,惜务及爱身,恒为阴德。 救济死厄,旦夕孜孜。不泄精液,于是闭诸淫,养汝神,放诸奢,从至俭,勤斋戒,节饮食,绝五谷,去膻腥,鸣天鼓,饮玉桨,荡华池,叩金梁。 按而行之,当有异耳。 今母迁天尊之重,下降于蟪蛄之窟。霄虚之灵,而诣狐鸟之俎,且母至诚,妙唱玄音,验其敬勖节度,明修所奉。 比及百年,母必能致汝于玄都之墟,迎汝于昆阆之中,位以仙官,游于十方。 信吾言矣,子励之哉;若不能尔,无所言矣。” 帝下席跪谢曰:“臣受性凶顽,生长乱浊,面墙不启,无由开达。然贪生畏死,奉灵敬神。今日受教,此乃天也。彻戢圣命以为身范,是小丑之臣,当获生活,唯垂哀护,愿赐上元。” 夫人使帝还坐。 王母谓夫人曰:“卿之为戒,言甚急切,更使未解之人,畏于志意。” 夫人曰:“若其志道,将以身投饿虎,忘躯破灭,蹈火履水,固于一志,必无忧也;若其志道,则心凝真性。嫌惑之徒,不畏急言,急言之发,欲成其志耳。” 母谓夫人曰:“此子勤心已久,而不遇良师,当疑天下必无仙人。是故我发阆宫,暂舍尘浊。既欲坚其仙志,又欲令向化不惑也。今日相见,令人念之。” 母因拊帝背曰:“汝用上元夫人至言,必得长生,可不勖勉耶?” 帝跪曰:“彻书之金简,以身模之焉。” 帝见母玉笈中有紫锦囊,启问何物。 母曰:“此五岳真形图也。昨青城诸仙就我请求,今当至彼付之。” 帝请瞻览,母曰:“此三天太上所出,文秘禁重,岂汝秽质所宜佩乎?” 帝叩头固请,母曰:“欣子心诚,今以相与,当视如君父,不可玩亵。” 夫人语帝曰:“子得其真形,而无六甲灵飞十二事,不能用也。” 帝复请教诲,母亦为言之。 夫人曰:“阿环不苟惜,但蒙例景君无常先生传灵飞之约,授女不授男,所以不能伏见。扶广山青真小童,受六甲灵飞于太甲中元,与环所授相同,今可敕取之。” 夫人即命侍女纪离容径往扶广,敕清真出六甲左右灵飞致神之方十二事。 须臾,侍女还,捧五色玉笈凤文之蕴以出灵文,夫人一一手指所施用节度示帝,告曰:“夫五帝者,方面之天精,六甲六位之通灵,佩而尊之,可致长生。” 母曰:“此太上所撰,藏于三天紫灵之台,匪人弗传,不可不慎也。”因授以《五岳真形图》,帝俱拜受。 夫人自弹云林之璈,母命侍女田四非歌而和之。歌毕,乃告以从者姓名及冠带执佩诸物之名。 将旦,母起座将行,递一物于帝曰:“是名兜木香,其木产于兜渠国,乃丸如豆粒,善禳灾疹,非常品也。”帝再拜,捧受。 母与夫人同乘而去,人马龙虎导从,音乐如初,极于西南乃没。 帝至此始信神仙之真有。 藏灵香、桃核于内府,以传示后世,以《五真图》及六甲真文藏以玉函金箱,珊瑚为轴,紫锦为囊,安供柏梁台上。 帝谓朔曰:“昔东郡进短人,卿适至。短人谓朕曰:‘西王母种桃,三千岁一结子,曼倩已二偷之。’初以为妄。此人亦非凡辈,呼之已不知所往。” 自此,帝甚重朔,拜太中大夫。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 后十馀日,有星茀于三能。有司言:“陛下诚意封禅,天其报以德星云。” 壬申二年夏,关中疫死者相枕,帝出内府灵香,命涂于宫门,疫疠顿息。 是冬,郊雍五帝,还祠太乙,作明堂于岐山,以配泰山。 癸酉春,天旱,帝祷雨于东莱县北沙上,夹掖河两岸,沙长三百里。过祠泰山,还至瓠子。 时河决濮阳,帝临河沉白马苍璧致祭而回,使汲仁等塞之。 越人勇之进言曰:“越俗信鬼,故其祠数有效。东瓯王令巫立祠建台,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寿至百六十岁,后世怠慢,故年序衰耗。” 帝信之,始用越祠鸡卜。 三月,公孙卿言仙人好楼居,于是帝作有山宫,建章宫、光明宫,千门万户,皆极侈靡,欲神仙来居其上。 令长安作蜚廉桂观,甘泉作益延寿观,兴通天台,置祠其下,以招来有道。 夏四月,有灵芝三种生于殿防内,令移植殿前,谓之芝英,作芝房之曲歌之。 时百余日不雨,公孙卿曰:“黄帝封,则大旱三年,谓之干封。今尊祀灵星,或河水不枯竭,禾稼可滋。” 帝令天下祠灵星,未几,甘霖大布,惟河北无雨。 东方朔曰:“秦并六国时,太白星窃织女,梁玉清、卫承庄逃入卫城少女洞,四十六日不出。 天帝怒,命五岳搜捕太白归位,承庄逃入龟山,玉清谪北斗下常春,生子名休,配于河伯,骖乘行雨。每至卫城,耻母之奔,辄回驭,故常少雨。” 是夏,朔奏辅弼星昏晕,至秋,卫青卒。 甲戌夏,复大旱,民多渴死。 冬,帝幸雍郊祀,从河西归,过长平坂,有虫盘覆于地,色如生肝,头、耳、口、鼻皆备。 帝问群臣,朔曰:“此必秦故狱地,始皇拘杀无辜,愤气所生。” 帝按地图详之,果是。问何以去之,朔曰:“积忧者,得酒则释。” 帝令以酒洒之,其虫立消。益信朔之神异。 是年,张骞、庄助、汲黯皆卒,霍去病先于元狩六年卒去。微时常祷于甘泉,神君现形,愿与之为妇,去病大怒,谓其妖邪不正。 后去病疾笃,家人复请,神君曰:“初谓霍将军体弱,寿命弗长,欲以太阴精气补之。将军不悟,认为淫欲,遂尔见绝,今不可救矣。” 去病临终,荐异母弟光,召拜奉车都尉。 乙亥冬,诏令州郡举茂才异等者,千乘太守闵弘上书,言豫章太守栾巴深有道术。 巴字叔元,蜀郡人,好道术,不营俗事,游青城深处,见五人骑木羊至,即葛由与四冶仙会后纵游东南,见赵陀筑都城,因言人世兴衰,仙家快乐。 冶仙曰:“会所见群仙,或驾鸾鹤上冲霄汉,或乘蛟龙直入深渊,真令人爱羡。” 由曰:“升天履海,仙家常事,但未见入地而行者。” 冶仙曰:“微子言,我等已忘之。前于大冶山见一女子曰班孟,不知何来能飞行经日,又能坐虚空中与人话。 常入地游行,初没足至胸,既而但馀头发,顷之尽没不见。以指刺地,即成井可汲;吹屋则瓦尽飞去;含墨汁噀之,满纸皆成文字,悉有意义。 饮酒饵丹,据云已四百岁,颜色更少。今在大冶,欲炼大丹。同往晤之,且为君作媒何如?” 由初不欲,载劝乃从。 四仙往达其事,孟曰:“学道中条,天姥即约我曰:‘修炼大冶,缘成遇葛师。’命已然,复何辞焉?” 遂择日招由成婚,宴饮经旬。附近诸山洞仙真,自来庆贺。由复邀四冶西游故地。 蜀山惟青城为第一,常竟日盘桓,适遇栾巴,见其神采迥异,延上绥山,饮酒食桃,更传以道法。 巴归试,试累验。 时王吉已迁蜀郡太守,闻巴名,躬诣巴家,请为功曹,甚尊礼之。问巴曰:“道术宁可试乎?” 巴曰:“唯平坐。”却入壁中去,冉冉如云气状,须臾,失巴所在。 壁外人见一猛虎,大惊走避,虎径入栾舍中。共往窥视,巴则在焉。 正是:大人虎变,威而不猛。君子道长,感而遂通。 第69章 除怪狸栾巴施法 饮仙酒曼倩滑稽 后举孝廉,除郎中,出守豫章。 庐山君庙神灵异,能于帐中与人言语。饮酒毕,空中投杯下地,人皆往庙求福。能使江湖中分风使船,往来皆得。 巴往谒神,便逸去,巴识之曰:“庙鬼诈为天官,侵损百姓,日久,罪当治。若令其避去,又必枉病良民。” 乃于庙求其踪迹,扬言推问其山川社稷之事,鬼终不出,遁去齐郡,化为书生,善谈五经。太守闵弘悦其才,以女妻之。 巴上表请假,游行缉捕,复入绥山,请四冶仙同行,纠察此鬼所在。 知往齐郡,巴径见弘,谓之曰:“公婿非人也,是老鬼诈为庙神,今走至此。” 弘召婿出,见书生匿房中不出。曰:“出之甚易,请太守笔砚作符。”符成,长啸一声,空中似有人摄符去,一堂皆惊。 此符直从窗棂中飞入,书生见之,向妇涕泣曰:“我不能违,去必死矣。”遂自捧符至庭,见巴逡巡不敢前。 巴叱曰:“老鬼何不复尔形!”乃应声变为狸,阶下叩头乞活。 巴敕杀之,空中刀剑交下,狸头坠地。 弘女已生一儿,须臾亦化为小狸,巴令提出扑杀。 弘捧金帛为谢,巴不受而去。 还至豫章郡中,时多独足鬼为祟,百姓惊惶,病者甚重。 巴到后,此患倏除。 适帝招致茂才,弘荐巴,征为尚书郎。 帝问其道术,巴对曰:“虽有微术,皆用神将,试之有损,稍有缓急,当用命。” 巴言:“臣读《君山记》,有美酒数斗,饮者即仙。” 是冬,帝即南巡狩,至君山求仙酒,惟闻酒香,觅数日不得。巴曰:“成仙之物非可易得,臣愿留此,务得其酒来见。” 帝更欲礼祀南岳,以衡山阻远,从臣亦惮南行,博士进曰:“灊县之霍山,形与南岳小似,又名天柱,可移祀岳神于霍,等一礼也。” 帝遂回江陵,至六安,登灊之天柱,礼祀衡山之神,号天柱为南岳,上有天池龙湫,凌霄大树。 留游五日,望秧南之名山大川,浮江而出纵阳,一路致祭仙灵栖止之所。 过彭蠡,登祀庐山君庙,复由浔阳北上,金鼓之声惊动江中恶蛟,帝舟将覆。 慌迫之际,一人控弓履水至帝船,恭身曰:“兄俗感帝崇祀,故命续来扈驾。” 连发数矢,蛟妖尽灭,风浪顿平。壮士忽不见。帝惊异,博士曰:“闻南障有匡阜先生名续,庐山君之弟,此或是也。” 遂封续为南极大明公,立祠于虎溪,列于祀典。 帝北至琅琊,傍海游行。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禅之礼。 阮丘冠章甫,衣黄衣,携琴曳裾来迎。谓帝曰:“今日勿登泰山,登必伤足。”帝不之信。 及上行数里,至一殿少憩,忽左月梁折坠下,左右忙扶帝走,已伤足。 帝见丘言果验,封稷丘君,食邑稷下。 帝不能行礼,但祀而还,下山居明堂养伤。 有济南公玉带进黄帝时《明堂图》,帝令如图作之。 回至长安,栾巴从君山得仙酒回,帝令封固置殿上,明日祷祭神人,然后饮。 是夕,东方朔值宿,窃开罄饮竭,醉倒殿下。 帝怒欲杀之,俟其醒而后加刑。三日始醒,从容见帝曰:“臣获罪当死,然仙酒有验,杀臣亦不死。若杀臣而死,是酒亦不验,为醉人害人之物耳。” 帝笑释之,谪使西北诸国,得异物赎罪。 时连大旱,栾巴奏有《龙峤经》,诵之,立致雨。帝令建坛。巴捧经登诵,未及半,满空万龙旋绕,大雨滂沱。帝敬巴如神明。 丁丑冬,帝东巡,冬至朔,祠上帝于泰山,行封禅礼,先祠太乙于明堂。 太祝奏稷丘君于前月尸解,遗一琴。献上,令收入后车,为之立祠,置百户奉祀。 帝自受王母上元法后,意旨闲畅,高韵自许,植丛桂于坛旁,梦寐思接,常谓神真见降,必当度世。 恃此不修至德,更兴台馆,劳敝万民,路盈愁叹。 是月乙酉日,柏梁台灾,所藏图经并箱函并失。 以勇之言作建章宫,治大池渐台,池名太液,中凝为海中神山,更立神明台、井干楼,复凿影娥池。 昆明池石鲸,每风雨至,则扬鬐鼓鬣。有钓于此者,鲸食饵被钓,绝纶而去。乃见梦于帝,求去其钩。 明日游池上,见一鱼衔钩浮沫,帝曰:“非昨所梦者乎?”取鱼去钩放之。 后日帝复游池上,得明珠一双,叹曰:“鱼之报耶!”穿水为曲江,每宴臣于此。 是夏,公孙卿、壶遂、太史令司马迁等,言历纪废坏,宜改正朔。 召儿宽与博士等共议,皆谓宜用夏正,诏卿、遂等共造历日,始以正月为岁首,色尚黄,数用五,应土德也。 闻蒲子入唐都,年百岁,巴西洛下闳,字长公,皆深明历理,征为金马待诏,改造太初历。 浑天之学,遭秦而灭,闳与耿寿昌物色得之。耿年少善算,有记才,因用以参酌。 时改元太初,帝所幸李夫人,淡于纷华,帝欲侯其兄广利,夫人以无功不可,诏拜为贰师将军,命伐大宛,取善马。 戊寅二年春二月,石庆卒,帝以公孙贺为丞相。 夏五月,东方朔从西那邪国还,得风声木十枝以献。长九尺,形如指,出因洹之水,实如细珠,风吹如玉声。郭琼曰:“此木若浮出,则人有疾,死亡则枝断折。” 朔曰:“此木五千岁一湿,万岁一枯也。” 帝赐一枝于朔,一赐公孙贺,留供八枝于鼎湖宫。 朔言:“拳山阳有丹木,黄花而朱实,土人云服之长寿,但当俟千龄也。” 乙卯正旦,朝贺毕,帝赐百官酒宴。 饮间,栾巴踉跄而至,面带酒容。帝笑谓曰:“元旦大会,卿独后何也?且罚一觞。” 巴接酒沉吟,向西南三噀之。 有司奏巴不敬,巴曰:“臣之乡里以臣能治鬼护病,生为立庙。今旦耆老到庙享臣,不可委之,是以略有酒色。适见成都市上失火未熄,臣故漱酒为雨以救之,当请诏问。” 帝发驿书问之,成都守臣奏:“正旦食后,有一足赤乌向民户呼气,即延烧不已。须臾,有大雨三阵从东北来,火乃止。其雨着衣冠皆作酒气。” 帝惊叹,呼巴为先生。问赤乌何能致,东方朔曰:“祝融神有毕方乌,回禄司之,其所至处,即火灾。” 是春,栾巴忽病,临终谓家人曰:“吾将入蒙山,从羡门生游。” 帝知其解去,命葬于甘泉西麓。 方士有言黄帝时作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帝命作之,悉如其方。 朔曰:“闻昔黄帝一世为民,修世间福;再世得为臣,修出世功德;三世乃得为君,遂捐弃万机,得鼎炼丹,乘龙升去。帝王能承御乾坤顺逆之道,则千载之寿亦未为多;若功崇行着,白日上天,亦分内事。徒以征伐为威武,建作为奉候,臣恐逾远仙道矣。”帝色愠。 时李广利进围贰师城。大宛出善马无算,尽取之而回,诏封海西侯。 广利妻韩太华,少解《道德》,屡劝夫行仁。 及捷音至,叹曰:“残人家国以为功,可同群乎?将与小姑南入越州矣。”遂无疾而化。 庚辰夏,李夫人卒,帝悲悼敕葬于雍,每叹曰:“安得如文成之术者乎?” 董谒曰:“黑河之北有对野之都,地出潜英之石,其色青质轻,冬温夏凉,刻为人形,则夫人之形来附。” 帝令仲君一行,盛其车从。 明年,改元天汉。 辛巳元年,遣中郎将苏武使匈奴,单于胁诱不屈,置大窖,绝饮食,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 李陵善射,有祖风,壬午与广利北击,陵独遇战,矢穷,降于匈奴,帝遂族其家。 司马迁为陵辩,帝下以腐刑。迁乃作《史记》。 少与京兆挚峻交好,峻退隐于岍山。迁既亲贵,以书劝进,峻报导之。迁果以悔咎被辱。峻高尚不仕,治守清节。 时尊用酷吏,盗贼滋起,王贺为绣衣御史,逐捕魏郡,多所纵舍。以奉使不称免归。贺叹曰:“吾闻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吾活万余人,后世其兴乎?” 冬十月,帝升苍龙馆,凝思仙术,召诸方士言远国遐方之事,众莫对。 东方朔操笔疏曰:“臣游北极,至镜火山,日月所不照。有龙衔火以照,山四极亦有园囿陂池,皆植奇草异木。 有明茎草,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形象,亦名照魅草。仙人宁封常服此草,于夜螟时,转见腹光通外,故又名洞冥草。 尝东游吉云之地,得神马一匹,高九尺,王母乘云光辇以适东王公,税此马于芝田未及收,逸于清津天岸。 臣至王公坛,骑此马而返。绕日三匝,于马上睡一霎,不觉还至。迨入汉关,门犹未掩。因其捷足,名步影驹。 九景山东有吉云草十顷,二千年一花,今年应生。臣往刈之以秣马,更肥健。 其国尝以云气占吉凶。若有喜庆之事,则满室云起,五色照人,着草树,皆成五色露,味极甘。” 帝曰:“吉云五露可得否?” 朔曰:“臣备此马立至,日可二三往。若五露,去时且看。”言讫而去,至夕乃还,得吉云草一束,玄、白、青、黄之露各五合。 盛以青琉璃瓶,授帝曰:“适当其时而得此露。饮之,老者皆寿,疾者皆除。” 帝遍赐群臣曰:“可尝君山酒矣。” 后彗星现西方,朔又进指星术于帝,教指彗星应时而没。 癸未秋,上林献枣,帝以杖击未央殿槛,呼朔曰:“叱叱,朔来,朔来!知此中何物?” 朔曰:“上林献枣四十九枚。” 帝问何以知之,朔曰:“呼朔者上也;以杖击槛,两木林也;曰‘朔来,朔来’者,枣也;叱叱者,四十九也。” 帝大笑,赐帛十匹。 时又东巡,由太行以祠恒山。一人突眼卷须,云衣螺帽,非中国人相。捧灵胶一函、吉光毛裘一袭献上。 帝问其何来,答曰:“西王母遣来谢延灵之款。” 帝恐是真,不敢亵之,乃收其二物,载以后车。 东至阳丘,见一老父锄于田间,状如五十许人,面若童子,头上有白光数尺。怪问之,答曰:“臣年八十五时衰老垂死,有道士阮丘教臣绝谷,服术饮水,并作一神枕与我,中有三十二物,其二十四以象气,其八以应风。 臣遵行之,发转黑,齿更生,日行三百里,今三百八十岁矣。阮先生云:‘在泰山候我。’将入山求其大道。” 帝喜,赐以金帛,得传其方。老父拜谢而去。 甲申春,帝巡至青齐,遍游诸山,于一山得玉函一方,长五寸,令收之。下山,函忽化为白鸟,见其足青嘴赤,素翼绛颡,向西飞去。帝异之。 时西来使者在侧曰:“此山上有王母药函,常令是鸟守之,亦王母使者也。” 遂名此山为函山。 至秋,帝幸华林园射猎,弩弦忽断,西使请以所献灵胶续之。帝初不知其妙,付诸外库。 令取试之,使者濡胶续弦,粘连和润,与未断者无异。 帝令二武士对掣之,终不脱。视其胶色如碧玉。帝问其出处,对曰:“出自凤麟洲。洲在西海中。地面正方皆一千五百里,四围弱水绕之,上多麟凤,数万为群。 以凤喙及麟角合而煎之,名续弦胶,又名连金泥,已断之弦、已折之刃,以胶连属,较胜于初。” 帝更问裘之用,使者曰:“吉光神马,寿千百岁,取其皮为裘,能入水不濡,跨火不焦。”帝始异而珍藏。 有道士张方,见帝言世不乏仙,男女皆可入道。 自云汉中人,其里有褒氏女,居汉沔之间。幼而冲静无营,及笄,浣纱浕水上,忽云雨晦暝,若有所感而孕。 父母责之,褒女忧愤而卒。临终谓母曰:“死后见葬,愿以牛车载送西山之上。” 父母殓置车中,未及驾牛,其车自行。逾汉横流而渡,直上浕口平元山顶。家人追之,见五云天乐、幢节导从,升天而去,止存空棺。 同时近地有庞女,不食腥膻,素慕清虚。每云:“我当登天,不愿住世。”父母以为戏言。 因行经东武山下,忽有神仙飞空而来,自南向北,尚逾十里,女端立不敢前进。 群女真齐至山顶,化城楼宫殿,一仙姑下山,身光五彩,召女入宫阙,仙灵罗列,仪仗肃然,谓女曰:“汝有仙骨,当为上真,太上命我等授灵宝赤书五篇真文,按行之,飞升有期。” 女问是何仙真,仙长曰:“我阿丘曾皇妃也。昔亦受此书文奉行,为主仙道君之辅弼。昨麻姑朝见道君云,有赵方二徒应早入仙,奈何皆有贵夫萦系,俱不得吉祥而化。予将证位昆仑,故来召子,以补其缺。”语毕,领群真飞去。 庞女既受真文,居家勤修九十日,三斩赤龙。道君命褒女来迎,遂白日上升。 帝闻其异,敕邑长立祠二处,四时祀之。 未几,张方辞去,帝留之不得,栖于东武山石室。有赤虎踞坐瞪视,口角流涎,方不之惧。 西使谓帝曰:“张道士所言皆实,臣在昆仑尝闻之。” 乙酉春,西使辞去。 三月,帝东至泰山,修封禅事,令檀柏百株以祝寿。 还至武垣,见青紫气自地属天,望气者言:“此乃贵人气。”推得其下有奇女子,合天子之祥也。 帝访之,果见一女子在空室中,姿貌殊丽,两手反屈如钩,令展之,数十人不能擘。 帝自披之即开,中握一玉钩。 问其姓氏从来,女曰:“妾,齐郡赵氏女,少耽清净,卧病六年,遇神人麻姑,赐玉钩,令紧握之,居此空馆静俟。言:‘有能开汝手者,即可托以终身。’” 含章可贞,迟归终吉。 第70章 瑞气现钩弋逢君 巫蛊兴众仙避世 今年已二十,由是帝用聘礼,往其母家求之,载归后宫,进为婕妤。 还过常山,祭麻姑于渤海。 归,建一宫于城外曰钩翼,使赵婕妤居之。 婕妤解黄帝素女之术,帝甚宠之,呼曰拳夫人,又谓之钩翼夫人。以是年为太始。 丙戌二年,黄门侍郎程伟逼妻致死,帝令捕杀之。 伟素好黄白之术,妻方氏能通神变化,伟常从驾出而服饰不备,心以为忧。 妻曰:“止欲衣耳,何愁之甚耶?”言未已,即有两缣至前,用以为衣。伟犹不以为异。 伟常按枕中鸿宝,连时作金不成,妻即因炉中水银,出囊中药少许投之,须臾成金。 伟始惊曰:“道在汝处,而不早告我,何也?” 妻曰:“汝之骨相不应得,得之者,须由天命。” 伟急欲授方,乃日夜说诱之,卖田产以致美其衣食。 如此年余,终不肯言。出与侣伴谋之,归即威之以杖。妻辄知之,曰:“传道必当得人。如其人,虽道路相遇则当传;非其人,虽寸断支解终不传也。” 伟仍逼之不已。方氏发狂,裸身而走,以泥自涂其面,后遂蹶然卒于道。 拳夫人叹谓帝曰:“方氏与妾同师,彼先适匪人,以致此辱。然已得尸解之术,非真死也。”帝怒击杀伟。 拳夫人妊怀十四月,于丁亥三年生一子名弗陵。帝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 戊子秋,七月,东方朔所供风声木忽折,知将去世。 有三子:长曰齐、次曰极、次曰坦。诫之曰:“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与道相从。 首阳为拙,柳惠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 依隐玩世,诡时不逢。才尽身危,好名得华,有累群生。孤贵失和,遗余不匮,自尽无多。 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现神藏,与物变化,随时之宜,无有常家。” 令齐、极复姓张,坦仍姓东方。 朔尝谓同舍郎曰:“天下无能知朔。知朔者,惟大伍公耳。” 一旦有碧龙下迎,遂乘之飞去。 初,朔闻甘泉宛若,年百余岁有少容,请娶为小妻。是日宛若亦死。时人谓与朔俱去。 同舍郎以朔言奏闻,帝召大伍公问之,对曰:“不知。” 帝更问公何能,曰:“惟善星历。” 帝问诸星俱在否,曰:“独不见岁星六十九年,今复见耳。” 帝思之,正合朔之年寿。仰天叹曰:“朔在傍四十八年朕不知是岁星,哀哉!”惨然不乐者竟月,敕以朔之衣冠葬于平原重丘。 时四夷平伏,帝以明年为征和。 春三月,董仲君北还得潜英石上献,令工人刻李夫人形貌置轻纱幕中,婉若生时。 帝大悦,问:“得近视乎?” 仲君曰:“此石有毒,不可迫近。” 帝虽从其言,然常形之梦寐,作歌忆之。筑梦灵台,岁时祀其上。 仲君恐帝伤于悲感,阴碎此石。帝乃已其梦思。 仲君云:“先经暗河北之紫桂林,韩终曾于此采药。复至暗海,路遇墨子于蒙榖之山,称为若士。与谈三日,皆至真道语。” 帝遂遣杨辽为使,束帛加璧,驷马安车聘之。 十一月,帝居建章宫静坐,瞥见一男子带剑入中龙华门,疑其异人,命收之。男子捐剑走,逐之弗获。 帝怒,斩门候,发三辅骑士闭长安城门,大索十一日乃解。 帝往谒上林,神君曰:“此神人报帝之听谗,将有家变也。” 太子据,长而仁恕,帝嫌其不类己,宠寝衰。 时方士诸巫聚京师,女巫入宫教美人埋木人祭祀,可以度厄。 忌者争相告讦,谓咒诅于上,无道。帝怒,所杀后宫延及大臣,死者数百人。 帝以心疑,常梦木人数千来击,体复不平,遂苦忽忽善忘。 江充自以与太子及卫氏有隙,见帝年老,恐晏驾后为太子所诛,因是为奸,言帝疾祟在巫蛊。 于是帝以充为使者,治巫蛊狱。 充将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蛊及夜祠、视鬼,染污令有处,辄收捕验治,烧铁钳灼,强服之。 民转相诬以巫蛊,吏辄劾以为大逆无道。自京师、三辅连及郡、国,坐而死者前后数万人。 是时,帝春秋高,疑左右皆为蛊祝诅,有与无,莫敢讼其冤者。 充既知帝意,因胡巫檀何言:“宫中有蛊气,不除之,帝终不差。” 帝乃使充入宫,至省中,坏御座,掘地求蛊。 充先治后宫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宫,掘地纵横,太子、皇后无复施床处。 充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又有帛书,所言不道,当奏闻。” 帝怒,使充往捕。 太子先捕充斩之,帝怒甚。卫后自杀,太子亦自刎。 辛卯春,田千秋讼冤,帝大悲感,作思子宫、归来望思之台。 帝幸安定散游,有西胡、月氏国王遣使来贡奇香四两,大如燕卵,黑若桑椹。 帝以香非中国所乏,付诸外府。 又抱献一猛兽,形如五六十日犬子,大如狸,其毛黄,其气秃悴。 帝问曰:“此小物何谓猛兽?” 对曰:“夫威加百兽者,不必计其大小。是以麟为巨象之王,凤为大鹏之宗也。 臣国去此三十万里,常占东风入律,百旬不休,青云干吕,连月不散者,中国必有好道之君。 国王仰慕,故搜奇蕴而索神香,步天林而请猛兽。此兽乃昆仑冈上开明天兽之种也。 乘肥车而济弱水,策骥足以渡飞狐,契阔径途,艰苦蹊路十三年,始得神香辟天残之死疾,猛兽却百邪之魍魉。 二物实济众生之至宝,陛下乃不知贵乎?是臣国占风之谬也。” 帝敕兽发声,使者以手指之,兽舐唇良久,忽如霹雳,两目如?磹炎光。 帝颠蹶掩耳,武士皆失队仗。 帝忌之,令付上林苑作虎食。群虎见兽,相聚屈迹。 帝恨使者言不逊,欲罪之。明日遂失使者及猛兽所在。 是秋,董谒、李充、郭琼、黄安、孟岐五仙臣相继而死,冬十一月,甘泉神君亦不知何往,诸侍中亡去相半。 壬辰四年,田千秋请罢方士侯神人者,帝从之。 于是公孙卿、谬忌、宽舒、勇之、公玉带皆罢去。 自后帝有得于静养,每叹曰:“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海内岂有仙人?言者尽妖妄耳!惟节食服药,差可少病而已。” 公孙贺家于己丑春正,风声木平折。 至是,坐子盗北军钱,身族诛夷。 是夏,田千秋为丞相,桂阳廖冲明经修行,帝聘之。冲字清虚,闻帝好儒学,乃应命。 及至,见帝耄荒,诸子皆浇汰,叹曰:“根本拨矣。不去,将以赭衣衣我。”未几,遁归山中,吟眺自适。 后元,癸巳夏四月,鼎湖宫八枝风声木忽尽失去。帝感腹疾。秋八月,赐钩翼夫人死,许立其子为皇嗣。 夫人叹曰:“慕尘世之浮华,不即随师修道,以致于此。然母死而子帝,我亦已矣。”遂自勒死。 初夫人与方氏同遇麻姑,欲度其出世,二女尘心未断。姑谓之曰:“汝二人后当贵,然皆遭天厄。” 夫人殡后香闻十里。 帝筑通灵台于甘泉宫内,以招其魂。时有青鸟集于上。 冬十二月,杨辽北回,言:“于碣石遇一人,颜如五六十岁,止臣车,称是墨子。云:‘将往游蓬莱,闻帝以帛璧聘我,不能应命也。’乃出一图与臣转谢。” 帝览之,是穆天子驾八骏游四极图,不解其意。 甲午春正,唐都、洛下闳造太初历成,知帝将终,遂辞去。 临行书于后云:“历八百岁当差一算,有出而正之者。” 二人归蜀,入大峨山洞。 昔鬼谷子见大峨、小峨相对如眉,重崖复壁,深远莫测,隐而着书。 都、闳从学星历之术,功成,复来相寻,常随往来于于青溪越蜀。 二月,诏立弗陵为皇太子,霍光、金日?、上官桀并受遗诏。 帝崩于五柞宫,殡未央前殿,其所玩好,皆入梓宫。 三月葬帝于茂陵。奉太子即位于高庙。帝孺慕生母,追尊为皇太后,将祔葬茂陵,举棺空如无物,启视但有丝履起云,即令葬之。 武帝寝殿中有怪,每夜群臣相惊。 一日武帝忽现形,谓茂陵令薛平曰:“我虽失势,犹为尔君,奈何令吏卒上陵磨剑乎?”言讫不见。 平视陵旁果有石可为砺,吏卒常盗磨刀剑者。 霍光知之,欲行捕斩,尚书令张安世曰:“神道茫昧,不可为法。”光乃止。 乙未,建元始元。 长安大疫,死者过半,帝寝食俱废。杨辽言:“前使北方,路由汾阳,遇一人,姓尹名林,云初名澄,字初默。 幼时经行太山,见石上悬一青芝,夜望有光,采食之,日能行六七百里。 又于峨眉遇一太清真人宋君,往朝太乙,林叩首求哀,得授三皇内文、九丹秘诀,修之大验。 遂能投符水中,水为逆流百步,洪涛顿息。以药求暴死者即活,善治鬼怪,能使自缚而来。 颇知未来之事,于周安王三年应为道士居于楼观,已四百余岁,今在乡里救人。如召至,疫厉不足忧矣。” 帝即厚币聘至,问其救疫之术,林曰:“臣药所就无多,恐难普遍。闻先帝末年有月氏使献返生神药三枚,出聚窟洲人鸟山,或名振灵丸,一种六名,实灵物也。八公以此活庐江王者,请以此辟之,其病自灭。” 帝令取神香,烧一枚于宫中,香闻百里,得嗅者不染疾,病者皆起,其死三日者,熏之复活。 香气细缊数日不歇,帝乃秘录余香,尊礼林于王邸,常幸邸谘问。 一日,太微帝君遣仙官下迎,授为太微真人。林遂乘云而去。邸吏报闻,帝惊异。 戊戌四年,有商人于扶风郿市,以青布三十匹、钱九万,买得二物,武帝旧时左右识之,执至都中,奏言:“西胡康渠王所献玉箱一、玉杖一,先帝甚爱,故入梓宫。此商恐盗于茂陵也。” 帝诘其从来,商人具说卖者形状,乃知是先帝。使人审视,陵寝无恙。 帝命给原值放归,二物藏于太庙。 未几,抱犊山居民进道书五十余卷,视之皆茂陵所藏,帝命赉之。益信先帝得仙。 时将作大匠张庆有女曰微子,少精思于静寝,感格仙真降临,自言:“东华王妃淳文期青童君之妹,为尔专一,故暂降教。”微遂拜为师。 文期授服雾气之法,曰:“云雾是山泽水火之精,金石之盈气,久服则能散影入空,与云气合体。” 微子依法服之,得以通灵。 帝闻之,召入问道,微子对曰;“爱民以养国,爱身以养命。”帝善之。 自是,微子常游行于空。 苏武羁北十九年,前以死闻于汉。及微子归,言仍在海滨持节牧羊。 帝遗使贡索,匈奴不能隐,始放还,拜为典属国。 辛丑,改元元凤。 上官桀欲谋杀霍光而废帝,事泄,族诛。 壬寅春,泰山上大石立起,上林中僵柳复生。 帝年壮无子,多御内嬖。 元鼎初,有神女来游,招灵阁,留一玉钗,武帝以赐赵婕妤。 至是宫人求之不得,谋欲碎之。启匣视钗,惟见白燕升天。宫中因争作玉燕钗。 甲辰夏,帝凿琳池,七夕临池张宴,令宫女穿针乞巧,先得者为胜。 后二年,三妃并得孕。 丁未,改元元平,四月帝崩。遗腹产二子一女。 霍光议立昌邑哀王之子贺,奉上官太后诏,迎立之。 贺素狂纵,居丧游猎不止。 王尝见大白犬戴方山冠而入,王以问龚遂,遂曰:“此天戒也。言在侧者,尽冠狗也。” 王不改,霍光忧遗无计。 田延年曰:“何不建白太后,更选立贤者?” 王数出游,光禄大夫夏侯胜当乘舆谏曰:“天久阴不雨,臣下有谋上者。”王谓胜妖言,命以属吏。 光召问之,胜曰:“在《洪范》传曰:‘皇之不极,厥罚常阴。’时则下人有伐上者。” 光益重经术之士,会议共白太后,使还昌邑。 初,卫太子之子史王孙,娶王夫人生子病己,遭巫蛊事皆遇害,皇曾孙坐收系狱,廷尉丙吉知其冤,谨护之。 望气者言长安狱中有天子气。 时上林死蚕食柳叶,成“公孙病己立”五字,昌邑王废,议所立未定。 吉言于光,光奏白太后,群臣迎病己即位。 明年,建元本始,立许婕妤为后。 己酉二年,封昭帝遗腹子二人为王。 庚戌二年,许后有娠而病,霍光夫人显使女医以药,饮后而崩。 辛亥春,光女为后。是夏地震,明年改元地节。 癸丑,霍光薨,帝始亲政。 甲寅夏,立子奭为皇太子,以魏相为丞相。 时霍氏骄侈纵横,帝收其印绶。 乙卯欲谋废天子,事觉皆弃市。光少子延、去病庶孙绩在逃。 初,茂陵徐生自云名福,数上言防霍氏,宜以时抑制其权。 及诛霍氏,迁福为郎,下诏搜党族灭。福极陈二霍有大功,于是诏留延绩继其宗祀。 福谓同舍郎曰:“予将跨凤游丹阳贺功。”旋归东海岛上。 丙辰,改元元康,时有凤凰下集彭城,众以为瑞。 丁巳二年,有司奏丹阳句曲山有茅真人,白昼飞升,万姓瞻睹,帝县其地曰句容,名其山曰茅山。 初,唐、葛、周得河上公指点,居咸阳日久,知太原茅君之子若孙仁厚之至,而熹子祚更是诚实。 娶许氏,过三旬无子,奋志行善,施财粟,赈济贫民。 行三年,许有娠,于景帝中元五年十月初三生子。 红霞盈天三日,因名盈,字叔申。 自少秉操特异,独味清虚,后连生二弟,遂别父母,入恒山修道。 时年十八,得遇西城王君。 王君初在中岳后宫林屋洞,吴王使韩崇下探,授以丹方。 崇行之有得,精气永不衰惫。仕汉为汝南太守,在郡十四年,治政为天下最。王君又降,挈入大霍山洞同炼,崇得上升。 王君巡游五岳,偶至恒山,茅盈遇之,拜为师。叩至真上道,王君惟授以饵木调神之法。盈行之,便得身轻辟谷。 所谓:木耳能补脾,气满不思食。 第71章 大茅君泰山获偶 王子渊蜀道升仙 后从诣白玉龟台朝谒王母,乞拜曰:“盈以不肖之躯,慕龙凤之年;以朝菌之脆,求积朔之期。” 母愍其志,告之曰:“吾昔师元始天皇及昊天上帝、榑桑帝君,授我玉佩金珰、二景缠练之道,上行太极,下迨十方,激月咀日,以入天门,名曰《玄真之经》。今以授尔,宜勤修焉。”敕王君,一一解释,并授宝书四童散。 盈拜受,归恒山北谷修炼。 天汉四年三月十八日,老君下降,得以道成,时年四十九,忽想还家,父母年八旬外,优游自乐。 盈登堂拜问,父怒其久出,不事恒业,欲手杖之。盈长跪告曰:“已受圣师符箓,常有天兵侍卫,杖盈恐有相阻,盈罪益甚。” 父欲验其言,故杖之,杖辄折成数段,如弓矢之发,中壁则壁穿,中柱则柱陷,始信其道成。 大弟固、次弟衷,不好玄修,勤功儒术。 盈家居未几,复东入吴之句曲。遇一人乘白鹿来游,曰:“予伊子蒲先生,常采青芝于东山。 山有神芝五种,其三色紫,形如葵叶,光明洞彻,服之,拜为太清龙虎仙君。 予力薄,只饵青芝也,今幸会子,子既受玄真之经,尚未得玄真自养之法。我当授子,即能遐举飞升也。”盈受其教,居句曲精修。 后父母寿终,至家行服哭泣,尽礼殡葬,复去。 既而固为执金吾,衷为西河守,将并往官,乡里送者数百人。盈亦归家在座,笑谓众宾曰:“我虽不作二千石,来年四月三日送仆登仙,当亦不减于今日也。” 众虽应而心不之信,时本始四年也。 至期,门前数顷地,忽自平治无寸草,皆施青缣帷幄,下铺白毡,可容数百人。 众宾毕集,大作宴会,杳无使从,但见金盘玉杯自至筵前,美酒佳肴异果,不可名字。 复有金石丝竹之音满耳,非兰非麝,香达数里。 少顷仙吏来迎,朱衣玉带者数千人,旌旗甲仗,光彩夺目。盈与家人亲友辞别,嘱曰:“我在东南句曲山中,信者可来会我。” 乃登车,乘云冉冉而去。 二弟在官,闻之皆弃还家,求兄于句曲东山,向空礼拜曰:“二愚蒙愿从伯氏学道。” 盈与相见曰:“悟何晚也?年已俱老,修真不易。” 初教以延年之法,令长斋三年,授以上道,使存明堂玄真之气,各赠九还丹一剂并神方一局。 固、衷佩服之,苦行六年,亦遂成仙,分居三峰修持。时谓之三茅山。 未几,队仗无数,拥四天使至,皆衣绣,执金册宝物,以诏茅君曰:“上天知子行满,特赐法宝,更俟后命。” 大茅君率二弟拜伏听命。 上首一人曰:“仆乃绣衣使者冷广子期,奉天皇大帝遣赐神玺灵策。” 一人曰:“予三天左宫御史管修条,奉太微帝君命,赐子八龙锦舆、紫羽华衣。” 又一人曰:“臣奉太上大道君命,赐君金虎真符流金之铃。”乃协晨大夫石叔门也。 一人曰:“予太极真人,领金阙圣君命,赐子以四节燕胎流明神芝。”遂使正一上玄,王郎、王忠、鲍丘等付诸法物。 大茅君起身恭受,佩玺服衣,正冠带符,握铃食芝,再拜谢恩。 使者授策既毕,各腾空去。 二弟自愧道德未孚,退居左右二峰勤修。 西灵王母知茅君道成,与上元夫人往约南岳赤大真人、方诸青童道君,并其师西城总真王君,各以方面车服降句曲之山金坛之灵、华阳天宫。 先使侍卫至其庭传命,茅君盈拜迎。 王君为盈设天厨醉宴,歌玄灵之曲。宴罢,王母偕王君省顾盈之二弟,授以灵诀道要。 母命上元授固、衷四部宝经,母执太霄隐书,命侍女张灵子执交信之盟,授之三君。 受讫,王君亦授赐命紫素之册。固为定禄君,衷为保命君,皆列上真。复告二君曰:“夫人乃三天真皇之母、上元之高尊,统领千万玉女之籍。汝可自陈。” 二君前拜求道,夫人悯之,命侍女宋辟非出紫锦之囊,开绿金之笈,以《三元流珠之经》、《丹景道精经》、《隐仙八术经》、《太极录景经》,凡四部以授。 王母敕持经李方明出丹琼之函,披云珠之笈,出《玉佩金珰经》、《洞飞二景内书》,传授毕,母与夫人告去。 赤、青、王三真相将而起,千乘万骑,卫归太虚。 盈绾双髻,披鹤氅衣,驾猛虎车,令二弟乘黄鹤后随,白日升天,霞光万道,人民皆礼拜瞻仰。 时元康二年八月己酉日也。 三仙至金阙,朝见上帝,帝赐盈紫金如意、瑶草芒鞋,固、衷各赐太极真图一轴,敕其分司三元,各辖三天,皆封为九天司命三茅应化真君。 大茅君加封为太元真君,受紫玉之版、黄金刻书、九锡文命。 既登是职,当时侍仙玉郎开紫阳玉笈云锦之囊,出九天生神玉章。 谢恩下殿,拜谒在天神圣,下界度祖宗父母,入茅山建宫殿以居。 圣父母常言昔日求子之艰,今享齐天之福。三茅君闻之,誓愿普济天下无后之人。 先有附近土人祈嗣者,辄应其后。四远毕至,为建祠庙,鼎列于三峰,极其灵应。 凡遇春来拜祷者,倾江以南,茅君之亲戚相聚来投,杂居于市野。皆不辟谷而火食,谓之火居。 时奏事者甚众,茅君常在帐中与人言语。其出入,或发人马,或化白鹤。 有病者请福,煮鸡子十枚纳帐中,须臾一一掷出还之。归剖视,其中黄者,病当愈;中有土者,不愈。每以此为候。 大茅君之师王君来邀游泰山,帝君款留经宿。 王君曰:“吾弟有五子一女。五子已娶三媳。女名玉女大仙,独居岱岳太平顶,善诸法术。昨闻子能为人广衍宗嗣,是合天地玄机,愿以玉女妻子,子意云何?”茅君沉吟未对。 王君笑曰:“子亦闻天台子乔、武夷一子婚媾之事乎?即我兄弟子侄皆有匹偶,上圣高真亦眷属相聚,而必谓孤修独处为道乎?” 茅君不能辞,但云还告父母。王君与之俱往茅山,父母唯唯听命,订于八月月盈之夕,至泰山完姻。 至期,茅君顶芙蓉冠,披凌霄服,手执莲瓣圭,腰系桃光带,乘赤瑛舆而往,仪卫极盛。 结缡之后,另居旁丘胥山,为东岳上卿司命真君,代理大生之案,统吴越之神仙,综山源于江左。 自是往来南北,每岁二月二日,驾白鹤来家会群仙于桥上。 有司命其桥为会仙,具诸事上闻。 元康三年,太子太傅疏广、太子少傅疏受,各以老疾告退,时人谓其见机。 广与兄子受,深达《老子》意旨,知功成身退之义。同日归乡,散布金帛,保其清贵。 颍川太守黄霸,力行教化,深得民心,凤凰常集于郡城。帝知其持法平衡所致,迁为京兆尹。 己未春,有神雀大如鹑,色有五彩,集长乐宫和鸣。 明年庚申,改元神爵。 帝始幸甘泉,郊太乙五畤,复幸河东,以祠后土。颇修武帝故事,谨齐祀之礼。以方士之言,增置神祠。 有道人龚仲阳者,名圣,受嵩山少童步六纪之法。 常游行海内,言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其山峰峦秀拔,为诸山之长。 俯瞰滇池,一碧万顷,其神隐现于此。如往醮祭,可致而获之。 帝遣王褒持节往求。 褒字子渊,益州人,刺史荐褒有俊才,帝悦其迈轶,擢谏议大夫。 至是遣祀入蜀,由资中而进,夜有老君使来,召为仙吏。 明日忽病作,卒于道。从者还报赐葬于蜀。 时有巴戎赤斧者,生时掌中有赤纹如斧形,帝闻其异,遂命其复往建祠,即以为金马碧鸡祠主簿,使奉祀事。 壬戌春,魏相薨,丙吉为丞相,复以黄霸治颍川。 癸亥四年,凤凰、神爵数集各郡,颍川尤多,常集霸堂不去。 夏四月,诏曰:“颍川太守霸,宣明诏令,百姓乡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无重罪囚,其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 而颍川孝、弟、有行义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赐爵及帛。后数月,征霸为太子太傅。 明年甲子,改元五凤。 会稽太守李子苌深念民瘼,欲明囚情,乃以梧槚为囚人形,凿地为陷,以芦为郭,卧木囚于中。 囚罪真,木囚不动;囚冤,木囚动出。下车一月,民无奸宄,一郡大治。召为京兆尹。 帝酷好祥瑞,合饵丹药,常退朝静养,专思至道。 乙丑二年八月,闲居凤仪殿,有人乘云车驾白鹿,从天而下,年可三十许,色如童子,羽衣星冠,腰系青紫灵芝数枚。 帝惊问为谁,答曰:“我中山卫叔卿也。” 帝曰:“是朕臣也,可前共语。” 叔卿解青芝四本置地,颂曰:“青芝青芝,佩之植之。奠定邦国,威加四夷。白麟归华,黄龙来淄。” 忽不知所在,帝始悔悟为真仙,失于觌面。 命以青芝植于殿庭,遣梁伯为使,至中山物色踪寻。 卫元君后,果有叔卿仙去,其子度世尚在。梁伯告知其故,同还见帝。 问其父得仙故,度世曰:“臣父常服云母,导引不交世事,委家去已四十年余。曾云当人居泰华山,未知何如。” 帝想“归华”之语,复遣梁伯、度世同往华山求寻。 至山,辄有火歘下,欲上不能。积数十日,度世曰:“岂不欲与他人俱往乎?” 乃斋戒独上绝岩,火果不发。 望对岭石上,父与数人博戏,紫云为盖,白玉为床,有数仙童执幢节立于傍。 度世遥呼再拜,叔卿遂步虚涉松稍而至。问来何为,度世曰:“帝甚悔前日仓卒,不及与父言,今遣使来,愿父再往一见。” 叔卿曰:“前为太上所遣,诫帝以大灾之期及救厄之法。而强梁自贵,便欲臣我,不足告语,是以去耳。今将与中黄太乙等真仙共定天元之数,不复往也。” 度世问父顷与博戏者为谁,叔卿曰:“许由、巢父、火低公、飞黄子、王子晋、薛容、张伶伦也。” 度世曰:“诸人皆高辈,伶伦何人,亦与为列。” 叔卿叱曰:“小子无知,浪言获罪。乃洪崖先生之徒、黄帝之臣也。服琅玕花得仙,为其能审音,后遂以为乐官之名。我向寓终南绝顶,唯与此辈往来,岂下俗所知乎?” 度世深悔失言,叔卿曰:“吾斋室西北隅庑柱下,玉函中有神仙素书,汝归,取而按方合服,一年可乘云。道成早来就我,勿复为汉臣也。” 言毕,飞向岭头,与众笑语。移时皆化白鸟凌空,岭头郁郁生雾。 度世目断云霄,悒怏步下。梁伯意其必有所得,叩头求教。 度世见其情行温实,以实告之。 与归,发柱下,得玉函,封以飞仙香印。 中有五色云母,取以合药,同饵之,俱得仙道。留其方于家,世人多有得之者。 帝闻梁伯等仙去,嗟叹累月。 丙寅春,丙吉薨,以黄霸为丞相。 丁卯秋,甘露四降,明年改元甘露。 己巳夏,凤凰集汝水新蔡。 庚午春,河上女子掘冢得《易》全书,上之。内“说卦”中、下二篇朽坏,不可复识。 辛未四年,诏诸儒讲论五经同异于石渠阁。 赵人京房,少从河东焦延寿习《易》。居三载,延寿知其概,叹曰:“得吾道以亡身者,京生也。” 其说事长于灾变,分六十四卦,更值日用事,以风雨寒温为候以占验。 复入荆之五溪天齐山,从河上公学《易》数年,通其大旨。 公谓曰:“凡学《易》者,当先审进退存亡之机。今子不求微理,徒以占候灾异为事,此《易》之末也。子试退而思之。” 房乃归,研易理。以钱合三才之理,用之代蓍掷以见文。以甲子起卦,分官定六亲,能知吉凶休咎。 一日尝语人曰:“邛蛇淄龙,吾心忪忪。”时从游者甚众。 帝求得其门人琅琊梁丘贺,故云“梁丘易”。 孝友张仲初奉上帝命,降生为赵王如意,将以拯化生民,为吕氏虐杀其子母。尝蓄宿愤欲思为率然之相,尽吞诸吕以报之。 而诸吕造业深重,死拘幽冥,历年甚久,吕雉始再生为人,仍姓吕,名牟,为四海邛池令。 邑多吕姓,盖宿业相寻,诸吕造业之党,生聚穷荒。 戚姬亦生于越嵩,复为戚氏,以前生享福太过,此生贫悴之甚,所嫁张公,夫妇以芟刈为业。 一日于野外相语曰:“生身窘困,年暮力衰,六十无子,将不免于沟壑。” 乃相与割臂出血,沥于石凹中,以石覆之,拜天而祝曰:“人皆有子,惟我独无。今气血薄少,不能生育。愿此石下得生动物,亦遗体也。” 如意之灵访寻吕氏,适至于此,识是母氏,一念感之,从而寓于石下。 明日二老复来,揭石视之,血化为蛇,金色寸长,母收养之。 逾年,顶上出角,腹下生足,能变化。每天欲雨,即起助之。身既长大,腹量宽甚,遇畜类辄食之。 邑令吕牟有马,色洁而骏,牧于水际,蹄及金蛇,因噬吞之。 牟访知张老所育,拘其夫妇于狱,责求妖蛇不得则见杀。 蛇即化儒生,谒之曰:“为马而杀人,岂令尹之事乎?”牟怒斥使退。 生复曰:“君有死气浮于面,宜修省,无致后悔。” 语毕,隐形不见,咸以为妖。 如意乃奏天称冤,陈以前世子母惨死,今适逢之,愿与之较。 辞上未报,即变化风雷,呼吸云雾,白昼而暝。 一邑之人相视而语曰:“汝头何得为鱼?”以手相扪头面而泣。 至夕,扬海水以为雨,灌注城邑,围四十里皆陷,蛇身载父母而出。 既报宿怨,徙居于梓潼县北八里七曲山,即隐身于岩穴而露尾。 正是:雪冤始藏,赎罪复出。 第72章 刘涓子注意苏林 庄伯微皈诚金母 众闻五丁氏子能徙山,募令引之逆出。五丁力穷难拔,山忽崩,五丁皆化为石。有司奏其异,帝命赈恤邻近被灾者。 时人因张氏所养之蛇,谓为张恶子请立祠祀之。其神甚灵。 是冬,有司复奏淄水有黄龙现。帝念卫叔卿、京房之言,深自感叹。 壬申春改元黄龙。 三月,帝崩。 太子奭即位,明年为初元,立王氏为后。 春秋时沙麓山崩,晋史苏卜之曰:“后六百四十五年,当有圣母出于此。” 至汉太始中,御史王贺徙魏郡委粟里。贺之子禁生女名政君恰当其时,即后也。 乙亥冬十月,石扶风太守邢阳上言:“有道士王仲都者,自云游梁山,遇太白真人,授以虹丹,服之能御寒暑。居民相传见之,将及二百年,颜色常如四十许人。” 元帝召试其术,时正隆冬,令仲都披单衣,乘驷马车,从游上林苑昆明池,环水驰走。 帝御重裘,犹觉寒栗,仲都背上热气蒸然。 明夏,当盛暑,复召都衣以重绵,围以烈火,半日身不流汗,口不称热,怡然笑语自若。帝益加敬焉。 是秋,忽不辞而去。 丁丑春,有使臣从蜀郡来,言见其在市闲行,寄谢天子,云:“即秦人仲高。闲游淮蔡兖齐,原多于雍梁驻足,将循行足楚闽越。 昨访太乙,路经蒙山,晋谒安、琴二先生,得栾尚书为伴。 琴先生云,濮阳苏子玄乃当世真异,仇太白常亦言及。 今上既柔仁,善诸经史,何不遣使诚聘,或可至而问也。” 帝命安车玄迎聘。 子玄,名林,魏郡人,本魏灵公之后,分支苏门山因以氏焉,秉操卓荦。 闻舒乡吴子英者名浚,有谢嚣之志,与为友。 子英善入水捕鱼,得赤鲤于淝水,持归蓄之池。 一年长丈余,渐生角翼。鱼作言曰:“琴先生所种龙子,有缘度以出世。” 英即挺身跨上,风云拥护而去。 明岁是日来归,仍与妻子同饮食欢笑。数日龙复来迎去。 苏林知之,借居吴家守候。 至期子英果又归,与林细谈四五日辞去。 其后岁岁如期回家,如此七十年,妻故子老,不复归,吴楚间因立子英祠焉。 苏林弃家负担至赵,寻见琴高师之,得授炼气保命之道。奉侍岁余,高将他适,嘱令别图进步。林拜辞游华业。 仇生与昌容居尸乡,西岳大明真君聘馆于太白为练师,采药作丹,修合服饵。 林遇之求其道,仇教以胎息还原守魂之法,林行之大益。仇曰:“子真人也,我迹不足蹑。”乃至林于涓子。 涓子补职须弥,暂归探望诸友,见林欢若平生,授以真诀。复曰:“欲作地上真人,必先服药,除去三尸,杀灭谷虫。 三尸者:一名青姑,伐人眼,令人目暗面皱,口臭齿落。 二曰白姑,伐人五脏,令人心耗气少,善忘荒闷。 三名血姑,伐人胃管,令人肠轮烦满,骨枯肉焦,志意不开,所思不得。 若不去三尸而服药,欲食虽断,虫犹不死,虽勤吐纳,亦无益焉。 故凡欲求真者,当先服制虫丸,一名初神去本丸。欲作仙人,当先服制仙丸。制仙者,太上八琼飞精之丹。子当急修服之。” 遂传以方,语林曰:“吾备位大地,不可少离。” 别后,林于涓寝室得书一幅,是遗林者。其文曰:“五斗三一,云是上帝所授。今以授子,能精思二十年,三一始得相见。但见三一,长空不灭,况复守之乎?能守三一,名刊玉札。 吾饵术养精三百年,服气五百年,精思六百年,守三一三百年,守洞房六百年,守玄丹五百年,中间复周游名山,回翔四岳,休息洞室,守形思真,共二千八百余年,方得上补天位。子其勖之!” 林省书流涕,奉法精修,道成周游天下,分形散影,寝息丹陵。 常卖履市巷以试世人,莫能识也。自号长存子,后归家中。 忽于初元四年三月六日,告弟子周义山、黄泰曰:“我昨被玄洲召为仙伯,上领太极中侯大夫,当与子别。” 明旦,果有云车羽盖,骖龙驾虎,侍以数百人来迎,林即登车,冉冉而去。 明年丁丑春,汉使来聘,已不在矣。 义山字季通,汝阴人,勃七世孙。为人沉重,喜怒不形,好独坐静处。 平旦前,常面东漱口,咽液服气百数,向日载拜。 如此经年,父怪问之,遂长跪对曰:“义山中心好日光长景之晖,是以拜尔。” 至月朔旦,温游市落,见穷饿之人,即解衣给食。时大儒名士闻其盛德往诣焉,辄称疾不见。 是岁大旱,斗米千钱,路多饥莩。君乃倾财竭家,以济其困,阴行之,人亦不知是君之慈施也。对万物如临赤子,斯积善德仁爱之施矣。 后遇陈留黄泰曰:“闻君好道,阴德流行,用思微妙,诚感于我,是以相诣吾师苏子玄授炼身消灾之术,服气还神之事,吾奉行甚验,曷往师之。”义山即邀同叩。 苏公欣然曰:“闻子少知吞景咽浆,精髓不泄,不复须阴丹内术补胎之益,则何由还阳? 服食众草诸药,虽得其力,然不得九转神丹金液之道,不能飞仙也。但可延年益寿尔。” 义山遂拜求长生要诀,苏公曰:“药有数种,仙有数品。 有乘云驾龙,白日升天,与太极真人为友,拜为仙官之王,其位可司真公、定元公,太生公,及中黄大夫、九气丈人、仙都公,此皆上仙也。或为仙卿大夫,上仙之次也。 游行五岳,或造太清,役使鬼神,中仙也。或受封一山,总领鬼神,或游翔小有,群集清虚之宫,中仙之次也。 若食谷不死,日中无影,下仙也。或白日尸解,过死太阴,然后乃仙,下仙之次也。 我受涓子秘要,是中仙耳。子名上金书,当为真人,我之道,非子真人所学也。 今以逐虫尸之方,《守三一之法》,《灵妙小有之书》二百事传子,须按次为之。” 义山再拜受教,退而服朱柯五年,身生光泽,彻视内见五脏。涤去虫尸,又服神芝五年,目视千里外,日行五百里,远近济人疾苦。 苏公将赴召,与仙菌一株,芝若干,谓曰:“吾道毕矣,子可远索高师也。” 义山送师上升,遂巡行名山大泽,遇刘更生,谓有同门谊,赠《阴符经》教以明哲保身。 更生初病危,有贾履苏道人以药救之。并授以仙灵丹,故名更生。 文才博雅,好黄老之术,闻南阳陈永伯得淮阳王‘七星散方’,服二十一日,忽不知其所在。 永伯有兄子,名僧旅,年十七,亦服之。其父恐,或去系其足,闭于密室,昼夜守视,至二十八日,亦复不见。本方云:“服之三十日得仙。” 陈氏二人,未三十日而失去。后人不敢服,谓仙去必有仙官来迎,今但不见人耳,疑为废方不可用。 更生求得之,并以《淮南子》“枕中鸿宝”秘书诣阙上献。 时宣帝初年,试之不验,有罪系狱。 未几,宣帝欲预作寿陵于上郡,择日起工。发疏属山之盘石,石室得一人,徒裸披发,反缚械一足。 有司奏闻,帝问群臣,俱不能对。 更生使狱吏上言能知,召问之,对曰:“少昊时,有国君曰贰负,不道,与谗臣危,谋杀谏臣窦窳,窦窳西遁弱水上,化成龙首蛇身。 少昊知之,征灭其国,戮贰负,擒危至,械其右足,反其两手,与发合缚,系之山洞木上。 今所见者,是其尸象,非真体也。意者以灵怪变化而成之耳,毁之立见。” 帝命取至,令人攒击,若树皮泥屑,纷然而解。 始重更生之渊博,擢为宗正,使亲王子弟咸就其学。 帝以疏属山不祥,别营于长安之西。 元帝初年,萧望之荐更生为左拾遗。 戊寅为永光元年,遭宦戚擅权,更生每多抗论,而上不报,乃更名向。 庚辰三年,向言京房深抱异材,遇明时不出,为人物之惜。帝征为侍中,待以优礼。 辛巳六月晦日蚀,命占之,得《易》之否。 房曰:“否者,塞也。小人道长之象。”时宦官石显等专权,房常以微言讽,帝不能用。 癸未为建昭元年,明年以房为魏郡太守,未几,显谓房诽谤天子,遂弃市。 临刑曰:“房先尔等三四年死耳。” 所着有《易林》,行于后世。 戊子竟宁元年,夏五月,帝崩。 太子骜即位,以元舅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封王氏五舅皆为侯。 六月黄雾四塞。 己丑为建始元年。石显以罪免归,病死于道。帝耽于酒色,委政外家。 庚寅二年,立许氏为后。 壬辰夏,雨大雪。召直言之士,诣白虎殿对策,议者多归咎凤等,谷永独倚附王氏,擢为光禄大夫。 永本栎阳人,其兄谷春,少从太白先生学道,时为郎中,闻弟阿谀权贵,忽自患病死,而尸不冷。 家人棺殓,未敢下钉。 其后,乙未河平三年,新丰县民见春衣绯红,裹青帻,坐县门上。 邑人惊报其家,家人来迎,春不肯归,留门上三日去之长安,坐横门上,知而追之,复去之太白山。 家人发棺检视,有衣无尸。乃具奏朝廷立祠于中山上。 春时来祠中留宿受享。 安丘望之,少恬静,不求仕进,号安丘丈人。帝欲见不得。以其道德深重,当师事之。 望之不以见重为高,日益损退,为巫医于民间,着《老子章句》。 帝以中省秘书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迁刘向为光禄大夫,同登未央宫天禄阁校之。 向以王氏权位太重,乃因《书·洪范》,集合历来符瑞灾异之说,着其占验,凡十一篇及《洪范五行传论》奏之,帝心知向精忠。 丙申上元之夕,向正秘书阁上,夜暗独坐,有黄衣老人拖青藜杖,叩阁而进,向问之,老人曰:“吾乃太乙精也。天地闻卯金之子忠诚博学,故下观焉。” 乃吹杖头,赫然火出,焱然作照,与向共谈开辟以来事。 先受向《洪范》之文,乃自出怀中竹牒,有天文地图授之,至曙而别。自此学问更进,搜罗诸奇作《列仙传》,三年告成。 河东一老,自隐姓名,常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公晒曰:“幸与帝同谥。” 帝闻之,往访,公竟不屈节。帝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 公曰:“陛下能富贵人,臣能不受官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法。” 帝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 阳朔二年,王凤闻褒中郑朴甚贤,累聘之不应,隐于箕山谷口,自适其志,时人高之。 已亥三年,王凤死。 王凤之子莽,折节为恭俭,凤以托太后。 辛丑改元鸿嘉,乙巳为永始元年,封莽为新都侯。 时,许后废,立赵婕妤为后,凡后宫有子者,皆致之死,故有燕啄皇孙之谣。 刘向欲感后意,序次古今为《列女传》以奏之。 丁未三年,诏,罢甘泉太乙五畤,忽遇大风拔木,帝异之,以问刘向,向曰:“五畤始立,皆有神祗感应,诚未易动。”诏复其祀。 宫中夜雨,见一苍鹿,帝曰:“畤神报我。” 癸丑,绥和元年,帝无嗣,立定陶王欣为皇太子,以王莽为大司马。 时蜀之犍为郡,得古磬十六枚于汉水之滨,朝臣以为瑞。 是冬,刘向卒,帝深悼之。 甲寅三月,帝崩,太子欣即位。莽荐向子歆为侍中,歆总群书而奏其《七略》,叙诸子分为九流,自按图谶,乃更名秀。 南阳公主,成帝长女也,下嫁莽从弟咸。 公主知莽必乱汉,谓咸曰:“王氏日盛,必有一番吞并。我二人当入山避嫌修道,作世外无拘夫妇,不亦美乎?”咸辞以不能。 公主闻西岳多仙真灵圣,遂弃繁华,自往结庐以居。 修持岁余,精思丹道,即有谷真人过此,见其诚笃,引上太白拜见仇先生,传以飞步冲举之法。 未几,有昆仑使者庄伯微领乘舆队仗,言奉西母命,召入瑶池授职。 公主脱履登车,侍从簇拥,乘云而去。 土人奔告王咸,咸入山追之,越巨壑,升层巅,涕泗追望,漠然无迹。 惟于岭上见所遗朱履一双,俯身欲取已化为石,咸叹息而归。 后名其峰公主峰。 伯微者,辽西人也,好道而不知求道之方,惟以日入时向西北正坐,闭目握固,存想昆仑。 积三十年,乃见一女真,自称:“昆仑山人,怜汝苦志多年,故来度汝。因汝长于贫贱,未为奇异。若生于富贵者,特起出世之想,舍甘就苦,去炎愿凉,其功尤倍。今传汝以金液丹方,合服之,便可得道。” 山人既去,伯微思念同乡范幼冲,元帝时曾为尚书郎,善解地理。 少遇嵩山宋君,授太素胎化易形秘道。其法约,其事验,幼冲行之十年,身有三色之气,家积黄金朱砂为修丹之用。 伯微投之,密述其故,幼冲欣然出金砂同炼。一年丹成,服之,皆得飞升。 第73章 张府君误触刘根 唐公昉真怜八百 伯微奔至昆仑,拜谢金母,即令往迎公主,使知弃富贵而入道之易也。 幼冲因想:“在京时有一知心门人,姓刘名根,字君安,常欲弃世学道,何不约以为伴?” 乃往见根,根即买笈相从。 幼冲分丹与服,行谒宋君,各授以至真秘诀,曰:“此高元太素内景之法也。”留居高山。 后除幼冲中岳少室上监,群仙皆呼为范监。 根辞去,先入华山游学,见一神人,乘白鹿来至,从玉女十余人。 根稽首乞示,神人曰:“汝闻秦时韩终否?” 根伏地曰:“闻之。” 神曰:“即我是也。因子虚心好道,今以玉册与子。”在鹿上掷下。 根仰而接,俯而拜,神忽不见闻。视玉册,内皆驱神驭鬼、救灾治病之法。 根藏之肘后,南游吴楚,丹熟于罗浮,冬夏裸裎,不畏寒暑,遍身毛长一二寸,自称曰毛公。 结坛于会稽洞庭山左,用术济人,以药治病,远近赖之。 王莽慕其名,频使人来请,根不往。 后颍川大疫,死者过半,太守家大小悉得病。 太守高雅遣府掾王珍求除疫之术。 珍叩头述府君之言,根曰:“但于太岁宫气上,掘地深三尺,以沙着其中,酒沃之则已。” 珍还报府君,依言行之,疫气寻绝。雅馈亟致谢,根悉散吴中贫人。 后张史祈来守颍川,闻之,以根为妖,遣吏召之,欲加刑戮。 一府共谏君府,君府不解。如是诸吏达根,欲令根去,根不听。 府君使至,请根。根曰:“张府君欲吾何为耶?间当至耳。若不去,恐诸君招咎,谓卿等不敢来呼我也。”遂欣然而往。 是日至府,时宾客满座,府君使五十余人,持刀杖绳索而立,根颜色不怍,旁若无人。 史祈厉声曰:“汝有何道术?” 根曰:“唯唯。” 史祈曰:“能召鬼乎?” 曰:“能。” 曰:“既能,即可捉鬼到厅前,不尔,当戮汝!” 根曰:“召鬼至易见耳。”借笔砚及奏按,枪枪然作铜铁声,闻于外。 又有长啸声,非常清越,闻者莫不肃然。众客震悚。 须臾,厅上南壁忽开数丈,见兵甲四五百人。 传呼赤衣兵数十人,赍刀剑,将一车,直从坏壁中入来,又坏壁复如故。 根敕下车上鬼,其赤衣便乃发车上披。 见下有二囚,一老翁,一老妪,大绳反缚,悬头厅前。史祈熟视,乃己亡父母也。 史祈惊愕流涕,不知所措。 鬼责曰:“在生时,汝官未达,不得汝禄养。我死,汝何为犯罪仙官,使我被收?累父母如此,安用子为!” 史祈下阶叩头,向根伏罪受死,请赦先人。 根敕五百兵将二囚出,散遣之。车出去,南壁开,后车过,壁复如故。 既失车所在,根亦隐去。 史祈惆怅恍惚,状若发狂,妻登时死,良久乃苏,云:“见府君家先捉者,大怒,言汝何故犯神仙尊官,使我见收,今当来杀汝。” 未几,史祈夫妇男,皆卒。 帝以己卯为建平元年。 丙辰,殿中忽大声如钟鸣,黄门侍郎李寻曰:“此《洪范》所谓钟妖也。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 丁未三年,以王嘉为丞相,嘉虽王氏,素性刚直。 戊午四年,侍中董贤和柔便佞,得幸于帝,出则骖乘,入御左右。 谏大夫鲍宣,上书谏阻。帝以宣名儒,优容之。 宣尝就桓氏学,奇宣清苦,以女少君妻之,装送甚厚。女悉屏去,更布衣,与宣共挽鹿车归里。拜姑毕,即提瓮出汲,恭修妇道。 宣作上计,途遇一生,卒得心疾死,有素书一卷,银十饼。以一饼为治殡殓,馀纳柩中埋之,乘其骢马以去。 夜宿关内侯家,侯出,见马惊问,宣陈其故,侯曰:“吾儿也。” 迎丧还,开柩验之,银、书俱在,始敬宣诚信,以书、马赠之,乃荐辟公府。 己未元寿元年,帝益封董贤二千户,王嘉封还诏书。 诏,嘉诣廷尉,不食,呕血死。 以孔光为丞相,光常下车拜贤。 鲍宣为司隶校尉,每责光以礼。帝以摧辱丞相,议当下狱。 博士弟子济南王成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 朝日,遮丞相孔光自言,丞相车不得行,又守阙上书。 帝遂抵宣罪,减死一等,髡钳。宣既被刑,乃徙之上党,以为其地宜田牧,又少豪俊,易长雄,遂家于长子,课子弄孙,自乐天真。 庚申二年,帝病不起,政事皆决于莽。 六月帝崩,无子,太皇太后议迎中山王衍即位。时年九岁,莽秉政。 辛酉春,为元始元年,南蛮来献白雉一、黑雉二,群臣盛称莽功德,诏赐为安汉公。 壬戌春,黄龙游于越隽郡江中,咸以莽德比周公,莽遂崇鬼神淫祀。 大夫龚胜、邴汉,皆乞骸骨归。 南昌尉梅福,自成帝委任王凤,上书极谏,不报,遂淡于禄位,每政暇时,至南昌西山岭上,养性存真。 遇天台王子乔,相与剧谈玄理,临去谓曰:“子自有上真为师,当敬求之。” 永始间,又上书请收威柄,亦不报,弃官,携家隐于建城山中。 复游于新滏玉笥,探奇玩胜。 妻袁氏,长子勉,次子励,季女贞儿。 时有严光,祖籍馀姚,移居新野,不与世俗为伍,高尚其志。福因妻以女。 福知莽必倾汉祚,叹曰:“生为我酷,形为我毒,身为我桎梏。” 一朝,弃妻、子而去。 先游五岭,至大庾,其上多梅,心爱之,居年馀。 历九江,至会稽,居盘门,变姓名为吴门市卒,后有人识之,遂去。 遍游雁荡、南闽诸山。 至仙霞山,遇一老人跨青牛,自称空同仙君,授以内外丹法。 北入鸡笼山,依法修炼,三年不成,复入剑山西岭,仍遇仙君,自云中谓曰:“汝之缘在飞鸿山。” 福未知何所,寻遍东南,正欲返游西北。 至侯官地响山之前,溪中小屿,群雁栖宿其上,见福至,皆飞鸣而起。 福悟曰:“此飞鸿也。”遂结庵于此,安炉起炼。 山下有善笛者,陈生,愿拜为徒作伴。 福趺坐守炉,三年乃成,服之,顿觉身轻神旺。 馀丹置之壶中,陈生每窃食,梅仙拔剑逐之,生逃入屿中石洞。 其屿,遇水汛时,未尝沉没,因名浮石洞。每至风月之夜,渔舟泊者,闻笛声隐隐自水中起。 福回寿春,憩息龙舒山洞。 天台王君来坐紫微山金庭洞中,官吏三百馀人,遣招福往会,庆贺丹成,共酌杏花泉而饮,玉童拍石而歌。 王君曰:“我不日将游戏尘褒,交接人事矣!”梅仙志之,盘桓终日而去。 福往越东,以成丹少许杂和诸药中,普施救病,服者辄愈,就医者如市。 岁馀,回建城家中,与妻孥相会。 居数月,旁游华林山顶,有一人建筑坛场,向北诚心礼斗。 福立俟其毕,问之,其人曰:“我西王母第九子玄秀,在此寻度有缘。子有道气,何不学之?” 福即拜从,日夜随其拜斗朝真。 一日,云中仙乐纷纷,金童玉女捧诏控鸾而下,有仙吏读诏,言:“东华帝君知子忠贞,向道诚笃,且老君高弟,特迎回沧海,授职凌霄真人,速往无怠。” 福拜诏受命,与玄秀各乘青鸾,投方诸去。 大夫逢萌,见时事日非,慕梅福高蹈,欲追其踪。 元始三年,莽杀不附己者,鲍宣亦与其难。 萌叹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身。”挂冠东都门,将家属浮海,隐于辽东劳山。 乙丑夏,策命加莽九锡。 腊日,莽上椒酒置毒,帝饮之而崩。 宣帝玄孙婴,莽利其幼,托以卜相最吉,立之,号孺子,群臣请莽践祚。 丙寅,为居摄元年,莽称假皇帝,依周书,作大诰,告谕天下。 时汉中郡吏唐公昉,见诰大笑曰:“掩耳盗铃,粉饰不久也!”遂退隐于家。 昉素慕道真切,苦不遇明师。李八百知其有志,欲往度之。 一旦,至其家,为佣赁者,驱使如意,公昉甚爱之。 八百乃伪为病困,欲死,昉即为迎医合药,费数十万钱,不以为相,忧念之意,形于颜色。 八百又转作恶疮,遍体脓血,臭不可近,昉为之流涕曰:“卿为吾家使者,勤苦历年,常得笃疾,吾取医欲令卿愈,无所吝惜。而犹不愈,当如卿何!” 八百曰:“吾疮不愈,须人舐之当可。” 昉乃使三婢,三婢为舐之。 八百又曰:“婢舐不愈,若得君为舐之,即当愈耳。”昉即舐。 复言:“无益,若得君妇舐之当瘥。”昉复令妻舐之。 八百又告曰:“吾疮欲瘥,当得三十斛美酒浴之。”公昉即为具酒,着大器中。 八百即起,入酒中浴,疮即愈,体如凝脂,绝无馀痕。 乃告曰:“吾仙人也,子有志,故此相试。子真可教,今当度世。” 使其夫妻及三婢皆于所浴酒中澡洗,即得更少,颜色美悦。 以丹经一卷授之,令入云台山作丹。 丹成服之,八百忽至曰:“此地不可居栖,且深隐蜀中,俟汉中兴,始出游也。”公昉遂举家飞升。 戊辰三年,莽以威德日盛,即真皇帝位,国号新。 建元始初,莽遣使奉玺书往迎龚胜,胜称病笃,使以印绶加其身,胜辄推去,不语不食,积四十日而卒。 彭城老父,年九十馀,修道不治名利,痛胜以名致祸,乃独入,哭甚悲。 既而曰:“嗟乎!薰以香自烧,膏以明自销。龚先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 哭毕趋出,众莫知其谁。 汉世知名之士,如纪逡、郇相、唐林、唐遵皆仕莽,为莽太子禹之四友。 复以安车迎薛方,方谢曰:“尧舜在上,下有巢由。”莽悦其言,乃不强之。 闻馀不乡有高士吴羌,聘之,羌避乌程山中。 甲戌,改元天凤。 莽徭役不息,民废耕桑,旱蝗荐至,于是并起为盗。 戊寅,琅琊樊崇,众至万馀,侵掠州郡,官吏告急。 莽适以刘棻事散捕馀党,辞连扬雄。 其父寓巫山生雄,相者谓雄钟十二峰之秀,口吃而沉博。 家贫嗜酒,慕胡安之学,结庐于白鹤山下,追想其风。 一日,有老人乘鹤而下,称是胡安,雄遂拜而师之,常降庐讲究《易》理。 三年学成,安嘱曰:“能达否泰之义,实进退之机也。子归成都,有卜者严君平,即舜时严僖,当世异人也,叩之必有所闻。”雄谢归。 君平与唐都、洛下闳、尚长同师鬼谷。唐、洛学算术,尚学推命,严学卜易,严、尚更为交密。 长性尚中和,好通《老》、《易》,家贫无资食,为人推步。 好事者每更馈仪,苟取自足,而反其馀。 莽大司马王邑访之连年,乃至欲荐之于莽,固辞乃止。 潜隐于家,读《易》至“损益卦”,喟然叹曰:“吾已知富不如贫,贵不如贱,但不知死何如生耳!” 君平卖卜于成都,与人子言,依于孝,与人弟言,依于顺,与人臣言,依于忠。 日阅数人,得百钱足以自养,则闭肆垂帘读《易》,详究《老子》微旨,着《道德指归》行世。 富人罗冲下问家事,言其有火灾,宜速避之。 冲依言迁徙货财于外,其夜果灾。 冲因酬以车马衣粮,并问:“何以不仕?” 君平却之曰:“不仕,吾病也,非不足也。益我货者损我神,生我名者杀我身。且我有馀,而子不足,奚为馈我?” 冲异其言,君平曰:“子持筹握算,晓夜劳瘁。我日入而息,日出而起,不下床而钱自至,衣食之外,尚有赢馀数百钱,尘埃厚寸,不知所用。由此观之,不亦然乎!”冲惭服。 有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见浮槎来,不违时。 乃齐一年粮,乘之到一处,见妇人织,丈夫牵牛饮渚次,问:“此何处?” 妇以一石遗之曰:“尔持归问严君平。” 其人复乘槎归,至肆问之,君平讶曰:“此织女支机石也。曩观天象,客星犯牛斗,非汝耶?” 君平有友段翳,治《易》明风角,来就学者,预知其姓名。 一生学未成,欲辞归,翳合药并简书封而与之,告曰:“有急发视。” 生行至葭萌,与津吏争渡,挝从者头破。发简视之,乃争斗时日,并膏药、金疮药也,敷贴即愈。生叹服,还就卒业。 扬雄自白鹤山归,将先谒翳,闻翳无疾化去。 访见君平,即从之游,君平曰:“游心于虚静,结志于微妙,委驾于无欲,指归于无为,故能延命,与道为久。” 雄叹曰:“先生风声足以矫贪励俗,近古之逸也!”屡称其德。 益州牧李强曰:“得其为从事足矣。” 雄曰:“可备礼与相见,不可屈也。” 果不得一见,王凤请与之交,亦不许。 阳朔初,有客荐,雄三世不徙官,及莽转为大夫,次子乌称神童,九岁而夭。 于是,雄恬于世利,好古乐道,欲以文章成名于后世。乃作《太玄法言》,用心于内不求于外,人皆忽之。 惟刘歆、范逡敬焉,桓谭以为绝伦,刘棻尝从学。 及棻坐事诛,时雄校书天禄阁,梦肉挂车上。闻捕至,惧诛,从阁自投下,几死。 莽因雄不知情,免其罪。 未几,遂卒。 钜鹿侯芭从雄授《太玄经》,芭亲负土作坟,号玄冢。 新莽以庚辰为地皇元年。 初,景帝长子,长沙定王发生买,买生外,外生回,回生钦。 钦生长演、次仲、次秀。 秀生时,南顿有嘉禾,一茎九穗,故名。隆准日角,燕颔凤目,性勤稼穑。 望气者苏伯阿见舂陵城,叹曰:“气佳哉!郁郁葱葱然。” 穰人蔡长孺,暮年无子,好善不衰。得仓公之传,夫妻共服十精丸,体气充盈。 年九十始生一男,名庆世,后至一百五十岁,复生一男,名无极。 少公年近三百,视之如少童,有图谶之学。 秀过,问之,不言姓字。 少公曰:“白水起真人,刘秀为天子。” 或曰:“是国师公刘秀乎?” 秀戏言曰:“何由知非仆耶?”坐者皆大笑。 又闻犁丘道士西门惠能知未来事,往询之。 第74章 严子陵高屈光武 玛利亚贞产耶稣 西门惠曰:“明公恢廓大度,才明雄略,与高祖同。吾今知莽将终,刘复兴矣!”自此秀意始决。 宛人李守者,好星历谶记,尝师太常卿方储。 储得五柞方回玄妙之旨,预知黑风雨雹灾异,有《赤水湖谶》行世。 守谨事,得其术,所占皆验,谓子通曰:“刘氏当兴,李氏为辅。” 及荆州兵起,南阳骚动,通遣从弟轶迎秀,相约定谋。 秀劝兄,即于舂陵白水村举兵。 癸未正月,汉兵十馀万,谋立刘氏。 将帅惮威明,乃立刘玄为帝,为更始元年。 新莽遣兵进围昆阳,刘秀发诸部乘锐攻之,莽兵大败。 海内翕然响应,皆杀牧守以待。 岑彭举宛城降,迎更始入都。李轶、朱鲔劝诛刘。 秀至宛谢罪,更始自惭,拜为破虏大将军,令进攻三辅。 成纪、隗嚣起兵应汉,开武关迎入。 是秋,莽将军王涉,夜,有称西门道士君惠请见,曰:“谶文刘氏当复兴,国师公姓名是也。” 涉遂与刘秀等谋,劫莽降汉,事泄皆自杀。 莽以外破内叛,忧懑不能寝食。 九月,汉兵从宣平门入,莽走宣室,避火至渐台。 众上台斩莽,传首诣宛。 更始都洛阳。 秀为大司马,持节渡河镇慰。除莽苛政,吏民大悦。 长安卜者王郎,常占河北有天子气,诈称成帝子舆,众立为帝,入据邯郸。 甲申春,秀率众至滹沱河,使王霸觇之。霸还,诡言冰合可渡,至则果合,既渡辄解。 会兵攻邯郸,郎出走,王霸追斩之。 更始立秀为萧王,进击铜马贼,钜鹿群盗悉降。 乙酉春,馀贼散入乌桓界,贾复与五校贼战,深入被抢,肠撒于外,归营闷绝。 适草泽医来,纳肠入腹,以油桑线缝之,出一丹灌之,遂苏。赠以金帛,医曰:“吾阳厉公也,怜贾君忠勇,故救之。”飘然而去。 萧王还至鄗,值同舍儒生强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所,王览符,内略云:“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 王问:“符何来?” 华曰:“五柞山有隐士方回,云尧时曾聘为闾士,夏后启末复为宫士,能知世运兴衰。常炼食云母粉,与病者服之即愈。 时人知其有道,言得回一丸泥,涂于门,盗终不能开。 回曾为人劫,置空室闭之,回化身去,反以泥封其户,以方回印印之,累月紧闭,及开已不见,久久仍在。 臣往从之,乃以此符令呈上,言王起兵之岁及成功之将,皆应四七之数。王当为天下主也。”群臣因复请,王始许之。 六月,即位于鄗南,立郭氏为后。 建元建武,大赦。 邓禹为大司徒,封酂侯,食邑万户。 又议选大司空,帝以赤伏符中有“王梁主卫作玄武”之句,丁丑,以野王令王梁为大司空。 又欲以谶文用平狄将军孙咸行大司马,众咸不悦。壬午,以吴汉为大司马。 十月,帝入洛阳,遂定都焉。 赤眉立刘盆子暴乱三辅,丁亥,攻杀更始。帝遣冯异、邓禹破之,奉传国玺降。 刘永、张步、张丰、彭宠连兵反汉,帝遣鲍永将兵助异。 初,莽欲灭其后,太守苟谏曲为保全。永事后母至孝。及更始兵败,归帝有功,封中阳侯。 戊子四年,帝擒张丰。 初,丰好方术,有道士英朱,言丰当为天子,以五彩囊裹石系其肘,云石中有玉玺。 丰素有妄念,信之,遂反。既被擒,临斩犹曰:“肘石有玺。” 旁人为之解下,椎破之,仍石也。丰始知彼诈,仰天曰:“当死无恨!” 公孙述称帝于成都。 隗嚣归保天水,以马援、班彪为宾客。使援观述,归,言述不足道。 复使至洛,援见帝,叹曰:“帝王自有真也!” 己丑,嚣欲自立,班彪着《王命论》讽之,不听。 彪避地河西,劝窦融专意事汉。 会稽龙丘苌者,莽累辟不就,至是,吏白都尉任延。苌因言严光之贤。 延即聘至,待以师礼,欲荐于朝,光忽与妻孥避去。 是秋,诏征处士太原周党、会稽严光、东海王良、山阳王成等。 使者三聘,党乃就车,及陛见帝庭,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赐帛四十匹罢之。 良、成受职郡守。 复征尚长,长着《子平推算书》行世。时,男女娶嫁既毕,敕断“家事勿相关,当如我死也”。 遂肆意与北海禽庆,俱游五岳名山。 庆亦沉默多识,有方外志,竟不知其终。 严光少与帝同游学,及即位,变姓名隐逝。 帝令郡县物色访之。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 帝疑是光,备安车玄,使三反而后至。 车驾即日幸其馆,光卧不起,帝抚其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耶?”光眠不应。 良久,张目熟视,曰:“唐尧着德,巢父洗耳,士固有志,何相迫乎!” 帝曰:“我竟不能下汝耶!”升舆叹息而去。 复引光入内论道,故旧相对累日,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 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座甚急”。 帝笑曰:“朕与故人共卧耳。” 拜光谏议大夫,不受而去,耕钓于富春山,常与龙丘苌往来游晤,后为梅福引去。 时,诸寇皆灭,独成都、天水未下。 壬辰夏,帝征隗嚣,嚣奔避西城。 癸巳夏,嚣卒,子纯立。明年冬,纯降,陇右悉平。 丙申,吴汉攻成都,公孙述战死,蜀地尽平。 初,述僭号,功曹朱遵起兵,与述战,败至新津,为绊马倒地。以手摸头,始知无首,仆卧不起。 至是追赠辅汉将军,土人为立祠,号健儿庙,后改勇士庙。 是年冬,羌人入寇,马援大破之。 远西国,人云去中国九万七千里,经三载始抵西羌界。 彼国,初有童贞玛利亚,于辛酉岁,天神嘉俾厄尔恭报:“天主特选尔为母”。 已而,果孕降生,母极喜欢,裹以常衣,置于马槽,群天神奏乐于空。 后四十日,母抱献于圣师罢德肋,取名耶苏。 方十二龄,随母往谒圣殿,归时相失。母心痛苦,三日夜后,觅至殿中,见耶苏上座,与耆年博学之士,讲论天主事理。 见母忻喜同归,孝敬事奉。 至三十岁,辞母、师游,行如德亚,传教淑人,所行圣迹甚多。 其国中巨家及在位者极傲,恶疾其众归附,谋欲杀之。 耶苏十二徒中,名茹达斯者,素有贪行,揣知本国众意,因以撄利,夜深引众捕缚,送于亚纳斯。 在比剌多衙内,褫衣系石柱,鞭五千四百有奇,全体剥伤,默不置辨,如羔羊。 恶党以棘刺冠,箍于其额,以绛敝袍披其身,伪拜如王。 造一重大十字架,逼令肩荷,一路压跌难堪。被钉手足于架上,渴以醋胆。 终命时,天昏地震,石相触碎,时年三十三。死后三日复活,身极光美,先见母以解忧。 四十日后,将欲升天,面谕宗徒百二十人,分行天下训诲,与领圣水洗罪入教。 谕毕,古圣群从随跻天国。 后十日,天神降临,迎母升举,立于九品之上,为天地之母皇,世人之主保。 徒众分巡化教。 由西洋古里北至默德那国,国王谟罕蓦德,生而神灵,有藏经,凡三十藏,共三千六百卷,悉言天象。 宗徒访之,其风土与所教小异。俗重杀,非同类杀者不食,不食犬豕。 徒众复往叩马援,乞挈入中土。援曰:“尔教惟言天道乃可,馀不足法。且留于此。” 众遂至天方国,四时皆春,居民乐业,以马乳拌饭。 帝召援回都,河西窦融入朝,以为冀州牧。 初,班彪客于河西,游于城东,见一少女色如婴儿,笞一老翁,顶白如雪,跪而受杖。 怪问之,女子曰:“此是妾儿也。昔妾舅,伯山甫,雍州人,入华山学道,精思服食,时还乡里省亲。见我多病,愍与神药,妾受服之,渐复少壮。 舅氏今已二百馀岁,容状益少。此儿年甫七十,不肯服药,以致衰老,行不及妾,故杖之耳。” 彪问女年几许,答曰:“年一百十三,今将入华山寻舅氏也。” 彪请其方,女慨然不吝,即口授之。 适,召彪拜为徐令,未及免归,着《西汉书》。彪功名心重,故遇而不合服也。 丁酉十三年,帝以李通首事封固始侯,诏诸王,皆降为公侯。 戊戌十四年,鲍永卒,子昱亦为司隶,所乘一骢马,三世皆然,都人歌之。 辛丑秋,废郭后,立阴贵人为皇后。 太子强,辞位奉母,立东海公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是年,复特征严光,已不知其所在。 王良历任司直,在位恭俭,复征至荥阳,过访其友东海隐者,拒不肯见,曰:“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往来屑屑,不惮烦也!” 良惭,自后连征不应。 壬寅岁,南方交址反,帝拜马援为伏波将军,进征,大破南兵,封新息侯。 戊申秋,武陵蛮寇临沅,援请行。 己酉夏,击破蛮兵,进至壶头,忽痰壅而卒。 援前在交址,零陵太守龙述,敦厚周慎,愿随军南征。 于日南郡之南金山上,遇道人沈文渊,赐神芝,实如梧桐子,乃治而服之,日饵一刀圭,服二年,得尸解去。 述尝曰:“南方瘴疬,须服薏苡以胜之。”援遂饵之。 还军,载以一车。 梁松谮援所载皆明珠文犀,帝信而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 庚戌冬,帝作寿陵。 甲寅三十年,车驾东巡,群臣上言宜封禅,帝不允。 乙卯秋,有祁阳屈处静,来献图符。 处静,楚,白公胜之后,曾为巴郡拱县令,入江州山中潜修悟道,绝迹人表。 闻少室西,金门山有蔡阳生,服金罂浆得道,处静师之。 初学导引服食之术,继受还丹大道,凡二十年道成。一旦驾鹤翔空,入赤城宫,得河图会昌符。 知汉帝信图谶,故来献之。帝视其文,中有:“赤刘之九会命岱宗”。 帝感此文,诏梁松等按索河洛谶文,奏言,九世当封禅者三十六事。 于是张纯等复奏请封禅,帝始许之。 丙辰春,东巡,封泰山,禅梁阴,以玺亲封玉牒检而回。 京师醴泉涌出,又有赤草生于水涯,郡国频上甘露,锡山不复产锡。 是岁,改元中元。 丁巳二年,帝因政事劳神,形容尪羸。 太史李躬曰:“上党有赵瞿者,相传在人间三百馀年,常如童子之色,必有所得,可问其延寿之术。”即降诏往问。 瞿,字子荣,吕后临朝时人也。中年染癞垂死,或告其家,当及生弃之,若死于家,则世世传染。 家人惶惑,为作一年粮,送置山中,恐虎狼害之,从外以木为砦。 瞿悲伤自恨,啼泣百馀日,夜中忽见石室前有三人,问瞿何故。 瞿度深山穷谷,非人夜行之处,必是神人,乃叩头哀乞,自陈所以。 原是张湛、朱英、刘京相与常游北方,适见起怜,直入砦中,有如云气,了无所碍,问曰:“必欲病愈,能服药否?” 瞿曰:“无状多罪,婴此恶疾,至亲见弃,死在旦夕。感蒙垂救,服药岂不能哉?” 三仙遂以松子及松柏脂各五升赐之,曰:“此不特愈病,当长生耳。服半可愈,愈后勿弃。”言毕,步空而去。 瞿服之未尽,病果愈,乃归家。家人谓是鬼物,具说其故,始信而喜。 更服馀药,肌肤光泽,走如飞鸟。 年七十馀,食雉兔皆嚼筋骨,能负重不知疲倦。 年百六十,夜见屋间有光如镜,问左右,皆云不见。 后一室尽明,可夜读书。更有二美女,时鼓琴瑟于侧,欢然自乐。 独处一室,家人世世奉之,称为仙祖。 及使命至,闭目经日不语。使者再拜启问,瞿曰:“闻太子尝以帝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之福,不能顺养精神,优游自宁。 斯言信然,其能尊礼遗逸,善保功臣,高祖所不及也。 然其废后易储,有玷中兴之美。今寿过甲子,享国一世馀,亦已足矣,复何所求!” 使者劝上征车,再三不允,只得复命。帝点头叹息。 至二月,帝崩,太子庄即位。 明年,建元永平。 东平王,苍,以四方晏然,宜修礼乐,与公卿共议,定制度上闻。帝深然之。 己未春正,幸辟雍,初行大射礼,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 庚申三年,立马贵人为后。 帝知后父援受诬,令迎葬于扶风。 帝思中兴功臣,乃图二十八人之像于南宫云台。 时大起工建北宫,天方旱,祈雨云场。尚书仆射钟离意免冠上疏,帝即罢役。应时澍雨。 建武中,迁意为鲁王相。 到官,出私钱万三千文,付户曹孔?修夫子车。身入庙,拭几、席、剑、履。 男子张伯除堂下草,土中得璧七枚,伯怀其一,以六枚白意。 意令主簿安置几前,孔子教授堂下床首有悬瓮,意招孔?问:“此何瓮也?” 答曰:“夫子瓮也,背有丹书,人莫敢发也。” 意曰:“夫子,圣人。所以遗瓮,欲以悬示后贤。” 因发之。中得素书,意启视,文曰:“后世修吾书,董仲舒。护吾车,拭吾履,发吾笥。会稽钟离意。璧有七,张伯怀其一。” 意即召问:“璧有七,何藏一耶?”伯叩头出之。 后召为仆射。 帝性偏好察,公卿竦栗,意独敢谏。臣下有过,辄解救之。 第五伦出守会稽,意托之曰:“吾乡有郑弘,安贫好学,力作奉亲,公辱临,可举用之。” 第75章 入天台刘阮奇逢 见金人汉明异感 郑弘,字巨君,少孤,师同郡焦贶。夜往受经苦读,朝则入山采薪供母。 为无力担负,每荡一小艇泊溪边,樵装于舟,入市易粟。 一日,得矢于山径。顷之,有一人提弓声喏,从弘觅矢。 弘即高擎奉还,其人问曰:“子有所欲否?” 弘戏曰:“予无所欲,惟苦若邪溪载薪不易。得朝南风,暮北风,乃便我樵耳。”其人遂去。 自后,来去果有顺风送舟,朝南暮北,始知是异人。 天台王君第四子行奉母命,向会稽射取岭头玉芝。偶遗矢来寻,见弘孝谨,故嘱山神赐以往来顺风。 初王君与太玄女修炼天台,有七子,曰梁、顺、称、行、政、易、与,二女曰丽英、霄贞。 王君分居于对影桐柏山,山有九峰,九子各居一峰,母常从华顶峰来会。 新莽时,王君欲游行人间,为南阳有天子气,以长子梁应谶作辅卫,辞父灵王一往探之。 太玄自号西陵子都,别居东南委羽山设教。 初刘京至越,独居永宁山中静养,数年道成,控鹤冲举,鹤忽堕羽于此,故名委羽。 其山之石,无论大小,百碎俱方正不斜。子都所居曰大有宫,众称为大有元君。 未几,楚人司马季主、赵人鲍叔阳为寻张、朱、刘三人,来宫投拜为师。 元君授以金石精光、藏影化形之道,令自修省。 谓鲍生根尚浅,须转世再修,方成正果,叔阳立地尸解,以求来世,元君令葬于山阴。 季主勤修七年,道成,颜如少童,须长三尺,其黑如漆,欲别去。 三子称、六子易适来省母,愿与季主同游。元君许之,教其立功行世。 季主北游五六年,西入蜀,居青城山老人村。 复娶室,经营三载,生子曰法道,女曰济华,俱托其生母教之读《易》,嘱曰:“三十九年,自来度汝”,遂尸解而去。 王易至范阳,投为安国侯王陵七世孙,名褒,字子登。少即好道,入华山静悟九年。 一夕夜半,忽闻林泽中有人马之声,箫鼓之音,须臾之间,渐近此山,仰而望之,见千骑万乘,浮虚空而至。 神人乘三素云辇,手把虎符,朱钺启途,握节执旄,曲晨倾廕,锦旍蔽虚。 神人暂停驾而言曰:“吾太极真人西梁子文也,闻子好道,劬劳山林,未该真要,诚可愍也!勤企长生,实为至矣! 褒乃驰诣轮毂之下,叩头自抟而言曰:“褒以肉人,愚顽庸贱,体染风尘,恣躁乱性。然少好生道,莫知以度?” 真人曰:“夫学道无师,无缘自解。我太极真人,神仙之司,主试校学者,领举正真尔!子玄录上清,金书东华,名编清虚,位登小有,必当掌括宝籍,为天王之任尔。但注心四景,勤慕上业,道自成也。” 褒后隐洛阳山中,感南极夫人、西城真人并降。 南极夫人乃指西城曰:“君当为王子登之师,子登亦佳弟子也。” 良久,西城真人长叹而谓褒曰:“夫学道者,谅不可以仓卒,期求生者不可以立尔,综故冥术,栖于玄元,而高偕太妙,凌重霄以累抗矣。 夫道虽无形,其实有焉,妙虽昧昧,其实坦然。子当勤求其无,然后见其至有。 子广延诸妙,然后究其坦大。得有则有生,得妙则年全也。 子求生虽笃,而未见其涯。慕道虽勤,而未启其门。殆犹汹涌波以索鸟巢,寻长木而访渊鳞尔! 是故子心疲于导引,而朱宫为之丧溃。肺弊于理炁,故神华为之凋落。 肝劳于视盼,而魂精为之辽索。脾竭于守神,而丹田为之阂滞。 肾困于经纬,而津液为之不泽。胆锐于趣竞,故四肢为之乱作。 五脏相攻,六腑颠覆。三焦滞而不泻,八关绝而无续。 赖惸饭以劲汝身,恃丹青以固汝内尔!正可却衰白之凋折,犹不免必死之期会。徒有万年之寿,岂足贵乎?” 西城真人遂以即日授褒《太上宝文》、《八素隐书》、《大洞真经》、《灵书八道》、《紫度》、《炎光》、《石精》、《玉马》、《神真》、《虎文》、《高仙》、《羽玄》凡三十一卷,依科立盟,结誓而付。 携褒至玄洲,见四面大海,悬涛千丈,洲上宫阙楼观,琼室瑶房,不可称计。 西城真人曰:“此仙都之府,太上丈人处之。” 引入紫极宫,见丈人身着流霞羽袍,冠芙蓉之冠,腰带神光,手把火铃,侍女数百,龙虎卫阶。 丈人谓西城曰:“子登既遇良师,将得之矣。” 乃授以《太清隐书》、《龙文八灵真经》二卷,云碧阳水晨飞丹腴二升。 褒拜服之,遂通大道。 上帝赐以飞飚之车,遍历群真洞府。玉晨帝君赐以宝芝,褒茹之,即身成金色,顶映圆光,授为太素清虚真人,领小有天王,三元四司,右保上公,治王屋山洞天之中,主领上清玉章、太素宝玄、太极上品、九天灵文、六合秘籍、山海妙经,悉主之焉。 又总括洞内明景三宝,得乘龙辇虎旗、金盖琼轮、八景飞舆,回大有宫,朝见天姥,会集天台桐柏仙眷。 故子行采取玉芝,遇见郑弘也。 弘母卒,弘为乡啬夫。第五伦来守会稽,举为孝廉。 未几,伦赴召入拜司空。江陵进鹿,两角间有道家七星符。 帝异问之,尚书郎王乔奏曰:“此或山人所蓄者。” 辛酉春,帝欲如河内射猎,皆赐随行官属带履。 王乔上书谏止,帝怒,迁乔叶县令。 车驾将及河内,连绵大雨,道路难行,东平王亦谏,帝乃转辕。 乔即天台王君,于新莽末年出山。 更始二年,光武攻斩王郎,假称河东人,在南阳获一石雉来献。 光武问之,王君曰:“昔秦穆公猎得雌雉,遂霸西戎,建宝夫人祠于陈仓。其雄雉之神曰叶君,别居南阳,至今五百馀年。真命当出,故叶君亦出也。” 光武喜而收之,命合祠于宝鸡山,以乔为尚书郎。及今谏止校猎,出为叶令。 汉法:畿内长吏,惟许朔节入朝。 乔每月朔望,自县诣京。 帝怪其来数,密令太史伺而望之,言其临至,必有双凫自东南飞来。 于是至期,清晨令人伏候。凫至,举网张之,但得一双赤舄。 帝使尚方识之,乃四年所赐尚书官属履也。乔失双凫,即回县不朝。 天明,忽下一玉棺于厅事前,众人推排不能动。乔曰:“天帝独召我耶!” 乃沐浴服饰,寝卧棺中,盖自上覆,终莫能开。 一宿玉棺飞出城东,土自成坟。 其日,县中各家但见牛马俱流汗喘乏,莫知其故。盖守神为王君运畜营葬也。 叶县门下有鼓,每当朝时,其鼓不击自鸣,直闻京师。 自乔去后,鼓忽破坏。百姓咸知其神,为之立庙,亦号叶君祠,凡祈祷者辄应。 王君回天台,朝见上宫圣父,西灵子都亦自大有宫来会。 饮宴间谈及子女事,王君曰:“七子自能了道,二女未可愆期。我归越中,路遇二人,宿有根本。 一是广汉折象转世,曰刘晨;一是广宁鲍叔阳再生,为阮肇。 同居剡县,深相交契,不忘世外之志,常作伴入山。二士不日至此,可即招为佳婿。” 乙丑春,刘、阮相约往天台采药,荷锄提篮,至一处,见桃花万树,俨若仙居。 步过石梁,有小犬嘤嘤而吠。 刘、阮玩景深入,迷失故道。经十三日,饥渴甚,遥望山头,有桃实如拳,乃跻险附葛,摘数枚啖之。 一时饥止体充,复寻路下山。掬饮涧水,见芜菁叶相映甚鲜。一杯从隔溪流至,中有胡麻饭,取而分食,甘香异常,喜曰:“此近人家矣!” 将度山而出,前阻大溪,溪边有二女,光艳绝异,相顾笑曰:“刘郎、阮郎捉杯来耶!” 刘、阮异之,近前恭问。 二女欢然答语,宛如旧识,复曰:“郎君来何晚?且至茅舍少坐。”即邀还家。 刘、阮见南壁东壁皆有罗帷绛帐,帐角悬铃,上有金银交错。 各侍婢数人,使令具馔,延入席,有青蒜泥、山羊脯,味甚甘美。 食毕行酒,俄有群女持桃实以进,笑曰:“贺汝婿来。”共坐欢饮。 酒酣乐作,至夜深席散。刘、阮各就一榻,二女侍寝。 明晨俱起梳洗,绸缪喜悦,相聚至十日,刘、阮求还,二女苦留乃止。 山间气候草木,常似二春,百鸟啼呴,千花烂漫,二人对此,归思更切。 二女曰:“业根未断,使君等至此,复生退志。” 遂指示归路,各惋怅而别。二女至委羽见母,元君教以静养。 时刘京既得真道,寄足东南间,往武夷访道,或来委羽寻真。 王君遇之,语以玄牝互炼之理,京拜领其教。 未几,朱仲寻至,云:“在丹阳遇秦时女真梅姑,实有道术,能着屐平行水上,广度世人,乡里立庙祀之。 其道友二人,同学于女偊师者,曰鱼道超、鱼道远,入隐武夷山。其地四围皆生毛竹,后人因呼二鱼为毛女。 常见梅姑赞叹君之英年有道,欲得一晤。梅姑意以二鱼双配于君,以为何如?” 京犹未允,王君夫妇闻之,亦来赞成。 择日送至武夷,寓九曲溪边。成婚之日,奉林檎美酒于梅姑,以酬其劳。 明帝于壬戌夏,梦一金身长人,丈有六尺,顶围圆光,体周日色,飞空而至殿前。 帝明日述此,以问群臣,傅毅对曰:“闻西域天竺国有神曰佛,生于殷末,道成于周初。身长丈六,遍现黄金色,环佩日月光,应变无穷,无所不入。陛下所梦,殆将是乎?” 帝前以伊吾庐地为西域诸蕃往来之要,欲遣将屯田于此。 及闻此言,乃使郎中蔡愔、羽林郎秦景、博士王遵等十八人,往天竺寻访,问佛道法。 愔等领旨,远涉西方,直至拘私那竭国,求得佛像。 询其国人道法,惘然无对,惟云:“有顿逊国,属扶南,西出海中,国主名昆仑。 有天竺胡五百家,供养佛图于婆罗门者千馀人,敬奉其道。以香花自洗,精进不舍,昼夜香馥。 有区拨摩花,冬夏不衰,日载数十车,货之国中,糁更香好。 其西又有迦维罗国,今属播黎越国,即名维那,有优婆塞姓释者可二十馀家,是白静王之苗裔,或有家传也。” 愔等问:“去此许远?” 国人曰:“我国去舍卫国三十由旬,舍卫至维那五十由旬。”愔等皆攒眉吐舌。 国人笑曰:“此处尚近,去来无难。若和诃条国,在西南大海中,地方二万里,有大山,山有石井,井中生千叶莲花。井边石上,有四佛足印,合八只。 月之六为斋日,弥勒菩萨与诸天神圣虔礼佛迹,礼竟,便各飞去。其间浮图讲堂,皆七宝装成。 国王长者,常作金树银花、银树金花,供养佛像。 我国浮海到彼,路经须剌国,亦有五百沙弥,皆奉佛教。往来以二年为期,犹未足为远也。” 愔等乃称谢告退,复转至大月氏国,遇一僧曰摩腾,美丰仪,解大小乘经,聚徒说法。众曰沙门,皆草蓐为床。 愔等往拜之曰:“吾师大圣,能以佛教流行东土乎?” 僧曰:“我之十七代祖师迦叶,乃释迦佛大弟,悲郯部人民,常愿度之。 藏修鸡足山,集载佛语为十二部经文,历世相传,累成四十二章。 汝等可缮写以归,不虚此来也。” 命弟子出大乘经典,皆贝叶之文,金光之字。 愔等悉皈为弟子,跪写佛经《心经》、《大悲》等咒,共四十二部,十四月始毕。拜谢而回,腾令四沙门与之偕行。 时,乙丑,秋七月也,帝闻求得经像,亲出西阳门郊迎。 初止鸿胪寺,以白马驮经而来,创置白马寺以居,命四沙门住持,迎入正殿。 会集群臣,启金像拱瞻,见其相七满八平,广腋长臂,金花面,珠泽毛,青精发,焰火眉,琉璃咽,珊瑚舌,旃檀口,缨络胸,是其八宝法相,外有七宝之饰。 净案翻阅其书,请四沙门解释其义,曰:“吾佛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必修炼精神,以至为佛。精于其道者,号曰沙门。” 帝喜其言,令缄藏兰台石室供奉,以佛像绘于清凉台。其台冬无大寒,夏无大暑,故名显节陵。 宋均谏曰:“佛言虚无寂灭,使流于世,将成无君父之俗,孰与治国乎?” 帝曰:“其语能觉悟群生,化通万物,何伤于国耶!” 更令郡国皆图形像,传写其文,习诵受持。凡归之者,削发披缁,以别其类,谓释氏僧家。 王公贵人,多有崇奉。楚王英最先好之。 冬十月,诏听赎有罪亡命者。英奉黄缣、白纨云赎向积愆皋。 诏报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图之法教,何嫌何疑,当有悔吝。” 还其缣帛,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 司马郑众使北单于还,闻帝信奉佛书,因劝当行中国圣人之教。帝乃崇尚儒学。 丙寅九年,诏令皇太子、诸侯王及大臣子弟,皆令受经。匈奴闻之,亦遣子就学。 戊辰,东平王来朝,帝问王:“处家何事最乐。” 王言:“为善最乐。” 帝赐王诸子皆佩列侯印。 时匈奴宾服,西羌犹为汉患。己巳岁,以刘子南为武威太守。 子南少与许昌孔元方、京兆张公超,从洛阳道士尹公学法。 元方名秘,常服松脂、茯苓、松实等药,老而转少。 道家或请会饮,元方作一令,以杖拄地,手把杖倒竖,持杯逆饮,如蛇吸水。其他道术藏而不试。 公超名楷,既得尹公术,往居华山谷中。 能为五里雾,人不能近,收则晴明如故。复得玉诀金匮之学,坐在立亡。 造访者日众,车马填塞无所容。 贵戚家起舍巷次,以馆过客,时号公超雾市。 裴优亦能作三里雾,来求学于楷,楷不与见。 未几,优作贼,事败,词连及楷。有司以无据见原。楷后为南宫召为仙官。 子南受尹公务成子萤火丸方。丸如杏仁,以三角绛囊贮五丸,带左臂上,从军者系腰间,居家悬户上,辟盗及诸恶毒。 子南合而佩之,在武威界遇虏被围,矢下如雨,未至马数尺,矢辄堕地,无一及身。虏以为神,解围去。 子南以其方教己子,及兄弟亲朋之从军者,皆未尝被伤。 楚王英慕之,密使人求其方,子南不与。 庚午冬,楚王与方士作金龟玉鹤,刻文字为符瑞。 有人告王造作图书,有逆谋事。诏下有司案验,奏英不道,请诛之。诏废徙英于丹阳。 辛未夏,英愧忿自杀。 穷治楚狱,焦贶亦被收,于道亡去。诏系其妻子于狱。 既之故人皆避祸远遁,郑弘诣阙,讼贶之冤。 帝嘉其义,遂释之,擢弘为淮阴守,至郡,兴利除害。 岁有微旱,弘亲行田间,霖雨即至。 时有白鹿,方道夹毂而行,主簿贺曰:“闻三公车轓画鹿,明府必将大拜。”未几,果征入。 壬申十五年,钟离瑾言孔子之神圣。 帝于是年春,东幸阙里,具太牢礼祭。亲御讲堂,命皇太子、诸王说经。 游孔子手植桧下,高五丈馀。 见灵光殿,问之,博士对曰:“景帝时,鲁共王欲废孔子故宅,以广居址。闻壁中有金石丝竹之音,惧而止。 后孔安国发壁,得古文经传。共王乃建一殿于孔宅之侧,因名灵光。” 帝叹曰:“自汉中微,宫殿皆毁,而灵光巍然独存。共王殆亦有异乎?” 博士陈伯进对曰:“共王果异,安国更奇。” 第76章 阴外戚密授丹经 沈侍郎重归碧落 帝问其详,伯曰:“安国,孔子之后,博学好道,常行气,服食铅丹,隐于潜山石室。 断谷不语,每经半年,一出饮食。至二百馀岁,颜益童少。 弟子随者数百,皆不肯轻传,俟奉事五六年,审其志诚,乃传之。 臣尝求为弟子,留三年,知臣执信,始谓曰:‘吾亦少更勤苦,寻求道术,终不能得神丹八石登天之法,唯受地仙之方,仅以不死。 复事海滨渔父,即越相范蠡也,矜哀有志,授秘方服饵之法,以得度世。 渔父更云昔姜伯、涂山、大伍知、司城子期皆用此方,千岁之后,更复少壮。 吾以一方授东莱崔仲卿,年已八十四,谨服三十三年,须发不白,口齿完坚。 沛县张合夫妇,奉事极谨,我授其方,合妻年五十服之,如二十许,一县怪之,年八十六生一男。 后又教数人,寿皆百岁,间有中夭者,由用之于房术也。’” 帝欲谒受其方,伯曰:“臣客岁入山,云已升天矣。” 帝载伯于后车中,路忽亡去,帝怏怏终日。 癸酉秋,遣班超与从事郭恂使西域鄯善、于窴。 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后忽更疏懈。 超谓其官属曰:“宁觉广礼意薄乎?” 官属曰:“胡人不能常久,无它故也。” 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狐疑未知所从故也。明者睹未萌,况已着邪!” 乃召侍胡,诈之曰:“匈奴使来数日,今安在乎?” 侍胡惶恐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 超乃闭侍胡,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与共饮,酒酣,因激怒之曰:“卿曹与我俱在绝域,今虏使到才数日,而王广礼敬即废。如令鄯善收吾属送匈奴,骸骨长为豺狼食矣。为之奈何?” 官属皆曰:“今在危亡之地,死生从司马!” 超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当今之计,独有因夜以火攻虏,使彼不知我多少,必大震怖,可殄尽也。灭此虏,则鄯善破胆,功成事立矣。” 众曰:“当与从事议之。” 超怒曰:“吉凶决于今日!从事文俗吏,闻此必恐而谋泄,死无所名,非壮士也。” 众曰:“善!” 初夜,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 会天大风,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约曰:“见火然,皆当鸣鼓大呼。” 馀人悉持兵弩,夹门而伏,超乃顺风纵火。 前后鼓噪,虏众惊乱。 超手格杀三人,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馀众百许人悉烧死。 明日乃还,告郭恂,恂大惊,既而色动,超知其意,举手曰:“掾虽不行,班超何心独擅之乎!”恂乃悦。 超于是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 超告以汉威德,“自今以后,勿复与北虏通。” 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心。”遂纳子为质。超复使于窴。 是时,于窴王广德,雄张南道,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 超既至于窴,广德礼意甚疏,且其俗信巫,巫言:“神怒,何故欲向汉?汉使有騧马,急求取以祠我!” 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超密知其状,报许之,而令巫自来取马。 有顷,巫至,超即斩其首;收私来比,鞭笞数百。 以巫首送广德,因责让之。广德素闻超在鄯善诛灭虏使,大惶恐,即杀匈奴使者而降。 超重赐其王以下,因镇抚焉。 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至是乃复通焉。 超归,谓条支、安息诸国,去洛阳二万五千里。 超,即彪次子,有相者奉林,谓其虎头燕颔,飞而食肉,万里封侯也。 超乃投笔从戎,累功封定远侯。 兄固,九岁能文,撰《两都赋》,续成父彪《西汉书》,集《艺文志》诸书。 甲戌春,益州刺史梁国朱辅宣示汉德,威怀远夷。 自汶山以西,前世所不至,正朔所未加,白狼、盘木等百馀国,皆举种称臣奉贡。 白狼王唐取作诗三章,歌颂汉德,辅使犍为郡掾由恭译而献之。 乙亥夏,北单于进击车师,耿恭往救,被围绝水。 恭穿井不得泉,乃冠服向井拜祷,水涌出,令吏扬水示虏,虏以为神,引遁去。 恭识乾象,见勾陈帝座昏惨,知朝廷将有大丧。 是秋帝崩。 太子烜即位,以明年为建初,立窦氏为后。 己卯四年,诏诸儒会集白虎殿,论五经同异,帝亲临鉴定。 庚辰五年,诏各郡国举贤良之士。内一人姓张,名道陵,留侯九世孙。 初不疑嗣为侯,生二子,曰典,曰高。 典生默,默生大司马金,金生阳陵侯千秋,生子嵩,嵩生壮、赞、彭、睦、述,其后多以功烈着。 次子高生通,通生无妄,无妄生里仁,里仁生浩,浩生刚,刚生翳。 翳客于吴之天目山,妻林氏,梦神人自北斗魁星中降至地,长丈馀,衣绣衣,以蘅薇香草授之曰:“吾始居方山,今奉上帝命,来降汝家。” 林既觉,衣裾、居室皆异香,经月不散,遂感而孕。复归沛。 建武,甲午上元夜,生道陵,黄云笼室,紫气盈庭,室中光气如昼,复闻昔日之香,浃旬方止。 先是清平吉离家百馀岁,一旦回沛乡里,容色不老,指此地当生一大圣,为天人主宰。 数日后,平吉忽尸解,道陵适产于此。 七岁时遇一老人,称河上公,授《道德真经》,捧归诵之,即通晓其义。 及长,长九尺二寸,庞眉广颡,朱顶绿睛,隆准方颐,目有三角,伏犀贯顶,玉枕峰起,垂手过膝,美髭髯,龙踞虎步,丰下锐上,望之俨然。 博综五经坟典,以及天文地理,河洛图书,谶纬之秘,为一代大儒。 往来吴越,从学者千馀人。 常计功名无益于身心,乃炼长生之道于阳羡山中。三面皆飞崖峭壁,惟北一径可入。 洞之西南有潭,在山半深谷中,周遭皆石壁,下临深渊,石梁亘其上。 间有玉女来游行,道陵不之顾闻。 西洞庭有羽士曹洞玄,栖于林屋洞侧,马城宫中,深明道法,因与讲究。 复自浙逾淮,涉河洛,入蜀山,得炼形合气之书,辟谷少寐。 永平二年,赴直言极谏科,拜巴郡江州令。未几,隐炼北邙山。 建初五年,诏举贤良方正,道陵不起,复征为博士,亦不赴。 时,廉范迁蜀郡太守,民有五袴之谣,闻鬼谷子隐大峨山洞着书,三叩始得见。 与语当世事,切中时弊。范曰:“安得如高贤者出辅朝廷,维持风俗耶?” 先生曰:“当世不乏贤才,如第五伦、郑弘、班超、明公等,为一时之俊,无从施展。 如洛阳令周写,刚介能触豪强;中牟令鲁恭,其治邑有三异,皆不能重用。 山林抱道之士,肯出就仕耶?” 范感叹越宿,告退不数步,回顾山洞,已云封莫辨。 甲申元和元年,日南献白雉、白犀。 二年,帝东巡,进祠阙里。北幸赵地,登蒲吾房山,上有王母祠,设醴祀之。 至元氏山,多白石,如冰堆玉削,封为白石神君。 有司奏度辽将军郭謇有女名勺药,灵颖好道。 及笄,有真人降曰:“汝是东华玉女。”乃授六甲灵文。能飞形往来,顷刻千里。 冬日与妹弟语及鲜桃,即于袖中出桃一枝,累累数实,甘美异常,云得之蓬莱,众莫测其从来。 帝命召之,使至,勺药立地而逝。使者还报,命建祠祀之,曰勺药行宫。 丙戌三年,丞相郑弘数谏外戚权重,帝不听,至是病薨。 未几,第五伦亦卒,诏郡守进贤令。 先时,赵王如意化形,率然报吕氏冤,用海水漂陷邛池,溺死二千馀命。 海神晁闳,劾其擅用海水,枉杀平民。 上帝谴责,命为邛池龙,使天吏监临,不得干预雨泽。 值连旱水涸,烈日上临,内外热恼,八万四千鳞甲中生小虫,咂啮不已,宛转困苦。 一日晨凉,天光忽开,五色云气浮空而过,中有瑞相:绀发螺旋,佥容月莹,现诸圣妙。 山灵河伯,万众稽首,天香缭绕,天花纷坠。 龙神清口润,仰首哀号,乞垂救度。 万灵诸圣咸曰:“此西方太圣、正觉世尊、释迦文佛也,往东土流行教法。尔既遭逢,宿业可改。” 龙即踊跃入天光中,具陈往昔报应之故。 佛言:“善哉帝子!汝向来孝家忠国,复生悯世护持之念,因果未周,仇敌相争,迁怒于物,业债当偿。今悔求解脱,汝于是时复生冤亲嗔恚否?” 龙心地开明,无人无我,自顾业身,随念消灭,复为男子。 听佛宣说,得灌顶智,得大辩才,神通力、圆满相,遂归依焉。 旋即受形于赵国张禹之家。 长名勋,州推郡举,授清河令。宽明自任,待吏如僚友,视民如家人,教化之善,不一而足。 以是雨旸以时,蝗蠹不作,偷贼相戒出境,奸邪格心。 为政五年,怨怼不闻,四民为之歌曰:“吾有师师,严而不慈;教我恕我,张公能之。 吾有友友,信而不戒;亲我正我,张君是赖。 我有亲母,恩掩于义;张君似之,柔而不制。 我有亲兄,实敬于情;张君似之,和而不争。” 时为太守责以趋进,勋曰:“将会帝于九原也。” 遂解组而归,百姓号泣追送,公慰谕遣之。归即无疾而卒。 丁亥改元章和,戊子春正,帝崩。 太子肇即位,己丑建元永元。 丁酉九年,闻张道陵在北邙,欲征为太傅,遣使聘之,不出。 令使者再往,许封冀县侯,终不就。 初隐修炼三年,有白虎衔符置座隅而去,视其文不识。 有施药道者来会,言能识丹书篆文,出符示之,道者曰:“此太乙龙虎神丹真经也,子何从得者?” 道陵述其故,求其姓氏。 道者曰:“吾立心求长生,故名恒字,字长生,新野人,阴皇后之曾祖也。虽为外戚,不慕荣位,潜心大道。 闻马鸣生有度世之法,乃入诸名山寻求。 至南阳太和山得见,执奴仆之役,鸣生不教以道,但谈世事。 如是十馀年,共事者十二人,悉恚怨归去,独我执礼弥谨。 又积二十年,鸣生始问所欲,我肃敬跪拜曰:‘惟乞生尔。’ 鸣生悯焉,乃曰:‘子真求道者也。’ 将我入青城山,煮土为金以示我。即立坛西面,授太清金液神丹之经。 临别曰:‘吾即蜀之青衣帝也。’ 复出诸品丹经,指说名目,故颇能识之。入武当石室中,依经修炼,七年丹成。 遂先服半剂,自号北极子。 欲立功行,更作黄金数万金,周行赈施。待施尽,始服馀丹,方上升尔。” 道陵曰:“尝闻仙有数等,君证者何?” 长生曰:“仙品虽多,总归乎三:若能绝嗜欲,修胎息,颐神入定,脱壳投胎,托阴化生而不坏者,可为下品鬼仙也。 若受六甲符箓、正一盟威、上清三洞妙法,及剑术尸解之法,在诸洞府修真而得道者,南宫列仙,乃中品仙也。 若修金丹大药成道,或脱壳、或冲举者,乃无极上品仙也。” 道陵复与论成仙人数,长生曰:“上古仙者多矣,不可尽论。 但汉兴以来得仙者四十五人,连余为六矣。二十人尸解,馀并白日上升。 观子骨相,非我可比,当为律仙之祖,勉力加功。 我将东游吴越,会赤须先生也。”遂携囊而去。 未几,道陵入吴寻之,遇真人魏伯阳,拜求其道,丹道愈明。 别而西游,爱蜀中溪岭深秀,初居阳平山,得贞女雍氏为配,始生女,名文姬,既生子衡。 越三年,又生子权,复连生三女,曰文光、贤姬、芳芝,母子七人共处。 道陵西行,见灵奇一山,上有石鹤,形少似鹄,闻真鸣则有得道者。 道陵居之,石鹤忽鸣。 蜀人王长,习尺文,通黄老,来投为弟子。 道陵与长归沛时,父母俱亡,卜筑于桐柏太平山。 居年馀,复从淮入鄱阳,登乐平雩子峰,山神拜迎于道,愿受驱策。 道陵命其庙食峰下,将欲炼丹其间。山神知觉,常以双鹤导其出入。 道陵遂弃其地,复溯流入云鹞山,独与长炼九天神丹。 一年红光照室,二年有青龙白虎,现绕丹鼎。 三年丹成,年六十馀,饵之益壮,行及奔马。长分饵有得。 一日,有神人,虬髯铁面,皂幞金鞭,跨黑虎至前,曰:“赵公明愿永护真人丹扃。” 道陵命其镇守玄坛。 复既自访西仙源,获制命五岳,摄召万灵,神虎秘文,于壁鲁洞。 复与长入北嵩山,有绣衣使者告曰:“中峰石室,藏三皇内文、黄帝九鼎丹书,及太清丹经。得而修之,乃升天也。” 于是斋戒七日,入石室,足所履处,跫然有声,掘其地,果得丹书。 精思修炼,能飞行远听,分形散影。 每泛丹池中,诵经堂上,隐几对客,杖藜行吟,一时并起,人皆莫测其神妙。 壬寅冬,闻帝立邓氏为后,叹曰:“邓禹未尝妄杀,后世自必有兴。” 乙巳,元兴元年春,常侍蔡伦进己造之纸,以代竹帛。 伦少负才名,每思仓颉有竹简汗青,必有意旨,乃剉故布,戗青竹,抟抄作纸。 帝命发于天下,人争效之。封伦为龙亭侯。 张道陵曰:“虽为世所便,反朴为浇,恐帝寿亦不永。”是冬,帝崩。 少子隆生百馀日,即帝位丙午,建元,延平八月,帝崩。邓太后迎立清河王庆之子佑。 太后听政,因忧思成疾,闻吴郡有良医,遗使往寻。 沈羲仙去凡四百一十一年,至今九月,复还坐于十馀世孙,名怀喜者之家,言其所以。 怀喜闻有远祖登仙,遂敬事之,叩问仙去所遇之事。 羲曰:“初上天时,不谒天帝,但谒太清老君。向东坐,夫妇跪拜,左右敕余不得谢,令相对默坐。 宫殿盘郁,云气五色,庭中皆珠玉之树,众芳丛生,龙虎辟邪游戏其间。 但闻琅琅如铜铁声,不能测识。 侍从数百,多女少男。四壁熠熠玄黄,有符书着之。 老君长可丈馀,被发文衣,身体有光,不可正视,须臾数变。 令玉女持金案玉杯,盛药赐余曰:‘此是神丹,服之不死。’夫妻各得一刀圭。 服毕,未及拜谢,复赐大枣二枚如鸡子,脯五寸。 复赐符一道,仙方一首,曰:‘汝且还人间,救百姓疾苦。若欲来此,悬符杆杪,吾遣仙吏迎汝,但升时不雨也。’ 诏已,奄忽如睡,已在地上矣。向于蜀中治病,今始来此。” 遂留乡里,以仙方施治,所活无算,远近传播。 太后遣使请问,羲以方寄上,病随愈。 丁未,永初元年,春三月,羲偶游丹阳,见有沈建者,其先世为长吏,而建独好道不仕,学导服之术。 羲念同宗子弟,因传以符方,亦能为人治病。无轻重,建到辄愈,奉之者数千家。 将远行,寄奴侍三五人,驴一头,羊数十口,各与药一丸,谓房主曰:“但累屋舍,不烦饮食也。”便辞去。 主人怪之曰:“此君所寄奴畜,而不留寸资,当如何?” 仍与之饮食,奴侍闻气,皆呕逆;驴羊见水草,亦避去不食。 主人惊异,视奴侍光肥,驴羊茁壮。 建三年乃返,奴畜各复以一丸药,饮食如故。 建能举身飞行,或去或还。 羲以有建行世,于戊申二年,以符悬竿杪,一时仪仗侍从,迎归碧落。 是夏大旱,太后亲录囚徒。有一囚被考诬服,具得其实,令考者抵罪。 太后行未及宫,澍雨大降。 去岁,司徒鲁恭奏孟夏断薄刑,冬月断大辟。 恭性慈爱,少孤家贫,偶游谷城山,遇黄石君者,自言数百岁,犹有少容。 恭师之,得授空洞灵章之经。 黄君知其鲁共王再世,谓之曰:“子虽远举,终归栖此。” 后举明经,居官刚直。 第77章 魏伯阳丹试周冯 张辅汉道传王赵 晚年卜葬于钜野。 凿山为墓,得一白兔,窟中小兔甚多。众欲击捕,恭止而掩之。 更凿于山阳,得黄金无数。 庚戌四年,邓骘为大将军,鲁恭举弘农杨震清节。 震父宝,九岁至华阴山,见一黄雀,为枭搏堕地,困于蝼蚁。即怀归,置梁上,又为虫鼠所啮,移置巾箱中,采黄花饲之。 百日羽丰,朝去暮来。经年后,忽与群雀俱来,哀鸣绕宝,数日乃去。 是夕有黄衣童子来,再拜谢曰:“吾西王母使者,往蓬莱过此,劫数遭厄,感君拯养爱护。今当受使南海,不得朝夕奉侍。” 流涕辞别,且以白玉环四枚遗宝曰:“令君子若孙位三公,洁白如此环。” 宝以世乱不仕。光武高之,赐号靖节先生。 震明经博学,无不穷究。诸儒称曰:“关西孔子杨伯起。” 常客居于湖,不答州郡礼命数十年,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 后有冠雀衔三鳣鱼,飞集讲堂前,都讲取鱼进曰:“蛇鳣者,卿大夫服之象也。数三者,法三台也。先生自此升矣。” 大将军邓骘闻其贤而辟之。 鲁恭又荐朝歌长虞诩有才略。 诩,字升卿,陈国武平人也。 祖父经,为郡县狱吏,案法平允,务存宽恕,每冬月上其状,恒流涕随之。 尝称曰:“东海于公高为里门,而其子定国卒至丞相。吾决狱六十年矣,虽不及于公,其庶几乎!子孙何必不为九卿邪?”故字诩曰升卿。 诩年十二,能通《尚书》。早孤,孝养祖母。县举顺孙,国相奇之,欲以为吏。 诩辞日:“祖母九十,非诩不养。”相乃止。后祖母终,服阙,辟太尉李修府,拜郎中。 后朝歌贼,宁季等数千人攻杀长吏,屯聚连年,州郡不能禁,乃以诩为朝歌长。 故旧皆吊诩曰:“得朝歌何衰!” 诩笑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 始至,谒河内太守马棱。棱勉之曰:“君儒者,当谋谟庙堂,反在朝歌邪?” 诩曰:“初除之日,士大夫皆见吊勉。以诩筹之,知其无能为也。 朝歌者,韩、魏之郊,背太行,临黄河,去敖仓百里,而青、冀之人流亡万数。 贼不知开仓招众,劫库兵,守城皋,断天下右臂,此不足忧也。 今其众新盛,难与争锋。兵不厌权,愿宽假辔策,勿令有所拘阂而已。” 及到官,设令三科以募求壮士,自掾史以下各举所知,其攻劫者为上,伤人偷盗者次之,带丧服而不事家业为下。 收得百余人,诩为之飨会,悉贳其罪,使入贼中,诱令劫掠,乃伏兵以待之,遂杀贼数百人。 又潜遣贫人能缝者,佣作贼衣,以采缝其裾为帜,有出市里者,吏辄禽之。 贼由是骇散,咸称神明。迁怀令。 元初乙卯二年,羌寇武都,邓太后以诩有将帅之略,迁武都太守。 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数十日。 诩乃令军中,使强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不能至,并兵急攻。 诩于是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退。 帝以庚申改元永宁,遣二使微行入蜀,体察吏治。 时李合为郡侯吏,遇之,出酒与饮,问二使曰:“君自京师来?”知二使者何日发。 二使大惊,问何知之。合曰:“天象有二使星入益部耳。” 二使归朝言之,召为侍中。 辛酉改元建光,诏举有道之士。 初,会稽上虞人魏伯阳,世袭簪裾,惟公不仕。博赡文词,通诸纬候,恬淡守素,道义是从。 出游句曲山,遇道士云:“自善忍国来,姓现名信然,师无常先生,受《无常丹经》、古文《金碧龙虎上经》。子好道,合当授。” 伯阳拜观之,深获妙旨。修真潜默,养志虚无,来从者甚众。 伯阳乃将汝南周燮、南阳冯良、虞巡入庐江山,见四峰特起,立四鼎作丹。 三年丹成,知周、冯心未尽诚,试之曰:“金丹虽成,当先试之。今试饴犬,犬即飞者,人方可服,若犬死,则不可服也。” 入山时,曾携一白犬自随。又有毒丹,转数未足,合和未至,服之暂死。 故伯阳便以毒丹与白犬,犬食之,即死。 伯阳乃谓弟子曰:“作丹惟恐不成,丹即成,而犬食之即死,乃未合神明之意耶?服之恐复如犬,奈何?” 弟子曰:“先生当服之否?” 伯阳曰:“吾背违世俗,委身岩谷,而修不就,亦耻生还,将与鬼为邻也!吾当服之。” 伯阳乃服丹,丹入口即死。弟子顾谓曰:“作丹欲长生,而服之即死,当奈何?” 独有巡忖曰:“吾师非凡人也,服丹而死,得无有意乎!”亦取服之,即仆地死。 周、冯相谓曰:“所以作丹者,求长生耳,今服之而死,焉用此为?若不服此,自可数十年在世间活也。” 遂不服,乃共出山,欲为伯阳及巡求市棺木。 二人去后,伯阳跃起,将神丹纳巡及白犬口中,须臾皆起,乃得仙道。 伯阳尝约《周易》,撰《参同契》三篇。复作《五相类》,补塞遗脱,继演丹经之玄奥。 青州从事徐景休,深通《易》理,初遇阴真人之授,性乐天真,嗜酒不辍,而怡然独醒。 伯阳往访,密以书质之。景休开讲渊微,更为高敞。 伯阳曰:“实吾师也。” 仍劝其勿饮为高。徐遂断酒,隐名而注其义,曰分笺注节解。 伯阳念周、冯具二棺入山为殓、失尸大恸之诚,乃俟伐木人来,作书寄谢,各与所着书一卷。 周、冯始大悔恨,自此闭户绝俗,矢心静悟。 尚书陈忠荐周、冯学行深纯,帝以羔币聘之,皆不欲就。 周燮之宗族劝之曰:“夫修德立行,所以教世也。君独守东岗之陂乎?” 燮曰:“夫智者,度时而动,动而不时,焉得亨乎!”遂与良自载诣县,称病而还。 壬戌,延光元年,邓太后崩,帝始亲政。 甲子三年,帝废太子保。太尉杨震上疏极谏,被贬而卒。 乙丑春,帝崩于叶。 阎后贪立幼年,定策立北乡侯懿,至冬薨。 中常侍等迎故太子即位,尽诛阎氏党类,迁太后于离宫。 周举劝司徒李合上疏,帝始朝太后。 诏改葬杨震,诸名士往送之。有大鸟高丈馀,集丧前,俯仰流涕,葬毕始去。咸谓震之灵焉。 丁卯,永建二年,诏征处士南阳樊英、河南张楷、江夏黄琼、广汉杨厚。惟楷不起,三人拜为议郎。 樊英有族姑云翘,少丧父母,善辟垆,日绩十八两,以供祖母、少妹。 年十三,遇一耸颧老叟,云是东海涉翁,谓云翘相具仙姿,禀彝孝友,当跻顿门道法。 遂授真境灵符宝箓,且嘱曰:“不可轻付匪类。汝祖汝妹虽亦名列青籍,功行未建,因缘在七百年后。” 言讫而去,云翘默修有得。 扬州刘纲,家世下邳。 少好道术,得委羽刘京所传,能檄召鬼神,禁制变化,潜修密证,人莫能知。 闻云翘之贤,乃媒聘为室。 后举入贤良科,仕为尚虞令,为政清静简易,无水旱疫毒鸷暴之伤,岁岁大丰。 暇日常与夫人校术,俱坐堂上,纲作火烧客碓屋,从东延至,夫人禁之即止,舍宇无恙。 庭中两桃树,夫妻各咒一株,使相斗击,良久,纲所咒者败走篱外。 纲吐唾盘中,即成鲤鱼,夫人唾盘中,成獭,往捕食鲤。 纲与夫人入四明山,路阻虎,纲禁之,虎伏不敢动,才过虎即去,夫人径前,虎以面向地,不敢仰视,夫人以绳系虎于卧床脚下。 纲每共试术,事事不胜。 及功满将升天,县厅侧先有大皂荚树,纲登树数丈,方能飞举。夫人平坐,冉冉如云气之升,同上碧霄而去。 英为夫人族子,奉事尽礼,稍得其传,能推步灾异,尝漱水救火。 与作雾张楷善,及英应诏,楷遂薄之。 英入都,帝待以师傅之礼,士大夫咸就请教。 未几,无疾而逝。 琼父黄香,事父母极谨,夏扇枕,冬温衾。 章和时,为尚书令,以寿终。 琼居职练达,数上疏,帝采纳之。 壬申,为阳嘉元年,立梁贵人为后。 明年,宣阳亭地拆八十二丈。帝引所举敦朴之士,使各对策,南郑李固为最。 固貌状有奇表,鼎角匿犀,足履龟文。少好学,尝易姓名,负笈从师。 一日偶行柳下,遇老人谓曰:“吾柳神九烈君也,上帝命掌柳汁,以染天下举子之衣,即得显达。 已染子之衣矣,得举,当以枣糕祀我,能使子获高位。” 固敬奉之,贵显宠渥。 丙子,改元永和。 丁丑夏,大旱,祷雨无应。 河南尹周畅,乃收葬洛阳城傍客死骸骨万馀,为立义冢,应时大雨,三农丰收。 议郎李固闻于朝,征为光禄勋。有女名爰支,少好善,服茯苓三十年。 后遇一道士,称是秦时石长生,教以化遁上尸解之法。 爰支得,授父,其后,父女皆无疾善终,人以为吉祥逝也。 郿人法真,体兼四业,学穷典舆。与汝南周畅、西蜀高恢为友。 恢治老子恬淡之道,不营世务,匿耀隐华,终身不入城市。 梁鸿初受业太学,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学毕,乃牧豕上林苑中。 曾误遗火,延及他舍。鸿乃寻访烧者,问其所亡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为少,鸿又以身居作,执勤不懈。 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于是始敬异焉,悉还其豕。 鸿不受而去,归乡里,执家慕其高节,多欲女之,鸿并绝不娶。 同县平陵孟氏,有女名光,状丑,择对不嫁。父母问其故,光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 鸿闻而聘之,及嫁,始以装饰入门。七日,而鸿不答。 妻乃下请,鸿曰:“吾欲裘褐之人,可与俱隐深山者尔。今乃衣绮缟,傅粉墨,岂鸿所愿哉?” 妻曰:“以观夫子之志耳。妾自有隐居之服。”乃更为四椎髻,布衣操作而前。 鸿大喜曰:“此真鸿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 居有顷,乃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织为业,咏诗书弹抚琴以自娱。 仰慕前世高士,而为四皓以来二十四人作颂。 因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章帝求之不得。 鸿易姓运期,名耀,字侯光,与妻居齐鲁之间。 又适吴,寓皋伯通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光为具食,举案齐眉。 伯通异之,方舍于家。 鸿实避外戚,潜闭着书十馀篇。 少与高恢善,隐于华阴山,及是思恢,作诗曰:“鸟嘤嘤兮友之期,念高子兮仆怀思,仆念恢兮爰集兹。” 鸿卒,嘱葬于吴,令光归扶风。 法真,博通内外之学,蹈老氏高踪,隐居不仕,号关西大儒。 扶风太守造访,真以辐巾相见。太守曰:“欲屈为功曹,光赞朝政可乎?” 真曰:“以明府折节,故敢相迎。若欲吏我,将在南山之南、北山之北矣!” 帝西巡,同郡田羽荐之,帝虚心欲致,前后四征不屈。 友人郭上称之曰:“真可谓百世之师者矣!” 庚辰五年,广陵有司奏神女上升。 女邢姓,曾师刘纲,能易形变化,隐现无方。 长适海陵杜氏,杜公不信道,恚怒之。 女时或理疾救人,有所请,杜恚益甚,讼之官,云:“妻奸妖,不理家务。” 官收女下狱,顷之,已从狱窗中飞出,众望之,转高入云中,留履一双在窗下。 奏闻,诏立庙祀之,赐号东陵圣母,远近士民祈祷立效。 常有青鸟在祭所,有失物者,乞问所在,鸟即飞集盗者屋上。由是路不拾遗,病者祷,鸟至则吉。 辛巳六年,后父,大将军梁商,病,遣人至海陵虔祀,青鸟不至。 未几,商薨,以后兄冀代之。 壬午,为汉安元年,帝选威望素着者为使,以杜乔、周举、周栩、冯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 初山图为立功行,自东南转入汝阴。闻有栾先生得道居蒙山,能诵龙峤经,乃入山追寻。 山中遇一真人,乘白鹿,张羽盖,佩青旄之节,侍从十馀玉女。图意是栾,再拜乞诀。 真人曰:“吾羡门子也。前有周义山恳问长生,予以万寿丹半颗与服。近遇中央黄老君,授大洞真经三十九篇。 旬日上诣太徵宫,受书为紫阳真人,治葛衍山、金庭、铜城。 子之名在丹台玉室,何忧不仙,而远涉江河,来登此山耶?不如及早归休。” 图问栾何在,真人曰:“合成甘露凝珠,复往尘世遨游,不居成都故乡,即在帝都洛下。” 图拜别,寻至蜀郡,不见。 因上逍遥山,见石室中肴核狼藉,丹灶浮烟,寻视悄无一人。 石壁上刻“汉安元年四月十八日会仙于此”十三字。 图跌足曰:“不意今日惟有仙真会此,步迟一顷矣!” 掀炉视之,犹有丹屑少许,刮而食之。 复留连半晌,遇一丈人,云是中山黄老,为子夙根既深,授以三清要诀。 令其冥目内视洞房,并见无央白元。 语毕,曳杖飞行而去,图径往洛阳访求栾巴。 巴不改姓名。原居蜀地内黄,初任临汝太守,亲贤爱民,为立生祠于临川山。 既任桂阳太守,兴学劝士,训课吏胥,定婚丧之礼。朝廷征入面奖,令与杜乔等巡行天下。 将起程,图来,与语相投,同往观察西南郡县。一路除残表善,吏民悦服。 至滇中赤晟山,上产五色灵芝,形势奇秀,二人潜避其中,养静数年。 后上帝降册栾君为青阳真人,图山为再同真人。 八使中惟张纲未之部,即埋轮于都亭,劾奏梁冀。 纲少负气节,居北平山读书,每夜见五色神灯,莫知其数,往来山头天柱峰。 一日,见一道者曰:“我张道陵也,与子同宗,故来告出处之术。” 纲迎拜求教,道陵曰:“凡人率性直行,邪僻难干,诡诈百出,终身忧辱,在乎顺理而已。子其静以待时,不患无美名也。” 纲谢教,自此常降斋头,讲究道学。其侍者皆称道陵曰真人。 未几,辞去。 真人立志行道,乃谓众曰:“昔禹平水,其益焚山泽,功垂万世。今地道失宁,妖厉不戒,吾徒无益,道功未修,奈何?近闻巴蜀沴气,为灾害于人,当速除之!” 遂登西城山,筑坛墠,以降五帝,感太上,屡附授经箓。于是能分形示化、出入水火之妙矣。 其时西城房陵间有白虎神,好饮人血,每岁其乡以人往祭。真人闻之,召戒虎神,其患遂息。 又有人告梓州有大蛇,鸣则山谷震动,时嘘毒气如雾,数里外人中之辄死。真人亦以法禁之,不复为害。 由是远近来归者以千数。 其九鼎大要,惟付王长。 后得一徒曰赵升,楚人,举动如愚。真人颇悦其诚,乃七次试之。 初到门不许相见,使辱骂之,四十馀日,露宿不去,乃收之。 遣于草中守稻驱兽,暮夜一美女诈言远行过此寄宿,与升接床。明日称足痛,留数日,颇以姿容调升,升终不失正道。 有遗金数十余饼,升趋而不顾。 入山伐薪,三虎交搏之,持其衣服,但不伤。 升不恐怖,颜色自若,谓虎曰:“我道士也,少不履非,故远来求师学道,汝何以尔?岂非山鬼使汝来试也?汝不须尔。”虎乃去。 使升入市买谦,已付值讫,而物主诬言未得值,升即舍去,不与争论。解其衣服,卖之于他交,更买而归,亦不说之。 别守田谷,有一人来乞食,衣不蔽形,身生癫疮,臭恶异常,升怜而不憎,即解衣衣之,以已粮为食。 真人登云台山绝顶,岩有桃树大如臂,生石壁上,临不测之谷,语诸弟子曰:“有能得此桃实者,当付以道要。” 于时俯而窥者二百许人,皆战栗却退,还谢不能。 升忖曰:“神之所护,何险之有?”乃从上自掷,正得树上,足不蹉失。 取桃满怀,而石壁峻峭,无从攀援,不能复上,以桃一一掷上,得二百余枚。 真人赐诸弟子各一,自食其一,留一以待升,乃临谷伸手接升。 众见真人臂不加长,如掇一二尺物,忽然引手,升已得还,以所馀桃与食。 真人曰:“升犹能正心,自投桃上,不致蹉跌。吾试自投,当得桃否?” 众谏不可,升、长不言。真人遂投下,不知所在,四面壁立,漫不见底,莫不惊咄。 升、长相谓曰:“师犹父也,吾心何安?” 俱自掷谷中,正堕师前,见陵坐局脚玉床斗帐中,笑谓曰:“知汝二人当来。”遂止谷中,授以道要。 众见三人不起,各散去。 真人每出游行,必与张纲相会。 纲欲从之学道,真人曰:“子特具正气,而无仙骨,且取人间爵禄,维持汉室可也。” 第78章 奉敕命施法降魔 寓长安说价卖药 真人复次葛山、秦中、昌利、隶上、涌泉、真多、北斗、稠粳、渠亭诸山,修九真之法。 俄与王、赵同还鹤鸣。 汉安,壬午元宵,真人在山睡觉,忽闻鸾佩珊珊,天乐隐隐,香花覆地,紫云满空。 瞪目东瞻,见素车一乘,驾五白龙,旌旗仪卫甚盛。 车中一神人,容若冰玉,手执五明宝扇,顶负八景圆光,身六丈馀,神光照人,不可正视。 车前一人敕曰:“子勿惊怖,即太上老君也。” 道陵礼拜,老君曰:“今岁四月十八日,会群仙于蜀之逍遥山石室,讲究大丹宗旨。 知子好道,但功行未敷,故未可引会。吾昔为尹喜说经,今命汝普度含灵。 近日蜀中有六天鬼神,枉暴生民,深为痛悯。 吾当于此建立二十四治,分命仙曹主掌,世人罪福死生,必经多劫。 能职司六天,稽核血食鬼神,率据其所,使昼夜各分,人鬼有别,以福生灵。 子为吾治之,则功业无量,名着丹台矣!” 乃授以正一盟威秘箓、三清诸品经九百三十卷,符箓丹经七十二卷。 次授三五斩邪雌雄剑二口、阳平治都功玉印一枚、鱼鬣衣、二仪交泰冠、通天玉简、方裾朱履一副,且曰:“与卿千日为期,会于阆苑。” 言毕,冉冉升去。 真人叩头领受,日昧秘文,按法行修百日。内顾五脏,外集三万六千神。 又感玉女,教以吐纳清和之气,摄伏邪精。 行箓中三步九迹,交乾履斗之道,即魁罡七元,随其所指,隐遁出没,皆得自然。 时有八部鬼帅,各领鬼兵动亿万数,周行人间:刘元达行杂病,张元伯行瘟病,赵公明行下痢,钟子季行疮肿。 史文业行寒疟,范巨卿行酸痛,姚公伯行五毒,李公仲行狂魅赤眼。 有鬼城鬼市,嘑毒啸祸,暴杀万民,枉夭无数。 真人遵老君诰命,佩盟威秘箓,于癸未二年七月一日,往登青城山,置琉璃高坐。 左供大道元始天尊宝号,右置三千六部诸经。 立十绝灵幡、周匝法席,鸣钟叩磬,布龙虎神兵。 鬼帅闻之,率众鬼持兵刃矢石来攻。 真人举手一指,化一大莲花拒之。 鬼众持火千馀炬来,复指之,鬼反自烧,遥谓真人曰:“师住峨眉,何为来侵夺吾居处?” 真人曰:“汝等残害生灵,奉老君之命,故来伐汝,摈之西方不毛之地。” 元达等乃会鬼兵各千万众,精刃犀甲,上山围绕。 真人以丹笔书空,遥画一阵,众鬼皆仆,八帅俯首求恕,以丹笔倒书之,复苏。 真人呼曰:“汝等自今,速当远避,勿复行病人间。如违,即当诛之,无留种类!” 鬼王曰:“降灾下民,本自隶我,奈何尽夺?愿分一半。” 真人不许,叱出之。 鬼王不服,次日复会六天魔王,率兵百万,再来环攻。 长曰:“鬼甚众,不可当。” 真人曰:“子勿惊怖,吾能却之!” 复以丹笔一画,众鬼皆死。惟六魔王仆地,叩头求生。 真人不顾,复以丹笔一裁,此山遂分为二。 六魔欲度不能,始大声哀号,云:“愿去西方婆罗之国居止,不敢复来生乱也。” 真人乃许,复倒笔再画,八帅六魔群鬼悉起。 真人命长肩一大石,为桥度之。群鬼摄服。 时真人虽摄伏鬼众,更欲尽制其心,谓之曰:“汝等既欲与吾分民,当与汝辈各尽法力以分胜负。” 元达等曰:“惟命是听。” 真人投身入大火中,即足履青莲而出,鬼帅投身,为火所烧 真人入木,身度木外,木即随合,鬼帅不能。真人入水,身乘黄龙,鬼帅入水,为水所溺。 真人以身入石入铁,皆透贯而出。鬼帅才入石一寸,入铁半寸。 真人咒神符一道,左手指之鬼毙,右手指之复生。鬼帅亦书一符,左右指之,众若不觉。 元达等化八大虎奔攫,真人化二狮子逐之,奔走无地。 鬼帅又化八天龙欲来擒师,真人再化金翅鹏飞啄龙睛,其龙遁去。 复化作大神,聂最震吼,双持大挝,欲击真人。 真人化金刚,身长七十二万丈,广五十二万围,戴大冠,负圆光,踏莲花宝台,具十二种无量相,一杵一拳一拟,大神退走。 鬼帅等腾身十二丈即坠,真人腾空高百余丈,上无所攀,下无所乘。 鬼帅作云五色,昏暗天地,不见光明。真人化五色瑞日,焱光辉灼,云即流散。 鬼帅技穷归营,真人化一大石,可重千余斤,以藕丝悬之,褊满鬼帅营上,令二鼠争喷其丝,欲压杀其众。 鬼帅欲走,不得出营,乃同声哀告,请受约束,乞生远去。 真人遂命五方八部六天鬼神,俱会盟于青城山黄帝坛下,使人处阳明,鬼处幽暗,誓曰:“自今以往,天地交,日月合,汝若复出,吾即诛汝!” 悉破毁其城市,命六天鬼王归于北酆,八部鬼帅窜于西城。 众鬼犹踏蹰不去,真人口敕神符一道,飞上层霄,须臾风雨雷火刃锋毕至,群鬼灭影而走。 自此,妖厉衰息。 真人乃立二十四治,复增置四治,以应二十八宿。 正气下通,以六十甲子生人入属各治,每治立仙官、阴官及祭酒之曹分司之。 其诚敬忠孝、积功累行者,仙官录其善。其悖逆奸贪、恣肆狠戾者,阴官纪其罪。 由是善恶之报,捷如影响,蜀民感化。 更定三十六靖庐、七十二福地、三百六十名山品秩,各置神司守。 真人还至苍溪云台山,谓长曰:“此山乃吾成功飞腾之地。” 遂卜居焉,潜修九还七返之功。 一日,复聆昔日鸾佩仙乐之音,真人整衣叩伏,见老君侍卫森罗,于云中徘徊不下。 真人再拜泣曰:“臣夙承宝荫,亲授秘文,乃奉天威,战鬼行化,功成退居于此。今飚驾再至,不获下降,意者大道离臣,臣其为尸败乎?” 老君命使者告曰:“卿之功业,合得九真上仙。吾昔使子入蜀,但区别人鬼,以布清静之化。 而卿杀鬼太多,又擅兴风雨,役使鬼神,驱驰星斗,震荡山川,阴景翳昼,杀气秽空,此非大道好生之意。 上帝责子之过,所以吾不欲近子也。 且居世间,勤行修谢日月星宿、气候阴阳本命使者。 谢过之后,更修三千六百日,吾待子于八景宫中。” 言讫,圣驾遂去。 真人谨依告文,与长迁鹤鸣山,谓曰:“阳山有白气,必妖也。当往治之。” 行值十二神女于山前,姿态妖艳,因诘其由,神女答曰:妾等实土地阴灵也。 真人问:“此地有咸泉何在?” 曰:“前有大湫,毒龙伏处其中。” 真人以法召之,不出,遂书一符,化为金翅凤,向湫上盘旋。毒龙惊畏,舍潭而去,湫旋涸竭。 真人插剑直下成井,遂复咸泉。 金翅凤泊於南山之上,后人呼为凤凰台,乌雀至今不敢栖其上。 神女各捧一玉环来献曰:“妾等愿奉箕帚。” 真人受其环,以手抚之,十二环合为一枚,谓曰:“吾投此环于井,能下得之者,应吾夙命,如其请也。” 神女竞解衣而入,争取玉环。 真人遂掩之,盟曰:“永作井神,勿得复出,免为生人之患。” 真人方治咸泉,道逢猎者,教以勿行杀业,授其汲咸泉煮盐之法。 其井深五百四十尺,阔一丈,日得咸泉四十余函,其利甚博。 真人遂指西北山上曰:“此处可以筑城。” 又指城南下曰:“此处川岳相朝,可建福庭。” 后人感真人之言,因而立祠,至今崇奉祈梼不绝。 真人领升、长往板中居,一日思神之际,谓二子曰:“吾向取神女衣,深虑神女复取之,出为人害。” 遂再诣其所,取衣藏於高峰石室中,劫地神守护,即焰阳洞也。 彼方之民,至今不惧神女之害,而获咸井之利。 后以真人之讳旌其事,今陵州是也。蜀中盐池,皆於其傍立清河府君之祠,崇奉祈祷不绝。 真人过宋江,察江中有妖,乃书大山篆符,以石为函,锢而镇之,妖遂绝。 每水涸,人犹见函外之文,摹归供养,可屏恶邪。 真人复居主簿山,神人夜献玉璧。居本竹山,众真降授灵宝经。 尝率弟子历游蒙、秦山、渠亭山诸处,重修十二年,复还鹤鸣。 一日正午,忽见一人朱衣青襟,曳履执板;一人黑帻玄衣,佩剑捧一玉函,从朱衣使者,进曰:“奉上清真符,召真人游阆苑。” 须臾东北有十四人,皆龙虎鸾鹤,龟鳞鱼马之骑,执节持幢,前后从引,千乘万骑,狮子辟邪,天丁甲卒,无鞅骑吏,来迎真人。 次有黑龙驾一紫舆,玉女二人,引真人登车。 旋踵至一阙前,榜云拟太玄都正一真人阙。 真人既至,群仙礼谒。 良久,二黑衣吏持天符佩剑,执图籍而至,上云超度先祖之籍,即皆上朱陵府矣。 真人视事讫,领弟子居渠亭山石室中,调太真之气。 一日,二青童又引群仙来,皆朱衣绛节,前导曰:“老君至矣!” 仰见一人身坐玉局,素发朱颜,项负圆光。旁有二从者,年可二十许,或曰:“此子房、子渊也。” 坐顷,乃引青车一辆,别遣二人翼真人登车,腾空而上。 至一殿前,金阶玉砌,或谓真人曰:“将朝太上元始天尊也。” 真人整衣趋进,望见殿上圆光照人,不可正视。 移时,殿上敕青童谕真人以“正一盟威”之法,世世宣布,为人间天师。 封真人为太玄都正一平炁大法师,敕还人间劝度。又密谕以飞升之期。 真人受命,复返渠亭赤石崖舍,出三天正一秘法,付长、升于漓沅山中敷演,建说经台。 次还阳平山,以飞仙轻举之法,付嗣师灵真,仍至鹤鸣山修炼。 雍夫人与子女,静居阳平,修三元默朝之道,积年累有感应。 真人初得黄帝龙虎中丹,至是分与眷属服之,皆能分形散影,坐在立亡。 真人自鄱阳入嵩山,得隐书制命大法,亦付子女,能策召鬼神。 时海内纷扰,真人入蜀,率身行教。 夫人独游江表,年五十方自修大道,二十馀年内丹始成,术用精妙,犹以为未足。 越二年,复入蜀,居阳平,化炼金液还丹。依太一元君所授黄帝之法,积年丹成,变形飞跃,道化甚行,远近钦奉。 遂于山趾化一泉,使礼谒之人盥沐,然后诣坛靖,曰解秽泉。 山有三重,以象三境。其前有阳池,即老君游宴之所。 后有登真洞,与青城、峨眉、青衣、西玄诸山洞府相近,故为群化之首。 时长子衡娶媳卢氏,次子权娶媳王氏。 长女文姬,适陈州袁公之子,家世好道,成婚最久,夫人传以真道,后白日携五子升天。 次女文光,向得母道,许为广陵王妃,光以所封有犯父讳,先于家不食数月,嫁入王府三日,即于殿上飞去。 三女贤姬为燕王妃,劝王修真不从,即乃飞升。 四女芳芝多得道术,适魏公第三子,为夫故犯父讳,于宅后升去。 张纲受真人法语,初举孝廉,既为议郎,以刚直自持,权贵畏惮。 条陈梁冀无君十五事,冀欲害纲,以为广陵太守。 时多寇乱,纲单车诣贼垒,至诚喻之,皆泣下愿降。 周举巡并州,时清明有龙火之禁,举遗书于介子推庙云:“寒食一月,老少甚不堪,今则三日可也。” 自后俗从其令。 甲申改元建康,八月帝崩。 太子炳即位,梁太后临朝。 明年为永嘉元年,正月帝崩,诏立渤海王缵,委政宰辅李固。 丙戌,建元本初。是夏,梁书使左右置毒饼中,进帝而崩。策免李固,迎蠡吾侯志即位。 丁亥,改元建和。杜乔为太尉,朝野倚望。冀诬李、杜,时妖贼交通,逮下狱死。 庚寅,改元和平。辛卯,又改元嘉。 是冬,帝感寒疾,发热不止。太医调治无效,广征良医,传驿赴京。 有举长沙太守张机深达轩岐,克期召入。病经十七日,机诊视曰:“正伤寒也。” 拟投一剂,品味辄以两计,密覆得汗如雨,及旦身凉,留机为侍中。 初得阳励公之传,见朝政日非,叹曰:“君疾可愈,国病难医!” 遂挂冠遁去,隐少室山,着《金匮》、《玉函》诸书。 阳励复来引去。 霸陵韩康,少明医道,就治者甚众。 康隐名姓,常采药名山,卖于长安,市价不说二,三十馀年,治者辄愈。 一女子疑其神效,怒其守价,谓之曰:“君是韩伯休耶,乃口不二价?” 康叹曰:“吾欲避名,今区区女子皆知有我,何用药为!”遂遁入南山。 博士公车,征不至,帝闻其名,以玄安车聘之。 康佯诺,自乘柴车,冒晨先发。 亭长以韩征君过此,方发人牛修治道桥。 及见康幅巾柴车至,以为田叟,夺其驾牛,康即释驾。 有顷,使者至,知之,欲杀亭长。 康曰:“老子与之,非夺也,亭长何罪?”乃止。 明日,康从中路逸去。 邺人台佟,曾为侍中,退隐武安山中峰,则穴而居,采药。 魏郡刺史执枣栗为贽见曰:“居身甚苦,如何?” 佟曰:“幸得保终正性,存神养和,不屏营于世事,恬泊自得,不苦也。如明使君绥抚牧养,夕惕匪忒,反不苦耶?” 刺史大叹而去。 扶风丘?,少有大材,傲世不与俗人为伍。 郡守召,始见曰:“明府欲臣诉耶?友诉耶?师诉耶?尊宠极于功曹,荣禄已于孝廉,皆?所不用也。” 郡守遂不敢屈。 韩康喜二人高行,每与之游。至是康独至桂阳马岭山,求见苏仙公。 帝闻咸武乐长治有道,征至,问其所学,对曰:“我无他,惟乐天下长治而已。” 帝嘉其意,授中书侍郎。 每自言为戴孟,偶游王屋山,遇四人,问其姓氏,乃毛伯道、刘道恭、谢稚坚、张兆期也。 四人请问出处,孟曰:“我实武帝时为侍中,本姓燕,名济。 入华阴山,太白真人授我玉佩金珰经、石精金光符,修之,住世不老。 与郭子华、张季达、赵叔期、山世远辈游处。” 四人讶而跪曰:“叔期,吾等之师,尝言及道翁与东郡郭公琼、泰山张巨君、陇西山公图为友,闻名久矣,但未聆教尊行耳。我师今在此山,道翁欲会否?” 孟欣然前行,将至洞口,叔期已迎门呼笑,相携入洞。 叔期名斯东,少耽道术,遇卜算子郭子华,谓曰:“欲入天门,须修三关,存朱衣,正昆仑。” 叔期请其要旨,因与素书一卷,是胎精中记。 叔期拜受修之,略得其旨。复受教于邯郸张先生,挹日月之景,服九云明镜之华,遂得道。 其所存明镜,非世间常物也。 第79章 赵威伯楫脯款友 钟离权灯引逢师 后入句曲华阳大内为保命丞,初平间,在王屋得此四人为徒。 今见戴孟,因出河图示之,内有云:“吴楚多有得见太平者。” 乃语诸弟子曰:“此语不虚,此验不久。吾将避入此地矣。” 设山肴数色,共酌兰浆。 豪谈既久,叔期素善啸,酒酣鼓掌啸歌,声若冲飙之搏击长林,众鸟群鸣天际。 须臾,归云四集,零雨其蒙。 相聚数日,孟别去不复归朝,南游中岳,后得师李先生,受步七元之法,道德弥高。 叔期欲南行,因改名昞,以神丹之方传与四徒。 欲践实地行去,买舟乘之,舟人不许,乃张盖坐舟中,长啸呼风,乱流而渡,舟人始惊服。 游至东阳,遇张巨君,过舟叙谈。 为乏酒肴具供,遂与舟子借楫,解囊取瓢,便酌河水为酒,削木楫为脯,招舟子共享,三人皆得醉饱。 少顷视之,楫则犹是也。 昞担囊就陆,别去。至长江渡头,求船不得,布席于水,如驾帆焉。 须臾登南岸,择居赤山。 其时深秋木落,风劲草枯。见此萧条风景,叹曰:“吾闻春色先归江南,今小春天气,一阳将回,守不能先时而至耶?” 对枯树咒之,即生花蕊,满山仙李碧桃,白梅红杏,烂熳如艳阳时候。 附近多强人、猛兽,昞以气禁法治之,禁人人不能起,禁虎则伏地低头,咸如絷缚者。 于是一方敬服之。 毛、刘、谢、张同在王屋三十余年,得受丹方,共修逾年。 丹成,伯道先服即死,道恭服之亦死,稚坚、兆期不敢再服,弃药而归。 未出山,忽见伯道、道恭各乘白鹿在山头,有众仙童执节侍从。 二人悲愕悔谢,伯道不顾而起,道恭授以服茯苓方。 谢、张闻魏伯阳有周、冯二徒,始因信道不真,其后研究《参同契》,励志自修,终得出世。 谢、张欲购此书,闻青州徐从事能注其义,东行访求不值,有谓:“与魏公去游会稽矣。” 二人复往南寻之。 伯阳归故乡,遇同郡淳于叔通,喜其灵慧,以《参同契》与观。 叔通读而赞曰:“其说似解《周易》,实假爻象以论作丹之意,公诚为万古丹中王也。” 伯阳曰:“修丹与天地造化同途,故托言之耳。” 更传以口诀,往邀从事,相将入绿萝山,桃源深处作炼。 道成出游,路遇谢、张。魏公知其来意,令叔通注五相类之义授之,三人携手而去。 谢、张探得其旨,发愤苦修,始得度世。 会见毛伯道,问以不顾之意,曰:“此季子激余子之术。不然,汝又生退悔。” 二人谢服。 刘道恭既得道,志愿高大,改名道伟,复入嶓冢精修,积二十年,遇宛丘先生来,拜求其道。 先生试之,将一大石约重万斤,以一白发系而悬之,使卧于其下。 道伟神色无异,心安体悦。 又十二年,先生复来,赐服轻举神丹,带升天界,谓曰:“凡升天者,必先谒三天大法天师,然后上朝玉帝。” 于是同诣正一真人阙。 天师闻与宛丘同来,即出相见。明日引入仙班,朝见上帝。 天师即道陵也,于桓帝永兴元年自蜀还至蕲春玉台山,与王赵修炼辟瘟神丹,救此一方疫者。 又于平盖山合九华大药,分饵诸弟子。 真人在蜀,常与鬼谷先生交游,闻先生有山洞在近,南游余汗访之。 至仙岩,上有二十四岩,岩石灵奇,多窗牖、几榻、禽鸟之状。 真人幽赏未已,先生率诸徒迎邀。 其洞杳晦,入必以烛,真人呵神灯照之。周四五里,可容数千人。 旁有一洞,洞口狭小,迤逦见林木室庐,俨然如村落。上有苏秦台、张仪井诸胜。 真人叹美,先生曰:“此去有座灵山,非道高德厚者不克居也。” 真人即求引去。 既至,但见两石对峙,如龙腾虎踞之状。真人登山之巅,探深洞,得异书皆云文丹篆。 鬼谷读之,内有云:“此上清宫福地,世为张道陵所居。” 鬼谷贺之曰:“非真人何能当此!” 忽山腰一人步至,大呼曰:“谁窥我山洞,将占夺乎?” 鬼谷笑曰:“藐姑何太轻人耶?” 姑本居北方,每来游此。 其山突起,豗然如象,故名象山,中有良田清地,无异平野。 姑爱之,尝修炼于此。 姑曰:“天台三子称托生东海为王方平,吾女徒麻姑游行蓬岛西回,因见其意气,结为兄妹,常作伴出游,经年不返。 今去已久,待回时便归旧庐。 数日前,已有神人降言:‘有真人眷属来居。左右五百里,散仙不可亲傍。’ 恐真人不时俯临,侍从人员、车马龙虎众多,传呼惊叫,各不宁静,故将舍此而去。” 二真谢别。 道陵即迁眷属东居余汗龙虎山中,诸徒散居附近。 真人谓:“我自静,物能扰我耶?” 于乙未永寿元年正月七日五更之初,长、升见一人驾云大呼曰:“道陵功行已就,将授秘箓。” 言讫,老君驾龙舆至,命真人乘白鹤同往蜀之成都。 老君降舆,地涌玉局而坐,谓曰:“子既为保举度师,所授三百人道法,惟三人系代行治。” 真人请示,老君指曰:“张申、王升、李忠也。” 真人即招出拜见,同聆妙义。 老君重演正一盟威之旨,说《北斗延生经》、《南斗长生经》,然后升舆回驾。 真人悉以经箓玄秘授三子。 欲显神迹,乃于云母台西北半崖间,举身跃入石壁,自崖顶而出,因成二洞。 今崖半曰峻仙洞,崖上曰平仙洞。 时南阳徐道季少住鹄鸟山,静悟真道,数年不懈。 真人怜其诚,往谓曰:“夫学道者,当当巾天青,咏大历,跖双白,徊二赤,此五神道之秘事也。大历者,三皇文是也。” 道季遵修之,后竟成道。 明年九月九日,真人游巴西赤城渠亭山,上帝遣使者持玉册,授“正一真人”之号,谕以行当飞升。 真人乃以盟威都功等诸品秘箓及老君所授三洞经箓、斩邪二剑、玉册、玉印授长子衡,戒之曰:“吾遇太上亲传至道,此文总统三五、步罡、正一之枢要,世世一子继吾道脉,不得妄传。” 谓长、升曰:“吾有余丹,可分食之,当随吾上升。” 亭午,群仙仪从毕至,玉女引雍夫人与真人乘黑龙紫舆,天乐拥道,王、赵侍于驾旁,白日升天。 云台峰上,拜跪而送者万数。 真人在人间一百二十三岁,时丙申二年秋也。 真人证位三天辅元大法天师,夫人为上真东岳夫人。 嗣师衡袭教居阳平山,精修至道,不与物接,岁以经箓授弟子,克彰正一之道,言约理明,化及西南诸夷,远近景从。 是岁,南匈奴左薁鞬台耆、且渠伯德等反,寇美稷;东羌复举种应之。 安定属国都尉敦煌张奂初到职,壁中唯有二百许人,闻之,即勒兵而出。 军吏以为力不敌,叩头争止之,奂不听,遂进屯长城,收集兵士。 遣将王卫招诱东羌,因据龟兹县,使南匈奴不得交通。 东羌诸豪遂相率与奂共击薁鞬等,破之。伯德惶恐,将其众降,郡界以宁。 羌豪遗奂马二十匹,金鐻八枚。 奂于诸羌前以酒酹地曰:“使马如羊,不以入厩;使金如粟,不以入怀。” 悉以还之。 前此八都尉率好财货,为羌所患苦。及奂正身洁己,无不悦服,威化大行。 丙申二年。 泰山琅琊贼公孙举、东郭窦等聚众三万,寇青、兖、徐三州,破坏郡县。 连年讨之,不能克。尚书选能治剧者,以司徒掾颍川韩韶为嬴长。 贼闻其贤,相戒不入嬴境。 馀县流民万馀户入县界,韶开仓赈之,主者争谓不可。韶曰:“长活沟壑之人,而以此伏罪,含笑入地矣。” 太守素知韶名德,竟无所坐。韶与同郡荀淑、钟皓、陈寔皆尝为县长,所至以德政称,时人谓之“颍川四长”。 丁酉三年,西蕃入寇,本羌属,凡百余种,散处河湟、江岷间,为汉之患。 中郎将钟离简举弟权奇才神勇,征拜为大将,命征吐蕃。 其先雍州渭城人,父章,于元初中为征北胡有功,封燕台侯,作宦云中。 诞生权时,白昼有一长人,云是“上古黄神氏,当托生于此。”大踏步入卧房。 见异光数丈若烈火,侍卫皆惊。其日乃四月十五。 生下不声、不哭、不食,至第七日,跃然而起曰:“身游紫府,名书玉清。”其音如钟。 生得口方额广,乳远臂垂,状如三岁儿。章爱护若罕世之珍。 初,东园公以为易号游行,无补于世,矢志广立功行,必须受胎入俗,本真不混为上耳,乃托生于青州为王氏子。 六月十五日将产时,紫气烛天,光华半壁。 生有奇表,幼慕真风,取名诚,字玄甫。闻诞时异采,道号东华子。 适金母往会木公,号曰白云上真。见玄甫,异之曰:“天生谪仙人也。” 遂引之入室,授老子之青符玉篆、金科灵文、大丹秘诀、周天火候。 东华拳拳服膺,三年精心,尽得其妙。退居于昆仑之左烟霞洞,颐神养浩。 久之,结庵自居,篆额曰“东华观”。韬光晦迹,复徙代州五台山之阳。 在人间二百余岁,殊无衰老之容。 开阐玄宗,发挥妙蕴,阴功济物,玄德动天,天真赐号东华帝君,既号紫府少阳君。 因见祥光发于至近,出山至燕台侯府,索儿相视,叹曰:“特缘未至也。”拂袖别去。 此儿自幼知识轻重,因名权。及壮,脸如丹涂,俊目美髯,身长八尺,仕为谏议大夫。 兄简自知不及,逊袭为侯。至是荐之为将,奉诏北征。 梁冀忌之,发羸卒二万,权怒不欲行。恐迟君命,怏怏而去。 才至,羌人乘夜劫营,军士尽散,权独骑奔山谷迷道,深林有灯光透出。 近视之,一胡僧鬅头拂额,体挂草衣,垂头趺坐于灯下。 权牵马,叉手告以失利之故。 僧起身携权引行数里,至一村庄,指曰:“此少阳君成道处,可息于此。”遂揖别。 权未敢惊动庄中,屏息立俟。 良久,闻人语云:“此必碧眼胡僧饶舌也。” 权侧目视之,一老人披白鹿裘,扶青藜杖,抗声而前曰:“来者非汉将钟离权耶?” 权应曰:“是。” 老人曰:“汝何不寄宿山僧之所,而顾衰朽?” 权大惊,知是异人,是时方脱虎狼之穴,邂有鸾鹤之思,即伏拜哀求度世之方。 老人不吝,慨受以长生真诀及金丹火候、青龙剑法,令退去。 权拜受,请问姓氏,老人辞以再会方知。 及问山僧之名,老人曰:“黄龙诲机也。” 权告辞出门,回顾庄居,忽不见。 权念兄简在朝,恐为己得罪,乃奔回洛阳,潜入兄府,泣诉以兵散败回。 简慰曰:“休矣。今梁氏肆恶,朝政日紊,我久不欲立于乱邦。弃此微禄,若残羹耳。” 遂同权洁身避入华山三峰。权以所得之道,授兄参悟,自改名觉,字寂道,号和谷子。 乃束双髽髻,衣槲叶,自称“天下都散汉”。 东游泰山,遇华阳茅真人入朝东岳,伏道拜迎,求其道要。 茅君扶起见载,至山宴饮,谓之曰:“子之根气深厚,非比凡流,何愁真道难得?” 茅君即以李真多所授太乙刀圭火符之诀出传,谓之曰:“学仙者以阳气为主,子当号为正阳。” 及闻上仙王君在山,因请一见,即是山庄老人。 玄甫复传以贞元永命之秘,于是洞晓玄玄。 退而云游至鲁,居邹城年余,入崆峒谒见老君,赐号曰云房,出丹药食之。 后于紫金峰会见四皓,始知本师是东园公,诲机是夏黄公所化也。 四皓各奉以玉匣秘藏真诀。 云房归华山,见兄简所授真诀炼就,遂共服金丹,便能升天入地。 云房常于晋州羊角山驻足,欲以道德度世,遍访有缘。 时四皓复聚一处,为禅为真,游行江淮之间。 有淮南华子期,觑四人貌服奇古,必是神人,窃尾其后,直至闽地汉兴山中。 东、夏二公同绮里飞升天柱大王峰,往会司命魏真君。 邀入玉清洞筵宴,谈及各处风景,真君亦欲遨游尘寰。 子期乘舟里独留山岩,奔往哀求其道,愿拜为师。 先生曰:“我辈行踪无定,聚散不常,从往何处去?我怜汝有心,来意诚笃。 授汝隐仙灵宝方,一曰伊洛飞龟秩,二曰伯禹正机,三曰平衡方。此皆修道之阶梯,汝且奉之,终当度世。” 少顷,三皓至,子期避去。 先生复游檇李,爱东门朝市,遂留寓数年,三皓已自他适。 子期遂于汉兴山洞依方修炼,果能日以还少,一日能行五百里,力举千斤,一岁十二易其形,十易其皮。 后复遇先生,因茹芝归山,复服以成丹,携之仙去。 初,魏子骞别大鱼姬,同张湛暂游人间。 商所向之处,张君常于邯郸寄足,因劝魏君北游。 魏君欲托体以为行乐,张君曰:“愿从。” 至巨鹿南山,有一殷姓贵豪,好善积德,暮年无子,行善之心愈笃。 魏君于是降投其家。 殷母有孕,临期产下一儿,便开目视母大笑。 母怖惧,以为怪,欲弃而不育。 邻家张母亦怀孕,将产,梦有大冠、赤帻数人守护殷家儿,言:“司命君偶来降此,汝能谕彼善抚无害,后日当报汝恩,使汝子木羽得仙。” 邻母至明,即往殷家探视产妇,告其所以,殷翁夫妇即爱养如珍宝,取名司命。 未几,邻母亦产一儿,遂字为木羽。 司命年十五,殷翁急欲延嗣,即与之婚配近处秦氏之女。 明年,双生二子。 一旦,有车马来迎,司命登堂拜别父母,曰:“儿闽中魏真君也。为翁仁厚,故来假馆。 盛蒙恩养十六年,无以为报,特广衍翁之嗣续耳。儿去后,慎勿悲念,只以二小子为顾可也。” 谓秦氏曰:“卿有仙骨,可随归玉清。”令同坐乘舆。 殷翁、殷母涕泣送别。 司命过邻家,呼曰:“木羽来为我御!”木羽即张湛也,遂俱去。 邻母孤穷,常悲怨。 张君暗令鹳雀旦旦衔二尺鱼一尾,置母户上。 母自此有赖,日食其半,留其余以供明日,常积而卖之,或易薪米度日。 司命君归晤大鱼姬,言:“梁冀谋陷忠良,朝臣咸畏其荼毒。” 姬曰:“予必有以报之,少为汉家泄忿!” 第80章 见机智士甘肥遁 救旱龙神受大屯 时有相士万皆春,曾学术于金城羊公,善观气色。 偶游都门,望见梁贼退朝,拍手曰:“死期近矣!” 左右执欲杀之,皆春请俟三日,冀令拘于耳房。 时已亥延熹二年。 帝与中常侍单超等定议诛冀,冀惊慌。 正食鱼鲊,欲启口,忽骨刺于喉,呕血而死。其妻寿、诸子无措,皆自杀。 众集问皆春何知,嘻嘻不答而去。 诏以黄琼为太尉,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稚、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着,颍川李昙。 帝悉以安车、玄纁备礼征之,皆不至。 东海王远,顺帝朝举孝廉,除郎中,稍加至中散大夫,博学五经,兼明天文、图谶、河洛之要,逆知天下盛衰之期,九州吉凶之事。 见汉室将颓,乃隐归遨游。 桓帝闻其名,遣使连征,不出。后使郡国逼载,以诣京师。 问之,方平低头闭口,不肯答诏,乃题四百余字于宫门上,皆纪将来之事。 帝恶之,使人削之,外字适去,内字复见,墨皆彻入木里,削之愈分明。 时冀虽诛,权势专属宦官,方平见时势皆非,复遁去,遍召不见。 黄琼有女名景华,幼耽仙道,常密修至要,不愿字人。 后师韩终,得受岷山丹方,修而服之。常合药以益父寿,至是先期尸解。 甲辰春,琼卒,尸香透木,始知其在家道士也。 名士会葬者七千人。 帝以杨秉为太尉,乙巳,秉卒,以刘宠为太尉。 是秋,征刘宽为尚书令,怒不行色,口无疾言,好行阴德,尝拯贫困。 有青谷先生者,降于寝室,言能修行九息服气之道,起炼炉火大丹服之,因授宽以杖代尸解之法。 居宽家数日辞去,入太华山。 后宽出守南阳,凡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示辱而已。历典三郡,咸称仁君。 帝幸竟陵,过云梦,临沔水,百姓莫不观者,有老父独耕不辍。 尚书郎张温下道百步而问,老父曰:“子之君,劳人自纵,逸游无忌,吾为子羞之,何忍欲人观乎?” 温大惭。 丁未夏,大赦,改元永康,腊月帝崩。 帝无子,迎解渎亭侯苌子宏立之,以明年为建宁元年。 窦武为大将军,长女时为太后临朝。 初,武母产武而并产一蛇,送之林中。 后,母卒,及葬未窆,有大蛇自榛草而出,径至丧所,以头击柩,涕血皆流,俯仰蛣屈,若哀泣之容,有顷而去。 时人谓为窦氏之祥。 武与陈蕃同心以奖王室,征名贤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 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 蕃、武疾之,尝共会朝堂,蕃私谓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百姓匈匈,归咎于此,今不诛之,后必难图。” 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椎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勋,侍中刘瑜等共定计策。 会五月日食之变,武先白诛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 节闻之,乃矫执陈蕃杀之。 及度辽将军张奂还京,节矫制率羽林往围武第,武自杀,其宗属悉收诛之。 武妹琼英好道,出家深栖幽谷,得免其难。 宦奴迁窦太后于南宫。 桓帝有甥女傅礼和,侍中傅建之女,举家奉佛。 礼和常洒扫佛前,勤勤祝誓,心愿仙化。 时服五星之精,身生光华,善为空同之歌,歌则禽鸟集舞,每自谓南宫谪仙。 及闻太后被迁,愿请入宫为伴。 因教太后辟谷炼气,渐自身轻如翼,太后日求出世。 一日,忽有二灵鸟飞集于前。礼和扶太后上骑,自亦跨上一头,飞出禁门,往寻窦琼英同居静炼,后皆仙去。 时,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高尚其道,而污秽朝廷。 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 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 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 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 及陈、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 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 己酉二年,中官上书告俭与同乡诸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 诏刊章往捕。 李膺被考死,范滂自诣狱。凡死者百余人,牵引、死徙、废禁六七百人。 太原郭泰闻而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 泰少以孝闻,审于臧否人伦,不为危言激论,故处浊世而怨祸不及。 以母丧归隐,与徐稚、申屠蟠更善。 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 蟠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彗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将复见矣。” 乃绝迹于梁、砀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 二年,滂果罹祸,而蟠超然免于评论。 汝南袁闳因党事,筑土室四周,自牖纳饮食。 司隶校尉朱寓与八俊之列,往与李、范等下狱死。 其母张桃枝素有前知,预领二孙远栖砀山,潜身修道,至是祖孙得全。 常令二孙往师申屠蟠,托其教诲。 桃枝一日无疾坐化,世以为仙去。 八顾中夏馥,博通今古,品行高卓,曾为太常,未几隐去。 素好道,常服术和云母,至老不衰。 人问其故,馥曰:“有赤须子者,云是秦时主鱼吏,数言酆界灾害甚验。 先有汝南袁玘,从之学酝酿之法,因转教延陵杜康造煮酒,甘美异常,世皆尚之。 康弟茂才传兄酝法,亦能造浊醪。 袁玘知汉室将乱,自造佳酿日饮,不与世事,常言死后当为神。 一夕痛饮而卒。家人殓入棺,忽风雨起,遂失其棺。 乡人夜闻荆溪之南山中,有数千人喊声,见玘棺在焉。 奔报玘家,共往视之,已成大冢矣。 余闻其异,乃往迎赤须先生,师之,受其业。 先生常食松食、天门冬、石脂等物,见其齿落更生,发白还黑,移往吴山,不知所之。故得其服食之品,稍有益于身耳。” 众始知其有道。 及钩党事发,馥闻张俭逃匿于鲁国孔融家,后累融兄褒坐罪死,乃叹曰:“孽自己作,空污良善,何以生为?” 遂自剪发变形,埋名隐姓,避入林虑山。复入吴寻赤须,传其炼魂要法。 又遇天台桐柏真人,得黄水云浆法。 此至梁、砀,遇同郡申屠蟠。 蟠九岁丧父,庐于墓次,有白稚、甘露之祥。 除服后,不进酒肉十余年,里人咸称其孝。 博贯五经,兼明图纬,学无常师,少有名节,谏救缑氏女玉为报父仇之死,步负济阴王子居之丧,故夏馥敬之。 遂以方与蟠共合服之,为地行不老之仙。 己酉夏,四月十五日,有青蛇长二十余丈,见于温德殿御座上。 须臾雷雨冰电,大风拔木,至半夜方止,东都城房屋坏者千余间。 张奂上言:“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武、蕃忠贞,以诬受戮,灾眚之来,皆为此也。 宜急为改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 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远近失望。宜思大义顾复之报。” 帝深然之,奂遂乞归酒泉。 辛亥,洛阳地震,海水泛滥。 壬子改元熹平。 乙卯春,诏诸儒正五经文字,命议郎蔡邕为古文、篆、隶三体书之,刻石立太学门外。 邕素重马融,历守南郡,为忤梁冀免官。 茂陵矫慎,少慕乔松导引之术,隐遁山谷,与马融、苏章乡里并时,然二人纯远不及慎也。 汝南吴苍甚重慎,遗书睹其志,曰:“盖闻黄老之言,乘虚入冥,藏身远遁。亦有理国养人,施于为政。 至如登山绝迹,神不着其证,人不睹其验,吾从先生欲其可者,于意何如? 昔伊尹不怀道以待尧舜,方今明明四海开辟,巢许无为箕山,夷齐悔入首阳。 足下审能骑龙弄凤,翔嬉云间者,亦非狐兔燕雀所敢谋也。”慎不答。 年七十余,竟不肯娶,遇骊姥责教曰:“子居谷绝群,以为道乎?”授以真诀。 后忽归家,自言死日,及期果卒。 有人又见慎于敦煌。 同郡马瑶者,久事慎,得传,隐于汧山,以兔罝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号马牧先生。 马融兄事焉。 融高才博学,世称通儒,涿郡卢植从学,融语以春秋大义。 高密郑玄,易理未通,入关从融,三年不得见,令高足传授。 融算浑天不合,诸弟子莫能解。闻玄有心计,召令算之,一转便决,众叹服,始得面授。 玄辞归,融曰:“郑生去,吾道东矣。” 公府前后十余辟,玄并不就。 戊午光和元年夏,侍中寺雌鸡化为雄。 六月,丁丑,有黑气堕帝所御温德殿东庭中,长十馀丈,似龙。 秋,七月,壬子,青虹见于玉堂后殿庭中。 江夏黄氏之母浴而化为鼋,入于深渊,其后时时出见。初浴簪一银钗,及见,犹在其首。 种种不祥,帝忧惧之,诏问消复之道。 蔡邕对言:“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 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祆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 今蜺堕、鸡化,皆妇人干政所致。 前者乳母赵娆,贵重天下,谗谀骄溢,续以永乐门史霍玉,依阻城社,又为奸邪。 今道路纷纷,复云有程大人者,察其风声,将为国患,宜高为堤防,明设禁令,深惟赵、霍,以为至戒。 今太尉张颢,为玉所进;光禄勋伟璋,有名贪浊。 又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并叨时幸,荣富优足。 宜念小人在位之咎,退思引身避贤之福。 臣愿陛下忍而绝之,思惟万机,以答天望。 圣朝既自约厉,左右近臣亦宜从化,人自抑损,以塞咎戒,则天道亏满,鬼神福谦矣。 夫君臣不密,上有漏言之戒,下有失身之祸,愿寝臣表,无使尽忠之吏受怨奸仇。” 曹节谓邕忤旨,当罪死。中涓吕疆惜其才,请徙朔方。 帝闻嗣师张衡有长材,知未来事,诏征为黄门侍郎。 衡辞不就,隐居阳平,誓以忠孝导民,君子谓其有继宗开绪、纳俗安善之功。 衡初闻卢氏女贞静,告知父母,娶为妻。生三子,名鲁、卫、傀,一女名玉兰。 女幼而洁素,不茹荤血。 年十七岁,梦赤光自天而下,光中金字篆文,缭绕数十尺,光随入其口,觉不自安,遂有孕。 母氏责之,终不言所梦,唯侍婢知之。 一旦谓侍婢曰:“吾不能忍耻而生,死而剖腹,以明吾心。” 其夕无疾而终。 婢白其事,母不欲违,冀雪其疑。 忽有一物如莲花,自腹而出。 开其中,得金书《本际经》十卷,素长一丈许,幅六七寸,文明甚妙,将非人功。 兰死旬月,常有异香,乃传写其经而葬。 百余日后,大风雷雨,天地晦暝,坟圹自开,棺盖飞在巨木之上。 比明视之,失经及尸,空棺而已。 光和二年正月二十三日,嗣师遍召诸人,谓曰:“将有同姓妖人出,一时邪正莫辨,汝当自持之。” 即以印剑付长子鲁曰:“汝祖以天地为心,周行除妖孽之害民者,是以亲遇圣师,建立大教。 嗣吾教者,非诚敬无以立道德,非忠孝无以事君亲。 汝其递相传授,世承人伦,代遵成训。” 遂率诸弟子拜曰:“祖师志愿弘博,因家立教,永世为宗。 缘与道符,身为法嗣,承先启后,厥任为难,敢不祗勤,用弘玄化。” 言毕,与卢夫人跻阳平山峰,白日升举。 有司奏其事,帝深叹羡。 时巨鹿张角造反,部下巾都着黄,号“黄巾贼”,州县申文告急。 角初学老庄,入山采药,遇一老人,碧眼童颜,手执藜杖,唤角至洞,授书三卷。 名《太平要术》,嘱以:“代天宣化,若萌异心,必获恶报。” 角拜求姓名,曰:“南华老仙也。”投涧水不见。 角得书攻习,能呼唤风雨,号太平道人。 熹平间,疫毒流行。 角以九节杖咒符水,施散疗病,愈者使出米五斗,号“米师”,众称为大贤良师。 徒五百余,分遣救病,转相诳诱,愚者竞师之。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 于甲子中平元年,角遂倡乱,自称天公将军。 所在官吏逃窜,诏遣卢植、皇甫嵩、朱隽分路讨之。 嵩遇黄巾于颍川,战败,适骑都尉曹操至,合击破之。 操少机警,有权数,举孝廉为郎。 嵩、隽令引兵追袭,操欣然去。 桓帝时,河东连年大旱,僧道多方祈雨不应。 蒲坂居民闻雷首山泽中有一尊龙神,相传,亢旱求之极灵,集众往跪泣告。 老龙悯众心切,是夜遂兴云雾,吸黄河水施降,明旦水深尺余。 凡下土人民奢侈之极,天必降以饥馑;淫佚之极,天必贻以疫疠。 一人暗肆奸谋,独遭水火;一方相沿侵夺,咸受刀兵。 上帝方恶此方尚华靡,暴殄天物,当灾旱以彰罪谴,而老龙不秉上命,擅取水救济过民。 上帝令天曹以法剑斩之,掷头于地,以警人民。 蒲东解县有僧普静,见性明心,结庐于常平溪西。 闻空中雷电,在白藤床上,只称“可惜”。 晨出视之,溪边有一龙首,即提至庐中,置合缸内,为诵经咒。 九日,忽闻缸中有声,启视,已无一物,而溪东有呱呱声,发自关道远家。 普静知其故,拄杖过访。 道远世居解梁常平村宝池里,父名审,冲穆好道,博览群书,习《左氏春秋》,见汉政衰,绝意进取。 去所居五里许,得荒场一片,诛茅弦诵,隐居训子。 永寿三年卒,寿六十八,葬条山之麓。 道远名毅,克缵父学。父卒,庐墓终丧,延熹元年始归。 庚子三年六月十五日,忽快雨如驶,一黑龙现于村,旋绕道远之庭,有顷不见。 夫人淹芳方娠,至二十四日,产一子,啼声远达。 普静索观,抱与视之,竖眼攒眉,超颏长面,遍体如噀血。 普静点头曰:“忠义性成,神圣之质。”嘱善抚育,自此云游他处。 夫妇欲其子易养,乳名寿。幼从师受学,取名长生。 及长,膂力敌万夫。读书明《易象》,尤好《春秋》。 娶妻胡氏,于光和戊午岁五月十三日,生子名平。 次年,谢父母诣郡陈时事,不报。 归途一相士目之曰:“君禀乾坤正气,后当血食万年,何论名业!殆神相也。” 言毕而去,追问之,曰:“咸武戴成子,偶游王屋耳。” 未几,长生父母继丧,家贫无力营葬,径以断井作窆而葬焉。 每念及之,涕泗交下。逢时祭祀,诚敬如在。 后自名羽,字云长,以寓远举之意。 身长九尺五寸,须长一尺八寸,面如重枣,唇若抹朱,丹凤眼,卧蚕眉。 因止旅店,闻邻人哭甚哀。叩之,乃贫者遭郡猾豪霸倚势欺侮。 羽不平,眦裂须竖,命其指猾处,白昼提刀杀之。 有司迫求之,潜引去。 胡夫人抱平匿母家得免。 羽避难江湖,转徙三载,时黄巾四起。 乙丑春,幽州太守刘焉招募义勇,羽往投。 至涿郡,于村店遇一人,垂手下膝,两目见其耳。 第81章 降吴郡邀度蔡经 会青城议延汉祚 问姓氏,刘备也,中山靖王胜之后。胜子贞封鹿城亭侯,遂家于涿县。 刘备祖雄,父弘,曾举孝廉,为郡吏。 备幼孤,事母至孝。家贫,贩屦织席为养。 所居楼桑村,舍东北角一桑,高五丈,童童如盖。相者李定曰:“此家必出贵人。” 备与群儿戏于树下,曰:“我为天子,当乘此羽葆车盖。” 年十五,母使行学,与同年刘德然、辽西公孙瓒师事卢植。 中平二年,涿郡招军,备因看榜,得遇张飞,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颇有庄田,屠沽为业,即邀至村中,复遇关羽。 关、张见备有大志,遂委质焉,于桃园祭告天地,结生死交。 往见刘焉,焉令御敌,破之。 青州告急,备愿往,贼众惊溃。 备闻卢植取回问罪,遣中郎将董卓来代,遂北投朱隽。 皇甫嵩与曹操追捕,张角已死,操除济南相,诏朱隽讨余党赵弘于南阳。 吴郡孙坚,其父钟,居富春,种瓜为业。 三道人造门,自称三皓,乞瓜解渴,钟即摘进之。 食毕,曰:“承子殷勤,当示葬地以报。” 招钟至桐溪乌石山,指画点量曰:“随我下山百步,吉穴也。但勿反顾。” 钟从行,不六十步,后有簌簌声。回视之,失道人所在,惟三白鹤冲飞。 认其处,归迁母柩葬此,冢上数有光怪,云气五色,上属于天,曼延数里。 众皆往观视,父老相谓曰:“是非凡气,孙氏其兴矣!”遂生子坚。 坚母将产之夕,梦肠绕吴昌门。忧问邻母,邻曰:“安知非吉征也?” 坚阔面熊腰。黄巾起,聚乡勇及淮泗精兵讨贼。 至宛,朱隽令与备攻城。坚先登,刺死赵弘。 隽表坚除别郡司马,备授安喜县尉。 备谓关、张曰:“少遇一道者,云得龙凤羽翼,可升腾变化。” 未几,督邮以公事到县,备求谒,不通,飞乃直入缚督邮,杖二百,备挂印绶回涿。 公孙瓒表备前功,守平原县令。 丁卯四年,前太丘长陈实卒,海内赴吊者三万余人,故太尉陈耽流涕终日。 耽闻宦官专权,将挺身往谏,拜辞平日供奉之师,即同郡王方平。 方平于桓帝时,题字宫门,复归东海,无复子孙乡里。 耽知其有道,为架道室,旦夕朝拜之,但乞福,愿从学道。 方平在耽家三十余年,绝无疾病死丧,仆婢皆安然,六畜繁息,田蚕万倍,仕宦高迁。 耽欲入朝,方平语曰:“吾期运亦当去,明日日中先发。” 耽惊叩,不答。至明午,方平忽死。 耽悲啼叹息曰:“先生舍去,我安忍行!” 具棺器,焚香就床上衣装,未敢殡殓。 三日失尸所在,衣带不解,如蛇蜕也。去后百余日,耽不复入谏,亦无病而卒。 方平东过吴郡胥门,见小民蔡经骨相当仙,降其家曰:“汝生命应得度世,故来取汝补一官僚。 然少不知道,气少肉多,未能即上天去,当作尸解,如从狗窦中过耳。” 告以要言,乃去。 经忽身热如火,欲得水灌,举家汲水灌之,如沃燋然。 如此三昼夜,消耗骨立,乃入室以被自覆,忽然失其所在。 众视被中,唯头足皮毛,具如蝉蜕。 去后十余年,忽还家。 去时已老,还更少壮,头发皆黑,语家曰:“七月七日,王君当来。可多作饮食,以供从官。”乃去。 至期,经家借瓮器作食饮百余斛,罗列覆置庭中。 少顷,果闻金鼓箫管、人马之声,比近皆惊,不知何等。 及至经舍,举家皆见之。 方平着远游之冠,朱衣,虎头鞶囊,五色绶,带剑,面黄色,小髭长短适中。 乘羽盖之车,驾五龙,龙各异色。前后麾节幡旗导从,威仪奕奕,如大将军出也。 有十二队、五百士,皆以蜡密封其口,鼓吹皆乘麟从天上来下,悬集不从人道行。 从官皆长丈余,既至隐去。方平独坐,经引父母、兄弟见。 方平遣人问麻姑云:“方平敬报,久不游民间,今来此,姑能暂来语否?” 有顷,使还,闻空中答云:“麻姑再拜,不相见倏四十年余,尊卑有序,修敬无阶。 知驾在迩,当躬到。 而先被诏按行蓬莱,欲暂往便还亲觐,愿未即去耳。” 两时间,麻姑至,亦先闻人马之声,从官半于方平。 麻姑至,经亦举家见之。 是好女子,年可十八九许,顶中作髻,余发散垂至腰。 衣有文章而非锦绮,光彩耀目。 入拜,方平为起立。 坐定,各进行厨,皆金盘玉杯,香气达于内外。 擘脯食之,如行柏灸,云是麟脯。 姑云:“接待以来,见东海三为桑田。向到蓬莱,水又浅于往日略半,岂将还为陵陆乎?” 方平叹曰:“圣人皆言海中行复扬尘也。” 姑欲见经母及妇等。 经弟妇新产数日,姑望见知之,曰:“噫,且止勿前。” 索少许米,掷之地,谓以去秽,视米堕地,皆成丹砂。 方平笑曰:“姑犹作少年戏耶?吾老矣,不喜复作此狡狯变化也” 语经家人曰:“吾欲赐汝辈酒。此酒乃出天厨,其味淳醲,非俗人所宜,饮之或能烂人肠胃。当以水和之,汝辈勿怪也。” 乃以水一斗,合酒一升搅之,以赐经家人,人饮一升许,辄醉。 姑手爪似鸟,经心念:“背大痒时,得此抓之当佳。” 方平已知经心中所言,即使人引鞭之,曰:“麻姑神人也,汝谓其爪可抓背耶?” 但见鞭着经背,亦不见有持鞭者。 复语经曰:“吾鞭不可妄得也。” 宴毕,姑乘云先去。 比舍有陈尉者,闻经家有神人,诣门叩头求见。 方平引前与语,陈愿得随从驱使,比于蔡经。方平曰:“君且起,向日立。” 方平从后视之,曰:“噫,君心邪,不如经之正,不可教以仙道也,当授地上之职耳。” 临去,以一符并一传着小箱中,以与陈尉,告言:“此不能令君度世,能令君延寿,本寿自出百岁也。 可以禳灾治病,凡病者命未终,及无罪过者,君以符到其家,皆可以活之。 若有邪鬼血食作祸祟者,君便带此符以敕社吏,当收送其鬼,随轻重治之可也。” 陈后以此符禳治有效,事之者数百家,寿至一百十岁而终。 方平引经回括苍山洞,建一宅与居之,曰隐真宫。 余杭有老姥,少嫁于西湖农家,善采百花酿酒。 方平常与经以千钱沽酒,饮而甘美。 其后拉群仙降饮其家,因授药一丸,以偿酒价,姥服之化去。 后十余年,有人过洞庭湖边,见卖百花酒者,即姥也。 方平挈经游巴岳,上有昆仑洞,奇花满径。 路过一山,自上及下,对劈两开,直若绳引。 经异之,问其故,方平曰:“汉高时分地境,巴与蜀争界,久而不决。上帝呼袁公布一朝密雾,命巨灵神以开山大斧劈断山脉,石为之裂,巴、蜀州郡始判。” 又行至一处,观其林木幽深,夹径有翠柏十数株,乃千年之物。麋麂出没林间,颇与游人相狎。 方平喜之,欲为别馆。召吏兵数千,一夜造成宫府,号紫府真仙之居,山曰平都。 先是光和初年,南宫赤精大仙与太乙真皇,大合西南仙众于青城山,为去蟠桃会已久,后晤未及,作弥轮小会,为群仙益寿。 时峨眉、赤宫、南岳、九疑、青溪、嵖岈诸山洞幽真毕集,其荒岩穷谷中,孤真独隐,来赴者不计其数。 玄女带诸徒偶来游蜀,闻此良会,亦来赴之。 此会非有钟鼓管弦,宰烹肴核,但见: 炉焚柏子,瓶插琪花。 松涛山籁,何殊戛玉敲金;野果园蔬,不羡刳龙炮凤。 盘堆芝饵,如餐五色之霞;碗贮灵泉,似吸九霄之露。 桂丸枣脯,制度精工;菊实兰膏,生成美品。 人参果等闲罕见,枸杞精千岁方尝。 石髓青泥,尚云土产;玄霜绛雪,信自天来。 胡麻作饭,果然齿颊俱香;玉屑为羹,可也心胸皆爽。 众仙真随意咀嚼,剧谈玄妙,间言当世之务。 有几位于壬午岁夏初,在逍遥山石室听老君开讲会过。 座中有衣红、紫二人,从未识面,因问姓氏。 甯封曰:“衣紫是巴戎赤斧,孝宣时为此地碧鸡祠主簿,能作水澒炼丹,与硝石服之,三十年颜色反少,毛发皆赤。 后数十年,上华山取禹余粮作饵,更卖之于苍梧滇江间,皆呼为赤道士。 复遇我九世孙子柱,即红衣者也。 我因其不肖弃之,忽乃立心向道,大悔前非,与道士共上宕山,闻其间有丹砂,可就以为炼。 而宕之长吏预知,上山封记,不许采取。其砂每夜流出,飞射如火,柱乃取得。 炼三年,成神砂飞雪。服之五年,能飞行变化。 其邑令章君明亦好道,至山相探,饵以神砂,尚未能解职精修。 赤、柱却来峨眉寻我,留居数年。 前苏仙公为己功行未敷,辞皇人下山,向杳无踪,皇人付玉函于二人,令寻归证道。 因此会罕遇,故挈共赴,过此即往也。” 正言间,赤精上仙忽发长叹,群仙齐声启问,大仙曰:“汉高除秦灭楚,王咸阳二百年,王莽弑篡几绝。 光武中兴,不二百年,又将崩裂。宦官内乱,魔业外生,深为可悯。 尝推汉家运气,其数犹未遽绝,焉得扶余焰之刘,拯生民之困者也?” 李八百拊掌笑曰:“我辈绵岁月,配天地,何关于世事,复为尘俗之感乎?” 赤精正色曰:“李仙是何言欤?世代变迁,固为无与。苍生祸患,坐观弗援,慈悲安在哉?” 八百自悔失言,惶恐不已。 太乙之众门人,闻欲得人辅世,有跃然兴起之意。 赤精曰:“汝等虽智有余,忠贞未炼,必得伊尹周公之贤圣,方当此任。” 玄女目视伊周子,低头不语。 赤精指之曰:“世称任圣,此行非子不可。” 玄女曰:“汉家薄待功臣,宜遭权臣奸窃。大仙既悯下民厄难,欲施济拔,须大威力者方可。 伊周久处岩谷,复往尘寰,第恐昧却前因,故尔趑趄,当委曲教警觉也。” 鬼谷曰:“东园公前过山斋,言东南王气复兴,邺人犊子论中原将盛。 尉缭即抱琴长往,寓襄阳司马氏,惟欲品题当世英豪,沉机观变。 予初怜孙、庞、苏、张心性聪明,招其游魂养静,无奈喜于尘俗奔走。 季子托足颍上荀家,为前不曾辅周,誓作王佐,只恐不能识透,被奸伪笼络。 膑谓江东孙氏当兴,宗亲之谊,欲往周旋。此子根行稍深,俟可脱手时,即当召回。” 顾张、庞曰:“身在神驰,亦将入角逐之场矣。”二子微笑。 涓心术不正,自当屏弃,先生为曾北面,不忍视其沉沦,乃加痛惩,令守山后桃园。 涓深自悔涤,故带至会所,使广见闻。 时有几位仙众,皆欲乘时一往,禀过师长,许其下山度世。 众真谈论竟日,向赤精、太乙谢别,各回山洞。 仪、涓于路拜辞,曰:“孙、苏去久,欲探其行止。” 先生笑曰:“际此鼎立之秋,非但君择臣,亦宜择君而事,须慎之于初。” 复谓涓曰:“今勿贪功刻忌,再蹈桂陵之辙。” 先生飘然独回。 涓至襄阳,见庞家世善,且又同姓,遂投其家为子。 仪奔颍川觅秦,适遇徐母有娠,乃夺舍而产。 玄女回中条,招伊周至前,曰:“炎汉初兴,五龙变现。 方今四方云扰,五帝分争。顷见会上诸徒,皆欲攀龙拾紫。 吾子临世,孤立无助,当令风后教子阵图,更修书武当太和真君,授子奇术,可纵横播弄矣。” 伊周拜谢。 玄女起坐紫云车,将升天去,俯首谓曰:“子功成时,步上五丈原,乘九秋风,可会我于层霄也。” 言毕,云拥而去。中条诸子邀伊周作宴饯行。 初,苏仙公下峨眉,仍至桂阳,投胎瞿家为儿,名武丁。 生而酷好道术,七岁即绝粒,惟服黄精。 襄平五年,年十三,便身长七尺,为县小吏。 光和三年,奉使至京还,过长沙郡,投邮舍不及,宿于城外树下。忽闻上有人曰:“明日向长沙市卖药去。” 平旦,武丁举头视之,乃二白鹤栖止,及明抖翅飞去。 武丁异之,遂入城寻觅,见二人共罩白伞,身挂药囊、药瓢而行。 武丁恭身邀入肆中设食,二人不辞,食讫便去,曾不顾谢。 武丁又随行数里,始顾曰:“子有何求,而随余不止?” 武丁曰:“二君有济生之术,是以侍从耳。” 二人相向而笑,遂出玉函,看素书上果有武丁姓名,乃与药二丸,令服之,语曰:“君有夙根,当归寻麓床道士,便还本来也。” 二人别去。 武丁自此明照万物,兽鸣鸟语悉能解之,自号成仙公。 到家后,县令复使送饷于府。 府君周昕有知人之明,乃留仙公署为文学主簿。 尝与众共坐,有群雀噪于庭,仙公闻之而笑。 众问其故,答曰:“东市翻米,群雀相呼往食耳。”遣人视之,果然。 沈文泰先与万王同居,为去中岳采菖蒲,寓少室北麓,作三处座床,可以栖庇风雨,宅形念真,号为麓床道士。 因夜谒武帝,致王真、金申效服菖蒲,亦得仙去,后仍回九疑。 有女冠鲁妙典,生即敏慧高洁,不食荤血。十余岁,忽谓母曰:“旦夕闻食物臭浊,愿求不食。” 举家怜之。 年二十,居家不嫁,恒怏怏有出世想。 时麓床过之,知是道器,乃授以《大洞》、《黄庭》等经,谓曰:“《黄庭经》,扶桑大帝君宫中金书,诵咏万遍者,得为神仙,但在坚心不倦耳。” 《经》云:“咏之万遍升三天,千灾已消百病痊。不惮虎狼之凶残,亦已却老年永延。” 居山独处,咏之一遍,如与十人为侣,辄无怖畏。何者? 此经召身中诸神,澄正神气。 神气正,则外邪不能干;诸神集,则怖畏不能及。 若形全神集,气正心清,则澈见千里之外,纤毫无隐矣。 所患不知,知而不修,修而不精,精而不久,中道而丧,自弃前功,不惟有玄科之责,亦将流荡生死,苦报无穷也。 第82章 古元放道师子训 徐太极相识伊周 妙典奉戒受经,入九嶷山无为观旁,玄默栖静,累有魔头来试,坚固不挠。 道士复授九节菖蒲,服之不饥,日诵《黄庭》昧其妙义。 积十余年,有神人来语曰:“此山大舜所理,天地之总司,九州之宗主。 无为观岁月既久,旋皆朽坏,今为制之,可以遂性宴息也。” 一夕观忽重修,妙典遂迁入居焉。 所近无水,神人化一石盆,大二尺,长四尺,常自然有水,用之不竭。 复送大铁臼一;古镜一,大三尺;钟一口,形如偃月,俱置上仙坛。 又居十年,真仙下降,授以灵药,遂能飞身脱迹。 时人为建一黄庭观于旧居处。 苍梧女道士王妙想自少辟谷服炁,闻鲁女真上升,来往观侧,朝谒精诚,想念丹府,岁久感通。 每至月旦,常有云光景物之异,重嶂幽壑,人所罕到,妙想未尝言之于人。 如是年余,朔旦忽有音乐,遥在半空,虚徐不下,稍久散去。 又岁余,忽复灵香郁烈,祥雾盈庭,天乐之音,震动林壑,光烛坛殿,如十日之明,空中作金碧之色,烜爚耀眼,不可相视。 须臾千万乘骑悬空而下,皆乘麒麟凤凰、龙鹤天马,仪卫数千人,长皆丈余,持戈戟兵仗、幢盖旌幡。 良久,有鹤盖凤车导九龙之辇下降坛前。群仙拥从一人,羽衣宝冠、佩剑曳履,升殿而坐,身有五色光赫然,群仙拥从亦数百人。 妙想即往视谒,大仙谓曰:“吾帝舜也。昔劳厌万国,养道此山。 每欲诱教后进,使世人知道无不可教授者,且大道在于内,不在于外,道在己身,不在他人。 玄经所谓修之于身,其德乃真,此盖修之自己,证仙成真,非他人所能致也。 吾睹地司奏,汝于此山三十余岁,始终如一,守道不邪,存念贞神,遵禀玄戒,汝亦至矣。若无所成证,此乃道之弃人也。 《玄经》云:‘常善救物,而无弃物。’ 道之布惠周普,念物物皆欲成之,人人皆欲度之。 但是世人福果单微,道气浮浅,不能精专于道。 既有所修,又不勤久,道气未应,而己中怠。是人自弃道,非道之弃人也。 汝精诚一至,将以百生千生,望于所诚,不怠不退,深可悲愍。 吾昔遇太上老君,示以《道德真经》,理国理身,度人行教。 此亦可以亘天地、塞乾坤、通九天、贯万物,为行化之要、修证之本,不可譬论而言也。 吾常铭之于心,布之于物,弘化济俗,不敢斯须辄有怠替,至今禀奉师匠,终劫之宝也。 但世俗浮诈迷妄者多,嗤谦光之人,以为懦怯;轻退身之道,以为迂劣; 笑绝圣弃智之旨,以为荒唐;鄙绝仁弃义之词,以为劲捷,此盖迷俗之不知也。 玄圣之意,将欲还淳复朴,崇道黜邪,斜径既除,至道自显,淳朴已立,浇兢自祛。 此则裁制之义无所施,兼爱之慈无所措,昭灼之圣无所用,机谲之智无所行。 天下混然,归乎大顺,此玄圣之大旨也。 奈何世俗浮伪,人奔奢巧,帝王不得以静理,则万绪交驰矣;道化不得以坦行,则百家纷竞矣。 故曰:‘人之自迷,其日固久,若洗心洁己,独善其身,能以至道为师资,长生为归趣,亦难得其人也。’ 吾以汝修学勤笃,暂来省视。尔天骨宿禀,复何疑乎?汝必得之也。 吾昔于民间,年尚冲幼,忽感太上大道君降于曲室之中,教以修身之道、理国之要。 使吾瞑目安坐,冉冉乘空,至南方之国曰扬州。 上直牛斗,下瞰淮泽,入十龙之门,泛昭回之河,瓠瓜之津,得水源号方山。 四面各阔千里,中有玉城瑶阙,云九疑之山。山有九峰,峰有一水。 九江分流其下,以注六合,周而复始,溯上于此,以灌天河,故九水源出此山也。 上下流注,周于四海,使我导九州,开八域,而归功此山。 山有三宫,一名天帝宫,二名紫微宫,三名清源宫。 吾以历数既往,归理此山,上居紫微,下镇于此。 常以久视无为之道,分命仙官,下教于人。 夫诸天上圣,高真大仙,愍劫历不常,代运流转,阴阳倚伏,生死推迁,俄尔之间,人及阳九百六之会,孜孜下教,以救于人,愈切于世人之求道也。 世人求道,若存若亡,系念存心,百万中无一人勤久者。 天真悯俗,常在人间,隐景化形,随方开悟,而千万人中无一人可教者。 古有言曰:‘修道如初,得道有余。’多是初勤中惰,前功并弃耳,道岂负于人哉! 汝布宣我意,广令开晓也。 此山九峰者,皆有宫室,命真官主之。 其下有宝玉五金,灵芝神草,三天所镇之药,太上所藏之经,或在石室洞台,或在云崖峭谷。 故亦有灵司主掌,巨虬猛兽,腾蛇毒龙,以为备卫。 一曰长安峰,二曰万年峰,三曰宗正峰,四曰大理峰,五曰天宝峰,六曰广得峰,七曰宜春峰,八曰宜城峰,九曰行化峰,下有宫阙,各为理所。 九水者,一曰银花水,二曰复淑水,三曰巢水,四曰许泉,五曰归水,六曰沙水,七曰金花水,八曰永安水,九曰晋水,此九水支流四海,周灌无穷。 山中异兽珍禽,无所不有,无毒螫鸷玃之物,可以度世,可以养生,可以修道,可以登真也。 汝居山以来,未尝游览四表,拂衣尘外,遐眺空碧,俯睇岑峦,固不可得而知也。 吾为汝导之,得不勉之、修之,伫驾景策空,然后倒景而研其本末也。” 即命侍臣以《道德》二经及驻景灵丸授之而去。 如是一年或三五年降黄庭观。 妙想精研其义,妙典亦来指教。 数载有得,将欲修制大丹,为飞升之举。 九疑、衡阳为舜成道之所,故有道州、营道县等名,皆建行祠。 零陵有奚文学者,慈心于物,守经不邪,于泠道县,舜祠下,得玉笙一、玉琯一。 往问麓床道士,曰:“舜时西王母所献物也。笙为生育万品,管为洽和众音。吾子姻缘将至。” 乃先引见鲁妙典,教与王妙想相和修道。 遂水火互炼,阴阳交投,后俱成大道。 麓床知山图为周义山,已与栾先生证位真人。 闻汉中李文渊久在蜀地闲游。接舆同妻居锦屏山上,号紫虚上人,文渊常亲炙之,因名阿罄,得跌宕之奥。 麓床欲往访不果。 近闻师长苏仙公投在尘世浮沉,若不提省,惟恐流而不返。 乃游四方。 寻察至颍川,闻陈实、韩韶之名,惟韶尚在。 谒叩其学,仅以平心率物,廉介持身。 麓床语以神仙事,韶曰:“虽极羡慕,而力未能传。 闻北地宁县一人号上成公者,游行于外既久,忽归语曰:‘我已得仙,不复居世矣。’ 因辞去,家人追之,见其举步渐高,直上虚空乃没,因思仙道,求或得之。 然必入山蹈海。我辈衰迈,不耐跋涉也。” 麓床闻之,疑是仙公,随别去,路遇太极真人,尝在九疑会过,问将何往。 太极曰:“从西空同奉老君命,言焦先久在河东,今转入大江。可教还守河湄草庐,不使混迷真性。 琅琊于吉,其父祖世有小术,不杀生命。吉精勤修炼,逾于前人。 游曲阳流水上,得老君道书百余卷,修之术法益高。 老君两降欲度,谓其有犯杀戒,故令我寄与一百八十大戒,并养生化形、金刀尸解之法。 又有罪福新科,还授淮阴善人刘图。事毕,复命南空同也。” 麓床告以韩韶所言,今欲往求其人,太极笑曰:“吾子误矣,苟不遇我,徒费劳苦。 上成公者,初游邺郡荡阴,闻天平山延寿宫有碧霄真人萧荼,善吹箫,能致凤鸣,意必有道,诣山访之。 乃即太华中陵王假号,遨游自乐。见有人来扰,遂冲举去。 上成索然而返,遇渤海石坦,字共孙,亦好道,结为友伴,游赵魏诸名山。 闻齐人蓟子训,无穷道术,同往师之。 子训是卿曾会之公孙臣也,坦得其分身法,上成受其步虚符,今尚隐河内青岩山,何得认为苏君? 苏君不失本原,在桂阳为瞿姓子,号成仙公者是也。” 麓床拜谢其教,别何侯南去。 焦先复自号孝然,居河东太阳,乡人累世见之,问年寿,云止一百七十。 常煮白石分与人食,味如熟芋。 朝廷三召不起,蔡邕为作《焦征君赞》。 复东隐长江中一山,结草为庵,独止其中。 彼遭野火烧其庵,人往视之。 见先危坐庵下不动,火过庵烬,先方徐徐而起,衣物悉不焦灼。 又更作庵,天忽大雪,人屋多坏,先庵倒。 人往不见所在,恐已冻死,乃共拆庵求之。 见先熟卧于雪下,颜色赫然,气息休休,如盛暑醉卧之状。 日入山伐薪以施人,先自村头一家起,周而复始。 人或铺席与坐,为说酒食,先食之,不与语。 若其家无人,便置薪于门而去,连年如此。 四远闻其异,来求道者二三十人。 先恶其絮聒,终不启口。自作一蜗牛庐,净扫其中。 太极召回河上,诸徒拜送太极渡江,会见于吉,交与所寄之物。 复将至淮阴,路经江中,顾焦山上一人伏石而泣,太极怪之,下问其故。 其人曰:“江都傅陵。而先地世无仙灵,幸闻先生有道,欣然首从,精思熟虑七年,一无所得,何颜复见乡党乎?” 太极虽悯之,未知果能坚守,乃与一木钻,使以钻所伏之盘石,厚五尺许,谓曰:“若此石穿透,汝道成矣。” 陵昼夜钻之,积四十七年,钻尽石穿,太极复来曰:“立志若斯,宁有不得道者乎!”授以金液还丹度世。 麓床至桂阳,仙公果在府君处。及通姓氏,仙公遂弃家随之入山。 麓床不敢以弟子相待,所有道术悉授之。 仙公顿悟前因,复以医药普济。 太极事毕南回,至桂阳瞿家问之,其家正为失儿,复见来问,怒骂曰:“吾子被贼道拐去,今将缉获究治。” 太极从容曰:“侍中王逸之子延寿,总角时入鲁赋《灵光殿》,蔡邕一见大奇,遂焚己稿。 延寿尝感梦作《梦赋》以自励。弱冠堕水死,朝士闻之流涕,其父以为天命。 汝子为有道者引去,何故怨诅耶?” 遂瞥然隐去。 至山寻见二人,告其缘由,仙公恻然。 乃折一枝枯木,吹气变形,与己身举止无异,教回瞿家侍奉,待亲天年,容还本相。 仙公在世济治数年,所活生灵数万,复东游至齐,有乐子长者,性耽《道德》,才高善记述。 仙公与语投机,留养年余,授以太玄生符,教以玉芝为粮,许其全家长寿。 因索酒畅饮,醉堕酒盎,撩起已死。子长哭而瘗之。 三日,仙公忽出,谓曰:“子家可饮其酒。” 众视盎中,酒色如丹,芳烈无比,其家争饮已罄,悉引升居潜山天柱。 未几仙公辞归峨眉缴旨,适鸡足山迦叶尊者西朝天竺,真人经峨嵋,太乙款留。 席间见仙公心地清凉,慈悲为念,因授无生真诀,邀之同往天竺,各乘白龙西去。 麓床既会仙公,遂北寻蓟子训。 至庐江,闻有一人姓左,名慈,字元放,道号乌角先生,少通五经,兼明象纬。 见汉祚衰颓,叹曰:“官高者危,财多者丧。当世荣华,不足贪也!” 往投子训为师,潜心学道。 子训知是胶西盖公再世,乃以道术悉与之,曰:“与公朋侪耳,勿以先后校之。” 自此,深明六甲之术,能役使鬼神,坐致行厨。 西入峨嵋天柱山,拜见马鸣生于石室,哀求得《九丹金液经》。 子训转与之乞法,慈即出经示之,蓟、左遂为切友。 慈尝访侍中徐随,门下停客车六七乘,有客欺曰:“徐公不在。”慈幡然去。 客身忽在杨柳杪,车中皆生荆棘,惧而号呼,众客入报,随曰:“元放也。” 令客逐慈叩头谢罪。 众客还视客车,仍安于地,无复荆棘。 远近闻慈之名,从游甚众。慈欲辞不得,乃自毁容易状,一目忽眇,一足忽跛,就医者疗治,三年不痊。 众人窃议:“有疾不能自治,未为深有道也。”相率渐去。 惟辽东殷馗、涿郡李定、上虞徐太极揣知先生意,久久不去。 慈乃教三人为三才之学。馗观天文,定察地理,太极观人相。 学成,游行天下。 太极见麓床疾行,日中无影,趋前连称仙长。 麓床问其相法从来,曰:“吾师左元放所传。”道士解去土符赠之。 遂同入冶父山访慈。 慈接见与语。闻欲会子训,慈曰:“蓟公昨已入洛,道长可暂留于此,回时得相见也。” 麓床遂居冶父俟之。 子训初寓于洛,乡里惟行信让。三十余年,人莫知其有道。 举孝廉,除郎中,从军北征,除驸马都尉。桓帝时,党人议起,弃官归齐故里。 尝抱邻家儿游戏,见当夭亡,诈失手坠地,儿即死。 邻家素敬子训,不敢悲怨,埋之。 俟二十余日,子训问思儿否,邻曰:“小儿相命,应不合成人,思何益也!” 子训出外抱儿还之。 其家不信,启视前所埋者,乃一泥儿,长六七寸,儿后得成器。 凡老人须发毕白者,子训俱与之对坐共食,信宿皆变为黑。 始知有神异之术。 京师贵人莫不企慕欲见,无缘致之。 一少年与子训邻居,为太学生,诸贵人作计呼之曰:“子勤苦读书,欲规富贵。能召得子训来,使汝可不劳而获。” 生许诺,便归事子训,与之洒扫,供侍左右数百日。 子训曰:“卿非学道,何为如此?” 生尚欲讳,子训曰:“汝何不以实对?吾已俱知卿意。岂惮一行之劳,而使不获荣位乎?吾某日当往。” 生喜甚,辞至京,与贵人俱言。 至期,子训未发,生之父母来语之,子训曰:“汝恐吾忘耶?食后即发也。” 去京二千里,半日即至。 生急拜迎,子训问曰:“谁欲见我?” 生曰:“甚多,不敢枉屈,但知先生既至,当自来也。” 子训曰:“欲见者,令绝宾客,明日当各诣之。” 生如言回告,公卿以下候之者,各自谢客洒扫。 子训果来,自持斗酒斤脯,曰:“远来无有所敬,聊示微意。” 与座上诸人饮啖,终日不匮。凡二十三家,都有一子训。 诸朝士以为先到己处,明旦至朝问何时到宅,所见皆同时。 其服饰颜貌无二,惟语言随主人意答。 京师大惊异,诸贵并请谈道,子训预谓生曰:“谓吾重瞳八采。及见无他奇异,吾可去矣。” 诸贵冠盖塞路而来,生言:“适去东陌上,乘骡者是也。”皆走马追之不及。 保举生为郎。 子训归冶父,晤左慈,因见麓床,言及前情,相邀往会稽卖药。 左元放初与阳城郄元节、许昌孔元方为友,时谓三元交。 俱弃五经当世之事,专修道术。 元节年已三百,虽得龟息延寿,蒸丹小饵,实无所晓。 元放传以金丹大旨,元节虚心承受,遂得真道。 元方学尹公之法,年一百七十余,容如四十余岁,性极仁慈,恶衣蔬食,常服松脂、茯苓,饮酒不过一升。 有妻子,不蓄余财,颇种五谷。 偶失火,邻人并来扑救,衣粮床几都出屋下。 元方箕踞篱畔,视烧不救。 其妻促使助收诸物,元方笑曰:“何用惜此?” 又凿水边岸,作一窟室,方广丈余,独入其中,断谷或一月两月,乃复还家。 窟前有一柏树,道后生满荆榛,窟室委曲隐蔽于草间,弟子欲诣其中,皆莫能识。 东方有好道少年冯遇来候,寻窟便见。 入而拜请,元方曰:“汝得见我,似可教也。” 与素书二卷,曰:“此道之要言也。四十年得传一人,世无其人,不得以年限足故妄授。 俟八十年,有可授者,即顿接二人。 可授不授,为闭天道;不可授而授,为泄天道。皆殃及子孙。 我已得所传,吾其去矣。” 乃委妻子入西岳。 时左、郄同往华山访之。 郄愿留其处,慈自隐峨嵋,静炼神丹。 徐太极得去土符后,道术愈高。 云游至荆州,有寄宦复姓诸葛,出三子令相,太极惊指其一曰:“神仙中人也。惜乎生此浊世,不能飞腾天上。” 官人曰:“各求加一品题。” 太极曰:“实非世间物,为人中龙也。” 指年长者曰:“材亦王佐,世之虎也。” 顾幼者曰:“嗟嗟,貌虽可嘉,但恐画虎不成,反类狗也。” 官人欲加呵叱,太极大笑而去。 官人名玄,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 其兄珪,曾为泰山郡丞,生三子,长瑾,次亮,次均。 珪与妻章氏相继卒,三子俱叔玄抚养。 玄为袁绍所署豫章太守,未几朝廷以朱皓代之。 玄与刘表有旧,挈家往依。生子诞,小于瑾、亮、均,在襁褓。 第83章 糜子仲德消火厄 孙伯符暴动杀机 时己巳六年也。 去岁,大将军何进闻郑玄名,辟之。 州郡以进权戚,不敢违意,遂迫胁玄,不得已而诣之。 进为设几杖,礼待甚优。 玄不受朝服,而以幅巾见,留一宿逃去。 帝信佛,是年始立祠于宫中以奉之。 四月,帝崩,太子辨即位。 黄门蹇硕欲诛何进,而立陈留王协。 大将军何进与司隶校尉袁绍谋诛诸阉官,太后不从。 进乃召卓使将兵诣京师,并密令上书曰:“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浊乱海内。 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臣辄鸣钟鼓如洛阳,即讨让等。” 中常侍张让、段圭等事急,诈以太后诏何进,斩进于嘉德殿前。 袁绍、何苗闻进被害,乃引兵屯朱雀阙下,捕得赵忠等斩之,宦官死者二千余人。 中常侍段圭等劫帝走小平津。董卓引大军至,迎帝于北邙。 还宫,胁太后废帝,立协为帝。 时进弟车骑将军苗为进众所杀,进、苗部曲无所属,皆诣卓。 卓又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并其众,故京都兵权唯在卓。 卓自为相国,收揽人心,征处士荀爽、陈纪、申屠蟠、蔡邕等,独蟠累召不应。或劝之行,但笑而不答,竟自悠游林下。 庚午岁,改元初平。 正月,卓杀何后,少帝、唐妃。 卓初慕酒泉张奂,遗缣百匹,却而不受。 奂子芝,母孕时,梦带夫印绶登楼,占者曰:“当生子,复此郡,终此楼。” 后果亦为武威太守,晚年居一楼,学书终其身。 卓粟辟不就,人称张有道。 时曹操刺卓不得,闻行东归。发矫诏驰报关东州郡,众推袁绍为盟主。 卓同吕布等取虎牢关,布兵败,卓惧,烧洛阳宫庙,发诸陵,取珍宝数千车,劫帝西迁,以皇甫嵩为城门校尉。 嵩从叔规,其妻善属文,工草篆。 卓令劫至,夫人骂曰:“君羌胡种,毒害天下,犹未足耶?皇甫氏世为汉臣,君其走卒,敢行非礼!” 卓怒,悬其头于庭,鞭扑交下。 夫人顾杖者曰:“速毙为幸。” 未几气绝,教弃尸于野。 其子隆夜取母尸,启父墓合葬毕,逃陇西避难。 辛未二年,孙坚先入汜水关,救灭宫中余火,屯兵城内,设帐于建章殿基上。 令军士扫除宫殿瓦砾,凡董卓所掘陵寝,尽皆掩闭。 于太庙基上,草创殿屋三间,请众诸侯立列圣神位,宰太牢祀之。 祭毕,皆散。 坚归寨中,是夜星月交辉,乃按剑露坐,仰观天文。 见紫微垣中白气漫漫,坚叹曰:“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涂炭,京城一空!” 言讫,不觉泪下。 傍有军士指曰:“殿南有五色光起于井中。” 坚唤军士点起火把,下井打捞。捞起一妇人尸首,虽然日久,其尸不烂,宫样装束,项下带一锦囊。 取开看时,内有朱红小匣,启视之,乃一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傍缺一角,以黄金镶之;上有篆文八字云:“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知是御玺,托疾回长沙。 操追董卓,战于荥阳,大败而回。绍令人接至寨中,会众置酒,与操解闷。 饮宴间,操叹曰:“吾始兴大义,为国除贼。诸公既仗义而来,操之初意,欲烦本初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 诸将固守成皋,据敖仓,塞轘辕、太谷,制其险要。 公路率南阳之军,驻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 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 今迟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操窃耻之!” 绍等无言可对。 既而席散,操见绍等各怀异心,料不能成事,自引军投扬州去。 公孙瓒回北平。 绍占冀州,奄有河北。 襄平公孙度自称辽东侯,平州牧。北海管宁、邴原、太原王烈皆往依焉。 初,董卓慕宁贤名,往征,宁不就,将家属黑夜潜行。众见有火烬前导,以为神光引助。 家贫甚,值久雪,曰:“恐冻断二足乌脚,宁何足忧哉!”其坦率如此。 壬申三年,卓自为太师,号尚父。 时有谣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犹不生。” 又有道士书“吕”字于布上,负而行,歌曰:“布乎!布乎!”卓不悟。 司徒王允密谋诛卓,虑布之勇,以歌姬貂蝉作连环计,两许董、吕,遂使布杀卓。 卓将攻入长安报仇,遂杀允。 癸酉四年,黄巾余党寇青、兖。 曹操领兖州刺史,贼党悉降。 甲戍,改元兴平。 操南攻徐州牧陶谦,刘备救却之。谦疾笃,谓縻竺曰:“非备不能安。” 谦卒,竺率州人迎备领徐州牧。 竺居淮安,家世富豪,庄户童仆万余人。 尝往洛阳买卖,回路有美妇求载,竺步行,让于妇。 妇拜请同坐,竺上车,目不邪视。 行及数里,妇辞去,曰:“我天使也。奉帝敕,行火灾于人间。汝家亦当被烧,感君见待以礼,故私告耳。” 竺曰:“娘子何神?” 答曰:“我南方火德星君化身。” 竺拜而祈之。 妇曰:“天命不可回,但速搬出。” 竺奔归如教,空屋以待。 傍晚,忽火起,尽烧其屋,竺将家财悉散于贫人。 谦闻其义,请为别驾从事。及备代为牧,竺以妹嫁为次妻。 弟芳,亦令善事。 初,孙坚妻吴氏生策、权、翊、匡四子,梦日月入怀,而生策、权。 策性阔达听受,闻舒人周瑜英达夙成,便推分结好。年十七渡江,居江都。 有乔公者,善知人,二女俱国色。公以长女配策,次女配瑜。 时袁术据寿春,策以玉玺为质,借兵渡江,取吴郡,袭会稽,人称“小霸王”。 令权同周泰守宣城。 忽山贼窃发,泰身十二创,金创发胀,命在须臾。 会稽董习曰:“某曾与海寇相持,身遭数创,得郡吏虞翻荐一医士,疗半月而愈。” 策即请翻为功曹,令求医者。 翻引进,乃谯郡华陀,少得励阳公秘传,刀针剖割治病。 策延坐,问其年。曰:“才百岁,皆以我为仙,只精岐黄术耳。若疾在肠胃者,饮以药酒,剖腹湔洗,去其积滞。传神膏合之立愈。其他外症,尤为易治。” 策携至宣城视之。曰:“无妨,一月可愈。” 至期,果平复。 策以金帛相酬,尽散于弟子之贫者。 策出巡,见一道人,长八尺,苍须桃面,披鹤氅,扶藜杖,立于当道。 策问之。稽首曰:“贫道于吉,顺帝朝曾入山采药,得神书于曲阳泉水上。 白素朱书,凡百余卷,皆守一之道,又有治人疾病方术,名曰《禁咒科》。惟务济人,往来吴会。” 策招为宾客,独居一室,每夜静坐,日则普施符水,无不立效,特呼“于神仙”。 更善风角之占。 策欲讨曹操,使占之。吉曰:“不必构怨,操将谋好也。” 未几操使至,求结婚姻。 于是将士益加崇仰,且先拜吉,后见策。 策知之,数欲收吉,左右劝止。 时长沙一桓姓妇人死月余,其母闻棺中有声,发之,已生阳道。 众怪之,以问吉。吉曰:“其后复有由外戚而起为帝王者。” 丁丑岁,操令策取荆州,封爵吴侯。 吕布自出武关,来徐州投备,未几自袭为徐州牧。 备还屯小沛,关、张怀忿。备曰:“屈身安分,以待天时。” 兴平丙子七月,杨奉、董承迎驾归洛阳,改元建安。 曹操在许,颍上荀彧劝以首倡义兵,以从人望。 操将兵诣洛,迁帝都于许,自为大将军,以彧为侍中尚书,彧侄攸为军师,郭嘉为祭酒。 备为布再攻,奔许都,操表为豫州牧。 戊寅冬,操约备夹攻布,杀之。 备回都见帝,推宗谱,乃帝之叔。 己卯春,帝猎于许田。 备射中兔,帝射鹿不中。操接箭,射中鹿背,群呼万岁,操遮帝前当之。 关羽提刀欲出,备送目乃止。 帝藏密诏于衣带中,召与董承,承与备同谋。 备常于园中灌菜,席间惧雷失箸,操以为懦。 袁绍尽并幽燕,术归玺于兄。 操令备邀击术,术败愤死。备请保徐州,操怒备请。 郑玄作书与绍,遂与备连和。 玄名重当世,惟与祢衡善。衡性恶浊俗,高才傲世。 孔融深爱其才,衡始弱冠,定为忘年交。 上疏荐衡,操恶其狂,召为鼓吏。 着岑牟单绞之衣,奏《渔阳三挝》,音节悲壮,听者感慨。 操遣招刘表,表复使见黄祖。会客请作《鹦鹉赋》,援笔立就。 后以言词伤祖,杀于洲傍。 庚辰春,郑玄卒。 玄实冉伯牛再世,欲行道济时。 水精见世道大坏,亲往告之曰:“起,起,今年岁在辰,明年岁在巳。” 玄寤而叹曰:“尼父谕我,吾命将穷。” 弟子怪问之,玄曰:“阳气生于子,终于巳。生命不辰,居乱世亦当隐。” 至是遂卒。 是夏,董承等事泄,诸家族灭,董贵妃勒死。 操将军下徐州,备败投绍。 操围羽,使张辽说其降。因乞三事,允之,羽乃降操。 回拨一宅,令与二嫂同居。 羽为两院,夜则秉烛观书达旦。 操待以客礼,送美女、绫锦、金银无算,一无所用。 羽早朝,帝见须,赞曰:“美髯公也!”以吕布赤兔送之。 袁绍军官渡伐操,公请击之,策马斩颜良于万众中,操表封汉寿亭侯,于延津复斩文丑。 闻汝南黄巾猖獗,公愿往,途遇孙乾,知备在绍军。 贼去,公回许,作书辞操,请二嫂上车,原从随行。 操闻封金挂印,追而饯送。 公投洛阳,过东岭关,斩守将孔秀、孟坦。 太守韩福射公,公斩之,保车仗投沂水关。 卞喜素知公勇,计伏刀手镇国寺中。 适普静云游至此,以手挈戒刀,公会意。窥壁后有人,喝问,喜惊走,公追斩廓下。 回谢静,静亦他往。 公至荥阳,太守王植谋于馆驿烧公。 有从事胡班惊曰:“真天神也。”密告其事。 公出城,植来追,被斩。 滑州关隘,公斩秦琪,渡河,闻备转往汝南。 公于路得周仓为部从。 张飞在古城,怒公背义降曹。适操将蔡阳追至,公斩之,飞始信,迎备相会。 赵云亦来归,关平护母寻至,同在汝南驻扎。 绍欲伐操,遣陈震使吴。 孙策霸有吴越,遇许贡家客报仇,策身被数枪。召虞翻寻华陀,已往中原救度。 陀有三徒:长安李当之,广陵吴普,会稽汪禽。 李、吴常随师行道,同作《药录》。 禽在吴,命疗。禽曰:“箭带毒,百日内勿怒激。” 适绍使至,于城楼会饮。诸将纷纷下楼,策怪问之。 左右曰:“于神仙过。” 凭栏见部下及城中男女焚香伏道,吉趋却之。策怒,命擒至,叱曰:“狂夫焉敢扇惑!” 吉曰:“救济群生,不取毫厘之物。” 策曰:“衣食从何而得?” 命下狱。 明日责曰:“天旱水涸,汝不同民之忧,安坐作鬼态?” 令斩之。 吕范曰:“闻吉能祈风雨,令其行法赎罪。” 策允之。 吉沐浴更衣,谓众将曰:“吾祈三尺甘雨,终不免一死。” 众曰:“得雨必当免祸。” 吉曰:“数至恐难逃也。” 自缚曝日中。策令运柴积于市,日中无雨,活焚之。 候吏报午时,策叱扛上举火。 忽黑烟冲上,雷电齐发,大雨如注,顷刻街市成河。 吉仰卧大喝,即云收雨止。 扶下棚,衣无点湿。解去绳索,众官罗拜泥中。 策大怒曰:“妖人偶值其便,蛊惑已深,祸之端也!” 掣剑令武士斩之,一道青气投东北去,尸暴于市。 是夜,风雨复作,及晓尸不见。 欲斩守尸军士,见吉于户内走出,策取剑欲斫,反自倒地。 自此常见,晓夜不宁,形容憔瘦。 取镜照之,见吉立于镜中,策拍碎大叫,疮迸昏绝。 既醒,取印绶付弟权而亡。 昔刘琬善识人。 使吴,见孙氏昆仲,曰:“皆禄祚不终,惟仲谋碧眼紫髯,大贵之表,又享高寿。” 权既掌大事,周瑜荐临淮鲁肃,胸藏韬略,事母至孝。 僦居曲阿,家极富,大散财粟济贫。殷馗常寓其家,得授经纬之术。 瑜往聘至,权留同卧。肃曰:“闻先哲秘论云:承天运代刘氏者,必兴于东南。” 推步事势,当其历数,权披衣起谢。 肃荐友诸葛瑾。 瑾自叔卒,婶弟欲归琅琊,瑾送去,回南阳,适吴聘至。 弟亮游学经年一归,近在襄阳友人处,招回,托以家事,入吴,权待以上宾。 瑾劝绝绍顺操,后却图之。与张昭同理政事。 权筑铁瓮城为都,北曰固山。 是秋,绍大举伐操,败回。 操陈军河上,土人箪食壶浆,内有数父老,命坐,问其年岁。 答曰:“皆近百岁。桓帝末,有殷辽东宿此,言黄星现楚宋之分,后五十年当有真人起于梁沛间,其锋不可当。以年计之,整应是言。” 操赐以酒食绢帛。 刘备攻许昌,操回击。备败,投刘表。 壬午,操复北伐。 绍呕血死,后妻矫立己子尚。郭嘉计以缓攻俟衅。长子谭争立,败降操,导取冀州。 操妾卞氏,于丁卯冬十月生子丕于谯郡。先有青云如车盖上覆,卞见乌龙临寝室而生。 山阳东郭延望气而至曰:“公子非人臣气也。” 操谢,令秘之。 时随军入冀,见一妪抱女而哭。叱问之,乃袁熙妻,上蔡令甄逸女。 于壬戌十二月,其母张氏梦仙人执玉如意,称:“真人蔡嵖蚜,为尔家凶年,以谷赈给亲邻,当佑尔。” 携一玉女入房,教以玉衣覆体,遂生女。 相士刘良见之,曰:“此女大贵,非常人配也。” 绍娶为仲子妇。复为丕所纳。 操攻幽州,熙、尚奔乌丸。 丙戌秋,操引轻骑击破乌丸,熙、尚投公孙康,斩其首驰献,封康襄平侯。 时有人求见,操召问之,云是安定皇甫隆,避董贼难于陇西。 道士封君达名衡,幼得文始真人秘,服黄连五十余年,乘青牛,入鸟鼠山采药。 又服水银百余年,还乡如二十许颜。 遇病将死者,与药与针即愈,时号“青牛师”。 隆奉事数十年,惟传萤火丸,言得于冠军将军刘子南,因名武威丸。居家佩之,辟盗贼诸毒。 陇西守令隆至单于界,虏骑追逐集射,皆不能伤,始知此丸之妙。 闻公抚定河北,戒军勿杀,呈备行军之用。 操亟索观,丸如杏仁,意轻之。 隆请一试。 操令持丸而立,四以矢射之,近辄堕,方信而喜曰:“得此何虑征伐乎?” 命名冠军丸,时刻佩带。拜隆为中郎将,辞不受。 操还冀州,夜见金光地起。令掘之,得一铜雀,以为瑞,建台于漳河上。 操子丕、彰、植、熊,而钟爱植,留邺郡造台,自回许屯田,兵足南征。 荆州刘表赞备马骏,备送之。 谋士蒯越曰:“扶风灵寿光,能瞻天象,察百物。 云年七十,得朱英九方合服之,祛疾转少壮。 建安初,已二百二十岁,寄江陵胡田家。先兄良从游三载,稍得其术,善相马,越亦颇晓。 备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的卢,骑则妨主。张武为此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 第84章 谒教主独传妙法 隐茅庐三顾高贤 时刘表多病,闻有却病丸,喜曰:“马还之,如请光来,爱我甚矣!” 越往请,遂来。 表接礼甚恭。欲求方,光曰:“屏去妻孥,远离尘俗,便是延龄妙药。诸事纠缠,虽服无效也。” 表不悦。 光出居馆舍,幕宾伊籍见光语有微旨,夜窃谒之。 光知其有心,谓之曰:“景升气滞神昏,不久于世。玄德有治世才,当善事之。吾即武帝时董仲君,将北回晋阳也。” 籍领教而退。 光辞回田家,卒。 胡老殡陇间百余日,有复见于小黄,寄书曰:“荆襄不日大乱,子可移隐巫山第七峰。” 胡得书,发视之,棺中唯双履在,即依命迁去。 备屯新野。 丁亥仲春,甘夫人诞一子。 是夜,有白鹤栖县衙屋上,鸣四十五声,望西飞去。 初,梦吞北斗而孕,乳名“阿斗”。 表欲废长子琦,立后妻蔡之子琮,备曾阻之。蔡与弟瑁谋,就襄阳会害备。 伊籍密告,备潜上的卢出走。前阻檀溪,纵跃而过。 迤逦望南漳策马而行,日将沈西。 正行之间,见一牧童跨于牛背上,吹短笛而来。玄德叹曰:“吾不如也!” 遂立马观之。 牧童亦停牛罢笛,熟视玄德,曰:“非破黄巾刘玄德耶?” 玄德惊问曰:“村僻小童,何以知吾姓字?” 童曰:“我本不知,因吾师常与客论当世英雄,故知之。今观将军如此模样,想必是也。” 备问:“师何人?” 童曰:“颍川司马徽,字德操,道号水镜。” 备浼引见,童子便引玄德。 行二里余,庄前下马,入至中门,闻琴音正美。 备止童子,且休通报,侧耳听之,有顷声止,一人笑而出曰:“韵起杀伐,必有窥听。” 童指谓备曰:“此即吾师水镜先生也。” 玄德视其人,松形鹤骨,器宇不凡。慌忙进前施礼,衣襟尚湿。 徽曰:“公今日幸免大难。” 玄德惊讶不已。 童曰:“此刘玄德也。” 请入草堂,分宾主坐定。 备见架上满堆书卷,窗外盛栽松竹,横琴几上,清气飘然。 徽问曰:“明公何来?” 备曰:“偶经此地,因小童相指,得拜尊颜,不胜欣幸!” 水镜笑曰:“公不必隐讳。公今必逃难至此。” 备遂以襄阳一事告之。 水镜曰:“吾观公气色,已知之矣。” 因问备曰:“久闻明公大名,何故至今犹落魄不偶耶?” 备曰:“命途多蹇,所以至此。” 徽曰:“不然,公闻宇宙,而未能立业,为无贤才相助耳。” 玄德曰:“备虽不才,文有孙干、糜竺、简雍之辈,武有关、张、赵云之流,竭忠相辅,颇赖其力。” 徽曰:“关、张、赵云,皆万人敌,惜无善用之之人。若孙干、糜竺辈,乃白面书生,非经纶济世之才也。” 备曰:“亦尝侧身以求山谷之遗贤,奈未遇其人何!” 徽曰:“岂不闻孔子云:‘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谓无人。” 备曰:“愚昧不识,先生必有其人,备求指示。” 徽曰:“公闻荆、襄诸郡小儿谣言乎? 其谣曰:‘八九年间始欲衰,至十三年无孑遗。到头天命有所归,泥中蟠龙向天飞。’ 始于建安初。 建安八年,刘景升丧却前妻,便生家乱,此所谓‘始欲衰’也; ‘无孑遗者’,不久则景升将逝,文武零落无孑遗矣; ‘天命有归’,‘龙向天飞’,盖应在将军也。” 玄德闻言惊谢曰:“备安敢当此?” 徽曰:“今天下之奇才,尽在于此,公当往求之。” 备急问曰:“奇才安在?果系何人?” 徽曰:“伏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备问:“伏龙、凤雏谁人也?” 徽大笑曰:“好!好!” 具馔留宿。 天晓,赵云到庄。备谢别,路遇颍上单福,邀拜为军师,连败曹仁。 操怪之,荀彧曰:“此必吾乡徐庶。至孝,若赚其母至,令作书招归。” 操从计行之。 庶得书,始以实告。备曰:“毋伤孝道。” 流涕饯别。 庶曰:“襄阳城西隆中有大贤诸葛亮,宜枉驾求之出,则何虞诸人乎?” 亮资敏捷,赋性贞良,与博陵崔州平、颍川石广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为密友,常一处切磨学业。 皆务于精纯,亮独观其略。 殷馗来游,同往学天文。馗曰:“群星聚颍分,诸公足征其象。” 月余,亮穷其理。 五人闻襄阳司马徽识见绝伦,以兄礼待之。同郡庞德公素有重望,徽又兄事之。 德公曰:“德操,世之冰鉴也。” 刘表累辟,德公不赴。造访之,德公耕陇上,妻馌于前。 表曰:“先生不肯官,何以为子孙计?” 公曰:“人皆遗以危,我独遗以安。” 遂携妻子隐鹿门山下。徽尝诣之,见其侄统。 云曾受业于楚南公,出言峻锐。徽曰:“惜乎文采虽具,未尽高远。” 统自号“凤雏”。徽一见亮,即称曰“伏龙”,谓其一听风雷,变化非常矣。 窃谓亮曰:“以君才当访明师,益加学问。汝南灵山酆公玖,熟谙韬略,余尝过而请教,如蠡测海,盍往求之?” 引亮至山,拜玖为师。 居期年,不教,奉事惟谨。 玖知其虔,始出三才秘箓、兵法阵图、孤虚旺相诸书,令揣摩研究百日。 玖略审所学,皆能致其奥妙。谓曰:“方今天运五龙,非有神力者不能济弱于斯时也。” 亮问“五龙”之说,酆公曰:“秦汉之时,五龙变现。 如羸秦为白,吕秦为黑,项王为苍,汉高为赤,孝文梦黄龙之瑞,光武膺赤伏之符,故两汉互尚黄赤。 及今汉祚欲终,火土垂绝。虽余焰未熄,复当流之于西,禀金而王。 孙坚修汉诸陵,乘土之德,故狮儿创业于江左。与火土为仇难者,水也,今曹氏已定北方。 木继水而生,其子有青龙之祥。火袭木而王,其后有二火之谶也。” 亮曰:“操为国贼,权为窃命。亮当此乱世,则惟退隐躬耕,养志乐道。” 公曰;“不然。抱此材器,而不拯救斯民,非仁者之心。然出处必以正,刘备汉室之青,子如一出为辅,则可成立矣。” 亮问:“关、张辈何如?” 公曰:“羽是解梁老龙,飞是涿州玄豹,云乃长山巨蟒,竺乃东海寿麋。 其后犹有襄阳凤雏,长沙虎母,西凉驹子,天水小龙,皆子之良佐使也。 南郡武当山,上有二十七峰,三十二岩,二十四涧。 峰最高者曰天柱、紫霄,二峰间有异人,曰北极教主,有琅书金简,玉册灵符,皆六甲秘文,五行道法。 吾子仅习兵阵,不喻神通,终为左道所困。” 遂引至武当拜见。 惟令担柴汲水,采黄精度日。居既久,方授以道术,遗下山行世。 至灵山,酆公已北回复命。复寻教主,亦不在。 峰头风雷声轰轰如千万人语,始悟神人指点,自负不凡。 司马徽见之,改容曰:“真第一流也。” 与弟均隐隆中,有冈名“卧龙”,结茅以居,好为《梁父吟》。 每自比管、乐。 石广元谓亮曰:“敝乡黄承彦慕君才德,欲与联姻,但女如嫫母。” 亮曰:“西子亡吴,无盐兴霸,未可妍媸论也。” 遂娶为妻,相敬如宾。 亮为均聘南阳林氏女为妇,期年生子名望。 后五月,亮生子名瞻。 丁亥冬十一月,刘备同关、张来隆中恭聘。 山畔数人耕田而歌。备详问,农指曰:“山南冈前疏林内,即高卧地也。” 备至庄,扣扉。 童出问,备道来意。童曰:“今早出游,归期无定。” 备惆怅而回。 过数日,复冒雪前往。 童迎入草堂,一人拥炉抱膝而歌。 备徐问曰:“先生非卧龙耶?” 均曰:“二家兄也,崔州平邀去二日矣。” 备留书致意。 荏苒新春,命卜者揲蓍,择日斋戒薰沐,整修币帛再往。 关、张不悦,备以言晓之。 途遇均,云:“昨暮始归。” 童子迎门曰:“师父昼寝。” 备步入,见仰卧堂上,乃叉手立阶下。 良久,方睡醒,长吟曰:“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昼足,窗外日迟迟。” 童通报,转入整衣冠而出。 备下拜,因屏人而问时务,预定鼎足之势,共图济世,辞以不能。 备泣下,亮见如此肫切,方曰:“愿效犬马之劳。” 次日同出草庐,谓弟均曰:“将择善地,使汝安居也。” 玄德自得孔明,如鱼之有水。 徐庶至许,母怒而缢死。 操罢三公,自为丞相。以夏侯惇为都督,命伐新野。 抵博望城,孔明尽烧其屯。 操自将平江汉,刘表卧病,请玄德统摄荆州。表卒,蔡氏假命立琮。 众谋士主降,孔明授计诸将。 曹仁抢入新野,二更火大作,夺门奔去。 操分八路进取,孔明劝暂弃百姓,速取江陵。 操至樊城,琮渡江拜迎。 操令隆中寻孔明妻小,不得。操选轻骑追掩,玄德弃妻子走。 赵云寻见甘夫人,教糜竺护行,复入乱军。 糜夫人抱阿斗坐短墙内,见云来,自投枯井死。 云解甲护斗,操将无能当者。 过长坂桥,飞横矛立马,众不敢近,玄德得济沔水。 操至江陵,荀攸曰:“备结东吴,是滋蔓也。可檄请权会猎于江夏。” 权遣鲁肃请孔明,诣柴桑,待以客礼。孔明曰:“协谋同力,破曹必矣。” 张昭等劝降。 周瑜还,谓曰:“操实汉贼,当为汉除残去秽。” 权以剑授瑜拒操,与孔明筹画。 九江蒋干与瑜师赤山赵炳,习兵法游说。 干为操幕宾,故来下说辞,不行。 于是黄盖用苦肉计,阐泽下诈降书,庞统献连环计,操俱信之。 徐庶流言西凉反,请兵往守散关,皇甫隆愿同去。 周瑜立于山顶,观望良久,忽然望后而倒,口吐鲜血。 孔明密书“东风”二字授瑜,瑜以实告。曰:“亮曾受异人遁甲,可于南屏山筑一七星坛,借风助君。” 至甲子日,孔明沐浴更衣,披发跣足,上坛作用。三更风响,旗飘西北。 瑜大骇,曰:“此人能夺造化,留之必为大患!” 令二校尉水陆抄至坛前,已不见矣。 操在水寨,黄盖船乘风直前,顷刻北船尽烧,延及早寨。 操引百余骑从火林出,走华容道。云长以旧事心动,释之。 曹仁诱瑜入南郡,伏弩中左肋,瑜用诈死计败仁。欲还屯江陵,已为赵云所得。 关、张又取荆襄。瑜怒,欲攻之,肃劝止。 己丑,孔明分兵南狥四郡,得降将黄忠、魏延。 瑜闻甘夫人卒,劝权以妹妻备,意欲幽之。孔明付计子龙,保护就婚。 权邀游北固山,酒酣,各掣剑斫石成十字文。 玄德辞归,与夫人至浦口。 瑜追至,中张飞伏箭,几死。复假途取川,又被孔明识破。 瑜气塞坠马,金疮迸裂,病势转剧。朦胧见一道者曰:“伯龄可回山矣,勿昧却本来。” 瑜忽省曰:“吾师来唤,不久于世矣。”昏绝复醒,曰:“既生瑜,何生亮!”连叫而亡。 鲁肃代为都督。 庞统去吴,至荆州,令为耒阳县宰。 孔明按察回,玄德询是凤雏,拜副军师。 西凉马超为父报仇,操自将击败之,回许,威震中外。 汉中张鲁少膺祖训,益缵前烈。来学者助米五斗,世号“米道”。 自称“师君”,学人为“鬼卒”,立祭酒为首,授众道业。 领众多者号“治头大祭酒”。务以诚信,不欺诈。有疾者,使居静室,自思已过。 当坛道说与病人请祷者,号“奸令祭酒”。 其法:书病人姓名及服罪之意,作文三通,一放山顶奏天,一埋重泉告地,一沉水以申水官,病即痊愈。 设义仓置米,任人量腹取饱,过取则有祸。 信而循良者,使佩经箓。率众趋善,久皆自化。 于是行者不裹粮,居者不扞阙。 时中州板荡,鲁尝募义勇保障巴蜀。此地久无官长,皆奉鲁法。 境内人有犯,恕三次;不改,然后施刑。 近三十年,归者益盛。 朝廷授典农校尉、安民中郎将,领汉宁太守。 秦雍兵乱,百姓伪掘地得玺,欲尊鲁为汉宁王,鲁力拒乃已。 闻操新破马超,必取巴蜀,阎圃进曰:“刘璋昏弱,不如先并西川,则可与操为敌。” 鲁与弟卫起兵,璋闻欲相袭,大忧。 别驾张松请说操取汉中,暗画地图欲献操。操以不逊,欲斩之,主簿杨修劝免。 松投荆州,玄德接张。松赠图,讽以入蜀。 回见璋,言可结备为援,足拒操、鲁。 璋令法正、孟达往迎。 正说取益州为基,庞统力赞,玄德自将兵西进。 吴侯用张昭计,赚妹回,欲取荆州。 从张纮遗书筑石头城,徙治秣陵,名建业。 初,秣陵尉蒋歆逐盗,死于钟山,封蒋侯,立庙山下。权因祖讳,改名蒋山。 从吕蒙言,筑濡须坞以拒曹。 是冬,操下江南。 以荀彧阻众议,不当加九锡,乃遣送空盒,彧叹曰:“止于此矣。”饮药而卒。 癸巳春正,徐庶卒。临终言:“季子已死,吾将行矣。” 操令厚葬。 进军濡须口,相拒月余。权军伍整肃,操望而叹。 伏几而卧,闻潮声汹涌,起一轮红日,与上太阳对照,飞坠寨前如雷。 惊觉,权适掩至,操急退,众劝回许。 帝封操为魏公,加九锡。 玄德在葭萌关,从统计入涪城。璋斩松,以弟琐为将,进屯洛县。 锦屏山有异人,道号“紫虚”,知人休咎。 璝欲问之,张任曰:“大丈夫行兵拒敌,岂问于山野乎?”众强之行。 童子引入,见其鹤发童颜,垂眉而坐。 众拜问,上人曰:“公等但能顺天,则无不吉。” 书云:“左龙右凤,飞入西川。凤雏坠地,卧龙升天。一得一失,天数如然。宜归正道,勿丧九泉。” 再问时,闭目不言。任以为狂士,遂下山。 玄德得军师书:“亮夜算太乙数,岁次癸巳,罡星在西方。观乾象,太白临于洛,天狗犯于吾军,将帅之身,宜谨慎之。” 统以天道渊微,分路取洛城。临行,马跃坠下,玄德以的卢易之。 统走小路,至落凤坡,惊曰:“师谓遇‘落’而休,数应终矣!” 伏弩齐发,遂死。 孔明以印绶付云长,嘱曰:“北拒曹操,东和孙权。” 令飞取巴州。飞擒太守严颜,壮而释之。 孔明用计擒斩张任,张翼缚璝出降。进围成都,璋求授于张鲁。 时马超投鲁,与弟岱至葭萌。孔明行反间,超遂降。 璋惊惧,宕渠谯周曰:“蜀分有大星,光如皓月,帝王之象,合归玄德也。” 璋赍印绶降,玄德领益州牧。 许昌众官议尊操为王,荀攸以为不可。 操怒曰:“欲学彧耶?” 攸忧惧卧病,甲午冬,身亡。操厚葬之。 有道士游于邺,自称刘京。 闻攸之死,叹曰:“昔为兄弟,今为叔侄,二子死得其正矣。” 或异其说,京曰:“彧、攸战国苏氏秦、厉也。” 诘之曰:“犹有名代者安在?” 京曰:“代即程仲德。” 复问:“何生二姓?” 京曰:“一得其草,一得其禾。虽分二姓,皆出一苏。” 或未之信,往告程昱。昱笑曰:“此妄言也。” 皇甫隆谓为信然,乃往谒问。 第85章 术戏数倾推左管 神褫魄夺犯关梨 京曰:“尝从诸仙长吊古论今,是以知耳。” 隆随事之。 京每演说神仙乐境,好事者喜听,多从之游。 京至诸弟子家,凡有疾病人,治以方药。言授圣母九子丸,交接之道至难,如乘奔牛惊马。 有博士王公,无子,虔事求方。 已七十岁,合服之,能御八十妾,生二十儿。骑马射猎,日行二百里,饮斗酒不醉。 是年,操遣华歆入宫杀伏皇后,鸩二皇子。 乙未元旦,操以己女为后。 刘京叹曰:“天昏地黑,玉碎月方。” 谓隆曰:“操所为,祚寿不长。子有道骨,何依此弑逆也?” 隆即入见,指操叱曰:“欺君罔上,神人共怒!我初以武威丸与汝,是助贼也,可速还!” 操起喝曰:“汝发狂耶!” 令擒下,隆步出,追莫能及。 出南门,京携手至睢山,授云母丸方,隆合服之。 操所佩之丸忽失却,惊惶月余。闻鲁为汉宁王,乃起兵攻拔阳平关。 卫逃回,鲁势孤。卫劝尽烧仓库,鲁曰:“国家之有,不可废也。”夜引全家奔南山。 操使人说之降,鲁叹曰:“王气临于晋魏,操贼当兴。然遽降之,彼必轻我。小试法术,以见未弱也。” 操率大军至。鲁衣道服,佩剑执板而出。以手板画地成河,顷刻狂风怒涛,操兵不得前。 令水军用舟欲渡,鲁又以手版平画河中,辄起一山,高千余丈,屏隔南北。 操无可奈何,遣使慰谕,拜梁、益二州牧,封镇南将军、阆中侯,食邑三万户。 鲁谓使者曰:“吾修道之家,世慕冲举。裂土之封,非所愿也。”请还印绶,始教弟卫率众降之,保护家小,自弃繁华遁去。 操拜卫昭义将军,封傀南郡太守,加驸马都尉。 鲁子五人、阎圃等俱封列侯。 圃辞爵,愿与鲁三子盛居守故土。 主簿司马懿请击蜀,忽合淝告急。操以夏侯渊守汉中,自统军拒吴。 甘宁引百骑夜劫,操营大乱。 操还,以张鲁女配己子彭祖,其眷属就居许昌。 丙申春,王粲等复议进操为王。 尚书崔琰,虎目虬髯,力言不可,操杖杀琰。 征君任安好学隐山,不营名利,时称“任孔子”,常读《鲁连传》。 闻琰死,叹曰:“汉室惟此!” 视当时诸才子蔑如,粲、繇辈为粪壤。 夏五月,钟繇草诏,册操为魏王。用天子銮仪,于邺郡造宫殿,各处取珍奇材木。 使者入吴取柑子,权令选大者四十余担送往。 中途见一道者,眇目跛足,白藤冠,青懒衣。与众作礼,曰:“尔等辛苦,愿代一肩。” 每担挑三里,但经挑过便轻。临去曰:“我乃魏王乡中故人左慈,可为申意。” 众至邺,呈上。 操剖之,皆空壳。 怪问之,众以言对。 操未信,门吏报左慈求见。众曰:“此正途中所见之人。” 操召入,叱曰:“汝以妖术摄吾佳果乎?” 慈笑曰:“岂有此事!” 取柑剖之,皆满。 操自剖,仍空。益怪之,赐坐。 慈索酒肉,五斗不醉,全羊不饱。操曰:“何术至此?” 慈曰:“嘉陵峨嵋山学道三十年,闻石壁中有声呼我之名;及视,不见。 如此者数日,忽有天雷震碎石壁,得天书三卷,曰《遁甲天书》。 上卷《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 中卷《地遁》,能穿山透石,缩地移泉; 下卷《人遁》,能藏形变化,飞剑取人。王上位极人臣,何不退步,随吾峨嵋山中修行?当传以汝。” 操曰:“吾亦思之,奈未得其人耳。” 慈曰:“玄德帝胄,何不让之?” 操怒喝:“拿下!”慈大笑不止。 令狱卒拷之,皮肉粉碎,慈齁齁熟睡。 枷械送牢监守,天明,枷锁尽落,慈卧于地。 禁七日不与食,及看时,慈端坐于地上,而唇转红。 狱卒报知,操取出问之。慈曰:“数十年不食,亦不妨;日食千羊,亦能尽。” 操无可奈何。 是日,操大宴,慈忽穿木屐,立筵前曰:“王今大宴群臣,水陆具备,所少何物?” 操曰:“龙肝作羹,汝能取否?” 慈曰:“有何难哉!” 取笔于粉壁画一龙,以袍袖一拂,龙腹自开。 慈于龙腹中取出龙肝一副,鲜血尚流。 操不信,叱之曰:“此汝先藏于袖。” 慈曰:“天寒草枯,随意欲观何花。” 操命致牡丹。 慈曰:“易耳。” 乃以水噀盆,顷刻发枝开花。 众大惊,邀慈同坐。 少顷,庖人进鱼脍,慈曰:“得松江鲈尤美。” 操曰:“千里之隔,安能取之?” 慈曰:“此亦何难取!” 教取钓竿,向堂下池之,顷刻之间钓出数十尾,放于殿上。 操曰:“吾池原有。” 慈曰:“何相欺也?天下鲈鱼只两腮,惟松江鲈鱼四腮,此可辨也。” 众视之,果是四腮。 操曰:“脍鲈须得紫芽姜。” 慈曰:“易耳。” 令取金盘,以袖向覆,须臾,得紫芽姜满盘,进上操前。 操发之,内有《孟德新书》,操取视之,一字不差。 操大疑,慈取玉杯,满斟进曰:“饮此可以长生。” 操令先饮,慈拔冠簪于杯中一画,酒分两半;先饮其半,余半劝饮。 操疑而叱之,慈掷杯于空,化白鸠,绕殿而飞。 众仰观,失慈所在。 明日,操出近郊,士大夫从者百许。慈赍酒一升、脯一斤来饷,手自斟酒削脯,每人酒一杯、脯一片,莫不遍者。 有顷,而操之行厨酒脯悉亡之矣。 欲收慈杀之,霍然却入壁中。 令许褚逐捕,见慈穿屐缓行,飞马追之不上。 见走入羊群,射之,即不见。褚曰:“但出不相害。” 一老羝屈前膝,人立而言曰:“遽如许。” 褚欲擒之,群羊皆人立曰:“遽如许。” 莫之所取,乃尽杀之。 牧者守羊而哭,忽见羊头在地作人言,曰:“汝可将羊头都凑腔上。” 牧者大惊,掩面而走。忽闻有人在后呼曰:“不须惊走,还汝活羊。” 回顾,见地上死羊皆已为慈复活。急欲问时,慈已无踪影。 牧者归告,主人不敢隐讳,报知曹操,操图形于市捕之。 三日中,城内外获如慈者三四百人。操令众将,以猪羊血泼之,押送城南教场。 操亲引甲兵五百围住,尽皆斩之。 群人颈腔内各起一道清气,至半天,聚化左慈,招白鹤骑之,拍手笑曰:“玉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 操令众射之,忽风作沙飞,尸皆提头来打,众惊倒,不相顾。风定,群尸不见。 操回,因成悸疾。 太史丞许芝自许昌来,令卜易。芝曰:“闻神卜管辂否?辂字公明,平原人,父为即丘长。 辂自八九岁喜仰视星辰,常云:‘家鸡野鹄,尚自知时,况于人乎?’ 与邻里儿共戏,辄画地为星斗日月,指点而观之。 有一异貌先生借寓,自号容生。举家殷勤,辂尤敬奉。容感其诚,授卜相之术。 年十五读史,日记数千言,深明《周易》。 琅琊太守单子春闻其名,召见。 坐客百许,皆知名之士。辂先请清酒三升,饮而后言。 子春与论五行之理、鬼神之情,枝叶横生,众莫能难,于是号为‘神童’。 有利漕郭恩,兄弟三人,皆得躄疾,请卜之。辂曰:‘有女鬼诉冤于天,故有此报。’恩兄弟涕泣伏罪。 忽有鸠来梁上,其鸣如哭。辂曰:‘明日有亲人从东来,携物共饮时,当有小惊。’ 明日,果有姨丈携酒肉至。恩令憧射鸡为食,隔篱误伤邻女子手。 辂在侍中王弘直座上,飘风高二尺,从申上来,在庭中幢幢回转。 辂曰:‘东方有马吏至,恐父哭子。’忽马吏来报,弘直次子死矣。 信都令妻患头风,其子患头痛,请辂卜。 辂曰:‘堂西有二尸棺,一持矛刺头,一持弓箭射胸。’掘之果然,徙葬得无恙。 馆陶令诸葛原迁新兴太守,辂往送之。 客言辂能射覆,原取燕卵、蜂窠、蜘蛛置于三盒,令卜。卦成,各写于盒上: 含气须变,依乎宇堂;雌雄以形,羽翼舒张。 家室倒悬,门户众多;藏精育毒,得秋乃化。 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 满座皆惊。 乡人失牛,求卜。辂曰:北溪之西,七人宰之。疾去寻觅,皮肉尚存。 果获。告之平原太守刘邠,因言辂之神卜。邠请试之,取印囊、山鸡毛置盒中。 辂曰:内方外圆,五色成文。含宝守信,出则有章。 岩岩有鸟,锦体朱衣。羽翼玄黄,鸣不失晨。 邠待为上宾。 春暮郊行,曰:‘林间有少女微风,阳鸟和鸣,玄云将合矣。’ 须臾大雨如注,辂避雨村家,见一少年,曰赵颜。辂曰:‘眉间有死气,三日必死。’ 颜下拜乞救,辂曰:‘备净酒鹿脯,来日南山大树下,有人对弈于盘石。向南衣白,向北衣红。可跪进酒食,食毕哀求添寿。’ 颜如教而行,所见皆合。 红袍者曰:‘必管子言之也。’出簿籍曰:‘汝年止十九,今于上添一九字,寿可九十九矣。’ 香风过处,化二鹤冲天。辂恐泄天机,不敢明言。” 操令芝召至,卜左慈事。辂曰:“此变幻之术,且已入吴。” 操心遂安。先卜天下大事,并卜运数: 三八纵横,黄猪遇虎。定军之南,折伤一股。 狮子宫中,以安神位。王道鼎新,子孙极贵。 操问其详。辂曰:“茫茫天数,后验方知。” 操欲封辂为太史,答曰:“辂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只可泰山治鬼,不能治生人也。” 操曰:“吾相若何?” 辂曰:“位极人臣。” 令卜吴、蜀二处,作卦曰:“东吴主失大将,西蜀有兵犯界。” 合淝报:“陆口守将鲁肃隐去。” 汉中报:“蜀兵屯下辨。” 操欲讨蜀。辂曰:“来春许都火灾。” 操遂不出。 戊戌元宵,五朝臣纵火讨操,不克。 己亥正月,孔明进图汉中,黄忠馘斩夏侯渊于定军山。 操大哭,有感卜言,寻辂,已不知去向。 操引军出斜谷,赵云伏弩射之,惊堕汉水无数。 操奔南郑,被魏延射中人中,败回长安。 玄德遂得东川。 秋七月,孔明筑坛于沔阳,请即汉中王位。 立禅为太子,封关、张、赵、马、黄为五虎大将,余拟勋定爵,还治成都。 命关公取樊城。 操令于禁领七军,庞德为先锋。 公决山水,淹七军。禁乞降,德不屈,斩之。 公督攻城,右臂中箭,青肿流血。 有医士从江北来见,怪巾异服,臂挽青囊,言:“谯郡华陀,知君侯天下义士,故来疗也。” 公袒臂示之。陀曰:“箭毒入骨,去之方可。” 公与马良弈,陀割臂至骨,铮铮刮去青毒,流血盈盆。 公谈笑自若,伸曲如故。陀曰:“真天神也!切勿触怒。” 酬以金帛,坚辞而去。 公威震华夏。操议徙都以避锐。 鲁肃尝劝权,宜抚辑关将,与之同仇。 肃得道士刘惇解化之道,隐入武当山,丹成仙去。 吕蒙代屯陆口,上疏托病。权以陆逊代领。 公轻之,稍撤兵备,蒙赚得荆州。 公闻被袭,解围南还。是冬,退保麦城。粮缺,公出至决石。 蒙伏兵获公,父子遇害,赤兔不食死,王甫堕城,周仓自刎。 公魂悠悠荡荡,至当阳玉泉山。 寺僧即普静,见寺中有蝙蝠,大如鸡,白如雪。静常以谷饲之,呼曰:“仙鼠”。 是夜,月白风清,闻空中大呼:“还吾头!” 静以麈尾击户曰:“颜良安在?” 公英灵顿悟,落庵前,拜静为师,得成正果。 吴大宴会,蒙后至。 权抚背慰劳,蒙忽大怒,掷杯于地,揪权厉声曰:“碧眼小儿!紫须鼠辈!还识汉寿亭侯否?” 权率众下拜,蒙七窍流血而死。 张昭令将公首送于操。操曰:“关公已仙,吾无忧矣。” 开匣拱手曰:“久不见将军也!” 忽神威急动,须发皆张,操蓦然惊倒。 令刻香木为躯,以王礼葬之,褒赠荆王。操拜祭。 每夜合眼,便见关公。左右云:“洛阳行宫旧殿多妖,可访有法者治之。” 操知陇西封衡,闻有病者,辄与腰间竹管药立应。驾青牛,鬼物遇之避窜。 召令祛之。衡曰:“邪不胜正,当听其自然。” 复问养性大略,封曰:“减思虑,节嗜欲。” 操然之,明日遂不见。 着有《养气妙术》、《形法》、《卫生经》数十卷。 操闻封氏世有道术,遣使往问,衡、傀俱去官学道。 鲁庶长子滋,遂封滋曰道明子。 盛初居南郑,克志精修。一日父至,召其以经符剑印,嘱曰:“龙虎山祖师玄坛在焉,其地天星照应,地气冲霄,神人所都,丹灶秘文,藏之岩洞。汝速往宣吾儿,积修累功。” 嘱毕,邀阎圃同归南岐山,上有白云洞,下有碧云池,于山洞中精炼,大丹成就,遂于北斗峰上升。 拜见祖天师并嗣师,引朝天帝道君,受归命顺天系师之道。 后卫、傀寻见阎圃,互相姿益,亦于此地冲举。 滋承术辞以无能,弟盛嗣教,可问之。使者以报,操追谥鲁为蜀侯,封盛为奉车都尉、散骑侍郎,加都亭侯。 厚币卑词,复遣使至南郑请问。 盛知操数当绝,谓使曰:“何不造新殿居之?”封爵辞而弗受。 使还报。操曰:“久欲造一殿,取名‘建始’,苦无良材。” 闻跃龙祠前梨树高十余丈,堪作殿梁。令工人伐之,锯斧莫入。 操亲以剑砍之,血溅身面,大惊而止。 是夜,梦梨树神以剑劈操首曰:“汝盖建始殿,意欲篡逆,却来伐吾神木!” 操叫醒,头痛,遍求医疗。 华歆入荐华陀,操曰:“试言之。” 歆曰:“甘陵相夫人孕六月腹痛,陀诊曰:‘脉中是男胎,已死多时。’以药下之,果死男。 河内太守刘勋女停水心下,诸逐水药用之不愈。 迎陀视之,以冷水噀其面,出巨针针其胸,入五寸许,不知痛,抽针,水流三日而尽。” 第86章 华陀三国号神医 孟节万安称隐者 “陀偶游,见一人呻吟道上,陀曰:‘此饮食不下之故。’ 令取蒜齑汁三升饮之。依法调治,吐蛇一条,长一二尺,病愈。 将蛇赴陀寓致谢,小童引至一处,见有蛇数条,悬于壁上,谓曰:‘此皆吐出者。’ 广陵太守陈登,心中烦懑,面赤,不能饮食。 陀曰:‘胸中有虫数升,欲作内疽,盖为食鱼腥中毒而致。’ 饮以药,吐虫三升,皆赤头,首尾动摇。 陀曰:‘今日虽可,二年复发必死也。’后三年病发死。 一人眉间生瘤,痒极。 陀曰:‘内有飞物。’人皆笑之。陀以刀割开,一黄雀飞去。 有人被犬咬足指,随长一块,痛痒难忍。 陀曰:‘疼者有针一个,痒者有黑白棋子二枚。’人皆不信。陀割开取出,果应。 谯郡守病,陀曰:‘盛怒乃愈。’ 令一客多取货财而去,并令留书骂之。 太守怒,令追杀不得,恚甚,吐血数斗而瘥。 郎中徐毅病,谓陀曰:‘昨使医曹吏刘祖针胃管,卧便不安。’ 陀曰:‘误中肝也,玉日不救。’后果然。 此真当世神医,现在金城。” 操召至,令诊。陀曰:“所患在脑,非汤药所及,当先饮麻肺汤,用利斧开脑,取出风涎,病可除根。” 操怒曰:“汝欲杀孤耶?” 陀曰:“曾闻关公刮骨疗毒乎?” 操曰:“脑安比臂?臂痛可刮,脑安可开?与彼情熟,乘机来复仇耳。” 贾诩谏曰:“罕有良医,未可废也。” 操叱曰:“此人欲乘机害我,正与吉平无异!” 急令追拷,陀受刑屈招。 吴押狱者,每以酒食供奉。陀感其恩,告曰:“我死于非命,有青囊未传,二子不能继业。修书与汝,可往取之,以继吾术。” 吴押狱喜曰:“吾若得此书,必弃此役,医治天下病人,以传先生之德。” 佗即修书付吴押狱。吴至金城,问佗妻取《青囊书》。 回至狱中,付佗检看毕,即将书赠吴押狱。吴持书回家中藏之。 陀知不免,大饮如醉汤而殂。吴报知操,殓葬于城南。明旦,冢上烟起如蒸。 吴弃役回家,向妻索书。 妻曰:“纵学得神术,落得毙于狱中,故我以囊烧毁也。” 吴叹恨不已,往寻余烬,得一二页不全者,乃割鸡羯羊之法,行之大妙。 操恐身后受患,闻山阳黄明善钻焯灵龟,遣使召至。 明初住博落山,九十余年,但食桃皮及石中黄水。后遇司马季主,授导仙八方。 操出守藏大龟,对天虔祝。 明架龟钻之,拆裂左右二寸。捧龟端详,献其兆繇曰:蜀无山,归我孙。吴有水,未即平。大进兵,始得臣。 操详问,明曰:“天机也。” 操赠金帛而去。 是月,东吴遣使入贡,称说天命。操以为未大进兵,吴已入臣。 庚子春正,夜梦三马同槽,常不能寐。 及天明,问贾诩曰:“孤向日曾梦三马同槽,疑是马腾父子为祸;今腾已死,昨宵复梦三马同槽。主何吉凶?” 诩曰:“禄马,吉兆也。禄马归于曹,王上何必疑乎?”操因此不疑。 是夜,操卧寝室,至三更,觉头目昏眩,乃起,伏几而卧。 忽闻殿中声如裂帛,操惊视之,见后妃、太子并伏完、董承等二十余人,浑身血污,立于愁云之内,隐隐闻索命之声。 操急拔剑望空砍去,忽然一声响亮,震塌殿宇西南一角。 操惊倒于地,近侍救出,迁于别宫养病。 次夜,又闻殿外男女哭声不绝,明日遂殂。 华歆出册,立丕为魏王。 是年,改元延康。 葬操于漳滨。闻有女真戚逍遥曾言此地有王气,故使葬此。 逍遥,桓帝时冀州南宫人。 父以教授自资,女十余岁,不为儿戏,喜读《庄子·逍遥游》,故名,自行阴德。 父母诫其女工炊爨,逍遥曰:“此常人之事耳。”复取《老子》诵之。 年二十余,适同邑蒯浔。 舅姑以其蚕桑怠惰,每酷责之,浔屡加辱骂,逍遥请返母家。 归亦凌逼,终不能为尘俗事,愿独居小室,斋洁修行。 旦夕以香水为饮,绝食静想。歌曰:“笑看沧海欲生尘,王母花前别众真。千载却归天上去,一心珍重世间人。” 举家及邻里悉以为妖。 夜间室内有人语声,晓见逍遥独坐。 又三日,闻屋裂如雷震,但其所服衣履在内,仰视半天,有云雾、鸾鹤、仙乐、香骈、彩仗罗列。 逍遥与仙众在云中,呖呖向下分别。 郭邑之人,咸奔观惊叹。 未几归家,以服食之物奉父母舅姑及夫。 自此游行于世,自称“瑶池谪仙”,或乘鸾凤浮游虚空。 至是八月,石邑报称凤凰来集,临淄具奏麒麟出游,苍龙现于邺,黄龙现于谯,百官谓魏当代汉之征。 曹洪劫取玉玺,符宝郎祖弼骂贼死节。 筑受禅台于繁阳,丕登帝位,国号魏。废帝为山阳公。 丕郊祭天地,方下拜,忽砂石飞走,对面不见,不能成礼而还。 迁都洛阳。 闻河东焦先,结草为庵独止。数日一食,冬夏袒不着衣,卧不设席蓐,以身亲土,其体垢污如泥滓。 行不由邪径,目不与女子迕视。口未尝言,有警急,勉与人语。 令太守辟至,问以国祚修短。 先曰:“月盈则亏,不必一统。水枯还涨,且就三分。” 丕意不然。 先告归河湄,谓土人曰:“魏之姓讳,着见图谶久矣。 建安初有谣云:‘圣明聪,日载东,不横一,绝火红。四百之外,易姓而王,天下归止,午日重光。’” 或询其详,先曰:“约言魏曹丕篡汉,然亦旋当灭也。” 雍州刺史刘道产录送一人至洛,姓刘名?(huo),长大多须,垂手下膝。 久住武当山,去襄阳五百里,旦发夕至。 不见有所修为,颇以药术救济百姓,能劳而不倦,用药多自采,精识草木,穷于药性。 丕问事不答。 恶其臂长善攀缘,为盗窃不难,令付廷尉。 ?以两卷短书与狱吏,求释。吏不敢取,?焚之。 一夜失遣,关锁如故。 阊阖门吏行夜,得?,送廷尉。 ?语狱吏云:“吾弟刘惇在吴,北回必来看我。今我见杀,殓时切勿钉棺。” 后果被杀。 死数日,丕疑此言,使开棺,不见尸骸,但有一束葛根独活而已。 丕知是尸解,始大悔。 辛丑春正,封孔子二十二世孙羡为宗圣侯,以奉祠。 三月,襄江渔翁张嘉夜遇一道者,自言姓刘,云捕得大鱼,可于汉中卖之。 忽水中一道红光,上冲霄汉。嘉举网得一玺,玉光灿烂,上篆八字。 嘉素知汉中王仁义,密往献之。 谯周曰:“成都西北角有黄气数十丈冲天,帝星见井鬼之分,煌煌如月。今得玉玺,乃天意也。” 时传言汉帝遇害,为之发丧制服,谥曰“孝愍”。 孔明令糜竺筑坛武担山南。 四月丁巳,请王登坛致祭,受玺即帝位,建元章武,国号汉。 孔明为丞相,立吴懿妹为后。 帝痛关公之殁,急于报仇。发使借五溪蛮为策应,迁飞为车骑将军,令出阆中。 孔明辅太子守两川。帝将军七十余万东征。 张车骑忽为帐下范强、张达刺死,取首奔吴。 帝大哭。 关兴、张苞愿为前部,命仍结兄弟。 陈震曰:“闻青城山西有隐士李意,字意期。传说此老乃文帝时人,知人休咎,可厚币祈迎,试问如何。” 帝令震往。土人引入山谷,见小童迎曰:“来者陈孝起乎?” 震惊问,童曰:“师昨言之。” 震入,拜陈来意,意慨然。既至,百官出营迎入。碧眼方瞳,身如古柏。 帝请坐于左,曰:“朕欲伐吴报怨,望仙翁一决。” 意曰:“此天数,非村叟所知。” 帝再三求问,意乃曰:“羽翼已失,云汉难飞。利于西北,东南丧师。” 取纸笔画兵马器械四十余张,画毕,即扯碎。 又画一大人仰卧,傍一人掘土埋之,上写一大“白”字,遂稽首而去。 帝不喜,曰:“狂士也!”焚其所画。 吴使乞和,不允。 权称臣于魏,丕封为吴王。 蜀兵至秭归,黄忠中箭卒。 壬寅春,帝连营七百里,分兵取猇亭。 甘宁被番王沙摩柯射中其头,宁带箭而走,至富池口,坐大树下而死。群鸦数百,绕尸鸣噪。 关兴天晚迷路,至一庄,下马叩门。 一老者出问何人。兴曰:“吾战将也,迷路到此,求一饭充饥。” 老人引入,兴见堂内点着明烛,中堂绘画关公神像。 兴大哭而拜。老人问曰:“将军何故哭拜?” 兴曰:“此吾父也!” 老人闻言,即便下拜。兴曰:“何故供养吾父?” 老者曰:“此间皆是尊神地方。在生之日,家家侍奉,何况今日为神乎? 老夫只望蜀兵早早报仇。今将军到此,百姓有福矣。”遂置酒食待之。 潘璋亦来投宿,恰入草堂,关兴见了,按剑大喝曰:“歹贼休走!” 璋回身便出。 门外忽现一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飘三缕美髯,绿袍金铠,按剑而入。 璋见公显圣,大叫一声,神魂惊散。欲待转身,已被兴斩之。 乃取心沥血,就公神像前祭祀,得公青龙刀。 傅士仁、糜芳刺杀马忠,持首奔蜀营,帝令兴杀傅、糜以祭父。 吴王闻之心怯,遂聚群臣议策。 步骘曰:“蜀主所恨者,乃蒙、璋、忠、芳、士仁也。 今此数人皆亡,独有范疆、张达二人,现在东吴。 何不擒此二人,并张飞首级,遣使送还,交与荆州,送归夫人,上表求和,再会前情,共图灭魏,则蜀兵自退矣。” 权从其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贮飞首,绑缚范疆、张达,囚于槛车之内,令程秉为使,赍国书,望猇亭而来。 帝令苞醢二贼以祭,祭毕,帝怒气不息,一意灭吴。 马良谏曰:“仇人尽灭,其恨可雪矣。吴大夫程秉到此,愿还荆州,送归夫人,永结盟好,共图灭魏,可乘此休兵矣。” 帝曰:“若与连和,负初盟也。” 便欲斩来使,以绝吴情。众官苦告方免。 程秉回奏曰:“蜀主不从讲和,誓欲先灭东吴,然后伐魏。群臣苦谏不听,如之奈何?” 权惊惶。阚泽荐陆逊有雄才,拜为大都督。 逊以火破之,帝走入白帝城。 逊追至夔关,傍江一阵杀气。寻问土人,答:“名鱼腹浦,滩边乱石八九十堆,常有气如云。” 逊引众观之,笑曰:“此惑军术也。” 直入,忽狂风走石,江涛声如金鼓。逊惊曰:“是何神也!” 无路可出。一老策杖徐行,浼其引导。 问所以,答曰:“小婿入川时,于此布石为阵,名‘八门阵’,每日时变化无端,可比十万精兵。顷见入惊门,特自生门引出也。” 逊拜谢,叹曰:“孔明真卧龙也。” 蜀章武三年夏,帝病沉重。灯影下,见关、张侍立。 帝惊问,对曰:“盖为不失信义,上帝皆敕为神,来迎陛下也。” 帝请丞相亮至,托以大事,命次子永、三子理拜亮为父,帝崩。 太子禅即位,改元建兴。 遣刘芝修好于吴。 孙夫人闻之,率众望江北哭祭,遂投江而亡,时称其贤,立庙于蟂矶祀之。 甲辰春,册张飞女为后。 乙巳,建宁太守雍闿结连蛮王孟获反,孔明亲自征蛮。 关公三子索自荆州保母逃难,过鲍家庄,二鲍以妹嫁之。 索请为先锋,擒越隽部将鄂顺,义结之,使归斩闿。 至永昌,太守王伉出迎。功曹吕凯呈《平蛮指掌图》,孔明用为乡导,诱获入谷擒之,令放去。 获渡泸,马岱部众至中流,口鼻出血而毙。问土人,知炎天毒聚泸水,至夜静而渡。众酋长夜缚获出献,仍纵之。 获使弟优诈降,优等醉倒,优兵擒获,复令去。遂渡泸,深入不毛。 获借八番九十三甸兵来,皆颠入陷坑,悉遣归。 避秃龙洞朵思处,塞路紧守。 王平寻径,众饮泉水不能言。孔明知中毒,驾车察探。 冈上有古庙,攀藤而登石屋,端坐一将。视石碑,伏波也。再拜祈祷。 一叟扶杖而来,孔明趋问,叟曰:“哑泉也,饮之数日方死。 西南有灭泉,沸如汤,浴之皮肉尽脱。正南有黑泉,探之手足黑而死。东南有柔泉,饮者即死,身软如绵。 正西谷中有万安溪,有高人号‘万安隐者’。庵后有泉,可解此毒。有薤叶芸香之草,辟诸瘴气。 吾山神也,马将军命来指引。” 语毕,喝开石壁而入。 孔明惊讶拜回,备信香礼物,哑军随往。 至庄轻扣,启门而出。竹冠草履,碧眼黄须。邀入草堂礼坐,具述来意。 命童引军至溪饮之,吐出恶涎,便能发声。 隐者以柏子茶、松花菜相待,告曰:“蛮洞柳花飘入溪泉即毒,惟掘泉为饮。” 令多采芸草,各噙一叶。 请问姓名,隐者笑曰:“即获之兄孟节也。远劳大纛,敢以泉草为货取乎?” 孔明叹曰:“展禽、盗跖,信有之也!” 谢别,引兵直入洞口。朵思曰:“神兵也!不可与敌。” 银冶洞主来助,忽执获等解献。 孔明曰:“吾履四泉而无害,岂非天意?” 获曰:“吾祖居银坑山,有三江之险,重关之固,就彼擒之,当倾心归服。” 孔明然其言。 获妻祝融夫人、其弟带来言八纳洞主木鹿深通法术,具礼请至。 骑白象出,念咒,摇蒂钟,猛兽乘巨风冲来,蜀兵败回。 次日,孔明驱素备假狮百头而进。木鹿死于乱军。 带来擒获来献,令检搜,皆挈利刃。获曰:“自来送死。” 即令再放。 获请乌戈国主兀突骨,兵穿藤甲。 孔明于盘蛇谷理伏地雷,诱入,尽为灰烬。孔明叹曰:“必损吾寿矣!” 获同宗兵后应,皆被擒住。 获垂泪,与众匍匐曰:“丞相天威,南人不复反矣。” 就令永为南中之主。蛮人感孔明恩德,建生祠拜祝,呼为“慈父”。 班师至泸水,忽阴云四合。获言:“此水有猖神为祸,本国用人头祭之。” 孔明令行厨以面塑人头,中实牛羊肉,名“馒头”。设祭,风息。 至永昌城南,九岭有异。召问土人,云:“昔有妇名沙壶,浣絮水中,触沉木有感,妊产九男。 后沉木化为龙,众子惊走,惟季子负龙而坐,龙因舐其背。 蛮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故名‘九隆’。长而黠,众推为酋长。 又有一妇生九女,九隆兄弟娶之。皆刻划其身象龙文,世居山下。” 孔明令凿断山脉,泄其气。 用庞焕为牂牁太守,留伉、凯、顺同守四郡。 孔明回都。 安汉将军糜竺乃心衔道,苦无名师指点。 闻李阿者,居成都角上土窟中,相传其穴居已久,不食米谷,冬夏单衣,饮少酒,食脯及枣栗,容颜不老,号“百岁翁”。 人往问事,但以颜色示人:若欣然则吉,惨戚则凶,含笑有大喜,微叹有深忧。如此候之,百不失一。 人欲远行速至,往求其术。阿与一符,并丹书两腋下,则千里皆不尽日而还。 或有与论九州事,阿说四方国土宫观寺廛,人未曾见,闻者疑之。 第87章 遇宫嵩细谈仙侣 救杜燮特用神丹 李阿即撮土作之,城郭仅盈寸。其中人物皆见,须臾消灭。 一日忽去,后复于成都市乞食,人多争与。随所得多少,尽施贫者。 夜去朝来,莫知其踪。 有古强者,疑阿是仙,常亲奉事。试随还所宿处,乃在青城山中。其后欲去,恐有虎狼,私持其父大刀。 阿见而怒曰:“汝随我行,何畏虎也!”取强刀击折,强窃忧之。 至旦,阿问曰:“汝忧刀折耶?” 曰:“实恐父怒。” 阿取刀左右击地,复如故。 强每从之游,道逢犇牛,阿以足置车下,轹其足,骨皆折,辄死。 强守视不去,顷之复起。以手抑足,遂平好。 强年十八时,见阿如五十许人。强年八十余复遇,而阿容色不改。奉之弥笃,受法书得道。 竺见阿作事奇异,毅然安顿家小,独辞孔明,随之学道。 阿知其心诚,引入青城,先教延年之方。竺自改名长生,敬事不懈,罄传其有。 丙午夏,魏主丕殂,子叡立。 钟繇为太傅,华歆为太尉。耻居大位,欲让管宁,不受。 歆少与同乡邴原、管宁同学,时谓一龙。 宁以歆志趣卑下,割席分坐,久与之绝。 避居辽东二十年,匿光养浩,而旧帽不易。 坐一梨榻,积五十五年,未尝箕踞榻上,两膝着处皆穿。 公孙度恒礼敬之。 至渊放恣,复归乡里。魏主凡征聘十至不起。 邴原,度亦累聘不赴,叹曰:“邴君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 王烈少师陈实,里以孝义称。度谒不见,谓其三人同一心。 丁未春,孔明出师攻祁山,擒夏侯懋,放去。 得天水、安定二郡,于冀城计降姜维,授以韬略。 又累败曹真。 钟繇保司马懿,大败马谡于街亭。 孔明退入西城,乃披鹤氅,戴华阳,左童捧剑,右童执麈尾,上敌楼,焚香横琴徐操。 懿临观大疑,急退去。 孔明归,收谡斩之。 吴鄱阳太守周鲂,赍笺诱杨州都督曹休。伏兵于石亭邀击,休败回洛,疽发背几死。 有道者踵叩曰:“公素奉斋不嗜杀。故来援耳。”出丹敷之,寻愈,不受谢而去。 休遂弃职遁去,遍游名胜,隐于黔山。 有三十六峰,三十六源,二十四溪,十二洞,八大岩,高一千一百七十丈,为神仙都会。浮丘与黄帝、容成游息于此。 有炼丹峰、浮丘峰、容成峰、轩辕峰、仙人峰、望仙峰、棋石峰。 休别号德休,在浮丘峰修炼,后为公引去。 孔明闻休败,复欲伐魏。 赵云病卒。 进围陈仓,郝昭随机应变,孔明粮尽引还。 已酉春,探昭病笃,袭破陈仓,攻拔武都、阴平。 大军出祁山,遣使乞吴兴兵,以分魏势。 黄武八年夏,有道士涉正从二十弟子入武昌,言自巴东来,说秦时事如见。 独处一室,双目常闭,虽游行亦不开视。 弟子随之多年,莫有见其开者。 一弟子固请,乃为开目,音如霹雳,光如火电。 皆伏地顿首,良久不能起。已复还闭。 入见吴王,称说天运,当顺时称帝。近日武当北山凤仪,大江黄龙见。 权未决,多官皆劝。选日筑坛,请权登位。 立徐氏为后,子登为太子,陆逊辅守武昌,自还建业。 正率弟子至江东,遍访有缘为道友。 有琅琊宫嵩,服云母百岁,面色如童。常出入泞屿山,在吴驻足。 正招与语,甚相爱敬。嵩曰:“有介琰者,住闽中东冶方山。得师白羊公,公初号为修羊公。 知景帝将终,留题白石羊遁去。在关中娶妻小,改曰杜必。生子五人,复弃家东游。 琰遇而事之,受玄白元一无为之道,能变化隐形。 必欲入东海,琰从之。过秣陵,必止琰勿行,言有道缘。因居吴下,娶殷氏女,生子名象。 后见吴王权,言诸变幻,历试奇验,礼敬之。为琰起静室,数遣问其起居。 琰时为童子,时为老翁,无所食啖,不受饷遗。 王欲学其术,琰以王多内御,不肯传。王怒,下琰于狱,逼传乃放。 有京兆杜契,建安初,与三弟燮来依孙策。策为犯我师于神仙身死。 黄武二年,王用契为立信校尉。契知琰有术,潜入狱中求道。琰感其意诚,授以黄白之术。 王日遣狱吏传语,三月不得,大怒。缚琰悬殿东辕上,令甲士三十人引劲弩集射。 弩发,而绳索独存,琰不知所之矣。王始大悔。 契得琰之传,暗自行之,久久能分形遁迹。退居茅山之东,收心爱者为弟子。 时与众采伐材木,货易山场里市,为烧炼之资。 数入深山岩洞中求仙,遂不复返。 王知契仙去,闻其弟燮有才学,用为交州刺史。而不知介琰固有后,未得沾其恩也。” 涉正曰:“琰之后近在何处?” 嵩曰:“琰被收时,先教妻子移入会稽山,许久不闻音信。若此子有成,必当升闻于朝。 但我师临去有言,教我暂住东吴,自有神师来度。 数年前,有飞仙左元放至此,因往拜谒。言东南气旺,神仙亦将会聚,幸即收我为徒。 师至丹阳,遇葛孝先,深相契洽,录为高第。 曾受浮丘之托,往灵墟间,晤丁令威矣。欲随之往,左师计定今岁有涉仙来此,命好接待。 云:在青城会上,曾闻八百翁呼涉仙为四百岁人,盖秦前墨子高徒。今翁适至,果应师言。” 正曰:“李翁知我者也。”自此同居一舍。 欲访介象,潜至会稽。 象字元则,弱冠能属文,阴修道法。尝入东岳,遇异人,受禁制之术。 能茅上燃火煮鸡,鸡熟而茅不焦;能令一里内不炊不蒸,鸡犬三日不鸣吠,一市人皆坐不起;能隐形变化为草木鸟兽。 闻有五丹经,周旋天下寻求,不得其师。 乃入山精思,冀遇神仙。疲极卧石上,有一虎往舐象额。 象寤,谓曰:“若天使来侍卫,汝且停。若山神使来试我,速去,我不畏汝也。” 虎乃避去。 有人种黍于山谷,苦猕猴窃食,戒曰:“吾告介君。” 猕即遁。 象复入山,见瀔中石子如鸡子,有紫光。 取两枚欲还,见一美女年十五六,衣服五彩。 象乞长生方,女子曰:“汝急送手中物还故处,乃来,于此待汝。” 象送石子至瀔,还,见仍在,叩首谢请。女曰:“血食之气未尽,可断谷三年更来,吾止于此。” 象归断谷,二年复往,果在前处,求得还丹经一首。 女告曰:“得此便仙,勿他为也。” 象持归,常住弟子骆廷雅舍下,惟有屏床。 时数生论《左传》大义不平,象傍闻之,不能忍,乃忿然为决。 书生知非常人,皆拜师之。 涉正得象之消息,径回建业。 时黄龙二年,蜀使入贺,合谋令逊、遥为声势。 正密奏象事,即遣使厚币征象。 象欲远遁,曰:“恐官事拘束我耳。” 廷雅固留,乃止。 象至武昌,吴主甚敬之,称为“介君”。为起第宅,以御帐给之,赐遗前后累千金。 从象学隐形之术,试还后宫,及出入闺闼,莫有见者。 又令象变化,种瓜菜百果皆立生。 偶共论鱼脍何者最上,象曰:“鲻鱼。” 吴主曰:“此鱼生海中,可得乎?” 象曰:“可得。” 但令殿前掘坎着水,垂钓坎中,须臾得鲻。 吴主惊喜,问:“可食否?” 象曰:“敬为陛下取作脍。” 象屡求去,不许,乃告病。 吴主遣左右姬侍赐美梨一奁,象食之随死,殡埋之。 次日,象至建业,以所赐梨付苑吏种之。吏以表闻,令其徒启棺,惟一奏版符耳。 吴主思象,即其所居为祠,时亲祭之。常有白鹤来集座上,迟回复去。 后弟子见象在盖竹山中,持白桃花一枝,颜色更少。 涉正亦欲西去,以服食施行之物尽授诸弟子。其法皆以运行精气,绝房室事。 以服石脑小丹法赠宫嵩,独自入蜀寻李八百。 是秋,广州有司言赵婴齐墓夜腾金光。 命发其冢,得玉匣珠繻、金印三十六、皇帝玺二、龙剑三。各有刻文,曰“纯钩”、“干将”、“莫邪”。 吴主以为不祥,令悉焚之,惟剑不毁,留一自佩,埋二于富城。 交州申报:刺史杜燮上任年余,忽得毒病,死三日,有候官县医人董奉,时在南方行道,随一人负囊,闻而求治。 燮家人告曰:“已逾三日,恐不复救也。” 奉强进见,出药三丸,教纳燮口,令摇其头而消之。 食顷,开目动肢,颜色渐还。 半日能起坐,后四日乃能语,云:“死时奄然如梦,见数十乌衣人来收,将载露车上,入大赤门,径以付狱。 狱各一户,户才容一人,以土外封,不复见其外。 恍忽有言:‘太乙遣使来召。’ 急开去之,闻人以锸掘户,引出。 外有车马赤盖,三人共坐车上,一持节呼燮上车,将还至门而觉。” 燮既活,起高楼于中庭。 董奉不谷食,惟啖枣脯,多喜饮酒,日为三设之。 奉每来,捷如飞鸟。 后从燮求去,涕泣固留,不许。燮曰:“君欲何之?当具大舡。” 奉曰:“但用一棺器耳。”燮即为具。 明日日中,奉死。 殡埋七日后,有从岩昌来,寄言谢杜侯,顺时珍摄。 启视有帛丹书一符,不敢讳,谨闻吴主。奉丹符,敕召燮为侍中。 探蜀以蒋琬为长史。 庚戌秋,曹真、司马懿寇汉中。 孔明曰:“毕星躔太阴分,月内必大雨。”果然。 真败死。 懿欲斗阵法,孔明布八阵,擒其三将。 辛亥春,进围祁山。为乏军粮,驱六甲丁神,作缩地法,割陇西小麦。凡屯处种蔓菁,以充食菜。 报东吴入寇,回军。 张合追至,伏弩射死。 诸葛均居夔江,与黄承彦同隐。承彦卒,均为之殡葬。 是秋,孔明在府休养,均入见。 问及诸友行踪,均言:“崔,石俱故,孟独优游,惟可异司马德操携琴入山,遇猛虎奔至,跨上升岭不见。” 孔明深慨,呼三子一女出拜。 均曰:“三兄分仕三国,吾宗当兴。” 孔明蹙额曰:“安不忘危,《易》之知几乎? 闻恪侄刚躁,非保家子弟;诞固执寡谋,亦非令终者,我受付托之重,以身许国。 此女爱未字人,常教以禳斗之法。彼即奉事不懈,后必证仙果,故名曰‘果’。 三子戆愚,临难不违我教。 吾弟潜身远害,非愚兄等所及也。但思长兄同胞,先叔抚育,能全此二枝,惟在吾弟耳!” 均离席曰:“遵命。” 孔明曰:“归即挈家入吴,世为福地。乞次侄为嗣,隐姓避居。嘱诞暗与吴好,有急可投。” 是夜,令次子企拜均为父,随去。 江左连年丰稔,是冬又大熟。 由拳一禾长丈许,华秀三月,挺生八穗,经霜不凋,明年乃槁,实收数升。改由拳曰“嘉禾”。 旁至吴,瑾率二子出迎。 携均至别室,曰:“恪男矜骄,痛惩意校,深以为戚。” 均曰:“欲领谦侄游学,兄许之乎?” 瑾唤拜叔为父,随隐入吴下。 均称“公平先生”,以谦为诸姓,企为葛姓。 魏于是春摩坡井有青龙升起。 甲寅春,孔明作木牛流马运粮,大举伐魏。 太史谯周谏曰:“近有群鸟数万,自南飞投汉水死,奎星躔于太白,都民皆闻柏树夜哭,不可出师。” 孔明不听。出五丈原,分兵屯田。 数挑战,司马懿不出。假屯粮上方谷,诱懿父子来劫。 藏地雷发作,忽暴雨,懿等遁去。 孔明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以巾帼遗懿。 孔明病复发,夜观象,惊曰:“命在旦夕矣。”乃自祈禳北斗,布灯拜告。 忽主灯扑灭,孔明叹曰:“死生有命,不能强也。” 以所着书授姜维,道表上达,言蒋琬、费祎可任国事,遂薨。 懿兵来追,维忽鸣鼓,懿敛军而退。 扶柩至都,帝哭祭。遵命葬定军山,建庙时飨。 加琬为丞相,祎为尚书令。 报丧于吴。 明年春,瑾卒,帝亦令吊问,誓相和好。 魏于洛阳造殿、筑观、立楼、凿池,博士马钧监督,务极华丽,人民怨声载道。 时城门校尉王刚性不耆杀,闻故幽州刺史刘虞之别驾赵该有姊曰爱儿,少好道德,终得西母指教,居世长命。 刚乃弃职往访,得传尸解之法。 未几,爱儿受母符箓。令守吏华方诸台去。 刚复师西城王君,引谒上真,随王君登玄州。 四面元涛大波,上诣仙都阙下,朝主仙道君。命侍女王抱台披绿韫琼笈,出隐书龙文,八灵真经,授职清虚真人。 刚自玄州回,即示以尸解。 女名鲁连,见父化去,知神仙真有,遂勤志修道,单身入陆沉山。 后遇太一真人,授飞升丹要,行一年成。至是白日升天,见者莫不忻羡。 魏主叡闻之,召马钧问曰:“朕建高台峻阁,欲与神仙往来,以求不老方耳。” 钧曰:“汉武帝起柏梁台,铜仙捧玉露盘,接沆瀣,名‘天浆’,和玉屑服之,所以享国最久。” 叡命往长安拆之。台与铜柱忽倾,压死人夫千余。 钧回奏,令打碎铜柱,运至洛阳。铸二铜人,侍铜仙列司马门外,号“翁仲”。 第88章 丁令威化鹤辽东 康僧会建图吴下 秦铸金人于咸阳,董卓椎碎其十以铸钱。余二枚,颧命徙之,金人潸然泪下。载至东霸城,重不可致,乃留焉。又铸铜龙凤立殿前。上林苑种异木奇花,蓄珍禽怪兽,以为蓬莱宫阙。太原有郝姑徙居冀州,与邻女十人,于沤澳泄水边挑蔬,有三青童至,云:\"东海公娶女君为妇。\"言讫,敷茵褥于水上,行坐往来若陆地。童子侍侧,沿流而下。邻女走告其家,家人奔看,姑遥曰:\"幸得为水仙,愿勿忧怖。\"复言每至四月送刀鱼为信。少顷不见。乡人建祠祀之。常年初夏,多有刀鱼飞掷上涯。州县长吏祈祷,必在外先拜,然后得入祠谒见。祠前忽生青石一块,纵横可三尺余,旁有题\"姑夫上马石\"五大白字。长吏上达,魏主遣使来祭。青龙四年秋,张掖抑谷口水溢,亦涌出一石,上有负图若龟,其文曰:“大讨曹”三字。叡见之喜,下诏颁示嘉瑞。丁巳五年,叡废毛后杀之,立郭夫人为后。是年,蜀汉张后崩,吴豫章有赤乌之瑞。是春,襄平公孙渊自称燕王,司马懿讨斩之。将还师,郡城南门华表上集一白鹤,人语而歌曰: 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岁今来归。 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 少年举弓射之,鹤曰:“我是丁令威,射我何为?”栖三日不去。懿往观之。令威本辽东人,周末随庄生学道灵虚,既游阳山,遇公孙圣,教以炼丹。后从浮丘伯得仙道,复得左慈法术,能分身变幻,任意所欲。近会葛仙翁相邀,南游阖皂,以去家岁久,化鹤暂归,俯观风景,不胜感慨,因作歌自叹。多有引弓掷砖,漫加戏侮。懿立马仰视,令威谓曰: 仲达公,仲达公,作速班师还洛中。 从兹付托调羹重,晋祖全收一统功。 懿佯怒曰:“此怪也,久处则惑人。”喝左右发射,令威振翮冲天,望南旋摩飞去。懿回军。 叡在许昌,夜见毛后索命,得疾沉重。假寐,见一黄冠羽流,修髯长臂,直至寝殿曰:“予金道士也。汝大兴土木,辱臣害民,宠妾夺嫡,以养子承祧。如此无道,得令终幸矣。乃冀遇神仙,妄求长命。吾在长安已久,被汝拆台破柱拘来,愤甚。可送还,汝命苟延寸晷。”叡伏地求免,流汗而觉。知钢仙作祟,急令运送长安。行至东霸二铜人处,忽重难举,即停于此,并立。后一人与一老翁共摩娑铜仙,指谓曰:“适见铸此,已近五百岁矣。”言讫便去。有人识是西河蓟子训,随呼曰:“蓟先生少住同行。”先生虽应之,走若徐徐,而奔马不及。未几,叡病笃,召太尉懿与曹爽辅政。 叡殂,芳嗣位,遣使入吴报丧。尚书诸葛诞次子觏为辅行。诸葛均潜招与语,教结吴为外援。觏谢教,归告,诞不以为然。懿用邓艾策,屯田积谷于寿春。甲子春,曹爽入攻汉中,费祎救却之。乙丑冬,蒋琬卒,以祎为大司马,宦官贵皓始与政。是年吴丞相陆逊卒,子抗伐领其众。曹爽独柄魏政,以弟三人典禁兵。用何晏、邓扬为尚书。晏好老庄,不穷其旨,与夏侯玄、荀粲、王弼之徒竟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遂成风俗。晏请管辂与论《易》理,扬在座,谓辂曰:“君自谓善《易》,而语不及《易》中词义,何也?”辂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笑而赞曰:“可谓要言不烦。”扬问梦青蝇十数落鼻上,请卜之。辂曰:“此履道休祥,非卜筮之所知。至于鼻者为艮,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今蝇臭恶而集之,不可不思害盈之数、盛衰之期。故山在地中曰谦,雷在天中曰壮。谦则裒多益寡,壮则非礼勿行。愿追六爻之旨,思彖象之义。”扬勃然曰:“此老生之常谈也。”辂曰:“老生者见不生,常谈者见不谈。”拂袖而出。晏、扬大笑曰:“真狂客。”辂回,言于舅,舅惊曰:“二人威权,汝安出此言耶?”辂曰:“与死人语,何惧之?”明年春,太傅懿勒兵据武库,驰奏爽谋反。军众悉散,尽收爽等,夷三族。懿为丞相,加九锡。辂之舅问何以前知其数,辂曰:“邓之行步,筋不束骨,脉不制肉,起立倾倚若无手足,此名鬼躁;何之视候,魂不守宅,血不华色,精爽烟浮,容若槁木,此为鬼幽。皆非遐福之相。”舅服其鉴。辂尝自曰:“天与我才明,不与我年寿。恐四十七八间,不见男婚女嫁也。”时年四十八,男女将婚嫁,恐终不得见,乃弃家游学入川南行。路遇蜀人邗子,与论景致。邗子曰:“蜀中山高少日,每日中方见,群犬惊异而吠。我少好犬,亦知相犬。一日放犬,忽走入山穴深处,随入十余宿。行度数百里,穿出山头,上有台殿宫府,青松森然,官吏侍卫甚严。见所丧妻在彼洗鱼蔬,见予痛哭言:‘死后魂魄无依,飘荡至此。遇李君,谓我清洁,留为执事。仍许夫妇后可再会。’遂引予见李君,与符一函,使还与成都令乔君。乔发函,皆鱼子,放池中蓄养一年,皆为龙去。乔君复令送函还山,敕勿开视。至山,李君启放之,有小雀千头。遂留止山上,拨令夫妇同居。前所放之犬色更血赤,胁有长翰,常随我飞走。时下山护持宗族,使无疾苦。蜀人立祠于谷口。今早领李君命,言有神童管辂来此,令我远迎。吾子骨格清秀,风致不凡,谅是也。”辂然之。即同至金台山谷,李君引官吏迎候,笑谓曰:“管子远来,不惮劳乎?”至殿对拜,设宴款待。辂逊谢不遑,殷殷以真道咨问。李君曰:“但能悟出本来,则真道自得矣。”因送至峨眉之西息台居止。有道童来曰:“鬼谷召子,当速往。”辂随至洞相见,乃容生也。辂下拜叙旧,更问己之本来。先生曰:“此须自悟,非可言也。”留饮而别。静悟玄真十余年,见一人苍髯白面,跨鹤捧卷而至,曰:“昔为老儒宿练,故得生小灵奇。”大喝曰:“还想他家祖宗,忘却本来面目?”辂低头一想,始悟己是临邛胡安化身,张目大笑,已不见其人。掀髯视之,忽化为苍白,惊讶间,邗子至,曰:“先生觉乎?李君请作悟真佳会。”辂遂抖衣同往。鬼谷知其还元,亦来赴会。自此辂寄居金台。 青城山中赤城阁前有巨楠,高数十寻,围三十尺,道士范寂乎植。寂得久视之术,年百岁余,蜀民咸奉为仙,称曰长生先生。累召不出,至是帝降阁中问道。寂但曰:“陛下安乐虽晚,未致终钝。”敕改碧落观。寂谓帝曰:“魏赋既亡,当思招贤。”帝不解隐语。辛未,司马懿卒,长子师为抚军大将军。为辽东鹤言,知有天下分。闻山阳东郭延能逆知生死富贵,与弟昭往谒。延事李少君得道,曾服灵飞散,年四百岁,绝无老状。能夜书蝌蚪细字,在暗中坐,身光照耀一室。能望平地数十里小物,辨形色不错。或问鼎足分争,何时宁一,延曰:蜀吴二国,亡于皓首;魏作邦畿,二火恰受。 详问不复答。一旦,有数十锦衣人乘虎豹来迎,比邻尽见。延辞别亲故,云往昆仑办事矣。与锦衣乘云而去。明日抚军至;邻里述其对或人之言,师、昭默识而返。太尉蒋济朝会时,言伊妻梦亡儿琳曰:“儿为太山伯,案牍山积,苦不胜言。今庙西有讴士孙珂为太山令,愿父嘱珂令,转我于乐处。”往访得珂,与言其故,珂许之。后月余复梦儿曰:“已得辅太山录事矣。”师闻是语愈信神鬼。征问各州郡异事,官吏渔猎以闻。济北郡从事掾弦超中夕独宿,梦有神女来从,称天上玉女。“向为郡人,姓成公,字智琼,早失父母,上帝怜我孤苦,今得下嫁。”超觉而钦想,如此三四夕。一旦显来,驾辎斩车,从八婢,衣罗绮,状若飞仙。言年七十,视如十五六。车上有异馔醴酒,与超共饮食。谓曰:“宿运宜为夫妇,不能有益,亦不为损。惟得常驾肥马轻车,可致远味异膳,绘素充用不乏。然我神人,不能为君生子,亦无妒忌,不害君婚姻之义。”遂为夫妇。所赠之诗,不能悉举。复注《易》七卷,有卦有象,以彖为属。故其文言既有义理,可以占吉凶。犹扬子《太玄》、薛氏之《中经》也。超皆能通其旨意,用之占候。经七八年,父母为超娶妇之后,分日而燕,分夕而寝,夜来晨去,倏忽若飞,惟超见之。每超当有行求,智琼已严驾于门。千里不过半日。超后为济北王门下掾。青龙中,文钦作乱,明帝东征,诸王见移于邺宫,官属亦随监国西徙。邺下狭窄,四吏共一小屋。超独卧,智琼常得往来,同室之人颇疑非常。智琼只能隐形,不能藏声,且芬香达于室宇。遂为伴吏所疑。后超尝使至京师,空手入市,智琼给其五匣弱绯、五端烟泞,彩色光泽非邺市所有,同行吏诘问,超性疏拙,遂具言之。吏以白监国,委曲问详,恐天下原有妖幻,亦不咎责。超夕归,玉女求去,曰:“我神仙也,不愿人知。今本末已露,不复与君通接。叠年恩义,一旦别分,岂不怆恨!” 呼侍儿发簏取织成裙衫两挡遗超,把臂告辞,肃然升车,去若飞流。超忧感积日。后五年,超奉郡使至洛,到济北鱼山下陌上西行,遥望曲道头有一马车,甚似智琼所乘。驱驰前视果是。遂披帷相见,悲喜交至。授绥同乘至洛,克复旧好。但来有常期:三月三日、五月五日、七月七日、.九月九日。月旦十五来,辄经宿而去。司马师闻之甚忆,寝食俱废。侍中王昶曰:“仙缘会遇,非泛然也。大将未可枉想。”师意稍解。 吴主权晚好神仙。僧道尝与张昭论神仙,骑都尉虞翻曰:“彼皆死人,而语为仙。世岂有仙人耶?”权怒徙翻于交州,复徙苍梧、猛陵而卒。赤乌初,临海罗阳县有神自称王表,周游人间。饮食言语无异,而形不可见。权以罗山印绶授表,即随使诣建业。问其祸福,表言太子不久当死。权未之信。其所在与守、令等旋论水旱,往往有验。明年亡去罗山。太子登患病,于赤乌四年亡。权立次子和,庚午被全公主谮废;又立三子亮。辛未立潘氏为后。复封和为南阳王。 先是月氏优婆塞支谦来游汉境,博览经籍,遍学异书,通六国语。其形细长黑瘦,眼多白而黄睛。时人为之语曰:“支郎眼中黄,形躯虽细是智囊。”汉末避地于吴,权闻其才慧,召拜博士,使辅导东宫。谦以经多梵文,未尽翻译,己妙善方言,欲集众本,译为汉文。从黄武元年至建兴中,所出《维摩》、《大般若》、《泥洹法句》、《瑞应本起》等四十九经,曲得圣仪,辞旨文雅。又依《无量寿中本起》制《菩萨连句》、《梵呗三契》,并着《了本先死经》等,皆行于世。吴地初染大胠风,风化未全。有康居国僧人,名会,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贾移交趾。会年十五,亲亡。厉行甚峻,笃志好学,明解三藏,博综六经。欲使道振江左,兴立图寺,乃杖锡东游。赤乌十年初达建业,营立茅茨,设像行道。有司奏曰:“有异人入境,自称沙门,容服非恒,事应察检。”权曰:“昔汉明梦神,号称为佛。彼之所事,岂有遗风耶?”即召诘问有何灵验,会曰:“如来迁迹,忽逾千岁。建骨舍利,神曜无方。昔阿育王起塔及八万四千。夫塔寺之兴,以表遗化也。”权以为夸诞,谓曰:“若能得舍利,当为起塔;苟其虚妄,国有常刑。”会请期七日,谓其徒属曰:“法之兴废,在此一举。”乃共洁斋静室,以铜瓶加几,烧香礼请。七日期毕,寂然无应。求申七日,亦复如此。权谓欺诳,将加罪。会更请三七日,权又勉听。会誓死为期。三七日暮,犹无所见,法侣莫不震惧。既入五更,忽闻瓶中铿然有声,会视果获舍利。及旦,权手执瓶泻于铜盘,舍利所冲,盘即破碎。权肃然惊起,曰:“希有之瑞也。”会进言曰:“其威神岂直光相而已!火不能焚,杵不能碎。”权命置于铁砧,使卫士击之,砧锤俱陷,舍利无损。权大叹伏,即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号建初寺。名其地为陁里。复建塔于吴郡之盘门,上安舍利,常放·光华,号瑞光寺。吴下奉为开山之祖。由是江左大法遂兴。权尤好玄门。闻阚泽善黄老学,召问《阴符》、《道德》宗旨,泽对曰:“昔许成子、原阳子、老子、庄子皆修身自玩,放畅山谷,纵汰其心,学归淡泊。汉景帝以黄子、老子义体甚深,改子为经,始立道学,敕令朝野悉传诵焉。”常令泽讲究经义,稍得其趣。权年七旬,专事长生,唯好内养,得享遐龄。 第89章 溧阳渡伍相留宾 太行山王烈质友 时有葛孝先,名玄,少习道术,年六十不得真道。桓帝时游天台,遇老君授上清、灵宝、大洞诸经。 因师徐太极学相,始受左慈《九还丹液仙经》,与丁令威入阖皂修炼已久,自是道行日高。 尝与客对食,言及变化事,客曰:“食毕,愿先生作一戏。” 玄曰:“君得无促促,欲有所见乎?” 乃嗽口中饭成大蜂数百,皆集客身,不螫。有间,玄张口,蜂争飞入,嚼之仍饭也。 玄或宴客,冬设生瓜枣,夏致冷水雪,无人传杯,杯自行至客前,酒干杯去,众服其神。 吴主遣人候至,作法为乐。玄指殿前石人使行,或使卧处床榻踊跃;指虾蟆及诸飞行虫虫燕雀,使其歌舞弦节,皆如人状。 权大喜。自此,行坐相随。 共登都城西北一山游览,令望魏蜀气运,玄曰:“二国争尽,吾国进取也。” 权泛舟游三江口,令玄别坐一船。至溧阳,忽遇狂风,舡多漂没。 权大舡几覆,急退入港,从舡已不知所在。权叹曰:“孝先有道,何亦不免。” 逾宿见其分波而至舟旁,独立水上不溺,衣履无半点湿痕,犹有酒态。 权令扶起,问之,曰:“昨为伍子胥强邀留饮,是以淹屈陛下。”权愈加敬礼。 玄尝谓:“陛下崇礼释道,归当日侍通明殿也。” 是秋八月朔,大风西刮,江海波涛涌起八尺,吴之先陵松柏皆拔,飞至建业城南,倒插于道。 权受惊成病,召玄,其从者曰:“今早携囊乘牛,云欲游苍梧,为致谢皇帝,南方带玄猱来贡御也。” 至次年壬申夏四月,吴主殂,太子亮立。 司马师遣弟昭伐吴,太傅诸葛恪用丁奉大破之。乘势进取,忽地起白虹遮断,恪惊坠马。 攻淮南,被毋丘俭败回,诛戮诸将。由是府中怪异百出,全家为孙峻谋杀。 魏张缉曾曰:“恪威震主,何能久乎?” 缉恶师专权,谋泄伏诛。师废芳迎文帝孙髦为帝。 三年春毋丘俭同文钦兴兵伐罪,师亲征。钦子鸯劫寨,师眼珠从瘤疮口迸出,令诸葛诞都督扬州。 师回,夜见缉等立榻前,疮血不止而死。昭为大将军。 蜀费祎为郭循刺死,姜维擒循杀之。 甲戌夏,会羌胡军伐魏,重围昭于铁笼上。昭拜井得泉溃围去。 丙子春,以维为大将军,时数出师,蜀人愁苦。谯周作《仇国论》讽之。 戊寅改元景耀。魏甘露三年,诸葛诞集两淮军讨昭,觏入吴求援。诞兵败夷族。吴兵败归,丞相孙峻白日为恪拳击其胸,呕血死。以从弟琳辅政,强暴更甚。 吴主谋讨,事泄,废为会稽王。立琅琊王休。琳又黜亮为侯官侯,时年十七,被徙悲愤自刎,不即死,举家惊惶。 适有人踉跄奔至,语亮家人曰:“某姓余,少年尝作本县长。有董奉者,年约三十余。我罢去五十年,路经于此,诸故吏谓旧长来,见奉亦同至,颜色如昔不异。因问曰:‘君得道耶?’奉曰:‘偶尔。’遂弃家随之。南至交州治刺史杜燮。复至庐山,忽欲归故土,言救受屈帝子。教先入报。全后令请入,奉视曰:“无妨。” 启囊出针线缝之,外敷散药。少顷,灌汤食物。 亮愿以余生相从,奉曰:“奚堪受此岑寂?不久复位会稽也。” 亮酬以金宝,拂袖出堂,余亦随去。 吴主休与张布、丁奉密计:腊日大会,擒琳斩之,掘戮峻尸。休迎兄欲还帝位,亮不受。 诸葛谦为兄恪迁葬吴,拜觏为右将军。 己卯,魏宁陵井中黄龙二现。髦曰:“龙,君德也。数屈于井。” 作《潜龙》诗以自讽。 明年,昭遣成济杀髦,立操孙璜。 邓艾表请乘时西伐。钟会谓内患未除,勿专事外。 会素忌一人,其先上虞奚姓,避怨家徙谯郡,家嵇山,因以为姓,名康,字叔夜。丰姿俊爽,好言老庄,尚奇任侠,嗜酒溺音。 与陈留阮籍、籍兄子咸、河内山涛、琅琊王戎、河南向秀、沛人刘伶,时相友善。 司马昭征康为中散大夫,寻弃去。 寓河内之山阳,结社于竹林,为雅游之地。常挥麈谈玄,或鼓琴,赋诗饮酒,号竹林七贤。 皆崇尚虚无,遗落世事,当时谓之放达,士大夫争效慕之。 秦孝王时有道士周太宾、巴陵侯姜叔茂,并好玄理,学道在句曲山,种五果五菜货之,以市丹砂,皆得仙道。叔茂曾作书于太极宫僚云: 昔学艺鬼谷,得道于少室,养翻于华山,待举于逸城,时乘飙车,宴于句曲。 太宾善鼓琴,能挥独弦而八音和。以教糜长生、孙广田。 长生随李阿东游,闻太宾绝技,因从而学琴,习成辞去。 广田名登,智深行旷,性无恚怒。或投之水中,欲观其怒,登既出,便大笑。尝住宜阳山,有作炭人,知非常人,与语世事,亦不应。 知句曲有一晦迹道士,负笈从之。动事数年,尽得其传。 复回汲郡,已无家属,乃住其县苏门山北西窟中。夏则编草为裳,冬则披发自从。善长啸,好读《易》,鼓一弦琴。 时鲁般居荡阴苎华山,延登入黄华谷。上有三峰,皆建精奇屋宇。 与登对坐仙人楼谈道,般问曰:“《老子》有云:‘道生一。’其理何也?” 登曰:“妙一宅于太虚之内,玄牝资于至道之用,故其所由谓之曰生。” 般拍掌曰:“子悟之矣。”遂设饮于玉女台,尽欢酬酢。饮毕,送出巧师门而别。 一岁大旱,群农闻登有道,咸至山呼拜为真人,敦请结坛祈雨。 登祷于一龙之洞,俄顷得雨三寸。登曰:“此病龙所行之雨,安能苏稼乎?” 嗅之果腥秽,农复蹙然。登曰:“试俟之。” 时洞中神龙脊背生疽,变老翁求治,拜曰:“痊当有报。” 登出药敷之,恶深处立见平起。翁谢去,降大雨尺余,甘香特异,槁木复活。 登寓处无泉,石忽裂如井,其水湛冽。龙盖穿以报之。 阮籍慕访。籍性猖狂,能为青白眼,善啸。往苏门见登,意以河难,与之商略古今及栖神导气之术。登皆不应,籍因长啸而退。至岭半,闻巅有若鸾凤声,响传岩谷。仰视之,乃登发啸也。 嵇康有迈世之志,闻登名往见,登不与语。康叩难之,而登弹琴自若。 康从游三年,见其澄默自守,告辞曰:“先生竟无言乎?” 登始曰:子识火乎?火生而有光,而不用其光以全其光:人生而有才,而不用其才以全其才。故用光在于得薪,可以保其耀;用才在乎识真,可以全其年。” 康因请学琴,登不教之,曰:“子才多识寡,劣于保身。” 康素善琴,曾作《山水操》,固求一曲异音,以震聋俗。登不忍再拒,于是抚一弦以成音曲。康倾耳静听,叹息绝思。 临行,登送之,曰:“君性烈而才隽,恐终不免。不得意时念我,当会于市也。” 康意未然,退着《高士传》、《养生论》。 太学生王烈,五经百家,无不该博。康敬爱之,数数就烈,共入山游戏采药。 后烈独至太行山,东北殷如雷声,视之,后裂数丈,两畔皆青石,石间一穴,阔径尺许,中流青泥如饴,试抟之,如热蜡,随手坚凝。嚼之,气味如香粳饭。 取为数丸,如桃大,即自服半,余半携归。与康曰:“吾得异物,未识何名?” 出视皆凝青石,击之琤琤如铜声。与烈寻之,山石已复合。 烈细言其故,康曰:“按《神仙经》云:神山五百年辄开,其中石髓流出,得而服之,寿与天相毕。子所得者,必是也。” 烈又入河东抱犊山,见石室中石架上有素书两卷,读之莫辨其文字。不敢取出,仍置架上,默记数十字形体,归以示康,康尽识其字。烈喜,遽呼康共往。至则道径了了,比近,失石室所在。窃叹曰:“叔夜未应得仙道故也。” 康与向秀俱善锻。秀清悟有远识,曾注《庄子》,大畅玄风。 初康居贫,锻以自给。冬夜睡煅灶,取暖于背,秀每佐之。 夏月,共锻于大柳下。 颍川钟会,方有宠于司马昭,闻康名造访,康箕踞而锻,不交一言,扬椎不辄。 会久将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康尝夜读灯下,一鬼披发熟视,康乃灭独曰:“耻与魑魅争光。”径酣卧不顾。 冀州王伯通造一馆,但有宿者,天明必死。伯通常闭之。 闻康胆大,邀至家,留宿馆中,一更后,乃取琴而弹。 弹未竟,见八鬼从灯后出,康问曰:“宿此者辄毙,无乃汝辈杀之耶?” 鬼曰:“舜时掌乐官八人,舜受佞臣之言,枉杀我兄弟,埋骨于此。伯通向冢上筑墙,因苦其压,凡遇人宿,拟出告之,彼则自惧而死,殊非吾等杀之也。愿先生言之,迁葬他处。期半年,伯通当牧本郡。今授先生以《广陵散》一曲,使相酬耳。” 康大悦,遂以琴授鬼。鬼乃转轸调弦,弹一遍,康即能弹。夜深,伯通心疑,闻琴声殊佳,秉烛入问,康具言其事。明日使人掘地,果见八骸,别就高处葬之。后伯通果为谯郡太守。 康雅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则千里命驾。时号信义交。钟会深衔为康所慢,因言于昭曰:“嵇康、卧龙也。公无忧天下,但当以康为虑耳。” 复谮康与吕安初欲助毋丘俭同反。昭遂收安、康在狱。康自知不免,忆孙登之语,为诗自责,有“昔惭柳下,今愧孙登”之句。及临刑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昭不许。 康问次子绍曰:“将琴来否?” 绍曰:“将来。” 康取抚之曰:“袁孝尼尝从学《广陵散》,吾每靳惜之,于今绝矣。” 因弹一曲,听者莫不泪下,顷之竹林诸友携酒诀别,绍牵衣而泣。 康见山涛曰:“巨源在,汝不孤矣。” 乃与诸友从容话旧。 司刑者驱众下手,康衔须受戮。人丛中走出孙登、王烈。登以短柱插地,烈挈康走。回顾司刑,径挥刀断柱,提上小截奔去。众若不见者。 康问烈何为,曰:“此代尸法、隐身符也。”康始悟。随入山修道。 司马昭患姜维数犯,大举伐蜀。命钟会、邓艾约期进兵。维累申告急,皆被黄皓截匿。 帝闻之惧,皓曰:“城北有师巫,敬奉一神,能知吉凶,帝于后殿陈设享仪,载巫入宫,尽遣左右,拜祝国祚如何?” 巫曰:“火运重兴,阴阳平安。” 尚书令樊建曰:“臣昔执事军前,武侯有云:癸未之岁,炎运当兴。一至甲申,民归安世。巫言略与此合。” 帝改元炎兴。谯周出曰:“蜀以白帝乘金而王,炎兴非佳兆也。” 是秋邓艾在陇西受诏,梦登高山望蜀,脚下忽迸一泉,惊觉。 知护卫缓邵素明《易》理,召言之。邵答曰:“山上有水曰蹇。孔子云:‘蹇利西南,往有功也;不利东北,其道穷也。’将军此行,克成大功。但蹇滞不能还。” 艾怃然。 司马昭始称晋公,命卫王为监军。钟会取阳安关,至定军山,见杀气突起,愁云冷雾。备太牢拜祭武侯墓,夜见孔明曰:“天命如是,入境当严禁治。” 会即传令:如妄杀偿命。 汉中民迎降。姜维退守剑关。邓艾与子忠自阴平至摩天岭,将士缘崖鱼贯。道旁有石碣,上刻诸葛丞相题: 二火初兴,有人越此。 二士争衡,不久自死。 艾惊拜曰:“武侯真神人。不能以师事之,痛哉,惜哉!” 前攻江由,降。 艾进涪陵,见猿抱子在树喂食,艾引弩中其股。其子为老猿拔箭,卷叶塞创。 艾叹曰:“吾违物性,其将死矣!” 涪城降,报入成都,诸葛瞻与子尚督军拒艾,艾许表为琅琊王,尚斩使决战,父子死于阵。 帝欲奔南中,谯周曰:“不若降魏。” 杀三子。乳母袁媪抱幼子奔匿洮阳王恂宫中。谌入昭烈庙,痛哭自刎死。 帝率众出降。维诣会请降,因讽会去艾,据蜀自王。会与卫瓘白艾有反状。 甲申春,昭令会收艾。 庞会请灭关氏,维曰:“忠良,国之望,不可。” 会欲讨昭,维教尽杀北将。事泄,维自刎。众争杀会,袭斩艾父子,迁帝赴洛。洮阳恂不忍北去,与关索定策南奔。瓘发铁骑追至,得霍戈、吕凯合攻方退。 诸葛质为使,入蛮邦结好。时孟虬为王。祝融夫人曰:“却之不仁。”虬从母命,回报。洮阳驻扎永昌。 是年,魏封怀帝为安乐公,黄皓斩于市。 谯周辞归宕渠家中,守秀二子欢迎,召亲朋会饮。醉曰:“少事绥山葛仙,略知天文术数,不意时移势变。然魏不久亦灭。” 复自叹曰:“孔子七十三亡,刘向、扬雄七十一殁,我年过七十,庶慕遗躅,恐不出后年矣。” 明年果卒,葬南充西山。其徒陈寿若庐墓。魏臣请进昭爵为王,昭立炎为世子。 第90章 严正东法困都巡 吴主皓火烧仙客 时吴永安七年,吴主休有疾。有神觋能见鬼,知祸福。 休乃杀鹅埋苑中,架小屋,施床几,以妇人衣履着其上,试使视之曰:“若能说此家中妇人状,当加赏。” 竟夕无言。惟问之急,乃曰:“实不见鬼,但一头白鹅立墓上耳。” 休始问己疾,觋曰:“先大帝相请久矣。” 休重赏其觋,命出,召濮阳兴、孙布,命辅幼子罩,遂殂。兴、布乃立乌程侯皓。 乙酉建寺固山,即名甘露,日以佞佛。皓赋性凶暴,兴、布谏,皓怒,斩之。是岁为魏咸熙二年。 襄武县申奏,日当卓午,天降一人,长二丈余,苍髯单衣,裹黄巾,拄藜杖,自称民王:“来告汝等天下换主。” 游行三日,忽不见。皆言此应晋王。昭忽中风不语而薨,炎嗣为王。 贾充讽魏主禅位,筑受禅台,请晋王炎授与奂为陈留王。改元泰始,立杨氏为后,子衷为太子,弟攸为齐王。 王祥为太保,事继母朱极孝,母欲食生鱼,祥卧冰上,忽泮双鲤跃出。母命守柰实,每风雨辄抱树而泣,柰得不脱。 先是吕虔刺史徐州有佩刀,术者相之曰:“佩之必登三公。”祥为别驾,虔以赠曰:“苟非其人,刀或为害。卿有公辅之量,故以相与。” 是冬吴主徙都武昌,丙戌还都建康。河内刘惇言甘宁墓侧有王气,皓令凿之。昼穿夜复塞,经数月不就。有役夫卧其侧,见鬼物来填,且曰:“以布囊盛土弃之江中,则吾辈免劳。” 役夫晓白有司,如其言,遂成直渎。时会稽严青家贫,于桐庐山中作炭。为人仁慈廉直,每逢隆冬冰雪,即以炭馈人,不索其值。于此,人多感之。 一日,作炭山中,遇一神人星冠羽服,道貌轩昂,后有童捧书相随,招青曰:“阴功无论巨细,能积久不怠即是。子累功已久,今授道书一卷,使子有术卫身,能知已往未来。观汝骨相,可得长生。” 并教服石髓之法。授毕,青拜谢起,神童俱不见。视身左右,即有数十人随侍。乡里知其有道,咸敬奉之。 青尝饮归,夜行城中,被都巡呵问:“何人?”青亦大声呵问。都巡怒,叱从兵收之,青亦叱从神录之。青径去,而都巡等人马之足牢钉不能移动,明旦僵立于市。乡人询其故,皆曰:“此必干忤严君也。” 忙报都巡等家,令其家人往青处谢过,青犹未醒。日高卧起,众请罪方省,急喝放人马使能行动。青深悔,自此永不醉酒行法。常静居研究此书义理,即能逆知人世休咎。有好道术者,从而学,青即因人而教。 闻丹阳有同姓道士,名寄之,字静处。入句容石渚观出家,为母老,不敢远离。观边立小屋,迎母以居,曲尽温情。 及母寿终,毁瘠过礼。识者咸嘉之。青谓:“是吾宗孝子,当传以大道。” 使人招至,教其断谷二年,同游深山采石髓炼服,不复入俗。 吴主慕青仙去,召其徒尚广至,令其筮蓍,当殿问并天下事,尚曰:“庚子岁陛下青盖当入洛阳。” 皓喜。中书丞华核曰:“天道杳冥,术士岂能窥测?” 皓怒,核退隐不出。 晋主以羊祜都督荆州,镇守襄阳。 五岁时,令乳母往取所弄金环来,乳母无以为应,祜自诣邻家李氏东垣桑树下探得。 盖李邻有子甚聪俊,死而父母哀恸,并埋素弄之物,祈其再来。 今探取之,时知祜是李子后身,李邻抚爱如昔。 少游汶水滨,有父老谓曰:“孺子年六十当建大功。” 有术者相其祖坟曰:“当出王者。” 祜令人凿断其脉,术者复经见之曰:“犹出折臂三公,” 后祜醉游岘山,坠马果折其臂。 丙寅春,吴主闻泞屿山有异人宫嵩,童颜不老,能知古今之事。 召问之,嵩曰:“野人兀坐穷山,不知岁月,焉识宇宙间事?有师兄姚先,彼奉师命,从江北来,召我回琅琊宫,其得葛玄神丹,能分形散影,坐在立亡,火不焦,刃不伤。能诣其寓叩问,必有所示。” 皓问:“汝师何人?” 嵩曰:“于神仙。” 皓曰:“非长沙桓王所斩者乎?” 曰:“然。” 皓曰:“怪有如此之术,然朕天子也,岂可就问?” 嵩曰:“轩辕问道空同,汉帝屈礼河上,古圣贤王皆然,陛下未可以国骄人。” 时皓欲问大事,起驾至寓,以客礼待光,问其吴晋气运孰胜,光曰:“南不胜北。” 皓愠曰:“晋终并有天下耶?” 光又曰:“北必胜南。” 皓勃然曰:“朕不伐北,姑容之耳。” 光曰:“晋必灭吴,吴必灭晋也。” 皓喝曰:“野奴敢以乱言惑我,欲蹈汝师前辙。闻汝不畏火刃,朕当试之。” 命积荻千束,令光坐荻上,外裹十余重,举焚之。烟焰蔽日,观者盈都市,咸谓灰烬矣。火熄,见光从灰中振衣而出,神色自若,徐徐曰:“我得葛仙公炼法,已为火仙,凡火那能熔烁也?” 手持素书一卷,掷皓前,皓读不能解。光招宫嵩,搭肩耸上,顾众人罗拜,喳口大笑,指骂孙皓无道。皓暍武士齐射,二人望北飞去。皓回宫,忽染烦躁,不自禁。敕百官遍礼灵祠。 忽一日,夜色将阑,晨光欲灿,有神附小黄门,云帝病即愈。 司巫者问何神,执何事而来报,神曰:“汉霍光也。金山咸海风潮为害,方统部属镇之,来为陛下告吉。” 翼日皓疾果愈,遂为立庙于嘉兴之海盐县治,赐额“显忠”,俗呼金山大王。 吴人刁玄诈增谶文云:“黄芝紫盖,见于界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皓信之,亲举兵出华里,大雪引还。 戊子,晋王祥卒。友爱后母弟览,病笃,以佩刀付曰:“吾弟大德,足称其刀。” 泰始五年己丑,览为太博,诏录故汉名臣子孙。萧、曹、邓、吴等后皆赴阙受秩,孔明之后独无至。访知其第三子怀,公车促至,欲爵之,怀辞曰:“臣家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衣食自有余饶。材同樗栎,无补于国。请归老牖下,实隆赐也。”晋主悦而从之。 庚寅,卫瑾扬言将大举征蛮。南中震恐。霍戈进曰:“臣一人纳降,许以岁贡。”时北地王幼子年七岁,生而眉白,目有赤光,取名曜。 洮阳王奔永昌时,生子名文,曜闻有使命往洛,请省公祖,观中国气象。恂壮而许之。诸将与之偕行。 是夏,曜至故都,不胜感慨。至惠陵拜谒。辛卯春至洛。晋主谓戈归降,仍守建宁。曜入安乐府泣拜,帝呜咽,至冬而殂。曜即约众出游,切齿曰:“晋以我祖幽死,必生致以报之。”知胡世为中国祸患,结队北行。 壬辰春,天降大雨,入林暂避,先有千余人歇马,是匈奴刘豹之子渊。昔豹家于汾晋,妻呼延氏,无嗣,备牲酒至龙门祈子。一大鱼,顶生二角;轩鬐朱须,跃浮至祭所,巫觋异之。及回,梦一人左手持物如鸡子,授曰:“日精,服生贵子。”呼延接吞之,孕十三月而生,左掌有文曰“渊”。 时猎西山,避雨林下。俄而迅雷大震,莫不颠仆,独一小子挺立。渊异,问之,是蜀帝嫡孙喜。领见父豹,令渊养之为子。渊收与子聪延师学艺。 壬辰,羊祜表王濬为益州刺史,使治水军。初,为祜参军,梦悬三刀于梁,复益一刀。李毅曰:“三刀为‘州’字,又益者,明府其临益州乎?” 吏部山涛,表称营陵处士王裒贤孝,三征七辟不就。其父仪为昭所杀,裒终身不西向坐,庐墓攀柏号泣,树为之枯。母性怕雷,既卒葬,每遇雷雨,即奔至泣拜曰:“裒在此,母勿惧。” 读《诗》至《蓼莪》,三复流涕。门人为废是篇。年九十一而终。生七子,皆通儒,遗命不许仕晋。陆抗生五子,皆文学。尝诫其勿与武事。及抗卒,使分将其兵,皆固辞不听。 初,大帝第四子孙奚有女,名寒华,少拜杜契为师,受玄白之要。入茅山修道,周旋吴越诸山,二十余年,颜容日少。常归宁父母,自称:“吾道已成,亲殁不复归。”至是,见皓无道,知时势已去,乃于茅山之前山白日冲虚,因号华姥山。 晋咸宁二年冬,祜表请伐吴,戊戌辞归。病笃,荐杜预以自代。孙皓初时欲废诸寺,群臣皆谏。皓遣张昱诣建初寺,问康僧会。昱雅有才辩,难问纵横,会应机骋辞,文理锋出,自旦之夕昱不能屈。还见皓曰:“会之材明,非臣所测。” 皓大集朝贤,以车马迎会至,命坐。皓问佛教报应,会对曰:“夫明主以孝慈训世,则赤乌翔而老人现;仁德育物,则醴泉涌而嘉苗出。善既有瑞,恶亦如之。故为恶于隐,鬼得而诛之;为恶于显,人得而诛之。《易》称‘余应’,《诗》咏‘求福’。此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训。” 皓曰:“若然,则周孔已明,何用佛教?” 会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迹,至于释教,则备极幽微。故行恶则有地狱长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举兹以明劝沮,不亦大哉!” 皓无以折其言,而昏暴不悛。 使宿卫入后宫治地,得一金像,高数尺,使置不净处,以秽汁灌之,共群臣笑以为乐。俄尔举身大肿,阴处尤痛,呼叫彻天。太史占,言犯大神所为。即命彩女迎像供殿上,香汤洗涤数十遍,烧香忏悔。皓叩首陈罪,痛少间。遣使至寺请会设法,会敷析罪福之由,词甚精要,皓益增善意,即就会受五戒。旬日疾瘳。会所住更加修饰。 会译《出众经》并《妙得经体》,文义允正。又传《泥洹呗声》、《彻摩哀亮》,注《安顺守意》、《法竟》、《道树》等三经,并制经序,行于世。知吴将亡,于天纪四年九月遘疾而终。 己亥冬,杜预为大都督伐吴,贾充节制诸路。庚子春,改元太康。预所向皆克,授群帅方略。吴丞相张悌同沈莹、诸葛靓屯牛渚,胡奋先至,靓欲报杀父仇,渡江截战,射中奋胁,悌与莹迎战被杀。王濬直趋建业,皓降,乘青盖舆入洛阳,叹曰:“尚广之言,却应于此。”靓逃窜不出,晋帝与之有旧,诏为侍中,固辞归乡里,终身不向朝廷坐。 是秋,曹奂殂。时洛中疾疫大行,帝闻天竺头陀诃罗竭诵经二百万言,有道行,常宿山野。遣使招至。竭为咒治,什瘥八九。帝甚敬之。 寻归止娄至山石室,去水甚远,竭以左足碾石壁,壁陷水出,清香甘美。饮之者,止饥除疾。远近事之甚众。及卒,茶毗之焚铄累日,尸不焦灼。乃携归石室,一旦失去。 王浑以平吴功进爵上公,朝绅敬奉,每有荐举,帝俱允从。 蜀人成公绥,少事李八百,授颐养之道。六旬余形貌不少衰。向慕东南之胜,往谒浑,欲求举保临海回浦处作一县令,得穷游天台诸名山。浑念有世谊,即表为章安令。绥至县,遂登赤栏桥,望江作《雪赋》。常邀宾客,终日登临游览。 有客言晋安侯官谢端,少丧父母,无有亲属,为邻人所养。年十七八,恭谨自守,不履非法;读书不假人教,虽在工作,时腰系卷籍。乡人共悯羡之。规为之娶妇,一时未得。端躬耕力作,不舍昼夜。 偶于溪边见一大螺,如三升壶,意为异物,取归贮瓮中,汲水蓄之。端每早至野还,见厨下有饭饮汤水,如有人为者。端谓是乡人之惠,往谢之,邻人不喻其意。后更实问,邻人笑曰:“卿自取妇密置室中炊爨,反来问耶?” 端心疑,乃鸡初鸣出,平旦潜归篱下。窥家中,见一少女从瓮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突入,造瓮所视螺,其壳仍在,见女立灶边,因问曰:“新妇从何来,而相为炊?”女惶恐,欲还瓮不得,答曰:“我大漠中白衣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好学知法,故使我权相守舍炊烹。十年中使卿居富,得美妻,仕至令长,始当还去。而卿乃窃伺掩我,吾形已现,不宜复留。但以此壳留此,以贮米谷,常可不乏。”端请留,终不肯。忽风雨骤至,遂相委去。自后,端居常饶足,仅不致大富。 里中巨室有女,色甚美,愿厚赀妻之。由是竟成富翁,得以安心勤读,为闽中大儒。成公绥遣人迎至,与语相洽,即告老乞归。作书致浑,专荐谢端贤良,求以代己。浑允其请。端既受职,为素女立神座节祀,留绥奉养。一日见八百来招,遂卒,葬之始丰赤城山。 匈奴遣子渊入侍,齐王攸入请帝,曰:“渊,人杰也,后必倡乱,当除之。”浑曰:“奈何无形杀人侍子?”咸宁末年,豹卒,渊奔丧归,立为左贤王。以子聪入晋。聪母张初梦日入怀,孕十五月而生聪。雅与刘曜情笃。 曜众号神射,夜读管涔山,有二童入跪曰:“管涔王使小人奉谒赵皇帝,献宝剑二口。”曜问王谁何?童曰:“襄子无恤也。以帝当有赵地,故来献耳。” 第91章 孙广田访道南州 宋少室分司四岳 二剑各长二尺,背上有铭云:“神剑御除众毒。”随四时而变五色,凡遇不测事,辄在匣吼声,常置于侧。 汉将锺离权道既成,天诏封号太极左宫真人,或现或隐,历魏及晋,仕为大将,镇守代郡,半其姓名曰金重。见军中丫头坦腹,手摇棕扇自若,赤面伟体,龙睛虬髯,乌桓匈奴不战而屈,中原默受其佑。 及晋帝骄奢,纵养夷患。锺祖见北运将兴,遂解印去。 壬寅夏亢旱,百姓曰:“闻仁德动天。”阳平元城束皙,远近播其仁厚,群姓请之。皙斋戒祷告,须臾大雨如注,三日不息,万物回生。民歌曰: 束先生,通神明,请天三日甘雨零。我黍以育,我稷以生,何以酬之,愿束长生。 帝擢为着作郎。 明年三月,帝朝会,问三日曲水之义。皙曰:“周公成洛邑,因流水以泛酒。故逸诗云‘羽觞随波’。又秦昭王以三日置酒河曲,见金人捧水心之剑曰:‘令君制有西友二汉,相缘为盛集。’” 帝以晳为尚书郎。 后父杨骏至皙第,访道行之士,欲引为己用。 皙曰:“苏门山孙广田,当世异人也。” 骏曰:“非善啸之孙登乎?” 即浼皙往迎。登慨然就道。既至见骏,问讯不答。骏见其衣单,遗以布袍。才出门,就人借刀断袍,上下异处。置骏门下,时谓为狂。 洛下名士知登,咸造访问,登终不语。窃谓哲曰:“腥膻气不堪闻,欲入东南避之。”骏录之不放去,登乃卒死。骏使殡之。后数日,有见登在董马坡,寄书与故人。皙旋遁去。 会稽夏统,严青之徒,为母病,诣洛市药。会上巳,贾充引舡与语,劝之仕,俯首。充令妓女盛服,绕舡三匝。统危坐,视之蔑如。充怅然曰:“此吴儿木肠石心也。”是冬,孙皓殂。 甲辰五年,天变屡现。帝因水旱,遍访异人。 时葛孝先南回,常乘猛虎入城市。东海有人寄书至,呼孝先为仙公,世随称之。 是秋偶游洛,有人奏言仙公能乘虎使鬼。召至,赐坐曰:“百姓方思雨,宁可致乎?” 公曰:“易得耳。” 书符着社中。俄顷晦暝,大雨滂沱三尺。帝以钱十万赐之,公领去,散投大井中,使贫人掌一器于井上,呼钱出水,一一飞投器中,器盈则止。苟富足者戏呼,钱无出者。 仙公至汝南,遇一神庙,凡过者离百步下车,否则有警。 公命车直趋,大风骤起,尘埃蔽天。公怒曰:“小邪敢尔!”书一符,令从者投庙中,庙屋自焚。 过武康,见一人家病作,请巫祀妖邪。邪附巫者,与仙公饮。公故不饮,邪出语不逊,公厉声叱之,命五伯拽邪头附柱,鞭背出血,伏罪乃止。 又过华阴,见一士人溺于蛇精。仙公化作田夫,驱黄犊而耕。因说士人曰:“汝妇蛇精也,前后啖人无数。” 乃引看一古井,其中白骨盈积,士恐甚。教窥其迹。士归家密窥,果蛇。公禁而斩之,以一符与士服,泻下蚯蚓、虾蟆之类,遂得生。 仙公在荆门军紫盖山修炼。值天寒大冻,仙公跣足,衣衫褴褛。屈家二女偶见,怜之,夤夜促成双履,次日往献。公已去,但存炉灰尚温。二女拨灰,得丹一粒。姊妹分服,自后神气冲冲,不饥不渴。 仙公尝于西峰石壁上石臼捣药,遗坠一粟许,飞禽食之不死。月白风清之夜,其禽犹作丁当杵臼之声,因名捣药鸟。 仙公游吴南武城,投成丹于水中,涌泉五色。 琴高在东海,闻仙公得道,跨双鲤来访。与之酣饮,既醉,高卧云深处。酒醒,双鲤化为石。仙公赠以双鹤,跨之而还。 有客从仙公泛舟,见囊中有十数符。客曰:“符之验可见否?”公以一符投水中,逐水而下。 客曰:“常人投之亦然。”复取一符投之,逆流而上。 客曰:“异矣!”复投一符,不上不下,停于中流。须臾,上符下符会一处,良久收之。 水滨鬻大鱼者谓之曰:“欲假此鱼,到河伯处。” 渔者曰:“已死矣。” 曰:“亦可。”以丹书纸纳鱼口中,投水,跃然而去,见者惊异。一时从游甚众。 郑思远少为诸生,善历律星纬,亦从学道仙公,尽受其正一法文、三皇内文、五岳真形图、太清金液洞玄五符。思远遂入庐江马迹山修炼,仁及禽兽。 所住山有虎,生二子,山下人格得虎母,虎父惊逸,虎子未能得食。思远见之,将还山舍养饲。虎父还寻,亦依思远。 后思远每出行,乘虎父,二虎子负经书衣药以从。 于永康横桥逢相识许隐,暖药酒以饮,虎拾柴燃火。隐患齿痛,从求虎须,欲及热插齿间可愈。思远为拔之,虎伏不动。 思远道既成,复至句曲晤仙公。公曰:“将游会稽,未能即返。吾之后当有学道者,子可悉以授之。八月十三,日中便行。” 至期,公衣冠入室,卧而气绝,色不变。弟子烧香守三日。夜半忽大风,发屋折木,声若雷震。良久风止,公尸已失,但委衣于床,带无解者。公子葛存,葬衣冠于句容。思远诸弟子皆去。 初,孙登假死遁回,欲与王烈、稽康同游。二人时与上成公石坦结伴云游去矣。 苏门山洞,有道士周寿陵借居炼丹,登独投,南过庐江,遇思远投机,欲邀之偕行。 思远曰:“客岁有傅先生同师兄白仲都预订明年北游雍、凉,不欲爽约。”登不之强。 别至江口,同渡有四人,皆野服道貌,问之,乃毛伯遒、刘道恭、谢稚坚、张兆期。向在王屋学道,为立功行,至中原度世已久,知将乱,避迹江南。因见登,深相结纳。盖在蜀中曾会糜长生,故知登名。遂渡江同行,寻真访胜。 一山之阳,有茅亭竹槛,清泉环抱,傍以乱石作塘,止遏涧水令深。有一人乘小舟游戏其中,小童舡尾把桨轻荡。其人悠悠自得,扣舷而歌: 清池带云岫,长林郁青葱。 玄鸟翔幽野,语言出从容。 鼓楫扬神波,稽首乘晨风。 未获解脱期,逍遥丘林中。 浪神九垓外,研通遂全真。 戢此灵凤羽,藏我华龙鳞。 高举方寸物,万吹皆垢尘。 顾哀朝生辈,孰尽汝车轮。 游空落飞飙,虚步无形方。 圆景焕明霞,九凤唱朝阳。 挥翮扇天津,庵霭庆云翔。 遂造太极微,挹此金黎浆。 逍遥玄垓下,不存亦不亡。 驾欻舞神霄,披霞游九日。 高皇齐龙轮,遂造九华室。 神虎洞琼林,香风合成一。 开阖幽宴下,灵变玄灭迹。 众口称赞,山静声高。孙登啸而出曰:“道长,能同载一谈乎?” 其人恭立舡中,指童傍崖迎曰:“舡小不胜,且至茅亭请教。”入亭礼见,次坐藤床。 启问姓氏毕,自叙曰:“燕人郭萃,太傅隗之孙。始皇时得道,历秦、汉、魏、晋四朝,故号‘郭四朝’。少师展上公于化龙池。上公定是老君,自称于高辛时,但植李树,弥满家山,结子为食。就教者连绎不绝。 上公常白诸仙侣曰:‘昔在华阳山下,食白李甚美,忆之未久,忽已三千岁。’ 我事之日深,上公欲举为九宫右保司。自知功行未立,辞以未能授职。乃来句曲山南,遍种五果,时进献上公。 上公遗书曰:‘此地善,可种柰。所谓福乡之柰,可以除灾。’厉遵其教,广种柰于山阴。” 命童子提筐摘采,少顷洗净,托以奉客。因问:“今将何适?” 众答以云游无定。四朝曰:“极欲追随,但上公有言,司马氏兴,郭氏得仙者甚众,分司四方,不得擅离位次,故虽有志而未迨焉。” 五人留连数日,期以后会,至丹徒而别。 过吴会,渡钱塘,既涉桐庐,至信安之交,山环水绕。 百越之冲,有二人,一提青竹筐,一荷金鸦嘴,在山采药。 刘道恭因招与语,云是剡县刘晨、阮肇。永平中,采药天台,偶遇二女,留十日。及归,乡邑零落,已逾七世,始知身入仙境。再往寻觅,经二百余年,绝不得见。 有永宁朱孺子,幼师道士王玄真,居大箬岩。常登山巅采黄精服饵,历十余载。一日就溪濯蔬,岸畔见二小花犬相趁,异而逐之,俱入枸杞丛。归告玄真,偕往伺之,复见二犬戏跃,逼之,驰匿杞树下。 玄真掘得二枸杞根,形如花犬,坚若石,洗净携归。煮之,孺子益薪看火,三昼夜不离灶侧,试尝汁,味甘美,取吃不已,及见根烂,始告玄真。 共食,俄顷,孺子忽升前峰,谢别乘云而去。玄真复饵其根尽,隐于是岩之西陶山。有采捕者时或见之。我二人但幸不饥,闻有此飞身之异,潜至陶山伺候。 适孺子来会玄真,因出褰衣求度。孺子言服杞精不过一时之遇,非有炼石烧金之法也。哀恳不已,遂引至此,名蟠桃古田。春时望之如霞,有虎不啮,有蛇不螫,上有龙湫,每旦云气一缕浮空,所向之方即雨。 睹此神龙驯虎、蟠木灵蛇,颇觉此心安泰,第未知仙缘何似耳。 适有人至坡前招呼刘、阮曰:“朱道友至矣。” 五人趋见,乃俊貌童儿。孺子曰:“昨往陶山会师,言天台王君次子讳顺者,按临此间石室山,稽查游散仙道。今早吾师谒过,凡未受职者,礼合晋见,故来相约。” 八人同至石室,见上标额曰“青霞”。洞门步出一人,眉目清扬,知是王使君。众待拜见,王使君迎入,谓曰:“仆奉父命,为刘、阮二君尘俗将离,仙缘可续,特来招之。” 众向刘、阮称贺。二人喜不自胜,别众同顺自去。时太康丁未八年。 诸人见此山幽僻,足可娱乐,亦不愿他适。或抚琴自乐于清流,或访友弈棋于翠石。逐利贪夫,骄痴俗子,鲜能踪迹至此。时有二鹤飞来,栖止不避。 是冬天寒地冻,夜闻人语云:“今岁不下尧崩年。” 登秉烛视之,唯二鹤相对,奉足立床侧,知是永寿灵禽,善调养之,游行必随,更相以为乘骑。 谢、张酷爱围棋,闻句章招宝山半,有棋子坪,凡欲取棋子者,先以白饭撒之,翌日可得白子;次以黑豆撒之,可得黑子,如法取回,终日对弈。 王子顺引刘、阮至天台,入拜灵王、后妃、王君夫妇,次与诸舅相见。然后青衣女童导入旧游处,风景依然,桃花迎笑。二女倚槛呼曰:“郎君以尘世之乐为乐矣,何复念此清苦耶?”二人施礼陪语。侍女排宴对饮,各叙旧情。 子顺为名行未立,拜辞王君,将游艺中原。于南山伐疏节细干修竹千截,聚兔脊狼尾之锐毫,积材选料,造成良笔。遂扮作笔卖,负囊出山,谓昔毛颍尝封管城,自号管城子。渡江北至嵩山,登缑岭之巅,追慕月夜吹笙风致。 忽一官吏同于旁曰:“奉中岳太清真人命,敢邀会语。”管城至少室。 宋君冠佩迎入,曰:“王孙怀旧,来此不忘本矣。有事上渎,未识可否?” 管城曰:“惟命。” 宋君曰:“中土五岳,皆有王尊居守,外得百灵佐辅,一司惰职,案牍山积。东岳为中界主宰,总阅百揆,赖东乡司命茅真君深任其劳。分理清楚,可称良佐。四岳各立一首司,以兼众职,为考功纠过之长。南岳向有大明彭真君,今欲归老武夷,举河南柳融。北岳有北海长桑君,将游行宇内,荐琅琊王刚。西岳有太白仇先生,辞省尸乡,推洛阳葛越。皆荐贤自代。” 管城问:“三人何能,堪任此职?” 宋君曰:“融,号南极子,曾师赵炳,能含粉成鸡子,吐数十枚,煮啖之无异,黄中但馀少许粉;咒杯成龟,煮之可食,肠脏皆具,食肉,壳还成杯;咒水成美酒,饮之醉人;举手即生大树,折其细枝刺屋,以渐干萎,服云霜丹得道。 王刚,幼从李少君学感通之文,复师太阳子,明补养之要,故其经曰:阳生立于寅,纯木之精;阴生立于申,纯金之精。夫以木投金,无往不伤。故阴能疲阳也。阴人着脂粉者,法金之白也。是以真人道士莫不留心注意,精其微妙,审其盛衰。刚行此道二百八十岁,有童女色,号天门子,后服珠缊得入玄洲。 葛越,居京邑,谨信鬼神,适长桑游洛,越求授神方,能治百病,千里寄姓名,治疗皆愈,不必见病人也,更名黄卢子;复得气禁之术,虎狼百虫皆不能动,飞鸟坠地不能去,水为逆流;年及三百,力举千钧,行及走马,头上常有五色云气,高丈余,大旱时,能入渊召龙,数数如此;一旦乘龙,与亲故话别。 仇生,招居太白,自与昌容游行,独伦久困,不能展足,虽有小徒樊子明奚堪巨任,王孙美质,固为敏达,百事犹宜历练,耐理百年,则超位上品矣。” 第92章 植杏林董奉行医 占天象尹思授羽 管城曰:“小子毫末耳,何敢遽守是职?且有毛锥子千头,尚未出货,将假此漫游。兼慕青囊术,意桑扁不住于世,今所授有人,当往拜求。事毕,敢奉尊命。”宋君知不能留,厚款以期后晤。 管城思洛阳都会近在咫尺,乃负笔投诸显宦,索价每枝一金,略少分毫弗与。京师少年浇薄,嫌其价昂,哂其固执。有真诚者,奇其语,如数与之,藏笥中。岁余启视,有炜与子弟书之初学者,径能成字;素丑者忽化而妍。闻者争欲往买,笔贾已不知去向。 管城至华山数月,尽得黄卢之道。将辞归嵩岳受职。太素真人周亮自秦陇来朝西岳,会见管城,自通世谊,言受师尊指教未报,兄长岂可遽别。管城言有宋君之约,致彼悬望。 亮曰:“新得转念旋化之法,愿以为赠。毁欲践所约,不若浼葛君作中岳之游。兄可留守华山之任。则宋君得以有代,亮得亲炙于兄矣。” 黄卢欣然曰:“周真所处,诚为两便。” 即上素元殿,参见大明真君曰:“越愿游学嵩山,恐旷厥职,谨荐客卿管城子,才学兼优,足领此任。” 真君不之许,三请乃允命。 管城上殿,朝仪娴熟,问答审详。周亮在旁保举,遂命代掌。管城析理庶务,暇则与亮论道,从此道术益深。移治于少华,将所积笔价,作五色金舟,济一方生命。 时有盩屋李夏阳,少喜道术,闻昔方回多术,遂亦号之,以鸳有遇。欲东出关以游,知管城施教,乃入山从之。得受蒸丹饵水之法。 时太康十年冬,五岳会计君民祸福,管城知华夏将乱,犯此劫数,谅不能挽回,先令李方回下山,待世稍清,复行济渡,退隐华阴不出。方回知学问不足,入苏门受周寿陵丹霞之用,五十年精心内视,始得仙道。 宋君既得葛越来代,令移太室,自即飘然微服独游。至高唐鸣石山,见其山石高可百余仞,扣之声甚清越,盘桓不舍。 有田宣者,隐居岩下,每见一人着白单衣,徘徊岸上,及晓方去。 宣拊石潜伺,傍晚复来,出牵其袂问之,言姓王,字中伦,周宣王时入少室修真,偶经此山,爱石清响,故辄留听。宣力求养生术,遂遗一石如雀卵。 宣方视石,其人已不见。宣含此石,可百日不饥。时值凶荒,而宣独无恙。 时建业西城地产青莲两朵,闻之有司,掘得瓦棺,开见一僧,花从舌根顶颅出。询及父老,曰:“老僧名青莲,诵《法华经》万余卷,遗言曰:‘以瓦棺葬于此地,遇启棺日,国主受亡也。’” 庚戍夏,晋帝崩,衷即位,立贾氏为后,改元永熙。立遹为太子。贾后荒淫干政,而为杨骏所抑。后令楚王玮以兵入朝,构骏谋反,族诛,废太后为庶人。温县有一狂人书曰:“雨火被地,哀哉秋兰。” 辛亥改元元康,征汝南王亮为太宰,卫瓘为太保。楚王玮诬亮、瓘将谋废立,后令收斩之。寻悟玮妄,欲除之。 贾谧进言张华智谋,即召问华计,执玮斩之,拜华为少傅。好奖人才,雅爱书籍。徙居载书三十乘,博物洽闻,世无与比。 时武库封甚密,检视宝物,忽有雉雊。华曰:“蛇所化也。” 众视雉侧,果有蛇蜕焉。吴郡临平岸崩,出一石鼓,捶之无声,郡守进献。 帝问华,华曰:“可取蜀中桐材,刻鱼形扣之则鸣。” 依言行之,声闯数里。 有人得鸟羽,长三丈,以示华。华惨然曰:“野凫出,则天下兵起。” 于陆机座中见鱼鲊,曰:“此龙肉也。”宾客未之信,华曰:“试灌以苦酒。” 果五色光起,众始服。 嵩山北有大穴,莫测其深,每岁民游于上。 一叟误堕穴中,同辈冀其不死,投食于穴。叟巡穴行十许日,忽旷然见明。 有草堂一区,有二人对局,下有数杯食饮。叟告以饥渴,棋者与之饮,饮毕,气力十倍。棋者曰:“欲留此否?” 叟答不愿。 棋者教从西行数十步,有大井,中多怪异,慎勿惧畏,可投身井中,自当得出。叟如言入井,蛟龙见叟辄避,有物香美如青泥,食之了不饮。半年许,乃出青城山,得归洛下。 往问张华,华曰:“此仙馆丈人。所饮者玉浆,食者龙穴石髓。子其得仙乎!”遂却往寻洞,不知其所。 或问华何所而知,华曰:“《玄中记》云:青城有洞,分为三道,西北通昆仑,直东通林屋,东北通嵩山。《茅君传》云:青城是九仙宝室之天,周回二千里,入山十里,得至洞天也。” 华常见斗牛间有紫气,闻豫章雷焕妙达众纬,召至问之。焕曰:“仆察是宝剑气烛于天耳。” 华曰:“君言得之。少时有相者言,吾年出六旬,位登三公,当得宝剑佩之。” 因问应在何郡,焕曰:“豫章丰城。” 华曰:“欲屈君为宰,密寻之,可乎?” 即补丰城令。焕至县,掘狱屋基,入四丈馀,得石函,晶采非常。中有双剑,以南昌西山北岩下土拭之,光芒艳发。其夕紫气不复见。 焕送一剑并土与华,留一自佩。华宝爱之,常置座侧。 华以南昌白土不如华阴赤土,令以一器与焕,报以书曰:“详视剑文,乃干将也,莫邪何复不至?虽然,灵物终当合耳。” 焕得书,以土拭剑,倍益精明,阴谓使人曰:“本朝将乱,张公宜隐。如其不免,此剑当挂徐君墓树。灵异之物,当化去,不永为人服也。” 焕少喜占星象。有安定尹思,从西番耆域,精学分野。焕往从,尽其传。思得术,放游东南,言广陵有天子气。或以此上闻,武帝封皇孙遹为广陵王,以应之。 甲寅冬来游洛阳,华曾闻焕言,遣少子韪从学。 乙卯元宵,思使韪视月中有异物否。韪曰:“今年合当大水,中有人披蓑带镰。” 思曰:“乃带甲持矛,当大乱。三十年后,庶小清耳。”韪记其言。 耆域,天竺人,周流华戎。思欲从游海外,域曰:“张少傅忠贞渊博,惜乎将遭灭族。子姑寓此,‘未可使之斩后。西方带来隐真鸟羽一枚,留寄子处,俟危急可用。” 域南至襄阳,欲附载过江。舟子见服异面陋,轻而却之。舟未达南岸,耆师已浮渡前行。舟人方惊怪,岸上有两虎咆哮奔至,域手摩其头,弭耳而去。更以为神,咸上岸追问。域走入大树中,借木遁至襄阳。历新郡,东渡洞庭之杪,登建昌,抵豫章,投北游行访道。 董奉自候官还庐山,有人病癫垂死,载诣叩头乞哀。奉食坐一户内,五重布掩其目,使勿摇动,敕家人莫近。良久解病人之巾,以冰与饮。家人问之,病者曰:“一物来舔,通体赤精甚痛。” 度其舌尺许,气息如牛。二十馀日,皮生疮愈,身如凝脂。后值大旱,百谷焦枯。 县令丁士彦谓纲纪曰:“董君必能致雨。”自赍酒脯请见。 奉曰:“雨易得耳,但贫家屋漏,见天雨至,何堪?” 令曰:“当为架好屋。” 明日屋成,当涂泥,匠者欲作泥,奉曰:“不烦运水,日暮自有。” 其夜果大雨,高下皆足。 奉居山咒水治病,不取钱物,重病愈者,使栽杏五株,轻者一株,数年计得七万馀,森然成林,群兽游戏树下,草不生如耘治。 每杏熟时,作一簟仓,语时人曰:“欲买杏者,不须来报,径自取之。” 将谷一器置仓,即自取杏一器。有纳谷少而取杏多者,即有虎逐之,怖而走,多取之杏必倾去,虎乃还。有偷取者,至家忽死,急送还叩即活,自是更无敢欺。所得之谷,赈救贫穷,供给行旅,岁消三千斛,谷尚有馀。 丁县令亲故家有女,为精邪所魅,医不能治,语奉曰:“君能愈之,当以此女侍巾栉。” 奉召敕诸魅。有大白鼋,丈六尺,陆行诸病者门,奉使斩之,病即愈。遂以女妻之,久无儿息。 奉每出行,妻不能独居,乃买一女伴之。西度人耆域谓奉仁慈,深相契合,邀游诸名山。至峨眉,太乙留饮,知其功行已深,欲聘为仙医大监。 时苏耽为澄虚真人,在峨眉主持医监,太乙念其独任勤劳,倩域讽问,奉遂慨允。即授碧虚真人,与耽为左右院长。域自回天竺。 奉既领斯职,辞归料理家事。至庐山西室,与妻女说知,令其好生度活,不时回视也,竦身入云。妇女见奉白日飞举,仍守其宅,清斋静处,卖杏取给,有欺之者,虎还逐如故。越五年,奉归,令以养女嫁城东少年。 丙辰春,张华为司空,举阳羡周处为御史中丞。少孤,不修细行。时南山有白额虎,长桥下有蛟,乡人并处目为三害。 处闻之,乃入山射虎,投水斩蛟,从陆机、陆云受学,砥节砺行,州交辟为太常。阳羡离里山顶,大石自立,孙皓遗处封为南岳,改名国山,因刻碑颂德。 处见国势日坏,以不能言事为怅。吴亡入晋,皓殂,始受晋爵。 云间二陆入洛,张华表机为参军,补云为浚义令。有犬曰黄耳,性点慧解人语。机尝作书,以竹简系项,令驰归,复得还报。云将宿故人家迷路,忽草木有光,趋至一家。 一少年美风姿,共谈老、庄,辞致深远。及晓辞,至友家言之,云数里无人居处。却复寻至,乃王弼墓。云玄理殊进,与谈者辄胜弼。少察慧,每言天人之际,注《老子》,指略致理;注《周易》,有高丽语。 谯周见弼着述,服其高逸。南充陈寿师事周,闻华爱才,出果山至洛,官中庶子。 丁巳,王戎为司徒,赏拔皆虚名人。阮瞻性静寡欲。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旨同欤?” 瞻曰:“将无同。” 即辟为掾史。不信阴阳,素执无鬼,人不能难。 瞻从弟修,好《易》、《老》,凡与谈,言寡而旨畅,亦论鬼神事,以为无。有言见鬼着生时衣服,修笑曰:“人死既为鬼,岂衣服亦有鬼耶?” 瞻着《无鬼论》。有客与论甚苦。客作色曰:“仆即鬼也,何谓必无!” 忽起立,披发吐舌,示现鬼形,倏不见。瞻大惊悟,自后每向人矫正前非。咸始知恐。 戎从弟衍为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皆喜清淡,宅心事外。庾恺有远韵,及读老、庄,谓与人意暗同。 谢鲲论《通鉴》,而有高识,好老、庄,而淡荣利。 二人虽与衍相谈,悠然独处,而衍之妙善玄言,倾动当世。仆射裴顾乃着《崇有论》以矫其敝。 初有董京者,与陇西计吏至洛,披发逍遥吟咏,常宿白社中。着作郎孙楚、太仆王济,数就社与语。京曰:“公等文胜于质,惟外黄范乔恂恂率道,惜将去世,予亦随归。”后数日迁去。于其寝处寻之,有一石竹子诗二篇: 乾道刚简,坤体敦密。芒芒太素,是则是述。末[流奔,以文代质。悠悠世事,孰知其实。逝将去此至虚,归我自然之室。 孔子不遇,时彼感麟。麟乎麟乎,胡不遁世以存真。 范乔二岁,祖馨临终以己用砚遗之。五岁,祖母以告,乔执砚涕泣请学。九岁学成,处世宽厚,未尝讥议时人。士大夫咸敬之。至是戊午八年卒。 己未,太常贾谧恃中宫骄贵,谮太子遹免为庶人。太子妃王惠风。遹被废,衍上表离婚,令女别嫁。惠风愿随太子出徙。 庚申,贾后以药酒杀遹。赵王伦、齐王冏勒兵入宫废后,奏劾华、頠、谧等,诛夷其族,伦自为相国。 初,华少子韪惊告父曰:“中台星折,大人宜早去位免祸。” 华曰:“天道玄远,惟修德可弭。” 次日,韪见尹思。思曰:“数定,不可逃也。” 乃授乌羽曰:“临难,密插巾帻,有验。吾将东避淮扬。” 未数日,兵入收华。韪依教插羽,阖府被擒,独韪若无见者。随父至市曹,见家人斩尽,不能措救,惟仰天痛哭,众以为鬼号也。籍其家,囊无馀资,惟文史溢于箱箧,所着《博物志》十篇。 华既诛,干将忽失其踪。 雷焕见大星坠闽越间,寻至延平,将乐县界,坠处成一大穴。焕指曰:“此地五百年后当生大贤。” 归语子烨:“后可葬我于此,以见其占验。” 未及卒。烨从命葬之。烨后为江州从事,持所遗莫邪剑,行祭墓所。渡延平津,剑忽跃起堕水。 使从人没水取之,但见两龙,各长数丈,张舞于渊。从者惧而起。少顷,光芒映水,波浪沸腾。烨叹曰:“先君‘化去’之言,张公‘终合’之语,俱验矣!” 赵王以金屑酒杀贾后,立羊氏为后。辛酉,伦纂位,以帝为太上皇。殿上突来一异鸟,驱之不去。忽有素衣小儿,言是服刘鸟,来自龟山。伦怒,令拘系。明旦,失儿鸟所在。 齐王传檄诸镇讨伦,大破之,废为庶人,迎帝回洛阳。张韪上书白父冤,赠谥文广,诏韪为中书郎,不受,雅与张翰善,任达不羁。 壬戌,赐伦苦酒自尽。齐王骄恣,掾张翰、主薄顾荣切谏不纳。 第93章 梓潼君证果剑川 拓跋氏携归天女 张翰见秋风起,思吴中莼羹鲈脍之美,叹曰:“人生贵适志耳,须富贵何为?” 欲命驾南归。韪来言中原祸乱,已现方象,不可沉溺其间。 翰邀韪谒荣。荣执手曰:“欲采南山之薇,饮三江之水,何能羁官数千里,以要名爵乎?”三人相与引去。 时嵇绍为侍中。会稽贺思令善弹琴,尝坐月下鸣弦。忽有伟人在庭,称善曰:“子嵇中散也。卿下手极快,古法未备。” 因传以《广陵散》。贺留其谱,绍从贺受之。齐王宴会,命绍鼓琴,绍辞。 河间王颙、长沙王乂,攻冏斩之。成都王颖欲会颙攻乂。帝以又为太尉,颖、颙举兵反。以陆机为前锋,帝亲征。机一军败,宦者孟玫谐机,卢志证之,遂收机及云。机临刑曰:“华亭鹤唳,可复闻乎?” 陆氏祖传一通灵鹦鹉,名凤花台,工于词赋,机、云爱护如珍。及遭难,卢志构之,忽不知其所往。 甲子春,东海王越令张方杀乂,方废羊后、太子。颙表推颖为皇太弟。越请帝征颖,颖拒敌,嵇绍死节。张方劫驾入邺,改元建武。 颖恨东安王繇,执斩之。繇兄子叡,迎母夏侯氏归国。生时神光照室,日角左有白毫。十岁袭封王,沉敏有度。 嵇绍曰:“毛骨非人臣相也。” 颖表刘渊总摄朔方。渊归自立,国号汉,建元元熙,立单氏为后,子和为世子,刘曜为建威将军。曜曰:“王继汉兴,蜀汉后帝尚未建谥,乞成之。” 渊议尊孝怀皇帝,设庙时祭。遣曜攻太原,张方劫帝趋长安。立豫章王炽为皇太帝。以四方乖离,下令蠲除苛政,民获少安。 乙丑夏,越隽二郡大旱,三农忧苦。先是二月三日,里老张家诞生一子,祥光罩户,黄云迷野。 邻咸谓张叟曰:“君今六十而得嗣,家其昌矣。” 童稚时不好嬉戏,每慕山泽,语言若有隐显。及长,群书靡不淹贯,避众独游乐。 身常有光,见君民祈祷,则嗤之,长啸曰:“土木而能衣衣食食,享之有应,谤之有祸。我为人而岂无灵乎?” 自后夜梦,或为龙,或为王者,天符水符漕自怪,不信为佳兆。至是见农舞雩祝神无验,因思梦治水府事,当验之,夜往水际,以梦中官函牒河伯。而惊魂忸怩,忽而阴云四合,风飞雷震,大雨送山,万民乃苏。 二吏稽首曰:“请运判徙居。” 张曰:“余张氏子,名亚缘,水府得达,故字需美,非运判也。” 吏曰:“奉帝命从子。” 张问家人如何,吏曰:“先至治所矣。” 遂揖上一白骡而起,俯首里开,在风雨声中,顿失乡邑。到一山连剑岭,而撑参宫星也,若凤凰之偃,下有古湫。 吏引入巨穴,门有一石笋。吏曰:“民之祷雨者,祝此石即应,名雷柱。” 方褰衣入穴,吏又曰:“君记自周迄今,屡作士大夫身,未尝酷民虐吏,阴德传家,时行方便,故得证此。” 张遂大悟夙昔。 吏曰:“君在天谱得上仙之品,于人世当更显应。晋有中兴之兆,君可寻方显化。”言讫便去。 至穴中,则有王者宫室服用,玉阶七曲,丹桂千株,见家人具在,遂居其间,时出救世。士民于阆中梓潼县立庙祭祀,称梓潼君焉。 庙在九曲之北,有降笔亭,中以金索悬一五色飞鸾,鸾口衔笔。用金花笺数百番留笔下亭门,县令封锁甚严,以防欺伪。降笔讫,内有钟自鸣。庙吏闻于县,差官启钥取书,以观报应。其降笔多劝人以忠孝,有阴骘文及训语甚多。 真君道号六阳,每出驾白骡,随二童,曰天聋、地哑。真君为文章之司命,贵贱祈系,故用聋、哑于侧,使其知者不能言,言者不能知,天机弗泄也。凡禳灾祛沴,祷雨祈嗣,有感必通。世有虔奉之者,常降乩直书,或现梦隐示。又能镇使妖魔疫疠神鬼,闻骤鸣则远遁,为其惯啖邪物也。 真君巡行,因中尉刘洽见东海王曰:“张方迁乘舆,三废后,盍檄讨之,王霸之举也。” 越遂传檄诸王,共起义兵。镇南将军刘弘,受越节度,使江夏太守陶侃会进。侃徙家浔阳,父丹,骋妾生侃。父卒家贫,母湛氏纺绩以资给之,使交胜友。侃尝渔于泽,网得一织梭,归挂于壁。 有顷,雷雨大作,梭化龙飞去。是夜,梦生八翼飞上,见天门九重,比登八重,被阍者杖击坠地,折左翼。及寤,左腋隐痛。 相者师圭谓曰:“君左中指有竖理,当为公。更彻上贵不可言。”侃归,以针决其理,欲使达上,见血洒壁成“公”字,以纸拭血,“公”字愈明。 范阳王虓,使司马刘琨结连并州王浚,击颖大胜。 丙寅春,张方为帐下将杀之,颙败走。越迎帝还,复立羊后。太傅越赂帝左右以毒置饼中,进食而崩。迎炽即位。明年改元永嘉。羊后为惠皇后,立梁氏为后,诏琅琊王镇建业。 叡与四王同渡,童谣曰:“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是时岁镇荧惑,太白皆聚牛斗间,识者谓吴越当兴王者。 王导为司马,建幕府,招俊杰,顾荣、卞壶等皆至。张翰自归吴下,日与韪剧谈古今兴废。韪复娶妻,治产于天平山坞,绝念尘世功名,相与酬酢,自成通家。荣来劝驾,二人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生前一杯酒。” 时天下大乱,群胡云扰,鲜卑雄据辽西,元海称尊左国,秦雍杂处氐羌,塞北横行拓跋。 丙寅冬,李雄于成都僭号。雄乃巴西宕渠李特子,廪君苗裔也。 昔武落钟离山崩,有赤、黑二石穴,务相姓巴氏,出于赤穴;择、樊、相、郑四氏出黑穴,五姓争长,相与以剑刺穴屋,能着者为廪君,独务相氏剑悬焉;又以土为舡,浮者共尊之,而务相舡独浮,于是尊为君。 乘土舡下夷水,至盐阳。有盐神者,女子也,止求为妇,夜从君宿,旦辄去。为飞虫,诸神皆从,其飞蔽日。廪君欲去不得,乃夜以青缕遗之曰:“婴此宜与汝居,否则去汝。”盐神遂婴之。 明旦,廪君立砀石上,望膺有青缕者射中之,盐神坠地而死。群飞者皆去,天乃开朗。复乘土舡,下及夷城石岸。上有平石,长广丈馀,廪君休其上,因立城于傍而居之,种类渐繁。 秦为黔中郡,汉初更名巴郡,操尧汉中。特祖归之,迁于洛阳,易姓李雄,据蜀,以范长生有名德,欲迎为君,不从,雄为成都主,国号成,改元建兴。 岁大荒欠,巴西氏死于阻籴。邑有富农罗密闭籴。义士许容竭产赈贫,力不能继,终夜炷香请佑。邑灵和来孙以告梓潼君。 君上奏天帝,奉旨敕谕风师发罗之屋,谷随风旋空而雨,各以色聚,遍于郊衢,邑民无不饱饫。李雄以容为邑佐。密家破自经。 丁卯,颖党汲桑造反,羯人石勒为前驱。太傅越破桑斩之,勒降汉。渊以为平晋王。王弥、刘灵亦降汉,命攻赵、魏。 戊辰元旦,日食。王浚讨汉,遣使往拓跋氏借兵。昌意少子受封大鲜卑山,世为君长。北俗谓土为拓,谓后为跋,故以为氏。 历三代至秦汉,其裔不南下。至毛方威振北方。子宣南迁大泽。子献时,有神人言此土荒遐,宜徙。子圣武南移,难行欲止。有兽似马,而声角类牛,导引历年,出居匈奴故地。 传至诰汾,孤弱,诸部各散。亲耕于山泽,欻见辎并自天降下,中有妇,容色光丽,谓汾曰:“吾天女也,上帝敕降为君室。”汾携归。 三日,女辞曰:“满限,不可更留,明年此时,复会于前处。”化清风去。 至期,汾还至何之,天女抱递一儿曰:“是君子也,善抚之。” 言毕欲行,汾牵衣劝归,女旋化风不见。汾抱回抚养,名力微。既长,奇伟标群。 汾卒,微投没鹿回部。西部夷夷犯境,微步战退敌。没鹿妻以爰女,令镇长川。没鹿殂,诸部议尊微为王,都于定襄而殂。其孙猗卢,徙入云中,与晋分界。得王浚书,即兴兵败勒弥。 汉王复遣弥攻洛阳。张耳十七世孙轨,授西凉刺史。闻弥入寇,轨遣将入卫,弥败走。王衍表封轨西平公。汉王迁蒲子城称帝,改元永凤。 己巳正朔,荧惑犯紫微。汉太史令鲜于修之曰:“应不出二年,必克洛阳,请徙都平阳。” 是年,辽西慕容鬼自称鲜卑大单于,有熊氏苗裔,世号东胡。庞父涉归迁邑辽东,庞继立,晋武招安,至是复叛。 汉命石勒取巨鹿、常山,得张宾为谋主。宾常自比张子房,提剑诣军门,数以策干勒,皆如所言。劝勒自立一方,勒曰:“安可自异。”还报捷。 庚午夏,汉王更筑平阳不就,募能城之者。 初,有韩媪,偶拾巨卵归。未几卵裂,得婴儿,呼曰橛,育之,方四岁。至是谓媪曰:“凭我踪筑之,城可立就。”乃变为蛇。 媪自后以灰志之,言于渊,筑之果就。怪而嗣之,蛇投山穴,仅见其尾,忽涌泉成泓,名金龙池。 是秋,渊殂,和立,听谗攻聪,兵败被杀。聪即位,立呼延氏为后。时氐酋蒲洪,骁勇多权略,有扈氏之后,家池蒲,生五丈,因为蒲氏,有“雨若不止,洪水必起”之谣,遂名洪。 石勒大寇江汉,又值灾疫。梓潼君道德宏通,久证真位,兹以劫运可念,遂愿救度众生。 壬申岁七月七日,忽有琅舆羽轩,麟车凤驾,玉童玉女,神将天兵,队从旌旗百万,侍卫森列,乐音骇空,天使宣上帝命为太玄年上德真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主三十三天仙籍,中主人间寿夭祸福,下主十八地狱轮回。 拜命讫,空中大震七声,天旋地转。真君以剑一指,日月停轴,顷刻紫云上冲,有二童子以善恶簿进阅。 真君悯劫运之临,世人造恶无有穷已,天遣十恶大魔、飞天神王,兵将千万,以五道雷神主之,收取恶人;又命风雨水火、大疫并作,用充劫数。 真君于是微露天机,使民警戒,颁降救劫六章,朔望虔诵遵行,以消罪愆。每晨持称圣号并《感应篇》,庶弭兵刃。未几流通天下,信奉之者,竟获宁泰。 太傅越忧愤薨,王衍奉丧还东海。石勒追执,杀衍,剖越棺焚之。 汉遣呼延晏取洛阳,曜、弥、勒皆至。攻破之,帝被执。曜掘陵焚庙;纳羊后为妃。汉令曜攻长安,克之,加封中山王。晋司空荀藩奉秦王业为主,义兵响应,大破曜众。 刘琨移檄击汉。琨兄珪,性恬退,胡尘混扰,苦无幽地避之,游中山,遇青帘卖酒家,入肆沽饮,味醇而色似油,饮斗余,归即沉沉醉死。子演殡葬于成外。 逾三年,忽有人来问葬处,曰:“我中山酒家也。珪曾饮我酒,一醉千日,非死也。今及期,故来醒之。” 演不之信,发冢开棺。珪怡怡坐起,演述其事,跃出拜见,恍然如昨。酒家密谓曰:“晋阳将有难,子避中山可免。” 珪即奉母出居。未几刘曜袭破晋阳,屠戮殆尽。 石勒攻建业,会雨历三月,军饥疫死大半。张宾说勒进据襄国。 汉呼延后殂,聪纳刘殷二女、四女孙,游幸无度。癸酉元旦,大宴群臣,使晋帝青衣行酒,君臣遇害。凶问至长安,秦王即位,改元建兴。 羌酋姚弋仲自称扶风郡公,愍帝招附不从。海内独江东差安,英俊多归之。叡辟掾属百六人。范阳祖逖来投,拜豫州刺史。逖即暂众渡江进屯,河以南尽为晋有。 甲戌春正,有星如日,陨于地,三日相承东行。流星陨平阳北,化为肉,傍有哭声。陈元达言女宠太盛。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 刘后产下一蛇一兽,在宫伤人,捕之蛇,兽走陨肉傍不见。聪委政事于粲,又纳靳准二女。 曜攻拔北地诸郡。曜见梁纬妻辛氏,欲纳之,辛求剑自杀。曜攻陷长安,晋帝诣降。曜令焚榇受璧,献俘平阳,封曜秦王。 再攻洛阳,入收晋宗室诛灭。见遹妃王惠风有貌,掠至孟津,将于河中娶之。惠风大骂曰:“我皇太子妇,司徒公女,尔故蜀小子,敢干我耶!” 欲夺佩剑自刎。曜怒,赐部将,惠风即投河。其侍婢名六出,渔阳人,故魏晋义令田讽孙女,年二十三,体貌亦整,善有志节,至是,乃攘臂曰:“大既有之,小亦宜然。”遂亦投于河。 适遇嵩高女真韩西华,河北人,慈爱于物,常行阴功,至于蛸翘微命,皆爱护之。 第94章 孝道重再世成仙 义气深老年遇子 时有王姓老母来寓河北,西华独识其有道,乃师事之。母悉授以玄秘,自是有得。里中皆轻藐不礼,唯见重于邻人白和,魏朝侍郎,恬淡不营名利,敬事西华如父师。 一日,西华引拜王母。母坐而止之,西华曰:“邻家郎阿和,少所长者。”王母语诸侍人曰:“是亦好善者也。”食以丹枣,令去。晋武末年,西华别和曰:“被昆仑召,暂相别也。”未几,和亦隐去。 元康二年,相识人见和在华阴山乘虎从西华,共四五人,颜色更少,寄谢亲朋甚明。西华后敕居嵩山洞天,每出行救世。 晋时世弊,京邑不宁,有道之士多栖寓山林以避世。有女真薛炼师名玉华,因居南岳寻真台,外示同尘,内修至道。西华南游,传以真诀。于是玉华常骑白豹,游耆阁峰,黄鸟白猿,不离左右。未几,于云龙峰尸解。 西华闻襄阳有蔡女仙者,名元晖。幼而巧慧,善刺绣,邻里称之。忽有父老诣其门,自称班师,请元晖绣双凤,令毕功之日,自当点睛。既绣成,五彩光焕,父老乃指视安眼,俄而双凤腾舞。班、蔡各乘一凤升去,后降襄阳南山林木上,时名凤林山。西华候其至,会之,相与棋琴讲道,招集诸女伴,乘龙凤虎豹,同游其丘之西玉女山。 有北海蓬球,泰始末入山采木,忽觉异香飘至,遂溯风寻至北山,宫殿廓然,楼台博敞。球入门窥之,见五株玉树,复稍前,有四妇人,端妙绝世,弹棋于堂,见球俱惊起曰:“蓬君何故得来?”球曰:“寻香而至。”众女复坐,手弹如故。一垂鬟小女登楼抚琴。楼下众女戏曰:“元晖何为独升楼?”球于树下立久,觉少饥,以舌舔叶上垂露,味甘而香,饮之体充。 俄一女乘鹤而至,迎谓曰:“玉华,玉华,何来此俗人?王母令方平行诸仙室,此刻将至。”球惧而出,回顾不见其所在。归家,是建兴年号,旧庐皆为墟矣。球愤往栖山下,誓求重见。 汉湘江渔父,于洞庭闻儿啼声,四顾,惟三岁女子在岸侧,怜而举之。十余岁,天姿奇伟,灵颜珠莹。忽有青童灵人自空来集,携女临升,女曰:“我杜兰香也,有过谪人间,蒙父抚养。但玄期有限,今且去矣。”自后时还家,劝父勿捕鱼虾,赠以黄金十笏,得以富足,年逾百岁而终。 至是丙子春,济阴张传,年十七,身弱嗽痰而羸。有绿衣婢通言曰:“阿母停车愿会。” 硕趋迎入视,年可十七八,说事邈然久远。自称南康杜氏兰香,后随二婢,大名萱支,小名松支。硕拜问病体如何祷祀,兰香曰:“消魔自可愈疾,淫祀无益。” 硕问消魔法,兰香曰:“清心服药也。”乃赠诗以谕之。硕病寻愈。后数诣言:“本为君作妻,情无旷远,以年命未合其小乖,太岁东方卯,当还求君。” 其年八月旦复来,见其钿车青牛,牛之饮食皆备。又作诗相晓,出薯蓣子三,放大如鸡子,云:“食此,令君不畏风波,辟寒温。” 硕食其二,欲留其一。兰香令食尽,曰:“以子夙抱道器,禀性仁慈,故来相济。”乃留玉简、玉唾盂、红火浣布,以为登真之信。 又一夕,有侍女赍黄麟羽帔、绦履玄冠鹤氅之服,丹玉佩,挥宝剑授曰:“此上仙之所服,非洞天所有也。” 硕领服上升,兰香引朝昆仑。金母曰:“汝二人世本夫妻,辗转相度,仍赐配偶,专心修炼毋怠。”二人敬从其命,辞归玉女山成婚。群仙来贺。 蓬球闻山顶鼓乐喧阗,奔上寂然,惊叹而下。张、杜不欲会球。成亲后,往居代地大行前洞,以就生旺之乡。 时代王猗卢卒,侄郁律袭仁,西凉张寔嗣立。有童谣曰: 秦川中,血没腕。惟凉州,猗柱观。 张氏世承,保境辑民,果获独全。 丁丑春,琅琊王闻帝被虏,传檄进讨。王导请叡即晋王位,以安众望。 建元建武,刘琨使温峤请建康劝进。宿儒郭璞,好经术,而讷于论,词赋为当世冠,识古文奇字,尤妙于阴阳历算。有郭公者,来客河东,精于卜筮,璞因师之。郭公尚嘉遁,常游名山,弥自忘返。父母终服毕,不娶,辞家至华阴石室。 有太和真人,降室授冲举之道。郭问曰:“文闻真道,非可易求,今得之意外,不以径乎?” 真人正色曰:“何言耶?道非浪传,必有仙缘宿契者始得。吾子既不昧其始,而犹未详悉之,试为子一剖。子于东汉时为郭巨,原字文举,即居此地之林虑。家贫,奉母尽孝,以子分母馔,乃欲埋子,锄地得黄金,上有丹书‘天赐郭孝子’字,故得禀此虚灵清爽之气,姓字不易,所处之地不远,而更耽幽寂。非前世面目,乌能如是?予承老君命来教,并度扶风梁道士,子何疑焉?” 文举愧谢,真人辞去。 郭璞窃闻文举道术,来从受业。遂启青囊经书九卷,并囊付与。璞更求导引修炼,文举曰:“酒色成性,不善保身,非子所能知也。” 璞辞归,洞明天文地理、卜筮图谶,及禳灾转祸,通政无方,虽京房、管辂,不能过也。既精术数,悬囊于肘后,欲历遍灵山巨川,广识奇珍异物。见晋惠政出群下,璞筮之,知国难将作,扶七旬老母及妻小同行。 抵洛阳,适太守赵固所乘良马死,璞造门请见,吏不为通。璞曰:“敬为活马而来。” 吏入报。固延问何术,璞曰:“得健夫东行丛薮处,以长竿扑击,获一物以归,此马活矣。” 固如言遣往,果得一兽似猴。璞命效于侧,呼吸马鼻,顷之奋起嘶鸣,兽倏逸去。固酬谢,璞辞。 至庐江,借宿汪吉家。见其婢美,乃取赤豆三十升咒之,撒于吉宅前后。吉晨起见赤衣人数十围其家,走避不迭,忽不见,请璞筮其吉凶。璞投卦曰:“君家少婢为灾,可将于东南卖之,此妖可除。” 吉从之。璞密令人将银买其婢。吉见赤衣皆反缚,自投于井,厚谢璞,不受。 有赵载者,从璞为门人,尝窃青囊书,未及读而为灯煤焚之。璞遂弃载渡江,宅于毗陵,暨阳黄山之北,进谒王导。 导言于晋王,赐坐与语时政。璞曰:“秦有望气者,言金陵王气,五百年后当出天子。孙权称号,自谓当之,然始皇至权,止四百三十七载,考其历数未及。迄今五百二十六载,真人正应于此。” 晋王逊谢。璞见阴阳错缪,刑狱繁兴,上书略曰:“夫寅畏者向福,怠傲者招衍,宜荡除瑕衅,赞阳布德。” 以璞为参军,令筮国家事,筮曰:“东西二鹿,狐兔交逐。泰恭安恭,江左始终。” 王问之,璞曰:“事后方验。” 常侍干宝与璞为友,常诫之曰:“君贪杯好淫,此非适性之道。” 璞曰:“所受有本,常恐用之不尽。” 是年,宝母卒,璞为筮曰:“卿葬母,当得一生物。” 宝发父冢合葬,见一女伏于棺,面色犹生,以帏车载回,经日乃苏。 宝父莹,曾仕于吴,有宠婢。宝母甚妒,葬夫以婢为殉,越十余年不死。婢言莹常取饮食与之,恩情如旧。 自后辄语家中吉凶,悉验。宝选良人嫁之,亦能作家生子。宝感此事,作《搜神记》。刘惔见曰:“可谓鬼董狐矣。” 璞入见王曰:“天竺胡人,永嘉中南渡,多幻术,能断舌吐火,所在惑众。”命召至,索绢布继之,合祝还连续;取书纸及绳缕投于火,见烧热了尽,复拨灰举出曰:此向时故物,幸于火中不失。”璞讶其法言。未凡去而北游。 汉立粲为太子。晋帝遇害,明年凶闻建康。四月丙午,叡即帝位,改元大兴,王妃为后,子绍为太子,王导为大司空。 司马懿拜司空日,夜有人扣门请见,自称白虎使者,皆衣白衣,怀探一物,纳懿手中,戒曰:“两世慎勿开,开则墓中绝。” 懿曰:“此或数也。”遂开视之,乃一金龙子,长三四寸,背有铭曰:“父子从我受重火。” 魏明帝时,宝石负图,有石马七,乃牺牛像,又有“牛继马后”之谣。 帝复问璞国运几何,璞曰:“享二百年。” 时洮阳王已俎,子文为主。吕凯子祥为李雄强请奉表至建康。司空导曰:“刘文当袭安乐公。祥世为永昌太守。” 帝问安乐何义,导曰:“永昌古哀牢国,夷语以安乐为哀牢,故文皇正其音以封也。” 上庸有大牛伤稼,众射杀之,得肉三十八担。有司奏闻,郭璞曰:“臣寓蜀山,知有大牛,重数千斤,名夔牛,即臣《尔雅》中魏是也。”璞尝着书汉嘉乌尤山下,池中洗砚,鱼吞墨水,头俱黑色。 帝益招贤才,渡江来者悉用之。襄陵邓攸,石勒兵至,与妻贾南避,担负其子奠、侄绥,资用不给,与妻议弃子。贾曰:“父子至亲。” 攸曰:“吾弟早亡,弃之,弟绝嗣矣。”妻泣从之。朝弃暮及,攸以绳系子于树。至江东,帝以为吴郡太守。 鲍靓,司隶宣之后,父母流寓陈留。五岁时,忽语曰:“吾本曲阳李家儿,九岁堕井身死,井神怜吾聪慧屈妖,放出石甃,故复投此。” 父母至曲阳寻访,果悉如是。及长,好谈玄理,学兼内外,更明天文河洛。后得师左元放,受中部法,及三皇五岳劾召之要,能役使鬼神,封山制魔。常交接仙灵,终日空室自语,无有见其形者。 偶游东海,剡人徐宁知靓通灵之士,乃就师之。中夜静室弹琴,宁倾耳听之,声发清亮,音调殊绝。明晨启问,靓曰:“王长休、嵇叔夜过访,因请操《广陵散》。” 宁曰:“叔夜何得复在?” 靓曰:“绝选部之举,悟养生之道,虽示终东市,实尸解以愚尘俗也。”靓欲观东南气象,宁愿偕往,皆挈妻孥南行。见一儿系树哀号,靓断绳问故,携至建康。 靓乘马游览,行蒋山兆道,见一人年可十六七,颜色光泽,俱行数里。其徐徐动足,靓奔马弗及,以渐而远,因遥问曰:“相君行步,必有道者。” 其人停步答曰:“吾阴长生也,居此山种人参,为供道侣饵具。君有心于道,故得见我。”靓下马叩拜。 阴君曰:“此地十年后大流血。当授尔仙法,凡得仙者,尸解为妙,上解用刀,下解用竹木,皆以神丹染笔,书太上太玄阴生符于上,须臾即如所度者面目死于床上,真身方可脱去。”又与论晋室修短之期,复示所着书九篇,吟诗二首以见志。谓靓方有道缘,可留心访之。 靓辞归邸,同徐宁往见侍中庾亮。亮欢洽,入奏,召靓陛见。帝悦其丰采神异,留仕于朝,靓坚辞,不许,乃请守外郡。帝令下议,授为南海太守,宁为舆县令。靓以邓奠托宁抚视,自领家属远去。既至郡,政治简明。行部入海,遇风阻绝粮,众饥甚,靓令取白石烹食,愈以道术见称。常与部从事黄敬谈论,颇有颖异,因讽熟诵《黄庭》,越日叩之,敬即歌曰: 大关之中有辅星,想而见之翕习成。 赤童在焉指朱庭,指而摇之炼真形。 消遣三尸除死名,审能守之可长生。 靓讶之曰:“此道器也。”敬事以师礼,靓谢曰:“比肩犹耻之。”后为赤城长生大帝引去, 信州有叶迁韶者,壮年樵采,至建昌山中,忽雷电交作,避雨大树下,见一神,蓝脸长嘴,乌爪肉翅,被树枝所夹,奋飞不得,发声曰:“吾雷公也,为劈此树,不意堕身于中,子当为我谋之。” 迁韶不惧,乃取尖石楔开所震处,雷神得出,惭谢,仍约来日至此。叶明日复至树下,雷神果来,与墨篆一卷曰:“可以致雷雨、祛疾苦,立功救人也。我兄弟五人,要雷声,只唤雷大、雷二、雷三、雷四,必即相应。唯雷五性刚,若无危急,不可唤之。”言讫飞去。 自是行符致雨,念咒拯灾,其应如响。尝于吉州寺中醉卧,太守擒责之,欲加凌辱,迁韶于阶下大呼雷五一声,便霹雳大震,人皆颠沛。良久太守神定,下阶礼接。 时方大旱,日光猛炽,请叶祈雨。信宿得大霪雨,田畴遂足。复北游,滑州方久雨,黄河泛,官吏劳役,忘其寝食。迁韶以铁牌,长二尺,作一符立河岸上,水涌溢如堆阜形,而?河流下,不敢出其符外,人免垫溺。有疾疫者请符,不择笔墨书授之,咸有殊效。多在江浙间周游。 闻南海太守有道术,乃往访之。靓曰:“君不修道行,好啖晕腥,又常滥役神鬼,叱驱雷电,终遭造化怒责,散魄消魂也。”迁韶惧领其教,遂辟谷伏炁,离群索居。入麻姑山,静养已久,忽有白衣人至,曰:“君道德臻备,仙籍褒升,不当入世久羁,将入灵山受职。” 第95章 虎授棋经为报慈 鸟投蚒胆因怜悌 迁韶问其名氏,客曰:“我号通明,专向尘世为吉人报善信者。”拱手别去。 初,陶侃为母湛卒,欲营葬而无吉地。家中失去一牛,仆人寻之,路见一老翁,指曰:“汝家主寻善脉,前山牛眠处,下有真穴,当位极人臣。”仆牵牛记地,归告。侃即葬母于此。 老翁乃朱提郡郭志生,少得导引延年。元初间,须弥女吏戚逍遥来游南土,以道法授之,精通地理,更喻天机,游世已四百年,如五十许人。有短卷书二箧,常负之而行。复欲东游,上成公石坦,为道伴王烈、嵇康,往南海会鲍靓,故来相寻,因遇志生。言及侃事,述其品行,成石曰:“盍往视之?”侃庐于墓,忽有二客来吊,不言姓名,化双鹤冲起,州里异之,谓其孝感神人。 是冬,汉还怀愍梓宫,奉迎归葬。 戊寅夏五月,汉螽斯则百堂灾,烧杀聪二十一子。又鬼哭于光极殿,雨血平阳,广数十里。聪忧恐而殂。粲即位,靳准为大将军。五后皆少艾,粲并烝之。准谋诛粲,自称汉天王。呼延晏报于曜,发兵至赤壁,诸将劝曜即位。石勒会讨。曜斩准。张宾劝勒修汉陵,收粲葬之。曜授勒太宰,进赵王。 巳卯十一月,日夜出,高三丈馀。曜还都长安,立羊妃为后,子熙为太子。建汉宗庙,追尊谌为孝光皇帝,崔为光烈皇后。曜长子彻,年十岁,长十尺五寸。既长,善射骁捷,没于别部,始归,封永安王。立管涔王庙,建武侯祠,渊宗支谓曜弃我宗统。五部异志,曜惧,即以冒顿配天,改国号赵,诸胡始安。 勒与曜绝,称大赵天王,改元大赦。张宾为大执法,石虎爵中山公,敕用中国衣冠,俨然可观。 帝在江东,王氏同心翼载,敦摅征讨。导专机务,时语曰:“王与马,共天下。”九月,有妖星现于豫州分野。逖曰:“为我也。”俄卒于雍丘。诏逖弟约代领。郭璞有徒陈训,在都见妖星起,谓人曰:“西北有兵权者,当暴死三人。”时代王郁律为其弟贺傉杀死,自立。张实亦被妖人所害,弟茂代抚凉州。 壬午正月朔,雪下三尺,人畜冻死无算。有言陈训先识,帝宣入问之。训惧王氏权贵,但云陛下大振乾纲。帝哂其迂,改元永昌。训退见师璞曰:“尔不经言阴胜于阳,有臣犯君之象,使王氏知警也。” 璞因母死居忧,卜葬于暨阳,近河漫水百许步。友人王用谓曰:“他日洪水漂荡,母骸为鱼矣。”璞曰:“卿何我忧,不久当为陆。”未几,忽推沙壅涨,去墓十里皆为桑田。用始服神鉴,因求其择地葬父,璞教葬于庄外东陵。 帝闻璞为人择葬,常微行伺察,见王氏墓,谒用曰:“何以葬龙角,法当族灭。” 用曰:“璞云是龙耳,当致天子。” 帝讶曰:“出天子耶?” 用曰:“能致来闻耳。” 帝异其效,召璞为尚书郎,命璞寻地。璞曰:“江南吉地,无如鸡笼山阳。”命营建寿陵。 帝问曰:“卿之吉穴何处?” 璞曰:“得葬玄武湖中足矣。” 怪问:“何利而欲沉葬?” 璞曰:“臣博后世浮名耳。”璞言建安一山有异气,帝命凿之,朝凿而暮合。一日,忽有双白鹤飞鸣翔去。 帝问璞术从来,璞曰:“郭公。虽罄囊相授,然其道行高远,未易窥也。” 帝曰:“安在?” 璞曰:“前招南行避乱,时臣为妻聘未娶,不得随行,公艴然。闻隐于馀杭天柱山,或于桐庐大壁岩寄迹。”帝令用意体问。 文举初客河东,辛未洛阳陷,因避地终南。遇同门梁谌,共购丹砂,作丹为饵。谌字考成,扶风道士也。 元康间,郑思远、传凌、白仲都同游雍、梁。谌奉思远于楼观,师事之,受其咒符。后思远南去,传白东还,谌独于雍、凉演符施治,精究阴阳。 永兴二年,老君命尹轨下降楼观,授炼炁隐形法及水石还丹术。谌遂携一二得意门人隐终南,食气吞符,安闲自在。适文举来,广索砂修合,丹成,能飞行变化,目能视地中物,耳能听百里声。 一日谓门人曰:“有友人召我于南峰。”辞别文举,顶冠整衣而出,忽云气迷绕,不见其形,惟闻鼓吹音从空升去。 文举南行入吴,自称郭翁,始居大涤山,恒着鹿裘葛巾。尝有一虎至岩前,张口向翁,若有所告。视其喉间有横骨,乃以手探去之,虎摆尾而去。 明旦,置一鹿以报,命将去,复衔一卷书至,阅是围棋局势。揣摩未几,弈理精熟,招山翁逸叟与弈,竟无敌者。虎常驯扰于左右。 出山,虎必随焉。入城市,俯首贴耳,或以书策置背,负之而行。翁采木实竹叶,贸盐米以自供,置筐中,虎负随之。食无馀谷,所用苟足,即驱虎负箬叶出市易钱,辄恤穷匮。归则与侣伴弈于石上。 时谢雅坚、张兆期、孙登诸人在石室山,闻郭翁高手,慕而造访。翁偶出游馀杭,谢、张携棋追至求教,共弈于天柱山顶。二人始受饶四子,各弈二局,后日复会,即分先争胜,谢、张或有约不来,翁即策杖至石室寻斗。 由是三家鼎峙,轮流交弈。采樵者多见之,闻有旨访求,往告州守,言一七旬翁,居大壁山,傍树结庐,苫覆其上,虎狼出没,翁独无恙,反与一虎为伴,申报。司空导备安车迎至京,朝士聚观如堵。翁颓然箕踞,旁若无人。周迎问曰:“猛兽为暴,先生独不畏乎?” 翁曰:“人无害兽之心,虎无伤人之意。” 叹曰:“未见其才,已知其德。” 帝延坐问曰:“先生驯虎有术耶?” 对曰:“自然耳,何以术为?抚我则后,虎犹民也,虐我则仇,民犹虎也。理民与驯虎,亦何异哉!” 帝嘉其言,欲官之,不愿,赐第于西园奉养。 温峤往,则曰:“先生安独无情乎?” 答曰:“情由忆生,不忆故无情。”峤拜服。 郭璞进见,谢不从之罪。翁曰:“子何欲心大胜,恐不令终。”仍语以禳灾魇胜之术。 时周凯、庾亮、桓彝、刘惔好谈易理,善究玄机,皆以师礼事翁。璞与彝友善,彝每造之,虽在妇间,便自相见。值岁除,璞禳灯知来年有大难。至正月,欲行掩禳,谓彝曰:“卿来,他处自可,但不可厕上相寻。”彝笑而去。 旦日,彝饮大醉,诣璞家,遍寻不见,径至厕,窃见璞裸身披发,衔刀设酸。璞举首大惊,抚心出见曰:“天命难逃也!嘱卿勿来,岂但祸我,卿亦不免。” 彝悔曰:“为酒误矣!”歔欷别去。 璞初至金陵,相其地曰:“千年后,当出真命帝王。” 诸徒问曰:“得与今上相比乎?” 璞笑曰:“得天下名正,华夷无间,是为真命。” 璞泛太湖,登洞庭,长叹曰:“灵秀萃此,踵发三教之史臣,山林之迁、固。” 诸徒曰:“此或老庄之流欤?” 璞曰:“古今虽殊,心志则一。” 复至钱塘曰:“五百年后,其间霸者倡业,王者偏安。” 徒问之,璞曰:“霸若知命之桓文,王若苟安之东晋也。” 璞闻江右张氏世号天师,戏曰:“彼为天师,吾曷不得为地师乎?” 至鄱阳访之,入龙虎山,周视万峰拱翠,登临俯首,白云低,众水合流,到户溯流七百里。璞指而讶曰:“洵有大福德者能当之。然非徒委山川,当观其人如何。” 第四代师张盛,不受魏爵,携剑印经箓,自汉中还鄱阳,得祖天师玄坛及丹灶故址,即其地为居。 遇三元日,自升坛传箓,以授学道之士,动千馀人,阐为科范,率以为常。泰始初,付法长子昭成示化。不逾年,复在广西贺州为广王设法,临去曰: 西蜀鹤鸣,东吴龙虎。 功行既成,再游南土。 昭成每端坐一室,出神数百里,知璞入山,即邀游山坞,虎豹伏而让路。璞惊羡曰:“真法派也。”告回吴郡。 句容许迈闻璞善卜,求决终身。璞为卜之,遇泰之初爻,断曰:“君元吉自天,非屈于仕途者。宜学升遐之道,可得亲系异人提领。”迈久知族伯许逊得神仙术,但其踪迹不定。闻鲍靓有道,隐迹南海,欲往候之,以亲老无依,未能远适,且回家奉侍。 司空导惧兄敦将作祸乱,无计止过,欲邀璞至家卜问,恐彰其事,乃请游郊外,设醴秦淮滨,屏左右告之。璞筮曰:“淮水绝,王氏灭,公无虑焉,所虑在仆尔。”导令筮江东气数。璞曰:“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 璞雅重曹人颜含才品,怜其沉困,尝欲为筮其前程。含曰:“年在天,位在人。修己而天不与者,命也;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自有性命,无劳蓍龟。” 含兄畿客死,嫂樊梦畿曰:“为庸医所误,命未应死,可急开棺。” 嫂语于翁姑,举家持疑,含时尚少,力请父发棺,见余息尚喘。含独旦夕营视,足不出户者十三年,畿气始绝。含复尽礼殡葬。 嫂痛夫亡,双目失明,医言必得蚒蛇胆可疗。含力求不得,有童子授一囊。童化青鸟飞去。含启验,乃蛇胆也,点目复明。因避乱江东。邓攸称疾,周表含代之。 攸妻为纳一妾,讯是攸甥,攸善嫁之,不复蓄妾。鲍靓入觐,闻攸还,晤言奠事。攸至舆县领归。靓亦家于丹阳。 后赵张宾卒,有弟子高诩、黄泓、徐光等。高、黄遁入燕云,勒使光略徐州,以淮为境。 王敦久怀异志,举兵至石头,诏加为丞相,都督中外。敦还武昌,以祖纳为军谘祭酒。纳少孤贫,自炊爨养母。帝尝命修晋史。弟约镇豫州,边地多叛,闻吴兴长城戴洋善风角,有才识,召为中兴军。 洋年十二病死,五日而苏,云:“天使为酒藏吏,授符录,给吏从幡旄,引上蓬莱、昆仑、积石、太室、衡、庐、恒山等处,既而遣归,逢一老父,曰:汝后当得道,为贵人所识。”及长,遂妙解占候,无不奇验。 壬午四年,有大风起自东南,飞沙断木,洋谓约曰:“今冬初,必有贼到谯城,宜备之。”主簿王振以洋惑众,宜收狱治罪,约从之,禁五十日,绝其饮食不死。 约知有神术,令释之,欲斩振。洋曰:“振不识风角,非有他也。”振往日饥垂死,洋养活之,尚自遗忘,夫处富贵而不弃贫贱者,盖甚难也。至十月,后赵国谯,约御之不克,退屯寿春,始信洋言。 洋曾师渔阳凤纲。纲闻昔有韩众王真服菖蒲根,王驾服柏子仁,赵瞿服松脂,任子季服茯苓,赵他子服桂,移门子服五味,林子明服水,阳陵子服远志,杜子微服天门冬,俱造长生之域。纲独采百草花,以水渍封沉之。自正月至九月,煎九火,埋之百日,卒死者,以纳口中,皆活。纲常服此药,至数百岁不老,后入地肺山仙去。 司空导有疾,闻洋风角之善于寿春,召至问之,洋曰:“君侯本命在申,金为土,使之主而于申上,石头立冶,火光照天。此为金火相烁,水火相煎,以故受疾耳。若能迁乔,则病差矣。”导即移居东府,果愈。 是秋,宣郡有一物,大如水牛,灰色,四脚类象,胸前尾上皆白,爪长力大而迟钝,至城下,忽不见。郭璞闻而筮之曰:“此名驴羸,其形两类,为子午相冲之象,当主国有大丧。”帝为外寇内难,忧积而崩。太子绍立。 癸未,改元太守,立庾氏为后,导为大司徒。以郗鉴镇合肥。敦忌之,表为尚书令,征还,敦留而不遣。鉴举止自若,遂放还。鉴孤贫力耕,以儒雅称。值岁饥,乡人邀食,有兄子迈、外甥周翼,每携就食,嫌恶之。鉴独往,以饭置两颊,还哺二子。时鉴面折敦,声名籍甚。 太守二年,敦复起兵为乱。帝微行窥其垒。敦以疾昼寝,梦红日环其营,惊令出追不及。请温峤为司马。峤谬为勤敬,悉知其谋,以计脱归。敦更邀郭璞,璞遂往会。时许逊、吴猛二君知敦谋逆,欲规止之,兵次慈湖。二君往谒,璞因与俱见,敦喜而延饮。 二君起如厕,敦密迎问曰:“孤梦将一木破天,欲禅帝位,果乎?” 吴君曰:“木上破天,是未字也。公其未可妄动。”敦色变。复入坐,问璞曰:“吾昨梦在石头城外,扶犁而耕于江中,卿为占之。”璞筮曰: 大江扶犁耕,耕亦自不成。 反亦无所成,何不息此心。 敦问:“吾寿几何?” 璞曰:“明公若起事,祸必不久。” 敦怒曰:“卿寿几何?” 璞曰“命尽今日日中。”敦令武士执斩之。 璞谓行刑者伍伯曰:“曾记十三岁时,于栅塘脱袍与汝,言吾命应死于汝手乎?汝可用吾刀,然吾必死于双柏下。” 吴、许见擒璞出刑,乃举杯掷地,化二白鹤,飞绕梁间。敦举目观之,二君即于座中隐去。 璞既斩,伍伯收殡。 后三日,南州市人见璞货其平生服饰与相识者,曰:“吾已为水仙伯矣。” 有人告敦,敦不信,开棺惟有短杖膝琴,始悟其尸解去。其子鉴乞收琴杖,葬玄武湖中。 第96章 温太真燃犀烛怪 佛图澄咒水回生 璞撰前后筮验六十余事,名《洞林》,抄京费诸家要最,更撰《新林》十篇,韵一篇,注释《尔雅》,注《三苍》万言,《穆天子传》、《山海经》、《楚辞》,并所作诗赋诔颂,亦数万言。 帝使温峤、郗鉴等,分督讨敦,大破之。敦死,其党悉平。有司发敦尸,跽斩之。 乙酉三年,诏陶侃都督荆、襄、雍、梁。闰七月,帝崩。太子衍立,方五岁,庾太后称制。丙戍,改元咸和。庾亮秉政,颇失人心。疑祖约、苏峻拥兵,表郗鉴为徐州刺史,温峤镇武昌。 戴洋避居武昌,仍为约邀去。初,梁人反,梁城险固,约欲讨而未决。洋曰:“贼以八月辛酉日反,日辰俱王,辛德在南方,酉受自刑,梁在谯北,乘德伐刑,贼必破亡。又甲子东风而雷西行,谯在东南,雷在军前,为军先驱,克之必矣。”约从之,果平。及敦反,洋曰:“太白在东方,辰星不出。兵法先起为主,应者为客,辰星若出,太白为主,辰星为客;‘今辰星不出,太白为客,先起者兵败。今有客无主,有前无后,宜传檄所部,应诏伐之。”约率众而进,适敦死,遂住寿阳。府内地忽赤如丹,约怪之,洋曰:“按《河图徵》云:‘地赤如丹,流血丸丸。’当有下犯上者。恐十二月二十七日,胡马当来饮淮水。”至时石勒至,大掠而去。 郭文举见郭璞、周颉皆丧,而庾亮峻刻,国患将复作,往见导,恳求还山。导固留之。少日遁去,至临安穷谷处结庐而居。 亮以苏峻在历阳,徵之,峻不应命,崇祖约为盟主,请共讨亮。洋曰:“峻必败,可阳与之合,以待其变。”约不从,遣兵往会。峻袭陷姑孰。戌子春,卞壶战死,二子珍、耳赴敌死。峻入台城。太后崩。峻极其横暴。温峤诣奉陶侃为盟主,郗鉴流涕誓众,同趋建康。峻虑桓彝兵应,攻广德,彝被杀,子温冲逃免。侃军筑垒白石,峻逆战坠马,斩之。侃击约,约败,问戴洋曰:“东还何如留寿阳?留寿阳何如入胡?”洋曰:“东还失半,入胡灭门,留寿阳尚可。”俄而兵叛,约率家属奔降后赵。 帝以侃为太尉,鉴为司空,峤为骠骑将军。庾亮求外镇武昌,忽染病,闻戴洋善占候,召问之。洋曰:“峻乱时,公于白石祠求福,许赛一牛,今犹未解,故为此鬼所考。”亮曰:“有之,君乃神人也。”遂至祠祭祀,病即愈。 温峤还藩,至当涂口牛渚矶,闻水底有作乐声,知其下多蛟龙,命燃犀照之,见奇怪万状,或乘车马、着赤帻徘衣者,往来其间。俄而风浪大作,舟几覆。夜梦神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犯。”峤得疾,至武昌卒。 帝初梦游钟山,神人迎谓曰:“都中蒋侯也。峻为逆,吾当相助,遣部众牵厥其马,则成擒矣。”明日,峻果马蹶被诛。未及褒赠,至是帝感小疾,敕侯为大相国,立庙时祭。 司徒导奏言:“初,山人郭文举辞归,不许,随入白土山。明年峻反,咸谓预知故去,旋复归隐鳌亭山。昨遣使往询,山下人云,文举去岁已亡,身如蝉蜕,其所卧床席下得《金雄诗》、《金睢记》,皆书于箬叶上。使者带回,次第观之,与谶纬相似,谨以呈献。”帝阅曰:所应将来符兆,弗可秘也。”令立碑山下,传其书于世。后有识者,知其皆言南北军国大事。 后赵大将郭黑略,每从征讨,辄预刻胜负。勒疑问之,黑‘略曰:“大王天挺神武,幽灵所助。有西域沙门,号佛图澄,智术非常,弘雅有识,解明三藏,博览六经,天文图纬,多所综涉。前后所白,皆其言也。”勒喜曰:“天赐也。”亟令召至。澄自幼出家,长八尺,风姿甚美。诵经数百万言,妙解玄微,旁通世论。永嘉四年入中国,志弘大道,讲说佛氏宗旨,使始未文言,昭然可入。加以慈洽苍生,拯救危苦,能伏炁自养,积日不食。善念神咒,役使鬼物。以麻油杂烟灰涂掌,千里外事,皆布现掌中,如对面焉。令洁斋者见,能听铃音以言事,无不效验。欲立寺洛阳,值曜乱不果,潜身草野,以观世变。常息足于澂县,复避乱于武乡。左乳旁有孔如酒杯,围四五寸,通彻腹内。时塞以絮,夜欲读书,辄拔絮,光从中出,则一室洞明。遇斋日,过水边引肠洗之,已复纳入。又常卓锡于山东卢县玉符山灵岩寺。时勒屯兵葛陂,专以杀戮为威,沙门遇害者甚众。澄见胡羯虐害非道,欲以道化,杖策到军门,知黑略素奉佛法,即投止其家。略从受五戒,崇弟子之礼,至是荐闻。勒问曰:“佛道有何灵验?”澄知勒不达深理,止可以道术为教,因言曰:“至道虽远,亦可以近事为证。”即取器盛水,烧香咒之。须臾,生青莲花,光色耀日。勒由此信伏。澄因进谏,勒甚悦之,凡应被诛残,蒙其益者什八九。于是中州之胡皆愿奉佛。 勒欲试澄,夜寇胄衣甲执刃而坐,遣人告澄云夜来不知大王所在。使始至,未及有言,澄逆问曰:“平居无寇,何故夜严?”勒益敬之。 勒后因忿欲害诸道士,并欲苦澄。澄乃避至黑略舍,语弟子曰:“若王使至问吾,报云不知所之。”使寻至,觅澄不得,还报勒,惊曰:“吾有恶意向圣人,圣人舍我去矣。”通夜不寝,思欲见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权避。公今改意,是以敢来。”勒大笑曰:“道人谬耳。”命有司起造寺院与居之。 时鲜卑段木波攻勒。澄曰:“昨日寺铃鸣云,明旦食时,当擒段木波。”与勒登城望波军,不见前后,勒失色曰:“岂可获,是公安我辞耳。”澄曰:“已获波矣。”城北伏兵杀出,遇波执之。澄劝宥波遣还本国,卒获其用。勒益加尊重,号“大和尚”,凡有机事,必谘而后行。 石虎有子名斌,勒以为子,爱惜之甚。暴病亡,已涉二日,将殡。勒曰:“闻昔虢太子死,扁鹊能生,大和尚国之神人,可急往告,必能致福。”澄至,乃取杨柳沾水,洒面咒之,须臾能起,有顷平复。勒敬澄如活佛。由是,勒诸稚子,多在佛寺中养之。 时大旱,勒请澄祷雨。澄即于襄国西北山冈一石井中,令人掘之,得一龙,如困缚者。澄咒而祭之,忽腾空而上,大雨随降。 戊子秋,勒遣虎同黑略击赵。曜自将来迎,虎惧而退。勒欲往救,徐光以为可。勒访澄,澄曰:“相轮铃音云:秀支替戾冈,仆谷劬秃当。大军若出,必获刘曜也。”勒意遂决。留长子弘共澄镇国,自率步骑指洛阳。至延津,冰偶结,得渡,渡毕,冰解。勒喜为神助,名灵昌津。曜愈褊急出战,马失坠冰被执。时澄以物涂掌观之,见大众中缚一人,朱丝约其肘,因以告弘。尔时正擒曜也。 勒回,曜见,大骂逆奴。勒怒,令斩之,双剑忽吼如雷,翕翕若翅,化两青龙,夹曜飞去。勒大惊诧,赵百官立太子熙,遇尊曜为高宗孝超皇帝。 已丑春,走保秦州,关中皆叛。胤保熙等出长城,逾荒野,抵沙漠之陂陀,依岩前洞以居。忽遇帝曜,惊喜相问。曜为上皇,后蕃衍为大部落。 是时,氐羌俱降于勒,勒问澄曰:“熙、胤北遁,能复入乎?” 澄对曰:“未也,六百年后当入王华夏。”勒曰:“石氏其后若何?”澄曰:“整六百年,先刘氏而君中国。”勒叹曰:“帝王非常保,使我不绝,幸矣!” 庚寅,立弘为太子,虎为太尉。虎怒,讽石葱作叛。其夏,澄戒勒曰:“今秋葱中有虫,食必害人。”勒颁告惧毋食葱。八月,石葱叛,始悟。勒以当显明顺逆,命族诛祖约。 初,有胡奴王安,逖谓曰:“石勒是汝种类,奔必荣显。”乃厚资遣往,勒封左卫将军。至是叹曰:“安可使士雅无后乎?”往观行刑,窃取逖庶子道重匿之,乘间复归江南,隐居不仕。 鲍靓在丹阳,从学道者日众。吴猛初闻靓道真一,因师事求传,靓知是仙器,遂语以至道。猛天性仁孝,七八岁时,家贫,榻无帷帐。夏夜裸体而卧,蚊多囋肤,虽遍身不驱,恐其去已而噬亲也。及长,娶妻生子,曰镜女,曰彩鸾。既而双亲继殁,猛毁服哀恸,勉力丧葬,庐墓三年。后出仕为西安令,未几,弃职游学。至新安,遇异人丁义,得授道术神方。猛精炼成之,忽天降白云符云:“后当受封神烈真人。”猛隐而不言。将游钟陵,江波浩淼,猛不假舟楫,以白羽扇划水而渡,见者骇奇。子镜朴诚而好儒,彩鸾灵慧而爱道。猛与镜娶妻以衍宗祀,钟爱彩鸾,不轻许人,常与之讲论道法。忽一日,狂风暴起,猛书符掷屋上,有青鸟衔去,须臾风定。彩鸾问之,猛曰:“南州有遭此风者,其中二道人呼天求救,故以此拯焉。”使人访寻,果然。永修县令干庆死三日未殡,·猛素与之交,往临哭之,因云:“固未合死,吾当为上天讼之。”遂卧庆尸傍,数日俱还。时方盛暑,尸坏烂,其魂恶不欲复入,猛强排之,乃得重苏。庆弟宝为着作郎,曾撰《搜神记》以志诸异,复闻兄还魂,愈信鬼神之足徵矣。 汉末,曲阜县高平乡九原里,有至人兰期者,夙抱根器,精专孝行,以教化世人。家族百余口,皆感动焉。有神人降其舍,称是斗中真人孝悌王,告曰:“夫孝至于天,日月为之明;孝至于地,万物为之生;孝至于民,王道为之成。且其三才肇分,始于三气。三气者,玉清三天也。玉清境是元始太圣真王治化也。太清者,玄道流行,虚无自然,玉皇所治也。吾于上清已下,记化人间,示陈孝弟之教。后晋代当有真仙许逊,传吾孝道之宗,是为众仙之长。子可先授玉女谌晏,转授于逊。此法派所然,不可搀越也。”乃付以至道秘旨。兰公问谌婴何人,真人曰:“南宫玉女化身,子将往会之。尔后吴都十五童子,丹阳三岁灵孩,并是予之化现也。汝即汉孝子河内丁兰,上帝怜汝刻木像亲,哀思孺慕,世遇异人指教,乃有所得。今世汝又用分形同气之术,一在信安曰丁义,一在曲阜曰兰期。后将为孝道王,可慎守之。”兰公恍然大悟。真人所传孝道秘法之外,别有室经一帙,金丹一合,神符铁券,临行更授之,曰:“能得而施行者,惟高朋大使焉。”遂腾空而去。兰公谨领拜谢。于是获斯妙诀,颖悟真机,默辨往因,顾知前事。因与里老共出郊野,忽睹古冢三所,乃云:“此是吾三仙解化之坟,请报官,令移冢旁之路,勿令人物践踏。”吏讯曰:“此言以何验实?”公曰:“第一冢,昔有异人骸骨,已复形为地仙,长生久视。第二冢,见有仙衣一对,道衣一函,一人如醉卧,发之良久,始能话谈。此以太阴炼形,绵养真气耳。第三冢,有玉液丹,服之白日便当冲翥。”于时官吏与兰公对开三冢,其所明验,一一并同。公乃诣冢间,躬取仙衣挂体,取丹服之,邀卧冢二真人共耸身轻举。官吏悔谢,虔恳拜陈,启问何时下降。公曰:“我自此每十日一至于斯,更逾数年,百日一降,施化孝道,宜准玄科,接济樊笼,符臻妙理·也。”言讫而去。 公携诸法宝远游。一路有邪魔外道来劫丹经符券,公以此法治之,悉折服殄灭。南至鄱阳,有士人王遥,性至孝,常吹五舌簧以悦母,为母年老,虔奉北斗以祈祷。公念其孝,授以 丹药秘要。遥拜受之,即往马迹山修炼,丹成还家。先以奉母,然后自服,皆得长生。 公复东至建业,见一女娃,六七岁许,于街衢间游行,面有宝光,顶浮青气,知有灵异,借问旁人,云是谌姓之婴也。公大喜,招谌至僻处,尽出诸物与之,并道因由,叮咛而去。谌受归,密藏之,静夜启视,有若旧识,演习未久,而道理洞晓,变化自然。既长,不愿出嫁,惟自守真以待。父母殁,即自独处,人莫敢犯。潜修日久,忘其甲子,耆老累世见之,齿发不衰,容貌常少,皆以谌姆呼之。吴大帝时,行丹阳市中,忽遇一男子,年可十四五,叩头再拜,愿为义子。谌告曰:“汝既成长,须侍养所生,何得背己亲而事吾为母?既非其类,不合大道。”童子跪谢而去。经旬月,姆复过市,一孩可三岁,悲啼于道,莫知谁氏子,遇谌执衣不舍,告曰:“我母何来?惟愿哀愍。”姆怜其无告,遂收归抚育。渐向成大,侍供甘旨,晨昏不亏,心与道合,行通神明,博通经教,穷物极玄,探微索奥。年将冠,风神挺迈,所居常有云气,光景仿佛,时说蓬莱阆苑事。姆异曰:“我修奉正道久矣,虽抚育汝,暂此相因。汝无父,将以何为氏?”儿曰:“昔蒙天真盟受灵章,锡以名品,约以孝悌明王,请以此名号,可乎?”母曰:“既天真付授,吾何敢违。” 第97章 弟为师吴许传道 翁觅婿鲍葛联姻 复议求婚,儿跪母前说赞曰:世间人,上界真高仙。今与母为儿,乃是宿昔缘。因得行世道,度脱诸神仙。向前十五儿,亦是我化身。今已道气圆,我将返我身。真凡自殊趣,何为议婚姻?盍于黄堂坛,传教付至人。母既施吾教,三清栖我神。 母闻赞惊畏,遂于黄堂建立坛靖,严奉香火,大阐孝悌之教。明王告母修真之诀曰: 每须高处玄坛,疏绝异党,修闻丘阜,饵服阳和,静夷玄圃,委鉴前非,无英室帙,黄老玉书,大洞真经,豁落大元,太上隐玄之道可致。偃息于流霞之车,眷盼乎受昌之台。得此道者,九凤齐鸣,天籍骇虚,竦身御节,八景浮空,龙舆虎旗,游翔八方矣。母宜宝之。 以灵章宝诀尽授,辞母飞腾太空。谌受秘如宝,数十年而无知者。 许逊本籍汝南,迁豫章南昌。祖父积善,放生戒杀,常散钱谷以济饥贫。吴赤鸟戊子春,母荀氏梦金凤衔珠坠掌上,玩而吞之,因是有娠。怀十八月不产,其父许仪忧疑,求鬼卜先生占之,兆曰:“非王非霸,殆神仙也。”己未仲秋朔生逊,面方口阔,目朗声洪。惟一姊,在前已适时氏。父母中年得逊,爱如珍宝,任其所欲。少小疏通,与物无忤。性好游畋,尝射中一麂鹿,母惶顾,为其舔创良久,见子毙,亦踯躅而死。逊持归,剖腹视之,肠寸寸断,因感悟深悔,折弃弓矢,克意为学,博通经史,尤嗜神仙。弱冠便欲入山修道,为父母在堂,不敢远游。闻艾人吴猛得新安丁义神方,乃往师之。猛悉授其秘。逊辞归,日以修炼为事。变产作丹,丹成,奉饵父母,驻颜不老。父母欲继后代,为娶媳王氏。五年生子,曰严,曰庄,曰重;生女曰阗,许配黄仁览。逊四旬犹未上达,常自叹泣,谓不能光显双亲也。偶买一铁檠,因夜燃灯,见漆剥处有光,视之,金也,曰:“义不可苟得。”明日访售主还之。 晋平吴,举逊孝廉,辟旌阳令。受职之任,政治和平,吏民悦服。值岁饥,民无以输。暗以余丹点瓦砾成金,瘗县治圃中,籍民之未纳者,使服力于囿,锄地得金,用以输纳,逋赋既足,遂悉安堵。次岁大疫,死者十七八,以神方救活之。他郡病者,相继而至。标竹于郭外,置符水于其下,使就饮之,皆愈。时豫章亦病疫,闻逊有奇术,皆诣蜀求治。逊念故乡路远,乃以濯锦江斗水咒之,令持归倾信江上流,所活万计。又拔雪岭柏一株,令栽于上蔡西南,摘叶食之,亦能愈病。 逊知晋将乱,弃官东归,憩一柏林。有五女童各持宝剑来献,偕至逊家,惟日击剑自娱。逊知是剑仙,倾心学之。既而辞去,卒获神剑之术。偶至建城观锦江仙柏,还至宜丰,因濯衣于湖,其水常自清沏,不受污浊。人取饮之,生子女皆俊秀。 逊之三子皆长,令其孝奉祖父母及母,遂放意远游。时元帝渡江创国,乃与师吴君游丹阳黄堂。 闻谌姆多道术,往叩玄妙。才通姓名,姆即出接见,谓曰:“吾子名在图籍,应为神仙。昔孝悌王下降曲阜兰公家云,今代有许某,当传斯道。留下金丹宝经、铜符铁券。兰公复授吾掌之,教以授子。已待子积有年矣。” 许君让师吴君先传,谌母不许曰:“世云虽为逊师,玉帝玄谱中,猛为御史,而逊为高明大使,总领仙籍。五品已迁,所主十二辰,配十二国之分野。逊为玄枵之野,于辰为子;猛统星纪之邦,于辰为丑,许位当在吴之上。从仙阶之等级,许子宜先受,转授吴子,毋更推阻焉。” 吴君遂告退。 闻鲍靓深心冥志,洞于幽玄,致仕在家,将往谒之。姆曰:“左近有刘仙姑,名懿,年数百岁,貌若童子,不日偕我上升。世云暂往与会,少有所得也。” 吴君遂往从之。 姆乃择日登坛,出孝悌明王之教,真仙飞举之宗,正一斩邪之法,三五飞步之术,仍以兰公所授诸法物,一遵元戒,悉以传付,并出丹一粒与吞。许君受而礼谢,将辞归,心期每岁必来谒姆。 姆即觉而止之曰:“子勿来,吾将还帝乡矣。”乃取香茅一根,望南掷之,随风飞去,因谓曰:“子归,于居南数十里,见茅落处,立吾祠,岁秋一至足矣。” 许君领命拜辞,寻见吴君,以所受诸秘尽转授之。此豫章法派也。因问刘仙姑所在。吴君云:“是南宫玉女,与谌姆作伴来世,教我韬晦自修之道。今已飞升矣。其所坐宝木华车,随风飘举,三日而下。” 二君嗟叹良久,复回拜谌姆。奉侍诸徒曰:“自君才别,白日即有云龙之驾、千乘万骑来迎,遂乘驾望南飞去。” 二君望空礼拜,退而同谒鲍靓。靓揖上座,语以道妙,曰:“子亦曾受谌母要诀,君为律仙之长,非吾侪比肩,何承下问乎?”二君谦谢而别。 偶憩真请见。乡民盛烹宰以祀神,且相戒曰:“祭不腆,则神怒降祸。” 许君曰:“怪祟敢尔。” 乃召风雷伐之,拔其林木,明告其里人曰:“妖社已除,无用祭也。” 又见此处人苦远汲,乃以杖刺社前,涸泽出泉以济之,虽旱不竭。 二君还访飞茅处,见茅立于道旁,遂建祠宇于此。每岁八月三日,必至朝拜。 许君年已八旬,容颜若壮。回至南昌,犹幸双亲康健,举家无恙。遂于冷水观为人驱邪治病。常挂铜剑于寿松上,其枝盘屈奇古,后名挂剑松。豫章少年好道者,知许君广有法术,皆来师事,尊之曰真君。常欲从之云游,真君知未尽诚,密以炭化美妇,夜散以群弟子处试之。明旦召视,不涅者仅六七人,馀皆自惭而退。 真君朝出暮还,翱翔自得。偶江行,见覆舟垂死者,即履波携救,数十人得活。内有粤商彭抗,感活命恩,遂以女妻真君次子庄,复散家财,师事真君,端慎之至。密修仙业,得付秘要纤悉。 真君念旌阳故民,西渡小蜀江。江干主人朱老迎接甚勤。真君感其诚意,戏书一松于壁。自此肆中获利更倍,家业以饶。后江涨溃堤,市舍俱漂,惟松壁不坏。 真君既至邑市,父老犹识,皆来围拥话旧。真君入山采百药,施治百病辄愈。皆呼为许旌阳云。真君邀吴君冀说止敦乱,见其寿命将尽,就座中隐身,将会鲍公。 徐宁迁吏部郎,还谒师尊,座中一少年风神飘逸,叩于靓,靓曰:“吾快婿葛稚川也。” 稚川名洪,孝先之孙,存之次子,兄嵩早亡,父母去世。 稚川生性恬淡,虽藜藿不充,而乐道无愁苦。贫不能置书,每伐薪,担至城市,易纸笔,借人异书,且抄且读,不畏寒暑,遂成大儒。 或劝之出仕,洪曰:“读书为明理耳,岂为功名哉!” 故惟杜门却扫,偶在青黛白石间箕踞静玩。 值鲍公散步,见洪秀异,遂妻之以女。公有子曰韬、曰晦,女曰潜光,亦好玄理,公最钟爱。招此佳婿,朝夕讲究丹旨。徐宁言于司徒导,召洪补州主簿,不就。 是秋,新都山贼乱,敕顾秘往讨。秘见洪器宇轩豁,试问方略,洞鉴贼情。欲屈以帷幄,鲍公劝勉,洪不能辞。先发檄各郡县,调兵进剿。贼人胆破,洪即请秘招安,其地尽平,遂名新安。秘表奏嘉洪之功,赐爵关内侯。洪谨辞,乞为勾漏令,携妻子赴任。 吴、许二君知金陵祸乱未已,请见鲍公曰:“吾师居此危邪乎?” 靓曰:“昔师阴君所云,今及期矣。” 行将避去,吴君曰:“可同隐庐山。” 靓曰:“婿在交趾,欲与之为伴。”明日遂卒,殡于石子冈。 苏峻乱贼启其墓,棺中惟大刀一柄,訇然发声如雷,贼众骇去。 吴、许欲还豫章,许君问庐山仙迹,吴君曰:“昔游三石梁,长数丈,广不盈尺,下视杳然无底。遂蹑梁而度,有金阙玉房,一老人坐琪树下。拜问之,云是河上袁翁,来招匡子与语。以有缘,杯盛甘露授我。” 许君曰:“尝读《汉书》,文景屈礼河上,殆此老也。” 吴君讶曰:“河上公能讲《老子》,或即是耶?盍用谒之。” 遂南出晋关,抵庐江口,欲买舟入山,因召舟师语之,答曰:“虽有舡只,但乏刺舟人。” 二君曰:“上以舡载我,我当自行。”仍戒之曰:“如入舡,但瞑目安坐,切勿砚视。” 于是,默召二龙挟舟以行,离水凌虚,二君端坐谈论。 俄抵庐山紫霄峰金阙洞前。龙行拽发林木,戛刺响动,舟师偷目潜窥。二龙知有俗人,委舟峰顶而去。舟人见此灵异,拜求济度。 许君曰:“嘱汝勿窥,汝故违我,今乃尔?”因教以服饵灵草,遂隐于此。 二君周行山顶,寻老人不得,仍归旧隐修炼。 郭文举于戊子岁尸解鳌亭山,有《老子经》二卷,以绳裹悬于屋梁,未尝见其少读。山下有徐凯,曾师事受箓,箓上将军吏兵,并现形往投。社灶神戒凯曰:“不可有房室,不复为君使矣。” 凯后妻暨氏女,诸神即隐不现,惟馀箓吏二人,语凯曰:“汝违师约,天曹已摄吏兵,留我等为守太上箓,不可役使者也。”凯悔无及。 有从弟弯别居海盐,酷好法术。凯以符箓尽与之。弯并取所悬之经,研究既久,遂能收束魍魉,更得深解化脱之理。钱塘杜氏女为邪所魅,弯偶过,为符召之。见丈夫着白袷衣入门,弯一叱,即成白龟,杀之,怪遂绝。其家厚谢,弯不受。 归家,一日与群从兄弟数人,登石崎山斫春柴。日暮,弯不返。明旦寻觅,见弯在山坞挟镰倚石不动,抱之,唯有空壳。咸大惊异,即以壳葬于山中。 弯即脱去凡躯,追宗究本,知兄所得符箓是郭翁传来,其中隐奥,未能悉会,必待觌面质问,可究精微。闻在吴越散游,遂于东南访问。 韵人弈客,偶逢道流潘茂名,少耽游嬉,不治家业,常以濒居越海为嫌,欲瞻中国之盛。永嘉中,束装起行,路由东北直上。经新都石室,见二道士对弈,顾谓茂名曰:“子亦识此否?” 答曰:“入由蛇窦,出似雁行。” 道士笑可其说,因语之曰:“子顶骨贯于生门,命轮齐于日月,若能修炼,可以轻举。” 茂名即下拜。道士遂授以服食之法,使之习静。 居山二十年,犹未示其丹旨,并不告以姓氏。 及郭翁入山寻盟,因言南北互有不足,华夷未能一统。茂名复兴云游之志,欲览形胜、访高明,乃拜辞道士、郭翁,负笈入吴。道遇徐弯,言访郭翁。茂名指在石室,弯谢而去。 茂名至建康,闻茅山张道士善谈空无,广怀道法,乃造谒问其本末。道士不讳,云是定襄张玄宾,少读儒书兵法,曾举茂才。始师西河蓟公,得服术法,行洞房、白元之术。后遇樊子明于少室,授遁变隐景之道。曾受石世龙聘,翼成王业,虽应天数,终为乱世,乃借尸解遁回。昔寓天柱山,领上帝敕,命来华阳大内,为理禁伯,主诸水雨官。 茂名更问虚无之说,宾曰:“樊师尝言,宋君伦斯得无无之旨甚深,托职葛君,遨游人间矣。我往寻年余,遇一道者于海滨蓬莱阁,云姓宋,名晨生。与论竟日,粗得其意。晨生寄语云:百年后当回少室。我因往告樊师,适桐柏诸仙来嵩山作会,知予已得所传,反复盘问,遂款曲剖说,皆不能折。” 茂名愈欲恳教。宾曰:“夫无者,大有之宅,小有之所以生焉。积小有以养小无,见大有以本大无。有有亦无焉,无无亦有焉。所以我目多不见物,物亦不见无。寄.有以成无,寄无以得无,于是无则无宅也,太空亦宅无矣。我未生时,天下皆无无也。” 茂名谢教辞归。 宾谓曰:“子乡水潦无患,遭旱奈何?我职司雨水,更为子导之。吾知桂林一处,群峰环翠,盛夏如秋,故汉名其地高凉。傍一山,泉出岩下,此龙湫也,旱时可祷于窟中,立应。此湫与苍梧龙山相通故耳。” 茂名回乡,爱东山峰峦起伏,隐以炼丹自养。后屡大旱,教土人往祷,果验,民感之,因名东山曰潘山。有司奏闻,累征不起,赐改高兴地曰茂名,以彰功德。 咸和八年正月朔,昼殒四星如斗。 帝惊疑,群举陈训知星,召问之,训曰:“此主燕、赵、蜀、楚四处君宰,在一年中悉见。” 夏五月,慕容嵬卒,子晃为辽东公。 六月,天雨大雹,河西介山湾下,深丈余,人畜打死万余计。 石勒惊问,侍中徐光曰:“去年陛下禁寒食。介推,帝乡之臣也,历代所尊,或未宜替。” 勒遂令并州寒食如初。又闻房渊水变赤色,勒遂得疾而殂。 第98章 和尚前知石虎心 壶公历试长房意 去年四月一日,天静无风,相国寺塔上一铃独鸣。澄谓众曰:“铃音云:不出今年,国有大丧。” 光等将勒柩行葬东阳山谷,是夜,忽不知其所在。众以为神,乃备议文虚葬高平陵。弘即位,虎自为丞相。 晋陶侃家僮百余,惟一奴不喜言语,常默坐。侃一日出郊,奴执鞭随,胡僧惊礼之曰:“海山使者也。”侃异之。至夜,失其所在。 甲午六月,侃薨。帝命以王礼葬,赐谥桓。 是夏,成李雄殂,帝以训所言屈指皆验,召为司天。奏言赵代蜀,复有易位之变。遣谍者往探。成立李雄子班,雄庶子期杀班,自立代王。贺传已死,纥那为王。 初,郁律长子翳槐同庶子什翼徼出奔别部,至是复取大位。 时石虎废主弘,自称居摄大赵天王,阴使人杀弘一家。弘三子束逃入蹑头,投姚弋仲处。 季秋,迁都于邺,建东霸城,二金人镇之。 初建平二年九月,勒如邺建新宫。澄叹而歌曰:“维扬有巢,维鸠居之。” 勒不悦,问何意,澄曰:“天数已定,不可挽回。” 勒问其期,澄曰:“准在四年今月。” 勒怪其惑众,稍疏之。及虎篡位迁都,悉如其言。 虎倾心奉事,尤谨重于勒,乃下书曰:“和尚国之大宝,荣禄匪颁,何以旌德。从此以往,宜衣以绫绵,乘以雕辇。” 朝会日,和尚升殿,常持以下,悉助举舁。太子诸公扶辇而上,三者唱大和尚,众座皆起,以彰其尊。 又敕司空李农旦夕亲问,诸王公五月一朝,表朕敬焉。诏民乐事佛法者听之。于是百姓争造寺庙,削发出家。 澄录诚一者为徒。 时有弟子法常至襄国,法佐从襄国还,相遇梁寨城下,对车夜谈,言及和尚,比旦各去。 法佐入觐澄,澄逆笑曰:“昨夜尔与法常交车共说汝师耶?先民有言:不曰敬乎?幽而不改,不曰慎乎?独而不忘。” 佐愕然愧忏。自此国人每相语曰:“莫起恶心,和尚知汝。”及澄之所在,无敢向其方向涕唾便利。 黑略征长安北山羌,堕伏其中,不能出。 时澄在堂上坐,法常在侧,澄忽惨然曰:“郭公陷敌。”令众生咒愿。 澄又自咒愿,须臾更曰:“若东南出者活,馀向则困。”复更咒愿。 有顷,曰:“脱矣。” 月馀黑略还,说羌围中东南走,马乏,正遇帐下人推马与之,获免。推验时日,正澄咒愿时也。 黄河中旧不生鼋,忽有得而献者,澄叹曰:“桓温其入河不久。”后果应之。 晋谍者悉以三国事回报,陈训曰:“赵成强暴,亡可翘足而待。恐伐之为患中原。正未已耳。” 时西凉张茂卒,世子骏嗣立,遣使假道达晋庾亮,为大将军,镇武昌。 乙未改元咸康。帝年十五,纳丹阳杜氏为后。后美而无齿,入宫一夕齿生。 司徒导有赢疾,不堪朝会。帝幸其府拜导及其妻曹氏。 时丹阳尹桓景机巧善谀,导亲爱之,因进曰:“景少患病,得汝南费长房治之而愈。” 其人多道术,鞭笞百鬼,驱使社公。景常从学。 一日谓曰:“九月九日汝家有大灾,可令家人作绛囊,盛茱萸各系臂上;登高山,饮菊花酒,其祸可消。” 遂如言出游。日夕还家,见牛羊鸡犬皆暴死。自是众皆钦服。 长房曾为市掾,见一长髯短身老翁,自称壶公,卖药于市,口不二价,治病悉愈。得钱便施与市中贫乏者,馀则以付酒家,沽酒自酌。 常悬一空壶于酒肆屋角,日暮辄跳入壶中,人莫之见。唯长房于楼上窥见,乃日日自扫公座前地,供奉酒脯。公受而不辞。 积久长房不懈,亦不敢有所求。公谓曰:“日晚无人时,可来会我。” 如期而往,再拜问道。公曰:“明日可更来,当与子语。” 旦日果往,公曰:“见我跳入时,卿便效我,自当得入。” 长房依言,随公一跳,不觉俱入壶中矣。 但见楼观重门,玉堂厂丽,旨酒嘉肴,盈衍其中,侍者数十人。 公与长房对坐共饮,饮毕而出,公嘱不可与人言。 后日,至长房楼上,曰:“我于姬周时,为鲁人施之常,孔子弟子。 秦时复转生于楚之九江,姓谢名元,好道术。 闻南城中华山有浮丘真人,是上古真仙,往师,受其秘,遂悟前因,自号施存。 汉初游华山,造谒殿庭。西岳真君命我处位天曹,检录群生罪过,掌劫运兵革。 我谓神仙闲旷,岂知原有司牧,因不奈其烦,终日散诞。 真君常例,五年一纠察僚属功过,以公事见责,幸我师浮丘说情,得免罪愆,下谪人间。 师授一壶,其中别有天地,教我在世救度,行满终归仙境。 下山,自号婉盆子,或称为胡浮先生。复师黄卢子,赐号冲和。游行几百年,苦无有缘者。卿必可教,故能见我。” 长房顿首曰:“俗人无知,幸谬见悯。犹剖棺布气,生枯起朽。” 公曰:“今事毕,当去,子能随往乎?” 长房念家人为忧。公曰:“如此,楼下有少酒,与子为别。” 长房使二人往取,不能胜;复益数人扛之,亦不能举。 公闻而笑,下楼以一指提之而上。众视器中,如有升许,饮之竟日不尽。 长房起问曰:“欲使眷属不知,得相从,可乎?” 公曰:“易耳。”乃取一青竹与长房身齐者,授之曰:“卿归家,便可称疾,以此杖置卧所便来。” 长房领教回,且先以竹杖悬舍后,自将托病。 不意家人往后见之,认是长房缢死,奔告主母,大小惊号。 长房在傍熟视,而人莫之见。即诣公所。 公提壶前行,长房随入深山,践荆棘中。 公使独处,群虎咆哮欲噬,长房全不恐惧。 明日,公纳于石室中,上以朽索悬一巨石,方广数丈,令长房卧于其下,众蛇啮索几断欲坠,长房不稍移。 壶公还至,抚曰:“子可教也。” 复使啖屎,中有三虫,臭秽特甚。长房意恶之,公叹曰:“子几得道,恨于此不成。食此,则三虫既杀,形骨顿易,便可飞升蓬岛。” 即抓粪于掌中撇之,成一红熟大桃。长房抢前求食,忽有一鹤飞下,啄之而去。 长房愧泣,公慰之曰:“子笃信未至极,故不即得飞仙。 今赐子为地上主者,可得寿数百岁。若更修省,何患不造斯域也。 我有召军符,役召鬼神;玉府符,施治疾病;缩地符,能拘地脉千里宛在目前,放之复舒如旧。 诸符凡二十余卷,为传子封符一卷,汇诸精要,带此可主诸神鬼。后欲会我,或在临川岩头也。” 复授以竹杖曰:“跨此可顷刻到家,即以杖投葛陂。” 长房拜辞,即以杖倏焉至家。自谓去经旬日,而已十有余年。家人谓为鬼物,惶惧莫前。 长房具述前事,犹不之信,乃发冢剖棺,唯一竹杖在焉,众始信之。 长房即将二竹杖合弃葛陂中,行及数步,耳畔闻风雨声,顾视二杖化二青龙,交绕盘旋,腾空飞去。 长房乃行符治鬼疗病,无不愈者。每与人坐语,忽呵责嗔怒,或于僻处亦然。人问之,曰:“吾责鬼耳。” 尝欲食客,而使人至宛县市鲊,须臾还乃饮。或一日之间,人见其在千里外者数处。 汝南有鬼怪,岁数来郡中,从骑如太守,入府打鼓,周行内外乃去。 适长房诣府厅,正值鬼来,府君驰入,独长房在,鬼不敢前。 长房大呼捉来,鬼下车伏庭前,叩头乞哀。 长房喝令复真形,即化为大鳖,身如车轮,头长丈余。 长房以一札符付之,令复人形,驰送葛陂君。怪流涕持札去。 众追视之,见符札立陂边,怪以头绕树而死。自此传播,从学者甚众。 桓景因荐于王导,长房曰:“尊恙不必自服药饵,须以一物与夫人作羹食之。”乃出一鸧鹒鸟,与导别去。 导未敢试用,景曰:“我师必有别旨,谅不谬也。” 导命庖人调羹以进。夫人服之,导病果愈,体渐肥健。 盖曹夫人性妒,导别蓄姬妾,儿女成行,夫人悉逐众妾儿女,及食鸧鹒,妒疾已除,悉召还诸逐者。 是夏,荧惑守南斗经旬,导议逊位,以厌天谴。康乐伯陶回曰:“明公日与桓景造膝,荧惑何由退舍?”导略疏景,以妹丈何充代为丹阳尹。 苏峻乱时,焚康僧会所建之塔,充复修造。 平西将军赵诱,世不奉法,傲蔑三宝,领众入寺,谓诸道人曰:“闻此塔屡放光明,虚诞不经耳。” 言竟,塔即出五色光,照耀堂刹。诱肃然毛竖,由此敬信,于寺东更立一小塔,以报口孽。 桓景去任,欲追随师游。长房已离建康。 时东海大旱三年,祈祷不应。长房往谓请雨者曰:“龙神有罪,吾系之葛陂,当赦出。明日便令降雨也。” 众谓其语涉荒唐,唯卜者沈扬安有心,察其状异,乃留至家,款以酒食。明日,雷电大雨,众始信其神。 长房于此驱邪治病甚多。居年馀欲去,以封符授扬安曰:“可行此术于世,我将南入临川也。”并告以符从来。扬安施治亦验。此符流传,名壶公符。 长房临去,戏以一鼓投溪中,化为己形。人见之,疑其与鬼为仇,今失此符,为众鬼所杀,各敛钱殓之。 入溪捞取,尸忽发声咚咚,视之,是一大鼓,众愈惊异。 长房不半日至临川南丰一山,访土人有壶公否,答曰:“顶岩曾有悬壶先生委蜕。” 长房拔藤上岩,中唯一榻,坚如沉香。视其履痕向东南,即寻踪至莆中。 途询二樵者,云曾入钟石山,见一翁有异,问居此几时,曰五百余岁;问屋宇何在,以手指石,遂开为门,化鹤而去。想与壶隐无干。 一樵曰:“去春于晋安南山绝顶遇一老翁,见宫殿巍峨,似非人世,问何所,翁曰:‘壶中日月也。’” 长房拍手曰:“此是矣。” 二樵指明路径。长房往观形势,方锐如圭,凡八面,从西南上及山腰,壶公迎至曰:“故友至山。” 长房拜问起居,公叙久阔,携手曰:“此盘陀石、法流泉、濯缨沼、碧溪湾、虎丘岩,为五景。山阳一岩曰灵公,有桃花洞、蘸月池,泉石最奇,我弗他适也。” 引长房居琼宫琳殿。朝游名胜之地,暮归宏敞之宫。 一日同入建安一山,俯瞰大溪,见石壁峭立,公垂手以指刻“壶天寒水玉屏”六字,每字径三尺许,体势遒劲,笑曰:“聊记游兴。” 长房居数月,拜求度世。公曰:“子之得道,当先见毛人,后乘黄鹤。只在武昌寻,自有子师也。” 又留旬日,别至武昌,日访毛人。见一人如觅物状,长房遂问之,曰:“宣城秦精也。 前入山,遇一毛人,长丈馀,足宽二尺许,我心甚怖,因告其母病思茗,来寻。 即招至山曲,示丛茗处采之,复送出山,临别复探怀,遗一鲜红巨橘。 我不敢接,负茗归,煎以奉母,顿起。比邻病者,以馀茗煎之,略嗅遂愈。欲寻故茗处,累朝不得。” 长房得信,且赵境大蝗,就居武昌等候。 时石虎昼寝,见群羊负鱼从东北来,寤访佛图澄。澄曰:“鲜卑其有中原乎?” 虎遣使说高句丽王进兵东陲,复结蜀以制晋,得专意谋燕。 成李期信任群小,忌从叔寿威名,使屯涪城。 寿与长史任调谋,调曰:“近市有只目卜者,占断如见,人争问之。” 寿召入默祷,卜者筮得乾卦,贺曰:“主有数年天子分,但身后不延。”寿留卜者于府。 闻巴西处士龚壮善谋能断,数聘不应。 壮师事金城山褐袍隐翁。复来聘壮,隐翁劝之行。至涪,尊为上客。 问自安策,壮曰:“发兵必克成都,事定称藩于晋。” 寿袭破成都,期自杀。寿称帝,改国号汉。迎壮为太师,固请还山。卜者亦逸去。寿与晋和好。 咸康四年,帝以导为太师,颜含徵为光禄勋。含雅识乾象,北向叹曰:“诸胡若电光耳,代犹火之始然也。” 代王翳槐殂,什翼犍立,勇略四方,东自涉貊,西及落那,南距阴山,北尽沙漠,沙陀莫不畏服。 刘曜殂,熙立,通好于代。犍未娶,求婚于燕,晃妻以妹。 已亥,燕受命于晋。 秋七月,丞相导薨。诏葬以王礼。疏荐何充。 八月,太尉郄鉴薨。蔡谟以郄鉴雅好仙学与方外谈《易》,晚年有得。子愔栖心玄寂,鉴知非拨乱才,更命字方回,教其如泥丸封户,勿与外事。愔隐会稽终老。鉴遗表言毛宝宜委重任。 九月,石虎攻沔,南郄城毛宝城陷披甲投水,如坠石上,载送东岸,俯视乃微时所放之龟。至中流,犹数回顾。帝召宝为骁骑将军。 庚子春,庾亮病笃,付弟翼代领。翼荐桓温于朝,诏为徐州刺史。石虎遗汉书,约攻晋。龚壮疏谏,寿悟。 虎命麻狄为镇南将军,筑城西陵,与邾城连。狄植性虓险鸠毒,儿啼,母辄恐之曰:“麻胡来。”啼声遂绝。 藐姑在蓬花峰,常责麻姑惟务嬉戏,教其勤行,以益身心。 姑遵命,杜诸闲务,自寻立功之道。 闻麻狄凶狠好杀,喜其姓麻,欲化之向道,乃投其家为女。年十二三,仪容庄静,绝似大人气象。 第99章 小麻姑酿酒化顽 繁阳子投符度厄 狄爱之,皆称为小麻姑。姑屡谏曰:“杀人还自杀,好生还自生。愿勿妄杀。” 狄怒不听,昼夜趱工筑城,惟鸡鸣令少息。姑恤之,假作鸡鸣,群鸡皆应。狄觉,欲挞之,姑逃入豫章南城罗山中,上有瀑布、龙岩、碧莲池。姑独居丹霞洞中,饵芝饮涧。 常有秦时避难人黎面飞行,夜闻岭头猿啼悲切,姑全不惧。又闻鸟声如萧鸣,从福山来,知有异人,往就之。遇文殊大师,受智利之妙。 后王方平游平都回,路经于此,喝姑曰:“浩劫高真,应世而来人间,遽忘却耶?” 自此指破前因,姑即结坛炼修,年余道成,取神功泉水酿酒,携归探父。狄思女双瞽,大悔前非,忽闻女还,大喜,饮其酒,两目复明。姑辞去,不许,奔至城北石桥,跨大鹏翳日飞空。遂名升仙桥,建飞仙亭于侧。 姑拜复藐姑,东游牟平大昆仑,爱其山景。石落村刘氏于海滨得一百丈大鱼,曰“之而”,取其骨构室,曰“鲤堂”,前有大槐。 刘家忽梦一女,称麻姑,乞槐建庙,风雨大作,失槐所在。报槐卧于昆仑山上,即募为姑立庙。 麻狄南守。石虎击燕,慕容恪败之,报捷于晋,诏皩为大单于燕王。明年,见黑白龙各一,皩以太牢祀山下,翔舞而去。皩迁都龙城,新宫曰和龙,建佛寺于山上,名龙翔。 时高诩、黄泓在燕,诩为左司马,泓为太史。泓谓燕气正盛,当得土地。皩伐宇文部,诩曰:“伐之必克,然不利于将。”诩中矢卒。宇文降。复袭天余国,拓地千里。晋遣使贺。 咸康八年,成帝崩,庾冰立琅琊王岳,褚裒女为后。翼、冰劝尝令郭璞筮公家及身,卦成曰:“建元之末,丘山倾;长顺之初,子凋零。”逮改元,或谓冰曰:“子忘郭生言乎?丘山,上名,此号不宜用。”冰抚心叹服。 晋安江渔父得金锁,引锁尽,见一金牛,力挽之,脱去。诏立金犄庙。 甲辰,翼表桓宣伐赵。桓温出淮泗,赵人危扰。虎嗔目曰:“奉佛而致寇,佛无神矣。” 图澄明旦入责曰:“王过世经为大商主,至罽宾寺,尝设大会,中有六十罗汉。吾身亦预斯会。今身为王,岂非福耶?疆场军寇,国之常耳,何为怨谤三宾,夜兴毒念乎?” 虎信悟跪谢,遣将拒战。宣兵败而卒。 九月,康帝崩,立皇子聃。褚太后称制。 是冬,庾冰卒。褚裒辅政,荐会稽王昱自代。 十月,翼卒,遗表举桓温,昱以为安西将军。 丙午,张骏卒,世子重华假凉王,谥父文王,厚葬之。 石虎调麻狄乘丧击凉。 梓潼君于建兴末化作儒士,称谢艾为张轨主簿。至是赵寇,艾以千人击之,狄单骑宵遁。桓温欲乘间定蜀。汉王寿已殂,子势立,骄淫失政。 丁未,温由三峡进兵,一卒获猿子,戏击于舸,老猿缘岭哀啼,断崖处涌身落舰而死。卒复剖其腹,肠皆寸断。温怒斩其卒。 至夔关,见石阵惊疑,欲异道而进。江夏相袁乔曰:“悬军深入,当合力一战。”温从之,直指成都,势降。温引谯献之为参佐,访龚壮不得。 戊申,加温临贺郡公。朝廷惮之。昱表殷浩为中军,欲赖以抗温。浩辟王羲之,爱会稽佳山水,于兰亭修禊赋诗,每咏老子之戒,定止足之分,当世以善书名。山阴道士管霄霞善养鹅,见而悦之,霞曰:“能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 羲之欣然代写毕,笼鹅而归。 守永嘉时,造丹霞山访张文君。张曰:“内外协和,家国可安。”遂遁入竹丛。 复至粤西,遇道陵降,授丹诀,即作桑修炼,九转丹成。是秋重九,道陵引登白云山飞升。羲之既辞,浩劝结燕、凉以图强赵。 时慕容皩忌鸩庶兄翰,出田堕崖死,子隽立。赵恶凉,从晋攻之,累为谢艾所败。沙门谷生言于虎曰:“胡运将衰,当苦役晋人,以厌其气。” 虎发近郡男女,重筑华林园。燃烛夜作风雨,死者数万。未几,谷生忽自拔舌而死。 初,有姜伯真在猛山采药,遇一人,称嵩山道士,使伯真平立日中,背观其心不正,谓曰:“勤学之至,而不知心不正为失。” 因教服石脑法。色斑柔软,形如小石,所处皆有,久服身热而不渴。后得尸解如蝉蜕。 其徒朱库,少善音声,存心仁厚,亦得其法,不饥渴,不衰老。 复遇嵖岈蔡真人,授阳生符,以此济世,自号紫阳子。潜往赵境,见死亡枕籍,夜以符投之,凡肢体全具者悉起,活万余。 库归,与亲旧话别,克日便发,单衣白帢,以俟。 须臾,有两黄鹤下中庭。库整衣而卧。复有一黄鹤至,与二鹤共飞向东郭外,成三黄衣道士,携手东行。库后随之,因乡人附书归家人检其尸,空衣而已。 佛图澄见虎虐民,虽为劫运,每洒杨柳净水,咒诸死者,令脱苦趣。虎问:“佛法不杀,朕非刑杀无以肃清。既违戒杀生,虽复事佛,谁获福耶?” 澄曰:“帝王事佛在体恭心顺,显扬三宝,但当杀可杀,刑可刑耳。若恣意杀害非罪,而奉佛事法,无解殃祸。”因请除土役,即免之。 虎于临漳修治田塔,少承露盘。澄曰:“临淄城内有古阿育王塔,地中有承露盘及佛像。其上林木茂盛,可掘取之。”即画图与使,依言果得盘像。 扬州进黄鹄五只,颈长一丈,鸣闻十里外,命泛于玄武池,以为祥物。 虎爱次子秦公韬,太子宣嫉之。 戊申七月,宣至寺,与澄同坐。浮图一铃独鸣,澄曰:“解铃音乎?云胡于洛度。”宜变色。 澄知其将图相杀,谬答曰:“老胡为道,不能山居无言,重裀美服,岂非洛度乎?”韬后至,澄熟视。 韬惧问,澄曰:“怪公血臭。” 八月,澄使弟子十人斋于别室,澄愆入东阁。虎与杜后问讯,澄曰:“胁下有贼,不出十日,自佛图西北殿东,当有流血,慎勿东行。” 后曰:“和尚耄耶?何处有贼?” 澄即易语曰:“七情所受,皆悉是贼。” 后二日,韬宴东明观,东南忽有黄黑云,如数亩,稍分为三,状若匹布,间有白云如鱼鳞。韬善解天文,顾左右曰:“当有刺客起于京师,不知谁定当之。” 夜宿东明精舍,有贼缘入杀韬。虎令李农缉捕,知太子所使。 澄进谏曰:“皆陛下子,何为重祸耶?能忍怒加慈,尚可六十余岁。如必诛之,宣当为慧星,下扫邺宫也。” 虎不从,置宣极刑。月余,有妖马,毛尾皆烧状,入中阳门,出显阳门。澄叹曰:“灾期及矣。” 至十一月,虎大飨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将坏人衣。” 虎令发殿石视之,有棘生焉。 是夜,澄还寺,视佛像曰:“怅恨不得庄严。”又独语曰:“得一年乎?”自答:“不得,不得。”乃无复言。 还房谓法祚曰:“乙酉石氏当灭,吾及其未乱,先从化矣。” 勒、虎奉事澄如父师,而澄视为鸥凫,遣人与虎辞别,虎怃然至寺慰谕。澄曰:“国家心存佛理,奉法无吝,宜享休祉。而布政猛烈,终无佛佑。” 虎悲恸,知其必逝,即为凿圹营坟于邺西紫陌。至十二月八日,焚香静坐,唤弟子至曰:“吾佛大会仙释,予将恭逢其盛,汝等护持法宝。”遂闭目不动,春秋百十有七。虎重至邺宫寺,敕殡殓,亲送葬于墓。 已酉春,虎立少子世为太子。有沙门雍州来,诣阙求见。虎曰:“朕自国师升天,不欲他见也。” 沙门曰:“见一僧西入关,憩于鄠县道上,其覆屦处,旋生一树。云是佛图澄欲游流沙。” 虎亦疑不死,因发墓,已无棺尸,唯一石瘗焉。虎甚恶之曰:“石者,朕也,葬我而去,我将死矣。” 四月,虎殂,遗命子遵镇关右,子斌为丞相。刘后乃矫诏杀斌。遵与石闵起兵杀世及刘。遵即位,闵都督中外。 晋闻赵乱,褚裒伐之,与李农战,大败,退屯广陵。 有茶姥者,如七十岁人,而轻健有力,发鬓滋黑,广陵耆旧相传云元帝南渡后见之,颜状不改。 每旦,将一器茶卖于市,不计其值,市人争买。至暮而器中茶如新熟,未尝减少。 市吏怪而拘问,姥供曰:“我桐君妇也。悯民兵荒,故出救耳。”吏系之于狱。 姥持所卖茶器,自狱牖中飞去。曾饮其茶者,不食不饥,兵不能害。 赵主遵谋诛闵。闵劫李农,弑遵立鉴。鉴又欲诛闵,农聚羯士攻之。闵迎击,尽灭石氏。闵自立,国号魏。 闵本内黄冉赡之子,为虎养子。虎初成武殿,图古圣贤于壁,忽变为胡状,旬日,头悉缩入肩中。佛图澄叹曰:“羯无憔类矣!” 澄初东来,如来谓曰:“只树园林优钵罗花将开,约诸真来会。汝既弘法教,届期当归。” 澄至是回天竺灵鹫山。小沙弥言佛往舍卫国给孤园,澄往拜见。释迦曰:“前迦叶归,花未放葩,汝来正花开时也。华人初沾法雨,吾教嗣当广敷东土矣。” 澄曰:“众生罹劫,我佛慈悲,盍命一二弟子,剔鳖南北。” 佛言尚有治世天尊及五老、三清、古佛、燃灯在,将邀集议,自有定局。 澄作礼曰:“一是如是。” 尔时,佛设会于只园,命伽蓝遍请诸真,上至过去一切诸佛,三清圣境,九天金阙;下及海岛名山,先至中岳燃灯大师处启知,分投去请。 只园主人慈氏大雄弥勒命揭谛神在园中布度敷座,监斋者于香积厨造苏屠妙供应用,灵儿、真女各擎轮、螺、幢、盖、花、冠、鱼、肠,为八大吉祥,散布云空,迎候群真,在三天论功于太上前。 老君曰:“再立二十四化,分别人鬼,张道陵之功也。群胡扰攘中原,戕贼生灵,不能戢治,尹喜之过也。各宜登台冥思,取验于大道。” 敕尹登一莲花宝台,端寂而坐。顷之,万景昏噎,命张亦登斯台。既坐,则奇彩异光,种种变化,天人交畅。 自是以道陵代为大法师,赐号昆阳。命喜自立功行,正在分表,报有佛旨来请赴会。 西母命容成、王倪预纷诸真集于瑶池。老君驾同张、尹二真随至昆仑。元始、灵宝、玉皇、黄老、赤精、水精、东王、金母、太乙、真武、宛丘、浮丘、应元、镇元、玄女、鬼谷,各带诸徒,恭候太上驾临,迎见叙会。 后间阔,赤松、鲁般共乘飞来槛至,下座曰:“适至中条,奉贺伊周功成,守山孙老言及方知,能可带挈否?” 西母曰:“如来处无酒,莫冷淡也。”众大笑。天女献茶毕,命驾起程。蚤来慈航、文殊、普贤下坐骑,于天衢稽首,齐望西进。 有驭龙车,或凭凤辇,都骑灵鹤,间跨文鸾。赤虬蹑焱,舞紫电于长空;寿鹿追风,投素琼于碧落。墨麒麟,乌云捧足;金毛吼,黄雾缠身。青狮为百兽之王,白象宝众生之相。诸弟子能御虚行,六甲丁惯乘骆走。掩映一派祥烟,缭绕半天瑞霭。 一人面胄贯中,降魔杵横架臂上,合掌当胸,言奉佛旨来迎。燃灯曰:“此子自幼全真,名曰韦驭,从吾学道,证位天王。能日遍三洲,寻声感应,法力无穷,以此称三洲感应护法尊天。” 众称“善哉”。 已至舍卫城,释迦领诸大弟子、五百阿罗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毗罗四大天王、密迹金刚、六大紧那罗王、火首八部金刚、天龙尊神、伽蓝、揭谛等众,迎接诸真,令吏兵侍卫分屯空中。 齐至雷音寺山门口立,哼、哈二将入大雄宝殿,果是庄严法界。 相见叙坐。 如来命延药师、接引、准提、势至诸道侣相陪,踅过西方殿,恭邀入园筵宴。遥列诸离婆多,周围提婆犀那,中有一猛兽守门,狰狞其势,虓虓其声。 揭谛奏此兽世名白泽,梵音谓僧伽彼,狮类也,实为瑞兽,能言语辟邪。令通达应对,白泽舔唇掉尾。 诸真调玩移时,进园,但见:黄金布地,白玉为阶,生成七宝树、二珠树、具多树、婆罗树、金轮树、无影树,泰天夹道;结就金刚子、菩提子、灵珠子、甘露子、莫穗子、木德子,匝地摇风。 檐葡花、金灯花、缨络花,下藉苾萏香草;罗汉松、万年松、卧云松,上栖听法珍禽。八功德水,潋滟池中;九品莲台,参差花朵。几株钵罗木,满树优昙花,枝迎慧日,萼苔祥风。近含般若之光,远布梅檀之气,堪称异卉无双,洵是奇葩第一。 众问只园名义,接引答曰:“昔有须达多长者白佛言,弟子欲营精舍请位。” 第100章 会只园阐明劫运 得真种立就还丹 惟只陀太子园,广八十顷,林木郁茂可居。因白太子,戏曰:“满以金布,便以相与。” 须达多出金布遍,太子笑而舍之。即以金建精舍,凡千三百区,为佛说法处。又常给施孤独,亦曰给孤园。 众欢喜瞻玩,见墙东散处,十人各有三面,面有三目,皆头上顶佛,以虎皮为衣,髑髅为冠,发髻竖立。 众怪之,白泽解曰:“此十大忿怒明王也,如来拨以应供诸真者。”咸点头赞叹。 步至毗罗殿,释迦邀请入席。太上曰:“向在五老处,每叨首座,老佛与我素有因缘,元君今当上坐。” 五老不能辞,以次三清、上帝诸真,主席是过去、未来、现在三世诸佛,西方四老、南土三大士,燃灯、释迦,及诸弟子等依序坐定,揭谤捧肴果罗列,斟醍醐甘露上献。 群真饮之曰:“香胜天浆,味逾沆瀣,真佳品也。” 释迦谦言:“无以为敬。” 诸天尊有未识过去诸佛、西方四老者,拱手启问,燃灯曰:“古佛虚无,杳难窥测。仅知有胜观者,维卫毗婆尸也;宝髻者,蜀那尸弃也;一切自在者,毗舍浮也;所有应断者,俱留孙也;金光寂默者,拘那含牟尼也;身放光者,迦叶也。 琉璃光本愿深能为世延寿消灾,所乘白牛有乳,与北海石头之鱼,凡比丘有难,往告即与之食,是为阿迦云药师。 佛身如金色,相好光明,度众生以四十八愿,化菩萨以众亿无边,每于冬至后二日,化度下方,是为清静无量寿接引大师阿弥陀佛。 心维慈悲,广垂加护,尝变现法身,三头十八臂,一名苏悉帝,是为大准提。 发喜舍心,施威猛力,十方护法,随处感通,是为摩诃那钵大势至也。 三大士者,皆当称佛,为其誓愿弘深,度尽世间众生苦难,方证佛号。予甚羡之。” 群真瞻仰未周,忽有无数天女散花,缤纷五彩,香气氤氲,满座沾衣,点席累积如栶。 众问雨花之故,释迦曰:“兜率天雨摩尼宝珠护世城雨美膳,阿修罗天雨兵仗,阎浮提世界雨清净之水,比诸天各雨所宜也。如君政治,则轩辕之精,降为甘露,说法善,则提婆女为之雨花。” 赤松、鲁般出席曰:“当借花献佛,以博一粲。” 般向外招飞来槛至前,如床四柱,云锦为幕,周列画槛矮栏,中设几案玩具,车轮关键,飞本相似。赤松解壶置内,顷刻抽条吐蕊,满开优昙花,色香无异,每花有数寸仙女,霓裳云髻,歌舞奏乐。满座称妙。 老君蹴然曰:“敢忘体土众生之蒙惨也。” 释边合掌曰:“正叩请援引。” 太乙曰:“老佛慈悲,必能解脱。” 释迦曰:“吾教化度顽凶,至于劫运转旋,还仗天尊道力。” 元始曰:“下方气运偏驳,北五龙将终南,五龙复出,五胡交侵,即齐、晋、秦、楚、宋五霸之余烈也,与东晋偕终。其间尚有十四纪,不能混一,当求道君判示。” 老君曰:“蜀为晋灭,刘曜已泄其忿。汉高之弟交,子孙当翦灭晋而继之。萧、曹、夏侯同为汉佐,而参、婴后为魏,已食其报,何之功大,其后将代刘宋而兴者再。 太丘陈、弘农扬皆有世德,宜君南北。 天数离报当合,必生一人为真主先驱,吾于东海选一有功矫龙投寄空门,降伏暴性,而后托生德门为帝子。 至如项羽壮气未销,子婴怨愤不解,并乘胡运而王于北。 韩、彭同功受戮,当继婴后立国于东西,当时共事者,许各随主为辅。五运既终,烟尘清扫,非紫微不能胜任。” 向玉帝拱手曰;“凡此皆听敕行之。” 玉帝曰:“星主下界,岂可降生凡族,借道君金堂之裔,庶为有本。” 老君曰:“如此,将为帝王之祖矣。” 时大挠斗苞请命,愿助紫微立功,太乙许可。 玉晨曰:“伊周经营二十载,当复降为蜀帅,以酬其勋。姜维系天水龙子,令其开国功成,然后归真可也。” 应元谓寒衰王冰曰:“医自岐伯后,虽代有传人,二子当再为表彰。”寒王领命。 浮丘荐弥衡秉正俊才,可代修文郎颜子、卜子之任。玉帝允之,命颜、卜原归素王位下。 水精至圣曰:“斯时文教大衰,无以开来继往。回也道体浑金,安居不出,商也少有未逮,可仍托迹魏地,兴行吾道,由也每欲辅世,亦宜相时而降,以行尔志。”二子唯唯。 鬼谷门下孙子已厌世味,苏、张以未得辅正,庞子以两遭箭殒,今闻统归正运,俱欲乘时以偿夙愿。鬼谷谓曰:“尚有魔君混世,勿复蹈辄,栖身匪主。”二子拜谢。 释迦曰:“诸天尊主分因果不漏,既五代尚伐一人,予命一弟子托生萧氏,以应其运。再命诸弟子直入中国,振饬沙门也。”齐称善哉。 黄老曰:“后会非遥,可以行矣。” 水公向诸真订期曰:“度朔山桃将熟,敢屈法舆。” 众谢别出园驾辇,天丁将吏拥登云路。 老君至河上,寻踪杨墨,令其建功补过。太乙留宛丘,至峨嵋。浮丘欲晤王君,投南徐去。 赤鲁坐槛回山,集同志赏乐。尹真人辞家,发愤行度。 庄夫人潜修日久,亦愿代天阐化,立教佐功。俄有仙吏降宣帝命曰:“洪誓可嘉,神民幸甚。浼代为地皇之任,凡仙凡功罪,凭五岳奏其事,地后统其权,一应劫数气运。悉许乘除判算,上闻定案。每于除夕,条析施行。”夫人惶恐受命,夫妇努力下山。 葛洪自携妻孥赴任,蒲赋息讼。出游勾漏山,有三洞,一曰玉虚,一曰白沙,一名勾漏,所产丹砂尤佳。 洪安丹灶于洞,采砂试炼外丹,验之果胜。 闻始安廖扶者,遵老子之言,绝志世外,号北郭先生,家有丹井,一族数百口,饮之多寿无病,洪往访,谓之曰:“昔余上祖鸿胪公曾为临沅令,有民家世寿考,或百岁。后徙他处,子孙遂多夭折,疑即此乎?” 扶曰:“族叔祖平以砂三十斛置所居井中,饮以祈寿,名丹砂井。泉赤如绛,尚在武陵,非若此之清浊中分也。” 洪以金易水数斗,至怀集县花石洞,采砂觅金鹅蕊诸物,合服之。 闻石袍山多竹木,有肉翅虎为患,洪曰:“天生齿角者,不与其翼,虎而翼,曷能制之。” 因出丹化诸兽布地,虎飞下争食,翼皆蜕去。 至金石山,问土人山名何义,曰:“东吴时有道士牵牛求载,既渡至南岸,语舟子曰:‘船内牛溲,聊以为谢。’ 舟人谓其戏己,怒詈之,俯视所遗皆金,大骇,翘望道士跨牛慢行,舟子跳叫紧追,见其摩壁腾空,手所扪抓皆成‘之’字,远莫能辨,故名金石。” 洪遥瞻石壁有字,攀附上译古文,是“祖孙会于虎林山下孝先示”十一字。 洪大喜,即归县,结装过海,见广州刺史邓岳解职辞归。 岳素好道,乃曰:“君侯将弃我以为不可教乎?必欲远去,岳弃微职相随。” 洪不可遽却,闻博罗名胜,求于此游。岳即建蓬莱阁于罗浮,延居之。 数年前,有真人罗秀,修道于凤台观。日久丹成,于观后冰塘洗足。 一老人云:“某龙也,有病愿求疗。”秀赐丹而愈。既入罗山修炼,张道陵乘鹤降教,相与游鄱阳三阜,飞升于空,众得瞻望。 洪爱朱明洞幽深,独居默参内丹之旨,长生赤真君祗园会回,鉴其心诚,拨云朗呼曰:“须得真种子。”洪因凝神注想,无刻不参。 一日,有古貌道者借宿。洪知有道气,即下拜求教。道者云:“是葛仙公弟子郑思远。师言后代有学道者,命我传之。” 遂宣妙旨曰:“丹经所喻,皆系微言。所云三九郎君,二八姹女,即父母也,戊己黄鏊,即父母交媾之媒也。阴阳二气,相感相触,即先天之气也。我能聚此气于眉目之间,结成黍珠,吸而吞之,即我后天中之真种也;采而温养,即水火修炼也。全在修持得法,则种子成胎。时足始产,则元神可出,化腐为神,而尸可解也。” 洪喜跃拜谢。思远曰:“道成可速往会仙公。” 郑别去,洪出囊中黄白,备办鼎器药物,修合玄机,依时采取,吸真种归于丹田,由火候结就灵胎。 九九功成,婴儿出现,可以随心出入,应变无穷矣,洪拜谢天地祖师,自号抱朴子,优游安稳,着书不辍。 常蹑水会邓岳,岳作浮桥以济,或入山奉候。洪意赠其丹,为不遑宁处,故未与之。 有黄姓人,长身大力,寒暑无衣,木叶为裳,遍体绀毛近寸。洪在洞炼丹,时来随侍。洪呼为野人,喜其驯谨,录为弟子,服役如奴隶。尝肩巨石横架罗浮两峰之间,以通往来。 鲍公北来会洪,言为苏峻乱尸解至此。洪述所历诸事,公称贺。闻潜光尚在勾漏,往授以道,顿悟玄理,能飞身脱迹。随父至山会洪、相勉期跻大道。 鲍公每来,达曙乃还。众讶其数数不见车马之迹,告知邓岳。岳潜至阁下,听其讲论玄微。 俟至朝曦射窗,则语声阒寂,上楼揭帐,见洪僵卧。岳惊呼从人,一曰:“昨命复公,云九九数足,当终。在七百年后,会于双江合流处。” 邓命殓葬,舁尸入棺,貌若平生,轻如蝉蜕。 建冲虚观于冢旁,起遗履轩于阁后,招道流居守。 鲍、葛约潜光会于武昌,翁婿由营阳、桂阳、临烝、衡山过潋江镇,见山灵水秀,留数日,洗药于池。洪说颂曰: 洞阴泠泠,风佩清清。仙房永劫,花木长荣。 其后,此地花木四季不凋谢。 复至安城郡界,一山跨平都、萍乡,根盘八百余里。寻问土人,云近有武氏者得道于此,称武公山。一峰曰玉女,闻昔有女子修道峰上,因名,天将雨,则五色云起。一峰曰葛仙峰,相传葛玄炼丹处。 洪叩其由,曰:“问宜阳西山中娄阳或知,常游息其间,与异人交接。” 洪寻至一虚朗石室,中有石钟石鼓,折木扣之,声如金铸。丫髻童子出问何为,答以来访娄翁。童曰:“此桃源洞也,娄真在西洞。” 洪西行,果见一道者,即入洞具述来故。娄逊坐曰:“阳学于郑法师,阳与君世兄弟也。” 欲留饮,洪辞以岳翁久待,同至武公拜见。齐步至方阜,阳曰:“仙公坛场,坛北有雷崖,凡数十洞,皆藏书处。” 又指一镌石曰:“小桃源,有仙杏二株,是公手植,花实异向。” 洪抚摩叹曰:“仙公果在虎林否?” 阳曰:“尝于阎皂修炼,近因豫章蛟蜃为害,必暂避东南。” 鲍、葛与阳重订会期。北至武昌口,家眷正从勾漏来。夫人忽病笃,临终嘱子侄曰:“汝回丹阳,相依二舅。” 诸子扶柩东归,轻如无物,附葬于石子冈。盖夫人见父婿至,故假示终,与父侨寓钟台山桃花洞。 洪期会见祖仙公复来聚首,经句容旧庐,渡具区,南登吴兴之山以望越,见一溪澄映,问于山翁,曰:“其水清澈,余溪则不,故名余不。近曰孔侯川,因山阴孔愉得一白龟,放此溪,左顾数四而逝。后讨华轶有功,封余不亭侯,铸印而纽龟左顾。愉年九旬而终。” 洪曰:“此好生之报也。” 至钱塘,远眺群峰屏列。先是咸和七年,山水骤发,涌进钱塘西门,有金色牛奔入,水退复随出,至兆山不见。众立金华将军庙祀之,门名涌金。当时高僧慧理募金建寺,名金牛。 咸康初,西僧浑寿罗云游至金牛寺,礼佛,见山门对巉岩幽涧,瞪目曰:“灵鹫前小岭忽不见,飞至此。” 众不信,罗曰:“记有白猿,试呼为验。” 向洞口曰:“千岁翁,故人来,何不出会?” 白猿跃出,如泣诉状。罗谓众曰:“此翁修养有年,心灵性慧。常与我游戏,为犯佛律,连峰徒来,然限满终归。” 罗下山,复飞上松称目送。 慧理每以果品遗列洞口,恐峰还复飞去,令揭谛于峭壁四围凿世尊、罗汉像镇压之,一夜而成,真是神工鬼斧。因改寺曰灵隐。 洪入寺见慧理,问仙公行踪,理曰:“前有白额虎伏槛下听讲,命数徒尾往,见入坞中。因自策杖蹑迹,一翁危坐石室,虎蹲膝下,问是葛公。结世外交,时来寺晤言。” 洪浼一僧引至坞口,翁笑而出曰:“孙来何暮?” 洪拜见,相携入室。公曰:“为待汝来,延我宗派。”遂出诸秘及《清净经》、《滚珠歌》授之。 洪拜受曰:“遇娄道友,云公避蛟患来此。” 公曰:“阳不知耳。孽蛟为祸江右,党类甚多,与吴许有约,分头除剿。” 第101章 赏昙华细述根源 剿妖蛟广施法力 “我镇钱塘,恐其南行入海。吴君守豫章,以全境上。许君率诸徒游击,妖孽可绝矣。” 洪曰:“孙柔弱不堪相助,意暂离膝下,济世之有缘者。” 公命暂留。日游诸峰,喜新城溪水憨碧,欲作救苦丹物。偶至风篁岭,乃立鼎取水合炼,收贮壶中。遇病者,滴舌立起。 慧理知洪孤高,行踪无定,乞题寺额。洪书曰:“绝胜觉场。” 游余杭山,遇一道士,是同乡许迈。叙谈,知洪有道,邀游栖真、归云诸洞。 迈曰:“郭景纯谓仆可得遐举,虽未敢过望,然求道之志不能已,但不忍违亲远去。 前岁二亲继亡,闻大涤清幽,近延陵之茅山,是洞庭西门,潜通五岳,于是以家事付妻子,改字远游,来栖此山。时节必归祭祀。道长幸念故乡情分,得传微理,深感仁慈矣。” 洪不吝,遂授内外丹旨。归告仙公,公曰:“高士许由来隐西之千顷山,上有龙潭,广数百亩,产金银鱼。祷雨多应。又植娑罗树一株于山侧,初夏花开,香闻十里。五十年来,花香不远,祈求无应。近因许迈来此,忽复香远祷应,是以知由转世。况旌阳为当代仙长,其宗族何忧?不证真道,授以旨要,诚为不安。” 洪欲与迈南游诸名山,仙公曰:“如此,当于句容待子。” 洪、迈去游四明山,至丽水南明,耸盘谷中,有石梁跨壑,人行石下,不见日月,名合掌岩。上有高阳洞。洪隶书“灵崇”二字划于壁。 既至章安,登临探赏殆遍。洪曰:“凡学仙者,当开生门,闭死户。北辰为天枢,众星所拱向。子既作丹延生,宜先虔诚禳斗。” 是夜,万籁无声,星辉月朗,同步天台,直上金庭洞天深处,向空礼拜,清晓方止。如此七日。 复东渡赤栏桥,至宁海,观东海尾闾,其水湍急,陷为大涡者十余处,浮物近之则溺。洪曰:“较胜澄溪中物,得以为炼,更为灵动。” 乃作吸筒,取水三斗,出诸药物,谓迈曰:“虽阅丹经,犹未识火候,且先试外丹,为子目之。”立丹灶于高处,配合阴阳,调和水火,炼至七七日始成。 洪令迈回大涤守真抱一,己独散游南越。至乐安隐真宫,洪闻方平常往来罗浮括苍,往问土人,言东罗浮在闽中温麻之南,相传浮海而至,故亦名之,左近一高山,洞内有石屏、石几、石棋局,皆浑然天成,上有篆文无数。洪留居数日。 北有山如龙首,西麓有泉甘冽,倾丹浴之。 复欲游故处,南至漳江梁山,有峰十二,中曰莲花。登望西罗浮,俯列于前,当晚即至。寻黄野人不得,山下章氏出答曰:“葛仙留丹于山洞柱石间,野人得服为地行仙。与吾家主章昉交好,出余丹食之。相约往北追寻葛仙矣。” 洪念茫茫大地,恐其走错路头,急转至豫章临汝。 时大旱,闻有毛身道士祈雨,登梅峰仰卧,口吹铁笛,呼风立至。 洪招松间黄鹄,乘之飞往俯视,身虽有毛,却非野人,遂拨鹄飞回。 毛仙跨铁笛腾空叫曰:“谁从法雨中顾望?” 洪回鹄与语,知是汉时得道毛公。公闻是葛玄之孙,欲留下峰头细谈,辞以为寻黄野人。公云:“野人前与一人至此华盖山紫云洞寻问,见王、郭二真人,因在新安东阳谒见令祖仙公。知道长消息已往东南矣。” 洪不暇问王、郭踪迹,别毛公,飞至钟台山,下鹤进谒鲍公。公曰:“野人欲来会子,今在武昌山中。” 洪往呼之,闻声而至,拜告所以。谓过苹花溪,闻是洪崖先生炼处,见一老姥在彼采,问之,曰:“鲍姑也。”忽不见,复遇鲍公于山洞,言师必来相会。 章昉为慕建城灵秀,往阁皂之西山辟谷自修,称罗浮道人。近有费长房寻我问道,直告以无学。候我师至,庶有得也。今在汝南山静守。 建昌有幸灵者,立性至柔,被辱无愠,见人即先拜,辄自称名。邑里皆号为痴。 父兄常使守稻,有牛食稻,灵见而不驱,待牛去,乃整理其残乱者,父怒责之,灵跪曰:“夫万物生天地之间,各得其意,牛方食禾,奈何驱之。” 父意怒曰:“即嫌妆言,复用理坏者何为?” 灵曰:“此稻又得终其性矣,是人何如。” 洪喟然叹曰:“圣贤肺腑,性理浑全,可以与之友矣。”遂徙寻见,教其出家了道。灵谢曰:“循理则道可了,洁心则家可居,何自苦为?” 洪愧服,回谓野人曰:“九域所志名山三百六十,有天柱八。衡山之天柱峰,第六柱也,上有石室。孙吴时,李老者隐此,称洞叟。我知其朴实,将所着诸书寄藏石室,备具玄微。子往衡山索观,精义自得也。”野人欣然拜别。 洪跨鹄欲寻长房,至下隽山少憩,恰遇长房同一人来游,相问始知。洪言将避燕赵,长房愿随,曰:“门人陇西牛文侯,性识灵拔,深于黄老,故喜而教之。”顾曰:“姑守此修身施惠,后当应命上升。”文侯领命。 洪言及幸灵,长房曰:“吾师壶公曾言,此人乃忍辱仙人再世。” 至汝南,长房下视矶上数人,内有相识者,空中呼之,众惊异,以为驾鹤升仙,遂于矶上建黄鹤楼纪其胜。 葛、费至淮上,经黄石山,闻奏乐,寻声相访,盖赤松、大庭自天竺回,诸焦先、琴高、左慈近处诸仙侣玩赏优钵罗花饮乐。 二人至,闻是孝先嫡孙、壶公高弟,相邀入席。 洪问此花何自得来,慈曰:“松、庭二翁从赴祗园会得此,故邀共赏。” 赤松曰:“祗园只此一树,三千岁一花,开时原非一处,但尊崇佛、道之国皆有此树,吾观西域菩提达摩,得微妙法,已成正果,将开化东南,我故先移至此,亦因缘适合耳。” 琴高曰:“然则乐部何来?” 松曰:“此散花天女护送东来,花谢乃归。” 焦先曰:“清淡不饮,恐负名花。” 大庭曰:“幸是仙家醽醁,若人世曲药,触之即萎矣。”各畅饮而散。 葛、费更欲北去,忽两条杀气冲空,晋以蒲洪督河北泰雍,流民推洪为主,姚弋仲遣子襄击洪,故有此气。 葛、费径跨鹤北至涿郡信都唐县一山,结茅居之。修合药饵施济,活者万数。 时蒲洪击败姚襄,称三秦王。因谶文有“草付应王”,又以孙坚背有“草付”字,遂改姓苻。洪初获赵将麻狄,以为军师。狄置酒鸩洪,归而死。子健围狄,狄家火焰突起焚尽。 辛亥春,健称天王,国号秦。石氏众推秪为赵王。魏冉闵攻破襄国,石氏降晋。帝怒其祖父凶毒,尽斩之。 燕王隽闻魏灭赵,来争中原。 葛、费曰:“燕赵兵戈相寻,此非宁宇,盍教游于蜀。”招二鹤跨之飞去。 时人于此处建上清宫、天风台。 二仙至金城少憩,山北茅屋数椽,一人独处。即问之,曰:“龚壮也。前遇只目卜者,言陆师隐金城,始知为楚狂。求其指示,曰居此自有高人来教,依言静候,二位真吾师也。”洪为其诚朴,罄语道要。 未几欲东归,壮愿随行。洪曰:“子肉体榔槺,且居此庐,用炼己工夫,自能复会。”诫曰:“求仙者当以忠孝为本,不修德而务方术,终不得长生也。故大恶则司命夺纪,小过夺算,不可不知。”壮领教,送至宕渠,犹不忍回。 洪曰:“非欲舍子,祖仙公言江南有蛟祟,期会于丹阳也。”遂履渝水而去。壮回,苦志自修。 野人至衡山天柱,洞叟即出书与读,读毕复藏。野人日来就读,夜宿于前峰,偶思王、郭二真居近,往寻不值而还。王、郭乃浮丘弟子,昔翁独居中华山峰,王裒、郭姒投之。翁挈历游东南,至处陈言胜迹。 王、郭既得道,还临川,登一山,呼曰:“此绝似婺女金华,但无白石为羊耳。” 栖止未几,浮丘来新建华盖山,招王、郭居紫玄洞,建立道场,演说玄理,开觉悬迷,时称华盖二仙。 居二十年而冲举。 受恩者敛金钱构祠山顶。三仙阴常往来,大着灵迹。士庶有灾异疾疫,趋祷立应。 近有蛟孽为害,三仙亦愿助力。吴、许二君抱养已久,道法弥高。闻江右每害洪水,许君矢志剪除,别吴君,引弟子施岑、甘戟、邓生、胡应等出山,观察形势。 江水东注于海,度妖事急必从斯遁,乃密布铁网于扬子江,令邓、胡守北岸陆地,暗设陷井,四围符水镇住,料其不能北奔淮泗,必南由震泽至钱塘,得一道力宏深者伏于彼路,则成擒矣。 真君令施、甘驻江干,自往东南访友,浼镇要地,至新安信安。路过小庙,庙神迎曰:“华盖三仙令告仙君,云在鄂渚相等,助力擒妖。” 真君喜曰:“高真也,克当此任。”复招施、甘同往。 初,葛仙公弟子白仲都、郑思远与博先生游雍凉回,郑再游罗浮,傅还旧处,仲都独傍建康结坛。 仙公念其心切,食以灵丹,教与新录张大言同居蜀山。 仙公是法律上仙,专任斩妖缚魅,知蛟精灾害,正有意殄灭,遥见施、甘,谓曰:“寄语汝师,葛孝先结庐武林,当此一面,汝等尽力剿荡,毋遗后患。”化清风去。未几真君至,施、甘述其言。 昔淮渎有火龙作祟,闻兰公有诸法物,遂来曲阜劫取,为兰所败,诉于四海龙君,遣兵相助。兰公谕以邪正,龙兵退去。火龙逃伏浮玉山下,时吐精沫于江面。 丹阳张鹄,性狡毒,教授广陵,端阳解馆归,遇风覆舟,漂至一处,馁甚,见有物赤色如拳,取食之。渐觉水趣,浮沉江中,头长二角,身生鳞片。 火龙招至窟,教诸幻术,认为己子,遂成孽蛟,或作强良,劫夺商舟,涌决江河,淫江干民。妇生四子,皆能变化。 水族略有小术者,悉归其部,党类蕃衍,江窄不能屯,四海各有君长。闻豫章循江可至,欲搅于五湖相通,为中海。 别老龙,率众西去,分屯江湖中。自化美少年,至长沙,见使君贾玉。贾爱其才,妻以女,生二子。常以春夏之交孑然而出,至秋,乘巨舰重载而归。时归省察群党,路遇真君,谒之,礼貌勤恪,应对敏给,遽告退。 真君谓弟子曰:“适来者非人,即老蛟,故来相试。” 迹其所之在郡城,江浒化黄牛卧沙碛上。贞君剪纸化黑牛,往前触斗,令岑持剑,潜俟其斗酣挥之。 施君剑中其左股,奔至长沙,化人入贾家,绐玉云:“财货为盗所劫,股且伤。” 玉求医疗治。真君即为医上谒玉。玉召婿,惧不敢出。 真君至堂叱曰:“蛟精速出就戮。” 蛟计穷,现原形飞去。 真君令抱其二子出,噀注水于面,皆为小蛟,蜿蜒堂下。 命神兵取杀。谓玉曰:“室下深不逾尺,皆洪波也,可速徙。” 玉迁高原,其宅果陷为渊,城邑幸无害。出丹与贾女吞之,吐黑沫无数,得不变形。 真君还豫章,探其窟中追杀。老蛟率四子诸妖力战不胜。 真君追至鄂渚,路逢三老,谓曰:“妖蛟潜前渚桥下。” 真君知是三仙,颔谢之,飞上桥头俯视。一白驴伏桥旁,叱之惊奔,敕吏兵诛之,乃第二蛟子。 老蛟忿恨,复率三子来战。 真君执双剑,佩二剑,履水直前,掷剑先断其第四子。 老蛟背中一剑而逃,长蛟带伤,甘戟获斩之。 三蛟遁入一寺,见高僧大度静坐,化人形伏地乞救。僧曰:“孽多,如何救得?” 曰:“只望和尚慈悲。”跳上台,化为黍大,僧拾藏指甲,诵经不辍。 少顷,真君至寺,妖气寂然,问僧不答,又往前追。 时海昏之上缭有巨蛇,据山为穴,吐气成云,亘四十里,人畜在其气中,俱被吞吸。 真君步至蛇所,仗剑布炁,蛇惧入穴。 真君飞符召海昏社伯驱之,蛇始出穴,举首高十余丈,目若火炬,喷毒冲天。 真君啸命风雷,呼指神兵摄伏,乃飞步劈其首。施、甘挥其腹。腹裂,有小蛇出,长数丈。 甘欲斩之,真君留谶曰:“彼未为害,不可妄诛。今而后,整一千二百九十年,复为民害,五陵之内,自有八百地仙出而诛之。以吾坛前柏枝扫地为验。”蛇子遂得入江。 真君恐蛟俟隙攻溃郡城,与甘、施归捕。 三蛟跳出叩谢,愿皈依三宝。大度集众设斋,摩顶受记曰:“汝因缘在南。” 三蛟南行,恰遇真君诸弟子,擒住欲斩。 真君止曰:“虽为恶种,已改邪归正,可恕之。”为说谒曰:“逢仰而栖,遇叶而止。” 三蛟叩首。前至安成郡,宜阳一山,万仞壁立,问土人何名,曰:“前叶村,此是仰山。”悟曰:“真君教我也。”盘膝坐崖下,摘松柏为食。惟苦远汲,于坐侧掘一井。 老蛟至襄阳,变秀士,谒富翁史长者,称山东人,欲觅馆积资作归计。 问何姓,答云曾,长者出对试之:“曾佩四知,鲁邦贤士。” 即应声曰:“史肩一德,吏部天官。” 长者延教二子,才华日进。 年余,有三羽士造馆,徒云后园浴水,羽士曰:“春初何能出浴?” 徒曰:“师虽雨雪犹然。” 真君虑蛟西遁,设铁环于南阳石柱山镇之,见妖气笼罩襄阳,踪迹至此,门粘一联云:“赵氏孤儿,切齿不忘屠岸贾;伍家烈士,鞭尸犹恨楚平王。” 真君顾二徒曰:“恶畜蓄性未改。”遂至池边,执剑砍去。 老蛟耸逃,真君飞逐喝曰:“饶尔入重渊,看予施妙法。” 第102章 隐东山仙逢许迈 占国运卜召扈谦 令甘戟关会吴君,截住江流,勿使老龙相合。老蛟变为花蝶,真君以纨扇扑击。又化小青鱼潜游涧中,真君以叉乱刺。变野鹤翀霄,真君掣弹飞打,愆翅而下,化大蟒来蟠,伸舌舐面。真君任其缠绕,暗解丝绦扣其项,叱神吏从空吊起,使五仙童女戏剑于其旁。令牵至豫章,画沙地作树形,溶铁灌地,流凝为树;又插剑于地,立成大井。系蛟于铁树根,驱入井,竖铁树镇塞井口。蛟哀求曰:“真君怜我,使不见天日者几时?”真君曰:“此树叶萌花开,始放汝出。” 蛟之余党,皆化为人,诡言曰:“仆家长安,积世崇善。远闻贤师有神剑,愿闻其功。”弟子语曰:“师剑指天天裂,指地地拆,万邪不敢当,神圣之宝也。”蛟党曰:“亦有不能伤者乎?”戏之曰:“惟冬瓜、胡卢耳。”以为诚然,尽化卢瓜,浮泛满江。真君以剑授施岑等,令履水逐斩,皆沉溺不断。当境土地化别哥叫曰:“下击上,下踢上。”诸弟子会意,剑锋从水下起,皆截两段,血流满江。岑喜别哥志灵,以手撮其顶,剿至石埭而至。妖无噍类,水患屏除。 真君复令甘、施至浮王。老龙势孤,欲奔入海,江口尽下铁网,邓、胡仗剑立岸,怒目审视。北潜淮、泗,误入陷井,被符水禁住。甘、施赶至,老龙尽威搅蜕,化狂风南走。真君至,闻之曰:“入绝地矣,且靖窟中妖种。”呼神将协同吏兵,尽戮其部族。老龙鳞甲蜕去,化癫僧,奔虎林投斋灵隐寺。 仙公至寺闲谈,薏理送出,忽见癞僧,暗喜曰:“孽畜数尽。”别归取剑,重趋客寮,大喝:“邪魔休走!”老龙急逃,仙公追枭其首。寺僧集问,仙公曰:“孽龙也。”吹正炁,即变无甲龙形,舁出焚化。 仙公飞步至丹阳,遇许君师徒,彼此称贺。欲邀会吴君,仙公曰:“前与小孙期会于此。俟游赵蜀回,同至故乡视荒陇也。”许君辞去,葛、费别龚壮,顷刻飘至丹阳。仙公曰:“子游乐乎?”二仙细述前事。公曰:“外事虽已见闻,己身还宜整理。”二仙唯唯。 公携孙至祖茔拜奠。洪乘黄鹤往武昌接鲍公与夫人。择居丹徒西南一山,名之曰黄鹤。自于东首一静处凿井炼丹,以俟遐举。 长房就于曲阿西,习书雷篆灵符,常涤砚于地涧,石悉为墨色,民有疾灾,辄领符篆救治。晋帝召入内庭,问国事。长房曰:“大宝将归于正。”众莫之解。即日辞还。 燕王隽乘石、冉之乱,遣弟恪击之,冉闵迎战被执。隽骂曰:“奴才!敢妄称天子。”闵睁目曰:“我一时英雄,何不可作帝王。”隽怒使武士将金鞭鞭三百,犹未死,令押去龙城斩讫。其山六七里草木悉枯死,夏秋大旱。隽惊恐,立祠于其山,备太牢祀之。谥武悼大王。是日下大雪。 魏太子智降晋乞师,谢尚令还传国玺,智与之。尚护送至建康。燕诈称闵妻献玺,隽称帝,恪为大司马。姚弋仲病危,谓诸子曰:“我死,汝函首归晋。”弋仲有四十二子,五子襄为主,率众归晋,殷浩忌其能。至是诏浩伐燕,襄邀击败之,浩愤卒。自后大权归桓温,参军孟嘉劝收三秦。甲寅,温伐秦。秦拒战,大败,温进屯灞水,三辅皆降。 北海王猛,隽伟倜傥,常至洛阳鬻畚。有人贵买其畚而无值,且言家在迩。猛随至深山,一老父坐胡床,左右十数人。猛进见,三拜之。老父曰:“王公何缘拜也,既贫困,盍往华阴见王佐先生乎?”十倍偿其畚值,遣人送出。猛问老父何人,曰:“袭掌中岳事葛君也。”送者忽不见。猛顾其地,乃嵩高山,始悟为岳神。称己王公,后必有遇。遂入华阴山,寻王佐于石室,师之,学兵略战策。奉师命出山,闻温入关,被褐谒之,扪虱而谈世务,旁若无人。温欲署为军谘祭酒。猛请还问师,别温回山。先生谓曰:“卿与温岂并世哉!在此自可富贵。” 六月,温军乏食,秦遣弟东海王雄同太子苌追击。苌中矢死,健立第三子为太子。十月,雄卒,子坚袭爵。 乙卯夏,秦主俎,生立。生好饮刚愎,健以谶文有二羊五眼之说,而生幼损一目,故立生。 丁巳春,晋帝立何准女为后。准初寓海盐,一夕群乌啼噪,生此女。册立日,乌复夜啼。改元升平。 姚襄将图关中,秦遣东海王坚讨襄,擒斩之,其弟苌降秦。生夜梦大鱼食蒲,又闻长安谣曰: 东海大鱼化为龙,男皆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生疑应太史鱼遵,杀之。 坚结英豪。吕婆楼荐王猛,坚三使聘至。遂弑生,坚称天王,子宏为太子,猛为丞相。 戊午旱,有司奏有僧名涉,立能致雨,坚请祷。涉登坛念咒,俄而一龙飞下钵中,雨辄如注。坚就钵观之,游泳如鱼。涉复咒,龙忽飞去。涉曰:“僧人道友甘始更有神术,可试之。”坚召至逊坐,始令取双鲤,一掺药少许,同投沸膏中。其有药者,奋尾鼓腮,游行浮没;无药者已熟而可啖。坚大称奇,皆尊待之。 始善行炁,而不饮食,服天冬,而行房术,得容成玄素之法,未几与涉辞去。坚得邓羌、张蚝,皆万人敌,俟燕晋之隙。 燕主隽梦石虎啮其臂。庚申春,隽疾殖,太子玮嗣,恪为太宰。晋以谢安为司马。安四岁时,桓彝叹为非凡儿,寓会稽,与羲之、戴逵、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常往临安东山坐石室临谷,悠然叹曰:“与伯夷何远!”许迈采药西山,与论神仙事,遂相契焉。 支遁神理秀澈,年二十五出家,与师共论物类。遁谓:“鸡卵生用,未足为杀。”师不能屈,寻亡。见形投于卵,壳破雏行,顷之俱灭。遁感悟,乃蔬食终身。后隐于姚山,每讲肄善标宗会,而章句或有所遗,为守文者所陋。复住吴之支硎,人遗其白马苍鹰,爱而蓄之。居剡之沃州山,有人遗双鹤,遁任其翮成放去。遁时为法师,讲《维摩经》,众无以历难,戴、许、王、谢十八人与之游。 安兄奕为征西司马,卒,遁谓安曰:“今当出矣。”温慕安名,请之。 卒酉夏,帝崩,无嗣,立琅琊王丕,雅好黄老,辟榖炼丹,以冀长生。 十一月,秦有凤凰集于东门,坚召王猛、苻融密议,亲为敖文。一大苍蝇穿牖集笔端,驱之去。俄而长安市中有青衣小儿大呼“今日官家有赦”。境内哄传。有司奏请,坚即颁赦。 壬戍春,晋建元隆和。桓温既有异志,闻蜀人王见得秘授天文,召至问曰:“卿识国运若何?”见曰:“世祚方永,未必便终。”温不悦,与绢一匹曰:“卿可自裁。”见疑令自尽,闻习凿齿仁厚济人,乃往求救。凿齿曰:“知星宿有不覆之义乎?此戏君耳。”见明日入辞,温笑曰:“昨忧君误死,今是误活。徒看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听其去。 释氏道安,早失覆荫,为外兄孔氏所养。七岁读书,再览能诵。十二出家,神性聪敏,而形貌甚陋,不为师所重。后之市启师求经,与辨《意经》一卷,可五千言。安赍经就览,暮归以经还,更求余者。师曰:“昨经未读,今复求耶?”答曰:“即以开诵。”师虽异而未信,复与成具《光明经》一卷,不减万言。暮复还。师执复之,不差一字,始大惊嗟。安以释为姓,复游学至鄞,而佛图澄事为师。及石氏将乱,安与弟子惠远等四百余人渡河南游。夜值雷雨,乘电光前行,得一人家,见门内有系马桩,桩之间悬一马兜,可容一斛。安使徒呼林伯升。伯升谓是神人,厚相赏接。弟子问何以知,安曰:“两木为林,兜容百升也。”既达襄阳,诣温幕府,见一人迥然,问其姓氏,曰:“四海习凿齿,公何不识?”问安法号,对曰:“弥天释道安,君岂无闻?”相对大笑。引见温,待之上宾。 温闻瞿硎先生隐文眷山,年高有道,造访之。见其披鹿裘坐石室中,叩以当世事,答以不知,神色蔼然无忤。温命伏滔作赞而返。 癸亥,改元兴宁,王述表加温为大司马。温用述子坦之为长史,郄惜子超为参军,王导子珣为主簿,谢奕子玄为掾。 甲子二年,王述为尚书令,请召谢安为侍中。帝服丹药过多,乙丑春毒发而崩,无嗣,立同母弟奕。夏秋间,有彩云覆护句曲山,帝遣使察问。有许穆者,旌阳族子,曾为褚裒护军长史,性好道,常着葛屦,单衣白袷,举宅隐茅山修真。紫微王夫人常降教之。夫人为王母第二十女,镇羽野玄陇,主教度世尼当成真者,悉授以道。昔谯城裴玄仁家奉佛道,精思读经,遇佛围道人,谓曰:“子当为仙宗。”乃授以内术。故得王夫人降与《宝神经》。玄仁夙夜勤行,乘龙上升,证位清灵真人。夫人见许穆尘心未退,与书曰: 玉体金浆,交梨火枣,飞腾药也。君心犹荆棘相杂,是以二树不见,虎林大涤山许迈子之族也,道已成,将度之蓬莱。俟子心静,复来传以道要。 时迈得稚川丹经,再至大涤修炼,为书谢其妻云: 欲闻悬溜之响,山鸟之音,以为箫韶九成,不能胜也。偶寓景菁葱之士,栖息崖岫之间,以为殿堂广厦不能过也,吾其去矣,长为别矣。 迈受解术反行之道,服玉液朝脑精,三年中,童颜灵应。王夫人适至,授玄光紫芝曰:“与丹齐服,即飞升矣。”迈拜受服之,能来往蓬莱。穆闻之,改名慎,字思玄,与子玉斧相勉力学。后夫人鉴其诚,仍来度之,作赞美之曰: 萧邈真身,内镜外和。曾参出田,丹心同舟。素系三迁,来庇方头。 乙丑六月望夜,夫人与九华安妃同二十三真人,十五女真,降句曲杨羲家。安妃,古得道女仙,专心度世,闻羲求直,初至其家。羲拜问,夫人曰:“太虚上真金台李元君之少女,昔诣龟山学上清真道,太上命紫清上宫九华真妃,赐姓安,名郁嫔,字灵萧。”坐良久,握枣三枚如干脯,形长无核,食羲,味绝甘美。妃作文相赠。夫人亦作文相晓,诸真皆赠诗乃去。独真妃小留,命侍女锦桥检囊中出三元八命之书付羲,令写云:“君若不耐风火之烟,欲抱真形于幽谷,且可寻剑解之道,作告终之术。”妃遂去。 七月,王夫人同一神女来,曰:“此吾姊也,受箓为云林右英夫人下治沧浪,来授子服术之法。”羲拜领其教。少顷俱去。有使者先来传命曰:“李夫人将至。”羲洒扫恭候。俄而驾至,伞可十三四,曳紫锦文襟,流金铃带,青色玉绶。有两侍女,年并二十许,着青绫衣,从者散立户外,羲伏道迎请,夫人坐中堂曰:“我乃兆中玄道君庆宾之女,太保玉郎灵飞之妹,已受书为东宫灵照夫人,治方丈台第十二朱馆。小女安妃言君好道,故降教焉。”羲再拜求道,夫人命侍女隐晖捧赤玉箱二枚,青带络,玉捡文,其题捡,一曰太上章,一曰太上文,悉以赐之。羲抱受跪谢。夫人后数数来降,授书作诗。晋使踪迹访至。羲入朝上内观隐书,还神归章书,共二卷,曰:“修此可成金丹,延生长命。”帝以先帝好而早丧,却之。羲遂辞还自修。 丙寅元旦,帝即正殿,有赤蛇盘于御床。帝闻扈谦善卜,召使筮之,卦成,谦曰:“晋室有磐石之安,陛下有出宫之象。”帝曰:“可消伏否?”曰:“后年应有大将军北征失利,以三万人递之于寿春北,此灾可弭。”谦乃魏郡人,郭琼弟子,性纵诞,不耻恶衣食,好吟酒,常吟曰: 风从牖中入,酒在杯中摇,手握四十九,灵光在上照。巍峨聚着下,独向冥里笑。 进不登龙门,退不求名位。无以消天日,常作巍峨醉。精于易占,常在建康后巷许新妇店前卖卜,一卦百钱,每日限钱五百止,次卦千钱不为也。每仕尚方门外路西,有养女三四人,自能料理。谦日送钱三百供母,余钱二百作酒资以与贫寒,率为常规。 初,吴兴守沈彬仁爱,多惠政,民称沈吴兴。会稽王昱欲引为己用,彬遂告老。少好方外术,从郭璞学地理,璞每谓曰:“善地非无,惟德者能当之。”于是立意功行。及归高安,恒以朝修服饵为事。一日游郁木洞观,闻空中乐声,云际见女仙数十,冉冉径入观中,遍至像前焚香,良久乃去。彬匿室中不敢出,既去,入殿视之,几案有遗香,悉取置炉中。己而自悔曰:“平生好道,今见神仙而不能礼谒,得仙香而不能食,是吾无分欤?”常语子孙曰:“所居堂下正是吉地,死即葬之。”因植一树为记。 第103章 相玄切众圣会嵩 正气亏群阴共剥 及年八十余卒,如其言掘地,得自然抟圹,制作甚精,砖上皆作吴兴字,最下穴中,有耿耿一灯,傍有铜牌,上篆十字云:“漆灯犹未灭,留待沈彬来。”遂安葬于中。后豫章渔人投生米于潭中捕鱼,不觉入一石门,焕然明朗,行数百步,见一白髯翁,谛视之,状类于彬,谓渔曰:“此非尔所宜来,速去犹可。”渔遽出登岸,云已入水三日。来告沈家,彬子秀往问扈谦。谦曰:“西蜀岷山下有东南北三门,沈君司守朝阳,此即天宝洞之南门也。”秀欲往从之,扈曰:“蜀有丧葬兵燹,俱集中洞会议。”秀告退。 是年,晋改元太和。戊辰,桓温以慕容恪卒,欲伐燕。钱塘杜昺者言人事皆验,温召问此行健否,昺云:“公明年三月专征,当挫锋。”昺早孤,事后母至孝,闻于乡郡,礼命三徵不就,叹曰:“方当人鬼淆乱,非正一之气无以镇之。”往师余杭陈文子,受法为正一弟子,救治有效,民咸赖之。一夕,有神人降云:“我张镇南也。汝应传我道法。”悉以诸秘要授之。昺每人静焚香,能见百姓三五世祸福。章书符水,应手即验,远近道俗归化。温不信,于己巳春伐燕,燕主韩欲奔和龙,吴王垂请救于秦。猛击温,败之。太傅评忌垂,垂奔秦。坚命猛等伐燕,燕长史申胤曰:“邺必亡,然福德在燕,而其复建不过一纪耳。”出降。燕太史黄泓叹曰:“中兴其在吴王乎?”汲郡赵秋曰:“天道在燕,不及十五年,必复为燕有。” 辛未冬,桓温令参军王珣、桓伊攻入寿春。伊善音律,得蔡邕柯亭笛,既受繁阳子之传,为江左绝调。江夏黄鹤楼,有卖酒辛猷丕,识人好施。有道士就饮,醉辍出玉笛,倚楼作梅花三弄,饮不偿值者三年。一日,曰:“黄鹤去不复返,空留此名,吾将表之以实其事。”取橘皮画一鹤于壁,以箸招之,即下舞。后临行谓辛曰:“桓子野尝授其笛谱,可向之索酒值。”遂跨鹤飞于空。时夏五月,犹闻笛声嘹亮。伊往作赞于楼。嗣是贵客皆就饮宴,辛竟致富。 伊守豫章时,雁门僧慧远过彭泽庐山,夜宿荒祠。明日谒郡守曰:“昨梦匡先生,愿舍祠为寺。”伊从之,迁祠于山口。师本姓贾,弱而好书,尤善庄老。年二十一于太恒听道安讲《般若经》,豁悟,与弟投簪落发,初名惠远,弟名惠特。远公慨以大法为己任,昼夜行持,一时宿儒老衲咸推服焉。后欲往罗浮,路见庐峰清净,足以息心。同门慧永居在西林,邀同止匡庐,去水甚远,师以锡扣地曰:“此中果得栖迟,当使槁地泉涌。”言毕,清流突出成溪,遂构精舍以居。其后浔阳亢旱,师诣池侧读《龙王经》,有巨蛇腾上,须臾大雨。因号龙泉寺。 师有道究慧恭来访,同宿数夜,恭竟无所道。远问恭何事,曰:“唯诵得《观世音》一卷。”远怪之,恭曰:“经卷虽小,凡尊敬者,得无量福,愿息瞋心。当为法师诵一遍。”乃结坛升座。恭发声才唱经题,异香遍满房宇;及入经文,天乐嘹亮振空,雨花芬霏满地。诵讫下座,花乐方散。远顿足顶礼,涕泪交流,谢曰:“慧远臭秽死尸,敢行天日之下!”自是少接宾客,静悟禅机。桓伊以其学徒日众,更为建东林寺。温恃才略位望,倩伊往问国运,远曰:“山僧何能知也。” 温闻术士杜炅能知人贵贱,召问终身。灵曰:“明公勋格宇宙,位极人臣。”温不怿。郄超说行废立,温宦褚太后旨,废帝为海西公,立昱为帝,改元咸安。时温妾产息至艰,闻扈谦曾卜海西出宫己验,召问之。谦筮曰:“公第西北六间马厂,坏竟便产。喜是男儿,声气雄烈,当震动四海。”温从其宫,果生子玄。赐谦钱三十万,谦云:“谦用筮钱,常患不尽,且无容钱处,请还库。”温不听,许氏以空槛借贮,夫人复送三十万钱。谦得钱后,日筮三卦以养母,以温钱饮酒,求能酣客,群聚极欢。许氏常以贤礼待谦,不计值多少。后忽他去。许觅经年,于谯沟遇谦,谓曰:“家中欲得槛用,可同往取寄钱。”谦笑曰:“三年饮酒数千斗,才足相补。正余一百半许耳,不足复顾。吾以瓜刻壁记之,写算便知。”许氏归,试算不爽。 后扈母夜亡,谦即旦还,云;“因缘尽矣,今得专心听教于衷一公也。”遂去。数日,许氏家人于落星路边见谦卧地,始谓其醉,引手牵之,唯空衣而无尸。 洛阳张忠,性耽沉静,曾遇河上老人教抱一定真之道,告曰:“修于其身,其德乃真。君子立身,道德为任,清净为师,太和为友,惟玄惟默,与道穷极。”衷一是以通知至道,虚无为宗,依幽空凿空为窟。四方高士请为徒,来居窟室旁,去六十余步,五日一朝。其教以形不以言,各受业观形而退。立道坛于室上,每旦自升拜之。食用瓦器,窳石为釜,弟子供应不匮。桓温造窟访见,坐而睁目怒视。温觉神志自爽,忘其尊贵,竦然退至幕府,悔恨其不礼,遣将吏捕杀,皆不知去向。还报,温叹曰:“道之为物,惟恍惟惚。” 温又游黄山,追访浮丘遗躅,怅戎事老此生。 壬申,温奏武陵王曦有异志,可诛,帝弗许。曦爱清雅,慕戴逵妙琴,聘之,寓会稽剡溪,性高洁,琴受縻长生指法,为冠当时。曦使至,逵破琴曰:“不能为王门伶人。”复深隐丹池山,远屏尘俗。 黄门郎羊欣,其祖权。升平三年十一月望夜,降一女仙,年二十许,上下青衣,颜色绝整。自云南山尊绿华也,本姓杨,名罗郁,在九疑山得道,受职归玄洲。台主谓我宿世曾为其母,毒杀乳妇,以为先罪未灭,故暂谪臭浊,偿其愆尤。因在羊家一月,临去赠诗一篇,末句云:“所期岂朝华,岁暮于吾子。”并致火澣布手巾一,金玉条脱各一枚,异常精好,谓权曰:“慎毋泄我下降事,泄之,则彼此获罪。”言讫而去。祖孙知有仙缘,皆潜修默味。绿华重降,先授权尸解药,遂得隐景化形。至是复来教欣占候天文,并传行道方略,曰:“修道之士,视锦绣如敞帛,视爵位如过客,视金石如烁石。无思无虑,无事无为,世人行嗜欲,我行介独。世人学俗务,我学恬淡。世人勤声利,我勤内行。世人得老死,我得长生。故我行之已九百岁矣。”欣拜领教语。自此常来,一月之中辄六过。欣占验每效,擢为太史,以司天象。荧惑守太微端门,逾月而海西废。是秋七月,又逆行入太微。欣奏主上有难,帝恶之,欣退隐湘东山。未数日,帝得疾崩,太子曜立。李后娠曜时,梦神人谓曰:“生男当以昌明为字。”及产,遂以字之。简文后悟谶文有“晋祚尽昌明”,乃叹息流涕。 癸酉,改元宁康,正当天地之相玄十六劫。是年岁星临吴。所在主有福德。二月桓温来朝,欲诛王谢,移晋室,忽得病还。临危,使弟冲代领,托善觑幼子玄。玄母马氏,与同辈夜坐月下,见流星坠锅盆,如二寸火珠,竟以瓢捞取,马得而吞之,遂妊玄。冲尽忠清俭,躬诣刘之家,请为长史。刘被褐条桑,固辞养父。 甲戌春,诏谢安总中书,显拔幽滞。吴郡梁山伯、国山祝英台同学三年,不知祝乃女子,结为兄弟,寝食与俱。梁为鄞县令,一日谓书吏曰:“帝君谓我诚笃,召入太室造册,定华夷劫运。”遂卒,葬四明山下。祝往哭吊,墓忽开裂,祝坠下复合,仅露玄襟。从者褫之皆毁,旋化蝶类飞去。谢安奏封义冢。 五岳君相因值相玄劫,会议嵩山,请造刀兵疫病饥馑等册。 中华帝君曰:“天地气运,有正有偏,总由生克制化之理。晋武以火克蜀汉之金,而承其统,其后自相残杀,火星散而衰矣。匈奴刘北来克火,而居其国,盖此时卦气遇剥,一阳不能制五阴,偏运流行,正气避位,晋人退处东南,五胡交侵中国。石羯以土克刘氏之水,鲜卑以木克石氏之土,符氐以金克鲜卑之木,姚羌将假火以灭氐也。五运正偏各半,分行南北,然后一阳自下而起,卦爻为复,所谓一元复始,万家维新,真主统一宇内,重归正运也。余于祗园会上,亲承太上之谕,谓东南半壁延续夏正者,五有其四。”方议,一人出以应之,大觉真人葛君曰:“中陵萧君与苻坚有系,命先秦五羖大夫降为王猛,令越引入少室,指从天台子顺于华阴,艺成辅坚霸业,萧君将唤归山也。”众称谢教,席教辞归,各敕官吏清查州郡,趱造册籍,申奏天庭。 时秦太史令张孟奏彗星起箕尾而扫东井,此燕祸秦之兆。光明殿上,忽有人大呼曰:“甲子乙酉,鱼羊食人。悲哉无复遗。”坚命近侍执之不见。 乙亥夏,猛寝疾,坚访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江左,正朔相承,愿勿以为图。鲜卑西羌,终为人患,宜渐除之。”先高陆人王木,穿井得大龟,广三尺,背八卦文,进于坚。命太仆养于池。至是亦死,藏其骨于太庙。庙丞高虏梦龟谓曰:“我沙公也,将归江南,遭时不偶,陨命秦庭。”虏友吴邠曰:“昨梦龟言吾三千六百岁而终,终必妖兴,此恐亡国徵也。”虏曰:“然勿漏言。” 丙子春,坚闻张天锡荒淫,伐之,凉遂亡。北击代,什翼犍请为藩,为庶长子所鸠。太孙珪奉母屯牛川。是岁晋改元太元。 丁丑春,武陵渔者黄道真入山溪捕鱼,见桃花随水流出,异之,乃缘溪行。溪旁多桃树,至一处,与世相隔,桑麻掩映,鸡犬相闻,竹户荆扉,民居稠密。村中人见道真惊讶,咸来相问,道真具答,问此何地,曰:“秦时避乱至此,忘记岁月。”问今是何甲子,道真言过汉魏,及晋代已久,俱曰:“不知也。”相邀至家,款以酒饭,老少男女衣饰古朴。一皤发翁曰:“此山犹为外府,极里名桃源山,可游而不能居,中有仙人在焉。”道真问从来,翁曰:“关中孔丘明,与骆法通等十人相结避秦,远访大道,南来玉笥修炼,岁久丹成,择居于此。常招吾等入去酒食。”道真乞引一游,翁难色曰:“不敢取彼厌恶。”道真辞去,翁嘱曰:“不足为外人道也。”道真复循旧路,得舟归至家,已越三日。乃闻予太守。义陵守王仪亦好事者,欲往问津,迷道而返,途遇一道者,丰神超越。仪异其貌,揖问之,道者曰:“此处绿萝山,仙真栖息之福地,其外高梧桃源,俱为别馆,旁居者仙民,非凡境也。”仪不胜惋叹,问道者姓氏,曰:“余抱朴子,将避今秦之乱,欲往视廖平丹砂井耳。”别去数武,倏不见。 道真悔恨,筑室于山口伺候。偶南行数里,有孤山,岩石峭拔,上有青葱,自成畦垅,道真拜而乞之,然后拔食,味美滑。山顶有池,多鱼鳖,每年七夕,辄皆出游。半岩室中,有书数千卷,是昔有道之士所遗之经。道真常往翻阅,他人不见。后为仙民引入绿萝。 时朝廷方以秦寇为忧,诏求良将。谢安举兄子玄领诸镇。彭城刘牢之为参军。苻坚闻沙门道安能宣扬佛法。辛巳出师取襄阳,得之,迎至长安,住五重寺。 坚每欲平一,会出游东苑,命安外辇同载。仆射权翼谏曰:“天子法驾,侍中陪乘,道安毁形,宁可参厕。”坚勃然曰:“安公道德可尊,朕以天下不易,舆辇之荣,未称其德。”即敕仆射扶安登辇,俄而顾曰:“朕将整六师巡狩,与公陟会稽以观沧海,不亦乐乎?”安曰:“陛下应天御世,有八州之富,宜栖神无为,与尧舜比隆。今欲以百万之师,求厥田下中之土,且东南地卑气厉,禹游而止,舜狩而殂,始皇适而不归,昭王去而不返。以贫道观之,非所喜也。”坚不从,安谓徒众曰:“苻秦将亡,弗可居也。”遂偕众遁去。闻习凿齿远在滇南,往访之,住天长寺,精修苦行。意欲于寺建浮图,即有洪水自苍山漂木石而至。罗筌岛有毒龙频覆舟,安复创寺于上,害遂息。其他神用莫测,蒙氏敬事极厚。 安自幼嗜佛书,注《般若》、《道行》、《密迹》诸经,析疑甄解二十余卷。所注诸经,恐不合理,乃誓曰:“若所说不违理者,当现瑞相。”夜梦见道人,头白眉长,语安曰:“君所注经,殊合道理,我当相助弘道。”后慧远来云:“和尚所梦,宾头卢也。” 丙戌正月二十七日,有异僧,形甚陋,来寺寄宿,寺扇既窄,处之讲堂。维那值殿,夜见此僧从窗出入,遽以白安。安惊起礼讯,答云:“特相为来。”安曰:“自惟罪深,讵可度脱?”答曰:“甚可度耳。”安请问来生所生之处,彼以手虚拨天之西北,即见云开,备兜率妙胜之境,天晓,异僧飞去。 至二月八日,安忽告众曰:“吾当去矣。”是夕坐化,毫光五彩荼毗之,顶骨有“唵室利伽词阿”六字梵书,始知为文殊化身云。 有孟钦者,得左慈刘根之术,秦臣皆敬,坚窃忌之。 第104章 遇吕光罗什东来 讽姚苌王嘉南去 问以南方气数,钦曰:“彼长于此。”坚恶其惑众,命融执之,召至第,方曰左右收钦,化旋风而去。 陇西安阳王嘉,曾受仇池先生之秘,久在洛阳谷口,能御六炁,守三一,冬夏不改其服,颜色日少。常携弟子登岩穴,讲究帝王尚五德王天下之理,洞知世人休咎。坚欲决策南征,是冬,遣使问嘉。嘉曰:“金坚火强。”乃乘使者马,整衣冠,徐徐东行数百步,堕其衣裳,奔焉而还,乃踞床不言。使者回述,坚意不解。更遣问世祚,嘉曰:“未央还报。”坚为言微。嘉寻移隐嵩高山。 癸未秋,坚大举伐晋,命融为大将军,步骑百万。晋谢石、谢玄帅众八万拒之。玄遣牢之趋击,大破之,诸军继进。坚登寿阳城望八公山,草木皆类人形,怃然有惧色。初,会糟王道子闻坚入寇,以威仪鼓吹,求助蒋山神,及是有感、 秦逼淝水而阵,玄夜渡焚营,融被杀,坚中流矢走。秦军溃,慕容垂独全于淮南,坚赴之。垂子宝曰:“五木之祥至矣。”亲党多劝杀坚,不听。坚使子丕守长乐,垂请安集北鄙,丕馆于邺西。垂谋复燕祚。甲申春,垂称燕王,以弟德为范阳王,北地长史慕容泓自称雍州牧,屯华阴。慕容冲起兵平阳。坚遣钜鹿公睿都督诸军,姚苌为司马,往讨三处。冲与兄泓设伏杀睿,苌引众奔西川。豪族伊详推苌为主,称后秦王。 前凉将谢艾,继往关中,与苌为友,然厌处凡世,思归蜀,约苌曰:“苟富贵,毋相忘。”后苌以龙襄将军使蜀,至凤山访之。艾以礼相待,假以铁如意,祝曰:“麾之可致兵。”苌心疑,艾为之一麾,戈盾戎马万余列于平坡,苌拜受施行,每赖阴助。至是,念昔所约,即其地祀之,庙号九曲,神许以明年立谶报子。 时慕容德围丕于邺,丕西走。 乙酉夏,慕容冲即位阿房。冲攻长安,坚以激有“帝出五将久长得”,遂奔五将山。姚苌围之,执坚缢杀。 丕即位于晋阳。是秋,晋太保安以会稽王恣横,乃求镇广黢。偶染疾,唤子琰、孙琨谓曰:“昨梦乘桓温之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回。吾已代温位十六年,岁值乙酉,吾知不免也。”未几果薨。 支遁先居余姚坞山中,精通释典,大阐儒宗,与谢安特善。既而云游东南,晚年思还坞,曰:“安、石昔数来见,辄移旬日,今触情举目,莫不兴想。”闻安卒,至广陵吊之,得病甚剧,归坞遂终。 是冬,燕王垂定都中山。拓拔珪称藩于燕,请统代众。蠕蠕国王柔然来寇,珪击败之,诸部震骇。改国号魏,窥衅于燕、秦。时西燕将段随杀冲自立,慕容永讨之,逃去,永为河东王。 姚苌入据长安称帝,永欲攻之,众劝先击苻丕,杀之。晋阳太守孙义为永所获,不屈,将系而杀之。义素虔奉观世音,难中默诵《观音经》卷,至夜囚门自开,械扭自脱,步出重禁中,若有导者,奔归得全。永据长子。 狄道长苻登,众立于陇东。戊子春,凉州吕光自为三河王。先受坚命伐龟兹,坚嘱曰:“西域有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闭阴阳,为后学宗,朕甚思之。若克而得什,即驰驿送。”至光以段业为参军,进及流沙旱地三百里,诸军渴甚。光祈告天地,俄而大雨。耆其国王率旁国降,龟兹国王帛纯拒战被杀,降者三十余国。光寻罗什。罗什世为天竺国相,其父鸠摩罗炎聪慧有大节,将嗣相位,乃辞避出家,东渡葱岭。龟兹王追还,郊迎请为国师。王有妹,年二十,才悟明敏,诸国交聘不许,及见炎,心敬慕之。王遂以配炎。生什,七岁,父殁,与母俱出家。什从师受经,日诵千偈,偈有三十二字,凡三万二千言,义亦自通。善经律论,化行西域,诸国咸服。什神俊,每讲说诸经,诸王长跪座侧,令践而登焉。吕光军未至,什谓王曰:“有勍敌从东方来,宜恭承之。”纯不从,光遂杀纯,立其弟震。 光获什并其母,见年齿尚少,未测其智量,乃以凡人戏之,强妻以龟兹王女。什辞甚苦,至光饮以醇酒,同闭密室,什被逼,遂亏其节,光还休军山下,什曰:“在此必狼狈,宜徙至陇上。”光不纳。夜大雨,洪潦暴起,死者数千人。光欲留王西国,什劝光速归,曰:“中路自有福土可居。”至凉州,闻坚死,入据姑臧,称凉王,复称三河王。 初,鲜卑人乞伏司繁降秦,其子国仁据金城,称大单于梁王,戊子殂,子乾归袭位。 己丑春,麒麟出金华县。吕光为己瑞,以秀发乌孤为河西大都统。 姚苌闻王嘉在嵩山,迎至问曰:“天下分裂,朕惟定都长安,能扫群凶乎?”嘉曰:“弗以土地为尊也。长安僻西,终为火制。”苌问气数如何,嘉曰:“如三代之久。”苌曰:“朕应九五否?”曰:“略当得。”苌大怒曰:“小道士答朕不恭。”有司奏诛嘉及二弟子。先有使人在陇右逢嘉,将两徒行,嘉使寄书与苌,意含讥讽。苌发嘉及其弟子棺,并无尸骸,各有胡卢一枚。苌因得疾,梦苻坚持刀砍其头,惊醒,转剧而殂。子兴立。 甲午春,苻登尽众而东,兴与战,杀之,登子崇奔隍中。梁王乾归攻杀崇,尽有陇西,称西秦王。后燕垂伐西燕,永兵溃,内叛斩永。 丙申闰,垂伐魏,得疾,殂于上谷。子宝立。吕光称天王,国号凉,拜乌孤为益州牧,不受,自称西平王。 初,吕光杀张掖卢水胡人沮渠罗仇,其子蒙逊与诸部说段业为盟主,称北凉王。 晋谢玄薨,帝选时望为藩镇,潜制道子,以殷仲堪为荆州刺史,有思理,能清言,常自云;“三月不读《道德经》,便觉舌本间强。”先游江滨,见上流一棺至,堪以其无主,命左右收葬。旬日,门前之沟,忽起为岸,有称徐玄伯云:“感惠来谢。”堪问岸主何祥,曰:“水中有岸为洲,君将为州官也。”至是果然。 乙未秋七月,太史令奏长星见,帝恶之,举酒祝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岂有万岁天子耶?”明年秋,张贵人弑帝,言魇暴崩。太子德宗立,幼而不慧。明年改元隆安。立王氏为后,以王珣为尚书令。珣梦人与大笔如椽,既觉,曰:“此当有大手笔事。”俄孝武崩,哀册谥议皆珣所草。 时一少年自称赵侯,姿形顿陋,具诸妙术,常以盆盛水作禁,鱼龙立现。侯寓邸中,有白米为鼠所窃,乃披发持刀,画作地狱,四面为门,向东大啸,群鼠俱到。咒之曰:“凡非畋我米者过去,盗者令止。”止者十余。剖腹看脏,有米在焉。邸人大奇,往告有司,具闻道子。召之,侯遂徒跣随行,中途遇雨,将须屐,仰面微吟,双屐自至。道子方踞坐进膳,见侯形容,笑指之,少顷,酒杯向口,掩鼻不脱,知冒犯,戴杯下座,稽颡谢过,杯乃释去。敬事若神。偕游永康山,上有石人骑石马,侯以印指之,人马一时落首。道子愈畏服。侯曰:“我与毛、刘二兄历游东南,复欲北去,暂来游戏耳。”每戒道子以王。未几,不知所在。 晋初,衢州王质入山伐木,至石室山,见中有数童围棋,质置斧柯观之。童出一物,如枣核,与质令含,不觉饥渴。童谓曰:“汝来已久,可还。”质取斧,其柯已烂尽。质骇异,亟归,已百余年,亲旧零落。复入山寻之。童子即郭文举、张兆期、谢稚坚,因毛伯道、刘道恭与赵叔期来授以胎精中托,得返老还童。近郭志生归隐富阳山,道学高妙,齐往访之。质不能复见,遂止石室以待。志生指眠牛地,后同上成公石坦东游,后二人北去。 志生留居东南,多止乌场张绩家,每叹曰:“兵荒方生,毒流黎庶,将以沟渎为棺材,苍蝇为孝子,可为痛心!”忽谓绩曰:“当去为我粗备材器,殡不须钉,但送山岩中,以石镇材上足矣。”后少日而死,绩谨依其教。经数日,绩亲识自富阳还,见志生骑白鹿行山中,作书与绩,教其修善,可以免难。 志生晤石室诸仙侣,深相契合。王质得传其道,亦遍游审察形势,见代朔王气蔚葱,叹曰:“北魏大兴之也。” 丁酉春,魏王珪攻燕,燕主宝夜走。 戊戌春,范阳王德南徙黎阳,夜忽冻合,众复冰而渡。德至滑台称燕王。 宝守龙城,尚书兰汗杀宝,称昌黎王。宝子盛、太原王楷之子奇杀汗,盛即位。 魏还都平城,始称帝,诏朝野束发加帽。己亥,置五经博士。燕王德据青州诸郡,定都广固,明年称帝,南略兖、徐,与晋错壤。 会稽王悉以政事委子元显。显生杀任意,群情不附,于是东土嚣然。 有孙恩者,世奉五斗米道。恩叔父泰师事钱唐杜昺。昺有秘术,桓温、谢安皆敬之。见人以舟载瓜而卖,昺买之,就问瓜主借刀而剖,谓曰:“汝自归,刀即送还。”瓜主别至嘉兴,忽一鱼跃入舟,剖之,其刀在腹。桓冲欲引昺子该为从事,昺辞曰:“吾儿孙并短命,不欲令仕进,至玄曾孙,方得吾福耳。”常曰:“吾去世后,当有假吾法以破大道者,亦是小驱除也,如黄巾相似,少时消灭。”昺为书函封付妻冯氏曰:“若后有灾异,可开示子侄。勤修德业。”时为吴兴守,敕书吏市棺器,令家人作衣衾,云:“吾至三月二十六日当行。”体寻小恶,至期而终,尸柔气洁。诸弟子人民为之立碑作颂。孙泰稍得其术,浮狡有小才,诳诱百姓。会稽王恐其为乱,收泰诛之。恩逃出海滨,以言煽惑,谓其叔蝉蜕登仙。众信之,各以财帛资给。因招集亡命,杀上虞令,来攻会稽。内史王凝之曾奉寇天师道,不令出兵设备,官属请讨之,凝之曰:“吾已借鬼兵守诸津要。”恩遂陷城杀凝之,八郡皆应恩。旬日,众至数万。诏谢琰、刘宇之讨恩。 彭城刘裕雄杰大度,仅识文字,奉从母以孝闻,卖履为业,好摴捕。偶游竹林寺,倦卧讲堂,寺僧骇为火发,奔视,裕身龙章火焰。主僧唤醒,语以故,裕曰:“吾行止常见二小龙附翼。”初,往新洲伐芦荻,大蛇数丈,在渚蟠屈,裕惊以箭射之,蛇遁去。裕明日复往,闻荻中有杵臼声,觇之,见青衣数童捣药。裕问何为,答曰:“吾王出游,为刘寄妇所伤,将合药傅之。裕佯问王神,何不杀之。曰:“寄奴王者,不可杀也。”裕叱之,忽不见。裕识其草而返。途遇一相者,曰:“安江表乱者,其在子乎?时至何不自奋?”裕揖曰:“裕匹夫耳,安能富贵?”曰:“汝高祖亦匹夫也。”飘然而去。盖徐太极因晤左师言,与浮丘游蜀,为李寿卜。后复游中土,观北魏将并群雄,江南亦将易姓,故太极来讽裕创业。时召募英雄。裕见牢之,拜为参军。前哨遇贼,众马逸跌岸下,夺长刀仰砍,跃登大呼逐贼,射中恩石肩。刘敬宣乘胜掩杀,恩遁入海。琰表裕为下邳太守。 京口孔靖,好昼卧,梦神人谓曰:“汝速起,天子在门外。”惊觉出视,裕适过。靖延入拜贺曰:“君当大贵,愿以身为托。” 庚子秋,敦煌李暠自称凉公,称籓于晋。暠遗腹生,尝与同母兄宋繇宿于吕光太史令郭馨家。馨夜起谓曰:“李君有国土之分,宋君位为台辅,家有?草,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及段业称凉州牧,署暠效榖令,即补敦煌太守,繇亦仕业。时白狼、白驹、白雉、白雀、白鸠皆来郡囿,马已生驹,繇曰:“忘馨言乎?”暠闻吕光卒,子绍立,数日,光庶子纂杀绍袭位。一年,猪生子,一身三首,龙出东箱井中,至殿前蟠卧,比旦失之。纂号大殿为龙翔。俄有黑龙升当阳九宫门,纂改龙兴门。鸠摩罗什曰:“龙者隐类,出入有时,屡现则为灾告,宜克己以答天诫。”纂不纳,与什博戏,杀棋曰:“斫胡奴头。”什曰:“胡奴将斫人头。”光弟保有子名超,小字胡奴,未几果杀纂而立兄隆。 释氏法显,三岁度为沙弥,后师佛图澄。及澄化归,己亥春,显往西寻至敦煌,李暠接见,拜问自安术。显曰:“愿奉残晋正朔。”是冬,显度流沙,去天竺五舍城三十里,逼瞑过一寺,僧众留之宿。显欲诣阇崛山,憎谏曰:“路险阻,多黑狮子,横径噉人。”显曰:“远涉数万里,誓到灵鹫,险难不惧也。”辞谢去。既至山坞,已熏夕,遂焚香礼拜,如睹圣仪。有三黑狮来舐唇摇尾,显诵经不辍,以手摩之,伏足旁作伴。及旦,三狮齐去。 第105章 石堂山麻衣成道 海陵郡董幼得仙 佛图澄知其心坚,接引拜见如来众圣。李暠将叛,而忌汉中杨德辉,伪设醮作书,招德辉等赴斋。有老道士崔无致患聋而托算术,德辉画地作“北千”二字问之,崔公曰:“以千插北,去即乖耳。”杨遂不果去。暠就斋日,擒诸人,称凉王。 姚苌初挹罗什高名,请之吕氏,以什多智识,不许。时秦有树连理生庙廷,逍遥园葱变为茞,谓智人应入。隆既降兴,迎什入关,待以国师礼。自大法东被,始于汉明,涉历魏晋,经论渐多,而支竺所出,文滞义格。兴少崇三宝,锐志讲习,请什入西明阁,引诸沙门,在法座前谛听演说。什通辨夏言,寻觅诸经,多有乖谬。兴亲与什及僧略等八百余人,更出大品。什持胡本,兴执旧经,以相考校,因得译出诸经并诸论三百余卷,惟律藏未阐。什闻爵宾释多罗专精十诵律部,乃延请诵出十诵梵本,什译为晋文,三分获二,多罗遘疾而亡。 弘始七年,有昙摩流支自西域入关,善毗尼。慧远闻之,希得究竟律部,遗书通好。什与流支共译十诵都毕,命僧缮写三藏,送至庐山。兴敕什为三藏法师,隆其供养,公卿莫不钦附,州郡事佛者什八九。 什于定中见二小儿登肩,乃启兴曰:“有欲障,须女子。”兴笑谓曰:“大师聪明超悟,天下莫二,若一旦厌世,何可使法种无嗣?”遗以二宫女,什受之,一交而生二子。兴复以妓女十人赠什,自此不住僧坊,别立廨舍,既享尊富,又受女侍。诸僧欲效之,什聚针盈钵,掬食之,曰:“能食此者,方许效我蓄室。”众愧服。 什觉四大不愈,口出三番种咒,令外国弟子诵之以自救。未及致力,转觉危殆,乃力疾告别,于众前发诚实誓:“若所传无谬,当使焚身后,舌不焦烂。”及卒,即于逍遥园依外国法,以火焚尸。薪灭形消,唯舌不灰。 时西北诸国皆归于秦,东北后燕主盛殖,子熙立。魏占中州为东西屏蔽。晋有星孛于天津。 壬寅春,南郡公桓玄致笺责会稽父子。元显以牢之为前锋讨玄,军自崩溃,玄遂入斩元显,徙死道子,牢之走新州缢死,敬宣奔南燕。玄总执朝政。 孙恩复寇临海,台州刺史辛景击破之,恩赴海死,有从死者,其党名为水仙。 玄闻鄱阳张天师有法,恐其生乱,奉帝命召之,不至。五代师昭成,寿百十九岁而化,面色如生,墓产灵芝百本,或见白鹤往来,启棺视之,惟存冠履。嗣子椒,博通儒书,月夜游鄱湖,一老翁登舟进曰:“闻师家以仙术立教,愿拜下风,而无阶可进,不意仙踪远驻近津,获挹光仪,乞示蕴奥,以启昏愚。”师告曰:“昔者得道之士,皆由皈戒而入,然质心于戒,莫若质戒于心,则万法皆空,一真常存。”翁知师已觉,起谢而去。从者皆见异光,水天一色,问其故,师笑曰:“此龙伯也,大道未闻,故来请耳。”师居山多神迹,远近播闻,时年百余岁。少子名回,初能言,即问道是何物,众不能答,慨然失笑而叹。五岁欲传经箓,父曰:“且读儒书。”对曰:“祖书不读,读他书何为?”师深异之。至是,晋使屡徵,师终不起,叹曰:“居此浊世,我当避嫌,往贺许氏上升也。”遂令回嗣教,椒即尸解。 许真君除蛟孽后,聚族居阁皂山。有女名阗,少得家传道妙,适建城黄仁览,日究仙学,尽传其法。后仁览任青州,单骑之官,留阗奉侍公姑。一夕,家僮报院中夜有语笑声,姑讯之,阗曰:“黄郎尔。”姑曰:“吾子从事数千里,安得至此?”阗曰:“彼已得道,能顷刻千里,戒在漏语,故不敢令知。”姑曰:“若然,当使我见,方信。”是夕,仁览归,阗告以故,踌躇不得已,比明,仁览乃出谓父母曰:“仁览虽从官远乡,夜必潜归膝下。仙道秘密,泄言恐招谴累。”取竹杖化青龙,乘之而去。仁览妹闻兄嫂有道术,即往拜求,阗遂传以道要。因号仙姑。 值吴真君葬母于临江军之新淦县,仁览妻妹皆会送葬。仙姑以为离家静修,证道更早,今见石壁峭立,有井灶坛场,愿依吴母墓修炼。父母不能强。后得吴真君乘白鹿宝车来墓教以大道,先自白昼飞升。留下炼丹石一片,石受丹火,岁久不冷,每提瓶水于上,不火自汤,名为沸石。仁览见妹轻举,亦愿远俗,挈家往依宅。 真君有姊,初适盱门,外混世俗,而内修真要,常云:“我千年前曾居西山,世累消息,当归真于彼。”未几而寡。有子名烈,事母以孝闻,家贫而营侍甘旨,未尝有阙。 吴、许二真君居洪崖山,筑坛立靖,时以宝符真箓拯俗救民。许君每朔望还家,朝拜祖先父母。咸见其乘龙,径速加咫尺。盱烈曾仕州为记室,淳笃忠孝,真君委用之。烈奉母结庐于舅宅东北八十余步。盱母常采撷花果以奉弟。真君惜姊甥志诚,以成丹与之。 元兴二年八月朔旦,有二仙乘云车而降,云是玉真上公崔文子、太玄真卿段丘仲,奉太山玉帝册命,徵拜真君为九州都仙太史、高明主者大使之职,并告以冲举之日而去。真君谓盱君母子曰:“我奉天帝命,不得久留,汝可后随。”即赐灵药服之,躬禀真诀。悉召施、甘、彭抗等徒众,及阎宅眷属,语知其故,适远游夫妻、去思父子俱至,亦告知之。是月望日午时,天乐遥闻,祥云旋绕,从官兵卫,玉女仙童,旌旄节幢,前后导从。众揖真君升羽盖龙本,临行垂谶曰:“上升后,五陵之内,当有八百人得仙。豫章江中生大洲,横过江口,是其时也。”遂合亲族侍从、盱烈与母,部仙眷四十二口、女闻同公姑、仁览三十二口同时白日拔宅升天,鸡犬亦随,百里内外,异香芬馥,甘露湛如。群嬴亦随之上,真君恐伤天物,悉令蹴下,肠出而不死。盱母坛靖,乡人不敢华缮,世号盱母靖。当仙仗行时,阗钗偶坠下,其地成洲。役夫许千同妻运米出市,闻之奔驰号泣。真君怜其诚笃,投一石函,中有论九篇,千夫妇守之,居隐拔宅基傍。 时桓玄思欲受禅,谓代谢之际,宜有祯祥,令有司诈言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遂矫诏禅位。玄入建康登御床,地忽陷。甲辰春,刘裕与何无忌、孔靖、刘毅等起兵京口。玄败走益州,刺史毛璩迎斩之。 裕召敬宜还,宣见景象垂出,晋必复兴。尝梦神人与土一丸服之,觉而喜曰:“丸,桓也。桓土既吞,吾当复归乡乎?” 乙巳春,改元义熙。时盗开卞壶墓,面如生,爪甲环乎背。帝赐钱十万封之。蜀人杀毛璩,拥参军谯纵为成都王。 丙午夏,荆襄大旱,居民张爽等闻内乡石堂山隐者麻衣子李和有道,率众往请。麻衣答以无术法。生而绀发美姿,稍长,厌世秽腐,入终南养静,遇道者谓曰:“予文始也,观子骨法当仙,因传以道要。”戒之曰: 南阳之间,湍水之阳,有山灵堂,岩洞其旁。神闻汝乡,汝则往之,可以翕神于苍茫。 嘱毕曰:“余奉太乙旨,往海陵传道于董幼,子谨修之,道成可晤也。”遂升空而去。和如言往求,遇樵者导至其处,见山洞若堂,处中十有九年。人见其冬夏恒着麻衣,故号之。紫灵山有水,冬夏常温,因名阳谷,时往沐浴于中。一夕,有少年十二人谓曰:“众再请雨,但许之,可得。”和怪而诺之。请者复至,和语众曰:“汝第去,雨即至也。”翼日果大雨,禾乃复苏。十二少年来拜曰:“吾属龙也,上帝以师道业成,令辅行化耳。”和谢遣之。时乡民谒恳甚众,别隐于歙之黟山。 涿、蓟、昌黎等处连年不雨。是秋,慕容熙为高云所杀,云自立。戊申秋,云复为幸人袭杀。中卫将军冯跋讨乱,众推立之,严戒边戍以防魏。魏太史屡奏天文乖乱,珪自览占书,谓当改王政。珪初灭刘卫辰,其子勃勃奔秦。魏间其内外,勃勃遂谋叛秦。求婚南凉,得檀不许,勃勃破之。秦以南凉多难,往讨辱檀,出奇兵胜之。诸降秦者皆叛,蒙逊复称凉王,乾归奔陇西。 魏方欲谋燕,少子绍杀珪,诸大臣执绍杀之,齐王嗣即位。 刘裕闻北方祸患,乃收揽英才,或荐北海王镇恶,召为参军。己酉夏,裕亲行伐燕。南燕超去岁四月祀南郊,有兽似鼠而赤,大如马,来游坛侧。须臾,大风昼晦,羽仪帷幄皆毁裂。超大惧,归问太史成公绥,绥曰:“远贤良,重赋税所致,窃恐有关国祚。”超不听,绥叹曰:“知而不言,是失职也;言而不从,是失德也。”绥初作章安令,得神女之秘,善识天象,为世地仙,偶游青齐,暂领史职,知超将亡,遂去而之南,闻海陵董幼得道,往访之。 幼兄弟三人,惟幼多病。早丧父母,念其体弱,不令治家。年十有八,谓母曰:“幼病困无能,徒累二兄,欲依道门,以度一世。”母许之,遂投道院为弟子,恭谨勤修,长斋笃志。二十余,疾亦不作。年四十一,夜有真人降其室,云是文始先生,奉太乙命,来授子道要。以一软玉鞭与幼,令鞭水行之,如履平地。一日还家辞母,云已闻道,不复留人间。母曰:“汝往何处?”幼曰:“应在峨眉,更受道业,未有归期。”中表乡邻共送至区阳西江,见令鞭水而行,回顾举手作别,渐远不见。绥来访,已去数日,欲往峨眉,因蜀道未通,暂止临江。 慕容超闻刘裕兵来,逆战被获,送建康斩之。壬子八年,诏刘毅领荆州。毅恶裕威权,欲讨之,恐不能敌,闻会稽严晋卿传贺道养之术,召之。山阴贺家,世以儒术显,道养独工卜筮,人以比之管辂。里中有好女子善歌,无病忽死,道养为筮之,卦成笑曰:“此非死也,岳帝召之歌耳。”诸人不信,道养乃取土块加其心上,俄顷而苏。共问之,女子云:“适为黄衣吏所召,至帝所,见庭悬方作,乐间命歌,歌毕而返,殊无苦也。”众骇服。所验甚多。后传于晋卿,占亦神验。 严有同乡魏序,欲暂东行,时有卢循妖党劫掠,令晋卿占之,曰:“不可,行必遭暴害之气,而非劫也。”序怪而未信。晋卿曰:“若必行,宜以禳之。可索郭外独母家白雄狗,系于舡前,始得免祸。”序如言索之,止得驳狗,无白者。晋卿曰:“驳者亦足,然犹恨其色不纯,当余小毒及六畜类耳。无所复忧。”序行半路,狗忽作声甚急,如有物系之者,比视,已吐黑血死矣。其夕,墅上白鹅数头无故自死,而序家人俱无恙。至是毅使筮卦,辞曰:“不得于京,当慎于恩,痛于沙门之径。”更问之,晋卿曰:“公欲自安,莫如勿动。”毅不从,使弟籓在京托谢混表求兖州刺史。裕即宣言混、藩谋叛,收诛之。令蒯恩假藩除职归,赚入江陵,镇恶大军继之。毅走投佛寺。僧拒之,毅自缢死。 癸丑九年,裕为太尉,命朱龄石伐蜀,纵走死蛮地。裕既平荆蜀,专志北方。 西秦乾归殂,子炽磐立。炽磐袭取南凉,傉擅降。夏,勃勃筑都城名统万,改姓赫连。魏太史奏荧惑道在瓠中,忽不见,八十余日,于法当入危亡之国。嗣召明儒拟其所向,崔浩曰:“亡在庚日,主西方,其在秦乎?”后数日,果出东井,留守钩己。 曰:乙卯春,秦主兴殂,子泓立。国中大旱,昆明池竭。童谣:荧惑入国人不安,间岁炼金火复寒。 刘裕将伐秦,以刘穆之为左仆射,总摄内外,拜镇恶为征西将军,裕率大军继后。进克洛阳。丁巳秋,至潼关。时西凉李暠卒,子歆立,遣使纳降。北凉凭远弗至。姚泓诣镇恶垒门降。泓少事鸠摩罗什,得领义理,至是乘隙遁去。裕择一相似者代,送建康斩之。忽报穆之卒,裕决意东还,以次子义真留镇,镇恶辅之。 夏王使子璝攻长安。沈田子刺杀镇恶,义真执斩田子。戊年,裕进爵宋公,闻报,召义真归。 裕遣使召杨羲为侍中,辞以年老不赴。 羲于康帝居簿时曾为舍人,及帝入继大统,即不仕,与长史许穆同志,遇南岳魏夫人长子璞,并传道法。夫人名华存,同徒剧阳文康公魏舒之女,玉骨冰肌,兰心蕙性。 第106章 魏夫人成药剑化 寇天师新科行诚 幼而味真耿玄,常欲独处,父母不许。年二十四,强适太保掾南阳刘文,字幼彦。生子曰璞、曰瑕。幼彦为修武令。夫人心期幽灵,精诚弥笃,二子粗立,乃离隔宇室,斋于别寝。将逾三月,忽有太极真人安度明、东华大神方诸青童君,扶桑碧阿阳谷神王景林真人、小有天王清虚真人王褒来降,褒谓夫人曰:“闻人密纬真气,注入三清,勤苦至矣。”命侍女华散条、李明兑等,使披云蕴,开玉笈,出《太上宝文》、《八素隐书》、《大洞真经》、《灵书八道》、《紫气炎光》、《石精金马》、《神真虎文》、《高仙羽玄》等经,凡三十一卷授之。景林亦授《黄庭内景经》,令读之万遍,能安六府,调三魂,五藏生华,色返婴儿,不死之道也。夫人拜受。四真常降,教以道要。后幼彦卒,中原将乱,夫人携子渡江,道法悉授于璞,历仕至侍中。瑕为陶侃从事中郎将。 咸和九年,王褒、青童复降,授夫人成药二剂,一曰迁神白驹神散,一曰石精金光化形灵丹,使服之,凡七日,太乙、玄仙遗飚车来迎,乃剑化而去。复精修阳洛山中。张道陵降,授明威章奏存祝吏兵符篆之诀。又十六年,白日升天,北诣上清宫玉阙之下。太徽帝君、中央黄老君、三素高元君、上清玉晨道君、太素三元君、扶桑大帝君、龟山金母、金阙圣君、南极元君,各令使者授玉扎金文,位为紫虚元君,领上真司命。南岳夫人比秩仙公,使治天台大霍山洞台中主下训奉道,当为仙者,使夫人于王屋小有天中更斋戒三月。九微元君、王母三元夫人命诸神隶属,及南岳官吏,虎旗龙辇,激耀百里,并送诣山台,安驾玉宇。 兴宁三年,夫人降杨羲家,谓曰:“修道之士,不欲见血肉,见而避之,不如不见,盖已死之物,即为尸气,触之最能败真,而况可食乎?吾昨与茅叔申真君诣清虚宫,校仙真之籍,得失之事,顿落四十七人,复上者三人耳。故当洗心虚迈,勤注理静。若抱淫欲之心,行上真之道者,清宫所落,皆此辈也。岂止落名生籍,方将被考于三宫,勉之慎之。宗道者贵无邪,栖真者安恬愉。精而不勤,能而不专,无益也。”又曰:“得道去世,托体留迹者,道之隐也。视其形如生人者,足不青,皮不皱者,目光不落者,发尽落而失形骨者,皆尸解也。若非此例,死经太阴,暂过三官者,肉脱脉散,血沉灰烂,而五藏自生,骨如莹玉,七魄营待,三魂守宅者,或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三年,当血肉再生,复质成形,必胜于昔日之容。此名炼形太阴、易貌三官之仙也。天帝云‘太阴炼身形,胜转九转丹。形容端且严,面色似灵云。上登太极阁,受书为真人’是也。凡尸解,白日为上,夜半为下,向暮向晚为地下主者,得此道之差降也。地下主者,乃下道之文官;地下鬼师,乃下道之武宫。文解一百四年一进,武解倍之。当归心于一,任于永信。心归则正神和,信顺利贞之兆,自然之感,无假两际也。”羲再拜受教。夫人赠以诗曰: 玄感妙象外,和声自相招。灵云郁紫宸,兰风扇绿轺。 上真宴瑶台,邈为地仙标。所期贵远迈,故能秀颖翘。玩彼八素翰,道成初不辽。人事胡可预,使尔形气消。遂去,于抚州并山立静室,复于临汝水西置坛宇,累世显化。 羲遵教,精勤不怠。至六月望夜,又感紫微王夫人与九华安妃二十三真人、十五仙女降室,传太上命,授羲为玄清真人,许穆为上清真人,玉斧为循行真人。羲常与穆父子戒勖曰:“学道当如射箭,前直往不顾,乃造棚的,操志入山,惟直往弗疑,乃获至真。”穆曰:“学道如穿井,井愈深,则土愈难出,若不坚心正行,岂得见泉源耶?”玉斧曰:“学道专精,寂焉如密有所睹,默默如潜有所得,乃就道之门也。若幽寂沉味。保合太真,耽正六府,无视无听,乃道之易也。”至是皆成证果。 羲先剑解去,朝见诸真,魏夫人领往方诸受职。经行贝丘,见山下一人,隐隐有青气浮顶,停云问之,云是北海蓬球,在此苦守整百年,唯服松柏,专候仙真怜度。夫人慰之曰:“我往东华奏闻,自有宣旨。”与羲驾云去。球盼望无已。越旦,有青衣女童传命曰:“奉郭仙姑言,来请蓬君。”球欣然,随至山顶,见一女真笑迎曰:“睽晤日久,犹能记忆乎?”球仰视思索,仿佛似乘鹤来后者,点头曰:“然。”女真曰:“我是汉时郭勺药,自得道尸解后,或游玄洲,或处方诸台。君昔所见者,是韩西华、王进贤、田六出、薛玉华、蔡元晖,今日会度李奚子,入居华阳洞,君可与会,熟识诸真也。”球曰:“奚子何品?”勺药曰:“即晋平太守李惠之祖母,与夫贞节丘园,性惟慈德,专一其志,每遇雪冻,积谷布于庭阶,恐禽鸟饥死,夜必蓄食为鼠粮,用心大率如此,故当度之。”球问华阳有何主掌,郭曰:“汉幽州刺史赵熙少有善行,救王惠等族诛,有阴德数十事,一子名阜,有危难,遇朱陵仙嫔丁淑英,谓曰:“因尔父救济穷困,上感皇人,令授以道要。”更引其父子形诣朱陵洞天。熙教其女素台亦得大道。自此数游三清,司命皆来听政。华阳有宫曰:“易迁,素台在宫已四百年,不肯转徙,自以天下无复乐于此也。常微服游行,盼山泽以自足。南土除昆仑外,有女真都会处者三,一曰玄州,有主仙道君之侍女王抱台所掌;一曰方诸台,西王母命赵爱儿主之;三曰易迁宫,即素台所辖也。若夫贝丘,偶为休憩仙乡之下院也。”球问主仙道君何真,郭曰:“玄妙无生元君也。”球又问三处众真如何,郭曰:“华阳称最,周畅女爰支从南宫受化来洞中为明晨左侍郎,朱寓母、张桃枝为右侍郎,张微子久处易迁,令陲理含真台洞天,有桓帝甥傅礼和代掌矣。窦琼英、窦后为其六代祖峙,常葬枯骨,活死囚,故后祚及焉。李广利之妇韩太华,安国妹也,因广利宿世有功德,同受化南宫,与二窦俱在易迁。汉宗正刘奉先之女春龙,魏武时,郎中令王修之母郭叔香,以其先世皆有阴德于民,故得化形炼影,入居侍郎之任。仙家以良才举之,不限男女也。”球拜领其教。勺药赠服生羽丹,身轻若舞,即引至华阳山洞,谓曰:“君须先拜协晨夫人,方得进谒。”球问为谁,勺药曰:“汉司徒黄琼女景华也,位为总教,领九宫诸神女。得出入易迁。”球随入,参拜庭下,夫人命侍女扶起曰:“蓬君久蹭蹬矣。”球鞠恭旁立。有顷,玉磬声响,夫人曰:“上宫群仙毕集,可往会见。”球从上登,一路曲槛雕栏,歌台舞榭;再上有金城玉殿,珠室琼楼。既至宫,窥其中有仙姝无数,并天姿严丽,骇众仪冠,才识炜烁,语言朗清。夫人、勺药先入,与众施礼,向一女真称贺。勺药前达球事,趋出引入,逐一拜见,在旁宣扬名号,皆顷所闻过者,犹有不能记忆数十辈。忽闻鸾鸣鹤唳,空中传呼曰:“道君驾到。”众仙仰空拜迎。队仗憧幡开处,道君下辇,左右庞褒二女仙扶掖,正坐宫殿,受参谒毕,启口曰:“奚子得证仙籍,可庆。”手授红玉丹经以奖之。奚子捧经拜谢。时球随班下列,道君招近谕曰:“子本蓬岛小童,为犯清律谪世,故前得晤众仙,不当向俗人传播,故复见迟滞。幸而坚志苦修,百年乃见。顷魏夫人至方诸台,为子忏悔,帝君特许归真有日,不令即返本元,且再居世百年,自能尸解复位。”球长跪泣曰:“宿犯过恶,深自追恨,但浊世岁长,实难排遣。”道君赐以玉九连环曰:“常以此为弄物,环相脱,则当还也。”遂起身谓众曰:“奚子既谒群真,宜与偕朝西母。”众曰:“诺。”乘舆升去。球目断重霄,原归止贝丘,闻宋公已代晋矣。 先是,太史令骆达告裕曰:“义熙元年至今,太白昼见经天凡七。占曰:太白经天,人主更异姓。辛亥,五虹见于五方,占曰:五虹见,天子黜,圣人出。甲寅,镇星岁星太白荧惑,聚于东井。丁巳,镇星入太微,占曰:镇星守太微,有立王,有徙王。天命已归,弗可违也。”裕以谶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密使帝左右弑帝,立琅琊王德文。 己未春,为元熙,裕进爵宋王。是冬,岷泣黑龙西升于天。庚申春,有释氏法柳自称冀州道人,同一弟子至宋府前,指僚属大言曰:“嵩神言江东刘将军,汉家苗裔,当授天符。吾以璧三十二、镇金一,并与之。刘氏卜世之数,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而禅魏;黄初至咸熙,四十六而禅晋;秦始至今,恰一百五十六,凡禅数咸穷于六。今又天垂景象,可速备仪礼。”裕召入问曰:“孤既代晋,世祚如何?”柳曰:“亦不出乎六,但能足其数耳。”与徒飘然而去。裕喜足数之语,约并殷商六百年矣。 傅亮劝帝书诏,为坛于南郊,迎裕即位,国号宋,改元永初,夜令人弑晋帝。骆达改太始历为永初历,社以子,腊以辰。是岁,西凉李歆卒,子恂立。明年,北凉蒙逊乘丧灭之。 宋禁淫祠,自蒋山神以下皆绝之,蒋侯加爵相国大都督,封王。 壬戌春,义真自败归,病卒。宋主成疾。夏五月,召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同被顾命,遂殂。太子义符立。明年改元景平。魏攻取洛阳。嗣感风症殂,子焘立。 焘素好道术,常置道士千人,诏立天师道场。光禄大夫崔浩不好老庄书,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情。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肯为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治乎?”尤不信佛,尝曰:“何为事此胡神?”魏主左右毁浩谤讪道佛,焘命浩以公归第。浩白暂如女子,博学有心计,自谓才比张良,而稽古过之。既归,修服食养性。 初,嵩阳寇谦之寓于许,弱年多道心,入岱宗,精励累年。一旦,得真人成公兴来语以丹旨,乃随入嵩山。兴令食药,药皆恶毒,谦之惧而走。兴意其苦修,弗得真道,行将退志。不必效壶公试也,遂分以成丹,谦之既受,不敢即服,必欲积功立行于世,闻龙虎山张真人有济世符法,乃与徐道季往求。天师感其诚,亲降斋坛授之。谦之遂以符章救治疾苦,往往神验,谓之新科符箓。至会稽,王凝之师事之。谦之曰:“子神清骨俗,未可学道,但勤修政事,身安而民宁矣。”凝之执意拜求,谦之勉与阴符一册,令着意修省。复游幽、冀间,民赖以活者万数,北方多称寇天师焉。 谦之复南游沅临辰溪,麻阳有齐天山,知其中有异人,访求得见河上公,语道与成公兴所言略同。退而省之,年余觉有所得,始服成丹。 崔浩随征至洛时,知嵩山有寇道士,修道陵之术,能避榖轻身,因率道从千人诣山访问,竟日不得。既还平城,代人李谱文遇神人授图箓真经,不辨其字,闻崔浩博闻稽古,呈观之。浩识其大概,莫测渊微,因录其经,以原本付还,曰:“近世有寇公者,精通道法,子可虔往质之。”谱文斋百日,捧经箓入嵩,即得见寇,顾经曰:“子寿命不长,注明此经,将二十载,非轻易阐扬,子当期于来世。”谱文怏怏拜别,归告于浩,浩如睡觉。未几,谱文卒,浩独师其术,闲居以所录经箓,推演其略,敷陈成集。大约修真养元为内要,征战政治为外要,合阴符素书之义。献于魏王,召浩讲之始明。焘乃内习导引,外亲武事,魏国愈强。 时南国曲阿王纂者,初居马迹山为道士,仁逮蠢类。值西晋末,兵荒疫疠,城野死亡枕籍,纂于静室飞章告玄,三夕中,继之以泣。明夜,有光如昼,瑞风景云,纷郁空际,俄而异香天乐,下集庭中,介金执锐之士三千余人,罗列若有所候。顷之,珠憧宝幡,蚓旄羽节,锦旆虹旗,相对前引;又四青童执花捧香,二侍女捧案,地舒文席,前立巨屏,左右龙虎将军,侍从官将,各二十许人,立屏两面,若作备卫,班列萧如也。须臾,笙簧异响自北而至,五色奇光,灼烁艳逸,一人佩剑持版而前,告纂曰:“太上道君至矣。”百宝莲花大座,上坐道君,有二真人、二天帝旁侍,凭空下降,纂拜手跪伏。道君曰:“子愍念生民,形于章告,刳心投血,感动幽冥。地司列言,吾得以鉴于子矣。”纂匍匐礼拜。道君告曰:“夫一阴一阳,化育万物,而五行为之用。五形且有相胜,各有盛衰,代谢推迂,间不容息,是以生生不停,气气互胜,亿劫已来,未始暂辍也。得其生者,合于纯阳,升于天而仙;得其死者,沦于至阴,在地而为鬼。鬼物之中,自有优劣,强弱、刚柔、善恶,与人世无异。玉皇天尊虑鬼神之横害于人,常命五帝三官检制部御之。” 第107章 乘舟空里龙为御 说法山前石点头 “律令刑章,罔不明备。然而季世之民,浇伪者众,淳源既散,妖诈萌生,违纲常之教,自投死地,由是六天故气魔鬼之徒,与历代以来败死军将,聚结为党,戕害生民,驾雨乘风,因衰伺隙,为种种病,中其伤者极多。亦有不终天年,罹其夭枉。昔于杜阳宫中出《神咒经》授真人唐平,使其流布,以救民物。世人见王翦、白起之名,谓为虚诞,此盖从来将领,生为兵统,死为鬼帅,有功迁为阴官。残虐犹为魔属,乘五行败气,为疗为疫。然惟阳为惮,以神咒服之,自当弭戢。今以《神化》、《神咒》二经复授于子,按行拯护万民。”命侍童披九光之韫,出二经及三五大斋之诀,授曰:“勉而勤之,阴功克成,真阶可冀也。”言讫,千乘万骑,西北而举,还于上清。 纂按经品斋科,行于江表,疫毒镇弭,生灵乂康。近有唐道士来访,相与入函关去。南方奉行其道,蒙福者不胜纪数。 宋主义行居丧无礼,甲子秋,顾命诸臣废为营阳王,立宜都王义隆,改元元嘉。丙寅三年,诏暴徐溥谢罪,悉收诛之。徵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灵运袭封康乐,适情山水,雅慕南康石壁之胜,蹑履以游,遂筑精舍憩焉。 鲁人孔淳之居会稽剡县,每游必穷其幽遐,遇沙门法崇,留三载,及还,不告以姓。与徵士戴颙、王弘之、王敬弘等为尘外之游。至是复徵,淳之弃家人逃于上虞。 丁卯四年,晋处士陶潜卒。少有高趣,尝为彭泽令,八十日,郡督邮至,吏白当束带见之,渊明曰:“岂为五斗米而折腰耶?”即解印绶归去。后徵着作郎,不就,隐于南康之栗里,植五柳于宅边,因以为号,作传以自况。夏月高卧北窗,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性不解音,但畜无弦素琴,每朋会,则抚而和之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与陆修静、周续之、释慧远等为世外交。 修静目具重瞳,须分五绺,掌有篆字,背有斗文,博精象纬。初从孙游岳学道,后遇浮丘子炼丹于山,修静师之,得其道,为简静观主,结社庐山。一日,若趣装将行,忽尸解去。 慧远卜居庐阜,影不出山,送客率以虎溪为界,过则虎辄鸣号。偶与渊明、修静语道契合,不觉过溪,左右言之,三人大笑。与刘遗民、雷次宗、竺道生、宗炳等十八人结莲社,惟渊明至,则许饮酒。灵运求入社,以心杂不许。远公年八十有三卒。 渊明爱菊,遍值东篱,开时独对,举杯吟啸自得。及宋受禅,累辟不应,着《群辅录》以见志。其诗赋文疏,任真自得。妻翟氏亦安勤苦,生五子皆隐。卒年六十三,世号靖节先生。 宋主好贤,徵豫章雷次宗至,筑室钟山西,曰招隐馆。次宗读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叹曰:“渊明其得道者也。” 宗炳,武帝辟为主薄,不起、栖山饮谷三十余年。爱远游,辄忘归,西陟荆巫,南登衡岳,有疾还江陵,叹曰:“惟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凡所游履,皆图之于室。日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古有金石弄,惟炳得传,帝遣乐师杨观就受。炳劝恤民备边,帝善之。 时夏勃勃殂,子昌立,崔浩谓魏主曰:“太白入鬼分,主夏削地。”遂伐统万,昌奔蠕蠕国。寿猎朔方,得白牝鹿如悖,蓄于苑。真人立赫连定于长安,称臣于宋,约攻魏。 庚午春,帝闻钱唐徐道度善医,徵之。道度之祖熙,仕晋为濮阳太守,好道,隐秦望山,有道士过求饮,留一胡卢曰:“君之子孙,宜以道术救世,亦得二千石。”熙开视,乃扁鹊《人镜经》。熙因精究其理,名震海内。子秋夫继其业,宅于吴沟桥东,曾医鬼病,推重当时。至道度已历三世,生而病足,帝令乘小舆入为诸皇子疗疾,无不奇效,授兰陵太守。同时有杜道鞠善琴,范悦时、褚欣远善模书,褚胤善弈,帝称“钱唐五绝”。 是夏,诏到彦之北伐,司兖既平。十一月,魏遗将南侵,虎牢不守,彦之急还。辛未,檀道济进至济上,十余战多捷,食尽引还,乃唱筹量沙,魏不敢追。夏主乘间攻西秦,炽磐已殂,子幕永立,战败降。魏已赚取长安,定奔北凉。魏并有夏秦。明年壬申,以古弼为尚书令,质朴好直谏,号笔公。有族子元之,少养于弼,因饮酒而卒,弼怜之甚。殓三日,闻棺中剥啄声,急启,已生矣。惊喜问之,元之云:“昏睡时,忽觉沃冷水于体,仰见一人,衣冠绛裳冤披,仪貌甚俊,顾我曰:‘吾乃古说也,是汝远祖,适欲至和神国,无人担囊侍从,因来取汝。’即令负一大囊,可重一钧,又与一竹杖,长丈余,令乘之,随去,飞举甚速,常在半天。西南行,不知里数,山河逾远,颓然下地,已至和神国。其国无大山,高者不过数十丈,皆积碧珉。石际生青彩籍条,软草香媚,好禽嘲哳。山顶皆平正如砥,清泉迸下者百道。原野无凡树,悉生百果,每树花卉发宝色,鲜红翠叶,四时不改,唯一岁一度暗换花实,更生新嫩。田畴尽长大瓠,瓠中实俱五谷,甘香珍美,非中国稻粱可比,人得足食。原隰滋茂,获秽不生。树木枝干间,悉生五色丝纩,人得收取,任意织纴。四时之气常熙熙和淑,如中国二三月。无蚊、虻、蟆、蚁、蜂、蝎、守宫、蜈蚣、蛛蠓之属,亦无虎、狼、豺、豹、狐狸、蓦蛟之兽,又无猫、鼠、猪、犬扰害。其人长短妍蚩皆等,无有嗜欲爱憎,人生皆二男二女,为邻则世世为婚姻,笄年而嫁,二十而娶。人寿一百二十,中无夭折、疾病、瘠聋、跛躄之患,寿尽则焱然失其所在,虽亲族子孙,皆忘其人,故常无忧戚。每日午一餐,中间唯食酒浆果实耳。餐亦不知所化,不置溷所。无私积困仓,余粮栖亩。无灌园鬻蔬,野菜皆足,人食十亩。有一酒泉,味甘而香,日相携游览歌咏,陶陶然暮夜而散,未尝昏醉。或汲而归饮,其泉不竭。仆婢皆自然谨慎,知人意。屋室壮丽。有马散于郊野,随人所乘,乘讫却放,亦无主守。其国千官皆足,杂于下人,以无所操断也;虽有君主,而杂于千官,以无所升贬赏罚也。无迅雷风雨,其风轻如煦袭,物不能摇落。十日一雨,雨必以夜,津润条畅,不致淹流。国人皆自相亲如戚属,无市易商贩,以不求利故也。向我细说风土曰:‘此国虽非神仙,俗亦不恶,汝回当与世人说之。’因以酒饮我,满饮数巡,不觉醉也。”弼以为神仙托名醒世耳。自是元之疏逸人事,都忘宦情,游行山水,自号知和子。一日忽不归,后有见其与阳翁雍伯同行,容颜不改,皆谓其得仙矣。 阳雍伯者,庐龙人,事亲以孝。父母殁,葬无终山,雍伯庐于墓侧,昼夜号恸。山高无水,神明感之,出泉于其庐旁。雍因引水就直道,以济行人。岁歉,以麦浆济贫。尝有饮马者,以白石子一器与之,粒如菜子,曰:“种此当生美玉。”伯依言种之,果得白碧数双。北平徐氏有女,伯欲求婚,徐谓媒曰:“得白璧一双为聘方可。”伯进以五双白璧,遂婿徐氏。数年云龙下迎,夫妇俱升天。冯跋闻之,为立玉田坊于居处。未几跋殂,子弘立。 癸酉春,北凉蒙逊殂,子牧犍立。有父老投书于敦煌东门,求之不获,书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牧犍以问奉常张慎,慎曰:“昔虢之将亡,神降于莘,愿陛下崇德修政,不然,臣恐七年将有大变。”牧犍不悦。北魏势大,丙子秋伐燕,弘奔高丽。 燕将复立其弟翼于昌黎,魏虏翼归。闻宋杀檀道济,咸相喜庆。宋主志在进取,好及围棋,于是江左多能棋人。琅琊王抗得石室秘谱,精炼既久,为当世第一品;吴都褚思庄、会稽夏赤松为第二品。赤松思速,善于大行取势;思庄思迟,巧于斗子攻坚,而抗兼得之。有童诣府求弈,抗意甚忽,勉饶其先,局未竟,抗子所活无几,乃覆局再弈,凝神构思,复输七子,因致问姓氏,童脱壁上挂弓曰:“此子姓也。”径辞去,自言曰:“此我山中第六手也。”抗送出,忽不见。 宋主雅好艺文,戊寅春,立四学,何尚之玄学,何承天史学,谢元文学,雷次宗儒学。 己卯,以衡阳王义季都督荆襄。季常春月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父曰:“今阳和布气,不耕则失其时,奈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季曰;“贤者也。”命赐之食,辞曰:“不夺农时,则境内皆饱,何敢独受赐。”遂去。季令踪之,乃知其姓冯,字伯达,豫章建昌人,世奉吴许之道,孝弟精进,济物利民,常往来荆、湘间。季荐之于朝,陈辞得旨,欲官之,以年老辞归下都,后寄载乡人南还。行至梅根,阻风连日,伯达谓船主曰:“欲得速至家,但安眠,慎勿开眼。”其夜闻舫下剌树杪,而不危抗,窃有窥者,见两龙挟梁翼船,迅若电逝,未晓到舍。伯达闻巴西范豺有道,访之。豺约往辰溪听河上公讲《易》。 豺乃阆中人,久住支江百里洲,修太平无为之道,临日嘘嗽,项有五色光起,冬夏惟单布衣,桓温时头已斑白,至是状貌不改。能知吉凶,虽万里外如指掌。或问:“先生是谪仙耶?”豺曰:“东方朔乃黠于我。我小儿时,数与狡狯。”又云:“武王伐纣,洛城头战,前歌后舞,我犹见之。”人亦未尽信。帝闻而召见,答诏称“我”而不称“臣”。时劭为太子,豺从东宫过,指宫门曰:“此中有博劳鸟,奈何养贼不知?”帝心忌之,敕豺自尽。江夏王义恭命埋新亭赤岸岗侧。既而劭为凶暴,因忆豺言,发棺已无尸,乃大悔。 越明年,豺弟子陈忠夜起,忽有光如昼,见豺入门就榻坐,云:“比复还东乡,善护我宅。”一老翁后至,豺起迎,忠问之,曰:“冯道长。”须臾俱出门。豺复与二弟子跨三凤,毛羽炫烂,音声谐和,游丹阳都城之南,百姓集观。豺曰:“北方将靖,南土宜作备矣。”振羽而起,复入庐山。是岁,魏伐凉,牧犍乞降。 先是,北凉有刘师者,名演,字摩河,云是汉初人。始入道,注《金碧经》,今复归释,洞晓经律,深入禅要,占记吉凶悉验。蒙逊时西求仙学,道经肃州卫止,治小草庵,合掌而入涅盘。其徒茶毗之,骨化为珠,血化为丹。众为立祠于示寂之所。祈祷者往往获珠丹,禳火火灭,祈雨雨降,祷病病瘥,远近争奉。魏主亦使人祀之。 明年庚辰,魏取寇谦之神书之文,改元太平真君。魏主初得谦之,重礼事之,尊为上清道士,群下咸称天师,教度后学无算。问得传何人,谦之曰:“魏城元大行也。”复问太师既抱道法,而何不闻于世?曰:“尝学法于豫章吴真君,谓其行道宜晚,故深隐不显。”辛巳七月七日,谦之以玉匣缄阴符素书,藏于五岳名山,留传后世好道之人。明年春,忽谓弟子曰:“昨梦成公兴召我于中岳仙宫。”遂羽化,有青炁如烟从口中出,天半乃消。其体渐长至八尺三寸,三日后复缩,仅六寸许。举国惊异,将卜葬之,经七日,寻尸不得,识者谓尸解之士。 七年,崔浩劝魏主尽诛沙门,谓舍王道而尚异端,灭伦毁体。焘从之,凡塔庙经像,无复孑遗,沙门远窜。己丑,使崔浩、高允撰国记,北人谮浩暴扬国恶,有司按浩,夷其五族;以允质直,赦之。浩未收时,夜有神人降其庭曰:“司徒何在?”家人惊告于浩,神曰:“大难至矣!”浩问所由,请其姓氏,曰:“吾安期生也。子奈何以偏执之见,戮及无辜?释迦悲念华夏涂炭,是以令诸大弟子行化。将来治世帝子,亦系西来。且子得奉阴符,当究其理,悯子殃波通族,特来相救。”浩笑谢。安期叹曰;“子有好爵,更晤于恒山也。”国门始启而去。日晡,即有收者入家,执浩及僚属僮吏,凡一百二十八人,尽戮于市。 宋闻魏诛浩,遂经略中原,为魏所败,江兆赤地无余,燕归巢于林木。 先是,竺道生在庐山钻研诸经,不辞疲倦,幽栖七年。远公殁,往长安从什公受业。器鉴日深,论辨精敏,关中僧众钦服若神,后返江南,游虎丘山,泠然若有会心处,遂栖迹焉。常独坐长松下,别无所接,乃聚石为徒,与之说法。一日讲诵《涅盘经》,至“闾提亦有佛性”处,曰:“如吾所说,果契佛心否?”竖石亦为点头,人始异之。帝闻其名,亲往礼问,因大会僧众施食。 第108章 萧氏应期生帝子 陶家世德诞真仙 僧律,日过中即不食。帝曰:“始可中耳。”生公曰:“白日丽天,天言中,何得非中。”即举箸而食。帝大悦。 是夏,雷震青园佛殿,忽见一龙飞跃升天,光影四壁。识者曰:“龙去,生公必行矣。”数日,道生果复还匡庐。元嘉十一年,升法座宣讲涅盘将毕,谓众曰:“记取庐山真面目,再来莫作广陵人。”忽见佛子纷纷坠地,遂端坐而逝。 广陵张定者,童幼时入学中,起早,天寒月晓,独行百余步,一道士行甚急,顾见之,立而言曰:“此可教也。”因问:“子何好?”答曰:“好长命耳。”道曰:“有仙骨,学道必成。且教汝变化之术,勿泄于人。十年外,吾自迎汝。”即以口诀授之。 定谨讷小心,于家甚孝。同父母往涟水省亲,至县,有音乐戏剧,父母曰:“戏甚盛,亲表皆去,汝何独不往?”定曰:“此有青州大设,亦可观也。”即提一空水瓶,可受二斗,置于庭,禹步绕二三匝,乃倾于院内。见人无数,皆长六七寸,官僚将吏,士女看人,喧阗满庭,局筵队仗,音乐百戏,楼阁车棚,无不精审。如此一日,至夕复侧瓶于庭,人物本马,逦迤俱入瓶内。 父母取瓶视之,仍无一物。每见图障屏风有人物音乐者,以手指之,皆能飞走歌舞,言笑趋动,与真无异。问从何学,答曰:“师姓药,海陵山神仙。已锡升天之道,约在十年,今七年矣。”辞家入天柱潜山,临去曰:“若有意念,儿自归家,无深虑也。”自后念之即还,寻复飞去。 元嘉十二年,定归曰:“十六年后,广陵为瓦砾场矣,可移家海州,以就福地。”留丹二粒与父母,自此不复归。至是江北大为魏兵残破,始忆定言,而僧众亦悟生公所记。都民念及跨凤者所言皆验,因筑台于其地。 壬辰,魏中常侍宗爱弑其君焘,尚书贺源陆鹿诛爱,立皇孙浚。 癸巳,宋主以太子劭凶顽,欲废不决,劭乃弑帝自立。 时有蛮人入武陵山射鹿,鹿奔避石穴中,蛮逐之,穴傍有梯,因上登顾,豁然开朗,别有天日,桑果蔚然,阡陌平直,行人相谓曰:“王气所在,那能来此?”似有驱执状。蛮惧而遽出,旋削树记路,结伴寻之,无复处所。 是夏,武陵王骏诛劭自立。 北魏多病癫者,有马荣住梁国榖城中,两眼赤烂,瞳子如不见物,而能明察洞视,善治病。凡病癫不容于乡里者,悉来投,荣为治之,悉瘘。荣常云患脚,每乘鹿车,无远近不见人牛推引,而车自至,或一日赴数十处请,各有一荣。亦常游于江南,凡与人言,自称厄子,作牵三诗,类乎谶纬。于孝建二年三月初作书与两国人别,言欲往南陵访韩君耳。至十六日,中时遂卒。乡人共殓之,如委蜕焉, 南陵冠军韩越,心慕神仙,形类狂悬,随师长斋诵咏,口不辍响。常着屐入山,或百日、五十日,辄还家。人问越,未尝实对。后乡人斫木,于太阳山绝崖石室中见越与六七人读经。越还峦村暴亡,家人往殓舁葬,觉棺轻,疑非真尸,发视唯竹杖。大明元年,越之乡人为台将,北使于青州,于南门遇越,容貌益少,共语移时,访亲表存亡,悲欣交集。越云:“吾妇患嗽未差,今寄与药一裹,令温酒顿服。”台将问将何往,曰:“马道长招我同往衡山。”遂别去。台将还都,番下具传越言。越妻服其药,即飞身仙去。时戊戍秋也。 辰溪县滕村居民文广通,以元嘉己丑见野猪食其稼,举弩射中之,流血而走。循直踪至天齐山,越数里,入一穴中,行三百余步,豁然明晓,有数百家居止,视所射猪,已归村人圈中。一叟雪髯持枝出门云:“非射吾猪者乎?”文曰:“猪来犯仆。”翁曰:“夺蹊田之牛,罪亦重焉。”文遂稽首谢过。翁曰:“过而知改,是无过矣。此猪前因,宜有其报。”呼文至厅上,见十数书生,皆冠章甫,服缝掖,有博士独一榻,面南谈《老子》。西斋有羽衣鸟帻十人,相对弹一弦琴,五声自韵。翁呼童子酌酒设客。文饮半酣,四体怡然,便觉不饥。观其墟陌人事,不异外间,徘徊欲留,翁遣小儿送出,令坚闭门,勿复令外人来也。 文辞行,问儿何为,答曰:“彼西斋诸贤,避夏桀难来此。厅上书生辈,奉上帝命,先后来听讲《易经》。独坐谈《老子》者,河上公也。仆乃汉末山阳王辅鹛,至此请问滞义,初拨扫门,于兹十纪,始蒙召进受《易》,得预门人之列,间令守门候客。”文河南北气运,王曰:“北方一而长,南方五而短。”问当今人物,王曰:“魏之高允鲠直,所向皆详,为世之直神,故官禄而寿,其后子孙昌大。宋之顾之守分,蔡兴宗端恭,亦一时正人也。”送至洞口,殷勤复言后期。文出,见弩已朽断。初谓少顷,已逾十二年,家中成丧讫久,闻其归,举村惊疑。明日,与村人寻至穴口,见巨石塞住,烧凿不可为攻焉。 宋主着欲无度,惟惮兴宗方严,不敢戏蝶。宣城守范蔚宗负罪坐诛,家有十二丧,交知无敢近。宁国释县迁雅与范善,乃悉力营葬,宋主义之。 路太后有疾,众医不识,有荐钱唐徐道度子文伯,既精世业,高迈倜傥,应命入宫诊视,出曰:“此石搏小肠也。”乃为水剂消石汤,进服即愈。除鄱阳王常侍,赐以千金。 大明八年,宋主殂。子业立,赋性狂暴,近侍寿寂之弑之,立湘东王彧。是岁,魏主浚殖,子弘立。冯太后称制,得淮北淮西。宋遣萧道成镇淮阴。母梦叱石道人与昙华一株,及觉遂生,肩有赤痣如日月状。太始七年,徵入为侍中。 魏显祖好黄老、浮屠之说,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传位子宏。宋主亦好佛道,作湘宫寺成,备极壮丽,帝曰:“是我大功德。”侍郎虞愿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者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高浮图,何功德之有?”帝得疾,沉重而殂,子昱立。魏以孔乘为崇圣大夫。 甲寅,宋以道成为中领军,与袁粲、褚渊、刘秉更入决事,号“四贵”。 明帝时,有宫人患腰痛牵心,每动辄气绝,众医以为内症,投药无效。召文伯视之,曰:“此发症。”以油饮之。即吐得物如丝,稍引之,长二三尺,头已成蛇,能动。挂门上,血滴尽,乃一发也。宋主亦善诊,逢一娠妇,诊之曰:“腹是女。”召文伯诊,曰:“有两子,一男一女,男左边,青黑,形小于女。”帝欲剖视,徐恻然曰:“请针之立下。”泻足太阴,补手阳明,两儿相续出,果然。 帝素忌道成,道成忧惧,密与褚渊、袁粲谋废立,粲厉色不从。道成遂弑昱,立安成王准。粲与刘秉谋诛道成,渊以告,道成遂攻粲。长子勖以身卫父俱死。少子勉,乳母抱投所厚门生狄令庆,狄令庆出首来捕,乳母呼天曰:“鬼神有知,将灭汝门!”与勉同死于难。勉常骑一狞犬为戏,忽奔入狄家,遇令庆咬断其喉,复入内室,尽杀其妻子,时人称快。 荆州刺史沈攸之移檄讨道成,死之。山阴孔灵产,太始中罢晋安太守,隐迹禹井山,颇解星文。攸之兵起,道成往问,灵产曰:“以天时冥数观,无能为也。”果验。迁为光禄大夫,以簏盛上灵台,令其占候曰:“时已至。”道成赠白羽扇、素隐几。其子珪亦多令名。戊午岁,进道成太傅,假黄钺。 参军江淹,初于孤山梦神人授五色笔,一叟授锦一匹,由是文藻不索而得,及还兵石城东,夜宿见一美丈夫,自称郭景纯,曰:“有笔在公处。”淹探囊还之,尔后绝无佳句。为宣城守罢归,泊禅灵寺渚,梦叟谓曰:“吾张景阳,前有匹锦相寄,可见还。”淹探怀得数尺。张恚曰:“那得割截都尽?”顾见丘迟,曰:“即以遗君。”自此迟才进,淹文踬矣。 己未春,道成为齐王,未几称禅即位,废宋主,寻弑之。改元建元,清俭寡欲,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黄金当与土同价。”壬戍四月,病,群臣请祷。褚渊极言鄱阳张氏灵异,回久辟榖,日行数百里,后入青城山,不知所终。子逈,丰姿俊美,德量天成,应召祷讫,问其道,师曰:“宽而不刻,宽则得众得福,刻则无后无寿。”齐主沸然。渊赠以金帛不受,辞去,谓弟子曰:“君臣得国甚惨,当相继绝矣。”是岁果殂。子赜立。渊病死。 冬十月,荧惑逆行入太微,有司请禳。高太后遣内官赍信香,往龙虎山祈禳。师逈已解化去,异香弥月馥郁。子符,端肃明达,经箓尤显于时,谓使曰:“不在北陲,务防宗姓。”归报,上下周知所以。 初,释迦知赤松送昙华尊者于萧氏,遂命菖阳尊者往南以践前言,托生于兰陵萧家。祖道赐仕宋为南台治书,父顺之,齐帝族帝,封临湘侯,居秣陵,仁慈长厚,妻张氏有娠,行于庭,见菖蒲生花,采吞之,生一子,掌有“武”字,乳名练儿,名衍。好筹略,娶郗氏。衍与范云、萧琛、任昉、王融、谢胱、沈约、陆倕为竟陵王子良宾客,号八友。武帝不豫,子良启进沙门于殿户前诵经。帝感梦见优昙钵花降案上,病遂瘳。 沈约少患内热而瘦,书斋夜雨,见一姝立庭中掉天丝,揖入,以丝织衣衣约,疾渐愈。 壬申三月,诸王侍读,陶弘景脱朝服挂神武门,上表辞禄。弘景母幼娠,梦青龙出怀,并二天人降,手执香炉。母觉,语左右曰:“孕当男子,是非凡人,但多恐无后。”及生而标异,聪识博达。四五岁恒以获为笔,画灰中学书。十岁,读葛洪《神仙传》,便蓄意养生,每言仰睹青云白日,不觉为远,有乘霞驭龙之志。身长七尺七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长额耸耳。耳各七十余毛,出外寸许。右膝数十黑子,作七星文。读书万余卷,一事不知,以为深耻。善琴棋,工草隶,精骑射,年十七,与江效、褚炫、刘俊为“升明四友”。仁齐为奉朝请,历传诸王。虽在朱门,闭影不交外物,唯以披阅为务。朝仪故事,多所取焉。年二十余,稍服食,就兴世观主孙游岳学道。游岳曰:“昔逢修静,今见陶生。”弘景咨禀经法,精行道要,殆通幽洞微,乃拜表解职,答诏优异,赐与隆厚,敕所在月给茯苓五斤,白蜜二斤,以供服饵之需。公卿祖之,于征虏亭供帐甚盛。止于句容茅山之积金峰下,自称华阳隐居。寻访大药,每经润谷,必坐卧吟咏,合施诸药。远近从游甚众。义兴蒋负,与一陵薛彪之为俗外交,有志栖托,亦结宇中茅,日就弘景论经典药术。明年,朝议欲迎往蒋山,退辞得止。然敕命饱赍,恒为繁极,潜光隐耀,内修秘密,深沉所诣,远属灵人,感而遂通矣。 癸酉十一年,武帝殂。西昌侯鸾立太孙昭业。鸾杀昭业,立新安王昭文。鸾假太后令自立。恶尚书令王晏威名,收诛之。晏有外弟阮孝绪,性至孝,高洁不附权贵,母疾甚,医言须生人参,庶疗此疾。旧传阴长生北来,移种于钟山,孝绪遂入山,遍历幽险不得,恸哭拜祷,忽一鹿如导引者,随至一处,得数十茎。归煎以奉母,服之即愈。孝绪常屏居一室,非定省未尝出户。大中丞任防望而叹曰:“其室虽迩,其人则远。” 初,鄱阳王锵慕其贤,命驾造访,孝绪凿垣而遁。见王晏专恣,尝食酱美,问知得于宴家,吐而覆之。闻谢眺在当涂奉母,往投。后晏败,人为之惧,孝绪曰:“亲而不党,何惧之有?”朓与从弟灵运、惠连称“三谢”,筑室青山下,常着屐登游。 司空张岊亦隐于长沙温泉山修道,全家持三百大戒斋供僧道。葛稚川假以遍身搔痒,索酒为浴,浴讫,身如凝脂,举臂飞去。岊令家人尽汲饮之,轻健异常。复游浮丘山,访公炼丹处,遇一道者,自称药王,授以丹诀,还炼丹成。有鸾鹤下迎,阖宅仙去。 岊尝降盐官顾欢家讲道。欢七岁时,父使田间驱雀,作《黄雀赋》而归,雀食稻过半。父欲挞之,见《赋》乃止。家贫无书,每于舍后听人诵读,悉记无遗忘。与张岊、弘景往来,以无为为宗,事黄老道,解阴阳术,讲道德,置《易经》,明理身之道,以除人邪病。齐主辟之不起,赐麈尾素琴。后自刻日择时而化,令葬庞剡山。未几,有见其束装北行,云将观光上国。时北魏制礼作乐,修尧、舜、禹、周公、孔子之祀。 第109章 宝志公建康混迹 张果老六合联婚 癸酉,迁都洛阳,闻平阳关朗习《易》、《春秋》,屡微不出,常驰骅谘之,所对皆切时务。 乙亥,魏主如鲁亲祀孔子,拜孔氏二人、颜氏二人官,仍选诸孔宗子中一人封崇圣侯奉祀,命修墓,建碑铭,禁国人北俗语及胡服。丙子改姓元氏。 邺中有军士女,年十四,患妖病,累年治者数十人,因无证据,并辞去,遍访求治不得。闻魏成元兆能以九天法禁绝妖怪,遂引女来谒。兆视曰:“此是佛寺中璧画四天神部落中魅也。”其父曰:“某前于云门黄花寺中,东壁画东方神,以乞恩携女至其下,因夜惊魇,梦恶鬼来,持肩而笑,遂得疾。” 兆大笑,似与空中人语,左右闻有应对音,良久,兆向庭嗔责云:“亟持来!”空中云:“春方大神传语元大行,恶神吾自当罪戮。”兆怒曰:“汝以我诚达春方,必速锁致。”空中复语曰:“召三双牙,八赤恩往。”咸闻有风雨声,乃至。兆令现形,见三神皆丈馀,各有双牙长三尺,露唇外,衣青赤衣;又八神衣赤眼眉并殷色,共扼其神,直逼轩下,蓬首赤目,大鼻方口红齿,手足如鸟,两足有长毛,衣若豹鞟。 兆令前曰:“汝画影耳,奈何有此妖形?”应曰:“画以像真,真即有神气,精灵有凭,可通感幻化。臣实有罪。”兆怒,命侍童取罐瓶,受水淋之尽,而色不衰。兆更命煎汤以淋,须臾,神兵赐衣囊,令掷空野。其女即愈,父载归邺。复于黄花寺,即以清凉水洗之。僧云敬云:“前月中忽昼晦,有恶风玄云,声动雷霆,绕寺良久。闻有云:势力不如元大行,速去。风止,自少至老,此像惨澹。”未几,兆谓众曰:“吾徒寇道士在豫章,候吾会吴真君,将同游真齐。”遂不知所往。 戊寅,齐主改元永秦,遂病殂,子宝卷立。是年魏主殂,子恪立,幸戚用事,魏政浸衰。齐主事嬉游华靡,数诛朝士。时萧衍镇襄阳,闻杀其亲兄尚书令懿,辛巳春起兵。立南康王宝融于江陵。衍假黄钺杀宝卷。壬午,衍进爵为梁王,使人劝禅位,衍遂称帝,建元天监。废宝融,寻弑之。 梁主初御极,桂阳奏正阶山有九凤集天柱峰和鸣,命其地曰始兴。因念符谶之验,遣使徵陶弘景。初隐茅山,得杨、许二君真传,登岩告静,愿与物绝。架三层楼栖止,身居其上,唯一小竖得至其沂,传度而已。弟子居中,接宾于下。山有喜客泉,客至则泉涌。复深隐于固安福全山北。齐高宗诣问曰:“山中何所有?”弘景答以诗曰: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乐,不堪持赠君。 常游天门山桃花坑、虎蹲山。特爰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为乐。有时独游泉石,或命童子吹笙于侧。本使马善射,晚皆不为,顾惜光景,老而弥笃。深慕张良之为人,率性清虚,其所通者,皆得于心,非傍识所能及。尤好着述,尚奇异,长于诠正谬伪,文不空发,成即为体。遣浑天仪,转之与天相会,以占星度。其撰《真诰》、《隐诀》、注《老子》等书二百余卷。着《太清经》,一名《剑经》,言凡学道术者,皆须有好剑随身。又曰:“干将、莫邪,皆铜铸,非铁也。” 在齐深藏向晦,及梁革命,议国号未定,乃援引图谶诸记,定梁应运之符进之。又择交禅日,灵验昭着。敕使入山,宣旨酬谢。帝早与之游,及是恩礼甚笃,每得其书,焚香虔受。屡以手敕招迓,弘景惟画二牛,一散放于水草间,一着金笼头,有人执绳以策驱之。帝曰:“此人欲效曳尾龟,岂可致耶?”国家每有大事,必先谘决,时谓山中宰相。及得神符秘诀,以为神丹可成,而苦无药物,帝给黄金、朱砂、曾青、雄黄等物,乃合飞丹,色如霜雪,服之体轻,帝服亦验,思礼益敦。 释迦座下阿修罗、毗伽那,初见昙花菖阳应运出世,亦启请行化东南。如来命其分投南北,行教众生。二尊者作礼辞别,阿修罗化形济度,毗伽那不愿投胎,乃现身为小儿,栖于东阳镇之古木鹰巢中。 有朱氏姆,幼未适人,一生独处,拾薪树下,闻鸟巢儿啼,收育之,时宋元嘉元年。七岁即出家于钟山道林寺,号宝志,长修禅业。太始初,忽如僻异处无定时,或一身三处宿,发长数寸,常跣行街巷,执一锡杖,杖头挂剪刀及镜,或挂一两匹帛。建元中稍见异迹,数日不食,亦无饥容。吟词若谶记,与人言,始苦难晓,后皆应验,士庶皆敬事之。 齐武帝谓其惑众,收付建康狱中。既旦,人见其入市,及检狱,志仍在焉。忽谓狱吏曰:“门外有两辇食来,金钵盛饭,汝可取之。”即而太子、竟陵王并送食饷志。建康令吕文显以事上闻,帝即迎入,居之后宫。偶于华林园召志,忽着三重布帽以进,俄而帝崩。太子及豫章王继殂。 永明中,常住东宫后堂,平明从外入,忽云门上血污衣,褰衣走过,及郁林见害,车载过此,颈血流于门限,人始忆其言。至是,梁王下诏曰:“志公迹均尘垢,神游冥漠,岂得以俗士凡情空相拘制;自今随意游行,勿得复禁。”亦尝出入禁中,时帝生子纲,使问志,志合掌云:“皇子诞育甚幸,然冤家亦生矣。” 癸未,范云卒。初患伤寒,邀徐文伯诊视,谓曰:“可速愈乎?”曰:“元气不足,恐二年后不复起。”云以朝闻夕死,况二年乎。徐以蒸法取汗而愈。佐命功进位仆射,果遂卒。文伯从弟嗣伯,有孝行,仕为正员郎。 丹阳尹王志,举冯翊吉习纯孝。年十五,乞代父命,帝欲爵,酚固辞。处士何点见世代变迁,人情反复,愈戡破仕路,或驾柴车,或蹑草履,随意所适,必醉而归,人谓之“通隐”。帝赐鹿皮巾,召入华林园,拜常侍,捋帝须曰:“乃欲臣老子耶?” 遂辞去,西入宕溪漫游。土人云有洞曰角竹,樵牧每见多羊自洞而出,叱之复回,因名羊山,点遂结庐以居。山中人皆来请教,点与之讲学。 一日,有二羊跪而听讲,众驱之不去。点乃跨一头,任其所之,径走入洞,见数人列坐茗战,揖入奉茶,听所谈皆玄妙。良久,示羊送出,点知不能留,起问道者从来,一人曰:“向在绥山大蓬,偶来憩此,知君清品,得饮蒙山新茶,嫌乏仙骨耳。”点谢出,复乘羊至洞口,羊忽化小木凳。点自服此茶,口吻常香,身轻瘦如鹄,享寿九十二。 点弟胤,慕会稽之胜,弃家而往,诏赐白衣尚书禄,命山阴库钱,月给五万,固辞。更召其从弟敬容为中书令。 甲申,大举伐魏,粮尽引还,以韦睿镇合肥,魏谚谓“韦虎”。荆州刺史杜山有威武,魏军惮之,号“杜彪”。梁帝心厌兵革,求成于魏。魏主亲讲佛书,作永明闲居寺。以李崇守寿:春,时号“卧虎”,比梁之韦虎。 扬州曹掾韦恕,秩满居六合,有长女既笄,召媒媪令访佳婿。邻有灌园张老,候媒于门,固延入,备酒食谓曰:“闻韦氏女将适人,某诚衰迈,有业亦可衣食,幸为求之,事成厚谢。”媪地笑而去。 他日又邀,媪曰:“何不自度,岂有衣冠子女肯嫁园叟耶?” 叟曰:“强为一言,不从,亦命也。” 媪不得已,冒责入言,韦大怒曰:“媪轻我贫乃如是?” 媪曰:“为叟所逼,故达其意。” 韦曰:“为我报之,北魏有太平真君钱,今日内得五百缗为聘则可。” 媪出以告,张曰:“诺。”未几,车载纳于门。 诸韦惊曰:“度其必无而戏言,不旋踵而钱至,奈何!”使人潜窥其女,亦不恨,遂许焉。 张老既娶韦氏,园业不废,负秽镘地,鬻蔬不辍。其妻躬执爨濯,了无作色。亲戚恶之,责恕曰:“既弃之,何不令远去?” 恕置酒召女及张,酒酣,微露其意。张起曰:“所以不即去,恐有留念。今既相厌,去亦不难,王屋山下有小庄,明旦且归耳。” 天将曙,来别恕曰:“他日相思,可令大兄往天坛山南相访。”遂令妻骑驴戴笠,张策仗相随而去。数年绝无消息。 恕念其女,令长男义方访之。到天坛山南,遇一昆仑奴驾黄牛耕田,问曰:“此间有张家庄否?” 昆仑投杖拜曰:“大郎子何久不来?庄去甚近,当前引。” 与俱东上一山,有水凡十余处,景色不与世同。下山水北朱户甲第,楼阁参差,花木繁荣,烟云鲜媚,鸾鹤孔雀回翔其间。昆仑指曰:“此家庄也。” 韦惊骇不侧,及门,有紫衣吏引入厅,铺陈华丽罕睹,异香氤氲遍崖谷。闻佩声渐近,二青衣出曰:“阿郎来。”次见十数青衣,容色绝代,相对若有所引。 俄见一人,戴远游冠,衣朱绡曳朱履,徐徐而出。 一童导韦前拜,仪状伟然,细视,乃张老,言曰:“世人劳苦,若在火中,无斯须泰时,兄久客寄,何以自娱?贤妹略梳头,即当奉见。” 揖令坐。未几,一小鬟来曰:“娘子梳毕,请入见。” 至内堂,沉香为梁,玳瑁贴门,碧玉窗,珍珠箔,阶砌皆冷滑碧色,不辨何物,见妹服饰之盛,世所未有。略叙寒暄,问尊长而已,意甚卤莽。 有顷进馔,精美芳洁。食讫,馆韦于内厅。向晓,张老出曰:“今日有道侣订游蓬莱,贤妹亦当去,然未暮即归。” 俄而五云起于庭,鸾凤飞翔,丝竹并作,夫妇各乘一凤,馀从乘鹤者数人,渐上空中东去,不以闻乐。 义方憩于庄,奉侍者甚谨。迫暮,稍闻乐声,倏忽下于庭,张老曰:“独居太寂寞,但此非俗人得游。以兄宿命合应,然亦不可久居,明日当奉别。” 诘朝,妹出别兄,殷勤传语父母。张老曰:“人世遐远,不及作书,奉金二十镒。”并与一席帽,曰:“若无钱,可于扬州北邸卖药王老家取一十万,持此为信。”遂令昆仑送出,却到天坛拜别。 义方荷金归,惊讶不知所谓。后恕求补官不得,金尽,欲取钱,复疑其妄,既而困极,曰:“不得钱,亦何伤。”乃往。 王老方当肆陈药,韦前曰:“张老令取钱一十万缗,有帽作信。”王老未及语,有小女出青布帏中曰:“张老尝过令缝帽,时无皂线,以红线缝之。”取看,果是。 恕得钱而归。后复思女,遣义方往天坛访之,不复有路,时逢樵夫,无有知张庄。往寻王老,亦不在矣。后义方偶游吴郡皋桥西,见昆仑奴前曰:“娘子虽不得归,如日侍左右,家事巨细知之。”因出怀中金十斤以奉曰:“令送大郎君。阿郎与王老会,饮于酒家,且坐,当入报。”义方坐酒旗下,日暮不见出,入视,饮者满座,并无二老及昆仑,始叹信为真仙。 时梁王好道重释,置大小道士,以平昌孟景冀为大正。孟言尝于中条从果老师,受诸经奥,因屡为国人讲说。建安王伟于座,问曰:“道家经教,科禁甚重,《老子》二篇,盟誓乃授,岂先圣之旨,非凡所说耶?”冀曰:“崇秘严科,正宗妙化,理在相成,事非乖越。”伟乃信从。 有白鹤道人,法术高妙,梁王为创道院,给田以奉,与景翼并重。浙江灵隐寺,于中秋月朗夜,降下灵实,状如珠玑,璀灿夺目,进于都。帝示群臣莫识,白鹤曰:“此月中桂子也,天下有有道之君则落。” 时魏世祖好佛,远近承风,州郡有万三千寺,以祈佑。延昌四年,魏主病殂,子诩立,胡太后称制。作永宁寺,为九层浮屠,高百丈,僧舍千间,珠玉锦绣,骇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 梁都中建升元阁,于瓦棺基址,高二百四十尺。拜宝志为国师,帝问曰:“弟子烦惑,何以治之。”师曰:“十二识者,以为十二因缘,治惑药也。” 一日对帝食脍,帝曰:“弟子不食此味十余年,师何为尔?”师乃吐出小鱼,鳞尾依然。舒州灊山景色奇绝,而山麓尤胜,志公与白鹤道人俱欲之,白于帝。帝以皆具灵通,命各以物识其地,得者居之。道人之鹤先飞去,将处于麓,忽闻空中锡声,鹤惊止他处,而锡遂卓于平麓。二人乃以所记而筑室焉。 先是,郗后病,帝祠钟山蒋帝,神上忽有云如伞,后转剧。帝谓祷而不应,命焚其庙。使至中途,忽风雨大作,振动宫殿,帝惧,祀之乃止。后崩数月后,帝犹追悼。 一夕,闻外骚宰声,一大蟒盘旋上殿,昂头呀口向帝。帝惊避,谓蛇曰:“寝殿严密,非尔所处,必其妖孽,欲祟朕耶?”蛇为人语启曰:“蟒即郗氏也,以生存嫉妒,六宫嫔御,火炽矢射,损物害人,不敬三室,死以是罪,变形为蟒,无食可实口,无窟可庇身,饥露窘迫,力不自胜,又鳞甲有虫,唼啮肌肤,痛苦之剧若加锥刀。感帝眷恋之厚,故砚陈丑形,祈作大功德,速以拯救。” 第110章 华严师洛下开堂 达磨祖嵩山面壁 帝呜咽感痛,而蟒已不见。明日以告志公,问作何功德可以赎罪。师对曰:“非佛力不能度。”帝乃搜索佛经,录其名号,亲抒睿思、洒宸翰,撰悔罪文,共成十卷,皆纂集佛语,削去闲辞,大集沙门,为礼诵忏悔。一日,闻异香馥郁,良久转美,仰见一天人,容仪端丽,立空中曰:“妾即蟒之后身,蒙帝德,已得生忉利天矣。”殷勤致谢而去。 北来沙门曰玄畅,金城人,少为胡人所获,其帅曰:“目光外射,非凡童也。”释之,乃往凉州出家。洞晓经律,深入禅要,口记吉凶多验。因见宝志曰:“吾乡人也,盍归乎来?”未几,畅遂先卒。甲午冬,志公忽告僧众,令移寺口金刚置于外,谓人曰:“菩萨将去矣。”未及旬日,端坐而化,举体香软。帝以钱二十万易定林寺前冈独龙阜以葬。永定公主以汤沐之资,造浮屠七级于其上。帝命陆倕制铭,赐玻璃珠以饰塔衣,复修道场于浮槎山。 初,江阴甄山侧,樵者见鹿生一女,色美而鹿蹄,收养之。及长,有善心,愿出家为尼,樵令蓄发为女道士,号鹿娘,至是卒,仍葬甄山。帝闻之,改“甄”曰“真”。 乙未秋,淮水暴涨,漂万余人入海,帝涕数日。丁酉,诏文锦不得为仙人鸟兽形,为裁剪有乖仁恕。宗庙有牲牢,有累冥道,以面代为牺牲,朝野哗然。时台司奏少微星现于长沙分野,主有异人屈居。敕采访之。周时,羊角哀、左伯桃死归于天上,帝愍其笃于友道,当证仙班,令复来尘世锻炼。羊为双郁之,左为徐灵期,仍结鸥鹭盟,相与遍投明师。一旦,遇至人授金鼎火符之道,遂谋修炼,所带财货,止充一人之用,邓悉让徐,徐得以成道上升。 邓抱道乏财,艰难未遂,惟志不移,感动星象。监军来访,得郁之,诏问所以,曰:“贫道修金液而缺丹资。”帝乃赐金帛子女,许于南岳选幽胜之地,立上中下三宫,以修内外二丹。二年余,时天监末年十二月三十日,就石坛升天。诏立邓、徐二像于坛,岁时祀之。 隐士赵逸者,晋武时人,多记旧事。神龟初,至洛阳崇义里,有杜子休宅,地形显敞,门临御路,逸叹息曰:“王浚平吴后,建太康寺,本有三层浮图,用砖为之。”指后园曰:“此是故处。”子休掘之,得砖数万,并有石铭,云“太康六年岁次乙巳月甲戌朔八日辛巳,仪同三司襄阳侯王浚敬造”,乃服逸言,号为圣人。遂舍宅为灵应宅,所得之砖,造浮图三层。 好事者问晋京师何如今日,逸曰:“民少于今,王侯第宅与今相似。永嘉来二百余年,建国者有十六君,吾皆游其都鄙,目历其事,灭后观其史书,皆非实录,莫不推过于人,引善自尚。苻生虽好勇嗜酒,其治典无犬凶暴。苻坚贱君取位,妄书生恶。史官皆此类也。世人贵远贱近,生愚死智,感已甚矣。” 或恳其详,逸曰:“生时中庸之人,其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生民之能事,为君尧舜连衡,为臣伊周等迹,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词损实也。”当时作文之士,惭逸此言。 步兵校尉李登问曰:“太尉府前砖浮图形制甚古,未知何年所造?”逸曰:“义熙十二年刘裕伐姚泓军人所作。”验之果然。汝南王悦闻之,因问何所服饵,以致延年,逸曰:“吾不闲养生,自然长寿。郭璞尝为吾筮云寿年五百岁,今始馀半。”王给其步挽车一乘,游于市里,所经多说往事,一日谓人曰:“有僧自南而北,我当自北而南矣。”遂遁去。 志公入魏寻友,改名宝公,混迹市廛,发言似识,事过始验。胡太后召问以世事,宝公把粟与鸡唤朱朱,时人莫解。洛阳赵法和请占早晚得爵否,宝曰:“大竹箭,不须羽,东厢屋,急作乎。”月余法和父亡。 前阿修罗入魏,化老僧,投洛阳天宫寺,不言法号,常诵《华严经》,众遂称华严和尚,聚弟子三百余,志在禅寂。亦以讲经为事,每与徒众堂食,严整瓶钵,又须齐集。有弟子夏腊道业高出流辈,时因卧疾,不随众赴,会一沙弥瓶钵未足,诣之借用。食毕将归,僧已催之再三,沙弥持钵下堂,不意砖破蹴倒碎之,遂至僧所作礼称过,且千百拜。僧大呼曰:“汝杀我也!”怒骂之甚,病亟而卒。尔后和尚与弟子百馀方讲《华严经》,沙弥亦在,忽闻山谷若风雨声,和尚招沙弥,令立己后。 须臾,一大蛇直入,渐至讲堂,升阶睥睨,若有所求。和尚以锡杖止之云:“住。”蛇俯首闭目。以杖扣其首曰;“既明所业,当回向三宝。”令诸僧齐声念佛,与受三归五戒,蛇宛转而出。 时亡僧弟子已有登位者,召谓曰:“汝师修行累年,合证果,为借一钵,遂作此蛇。适来欲杀沙弥,更若杀之,当堕大地狱,无出期也,赖我与受禁戒,今当舍此身矣。汝往寻之。” 弟子受命出,蛇所遇草木开摩如车路,行四五十里,至深谷间,蛇自以其首扣石而死矣。弟子归白,和尚曰:“今已受生,在兵部郎中裴宽宅作女,年十八当亡。即却为男,然后出家修道。其女生时甚艰,汝可救之。” 弟子诣裴,出见神色甚忧,云:“妻欲产,已六七日,灯烛相守,危困甚矣!”僧令于房外净设床席,僧入焚香击磬,呼和尚者三,夫人安然产一女。后果十八岁卒。再二十年,一少年入寺求度,和尚遂与披剃,取名始觉,召众谓曰:“此裴女再世之夏腊也。”后得证果。和尚因赵法和奔丧设荐,始知宝公北来,作别徒众,相与回西缴旨。 丙午,清河郡山贼葛荣称齐帝。丁未,魏以尔朱荣为讨虏大都督,讨灭葛荣,命镇代地。高欢说以举兵内向。太后鸩死魏主,立临洮王子钊。荣入洛,沉太后及钊于河,立长乐王攸。北海王颍奔梁,以颢为魏王,遗陈庆之将兵送还。颢克洛阳,庆之遇所建诸寺,焚烧殆尽。尔朱荣击颢,颢败死,庆之东还,梁主诏谕曰:“卿功果奇,然不可毁诸塔像,佛必恶之。”仍以镇广陵。 释迦第二十八代弟子菩提多那尊者,姓刹利帝,香至国王第三子,出家修道,传佛心印,后师般若多罗尊者,改号达磨,演化本处六十余年,度众无量。一日,念行化时至,乃辞祖塔,别本国异见王。王具大舟,实载重宝,率臣僚大众,送至海堧。 尊者泛重溟,凡三周寒暑,达于南海,言欲到飒秣国,时梁大通元年。广州刺史萧昂表闻。十月初六日,迎至京,帝问曰:“朕造寺写经,不可胜纪,有何功德?”师曰:“此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非实。”帝曰:“如何是真功德?”师曰:“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廓然无圣。”帝曰:“对朕者谁?”师曰:“不识。”帝不领悟,师知机不契合,乃北游于魏。 傅翁者,婺州义乌人,幼通三教之书,自号善慧大士。于晋通元年,遇天竺僧嵩头陀指示,得悟前因,修道于松山下,创庵双栖木间,日则佣作,夜则行道。初居云横山,峭壁百丈,俯临华溪,旁有如来峰、七佛峰,山多玄熊赤豹,翕化之不复出,皆称为傅大士。帝甚重之,赐铁犁瓶钵,水晶数珠,七佛铜冠。时在建康,帝问若何修持,可免生死,大士曰:“如向者胡僧可免。”帝命使追请至江滨,见达磨折长芦一枝掷于水面,双足登之如乘桴,飘然北去。使回述,帝深悔恨。 己酉九月,幸同泰寺,设四部无遮大会,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素衣瓦器,亲为四众讲《涅盘经》,自谓舍身于寺为佛奴,不欲还朝。群臣以钱亿万代赎,表三请还宫。又遍祀山川岳渎之神。 胡僧昙隐寓钟山东,立坛讲经。日有庞眉叟来听,昙问其姓,曰:“子山龙也,向伏潭底,岁旱时闲来听法。”昙曰:“公能救旱乎?”曰:“帝封江湖,不得冒用。”曰:“砚水可乎?”曰:“可。”乃就吸去。是夕大雨,皆黑色。县曰:“山中无水,僧众之用奈何?”叟曰:“措之奚难?”俄而一沼沸出。嵩头陀至山,讶曰:“乃在于此。”众怪问,嵩曰:“天竺有八功德水,一清、二冷、三香、四柔、五甘、六净、七不噎、八蠲疴,此实第五池也。”未几,嵩、县偕去。 前天监中,有四人诣阙,皆伟仪表、皓须眉,自称四公子,曰蜀闯、?杰、??、仉?。帝异之,命沈隐、侯约作覆,将与百僚共射之。 时太史适获一鼠,约匣而缄之以献。帝先筮,遇蹇之噬喧,占成,群臣受命,献卦者八人,有命待成俱出。帝占真诸青蒲,申命闯公揲蓍,对曰:“圣人占卦,依象辨物,何取异之?请从帝命卦。” 时八月庚子巳时,闯公举帝卦撰占,置于青蒲而退。读帝占曰:“先蹇后噬喳,是其时;内艮外坎,是其象。坎为盗,其鼠也,居蹇之时,动而见嗑,其拘系矣。噬嗑六爻,四无咎,一利艰贞,非盗之事,上九荷校灭耳,凶是因盗获戾,必死鼠也。”群臣舞蹈呼万岁,帝自矜其中,颇有喜色。 次读八臣占词,皆无中者,未启,闯公占曰:“时日旺相,必生鼠矣。且阴阳晦而入文明,从静止而之震动。失其性,必就擒矣。金盛之月,制之必金,子为鼠辰,与艮合体。坎为盗,又隐伏为盗,是必生鼠也。金数于四,其鼠必四,离为文明,日中则昃,况阴类乎?晋之繇曰:死如弃如。实其事也,日敛必死。”既见生鼠,百僚以帝少不中,尤闯辞有四,今何唯一。公曰:“请剖。”帝性不好杀,至日昃且死,因剖,果妊三子。 杰公尝与诸儒论及方域,云东至扶桑。蚕长七尺,围七寸,色如金,四时不死。五月八日,呕黄丝布于条枝而不为茧,脆如,烧桑木灰汁煮之,坚韧,四丝为系,足胜一钩。蚕卵如鸷雀卵,产于桑下。赍至句丽国,蚕变小如中国蚕耳。其王宫内有水精城,可方一里,未晓而明如昼,城忽不见,其月便蚀。 诸儒更请问西南北三方土俗。杰曰:“西海中有岛,方二百里。上有大林,皆宝树。中有万余家,其人皆巧,能造宝器,曰拂林国。西北有坑,盘坳深千余尺,以肉投之,乌衔宝出,大者重五斤,彼云是色界天王之宝藏。 西北无虑万里,有女国,以蛇为夫,不噬人而穴处,女为臣妾官长,而居宫室。俗无书契,信咒诅,曲者立死。神道设教,人莫敢犯。 南至火洲之南,炎昆山之上,土人食蝑蝌髯蛇,以避热毒。洲中有火木,其皮可为布。炎丘有火鼠,其毛可为褐,皆焚之不灼,污则以火浣。北至黑谷之北,有山极峻,四时积雪,意烛龙所居,昼无日。西有酒泉,味如酒,饮之醉人。北有漆海,毛羽染之皆黑。西有乳海,白滑如乳。三海间方七百里,水土肥沃,大鸭生骏马,大鸟生人,男死女活,鸟自衔其女,飞行哺之,衔不胜则负。女能跬步,则为豪酋所养,皆殊色,为人姬媵,未三十辄死。有兔犬如马,毛洁白,长六尺馀。有貂大如狼,纯黑,长尺馀,服之御寒。” 朝廷闻其言,拊掌笑谑,以为邹衍《九州》、王嘉《拾遗》之类耳。司徒左长史王筠难之曰:“书传所载女国东,蚕崖西,狗国南,羌夷之别种。一女为君,无夫蛇之理。与公说不同,何也?” 公曰:“凡我所知,女国有六,盖北海东有女国,天女下降为其君,国中有男女,如他恒俗。西南夷板循之西,有女国,悍而为君,以贵男为夫,甚恭,置男为妾媵,多者百人,少者匹夫。昆明东南绝徼外有国,以猿为夫,生男类父,而入山谷,昼伏夜游,生女则巢居而穴处。南海东南,举国唯以山鬼为夫,夫致欲食禽兽以养之。勃律山西之女国,方百里,山出台虺之水,浴而有孕,通国无夫。并蛇为六也。” 未几,有扶桑国使贡方物,内黄丝三百斤,即其蚕所吐。帝有金炉,重五十斤,系六丝以悬,丝有余力,始信公言。又贡观日玉,大如镜,方圆尺余,明彻如琉璃,映日以观,见日中宫殿,皎然分明。帝令杰公与使论其风俗物产,并访往昔存亡。父识其祖父、伯叔、兄弟,使者流涕拜伏。 间岁,南海商赍火浣布三端。帝以杂布积之,令以他事召杰至市所,公遥识曰:“火浣布也。二是缉木皮所作,一是续鼠毛所作。”以诘商人,具如所说。至是忽谓帝曰:“欲送马耳徐道盛还玄都。”遂辞去。 宋时盱眙有梁姆,寡居无子,作逆旅于平原亭,客来投憩,咸若还家;客去,未尝论值。或住经月,亦无厌怠。粗衣粝食之外,所得俱施贫寒。 一日,有少年至,举动异常,谓姆曰:“我东海小童也,奉玄都总岛徐君命,以姆节俭公平,迎去主家,统摄岛中诸子女,徐君得以遨游八溟也。” 梁姆问徐君何人,少年曰:“秦时名巿者也。”复有二青衣,年并十二三,着黄衣,绛裹头髻,牵一青羊车至,请姆上车,遂慨然执绥,端坐,任其所之。 第111章 萧子云玉笥成丹 陶弘景蓬莱受职 至蒙阴蜂城西,遇一年少道士,羊车自住。一童曰:“此吾徐君第十四子,为其懒于修炼,谪来尘衰,不日召回岛中。”梁姆问何来,道盛曰:“从马耳山来。”问车中何人,姆曰:“我平原客舍,被召往玄都,为吾谢四方诸信士女,在太平世及早修持,危乱时觉迟矣。俟子归岛可会。”举手作别,驰车忽逝,极目乃没。道盛往访逆旅,正姆度世之日,其尸尚在。元徽四年六月也。道盛传语诸人,并皆称叹,仍归马耳。炼成,故四公往送还岛。 帝问傅大士曰:“四人果仙乎。”曰:“虽修仙道,将随圣僧西归也。”帝未之信。值广陵有司奏有神僧坐化,云自冀州来,不修细行,饮酒啖肉,与俗无异。或着履上山,徒行入市,荷一芦图子,至瓜步江侧,就航人告渡,不肯载,即以木杯浮水,累足杯中,顾盼言咏,自然流至北岸,俱称为杯渡和尚。 游吴郡,路见钓翁,因就乞鱼。翁以一喂者施之,杯渡手弄反复,投入水,悠然而逝。又遇网师,更从乞鱼,嗔骂不与。杯渡拾两石掷于水,俄有两水牛斗入其网,网既破,牛即不见。 杯渡至广陵,遇村舍李家,设入关斋,乃置图于中庭,直入斋堂。众以形陋,不加敬。李翁见芦篱当道,欲移置墙边,数人不能举。中唯一败衲,渡食竟提而笑曰:“四天王一竖。”窥其中有四小儿,并长数寸,面目端正,衣裳鲜洁。以告翁,翁敬请在家眷待,问天王何神,曰:“蜀、畿、戕、仇。”后偶出,至晚不归,合境闻异香,报杯渡在北岩下,敷败袈裟于地,晏然而寂。前后生莲花,鲜香逼人,竟夕而萎。李殡之。有北来人见其负图行向彭城矣。乃启视,止存靴履。帝益敬信。 闻身毒国有贤圣鬣昙,大悟禅理,其教贵纯熟,人皆曰:“古佛”,号小释迦。帝遣使假道于魏,间行至其国,县曰:“中土自多道人,何劳远询,汝去,吾自报尔国主色相也。” 时有云光法师讲经长干里南天龙寺,感天缤纷雨花。帝宣坐问之,师曰:“如来临讲堂,天女以天花散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着不堕。女曰:结习未尽,故花着身。”帝拜之,为筑雨花台纪迹。师叹曰:“南北不久大乱,仍当归西。”遂化去。 时尔朱荣遥制朝政,魏主攸召荣入,伏兵杀之,其子世隆与兆走晋阳。立长广王晔,兆袭执攸,杀之。世隆废晔立广陵王恭。兆以高欢掌兵,欢立东阳王朗,讨尔朱氏,击破于邺,兆自杀。欢骁将林时茂擒斩世隆,欢入洛阳,废恭及朗,立平阳王修。欢为大丞相。贺拔岳镇关中遇害,司马宇文泰统其军。甲寅,欢举兵反,孝武西奔长安,泰迎入。欢立清河世子善见。迁都邺,泰为丞相,鸠孝武,立南阳王宝炬。东魏封欢渤海王。林时茂因世子澄游猎扰民,言于欢,痛责之,时茂辞职,遁去为僧,名太空,号淡然,南游于梁。 天平二年,欢以定州刺史侯景伐梁,陈庆之击之,景走还,恐见罪,闻州市有僧,名阿专师,似狂而实有异,欲召之,云已升天。阿专在定州,凡会社斋供,嫁娶丧葬之席,或少年放鹰走狗、宴集之处,未尝不在其间,斗争喧嚣,亦曲助朋党,如此多年。后正月上元夜,触一坐席,恶口聚骂,欲打死之,市徒救解将去。其家兄明日捕觅,见骑坐一破墙上,嘻笑曰:“汝等厌贱我,我舍汝去。”捕者奋杖欲掷,阿专招杖击墙,口唱叱叱,所骑之墙一堵忽上升,可数十仞,举手谢乡里曰:“往熊耳随师归去也。”皆礼拜悔咎,须臾,映云而灭。 前达磨至嵩山,冷坐九年,绝不语道。有僧神光者,博览群书,善谈玄理,闻师在少林寺,躬往参承,师面壁无语。一夜大雨雪,光坚立不动,迟明积雪过膝,师悯而慰问,然终无悔言。光取利刀自断左臂,置于师前。师知是法器,因与易名慧可。可问诸佛法印,师曰:“匪从人得。”可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可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与汝安心竟。”示以偈曰: 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津。 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师有入室弟子道副、尼总持、道育,慧可独慧,最见道。师欲西还,以如来正法眼说偈授慧可: 腹内运真经,泥丸别主宾。 霹雳一声响,撒手脱红尘。 说已,端居示寂。诸徒为葬熊耳山,起塔于定林寺。 后二年,东魏宋云奉使西域回,遇师于葱岭,手携只履,后随一僧。云问何往,曰:“西天去。”翩翩而逝。云茫然别过,及归具奏。时天平三年,孝静令启圹,棺中惟存草履一,举朝惊异,诏以遗履供养少林。 时梁帝酷信佛戒,每日赦宥,法令废弛。尝幸甘露寺眺望,顾北而叹。乙卯,改元大同。太子统生五岁,能遍诵五经。长集博士百人,建书堂于姑孰,起文选楼于南陵。喜诵释氏经文,凡三藏所载,悉会其旨,分《金刚经》为三十二分。西游章山阎皂回,忽无疾而殂。帝悲恸,葬于秀山。 明年,帝游豫章回,近昭明祠,有爱女陪辇,无故卒。帝惊悼,命葬于祠西,令铸金为婿,与之合葬。 沈约女为昭明太子妃,素好道,尝请教孟景翼,得太阴炼形术,然性悭不喜舍。孟戒曰:“不立功行,而勤修道术,恐千年后必有一劫。”其后卒,葬吴兴之弁山。 帝立三子纲为太子。诸子以释氏多婆子气,皆好玄。纲常集侍臣,亲讲老庄,自号玄圃先生。何敬容谓人曰:“西晋祖尚玄虚,今东宫复尔,江南亦将为戎乎?”后以言得罪免,深耻不及二兄之高,终身静居一室。 乙丑改元中大同。帝初命殷铁石教习诸王子学书,随笔书十字,散乱无序。帝谓散骑侍郎周兴嗣曰:“知卿敏才,纂集次韵章句成文,以便观阅。”兴嗣乃列为四言,语含旨意,一夕编就,须发皆白。兴嗣少宿逆旅,有相者谓曰:“子才学迈世,当受知英主。”及进呈《千字文》,宠锡益隆。 二年三月,帝幸同泰寺,自讲《三慧经》。是夜,寺浮图火灾,帝曰:“此魔也,宜广为法事。”命起十二层浮图。 高欢使侯景全领河南诸郡,以拒梁。丁卯,欢卒,子澄立。侯景叛,附于梁,封河南王,丁卯。梁戊辰,澄使入梁求通好,从之。景遂反,己巳攻陷台城。 帝卧疾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而殂。群臣立纲,景总百揆。 晋陵太守阴铿,尝宴集宾僚,以酒炙与行觞者,众皆笑。铿曰:“吾侪竟日酣饮,执爵不知其味,岂人情耶?”及是,铿为景众所擒。有人救释之,乃前与酒炙者也。铿遂弃家访求仙迹,闻玉笥山是梅福修道处,往游,遇东阳太守萧子云,亦避景乱来此,苦无明师,后值丁令威来,传铿丹法,修之得道,因赋《神仙诗》曰: 罗浮银是殿,瀛洲玉作堂。朝游云暂起,夕饵菊恒香。聊持履成燕,戏以石为羊。洪崖与赤松,乘羽就周王。 子云善飞白书,笔力劲骏。遍历玉笥三十三峰,三十六渊,复得阳翁伯种玉法,种于崇仁县界。为丹服之,得以升举。 时侯跛益暴,甚信通公道人。通公居处无常,所语狂谲,饮酒食肉,游行民间。扬州未陷之日,多拾死鱼头放西明门外,拔青草荆棘栽于市里。 及景渡江,先屠东门,一城尽毙,置群首于西明外,为京观焉。市井破落,所在荒芜,通公每言得失,景恶之,恐泄其阴谋,又惮非常人,不敢加害,私遣小将于子悦将四武士往。侯嘱曰:“若知,勿加害;不知;则密擒。”四人立门外,子悦入,通脱衣燎火,逆谓曰:“我是何人,汝敢辄杀。”悦曰:“不敢。”驰报景,亲至拜谢。后因宴召通,通取肉捏盐以进,问曰:“好否?”景曰:“大咸。”通曰:“不咸则烂。” 景使子鉴寇吴兴,太守张嵊一门死节。始兴太守陈霸先使使诣江陵,受湘东王绎节制。绎约东魏合进。是秋,高澄为膳奴兰京所杀,太原公洋执斩京。庚午春,洋为丞相、齐郡王,未几禅位,废孝静帝,复弑之。 是年,梁建元大宝,景自称汉王。宇文泰遣使立梁岳阳王督为梁王,詧朝于魏。辛未,文帝殂,子钦立。梁邵陵王纶欲讨景,往问陶弘景,曰:“不吉。”纶不听,奔武昌起兵,败走汝南。弘景于大同初献二刀于上,名善胜、成胜,素蓄为佳宝,往往飞出,人望之如二青龙。手诏答谢。帝诣张天师,请设坛三百所,皆弘景之资也。帝金楼子云:“予于士大夫重周弘正,隐士重陶弘景,其于义理,精博无穷。”至是,简文帝想望其丰彩,临南徐,召弘景,葛巾进见于后堂,与谈数日而去。 陶君初有下士桓闿,性沉谨,奉役外无所营为,辛勤十余年。一旦,有二青童控一白鹤,自空下集,陶君欣然,临轩接之。童曰:“太上命求桓先生也。”陶君心计门人无姓桓者,访之,乃执役法闾耳,问其素修何道,闿曰:“修默朝太帝之道,积九年矣。将欲升受恒济真人之职。” 陶君即欲师之,桓固谦不获请。陶君曰:“某行教修道勤亦至矣,得非有过,而淹延在世乎?愿为探之,他日相告。”桓君服天衣,驾白鹤升天。 逾三日,家降陶君之室曰:“师之阴功极着,但所修本草,多用茧虫、水蛭,为伤物命,一纪后,方解形拂世,署蓬莱都水监也。”弘景遂复以草木之可代者,着《别行本草》三卷,以赎其过。先有诗云: 夷甫任散诞,平叔论坐空。 岂悟昭阳殿,遂作单子宫。 时士大夫竟谈空玄之理,不习武事,故云然。大宝二年三月十二日,作告逝诗而卒。颜色不变,屈伸如常,香气累日,氤氲满山。子弟将殓之,轻如天物。越二日,空于雷平山。邵陵王为作碑铭。诏赠中散大夫,谥贞白先生,复敕舍人监护。弟子数百人,唯王远知、陆逸冲能嗣其德。先生常言心中恒如明镜,烛物遇形,不觉滞碍。 远知研究心镜所以,谓曰:“镜以照面,智以照心。镜明则尘俗不染,智明则邪恶不生。”先生初恐绝后,仍娶妻小,有子名籍,历仕余杭、钱塘令,有声名,诗类谢灵运。 贞白有女徒钱妙真,与妹妙意依居茅山,日诵《黄庭经》。及隐君仙去,真先入山洞燕坐。意后至而门已扃,跪扣三日始开,得以双修,不闻世乱。 扶风马枢,六岁能率身孝慈,少属乱离,凡所居,盗贼不入,依托常数百家。有双白燕巢其庭树,驯狎栏庑,来去几三十年。大同中,渡江来师弘景,尤善佛老、《周易》,义分派别,与论者拱默听受。 邵陵王将入援,留书二万卷,付枢肆志寻览,隐于茅山。 是冬,魏攻汝南,杀纶。侯景逼梁主禅于豫章王栋,寻弑纲废栋,景自称帝。湘东王遣王僧辩、陈霸先等东伐。景败走吴下,其都督羊鹍杀之,以盐实其尸,绛即位江陵。以陆法和为郢州刺史,尝师寇谦之,传有道术,隐江陵百里洲。 初侯景叛南郡,朱元英往问时事,法和曰:“果熟时,不撩自落,檀越但待侯景熟。无劳何也。”景遣任约寇江陵,法和出诣湘东,乞征约,召诸蛮弟子八百人,在江津二日便发,登舰大笑曰:“无量兵马。” 至赤洲湖,法和秉轻舟,不介胄,沿流而下,去约军一里,谓将士曰:“观彼龙睡不动,吾军之龙甚自踊跃。”令攻之而风逆不便,乃执白羽扇以麾,风即返吹。约兵见梁兵步水上,遂大溃窜。法和曰:“明日午时当得约。”及期未得,曰:“吾前于此洲水干时建一刹,语檀越等,实是贼标,今何不自标下求之。”果见约在水中抱刹柱,头才出鼻,遂擒之。 元帝拜法和为刺史,见帝不称臣,其启文印名上,自称居士。既而忽称司徒,帝就拜之。复大聚兵甲,欲袭襄阳,而入武关,帝止之。法和乃尽收其兵,谓使曰:“求道之人,尚不希释梵天王,岂窥主位?但与主有香火因缘耳。既被疑,业定不可改也。”复退隐于洲。帝任之,惟惧武陵王纪来袭,求援于魏宇文泰伐蜀,纪败死。 甲戌,泰废主钦,立其弟廓,复姓拓跋,寻弑饮。泰闻梁主尚玄虚,不务国政,遣于谨、字文护、杨忠等伐。绎仍开讲《老子》于龙先殿,百官成服以听,魏兵入,绎降被杀。 法和在洲中,闻召魏伐蜀,即制凶服以候。及蜀、梁俱灭,遂着之受言。未几,法和忽曰:“范师至也。”遂暴死。殓时尸渐小,缩至三寸许。魏徙誓于江陵,使自称帝。萧家孙梁承重。 第112章 元真里神龙出世 王屋山太乙指迷 霸先迎立方智,霸先自为丞相。是年冬,宇文泰卒,世子觉嗣为太师,封周公,护纲纪内外,以魏帝诏禅周。丁丑,觉称天主,护弑魏主。九月,护又弑觉而立毓。是月,梁霸先封陈公,遂称帝,废梁王,寻弑之。大同时,有谣曰:“鸟山出天子。”江左山以鸟名者,皆令凿之,故鄣长城之雉山独全,而陈主出焉。改丹阳曰蒋州。陈主为无嗣且多疾,戊寅,乃舍身于大庄严寺,群臣亦三请迎归。己卯夏殂,皇后召立帝兄子倩。微茅山马枢为度支尚书,不应命。枢目睛洞黄,能视暗中诸物。是年,周始称帝。 并州处士韦敻,志尚夷简,魏周之际,十徵不屈,泰不夺其志,毓尤重之,赐号道遥公,冢宰邕见毓勤政,进毒弑之,立毓弟邕。敻初见周主尚礼,叹曰:“弱主贤明,多招强臣之妒。”果遇害。复又闻齐灭元氏殆尽,曰:“齐祚不长矣。” 初,老君矫龙下谪,欲磨其性,投邺郡农家庞氏为儿。父母艰于度日,令出家为沙弥,师名之曰稠。时辈甚众,每休暇,常角力腾趋为戏,稠以劣弱见凌,乃入殿闭户,抱金刚足誓曰:“我以羸弱为等类侮辱已甚,汝以力闻,当佑我。我捧汝足七日,不与我力,必死于此,无还志。”约既毕,因至心祈之。念益固,至六日将曙,金刚现形,手执大钵,满中盛筋,谓稠曰:“小子欲力乎?”曰:“欲。”曰:“能食筋乎?”曰:“出家人断肉。”神操钵举匕,以筋拓之,稠未敢食,乃怖以金刚杵,稠惧,遂食,斯须入口而尽。神曰:“汝已多力,然善持教,勉旃。”神去且晓,稠还所居,诸同列问曰:“竖子顷何至?”稠不答。 须臾,于中堂会食毕,众又戏殴,稠曰:“吾力恐不堪于汝。”共引其臂,筋骨强劲,殆非人也。方惊疑,稠曰:“为汝试之。”入殿横踏壁行,凡数百步,又跃首至梁数四,乃引重千钧。先轻侮者,俯伏流汗。后证觉,遂号稠禅师,居北虑山,构精庐殿堂,穷极土木,诸僧从者数千。 齐主洋怒其聚众,领骁勇万骑,躬自往讨。稠领僧徒谷口迎候。洋问曰:“何遽来?”稠曰:“陛下将杀贫道,恐山中血污伽蓝,故至此受戮。”洋降礼悔过,命设馔施毕,请曰:“闻师于金刚处祈得力,欲见效少力,可乎?”称曰:“昔日者人力耳,今为陛下见神力。”先欲造寺,诸方施木数千根卧于谷口,稠因咒之,诸木起空中,自相抟击,声若雷霆,斗触摧折,缤纷如雨,从官走散。洋叩头请止,遂敕度人造寺,无得禁止。师后于并州营懂子,未成构疾,临终叹曰:“生死人之大分,如来尚所不免,但功德未成为恨耳,死后愿为大力长者,继成此功。” 己卯,齐主洋殂,子殷立,弟演杀殷自立。演殂,弟湛立。壬午,后梁主督殂,子岿立。癸未秋,周太师护,结连突厥侵齐,齐国丈斛律金破之。甲申,护又击齐,斛律光率上将彭乐等与战,乐乘醉深入,被刺,肝肠俱出,乐纳肠腹中不尽,遂截去之,复入苦战,大败周师。突厥北遁,乐遂营,下马僵立而卒,敕封神勇将军,立庙祀之。 齐主传位于纬。陈主殂,子伯宗立,安成王琐废之而自立。 齐主湛殂,初病,见空中有五色物,稍近,变美妇,亭亭去地数尺,食顷成观世音。时徐文伯孙之才仕于齐,诊曰:“色欲多,大虚所致。”处汤方一剂,觉稍远;数服后,恙不见。欲用为宰执,和士开欲依次转进,授克州刺史。湛疾复作,星夜往召,至已殂矣。之才术既神,凡异症投之恙愈。有人患脚跟肿痛,求疗,之才曰:“此名蛤精疾,当由乘船入海,垂脚水中而得。”曰:“实曾如此。”为剖之,得二蛤子如榆荚。有以骨为刀靶,五色斑烂,之才曰:“此人瘤也。”云得于古冢髑骸额骨,其精鉴博识类此。后为右仆射。 后主以祖珽为丞相。辛卯,周主以弟齐公宪、卫公直,请暴护前罪,执诛之。癸巳,周主纳杨坚女为太子妃。生有异徵,父忠从戎,母独居抚养。宅傍有尼庵,来一老尼,河南缑氏山人,年八十余,皆称为缑仙姑。初入衡山,居傍魏夫人仙坛,积四十年。忽一青鸟飞来,言南岳夫人使也,以姑修道精苦,命我为伴。暇则与谈道义。每有人游山,鸟必预言其姓名。 一日曰:“今夕有暴客至。”昏夜果有群僧持火挺刃,将来害姑,欲索财物。姑端坐在床,遍觅不得而出。群僧俱为猛虎所杀。大同中,复徙湖南长沙,鸟亦随之。后游九嶷,遇楚南公,与语气运,知南北复当合一。姑遂访神龙所在,乃净发为尼。至华阴县元真里,见紫气笼覆,遂寓居尼寺。 坚方三岁,在寺前学步,老尼讶之,谓其徒曰:“此儿来历甚异,他日必然大贵。但不可在市俗,掩其聪明,小其心志。我将去清静处方妙。”母因在邻,则许之。尼抱归鞠育年馀。尼将他出,付其母自抱,忽见头上隐隐生角,遍身长鳞,母大惊,失手堕地。尼心动亟还,抱起曰:“惊吾儿,致令晚得天下。”明年,尼辞去。杨忠封隋国公。 坚既长,袭爵。周主尝谓曰:“公姿相奇伟,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当王天下。” 甲午秋,周太后殂,诏行三年丧礼,时称贤孝。左右劝广修善事,以资冥果,周主不许。乃下令定三教,以儒教为先,由是废道、佛二教。诏毁淫祠。齐主崇奉道教。周遗将军杨坚伐齐。丁酉春,齐主传位子恒。周师乃进围邺,齐主披甲,尚讲《道德经》,兵败被获,杀之。 河内人阮基,建德七年因射熊入王屋山东北,见一道士坐松树下,神状奇异。基舍弓矢,稽首愿拜为师。若有夙契,师命基曰:“可暂住观中眺望。” 岩间有道童引基到观门,台殿严丽,皆饰以金玉,土地清净,绀碧琉璃,行树端直,绿叶朱实,清风时起,锵然有声。基于门下观览,心神惶怖。请退至师所,师笑曰:“汝不敢进耶?”基曰:“凡夫肉人,不识大道,忽于今日得睹天堂,情诚喜悦,不能自胜。愿师弘慈,济基沉溺。”师曰:“汝积罪人也,先身微禄,今得遇我,汝命将尽,其奈之何。”基惶悚叩头千百,求乞生津。 师遂令基舍恶从善,誓弃弓矢,乃授基智惠上品十戒,兼为素食,食讫令去。基再拜奉辞,师曰:“汝命绝之时,吾将度汝。”其年冬,基得暴疾卒,唯左手一指尚暖,家人守之,越日而活,良久能言。云初见二黄衣使者,执文书拘至府台阶前,小吏数十,皆执簿书,或青或黑。一吏执黑簿曰:“汝积罪深厚,应入地狱。” 闻之仓卒恐怖。忽忆圣师之言,西北瑞云起,见师坐云车中,冉冉去地丈余,冥官皆作礼,称是太乙天尊。师曰:“吾有弟子在此,故来度之。”取经一卷付诵,拜跪谨观,题云《太上救苦经》,读一遍。冥官拱手受命。 师曰:“勿住此,辛勤精进,后更相见。”遂失师所在,唯觉香气氛氲。黄衣使引至家,闻号泣声,始知复活。静坐追忆经文,不遗一字,乃抄录传世。后辞亲友入山。 齐王宪素奉道佛,闻有是经,即出请拜诵,无有间断。至是受冤继死,家属领回殓葬,是夜还魂,外人无有知者。 周主赟淫虐,传位子阐,自称太元皇帝,庚子夏殂。坚为大丞相,进爵为王。辛丑春,周禅于隋,坚遂称帝。建元开皇,立勇为太子,独孤氏为后,废阐为介公,弑之。下令尽灭宇文氏,侍郎李德林争之,不从,叹曰:“大丧仁心,祚能久乎!”是冬,诏求遗贤德。 林澹然去魏游梁,与庸僧不合,见梁王从佛,知乱将作,复返魏。趁晓光行,前阻大溪。一舟顺流而下,澹然求渡,坐观二人形容,非渔非佃,转眼已至彼岸。二人云:“家离不远。” 随之穿林度径,既至,青衣童启门揖进草堂,二老转入,未几易道服出见,陈果饼相待。澹然请问姓氏,长髯答曰:“老夫姚会,字真卿。此位褚如一,讳崇阳,皆金华人,习儒业。值秦始坑儒,弃家避难,逢初平大仙,引至此。授养神炼气术,渐能飞升,参谒太乙皇人,得列班次。此非尘寰也,君有夙根,可往叩皇人。” 邀入堂后,见白鹤青鸾盘旋飞升,有一座玲珑门楼,用宝石攒“清虚境”三字。从西廊而进,过巍巍大殿,有九重高阁,画栋雕题,上插霄汉。曲折碧珊栏杆,上下赤瑛门扇。三人停立于阶,有紫衣女童传命上楼。惟闻异香扑鼻,瑞霭凝眸,以玉为台,上坐上真,戴莲花瓣宝冠,穿锦霞天服,系缀玉丝绦,蹶无忧珠履。 姚、褚礼毕,令澹然前拜。皇人曰:“别来无恙。”令设席款待,问知前因否,澹然曰:“生于凡浊,已昧本来。”皇人曰:“子知上世有杨、墨否?”澹然曰:“以异端见斥于孔门者乎?” 皇人曰:“子即杨朱后身也,太上恶不遵教,自立异见,专为我,无仁慈。恶墨子以兼爱立说,等父母于路人,纵情汗漫,故屡经屏出。道祖不忘救拔,故复命汝降世,使子除须净发,寄迹释门。要知四大皆空,五堇非有,以矫不肯一毛利人之失。又不欲子偏纵释氏,故托我招子点醒,授以道法,待行满时,还赴仙都。子勉之。” 澹然泣谢。复问墨翟何在,皇人曰:“因其不明仁义,获罪素王,欲使其发明大道,为后世儒宗。其因缘尚在子证道之后。”命童取《混元法箓》三卷,赐之曰:“遇有缘者,子当辅授以辅世。”澹然拜辞,由汨路至溪边。 姚、褚曰:“溪名隔尘,舟来筏往,人间竹木即沉,惟本山者可渡。”相携登筏,顷刻抵岸。别至河东玉楼山,选幽旷地结茆,演习星缠地舆、阴阳术数,无不精奇。乡村有灾患,悉为治之,四远咸闻。齐、周、隋皆迎聘,不赴。好事者来从学,澹然择人而教。 壬寅春,陈主顼殂,子叔宝立,日饮宴后庭,使诸嫔妃与狎客赋诗。丙午,后梁主岿殂,子琮嗣。明年,隋徵琮入朝,封莒公。时江南妖异特众,陈主恶之,乃自赎于佛寺,为奴以厌之。性好释氏,于郭内大皇佛寺起七层塔,未毕,火从中起,飞至石头,烧死者甚众。命侍读徐陵讲《大品经》义,名僧自远云集。每讲筵商较,四座莫抗。陵字孝穆,母梦五色云化为凤入室而生。宝志见之,摩其顶曰:“天上石麒麟也。”钱唐褚伯玉,少好出世学,事陶贞白多年,守拙如愚,徐陵交善,谓曰:“天下将一矣,吾当去游南岳。”路入闽中,飞湍走险急泊舟,冲飚忽起,山水暴涨,激船上巅,崩落绝嶂。徒侣以为水滓矣,缘险寻求,见伯玉自若,以小杖?舟,涉不测之泉,大骇服。后遇武夷君,授以真诀,遂得长生。 开皇八年,隋主命晋王广帅韩擒虎、贺若弼等伐陈。长史高颖临行问郎中薛道衡曰:“江东可克乎?”曰:“克之。郭璞有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合此数将周。”大军渡江南岸,诸戍皆溃。擒虎虏后主归,封长城公。除毁兵仗,群臣请封禅,不许,诏定雅乐。帝虽武功定天下,而素信三宝,闻少林有达磨遗迹,遣使修葺。 时慧可传法。师姬姓,母感异光照室而妊生,名光。幼览三乘,好游山水,受戒于香山宝静禅师,终日宴坐。忽于默寂中,见一神人曰:“将证果,何滞此耶?大道匪遥,汝其南矣。”翌日,光头痛如刺,禅师欲治之,空中有声曰:“此换骨耳。”师视其顶如五峰秀化,谓曰:“神命汝南者,其达磨乎?”光遂造少林,因得受衣,讲法于寺,天女为之散花。自是继阐玄风,博求法嗣,有一居士,年逾四十,不言名氏,来问曰:“今见和尚,已知是僧,未审何为佛法?”光曰:“自心是佛,自心是法,法佛无二,僧宝亦然。”居士领悟,遂请皈依。光深器之,曰:“是吾宝也,宜名僧璨。”以正法授之。光付法已,念达磨旧记,当有宿累,乃韬光混迹,或隐酒肆,或寓屠门。人问曰:“师是道人,何故乃尔。”光曰:“我自调心,何关汝事。”至开皇十三年,果为莞城邑长所恶,加以非法,恬然顺受,归山而化,年一百有七。使者来山,正圆寂之日,还言于帝,欲罪莞宰,而宰亦亡矣。 是岁,诏越公杨素营仁寿宫于岐山北。乙卯春,宫成,奏新乐于宫。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尝于野中遇十许人,车服鲜丽,麾幢森列,如有所待。宝常趋避之,车中使人召至前曰:“上帝以子天授律吕之性,将传雅音于季末之世,救崩坏之乐。然正始之声,子未备知也,使钧天之官以示玄微之要。”群仙凌空而去。宝常还家,已五日矣。常与人同食,言及声律,时无乐器。 第113章 得仙传宝常正乐 显圣授伯丑谈经 以食器杂物,取箸扣之,品其髙下,宫商毕备,谐作丝竹,大为时人所赏。历周洎隋,落拓不仕。开皇初,沛国公郑译定乐,成而奏之。帝召宝常问其可否,常曰:“哀怨浮散,亡国之音。”诏令创造乐器,宝常曰:“世有周礼旋宫之义,自汉魏以来,知音者皆不能通,今将复之,人必哂笑,奈何?”帝诚令为之,应手成曲,众威嗟异。由是损益乐器不可胜纪。然其声卒下,不合于俗,人皆不好,卒寝而不行。 帝命太常集仁寿宫奏新乐,宝常闻之,潜地泫然而泣,叹曰:“淫厉而衰,天下不久相杀尽矣。”当此海内晏安,闻者大为不尔。 时郑译、牛弘、辛彦之、何妥、卢贲、苏道、萧吉、王令言皆善于雅乐,安马驹、曾妙达、王长通、敦金乐等能作新声,悉心服。宝常中年无子,每谓友人曰:“吾不堪病,病则孤矣。” 未几果病,其妻窃财物逃去,宝常几饿殒。忽一夕,先所遇神仙降其家曰:“汝舍九天之高逸,恋下土之沦没,于兹限将毕。犹记云台宫之会乎?”懵然良久乃悟。他日,谓邻人曰:“吾乃周之苌弘,偶谪于人世。”悉焚其书曰:“用此何为?”旬日不知所之。太史耿纯臣奏曰:“迩夜司天台,闻空中隐隐有声。”帝叹曰:“宝常与众仙较乐也。” 帝以益赋繁多,用法严峻,三人共盗一瓜,事发皆死。有侠士欧阳生客寓洛下,曾游终南遇孙秀才授飞行剑术,专意锄奸植善,乃夜静入执政府,至榻前曰:“自古体国立法,宽自源长,酷则祚短,未有盗一钱而弃市者,不为吾奏至尊,更来,尔属无噍类矣。”言毕不见,执事者惊惧奏闻,乃停此法。 丁巳,帝以吐谷浑不生衅,以公主妻之。己未,帝北巡并州,见一寺颓落,询之,乃稠禅师所营,工未毕而卒。帝涣然记忆,顶礼恭敬,处分总管,大兴营葺,其寺遂成。 突厥启氏来奔,帝妻以公主,使处朔州。时太子勇多内宠,独孤后恶之。次子广饰矫恭俭,与杨素厚,素与后交潜,勇废之,广为太子。是日天下地震。 辛酉改元仁寿。帝初搜访遗逸,华山杨伯丑少好读书,得青精之传,隐而静演,比微至京师,见公卿不为礼,无贵贱皆汝之。帝赐其衣,着至朝堂舍之而出。常披发佯狂,游行市里,形体垢秽,未尝栉沐。亦开肆卖卜,卦无不中。 有人失马,诣卜之,方为太子勇召,途遇,立作卦曰:“可于西市东壁南第三店,为我买鱼作脍。”如指而诣,有人牵所失马至,遂捕之。 何妥尝与论《易》,闻妥言,笑曰:“何用郑玄、王弼之言乎?”其测理辨答,思理渊微,大异先儒之旨。 论者谓别有玄机,问所学,伯丑曰:“太华之下,金天洞中,我尝受羲皇所教之《易》,与大道玄同,理穷众妙,岂世儒当谓哉!” 吴兴柳归舜愿拜从学,丑曰:“汝耳后有异骨,但可遇仙,难闻至道。”因指之南行。柳辞去。龙门王通来求教导,相与谈论竟日,丑喜曰:“所学纯正,足以发我。”尽以义理传之。在京数年,至是复归华山,欲从者追蹑不及。 归舜自庚申至江南,将抵巴陵,大风吹至君山,维舟登岸,循小径行四五里,逾越溪涧,道旁一大石,表里洞彻,圆而砥平,周匝六七亩。其外尽生翠竹,圆大如盎,叶曳白云,森罗映天,清风徐吹,戛为丝竹音。中央生一树,高百尺,条干偃阴为五色,翠叶如盘,花径尺余,苞深碧,蕊深红,异香成烟,着物霏霏。 有鹦鹉数千,翱翔其间,相呼姓字,音音清越,有名武游郎、阿苏儿、武仙郎、自在先生、踏莲露、凤花台、戴蝉儿、多花子者,蝉儿唱歌曰:“分明传与君王语,建章殿里未得归,朱箔银缸双凤舞。”此钩弋夫人常所唱词。 苏儿亦唱曰:“昔请司马生,为作长门赋。徒使费百金,君王终不顾。我忆阿娇,深宫下泪而唱。吾初学时,为赵昭仪抽七宝钗横鞭,余痛不彻,今日诵得,还是终身一艺。” 游郎曰:“昔见汉武帝乘郁金楫泛积翠池,自吹紫玉笛,音韵朗畅,帝意欢适。李夫人相随,以歌曰:顾鄙贱,奉恩私,愿吾君,万岁期。” 仙郎问曰:“君何姓氏行第?”归舜曰:“姓柳,第十二。”问自何许来,曰:“往巴陵遭风,兴酣至此。”武曰:“柳十二官得臻异境,因痛致妍耳。然下官禽鸟,不能致力生人,为足下转达三十娘子。”遥呼曰:“阿春,此间有客至。” 即有紫云数片自西南来,云气渐散,见珠楼翠幕,重槛飞楹,周匝石际,一青衣自户出,年始十三四,身衣珠翠,颜甚姝美,谓曰:“娘子使春传语,贫居僻远,劳此检校,不知朝来食否?请垂略坐,以具蔬馔。”即有捧水晶床出者。 归舜再让而坐。春教凤花台看客,娘子以黄郎不在,不敢接对郎君,汝若等闲,似前度受捶。一鹦鹉飞至曰:“近有一篇,君能听乎”舜曰:“平生契愿也。”台曰:“昨过蓬莱玉楼,有诗曰: 露接朝阳生,海波翻水晶。 玉楼瞰寥廓,天地相照明。 此时不接止,投迹依旧楹。 顾余复何黍,日侍群仙行。” 归舜曰:“丽则丽矣,足下师乃谁人?”台曰:“仆在王君左右,一千馀岁,杜兰香教我真录,东方朔授我秘诀。武帝求为太中大夫,在石渠署,见杨雄、王褒等赋颂,始晓箴论。王莽之乱,方得还吴。后为朱然所得,转移陆逊,复见机、云制作,方学缀篇什。二陆被戮,便至于此,殊不知近日谁为宗匠。” 归舜曰:“薛道衡、江总也。”因诵数篇示之。台曰:“近代非不靡丽,殊少骨气。” 俄而,阿春捧玉盘,珍羞叠荐,甘香裂鼻,饮食讫,有二道士自空下,顾见归舜曰:“大难与鹦鹉相对,君非柳十二乎?” 归舜拜问姓氏,一曰:“此古仙王次仲,今改名丹。余即中央氏。相与探望紫微,实能安济者也。”归舜曰:“隋主果称贤乎?”笑曰:“杨坚本无功德,以外戚窃位,复听谗自削宗枝,根本焉能永固?天命攸归,子试拭目观之。” 归舜欲再问,道士曰:“君舡以风便欲启,可速回。”因投一尺绮与之曰:“掩眼即至。”归舜从其教,身忽如飞,却坠巴陵舟所,正值舟人将发,云已失君三日。归舜归隐吴兴,终不与人言及。 斯时紫微下降,从龙列曜,先后降生。初大桡下山,向成都表氏托生,曰天纲。甫襁褓,兵乱失母,育于父。天姿秀拔,好星纬百家之技,游学四方。闻霅溪吴峤精乾学,远投师之,悉得其传。又于蜀中遇异人,授以卜筮风鉴之术。 岐山李播者,宇文周时偶出游,见一女旁徨道侧,李白:“观汝相当有贤子,吾适丧偶,能相从否?”女应之,遂携归为妇。询其从来,知适成都袁氏。逾年生一子,名淳风。播仕于隋,淳风居家,有胡僧相访,云姓耆,西晋时来游,今世乱西还,闻郎君素好天文,故来一谈。月余别去,曰:“后遇袁姓子,有埙篪之义,可共辅弼。既成夙愿,勿忘本源。”播知将乱,弃职归。父子为黄冠遁世。 澹然在石楼,从游者日众,与之谈禅讲道,有志用世者教以兵阵,如定远薛举、岐阳杜伏威、广宁张善相,瞩以相时而动,保境恤民。 京兆三原李靖,擒虎曰:“勇略似我,其雅量胜多,定非风尘中物。”临终召谓曰:“吾行兵二十年不杀一平民,生为上柱国,死为阎罗王。” 靖姿貌魁秀,尝游猎山中,暮不得归,投一朱门求宿。主人则妇也,设酒肴宴于中堂,靖素豪饮,举觥连酌。夜将半,忽闻叩门声,传呼奉天符行雨,主妇应诺,谓靖曰:“妾身龙也,帝命行雨,奈主君不在,君夙世龙身,敢相浼代往,当厚酬之。”命乘青骢马,与一小瓶,戒曰:“取瓶中水一滴滴马鬃上,地下乃三尺雨也,慎毋越数,有违天旨。”靖应诺,跨马起于空。 时天气晦昧,惟闻风声,马足如临山岩树杪,自思马邑每苦无雨,以柳枝蘸水,连下十余滴,忽山谷涛声震响,忙拨马还。主妇迎门曰:“郎君多行雨数,害却妾身也。”坦背示靖,鲜血交流,盖已受杖矣。靖谢罪,妇曰:“然有劳,不可不酬。” 唤二婢出,一面东立,怒气勃勃,擎拳瞬目;一西向立,笑容可掬,垂首低鬟。妇问:“君当随意。”靖曰:“壮士何所让,宁取怒者。”妇曰:“向若并取喜者,则位兼将相。”靖深悔,欲更请。 妇曰:“始发言,天曹注定,不可更也。”夜深请宿,靖趋东厢就寝,天明起视,乃古庙也。殆至马邑,见庐舍倾颓,人民嗟叹,云骤雨水深三丈。靖往广宁,从林师澹然,识是王佐,所学悉授之,自此归隐峨眉。靖长揖谒杨素,素称靖处士,留幕下参赞。 龙门布衣王通上太平十二策,不见用,隐河汾间教授弟子。数以千计。素雅重之,劝以出仕,通曰:“幸有先人敞庐,足以蔽风雨;薄田足以供饪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愿明公王身以治天下,使时和年丰,通也受赐多矣。”其弟绩,性简放,以《周易》、《老》、《庄》置床头,他书罕读。 仁寿四年秋,帝寝疾,太医治无效,闻宗人杨上善精脉理,召之。昔寒衰、王冰下山,衰先投为上善,仍以医道济人,探索三坟,乃纂《内经》,为太素脉法,能断人寿夭穷通,徵休徵咎,比于神灵。其时承诏视疾,退谓太子曰:“帝脉已绝其四,少延旦夕耳。”帝所宠宣华夫人偶出更衣,为广所迫,帝大怒。广恐,与素谋,令张衡入侍,帝遂崩。 是夜,广入烝宣华,明日即位。立萧妃为后,矫诏赐勇死。乙丑,改元大业,立昭为太子,守长安。命素营东京宫室。筑西苑,内为北海,广四十余里,中起蓬莱三山,罗络台观,剪彩缀树,常如春景。月夜,从宫女数千骑,作《清夜游》曲奏之。诏巡江都,下令作舆卫仪仗,课州县送各色羽毛。乌程有高树逾百尺,上有鹤巢,民欲伐树,鹤恐杀其子,自拔氅毛投地,时以为瑞。 韶州太守麦铁杖不贡,帝称之曰:“贤守也。”铁杖雄州人,骁勇有胆志,日行五百里。少入始兴山,掘舜弟鼻天子墓,见有铜人数十,拥笏列侍,器饰皆金银。俄闻墓内击鼓大呼,惧弗敢入,乃双挟二铜人出,墓门忽合。初仕陈朝,常执伞随驾,夜多潜往丹阳郡行盗,及明赶趁仗下执役,往回三百余里,人无觉者。后丹阳频奏盗贼,纵由后主疑之,惜其材力不问。陈亡入隋,委质于杨素,深为奖用。既牧饶,明习法律,复为汝南贤守。 有射者王灵智,师事督君漠。督能闭目而射,志其所在,则中之。灵智既得其术,乃于隘路暗射,督一手短刀,每矢来,辄截之,临末一矢,张口承啮其镞,笑曰:“汝学射三年,未教汝啮镞法也。”灵智伏罪,终身为仆役。铁杖慕而访,督已隐去,荐灵智于朝。 丙寅秋,帝建进士科,试士以文辞。八月,耿纯臣言隋分野有大丧,帝乃徙素为楚公。九月,果卒。其子玄感袭封。素未徙封时,李靖在馆舍,夜闻叩门,披衣启视,一紫衣少年杖一囊,脱衣去帽,即越府侍姬红拂也,再拜曰:“妾阅人多矣,无如公者,愿托乔木附丝罗。”靖且喜且惧。迟明闻追讨声,乃`雄服乘马,挟拂排闼而出。 素既卒,帝喜曰:“此老死,我得畅游矣。”以侄侗为越王。丁卯夏,西域诸胡多至张掖等处交布贩易,帝令裴矩主之。矩,撰《西域图记》。已巳,置西海诸郡。庚午,诸蕃来朝,帝陈百戏于端门。 帝以王世充领江都宫监。世充本西胡,从母嫁王氏。性谲诈,牛弘常诫其勿逢迎帝意。是秋,弘卒,遗表荐蜀郡赵昱有才德。初从道士李珏,隐青城山修道,至是徵为嘉州太守。郡左冷、源二河有老蛟为害,春夏水涨,漂淹伤民。昱设械舟,率壮士及居民夹江鼓噪。昱持刀入水,有顷,水尽为赤,石崖崩吼如雷。昱左手提蛟首,奋然出水,时有佐昱入水者七人。 辛未,徵高丽王高元不至,裴矩请征。帝征兵会涿郡,天下骚动,始相聚为盗。山东王薄自称知世郎,张金称、高士达聚众河北,窦建德起兵漳南。 壬申,车驾渡辽,以粮尽还。 癸酉,命侄代王侑留守西京,诏凿河渠,自大梁由睢阳等处,引孟津之水达于淮,以幸江都。命麻叔谋为都护,令狐达为副,号召人夫齐集汴渠,开至一处,下露屋脊,掘下,四围白石坚固。报知都护,命锥凿石撞,门仍如故。令狐请宣诏,门忽自开,进见无数漆灯,四壁图诸形像,后停一石棺,启视,中卧一人,发盖脸至足,指爪盘旋于身。匣有石板,上书蝌蚪篆文,人莫能辨。 第114章 周隐遥炼形岩穴 伊用昌游戏迷楼 丁夫言下邳有白石老人,博识古篆。令请至,老人诵曰: 金仙遗人,数满千年。 移葬高原,金刀赠焉。 厚礼相谢,笑辞而去。叔谋择高处葬其幽棺。河道凡遇民房产墓,俱折毁之,怨声载道。至陈留,乌云陡合,冰雹如拳,叔谋轩裳倾裂,因询乡民,言留侯庙灵应,求假其道方可。遂同至庙拜祷。一老人出曰:“使当时虐民怙宠,焉能庙食千秋;大夫洁己爱民,何必畏让前人哉!”忽不见,叔谋赧哑。有丁夫中牟人,心疼睡树下,见仪从呼喝,灯光中拥一金冠云服贵人,唤夫近前曰:“可语麻总管,为其顽福未尽,我师劝止,督工成,赠以本金。”人从凌空而去。中牟夫不敢漏言。开至雍丘,一大墓当河道,唤民问之,曰:“相传隐士墓,牛羊不敢作贱。”叔谋意忽之,即催发掘。人多力聚,震然陷下,丁夫坠下无数。有复上者曰:“直下止二三丈,隐隐闻钟鼓声。”令狐曰:“齐州狄去邪好剑术,有胆略,现为武平郎将,请至以探穴相告。”去邪乃披甲悬剑,蹲坐竹篮。索系铜铃,下约六七十丈,及于底,出篮漫行,不百步,豁然明朗,见一座洞府,中门紧闭,东屋内有声,石柱上铁索系一怪兽,似鼠而牛大。门忽开,童出曰:“府君待久。”问为谁,童曰:“复姓皇甫。”狄见殿宇峥嵘,上坐龙服云冠,垂缨佩玉者,乃拜。绿衣吏引立西廊,传武士牵阿摩来,将石房大鼠牵进。府君怒责曰:“阿摩,念汝驯养日久,姑令出世,何不遵天道?虐害生民。”命痛打。武士举棒向脑一下,大鼠叫似雷鸣。方再打,空中降一童,捧天符,言帝有命:阿摩国运一纪,暂免其棰楚,数满时,将练巾赐死。”遂去。皇甫乃令牵去,唤去邪曰:“九华仙堂,非有缘曷能臻此?麻子伐我墓道,明岁以二金刀为报。子须澄心猛省,不可自堕。”令吏引出,不由旧路,送下山冈而别,乃嵩阳少室下。去邪知国运不久,入山修道。 时帝复击高丽。楚公杨玄感为父墓,常有白气冲天,以李密为谋主,袭东都。帝还救,玄感败死,密亡命雁门,变姓名教授。有魏先生者,隐梁宋间,密与之往来。先生戏曰:“观子气沮而目乱,心摇而语偷,方捕蒲山党非子乎?”密捉手曰:“既知我,岂不能救欤?”先生曰:“子无帝王规模,非将帅才略,乃乱世之雄杰耳。”因极陈所以兴废成败,曰:“吾尝望气,汾晋有圣人生,事之,富贵可取。”密拂衣曰:“竖儒不足与计事。”遂西走收兵。 帝以李渊为弘化留守。初,金堂李氏八百许其生二子,宗支绵远,流居陇西,累世积善。渊祖虎,仕周封唐国公,父昺袭爵。渊有大志,胸有三乳,闻窦毅开孔雀屏选婿,往发二矢,各中一目,毅妻以女,生建成、世民、元吉、元霸。世民甫周岁,有二相者曰:“能济世安民者,此儿也。”元霸数岁,英勇无敌。前岁秋,内苑仙李大开,方士安伽佗曰:“李树既王,杨树当衰。”帝收李氏有兵权者,欲销其谶。李渊沉默乃有是命。 乙亥春,二孔雀集朝堂。帝巡北边,突厥始毕来袭,帝驰入雁门。丙子春,巡幸江都,选少女千人为殿脚女,沿堤植柳为阴。自制新曲,命乐工演习。伶人王国风专习琵琶,其父令言闻而惊曰:“其声淫,破亡之兆。且宫声君象也。去而不返,汝不可从。”国风托病。 秋七月,越王侗留守东都,帝与后妃同御龙舟至睢阳。令狐达奏叔谋至宁陵患头痛,诏太医巢元方诊视,药用蒸羔和服。大盗陶榔,偷民家小儿当羔羊日献。复受睢阳民金,改易河道。诏搜行囊,有玉玺一,帝惊问,叔谋奏曰:“彭城有墓当道,令掘自开,探视乃宋偃陵。王将玺祈全,诏来护儿剿榔,叔谋腰斩。驾至江都,募巧匠营建。浙人项升,献图应募。命封德彝监督。帝自称扬州总管,置王府学士百人。 太湖洞庭西山,有能琴道士周隐遥,自云角里嫡孙,数年前得其祖传,居焦山炼太阴术,死崖窟中,嘱弟子曰:“检视我尸,勿令他物所犯。六年后若再生,当以衣裳衣我。”弟子守视之。初则臭秽虫坏,唯五脏不变,依言闭护。至六年乃身全却生。弟子备汤沐浴,以新衣衣之,发鬟而黑,髭粗而直,若兽羸焉。十六年又死如前,更七年复生。如此三度,已八百岁,状貌如三十许人。弟子有恒心者,亦忘其年岁,相弃去者亦甚众。帝闻其有道,徵至江都,颁赐丰厚,恩礼隆异。帝问琴理,周曰:“心和则琴理自得。”又问养生,周谓曰:“国治则命自永矣。”帝觉答语傲慢,令与诸学士问难,周谓曰:“《易》象刚正,《诗》旨无邪,诸生从事繁华,将为殉葬之臣也。”学士奏以不恭当诛,帝释而不问。一日,周忽叹曰:“群雄四起,守此何为?”乞归,遂放还苏郡。 初,瞿让亡命瓦岗为盗,单雄信、徐世积从之,众至万余。李密自雍丘归让。李子英访密云当代隋比来有民谣云:“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李密遂设伏杀张须陀,河南郡县丧气,盗贼群起。麦铁杖死难。鄱阳林士弘称楚帝,杜伏威踞历阳。 丁丑春,德彝报楼成。帝见邃室宛转,喜曰:“真仙来游,亦当自迷。”名迷楼。帝宿酲头晕,想闽中荔枝,遍访民间,近侍见一伟道者同一美姑招卖鲜荔枝,索价千金一枚,内侍启知,命入。袖出堆盘,帝剖尝,味逾甘露,因问从何而来,答曰:“道人家乾坤原大。”帝以小看帝室富贵,令游迷楼,笑曰:“不耐久脂膏,容易尽锦绣,焉能惑我?”帝曰:“若历遍不失,可称神仙,不能,汝妻没为宫婢。”姑怒曰:“何苦在醉人前说醒话。”道人曰:“游戏片时无妨。”携姑信步,一如旧游,将一座。诧天宫之楼,不遗一处。见帝乘如意车随后,顾问更有灵胜否,帝赧颜。道人曰:“陛下聪明,不见天之五贼乎?蛾眉皓齿,是一堆白骨;雕梁画栋,不过日后烧柴;丝竹管弦,借办应用公器。时已月斜钟响,良夜天多,趁早随我入山,还救得性命也。”帝曰:“言亦可听,只是天地间焉有不死方,秦汉可验也。”道人曰:“始皇放过安期生,汉武不识东方朔,等闲自误,既不省白龙围绕时,要见贫道不能矣。”招一片彩云飞下,二人跨入,冉冉不见。此乃河南伊用昌夫妇。每游江右庐陵、宜春诸郡,有心度世,假以乞食,爱唱《望江南》词。夫能饮,性多狂逸,人呼为伊风子。妻郦氏,有殊色,音律女工皆妙,或调笑之者,即有失意之事。常宿古寺废庙间,遇物即咏,夫妻唱和,自为笑乐。词中皆有微旨,其咏鼓云: 江南鼓,梭肚两头栾。钉着不多侵骨髓,打来只是没心肝,空腹被人谩。 馀不多赘。仍向庐陵混迹,有闻其咏迷楼词: 江南景,空自说迷楼。百折千回夸阆苑,珠辉玉炫胜瀛洲,转眼尽荒丘。 昔有蕃萱道人于江都修道后,遍游五岳,得道回,取玉二方,一白一赤,种于地。后长二树,花开白紫,异色奇香,不同凡卉。白名琼花,紫名玫瑰,遂建观,名蕃鳌。帝闻二花盛开,幸观,见回栏中一堆白雪,千片红霞,有移栽之意。军卫拥一道人至,帝问何为,对曰:“修药度世,固精尤妙。”帝索之,即倾几粒递与帝。回试有验,复令往取,见花栏止一株红花,问故,道众曰:“夜来闻花下大声曰:奉蕃董大仙法旨,取素琼回山,留玫瑰以昭火德。天晓失去。”内侍见墙上墨画道人,与卖药者无二,旁有两行字,录奏: 苦将酒色丧天真,纵有灵丹不继春。 收去琼花君莫讶,须知原是种花人。 帝讶曰:“即蕃羞耶?”因想送荔枝、赠丹药,世上原多仙人,遣使四求。吴州金元起,精通医道,尝与杨上善相为问难,发明素问之义,人称为医仙。应召至,帝问丹诀,元起曰:“乐色不节,则精耗;贪妒不止,则精散。惟圣人爱精重施,则精满而骨坚。此即大丹之旨。”帝谓其无学,仍令遍访灵仙,不知天下半为窃踞。李密称魏公,薛举称西秦霸王,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梁师都称梁帝。 时李靖复仕隋,为马邑郡丞,取少禄为养。值武周兵起,靖携张氏仍回三原,偶憩逆旅,既设床,炉中肉且熟,张发委地,立凳梳床前,靖方刷马,一人赤髯如虬,乘蹇驴来,投革囊于炉前,取枕欹卧看梳头,靖怒,犹刷马。张映身摇手,示靖勿怒,急梳毕,敛衽前问其姓,卧客答姓张,曰:“妾同姓,合是妹。”遽拜之。问第几,曰:“第三。”因问妹第几,曰:“最长。”喜曰:“幸逢一妹。”张呼:“李郎,且来见三兄。”靖前礼之,遂环坐。靖市胡饼,取煮肉共食。客曰:“李郎贫士也,何以致一妹?”靖具述,取?酒酌之。客曰:“吾有少下酒物,能同之乎?”乃开革囊取一人头并心肝,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曰:“此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始获之,吾释憾矣。观李郎仪形气宇,真丈夫也。闻太原有异人乎?”靖曰:“尝识一人,愚谓之真人,其余将帅而已。”曰:“何姓?”曰:“靖之同姓,年几二十,州将之子也。”曰:“似矣,能致吾一见乎?”靖曰:“晋阳令刘文静与之善,可因以见也。”客曰:“可俟我于汾阳桥头。”遂策驴去。 世民尝醉卧刘家,文静坐楼上,见南宅大池中有白龙下饮,大鱼跃上岸以百数,家人见而惊骇。世民醒曰:“醉中渴甚,梦饮公池甚快。”文静视其体犹湿,因大奇。适虬髯托为相客来谒,欲见二郎君,迎进,虬髯一见心死,私谓文静曰:“真天子也,吾得什八九矣,然须道兄见之。”明日与一道士至,文静接问,曰:“徐洪客,请二郎观弈。”世民至,长揖而坐,精采惊人,顾盼伟如也。洪客方与文静弈,一见惨然,敛棋子曰:“此局全输,救无路矣。”罢弈曰:“真矣!”遂请去。谓虬髯曰:“此世界非公世界,他方可也,勉之勿忘。”遂共至汾阳桥,令靖诣京某坊曲小宅相访,略议从容,毋却也。靖如言至一小板门,扣之,有应者出拜曰:“令候久矣。”延入重门,引入东厅,具巾栉,装饰毕,请更衣,极华美。传呼云三郎来,虬髯纱帽紫衫,趋走有龙虎状,相见欢然。其妻出拜,貌亦天人。列坐陈酒馔,家人自东堂升二十床,以锦覆之,命去覆,乃文簿匙钥耳。虬髯曰:“此宝货钱贝之数,悉以为赠。本欲于此求事,或龙战二三年,建少功业。今太原有真主,五年内即当太平。以李郎材辅之,必极人臣之位。一妹从夫贵盛,岂偶然也。此后十余年,东南数千里外有异事,是吾得事之秋,可沥酒相贺,吾东海张建雄也。”因命童婢列拜曰:“是汝主也,可善事之。”言讫,与其妻戎服乘马,一奴相从,出门而去。靖遂据其宅为富室。 李渊留守太原,见突厥寇边,中原贼盛,心怀忧惧。世民乘间说兴义兵,渊迁延未发,忽梦身死坠床,为群蛆食,觉而大恐,往叩智蒲禅师求解,师曰:“大吉,为亿兆趋附之象。”世民曰:“昨有巨神降于儿前,称毗沙门天王,愿同力定乱,手有持猪首、象鼻者。”渊以告智蒲,蒲曰:“按释氏源流,有四天王,曰毗留勒义,曰毗留博义,曰提头赖吒,曰毗沙门,皆拥护法幢者也。”渊始决意起兵。 有祝老人者,诣渊请见,状颜特异。渊置酒饮酣,语及时事,曰:“杨氏将绝,李氏将兴,天命在君,愿自爱。”渊逊不敢当。翁曰:“即为神受,宁用尔耶?隋虽偷安天位,平定南土,盖为君驱除耳。公德门,为圣人后,又负贵相,应天受命,当不劳而定,但应在丹丘子之后。”渊问为谁,翁曰:“与公近籍,公自不知耳。然丹丘凝情物外,恐不复以世网累心。”渊曰:“安在?”曰:“隐于鄠杜间。”渊袖剑而访,至门,将欲谋之,见其貌若冰壶,不觉心骇神悚,伏谒于苫宇之下。丹丘隐几持顺,块然自处,遽言曰:“吾久厌浊世,汝膻于时者,显晦既殊,幸毋见忌。”渊愕然谢之,因跪启曰:“隋氏将亡,已有神告,当天禄者云在我宗,窃知先生亦契天人之兆,若两不相下,将决雌雄于锋刃。仆惧罹刘、项之患。” 第115章 狮子岩徐君尸解 羊角山太上传言 “是来也,实有心焉。殊不知先生弃唐虞之揖让,追巢许之高踪,仆所谓醯鸡夏虫,未足窥大道也。”丹丘笑颔之。渊复进曰:“天下之广,恐非一心一虑所能周,先生得无有以教我?”丹丘曰:“昔陶朱以会稽五千余众,卒殄强吴,后去越相齐,无足称者,岂智于越而愚于齐哉?盖功业随时,不可妄致也。”言讫不对,渊怅望而还。原来严子陵复降于世,欲应晋阳主气,梅道人闻之,追踪而至,曲为点化,始涣然冰释,隐姓氏,自号丹丘。祝融因李氏当以火德王,恐丹丘犹有狂奴故态,故来指示,即往召霅溪吴峤,尝过邺中,告其令曰:“中星不守太微,主君上有嫌,而王气流萃于晋地,子知之乎?”令不之倍。至是随回南方。 渊知天命攸归,募兵先克河东,命世民殉渭北。隰城尉房玄龄谒于军门,引为谋主。渊入长安,立代王侑,渊自为丞相,复进爵唐王。李靖进谒,世民请置幕府。河北太守萧瑀以郡来降。武威司马李轨称凉王。罗川令萧铣起兵巴陵。东都王逼于李密,王世充往救,密复进取黎阳仓。陆彦通与战,败至一深涧,踊身跃入,空中现金刚神接其臂,提至对岸,其臂异香数日。密夜见长神责之曰:“彦通日诵《金经》,故救之,子反侧宜受彦通之师教。”密不省,开仓恣民就食。泰山道士徐洪客,因魏徵献书于密,以为大众久聚,恐米尽人散。 徵少孤贫,不事生业,为黄冠。洪客初为虬髯公,有龙虎之资,与之周旋。因参井分有王气,寻遇世民,令虬髯公别图海外,自隐泰山。途遇魏徵,知是西岳人曹司,为李密从事,告以太原公子为真命,试附一书,料密必不从,分手去。密果不用。洪客入闽,至汀洲狮子岩。昔有定光佛创院于此,一湖水色深绿,取以彩画殿宇,即名绿水湖。洪客居此精修,神会定光,得其道要,遂云游至淮安海州,有岩亦名狮子,见其秀丽,存以炼丹。 炀帝日渐尪羸,因想全元起,召之不在,己与洪客南游白安山。帝闻乱,无心北还。戊寅春,宇文化及谕诸骁果杀入,引帝出,用白绢缢杀之。化及称大丞相,立秦王浩。凶闻至东都,众立越王为帝,世充总督诸军。 长安闻变,劝侑禅位,渊遂即帝位,国号唐,色尚黄,建元武德,册窦氏为后,建成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赠元霸为赵王,诏定律令,置学校。时西秦薛举殂,子仁果立。世民讨之,仁果降。刘轨惧而称臣。 化及又弑隋主浩,自称许帝。太仆杨义臣随夏主窦建德伐讨许,擒杀化及。是秋,李密与世充战败降唐,既复叛,盛彦师伏弩射杀之。雄信等降于东都。乙卯,世充称郑帝,废侗,寻弑之。吴兴太守沈法兴据江东称梁王,其将李子通称吴帝于江都。刘武周攻取并州,世民击之。尉迟恭骁勇绝伦。李靖荐山东秦琼,琼与程知节弃郑归唐。 世民督军伐郑。辛巳,世充求救于夏,建德至,战败被擒,世充降。夏将刘黑闼收众于漳南,称东汉王,秦王击走之,收夏珍宝,得传国玺。命秦王为天策上将。开府置僚属,以杜如晦等号十八学士,谓登瀛洲。 壬午,李靖伐梁,萧铣降。朱粲据菊潭,称楚王,狂悖食人,秦王擒斩其夫妇。黑闼引突厥寇并州,始毕二子,曰颉利、突利,唐说以和好。引还,建成请击黑闼,执斩之。 甲申春,诏州县置学,有明一经以上者奏闻。隋有广都孝廉侯遹,至剑门外,见四黄石,皆大如斗,遹爱之,收藏书笼,负之以驴,回看皆为金,货之得钱百万。市美妾十余,大开宅第,近甸置良田别墅。后乘春景出游,尽载妓妾,随从下车,陈设酒肴,有翁负大笈至,坐于席末,遘怒诟之,苍头抉出,叟不动不恚,但引满啖炙而笑云:“此来求君偿债耳,昔将吾金不记乎?今为作一戏,试观之。”因尽取遹妓妾,投诸书笈,亦不觉其窄,负之而趋,速如飞鸟。遹令苍头驰逐,斯须已失其所在。自后遹家日贫。十余年,归蜀剑门,见前翁携所将之妾游行,宾从极多,妓妾皆大笑不言,遹愤懑不胜。翁指曰:“郎君向日得钱而谦,我来更有所教,既骄慢无礼,非可传之人也。故悉收此玩好,以俟有道者与之。”遹垂泪自怨,逼之忽又不见,访剑门前后并无此人。至武德四年,复于郢州遇翁,科头敝衣,醉卧酒楼,遹跪而候醒,泣诉改行已久。翁有怜色,曰:“虽然,终难入道。”乃解胡卢与之而去。遹追问姓氏,曰:“青鸟公也。”遹归倾视,得药一丸,如向黄石色,不知所用,置磁器中,越宿器成金色,市之,则真金也。由是复成富室,宝藏其丹。及是州县举明经,亦列遹名,辞不赴,隐入深山。 是秋,唐遣杜伏威伐吴,执李子通伏诛。己酉春,追封陈果仁为忠烈公,立庙时祀。公字世威,常州人,梁太清三年三月望午时生,英姿照人,有鼎角伏犀之异。陈大建时,对策玉阶,迁江西道巡察大使,德惠万民。隋徵拜大司徒。沈法兴谋据常郡,阳为依附,惧公威勇,至是称疾告,公不得己往问,饮毒驰归。有高僧凛禅师以医名,急召疗,其法当于阒寂处,剖腹涤肠去毒。公室,沈至池上,潜窥触之,公嘱俾施居第井内帑为精舍,东第为崇释观。公薨,英爽如在。一日黑云蔽空,公现神威,发矢射死法兴。李子通收其众。及吴地平,故封祠焉。 丙戌夏,太史令傅奕疏除佛法。萧瑀言:“佛,圣人也,非圣者无法,当治罪。”奕曰:“瑀不生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非孝者无亲。”瑀但合掌曰:“地狱之设,正为是人。”帝亦恶僧尼道士不守戒律,苟避征徭,诏凡不事清修,素无行检者,有司悉沙汰。 房山石经洞,隋静琬法师于此凿石为版,刻经一卷藏贮洞中,外闭以石门。三祖僧璨偶有疑义,执经问难,深相契合。大业二年,璨终于皖公山,琬亦化去。 初有沙弥道信,生而起异,幼慕空宗,年十四,来求师曰:“乞慈悲为解脱法门。”璨曰:“谁缚汝?”曰:“无人缚。”曰:“既无人缚,何更求?”信于言大悟,服劳九载。璨屡试,知其缘熟,付以法衣,且授偈云: 华种虽因地,从地种花生。 若无人下种,华地尽无生。 偈毕,令其行化。信既嗣祖法,摄心无寐,胁不至席者六十年。住破头山,学侣云臻,有司多所曲全。往黄梅路逢一小儿,骨相奇秀,师问曰:“子何姓?”曰:“姓即有,不是常姓,是佛性。”师曰:“汝无姓耶?”曰:“性空。”师知是法器,诣其家乞之,其母殊无难色,遂舍为弟子。师以衣授之,取名弘忍。 夏五月,房山奏石洞放光,萧瑀请奖劝高僧,作颂勒石。六月丁巳,傅奕密奏太白再经天,见于奏分。帝以其状授世民,世民及伏兵玄武门,射杀建成、元吉。秋八月,帝称太上皇,世民即位,立长孙氏为后,承乾为太子。丁亥,改元贞观。分天下为十道。 初,高州太守冯宝卒,岭南推宝妻洗氏为主,保守境土。陈亡降隋,番禺夷叛,夫人战于罗州城,大破之于望仙坡,封谯国夫人,谥敬诚。土人庙祀,所求响应。子盎拜汉阳太守。五州獠叛,击平之。隋亡,或劝盎自王,盎以州降。 戊子夏,李靖讨梁师都,灭之。是冬,沙门玄奘自天竺回。武德初,遣往西域取经,临行,摩灵严寺庭松曰:“西去求佛教,汝可西长,若归,汝却东回,使吾弟子知之。”及去,其枝年年西指。玄奘俗姓陈,偃师县人,自幼精勤笃志。奉诏前往,有孙、朱、沙三徒从行,一路赖以扶策,乘马至蜀宾国,道险不可过,奘不知为计,乃缫空房而坐。至夕,一老僧上床默坐,头面疮痍,身体脓血,奘礼拜勤求,僧口授《多心经》一卷,令诵之。遂得山川平易,道路开辟,虎豹藏形,魔鬼遁迹,奘得至佛国取经六百余部。见一佛龛,题曰“菩萨万回,谪向闽乡地点化”,奘志之。其年,灵隐寺松枝东向,弟子曰:“教主归矣。”西迎果还。赐号三藏,命以经于本寺供养。 奘忆万回事,往阌乡县访之,为张氏子,生而愚,八九岁乃能语,父母以豚犬畜之。长令耕田,耕之直去不顾,但连称平等,耕至数里,遇沟而止。父怒击之,回曰:“彼此可耕,何须异相?”回有兄戍安西,音问隔绝,父母日夕涕泣,回跪曰:“非忧兄耶?”曰:“然。”回曰:“请悉备兄所需之物,儿将往探。”依言具布裘糗粮巾履之属。回朝赍而往,夕返其家,告曰:“兄平善矣。”取家书视之,乃长子手迹也,家始异之。弘农抵安西盖万余里,以其朝往夕回,故号万回。后父母终,出家为僧。奘遇之,礼之三匝,施三衣瓶钵。 帝因奘西回,召问其风土,谈佛氏正派。奘言达磨少林开山,衣法流传,慧可、僧璨后,破头山道信得之。帝召信,信上表逊谢。前后三返,竟以疾辞。帝复命使往曰:“如果不起,即取首来。”师乃引颈就刃,颜色不变。使回以状闻,帝高之,赐珍僧以遂其志。 己丑夏,特以荏平人马周为监察御史。周本华山素灵宫仙官,唐室将兴,太上敕下佐命。而沉湎于酒,汨没风尘,二十年栖旅困馁,所向磕仆,闻袁天纲善相,诣决休咎。天纲目之良久,曰:“五神奔散,尸居旦夕耳。”周惊问禳制之术,天纲曰:“可自此东行,当有老叟骑牛出城,不得迫语,但随之,此灾可除也。”周将出都门,果如其言。默随其后,缭绕村径,登一大山,及巅,叟顾之,下牛坐树下与语曰:“太上命汝辅圣孙拯世,何为昏溺,自掇困饥?今太华仙王使我召汝。”即引入阙,历宫门数重,至大殿下,羽卫森肃,若帝王所居。趋至帘前,有宣言责之者,以其受命不恭,堕废所委,使还旧署自省。叟与数人送周东庑外别院中,室宇宏丽,视其门,则姓名存焉,启钥而入,炉火鼎器,床榻茵席,宛如近所栖止,沉吟思之,未能了悟。忽有奇伟五人,服五方衣,立于前曰:“皆五脏神也。先生酣饮流荡,浊辱于身,我等归此久矣,但闭目,将复于神室。”周瞑目,顷之开视,五人不见,忽觉心智明悟,并忆前事,二十余年若旬日间耳。复扃钥所居,出仙王之庭,稽首谢过,再禀其命。叟复送诣长安,谓曰:“子葛孝先也,俟子功成再见。”遂去。周复谒天纲,惊曰:“子何所遇?已有瘳矣,六十日当膺显秩,勉自爱也。”遂至长安,舍于常何家,代陈便宜事。上怪问,何对曰:“臣客马周为具草耳。”即召至,令直门下省,寻除御史。命卫公李靖讨颉利。庚寅,破之于阴山,各部震骇。突利入朝,东夷靺鞨进贡,时远方来者甚众。 中书侍郎颜师古作王会图。四夷君民诣阙,请帝为天可汗,许之。时林邑献火珠,以表辞不顺,请讨,帝曰:“好战者亡,语言何足介意。”诏发卒修洛阳宫,给事中张玄素谏止之。 时洛中有一布衣,自称终南山人王守一,常负一大壶卖药,有求买不得者,病必死;或急授无病人,旬日必病。洛城柳姓者家千金,唯一子,既冠,忽于眉头生一肉块,闻守一有异,躬请至家出示。先令焚香酒脯祭祀,于壶中探药一丸,嚼傅患处,复请具樽俎,块忽破,有小蛇突出在地,约五寸,五彩烂然,渐及丈许。守一尽饮其酒,叱蛇腾空,云雾昏暗,欣然乘之而去。方诸王公,阍龙潜遁其一,命壶公追寻,托名王守一,先遇孙思邈,知其实有仁心,与之发明医理,值柳家请视,知龙匿此,收回复命。有司以跨蛇上升事闻。 未几,粤中横州奏,陈氏女买鱼,得一大白者,有长人来谓曰:“可掷鱼于水,急上山避之。”陈如其言。长人引避于古钵山顶,回望所居,尽陷为池,敕有司给养陈妇。 帝读明堂针炙书,云人之五脏咸附于背,诏令毋笞囚背。闻雍州处士孙思邈善医术,徵之。思邈七岁就学,日诵千言。洛州总管独孤信见之曰:“圣童也,顾器大难为用耳。”及长,善言老、庄百家之说。周宣帝时,以王室多事,隐太白山学度世术。 第116章 王敬伯奇逢道友 杜子春谨守丹炉 仇真人授炼气养神之道,通阴阳推步,精审气色,常韫仁慈。偶出行,见牧童伤小蛇血出,即解衣赎之,以药封裹放草间。浃旬复出游,盛从,一白衣少年下马拜谢曰:“家严欲邀至家一谢。”易以己马,偕行如飞,至一城廓,景色和媚,门庭焕赫。少年延入,一人袷帽绛衣,侍卫严肃,欣喜趋接,谢曰:“深蒙厚恩,故遣长儿相迎。”少顷,一中年女子领一青衣儿至,云:“前者此儿独出,为牧竖所伤,赖脱衣相赎获全。此中血属非少,共感再生之恩。今得见道者,荣幸甚矣。”再拜而谢,思邈始省救蛇事。见宫人阉人呼袷帽为王,呼女为妃,心异之,潜问左右,曰:“泾阳水府也。”王者命设酒馔妓乐以宴,辞以辟榖服炁,惟饮酒耳。留连三日,以轻绡金珠相赠,思邈坚辞,乃命童取龙藏奇方三十首与曰:“以助济世。”复命仆马送归。历试皆有神效,编入所着《千金简易方》中。有虎匍匐伸颈,若乞救状,思邈知为骨骾,以铁环撑其口,始探喉箝出。虎摆尾舐唇,竟为守门。隋文帝在周辅政时,知有龙虎之异,徵为国子博士,不就。尝谓人曰:“过五十年,当有圣人出。”至是应召诣京。帝见其少容,曰:“故知有道者,诚为可敬,羡门之徒,岂虚言哉。”将授以爵,固辞。因命留京疗治。 辛卯,南方疫疠大作,赖张天师拯治。初,九代师符寿九十三而化,其子祥化隋,为洛阳尉,弃官袭教,服食精炼,能吐月置掌中,光芒穿室,寻复吞咽。尝游河洛,登嵩峰石室,乐其幽胜,夜闻兵骑声。二神吏曰:“东岳主者道过奉谒。昔于青城会圣祖师,今四百余载,自魏晋乱离,生灵受害,罪业牵缠,无由解脱。今狱司有幸,得遇天师,愿乞广书经箓,以俾超化辞去。”师还山,分遣弟子宣播,累积玄功,寿一百二十岁而化。子通玄,天性静默,常独坐一室,非时不出。时吴楚大疫,师以标植水中,汲饮者咸愈。有持帛来谢,师却之曰:“吾祖以之济人,安可受谢。”乞符箓者云集,疫疠顿止。帝嘉锡之。 壬辰春,群臣表请封禅,不许。癸巳七年,迁太史令李淳风为太常,制浑天仪,正前代得失,着法象书七篇。马周荐袁天纲,召为太史,与淳风同事。承旨作推背图,逆知气运修短,如谶纬符谣,使哲人知戒。进上,帝览之详问,恐泄天道,但对以至后方验。帝虑惑世,秘藏内府。以其徒王孝通为算学博士,能知历数,而不知历理,每执南斗为冬至常星,由不识岁差耳。 甲午春,命李靖、萧瑀、王敬伯等十三人为黜陟大使,分行天下。敬伯善鼓琴,尝至吴邮亭,维舟中渚,秉烛理琴。一女子披帷而入,二女从焉。先施锦席于东床,既坐,取琴调之,声甚哀切。女曰:“此曲所谓楚明光也,唯嵇中散能为此声,其外传习诸人,皆不得精微。妾为水仙子,以君有道气,故来一会,苦未有仙骨也。”忽不见。自是琴理大进,后与豫章裴谌、锦城梁芳约为方外之友。大业中,相与入白鹿山学道,谓黄白可成,不死药可致,采炼十数年,而梁芳死。敬伯谓谌曰:“所以去华屋而乐茅斋,贱欢娱而贵寂寞者,觊乘云驾鹤游戏蓬壶,纵或不得,亦望长生耳。今仙海无涯,辛勤于云山之外,不免就死。子将游京洛,求腰金拖紫,玩色听歌,荣耀人寰矣。子盍归乎?”谌曰:“吾乃梦醒者,不复低迷。”敬伯下山,以旧藉调授左武卫骑曹参军,闻大将军女赵朏善筝,礼聘娶之。数年间,迁至廷评,赐绯。至是,奉使淮南,舟过高邮,制使之行,呵叱风生,诸船不敢动。时天微雨,有渔舟突过,一老人衣蓑戴笠,鼓棹疾行如风。敬伯讶视之,乃谌也,遂令追请,维舟延坐,握手慰之曰:“兄久居深山,抛弃名宦而无成,至此极也。夫风不可系,影不可捕,古人眷夜长,尚秉烛游,况少年白昼而掷之乎?敬伯自出山以来,今廷尉评事矣。昨者推狱平允,乃天锡命服,复奉命巡行,虽未可言宦达,比之山叟,自谓差胜。兄甘劳苦,竟如囊日,今何所需,当以奉给。”湛曰:“吾沉子浮,鱼鸟各适,何必矜炫也。夫人世所需者,吾当给子,子何以赠我?市药于广陵,有息肩之地,青园桥东,有数里樱桃园,园北车门,即吾宅也。公事少隙,当寻于此。”遂倏然而去。敬伯至广陵十余日,闲暇思谌言,因出寻之,果有车门。初入尚荒凉,移步愈佳,香风飒来,不复以使车为重,视身若腐鼠,视徒若蝼蚁。有黄头引入大门,稍闻剑佩声,二青衣出曰:“裴郎来。”俄见衣冠伟然,仪貌奇丽,敬伯前拜。裴慰曰:“尘界仕官,久食腥膻,愁欲之火焰于心中,负之而行,固甚劳苦。”遂揖以入,坐于中堂,门户栋梁饰以异宝,屏帐皆画云鹤。有顷,四青衣捧碧玉台盘而至,器物珍异,皆非世有;香醪嘉馔,目所未窥。日暮,命促席,燃九光之灯,煌华满座,女乐二十人列坐,皆绝色。裴顾小黄头曰:“王评事者,道情不固,弃吾近十年,才为评事。今俗心已就,须俗妓以乐之。顾伶家女无足召者,当召上大夫女已适人者。如近无姝丽,五千里内皆可召之。”黄头唯唯去。诸妓调碧玉筝,调未谐,而黄头复命,引一妓自西阶登,拜裴席前。裴指曰:“参评事。”敬伯答拜,视之,乃己妻赵氏,然不敢言。妻亦甚骇,目之不已。令坐玉阶下,青衣捧玳瑁筝授之,赵素所善也。因令与坐妓合曲以送酒。敬伯座间取一般色朱李投之,赵顾敬伯,潜系于裙带。妓奏曲,赵皆不能逐。裴令随赵所奏,时时停之,以呈其曲,酬献极欢。天将曙,裴召前黄头送赵夫人,且谓曰:“此乃九天画堂,常人不到,昔与王君为方外交,怜其为俗所迷,自投汤火,以智自烧,以明自贼,将浮沉于生死海中,求岸不得,故命于此一醒之。今日之会,诚再难得,亦夫人宿命,乃得暂游。”赵拜而去。复谓敬伯曰:“使车留此一宿,得无惊郡将乎?宜且就馆,未服阙,闲时访我可也。海路遐远,万愁攻人,努力自爱。”敬伯辞去,复五日将还,潜诣取别,其处不复有宅,烟草极目,惆怅而返。及京奏事毕,归第,诸赵竞怒曰:“女子诚陋,不足以奉事,奈何以妖术致万里而娱人视听乎!朱李尚在,何可讳也。”敬伯尽述其事,妻亦记裴言,遂不复责。 敬伯因言在广陵时闻一异事,更自玄怪。有周子春者,周隋间人,志气闲旷,纵酒好游,资产荡尽,投亲识皆见弃。方冬,衣破腹空,徒行长安中,日晚未食,彷徨于东市西门,仰天长吁。一老叟策杖前问曰:“君子何叹?”子春言其心,叟曰:“几缗则丰用?”春曰:“三五万可矣。”曰:“未也。”更言十万,曰:“未也。”乃言百万,犹曰:“未也。”曰:“三百万。”叟袖出一缗曰:“给子,明午候于西市波斯胡邸,慎毋后期。”及时,子春往,叟果如数与之,不告姓名而去。春既富,荡心复炽,自谓终身不复羁旅也,肥马轻裘,会酒徒,微丝管,歌舞于娼楼。一二年间,稍稍而尽,衣服车马,易贵从贱,去马而驴,去驴而徒,倏忽如初。既复无计,自叹于市,发声而老人至,握手曰:“君复如此,奇哉!吾将复济子。”子春渐不应,叟逼之,惟谢而已。叟曰:“明蚤仍来前期处。”子春忍惭而往,得钱一千万,使人送归。初,发愤以此谋身,季伦、猗顿小竖耳,既而心又幡然,纵适之情如故。不二年,贫逾旧日。复遇叟于故处,不胜自愧,掩面却走。叟牵裾止之曰:“嗟乎拙谋也。”又与三千万曰:“此而不痊,则子贫在膏肓矣。”子春意落拓邪游,无相顾者,独叟三给我,因谓曰:“吾得此,人间之事可以立,孤寡可以衣食,于名教复圆矣。重感深惠,立事后唯叟所使。”叟曰:“吾心也,子治生毕,来岁中元,见我于老君祠前双桧下。”子春以亲族孤孀多寓淮南,遂转资扬州,买良田百顷,郭中起甲第,要路置邸百余间,悉召茕独分居第中,婚嫁甥侄,迁祔姻戚,恩者煦之,仇者复之,既毕事,遂飘然去寻老叟,广陵人哗诵其事。诸赵闻之,喟然称异。 叟乃白石生之徒赵廓,自晋国脱难后,在香城修静多年,白石念之,往传以丹法,令其自炼。郭欲觅徒守炉,遍访不得,因见子春颇佳,故以钱给之,使其历尽世味,懂然自醒。果如期而至,叟方啸于二桧之阴,遂与登华山云台峰。入四十余里,见一处室屋严洁,非常人居,彩云遥覆,鸾鹤飞翔。其上有正堂,中有药炉,高九尺馀,紫焰光发,灼焕窗户。九玉女、九金童环炉而立;青龙白虎,分据左右。日将暮,叟不复俗衣,乃黄冠道服,持白石三丸,酒一卮,令子春食毕。铺虎皮于西壁下,令东向坐,戒曰:“慎勿语,虽尊神、恶鬼、猛兽、地狱,及君之亲属,为所困缚万苦,皆非真实,但当不动不语,安心莫惧,终无所苦。”嘱讫而去。子春视庭际唯一巨瓮,满中贮水。叟适去,旌戈乘骑,遍满崖谷,呼叱震动天地,一人称大将军,长丈余,人马皆着金甲,光芒射人,亲卫仗剑张弓,直入堂前,叱曰:“何人敢不避左右。”竦剑逼问,摧斩击射之声如雷,竟不应,将军者极怒而去。俄而,猛虎、毒蛇、狻猊、蝮蝎万计,哮吼拿攫,争欲搏噬,或跳过其上,子春神色不动,有顷而散。忽大雨滂澎,霹雳晦暝,火轮走左右,电光击后前,势若山川破裂,水波及身,端坐不顾。未顷而将军复来,引牛头狱卒,奇貌鬼神,将大镬汤置前,长枪两叉周匝,传命曰:“不言姓名,即取置镬中。”不应,因执其妻于阶下,指曰:“言则免之。”又不应,及鞭捶流血,或射所煮烧,苦不可忍,妻号曰:“妾执巾栉有年,今为尊鬼所执,不敢望君匍匐拜乞,人孰无情,乃忍惜一言乎?”终不顾。将军曰:“不能毒汝妻耶?”令取剉碓从脚寸寸锉之,妻叫哀愈急,子春不之顾。将军曰:“妖术已成,不可使居于世。”敕左右斩讫,魂魄被领见阎罗王,曰:“此云台峰妖民也。”捉付狱中,熔铜铁杖,碓捣硙磨,火坑镬汤,刀山剑树之苦,无不备尝,然心念道士之言,亦似可忍,绝不呻吟。王曰:“此人阴贼,不合作男。”令投生宋州单父县丞王劝家。生而多病,针灸医药,略无停日。亦尝坠火堕床,痛苦不齐,终不失声。及长,其家目为哑女。同乡进士卢珪因媒氏求之,以哑辞。卢曰:“但问其贤,可免长舌之戒。”卒娶之。倏忽数年,生一男,卢复责其轻己,怒掷其儿于石,应手而碎,血溅数步。子春爱生子心,不觉忘其约,失声云噫噫,声未绝,见身坐故处,叟亦在前,始五更时矣。炉中光焰穿屋,大火四起,道士叹曰:“措大误余乃如是!”因提其发投水瓮中,瞬息火息。道士曰:“子之心喜、怒、哀、惧、恶、欲皆忘,所未臻者爱耳。向使子无噫声,吾之药成,子亦上仙矣。嗟乎!仙材之难如此!吾药可重炼,而子之身犹为世界所囿,勉之哉!”指路使归。子春强登基,而观其炉已坏,中有铁柱,大如臂,长数尺。叟脱衣以刀削之,子春跪求姓氏,曰:“余赵老人,今辞焦先生于河上,将化导吐蕃,再访人合炼大丹也。”子春既归,深自刻责。因服白石后,不复火食。 甲午冬,吐蕃入贡云阐圣人之后主中国,帝厚赍之。丁酉秋,大雨连旬,榖洛之水溢入洛阳宫,坏宫寺民居,溺死六千余人。先是河南、北,山东、淮南大水。 利州南门外,乃商贾交易之所,有道士羽衣褴褛,立稠人中,自言蜀中赵道士,卖葫芦种,云不二年甚有用处。每一苗只生一颗,盘土而成,以白土画样于地以示人,其模甚大,逾时竟无人买,皆云狂人不足听。道士又常以两手掩其耳急走,言风水之声何太甚耶?巷陌儿童竟相随而笑侮之,时呼为掩耳道士。来年秋,嘉陵江一夕泛涨,漂流数百家,水方弥渺,遥见道士坐一大瓢,出手掩耳,大叫“水声风声何甚如是”,泛泛而去。有司具奏,疑是隋故将赵昱,曾平水患,封为神勇大将军,遣使致祭。 冬十月,以武氏为才人。始生时,李淳风闻其声曰:“此帝王也。”抱示之绐曰:“男。”李曰:“凤颈龙颜,虽女必主天下。”年十四选入。 梁时扬州刺史王昙选,本琅琊人,娶驾部郎中丁超女,梦彩凤集其身而有娠,又闻腹中声。宝志谓昙曰:“生子当为神仙宗伯。”生名远知,少聪敏博览,善《周易》,遇青丘元老授其微理,越四日,画一字而去,始疑是庖牺氏云,因作《易总》十五卷,能知人生死。一日,雷雨云雾中一老人叱曰:“所泄者书何在?上帝命吾摄六丁追取上方禁文,自有飞天神王保护,何得辄藏箱帙?”远知跪谢曰:“不敢复言人事矣。”神人不顾,尽摄其书飞去。远知师事陶弘景,炀帝镇扬州时,起玉清玄坛,邀远知主之,使王子相、柳颃言相次召之。 第117章 长源女梦入仙都 李染工身历灵境 远知遂来,斯须,须发变白,晋王惧,遣之,顷仍复旧。唐祖龙潜,远知密陈符命。武德中,帝在秦邸,与幕属微服谒之。远知迎谓曰:“此中有圣人,得非秦王乎?”以实告,远知曰:“方作太平天子,顾自爱也。”帝即位,将加重爵,固请还山。贞观九年,诏润州茅山置太平观,并及二七人为道士,降玺书慰勉。及闻召武氏,谓弟子曰:“祸水入宫矣。” 傅奕精究术数,遇病不呼医饵药。有僧自西域来,能咒人立死,复咒即生。帝试之验,以告奕。奕曰:“此邪术也,臣闻邪不干正,请使咒臣。”帝命咒之,僧忽僵仆,不复苏。又有婆罗门僧,言得佛齿,所击辄碎,长安士女辐凑。奕谓子曰:“吾闻金刚石者性至坚,物莫能伤,惟羚羊角能破之。”子请往试,应手而碎。已亥冬,奕年八十五,临终戒子毋学佛书。尝集魏晋来驳佛教者,为《高识传》十卷行世。 魏王泰修《括地志》上之。癸卯,魏徵薨,帝命图二十四功臣于凌烟阁。太子谋刺泰,废之,立晋王治为太子。是年,王远知卒,年一百二十六岁。预日谓其徒潘师正曰:“浩气虚怀,语默一致,涵照明镜,应物无私。昨见仙格,以吾小时误损一童子吻,不得昼升,召为少室山伯,启行在即。”翌日,沐浴更衣,焚香而化。有遗表奏闻,赠谥升一先生。即命士正为观主。恒与薛肇、卢温为道友。 汴州行军陆长源,有女水习箜篌,偶患热疾。一夕,梦使者云仙官召解音声处女,命以乐随。及往,同辈可四十馀人,令奏乐奉客,天晓送归,其疾忽愈。仙官即河东薛君肇也。始与同郡崔宇、赵州卢温、长洲李升读书庐山,兼习吐纳导引。未几,崔赴试,以明经擢第,授京畿尉,李亦告归求仕,唯薛、卢不易其志。遇匡先生授道要,丹成游行。卢君往太白山访仇真人,薛君偶憩树下,其对门有风痨疾者,积年不愈,薛以丹药疗之,肌肤玉色,须鬓青发。其人感泣拜谢。薛往游维扬,李生以门荫知橘子禺,为吏欺隐,欠折官钱数万贯,羁縻不得东归,过扬州阿使桥逢肇草跻布衫与语,哀其褴褛,肇责之曰:“我贫贱何畏?公不作好,弃身凡弊之所,且被困拘,尚何面目乎?”李愧谢。薛曰:“居处不远,明日将遣迎。诘旦,一仆驰骏足来,李乘之如风,疾过城南数十里,路侧朱门斜启。薛君出迎,星冠霞服,仪状全别,侍婢数十。邀李至中堂。俄报二舅至,则卢君也,方裾朱履,童子前导,意甚高贵。揖坐共叙寒暄,其堂殿宏敞,庭卉非凡,宴馔肴核珍美。日暮,引入北亭细酌。卢曰:“愿与公求佐酒者。”有女乐数十辈,拥一女子捧箜篌而至,再拜就坐,容色艳丽,新声殊嘉。至视其乐器上有朱字一行云:“天际识归舟,云间辨江树。”卢曰:“莫愿婚姻否,许为成之。”又问所久穹钱多少,曰:“二万贯。”薛曰:“第归无忧也。从此自爱,毋秽身尘溷,当得再晤。如遇崔君,可为寄语,繁华易尽,回头须早,无使山中白云久待耳。”才晓,乃令前马送归,李至寓,仆马自去。启室见床下青蚨累累,甚惊喜,遂以完所欠。其年至汴州,陆氏妻以女。既婚,颇类北亭所睹者,复解箜篌,果有朱书“天际”之句,问之,妻曰:“少时兄弟所书也。”李生复访薛居,唯荆蓁而已。又至庐山踪迹。一人独于五老峰前危坐,言及薛君,其人曰:“吾师也。吾始患风痨垂毙,师以药与服,病痊神健。南岳君召师授职,因留吾于此。”李生怅然而返。其岳陆长源从驾东征,以子幼,托家事于李。是冬李归至京,寻见崔宇,告以其事,相与入衡山追踪。 薛徒匡智,长安人,弃妻子修道,至匡庐,默契曰:“祖先生有得处也。”遂结庐以居。未几患病几死,一叟至曰:“我姓薛,知子好道,与汝成丹。”智服之即瘥。更教之曰:“学仙者尚阳而贱阴,故远麋而傍鹿。”智问:“麋鹿有别乎?”薛曰:“鹿,山兽,夏至解角,阴生而阳退也。麋,泽兽,冬至解角,阳生阴退之象也。庐山阴地,仙不可得,南有名山阳地。”后智至吉州义山,立坛修数载,有侄大郎寻至同居。一日,有仙衣降下,智取服之,谓徒众曰:“将游高丽之东数年,终归于此。”云生足下升去。大郎竟为地仙。 先是,高丽泉盖苏文弑其主建,立王弟子藏。东夷新罗国辰韩种也,在高句丽东南。遣使至唐,言高丽,绝其朝路。乙巳,帝亲征高丽,李靖为行军大总管,薛仁贵陷阵无敌,拜为郎将。帝以辽左早寒,班师。丙午,薛延陀敕勒诸部、回纥等十一姓,皆遣使归命。李靖请以兵法尽授李勤,致仕还山。 丁未夏,帝得风疾,闻苏州周隐逸近千岁,人居舟里村,上有其祖庙,炀帝聘至,问答不合,乞归。帝召至内殿安置,请问修习之道。对曰:“臣所修者,匹夫之志,功不及物,唯利一身;岂若帝王修道,一言之利,万国蒙福,得道之效,速于常人。臣区区之学,非九重万乘之所修也。”遂恳还山,帝从其所请。 戊申夏,太白昼见。太史占云:“当女主昌。”民间又传秘记云:“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帝恶之,密问淳风曰:“秘谶所云,信有之乎?”对曰:“臣稽天象,察历数,兆在宫中,不过三十年当王,杀唐子孙几尽。”帝曰:“疑似者尽杀之,何如?”曰:“天命,人不能违,王者不死,徒淫及无辜耳。且自以往,其人已老,庶有慈心,为祸或浅,虽欲易姓,终不能绝唐。” 帝有疾,梦寐不宁,如有祟近寝殿,命秦琼、尉迟恭侍卫,祟不复作。帝念其劳,命图像介胄执戈悬于宫门。乙酉夏,帝崩,长孙无忌、褚遂良受遗诏辅政,太子治立。庚戌,改元永徽,立王氏为后。卫公李靖于帝崩前数日忽卒,举殓无尸。鄂公敬德晚年闲居,学延年术,饵云母,散奏清商乐,常跨牛背为稳,垂纶绿杨下。左迁遂良为同州刺史。 隋时,北海李清者,世业染坊,慕玄学,多延齐鲁术士,终无所遇,而勤求弥切。家富于财,素为州里之豪。子孙及内外姻族近数百家,每生日,则争馈遗,凡积百余万。年六十九,诞前一旬,大陈酒食,召亲戚谓曰:“布衣蔬食逾三十年,尔辈每馈吾衣装玩具,缄之一室,曾未阅视,徒损尔资,竟何为哉!幸天未录吾魄。行将又及生辰,固知又营续寿之礼,所以先期止尔。”子孙皆曰:“非此何以展孝敬?”清曰:“若然,各遗吾洪纤麻縻百尺,总计可数百丈,以此续寿,不亦长哉。”皆曰:“然,尊旨必有用。”清笑曰:“终须令尔知之。吾妄意求道,勤劳曾无影响,自期筋力不过二三年矣。欲乘视听步履之尚能,将行早志,幸无吾阻。”盖青州南十里,高山俯压郡城,峰顶中裂,豁为关崖,州人家家坐对岚岫,归云过鸟,历历尽见。按《图经》曰“云门山”,俗谓劈山。清蓄意多时,及是谓曰:“云门,神仙之窟宅,吾生日,坐大竹篑以辘轳缒下,以纤縻为媒,脱不可前,当急引其媒则出。吾没有遇,亦可来归。”子孙泣谏,清曰:“吾志也,阻则私行矣。”众知不可回,共治其事,及期,集千百人,竞赍酒馔,大会于山椒。清乃挥手辞谢而入,良久及地,其中极暗,仰视天如手掌,扪四壁,止容两席许。东南有穴,可俯偻而入,乃弃篑游焉。初甚狭细,前往则可伸腰,饥握青泥啖之,味颇美。约行三十里,晃朗微明,俄及洞口,山川云树,宛非人间,掬饮菊泉,顿觉爽快。瞻望惟东南十数里,若有人居,徐步诣之,斗绝一台,基级极峻而南向,可以登陟,遂虔诚而上,颇怀恐惧。及至,窥其堂宇甚严,中有道士四五人。清扣其门,青童启问,答曰:“青州染工李清。”童如言以报,闻中堂曰:“李清,伊来也。”乃令前,清惶怖趋拜。当轩一人语曰:“未宜来,何即遽至?”使遍拜诸贤。时日午,有白发翁自西门入,谒曰:“蓬莱霞明观丁尊师新到,众圣命邀列真登上清赴会。”众谓清且居此,临出顾曰:“慎无开北扉。”清巡视院宇,启东西门,情意飘然,自谓永栖真境。至堂北,见户斜掩,偶出,顾望下为青州,宛然在目,离思归心,良久方已。悔恨之际,诸真已返,曰:“令汝勿犯北门,竟尔自惑。”信知仙界不可妄至也。因与瓶中酒一瓯,其色浓白,饮毕,复食以烧芋二枚,曰:“煮熟鹅卵石也。”谓曰:“汝可且归。”清叩头哀求,且云无路却返,众曰:“但闭目,足至地则到乡也。”清流涕辞行,或相谓曰:“既遣其归,须令有以为生。”清心恃豪富,讶此为不知己。一人顾清曰:“汝于堂内阁上取一轴书去。”既取,复曰:“脱归无倚,可以此书自给。”清遂闭目,觉身如飞鸟,但闻风水声相激,须臾履地,开目即青州之南门。时才申未光景,城隍阡陌,仿佛如旧,至于屋室,树木已尽变换,独行竟日,更无一相识者。即诣故居,朝来之犬宅宏门,改张新旧,曾无仿像,左侧有业染者,清与之语,其人称姓李,指前后闾闬曰:“皆我祖业,曾闻先祖于开皇四年生日,自缒南山,不知所终。”问今何世,唐永徽元年。请骇异良久,乃更姓氏,离游城邑,阅所得书,则幼科方也。时小儿疫疠,清依方疗治,立愈,青州顿止,同州犹盛。辛亥春,褚遂良广延医者,捐俸办药,孰请李清,云:“谢别门徒,入秦山去矣。”诊气期年方息。 壬子春,召遂良为吏部尚书。甲寅春,拜武才人为昭仪。夏闰月夜,山水大发,冲入玄武门,薛仁贵登门大呼帝乘高避之,漂溺三千余人。乙卯冬,立武氏为后。 武后杀王后、萧妃,自此数见王、萧为祟,避居洛阳,大设斋醮。请天师主事,张通玄年九十七,已化,子恒,经史过目悉不忘。帝初践祚,召至问治安之道,对曰:“能无为,则天下治矣。”上嘉之。尤善幻术,自言吾神仙中之狡狯者。一日自阙潜归,叹曰:“几落世网。”遂学道于家。尝推瓮于室壁,对妻子茹荤饮酒,夜发视,俱在瓮中。其长子光,励志于道,独居石壁修炼垂三十年,去岁父命还家袭教,传授经箓。恒年九十有八而化。有使命至,令掌教设斋,师光曰:“仆家世尚清虚,可往延松阳叶氏,自有可观。”处州叶法善,四代修道,皆以阴功密行,及劾召之术救物济人。母刘氏昼寐,梦流星入口吞之,孕十五月而生,年七岁,溺于松阳江中,三年复还。父母问其故,曰:“青童引我朝太上,饮以云浆,故少留耳。”弱冠身长九尺,额有二牛,性淳和洁白,不茹荤辛,常独处幽室,或游林泽,或访云泉,年十五时,游诸名山洞天,中毒殆死,复见青童,曰:“天台苗君飞印相救。”于是获苏。又师青城山赵元阳,受遁甲。与杜陵韦善俊、长安傅八史东入蒙山,神人授书。诣嵩阳山,岳神授剑,遂入居卯酉山。其门近山,巨石当路,每环回为径以避之。法善投符起石,须臾飞去,路乃平坦。常游括苍白马山,石室内遇三神人,皆锦衣宝冠,谓之曰:“我奉太上命,以密旨告子,子本太极紫微左仙,向以校录不勤,谪于人世,速宜立功,济世佐国,功满当复旧任,以正一三五之法,令授于子勤行助化,宜勉之。”自是诛荡精怪,扫馘凶袄,以救人为志。有一铁镜,鉴物如水,人有疾,照之,尽见藏府滞物,然后疗之。叔曰静能,初与徒李鹬修于罗浮,有神术,时入值翰林,为国子祭酒,人称为法师。有乡贡李登诣告曰:“登自十八岁叨冒乡荐,凡经四举,不登一第,何罪至此?幸法师入冥,为勘此生如何。”静能诺之曰:“蜀之梓潼有神,曰北郭生,掌文昌职贡,举司禄之官,当为汝叩之。”因上章,道过梓潼进谒,以登事为问,请命一吏视籍:生曰李登,初赐玉印,当作状元,位至右相,缘其得举后,淫人妻女,侵兄屋基,陷人于狱,为恶不悛,已削去其籍矣。静能辞归语登,登愧恨甚。静能复为尚衣奉御,常以此戒励士夫。知侄法善道行,为之召至,拜上卿,法善辞谢,请度为道士,自号清溪道士。至是,帝命修黄箓,斋于天台山,道由广陵,明晨将济瓜洲。江干渡人舣待。 丙辰,改元显庆,时季春晴暖,浦溆清澈,有黄白二叟相谓曰:“乘间可以围棋为适乎?”即向空中召冥鬼,俄有帅童出波,衣无点湿。一叟曰:“挈棋局与席来。”如命设席沙上,对坐约曰:“赌胜者,食明日北来道士。”因大笑下子。良久,白衣叟起曰:“卿北矣,幸无以美味见侵也。”凌波而没。渡人知其将害法善,惶惑不宁。及且,内官驰至,督备舟楫。以昨所见具述,法善续至,内官以辞改之,从行辈忧轸靡遑。法善微哂曰:“有是乎?幸无挂意。”促解缆。发咫尺而狂浪昏晦,舟中人相顾失色。 第118章 徐张杰士互成功 水火佛奴同证果 法善徐谓侍者曰:“取我黑符投之鹢首。”既投而波流静谧,有顷已济。顾舟人曰:“尔可广召同侣,沿流十里间,或芦洲菼渚,有巨麟在焉。”舟人承教,不数里,果有白鱼,长百尺,周三十余围,僵暴沙上。就视,脑有穴,嵌然流膏,舟人因脔割载归,左近村闾,食鱼累月。 法善至天台设斋毕,命内官覆旨,遂留居四明之下。五月一日,有叟诣门号泣求救。引问之,叟曰:“某东海龙也,天帝敕主八海之宝,千年一更其任,无过者超证仙品。某已九百七十年矣,微积垂成,有婆罗门逞其术,往海峰昼夜禁咒,积三十年,其法将成,海水如云卷入半天,五月午时,海将竭矣。统天镇海之宝,上帝制灵之物,必为幻僧所取。念某千年功反受谴责,乞天师赐丹符垂救。”言毕辞去。至期,叶师敕丹符飞往救之,海水复旧。其僧愧恨,赴海死。明日,龙叟辇宝货珍奇来报。师曰:“栖神之所,无用宝货为也。此石崖之上,去水且远,但致一清泉,即为惠矣。”是夕闻风雨之声,及明,绕山麓四面成一道石渠,泉水流注,经冬不竭。其友傅八史既得太上敕,牧之以恬淡,行之以简易,潜身自修,皆称炼师。 韦善俊平日斋诵《老子》经,复遍寻名岳,遐神人,授三皇檄召文,得洞元神化之道。或静栖林野,常携一犬,号乌龙,盖前游纪南,偶憩义犬冢上,土热如烘,询土老,云三国时李信纯家有一黑犬,纯醉卧草泽间,适太守出猎,见草木深茂,纵火焚之。犬速曳纯衣不醒,乃以身蘸水于卧处,周回透湿。火至不燎,犬竟以伤劳而死。纯感之,闻于太官,具棺衾葬焉。善俊知灵犬已得地气,夜半发冢视之,身出乌毛如金,长尺余,以丹纳其口,即起,抖擞相随,毛渐蜕折,仅留寸许。所至之处,必分己食饲之。犬复病疥,毛尽秃落,无不嫌恶。善入嵩山寺,见兄法融,众僧以师长之弟多年忽归,弥加敬奉。每升堂斋食,善即牵犬于侧,众厌之,白于长老。融召善,笞击十数,责曰:“与汝忏却罪过。”善曰:“宿债已偿,太上来召也,更乞一浴。”浴竟,牵犬至殿前,犬忽化龙,长数十丈,善乘之上天,拿其殿角。众僧惊叹,融曰:“莫羡他,忘却家珍耶?” 融年十九通经学,寻阅大典,晓达真空,叹曰:“儒、道世兴,非究竟法,般若真观,出世舟航。”遂投师剃发,入牛头山北崖止焉,有百鸟衔花之异。贞观中,四祖道信既传道于黄梅弘忍师,复遥观星令,知牛头有人,遂往访,见融端坐石室,曾无所顾,问此何为,融曰:“观心。”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融无对,便起作礼。祖因止山后小庵,朝夕以法要授之。后复还破头双峰。永徽初,谓门人曰:“汝等各自护念,流化将来。”端坐而逝。融遂住嵩山,法席日盛。因徒众乏粮,亲诣丹阳化缘,去山八十里,躬负米一石八斗,朝出暮归,供僧三百于建初寺。讲《般若经》,听者云集,山岳为之震动。丁巳夏五月,融告终,百鸟哀号,寺中四桐树,皆一时凋落。 五祖弘忍因父卒母老,归住黄梅县之东禅寺奉养,常谓母曰:“世多母子相因而荣贵,今吾母为子贫而受苦也。”每自远摘山花,烹尝木菌,务悦其心。后母卒,庐墓夜哭者九年,世颂为孝僧。 初,天竺方士娑婆寐言有长生术,太宗颇信之,发使诣婆罗门诸国采药,药竟不就,乃放还。及是复来,帝曰:“秦汉求仙,卒无所成,果有不死之人,今皆安在?”李勤曰:“此人容发衰白,已改于前矣。”帝遂遣归,未及行而死。时帝废太子忠,立弘为太子,赠后父爵周国公。褚遂良谏,贬谭州刺史,素工书草,博观释典,游衡岳与僧众言时事,僧曰:“贞观间,此山有异人至,绿毛覆体,细视而目犹似人也。吾师惧问曰:‘檀越为山神耶?野兽耶?何事特至?贫道禅居此地,不扰生灵,神有知,无相恼也。’其物合掌问:‘今何代?’师曰:‘大唐也。’曰:‘和尚知晋、宋乎?自尔至是几载?’师曰:‘二百余年矣。’乃曰:‘上人博古,宁不知有姚泓乎?身实泓也。’师曰:‘览《晋史》,泓为刘裕执斩,子何复称耶?’泓曰:‘当时国灭,被执未及肆刑,我乃脱身走匿,裕遂假一貌类者斩之,以立威声耳。’师留坐,细问曰:‘据子所言,史皆妄耶?’泓笑曰:‘汉之淮南王,其实升仙,今称凡八兄游行于世,盖为烦八公度去,而迁固状以叛逆伏诛,斯则史氏妄言之证也。我逃窜山野,遨游福地静庐,既绝火食,远陟此峰,惟餐松柏叶,年深已得不死之道。’师问:‘生毛何故?’泓曰:‘秦宫人入太华峰,饵其松柏,寝久体生碧毛尺余,至今谓为毛女峰。’泓临去云将往真境,求正果也。”遂良叹异,归纪录见闻诸事。期年病疟,远来一李医者曰:“招我不来,不招而至,以君忠上爱下,故候问耳。”遂良曰:“生死有定分,宠辱何足论。”医者笑颔而去。遂良未几卒。 己未,帝苦风眩,目不能视奏事,召募医工。时思邈远游,其徒马启往视,曰:“当于眉间刺血即瘥。”后怒曰:“天子头是汝刺血处?”命扑之。帝曰:“若因血获瘥,幸矣。”启遂针之,血出溅黼衣,两眼遂明。后自抱缯帛赐之。 辛酉改元龙朔,以西域诸国为州府。时伽毗耶国献天铁兽,使者言其能擒狮象,产七日内,取其未开目者,蓄而调习,稍长则难驯,帝试之果然,厚遣其使。壬戌此兽病死,帝问群臣,莫有对者,给事中刘仁轨曰:“按《魏志》此物曰狼山,见物如狸,跳至狮子头,狮被其杀,此善意是不快。攫土取金食之,即健其筋骨,坚过于铁,熔之可作兵刃。”帝付冶工,果造宝剑一,佩之生威,百兽慑伏。 甲子改元麟德。乙丑春诏议封禅礼,帝后至寿张。张公艺九世同居,北齐赐隋皆旌表其门,帝幸宅问之,公艺唯书忍字百余以进,帝赐以缣帛。丙寅改元乾封。元朔,帝后上封泰山,禅社首,下山见一老人伛偻道左,云欲观盛典,昨邀褚道友同来,愿在家看佳儿佳妇。帝后以其讽已,将遣擒之,急趋不见。二月,驾过曲阜,祀孔子以少牢,赠太师。四月至亳州,尊老君为太上玄元皇帝。闻潘师正有道,时隐嵩山逍遥谷,还象都召见,问其何须,师正曰:“茂松清泉,臣所须者也。”帝尊异之,诏即其庐作崇唐观。时太常献新乐,帝更名《祈仙》、《望仙》、《翘仙》曲。师正还山。 三原田游岩,永徽时补太学生,罢归。母妻皆有方外志,移入箕山,居许由冢旁,自号由东邻,频召不出。时帝至其门,野服出拜,帝曰:“先生比佳否?”对曰:“臣所谓泉石膏盲,烟霞痼疾者。”帝以方四皓,建奉天宫于山间。其第值宫之左,诏勿毁,榜其门曰“隐士游岩宅”。 丁卯,诏跨海东征,李积为辽东大总管。戊辰春二月,慧星见于五车,改元总章。是秋,薛仁贵大破丽兵,勤围平壤,拔之。王藏出降。冬十月,帝以卢迦逸多为怀化大将军,本为乌茶国婆罗门人,出巴尔萨摩香,言能合不死药。帝将饵之,东台侍郎郝处俊谏曰:“修短有命,非药可延。贞观之末,先帝服那罗迩娑婆寐药,大渐之际,名医不知所为,议者将加显戮,恐取笑戎狄而止。前鉴不远,愿陛下深寐。”帝乃止。时扶馀国遣使入朝,帝问其使,对曰:“国主本中原张姓,隋末入海经营,乘本国内乱,入据三十余年。一旦,有徐仙师来,国主故友也,言及世事浮云,荣华幻影,即传位世子雍而去。新主奉遗命,遣臣朝贡。”帝厚遣之。 己巳冬十一月,李积卒。十二月,卫县崔令卒。卫州吏民历奏其异,请立祠祀之。初,祁州鼓县崔让无嗣,与妻虔祷衡岳,梦一仙童手擎一合曰:“帝赐合中物令君夫妇吞之。”让启见美玉二枚,各吞其一。妻遂有娠,于大业之年六月六日生一子,神彩秀异,幼从学,日诵千言,举止如老成人,因名珏。太宗举贤良,除潞州长子令,正直不私,察鉴秋毫。郡人言县君昼理阳闾,夜断阴府。时五月初,谕邑人此月望日及既望,毋杀生射猎。有民潜出郭外射一兔,入城门,吏搜执之。公问曰:“尔故犯,欲以县庭决罚,阴府判问?”其人乞受阴罚,以为阴理渺远,得放还家。是夜方就枕,有黄衣吏唤去,见崔君王者冠服,据案坐检诸人罪状,或促其寿,或堕其子孙,或减其食禄,民亦被罚令还,遂惊觉传播,于是无敢犯者。门吏报雕黄岭有猛虎伤人,公遗首吏孟完赍符牒至山庙勾虎,其虎自出,衔符牒,随至公庭,公责曰:“汝乃异类,食啖人民,罪当如何?”虎触阶而死。邑人立生祠以祀公,咸称为神明。贞观十七年迁磁州淦阳令,后迁卫令,与善弈杨叟同赴任所。西南五里有河,夏水泛淹民田,公于河上设坛,词奏于上帝,顷间有巨蛇浮水死,水患遂息。郡人亦立生祠。一日,公与杨曳弈,有黄衣数辈执符而至,曰:“奉帝命,召归衡岳。”次有玉珪、玉带、紫服、冠簪、绣衣,五岳卫旗百余拜立于庭,奏丝竹之乐。复有一人取白马至,公曰:“汝辈少住。”呼二子曰:“吾将去世,无得大恸。”取纸笔写百字铭以训之,遂暝目而逝。刺史奏其事,诏赠府君为磁州都土地,立庙像,马从祀之。 庚午改元咸亨。南越使臣奏请世子嗣位,降敕同皋袭为王。 越王祖居新安绩溪县乐义乡,其父汪彦,家资巨万,诣普陀求子,生兴哥,年十五,如聋哑,食兼数人。彦忧虑,托老诚伙计将万金往苏州开典铺,试令管之。兴任意作为,凡有贫苦者求告,悉如其愿,一月施尽。彦至痛责之,兴笑曰:“有钱不使用,要之何为?”彦取回禁之于室半年。兴伪以百钱生息。彦以为省世情矣,探之曰:“再出经营何如?”兴曰:“得五万金方可。”彦即兑与,选能干家人随往明州。且盯白塔,且普陀还愿,夜步月至钓鳌矶,先有一汉,突眼胡腮,踞石曰:“安得数万金,成一大好事也。”兴前问之,大汉曰:“竖子何知?”兴曰:“金直恁难乎?”汉竦然曰:“君能周旋,明年此日,仍于此倍还,不食言也。”兴拉下船回寓,尽数交与。还家,彦知其故,大怒叱责。次年春仲,兴教束装东去,仍坐矶上。三更分,大汉果至,把臂曰:“承兄慨助,方免脱巾之变,已得闽、粤及浙西,计三十余郡,粤岛百余处。所称海东天子刘琮者,即弟也。早将十万金送至贵宅矣。”邀至海,彩鹢鳞集,筵款十日。临行,琮密授以计。及归,父母欢迎。时遍传海寇占据州县,渐逼新安,兴具书投大总管李冕,求代申奏,自认团练义兵保障,降旨授南路总管,驻师温睦间,寇即退去。师次建南,亢旱,米价腾涌,军民汹汹,海中送粮五百万石来济。贞观初,封兴吴国公。琮连舡千号,直进小洋请会。琮曰:“舍妹及笄,愿备箕帚。\"兴说琮归正,即应诺修表,兴保奏投诚。太宗遣使宣化,兴进爵越王,赐名华;刘氏封安海郡君。琮赐爵平海王,永镇海东。郡君生子同皋。琮请华夫妇入海筵宴,忽来二道人,瘠而修目者曰:“莫恋浮世,忘却真面目。”虬髯者曰:“可往钓鳌矶寻晤。”倏不见。汪、刘恍有记忆,令棹至矶边,二道迎曰:“能弃家国,便登彼岸。”三人愿皆皈依,道者即引见落伽世尊,皆教静悟,潮音洞周一甲子,方得紫微授道也。虬髯缴旨讫,谓徐师曰:“能复游戏尘寰乎?”徐曰:“偕行可也。”咸亨二年至长安。 许敬宗患恶疾,其子早丧,孙彦伯遍访名医。扶馀劝徐翁一行,翁曰:“敬宗邪僻,死已为晚,虽有药,焉救此辈也?” 时凌空观道士叶方度有术,善禁咒。赵州祖珍俭特至观与叶斗法,观者如堵。祖悬一水瓮于梁,以刀斫绳断而瓮不坠;叶亦以刀咒之,横桃柳枝于人腹上,尽力斩斫,桃柳断而肉不伤。皆大笑,各言所授,祖曰:“我得之难陀僧,叶曰:“我师姓刘,却无名也。”忽一瘠道者向众曰:“试施一小术,以博众观。”拔佩剑向叶、祖乱剁如泥,观者大骇。一虬髯道者捧肉合为一体,两不相像,瘠道复提剑拦腰挥之,仍为两人。叶、祖如醉方醒,跪地拜告。二道戒之曰:“不向深僻悟大道,偏在闹处摇小术耶?”遂行,二人追随不上。 壬申春正中旬,太史奏天象云:“春气散逸,黄云变色为玄。”值二道者求见,帝令入。二道启曰:“君位以阳刚为中正,今阴盛于阳,是偏胜也。将有女后干国政。”帝谢遣之。是岁改元上元,帝自称天皇,后称天后。帝以风眩复发。 第119章 孙思邈剧论天人 周隐者明知祸福 闻孙思邈游于少室,召至,治之寻愈,诏拜谏议大夫,固辞,请归养病。上不许,特赐良马及鄱阳公,主邑司以居焉。当时名士,如宋之问、孟诜、卢照邻等,皆师礼之。 初,魏征等受诏修齐、梁、周、隋、陈五代史,恐有遗漏,访于思邈,口以传授,有如目睹。东台侍郎孙处约尝将其五子侹、儆、俊、侑、佺谒问,思邈曰:“俊当先达,侑晚成,佺最居重位,祸在执兵。癸酉夏,帝幸九成宫,思邈从驾往。 时照邻以恶疾就药于思邈,因感而问曰:“高医愈疾,其道如何?” 思邈曰:“吾闻善言天者,必质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代,其转运也,和而为雨,怒而为风,凝而为霜雪,张而为虹霓,此天地之常数也。人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寐,呵吸吐纳,循而为往来,流而为荣卫,彰而为气色,发而为音声,此人之常数也。阳用其精,阴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则生热,否则生寒,结而为疣赘,陷而为痈疽,奔而为喘乏。竭而为焦枯,诊发乎面,变动乎形,推此以及天地,则亦如之。故五纬盈缩,星辰失度,日月错形。簪孛流飞,此天地之危疹也;寒暑不时,此天地之蒸否也。山立土踊,是其疣赘;山崩地陷,是其痈疽;奔风暴雨,是其喘乏;雨泽不时,川源涸竭,是其枯焦也。良医导之以药石,救之以针剂;圣人和之以道德,辅之以政治,故体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消之灾。” 照邻曰:“人事奈何?” 曰:“心为之君,君尚恭,故欲小,《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胆为之将,以果决为务,故欲大,‘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谓大胆也。仁者静,地之象,故欲方,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之方也。智者动,天之象,故欲圆,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圆也。” 复问养性之要,答曰:“天有盈虚,人有屯危,不自慎不能济也,故养性必先知自慎也。慎以畏为本,士无畏则简仁义,农无畏则堕稼穑,工无畏则慢规矩,商无畏则货不殖。子畏则孝,父畏则慈,臣畏则勋立,君畏则乱治。是以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忧于身者,不拘于人,慎于小者,不惧于大;戒于近者,不悔于远,如此,则人事毕矣。”照邻拜谢其教。思邈庭前有病梨树,照邻为之作赋以自悲,并序其生平焉。 乙亥春,帝患泄,太医令主补脾,思邈独谓补脾不如补肾,遽用金匮肾气饮,泄立止。帝好静摄,使后摄政。后鸩太子弘,立贤为太子。 丙子改元仪凤。以狄仁杰执法敢言,擢为侍御史。未第时,假医药济人,尝赴并州法掾,登太行山,见白云孤飞,泣曰:“吾亲舍在其下也。” 己卯改元调露。突厥都支与吐蕃连侵安西,侍郎裴行俭送波斯王子归阳为亩猎,擒都支以归。是秋,蜀中道士言祖刘师有法宝藏于山中,今时主当出。有司具闻,帝令验之。实隋末有刘珍修道于泸州之安乐山,一旦取丹经钟磬封于石室曰:“后六十年,当有圣君取之。”自即以火化。至是遣使取钟磬丹经以进,诏即地建延真观,亲书扁额。建观筑基,掘地得一石碑,云:“自后整六百年,北人当一天下。”帝命树此碑于山,以警后世。 庚辰改元永隆。诏行俭为定襄道大总管,大破突厥于黑山,进爵闻喜县公。辛巳改元开耀。壬午又改永淳。行俭有知人鉴。初,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皆以文章齐名,号四杰。行简曰:“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才艺,勃等虽有文华,而浮躁浅露,岂享爵禄之器耶?杨子稍沉静,应至命长,.馀得令终幸矣。”后皆如其言。 行俭尝与照邻往见孙思邈,与语竟日,莫测其涯止,退谓卢曰:“犹龙之叹,兹复见矣。”是夏,行俭卒。秋八月,思邈卒,遗令薄葬,不藏冥器,不奠牲宰。经月余,颜色不改,举尸就木,空衣而已。所注有《老子》、《庄子》,撰《千金方》、《福禄论》各三十卷,《摄生真箓》、《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 冬十月,突厥入寇并州,薛仁贵大破之。吐蕃寇河源军,娄师德八战八捷。帝为边境宁静,欲遍封五岳。尚辇奉御杨德祖以为天道宜奉,五岳宜封,帝嘉其请,作奉天宫于嵩阳。德祖乃隋太子勇之孙,酷好道,以炉鼎延生为务,官散俸薄,往往阙于粥,稍有百金,旋作炭药之值。 忽有凡八兄者,携一仆,诣谈玄虚,论方术以为金丹之制,不足为劳,黄白变化,咳唾可致。德祖深加尊敬。而凡之刚躁喧杂,嗜酒食饕,殊不可耐。昼出夜还,不畏街禁;肥鲜醇酎,非时即须。德祖了谙其性,委曲预备,必副所求,由是淹留数月。 一日,令取鼎釜枪锹等,陈于药房,凡自击碎之,垒铁加炭,烈火以锻焉,投散药方寸匕于上,及扃其室,背灯壁隅,乃与德祖庭中步月,中夜谓曰:“我太极仙人淮南子也,得安度明代守是职,与八宫复位震宫,校理仙籍,因思度世,托名凡八,游行南方。以子栖心至道,笃志不回,故来相教耳。明月良夜,能远游乎?”德祖诺,遂相与出门。 约行三十里,路颇平,憩一山顶,八兄曰:“此去长安千里矣,当甚劳乎?”德祖惊其且远,亦以行倦为对。八兄长啸,逡巡有白兽至,命乘之,其行迅疾,渐觉弥远,因问长安里数,曰:“八万里。”德祖悄然,忽念未别家小,白兽屹立不行。八兄笑曰:“果有尘俗之念,去世未得。”遽命送诣云宫谒解空法师。 俄顷至,法师延坐,使青童以金丹饲之,德祖接视,俱毒鳌之物;又命饮以玉浆,闻之,臭不能饮。法师叹息,令兽送还。至家,灯烛死然,犹未及曙。明晨视其所化,黄白灿然,虽资有馀,而八兄仙仪,杳不可睹。后忽见八兄之仆携筐莒过其门,问凡君所止,云在仙府,使我暂至人寰,若见奉御,令同来可也。 德祖即入朝辞帝,云将弃家远游。帝素知其有得,因问以治身之道,对曰:“孔圣有云: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敕百官饯送,德祖随仙仆径去。 癸未,改元弘道。帝患拘挛,召太子入侍。帝召侍中裴炎受遗诏而崩。哲即位。甲申,为嗣圣元年,册韦妃为后。太后废帝为庐陵王,立豫王且为帝,改元文明。太后居帝旦于别殿,迁帝哲于房州,诏立武氏七庙。英公李敬业起兵扬州,以匡复为辞,移檄州县。裴炎劝返政,太后怒,遣李孝逸讨之,敬业败逃,骆宾王等四逸。孝逸密取相似者二人斩首凯还。后知人心怨望,盛开告密之门,罗织无辜,中外畏之。 是冬,忽有山出于新丰,命改新丰为庆山县。江陵人俞文俊上书,言太后以女处阳位,反刚易柔,地气隔塞,而山变为灾。太后怒,流之岭外。去冬,寿阳刺史李景纳莱阳县何氏女为妾,名女婿,字丽卿,读书辨利。景妻妒之,遂阴杀死,置其尸于厕中,魂绕不散。景如厕,忽闻啼哭声常隐隐出现,且有刀兵呵喝状,大着灵异,人为尸祝之,悬箕而降,能知祸福。太后闻之,敕为厕神。 丁亥夏,太后贬景夫妇于北地。戊子,太后潜谋革命,诬韩、鲁诸王谋反,悉诛之。使狄仁杰巡抚江南。仁杰奏毁淫祠一千七百余所,独留禹王、秦伯、季札、伍员四祠。同平章事魏玄同素与裴炎善,时谓耐久朋。周兴恶之,诬奏二人欲奉立嗣君,后令收之。炎弟森初为虢州司户,有周贤者居深山,谓森曰:“公兄为相甚善,不出三年,当身戮族诛,可不惧乎?”森涕泣请救,贤者曰:“事犹未萌,尚可获免。以吾言告兄,取黄金五十镒来,吾于弘农山中为之作醮,祸可移矣。”森急还都谒兄,炎友爱,每弟远来,则同卧谈笑,弥旬不归内寝。森夜中以周语告之,炎笑曰:“此术士取财之说也,何信之?”森泣曰:“诚非俗幻,发言无不切中,兄何惜少金,不令转灾为祥!”炎不听,森惆怅辞归。 至敬业举兵时,炎谏太后不合,始惧,遣人赍金至虢,令森求醮。森遍寻不得,访至江陵,得而告之,贤者与还弘农曰:“往年祸害未成,故可祈请,今灾已构,不久灭门。且吾前月至洛,见裴令被戮,系首于左足下。但与君相知日久,不可令与同祸,可求百两金为一醮请,或可脱也。”森即市金与之。入山设坛场,奉章请命法事毕,仍藏金于山坞,谓森曰:“君一房免矣,然速去官移家。”森即迁居襄阳。 月余,炎下狱极刑,兄弟子侄皆从。而森染风疾在襄阳,有司奏请录之,太后曰:“既染疯,死在旦夕,不须问此一房。”炎斩之夕,有犬衔其首去,及明,守者求得之,因系其首于左足。后数日,贤者至森家曰:“将还洞庭,故来别耳。”俱出罗拜而送。 己丑子月,太后享万象神宫,始用周正。庚寅正月,召叶法善于四明山,请于诸名岳投奠龙璧。法善上言天师张光,世有道德,可通达岳灵,太后命征之。师光自袭教,居常蔬食,后能辟榖,寿一百四岁化去。其幼子梧亦辟榖,飞行往来,不知所终。十四代师慈正,智慧明敏,常以易道教人,从者云集。每有余资,即赈贫乏。弃妻修道,登圣井山,结庵独处。岁遇三元日,则出传经箓。累征不起,乃传教子高,深隐山穴。使者复命,法善遂奉诏,投奠毕,回都阴护二帝。 太后新造十二字颁行,以日月在空为照,自名墨,改诏为制,除唐宗室属籍,改国号周,赐皇帝姓武,封侄承嗣、三思等为王。从侄攸绪封平安王,不受,少有志行,恬淡寡欲,初封国公,仍卖卜长安市。见太后作为,屡进讽谏,不听,知终酿祸,乃弃官隐嵩山之阳,伏游岩壑,所赐服器,皆置不用。买田代仆耕种与民无异。 辛卯春仲,太后制策贡士于洛阳殿,时有一士子,实古圣王皇覃氏,临凡于河中永乐县世德吕家,向居东平,继迁京川。曾祖延之,终浙东廉使;祖渭,终礼部侍郎;父让,为太子右庶子,迁海州刺史。母王夫人,于贞观丙午四月十四日巳时就褥林檎树下,异香满径,天乐浮空,一白鸿似鹤,自天入怀而生,取名绍先。其状鹤顶龟背,虎体龙腮,翠眉凤眼,修颈露颧,左眉角有黑子如箸头大,足纹隐如龟坼。在襁褓,四祖见之曰:“此儿骨相不凡,自是风尘表物,他时遇庐则居,见钟则扣。”吕子怡怡自得。天资颖敏,周岁即能诵读,知孝悌,亲戚珍之。甫五岁,从外传居,灯火三年,凡典坟百家无遗。年二十,父命婚刘校尉女,虽结缡而未之近也。既长,身高八尺二寸,淡黄笑脸,微寐三髭须,喜顶华阳巾,服白襕衫,系大皂绦,貌类张子房,又似太史公状。三举进士不第。 天授二年已四十六岁,父母命赴试,促之至再,与童寄儿束装至长安,酒肆见一羽士,青巾白袍,修髯朗目,曳紫筇,悬大瓢,书三绝于壁: 坐卧常携酒一壶,不教双眼识皇都。 乾坤许大无名姓,疏散人中一丈夫。 得道神仙不易逢,几时归去愿相从。 自言住处连沧海,别是蓬莱第一峰。 莫厌追欢笑语频,寻思离乱可伤神。 闲来屈指从头数,得到清平有几人? 吕谒而问之,羽士曰:“钟离其姓,云房其字。” 吕生再拜延坐,云房曰:“子可吟一绝。”遂书之于后: 生自儒家遇太平,悬缨重滞布衣轻。 谁能世上争名利,臣事玉皇归上清。 云房暗喜,因同憩肆中。起与寄儿执饮,吕忽困倦,枕案假寐,始以举子赴京,进士及第,自州县而擢朝署,由台谏给舍翰苑,秘阁郎曹,从职清要,无不备历,黜而复升。前后两娶富贵家女,婚嫁早毕,孙甥振振,簪笏满门。如此几四十年,最后独相十年,权势薰炙。忽被重罪,籍没家资,流岭外,一身孑然,穷苦憔悴,立马风雪中,方发浩叹,恍然梦觉,云房在旁炊爨,微吟曰:“黄粱犹未熟,一梦到华胥,”吕惊曰:“君知我梦耶?”云房曰:“子适来升沉万态,荣悴多端,五十年间一顷耳。得不足喜,丧何足忧?且有此大觉,而后可知人世亦大梦也。” 第120章 十试不折鹤岭游 四韵俱成马当助 吕生感悟,拜曰:“先生非凡人,愿求度世术。”云房诡曰:“子骨节未完,志行未定,须更数世可也。”翩然别去。吕不复赴试,与僮东归。至家,父母妻努皆病殁,停棺在室。吕心虽悼恒,喜无挂牵,但备葬具而已。将货物鬻于市,议定其值,市者翻然,半酬其值,亦无所争,委货而归。 中元日,有丐者倚门求施,即与钱物,复索而谩骂,抽刃相向,吕礼谢,披襟受刃,丐笑而去。吕偶牧羊山中,遇一虎逐逼,乃推羊下峻陂,独以身当之,虎释去,遂居山中草舍。见一女,年可十七八,光艳照人,妆饰靓丽,自言归宁迷路,借此少憩。夜逼同寝,吕竟不为动,三日始辞去。 一日出郊暨归,舍中所有,席卷殆尽,并无愠色。无以供朝夕,乃采药自给,忽于锄下见金数十饼,速掩之不取。有风狂道士在坊陌市药,自言服者立死,旬日不售,吕乞药归,服之无恙。既棹小舟至中流,风涛掀舞,端坐不恐,归而独居室中,见怪状鬼神无数,有见系者,有欲杀者,复有夜叉数十,械一囚,血肉淋沥,哭曰:“汝宿世杀我,急偿我命。”吕曰:“杀人偿命,其又奚辞。”遽索刀绳欲自尽,忽闻空中叱声,鬼神皆不见。 云房抚掌而下曰:“尘心难灭,仙才难值,吾之求人,甚于人之求吾也。吾十度试子,皆不能折,得道必矣。但功行未完,授子黄白秘方,可以济世利物,使三千功满,八百行圆,方来度子。” 吕曰:“所作庚辛,有变异乎?”曰:“三千年后,还本质耳。”吕怅然曰:“误三千年后人,不愿为也。” 云房笑曰:“子推心于此,三千八百,悉在是矣。”因与之叙弃世得道来历,且言受苦竹真君记曰:“此后遇有两口者,即汝弟子。今详君姓实符苦竹之记矣。予居终南鹤岭,能从游乎?” 吕即随往,星月交辉,四顾寂寥。云房执手偕行数步,恍如骑马,历山川,至洞南门下钥矣。以碧绦系吕生带,俱从门隙中入,豁然明朗。登一高峰,至一大洞门,额曰“正阳”,有二虎踞守,云房叱之,虎伏不动,引入金楼玉台,珍禽琪树,气候如春,相与坐盘陀石,饮元和酒三杯。云房曰:“君真余山中友也。”为改名曰岩,字洞宾。 俄有一青衣,双髻金铃,朱裳翠袖,持玺纸金书,曰:“群仙已集蓬莱上宫,邀先生赴天池会,论五元真君神游记事。” 云房将去,洞宾虑不复返,赋诗送曰: 道德崇高相见难,又闻东去幸仙坛。 杖头春色一壶酒,顶上云攒五岳冠。 饮海龟儿人不识,烧山符子鬼难看。 先生去后身俱老,乞与贫儒换骨丹。 云房曰:“汝但驻此,不久遂还。”乘紫云冉冉而逝。 洞宾将所付素书数卷,披阅诵玩,独处洞中。旬日,云房还曰:“子在是岑寂,得无忆归否?”洞宾曰:“俗骨已离,敢动家山思乎?”云房曰:“善哉。”始授延年之术。“未得金液还丹,今以传子。夫道有分合阴阳之妙,守阴则只是魄,存阳则只是魂,若能聚魂合魄,使阴阳相会,是谓真人。” 洞宾更问何以全形,云房曰:“慧发冥冥,泰定神灵,神既混合,岂不契真。金形玉质,本出精诚,人丹既成,身乃飞轻。” 洞宾问天地日月、四时五行、龙虎铅汞、抽添河车等事,云房悉传以上真玄诀。通会阴阳、制炼形神入妙之道,洞宾未达奥旨,云房又授以《入药镜》一集,曰:“得此,采取火候皆明矣。” 洞宾问何上真所作,云房曰:“崔汪手着,仙秩已高,为玄元真人也。”洞宾读而赞之曰:“因看崔公《入药镜》,令人心地转分明。”云房曰:“予初于终南石壁间得《灵宝经》三部,上曰《元始金诰》,中曰《元皇玉箓》,下曰《太止真元》。义凡数千卷,予撮其要为《灵宝毕法》,为三乘六义十六科,盖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天地升降,气水交合之机,而其要在泥丸,姑借咽气漱液为喻,而真炁口诀,实在口口相传,不在文字间也。”因赠一章曰: 知君幸有英灵骨,所以教君心恍惚。 含元殿上水晶宫,分明指出神仙窟。 大丈夫,遇真诀,须要执持心猛烈。 五行匹配自刀圭,执取龟蛇颠倒诀。 三尸神,须打彻,进退天机用六甲。 知此三要万神归,来驾火龙离九阙。 九九道至成真日,三界四府朝元节。 气翱翔,神垣赫,蓬莱便是吾家宅。 洞宾尘浊尽豁,进问三元、三清、三宝、三境之说,云房曰: “第一混洞太无元,从此化生天宝君。治玉清境,清微天宫,其气始青。 第二赤混太无元,从此化生灵宝君。治上清境,禹馀天宫,其气玄黄。 第三冥寂玄通元,从此化生神宝君。治太清境,大赤天宫,其气玄白。 故《九天生神气经》云,三号虽殊,本同一也,三君名为教主,乃三洞之尊师也。” 论未已,有扣户声,启视,见二人体凝金碧,相揖共坐,乃清溪郑思远、太华施胡浮。郑曰:“适为真人尹思丹成来贺,并复造访。”施曰:“侍者何也?”云房曰:“吕海州之子,少习儒、墨,邂逅长安酒肆,从我奉道。”乃令前拜。郑、施曰:“形清精藏。子欲脱尘网,可示一诗。” 洞宾即献诗曰: 万劫千生到此生,此生身始觉非轻。 抛家别国云山外,陈魄全魂日月精。 比见至人论九鼎,欲穷大药访三清。 如今获遇真仙面,紫府仙扉得姓名。 二仙各以所秘相赠而别。时春禽嘤嘤。云房题于洞口曰: 春气塞空花露滴,朝阳拍海岳云归。 复曰:“吾朝元有期,小洲羽客至五京奏启功行,以升仙阶。恐汝不能久居此洞,后十年洞庭湖相见。”草书于壁曰: 昼日高明,夜月圆清。 阴阳魂魄,混合上升。 俄有二仙绡衣霞彩,按金简宝符,云上帝诏钟离权为九天金阙选仙使,拜命讫,谓洞宾曰:“住世修功,他日亦当似我。”洞宾曰:“岩志异于先生,必度尽众生,方升上界。”时翔鸾舞凤,玉节金幢,仙吹嘹亮,云房乘云而去。 洞宾招驺虞乘坐回乡省墓。偶步南郊蒲阴村,见一人坐柳树下,性极通灵,问其从来,即行童寄儿,为主家零落无依,缢死廓外柳下,一灵耿耿,常出现形。洞宾曲为点化,付成丹服之,易其魔相,令守炉执炊,呼曰郭上灶。同至祖茔,拜告曰:“使岩度遍世间九族,同升上境。”适孙思邈来访,相与南游沣水之上,登庐山钟楼,远眺有感,洞宾书于壁曰: 一日清闲一日仙,六神和合报平安。 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 祝融君遇见,知是仙宗,即传以天道剑法曰:“余火龙真君也,昔持此剑斩邪魔,今赠君家断烦恼。”洞宾谢别二真,纵游彭泽。见狄仁杰有善愿,且有仙缘,说以入道。仁杰曰:“计为柱石,安念蓬壶。”洞宾知其心志,乃与上灶隐显度世。 是秋,召仁杰同平章事。僧法明等撰《大云经》上之,言太后乃弥勒佛下生,当代唐为阎浮提主,寻敕诸州建寺藏之。乾封间,右司谏宇文钧以直言遭贬,至是,太后念之,召为学士。 王勃六岁能文,年十三,与母舅游江湖,舟经马当山,顿起风涛,将覆,勃端坐朗吟,舟人怪之,曰:“我命在天,岂在龙神。”须臾浪息,泊舟闲步。勃见桧阴中有古庙,红匾金书“中源水府行宫”,作一律叹美。 有老叟皤髯玉貌,坐石上。勃整衣前揖,叟握手邀坐曰:“来日重阳,洪都阎伯屿府君开宴滕王阁,赋诗记胜。子旷古清才,盍往作序,可获厚资,且得垂名后世。”勃问路程,叟云七百余里,勃曰:“一夕焉能至乎?”叟曰:“当助清风一帆,使子早达。”勃再拜曰:“老丈仙耶?神耶?”叟曰:“中源水君也。”勃曰:“若得滋笔之金,安敢自私。”遂别而登舟。 当晚即命张帆,但闻水势淙淙,天明已至豫章,进谒阎公。当时名宿毕集阁中,公命诸宾为序,相逊至勃,任而不辞,公愠而入,遣吏驰报。公曰:“此子真天才也。”更衣出谢。次日,赠值千金,勃回马当,买牲醴陈金帛称谢,老人至曰:“观子留题,有‘伴我清幽’之句,但凡限未终,数年后,图会于海岛。吾昔负长芦神薄债,子过可代偿阴帛。”言讫化风去。 勃至长芦,有群鸦绕舡。勃备金钱到祠楚祝,鸦乃散去。麟德初对策,授朝散郎,沛王召署府修撰。父远任南海,勃欲往省,值宇文钧左迁,愿同泛海。忽风怒浪掀,舟人大怖,水面仙乐悠扬,云中幢幡摇曳,一仙娥执碧符呼曰:“马当水君在蓬莱翠华高真上仙吴娘娘前,举子安才华贯古,请作方丈记。”勃曰:“中源君有约于昔,今其时矣。”撩衣起就。钧以人神异途,止之,勃曰:“此夙愿也。”径至船头,云拥而逝。及钧回都,传为水化云。 癸巳,以娄师德同平章事。时广州增城县何泰之女灵通神异,太后厚币聘请。何女生而紫云绕室,顶有六毫。年十三,随女伴入山采茶,失侣迷径。见东山峰下一道士,修髯绀目,冠高,冠衣轻绡,何女亟拜之。道士出一桃曰:“食此,他日当飞升。”仙姑食之。道士指归路曰:“后可常会于此。”归已逾月。自是不饥不渴,洞知人事休咎。复梦神人教饵云母粉,遂誓不嫁。往来山谷,轻身飞行。每朝出暮归,得山果归遗其母。至是应召赴阙,中路复失去。 遣使往嵩阳,五请攸绪不出。丁酉秋,师德奏仁杰、元忠之直,即召还擢用。时承嗣、三思皆营求为太子。太后言于朝曰:“昨梦鹦鹉折两翼。”仁杰曰:“武陛下之姓,起卢陵豫王,两翼振矣。”戊戌春,召哲还,旦为相王。 己亥秋,师德薨。庚子岁,仁杰卒,遗表请建寅从之。甲辰,张柬之同平章事。太后寝疾。乙巳春,柬之等举兵讨武氏,斩二张,徙太后上阳宫,中宗反正,改元神龙,复号唐,太后尊号则天大圣皇帝。 瀛博野人鼎师者,有奇行,太平公主言于则天,试之,以银瓮盛酒三斗,一吸而尽。又曰:“臣能食酱。”即以银瓮盛酱一斗,鼎以匙须臾抄尽。则天欲与之官,鼎曰:“情愿出家。”即与剃发。至是曰:“如来螺髻,菩萨宝首,若能修道,何必剃除。”遂长发。未几谓人曰:“吾将会韩道友于益州。”遂去成都。 先有老父携一壶卖药,得钱则转济贫乏,自不食,时饮净水。如此经岁,百姓赖之,有疾得药者无不愈。或游江岸,凝目永日,又登高引领,不语终朝。 遇有识者,必告曰:“夫人一身如国,心即帝王也;傍列脏腑,即内辅也;外张九窍,即外臣也。故心有病,何异君乱于上,臣下不可正之也。凡欲身之无病,必先正其心,不使乱求迷惑,则内辅外窍,无由受病矣。况药亦有君臣佐使,攻其病者,君先臣次后佐使,自然合宜,小不当其用,必自乱矣。此象国家用人也。老夫用药,常以此为念。每遇人一身君不君、臣不臣,使九窍悉纳其邪,致良医自逃,诸药不效,悲夫!士君子记之。” 一日,独请锦川净浴,探囊中选一丸药自吞,谓众曰:“老夫罪已满,今归岛上矣。”俄化一白鹤飞起,东北来一玄鹤相与旋舞于空,良久南去。则天遣洛州长史薛季昶建玄白二鹤观于益州。 季昶尝与朝邑尉刘幽求谓柬之曰:“三思犹在,公辈终无葬地。”至是,果以三思为司空。制以安事微攸绪入朝,除太子宾客,固请还山,帝不能强。墨敕郑普思为秘书监,叶静能为国子祭酒,皆以方术为上所信。时叶法善在京,频察袄祥,三思忌之,窜于南海广州。人庶夙仰其名,北向候之。法善乘白鹿自海上而至,止龙兴观,岁余入洪州西山。 三思与韦后通,潜柬之等五人专权,封为王,寻贬杀之。召魏元忠为中书令,上言六祖慧能道行坚固,帝遣迎之。 能,卢姓,其先范阳人,客居岭南。家贫,樵采自给,负薪入市,闻客诵《金刚经》,悚然感悟,矢志寻师。至韶州,遇女尼无尽藏,诵《涅盘经》,能暂听之,即为解说。尼执卷问字,能曰:“字则不识,义则请问。”尼曰:“字尚不识,安能会义?”能曰:“诸佛妙理,非关文字。”尼大异之,遍告居人,竟来瞻礼。能曰:“我去寻师,得法回来,为汝等说之。” 咸亨中,至昌乐西山石室,遇智远禅师,指示入蕲州黄梅山寺,参谒五祖。祖问曰:“汝自何来,欲求何事。”能曰:“岭南人,求作佛。”师曰:“岭南人若为得佛?”能曰:“人有南北,佛性无二。” 师默识利器,令入槽厂。能入碓坊服劳八月,昼夜不息。师知付授时至,令徒众各为无相颂。上坐神秀者,众所宗仰,乃于廊壁书云: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勿使染尘埃。 师叹曰:“依此修行,亦得胜果。” 第121章 大梵寺慧能说法 灵虚殿柳毅传书 慧能闻之曰:“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同学咸笑之。至夜,能秉烛,托一童亦书一偈于壁云: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师见偈,密入碓坊,以杖击碓三下,曳杖而去。能至夜半,潜入师室,师以无上正法授之,为说偈曰: 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 无情既无种,无性亦无生。 能跪受,师密传衣钵,令隐于怀,嘱曰:“汝缘在南,宜往教授。持此袈裟,以为法信。”命速去。中途,徒众持刀杖急追,能以钵覆石上,众争取不动,挥石乱磕不已,良久散去。能潜取奔至怀州,上爱岭最高峰石室中栖迟。后四年,大师入冯茂山结庵,未几灭度。诸弟子求衣不得,始相谓曰:“非卢行者所得耶?” 能至仪凤元年过南海。遇印宗禅师讲经于法性寺,师上廊庑听之。入夜,风扬刹旛,二僧对论,一云风动,一云旛动,往复酬答,未曾契理。能不觉言曰:“风旛非动,动自心耳。”印宗悚然异之,邀入室,执弟子礼,乃告四众曰:“印宗具足凡夫,今遇肉身菩萨。”因请所传信衣,悉令众僧赡拜。 明年,韶州刺史韦据请于大梵寺,转妙法轮,门人记录,目为《坛经》。后返曹溪传大法,来学者不下千数。至是,帝遣内侍薛简驰诏迎请。师上表辞谢,即为简说谈法,简亦得悟,归奏师语,加赐摩纳袈裟绢钵等物。 时神秀亦称六祖。秀乃尉氏县秀才,乾封间三上万言策,皆不中选,为含讽武氏也,遂削发出家,拜弘忍大师学大、小乘法。仪凤末年,去黄梅云游,至当阳玉泉山,一大蟒出奔,秀端坐不动,次日怪树下得金一藏,就于此创建道场。乡人敬祀关公,秀乃毁其祠,忽阴云四合,见公提刀跃马,秀仰问,公具言前事,即破土建寺,令为本寺伽蓝。秀说法度世,归者云集。 乙巳冬十月,师曰:“老魔孽障已尽,小魔接踵复兴,吾将脱居浊世矣。”遂跏趺而逝。 十一月,皇太后崩。丙午,帝立重俊为太子。韦后恶非己出,三思父子请废之。丁未为景龙元年,太子矫制发羽林军杀三思等。帝谕羽林反攻,太子为众所杀。帝甚悔恨,广延僧众作法事忏悔。 西域僧伽大师,俗姓何,神龙间来游北上,隶名于楚州龙兴寺。后于泗州临淮县乞地施标,将建伽蓝,于标下掘得古香积寺铭记,并金像一躯,有“普照玉佛”字。 至是戊申,帝迎师入内道场,尊为国师。寻出居荐福寺。万回自则天时召入,亦在寺,见大师礼谒甚恭,师拍其首曰:“小子何故久留,可以行矣。”万回点首。 大师独处一室,顶有一穴,恒以絮塞之,夜则去絮,香从顶穴出,烟气满室,非常芬馥,及晓,香还入穴。人取师濯足水饮之,痼疾皆愈。帝语师曰:“京畿无雨,愿慈悲。”师以瓶水泛洒,俄顷甘雨骇降。诏赐寺额曰“临淮寺”。师请以普照王为名,帝以天后庙讳,乃改普光王寺,仍御书额以赐焉。 是冬,复遣使召攸绪于嵩山,敕礼官于两仪殿设位,行问道之礼。令以山服见,不名不拜,攸绪至,趋立班中,再拜而返。屡加宠赐,皆不受。亲贵谒候,寒温外不交一言。未几辞归山,常服赤箭茯苓,晚年目光昼见星月。 己酉春,帝幸梨园观拔河戏,命侍臣采访艳异以闻。 岳阳柳毅者,家君山,下第归,至泾阳见一妇牧羊,泣告曰:“妾洞庭君小女,嫁泾川君次子,为婢所惑,毁黜至此,敢烦寄尺牍归。”毅义形于色,奋然请往。妇曰:“洞庭之阴有大橘树,击之三,当有应者。”妇与羊俱发雷声不见。毅往,如其言,有武士扬水而出,引至灵虚殿,以书上,洞庭君曰:“老夫使弱女罹害!君之高义,誓当图报。”因宴毅于碧云宫。顷之,有赤龙飞去。俄见赭伞玲珑,红妆千万,拥靓艳一人回,乃寄书女也。赤龙乃其叔钱塘君。相见就坐,谓毅曰:“泾阳婺妇,欲托为姻眷,可乎?”毅谢不敢当。钱塘曰:“终当成之。”毅辞去,后娶吴会卢氏,龙女也。同归洞庭,遂为水仙。帝降敕为金龙大王。 颍上县百社村张路斯,年十六中明经第,为宣城令,以才能称。夫人石氏,生九子。罢任归,钓于焦氏台,阴见水中有宫殿,跃入居之,夜出旦归。大人怪问,公曰:“我龙也,蓼城郑祥远亦龙也,与吾争此居,明日当战,使九子助我。领有绛绡者,我也;青绡者,郑也。”次日,九子以矢射中青绡,郑遂投合淝之西山以死。子皆化为龙,居永州九龙岩。有樵者入山,遇黄衣九人。曰:“吾九龙,居此久矣。”有司奏其事,令立庙于焦台祀之。 庚戌夏,帝感叶法善向日之意,遗使召还。时法善养神于洪州。前三月九日,括苓山三神人又降,传太上命曰:“汝当辅我睿宗及开元圣帝,未可隐迹以旷委任。”至是果徵入京。荐福寺僧伽亦于前三月十二日坐脱,帝令于本寺漆身供奉。俄而大风欻起,臭气遍满长安,帝骇异,侍臣曰:“大师化缘临淮,恐是欲归彼处,故示此耳。”帝默然心许,其臭顿息,顷刻奇香郁烈。于五月送往,起塔供养。 万回颇着灵异,初张易之大起第宅,回指曰:“将作。”及伏诛,以其宅为将作监,始悟其言。太平公主起宅于己宅之右以居之。帝因问僧伽何人也,回曰:“观音化身也。”尝谓韦庶人曰:“三郎斫汝头。”庶人以帝第三,恐之。安乐公主亦欲后临朝。夏六月,合谋进毒,帝遂崩。立温王重茂。韦后摄政,深忌相王旦,欲害之,赖法善从中保护,谋不及发。万回知有叶君护驾,遂示疾,大呼遣求本乡河水,徒侣不知所觅,师曰:“堂前是。”众于阶下掘井,水忽涌出,饮竟而终。 相王第三子隆基阴聚才勇,与刘幽求飞骑斩韦后等,迎相王即位,改元景云,立隆基为太子。是冬,以薛讷为幽州经略节度大命,郭元振、张说同平章事。帝因践祚之次,卿云满天,诏求有道之士。 洞宾初游江淮,试灵剑斩长蛟,至洞庭湖,登岳阳楼独酌。云房忽降曰:“来践前约。上帝命汝眷属悉居荆山洞府,子之名字,已注玉清籍中。”三月十八日,引拜苦竹真君,传日月交并之法。年五十三,归宗庐山,因忆往事作诗曰: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 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 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闻历万春。 昨夜钟离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 年六十四,上朝元始、玉皇,赐号纯阳子。始遇零陵何氏女,传以修养,复与金丹服之,引见钟祖,携入蓬莱,拜木公金母。金母带回阆苑,令扫蟠桃落叶,因往来西东,彩霞缭绕。 时帝雅尚道教,因云瑞,诏访遗隐。法善上言司马承祯有道,细陈其尊师潘师正,初与临沂王轫、吴江双袭祖同事王法主。轫听《西升经》,慕上清真法,凡在疑义,远知悉为解释。道成东归,从游者日众,要法秘诀,各有所付,于神龙间化去。 袭祖潜心《道德》,以求度世,法主喜其诚素,授以至道。始居南岳,后迁九疑,继而遗帔轻举。 潘尊师继为观主,耽于恬淡,不事有为。师方、师远从兄学道嵩山,尊师复居茅山太平观,唯诵《道德经》,静炼既久,道业已成,与二弟登深水之山,化三鹤冲天。 承祯博学攻篆,迥为一体,号金剪刀书。常以三体写《道德经》,刊正文句。事师正传辟榖导引,术无不通。师正异之曰:“我得陶隐居正一法,逮尔四世矣。”因辞去,遍游名山,庐天台山玉霞峰,构层轩于坛上,自号白云子,则天累征不出,宜敦请之。 帝遣使礼聘至京,百官郊迎入殿。帝问阴阳术数之事,承祯对曰:“老子《经》云:为道日损,损之又损,至于无为。且心目所见知,每损之尚未能已,岂复攻之乎异端,而增智虑哉。”帝曰:“理身无为,则高矣;理国无为,如之何?”对曰:“国犹身也。老子曰:留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乃无私焉。而天下理,《易》曰: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要。”帝叹曰:“广成之言,无以过也。”欲加宠位,固辞。未几请归,乃赐宝琴花帔以遗之,公卿多赋诗以送。常侍徐彦伯道其美者三十余篇,为制序,名《白云记》。 卢藏用早隐终南,则天召为左拾遗,见承祯将还,指终南谓之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天台?”承祯徐对曰:“以愚观之,乃仕宦之捷径耳。”藏用有惭色。 壬子春,改元太极。帝传位于太子,尊帝为太上皇。改元先天,立妃王氏为后。明年癸丑,改元开元,以高力士为左监门将军。力士名珪,素有信心,闻慧能于曹溪说法利生,经四十余载,在家出家,得其法者甚众,乃遣小内监赍信香前往问法。六祖预三日谓门人曰:“寺人将来扰我,吾欲返新州,速理舟楫。”大众哀请少住,师曰: 诸佛出世,曾示涅盘,有来必去,理之自然。 言讫,往新州国恩寺,沐浴跏跌而化,异香袭人,白虹属地。及中使至,师已逝。 力士又闻则天曾慕何仙姑有不死术,微至遁回,乃使人往广州探视,将自躬请,使回云已于景龙中入山去矣。力士嗟叹无缘。 浔阳道士陈道冲,母梦天仙入室而生,戒行峻浚,酷嗜老、庄,悟明心地。在世游行,闻力士有好善名,往见不值,时已奉诏北游。道冲叹曰:“无福聆《道德》也!”遂遍游五岳,回至虎溪解化。 朔方总管刘仁愿请筑三受戒城,绝突厥路,帝命高珪巡稽军政。吐蕃患之,遣使进宝函,封曰:“请天子自开,无令他人知秘密也。”法善曰:“此是凶函,宜令蕃使开。”帝然之,函中弩发,串蕃使死。封法善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越国公,尊为天师、景龙观主,凡吉凶动静,必预奏闻。帝恐武备懈弛,广求勇略之士。 卫公靖之子李筌,号达观子,平生虔事北斗,常历名胜,博访方术。至嵩山虎口岩,得《黄帝阴符本经素书》,缄之甚密,题云:“大魏太平真君二年七月七日道士寇谦之藏诸名山,用传同好。”其本糜烂,签抄读数千遍,竟不晓其义理。因入秦,至骊山下逢一老母,鬓髻当顶,馀发半垂,弊衣扶仗,见路旁遗火烧树,自言曰:“火生于木,祸发必克。”筌闻之,惊问曰:“此秘符秘文,母知之乎?”母曰:“受此符己六周甲子矣。三元为一周,共计一千八百年,少年何自而知?” 筌再拜具告,母曰:“颧骨贯于生门,命轮齐于月角,血脉未减,心影不偏,性贤而好法,神勇而乐智,真吾弟子也。然四十五岁当有大厄。” 因出丹书一通,贯于杖端,令筌跪吞之,曰:“天也,相保命坐。”为说义曰:“《阴符》凡三百言,上有神仙抱一之道,中演富国安民之法,下演强兵战胜之术,皆内出心机,外合人事。观其精微,黄庭八景,不足以为玄;察其至要,经传子史,不足以为文,任其巧智,孙、吴、韩、白,不足以为奇,非有道之士,不可使闻之。故至人用之得其道,君子用之得其术,常人用之得其殃,识分不同也。如传同好,心清斋而授之,有本者为师,无本者为弟子,不得以富贵为重,贫贱为轻,违者夺纪。本命日诵七遍,益心机,加年寿。每年七月七日写一本,藏名山石岩中,得加寿算。” 时日已晡,谓筌曰;“有麦饭相与为食。”袖出一瓠,令于谷中取水,既满,瓠忽重百余斤,力不能制而沉于泉。却至树下,失母所在,石上留麦饭数升,筌食之,自此绝粒。求索经义,注《阴符》二十四机,着《太白阴经》,述《中台志》、《阃外春秋》。闻帝求武略,乃以其书上献。帝览之悦,常与究论。更欲诸将皆通晓,于冬十月驾幸新丰,制于骊山下讲武。征兵二十万,以军容不整,流兵部郭元振于新州,拜筌为江陵节度副使、御史中丞。 帝还宫疾作,昼梦一小鬼绛衣犊鼻,跣一足,盗武惠妃绣香囊及帝玉笛,绕殿奔戏。帝叱问之,鬼曰:“臣乃虚耗也,于空虚中盗人物,耗人家喜事。” 帝怒,欲呼武士,忽一大鬼,胡髯黑面,破帽蓝袍,插笏执剑,先刳小鬼目,后擘其肢而啖之。 帝问何神,奏曰:“臣终南举子钟馗,应试不捷,羞归故里,触殿阶死,奉旨赐进士。蒙以绿袍殓葬,岁时祭祀,愿与皇除天下虚耗妖孽。”言讫,舞而去。帝觉,病遂瘳,诏神画手吴道子图其像,悬后宰门。 召姚崇为兵部尚书,未几为紫微令。左拾遗张九龄劝崇奏记,远谄躁,进纯厚。 第122章 景龙观剑击曲生 玉清堂乐传仙子 时贵戚争营寺度僧,富户强丁,削发避役。崇上言佛图澄不能救赵,鸠摩罗不能存秦,齐襄梁武,未免祸殃,何用妄度奸人,以坏王法。帝从之,沙汰万二千余人。 洛阳令杨场鲠直多才干,徵为户部侍郎。场初出行,见槐阴有卜者,端坐自若,从者呵之不动,场令拘至厅事躬问,卜者举首曰:“君是两日县令,何以责人?”玚愕问之,曰:“予陈山人也,向在江南。君眉间死气已见,应在两日内耳。”场举家惊惶,拜求解救之术。山人引场入东院亭中,令被发跣足,面墙而立,己则据案书符。中夕后,喜谓场曰:“今夕且幸免,明日可以三十张纸作钱,及多造饼惔壶酒,出定罪门外桑林间,俟人过者,即饮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饮惔,君其无忧,不然,实难以济。”场如其言。洎日西影,饮惔将败,而皂裘者不至,场深忧。 须臾果至,使人邀屈,欣然进食。玚乃拜谒,皂裘曰:“君昨何之?数至所居不得见,疑有善神监护,但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玚再拜恳求,兼烧纸钱,资其行用,鬼使云:“感施大惠,明日当与诸吏同来谋之。”明晨,场盛设馔相待,至晚,使者与其徒数十人,至则宴乐,相语曰:“杨长官事,焉得不尽心耶。”久之,谓玚曰:“君对坊杨锡亦有才干,今措玉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声动,宜于锡门相候。若闻哭声,则君免矣。”场往,果见鬼使在树头欲往锡舍,为狗所咋,未能即前。俄从缺墙中入,迟回闻哭声,玚即获免。因拜谢山人,山人曰:“此地府选才吏耳,故可计脱。君禄限方茂,且有仙缘,乃敢一泄冥事。”未几擢入部署。 乙卯,卢怀慎、姚崇同为相。仙堂观主王弁为兼谏议,常入紫微省听议政事,退谓人曰:“姚为救时宰相,卢乃伴食相公也。 前无棣县令王淹,解职寓光州。有先生自云姓仆,名仆,居安乐县黄土山几三十余年,精饵杏丹,衣服饮食如常人,卖药为业,时过淹相问。淹命男弁为主,善待之,因受其杏丹术。时弁舅吴明珪为光州别驾,弁在珪舍,先生乘云而过,人吏数万睹之。弁仰告曰:“先生奈何舍某而去?”先生不答。或以告刺史李休光,召明珪诘曰:“子之甥乃与妖者友,子当执之。”明珪与弁至舍,而先生至,具以状白,先生曰:“予道者,不欲与官人遇。”弁曰:“彼致礼,便当化之;如妄动失节,当威之,使伏于道,不亦可乎?”先生曰:“善。”诣之。休光踞见,且诟曰:“若仙,当遂往矣,去而复来,妖也。”先生曰:“麻姑、蔡经、王方平、孔申、三茅之属,问道于予,余说之未竟,故皙止耳。”休光叱左右执之,龙虎现于侧,先生驾玄云离地丈馀,斯须雷电大至,碎庭槐十馀株,府舍皆震坏,观者奔溃,休光奔失头巾,引妻子跣足出府,因以状闻。帝召法善问之,曰:“此雷祖之弟。”诏改乐安为仙居县,就所舍置仙堂观,以黄土林为仙堂村,县尉严正海董其事,度王弁为观主,号通真先生。 丙辰,上皇崩,葬于桥陵。姚崇请避位,荐宋璟自代。时虽沙汰僧众,而诸山宿望,仍焚修不辍。元珪禅师李姓,幼出家,习毗尼无懈。后谒安国禅师,即以真宗顿悟玄旨,遂卜庐嵩岳之庞坞。一日,有异人峨冠而至,从卫甚多。师问仁者何来,答曰:“师宁识我耶?”师曰:“吾观佛如众生等,岂生分别?”曰:“吾岳神也,能生死人,师安能以一目视之。”师曰:“吾本不生,汝焉能死?视身与空等,视吾与汝等,汝能坏空与汝乎?”神笑曰:“师固得矣,某更有进,若使虚空粉碎,师与某当何究竟?”师曰:“立地成佛。”神曰:“真是如来弟子,今欲效少力,师果何欲?”师曰:“吾无所欲。”神曰:“随见指示可也。”师曰:“北岫多树,可移植东岭。”曰:“敬闻命。”入夜风雷,山岳摇动,旦,则松柏尽移矣。师戒众无令外人知。一日,忽曰将归天竺缴旨,示寂灭若委蜕焉。 帝尚幽玄,许州县以异事闻,蒲州刺史陆象克独无所奏。国初,有女道士黄灵微,年八十余,貌如晏孺,道行高洁,蹀履行,奔马莫及。往来江浙湘间,名山洞室,无不经涉。或宿林野,即有神人卫之,远近敬奉。闻南岳魏夫人,坛靖在临川郡临女水西,访求不得。则天长寿二年冬十月,诣洪州西山,谒道士胡惠超问之。超能通神明,即指示其处。姑访视,坛迹宛然,于其下得天尊像及油瓮灯盏之类,葺而兴之。复梦夫人指九曲池于坛南,访之,砖砌尚存。景云中,睿宗使道士将绣花幡来修法事,于坛西建洞灵观,度女道士七人住持。及帝亦常醮祭祈祷。 近有井山,荒梗无人,闻空中传语,令其崇修,姑遂往求,果遇坛殿遗址,因立屋宇。闻步虚仙梵音,环坛数里,樵采者如不精洁,必有怪异之惊。有野象中箭,来投仙姑,姑为拔之,其后每斋前,衔莲藕以献。姑至是谓徒众曰:“吾仙程所促,不可久住,身化之后,勿盖棺,只以绛纱幕覆棺上。”遂无疾而终,肌肤温软,香气满室。弟子依命,忽闻雷震声,纱上有孔如鸡子,棺中唯衾覆一木简。有司上达,覆视果如所奏,帝令道士蔡伟编入《后仙传》。 帝初梦仙子十余辈,衔庆云,下列于庭,名执乐器奏之。其度曲清远,真仙府之音。乐阙,一仙前曰:“此神仙紫云曲,愿授陛下,为圣唐正始音。”帝乞授之。及寤,馀响犹闻,遽吹玉笛习之,尽得其节奏,秘而不泄。迨晓,听政于紫宸殿,适姚崇奏事,俯若不闻,崇又奏起,帝起,崇惧趋出。高力士奏曰:“宰臣奏军国大政,而陛下卒不顾,何也?”帝笑曰:“昨梦仙授之曲,失其节,默而习之,故不及听。”力士至中书言之,崇始解。其曲传于乐府。自是常召叶法善于内殿试其术,赠诗曰: 清溪道士人不识,上天下天鹤一只。 洞门深锁白云间,滴露研朱点周易。 张说因致敬于师,尝诣谒,命酒,说曰:“无他客乎?”师曰:“有曲处士,性谨而讷,颇耽于酒,钟石可也。”召至,形不及二尺,而腰带数围,礼亦鲁朴,饮则杯盂皆尽,神色不动。说将去,师奋剑叱曲生曰:“曾无高谈广论,唯湎于酒。”因斩之,乃巨樯也。力士尝乘间拜问还丹之道,法善笑曰:“尔无飞灵通天青龙剑,奈何?然非凡金所铸,当求之玄关也。”力士曰:“诺,愿访诸知者。”闻侍郎杨场知道妙,托以广觅宝剑。未几,帝黜场为华州刺史,场即弃官访陈山人去。 甲子秋,废王皇后。张说首议封禅礼,群臣请行之。乙丑秋,下制东封,法善、承祯皆从。冬至泰山,庚寅日祀天帝于上,群臣祀五帝百神于下坛,馀仿乾封故事。帝问承祯五岳何神,对曰:“岳者,山之巨,能出云雨,潜储神仙,国之望者为之。然山林之神,亦有仙官主之,于是制五岳顶,置仙官庙。”则天时,尊东岳为天齐君,今加封天齐王。承祯寓紫虚观,子夜,有汪火师、刘水师二道者潜谒,求闻大道。承祯运慧目,知其从来,即授以黄老真学。江刘拜谢,云游尘世。越三日,承祯随驾还长安。是年大有。 丙寅上元节,帝集乐工奏紫云曲于端门,官吏军民环听。奏一阙,一人朗声曰:“此正始音也,但有遗漏处,当补。”有司拘至御前,乃汝州韦弇。聪敏善记,举进士下第,游于蜀。春暮与友寻花访异,有谒者曰:“郡南十里许有郑氏园亭,胜概出尘,愿偕游焉。”弇遂行,果得郑圃端室,巍然四峙,山门花辟,曲径烟矗,真尘外景也。俄而延升巨亭,回廊环构,饰以珠玉,见仙子十数,华裾靓妆,中一人语弇曰:“花开芳妍,聊奉一醉。”命坐,张乐饮酒曰:“此盖玉清仙府,有新曲名紫云,已献于天子,为中原正始之音,后或阙亡,子其正之。”命左右奏其曲,又曰:“子至此,亦道分使然,愿以三宝为赠,售之,富可毕世。” 席罢,命侍者出碧瑶杯,光莹洞彻;红蕤枕,似玉而栗;紫玉函,似布而玉光。弇拜受而别,行十余步,回顾,但见荒榛满目,乃携宝入长安,久无售者。至是闻乐见帝,命其较补,授太常乐正。弇出三宝献上,帝以示法善,谛视曰:“名山镇宝,当授知音人,弇命不合贵达,仅丰足终身耳。”帝即还之。张说使人讽以赠己,许偿金宝。法善往见曰:“枉受必殃,君何利焉。”说乃止。未几,弇辞职去,东游广陵,有胡商求观,拜曰:“此玉清真人之宝。”请易以数十万金。弇因大富,筑室江都。 戊辰春正,帝御五凤楼大酺,夜于楼下设高坐,召三教讲论。有员半千之孙,名俶,年九岁,衣儒服升座,词辩锋起,谈 者皆屈。帝奇之,召入楼中问姓名,因问:“更有奇如儿者乎?”俶对曰:“舅子李顺,七岁能赋。”问其所居,命中人潜伺于门,抱之以入,戒勿令其家知。顺名泌,六代祖弼仕周为太师,父承休为唐吴房令。承休娶汝南周氏。初,僧伽自泗上来,见周,奇之曰:“此女当归李氏,而生三子,最小者慎勿衣以紫衣,当起家金紫,为帝王师。”及适承休,娠泌凡三周年方寤而生,发至于眉。周每产必累日困惫,唯娩泌独无恙,故小字顺。幼聪敏,书一览成诵。 中人抱至,帝与张说观棋,员俶与刘晏偕在侧。帝谓说曰:“后来者与前儿绝殊,仪状真国器也。”命说试为诗。”说令咏方圆动静,泌曰:“愿闻其状。”说曰:“方若棋局,圆如棋子;动如棋生,静如棋死。”以其幼,仍教之曰:“但可以意虚作,不得道实棋字。”泌曰:“道意即甚易耳。”帝笑曰:“精神全大于身。”泌曰:“方如行义,圆如用智,动如逞才,静如遂意。”说贺曰:“圣代嘉瑞也。”帝大悦,抱于怀,抚其头,命果饵啖之。遂送忠王院,两月方归,赐衣物彩缯,谕其家曰:“恐于儿有损,未能与官,当善视之。”说邀令子均、垍相与若师友。张九龄等一见倾心爱重。贺知章尝曰:“稚子目如秋水,必拜卿相。” 泌身轻,能于屏风上行,薰笼上立。道者申元之见之曰:“年十五,必白日升天。”父母保惜,亲族怜爱,闻之皆若有患厄,一旦空中有异香,举家迎骂乃止。其年八月十五,笙歌在堂,彩云挂于庭树,李公乃捣蒜韭汁数斛,令人登屋以巨杓扬之,香乐更不复至。 帝立集贤院,凡异材美行者处之,以说为集贤学士。帝昼寝,忽梦二十七仙云:“我等寄罗底间三年,与陛下镇护国界,每易形混迹,游处人间。”既寤,敕天下郡县访有字处。他夕又梦,云有音乐处可问,帝遣使访。至宁州东南五里罗州县界罗州山,相传有洞穴,而蓊荟不通樵牧,常闻乐声。使寻之,久不见,忽有白兔出于林,径入崖下,随所入而抵岩窦焉。石室宽博,得石像二十七真以进。帝令飞骑驰迎,于内殿设位,晨夕焚香,躬自瞻谒。命夹纻工作诸象,送于本洞。复于其处置通圣观,改县为真宁以旌之,赐宝香及炉。 乡里言,昔有底老者,庞眉皓发,于山下卖酒。常有异叟来饮,或药童樵父往来其家。一旦众异人谓底曰:“加其酝更一饮,不复来矣。”如其言加酿以待。酿熟,群仙果至。饮酣,居下者一人云:“请刻众仙之形留世。”乃取石二十七片,俄顷刻成,备得真容,置于洞,依饮时坐次,皆志名氏于背而去。底老亦不知所之。帝问诸仙于群臣,裴光庭对曰:“或是二十八宿,底,疑即氐宿也。” 己巳秋八月,帝以生日为千秋节。喜事武功,令两京诸州置太公庙,以张良配享,选古名将,以备十哲。于八月上戊日,致祭如孔子礼。 鲁邦人唐若山,先天中历官尚书郎,连典剧郡,颇有惠政,帝以为润州刺史,兼领浙东采访。弟若水为衡岳道士,得胎元谷神之要,尝徵入内殿,与叶法善、吴筠、尹愔、何思达、史崇恩、尹崇、秘希言等讲论,寻求归山,诏许之。吴筠同尹、何五子,师潘师正为道士,论谷神玄妙,修胸中之诚,疏瀹澡雪,游仙步虚,通经谊,性高鲠,不耐浮沉于时,去居嵩山。帝召与语甚悦,敕待诏翰林,献玄纲三篇。帝尝问道,对曰:“深于道者,无如老子《五千文》,其余徒丧纸札耳。”复问治炼法,对曰:“此野人事,积岁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每开陈,皆名教世务,以微言讽诫。恳求还,敕为立道馆。史崇恩于神龙二年与僧慧范并受制加五品阶。唐若山素耽方术,所至必会炉鼎之客,虽术用无取,犹礼接焉,家财殆尽,俸禄无余。 第123章 捐暴戾汞铅立交 嫌朽衰须齿重易 晚岁志意弥笃。有老叟形容羸瘠,自言有道,见者皆笑,若山尽礼加敬,留月余,博采方诀、歌颂、图记,无不研究。叟皆不答,唯好肥鲜美酒,所食敌三四人,若山敬奉,曾无倦色。一夕,叟从容曰:“君家百口所给,常若不足,贵为方伯,力尚多阙,一旦居闲,何以为赡;况帑藏钱帛颇有侵用,诚为君忧之。”若山惊曰:“计无所出,若缘此受谴,固所甘心,但虑一家有冻馁之苦耳。”叟曰:“无多虑也。”促命酒,连举数杯。 若山素不善饮,是夜亦挹三四爵,殊不觉醉。月甚朗,起步庭中,叟曰:“可命一仆运铛釜铁器数事于药室。”若山如命,叟复使仆布席累炉,分鼎铛之属为二,聚炽炭加之,烘然如窑,不可向视。叟于腰间解下瓠,出二丹丸,各投其一,阖扉而出,谓若山曰:“子有道骨,当度世,加以笃尚正直,性无忿恚,仙家尤重此行。吾太极真人也,游观人间,悯子勤志,故来相度耳。所化黄白,一留遗子孙,旁济贫乏,一支纳帑藏,翌日相待于中流也。”遂去。 若山凌晨开阅,烂然照屋,复肩闭之。少自料理,即整棹浮江,将游金山寺。江雾晦螟,咫尺不辨,若山独见老叟棹渔舟直抵舫侧,招过舟,超然引去。郡中几案间得若山诀别之书,指挥家事。又得遗表,略云: 世禄暂荣,浮生难保,惟登真脱屣,可以后来为期。昔范丞相泛五湖,是知其主不可同乐也;张留侯去师四皓,是畏其主不可久留也。二子之去,与臣不同,臣运属休明,累叨荣爵,早悟升沉之理,深知止足之规,栖心玄关,偶得丹诀。黄金可作,信淮南之昔言;白日可逐,察真经之妙用。既得之矣,馀复何求?是用挥手红尘,腾神碧海。扶桑在望,蓬岛非遥,遐瞻帝阍,不胜受恩感切之至。 帝览表异之,遽命优恤其家,促召若水与内臣赍诏于江表海滨寻访,杳无音尘。归途遇青州士子童复,先在京有交。曾患半身枯黑,御医张尚容等不识。复归东齐,聚族言曰:“形体如是,宁可久耶?闻大海中有神仙,吾当往求仙方,此疾可愈。”宗族留之不得。 与侍者赍粮至登州海侧,寓一空舟,乃赍所携,挂帆随风行十余日,近一岛,上有数百人,如朝谒状,岸有妇人洗药,因问彼皆何为者,妇指曰:“中心床坐须鬓白者,徐君也。”问为谁,妇云:“君知秦时徐福乎?”复曰:“此则是耶?”顷各散去,复遂登岸致谒,具始末求疗。徐曰:“汝之疾,遇吾即生。”初以美饭哺之,器物奇小,复嫌其薄,君云:“能尽此,当为再餐,但恐不尽耳。”复啖之如数瓯物,致饱,亦以一小器盛酒饮之致醉。 翌日,以黑药数丸与食,痢黑汁数升,疾乃愈。复求住奉事,徐曰:“尔有禄位,未宜即留,当以东风相送,无愁归路遥也。”更与黄药一袋云:“此药能治一切病,还遇疾者,可以刀圭饮之。”复辞谢。数日至登州,亲戚惊异。复遇旧识内臣引进,以药事奏闻,帝令疾者服之,皆愈。授复为蓬莱舍人。 癸酉,以紫微舍人韩休同平章事。休峭直守正,帝敬惮,遂罢。以裴耀卿、张九龄同平章事。分天下为十五道,各置采访使。四川道使臣奏眉州主簿化女仙杨正见白日升天,其父宠,通义县民。正见幼聪悟仁悯,雅尚清虚。既长,嫁同郡王生。王一旦会亲故,使正见为鱼脍,宾博戏于厅。正见怜鱼之生,养盆中观之,日昃而盘餐未备。舅姑促责,正见惧,舍鱼于河,自窜于野,行数里,不觉疲倦,见夹道花木异于人世,山舍有女冠在,具以其由白之。 女冠曰:“子有好生之心,可以教也。”因留止焉。乃蒲江县主簿化侧。女冠素不食,时出求粮,以赡正见,如此数年。正见恭慎勤恪,执礼未尝云怠。忽于汲泉之所有一小儿,洁白可爱,若周岁者,见人喜且笑。正见抱而抚之以为常,由此汲水归迟者数四,师怪问之,正见以告,师曰:“若复见,必抱儿见吾。” 月余,正见至涧,此儿复出,因抱之归,渐近舍,儿已僵矣,如草树之根,约数斤。师识之,命洁甑以蒸。会粮尽,师出山求粮,给正见柴三小束,谕曰:“甑中物,柴透方止,勿辄视之。”期一夕便回,而此夜大风雨,水溢道阻,十日不归。正见饥甚,闻甑中物香,窃食俱尽。师归叹曰:“神仙固有定分,吾曾氏女也,此山有人形茯苓,得食者寿与天齐。吾伺之二十年余,今汝遇而食之,真天意也。” 正见容状益光彩射人,常有众仙降其室,与论真宫天府之事岁余。谓其师曰:“得食灵药,便合登仙。所以迟回者,幼时见父母拣税钱输官,有明净圆好者,窃藏二钱玩之,以是为隐藏官钱,故罚居人间,更一年耳。”即平步入室,与师作别。未几,仍度师去。使臣奏之,帝益信道教,命中人博访。 得遂州董方义女,年十七,神姿艳冶,寡于饮食,好静守、和乡里。以其容德非凡,故名上仙。忽一旦紫云垂布,天乐下于其庭,二青童引之升,父母号呼不已,去地数十丈,复下还家,紫云、青童旋即不见。居数月,复上升如初,因父母号泣,良久复下。中人闻于帝,征入长安,居内殿月余,乞还,许之,中使送至家。百余日,将复升,父母又哭,乃蜕其皮而飞去。皮如其形,衣结不解若蝉壳。诏置“上仙”、“唐兴”·两观于其居处。 甲戌夏,以李林甫为礼部尚书。林甫本东都仕族,少纵荡,二十尚未读书。好游猎打球,驰逐鹰狗,每于城外槐坛下骑驴击鸟,略无休日,既惫,舍驴,以两手反据地歇。 一日,有丑陋道士曰:“此又何乐;郎君乃尔好之?”林甫怒顾曰:“关足下何事!”明日又复如之,林甫性聪悟,意是异人,乃摄衣起谢。道者曰:“或致颠坠,悔不可及。”林甫请自修谨,不复为也。道者曰:“后三日五更会于此。”李曰:“诺。”如言而往,道者已先在,谈极洽,且曰:“某见郎君已列仙籍,合白日升天,如不欲,则二十年人间宰相,归熟思之,三日后复会于此。”林甫回计宰相重权在己,安可以仙易之,遂泯迹于世乎? 及期往白,道者嗟叹咄叱,如不自持曰:“五百年始见一人,可惜!可惜!”林甫亦悔,欲复之,道者曰:“神明知之矣。”叙别曰:“宰权生杀,威振天下,慎勿行阴贼,当为阴德,广救拔人,无枉杀人。如此,则三百年后,尚可得仙。今官禄已至,可便入京。”林甫泣拜而别。有堂叔为库部郎中在京,遂诣之。 叔以其不肖,谓曰:“汝何至此?”曰:“某知向过,请改节读书,愿受鞭棰。”库部未令就学,遣监杯盘之饰,无不修洁。或命主某事,虽雪深没踝,亦不辞。库部益亲怜之,言于班行,复以荫叙,累迁吏部侍郎。柔佞多狡。时武惠妃宠冠后宫,生寿王瑁,太子寝疏薄。林甫乃因宦官言于惠妃曰:“愿保护寿王。”惠妃德之,帝以林甫与裴、张并同中书门下三品。是日,大风起,拔木倾屋。又关中久雨谷贵。 帝欲幸东都,耀卿置对甚善,帝以为江淮转运使。凡三岁,得运米七百万斛。耀卿入朝曰:“臣于道间数见一老,乘驴如飞,邀问之,云是中条张老。此必有道,可召之。”张果居垣州,多往来汾晋间,耆老云为儿童时见之,言已数百岁,因传其有长年秘术。太宗、高宗屡征不起;则天聘之出山,佯死于妒女庙前,时方盛暑,须臾臭烂生虫。后有人复见之,常乘一白驴,日行数万里,休则重叠如纸,置巾箱中,乘则以水噀之,复为驴。相州刺史韦济曾荐之。 帝久闻其异,即遣耀卿弟通事舍人裴晤驰驿迫之。果对晤气绝而死,晤乃焚香启请,宣天子求道之意,俄顷渐苏。晤不敢逼,驰还奏之。命中书舍人徐峤赍玺书往迎,果随峤至都,安置集贤院,肩舆入禁宫。帝从容曰:“先生得道者也,何齿发之衰耶?”果曰:“衰朽之岁,无道术可凭,故使之然,长足耻也,今若尽除,不犹愈乎?”因于御前拔去鬓发,击落牙齿,流血溢口。帝甚惊,谓曰:“先生休舍,少选晤语。”俄召之,见其青鬓皓齿,愈于壮年。 一日,秘书监王回质、太常少卿萧华,尝同造焉。时玄宗欲令尚主,果未之知也,忽笑谓二人曰:“娶妇得公主,甚可畏也。”迥质与华相视,未谕其言。俄顷有中使至,谓果曰:“上以玉真公主早岁好道,欲降于先生。”果大笑,竟不承诏,二人方悟向来之言。 公卿多往候谒,或问以方外事,皆诡对之。每云是尧时丙子年人,又云尧时为侍中,善于胎息,累日不食,食时但进美酒及三黄丸。 帝留内殿赐饮,辞以:“山臣饮不过二升,有弟子饮可一斛。”帝命召至,见一小道士自殿檐飞下,年可十六七,美姿容,旨趣雅淡,礼貌臻备。帝命坐,果曰:“弟子当侍立于侧,未宜赐坐。”帝目之愈喜,赐之酒,饮及一斛,不辞。果曰:“不可更赐,过度有失,致龙颜一笑也。”帝逼而赐之,酒忽从顶涌出,冠落地化一榼盖,帝及嫔御皆笑。顷失道士,但见一金榼在地,满注清酒,榼盛一斗,验之,乃集贤院中榼也。 帝累试仙术,常命与法善法戏,所赍甚多。果辞曰:“无用衣食,留赐贫病者,受惠多矣。”腾月制禁京城匄者,置病坊以养之。帝尝问以治身治国之道,果曰:“清心寡欲以身治,务农节用以国治。”帝始躬耕刈麦。 北胡奚契丹犯边,幽州节度使张守珪击破之,制为羽林大将军。守珪,九陇人,慷慨尚气节。未遇时,有仙君山荣园,每岁召采茶人力百余,男女佣工者杂处园中。一少年自言无亲族,赁为摘茶,甚勤愿了慧。守珪怜之,以为义儿。又一女子,年二十,云愿为义儿之妻,孝义端恪。 一旦山水泛滥,市井路隔,盐酪既缺,新妇曰:“此可买耳。”取钱出门十数步,置钱于树下,以杖叩树,得盐酪而归。后或有所需,但令叩树,无不得者。其术。夫亦能之,与邻妇数十辈于端口市相遇,为买酒一碗,与众妇饮,皆大醉而碗酒不减。 守珪问其术受何人,少年曰:“我阳平洞仙,因小过谪凡,不久当去。”守珪曰:“洞府大小与人间城阙相类否?”对曰:“二十四化各有一洞,或方千里、五百、三百里,中皆有日月飞精,谓伏晨之根,下照于洞,与世无异。中有仙王、仙官,卿相辅佐,如世之职司,有道及积功迁神、返生之士,皆居其中为民庶。每年天元大节,诸天各有上真游观,人世所为善恶,其生死废兴,水旱风雨,预关于洞真焉。龙神祠庙血食之司,皆为洞府所统。二十四化之外,青城、峨眉、益登、慈母、繁阳、瑶冢,皆亦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之数。洞中仙曹,宛如郡县聚落,不可一一详记也。”旬日,忽失其夫妇。守珪既受任,仍镇幽州。 营州杂胡有康姓名阿荦山,逃入幽州,性狡黠,守珪更名禄山。后有战功,表为平卢讨击使。有史宰千者,亦以骁勇闻,守珪奏为果毅,后入奏事,赐名思明。张果闻守珪表举安、史,浩然叹曰:“二孽兴,祸乱作矣。”帝因张果神异莫测,闻归夜光善视鬼,召果坐于前,敕夜光视之,奏曰:“张果安在?臣愿视之。”而果在御前大笑,夜光卒不能见。 有邢和璞者,字蕴中,自称青城山道人,精知本草。武后患心热疾,和璞进紫花梨即愈,赐赍不受,归山。曾师郭琼,更善方术。和璞貌清赢服气,时饵少药,朝贵候之如市,能增寿活死。 尝至白马坂下,遇友人已死信宿,其母哭求。和璞令出亡人置于床,引其衾解衣同寝,令阖户熟眠,久之起具汤,而友犹死,和璞曰:“大人与我约而妄,何也?”复令闭户又寝,俄而起曰:“活矣。”母入视已苏,问之,子曰:“被录在牢,禁系考讯正苦,忽闻外曰:‘王唤若人。’官曰:‘讯未毕,不可使去。’少顷,又惊走至者曰:‘邢仙人自来唤。’官吏迎拜恐惧,遂令从归。” 有人纳少妾,善歌舞而暴卒,请和璞活之,乃墨书一符,使置妾卧处。俄而言曰:“墨符无益。”复朱书一符,命置于床,点头曰:“此山神取之,可令返也。”又书一大符焚之,俄而妾活,言曰:“为一胡神领从者数百拘去,闭宫门作乐酣饮,忽有排户者曰:‘五道大使呼歌者。’神不应。顷之又曰:‘罗大王使呼。’神方骇,仍曰‘且少留’。须臾,数百骑驰呼曰:‘天帝诏,何敢辄取歌人。’曳神下,杖一百,速命放还。” 邢常携竹算数计,算长六寸。有请者则布算为卦,纵横布列,动用数百,满床布已,乃告家之休咎、人之年命短长及官禄如神。帝每奇之,因令算果年寿。和璞运筹布算,意竭神沮,终不能定其甲子。帝谓高力士曰:“今张果寒燠不能察其体,外物不能浼其中,善算者莫究其年,视鬼者莫视其状,神仙倏忽,岂非真耶?尝闻堇斟饮之者死,苟非真仙,必败其质,可试以饮之。”会大雪寒甚,命以堇斟赐果,遂举饮尽三卮,醾然有醉色,顾谓左右曰:“此酒非嘉味也。”即偃而寝,食顷方寤,览镜齿皆焦黑,避命侍童取铁如意击齿尽落,随收于衣带中。 第124章 显神咒戏惊三藏 学隐形怒斩罗公 徐出药一贴,色微红光莹,以傅诸齿穴中,已而又寝,久之忽寤,引镜自视,其齿已生,坚白愈于前。帝下诏曰: 恒州张果先生,游方之外者也。迹先高尚,心入杳冥,久混光尘,应召赴阙。莫知甲子之数,自谓羲皇上人。问以道枢,尽会宗极。今则将行朝礼,爰申宠命,可授银青光禄大夫,仍赐号通玄先生。 帝问法善曰:“果之根蒂,先生岂不知之?”曰:“臣虽知,言讫必死,故不敢言。陛下能免冠跣足救臣,可得复生。”帝许之。 法善曰:“混沌初分,有黑白二蝙蝠,寝殿啖鬼之钟进士,黑者所化;此老是白者修成。”言甫毕,七窍流血,僵仆于地。帝遽诣果所,免冠跣足,自称其罪。果徐曰:“此儿多口过,不谪之,恐败天地间事耳。”帝哀请久之,果乃至法善处,以水噀其面,即时复活。帝斋戒三日,敬问金丹之道,果信口曰: 赫赫金丹一日成,黄芽不离水银坑。 功成虽未三周变,开炉已觉放光明。 帝曰:“终用炉火锻炼耶?”果曰:“自然。” 未几,帝狩于咸阳,获一大鹿,异于常。果见曰:“此仙鹿也,已满千岁。”帝问之,果曰:“昔元狩五年,臣从畋于上林,武帝获此鹿,既而放之。”帝曰:“鹿多矣,何以知其是?况时迁代变,岂不为猎者所获乎?”果曰:“武帝放鹿时,以铜牌志于左角下。”遂命验之,果获铜牌二寸,但文字凋暗。帝曰:“元狩至此凡几年。”果曰:“是岁癸亥,始开昆明池,今甲戍岁,八百五十二年矣。”帝命太史氏校之,略无差焉。 丙子春,鄂州刺史表荐仙童罗公远,刺史奉迎,观者倾郡。一白衣人,长丈余,貌甚异,随众而至,门卫皆怪之。俄有小童傍过,叱曰:“汝何离本处,惊动官司耶?”其人遂摄衣走。 史白于刺史,唤童问之,云姓罗,名公远,适见守江龙上岸,某趣令速回。”刺史曰:“须令我见本形。”公远曰:“请俟后日。” 至期,于水滨作一小坑,深才一尺,引水入坑。刺史与郡人并看。逡巡,有白鱼长五六寸,随流而至,腾跃渐入,青烟如线,起自坎中。少顷,黑气满室,公远曰:“可以上津亭矣。”众未至亭,电光闪烁,大雨如注,见一龙于江心,头与云连,食顷方没。 刺史荐之入都,进见时,帝与张果、法善弈棋,二人曰:“村童亦解何事?”各握棋子数枚问曰:“何物?”曰:“空手。”及开果无,并在公远处,方骇异。令与张、叶等齿坐。 剑南有果,名曰熟子,张与叶以术取,每过午必至,其日暨夜杳然,相顾曰:“莫是罗君否?”时天寒围炉,公远先以一箸树火中,因笑而除之,使者随至,叶诘之,云:“焰火亘天,无路可过,适火息方来。”众询公远所师,曰:“太上老君也。”张、叶始加敬。 时武惠妃好佛,有四僧曰尤畏三藏、金刚三藏初至,所司引谒,帝问欲于何方休息,尤畏曰:“臣在天竺,闻大唐西明寺宣律师持律甚严,愿往依止。”帝可之。 宣律禁戒坚苦,焚修精洁。尤畏饮酒食肉,言行粗易,往往乘醉喧竟,秽污烟席,宣律颇不甘。中夜扪虱,将放于地,尤畏半辞,速呼曰:“律师扑杀佛子耶?”宣整衣作礼而师事焉。尤畏忽谓金刚曰:“吾将先返。”遂闭目而逝。 金刚韬款缜密,惠妃尤信奉之。帝幸功德院,刚与张、叶、罗俱在。帝苦背痒,公远折竹枝化七宝如意以进,帝顾刚曰:“师能致乎?”曰:“此幻化耳,臣能取真物。”乃出诸袖中。公远进者,复为竹枝。 驾幸东都,武妃同行,上阳宫将修麟趾殿,庭有大方梁,长数丈,时罗、叶、刚皆从,帝谓叶曰:“师试为朕举此。”叶作法,方木揭起一头,帝曰:“何不俱起?”叶曰:“三藏使善神镇压故也。”武妃颇有悦色,刚亦阴喜,公远低头微晒。 帝谓刚曰:“师咒神灵,能咒叶师入澡瓶乎?”刚置瓶,使法善敷座,遂持大佛顶真言二遍,叶身火欬欻就瓶,拂然而入。 帝不悦,良久曰:“还能咒其出乎?”刚曰:“此本法也。”即诵真言数遍,竟不出。帝曰:“朕之法师,今为咒没矣。”武妃失色,刚大惧,公远笑曰:“法善不远。”高力士奏“叶尊师入”,帝讶问之,对曰:“宁王邀臣饭,不因一咒,何以去也。” 已而使叶作法取刚金襕袈裟,折覆于盆,禹步叩齿,绕三匝,曰:“摄去。”启视,袈裟之缕,随色各为一聚。刚曰:“惜哉!毁至此乎?”帝问还可正否,叶又覆咒之曰:“速正。”启之如故。 又取刚钵烧赤,反覆于手,忽合刚头,失声避走。帝大笑,顾罗曰:“师不能作一术以娱朕耶?”罗问欲何所试,刚曰:“贫僧以袈裟收固。”令公远取之。 刚于道场院结坛,焚香跏趺作法,袈装置银盒,又木函封锁,皆见中一重菩萨,外一重金甲神,又一重金刚围之,贤圣比肩,环绕甚严,刚观守,目不暂舍。 罗坐绳床,谈笑如故,众注视数食顷,帝曰:“何太迟迟,得无劳乎?”罗曰:“臣安敢自衍,三藏启观可也。”令开函,封锁依然,而中已空矣。帝拍掌称奇。罗曰:“遣人于臣院内,教弟子开柜送来。”命中使取至。 帝问取之之道,罗曰:“菩萨、力士,圣之中者,甲兵诸神,道之小者,若太上至真之妙,非术士所知。适使玉清神女取之,则菩萨金刚不能见其形影,取若坦途。”帝赏赍无数。时张果累陈老病,乞归恒州,诏给驿送还。 帝欲学隐遁之术,公远曰:“陛下玉书金格,已简于九清矣。真人降化,保国安民,诚宜习唐虞之无为,继文景之俭约,却宝剑而不御,弃名马而不乘,岂可以万乘之尊,而轻狗小术为戏玩之事乎?若尽臣术,必怀玺入人家,困于鱼服矣。” 帝怒骂之,遂走入殿柱中数帝之过。帝愈怒,易柱破之,复入玉码中,又易击破为数十片,悉有公远之形。帝谢之,乃出。后坚求不已,因教焉。然帝自为,或露裙带,或见影迹,帝怒斩之。后深自悔,令中使访之,冀或再见,更求灵异。 李适之为河南尹,忽有女冠乘大风集玉真观钟楼,观者环如堵,闻于尹。适之怒其聚众,袒而笞之至十,女冠既不哀祈,亦无损伤。适之骇谢,奏闻,敕召内殿,访其飞行之道,乃蒲州紫云观女道士也。其母昼见观音抱至而生,迨长,辟榖身轻,偶因大风飞起,云将往普陀谒大士。帝赐金帛送还。 张九龄生之夕,母见素衣女冠抱一持挂晏孩谓曰:“文昌子也,易育而多寿。”及产,容仪修好,长有知人之鉴,居朝端直敢言。禄山失律,九龄观其有反相,请诛,不听,叹曰:“后为乱者,此胡也。”千秋节进《金鉴录》,以寓规谏。 丁丑春,置玄学博士,每岁以明经举之。九龄谓牛仙客非宰相才,林甫为诽谤,奏贬荆州长史。李泌尝赋《长歌行》曰: 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开衢,不然鸣珂游市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是良图。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九龄诫之曰:“早得美名,必有所折,宜自韬晦。”泌泣谢。九龄喜其有心,呼为小友,邀往荆州经年,就东都肄业,遂游衡山、嵩山,因遇桓真人羡门子降,羽车幢节,流云神光,照灼山谷,授泌长生羽化服饵之道,且曰:“太上有命,以国相中危,宜佐朝廷,功在生灵,然后可登真脱屣耳。”自是咽气绝粒,修黄老谷神之要。至都,宁王延于第,玉真公主以弟呼之。赋诗必播乐章。丁父忧,柴毁骨立,服阙,复游嵩、华、终南,不顾名禄。 帝信武惠之谗,废瑛,瑶、琚皆赐死。戊寅夏,立玙为太子。秋,册南诏为归义云南王,中使自岭南回,谒金天庙,奠祝毕,戏问庙巫曰:“大王在否?”曰:“不在。”中使讶诘之,巫曰:“关外三十里迎成真人。”中使遽令人郊候之。 一道士弊衣负布囊来,问之,姓成,延于传舍,以驿骑载之至京。密奏之,召馆蓬莱院,诏问修习何事,皆拱然不对,沈直朴略而已。半载余求归,听其自适,自内殿挈囊以去,见者咸笑焉。所司洒扫其居,改张帏幕,见壁上题曰: 蜀路南行,燕师北至,本拟白日升天,且看黑龙饮渭。 其字洗刮愈明。闻于帝,帝默然,颇追思之,以问法善,对曰:“少室成公兴也,今回山会潘师正矣。” 师正忽谓承祯曰:“陶贞白自蓬莱监迁嵩山伯,于今百年,顷白上帝求替。令举所知以代。贞白举余,文籍已定,不得久住人间,俟成公一晤即行。” 数日,成公来饯之莅任,师正即尸解。成公谓承祯曰:“善自爱子之所证,较胜于师。”承祯礼葬毕,仍返天台。 蜀女焦静真,因精思至道,恍惚有人导至方丈山,遇二女仙谓曰:“子欲为仙,可谒青童上相,受三皇法。”请其名氏,则司马承祯也。静真遂诣求道,未几升天。常降,谓其徒薛季昌曰:“先生之任,高于陶君,当为东华上清真人。”季昌乃往事承祯。 己卯中秋五月,承祯与申元之间赴千秋节。元之深有道术,其徒秘希言等奏元之高妙,召拜为文靖天师。因斋值长生殿中,夜行道毕,隔云母屏各就枕,微闻若小儿诵经声,玲玲如金玉。元之褰裳摄步,见承祯额上有小目如钱,光耀一席,逼听之,其声发自脑中。元之还谓其徒曰:“《黄庭经》云‘泥丸九真皆有房,方圆一寸处此中’,先生之谓乎?”帝求延年之术,承祯隐而微言之,帝得传其秘。 是月,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南向坐,被王者服,赠弟子为公侯伯。 庚辰春,帝闻张九龄卒于贬所,深加悲悼,敕道士赍龙壁至临川洞灵观,在花姑黄妙微仙坛作醮以荐之。忽有白鹿自坛东出,至姑冢间而灭,有五色仙蛾集于坛上。 刺史张景侯谓圣德所感,立碑颂述,敕葬九龄于韶州城西。九龄未第时,爱性山陵谷深邃,藁桂清香袭人,建几案于中,皆白石琢成,后复凿大庾岭成路,行者便之。上有白猿洞,建云封寺。有昌黎氏子,九岁入桂山精进,五载得悟,人亦称为小释迦,复上梅岭,居云封寺。一日归省其母,啖之以肉,出至小溪,以刀刳肠涤净,徐纳腹中,即归寺坐化。赐号澄虚大师。 辛巳间四月,帝梦玄元皇帝降丹凤门,云吾像在京城西南百余里。因遣使求之,得于盩屋,迎置兴庆宫供奉。 先有薛尊师入京居昊天观,帝尝召入内殿礼谒,与叶、申二师并重。薛名勉,家世显荣,则天末,兄弟数人皆至二千石,身为阳翟令。数年间,兄弟沦丧都尽,遂奋志向道,弃官入山,召同志者,唯邑小胥唐臣愿从。 杖策负囊,往嵩山口,遇一人自山而出,云求道人,姓陈。薛问其路,陈曰:“有小事诣都,约三日回,当奉导。” 薛、唐止于路口,至期陈至,曰:“但止于此,吾当入山求知其所,即来相报。”期以五日,既而十日不至,薛曰:“陈生岂相给乎?当自往。”遂缘磴入谷,三四十里,忽于路侧见一死人,虎食其半,乃陈山人也。 唐子曰:“本为长生,反为虎食,不如归家,以终天年,勿复效陈山人也。” 薛曰:“嵩岳灵境,岂为此害?盖山人所以激吾志。汝归,吾不幸而死,无憾焉。”唐亦决意从之。 夜宿石岩,昼行,崎岖数日,见长松中有六道士,如修药状。薛顶礼求度,诸道士曰:“虽自服药,无术可授。” 俄睹禅室有老僧,礼拜求问,僧亦无言,于床下见藤蔓,缘壁出户,僧指蔓示薛,遂循而行。其蔓傍崖不绝,经两日未尽,至流泉处石室,有数道士围棋饮酒,陈山人亦在,笑谓薛曰:“子志诚可教。”遂指授道要。 亦见俗人伐薪采药,问其所,云终南山紫阁峰下。薛请诸姓氏,陈曰:“余京兆陈安世。”历指曰:“此洛阳欧氏王师、历城狄师、长安杜师,因未朝太上,暂此相叙,欲侯九天圣师引见诸上真耳。” 薛道成后,陈师令入京护驾,年百余岁。帝召瞻礼玄元圣像,出告门人曰:“天帝召为八威观主。”遂坐脱,颜色不变。即于本院造塔安置。唐臣受其道术,后为观主。 安世者,初为权叔本家佣,性慈,行见禽兽辄避,不欲惊之,不践生物。叔本亦好道,天台刘、阮托为书生,从叔本游,欲因以度之,而叔本不识。久之意转怠,在内方作美食,刘、阮诣门,问安世曰:“叔本在否?”曰:“在。” 入白叔本,欲出,其妇止曰:“饿书生辈复欲来饱腹耳。”于是使安世出答不在,二仙曰:“前言在,旋言不在,何也?”曰:“大家君教我云耳。” 二仙善其诚实,乃问曰:“汝好道乎?”曰:“好,而无由知之。”曰:“汝审好道,明早可会道北大树下。”安世承言往,日西不见,乃起欲去,二仙已在其侧。 第125章 刷薯蓣误入洞天 恃灵符戏游相府 更俟后日,频三期之,而安世辄早至。知可教,与药二丸,诫曰:“汝归,勿复饮食。”别止一处,二仙常来语以道要。叔本怪之曰:“处空室,何得有人语?”往辄不见,疑非常人,自知失贤,叹曰:“道尊德贵,不在年齿。父母生我,然非师则莫能使我长生,先闻道者,即为师矣。”乃执弟子礼,朝夕拜事洒扫。安世道成冲举,临去以道要授,叔本修之亦成。 安世虽度世,二师命居终南。不日蟠桃大会,诸上真齐赴方诸,偕往参终南,由是与诸侠仙遍游。见薛勉真笃,传之以道。 复入蜀求侣,遇一人,曰姜讷。于显庆中采药青城山,见一大薯蓣,刷深数尺,根渐大如瓮,至五六丈尤大,十余丈,地忽陷下,因堕其中,仰视穴口如星,分必死矣。 傍一穴稍大,匍匐数十步,如有少光,约里余,穴渐高,又里许,乃出一洞口,有水阔数十步。岸有村落,桑柘花木,男女衣服不似今人,耕夫钓童相遇,惊问得来之由,告其所以。 一人将小舠子渡至其家,食以胡麻饭,柏子汤,诸菹。留数日,渐觉身轻,因问何所,兼求还路,曰:“既至,合有仙分,当引谒天皇。” 忽户外诸人相呼曰:“明日上巳,可往朝谒。”讷侵晨随往。其民或乘云气,或驾龙鹤,讷不觉亦在云中徒步。 须臾至一城,宫阙都金宝镂嵌,诸人以次入谒,独令讷住门外。侧有赤色大牛,闭目吐涎沫,主人令讷礼拜乞道:“如吐宝物,即吞之。”讷如言求之。 少顷,牛吐一赤珠,大逾径寸,方欲捧接,有赤衣童子拾去;讷再求得青珠,为青衣童子所取;复有黄者白者,皆有童子夺之。讷急捧牛口,得黑珠,遽吞之,童子至,无所见而去。 主人遂引谒天皇,冕服居殿,如世所绘神像。侍者七人,皆冠剑,左右玉女数百,侍卫殿庭,花果馨香稀有。天皇启问,讷具以实对,偶顾左右侍女,天皇曰:“汝悦侍卫之美乎?”讷俯伏请罪。 天皇曰:“汝须勤心妙道,自有此等。但汝修行未到,须有功用,不可轻致。”敕左右玉盘盛仙果示之曰:“恣汝手拱所得之数,即侍女之数也。”讷视其果绀赤,状若林禽而芳香无比,自度尽拱可得十余,乃拱唯得三枚。天皇曰:“此汝分也。” 初至未有位,次日令前主人领往彼处,敕三女充侍,别给一屋居之,令诸道侣导以修持。主人引回前处,道流教以服药用气,洗涤空念,三女亦授以道术。 后数朝谒天皇,必勉其至意。其地草木无荣落寒暑之变,度可一岁余,忽忆来时妻产一女,才经数日,家贫不知如何,思往一省。 玉女曰:“君离世已久,妻子等已亡,岂可复寻?盖尘念未去,致误想耳。”以告诸邻,共发嗟叹,复白天皇,命遣归。 诸仙于水上作歌乐饮馔以送,三玉女各遗以黄金一铤,曰:“恐归求无得,以此为费。”中女曰:“至彼复思归,吾有药在金铤中,取吞可来。”小女曰:“金中药有变故,君舍东有捣练石,吾已将药置石下,但取服之。” 天际见群鹄飞过,众谓讷曰:“但从此可去。”众捧讷举之,耸身便至鹄群,鹄亦不惊,以两肘效其飞,空中回顾,犹见岸上人挥手相送。 至一城下集,问其地,乃临海县也。鬻金为资粮,经岁始至蜀。问家,无人知者,一人年九十余,云姜氏,有祖父因采药不知所之,祖母、父姑皆亡久。 相寻故居,俱为瓦砾荒榛,唯捣石尚在。讷方鬻金时,已失药所在,遂举石得一玉合,有丹,吞之而心中明了,却记去路。 时罗天师在蜀,往问之,云是第五洞,宝仙九室之天,古天皇氏下都。大牛乃驮龙也,所吐珠,赤者吞之寿与天齐,青者五万岁,黄者三万岁,白者一万岁,黑者五千岁,久存。天皇前立七人,是北斗七真也。讷将返寻洞天,遇安世言及,复欲再叩天师,又已他往。 时中使辅仙玉奉使入蜀访公远消息,遍历诸处,于黑水道中,见公远披云霞,纳策杖徐行。仙玉跨马追之,常去十余步,呼曰:“天师,云水适意,不念内殿相识耶?”公远方伫顾。仙玉拜谒,宣述朝廷悔念。 从行数里至官道侧,相与临溪据石而坐,谓仙玉曰:“吾自晋咸和年入蜀访师,久晦名迹,闻天子崇玄,乃舍烟霞放旷之乐,冒尘世腥膻之路,混迹鸡鹜,窥阅蜉蝣,不为倦者,盖欲俯教以至道耳。延于别殿,遽以灵药为索。我告以腑脏荤血充积,三田未虚,六气未洁,请俟十年。不能守约,加我以丹颈之戮,一何遑遽哉?然得道之人,与气混合,劫运之灾,阳九之数,天地沦毁,尚不能侵,岂刁兵水火所能害耶?但念主上列丹华之籍,有玉京交契之旧,躬欲度之,眷眷之情,有不能已。” 袖出书一缄曰:“以此上闻,云我姓维,亦将赍宝符出见也。”仍以蜀当归为寄,遂失所在。 仙玉还奏,帝惘然不怿。公远已至,帝曰:“先生何改姓氏?”对曰:“陛下尝去臣头。”帝稽首陈过。公远曰:“戏之耳。” 异日,帝复以长生为请,对曰:“经云:我命在我,匪由于他。当先内求而外得也。刳心灭智,草衣木食,非至尊所能。”因进三峰歌八首,大旨乃玄素黄赤之使,还婴溯流之事。帝行之有验,故春秋愈高,而精力不惫。 壬午春,改元天宝。置十节度经略使以备边。以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为朝散大夫。初,同秀言梦玄元皇帝告有灵符,藏尹喜故宅,上遣使求得之,遂享玄元于新庙。群臣上表,以宝符潜应年号,请于尊号加“天宝”字,帝从之。以公远复至,因思张果,复往恒州召之。果忽卒,弟子葬之。后发其墓,空棺而已。 三月,李林甫将嫁女,装饰具备,女忽不见。具事奏闻,敕罗、叶二师就宅寻之。叶师踏步叩齿,喷水作法讫,持朱字照之。果得一少年执女衣襟潜于中门。 右座一见大怒,令前擒之,其人举臂如抵墙壁,终莫能近。以狗马血泼刀剑击刺,其人开口,锋刃摧折。又敕使宣云断头以进,其人脱左鞋,伸足推之,右座、罗、叶暨敕使皆仰仆。 罗公曰:“向者入门,见有非常之气,及其开口,果有太乙使者,相公但获爱女,何必相害。”林甫乃止。 叶、罗细叩其由,此人姓张,名卓,风神秀逸,志趣萧闲,雅好仙书秘典、九经诸史,举明经不第,归蜀。 路由汉中,遇一叟,自称姓张,名蕴,字藏真,夏居豆积,冬居鹙鹫,见其戴乌帽,衣红旧葛衫,乌犀带,短靮靴,仆五人,名状甚怪,曰橘、木、栗、葛、柮。复有随身之用白藤笠,六角扇,木如意,筇竹杖,长盈壶,常满杯,自然流酌。有白驴曰雪精,日行千里,多游终南、太华、青城、王屋,云与叶、罗二大师为侣。 卓求其道要,叟曰:“富贵声色,伐性之斧;点化烹炼,斨命之斤;草木金石,腐肠之药。恬淡寡欲,可以长生。”每迷金丹华池之事,易形炼化之术。莫究其微妙。盘桓月余,临行赠以白驴,言当在前途再会也。 卓以衣与书悉加驴背,不暇乘坐,但驱而行。取便路自斜谷中行数日,将至洋州,驴忽奔掷入深篑中,卓随之至一洞口,驴复走入。时已曛黑,卓亦因倦坐而假寐,及晓,觉洞中微明,遂入。 行约数里出洞门,见草树岩壑,悉非人间所有,绛阙金城,被甲者数百守卫,见卓呵问,答曰:“尘俗贱士,愿谒仙翁。”守吏趋报,良久召入。见一人居王殿,披羽衣,身可丈余,鬓发皓素,侍女满侧,皆有所执,延卓上殿。 卓趋拜,使命坐,与语甚喜,留款,酒味珍香,异果罗列,谓曰:“此非人世,乃仙府也,某惟一女,愿事君子。”卓再拜谢,顾左右令将青合来,取药两丸,与张服讫,觉脏腑清萤。 逡巡,搔靡皮若蝉蜕,视镜如婴孩之貌,以衣一箱令服之。至夕成礼,有霓旌羽盖,仙乐步虚,与妻相见,真天人也。每朔望,与张乘鹤上朝蕊宫。 月余,张曰:“某血属在人间,思归一决,非有所恋也。”仙公戒之曰:“但归不得淹留。”遂与二朱符、二黑符,一黑符可置于头,能隐形;一置左臂,千里之内,可行手取之。一朱符置舌上,有不可却者,开口示之;一置左足,能缩地脉及拒非常,然勿恃灵符,自颠狂也。”令取驴乘之,回蜀处分家事。 乃入京游观,见一大第,人马骈阗,穷极华丽,因入,经数门,人无见之者,至厅事,铺陈罗列,宾客满堂,后帐内妆饰一女,年可十五六,张戏引之于中门后,不知为林甫家也。 至是备述。罗、叶言于帝,令卫兵送归旧山,以验其实。逮至洞,见金城绛阙,仙翁侍从森然,出呼曰:“张郎不记吾言,几至频歌。”张拜讫,将前,送者欲随之,翁以杖画地,成涧数丈,深亦如之。张妻至,以领巾掷水上,化五色彩桥,招登之,随步即灭,云雾四合,咫尺不辨,唯闻鸾鹤笙箫之声,半日方止。众皆遥礼。归奏,帝始知为真仙,发使就山祭醮,因呼“隔仙山”。 帝谓罗、叶曰:“通玄先生曾言,晋州神仙张蕴,号洪涯子,已千岁余,盖古之高仙,开元中累诏不起。闻其跨驴领仆,每游市廛,酒酣笑傲自若,故诏阁本立图其像,庶得朝夕瞻观。” 叶曰:“此人善易形炼化,须张果乃知其踪。”帝更念承祯,将遣使召之,其弟子忽赍遗表至,言已解化。精勤修炼,童颜轻健,如三十许人。先期告弟子曰:“吾自居桐柏玉萧峰,东望蓬莱,常有真灵降鉴,今为青童东华君所召。”遂坐而委蜕,顷之,唯有衣冠。众敛空衣葬之。弟子七十余,得道要者,止三四人。帝赐号正一先生。复溯源,追赠弘景为银青光禄大夫。 承祯学术渊博,有校定诸书传世,号小司马。赍表弟子即河东薛季昌。帝延坐问道,季昌陈所撰《道德玄枢》,研真穷妙,以守虚白,应天真之会,合人事之机,帝嘉礼之。未几,归隐汉州绵竹,为其师焦女真引去。 江以南连年荒早,吴兴广德民祷于横山张公庙,感应得雨,奏闻,诏赠水部员外郎,改山为祠山。 是岁秋七月,又旱,命公远求雨,言可过某日,今祈之必暴。帝命金刚三藏设坛请雨,果淋注不止,坊市漂溺。有梵僧不空得总持门,能役百神,召使求霁。不空遂于寺庭建泥龙五六,乃溜水胡语咒之,大笑,有顷雨霁。每祈雨,夭他轨则,但敷绣座,手旋数寸木人,念咒掷之,立座上,伺木人口角牙出、目瞋,雨辄至。常叹曰:“天之旸雨可祈,国之奸佞难逐!”遂不辞而去。 癸未春,帝取方士附会之说,老子之父为周上御大夫,追尊为先天太皇。又以皋陶为大理,李氏所由出,尊为德明皇帝。 甲申,改年曰载,以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初,守珪镇范阳檀州,密云令有女,年十七,姿色绝人,忽得疾,医不能疗。 北山有道者,衣黄衣,在山数百年,称有道术,令自往请至,诊视与方饵,女病立愈,令厚赠货财。居月余告归。 令女夜卧,忽有人与之寝而私焉,每至则昏魔,及明人去,女复如常,如是数夕。女惧而告母,母以告令,乃移床近己。觉床动,掩之擒一人,遽命灯至,即北山道者,缚而讯之。 道者泣曰:“吾命当终,彼惑乃尔,向遇负局先生,传顺生之道,复求其丹要。先生曰:‘凡俗之念未除,终遭恶报。苟能修持,寿得永久。’吾居山六百余年,未尝到人间,今垂千岁。昨蒙殷勤召至,见公女意悦不能自抑,有术能隐形,以致家人不见往来。”令申节度使,守珪斩之,及闻禄山镇燕,遂告病归。 清河崔以清复言见玄元,云藏符在武城紫微山,敕使往掘,亦得之。东京留守王倕知其诈,按问首服,上不深罪。 初,术士苏嘉庆言遁申术。有九宫贵神,典司水旱,请立坛于东郊,祀以四盂月,帝从之。礼在太清宫太庙上,所用牲玉,皆侔天地。 李泌自丁家艰,闻朝庭宠任奸邪,无复名宦之念,服气修道,周游名山,诣南岳张先生受箓。 时南岳般若寺怀让禅师道行圆通,泌亦与之游。师本杜氏,年十五往荆州玉泉寺,依弘景律师出家受具,习毗尼藏,复诣曹溪参六祖。问甚么处来,曰:“嵩山。”祖曰:“将甚么物来?”曰:“说是一物,即不中。”祖曰:“还可修证否?”曰:“修正即不无污染,即不得。”祖曰:“即此不污染,诸佛所念获,汝能如是,吾亦如是。”师豁然契会,执侍一十五载。 开元中来般若寺,有沙门道一,住传法院,常日坐禅。师往问曰:“大德坐禅,图个甚么?”曰:“图作佛。”师乃取一砖,磨于庵前石上,道一曰:“磨作甚么?”师曰:“作镜。”道一曰:“磨砖岂得成镜?”师曰:“坐禅安能成佛?”曰:“如何即是?”师曰:“如牛驾车不行,打车即是,打牛即是?” 第126章 懒残李泌两知心 敬业宾王双现迹 道一因礼拜曰:“如何用心,合天相三昧?”师示一偈曰: 心地含诸种,遇泽悉皆萌。 三昧华天相,何坏复何成。 有入室弟子六人,一一即可。时圆寂于衡岳。 执役僧明瓒,性懒而食人之残,号懒残,昼专一寺之工,夜止群牛之下,二十年无倦色。中宵梵唱,响彻山林,先凄惋而后喜悦。李泌听而异曰:“必谪堕之人,时至将去。”候夜潜谒,望席门通名而拜。残仰空唾诟曰:“是将贼我!”泌愈敬谨。残方拨牛粪火出芋,啖半授曰:“慎言,领取十年宰相。”泌拜食之。居一月。刺史祭岳修道甚严,夜忽风雷,一峰颓下,正当上山道,令十牛挽之,数百人鼓噪而推,力竭而愈固。残曰:“不假人力,我试去之。”众笑以为狂。乃履石转盘,若雷而下,路既开,一郡呼至圣。残怀去意,寺外虎豹,忽尔成群,日有杀伤,残曰:“授我棰,为尔尽驱。”众遂与荆梃,蹑观之。才至门,一虎衔之而去,自是虎豹之踪亦绝。泌知其假此化去,乃为着《明心论》。 初,相卫间有一僧,博习经论,每登讲筵,自谓超绝,而听者稀少,布施仅有。僧少愤,将遍访知者。南至衡岳寺,常独坐寻绎经义,自咎曰:“所讲说者,无乃乖于圣意乎?”沈思之次,忽一老僧杖锡入,问习何经论,憎述其由。老僧笑曰:“大圣犹不能度无缘之人,试为尔结缘。”因问资粮几何,曰:“历行万里,食费皆竭,唯大衣七件。”老僧曰:“可卖之,以值皆作施食。”僧如言,约数千人食,相与携至平野散掇,焚香长跪而咒曰:“食我施者,来世当教得至菩提。”尔时鸟雀下啄,蝼蚁攒食。老僧别去。僧更名志缘,周游二纪,却归河北开讲,听徒动千万人,年皆少壮。一日,讲堂前忽垂一巨手,空中发言曰:“昔来开觉法门,今日接汝归去。”缘曰:“接引佛复至。”遂合掌观心而逝。衡岳僧言之,泌为纪其事。 时有僧住括,年九十余,与弟子至南岳月余,忽集诸僧,忏杀人罪咎,僧徒异之。僧曰:“汝颇闻有徐敬业乎?则吾身也。兵败遁入大孤山,精勤修道,已证四果矣。”因自言死日,果如期而卒。 骆宾王亦遁为僧,至钱唐栖焉。宋之问初游灵隐寺,得句曰“莺岭郁迢峣,龙宫锁寂寥”,夜月长廊行吟,有僧点长命灯,坐大禅床曰:“何不云‘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之问讶而晋谒,僧谓曰:“时事可知,何不从我出世去?”之问不然。迟明更访,则不复见,询之寺僧,有知者曰:“此宾王也。”岁余仍终于灵隐。 初,武惠妃有疾,闻武林为僧海,矢愿斋供万众,以邀福德,捐资,遣中使赍往散施。及妃薨,帝悼念,后宫无当意者。或言寿王妃杨氏极美,帝见而悦之,窃令宫人讽妃自意,乞为女冠,号太真。更为寿王娶妻。潜内太真宫中,号娘子,乙酉秋册为贵妃。三姊皆才色,帝呼为姨,并承恩泽。从祖兄钊,不学无行,章仇兼琼镇蜀,辟为推官,使献春彩于京,帝授金吾兵曹参军。 时兼琼新得吐蕃安戎城,差益州士曹柳某送物至城所,三年不复命。柳妻李氏居官舍,忽有裴兵曹诣门,云是李之中表丈人,李念无裴姓亲,门不令启。裴因言李小名,兼说李中外氏族,李方令开门致拜,因为具食。裴容质甚雅,问柳郎去几时,答云三载。裴云:“三载义绝,古人所言。且我与子业因合为伉俪,愿无拒。”竟为裴丈所迷。而章仇闻李姿美,欲窥觇之,令夫人设筵会,府县妻罔不毕集,唯李以夫婿在远辞焉。章仇妻以须必见,李惧责,遂诺,欲易衣装,裴顾小仆开箱取第三衣来,李意不足,裴曰:“第三已非世有。”须臾衣至,异香满室,李服之。裴视且笑曰:“衣服当须尔,章仇何知,第恐许老翁知耳。”李登车诣节度家,夫人并座客悉降阶致礼。李既服天衣,貌更殊异。夫人令白,章仇径入院,戒众匆起,见李服色,叹息数四,乃借帔观之,试之水火不焚污,因留诘之,李具陈本末。使人至裴居处,则不见矣。兼琼易其衣以进,并奏其事。敕以计求许老明之。 章仇意仙者必往来药肆,令诸药师候其出处。居四日,有小童诣肆市药,药师故与恶药,小童复来,且云:“大人怒药不佳,欲见捶挞。”因问为谁,曰:“峨眉许老翁。”药师引童白府。章仇令劲健卒吏百五十人,随童诣山,且申敕令。至则山峰巉绝,童自下大呼,翁出石壁上,问何领尔许人来,童具白。翁云:“童曷不来?”遂冉冉蹑虚而上,诸吏叩头哀求云:“大人之暴,翁所知也。”翁乃许行,谓诸吏臼:“但返,我随至。”吏卒至府而翁亦至。章仇俯伏问娶李者谁,翁曰:“此上元夫人衣库官,欲情未尽耳。”章仇恳翁诣都,许与奏事官克期而已先至。帝恭问曰:“库官私降,还有罪否?”翁云:“已被流作人间一国主矣。”帝问衣竟何如,许云:“设席施衣于清净处,自有人来取。”命如言置之,即有旋风卷衣入云,顾盼间,亦失翁所在。 兼琼以帝好道,常搜访异人。有一鬻酒者,酒胜其党,又不急于利,赊贷甚众。每有纱帽杖藜四人来饮,皆至数斗,积债至十余石,并还之,谈谐笑谑,酣畅而去,其言爱说孙思邈。或报章仇,遣亲吏候其半醉,前拜言曰:“尚书令传语,欲候仙官起居,不知俯赐许否?”四人酣乐不顾,逡巡问酒家曰:“适饮酒几许?”曰:“一石。”皆抚掌笑曰:“太多。”不离席上,倏已不见。章仇专令探视,月余不至。一日又来,章仇潜驾往诣,跃出再拜,四人相顾徐起,唯柴枝四茎在座。章仇奏其事,帝以公远久于蜀,召询二事。公远曰:“此天上酒星,其游饮处处皆至,尤乐蜀中。老翁即许远游也。” 公远以帝晚年欲心益炽,复遁去。帝数延元之、法善、孙智良、邢和璞等入宫祈寿,凡有自言知道术者,必优礼召问,田同秀主祀老君像,又于祀所获金匮灵符,帝求见,厚赐之。 丙戌元旦,帝御正殿,谓宰相曰:“朕于宫中为坛,为百姓祈福。”自草黄素置案,俄飞升天,闻空中语云“圣寿延长”。炼成丹置坛上,及夜欲收,又闻空中云:“药未须收,此自守护。”群臣表贺。 和璞辞归终南,好道者多卜筑依之,崔曙年最少,亦随焉,伐薪汲泉皆名士。和璞尝谓其徒曰:“三五日有一异客,君等可为余各办一味来。”数日备诸水陆,张筵于亭,戒匆妄窥,众闭户不敢声咳。邢下山延一客,长五尺,首居其半,绯衣宽博,横执象笏,其睫疏长,色若削瓜,鼓髯大笑,吻角侵耳,与邢剧谈,多非人间事。崔曙不耐,因走而过庭,客熟视,顾邢曰:“此非泰山老师耶?”应曰:“然。”客复曰:“更一转,则先之千里矣。”及暮而去。邢谓崔曰:“向客上帝戏臣也,顷言颇记无?”崔垂泣曰:“幼时常听先人言之。”后曙仕为司马,寄居荆州,病积年且死,忽觉卧室北墙有人刷声,命左右视之,都无所见。如此七日,剧不已,墙忽透明如一粟,问左右复不见。经一日穴大如盘,崔窥之,墙外乃野地,有数人荷锹镬立于穴侧。崔问之,云邢真人处分开此,司马厄重,倍费功力。有顷,导验五六,悉平帻朱衣,呼曰真人,至见邢坐舆中,白帻垂绶,执五明扇,侍卫数人,去穴数步而止,谓曰:“公算尽,仆为公再三论,得延一纪。”言毕,璧合如旧。旬日崔病愈,令人至终南致谢,云一月前已解化。崔以奏闻,帝益信道术。 黄门侍郎陈希烈曾事法善,以讲老、庄得讲,专用神仙符瑞媚于上。林甫以其柔佞易制,引以为相。法善居景阳观,勤行修炼,四方有灾患者求之立应,二京受箓为弟子者千余。凡有金帛及上方所赐,并修宫观、恤孤贫,时或游行救济。闻明香真人初于豫章华林元秀峰冲举,即于其地建元阳观。 蜀川张尉之妻死而再生,复为夫妇,法善识之曰:“此尸媚之祟,不速除之,张死矣。”即以符投之,化黑气而散。钱唐江常有巨蜃为害,沦溺舟楫,行旅苦之。法善投符江中,使神人斩之,除害殄凶,玄功遐被。请以松阳住宅为观,赐号淳和,御制碑文,书额崇显之。是岁六月三日,谓弟子尹愔等曰:“余尘限已满,当归上请复命,龙车己驾矣。”遂脱然而逝,年百有七岁。所居院中异香纷郁,仙乐遥闻,有青烟直上烛天,竟日方灭。遗表请葬故乡。敕度其侄润州司马仲容为道士。与中使护归松阳。诏衢婺括三州助葬,供给所须。诏赠金薰光禄大夫,谥有道先生。父慧明赠歙州刺史,祖重赠越州都督。发引日,敕百官缟衣祖送于国门外。归葬期月,棺忽开,惟存剑履。 法善尝言李筌有将相才,帝欲用之,为林甫所排,久沉江陵。筌遂弃职,寻见骊山老母,求出世道。母曰:“升仙道术,悉在《阴符经》中,子盍探索其旨?”乃命出经指示玄微。筌始领悟,昼夜勤修,能升腾变化。母命与寇谦之等相见。筌请问老母得道根原,母曰:“我乃舜姝颗手,欲济世立功,降于商为武丁之女,幼即遁出宫闱,遇浮立翁于嵩洛间,引入九嶷见中元大帝,授以道要,自此游行救度,爱止骊山。武乙无道民困,我保护教有,皆欲我主宰天下,我不许。至商辛暴虐,民复归余,以道力护之,九州大半归化。闻宛丘降西歧,谕众庶往就之。迄今二千载,弟子得道者甚众。子以夙根,获证仙阶,注名丹籍,今岁群仙毕集东方,当与子遍谒也。”筌喜跃拜谢。 是秋,木公见度朔山蟠桃已熟,会期将届,欲广集宇宙圣真,预召鲁班、仇生、巫炎子都至方诸,鸠工起造九间大殿三重,俱用海外良材,蓬丘异宝: 沉香作柱,玳瑁为梁。门镂青琐,铺嵌金花。琉璃瓦五采通明,玛瑙阶一尘不染。琥珀栏杆,雕就天章云篆;琼瑛櫰桷,碾成凤喙螨头。内壁无非金碧,窗棂总属璆琳。上列翡翠屏、孔雀屏、白鹭屏,百宝攒成;内设暖玉案、软香案、墨琚案,九龙璠绕。广布云床,多敷宝座,非关踵事增华,亦曰随时设色。 中悬赤瑛匾上“资始堂”三字,乃王次仲隶书,桃园左右亭台三十六处,以备游览。召归九子灵真、仙官千亿,毕集听命,西母遣王倪、容成相助料理。木公命倪飞步上请高真: 大四岳: 须弥中土大地:黄老元皇帝君。弇滋氏,皇伯,皇中,皇叔,皇季,皇少,子孙诸眷属;雍鼎,豫鼎,冀鼎,青鼎,兖鼎,梁鼎,徐鼎,扬鼎,荆鼎;刘涓子,周义山,戚逍遥,仙真官将吏兵。 丽农长离山:南极长生赤精大帝。广寿仙翁,何侯,祝融氏,回禄,荧惑,离明,朱翼,黄敬,仙官仙吏。 广野山:大成文宣水精素王玄圣道君。诸眷属子孙,颜子渊,曾子舆,子思子,孟子舆,十哲,五十八大贤,三千大弟子,孟门十七高徒渊源诸眷属高徒,玄衣神使,禹,沧洲玄冥,水夷,都水使者,真官仙吏,谒者,赞者。 昆仑山:西华金母至妙元皇大帝。华林,媚兰,青坻,瑶姬,玉卮,二十四位继女元君,少女娃,巫咸,巫阳,日仪,南阳公主,庄伯微,甘需,谷将子,赵爱儿,韩西华,白和,王子登,董双成,许飞琼,阮凌华,范成君,段安香,石公子,李庆孙,郭密香,白四非,卫承庄,李方明,张灵子等女真仙众,紫微王夫人,蓐收,何仙姑,玉女杜兰香,萱枝,桃枝,张硕,湘江渔父,神医七巫。 天上高真:玉清圣境无上开化首登盘古元始天尊,太元圣母元尊,上清真境太卫玉晨大道灵宝天尊,太清仙境三教宗师混元皇帝太上老君道德天尊,玄妙玉女主仙道君,会皇妃,庞女,褒女。 第127章 玉册三十六洞天 仙籍七十二福地 金阙至尊昊天玉皇玄穹高上帝 德元顺天皇后 净德时王 宝月光王后 妃嫔宫眷 三十二梵天尊帝 首出庶类统天主宰 太微天皇雷祖中清大帝 中天北极紫微太皇大帝 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瑶天万象星君 少微后土真宰 绣衣使者冷广子期 东方玉宝皇上天尊 南方玄真万福天尊 西方九天灵济天尊 北方玄天玉宸天尊 中央洪恩至道天尊 历代治世贤圣帝王及诸良能宰辅 长生保命天尊 消灾解厄天尊 大慈大悲天尊 神霄玉清真王 十二赤脚大仙 日宫太阳帝君 月宫太阴皇君 周御国王斗父天尊 摩利支天斗母元尊 三台 四曜 五斗星君 五德星君 九紫星官 诸天列宿 玉虚师相北极玄天上帝 九天开化文昌元皇道君 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帝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尊帝 天蓬上帝 天猷上帝 翊圣保德真君 佑圣司命真君 太平护国天尊 高真妙果天尊 上圣妙行真人 九天采访使 考校曹官 十八院仙官 诸司真吏 机神祖师 梅葛染色二仙翁 四十二万织女天仙 净坛监坛二使者 选仙坛主者 戮仙台主者 雷师皓翁 雷公 蚩尤 飞廉 雾母 风伯 雨师 丰隆 屏翳 巽二 滕六 青女 日使 月侍 五大相 五夫人 陀罗 擎羊 雷霆火部将吏 驱魔将军 天曹威烈王 地曹官王祥 人曹官魏徵 五方雷部判官 三垣官吏 掠剩司大夫 掠圣司大夫 天罡 地煞 策疆 开路神 鹤神 斗部诸天君将 斗中三真二使 御车七子 六十甲子值日功曹 十二宫辰 众星婘辑 九天碧霞元君 卫房圣母 托送监生稳母 护诸童子 旃檀神王 一十五种部众 先天痘疮神君 五方发花圣众 太微左宫御史管修条 太极真人王忠 太凝真人鲍丘 掌纶真人九烈君 金童 玉女 托塔天王 降魔哪吒 普天神将吏兵统领 诸部灵官大将 三千凤嘴银牙官将 百万虎首?貅吏兵 西河大将吴刚 五方五道将军 银汉中通灵天狐圣众 天马御监 水草马神 驾驭麟凤鸾龙灵众 玉帝遣雷部律令神效力迎请木公,授籍一秩,曰:“凡灵岳各区洞天福地、先进后进、有职无职诸真,悉在其中。照籍启请可也。” 律令接而展视: 海中三神山 蓬莱山:大仙伯太原真君茅蒙 太原毛夫人 东华玉女郭勺药所治 运化真君方子春 感应真人蓬球 方壶:九华安妃 绰约侍女锦桥 员峤:青帝九炁木德天君勾芒 九原丈人 众职 方丈山:照灵李夫人所治 飘扬侍女隐晖 度朔:杀鬼大将神荼 缚邪大将郁垒 审音真人成连 善音真人俞伯牙 知音真人钟子期 赏音韵士 沧浪山:云琳右英王夫人所治 翠华:高贵玉女吴彩鸾 洪范真人郭叔 海外高真 十洲 瀛洲:长子清莹真君 灵寿仙伯韩终 知柔夫人黄景华 宫眷 玄洲:二子清还真君 玄洲真君姚坦 太极中侯大夫仙伯苏林 导引真人黄泰 宫眷 长洲:三子清光真君 高平仙伯石坦 宫眷 流洲:四子清辉真君 永兴仙伯上成公 宫眷 元洲:五子清耀真君 廉清仙伯王刚 挹翠元君王鲁连 无弦夫人萼绿华 宫眷 生洲:六子清凝真君 广识仙伯黄子阳 宫眷 祖洲:七子清朗真君 广则仙伯李少翁 知奥真者公玉带 宫眷 炎洲:八子清升真君 秉直仙伯陈永伯 陈增族 凌霄 宫眷 凤麟洲:九子清度真君 变现仙伯郭志生 宫眷 聚窟洲:东海真君灵真子 顺水夫人郝姑 洽神仙伯弦超 奇遇真人成公智琼 宫眷 十大洞天 王屋山东北仙官洞天:善化飞阳玄觉真君张果 夙缘元君韦氏 恒心丈人王老 寻源真人阮基 勇猛仙官昆仑奴 仙官吏众 西南小有清虚洞天:清虚真人王褒 司香侍女华散条 隐节侍女李明兑 吏兵傔属 委羽山大有空明洞天:慧空风隆真君夏后启 大显仙官刘京 无垢仙誊鱼道超 离垢仙眷鱼道远 烈行真人朱仲 仁慈真人司马季主 养廉子法涓 自安女济华 知慎真人王生 决裂司神盂涂 西城山太玄总真洞天:五虚明皇天尊王玮玄 广信道人封君达 孝感真人皇甫隆 武威真人刘子南 自修真人孔元方 甘霖真人冯遇 仙官吏兵 西玄山三元极真洞天:玉音妙真天尊骊山老姥 灵蜚真姑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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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属 九嶷山:揖让大德神圣地官大帝虞舜 行宫诸臣工留守 合德真人沈文泰 和义真人双袭祖 解难真人章奭 终庆真姑鲁妙典 自牧高士奚文学 专一夫人王妙想 九嶷真人韩伟远 诸姻娅 洞阳山:广应玄义真人蓟子训 广德高论真人张机 不偏真人羊权 处德真人羊欣 向荣真人张玄宾 执天大夫高诩 北陆大夫黄泓 里玄大夫徐光 学优灵士 幕阜山:洞玄缚妖真君刘绸 神威斩魔元君樊云翘 诸眷属 通神元君东陵圣母 第128章 律令遍招八海宾 汉寿独请西方佛 大酉山:文明真人大酉,文朗真人小酉 ,博文真人善卷。 天齐山:文化真司王弼,廓落上真文广通,诸博士书生。 巫峡:云华上宫夫人,宣意玉女陵容华,大力真王巨灵,协力正神五丁; 明月峡:得中之神狂章,得朋之神黄魔; 黄牛峡:得合之神虞余,得顺之神大翳; 空舲峡:得胜之神庚辰,得恢之神章律,三峡部众。 麻姑山:慈惠发祥元君麻姑,赖善将军麻狄,诸眷属;钩翼夫人赵氏,慎始夫人方氏,诸婘辑。 仙都山:玄都总岛真君徐巿,诸眷属;诚意总管梁姆,倜傥真人徐道盛,诸子女家人。 青田山:玉鼎定慧真君务光,高蹈不言真君卞随,谐声真人阮丘,禁横真人严青,纯孝真人严寄之,知后真人尚广。 钟山:先知恒济真人桓闿,武庄讨邪尊神蒋子文,报本真人阮孝绪,道通真人支谦,靖忠真人卞壸,奉孝大夫子畛,尽孝大夫子昭,明来真人扈谦,执中真人骆达,古慎言人。 紫盖山:赤龙明王霹雳真人伊用昌,本济夫人鄘氏,调御真人巢元方,一成真人谢仲初,诸侠士。 良常山:普慈传教元君谌母,妙行真姑刘仙姑,普同真人沈建。 前山:虚彻仙姑孙寒华。 四鼎山:深密从事真君徐景休,默契真人虞巡,载觉真人周燮,载悟真人冯良,丹客。 天目山:大惠真人成公绥,中灵真人缓邵,凝晖真人贺道养,御暴真人严晋卿,和中真人徐道度,智达行士嵩头陀,僧海缁流。 桃源山:广惠司命真君燧皇,自得真侣孔丘明,居安真侣骆法通等;良佐真人明田,达佐真人必育,明佐真人成博,贤佐真人陨丘,监斋大神,进火神母,佑火童子,水谷诸神。 金华山:玉京开化真君赤松子,宣化真人公明子皋。 桐君山:慈海真君桐君,辅成元君女华。 富春山:高介真人严光,从正夫人梅贞儿,诸仙蜷辑。 七十二福地 太乙山:太极左功清华开化真君金阙上卿钟离权,清华应命真君钟离简,知机真人路大安,辅道真人方储,冲虚道士梁谌,祛邪判官钟馗,诸从使。 大涤山:元辉真君许迈,至感真君郭文举,再同真人山图,恬澹真人戴孟,有光真人毛伯道,多方真人刘道伟,金华将军,诸走卒。 峡山:重玄真君轩辕清,太焕,又玄真君轩辕万阳,太英,诚感真人董永,正谊真人董仲舒,诸大儒。 白安山:玉山紫馆真君王倪,太真,达合真人尚子平,同志真人禽庆,知玄真人全元起,明医。 仇池山:洞明无上清真文始先生元中大法师尹喜,少微配天顺德地后庄元尊,合宅眷属仙士;三天太和真君尹轨,不磷真人王嘉,文会真人甘始,连理大夫韩凭,高飞夫人何氏,诸节妇。 具茨山:无为应妙真君黄盖氏,通慧真君墨子,东皋真人禽滑厘,心道真人公上过,雍容夫人女偊,非非真人卜梁倚,大学真人南伯子葵,魁梧神君武罗,搜神史官干宝,诸良史。 高盖山:凝神映彩真君容成天公,太武,感异贞士谢端,素衣螺女。 金鳌岛:赞皇嘉谟真人徐洪客,审局真人张仲坚,水师真君刘琮,诸眷属。 青屿:神开道运上辅真君一真,法力无量真人涉正。 齐地:永龄真人巫炎,嘉庆真人窦子安,明和真人冯伯昌,交相真人冯鸣,弘治真人吴子英。 劳山:庆宁高士逢萌,介修高士管宁,进修高士邴原,德修高士王烈,操存学士雍门周,奋威神王沧海公,诸力士。 郁木坑:太玄阳生真人蔡琼,文学真人邓种,行妙真人屈处静。 赤水:一宗处先真君壶丘子林,内修自在真君尹文子,定理真人老成子,慈力真人申宗,诸先贤儒。 丹霞山:东华齐阳启元帝君李凝阳,丹云羽士张文君。 潘山:名教兴行真人潘茂名,诸道士。 君山:中元节烈湘君娥皇,二品顺正湘妃女英,孝烈皇后孙氏,廉正大夫甘卓,贤德宫娥,才能官吏。 蕉源山:灵广真君壶公,自宽真人沈杨安,远志真人张定,皡皡真人褚伯玉,勤功真人费长房,黄鹤天师牛文侯。 灵虚山:玄明寂化真人丁令威,渊微真人戴洋,振化真人瞿硎子,三命真君徐子平,忠勇太守贾雍,诸勇士。 沃洲山:妙胜真人辰放氏,风雅和尚支遁,素望先生戴逵,文若先生许询,书宗先生王羲之,坦然国老谢安,设教先生雷次宗,率真先生刘遗民,益智先生宗炳,圣脉先生孔淳之,高踪先生戴颙,诸征士眷属。 天姥山:凝寂元君韩太华,去繁夫人李凝姬,怡神真人薛炼师,凭虚真人孙游岳,融通士。 大伾山:慧炬上灵真君啸父,驯龙真君师门子,测来真人掊生一,善变真人赵侯,妙相子东郭延,诸技能。 金庭山金庭洞:景林真人王行;王乔洞:白鹤道人王启。 龙穴山:飞天龙神张路斯,英衍夫人石氏,诸族类。 马岭山:至玄宝丹真人苏耽,诸眷属。 万王城:掌乐君长万王夔,阳燧真人周昕,处士。 姑射山:大凝至静元君藐姑,诸女真,仙徒蜷辑。 管涔山:重上大王赵襄子,门客。 龙门山:济生上化真人孙思邈,广博真人司马迁,绍文真人马启,文中大儒王通,东皋居士王绩,诸文人。 熊耳山:上元无极元君圣母,循环应数星君十大天干,碧霞元君卫房圣姥,尚衣夫人宋辟非,整师大吏裴兵曹,乾度太史耿纯臣,探珠真人姜讷,传言玉女纪离容。 鹅羊山:太虚宫介介大高真巢父,明易真人严僖,许由,清明高真雄陶,见道高真方回,无心高真续牙,教正高真伯阳,舌耕高真东不訾,心耕高真秦不虚,道现真人灵甫,知隐夫人妻索,灵数术士王见,知规学人杜炅,清忠大夫褚遂良,离尘上人姚泓,诸隐真。 陶公山:灵羽化升真君宁封子,腾霄真人陶安公,清流真人任敦,长发太母黎母,衍广灵人九子,平南将军路博德,伏波将军马援。 碣石山;六合吉神泰逢,降龙真君琴高。 无终山:雄伏真人邵平。 种玉田:惠广真人阳翁伯,酬惠夫人徐氏。 大翮山:文郁真君王次仲,书法真人程邈,忧游真人王傅,辗转真人神精。 仙岩山:鞠圣太父启昆,育圣后母附宝,诸嫔妃仙眷;经纶导妙元后嫘祖,裕后圣妃女节,文意圣妃彤鱼氏,贤德圣妃嫫母,诸子,宫属。 太行山:寂照真人负局,扶危真人阳励,真人吉善行,火低公介子推,吟风夫人石尤,素操使者。 芹溪:朱明真君马荣,宸章真人韩越。 剑池:龙光大夫干将,电光夫人莫邪,剑客。 白源:玉华贞隐真君陶弘景,俶傥真人蒋负,持久真人薛彪之,幽静公子陶籍,德裕尚书顾欢,诸道德士。 逍遥山:青华槐里真君偓佺。 白鹤山:玄学真人胡安,令闻真人段翳,观象大使李邰,贯日大夫李固,正人。 玉蟠山:慧通神运真君鲁班,灵心元君云氏,巧妙工师倕,明修侍郎西门君惠,明钦侍郎薄姑延之,兰香供奉蔡元晖,诸巧工。 龙虎山:辅元演教正一靖应真君三天大法天师张道陵,昭达灵化元君雍夫人,安行真人次子权,令终元姑女文姬,敬本次姑文光,赞善三姑贤姬,愍愚四姑芳芝等仙眷及合属官将。 灵山:开绪安善嗣师张衡,素一夫人卢夫人,金经妙香真始玉兰,归命顺天系师张鲁,同政真人卫,混混真人傀,见机真人阎圃,辞让真人滋,四代阐范真人盛,五代神游真人昭成,六代成心真人椒,七代唯一真人回,八代荡荡真人迥,九代达时真人符,十代度幽真人子祥,十一代沉默真人通玄,十二代猛觉真人恒,十三代清虚真人光,十四代好施真人慈王,灵颖真人梧等眷属、法师、提点、主事、官吏。 阎宅山:九州仙都高明太史中玄妙行真君许逊,眷属诸弟子。 金精山:南华秋水昭度真君东方朔,黄眉神翁张夷,方面圣妪田氏,凡具夙根者。 始丰山:广明至行直牧神烈真君吴猛,大宽真君父,永宁元君母,承应元君夫人,承孝真人子镜,太遇真人冯伯达,至戚。 钵池山:畏垒?谦真君亢仓子,洞灵真人南荣趎,高胜真人清平吉,德邻真人朱璜,诸善类 金堂山:紫阳上道真君李八百,妙应明香真人李真多。 威凤山:伏虎真人张伯子,上登夫人诸葛果,世德女。 毛公坛:体玄真君刘根,慧鉴真人姑布子卿,嘉惠真人徐之才。 衔云洞:慈教真人沈羲,诸眷属;依仁真人怀喜。 阳山:慧果真人公孙圣,卜博山人吴泰,神算手。 张公洞:忠孝真王周处,神火太姥梁母,利器大王欧冶子,辨锋神仙风胡子,神技大仙支离子,材勇。 桐柏山:碧虚真君王兴,天师父桐柏真人张大顺,天师母控鹤仙人林元君,尽善真人贺令思,高怀真人吴峤,潜夫。 鸡笼山:弘仁度厄通明天尊浮丘翁,应离元君莽水氏,长沙真妃尊卢氏,无极至人少典国君,原本太后有忳氏,少阳真人勖其,平魔明王雷使,斩妖大人环卫。 平都山:一明至治化人赤须子,明晨侍郎夏馥,善揣真人唐举,韬光真人许负,紫阳真人山涛,诸郎君。 绿萝山:广济真君玄中大法师魏伯阳,化导真君淳于叔通,碧毛仙人秦精,掌籍仙长黄道真,诸仙民。 彰观山:权实洞玄真人尉缭子,善辨真人王敖。 小别山:品高真人谿父,遗安上士庞德公,诸眷属。 抱犊山:无量济生真人寒衰,化境度世神医真人华陀,心恒上士李当之,心专妙手吴普,心诚医国汪禽,紫微中散大夫嵇康,先知真人王烈。 庆云山:仁智大德神圣天官大帝唐尧下都。 大面山:翊运真君斗苞,三命真人王褒,掌文真人赤斧,通灵正神金马碧鸡,缘来真人龚仲阳,从宁真人子柱兴,义大夫章君明。 雁门山:立冈真人范长生,见明真人龚壮,杰士。 虎溪:清灵真人裴玄仁,四明真人陆修静,靖节高士陶潜,浮屠道人慧远,智圆真人陈道冲,诸高隐真上士。 玉峰:成化真君皇甫君,济眉夫人阳都女,素辑,吏兵诸人。 蓝水:慧道真君俞跗,化育真君少俞,裁成真君伯高,天眼真人尹思,寿安墨石山神。 元辰山:静行真人韩康,不惑至人鼎师,浩然化人师圭,志道真士幸灵,诸达者。 马迹山:至孝清响真人王遥,凭虚真人董幼,明德真人王慕,天道真人裴谌,金刚上人稠禅师,诸行僧。 德山:元一真人啮缺,普同真人姜伯真,繁阳真人朱库,诸善士。 石印山:通玄洞慧真人郭琼,敦伦真人颜含,正德真人郗鉴,知理真人孟思期,好学先生诸生徒。 龙眉山:达命真人子主。 乌江:威灵霸王项羽,诸部将。 商洛山:东华少阳帝君东园公,中华黄龙真君夏黄公,朝阳真君甪里先生,乾道真君绮里季,太极上卿三天法师冲虚真人子列子,掌历真人唐都,总数真人洛下闳,高行先生郑子真,佐数真人耿寿昌,老先生。 大隐山:与鉴真人郭璞,肃遵大夫子鉴,阐法明师陈训。 甄山:觉源仙姑鹿娘,酒泉太守杜康,青州从事杜茂才,守义郎梁山伯,钟情女祝英台,忠烈上公陈果,众散人。 天柱山:东华青童上相上清正一真人司马承祯,乘时真人陈文子,一新真人杜昺,悟性夫人冯氏,缵绪真人杜该,神授真师陈音,陶情夫人馀杭酒母。 第129章 上天星辰连袂来 五岳君相接踵至 鱼湖洞:华景高旻真人卫叔卿,始觉丈夫度世,奉命郎君梁伯,存真贞士董京,先知觉。 中条山:九天掌法十地演教大元尊玄母,通灵神君孙博,仁义讨正真君汤武子,天枢上相佐正真君伊周子,神功元佐天师天枢上相风后,青龙神君王常,通天神君狄去邪,飞灵神君欧阳生,团练夫人薛冶儿,弄瓦夫人袁紫烟,吏兵傔从。 苏门山:妙有真君王真,玉峰夫人王小妾,松陵高仙孙登,持正真人麋长生,调音真人周太宾,乐清真人姜叔茂,济生保命真人周寿陵,功德真人李方回,救度真人束皙,高真隐贤。 绵竹山:启运真君大挠,大聪真人崔瞿,广容真人士成绮,大闻真人柏矩,妙应真人李播,夫人姻眷。 瑰山:广运大明真君元兆,太极右公寇谦之,威世真人范豺,在德真人陈忠,法则真人陆法和。 玉泉山:昭烈皇帝刘玄德,荡魔真君关云长,忠显桓侯张翼德,顺正将军关平,归正将军周仓,忠义将吏。 木公更嘱曰:“汉州玉泉关羽为护法伽蓝。”令其转迓上方古佛、西域释迦等众。 甘山:青阳真人栾巴。 蔡冢:宁远真君二山神,夜郎思王竹王。 万安溪:超世真人孟节,同知。 北邙山:运明太极皇君女娲氏。 夸父山:飞空履实真人夸父,凤义真人威子伯,修积真人田讽,氤氲使者,月下老人,守厕正神何婿,诸娘娘。 武当山:玉虚师相真武行宫,明真圣父大帝,静乐圣母元后,水火二将,玄天二女,惠济真人鲁肃,合属官将。 女几山:妙乐真人女几,贞一元君王惠风,侍正夫人田六出,师古真人李充,独立真姑缑仙姑。 南阳山:感穹高士樊英。 少室山:太清真君宋伦,少室上监范幼冲,少室仙伯王远知,中庸真人郗俭,先辈。 金城山:白云真君石长生,行方真人周畅,神目术士万皆春,全谊真人邓郁之,遂义真人徐灵期。 云山:澄虚真人金申,漫游先真卢敖,得心真人韩终,寻真真人侯生,悟真真人石生,伏机真人蒯彻,诸辩士。 嶓冢山:作述大德神圣运明真文天尊宛丘生,飞通真人姜若春。 华胥国:德备天尊华胥氏,道全元后诸英,孝始元神宓妃,诸宫眷;博闻真人杨伯丑,善数诸子。 防山:孝悌明王肃穆真君兰期,广衍真人太仓公,诚毅夫人缇萦,正学真士申功,孔林道学先生诸后昆,诸高弟,端真确士王轨,苍龙溪主欧阳通,修礼侍中叔孙通,诸儒生博士。 马当山:福善安江澄印明王中源水君,智光真人王勃,干蛊上人李敬业,隐光和士骆宾王。 华盖山:义潜真人王裒,肥遁真人郭姒。 潭州温泉山:断识真人张岊,诸眷属;显清王君,长芦神神鸦,二十四化、三十六靖、二十八治各司牧真宰童吏。 中五岳 东岳泰山:东岳太灵苍光司命真君金虹氏,顺天夫人水一氏,天照圣父少海氏,成祥圣母弥轮山女,德度高祖赫天氏,神功曾祖胥勃氏,积厚圣祖玄英氏,任天太伯金轮王,威雄将军,子女仙眷,灵官吏兵; 壻山:九天司命应化太元真君茅盈,造化尊神黔雷,抱送贵子高元师,七十二司真官; 清王坛:泰山录事孙珂; 天光坛:修撰真人崔曙; 梁父山:法象真人许季山,五显灵官,五瘟使者,诸令闻。 中岳嵩山:中岳黄元大光含真真君恽善,夫人、宫妃仙眷,灵官仙吏; 嵩山伯:潘师正; 太室山:玉林上相葛越,去秽仙官樊子明,法书太史张芝,雄飞真神王猛; 少室山:彻澄真人成公兴,先达真人成武丁,稽古鬼仙崔浩,至诚真人韦善俊,念兹真人傅八史,诸硕德。 西岳华山:西岳素元耀魄大明真君善,夫人、宫妃仙眷,留守典祀金天王,灵官吏兵; 少华山:清真上相王顺,布雾仙官张公超,初醒真神马周,集阳真人呼子先,补衮真人仲山甫,卓然夫人酒妪,文彩夫人西河少女,太华中陵王箫史,妙音夫人弄玉,九莲圣母,深远霸主秦穆公,保元夫人穆姬,宫婘,诸果艺虞人。 南岳衡山:南岳庆华紫光注生真君崇覃,闲礼元君卫氏,宫姬仙眷,灵官仙吏; 回雁峰:分甘上相柳融; 朱陵洞:扶厄府君崔珏; 祝融峰:始音整阳真君祝融氏,浮岳弟勖,朱陵仙嫔丁淑英,眷属; 天柱峰:书记真人李洞叟; 峋嵝峰:万鉴真司苍水使者,混元一炁真君,先天痘疮司; 梅岑峰:能济圣众武阳洞地仙,说谶真人荧惑小儿,诸英彦行人。 北岳医无虑山:郁做侗渊无极真君晨萼,夫人,宫妃仙眷,灵官仙吏; 十三山:成立上相王纲。 桓山:太极真人杜冲,同应真人史莱,司命真宰田祖叔均,劝善郎官,解瘟使者,北阴圣母,诸伟器; 霍僮山:毓秀灵光元君魏华存,德元真人舒,发祥真人刘文,美中真人子璞,索心真人瑕,霍山童神子晰,义丈夫。 四大名山 普陀:大悲灵感菩萨观音,欢喜真童善才,得阳真姑龙女,斗战胜佛行者,大生尊者木吒,火师真君汪华,本济夫人刘氏,能解信官孙义,震威灵神金毛吼,白鹦鹉。 五台:大智师利菩萨文殊,八威夫人封姨,大华尊者金叱,断疑灵神青狮。 峨眉:大行能仁菩萨普贤,缙云尊神宋无忌,导视灵神白象。 九华:大慈幽冥教主菩萨地藏,大孝尊者目犍连,乐施大士傅翕,十殿森罗王:直慈王秦广萧王,楚江曹王,宋帝廉王,五官黄王,阎罗韩王,变成石王,泰山毕王,平等于王,都市薛王,转轮薛王,酆都鬼王,善林上士昙迁,聪察灵神谛听。 铁园山:无量鬼王,诸大鬼卒,掌案判官蒿里鬼丈,四十名山胜景。 云台山:首治灵神黄熊,三百六十感应天尊,三元十天灵官神仙兵马无殃数众,三元考校曹宫,纠察采访使,解厄诸大灵官,当流将吏。 首山:大寓遂主真君有巢氏巢圣,巧匠,工师。 荆山:演正警化孚佑真君吕岩,馀庆真君延之,有庆真君渭,同宏真君温良恭,集庆真君让,集庆元君王夫人,和平元君刘夫人,甲子真神柳行,合族眷属。 首阳山:避世清圣伯夷,敦伦清圣叔齐,贞隐高士。 金山:辅正大王霍光,能虑上人裴头陀,循良职事。 焦山:坚心先生傅陵,万感真人唐若山,都道真人唐若水,宗人。 云门山:玄学真人李清,人学真君褚遂良,眷属。 甘泉山:教正真君神民氏,达生至人纪渻子,知机者。 九曲山:初劫赋形长生寿母元君圣祖母,储真衍庆天尊圣父,嗣庆储祥元君圣母,梓潼六阳帝君,冲和洞妙元君圣后,懿孝万寿天君公主,履孝衍庆真君长子,循孝静应天君长妇,立孝司禄真君次子,克孝嗣庆天君次妇,至孝积庆真人长孙,昭孝夫人长孙妇,顺孝袭庆真人次孙,本孝夫人次孙妇,桂宫内殿仙眷嫔妃,七曲玉局真灵司宰,大察真司天聋,大辩真司地哑,灵报真神金鸾,啖邪真神白驴。 八公山:契理真人刘旸,丹客炼士。 大剑山:匡周度世真君司马错,载果神将唐建威,载毅神将李德芟,载恕神将宋云刀,兵吏。 黟山:见机行化真君曹德休,行人,智者。 白岳山:等圣先生子华子,友圣先生程本,博士。 龙山:崇虚圣帝少昊,均治良佐四正,古司牧。 大障山:历宗圣帝颛顼,混世魔君三子,众辟邪。 琅玡山:耕心圣帝高辛,眷属,治平灵神盘弧。 龙丘山:亲民贤真龙丘苌,贤能廉吏。 古因山:丝纶真君朱襄君,雅韵琴师。 鹤鸣山:左玄真人王长,右玄真人赵昇,左拔真人王兴,右拔真人提举。 云台峰:威功真人张甲,通程真人王昇,自承真人李忠,知事。 云横山:天竺真人耆域。 洞山:水部员外郎张渤,眷属侍从。 风篁岭:火龙真人郑思远,丹阳真人张大言,律师。 桃花山:天宁真君安期生,閟雯真人张巨君,自颙真人董仲君,享临真人李少君,诸方术士。 南山清水岩:潜惠真人彭抗,眷属。 青要山:掌柄真人鬼隗氏,异材。 司彘国:首让真君昌意,眷属。 剑池:识纬明卿雷焕,合光郎官子烨,烈士。 武功山:励精真人施岑,洽治真人甘战,辨邪真人胡应,飞临真人邓生,从事诸徒。 洪阳洞:自中真人娄阳,澄清真人武公,香水侍宸玉女。 孟门山:武功真君犁灵氏,厥立天尸夏耕,武烈士夫。 玉笥山:顺济公屈原,明洁夫人姊媭,孤忠亮节。 石磕:神腕真君苗龙,善画诸名家。 华盖山:威神真君昆吾氏,剑侠。 东白源:和靖真人盱烈,眷属。 西白源:冲道真人黄仁览,眷属。 三皇井:天真钟秀元君云林夫人,宫眷。 清远山:碧虚太乙真人董奉,公明真宰杜燮,良医。 岐山:东平先生盖公,高雅诸士。 芒砀山:高远清真申屠蟠,毓灵真人朱寓,贤良方正道君下都。 东空同山:缜密真人石叔门,逢时真人刘图,随处真童玉女,正一道士。 南空同山:黄庭真人王探,西岳仙卿李冀,永龄真人郭四朝,老明公。 北空同山:弭侮真人张微子,太微仙君尹澄,大法师。 西空同山:镇宁真人张忠,知本金碧真人刘演,抱一全真。 中空同山:音圣真师师旷,烛微灵真离娄,司律真人大容,理吕真人荣援,玄都诸曜天君。 流星园:始祖无上至真慈祥大道君庆宾,太保玉郎精勤道君灵飞,北示中玄道君照灵,玄妙无上上仙道君圣母,心印得传圣源真派段解,华胄。 九山 岍头山、壶口、砥柱、西倾、内方、岐山、熊耳、太行、嶓冢。 九川 弱水、黑水、河水、清水、江水、沇水、淮水、渭水、洛水。 九江 乌江、蚌江、乌白江、嘉靡江、沙江、畎江、廪江、堤江、粻箘江。 四海 东海:沧宁德王敖广,眷属,吏兵。 南海:赤安洪圣济王敖润,眷属,吏兵。 西海:素清润王敖钦,眷属,吏兵。 北海:浣澥泽王敖顺,眷属,吏兵。 黄河:澄静尊神河伯,弘济公陈平,灵驭大使金休,游奕大王镐池君,协灵大王具区君,彭泽大王青洪君,无违夫人如愿,通神夫人洛汭君,威严大王泾阳君,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发源大王,八泉龙神。 第130章 方诸会众圣称觞 资始堂群真逞技 长江:顺圣王采石君,昭信王金山君,致胜王鄱阳君,分胜王灵青草君,金龙大王柳毅,怀德夫人龙女,景阳大王洞庭君,习宁王射阳君,景春大王钱塘君,启信王丹阳君,忠孝潮神伍员,忠谋汐神文种,张威水神阳侯,复漫海神海若,长流尊神川后,督威涛神波臣,上中下三水府吏兵。 ——— 仙女都会 易迁宫:掌宜易迁夫人赵素台,资政上公父熙,执平大夫弟阜,明晨左侍郎周爰支,德仪右侍郎张桃枝,众仙女。 玄洲:主仙道君侍宸元君王抱台所掌以下通夫仙姝 方诸台:董教静香元君赵爱儿,统领女真仙众、天龙尊神。 贝丘:总真理应元君黄景华。 含真台:含真恬淡元后窦琼英主之,操贞彩娥。 十二溪:淑女文姬,一适道师长,仙女官众。 四洲:天妃娘娘,子孙娘娘,项上娘娘,眼光娘娘。 律令飞行遍请。不日回方诸复命,即上天缴旨。 玉帝会齐真宰,同驾祥云。海面映成绚彩光明世界,渐近广桑。守山神报入少阳宫。木公领子婿、徒众及三十五所司命校籍仙官出迎。须弥、长离、广野、昆仑圣众亦至。下宝舆金辂,揖入九阳殿叙坐,左三清上圣,右五老高真。众弟子参见毕,玉女献灵芽清露,各叙间阔。老君曰:“蒙帝君见召,无以为敬,向于兜率宫炼得万寿金丹,奉添圣寿。”随命童送上。琉璃瓶中,莹煌文彩。木公逊谢,命童接取。 玉晨命侍者上七宝碧霞道冠一顶。 元始送九龙万寿仙衣一袭。 玉帝是九天甘露百斛。 玄帝是玄天沆瀣千瓶。 文昌上《东华至德颂》一篇,用天孙云锦书之,悬于殿上。众真读而赞美曰:“复见千秋金鉴录也!”忽听金钟响处,下方诸仙已到。容成、王倪与九真出迎,是三岛十洲、近处诸仙伯。进见朝参,各献本山珍品。钟声又响。太乙居前,其次赤松、黄盖、镇元、偓佺、玄母、宛丘、女娲、浮丘、纪后、一真、三元、五岳、汤武、伊周等,后而诸洞天福地、名山胜境真官仙吏,海渎江河龙神水伯。俱参见坐下。 四海龙君献珊瑚四枝,高逾九丈。木公命植堂前,赤光四射,霞彩盈阶。 入泉龙神献女乐一部。其余诸龙神执鲛绡、明珠,一片晶光,陆离炫耀。 钟复连响,神荼、郁垒进报西方诸尊已到。木公亲自出迎。但见慈云拥护,宝盖高擎,前行护教关伽蓝,中间诸佛菩萨,两傍四大天王、密迹金刚、哼哈二将、韦驮天尊。 随后地藏王、大士、弥勒、药师、接引,准提、势至、定光普照王,十大弟子、二十诸天、十八尊者、五百阿罗汉,西域诸王子、众沙门、伽蓝、揭谛,西方二十七祖,乃迦叶、阿难、商那、优波鞠多、提多迦、弥遮迦、婆须蜜、佛陀难提、伏驮蜜多、胁尊者、富那夜奢、马鸣、迦毗摩罗、龙树王、迦那提婆、罗睺罗多、僧伽难提、伽耶舍多、鸠摩罗多、阇夜多、婆修盘头、摩拏罗、鹤勒那、师子、婆舍斯多、不如密多、般若多罗,六大紧那罗王、十大忿怒明王,东来应化圣贤,乃摩腾、宝志、善慧、智者、布袋、竺法兰、道安、佛图澄、康僧会、法显、法祚、慧恭、慧特、慧理、浑罗寿、支谦、普静、鸠摩罗炎、罗什、法柳、竺道生、大度僧涉支遁、昙隐、县华、一尝菖阳、东土初祖达磨、云光、青莲、华严、憎夏腊、瞿昙、肇法师、楼子僧、嵩头陀、裴头陀、杯渡通公、阿专师、神光宝静、僧璨、道信、玄奘、悟空、万回、法融、弘忍、慧能真寂、凛禅解空无尽藏智远、神秀、印宗、元珪、安国、静琬、小释迦、无畏、金刚、难陀、侨陈如五人,沙和尚、净坛尊者等,次序而入。众高真拱揖逊坐。地藏座下有护法神,名谛听,是龙子修成,能听彻寰中隐微。上报如来将至,故至中途相会。 是时官吏恭请入席,木公启问:“一切过去古佛,因何不至?”如来曰:“毗婆尸诸佛向屏身外之事,前在祗园。为法眷故来久游鸿钧之表,追踪玄玄上人也。”众嘉宾上资始堂安座。 上堂中间,三清、玉帝、玄帝五席。 左首释迦、药师、接引,准提、三大士、弥勒、势至。 右首慈祥大道君、精勤道君、中玄道君、主仙道君、净德时王、宝月光皇后、净乐天君、明真大帝、善胜太后、琼真上仙。 左首五行,西方诸大弟子、阿罗汉等。 右首五行,天皇、地皇、后土、日宫、月府、斗父、斗母、九皇、五斗、雷尊、文昌、诸天列宿、广寿、祝融、集英宫群贤、相皇弟子及诸嫔妃仙眷。 对座是五老主席。中堂是五岳、四渎诸仙真水伯。下堂是诸天神将、仙宫仙吏、护法诸神。 地藏初次赴会,释迦亦不敢僭。素王以父母傍坐未安。木公乃命于左右上首,另设二席,请广寿、祝融陪地藏左坐,素王父母右坐。 官吏送酒各席,龙女奏乐两廊,值案有玉女传言,侍香有金童承应。西方诸尊仍用清茗。 尹喜以太玄洞玉虚天尊不见,出席叩请老君曰:“弟子不职,幸蒙训饬,降世赎罪,久离宝座。但不知西城王君,因何不至?”老君曰:“尘民贪嗔爱欲,斗争劫杀,非义而动,背理而行,种种罪恶,以致沦沉业海,酿成劫运,死堕三途。王君悯及幽冥,欲救众生于三恶道中,发大慈悲,身投十地。托生新罗国,为叶氏子。自幼出家,圣名守一。借老佛之法门,作阴司之宝筏。志愿洪深,度一切苦厄。真是希有功德。会中有不能识者乎?”举手向地藏曰:“欲知王君,只此便是。”地藏合掌躬身。 老君复谓曰:“君当为幽冥教主,作东土佛家首领,无庸谦让也。”地藏称谢。众仙有闻地藏名者,方悟为金蝉子也,齐声称颂,互相劝勉。 安期因琴高于瑶池戏田四妃谪堕人间,向王母座前恳恩求释。母曰:“高今谪吴门薛家为子。限满时,子可善为点悟,与四妃同归可也。” 初,卫承庄畏罪逃入昆仑,母令其守山,为向天帝求释。帝应允。梁玉清谪北斗下常春,不敢与会,斗母亦挈来求宥。帝曰:“初入道者,尚宜脱离爱欲。何得身登法界,效凡夫妄念?当膺重罚!但承庄既赦,玉清亦准免也。” 酒数巡,王母命许飞琼、董双成、阮凌华、段安香等出席奏乐。众真开怀畅饮。因千年一会,木公先启知元始主帝,暂释庄严,任情散诞。乐终,众侍女退去。黄老曰:“惜大演仙官等俱降下界,为圣孙朱明真人侍从,无可侑觞。”有伶伦、荣猿、大容、万王夔、子晋、萧史、弄玉、孙膑、王遥,上前云:“卑末愿献薄技,以博一笑。”玉晨命官吏设座于主席之傍,王母命送乐器,即时八音齐奏。孙伯龄高歌一曲,字字清圆,声谐金玉,无不击节叹赏。歌毕,余音绕座,上真俱抚掌称善。西施、郑旦前启曰:“村姬浊质,荷中元湘君携来,敢陈末技。”卸外服,露宫衣舞袖。又有两仙娥出,乃玄天二女,云:“愿助舞。”于是绣带飘扬,绡裾来往,宛似彩霞乱滚。舞勾多时,天色将暮方止。王母各赐杯酒,仍令归席。 时九真已令玉女用扶桑丝为系,将照夜光明珠悬起,三岛、十洲,明彻如昼。取本山如意珠悬上堂,洞慧珠悬中堂,火齐珠悬下堂,回廊下都钉九曲明珠。上下八方,神光于目,不夜城、水晶宫不足道也。 木公命将天尊之金丹、沆瀣、天浆共享。九子承命,用赤玉盘贮金丹,银晶卣盛沆瀣,先献上位高真,然后以金丹投天浆中,各送一杯。周饮毕,透体皆香,醒然快爽。 黄老谓众真曰:“愚谓阴阳万物,实皆玄玄上人主宰。前吾五人亲往天外拜请上人,不欲复临尘境。乃曰:‘我常擘开天顶,俯视寰中。每遇人世水火刀兵厄难,即斡旋造化。但众生欲浪颠狂,情根樛葛,往往遭逢阳九百六之会,魂消魄化。可悲可痛,实不忍观!况尔等举此敬念。我已悉知,何必下方色香臭味而见诚哉!’吾五人乃告退还山。今后天顶忽开,光明四射,即上人觑世也。” 群真齐问:“是何形相?何多德能?” 黄老曰:“上人漭洋汪濊,包摄两间。若论其体段,无形无像,何比何样,隐之则为混漠元气,显之则为流动金光。”众皆凝想赞叹。 老君曰:“今唐世运逢阳九,计将来甲申岁,百六又及。数年中,亿兆生灵遭罹劫数,深为痛毒。不识五老将何救之?” 木公曰:“吾等虽主运五气,亦止化生于有,焉能消息于无?挽回劫数,还仗道君。” 老君曰:“上人掌握阴阳,化育万物,而后之灵气环周,天地不为块然者。世实仰赖于吾等也。若不于厄难中委曲救济,则下土愚民将谓天道无知,恣其狂惑,虽三灾时降、雷火频摧,终不觉悟,上方之劝惩几于无用矣。” 黄老曰:“此言深体上人至意。用何良法,警觉愚蒙?” 老君曰:“鉴观世人习恶,不信福善祸淫之说,盖由不知感应之妙耳。予有《感应篇》一卷,欲以传示。但能改恶向善,即可避劫消灾。久久行持,登真度世不难矣。”命童于玉笈中取出,传送遍诵。 众真称颂曰:“下民之暗室金灯也!” 元始曰:“予自生至今,历八万三千一百二十五年,无时不怀开化。向有《朝真忏罪灵章》,人能虔心礼诵,可以忏除恶业。当命众仙卿颁行下土。” 玉帝朗称:“善哉!”将欲告辞。 黄老曰:“千载一会,且献过桃实,方可言别。”木公命吏摘来上献。 祝融曰:“盍往桃园散步,览广桑山景?”众真起身。 木公命九子分陪至园。四处亭台,照耀得珠光灿烂,树阴中如明星在天,随处金床玉几,晃晃昱昱。任意游行,擘桃而啖。木公陪三清、玉帝、释迦等在内闲谈,仍命摘桃送进。群真在园中食桃玩景,听得琴声甚美。亭中有一伙琴仙,乃方子春、成连、钟子期、俞伯牙、周太宾、孙广田、嵇叔夜、尉缭子、雍门周。 斯时子春抚毕,逊与嵇康,遂移琴转轸,弹出慢商调《广陵散》。听者称美。宛丘、女娲、大舜、汤武来听。夔因分丹入道后,未与舜相会,至此方得叙阔,闻之讶曰:“向为吾等所制,何人传习,在此擅美?”不俟其终,入亭详问。 叔夜舍琴,备述鬼传。众恳舜曰:“游魂甚苦,愿上真度之。” 舜嗟曰:“当召彼入宫。”众极赞叹。见诸亭台戏具毕备。 下棋是蒲衣、鬼谷、郭文举、张兆期、郭子华、张季连、王质、藩茂名、文挚、谢安。 唱道情是张果、李铁拐、钟离简等。 调鹤是浮丘子、晋支遁、王与、王政。 采药是桐君、岐伯、励阳、苏耽、董奉、华陀、汪禽、韩康、寒衰、王冰、安期。 讲《易》是胡安、王弼、杨伯丑、严遵、贺道养、严晋卿、焦延寿、京房等。 叙旧是杜子春拜谢赵廓引见师祖白石。帛举与庄伯微叙同门之谊。伊周向云长言,车骑降世更名为巡矣。梅福与陈生会见,不责其往事。太阳子因久随赤帝,谨候道陵藐姑,以麻姑受职致谢。金母水精素王与郯子程本叙当年倾盖之情,忽闻喧笑,携手寻声。 众人围绕剑仙,是王常、欧阳生、狄去邪,从终南入会,孙博引见。玄母献技于师祖前,孔门有会舞者,齐声喝采。 舞罢,有一仙女绣帔云冠,宝剑双悬皓腕,稽首起舞,乃隋宫薛冶儿。舞动处梨花瑞雪攒成,观者拍掌称绝。 东方朔笑谓玄母曰:“圣姑盍一显老上?”母命孙博试演之,以供众目。博向脑后取二弹丸,白光盈掌,掷空,化两口宝剑飞舞。初似银龙戏水,既而雪练飘空。有顷,招入怀,仍两丸银弹。众同声颂美。 是时皓魄西斜,晓光将动,程子与孔圣回步入紫府,谢别诸子。随后木公因问曰:“闻卜子夏再世龙门王家,今复原位。季路焉往,而不侍侧乎?” 素王言:“繇好动,已降为唐臣。恐其鲁莽,将告戒之。”忽闻玉磬频敲,西方诸人已去。 神将整顿舆仗伺候,诸天尊连袂而出。玉晨召伊周曰:“子负勤劳,天帝仍赐治蜀,以偿往德。” 老君谓墨子曰:“迩能悔过,志亦可矜。但今文风日下,子可振起颓靡,绍孔孟心传,以开后学。迷昧处,吾遣鹤童觉度也。” 水精拱手向诸真曰:“丘僻处北陲,诸弟子于讲诵之余,培植花果,颇有可观。异日欲屈齐顾荒山,少申鄙意。” 黄老曰:“如此,不但会吃东西也。”顾视赤精而笑。 赤精曰:“吾山自浩劫初生一树,清瑶会时花开,今已结实如瓜,因名‘长生果’。俟熟时,将来率责。谩言水火无情也。” 众皆大笑,送诸尊升舆起驾。黄赤水三老谢别,引弟子仙官乘云散去。诸龙神水伯拜辞,九源丈人送出。 群仙曰:“人间民岁腊,东帝诞生之期。至是日,再来捧觞也。本月十八日,先往瑶池祝西皇寿,谅可重会。”皆欲辞去。 木公曰:“扶桑椹子,千岁一实,今适成熟。诸子谓不足供上宾,故未敢献。愿与列公享之。” 诸仙翘望扶木森森,散覆旸谷,洪柯约百万寻高,众复欣喜留坐。 浮丘曰:“食椹固美,恐佳酿难为耳。” 第131章 白玉函天宝呈祥 青莲子谪仙玩世 木公曰:“有方丈山金浆玉醴,任君等尽量。” 王母曰:“三千年作一东,原吝不得。” 木公曰:“下会相扰玄丘,仙真愈广,主人亦不能俭。” 须臾酒至,玉童以瑶盘捧桑椹如火,香气扑鼻。诸仙竞取而食,味极甘美,不让蟠桃。九真又进琼田芝饵及石芝羹,众复大啖。 灵真子向木公前胡跪曰:“臣守聚窟洲有年,幸得郝姑为配。暂令代职,愿告假一游尘寰。” 木公曰:“芹溪马荣偶染尘氛,老君数令诸真引拔,苟免身国殒灭。子既欲尝恶趣,数分当然。且逾二十年,生当大历,国保元和。”灵真悲悔无及。 木公谓尹喜曰:“道君召乐子长,补为修文郎。将《感应救苦经》录就,命文昌于梓潼飞鸾垂示。又留玉册一函,命尔等送降太白山,传示圣孙。且今猪龙承劫运,磨灭生灵,虽有福神甘罗相辅,而魔焰方炽,子当曲为始终保护。”喜领命。 太乙谓寒衰曰:“子既归山,玉冰在世阐道。俟其功满,子可招之。”复饮多时,各起身言别。 众仙女随王母宝车先回。路经南洲,母谓董双成有因缘,寓华阳俟之。时众仙真各回洞府,尹喜、仇生、赤松、鲁班、正阳、纯阳奉玉册而往。 是日七月既望之夕,稷州人民望见五色霞光,下烛太白山顶,月轮华彩异常。观者竟夜。申奏其事,百官庆贺圣瑞,帝遗使醮祭。有司上山,除地设坛。得一玉函,四无可启,宝光烨烨。祭毕,驰献。帝送至兴庆宫玄元圣帝像前,亲自拜祝。函忽自开,中现玉册,皆天书丹篆。申天师云:“是太上秘文,嘱陛下勿怠于道,可消魔运。”歙州、台州有司奏:“诸山异香瑞霭,经旬凝浥。”帝令众道士设醮。 明年六月十七日,帝阅《名山图》,及考仙真灵迹,知黟山有黄帝与容成、浮丘炼丹峰头古迹,括苍山有王方平往来罗浮、括苍之说,又为稚川弘景隐炼处。于是敕改黟为黄山,括苍为真隐山。内使复命,并言:“句容秀才萧昉,实为梁后。偶游玉晨观蕊珠殿,遇一丽女,云:‘华阳董氏。以君爱护物命,有合天心,敢与为配。’昉欣留至家。居月余,董曰:‘不耐处俗,愿偕往昆仑。’遂相结跃入清流不见。”帝叹羡不已。 朔方节度使王忠嗣,铁面剑眉,兼领河东、河西、陇右。既仗四节,控制万里。部将哥舒翰、李光弼战功居多。林甫使人上告忠嗣欲拥兵奉太子,征入鞫之。翰力陈其冤,帝感悟。 林甫屡起大狱,以杨钊掖庭亲,引以为援。一日方午,有人款门。吏惊候之,乃一枯瘦道士,曰:“愿报相公。”门者呵逐之,微笑而去。明日日中复至,曰:“但言故人相访。”吏乘间入白,林甫曰:“吾不记识。汝试为通。”及入,乃槐坛所遇者。惭悸之极,若无所措,乃前拜。道士迎笑曰:“相公安否?当时嘱行阴德,今枉杀人,天谴可畏!”林甫但磕额而已。道士留宿,林甫尽除仆役,处于中堂,各居一榻。道士唯少食茶果,余无所进。夜深,林甫曰:“昔奉教言,尚有升天之挈。今复遂否?”道士曰:“缘尔行不合道,恐不得如约矣!”林甫曰:“某数满罪谴后当何如?”道士曰:“若要知否,亦可一行。”林甫降榻拜谢。道士曰:“但万想俱遣,兀如枯枝,即可俱也。”良久,林甫曰:“某都无念虑矣!”乃下招曰:“可同往。”不觉随行。及春明门,辄自开。行十数里,困苦颇甚。 道士相与坐路隅,逡巡以一竹授曰:“可乘此,至地方止,慎不得开眼!”林甫跨之,觉身泛大海,但闻风水声。食顷,下止。开目视之,见大郭邑,城门俱赤石,介士罗列。道士至,皆迎拜。约行里许,到一府署。入门,复有甲士。升阶至大殿,帐榻华侈。林甫困,欲就帐卧。道士牵之,曰:“此当今皇帝旧居,何得就卧!”指傍一室曰:“若听余不作罪业,此可居也。”林甫茫然若丧,遂与俱出。道士曰:“此南极赤城朱宫也。”复令跨杖,一如来时之状。既至家,见身瞑坐床上。道士连呼,林甫惊觉,涕泗交流,稽首感痛。明日别去,厚赠之。道士笑曰:“此物害人多矣,何得近余?但勉旃,此后无复相见也。”出门去。 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以胡人不知书,用高丽高仙芝为安西四镇节度使。初,高丽附国渤海可毒进番书,文俱鸟篆。内翰贺知章,荐秀才李白能识。帝召之。白至,阅竟朗诵。番使惊服。帝命仍用其字式,草书答之。自此,东夷宁。帝以白为翰林,待诏金马,如东方朔故事,称为“李供奉”。 初,白母梦长庚星现,而生于青莲乡。读书象耳山下,学未成,弃归。过溪,逢老媪方磨铁杵。问何为,曰:“欲作针耳。”白感其言,还卒业。梦笔生花,才思日进。尝自呼曰:“我谪仙也!”豪于酒,遨游四海。与孔巢父、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沔隐徂徕山,号“竹溪六逸”。偶游紫极宫,遇贺知章,得与汝阳王琎、李适之、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号“饮中八仙”。 戊子春,帝与贵妃于沉香亭赏木芍药,乐人李龟年、贺怀智、马仙期、雷海清等从焉。帝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乐词为?”命宣李供奉至。白带醉立就《清平调》三章。帝命梨园歌之,赐金莲炬归院。未几,辞职归山,敕为“无忧学士”。 回蜀半载,复辞许夫人出游。闻乌程酒佳,遂游吴、越。上会稽,闻亦有禹穴,奇而探之。考其实迹,乃窆所也,因书“禹穴”二字以纪胜。至四明山,徘徊于知章读书处,入新安诸山访问。 知章居西京宣平坊。对门有小板扉,常见一老人乘驴出入其间。积五六年,其颜色衣服如故,无有家属。询问里人,皆云是西市卖钱贯王老。知章察其非常人,因于暇日造之。老人迎接甚恭,唯一童为使令。贺问其业,老人随意酬答。往来日久,弥加礼敬,言论渐密,遂云善黄白术。贺既信重,愿请归家供待。后与夫人持一明珠,自云:“在乡日得之,保惜多时。特上老人,求说道法。”老人即以明珠付童,令市胡饼来。童以珠易得三十余胡饼,遂延贺共食。贺私念宝珠轻用,老人曰:“夫道者,可以心得,岂在力争?悭惜未除,术无由成。当须深山穷谷,勤求致之。非市朝所授也!”贺意悟,谢之。数日忽去,视其居,已不在。知章因求致仕还乡。帝赐鉴湖剡川一曲,以终其志。召令供帐都门,百僚祖饯。知章善行、草书,世传为尺璧。晚节散诞,自号“四明狂客”。欲归晤李白,时白已往访许宣平矣。 宣平,歙县人。景云中,隐城阳山南坞,绝粒不服饵,颜若四十许人,行及奔马。负薪卖于市,担上常悬一酒瓢。每醉,拄曲竹杖,腾腾以归。独吟曰: 负薪朝出市,沽酒日西归。 借问家何处,穿云入翠微。 往来施人危急,救人疾苦。士人多访之,见庵壁有诗,曰: 隐居三十载,筑室南山巅。 静夜玩明月,闲朝饮碧泉。 樵人歌陇上,仙鸟戏岩前。 乐矣不知老,都忘甲子年。 好事者多诵记其诗,于洛阳同华间传舍是处题之。李白东游时,吟而叹曰:`“此仙人诗也!”诘之,得其实,于是往薪安,涉溪登山,累访不得,乃题诗于庵壁而去。宣平归见,读之: 我吟传舍诗,来访真人居。 烟岭迷高迹,云林隔太虚。 窥庭但萧索,倚杖空踌躇。 应化辽天鹤,归当千岁余。 宣平又吟曰: 一池荷叶衣无尽,两亩黄精食有馀。 又被人来寻讨着,移庵不免更深居。 遂去,莫知其踪,其庵亦为野火所烧。 后白栖常州李阳冰处,抑郁成疾,诸医莫疗。有丐状医人,自云:“蓬池隐者,与供奉神交最久,特来治疾。”阍者进报。白推被袍,疾出迎,极致渴诚,纳诸上坐。叩以养生,隐者曰:“观子神清骨俊,自是仙姿,但饮酒不畅耳。有少酒,与子共之。”遂出一小葫酒,命酌。复出干脯,削以下酒。剧谈不觉抵暮,俱醉而酒不竭。语白曰:“疾已瘳矣。后待子于蓬莱之丘。”甫出门,行如飞鸟,恍惚不见。白自此轻爽,周历山川,不复思食,日饮酒而已。游金陵落星冈,复遇隐者。白脱紫绮裘,换酒与饮。问其姓名,曰:“我许宣平也。”相与醉卧垆头。明旦,仙踪无际矣。白闻知章还山,趋会之。语及朝政,知章曰:“不可问也!”遂留同隐,终朝赓和。 是冬十一月,帝改会昌县曰昭应。检《道藏》诸书,见汉张道陵是道祖高徒,乃使使往鄱阳,征其裔胄至十五代师高。姿宇超旷,好酒纵饮,一石不醉。帝命京师置坛传箓,册赠祖天师号太师,亲为作赞。师高尝忘玉印于长安酒家,少年尽力举,不能动。明日师至,笑而携去。知天下将乱,预请还山。颁赐金帛,免其租税。 太白山人李浑等上言:“见神人,言金星洞有玉板石,记圣主福寿之符。”命王珙求获之。 己丑夏,帝以符瑞相继,上圣祖及诸帝后号谥。中秋望夕,召申元之于集贤殿赏月。言及月府诸事,帝心欣慕。既还宫,梦与申天师登银桥,入月宫,见琼楼玉殿,题曰“广寒清虚之府”。无数仙子,于庭中奏乐,皆羽衣霓裳。帝倚丹桂而听,窃记其曲。天师促归。云路中,帝欲得玉笛吹演,天师会意,手招下方,笛似玉龙飞至,接而授帝。帝讶已赐宁王矣,接吹,响彻云表,幸不忘其节奏。将归,仍度银桥而下。天师掣桥为牙笏,帝寤。视御榻旁,玉笛在焉。早朝,宁王奏失笛,百官奏昨夜闻空中乐声,帝暗惊喜。独延元之于偏殿谨问,惘然不知。帝深知其怀道不言,赐宝珠如意一柄,以酬其劳。申公逊谢。帝温习所记之曲,以授梨园子弟,名《霓裳羽衣曲》。 梨园长李摹、黄绰番摹善记忆,能压笛偷听。归即敷演不忘。绰番,昆山人,善作雅腔巧啭,时称“昆调”。不久病殂,敕归葬西塘。 帝自梦游月宫,愈崇道德。命于魏夫人升所,度女道士十三人,常修香火。天师孙智良妻费妙行,道行亦高。天师奏乞置观,度女道士七人为弟子。妙行每诫曰:“当守贞尚俭,行将有骄奢淫佚之鉴也。” 庚寅春正,群臣请封西岳。许之。值关中旱,西岳祠灾,制罢封祀。冬十月,河南山人王玄翼上言:“见玄元皇帝,言宝仙洞有妙宝真符。”帝令常侍张均等往求得之。所在争言符瑞。林甫等皆请舍宅为观,以祝圣寿。建武民见何仙姑现于麻姑仙坛,立五色云中。时图谶有“金刀亡国”之语,杨钊请更名,赐名“国忠”。 时禄山入朝,赐爵东平郡王。辛卯春,命拜贵妃为母,出入宫掖。初,长安豪民杨崇义妻刘氏,与邻民李弇私通,杀夫埋井中。刘控于官。县令诣检,架上鹦鹉曰:“杀主者,李弇也!”遂询实抵罪。闻于朝,帝留鹦鹉于宫,封“绿衣使者”。贵妃恐以禄山事语于帝,乃解练纵去。有人见于陇州之山。 壬辰秋八月,剑州刺史奏童子王法进白日升天。法进,临津县人。孩稚时自然好道。家近古观,其嬉戏未尝轻侮尊像,必敛手致敬。至十余岁,有女冠自剑州历外邑,过其家。父母以子慕道,托其保护。女冠授正一延生小箓,名之曰法进。于是专勤香火。斋戒护持,亦茹柏绝粒,时有感降。是岁,三川饥馑,斗斛翔贵,死者什五六,多采山芋、野葛充饥。忽三青童降庭,谓法进曰:“上帝以汝夙禀仙骨,归心精诚,敕我迎汝,受事于玉京。”法进即随童凌空,竟达帝所。 命赐玉杯霞浆。徐谓曰:“人处三才之中,体天地之和,得生中土,甚不易也。天运四时之气,地禀五行之秀,生五谷、百果以养人。而乃轻弃百谷,厌舍丝麻,使耕农、纺妇身勤不饱,力竭受寒,曾无爱惜者,斯固神明所责,天地不佑矣!近者,地司岳神各有奏,言人不贵衣食之本。已敕太华之府,收五谷之神,令其饥饿,因示罚责,以惩其心。旋奉太上慈旨,以天道好生,不可因彼愚民,以累众善。虽天地神明责之,愚民无忏请首原之路,但受其苦耳。汝当为无上侍童,入侍天府。今且令汝下世,告谕人民。使其畏罪,宝爱农桑,慎惜谷果,至于水火之用,亦不可过,俭己约身,皆能行此明戒。此即汝之阴功也。” 命侍女付《灵宝清斋醮谢天地法》一卷,俾传于世。曰:“令世人相率于清净处,致斋悔谢。一年内,春秋再为如此,宿业可除,谷父、蚕母之神,为致丰稔也。龙虎之年,复当招汝。”命青童送还。已三阅月矣,所授之法灵效异常,三川之人悉皆崇奉。今壬辰岁,云鹤来迎,适符龙虎之召也。 冬十一月,林甫卒。先是家奴名苍璧,性敏慧,林甫怜爱之。忽暴死,经宿复苏。 第132章 范女对使化男身 魏姊怜弟全儿命 奴曰:“初不觉死,但于门前见仪仗拥一贵人经过,有似君上。方潜窥之,遴有数人擒至一山,俄及大楼下。须臾,有三·四黄衣小儿至,急唤入,经七重门宇,至一大殿下俟命。卷珠帘,贵人临阶坐,似刳割事。殿前东西,立仗侍卫约千余人。朱衣携一文簿,奏言:‘是应运乱国革位者,磨灭王及相。次三朝乱主,兼同时悖乱贵人,先定案。’殿上人问曰:‘隆基君人之数虽将足矣,寿数何如耳?’朱衣曰:‘唐君奢侈,今合折数,但缘不好杀,有仁心,寿命仍在。’又问:‘磨灭之后,数人僭乱。须速止之,无令杀害黎元,以伤上帝心。’朱衣曰:‘万民亦淫奢过度。据运期推迁,自合罹殃。’殿上曰:‘宜先追取李林甫、杨国忠。’朱衣受命而退。俄又有一朱衣捧文簿至,奏:‘大唐第六朝天子复位,及佐命大臣文簿。’曰:‘但速行之!’朱衣退。将日夕,有一小儿下,急唤苍璧令见。细视殿上,一人坐碧玉床,冕旒王服,谓曰:‘寄语汝主,何故不遵沈真人之戒?今当随业受报也!’遂令放回。”林甫闻言,惊恐成疾而死。国忠诬以谋反,削爵剖棺,暴其尸于野。 帝以国忠为右相。台省官不为己用者,皆出之。或劝陕郡进士张彖往谒,富贵可图。彖曰:“君辈倚杨右相如泰山,吾以为冰山耳。若皎日既出,君辈得无失所恃乎?”遂居嵩山。癸巳春,国忠主选人于都堂,以蓬莱舍人童复副之。复辞谢,遂还家,与妻孥决别,复航海寻徐君。 有扶风令者,杨氏之族,恃势轻物。宾客寒素者,无因趋奉。由是谤议盈路。有李主簿、裴尉者,俱好宾客。裴颇好道,喜施与,时亦补县阙。令于暇日会宴,裴以疾不赴。贵宾方集,有一客,广颡,长七尺余,策杖携帽,神色高古,谓谒者曰:“拓拔大郎要见宰君。”谒者语曰:“长官方食,不可通谒。请俟罢宴。”客怒曰:“是何小子,辄尔拒客!吾将自入。”谒者惧,走白令。命邀之升阶。令意不悦,而客亦不平。既宴会,率不谦让。及终宴,客不揖去,令亦任之。客色怒甚,流言而出。李主簿疑为异人,诣裴尉告之,云:“观客状,是侠者。恐其为害,当召而谢之。”命吏邀客。客处逆旅,闻命即至。时已向夜,裴望见,趋避他室。李揖客坐定,乃起问裴。裴色兢惧,谓李曰:“此果异人元老。向居汉瑰,常至峨眉,道术至高。曾师事数年,中路舍而逃。今不敢见。”李因先为裴请。裴即衣公服,趋前拜谢。客顾之良久,李又为言,始命坐,言议皆不相及。裴益敬肃。李兼言令之过,为辞谢再三。仍宿于厅。李夙夜省问,忽失客所在,门户扃闭如故。比旦,吏奔报云:令忽中恶将绝,而心微暖。诸僚相与省之,至食时而苏。令召主簿入,叩头谢曰:“赖君免死!”李问故,公曰:“昨者客盖是神人。吾晚被录去,见其据胡床坐,责吾骄慢,命折桑条鞭之,曰:‘吾借汝鞭国忠也!’杖虽小,痛甚,至数百乃去。赖主簿言之,不然死矣!”敕左右送归,举示杖痕犹在。命驾往县北寻。行三十里,果见大桑林下,人马迹甚多,桑条十余茎,血犹在地。裴、李遍访拓拔,不复见。杨令始知国忠奸干神怒,深悔党恶。三人相率告病还家。 国忠与禄山有隙,屡言其反状。甲午春,禄山辞归范阳。夏,南诏阎罗凤叛归吐蕃。初,任安奉使至南诏回,路经剑南。闻蜀女范志立得道于南平巴川山中,慕而往谒,欲挈回长安。范曰:“吾将入阆州灵山也。”倏化为男子。腾身飞去,异香缥缈于空。任安寻踪至阆,见一峰峭拔,介嘉陵、宋江之间,惟香气扑鼻,育无所见。回都,将凤碑语表白,乘间言范女化男飞升事。帝赐巴川山曰“纯阳”,灵山曰“仙穴”。 秋,关中大饥。上忧雨伤稼。国忠献善禾,扶风太守房琯言所部水灾。琯初与同郡元德秀隐陆浑山。元性淳朴,少孤,事母孝。其兄、嫂继亡,有遗孤数月。德秀昼夜哀号,抱以己乳含。涉旬遁流,遂得长大,乳方止。尝令鲁山。岁饥,日或不爨,弹琴自娱。琯叹曰:“见紫芝眉宇,名利心都尽!” 琯曾为桐庐令。邢和璞过访,携之野步。遇一废寺,松竹萧森。和璞坐其下,以杖叩地,令侍者掘数尺,得一瓶子。瓶中皆娄师德与永公书。和璞谓曰:“省此否?永公即汝前身也。”琯愕然而悟。 和璞尤重李泌之才品。泌自衡山还,至郑叔则家。服气绝粒,能引指使气,吹烛可灭。每导引,骨节皆珊然有声,时谓“锁子骨”。忽两目冥然,开目,则觉身自顶踊出二三寸,傍有灵仙挥手动目,如相勉助者。既而全身俱出,足已及顶,乃念言大事未毕,复有庭闱之恋,愿终家事。有一神人仪状甚巨,如王者,履空言曰:“且教伊近天子。”遂寤。帝命来召。献《明堂九鼎议》,应制作《皇唐圣祚文》,多讲道谈经。敕与太子、诸王为布衣交。为杨国忠所忌,以其《感遇》诗谤议时政,构陷之。遂黜蕲州。母周氏亡,归家。至此,帝复思之。 乙未冬,禄山反于范阳。海内猝闻兵起,远近震骇。帝以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初,从军沙塞,因催军食至银州。十数里日暮,忽风沙陡暗。入道旁空屋中,藉地将宿。忽左右皆赤光映曜。仰视空中,见并辎绣屋中,一美女坐床,垂足而下。子仪拜祝云:“今七月七日,必是织女降临。愿赐长寿富贵。”女笑曰:“子福神也,大富贵,亦寿考。”言讫,冉冉升天,犹正视良久而隐。 时禄山陷东京,平原太守颜真卿起兵讨贼。真卿幼勤学,年十八九时,卧疾百余日,医不能愈。有道士过其家,称“北山君”,出丹砂粟许救之,谓曰:“子清简之名,已志金台,可以度世,上补仙官。不宜自沉宦海。若不能摆脱尘网,去世日,可以尔之神炼形阴景,然后得道也。”道者复授金丹一粒,戒之曰:“抗节辅主,俭勤致身。百年后吾待子于伊、洛之间。”遂飘然去。 真卿自负才器,将俟大用。吟关之暇,尝留心仙道。既中科第,四命为监察御史。五原有冤狱久不决,真卿辨雪之,天旱乃雨,郡人呼“御史雨”。国忠怒不附己,出于平原。闻禄山反,使亲信密怀购牒诣诸郡,共推为盟主。潜告从兄常山太守杲卿,断贼归路。丙申春,禄山称“大燕皇帝”,遣贼将史思明攻常山。粮尽城陷,杲卿等骂贼被舍。帝以许远为睢阳太守,同真源令张巡讨贼,军声大振。真卿克魏郡,加为河北采访使。子仪、李光弼复河北十余郡。 国忠忌哥舒翰握重兵、守潼关,趣出师。翰兵大败。贼遂入关,各路去郡走。国忠倡幸蜀策。帝至马嵬驿,将士饥愤,共杀国忠。帝出慰劳,不应。陈玄礼曰:“贵妃不宜供奉!”帝见军变,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梨树前缢之,军士方宁。辑杨氏亲戚随驾者,诛戮无遗。御史大夫魏方进,杨氏之亲,亦合族被祸。 方进在京之日,一弟年十五余,口不能言,涕沫满身。亲戚咸目为痴人,无为惜养者。惟一姊怜之,给与衣食,令仆者与洗沐,略无倦厌。一日,于门外曝日搔痒。邻里见朱衣使者领数十骑至,问曰:“仙师何在?”遂走至搔背者前,俯伏称谢。良久,见其高声叱曰:“来何迟!勾当事了未?”朱衣应曰:“有次第。”又曰:“何不速了却?且去!”神彩洞彻,声音朗畅,都无痴疾之状。朱衣辈既去,依前洟下至口,搔痒不已。其夜遂卒。方进等惊其事,而不异其人,遂随事瘗埋。惟姊悲恸有加,潜具葬礼。至小殓日,以一黄绣披袄子——平日所惜者——密置棺中。至马嵬,其姊亦在。兵乱时,偶出店外,闻难急走,遗下幼女三人,皆五六岁上下者,已分为菹醢。及明早军发,试往寻之,僵尸相接。屋东北稍深处,一床上若有衣服。就视之,儿女三人悉在其中,所覆乃是葬痴弟黄绣袄子。悲感痴弟,始信真神人。母子相与入山避难。 帝命埋贵妃,想起道者李遐周之诗,无句不验。遐周有道术,住玄都观。开元中,召入禁中,与翟乾佑等同被恩礼。林甫尝往谒之,遐周谓曰:“公存则家泰,殁则家亡。”林甫泣求救解,笑而不答。至禄山豪横跋扈,而帝意不寤。一旦,与乾佑俱隐去,但于所居壁上题诗数章,末篇曰: 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 乾佑自幼喜《老子》,志悦清修。庞眉广颡,巨目方颐,身长六尺,手大尺余。尝于黄鹤山师事牛天师,阅《灵异》一经,受《宝笈》三科。能行气为丹篆,陆制虎豹,水服蛟龙,言将来事皆验,尤务拯人病苦。一日,于夔州市谓人曰:“今夜有八人过此,宜善待之。”是夕火烧百余家。每入山,群虎随之。曾于江上与人玩月,或问:“月中何所有?”乾佑笑曰:“可随我手看之。”乃见月规半天,琼楼玉阙满焉,良久乃隐。云安井,自大江溯别派,凡三十里。近井十五里澄如镜,舟楫无虞。近江十五里,皆滩石险恶,难于沿溯。乾佑念商旅之劳,于汉城山上结坛,号召群龙,凡一十四处,皆化老人而至。谕以滩波之险,害物劳人,使皆平之。一夕之间,风雷震荡,尽为平川。唯一滩仍旧,龙亦不至。乾佑复严敕神吏追之。又三日,有一女子至焉,因责其不伏应召之故。女曰:“某所以不来者,欲助天师广济物之功耳。富商大贾,用皆有余。而佣力负运者,皆云安之贫民,自江口负财货至近井潭以给衣食者甚众。今若轻舟利涉,平江无虞,邑之贫民无佣负之所,绝衣食之路矣!余宁险滩深以赡佣负,不欲利舟楫以安富商也。”乾佑善其言,因使诸龙各复其故险。乾佑在京一年,人有见其凌五云去。 帝将发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太子。帝曰:“天也!”宣旨欲传位。太子固辞,帝遂行。念诸道者俱去,惟申元之孙智良在,又不及偕行,无以遣怀。至剑门,忽罗公远来见,奉迎銮辂。帝大喜,曰:“尊师尚念朕耶?”公远劝尉曰:“圣祚无疆,禄山无能为也。”翊卫至成都,然后去。帝之乘马曰“照夜白”,尝命将军曹朝画以为图。帝前望大桥,举鞭问左右何桥,节度使崔圆曰:“万里桥。”帝因追叹曰:“一行之言,今果符之。吾无忧矣!” 一行自幼颖异,从释氏,师事普寂师。尝设食于嵩山寺,大会僧众,请隐士卢鸿为文赞祝。至日,钟梵既作,鸿持文置几上,曰:“某文数千言,字僻而言怪。盍于群僧中选聪悟者?当亲为传授。”寂召一行。既至,伸纸微笑,止一览复置。鸿轻其疏脱,窃怪之。去而群僧食于堂,行攘袂而进,抗音裁答,一无遗忘。鸿惊愕久之,谓寂曰:“非君所能教导也!当纵其游学。”行因穷大衍数学。 自此访求师资,不远千里。尝至天台国清寺,见一院古松数十株,门有流水。立于门屏间,闻院僧于庭布数,其声簌簌,既而谓其徒曰:“今日有弟子自远求吾算法,已合到门。”即除一算,又曰:“门前水西流,弟子当至。”行承言而入,稽首请法。尽授其术。邢和璞尝谓尹愔曰:“一行其圣人乎?汉之洛下闳造历,云:‘八百年后,当差一日,必有圣人出而定之。’今岁期已届,行改造新历。”欲知黄道进退,而太史无有。李淳风黄道仪法颇难,术遂废。梁令瓒以木为道仪,行谓其简而易从。 又尝诣道士尹崇,借扬雄《太玄经》,数日便还。崇曰:“此书意旨深远。吾寻之积年,尚不能晓。子何遽见还?试更研求。”行曰:“已究其义矣。”因出所撰《大衍玄图》及《义诀》一卷以示。崇大叹服,曰:“此后生颜子也!”帝闻而召见,谓曰:“卿何能?”对曰:“惟善记览。”帝因召掖庭,取宫人籍示之,一览悉记,如素所习见者。帝不觉降榻作礼,呼为“圣人”。 行幼时家贫,邻有王姥者,前后济之约数十万钱。尝思报之。开元中,行承帝敬遇。未几,王姥之子犯杀人,狱未具。姥诣行求救,行曰:“姥要金帛,当千倍酬。君上执法,难以情求也。”姥戟手大骂曰:“何用识此僧!”行从而谢之,心计浑天。寺中工役数百,命空其室,徙一大瓮于中央。密选常住二僧奴,授以布囊,谓曰:“某方某角有废园,汝往潜伺。从午间有物入来,其数七者,可尽掩之。失一则杖汝!”至酉分,果有群豕至,悉获归。行喜,令置瓮中,覆以木盖,封以六一泥,朱题梵字数十。其徒莫测。诘朝,中使叩门,急召至便殿。帝迎问曰:“太史奏昨夜北斗不见。是何祥也?师有以禳之乎?” 第133章 杨什伍妙术通幽 徐佐卿神功化鹤 一行曰:“莫若大赦天下。”帝然之,王氏子得不死。其夕,太史奏北斗见一星,凡七日而复。帝幸东都,秋霁,偶与行共登天宫寺阁,发叹数四,谓行曰:“吾甲子得终无恙乎?”行进曰:“陛下行幸万里,圣祚无疆。”未几,行化去,帝伤悼不已。至是思其言验。 百司闻帝南狩,奔赴行在。蜀道隘狭,中道之邮亭人舍,多为尊官有力者止息。翰林王积薪栖栖无所入,因沿溪深远,寓于山中孤姥家。止有妇姑,给其水火。才暝,妇姑阖户而休。积薪息檐下,夜阑不寐,闻堂内姑谓妇曰:“良宵无以为适,与子围棋一赌,可乎?”妇曰:“诺。”积薪素善弈,私心奇之,况无灯烛,妇姑又各处东西室。积薪附耳门扉,俄闻妇曰:“起东五南九置子矣。”姑应曰:“东五南十二置子矣。”妇又曰:“起西八南十置子矣。”姑又应曰:“西九南十置子矣。”每置一子,必良久思维。将尽四更,一一密记其下,止三十六,姑忽曰:“子已败矣!吾止胜九枰。”妇亦甘焉。积薪迟明具衣冠请问,姥曰:“尔可率己之意,而按局置子。”积薪即出橐中局,尽平生秘妙。布子未十数,姥顾谓妇曰:“是子可教以常势。”妇乃指攻守杀夺、救应防拒之法,其意甚略。积薪更求其说,姥笑曰:“止此,已无敌于人间。以子夙好,故相传耳。忘却石室樵径耶?”积薪虔谢别。行十数步,猛忆业天师曾云,烂柯王质再世,此言相符。复诣宿处,已失室闾。岸畔有二鹿对语曰:“昨有长史眷属憩此,今归东南。”积薪逐之,走入林间不见。偕房琯至蜀,帝以琯为相。 秋七月,太子至灵武。裴冕、杜鸿渐等请即位。尊帝曰“上皇天帝”,改元至德。以冕同平章事。帝手札召李泌。泌隐于颍阳,与柳浑、顾况为方外友。使者访见致命,泌遂至。欲以为右相,固辞乃止。 时令狐潮围张巡于雍丘,郎将雷万春于城上巡视,贼弩射之,面中六矢而不动。潮遥谓巡曰:“其如天道何?”巡曰:“汝未识人伦,焉知天道!”未几出战,擒斩极多,贼遁入陈留。帝以子仪为灵武长史,光弼为北都留守,并同平章事。回纥、吐蕃皆请助兵讨贼。上皇仍命房琯等,奉传国玺、玉册,至灵武传位。 初,上皇每酺宴,教舞马百匹,衔杯上寿。又引犀、象,入场拜舞。时禄山大宴胡酋,出象,绐之曰:“吾有天下,虽异类必拜舞。”象努目不动,禄山尽杀之,无滴血流出,破痕复合。焚之,俱化青烟。复宴凝碧池上,梨园子弟欷歔泣下。雷海清悲愤,掷乐器于地,大骂,西向恸哭。禄山怒,缚殿前支解之。 陈仓令薛景仙克扶风,通贡献之道。上皇赀用正乏,赖得冯大亮馈助。其初家贫,好道,遇有道术者过之,必留连延接。唯一牛拽步磨以自给。一旦牛死,其妻对泣曰:“衣食所资在此牛!”慈母山有道士,每过其家,憩歇累日。是时复来,夫妇语之。道士曰:“皮角在乎?”曰:“在。”即取皮挛缀如牛形,斫木为脚,以绳系其口,驱之遂起,肥健如常。曰:“此牛不复饮食,昼夜使之可也。慎勿解其口!余往洛阳,引雷乐官归山也。”大亮乃以此牛拽磨,力倍于昔。数年,其家已富。牧童因盛暑牛喘甚急,劳而解之,遽成皮骨。大亮遂改置酒肆,仍好宾客。有樵叟三五人诣饮,常不言钱,虽数益敬。一人曰:“我辈八人,明日俱来,共谋一醉。无以人多为讶。”至时,樵叟八人偕至。于袖出楠木,才五六寸,栽于庭。尽欢而起,曰:“劳置美酒,无以为报。此树径尺,则家财百万。可贡天子,垂名国史。十年后,会于岷岭巨人宫,当授飞仙之道。”旬日,树已凌空,高十余丈,大径尺。其家金玉自至,宝货自积,殷富弥甚。闻上皇幸蜀,大亮乃贡钱三十万贯,以资国用。上皇欲官之,曰:“臣奉仙人之命。今欲赴约岷山也。”因辞去。 上皇属念贵妃,辍食忘寐。近侍密求方士,冀少安圣虑,或有举杨什伍者。幼遇道士,教檄召之术,受三皇天文,驱毒厉、剪氛邪、禳水旱、致风雨。但木讷疏傲,不拘于俗。征至行在,命坐问。杨对曰:“虽冥寞鬼神,皆可历而考召。”上于内置场,以行其术。是夕奏曰:“已于九地搜访,不知其所。”上曰:“妃子当不坠于鬼神之伍。”二日夜,又奏曰:“九天星辰日月虚空杳冥之际,遍寻不见。”上悄然曰:“未归天上,复何之矣?”炷香冥烛,弥加恳至。三日夜,奏曰:“于人寰之中,山川岳渎祠庙、十洲三岛江海之间,亦访求不得。后于蓬莱之顶,南宫西庑有群仙居止,中有女仙谓臣曰:‘我太上侍女,隶上元宫。上皇是太阳宫朱明孔升真人,偶以宿缘世念颇重,故降居于世。我亦谪为侍卫耳。此后半纪,自当相见。愿善保圣体,无复意念也。’乃取所赐金钗钿盒各半、玉龟子一,寄以为信:‘圣上见此,当醒忆矣。’流涕而别。”什伍以诸物进。上皇潸然良久,曰:“师升天入地,通幽达冥,真得道神人也!”御笔赐名“通幽”,金银各千两,良田五千亩,紫霞帔、白玉简,特加礼异。暇日问其所受,曰:“臣师西城王君。昔于青城山,教召命之术,曰:‘可辅赞太平之君。’后得飞升,戒以护气希言,目不妄视,绝声利,远尘嚣,则可以凌三界,登太清矣。”又问:“天地何门而往,无所为碍,通幽?”曰:“道人入火不亵,入水不濡,蹑虚如履实,触实如蹈虚。所以然者,形与道合。毫芒之细,万物之众,道皆居之。”上善其对。 于是复念仙道,闻翟乾佑晚年有徒乔汪者在蜀,使人访之。汪佯狂混俗,人号“灰袋”。乾佑每戒众曰:“勿轻此人,吾所不及。”曾病口疮,不食数月,状若将死。村落人素神之,为设道斋。斋散,忽起就枕,谓众曰:“试窥吾口中有何物?”乃张口如箕,五脏悉露。同类惊异,作礼问之。唯曰:“此足恶,此足恶!”遂去,不知所之。使者还报,给事李麟奏曰:“当以国本为重,谨事玄玄何益也?”上皇敛容谢之。 是秋,帝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泌为行军长史。史思明攻陷河北诸郡,帝问泌曰:“强敌何时可定?”泌曰:“不出二年,天下无寇矣。”指陈方略,了如指掌。 丁酉春,上皇忽梦一叟,须鬓尽白,衣黄襦,再拜于前曰:“臣孙思邈也,庐于龙门有年,往来峨眉,故特候谒。”上皇曰:“习闻先生名矣。今不远而至,有所欲言乎?”思邈曰:“臣隐居云泉,好饵金石药。闻此地出雄黄,愿以八十两为赐。脱遂臣请,幸降使赍至峨眉。”上皇诺,悸然而寤。即诏寺臣陈忠盛,挈雄黄八十两,往峨眉宣赐。奉诏至屏风岭,见一黄襦叟,貌甚俊古,立岭下,曰:“天子使乎?我即思邈也。”忠盛曰:“上皇命以雄黄赐先生。”其叟偻而受,既曰:“吾有表谢天子。山居无翰墨,烦命笔札传写以进。”忠盛召吏执牍染翰,叟指一石曰:“表本在上,君可录之。”目其石,果有朱字百余,实表本也,遂誊写。甫毕,叟与石俱亡。具以奏闻,上皇问叟貌,与所梦同。 益州城西十五里有道观,依山临水,松桧深寂。道流非修习精恋者,莫得而居之。东廊第一院,尤为幽密。昔有徐佐卿者,自称青城道士。精粹高古,道流倾仰。一岁率三四至观,因虚其院之正堂,至则居之。三五日,或旬朔,言归青城。一日,忽自外至,神采不怿,谓院中人曰:“山行偶为飞矢所加,寻已无恙。可留此箭于壁。后年,箭主至此,宜付还。慎无坠失。”仍援毫记壁云:“十三载九月九日留此。”乃去。许久不至,上皇于暇日偶游斯观,乐其境佳,因遍幸道室。忽睹箭,令侍臣取视。异而询之,道士实对。盖上皇于天宝甲午重阳节,猎于沙苑。云间有孤鹤回翔,亲御弧矢中之。其鹤带箭徐坠,将及地丈许,歘然矫翼,西南而逝。万众极目,良久乃灭。今睹此记,始知佐卿即中箭鹤也。上皇曰:“仙客所化,如丁令威者也。”题其额曰“白鹤观”,收箭而宝焉。 蜀老人苏垣善稽古,识地理。奏:“龙州牛心山,国之祖墓,则天掘凿,致有今日也。”上皇即命刺史修筑。是月,禄山为其子庆绪所杀。上皇知缉墓之力,重赉苏垣。 白鹤观道士潜告佐卿复至,即备安车征至,待以尊礼。问其从来,则曰:“臣于西晋时,避乱入蜀。藏修青城,不欲驰名于世。得密真君传道,录入仙籍。挈会群真于东海,宴毕,偶游上林,蒙赐此箭。候驾西幸,聊以为信耳。”上皇谢过,留九日。请还,公卿各赠诗。上皇先赋一绝,命司封独孤及挥毫轴上: 羽客笙歌去路催,故人争劝别离杯。 苍龙阁下长相忆,白鹤山头更不回。 其馀不下百幅,皆当代名士。佐卿悉留观中,拜辞去。上皇咨嗟竟日。 帝以子仪为司空,张镐同平章事。镐少勤业,隐土房山。下有酒家,镐每执卷诣饮。一日,有美妇在,揖以同饮,欣然不拒,词旨明辨。明日复往,妇已在矣。更召与饮,妇曰:“君非常人,愿以终身为托。”镐遂与俱归。居山一年,而镐勤于坟典,意渐疏薄,时或患置。妇悲曰:“君情若此,吾不能久住。但得鲤鱼脂一斗合药,则足矣。”镐即力求授之。妇以鲤脂投井,身亦随下。须臾,跨一大鲤跃出,凌空欲去,谓镐曰:“吾空同玉女。辅子事功得就,同升太清。今既如斯,固子之薄福也。他日守位不终,悔亦何及!”镐再拜悔过,涕泗攀留。妇曰:“苦志求名,善保爵禄可矣。馀不可问。”即乘鱼飞去。镐失神者累月。后为河南都统,常以所遇话于宾友,深以为恨。受知于帝,每言张巡纯忠,克当方面。敕巡为河南节度副使。 庆绪遣尹子奇寇唯阳,巡与许远苦战。贼设重围困之,食尽,罗雀掘鼠,杀妾烹奴。力竭城陷,巡、远、南、雷等三十六人皆遇害。帝令张镐倍道往救,比至,城陷三日。巡母梦张车骑入门而生。节义自矢,材兼文武。开元末,擢进士第。南霁云与巡同乡里,万春剑南人,皆勇力善战。 初,命广平、子仪收复二京,回纥遣子叶护来助。帝与约:“克城日,子女玉帛归之。”大军入西京,叶护欲如约,广平拜曰:“愿至东京。”军民泣曰:“真华夷主也!”是冬又复东京,回纥大掠。俶患之,父老请以罗锦赂之,乃止。 捷音至凤翔,李泌求归衡山。敕郡县为筑室山中,给三品料。帝入西京,复遣韦见素奉迎上皇。杨通幽辞留故地,于后城山顶葺静室居之,门人见有天真累降。上皇还西京,帝泣拜。上皇居兴庆宫,令中人访申、孙二天师消息。云智良与妻妙行同往闽中;申公于京都陷日,焚香坐化。上皇赠号“金鼎”“妙化”祖师,建祠宫侧。命追赠死节功臣。帝特降香币,建醮龙虎山,赐宸翰,赞祖天师像。 十六代师应韶,袭教后,即以印、剑授子颐,隐居山南龙须井上,躬耕自娱。每据石吹铁笛。声闻数里。一日,悬笛端坐而化,即葬井傍。 师颐初任贵水尉。父命嗣教,弃官,携眷属结茅山中。性至孝。尝母疾,经旬不解带。每曰:“人不忠孝,而欲学道希仙,是舍舟楫而涉大川也。”帝命至,师自斋心虔醮,二七日始毕。使臣报命。 戊戌春正,东京有司言:“阙乡县女娲陵,于天宝三载,忽失其所在,至是复涌出。”群臣称贺。二月,制复以载为年,改元乾元。以宦官李辅国为太仆射,遣其致祭女皇。立张淑妃为后,立成王为皇太子。 史思明以所部来降,张镐言其凶险难以德怀。帝以镐不切事机,再贬辰州司户。未几,思明复叛。帝命子仪等九节度讨庆绪,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己亥春,进兵围邺。庆绪势穷,诣思明营。思明杀之,自称“燕帝”,乘胜入洛阳。光弼诸将奋击,思明败遁。 庚子春,改元上元。三月,擢明经金华张龟龄。母梦枫生腹中而产,博学善书画,饮酒三斗不醉,兄松龄器重为家宝。至是,待诏翰林,赐名“志和”。守真养气,与颜真卿、王积薪善,常论修炼之事。自言能卧雪不寒,入水不濡。积薪自得仙传,弈艺绝伦。常布妇姑弈局,罄竭心力,较其九枰之胜,终不能也。弃职往东南,寻真不返。 夏五月,帝以苗晋卿为侍中,刘晏为户部侍郎,充度支铸钱盐铁使。未几,严庄告其矜功怨止,贬通州刺史。晏以七岁举神童科,为太子正字。少好道术,闻异人多混迹市肆间,至一药辅问之。云:“有三四老人,纱帽柱杖,来取酒饮。或觅药看,亦不多买。似非凡俗。明日合来。”晏平旦往。少顷,有道流三人至,引满饮酒,谈笑极欢。晏窃听良久,一曰:“世间还有得似我辈否?”一曰:“王十八……”晏急趋前,三人已逸去。自后每忆“王十八”者,不可寻求。及刺史南中,过衡山县。时春初景,以吃冷淘一盘,香菜茵陈之类,甚为芳洁。 第134章 黑叟举锄?神面 慈航现景格贪心 刘公异之,问邮吏曰:“此菜何所得?”答曰:“县官有园子王十八能种。”晏急问园远近,曰:“即馆后。”遂往见。十八衣犊鼻灌畦,状貌山野,望刘趋拜战栗。问其乡里家属。曰:“蓬飘不省,亦无亲族。”晏命坐,索酒与饮,固不肯;却归。晏乃诣县,请十八同往南中。县令当时发遣,十八亦不拒,破衣草履登舟。晏渐与之熟,见妻子拜之,同坐饮食。形容衣服秽弊,家人并窃恶之,晏独不懈。去数百里,忽患痢,朝夕困极。舟舱隘窄,不离晏所,左右掩鼻罢食,晏深为惨忧。数日遂毙,葬于路隅。晏悲叹不已。 后官替归至衡山,县令郊迎。既坐,曰:“使君所将园子去,寻却回,应是不堪驱使?”晏惊问:“何时归?”曰:“后月余日即归,云奉处分放回。”晏大骇,即步至园。茅屋虽存,都无所见。邻人曰:“王老昨暮去矣。”晏怨恨加甚,向屋再拜,涕泣而返。审其到县之日,乃途中疾卒之辰也。返发其墓,空棺而已。 至京,为京兆尹。偶得重疾,将至属圹,家人围视叫号。俄闻叩门甚急,阍者走称“王十八令报”,一家欢跃迎拜。十八微笑,入其卧所,疾已不知人。乃令尽去障蔽及汤药。于腰间取一葫芦,倾药三丸,如小豆大,用苇个引水半瓯,灌而摇之。腹中如雷鸣,逡巡开眼,顾然而起。夫人曰:“王十八在此。”晏涕泗交下,牵衣再拜。妻女仆使并感泣。十八凄然曰:“奉酬旧情,故来相救。此药一丸,可延十年。至期某却来自取。”啜茶一碗,告去。刘固请少淹,不可。欲赠以金帛,复大笑,挥手不顾。今晏领盐铁坐贬,盖又数年矣。 上皇素爱晏,欲见不得,始知远谪。常夕御长庆搂,召张志和谈道赐饭。父老过者,瞻拜呼万岁。李辅国恶之,矫诏逆居甘露殿。上皇不怿,因不茹荤,辟谷,寝以成疾。刑部尚书颜真卿率百僚奉表起居,帝始悔悟。辅国复矫旨,贬真卿为蓬州长史。真卿之任,救灾恤患,民呼“二天”。时导江县主薄薛伟,于青城山跨赤鲤升天。真卿往访遗迹,民为述之: 伟于天宝末举进士,初为扶风县尉。既莅蜀任,因县令升,伟摄县篆。暇即向胜境访道。七夕,与顾夫人作乞巧会。就寝,梦游龙安山避暑亭。至浣花溪,爱其清澈,乃解衣浴之。想鱼之洋洋自适,不觉已变为金色鲤,扬鬐鼓鬟,周处游泳。见众鲤都往晋绛跃龙门,伟念:“脱若成龙,即可升天入海。”遂随众去跳,点额而回。恰遇渔者纶垂香饵,偶戏其钩,忽为钓起。至晓,顾夫人见伟魇死,方欲问卜,有二道人至门,曰:“游魂为变,不久自醒也。”遂辞去。时渔人卖鲤于县衙作脍,庖人方举刀?刮,伟在床惊醒,叹曰:“世上利名,犹如香饵。人生大抵皆鱼也,直待刀砧就戮,悔无及矣!”遂将印务交二尹。与夫人往青城山,游心于自得之乡。方欲葺茅,夫人见二道坐石上,谢其指示。伟前拜求度,二人笑曰:“敢还认得薛主簿耶?”伟恍悟身是琴高,因过犯,同田四妃谪下。二人原是安期生、李八百,奉王母命来发明根性,相对大笑。安期将昔同炼甘露凝珠与服,一时遍体虚灵。向溪中招赤鲤,山头呼白鹤,琴、田跨之,往昆仑复命。颜公闻之,凡政事之暇,益存心至道。 杜甫初至成都,闻有樵子昌季担柴将归,忽崖崩堕伤死。其妻邵哀痛欲殉。有道士自称尹伊,赐其药并丹方,走入诸葛庙不见。季得药灌苏,归而依方合丹服之,千日飞升。妇亦修服,后三年乃去。杜甫因访丞相祠堂,咏诗叹美。至蓬州,以此事言于真卿,相与感慨时事。 是秋,子仪统诸道定河北,为鱼朝恩所沮。辛丑春,朝恩请敕先弼等进取东京。与思明战于邙山,败绩。帝念张镐先见,召还,问贼势何如,镐曰:“思明猜忍好杀,将有内变。”三月,其子朝义以失爱,与部将谋缢杀之,自立。帝愈重镐之鉴事。 秋七月,日食既,大星皆见。下制去尊号及年号,以建子月为岁首。时楚州尼真如恍惚登天,见上帝,赐宝玉十三枚,云:“中国有厄,以此镇之。”尼因有司上献,群臣表贺。改元宝应。赐子仪为汾阳王,镇河东。时帝疾不愈,大臣荐晋州医士王冰诊治,为汤济以进。帝少瘳,以冰为太仆令。冰曰:“虽少瘥,终莫愈也。” 上皇幸蜀时,永王璘节度东南,阴有乘机自立之意。聘孔巢父为从事,巢父侧身潜遁。李白因贺知章亡后,欲归蜀,许氏已卒,遂居于匡庐香炉峰下。永王欲辟为府僚,白不从,拘留幕府。及帝克复两京,有人告璘谋叛。子仪讨之,璘兵败自尽。诸从者皆远贬,白亦坐流夜郎。子仪为白辨冤,乃征还,为左拾遗。白荐巢父高识,召入翰苑。白叹宦海沉迷,辞帝游洞庭、岳阳,欲再过金陵。夜泊采石矶边,对月豪饮。忽天际乐声,渐近舟次,舟人都不闻。但见风浪大作,有鲸鱼数丈,奋戴而起。二童持旌节白前,称:“上帝旨云:‘朱明真人将归本元。’星主暂掌奏笺于嵩山东岩,亦当还位。”舟人惊倒,睨见学士坐鲸背,音乐前导升空。帝闻之,敕建“谪仙祠”,旁立“捉月亭”。 是月,上皇崩于神龙殿。帝疾转剧,李辅国谋迁张后,寻杀之。帝崩,太子即位。帝居谅阴,以侍中苗晋卿摄冢宰三月。初,晋卿久困名场。一年似得,复落第。值春和景妍,策蹇卫出都门,贯酒一壶,藉草而饮。酣寐既觉,有父老坐其旁。因揖坐,以余杯饮之。愧谢曰:“郎君萦挹耶?宁知前事否?”苗曰:“某应举已久,有一第分乎?”曰:“大有。”又问:“可及一郡乎?”曰:“向上。”曰:“廉分乎?”曰“更向上。”苗乘醉猛问曰:“将相乎?”曰:“更向上。”苗懋不信,因肆言曰:“作天子乎?”老父曰:“天子真者不得,假者即得。”苗都以为诞。老父曰:“余袁太史也,曾相马周、李峤。君其志之!”遂揖去。苗后访于人,始知为天纲,与淳风隐去得道。晋卿及第,位兼将相,至是摄政,言皆验矣。 是年,御史元瓌充河南道采访使。至郑州郊外,忽遇昔年同学友人。其家世奉道严谨。母梦天人满空,麾旆旌盖荫其宅,黄光照身而孕。生时闻空中云:“司命君暂寓此。”即名司命。幼颖悟,诵习诗书,瓌所不及。十六岁,忽不知所之。至是遇之,已忘其姓氏。见其衣服褴缕,容色憔悴,瓌深悯之,问别后何所事,曰:“但修真而已。”邀瓌过其家。留骑从于旅次,引入市侧小巷。揖立门下,先入为席。良久出迎,见其容状伟烁,云冠霞衣。玉童侍女三五十辈,相引升堂。设馔珍美。请御史居上席,君与妻同坐,琅莫之测。少顷奏乐,酣饮达曙。告别,君以金尺、玉鞭为赠。行里许,使人还访其处,无复踪迹。琅还京,每向同官述其事。 有客自越州来,言观察使皇甫政妻陆氏,有姿容而无子。闻宝林寺魔母堂,越中士女求子者皆验。政于暇日,与妻至堂,拈香祝曰:“祈得一男,请以俸钱百万构堂宇。”陆氏亦祝:“倘遂所愿,当以脂粉钱百万,别绘神祗。”既还,两月余果孕。及生男,政构堂三间,穷极华丽。陆于寺门外筑百万钱募画工,自汴、滑、徐、泗、扬、潭、洪,及远方画者,日有至焉。但以其偿过多,不敢措手。一人称剑南来,自言善画,泊寺中月余。一日,视堂壁数点头。主事僧曰:“何不速成之?”其人笑曰:“请备灯油。将夜缉其事。”憎从其言。至平明,灿烂光明,僵然一壁,画者已不见矣。政择日,率军民大陈伎乐。至日午,一人形容丑黑,长八尺,蓑笠荷锄而至。阍者拒之,政令放入。上堂举锄以?神面,壁乃颓剥。万众鼎沸惊闹,武士欲擒杀之,叟无怖色。政问曰:“尔颠痫耶?”叟曰:“无。”“尔善画耶?”曰:“否。”曰:“缘何?此像?”曰:“恨画工之罔上也!夫人与公舍二百万图此,今比生人尚不逮。”政怒曰:“宁有生人而能若是!”叟抚掌笑曰:“田舍老妻,足为验耳。”政问何在,叟曰:“住处过湖南二三里。”政令十人随往召之。叟自苇庵间引一女子至,年可十五六,薄傅粉黛,服不甚奢,艳态媚人,光华动众。宝林寺百万之众,引颈骇观,顾所画神母果不及也。至阶前,陆氏为之失色。政曰:“尔一贱夫,乃蓄此妇?当进于天子。”叟曰:“待归与亲戚决别。”政遣卒五十、侍女十人,同诣其家。至湖欲渡,叟独在小游艇中,卫卒、侍女与叟妻同一大船。正行时,不觉叟妻于急流处,忽飞入游艇中。众惶怖,疾棹趋之,夫妻已至岸,携手化白鹤飞去。元琅闻之,曰:“神仙本有,遇而不识耳!”为作《感遇记》示人。 子仪入朝,宦者程元振忌其功高,数谮之,子仪遂留京师。是秋,盗杀李辅国,将其首与一臂去。 帝以雍王适为元帅,会诸道节度及回纥,进讨朝义,取东京。癸卯春,改元广德。仆固怀恩追及朝义,犯围出,缢死。回纥归国,所过抄掠。陈郑节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属置顿,马燧独请行,回纥皆遵约束。抱玉奇之,燧曰:“怀恩恃功骄蹇,内树四帅,外交回纥。宜深备之。” 燧少贫贱,游北京,谒护戎府主,误犯忌讳,逃死狼窜。日暮,匿败室中。见一布衣长身女人,携一襆至,曰:“吾胡二姊也。知君是北岳谪过仙官,故来相援。今夜有异物恐劫,辄不得动。过此厄后,勋贵无双。”乃解襆中熟肉、胡饼授之。又以灰数斗,横布燧前而去。燧馁甚,食之饱,静伏。近半夜,有物闪闪照人,渐近。乃一夜叉,长丈余,赤发金牙,吐火狞目,豹皮裤,莲花叉,跳踯哮吼,铁石为之销铄。燧之惴怀,殆丧魄亡弱矣。然夜叉终不敢越所布之灰。久之,乃撤门扉,藉而寝候。护戎索燧不获,散铁骑分逐,至此相谓曰:“马生必逃蔽于此。”数人各持兵入。冲踏夜叉,奋起大吼,裂人马啖食,血肉殆尽,夜叉意气徐步去。五更月上,燧觉寂静始出,见骨血狼籍。获免此难,胆气渐壮。至是参赞抱玉。 是夏,征怀恩入朝,不至。秋七月,吐蕃兵渡便桥。帝出幸陕州。长安剽劫一空。子仪至商州,泣谕将士进取。吐蕃惊遁。诏子仪留守西京。削元振爵,放归。复以严武节度剑南。 武善诗文。帝尝问:“国初有孙思邈,为何如人?”武对曰:“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帝因问王维出处,武曰:“维于开元擢进士第一,迁尚书右丞。工草、隶,善琵琶。筑辋川别业,自图其景以纪胜。上元初卒。其乐章最多。”下诏征览,其弟缙上之,读而叹赏。 武甚重参谋杜甫,拜右拾遗,与李白齐名,时称“李杜”。流落剑南,结庐浣花溪。武常载酒访之。其牢骚多见于诗,雍王结为社友。有集六十卷,世号“诗史”。 甲辰春,立雍王为皇太子。怀恩反,冠太原。子仪持节如汾州,数万众悉归之。帝召光弼代镇河东,竟拥兵不朝。未几卒。诏税青苗钱,以给百官俸。 时浙东西凶荒,临海县贼袁晁作乱。始冠括州时,有贼船东漂数千里。遥望一山青翠,森然有城壁,五色照耀。回舵就泊,见精舍琉璃为墙。入房廊寂不见人,惟有胡?子二十余。器物悉黄金,无诸杂类。衾茵皆重锦炳焕。有金城一所,馀碎金堆积无数。贼等竞取。一女人从城出,可长六尺,身衣锦绣服、紫绡裙。见众谓曰:“汝非晁党耶?此物与尔何与,辄敢取之!向见?子,汝谓狗乎?此皆龙也。所将之物,吾诚不惜。但恐诸龙蓄怒,前引汝船耳。”贼众列拜,各送物归本处。因问何所,女曰:“镜湖山慈心仙人修道处。汝等不出十日,必有大祸。宜深慎之。”贼因乞便风还岸。女回头处分,俄而风起。群贼拜别扬帆,数日至临海。船上沙涂,不得下,为官军格死。时晃破灭,唯妇人获存。一婢名曲叶,为浙东押衙谢诠之所得,因述其事。 初,唐若山领浙东。有故吏刘彦广,时奉括州刺史命,以平贼申奏。路经扬州,忽遇若山于鱼行,担鱼货之。刘惊异趋拜,若山曰:“自别二十余年,汝何尚沉此职?”因召至其居。门巷陋隘,蒿径荒梗,露草沾滋,才通人行。百余步,渐平广。花卉台榭,繁华之饰,迨非世有。命坐设食。闻其尚欠官钱,家室穷罄,深悯之,令于所止店中,备生铁及炭。是夕,唐诣其店,置炭铁烈火而去,谓曰:“汝后世子孙,合于仙山得道。汝宜贞隐丘园可也。此炭中金,以三分之一支官债,其二丰产资家。勿食珍羞,以增尔禄;勿衣绮绣,以增尔福。阴功及人,济人之急,道之所重也!” 第135章 崔希真雪天赠画 张志和冰上衔觞 “度人上品五千文妙经,当勤而行之。赖有福神治世,华夏清宁。勿蹉跎也。”彦广得金,如离偿官债毕,营家业,于碉壁潜修。 时怀恩引回纥、吐蕃入寇。诏子仪出镇奉天,虏遁,还镇河中。乙巳,改元永泰。夏四月,以裴谞为河东租庸使。入奏事,帝问:“榷酤之利,岁入几何?”谓不对。复问,对曰:“河东菽粟未收,农夫愁怨。陛下责臣以营利,是以未敢对也。”帝谢之。复以其侄忱为司州司马。 忱尝候其再从伯,自洛往郑州。日晚,道左闻呻吟声。下马披蒿莱寻之。见一病鹤,垂翼俯味,翅上疮坏无毛,恻然哀之。忽有白衣老人曳杖而至,曰:“郎君解哀此鹤耶?若得人血一涂,即能飞矣。”忱颇知道,性高逸,遵曰:“某请刺臂血。”老人曰:“此志甚嘉。然须三世人血方可,君尚未是。唯洛中胡芦生,三世人矣。郎君非有急切,岂能却至洛,而为求耶?”忱欣然告返。访见胡芦生,具陈其事,拜祈之。生无难色,取一石合子,大如两指,以针刺臂,滴如乳下,满合以授忱,曰:“无多言也。”复至鹤处,老人喜曰:“固是信士!”乃以血尽涂鹤疮上,言与之结缘,谓忱曰:“我所居不远,可少留也。”忱以丈人呼之,随行数里。至一庄,竹落草舍,庭无狼籍。忱渴甚,求茗。老人指一土龛曰:“中有少浆,可就饮之。”忱视龛中有杏核一扇,大如笠,中有浆,色正白。力举饮之,味如杏酪,不复饥渴。忱愿拜为仆,老人曰:“君有世间微禄,不可久住,贤叔谞,真有得者。吾与之友,出入游处,君自不知耳。今有一信,凭君达之。”因裹一幞物,大如羹盎,戒毋窃开。共视鹤疮,已生毛矣。谓忱曰:“向饮吾浆,当哭九族。但须戒酒色。”忱还洛下,将窃开其幞,四角皆有赤蛇出头,乃止。致其叔,开之,有物如干麦饭,谞食之。遂入王屋山养静。 渤海侯高适,初举有道科。与裴氏叔侄交厚,同献《仁王经》,言奉之多诸利益。后积功封侯。至是卒。九月,帝出《仁王经》,二宝舆载之,百官迎从至资圣西明寺,讲之以荐亡禳寇。 是月,怀恩复诱虏入寇,中途暴疾而死。回纥、吐蕃合围泾阳。子仪单骑免胄而前,执药葛罗手,责其负约,酾酒为誓。诸酋长罗拜曰:“军中巫言:‘此行安稳,见一大人而还。’信矣!”吐蕃闻之遁。改元大历。 是夏,括州大旱。李阳冰时为缙云令,祷于城隍,约三日不雨,焚其祠。如期,雨大降。秩满,居吏隐山,多题咏篆刻。 宰相元载专权,请百官论事,先白宰相。颜真卿上疏,以为不可。载谓诽谤,贬峡州别驾,寻移抚州。暇时,访麻姑仙坛。荒芜阙人住持。召仙灵观道士黄道进二十七人,住洞灵观。又以高行女道黎琼仙七人,居仙坛院。真卿撰《仙坛碑》并书。 丁未春,子仪入朝云:“真卿、李泌,不可久处闲散。”戊申夏,征泌于衡山,赐金紫。为作书院于蓬莱殿侧,帝时过与议。欲相之,固辞。闻钟陵客崔希真善鼓琴、工绘事、好修养术,言于帝。召之,已去矣。 希真于去年十月朔,临晨出门。方大雪,一老人蓑笠避雪庑下。异之,揖以入。去蓑笠,见神骨非常,益敬之。问曰:“家有大麦面,即以充饭可乎?”老父曰:“大麦受四时气,谷之善者也。能沃以豉汁,则弥佳。”崔命家人具之。又献松花酒,老曰:“花涩无味,野人能令其醇。”于怀中取一丸药,色黄而坚,以石碎之,置于酒,味顿甘美。复以数丸遗崔,曰:“服此,可以延年。”请问姓氏,笑而不答。崔入宅,于窗隙窥见其于帏幄前所挂素上,如有所涂,瞬息而罢。少顷,复具馔献。崔复入内而出,则已去。遂践雪寻踪数里,至江入芦州中。见一大船,中数人,皆奇状,而老父在焉。崔遍拜。一人顾笑曰:“葛三乃见逼于伊人。”回谓崔曰:“尊道严师之礼,不必然也。子自有明师,后当遇之。”遂放舟去。崔归视幄中,得图焉,有三人、二树、一白鹿、一药笈。其二人手执玄芝,一倚树。树似柏,断干为风所败,根相连属。非常意所及。所闻茅山李涵光有道,将图并丸往问。李曰:“此稚川第三子璝所画也。写神人形似朽木,若谓得道者寿过松柏耳。其药乃千岁松胶,不易得者也。”崔服之。遂辟谷,弃家。 涵光为人忘情周物,洁己斋心。常谓《道德经》乃帝王之师,撰《论三玄异同》。帝见其着述,召语,深契其旨。加号“文靖先生”。请居茅山,皆称“天师”。鱼朝恩久慕其名,因遣人致意,求养生之说。天师曰:“道德者,公也。轻举者,公中之私也。虽见其私,亦圣人之存教。若求生徇欲,类于捕风捉影。我不知也。”遂怡然顺化。使者回报,朝恩叹息终日。 乙酉春,长安令杨泰明求谒子仪,劝令公勿轻杀。以享全福。公然而谢之。泰明恬淡不贪爵禄,素默敬礼文昌帝君,依《大洞经》行持。常造松柏香,祷于九天使者。屏迹尘世。一日,语家人曰:“吾将往晤谭仙官也。”遂不复返。 时陵州有司奏谭子池灵异,帝遣朝恩往祀。谭子名宜,陵川民叔皮之子。开元末年生,堕地即能言。数岁,身逾六尺,髭须风骨,俨若成人。不饮食,行及奔马。二十余,忽失所在。远近以为神人,乡里立庙祭之。大历元年忽还,霞冠羽衣,白父母曰:“儿为仙官,不当久在人世。虽忆念,然不宜作此祠庙,恐为物所凭,妄作威福以害人。请毁之。庙基下黄金甚多。撤庙后,凿地取金,分散贫民,救济乡党。”言讫,腾空去。父母如其言。毁庙掘地,得金无数。所掘处,灵泉涌出,澄澈异常。郡邑祷祝池上,皆灵应。进士周郭藩为诗纪其事。朝恩赍旨虔祭,池中起白气一缕,冉冉绕抱其身。骇而返。庚戌春,元载密奏朝恩专恣,帝令缢杀之。载忌李泌有宠,出为判官。 帝昼寝,梦一人曰:“太华山有黄帝坛,盍访而封拜之,当获大福。”帝觉,即日诏监察御史韦颂驰驿诣寻。至山下,州县陈设,一店具饭,所有行客悉令移之。一老翁谓店主曰:“韦侍御一餐即过。吾老病不能他去,但于房中坐得否?”店主从之。少顷颂至,闻房中嗽声,遣人视之,乃一老父。访其何姓,答曰:“姓韦。”颂曰:“相与宗盟,合有继叙。”邀与同席。老父因访颂之祖父官、讳,又访高、曾为谁,颂曰:“曾祖讳某,任某官。高祖奉道不仕,隋朝入此山中,不知所往。”老父喟然叹曰:“吾即尔之高祖也。初名从,有二子,尔即吾小子之曾孙也。岂知与尔相遇!”颂涕泣再拜,父止之曰:“今为尔祖母及二祖姑辈,入郭求少脂粉耳。”有一布襆,指曰:“襆内有茯苓粉片,欲货于市。尔将何之?”颂曰:“奉敕于此山求真坛。州县及乡人,莫有知者。”父曰:“莲花中峰有一古坛,仿佛馀址。此当是也。”遂与颂同宿。绝粒不食,但饮少酒及人参茯苓汤。明日,颂将入山,父曰:“与尔同去。”颂以马让之,父曰:“吾当杖策先行。”颂乘马奔驰,常在前二十步。至山足,道险下马。随行里许,见三妪在石室,父曰:“此尔祖母、祖姑也。”颂悲泣拜见。祖母可八十岁许,姑各十四许状,俱垂发,各木叶为衣。相见甚喜,谓曰:“年代变迁,一朝得见玄孙,欣慰久之!”颂与父上山访坛。登攀危峻,颂几疲。父步若飞,回顾而笑。直至中峰西南隅,果有一坛。颂洒扫拜谒,立标记而回。却至石室,颂曰:“奏报毕,当请假觐视。”父曰:“努力事君,无相念也。”颂回奏,帝叹异。遣颂赍手诏入山,令刺史礼邀。数日寻访不获,询山下故老,云:“自幼见其每二三年一至城郭,颜状只如旧。”颂望山恸哭而回。帝闻之怅恨,具以其事迹宣付史馆。 辛亥春,元载又移置真卿于湖州。至任,公事之暇,因访张志和。宝应初,志和为亲丧致仕。肃宗赐奴婢各一。志和配为夫妇,男曰渔童,女曰樵青,使棹小舟游行。人问其故,答曰:“渔童使其奉钓收纶,芦中鼓枻。樵青使其苏兰薪桂,竹里煎茶。”归与兄松龄同隐。着《玄真子》,即以自号。有韦诣者,为撰《内解》。志和又着《大易》十五篇,其卦三百六十有五。遨游江湖,号“烟波钓徒”。垂钓不设饵,志不在鱼也。以舟为居,行无常处。闻真卿来,谒之。真卿见舟敝漏,请更之。不可。欲馆于精室,谢曰:“愿为浮家泛宅,往来苕、霅间。”善图山水,酒酣或击鼓吹笛。尝撰渔歌,舐笔辄成。真卿与客陆鸿渐、徐士衡、李成矩等会饮,倡和为《渔父词》。志和首唱,曰: 西塞山边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人间欲避风波险,一日风波十二时。 诸贤共和二十五首,遂相夸赏。志和命丹青剪素,写景夹词,须臾成五本花木禽岛山水景象。奇绝踪迹,古今无伦。真卿与宾客传玩叹服。鸿渐问其孰与往来,对曰:“太虚为室,明月为烛,与四海诸公并处,未尝少别。何有往来?”松龄恐其放浪不返,为筑室于越州东郭,茨以生草,椽栋不施斤斧,和词招之: 乐在风波钓是闲,草堂松桂已堪攀。 太湖水、洞庭山。狂风浪起且须还。 朝廷尚觅玄真子,何事深藏山水间? 志和还居之,豹席棕德,以为遁世。观察使陈少游往见,为留终日,表其居曰“玄真坊”。以门隘,为买地大其闳,号“回轩”。巷门阻流水无梁,少游为构之,人号“大夫桥”。真卿游平望驿,志和酒酣为水戏:铺席于水上,独坐饮酌笑咏,其席来去迟速,如刺舟声。复有云鹤,旋覆其上。真卿亲宾参佐,莫不骇异。寻于水上挥手谢真卿,上升而去。 辛亥六年,帝以韩休之子滉判度事。为人廉勤,精于簿领,作赋敛之法。值岁丰稔,仓库始充。 幽州常苦旱,有石巨者,性好服食。忽遇疾,百余日,体赢而神不衰。谓其子曰:“河桥有卜人,可暂屈问。”子还云:“但一老姥耳。”巨曰:“正此可召。”子延至。巨卧堂前纸橘中,姥径造巨所,言甚细密。巨子在外,听之不闻。良久姥去。后数日,旦有白鹤从空下,穿巨纸橘,入巨所和鸣。食顷,化鹤俱去。巨子往卧所不复见,即随鹤奔去。至城东大墩上,见大白鹤数十相随,冉冉而灭。节度使李怀仙召巨子,曰:“此妖讹事,必汝父得仙。境内苦旱,当为致雨。不雨杀汝!”巨子归,焚香上陈。怀仙使金参军赍脯至巨宅致祭。其夕大雨,远近皆足。以其灵应,乃于宅立庙岁祀。未几,怀仙为其将所杀。诏朱泚代之。 乙卯春,魏傅田承嗣反,诏发诸道讨之。承嗣谢罪,与诸节度结为盟,期以土地传之子孙。承嗣患肺气,遇热增剧,每曰:“若移镇河东,纳其凉爽,可延数年之命。”乃募武勇十倍者,得三千,号“外宅男”,而厚其恤养。常令三百人夜值州宅下。选日将并潞州。薛嵩忧惧,咄咄自语,夜漏将传,犹杖策庭际。 嵩家有青衣号红线者,善弹阮咸,通经史。嵩使掌笺表。尝大宴军中,乐作,红线曰:“羯鼓音悲切,击者必有事也。”嵩素晓音律,召问之,云:“妻昨夜亡。不敢求假。”嵩遽放归,而甚异红线。时线侍阶侧,启曰:“主自一月不遑寝食,岂为邻境乎?”嵩曰:“非尔能料也!”线曰:“某诚贱品。亦能解主忧者。”嵩异其语,问:“计何出?”线曰:“此易与耳。某请至魏城,觇其有无。今一更首途,二更可复命。请先定一走马,具寒暄书。其他,待某回也。”嵩曰:“然事当济否?”线曰:“无不济。”乃入房饬行具,梳鸟蛮髻,贯金雀钗,衣紫绣短袍,系青丝轻履,胸佩龙文匕首,额书太乙神名。再拜而起。嵩乃闭户背烛危坐。常饮不过数合,是夕举觞斗余不醉。忽闻晓角吟风,一叶坠露,起视即线回矣。慰问事谐否,曰:“幸不辱命。亥刻达魏,凡历数门,遂及寝所。外宅男止于房廊,睡声雷动,中军士卒徒步于庭。抵其寝帐。田亲家翁醉眠帐内,头枕文犀,鬐包黄縠。枕前露一星剑。前仰开一金合,内书生身甲子与北斗神名,复以名香美珠散盖其上。侍人四布,寝卧狼籍。遂持合以归。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冀减主忧,敢言其瘁!”嵩乃发使入魏,遗书曰:“夜有客从魏中来,云自元帅床头获一金合。不敢留驻,谨却封纳。”使者明晨至而请见。承嗣遽出,既见合,惊怛绝倒。遂专使具厚礼于嵩,答书曰:“某之首领,系在恩私。便宜知过自新,不复更贻伊戚。”由是皆传潞州有异人往来。河北河南,信使交至。忽一日,线辞去,嵩曰:“汝长我家,今欲何往?予方赖于汝,岂可议行?” 第136章 侠士能携赤玉出 蠢奴无意水精居 红线曰:“前生本男子,以医术游江湖。有孕妇患蛊症,某以芫花酒下之,妇与腹中二子俱毙。阴律见诛,降为女。特以存心济物,过误所杀,故得遇真人,教以剑术,指破前因。今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可以赎前罪,得还本形。便当栖心物外,澄清一气,生死长存耳。”嵩以千金为居山之所,线曰:“事关来世,安得预谋?”嵩知不可留,乃悉集宾友,广为荐别。座客冷朝阳为词以送之: 采菱歌怨木兰舟,送客魂消百尺楼。 还似洛妃乘露去,碧天无际水空流。 嵩执酒歌送,不胜其悲。线拜且泣,曰:“愿公谦退遵法,永保富贵。”因伪醉离席,遂亡所在。 丁巳春,有密奏元载夜醮,图不轨。帝赐自尽。召李泌入,泌荐杨绾清简,以为同平章事。制下日,子仪方宴客,减座中声乐。京兆尹黎干,即省驺从。中丞崔宽第舍宏侈,亟毁之。 宽子期为千牛,值汾阳王有疾,期奉命往省。召入室,命坐与语。期容止都雅。时三妓,艳皆绝代,以金瓯贮含桃,擘之,沃以甘酪而进。子仪命衣红绡者擎一瓯与崔,赧不食,绡以匙进之始食。遂辞去。子仪嘱以暇即相过,命绡送之出院。崔回顾,绡立三指,又反三掌,后指胸前小镜子云:“记取!”崔归,凝思终日。昆仑奴磨勒者,勤谨朴诚,见崔曰:“郎君心事,非由于郭府乎?但言之,老奴当为解释。”崔异而具述。勒曰:“立三指,郭府十院歌姬,此第三院也。返掌三,指镜者,十五夜月圆,有望于郎君耳。”崔曰:“何计能达?”勒笑曰:“易甚。”至期,负崔逾十重垣。见第三门绣户不扃,金钲微明,闻吟叹声,崔宁帘而入,固红绡院也。相见惊喜,曰:“知郎君颖悟,能解手语。第不识何术至此?”崔为言磨勒。召入,姬以金瓯酌酒饮之。谓崔曰:“某家本朔方。为大帅逼献,终非所愿。贤爪牙既有神术,何妨为脱陷阱?”勒前曰:“娘子数合与郎君为配,愿遂成之。便当速去。”遂负两人飞出峻垣。及旦,郭公知之,戒家人曰:“此必侠士挈之。无更声言,徒为祸耳!” 后二年花时,姬驾小车,与崔游于曲江。为郭府家人所见,白于公。召诘之,崔不敢隐。公曰:“红绡归子,诚佳耦也。然磨勒不可更留。命令之来。”崔至家与言,勒曰:“无伤也。”径往。公命入,责其作窃。勒曰:“王勋在帝室,功高天下。奈何受人之献,不察所从?此姬非贱族也,合与崔家郎为耦,故出之耳。”公怒其言妖,命阖户,使甲士攒矢射之,益以兵仗。磨勒持匕首飞跃,瞥若翅翎,疾同鹰隼,顷刻不知所向。公曰:“颜清臣言世有剑仙,此盖是也。” 是夏入朝,极言真卿忠直。诏封鲁国公。秋,霖雨,河中盐池多败。韩滉奏:“雨不害,仍有瑞盐。请置神祠。”帝赐号宝应。 西川节度崔宁,有大将花卿。为蜀寇窃发,深入贼阵,部伍莫继,单骑奋战。已丧其元,犹荷戈还至镇。下马沃血,适浣沙女曰:“无头,何以盥为?”即僵仆,居民葬之溪上。宁表其异。 使者发已三日,忽于案上文籍中,见所奏表净本犹在函中。计人马之力,不可复追,忧惶不已。闻张殖者有道术,召而语之。殖曰:“此易耳,不足忧也。”乃炷香一炉,以净表置香烟上飞去。食顷,所封表草坠于殖前。及使回问之,并不觉,进表时,封题印署如故,宁遂深礼于殖。 问所受术之由,殖云:“某师姜玄辨。至德中,于九龙观舍力焚扫数岁。拾残缺四五纸,是太上役使六丁法,咒篆备足。乃选幽谷,依法作坛持咒,昼夜精勤。本经云一十四日有验,师为九日而应。有黑风暴雨至,而坛场不湿。又有雷电霹雳,奇状神鬼绕之。须臾,有铁甲兵士数千,啖噪而下,总不惊怖。神兵行列,如有所候。随见天女,着绣履绣衣,大冠佩剑,立问:‘呼召何所求?’师以术数为请。六丁兵仗,一时隐去。每日一丁侍之,凡所征立应。殖求其术,师曰:‘术与道相须而行,术以济世,道以延长。知道而不得术,如欲适万里而足不行。术者虽万端变化,未除死箓。固当栖心妙域,注念丹华,立功助于外,炼魄存其内。内外齐一,可以适道。峨眉神仙万余,自皇人统领,置官府,分曹属,以度人。吾等观道之纤芥,未造其玄微。龙蛇之交,与汝入洞府,朝真师,庶可以讲长生之旨。’师隐去二十余年。今值丁巳岁,当随师登洞天矣。”是年,玄辨果引殖去。 戊午春,新罗国贡白鹞子一头。帝以赐崔宁,日搏狐兔十数。是夏,朱泚献猫鼠同乳者,以为瑞。崔佑甫曰:“物反常为妖,何贺为?”己未春,帝患脾倦症,出语气短,政事怠理。欲仗佛力延寿。内侍言荆州陟屺寺玄览禅师道德高妙,遣使召之。 览所居寺,张噪画古松于斋堂壁上,符载赞之,卫象书之,为一时三绝。览悉加垩焉,曰:“无事疥吾壁!”僧那者即其甥,为寺之患,发瓦探彀,坏墙薰鼠,览未尝责之。弟子义诠布衣粗食,览亦不称。或有议者,览乃题书于竹上,曰: 欲知吾道郭,不与物情违。 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其风韵潇洒如此。宣召不应,促之,览曰:“不能待吾至矣!”使者复命,帝已于五月崩矣。 太子即位,尊子仪为尚父,立诵为太子,以崔佑甫、杨炎同平章事。庚申,改元建中。炎专复恩仇,奏征泾原节度段秀实为司农卿。诏朱泚代之。 有桑道茂者,泾州人。师左元放,授道术,能前知吉凶,帝召试皆验。至是六月,道茂上言:“陛下不出数年,暂有离宫之厄。臣望奉天有天子气。宜高大其城,以备非常。”帝素神其言,遂命发丁夫数千,与六军杂往城之。 杨炎复奏:“刘晏与朱泚书,辞多怨望。”诏赐晏死。晏初贬忠州刺史。释氏道钦住陉山,人问其道,率尔而对,皆造宗极。晏乞心偈,钦令执炉而听,再三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晏曰:“三岁童子皆知之。”钦曰:“百岁老人行不得。”晏拜称为名理。未几得疾,忽门吏报:“故人王十八要见。”命迎入,曰:“自别相公,不觉三十年。”晏感叹颇极,又复恳求。十八曰:“所疾即愈。且还吾药。”以盐一两投水中,令饮。大吐,出药三丸,颜色如前服者。索香汤洗之。时晏之堂侄侍侧,猝攫二丸服之。十八熟视,笑曰:“汝有道气,我固知为汝掠也。”趋去,不复言别。至是诏至,晏遂自缢死。 辛酉夏,魏博田悦冠邢、洺。朝议恐绝粮运。诏韩滉为镇海军节度使。洺强悍自负,常有不轨之志。有商者李顺,泊京口堰下。夜深碇断,漂船不知所止。及明,抵一山下,风稍定。上岸寻求,微有鸟径。行五六里,见一人,乌巾岸帻,古服曳裾。相引登诣一宫,迨非凡世。入门数重,庭除甚广。望殿遥拜。有人自帘中出,曰:“欲寓金陵韩公一书,无讶相劳也。”出书一函。顺拜受之。赞者引出门,因问何处,答曰:“此北海广野之下都沧州,去南国数万里。人多不死,所居金阙银台、玉楼紫阁。自孔宣父归真,常巡理于此。韩公即仲由也,好勇性强,夫子故以书谕之。”送顺还舟,戒之曰:“安坐勿惊惧,不得顾外。违戒必致倾覆!”舟中人皆如其言,逡巡复达旧所。顺诣衙投书。滉发函视之,古文九字,了不可识。诘问其由,拘系顺为妖妄。复博访能篆藩者数辈,皆不能辨。有一客,庞眉野服,自诣宾位,言善识古文。滉示之。客捧书于顶,再拜贺曰:“此宣父之书,乃夏禹科斗文也。文曰:‘告韩滉,谨臣节,勿妄动。’”滉异礼加敬,问客姓氏,答曰:“洞庭老人。欲往晋州,送福神归位。”遂别去。滉默坐凝忆,了得广野事非遥,厚遣谢顺。自是恭勤谦谨,克保始终。 六月,尚父郭子仪薨。八子七婿,皆为显官。每超增官秩,面必长,事过复旧。其平日见客,姬妾环列。中丞卢杞问疾,子仪悉屏侍妾。或问其故,曰:“杞貌陋心险,妇人辈必笑。他日得志,吾族无类矣!” 杞少俊彦,甚贫,赁居东都废宅。邻妪麻婆亦孑然。杞尝卧病,婆悯之,常为作粥食。月余病愈,杞谢之。每日向晚外归,视如己亲。 一夕,见金犊车子立婆户外,杞惊异密伺。见一女子,年十四五,真神仙人。明日潜访,婆曰:“郎君莫要作婚姻否?”杞曰:“贫贱安敢望!”婆曰:“何妨。”既夜,曰:“事谐矣!请斋三日,会于城东废观。”既至,见古树荒草,久无人居。逡巡,雷电震耀,风雨暴至,化为金璧楼台,景物华丽。俄有辎軿降空,即所见女子也。与杞相见,曰:“上帝遣于人间求偶。君有仙骨,故令麻婆传达。更清斋七日,当再奉见。”呼婆,付药两丸。忽失女所在,竹木荒凉如故。婆与杞归,镬地种药。斯须蔓生,未移刻,一葫芦生于蔓,渐大如两斛瓮。麻婆以刀刳其中。 及期,令杞具油衣三领,各居一葫芦,风云腾上碧宵。惟闻波涛声,迤逦东去。谓杞曰:“莫寒否?”令着油衣。如冰雪中行,复令着至三重,始得温暖。问:“去洛阳多少?”婆言:“已八万里。”良久,葫芦止息。乃见楼台皆水精墙壁,被甲仗者数十。婆引入。女子居殿,侍女数百人。命杞坐,具酒馔。婆屏息,立诸卫下。 女子曰:“郎君合得三事,取一可者言之。若欲长留此宫,寿与天毕;次为地仙,常居人间,时得到此;下为中国宰相。”杞曰:“在此实为上愿。”女喜曰:“某为太阴夫人,仙格已高。郎君便当白日升天,须执志坚一,不得改移,以致相累也。仍须启上帝。”乃索青纸,为写疏,当庭拜奏。俄闻东北喧然,云帝使至。夫人与诸仙趋降。有幢节香藩,引朱衣少年立阶下,宣帝命:“得状云,卢杞欲住水晶宫。如何?”杞无言。夫人但令疾应,又无言。夫人及左右大惧,驰入,取鲛绡五匹,以赂使者,欲其稽缓。食顷,又问。杞大呼曰:“丈夫辛苦寒窗,欲得人间宰相。”朱衣趋出。夫人失色,令婆速领去。驱入葫芦,仍闻风雨声。 至地,则在旧居,尘榻依然。时已中夜,葫芦与婆不见。杞自此容貌渐变,龙唇豹首,鬼脸青色。大历间,举进士,袭职为御史。帝悦其口辩,以为同平章事。是秋,杞谮杨炎有异志,贬至中途缢杀之。 帝以张镒、关播同平章事。播其祖康之,善《左氏春秋》。数辟不就,隐居蜀中。 是冬,诏马燧、李抱真、李晟讨田悦。悦败走。壬戌春,帝发卢龙诸道军讨王武俊。朱滔反,与悦相结,约共称王。诏李希烈讨淄青。悦闻希烈亦怀怨望,遣使劝称帝。希烈遂称“天下都元帅”。癸亥春,攻陷汝州。帝问卢杞,杞素恶颜真卿忠直,令遣宣慰。真卿乘驿至东都,希烈使养子千余环骂,拔刃相拟。真卿色不变。希烈麾众退,延入馆,礼之。诏发泾原诸道来救。姚令言将兵冒雨寒至,冀得厚赐。无所犒,鼓噪趋京师。 帝出走。乱兵谋立朱泚,群臣议称帝。段秀实唾泚大骂,以笏击其额,血溅地。贼党争杀之。泚僭称秦。帝幸奉天,陆贽、浑瑊至,众恃之稍安。泚犯奉天,瑊血战,乃退。神策使李晟闻被围,昼夜兼行。朔方节度李怀光入援。泚遁归。 楚州司马杨集致仕,长安遭变,从驾不及,乃避乱至华阴。宿夜,有老人戴大帽至店,就炉向火。集因其耆耋,与酒食。问姓氏,曰:“姓杨。”诘其祖先,云:“越公最近。”一集乃素五世侄孙。异之,复问曰:“越公季弟名简,遭侄玄感之乱亡命,遇道真……”集再拜曰:“吾上祖也。”老曰:“知汝过此,故来相看。若精心修善,可得再见。”集拜领其教。当晚捧足而睡,明早起视不见。自此名利心益淡,隐于嵩洛间。与怀光有旧,致书教其尽力讨贼。怀光既解奉天之围,上表暴杷罪恶,众论喧腾。帝贬为新州司马。 时南方籓镇各闭境自守,唯江南节度曹王皋数间道贡献。未离衡州时,有道术士张山人,王甚敬之。尝猎,得群鹿十余头,围已合,计必擒获。无何逸其踪,以问山人,曰:“此术者所隐。”索水,以刀扬而禁之。攒视水中,见一道士,长才及寸,负囊拄杖。山人取针,刺其左足,遂跛足而行。告王曰:“向北逐之易得。”追十余里,果见跛道士,与冰中者不异。以王命邀之,道士笑而来。山人诫王勿怒责,但以礼请。道士至,王问:“鹿何在?”曰:“向哀诸鹿死,所以禁隐。然不敢放,今在山侧。”王遣左右视之,诸鹿隐山沟不动。王问患足之由,曰:“行数里,忽患。”王召山人与见,乃旧识也,相视大笑,其足寻平复。山人请王放诸鹿。未几,道士别去。 第137章 贾师得数轴道书 梵僧播三昧幻术 张山人曰:“郴州连山观侯生也。与祖珍俭、陈寨、钮婆、李生等数人,皆授梵僧难陀术,为有嗔心,不得度世。”及皋建节江西,山人辞去。 湘南书生何讽,尝买得黄纸古书一卷。读之,卷中得髪卷,规四寸,如环无端。因绝之,断处两头滴水升余,烧之作髪气。知连山观主侯道士有道,因往告问。道士曰:“吁!君固俗骨,遇此不能羽化,命也!据仙经云: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脉望。夜以规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还丹,取此水和而食之,即将换骨上升。”讽归取古书检阅,数处蠹漏,寻义读之,果皆神仙字,始大叹恨。 后有客过郴州,寄宿连山,缚鸟于观门,粪污颇甚。观主责之,客诟骂而去。未十日,客遇张山人。张谓曰:“子方有大厄!盖有所触。”客说道士之由,张曰:“异人也。速往辞谢,不然,祸不可脱。今晚震厄当至!可截一柏木,长与身齐,置卧所,盖以衣衾。身别潜处一室,以枣木作钉子七枚,依北斗状,仍建辰位,身伏第二星下,免矣。”客大惊却回,求柏、枣木。来宿山馆,如言设法。半夜忽大风雨,雷震前屋,电光直入止处,如搜获数回。比明前视,柏木已为粉。客益惧,奔谢观主,哀求生命,久而方解。问:“孰为脱此?”答以张山人。道士曰:“人不可轻也!毒蛇尚能害人,岂合无状相忤乎?向非张仙师,不得生矣!今已舍子。”客回谢山人。有云其归蜀时,往辞曹王,言王忠孝全美,若勤修转劫,真道可证。 王上书行在,言陆贽真有道学。帝以为考功郎中。贽劝引过,以感人心。甲子春,改元兴元,下诏罪己。诸叛见赦令,去王号表谢。诏皆复其爵,唯希烈恃强称楚帝,朱泚更号汉,李晟、珲瑊率诸军相应,以逼长安。 是月,以贾耽为工部尚书。耽初为山东南道节度使,建节滑州。时境内大旱,召二大将谓曰:“岁荒,烦君救民,可乎?”皆曰:“苟利军州,死不足辞!”耽笑曰:“可辱为健步?明日当有两骑衣惨绯出城,可随之。识其所灭处,则事谐矣!”二将乃裹粮衣皂衣而待。果有绯衣二骑经市至野,行二百余里,入大冢而灭。遂以石表之,信宿而返。白于耽,发数百人具畚锸,偕往发冢,获陈粟数十万斛。耽又命在滑城北凿八角井,以镇黄河。潜使人于凿处侦之。有一老父来观,问曰:“谁凿此井?”吏曰:“相公也。”父曰:“大好手!”吏问之,父曰:“吾井大夫也。”遂投入井中不见。 滑州有富民,父偶得疾,体渐瘦,但日饮鲜血半升。其家忧惧,多出金帛募善医,皆无效而去。有人自剑南来,诊候旬日,不识其症。谓其子曰:“闻帅府博识多能,医卜罔不精妙,咸谓云梦王先生所传。子能损五十千遗御吏,候公之出,车载叟于马前使见之,倘有言,则某得施其力矣。”子如其言。耽出行香见之,注视,将有言,为监军使白事,不觉马首已过。医遂辞去。其父语子曰:“吾疾必死。今颇烦躁,厌人语。可载我于城外有山水处置之,三日一来省我。如死,则葬于彼。”其子不获已,载去山下,得一磐石近池,安于上,悲泣归去。忽一黄犬来池中,出没数四,状如沐浴。既去,父闻水异香,渴欲饮,气喘力微,肘行而前。既饮,觉四体稍轻,饮之不已,即起坐。子来见之,惊喜。复载归,则能饮食。不旬日而愈。他日,贾帅复出,至所置车处,问:“前度病人在否?”吏报:“今已平复。”耽曰:“人病固有不可测者!此是虱症,须得千年木梳,烧灰服之。不然,饮黄龙浴水。世间药无可疗也。”遣吏问之,叟具以对。耽曰:“天与其疾,而自致其药。命矣夫!” 尝下牒郑州,令于仆射坡东浮屠内,取一白鸦。如言掩之,果得。又令造鹿皮衣一副,选一矫捷官健,付以函,曰:“但往东山中荆棘深处,觅张尊师送此书。”受命挈粮而去,甚惶惑。入山约行百余里,深险备历,至一峰半腰,石壁耸拔,见二道流弈,棋次,使者致书下拜。二道开视大笑,遂作报书。一曰:“传语相公:须早归。何故贪着富贵?”使赍回书而返。耽又令一健卒入枯井取文书,果得数轴,皆道书也。分遣十余人写之。才毕,有道士突入,呼耽姓名叫骂曰:“争敢偷书!”耽逊谢。道士曰:“复持去!”耽即命送原处。自此皆谓耽为“谪仙”。 时酸枣县有里妇,事姑不孝。姑老无目,妇以食裹犬粪授姑。姑食甚臭,问子何物。子见之,仰天大哭。有顷,雷电顿发。妇头忽变为犬,吠食自若,所喜惟粪。申报节度,耽命牵行境内,以警不孝。时谓“狗头新妇”。遗司马樊泽奏事,帝即以泽代耽,召耽为工部。 五月,韩滉贡绫罗四十担,又运米百艘,以饷李晟。滉自负囊米置舟,将佐争举。晟既得助。泚兵至,晟大败之,令言西走。泚奔吐蕃,其将斩泚以降。车驾还长安,晟进爵西平王。时李泌改授杭州刺史。郡素苦卤水,泌相视地脉,凿六井于城中,民始赖之。帝有感晟言,召泌为左散骑常侍、员外郎。 窦庭芝于天宝末分司洛水,常敬事卜者胡芦生,每言吉凶,无不中。一日至窦门,大发嗟叹。庭芝请何,良久乃言:“大祸将成!”举家啼泣,请求生路。生曰:“若非遇中黄君,见鬼谷子亦可无患。”乃俱述形貌服饰,仍谕以浃旬求之。于是昆弟群从奴仆晓夕问访,殆遍洛下。时泌居清河,因省亲策蹇入洛。至中桥遇京尹,避道,所乘骡忽惊,轶入分司窦宅。与仆者至其门,阍人见泌,皆惊愕而退。俄出云:“所失骡收在厩。请客入座,主人愿修谒。”泌就其厅,芝庭降阶延拜殷勤,妻子咸备家人礼。数日告去,赠遗殊厚,但云:“遭遇之辰,愿以一家奉托。”及朱泚构逆,庭芝方廉察陕西,帝幸奉天,遂往贼庭归款。至是,帝首令诛之。泌为请免,帝曰:“卿以为宁王姻懿耶?”泌具闻,由是特原其罪。帝曰:“‘中黄君’盖指朕耶?不知呼泌为‘鬼谷子’,何也?” 桑道茂亦陷贼庭,将就戮,李晟亦述前事,言:“初于左贲勤职,闻道茂善相,赍绢一匹,凌晨而往。道茂亲迎接,设肴礼,情意甚专,谓曰:‘他日建立功勋,当以性命为托。’辞绢而求臣汗衫,更书名于襟以为记。臣故请之。”帝念其术数前知,且非朝臣等赦之,更加优遇。 八月,真卿在蔡州,自作遗表、墓志、祭文,以示必死。希烈缢杀之。帝辍朝五日,谥“文忠”。真卿将缢,解金带以遗使者,曰:“吾尝修道,以形全为先。吾死善为殓藏,无使支体伤残,可无恨矣。”使如言,为之收瘗城南。四方宾客闻者大恸。 陆鸿渐隐入巴西山。楚狂接舆昔挈妻索游满湘,见平沙间栖鸿雌雄逐对,因顾视微笑,索心动有娠。及产一男,谓方诸会近,弃于沔阳。复州有老僧智胜,自水滨拾得,蓄于禅房,唯喂以糕糜。自幼多病,长而清癯,因名疾,字李疵。为无姓氏,自对天而筮,得“蹇之渐”,曰:“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遂定姓为陆,名羽,字鸿渐。雅尚高洁。 学士李齐物识羽于僧舍中,劝之力学,遂能诗赋。齐物荐为巴西县尉,政简不扰,暇则琴书自娱。拜太常,不就,自号“桑苎翁”。嗜茶,善品泉。周游山川,辨水味高下,列为次第。着《水经》五卷、《茶经》三篇。至维扬,李秀卿逢之,命一卒入江取南泠水。及至,羽以杓扬水曰:“江则江矣,非南泠临岸者乎?”既倾水及半,羽曰:“此似矣。”卒蹶然曰:“某自南泠持至岸,偶覆其半,取水增之。”秀卿叹:“真神鉴!”羽复寓信州山中,号“东冈子”。环植茶棵数亩,因曰“茶山”。刺史姚骥造访,遨游饶之冠山,凿石为灶,取越溪水煎茶,为当时胜事。上元初,隐苕溪,又号“竟陵子”。闭门着书,或独行野中,诵诗击木,徘徊不得意,或恸哭而归。时谓其狂也。及闻真卿遇害,不食者数日。日啜清茗,太息曰:“正者久久不死,邪者在在自危!”遂迁避阆中深山。 乙丑,改元贞元。加韩滉同平章事、江淮转运使,恩遇始深。朱滔病死。东北既平,马燧以李怀光不下,乃径造城下,呼谕其守将归正。怀光自缢死。诏燧兼侍中。 帝以淮西未平,欲求勇力为备。汪节者,绩溪县西北太微村人。其母避疟于村西福田寺金刚下,假寐感而生节。有神力,游长安东渭桥边,石狮子约重数千斤,节语人曰:“吾能提此掷之。”遂投远丈余。众大骇。数十人不能移,以贿求节,乃提放于故地。帝召补神策军将。尝对御俯身,负一石碾,置二丈方木于上,布一床,上坐龟兹乐人一部。奏曲终而下,无压重之色。 又有三原王大娘,能以首戴十八人而舞。亦召为宫卫,食以官禄。问其所能何得,王曰:“西僧之教也。” 初,张延赏节度西川。有梵僧难陀得如幻三昧,入水火,贯金石,变化无穷。久游中国,从受术者甚众。与三尼俱入蜀,大醉狂歌。戍将恶之。僧曰:“某寄迹桑门,别有药术。”因指三尼云:“妙于歌管。”戍将遂留连,为办酒夜会。僧假裲裆、巾帼、铅粉饰其三尼,含睇调笑,逸态绝世。僧谓尼曰:“可为押衙踏某曲。”因徐进对舞,曳绪回雪,迅赴摩跌,技又绝伦。曲终而舞不已,僧喝曰:“妇女风耶!”忽起,拔戍将佩刀。众谓酒狂,惊走。僧斫女踣地,血及数尺。戍将惧,呼缚僧。僧笑曰:“无草草。”徐举尼呈视,乃三枝筇杖,血乃酒耳。延赏闻而召至。适在饮会,僧令人断己头,钉耳于柱,无血。身坐席饮酒,泻入脰疮中,面赤而歌,手复抵节。满座大惊。会罢,僧自起提首安项上,视之无痕。延赏敬礼,不禁其行止。僧于民间,时言凶衰,皆谜语,事过方晓。成都皆供养之。僧不欲住,众闭关留之。僧走入壁间,众遽牵,惟余袈裟角,顷亦不见。来日壁上有画僧,日渐淡,八日而墨迹灭。已有见其在彭州。 延赏时召入为左仆射,韦皋代为节度安抚使。皋,京兆人。初生弥月,其家召群僧会斋。一胡僧貌甚陋,家僮以敝席坐之庭中。乳母出婴儿,请群僧祝其寿。胡僧忽自升阶,曰:“别久无恙乎?”儿若有喜色,众异之。韦氏曰:“子生才一月,何言久别?”僧曰:“非檀越所知。乃诸葛后身耳。蜀人向受其惠,今将为蜀帅,还食其报。往岁在剑门,与之友善,故远来一晤。”韦氏异其言,因字以武侯。及长,不饰细行。延赏招为婿,怒而逐出。投独孤及,及力为荐举,得仕荆州高安令,凤凰集于山。后为陇州刺史,延赏送女至陇完聚。适朱泚反,两遣使至阜所,啖以重爵,皋俱斩之。帝壮其节,诏以镇蜀。 蜀中许仲源少与刘滋交厚,各有抱负。仲源游成都市酒阁,有道人饮酣,歌曰: 尾闾不禁沧海竭,九转丹砂多谩说。 惟有苍龙顶上珠,能补玉堂关下血。 闻而有感,上阁拜求其道。道人知其灵慧,问所闻如何,仲源即应口对曰: 斑龙珠补玉堂穴,此谓老君返老术。 阴功成就即当仙,岁历最久昆仑客。 道人点头曰:“是可传矣。予乃伯子张也。”遂授养真益元之道。仲源修服,百岁有少容。道人将引去,谓曰:“子与韦节度皆再来人,当远尘俗以修真道。”仲源闻命,即诣京师,别刘滋,遂飘然长往。 丙寅春,滋与齐映、崔造同平章事。映初应进士举,至京,歇礼部南院。遇雨,彷徨徐步墙下。一老人白衣策杖,二小奴从,揖映曰:“日已高,公应未餐。某居处不远,能暂往否?”映愧谢,相随至门外。老人曰:“某先去,留一奴引郎君。”跃上白驴如飞。齐行至西市北,入一静坊新宅,门曲严洁。良久,老人出,侍女十余辈,皆有所执。至中堂叙坐,华焕异常。少顷,铺设于楼,酒馔丰异。人报有送钱百千者,老曰:“此是酒肆所入,某以丸药作一瓮酒卖之。”及晚,映请去,老曰:“郎君有奇表,可作宰相。明年必及第。若更舍富贵,即为神仙矣。”赠帛数十匹,云:“慎不得言于人!有暇即来此。”映拜谢而出。自后数往,皆有赉。 至春,果及第。同年见其车服修整,乘醉诘之,不觉尽言。二十余人期俱诣谒,老人甚怒,以废疾托,谢不见,各奉一缣。召映入,责曰:“尔何轻泄于人?比者升仙事可望,今不能矣!”映哀谢去。旬日复来,宅已货讫,不知所往。众视其缣,非民间物,有老翁测之曰:“此必神仙张果。玄宗时,曾有此宫锦,皆御赐者也。”映大悔恨。至是为相,遇事敢言。帝问淮蔡事,映曰:“希烈骄肆极矣,当不久殒灭。”是夏,淮西将陈仙奇杀希烈以降。 丁卯春,以延赏同平章事。韩滉卒,帝深叹息,以李泌为相,即请礼葬颜鲁公。帝命其子迁丧上京。子往,启殡视之。 第138章 寻迹再访孤姥庄 穿井径达梯仙国 棺朽败而尸形俨然,遍身金色,手足柔软,髪须青黑长数尺,握拳不开,爪透手背。易榇扶归。敕以公礼葬偃师北山。 是秋,延赏卒。李泌愿乞骸骨,帝慰谕不许。秘书正字萧颖士,以老病乞归,帝从之。 颖士于开元未举进士。尝游陈留逆旅,方食际,有老人须鬓皓然,目萧久之,微有叹息。萧疑而揖问,老人曰:“郎君状貌,一似齐鄱阳王,不觉怆然耳。”萧惊问曰:“王即某八代祖。第因何识?”老人曰:“某姓左,昔为鄱阳书佐,偏蒙宠遇。遭李明之乱,遂逃亡修道。”问其年,三百二十七矣。良久乃别。颖士文名遐播,时号“萧夫子”。 其族侄洞玄,向为王屋灵都观道士。志心学炼神丹,积数年无成。一旦,有神人号吕师,授以大还秘诀,曰:“法尽此耳。然更须得一同心者,相为表里。盍求诸乎?”洞玄受教,遂周历岳渎名境、都城聚辏,经十余年。自浙东抵扬州,至度亭埭维舟于逆旅。于时舳舻万艘,隘于河次,堰开争路,上下众船相轧者移时,舟人尽力济之。见一人顿蹙,右臂且折,观者为之寒栗。其人颜不变,行不乱,又无呻吟之声,徐归船,饮食自若。洞玄私喜曰:“非天佑我乎!”至舟问其姓名,则曰:“终无。为曾遇异人,教于吴下觅师,可以成道。”洞玄遂与缔交谈道,欣然俱至王屋。出还丹诀示之,相与揣摩。更二三年,修行备至。洞玄告曰:“将行道之夕,我当作护持,君当谨守丹灶。但至五更无言,则携手上升矣。”无为曰:“虽无他长,至于忍断不言,君所知也。”遂卜日设坛场,焚金炉,饰丹灶。洞玄绕坛行道步虚,无为端拱坐药灶。一更后,见仙人、道士、美女、天神,夜叉、罗刹、毒蛇、猛兽、天王、魔鬼种种怪异。无为誓心沉默。又将其身加于汤火,肢解脔割,终不发言,视之若无。少顷,诸境空寂,耳边若闻钟磬声,有人拍手大笑曰:“死心道士,天已晓矣!犹作睡梦乎?”无为开眼,即昔所遇之吕祖。洞玄亦来,相邀拜谢。师曰:“金丹已就,无为之功也。”命向洞玄行弟子礼,启炉取丹。令:“更俟二七日,然后服之,可朝上帝。至赤水会我也。”二人至期服丹,携升碧落。 是年九月,回纥来贡宝物甚丰,云:“遇萧、终二仙,言大唐君相皆圣。愿求和亲。”李泌请约以五事,悉如约,许娶以公主。 冬十月,建州刺史奏:“道士王霸白日升仙。”自梁时渡江入闽,居西郊外。凿井炼药,能化黄金。岁饥,则售金易米,遍济贫民。传道于薛益,居绥城山修炼。丹成,跨白鹿仙去。弟子俱归,住冲虚观。 帝常问神仙事于李泌,泌曰:“民安物阜,即为真君;时和世康,即为真。真人必枯索虚无。”夏县阳城以学行着,隐于柳谷,泌荐为谏议大夫。泌自遇衡岳二仙,即绝粒咽气,号“天柱中岳先生”。荥阳郑曙,好奇任侠,于泌座言郗鉴成真事,云: 武威段扬,为定襄令。扬子褶少斋,素慕道。于天宝五年,历名山遍访。过魏郡,舍逆旅。遇一客驾驴,市药数十斤。有难求未备者,日于市邸谒胡商觅之。年七十余,雪眉霜须,貌如桃花,且不食谷。智知是道者,伺其休暇,市珍果美善、药石醇醪荐之。客惊谓曰:“山叟不愿世知。子何为致此耶?”?曰:“某虽幼龄,见翁虚静,故愿亲炙。”客悦,为饮至夕,因同宿。数日,事毕将去,告曰:“吾姓孟,名思期,居恒山。”?为祖饯,叩头诚祈:“愿至山咨受道要。”孟叟曰:“若然,子志已坚,可与俱矣。然山中甚苦,须忍饥寒,故学道之人多生退志。况有耆宿当启白。子熟计之。”?固请,孟谓曰:“八月二十日当赴行唐县。可于西北行三十里,有一庄,庄内孤姥是奇人。汝当谒之,因言行意,坐以须我。”?再拜受约。 至期而往,果得孤庄。老姥出问之,?具以告。姥抚背曰:“小子能好道若此,美哉!”因约其囊装于柜,坐?于堂前阁内。姥家甚富,给?听需丰厚。居二十日而孟叟至,曰:“本谓率语耳,宁期果来。然吾有事恒州数日,汝且居此。”如言而返,曰:“更启白耆宿,当与俱往。”数日复来,令姥收掌资装,使?持随身衣衾而往。初行二十里,大艰险,犹能践履。又三十里,乃手扪藤葛,足履嵌岩,魂譾汗出,仅能至其所居。 其地东向南向,尽崇山巨石,林木森翠;北面差平,即诸陵岭;四面悬下,层谿千仞,而有良田。山人颇种植其中。有瓦屋六间,前后数架,诸先生居之。东厢有厨灶,飞泉落檐间,以代井汲。其北户内,西二间为一室,闭其门。其东两间为二室,有先生六人。其室前庑下,书数架,三二千卷,谷千石,药物至多,醇酒常数石。 ?谒诸先生,先生谓曰:“夫居山异于人间,更大辛苦。须忍饥寒,食药饵。能甘此,乃可居。”?曰:“能。”于是留止凡五日。孟曰:“今日盍谒老先生?”遂开西室,中有石堂,堂北开,直下临眺川谷。而先生拥绳床,北面而斋心焉。?敬拜谒。老先生良久开目,谓思期曰:“是尔所言者耶?此儿佳矣,便与汝充弟子。”于是辞出,复闭户。庭前临西涧,松树十株,长皆数仞,其下磐石,可坐百人,于方石上镌局。诸先生习静之暇,常对棋饮酒。智为侍者,睹棋皆不工,因指其形势。诸先生曰:“汝亦晓此乎?可坐与对。”皆不敌。忽老先生命开户出,相杖临崖而立,西望移时,顾诸人曰:“可对弈。”思期曰:“皆不敌此小子。”老先生笑,因坐召?与对。既而亦少劣于?,笑谓曰:“欲习何艺乎?”智不识何求,但言愿受《周易》。老先生召思期授之,仍归室闭门,智习《易》逾年,日晓占候布卦,言事若神。在山四年,前后见老先生出户不过五六度,但于室内端坐,正心禅观,体至充肥。每出禅时,立饮少药汁。后老先生曰:“吾与南岳诸葛仙为期,今须去会。” ?在山久,忽思家。因请还家省觐。去即却还。孟叟怒曰:“归即归矣,何却还之有!”因白老先生。先生让曰:“知此人不终,何与来也!”于是使归。 后一岁往寻,景物如故,户扃无人。下山问老姥,姥曰:“诸先生不来,向一年矣。”?悔恨殆死。在山时,常问老先生何名姓,孟取《郗鉴传》令读,曰:“欲识之,即郗太尉也。” 曙述其事,座客或不之信。泌曰:“尝读《晋书》,知鉴大有贤行,何不可以得道?” 时扬州刺史杜亚秩满,亦在座,曰:“某在广陵,乡人以失盗系一人至府。询之,曰:‘某非盗也,是本地人冯俊。平生愚直,佣工以食。尝过道士,于市买药百余斤,募能独负者,至六合,当倍酬其值。俊乃请行。道士云:“今欲从水路往彼,得舟,且随我舟行,亦不减汝值。”遂入一舟共载。出江口数里,道士曰:“无风,上水不可至。吾施小术。”令皆伏舟中,道士独引帆持楫。度其舟如行空中,数食顷始止。唤起一望,平湖渺然,对岭重叠。舟人悟是南湖庐山下星子湾,敬惧不敢受其钱。道士曰:“汝是浔阳人,故以便相假,岂为辞耶?”舟人果江州,拜受而去。命俊负药,从乱石间行五六里。将至,有巨石方数丈。道士以小石扣数十下,大石分为二。一童子出,喜曰:“尊师归也。”引入石穴。初甚峻,下十余丈,旁行渐宽平。入数十步,洞明,有大石堂,道士数十,琴棋戏笑。皆曰:“何晚也,敕舍药?速遣归。”前道士曰:“担人甚饥,与之饮食。”左右以瓷瓯盛胡麻饭与食。又与一碗浆,甘滑如乳。道士送出,曰:“劳汝远来,受钱一千文。”令系腰下,至家方可解视。又问家有几口,对以五口。因授丹药百余粒,曰:“人食一粒,可百日不食。”余告以归路远。乃引行崎岖,一石卧如虎,令骑上。以物蒙石,令执其末,如执辔然。诫令闭目,候足着地即开。道士以物鞭石,觉此石举空而飞。时已向晚如炊火,蹑地开视,已在广陵郭门,人家始举灯火。比至舍,妻子疑往返之速。始解钱视,皆金钱。自此不复佣工,少置田宅,里人疑为盗,系来。’俊言不足信,命取其丹至,忽坠地,迸火失去。后闻俊已辟谷。但不知其所遇何仙?”泌曰:“匡庐,昔匡子兄弟庐此。或此流也。” 楚州民于雨后掘地,得古钱甚多,状如钟而无字,陈于刺史。遗使持奏。帝以泌博识,召与视之。恍惚有会,曰:“此甘罗钱也。”命史官检视秦史,果然。 泌以老病,荐陆贽可用。己巳春,帝以窦参、董晋同平章事。泌见独遗贽,作遗表,无疾而薨。帝临丧哀泣。是月,中使林远于蓝关逆旅遇泌,单骑常服,言:“幸已解职,暂往衡山。”话四朝之重遇,惨然久之而别。远至京奏闻,帝尤加怆异,曰:“先生自言当匡佐四圣,而后登真脱屣。斯言验矣。”因泌曾授道于南岳张先生,追谥张为玄和先生。言参恶陆贽方直,作谤书倾之。壬申夏,帝察其奸,贬之。召贽与赵憬同平章事,是秋,大水四十余州,溺死三万余人。贽请赈抚。 帝遣中书舍人奚陟等安抚诸道。陟得房州竹山县异闻,报奏于朝,言: 百姓阴隐容,于神龙元年穿井无水。阴富于财,穿至二年,已浚一千余尺。阴必求至水而止。一日,工人忽闻地中鸡犬鸟雀声。更凿数尺,傍通一石穴,乃入穴探之。初无所见,但扪壁傍行。俄转一穴,有光如日月,下连一峰。工人至山正立而视,则别一世界。傍向万仞峰岩,莫非灵境,石尽碧琉璃色。岩壑中,皆有金银宫阙。大树身如竹节,叶如芭蕉,紫花如盘,五色蛱蝶翅如扇,翔舞花间。五色鸟大如鸿,翱翔树杪。岩中有清泉一道,色如镜;白泉一眼,浓如乳。工人渐下,至宫阙所,欲入询问。见牌上署曰“天柱山宫”,以银字书之。门两阁,内有二人惊出,各长五尺余,童颜如玉,衣服轻细,如白雾绿烟,绛唇皓齿,须髪如青丝,首冠金冠而跣足。顾谓曰:“汝胡为至此?”工人具陈本末。门中有数十人出,云:“怪有昏浊气!”令责守门者。二人惶惧,曰:“有外界工人,不意而至。询问途次所以,欲来奏知。”须臾,有绛衣人传敕曰:“敕门吏礼遣之。”工人拜谢。吏曰:“汝已至此,盍求游览而返?”工人曰:“向者未敢。倘赐从容,乞乘便言之。”吏遂通一玉简入,既而却出。吏执简,引工人至清泉,令浴及浣衣服。又至白泉眼,令盥漱。甘美,连饮数掬,似醉而饱。引下山,每至宫阙,只于门外观瞻。经行半日,山趾有一国城。皆金银珉玉为宫室,城楼以玉字题云“梯仙国”。工人询门人:“此国何如?”曰:“诸仙初得道,关送至此。修行七十日,然后得至诸天,或玉京、蓬莱、昆阆、姑射,方得仙官职位,主箓主印,飞行自在。”工人曰:“仙国何在吾国之下?”门人曰:“是下界之上仙国,然亦同此日月。但地势低于汝国,实非在地下。汝国之上,还有如吾国者,亦曰‘梯仙’。非在天外也。”复却上山,又令饮白泉数掬。临至山顶,求穴。门人曰:“汝来虽顷刻,人间已数十年。欲出旧穴,应不可得。待吾奉请通天关钥匙,送卿归去。”工人拜谢。俄而携金印及玉简,引别路。至一大门,势侔楼阁,有数人伏候。门人示印读简,划然开门。工人才入,为风云拥上,唯闻门人云:“好去为吾致意赤城贞伯。”须臾云开,已在房州北三十里,孤星山顶洞中出。遍询氏族,及阴家,云已二四世。寻凿处,唯见巨坑,乃崩井处也。时贞元七年。里人疑其妖异,州官禁数月,通不思食,既久无恙,因命释之。闻于安抚使,具奏。帝访于群臣:“谁为赤城贞伯?”贾耽奏曰:“天台赤城,有仙真主之。”癸酉,帝以耽同平章事。 云南王异牟寻表请归唐。韦皋遣其使诣京,诏皋抚慰。 故监察崔向之子炜,少尚豪侠,不事家产。数年间,财业弹尽,多栖止佛寺。值中元日,番禺人集百戏于开元寺,多陈设珍异。炜见乞食老妪,因蹶而覆人酒瓮。当庐者殴之。计其值仅一绢,炜脱衣代偿。妪不谢而去。 第139章 游番禺鲍姑赠艾 隔弱水谢女焚香 异日,忽来告炜曰:“谢子脱难。吾善灸赘疣,今有越井冈艾少许奉子。每遇疣,只一炷尔。不独得财,且获美艳。”炜笑而受。后数日,游海光寺,遇老僧赘于耳。炜出艾试灸,果愈。僧感之甚,谓炜曰:“贫道无以酬,但诵经为郎君资福。”炜不以为意。 偶醉后出游郊,野火所灼,狂奔迷道。失足坠大枯井,幸为槁叶所藉不伤。晓视,乃一巨穴,深百余丈,四旁嵌空,宛转可容千人。中有白蛇,盘屈长数丈。前有石臼,岩上有物滴下如饴,密注臼中,蛇就饮之。炜察有异,乃叩祝曰:“龙王,愿不相害!”因饮其余,亦不饥渴。细视蛇之唇吻有赘,感其见悯,欲为灸而无火。既有余火飘入,乃燃艾启灸,赘应手坠地。蛇之饮食久妨,及去颇便,吐径寸珠酬。炜不受,启曰:“龙王神变由心,行藏在己。倘赐挈维,得还人世,则死生感德,不求怀宝。”蛇咽珠蜿蜒,将有所适。炜再拜跨蛇。不由穴口,于洞行可数十里,幽暗若漆。蛇身光烛两壁,见绘画古丈夫,咸有冠带。最后触一石门,洞朗,有金兽啮环。蛇低首不进,卸炜于地,将谓已达人世。 入户百余步,四壁空阔,皆镌为房室。有锦绣帏帐数间,垂金泥紫,饰以珠翠,炫晃如明星连缀帐前。有金炉,上皆蛟龙鸾凤之盖,张口喷烟,芬芳蓊郁。傍有小池,砌以金壁,贮以水银,凫鹜之类,皆琢琼瑶而泛之。璧床咸饰犀象。上有琴瑟笙簧、鼗鼓棁敔,细视手泽尚新。恍然莫测是何洞府。取琴试弹,户牖咸启。小青衣出而笑曰:“玉京子送崔家郎君至矣。”遂却入。须臾,四女出,皆古鬟髻,曳霓裳,曰:“是何崔子,擅入皇帝玄宫耶?”炜舍琴再拜,女亦答拜。炜问:“皇帝何在?”曰:“暂赴祝融宴尔。”命炜就榻鼓琴。女问何曲,曰:“《胡笳》也。蔡文姬没于胡,思归而成此弄,像吹笳哀咽之韵。”女皆怡然曰:“大是新曲。”命酌醴传觞。炜叩首求归,女曰:“夙分至此,何匆遽?幸淹留。羊城使者少顷当来,可以随往。皇帝已许田夫人奉箕帚。”命侍女请来。夫人传言:“未奉诏,不敢相见。”女曰:“夫人即齐王女,淑德美丽,世无俦匹。王即汉初名横者。”逡巡,日影照座。炜举首见一穴,隐隐睹天汉。四女曰:“使者至矣。”一白羊自空冉冉至座,背有丈夫,衣冠俨然,执大笔,兼封一青竹简,上有篆字,进香几上。四女命侍女读,曰:“广州刺史徐绅死,安南都护赵昌充替。”女酌醴饮使,曰:“崔子欲归番禺,愿为挈往。”顾炜曰:“他日须与使者易服葺宇,以相酬劳。”炜唯唯。四女复曰:“皇帝有敕,令与郎君国宝阳燧珠。将往彼处,当有胡人具十万缗易之。”即命开玉函授珠。炜拜捧曰:“未得朝谒,何遽贶遗如是?”女曰:“令先君有诗于越台,感悟徐绅,遂见修葺。帝愧而继和,赉珠之意,已露诗中。”炜曰:“不识何诗?”女命侍女书于使者笔管,云: 千岁荒台隳路隅,一烦太守重椒涂。 感君拂拭意何极,报尔美妇与明珠。 炜问皇帝姓字,女曰:“后当自知。”复谓曰:“中元日,须备美酒丰馔于广州蒲涧寺静室。吾辈当送田夫人来。”炜再拜告去。女曰:“知有鲍姑艾,可留少许。”炜但留艾,不及详问。与使者共蹑羊背。瞬息出穴。 履平地,已失使者与羊。望星汉已五更,闻蒲涧寺钟声。抵寺,僧人以早糜见饷。既归广州,先有舍税居,至是往,舍主人曰:“子何所适,而三年不返?”炜不以实告。开户,尘榻俨然。问刺史,果绅死而昌代矣。乃抵波斯邸,潜鬻是珠。有老胡人匐匍礼拜,曰:“郎君不入南越王墓中来,不合得斯珠。”炜乃具告。胡具十万缗易之。炜诘何以辨之,曰:“吾大食国阳燧宝珠也。赵佗使异人航海盗至,今近千年。我国有望气者,言来岁国宝当归。故吾王召我,具大舶重赀,抵番禺而搜索。今果得焉!”出玉液洗之,光鉴一室。胡即泛舶去。 炜得金,具家产。访羊城使者,绝无影响。后有事于城隍庙,见神像有类使者,睹神笔有数字,乃侍女所题。备酒脯奠之,广其宇而粉饰之。及登越王台,睹先人诗云: 越井冈头松柏长,赵王台上生秋草。 古墓多年无子省,野人践踏成官道。 询主者,云:“徐太守登此台,感崔侍郎诗,重为粉饰焕赫。” 及中元日,丰洁酒馔,留浦涧僧室。夜将半,四女伴夫人至。容仪艳逸,言旨稚淡。四女与崔生进觞谐谑,将晓告去。炜再拜致书达越王。与夫人归室,诘曰:“齐王女何乃配南越?”夫人曰:“国亡遭虏,为越嫔御。王崩,以为殉。”炜问:“四女何人?”曰:“其二瓯越所献,其二闽越所进,俱为殉者。”因问:“所云鲍姑何人?”曰:“靓之女,葛洪妻也。多行灸于南海,常会东南诸仙。越王亦以地仙受职,故知之。”又问;“呼蛇为‘玉京子’,何也?”曰:“昔安期生尝跨斯龙而朝玉京,故号之。” 炜因饮龙余沫,少嫩轻健。居南海十余载,散金破产,栖心道门。乃挈室往蜀。韦皋欲聘为从事,使者三返,不就。甲戌,毕牟寻袭破吐蕃。皋献捷于朝,封寻为南诏王。 果州刺史李坚申闻节度云:“谢女自然,白日翀举。”其先世本兖州,父寰居蜀,举孝廉,乡里器重。建中初,刺史李端以试秘书省校书,寰为从事。母胥氏,邑中旧族,生自然。性颖异,不食荤血。七岁,母令随尼越惠,以疾归。又随尼慧朗,十月求还。所言多道家事,辞气高逸。家在大方山下,顶有老君古像。自然从母游玩,见而礼拜,不愿却下,乃居山顶,常诵《黄庭》内篇、《道德》等经。年十四,因食新稻米饭,云尽是生虫,自此不食。数饮皂荚汤,吐痢困剧,腹中诸虫悉出,体轻目明,但食柏叶,一年后,柏亦不食,九年外并不饮水。 以大道难遇,欲求真师于蓬莱,备舟楫入海,涉洪涛,直往不少惮。感神,语之曰:“蓬丘隔弱水三千里,一芥不浮,子将安往?天台有司马子微,名在丹台,身居赤城。此真良师也。”自然乃回访。见承祯于玉霄峰,得指真诀。辞归,默修贞元。三年三月,于开元观诣绝粒道人程太虚,受五千文紫虚灵宝箓。七月十一日,上仙杜使降石坛,以符三道丸如药,不令着水,命服。觉身心殊胜。云:“十五日,可焚香五炉于坛,五炉于室,真人当来。”至时五更,有青衣七人,内一人称中华,云:“食时上真至。”良久,卢使至,云:“金母来。”既降庭,自然拜礼。母曰:“别汝两劫矣!”自将几案陈设,珍奇溢目,命自然坐,卢使、侍人亦令坐。卢云:“暂诣紫极宫,看中元道场。”逡巡来,云:“全胜于前斋。”自然问之,云:“此度不烧乳头香。”母去,卢亦随去。十七日,崔、张二使至,问自然:“能就长林居否?”答云:“不能。”二使色似不悦而去。二十二日午前,母复降,云:“更一来,不复来矣。为不肯居长林,贬一阶。长林,仙宫也。”指房侧一仙云:“此汝同类也。”戌时母去。崔使云:“上界最尊金母。”赐药一器,色黄白,味甘。自然饵不尽。令食桃六脔,食三脔却将去。将衣一副,缥缈执不着手,朱碧色间,外素内文。又将桃一枝,缠于臂上,有三十枚,大如碗,云:“此犹小者。”是日,金母乘鸾,侍者乘龙及麟,五色云雾,浮泛其下,母云:“便向州中过。”其日马坊厨戟皆报长虹入州。二十五日,满身毛发孔中出血,沾渍衣裳,皆作通陂山水横纹。就溪洗濯,转明,向日似金色,触之如金声。二十六、二十七日,东岳夫人张天师妻来劝沐浴,用汤不得令有乳头香。云:“天上自有神,非鬼神之神。上界无削发者,若得道后,悉戴冠,功德则一。凡斋食,味偏皆美,切忌尝之,尤宜洁净器皿。诸神若每斋观,深恶不洁,不唯无福而获罪。” 六年四月,刺史韩佾疑其妄。闭之北堂东阁,累月方开,声音畅朗。佾即令女自明师事焉。谢寰旋游多年,归见自然修道,以为妄,曰:“家世儒风,五常之外,非先王之法不学不行。何得有此妖惑!”因锁闭四十余日,益爽秀,寰方惊异。七年九月,韩佾于大方山置坛,请程太虚具三洞箓。十一月,徙自然于郭。 贞元九年,李坚来守是州。自然告云:“居城郭非便,愿依泉石。”坚更筑室于金泉山,移居之。有石嵌窦,水灌其中,可澡饰形神,挥斥氛泽。初至山,一人年可四十许,自称头陀,形服不类淄流,云:“速访真人。”曰:“此无奈何。”头陀但笑。举家拜之,独不受自然拜。施钱二百,不受。施手巾一条,受之,云:“后会日,当以相示。”出门不知所向。自然床室,父母不敢同坐,或辄请,必有变异。八月九日、十日、十一日,群仙日来传金母敕,速令被发,四十日金母当自来。所降使言姓崔名荧。十年三月,移入金泉道场。 坚尝与夫人诵经,先读外篇,次读内篇。乃魏夫人传本,大都精思讲读者得福,粗行者招罪。自然绝粒凡十二年,昼夜不寐。两膝有印形,小于人间官印,四边若有古篆。六合吉凶悉知,然严重不出于口。知坚崇尚至道,稍稍言及,云:“天上亦欲人知,使尊明道教。凡人能清净一室,焚香诵《黄庭》、《道德》经,或一遍,或七遍,胜布施修斋。诵经在精思,不在遍数。中道而废,所损尤多。”又言:“服药修道,事颇不同。服柏可绝粒,若山谷难得侧柏,即寻常柏叶,但不近丘墓者,便可服之,石上者愈好。旋采旋食,尚有津润,易清益人。大都柏叶、茯苓、枸杞、胡麻,俱能长年久视。修道者不可居城郭,以其荤腥,仙灵不降,与道背矣。炼药饮水,宜用泉水,尤恶井水。食米体重,食麦体轻。凡服气,先调气,次闭气,出入不由口鼻,令满身自由,则生死不能侵。”是年九月,霖雨甚。自然往省程君,凌晨到山,衣履不湿,程诘之,而旦离金泉耳。十一月九日,诣州与坚别,云:“明年正月中旬的去。”亦不更入静室。 至乙亥春正十二日辰时,于金泉道场白昼轻举。州人尽见。祖母周母及妹自柔、弟子季生问之,唯曰:“勤修至道。”须臾,彩云遮互一州,天乐异香,散漫弥久。所着衣冠簪帔一十事,脱留小绳床上,结系如故。道场中,有二虎、五麒麟、两青鸾飞走。坚以状上闻。赐诏褒谕曰:“所部之中,灵仙表异。玄风益振,至道弥张。”令即于道场祀之。诏河南进士韩愈作诗,曰:果州南充县,寒儒谢自然。童孩无所知,但闻有神仙。轻生学其术,乃在金泉山。一朝坐虚空,云雾生其间。如聆竽笙韵,来自冥冥天。须臾自轻举,飘若云中烟。里胥上其事,郡守惊且叹。驱车领官吏,氓俗争相先。入门无所见,冠履如蜕蝉。昔云神仙事,的的信可传。 陆贽以为不可徒事虚无,疏论日进。帝颇嫌之,贬为忠州别驾。贽乃集古方以惠世。初,处士阳城征为谏议,皆谓必尽职,及是日夜痛饮。韩愈作《争臣论》以讥城。帝欲相裴延龄,城极言其奸。 时有凤翔秀才白幽求,频年不第。闻延龄权贵,往谒被叱,无颜归乡。值新罗国王子入朝,幽求从之过海。于大谢公岛夜遭风,舟为所飘,南驰两日夜,不知几千万里。风稍定,舟得徐行,见有山林,乃整棹向之。山高万仞,南面半腰,有城壁台阁,门宇壮丽。维舟冒昧而升。至城一二里,龙虎列坐道傍,皆眈眈而视。从者相失。幽求仿佛次大树下,树枝为风相磨,如人诵诗声。幽求谛察之,宛曰: 五幢亘碧虚,此乃真人居。 徘徊仍未进,邪省犹难除。 俄有朱衣人出,传敕曰:“西岳真君来游。”诸龙虎皆俯伏人言曰:“未到。”幽求因欲趋见,朱衣不顾而入。左右诸龙虎时时攒视,幽求盘旋道次。门中数十人出,皆乘龙下山。幽求随至维舟处。龙虎皆履海面,须臾不见。幽求未知所适,舟人具馔。忽见从西旗节队伍仅千人,鸾鹤、青鸟飞引于前,骑龙控虎,乘龟跨鱼,有乘朱鬣马,衣紫云日月衣,上张翠盖,如风而入城门。幽求又随觇之。诸龙虎依前列位,与树木、花药、鸟雀等,应节盘回如舞。幽求亦不觉舞蹈。食顷,朱衣人持一牒出,谓龙曰:“使水府真君。”龙未及前,朱衣乃顾幽求授牒。幽求未知所适,朱衣曰:“使水府。”以手指之。随指身如乘风,入海底而不沾湿,朦胧如日中行。有树木花卉,触之珊珊有声。至一城,宫室甚伟。门人惊顾俯伏。俄有数十人,皆龙头鳞身,执旗杖引入水府。真君于北面受符牒。出门,已有龙虎骑从,瞬息到旧处。至门不敢入,虽未食,亦不觉饥,少顷,有觅水府使。幽求应唯,入拜殿前。引于西廊,接诸使下坐,饭食非人间味。徐问诸使:“此何处也?”对曰:“诸真君宴游春台,主人是东岳真君。” 第140章 白生飘至游春台 择子引览稚川景 “春夏秋冬有会,主人随地分轮也。”殿东廊下,列数百玉女奏乐。白鹤孔雀,皆举翅动足,更应玄歌。诸使乃出步山。西为迎月殿,东有望日观。至申时,拱听诸真君各为迎月诗。一曰: 日落照水黯,骊珠色岂昏。 寒光照万里,霜缟遍千门。 一曰: 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 洗心兼涤目,光景游春台。 一曰: 清波滔碧鸟,天藏黯黮连。 二仪不辨处,忽吐清光圆。 一日: 乌沉海西岸,蟾吐天东头。 凤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 赋罢,一真君乃命观戏。须臾,童儿玉女三十余人,或坐空虚,或行海面,笙箫众乐更唱迭和。有唱步虚声者,数十百首。幽求记其一焉: 元君夫人蹋云语,冷风飒飒吹鹅笙。 四更,绯衣人鞠躬曰:“天欲曙,请诸君命驾。”各辞之际,昨朱衣屈膝言曰:“白幽求已充水府使,有劳绩。”诸真相谓曰:“便与游春台洒扫。”幽求牺惶再拜,乞却归故乡。一曰:“卿乡何处?”答云:“秦中。”曰:“归乡何所恋?”幽求未及答。曰:“使随吾来。”朱衣皆随西岳真君,转各下山,并有龙虎鸾凤、朱鬣马、幡节羽旄等。侍卫千人,履海西行。幽求操舟随之,有风迅速如电。平明至一岛,见真君上飞。幽求舟为岸所限,乃离舟上岛。目送旗节隐隐渐没,方悔恨痛哭。凝望有人烟,就问,云是明州。 李晟始节度凤翔,幽求与之有旧,因诣谒。睹其神枯色夺,知不久于世,即告退。自是休粮,常服茯苓,遍游五岳。桑道茂于前年七月,忽诣晟府,言:“太尉来岁秋中,当归旧任。”晟莫知其语。至是八月有疾,谓其子曰:“道茂言验矣!”自为遗表而卒。 时道茂居昊天观,俱称为“天师”。与贾耽善,尝以术数相较。一日,有村叟失牛,请卜之。卦成,道茂谓曰:“尔之牛,是贾相公偷置巾笥中。但候朝退时,突前告之,可得。”叟乃如言祈请。耽诘之,具以道茂语告。耽于马上笑为发巾笥,取式盘,据鞍运转以视。良久,谓曰:“相公不偷尔牛。要知牛去处,但可于安国寺山门后,大槐树杪鹊巢探取之。”叟径诣寺门,见槐树上果有鹊巢,上探却无所获。乃低头下树,见失牛系墙外食草,其次即盗之家。报官往捕,追牛杖盗。百姓咸相谓曰:“贾相不可欺也!” 耽尝退朝,令召上东门卒,严戒曰:“明日当午,有异色人入门。尔必痛击之,死且无妨。”卒领命。自巳至午,唯二尼自东相叙而至,施朱傅粉,治容艳佚如娼。其内服殷红,下饰亦红。卒计尼髡所未有,因以挝痛击。伤脑流血,叫号称冤,返走疾如奔马。追击,又伤其足,狼籍毁裂,百步外落草映树而无踪焉。卒还述之。耽问:“打得死否?”具对伤脑折足,耽叹曰:“不免少灾矣!”翌日东市奏失火,延烧百余家,救之得止。民颂贾德不置。 丙子夏,学士郑烟有胞弟绅,与吴兴沈聿出关东游。至华山下。会天暮大雨,止一小庵。僧曰契虚,本姑臧李氏子,父为御史。契虚十二岁好佛法,即出家于长安佛寺。及禄山破潼关,乃遁入太白山,采柏叶为食,自是绝粒。有道士乔君,貌清瘦,须鬓尽白。谓契虚曰:“师神骨挺秀,后当遨游仙都。”虚曰:“尘俗人安能诣乎?”乔曰:“仙都甚近,师可力去也。”虚请导其径,乔曰:“师可备食于商山逆旅中,遇择子即馈。或问欲何所诣,但言愿游稚川,当导而去矣。”虚即往舍逆旅,备甘洁以伺。居数月,择子百余辈食之径去。虚谓乔见欺,治装将归。 是夕,一少年择子来,谓曰:“师安所诣乎?”虚曰:“愿游稚川有年矣。”择子曰:“稚川仙府也,安得而至乎?”虚曰:“自幼好仙,遇至人,劝我游耳。路从何达?”择曰:“真能偕我去乎?”虚曰:“诚能挈游,死不悔!”于是俱至蓝田,其夕即登玉山。涉险逾且八十里,至一洞。水流入洞,择、虚共挈石壅其源,三日水别流。二人入洞,昏黑莫辨。远望似有少光,前行甚远,乃出洞外。风日恬煦,山水清丽,真神仙都也。前进百余里,攒峰迥拔,石径危倾,契虚眩惑不敢登。择曰:“且近,何彷徨耶?”挈至顶,其上坦平,下视川源邈然。又行百余里,复入一洞。及出,见积水无垠,中有石径横尺余,纵百余里。择子引虚蹑径而过。复至一山。自第一洞至此,凡三昼夜。见前有巨木,烟影繁茂,高复数千寻。择子登木长啸久之。忽风起于林杪,见巨绳系一行橐,自山顶而缒。择令虚瞑目坐橐中。仅半日,择曰:“可寤而视。”虚举目,已在山顶。有城邑宫阙,玑玉交映,在云物之外。择指语曰:“此稚川也。”相与诣其所。见仙童百辈环列,一真谓择子曰:“此僧何为者?非尘间人乎?”择曰:“常愿游稚川,故挈至此。”已而至一殿,有具簪冠者,貌甚伟,凭玉几坐,侍卫呵禁极严。择命虚谒拜,曰:“此稚川真君也。”虚拜。真君召讯曰:“尔绝三彭之仇乎?”不能对。真君曰:“真不可留于此。”因命择引登翠霞亭。其亭亘空,居槛云矗。见一人袒而瞬目,髪过数尺,凝腻黯黑,洞莹心目。择谓曰:“尔可谒而拜。”虚既拜。问为谁,何瞬目乎?择曰:“隋氏宗室杨洪。避国乱,居山得道,为外郎于南宫。近得其侄孙侍御德兴代职,故居此养静。非瞬目,乃彻视也,夫彻视寓目于天下耳。”虚请寤,择即面请。外郎忽寤,其光着若日月之照。虚悸然背汗,毛发尽劲。又见一人卧石壁下。择曰:“此乙姓,支润其名。高丽人。平等好施,得神游之道,至此酣眠。名卧处曰‘黑甜乡’。”已而引虚自石磴下,道途非前所历。虚因问:“向谒真君云‘三彭之仇’,何谓?”择曰:“太上三尸。《中经》云:上尸彭踞,在人头;中尸彭质,在人腹;下尸彭矫,在人足。状如小儿,或似马,长二寸。常居人身,利人之死。出即为鬼而飨祀。伺察其罪,每至庚申日,籍于上帝。故学者当先绝三尸,则神仙可得。不然,虽苦心无补也。”虚乃悟。 复归太白,结庐居之,绝粒吸气,未尝以稚川事语人。乔君至,曰:“此游乐乎?”虚具言。乔曰:“尔知择为谁?即真君长子玘也。惜乎既至而返!第勤行,终可复至。”虚因徙华山下。郑绅、沈聿见其不食而貌丰泽,深诘之。虚述以稚川之游。绅既闻,惊叹不已。及关车回,重至虚舍,已遁去。绅叙其事,曰《稚川记》。至长安,见上下好货,民多怨言,乃邀聿复游西岳,同上太华峰头,诛茅终老。 时帝专意聚敛,藩镇多贡献市恩。河东判官严绶,竭府库以进奉。征为刑部员外郎,复命节度河东。先有道士尹君隐晋山,不食粟,常饵松柏,虽发尽白,而容状若童。独游城市,里中有老父年八十余者,曰:“吾孩提时,常见尹君。外祖李翁云年七岁已识之矣。迨今曾无老色。岂非以千百岁为瞬息者耶?”时绶为北门从事,慕尹之道,每旬休,即驱驾诣焉。及为帅,迎尹至署,日与同席。有异香自肌中发,益重之。绶有女弟学浮屠氏,怒其兄与道士游。密以堇斟致汤中,命尹饮之。既饮,惊起曰:“吾其死乎?”俄吐一物,甚坚而香。绶剖视之,真麝脐也。尹忽貌衰齿堕,其夕卒于馆。授命部将治其丧。后二日,葬汾水西三十里。明年秋,昭圣观道士朱太虚因投龙至晋山,忽遇尹君,惊曰:“师何为至此?”尹笑曰:“去岁在北门,有以堇斟饮我,故示以死。彼能败吾真耶!严君虽好道,其与延龄等逢君,道家所不取。裴子今秋当死,严君尚延数年。”言讫不见。太虚归白于绶。绶曰:“闻仙人不死。脱有死者,乃尸解也。”未几,女弟病狂死。是秋,延龄卒。帝独惜之。 丁丑,以宦官为宫市使。徐州节度张建封入朝,具奏宫市不便。不听。建封在镇,辟韩愈、李藩为僚佐。常设宴,座宾咸集,有吴门客,述李靖事甚奇,云: 苏州常熟县元阳观道士单以清,于大历时尝附舟往嘉兴。闻香气颇异,疑之。遍目同舟,皆贾贩之徒,唯船头一人颜色逾常,旨趣恬静。单至中路,告令易坐。既与近,香气益甚,因从容问之。其人曰:“某,本地人。少染大风,眉发皆落。自恶不已,逃于深山,委身虎豹。数日,山路转深。遇一老人,何某何为远入山谷,具述本意。老人哀之,曰:‘汝疾得吾,差矣。可随吾行。’因随入十余里,过一涧,豁然广阔,有草堂数间。老人曰:‘汝且住此。待一月后,吾来看汝。’因遗丸药一裹,令服。又云:‘此堂有黄精、百合、茯苓、薯蓣,枣、粟、苏、蜜之类,任汝尽食。’遂去。某服药后不饥渴,觉身轻。居两月,老人方至,笑曰:‘汝尚在乎?诚有心矣!知疾已差否?’令于水照之,须眉皆生,色倍少好。老人曰:‘既服药,不但祛疾,可得长生。且修行道德,期会于二十年后。’令却归。拜请姓名,老人曰:‘子不闻国初李卫公乎?即吾是也。’今以所修恐未合旨,年限将及,故再寻师耳。”单询其姓氏,曰:“周更生也。”单因记而传之。 坐客闻者,俱以为异。韩愈曰:“传闻药师辞官修道,信有之矣。” 戊寅秋,淮西节度吴少诚叛。诏诸道进讨。愈劝建封讨逆。少诚致书求昭洗,帝赦之。山南东道节度于,因讨淮西,缮甲厉兵,有据汉南之志。襄州庞蕴,侍父任衡阳。一门信浮屠氏。车载金宝沉于湖,曰:“幸无流累尘世。”遂弃家修行。女灵照先坐化。蕴回襄,谓颐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遂枕膝而逝。 江都刘白云,家富于财,好义济人,不自知有阴功。于市遇一道士,称“乐子长”,来寓海陵。谓曰:“子有仙骨,而流落尘土中,何也?”因袖出两卷书与之。白云捧视篇目,方欲致谢,子长叹曰:“子先得变化,而后受道。此前定也。”乃指摘次第教之。子长去,白云奉行。能役风雨,变化万物。庚辰夏五月,于襄州隔江小山上,化兵士数千。中结紫云帐幄,天人侍卫,连月不散。于疑其妖,使兵马使李西华攻之。帐幄、侍卫渐高,弓矢不能及。判官窦处约曰:“此幻术也,秽之即散。”乃取尸秽焚于下。白云笑曰:“为我白节使:我非叛者,何必致讨?若有叛者,我当讨以神兵耳。”遂乘白马,从者四十余人,走于汉水上。蹴波起尘如平地,倏忽而殁。由是自戢。 时衡山刺史王逊好道,白云常来郡中。一日谓曰:“将往洪州,即于钟陵相见。”一揖而行。初不晓其旨。辰发灵州,午时已在湘潭。人有自湘来者言之,验其时日,则顷行七百里。旬日,逊果除洪州。到任,白云来访,逊益敬事之。未几,辞往徐州,云:“送张仆射还京。”张建封卒,帝召李藩为秘书郎,韩愈为监察御史。 辛巳秋,韦皋命都尉翟兴大破吐蕃。诏赐皋爵南康王。皋所辟僚佐,俱奇才异能。行军司马张芬,多力善弹。每涂墙方丈,以墨蘸弹弹之,成“天下太平”字,体势端严,如人模成。曾有客,于皋席以筹碗中绿豆击绳,十不失一。举座惊笑。芬起曰:“无费吾豆。”遂以指捉蝇,拈其后脚,无有脱者。其捷如此。前后战绩,兴、芬居多。 壬午春,苗晋卿同平章事。信心好道。有司奏嵩阳道者田鸾升仙。鸾家在长安,世有冠冕。鸾不仕,富于财。兄弟五六人,习年未及三十而夭。鸾年二十五,母忧甚。鸾亦自悟。常闻道家有长生术,遂入华山求问真侣,心愿恳至。见黄冠自山中出,遂礼谒求度。黄冠举头指柏树叶,曰:“此即药也。何必深远,但问所志何如耳。”鸾披寻仙方,云:“侧柏,服久不已,可以长生。”乃取柏叶曝干,为末服之。稍节荤味,心志专一。服至六七十日,未有他益,但觉时时烦热,而服不辍。至二年余,病热益甚,头目如裂,举身生疮。母泣曰:“本欲延年,反为药所杀!”而鸾益服。至七八年,其身如火,人不可近,皆闻柏叶气。诸疮溃裂,脓水遍身奶胶。母意其必死。忽自云:“体今小可,须一沐浴。”令置一斛温水于室,数人舁卧斛中。自病来,不寝久矣,忽若思寝。乃令掩户勿惊,遂于斛中寝。三日方寤,呼人起之。身上诸疮皆已扫去,光彩明白,眉须绀绿,顿觉轻健。自云:“初寝,梦黄冠数人,持旌节导引。谒上清,遍礼古来列仙,咸相谓曰:‘柏叶仙人来也。’授我以仙术,勒名于玉牌,文皆金字,藏于上清。谓曰:‘且止人世修行。后有位次,当相召也。’复引而归。”自此绝谷不食,隐于嵩阳。好道者皆从之。至一百二十有奇,常如少容。忽告门人曰:“将起清都仙境矣。”遂无疾而终。颜色不改,异香满室,空中闻乐声。远近悉来瞻礼,门人殓葬。晋卿转以奏闻。命有司礼祀。郢中王卿闻其事,深自感叹。 第141章 湘媪劈雪城救生 士良饮神液不死 王卿初贳酒南郭。每至节日,有一道士过饮。如是数年,卿觉其有异。至是复来,遂结束,潜随数里。道士顾见,惊问:“何往?”卿拜曰:“愿神人许为仆使。”道士固辞,卿固随。每过涧壑,或高阔丈余,道士逾越轻举,卿踵之亦能渡。行数十里,一岩高百余丈,道士腾上。卿不能登,哀求礼拜。道士曰:“何苦从我?当速归。不尔,徒受困也。”卿曰:“渡险阻,皆赖尊师。今却归无路矣!愿见救拔。”道士垂手岩下,令举手攀援,闭目跃身,翕已飞上。其上平旷,烟景不类人间。又从行十余里,见门庭整肃。止卿于舍外草树间。谓曰:“候便,令见天师。”卿潜身三日,道士每送饮食。后一日,忽见天师杖策出门,形状镶玮,眉目疏朗,四五人侍从。道士私招卿,于道侧礼谒。天师讶曰:“何因至此?”卿方具陈。道士曰:“此人谨厚,恐堪役使,可令守灶。”天师令:“且收之。”遂引卿入院。至厨下,见一大灶,下然火,上有铁桶,闭盖数重。道士令卿专守,不得妄视。余道士或汲水采药,蒸曝造食,以供天师。夜令卿卧厨下守火。经六七日,都不见有来看釜中物者。后一夜,卿不觉窃开窥药。忽见一白兔,从桶中走出,黯然有声。道士闻之,曰:“药已失坠!”竞来呵叱。惶惧失色。天师大怒,曰:“何忽引俗人来?令失我药!”召前道士责辱,欲鞭之。叩头,请却擒觅。有数人于庭,施行禹步。二道土变白鹤冲天。食顷,已擒回白兔,复将釜中炼之。天师令速遣俗人。道士遂令之出,曰:“几误我!子心未坚,可且归去。后二十年,于汾州市中相见。”卿窃问:“天师何姓?”曰:“申泰芝也。”又问:“兔是何药?”曰:“铅汞之精,数千年始成。生于西华,至难得者。余即潘太师弟子秘希言也。”送下高岩而别。 卿寻路归,数日方至郭,已经年矣。日忆汾州之约,将往赴之。闻湘潭有一媪,常居止人舍,十有余载,以丹篆文字救疾于闾里,莫不响应。乡人称曰“湘媪”,为构华屋数间而奉。媪曰:“但土木其宇,是所愿也。”王卿往拜之。见媪鬓翠如云,肥洁如雪,策杖曳履,日可数百里。卿告其所遇,媪曰:“申老执拗。子可静处汾州。至期,我当送子入山,决难委也。”卿谢去。 媪遇里人女曰逍遥,年二八,艳美异常。携筐采菊,偶瞪视媪,足不能移。媪目之曰:“汝乃爱我,可同之所止否?”逍遥欣然,掷筐敛衽称弟子,从媪归室。父追及,以杖击之,叱而返。逍遥窃索自缢。亲党敦喻其父母,请纵之。度不可制,遂割舍。复诣媪所,但帚尘易水,焚香读道经而已。后月余,媪白乡人曰:“某暂往罗浮。扃户慎勿开。”乡人何:“逍遥何在?”媪曰:“已先行矣。”如是一去三稔。人但于户外窥见小竹迸笋,丛生阶砌。及媪归,召乡人同开锁。见逍遥懵坐于室,貌若平日,唯蒲履为竹梢穿于栋宇间。媪以杖叩地,曰:“吾至。汝可觉!”逍遥如寐醒。方起欲拜,忽遗左足,如刖于地。媪遽令无动,拾足勘膝,噗以水,乃如故。乡人大骇,相率数百里来归。 媪不喜人多识,忽曰:“吾欲往洞庭,救百余人性命。谁有心为我设船一只?一两日,可同观之。”里人张拱家富,请其舟楫,自驾而送之。将至洞庭前一日,大风涛蹙一巨舟,投于君山岛上而碎。载中近百余人,虽不至损,未有舟来救,各星居、于岛。有一白鼍,长丈余,游于沙上。数十人拦而挝杀,分食其肉。明日,有城如雪,围绕岛上,居人莫能辨。渐窄束至近,人众忙怖号叫,囊橐皆为董粉。逼聚为簇,相去不三四丈,已无处攀援,势至危急。岳阳之人隔岸遥睹雪城,妄相猜测。时媪舟已至岸。媪登岛,攘剑步罡噀水,飞刺白城,声如霹雳。城遂崩陷。乃一大白鼍,长数十丈,剑立其胸,蜿蜒而毙。百余人咸号泣礼谢。媪令张拱遂载众人过湖。媪不欲归,命拱自返。拱不忍别,媪仍登舟。 将抵湘潭,有道士再拜曰:“樊姑许时在何处?”甚相慰悦。明日,媪与逍遥不见。拱寻诘,道士曰:“此刘真君妻樊夫人。游行人间,踪迹不定,忽老忽少,乍媸乍妍。至上高真也。吾即罗浮赵归真,曾师事之。谓吾道缘在京,遂辞入长安。帝一见亲信,即建观以居,令设教度世,广延道众。”归真常谓人曰:“师言我赤虎之下,当兵解也。”九华道士叶通微,乃处士元藏机弟子,偶与归真言其师之异云: 藏机乃后魏清河孝王之孙。隋炀时,官奉信郎。大业九年,为过海使判官。无何,风浪坏船,黑雾四合。同济者皆不免,而藏机独为破木所载,殆经半月,达于洲岛间。洲人问其从来,则瞀然具以事告。洲人曰:“此沧洲也,去中国数万里。”出菖蒲花、桃花酒饮之,神气清爽。其洲方千里,藏机游览,花木常如二月。地土宜五谷,人多不死。出凤凰、孔雀、犀牛、神马之属。更产分蒂瓜,长二尺,其色如椹,一颗二蒂。有碧枣、丹栗,皆大如梨。洲人多衣缝掖衣,戴远游冠。与之话中国事,则历历在目。所居或金阙银台、玉楼紫阁,奏箫韶之乐,饮香露之醑。洲有久视之山,下出澄水泉。其泉阔百步,亦谓之流渠,虽投之金石,终不沉没,故洲人以瓦铁为船舫。有金池,方十数里,水石泥沙皆如金色。中有四足鱼。又有金莲花,洲人研之如泥,以间彩绘,光辉灿烂,与真金无异,但不能拒火。更有金茎花如蝶,微风至,摇荡如飞。妇人竞采为首饰,有语曰:“不戴金茎花,不得在仙家。”以强木造船,多饰珠玉,以为游戏。藏机淹留既久,忽念中国。洲人遂制凌风舸以送,激水如箭,不旬日达于东莱。问其国,乃唐皇也。询年号,贞元也。访乡里,榛芜也。追其子孙,疏属也。遂隐于九华。有二鸟,大类黄鹂,翔翥空中,呼之即至,或令衔珠,或受人语,谓之“转言鸟”。藏机工诗好酒,混俗无拘。十数年间,遍游江表。咸谓已得真道。 归真备奏于帝。命使赍手诏急征。至中路,忽亡去。使者回奏,帝咨嗟曰:“朕不如明皇帝以降异人乎!”有人见藏机泛小舟于海上,云将复往沧洲,时癸未腊月也。韩愈上言方士惑人,秦汉可鉴。诏贬为山阳令。时文章争为靡嫚,都无风骨。愈鄙之,独为古文。皇甫湜、柳宗元、李贺等争效之。 贺稚年善乐府,意新语丽。出游,命小奚奴背古锦囊,得句则投之。其母郑氏曰:“儿欲吐出心肝耶!”官太常。年二十四,昼寝,见天使降,云:“奉上帝敕召,作《白玉楼赋》。”贺跨赤虬上升。觉而遂卒。母郑念子深哀。一夕,梦贺如平生,白曰:“幼奉亲命为诗文,欲大门族。不意承帝召,不得奉晨夕,”母询其故,贺曰:“上帝近迁都于月圃,构宫名曰‘瑶京’。以儿荣于词,故召与文士数辈,为《新宫记》。帝又作凝虚殿,使纂乐章,王勃、李白、杜甫咸在。已为神仙,甚乐。愿夫人毋念。”郑寤,哀少解。 时太子能文善篆,甲申秋,忽风疾。帝亦不豫。乙酉春正,帝崩。太子即位,改元永贞。以失音不能决事。王叔文等转相交结,语陆贽、阳城、郑余庆、穆质还城。贽未至京而卒。余庆为刑部侍郎。质为给事中。 余庆为郴州长史,时有门吏自远来省。未至郴十余里,旅店遇一人,状貌如二十三四,神彩俊迈,辞多稽古。语及开元麟德间事,如目睹。见浼附一书于余庆,曰: 九嶷五岭,神仙之墟,山水幽奇,烟霞胜异;如阳朔之峰峦挺秀,博罗之洞府清虚,不可忘也。所以祝融栖神于衡阜,虞舜登仙于苍梧,赫胥耀迹于潜峰,黄帝飞轮于鼎湖。其余高真列仙、人臣辅相,腾翥逍者,无山无之。其故何哉?山幽而灵,水深而清,松竹交映,云萝杳冥,固非凡骨尘心之所爱也。况邃洞之中,别开天地。琼膏滴乳,灵芝秀草,岂尘目能窥,凡屣可履也?得延年之道,而优游其地,洵为乐哉! 又言:“明年二月,当复归朝。”吏未相识,问之。初曰:“有志林泉,久弃乡国。不欲骨肉亲人,知吾行止。”再三恳诘,始云:“薛姓,玄真名,则天时人。薄视功名,遨游泉壑,得道,于五岭间栖息。有志有缘者,方可遇也。”吏至郴省讫,出书。余庆令访无踪,还朝语及。给事中薛伯高流涕曰:“某之高祖,自左常侍弃官,入道不返。此即是也!” 穆质初应举,策云:“防贤甚于防奸。”杨凭曰:“君不得矣!天子方礼贤,岂得云尔?”质忧,遂谒鲜于弁。留食未竟,仆报云:“尊师来。”弁奔具靴笏,且命撤食。及至,一眇目道士耳。质怒弁待薄,忽视眇道,安坐不为礼。道士谓曰:“莫曾上书策求名否?”质曰:“觇应制,已过试。”曰:“面色大喜,合官在清近。是月十五日午时后,当知策是第三等,官是左补阙。”质辞去。至十五日午方过,闻扣门声甚厉。遣人应问,曰:“五郎拜左补阙。”后鲜于弁诣,曰:“前道者,乃贾直言之父笼也。言事如神。不得不往谒之。”质遂与俱往。笼谓曰:“后三月至九月,勿食羊肉,当得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德宗常赏对扬,言事多有行者,质已贮不次之望,意甚薄知制诰,乃私谓人曰:“人生自有命。岂有不吃羊,便得知制诰?”四月,给事赵憬召质同寻异人。及见,即笼。赵致敬如弟子。就坐,与赵言事毕,复谓质曰:“前者令勿食羊肉,何不相信?今否矣!”质曰:“莫更有灾否?”曰:“有。”质曰:“莫至不全乎?”曰:“初意过于死,缘识圣上,得免于厄。”质问:“何计可免?”曰:“无计。”又问:“若迁贬,几时得归?”曰:“少是十五年却回。”无何,宰相窦参忌之,奏:“质于大会中,频言章奏有善,即自己出;不善,言苦谏不纳。合以大不敬论。”德宗御书令与一官,遂远贬。至是征入,整十五年。欲更访笼,不知其所往。 陆贽临终,表李吉甫可大用。阳城遗表,称杜黄裳忠直。帝疾久不愈,以长子淳为皇太子。王叔文有忧色。贾耽恶奸党用事,称疾遁入深山不返。韦皋表请太子监国。是秋,制令太子即位。以黄裳、余庆同平章事。贬叔文等为诸州刺史。 寻,贬司马柳宗元至饶州。究州名义,云:隋时乐安饶积渔于江,遇风涛舟覆。其女琼真年十四,哭行水滨,不食三日死。俄,大震电,水虫多死,父尸浮出。乡人具礼葬其父女。上闻建庙,因名饶州。宗元为立《饶娥碑》记。 冬月,韦皋薨。副使刘辟自为留后,阻兵自守。谏议大夫韦丹上疏讨辟。丙戌元和元年春,顺宗崩。辟围东川。黄裳荐神策军高崇文。进讨连捷,追擒诛之。诏崇文为司空,镇蜀。帝闻少室山人李渤之名,诏为左拾遗。渤辞疾不至,然朝政得失,辄附奏陈论。以进士王爽为京兆尹,执法严酷。 万年县马士良犯法,爽欲杀之,亡命入南山。至岩谷湫岸,潜大柳树下。才晓,五色云下一仙女,于水滨有金槌、玉版,连叩数下,青莲禴出,每叶舒开。仙女取擘三四枚食之,乃乘云去。士良见槌、版尚在,跃下扣之,青莲复出。食十数枚,顿觉身轻,即能飞举,寻向彩云所。见大殿崇宫,食莲女子与群仙处于中。见之大异,以竹杖连击,坠于洪崖涧边。困惫熟睡。及觉,见双鬟小女磨刀,谓曰:“君盗灵药,奉命来取君命!”士良俯伏求救,答曰:“此应难免。惟有神液,可以救君。当以我为妻。”逡巡持一碧殴至,内有饮,白色。士良饮之尽,复寝。须臾而起。女曰:“药已成矣。”示之,七颗,光莹如空青。士良俯看腹上,似有红线处,乃切痕也。女以药磨之,随手不见。戒曰:“但自修省,慎勿语人。若漏泄,腹痕必裂!”遂同住于湫侧。曰:“我谷神之女也。守护上仙灵药,故得救君耳。”士良问:“上仙何人?”曰:“九天圣姑也。”士良及归万年,来往东西两川。柳晟为山南西道节度,汉中府人谋乱,士良奔告帅府。晟疾驱慰劳,众拜谢。晟欲资士良路费,令还。士良曰:“长安道险!有赂,则越次可擢;无钱,则济法可诛。吾何恋焉?”晟深然之,终以恩遇。 丁亥春,黄裳、武元衡并同平章事。韦丹为江西观察使。崇文为邠宁节度。帝试策士于延英殿。池州费冠卿进士擢第,将归故乡,来别郑余庆。郑素与秋浦令刘道隆善,因费之行,托以寓书。手札盈幅,缄以授费,曰:“刘令久在名场,所以不登甲乙之选者,以其褊率,不拘于时,故舍科甲而就卑官。可善遇之。”费因请略批行止于书末,贵其因所慰荐,稍垂青焉。郑即发亟,批数行,复缄如初。费赍至秋浦,先投刺。刘阅刺,委诸案上,略不顾盼。费竦立久之,无报,即以相国书授阍者。刘发函览毕,嫚骂曰:“郑某老汉,何用此书为!”擘而弃之。费益惧,排闼趋拜于前。 第142章 陈黑老瓜圃佣工 田先生桑林判狱 刘道隆闵然顾之,揖坐与语。日暮,促令回店。费曰:“昏黑,不及往寻逆旅。乞与庑下一宵,明日徐诣店所。”即自解囊装,施毡席于地。刘拂衣而入,良久出,曰:“此非待宾之所。”移其卧具于阎子,闭锁甚严。费莫知所以,据榻而息。是夕月明,于门隙中,窥见刘令自执彗畚,扫除堂之内外,庭庑陛壁靡不周悉。费异之,危坐屏息而回。将一更,忽有异香郁烈。刘执版恭立于庭,似有所候。既而香气弥甚,见云冠紫衣仙人,高八九尺,数十人拥从,直诣堂中。刘再拜侧立。俄罗列肴果,奏乐饮酒,乐之音调殊常。命刘侍饮。仙人忽问:“得郑某信否?”对曰:“有费冠卿先辈自长安来,得某书,甚安。”仙笑曰:“冠卿且喜及第。今在此耶?”曰:“在。”曰:“吾未合与之见。且与一杯酒。但向道早修行,即得相见。”命刘酌酒一杯,送~中。费见刘自呷半杯,即以阶上盆水投杯中,疑而未饮。仙人下阶,与众乘云。刘拜谢呜咽。既去,刘诣阁,见酒犹在,惊曰:“此酒万劫不可一遇,何不饮也?”引而饮之。费力争,得一两呷。刘、费遂为修道之友,卜居九华山。以左拾遗征,不起。郑亦寻去世。冠卿于暇日,问向所降仙人。刘曰:“此金阙上卿,汉天师张也。”并言:“已初得缑仙姑传我剑术,继得天师教导。云与郑相及子前世为同门,以行浅,再谪于尘耳。” 魏博大将聂锋,有女隐娘,贞元中方十岁,有尼乞食,见隐娘悦之,向锋乞为徒。锋怒叱之。尼曰:“任押衙铁柜中藏,亦须偷去。”及夜,果失隐娘。锋大骇,令人遍觅不获。后五年,尼送归,告锋曰:“教已成矣。”尼歘不见。一家悲喜,问其所学。曰:“但诵经咒,无余事也。”锋恳诘之。曰: 初被尼挈,不知行几里。及明,至一高峰,石穴寂无居人,猿狖极多,松萝益邃。已有二女,亦各十岁。皆聪明婉丽,不食,能于峭壁上飞走,若捷猱登木,无有厥失。而尼固非尼,则为道姑。与我药一粒服之。命执宝剑一口,长二尺许,刃利吹笔。令专逐二女,攀缘渐轻。一年,剌虎豹,皆决其首。三年后,能飞刺鹰隼,无不中。剑刃渐减五寸。至四年,留二女于山。攀我入城,不知何处,指一人,数其过,曰:“为我刺其首来,无使觉。”授羊角匕首,刃广三寸。遂白日刺之于都市,囊首而返。姑以药化之为水。五年,人曰:“某大僚无故害人若干。可决之来。”乃度其门隙无障碍,伏梁上,暝时携其首归。姑曰:“为汝开脑后,藏匕首,用时抽之。”言:“术已成,可归。后二十年再见。” 锋闻甚惧。后遇夜即失踪,及明而还。锋不敢诘,因兹不甚怜爱。忽磨镜少年在门,隐娘指曰:“此可与我为夫。”锋从之,遂嫁焉。少年但能淬镜,锋给其衣食,外室而居。 数年后,锋卒。魏帅田绪广招剑侠,重以金帛,取隐娘夫妇为左右使。绪卒,子季安代之。朝廷以刘昌裔为陈许节度使。季安与之不协,使隐娘刺之。刘乃贾耽门人,授其算术,云:“后某年,有大厄。以吾术得异人可免。”是年,正所言遇厄时也。昕夕卜算,已知将来。召衙将:“明晨往城北,候一丈夫、一女子跨黑白卫,至门遇鹊前噪,丈夫以弓弹之不中,妻夺夫弹一丸而毙鹊者。揖之,云吾欲相见,故远相迎。”衙将受命俟之,果如所言,因前道意。隐娘曰:“刘仆射果神人,魏帅不及也!”既见,昌裔劳之。夫妻再拜谢罪。昌裔曰:“各为其主,魏与许何异?愿请留。”隐娘曰:“服公神明,愿舍彼就此。”刘问其所须,曰:“日给二百钱足矣。”乃依所请。二卫潜收于布囊。 居月余,白刘曰:“彼未知住此,必使人继至。今宵请剪髪系以红绡,送魏帅枕边,以表不回。”刘听之。至四更却返,曰:“信已送去。后夜,必使精精儿杀某及贼仆射。某当计杀之。”刘豁达襟怀,亦无畏色,是夜,明烛以待。半宵后,有红白幡子,飘飘相击于床四隅。良久,见一人自空而踣,身首异处。聂飞下,曰:“精精已毙!”拽出堂下,药化为水,毛发不存。聂曰:“明夜,使妙手空空儿继至。空空之神术,灭形无影,人莫窥其用,鬼莫蹑其踪,某之艺不能造其境。此系仆射福耳。但以于阗玉周项,拥以衾。某当化蠛蠓,潜仆射腹中伺听,馀无逃避处。”刘如言。至三更,瞑目未熟,闻项上铿然,声甚厉。聂自刘口跃出,贺曰:“无患矣!此人如俊鹘,一搏不中,耻术不工,即翩然远逝。才一更,已过千里。”视玉,果有匕首划处,痕逾数分。自此,益厚聂。 刘更重文士,常与元、白往来。白居易作乐府,规讽时事。流闻禁中,召为翰林学士。与元稹倡和极多,时谓“前有李杜,后有元白”。 戊子夏,策试贤良方正。举人牛僧孺、皇甫湜、李宗闵署为上第。僧孺,有相者遇之,曰:“公见青蝇拜贺,方能及第。”憎孺以为诞。至是试归,庭前见青蝇作人行立,约数万,折躬再三,果获第。帝以裴垍同平章事。问:“为理之要何先?”对曰:“先正其心。”帝叹羡,出宫女百人,配为民家妇。 德宗时,南海进奇女子卢眉娘,十四岁。生眉如线而长。幼慧悟,工巧无比。能于一尺绢上,绣《法华经》七卷,字之大小,才半粟许,而点画分明,细于毫发,品题、章句无不具焉。更善作飞仙。盖以丝一钩,分三段,乐五色,结为金盖五重。中有十洲三岛、天人玉女、台殿麟凤之仪。执幢捧节童子,不啻千数。其盖阔一丈,称之无三两。煎灵香膏傅之,则坚硬不断。顺宗嘉其工,谓之“神姑”,令止于宫。止饮酒二三合。至是,帝赐金凤环束其腕。眉娘不愿在禁中。帝遂度为道士,放归南海,赐号“逍遥”。路经江右,闻十七代师张颐,寿八十七而化。子士元,瘠而多髯。嗣教,居应天山四十年。山多虎,久莫敢谒。每大风雨,遥见其玄冠乘黑虎,往来诸峰。唯三元日,始下山传箓。逍遥得受诸道法,转教后昆。 时南方旱饥。己丑春,李籓表请赈恤。裴垍荐籓有宰相器。未达时,闻胡卢生卜筮甚验。问之,生曰:“贵人也,在纱笼中。”籓问所由,不复言。至是为相,遇一异僧与言,云:“凡宰相,冥司必潜以纱笼护之,恐为异物所扰。”籓默喜。帝好黄老,籓曰:“秦皇、汉武学仙之效验,具载前史。太宗服天竺僧药致疾,古今之明戒也。”帝虽谢之,搜罗灵异不已。 洛阳尉王琚,因常调入京。道出东都,过天津桥,马前忽遇孽侄四郎。幼失怙恃,流落于外,几十五年。因自述所以,琚哀愍久之。乃曰:“叔今赴选费用固多,有少物奉献。”即于怀中出金五两许,色如鸡冠。曰:“此不可与常者等价也。到京,但于金市访张蓬子付之,当得二百千。”琚问:“尔复何适?”对曰:“向居王屋山下洞,今将往峨眉。”又问:“今泊何处?”曰:“中桥逆旅席氏之家。”时方小雨,会琚不赍雨衣。四郎请往寓中,少俟雨霁。琚与俱至其室,见妻妾四五人,皆殊色,并来礼谒。衣服装饰,华侈非常。具饮馔,极珍异,四郎殷勤侍奉。琚叩其所遇。曰:“侄因困苦于郑州道上,遇一异人,同姓,当其名也。怜某孤穷,谓曰:‘子能修道,吾当救子’。侄跽而应之。师曰:‘某,洛中人,少负义侠。于至德时游终南,遇风雨,宿于山。夜半,雨霁月明,慨然四望而叹曰:“我欲平天下之乱,无尺寸之柄以佐我;我欲救天下之饥寒,而衣食亦不自充。天地神祗,福善之说固不足信!”言讫,有人自空而下,曰:“尔何言此?”某按剑沉吟曰:“言平生之志。是何神圣降临?”曰:“我回道人也。有术,水银可致。虽不足定祸乱,亦足以济危困。”于袖取书一卷,授曰:“尔无救人之位,而有救人之心,正可行此术。”自此常以黄白,周世乏绝。’因以书转授于侄,故亦行其术。”琚未深信,即起去。四郎曰:“行李有期,恐不获再候也。欲往剑门安顿人口,至玉峰候谒太真王夫人耳。” 琚入京。时旱,物价腾贵,财用已匮。因命奴吉儿,将金访之市。果有张蓬子,见金惊喜,问要几缗,吉儿即云;“二百千。”蓬子如数与之,又曰:“更有可再来。”吉儿以钱归,琚大异。明日,自诣询之。蓬子曰:“此仙人王鹤丹金也,得之可避火。西域商胡,专此伺买,且无定价。但王仙本约如此,亦不可多取也。”琚始悔悟。欲再遇之,遍访,终不复见。帝闻之,召琚入殿详问。旋补为怀州司马。 先是,侍郎吕渭、杨凭相继廉问湖南,皆尝师事南岳道士田良逸、蒋含弘。二人道业极高,远近钦敬,时号“田蒋”。杨凭迎田至潭,田方洗足,使至,乘小舟便行。侍者以履袜追及于衙门,便坐阶砌着袜。杨迎见,再拜,田不止之。郎中吕温刺衡州,亦来就谒。左右先告以“使君是侍郎子”,及入,拜于床下,良逸拊其背曰:“汝是吕渭儿子耶?”温泫然流涕降阶。良逸真朴,大率如此。其母为王喜寺尼,年老,尼众皆师之,故呼良逸为“小师”。常日负薪两束奉母,或有故,命弟子代送。尼众早起。见一虎在门外走,以告田母,母曰:“应是小师使送柴来,不足畏也”。 含弘兄事良逸,善符术,自晦不用。尝于九真观修醮,命徒至县市斋物。不及期还。蒋诘之。言:“山口有巨兽当路,以故迟滞。”蒋以一符,命置所见处。明日,报兽踣于符下。蒋曰:“我本以符却之,岂知不能自脱。既以害物,安用术为!”取符本焚之。 欧阳平者,行业亦高。慕二人之道,自远而至,又兄事蒋。修习有年,平梦三金炉自天而下,若有所召。既寤,潜告人曰:“二先生不久去矣,我继之。”俄而田、蒋一时蜕去。吕刺史至山视殓,颜色如生,奇香馥郁。欧阳忽亦坐化。凭并为殓葬,申奏三仙之异。帝命立祠。 韦丹观察江西,有惠政,严禁掠人贩卖。闰三月,忽卒。吏民表请立庙。在京时,有道者与丹交游岁久,谓丹曰:“子好道心坚,可自往徐州问黑老。”丹乃求假出至徐州。经数日遍访,皆云无之。召问衙吏,吏曰:“并无姓黑者。惟去此五里瓜园中,有一人姓陈,为人佣工,赁居半间茅屋,州人见其黑瘦,皆呼为‘黑老’。不知是否?”丹曰:“可为我邀来。”吏往唤,不行,乃驱迫至驿。丹具公服,在门祗候,一见便拜。黑老曰:“佣作求食,不知何罪被捉?愿得生回。”复怖畏欲走。吏人遮拦不放。自辰及酉,丹礼貌益恭,黑老惊惶转甚。略请上厅,不肯。二更方上阶,傍坐于床。丹再拜,谘请不已。至三更,黑老忽倒卧,鼻息如鼓。丹兢兢立床前,因困极,不觉和公服亦卧于地。五更,黑老起,抚丹背曰:“汝起,汝起。似汝好道,吾亦爱之。大抵骨格不成就,且须受人间富贵。待合得时,吾当来迎汝。不然,恐汝失路耳。初秋日,可再来此,当为尽话。”言讫倏去。丹却归。至期前一日晚至徐州,黑老已辰时死矣。丹惆怅葬之而回。自后,并京师道者亦不见。丹任江西二十余年,忽一叟谓阍人曰:“可报公,道黑老来也。”丹倒屣相迎,密谈竟夜。明日,无疾而卒。帝即用其长子煌为主祀大夫,世守某庙。 饶州牧齐推,深恶南人尚鬼。曾以女嫁书生李性,数月而孕。性赴举长安。妇将产于州之后堂,梦神斥逐。女知父素不信,不敢言,未暇移居。既产,口鼻流血而死。殡于官道侧,俟罢郡迁之北归。明年,性下第归饶。日晚于野中见妻,诉己屈死,乃曰:“有田先生者,九华洞中大仙也。隐于鄱亭村,作小学以教村童。可往告求。其神力或能再生。”性如言蚤诣,膝行而前,首礼投地哀告。先生坚拒。涕泗叩切,及夜,终不就坐。学徒既散,先生曰:“诚恳如是,吾亦何所隐耶?但不蚤相告,舍巳坏矣。且为作处置。”从屋后出百余步,至桑林。时已昏暝,忽光明如昼,化为大府崇门,仪卫森列。先生宝冠紫帔,据案而坐,拟于王者。传呼地界,俄有十余队,各拥百余骑奔至,皆长丈余。谒者呼名通入,曰:“庐山、江滨、彭蠡等神到。”先生曰:“刺史女为鬼所杀,闻之何不申理?”对曰:“狱讼无主,未果发谪。贼是鄱阳王吴芮,因刺史宅是其所居,怒生产腥秽,遂肆凶暴。”先生命:“擒芮,牒天曹戮之。”勘云:“齐氏算尚有三十二年,合生二男三女,有进士禄。奈其尸腐败。”一老吏曰:“东晋邻下有人误死,屋已坏,又合还生。葛山君断令具魂为身,与本无异,但寿尽日无形。今只追其魂魄,令为一体,以神胶涂之,发遣却生。”先生许之。见有七八女人,俱似齐氏。吏引至,推而合之,有药如稀饧,以涂其身。顷刻,官吏皆散,性与妻及先生皆在桑林间。夫妻叩谢。先生曰:“但云自得再生,勿多言也!”性领妻还,推始异而信之。性复应试,为进士。庚寅,出补为河阳司马。 第143章 伊祈玄解黄牝马 轩辕弥明石鼎诗 河阳民有花癖,富室名园,竞栽奇木以相炫。有客劝节度使乌重胤,移京师玉蕊花来,足当魁赏。性曰:“名花有司守之神,精灵凭附。况民间重费购求,亦一方大病。”重胤遂出示禁绝。 长安安业唐昌观,旧有玉蕊树。花每发,若琼林瑶树,车马寻玩者络绎。一日,有女子年可十七八,绿绣衣,垂双髻,无簪珥之饰,容言婉娩。从以二女冠,三小仆,皆非髻黄衫,端丽无比。既而下马,以白角扇障面,直造花前。所经处,异香芬馥,闻数十步外。皆疑出自宫掖,莫敢逼视。停盼良久,令女仆取花数朵而出。将乘马,顾谓黄衫者曰:“太真夫人有玉峰之约,自此行矣。”时观者如堵,咸觉烟飞鹤唳,景物辉焕。举辔百余步,有轻风拥尘,须臾尘灭,望之已在半空。余香不散者经月。元、白、刘禹锡、严复休等,皆赋《玉蕊院真人降》诗。帝闻之,叹颂不置。 见玄真子图本《渔词》,因画像访之。不得,令集其诗歌上之。其兄亦得仙,或问志和所在,不答而去。 时有处州伊祈玄解缜发童颜,气息香洁。常乘一黄牝马,才三尺高,不啖刍粟,不施缰辔,惟以青毡藉其背。历游青、交间,与人道千百年事,皆如目击。帝诏入宫,馆九华之室。帝每日亲访,而玄解鲁朴,未尝闲人臣礼。帝问曰:“先生春秋高,而颜色不老,何也?”玄解曰:“臣家海上,种灵草食之,故得然也。”于衣间出三等药实,种于殿前。未几皆生。一曰“双麟芝”,二曰“六合葵”,三曰“万恨藤”。灵草既成,帝躬采饵,颇觉神验。 内给事张维则自新罗国回,进所得金龟印,云:“于海上泊舟岛间,闻鸡犬鸣吠,似有焰火。乘月行约一二里,见花木楼台,中有数公子,章甫冠、紫霞衣,吟啸自若。惟则请谒,公子问何来,因具言其故。公子曰:‘唐皇帝乃吾友也。’命一青衣,捧金龟印以授,曰:‘致意唐皇。’持还舟。旋颖旧路,无踪矣。”帝视其印,长五寸,面方一寸八分,篆曰“凤芝龙木,受命无疆”,叹曰:“朕前生,岂仙人乎?”因缄以紫泥金锁,置帐内。后常现五色光。是月,寝殿前连理树上,生灵芝二株,宛如龙凤。帝曰:“印篆所谓,宁非此兆乎?”重赐惟则。 是秋,李吉甫罢为淮南节度。州境广疫,吉甫为之不饮酒,不听乐。会有制使至,不得已而张筵,忧惨见色。宴合,谓诸客曰:“弊境疫厉,亡殁相踵。诸贤杰何术可以见救?”下座一秀才起曰:“某近离楚州,有王炼士云从太白山来,济拢江淮疾病。休粮服气,神骨甚清,得力者众矣。”公喜,延于上座,令作书,并手札遗人驰迎。旬日而至,馆于州宅,不食寡言。李称弟子以祈之,炼士曰:“相公但令于市内多聚龟壳、大镬、巨瓯,病者悉集,无虑不瘥。”李遵遗备之。王令浓煎,重者恣饮,轻者稍饮,得汗皆愈。李公喜,赠以金帛,不受。欲留之,辞曰:“本师在白鹿,须往从之。”问:“仙公何名?”曰:“不敢言。”索笔书鹤字而去。辛卯春,吉甫复召入同平章事。 二月,西域进美玉。一圆一方,径五寸,光彩凝冷,可鉴毛发。玄解方坐于帝前,熟视曰:“此圆者,龙玉也,生于水中,为龙所宝。若投之水,必有虹霓出焉。方者,虎玉也,生于岩谷,为虎所宝。若以虎毛拂之,紫光迸逸,百兽慑服。”帝令试之,各如所说。询得玉之由,使人曰:“一自渔者得,一自猎人获。”帝命锦囊盛,置内府。 玄解亟请还东海,帝未之许。时宫中刻木作海上三山,丝绘华丽。壬辰元旦,帝指蓬莱曰:“非上仙,无由得及是境。”玄解笑曰:“三岛咫尺,臣虽无能,试一游,以探物象妍丑。”即踊身于空,渐觉微小。俄入金银阙内左侧。帝连呼之,竟不复出。追思叹恨,因号为“藏真岛”,每旦于岛前焚风脑香,以崇敬礼。后旬日,青州奏:“玄解乘黄马过海矣。” 是秋,帝患目赤,诸医莫效。有故寿州刺史张士平,进井水洗之,目遂明。白:士平中年,夫妇俱病瞽。历求方术不得,遂告病。退居别墅。杜门自责。唯祷醮星辰,以祈神佑。年久,家业渐虚,精诚不退,有书生诣谒,云:“工医,但求一见。”士平扶病出,书生曰:“使君之疾,不假药饵。明日,倩丁夫,具锹锸。为开一井,眼自立愈。”张如其言。书生即选地,自晨穿井,至夕见水,士平眼疾顿轻。及得新水洗目,即平复如初。夫妇感谢以厚币,书生曰:“吾太白星官也。五帝星君,使我降授,答子修奉。并留此法,广济于世。”其要以: 子、午年,五月戌、酉,十一月卯、辰。丑、未年,六月戌、亥,十一月辰、巳。寅、申年,七月亥、子,正月巳、午。卯、酉年,八月子、丑,二月午、未。辰、戌年,九月申、未,三月寅、丑。巳、亥年,十月申、酉,四月寅卯。“取其方位、年月、日时,即为福也。浚井及泉,必有良效。”士平再拜受之。临行曰:“魏帅亦西方一小星,故剑客附之。今将带归本位。”言讫升去。 是月,田季安卒。将士推田兴为留后。兴能守法归命,帝即以为节度,遗知制诰。裴度至魏博慰劳。 度累困场屋,遇相士曰:“螣蛇入口,定主饿死。”偶游香山寺,见妇人祈祷,遗其缇缙,中有犀玉带二围。度俟久不至,持归。诘旦携往,候至,还之。妇泣曰:“老父被系,假此以赂要津。失此必死!”再拜而去。明年及第,复遇相者于京邸,大惊曰:“公纵理成龙纹,舌必生痣,为‘双龙戏珠’,富贵寿考。非大阴德,莫能致。”度请相者姓氏,曰:“袁客师也。” 访轩辕弥明,其先是进士,刘师服常于湘南遇弥明者云。年九十余,往来衡湘。善捕逐鬼物,能拘囚蛟螭虎豹。与言千百年事,如目击。至是十二月,将自衡山游太白,过京师。师服遇之,招其止宿。有校书郎侯喜,新得诗名,拥炉夜坐,与刘说诗。弥明在侧,貌极陋,白发黑面,长颈结喉,又作楚音。喜视之蔑如。弥明忽掀衣张眉,指炉中古鼎,谓喜曰:“子云能诗,其与我赋此乎?”师服以旧识,敬其术数,不知其有文也。先援笔题两句,云:“巧匠琢山骨,刳中事煎烹。”次传与喜,踊跃而缀其下,曰:“外苞乾藓文,中有暗浪惊。”题讫吟之。弥明哑然笑曰:“子诗如是而已乎?”即袖手竦肩,倚北墙坐,谓刘曰:“吾不解世俗书,子为吾书之。”高吟曰:“龙头缩菌蠢,豕腹胀彭亨。”初不经意,而旨有似讥喜。二子相顾惭骇。刘复赋曰:“大若烈士胆,圆如战马缨。”喜又成曰:“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弥贞。”弥明令师服书曰:“秋瓜未落蒂,冻芋强抽萌。”师服又吟曰:“磨砻去圭角,浮润着光精。”喜思益苦,务欲压弥明,每营度出口吻,吟声益悲,操笔欲书,将下复止,亦竟不能奇。曰:“旁有双耳穿,上为孤髻撑。”吟竟,弥明曰:“时于蚯蚓窍,微作苍蝇声。”其不用意如初,所言益奇,语皆侵二子。夜将阑,刘侯起谢曰:“尊师非常人,某等服矣!愿为弟子,不敢更吟。”弥明奋然曰:“此章不可不成也!”谓刘:“把笔,把笔。吾与汝就之。”即又连唱二十余句。刘书毕,读之叹服。弥明曰:“此宁文耶?就子所能而作耳,非吾之学于师者也。吾所能者,子皆不足以闻也。宁独文乎哉!吾闭口矣。”二子下拜曰:“不敢有他问,但称‘不解人间书’,敢问解何书?”累问不应,二子退就坐。弥明倚墙睡,鼻息如雷。二子怛恐不已,斯须亦困,遂坐而假寐。及觉惊顾,已失弥明,闻家童曰:“道士自晓出门矣。”追觅,不复见,悔恨自责。携诗诣韩愈,愈曰:“闻有隐君子弥明,岂其人耶?”道为《石鼎联句序》以记之。 癸巳春,刘昌裔入朝。隐娘辞去,云往仪天观,谒明香问道,乞一虚衔,给与其天。刘如约去,不知所之。及刘归镇,卒于军。隐娘忽鞭驴至柩前,恸哭而去。 旧年冬,高安县令湛贲,奏以县治与李真多元阳观基两相易。其产经之地,复立仪天观。观中女真,世传其经。郡人每备香信,诣观看经,以保产难。真多赐号“明香元君”。 帝恶白居易多言时事,贬为江州司马。居易喜曰:“匡庐在念久矣!得青山绿水中,为风月主人,幸甚1”筑草堂于香炉峰下。李绛每以居易忠直为言。甲午春,罢绛为礼部尚书,以陆绍为虞部郎中。 陆尝谒表兄于定水寺,为院僧具蜜饵时果。邻院僧陆所熟者,令左右邀之。良久,僧与一李秀才偕至,环坐笑语颇极。院僧顾弟子煮新茗,巡将匝而不及李。陆不平,僧笑曰:“如此秀才,且以馀荼饮之。”邻院僧曰:“秀才乃异人。座主不可轻言!”僧又言:“其不逞之子弟,何所惮?”秀才忽怒曰:“与上人素未相识,焉知余不逞徒也?”僧复大言:“望酒旗,观博场者,岂有佳者乎?”李乃白座客曰:“予不免对贵客,作造次矣!”因捧手袖中,据两膝,曰:“柱杖何在?可击之!”僧房门后有筇杖子,忽跳出,连击僧头。众为僧蔽护,杖伺隙捷中,若有物执持者。李复叱曰:“捉向墙!”僧乃负墙拱手,色青气短,惟言:“乞命!”李呵僧下阶,自投无数,衄鼻败颡。众哀请,李徐曰:“缘对衣冠,不能杀此为恨!”揖去。僧半日方能言,如中恶状。改日,众往问其来历。邻僧曰:“云东平镇使族子,访友至此。人无敢戏之者。”众觅之,不复见。 是秋,彰义节度吴少阳卒。其子元济自领军务。帝以李光颜督诸道进讨。元济求救恒、郓,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帝遣中丞裴度诸行营宣慰,还言:“光颜忠勇,必能立功。”既而大败淮西兵,帝以度为知人。 师道多蓄术士,李秀才又为招致异人。扬州坊市间有女丐,称“胡媚儿”,所为怪异,观者云集。其募化,日获千万。怀一琉璃瓶子,口如苇管,可受半升许,表里通明,如不隔物。置席上,谓观者曰:“但求施满此瓶,足矣。”有人以百钱投之,铮然,见瓶间如粟粒。有以千钱投之,如前。投万钱,亦如之。好事者与钱十万、二十万,皆如之。或驱以驴马,甫就瓶口,欸然而入,见在瓶皆蝇大,行动如故。有度支两税纲,自扬子院部轻货数十车至,驻观之。自恃官钱,谓曰:“尔能令诸车入乎?”媚儿曰:“许之则可。”纲曰:“且试之。”媚儿微侧瓶口,大喝,络络相继入瓶,历历如行蚁然,渐不见,媚儿即跳入。纲遽扑破求之,一无所有。有人于清河北逢媚儿,部领车乘,同一秀才趋东平去。 师道怒帝不从其请,客曰:“实武元衡赞帝诛蔡。请往刺之。”元衡入朝,有盗自暗中取颅骨去。又击裴度,伤首,因毡帽厚,得不死。或请罢度官,以安其心。帝怒,以度同平章事。李晟子愬,沉毅果断。丙申冬,以代为唐邓随节度使。愬擒其将李佑,抚用之。丁酉秋,度请督战,民间有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是冬,愬用佑计,雪夜抵蔡城,擒元济戮之。赐愬爵凉公,度爵晋公,光颜、佑等,迁官有差。 戊戌冬,廉访使崔从按察陕辅,还京,奏: 虢州匈乡县长寿乡天仙村,田家女杨敬真,年十八,嫁同村王清。家贫力田。杨供妇职甚谨,夫族目为勤力。新妇性沉静,不好嬉笑,有暇必洒扫闭门独坐,虽邻妇狎之,终不相往来。生三男一女。去年五月十二夜,告夫曰:“妾神识颇不安,恶闻人言。当于静室宁之。请君与儿女暂居异室。”清以田作困,故听之。杨乃沐浴,着新衣,洒扫焚香,闭户而坐。及明,清讶其起迟,开视,衣服委床若蝉蜕。惊告其父母,共嗟叹之。邻曰:“昨夜方半,天乐西来,下于君家。奏久之,稍稍去。”咸闻异香,遍数十里。村吏以告县令李邯,遣远近寻逐无踪,令:“勿动其衣,环户以棘,冀或再来。”至十八日五更,村人复闻仙乐、异香从东来,下王氏宅,久之而去。及明,窥其室中,仿佛有人,乃走告县令。邯亲启门,妇宛然在床,觉面目光芒。邯问之,曰:“初,有仙骑来,言:‘夫人当上仙,宜静候之。’三更,有仙乐、彩仗、霓旌、绛节、鸾鹤,纷纭五云降于房,执节者前曰:‘准籍合仙。仙师命使迎会于西岳。’二仙童捧玉箱,中有奇服,非绮非罗,若道人衣,珍华香洁,不可名状。遂衣之。青衣以鹤来迎,试乘之,云仗捧导,至华山云台峰。盘石上有四女先在,曰马信真、徐湛真、郭修真、夏守真。相见称庆,各赋诗道意。既而雕盘珍果,皆不能识,妙乐锵铿,响彻崖谷。执节曰:‘且往蓬莱,谒大仙伯。’何为谁,曰:‘茅君蒙也。’前引东去。花水楼台,皆非人间象。仙伯居金阙玉堂,侍卫严肃。见五人,喜曰:‘来何晚耶?’饮以玉杯,赐以金简凤文之衣,玉华之冠,配居蓬丘之院。四人出,敬真独前,曰:“王清父无人侍养。请回侍其残年,然后从命。’惟哀之。曰:‘汝村一千年,方出一仙。汝当其位,无自坠也。’” 第144章 蓝关道圣侄相逢 金刀下高人独脱 “敕四真送归,故得还家。”邯问:“昔何修习?”曰:“村妇何知?但本虚静,闲即凝神,无俗虑入胸。此性也,非学也。”又问:“要去可否?”曰:“云鹤来迎即去,不来无术可召。”邯以状闻。廉使延于陕州紫极宫,请清父于别室奉养。人不得升其阶,唯廉使从事,及夫人之瞻拜者才及阶,亦不得升堂。至是,崔从以闻。帝召居内殿问道,无所对,寻放还陕。时啖果实,饮酒二三杯,容色转觉芳嫩。 帝晚节益好神仙,闻茅山黄尊师法箓甚高,征之。师名鉴,号洞源。尝于山侧修观,起天尊殿,置讲求资。讲筵初合,一人排闼叫呼,貌甚粗黑,言辞鄙陋,腰插驴鞭,如随客骡仗者。骂:“道士奴,时正热,诱众何事?自不向深山修业,敢漫语耶!”黄不测,即辍讲逊谢。众畏,不敢抵牾。久之,辞色稍和,曰:“要修殿堂乎?却用几许钱?”黄曰:“五千贯。”曰:“可尽辇破铁釜及杂铁来。”黄意其异人,令观中诸处收拾,约得八百斤。其人乃掘地为炉,以火销之。探怀中葫芦,泻出两丸药,投于上,以物扰之。少顷去火,已成上银。曰:“合得万余贯。若计用有余,请施贫乏。”黄敬谢。乃笑而去。 黄精修有得,弟子日众。瞿生者,年少,不甚精恳,屡为黄师所笞。草堂东有小洞,高八尺,荒蔓蒙蔽,似蛇虺所伏。瞿又怠惰,为师所箠,逡巡避杖入洞。师遣人去草搜索。食顷出,持一棋子,曰:“适观秦时人弈,遂留餐。”黄尚意为狐魅。瞿因言:“生于辰溪,幼灵异,称‘瞿童’。大历间乱,奉母避入武陵。戏跃投井,自大酉华妙洞出。依善卷祠,修炼久之。母卒敛葬,遂欲云游。至零陵黄华山,见猎者将射二鹿,予曰:‘是吾马也。’乃跨至此。”众哂其狂妄。世传茅山为仙府,学道者数百千。皆宗黄公,悉以为德业阶品,寻合上升。每至良辰,无不瞻望云鹤。明年八月望夜,天气清肃。中宵,云雾缤纷大起,集窗牖间。仙乐满庭,复有步虚声。弟子皆谓师升之期,遽备香烛。黄沐浴朝衣,以候真侣。将晓,烟氛渐散,见瞿乘五云出庭,灵乐飘空,于云中再拜曰:“某,柏廷。以微罪谪世,限满当归。尊师更务修造,来亦不久。”遂去,隐隐犹闻乐音。黄始悟为先朝得道之瞿公。 及应召入京,忽于东市见先插骡鞭至山者,肩绊小襆子,随骑驴老人行。黄欲趋揖。乃摇首指乘驴者,复连叩头。黄不敢前,但盍礼而已。老人发尽白,貌如少童。黄惊讶久之。及入见帝,谈道甚洽。出,居昊天观,时召见。 宗正卿李道古,因皇甫镈荐山人柳泌,能合长生药。泌言:“天台多灵草。诚为彼长史,庶几可采。”帝即以泌权知台州刺史。 时有功德使弘思上言:“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相传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明年应开,请迎于京师供奉。”帝信悦。十二月,遣中使率憎众迎之。己亥春正,迎佛骨至京,帝留禁中。二月,乃历送诸寺。王公士民,瞻奉施舍,惟恐弗及。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顶、臂供养者。刑部侍郎韩愈上表,极诋其非。帝大怒,出示宰相,将加愈极刑。裴度、崔群言:“愈虽狂,发于忠悃。”乃贬为潮州刺史。 先是,愈之犹子名湘,字清夫。幼而落拓,不读书,好饮酒。弱冠,往洛下省骨肉,乃慕云水不归。童真不漏,号“元阳子”。近二十年绝音信。及愈为刑部,一日忽归长安,知识阘茸,衣服垢弊,行止乖角。愈令于学院中,伴子弟诵读。湘惟与小臧辈赌博。或既中醉卧三日五日,或出宿于外。愈惧其犯禁陷法,时勖之。暇日,问其所长。云:“善卓钱。”试令为之。植一铁条尺余,百步内卓三百六十钱,一一穿之,无差失者。又于五十步内,双钩卓“天下太平”四字,点画极工。又能于炉中累三十斤炭,支三日火,火常炽,日满乃消。愈问其修道,则玄机清话,该博真理。常以渔鼓、简板,宣唱道情,聆者忘倦。有问其渔鼓何为,曰:“此传道筒也。以口耳抵其两端而谈玄,虽神鬼莫测。”又云:“能染花。”是秋,与愈后堂前染牡丹一丛,云:“作含棱碧色,内合有金,含棱红间晕者,四面各合一朵具五色者。”自刷其下,制药而后栽培之,俟春为验。无何潜去。及明年,花开数朵,色如其说,但每花瓣中,有“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十四字,愈始异之。 至是被贬,行至商山,泥滑雪深,颇怀抑郁。忽见湘迎立马前,拜起劳问,扶镫接辔,意甚殷勤。翼日雪霁,送至邓州,乃白愈曰:“师在此,不得远去。将入玄扈倚帝峰矣。”愈问其师,云:“是洪厓先生。东园公方使柔金水玉,作九华丹,火候精微,难以暂舍。”愈曰:“神仙可致乎?至道可求乎?”湘曰:“得之在心,失之亦心。校功铨善黜陟之严,仿王禁也。侄他日复当起居,请从此逝。”愈忆花中之句,乃为足之,以与别。湘与药一瓢,曰:“服之可御瘴气,且至潮立政救民。不久即当内召,无重忧也。”遂飞行入林。愈匹马之潮。 东平李师道闻帝惑于仙佛,复拒命绝贡。诏诸道讨之。都知兵马使刘悟勤兵,捕师道及其二子,斩之,并获叛党数人以献。 大历中,韦行式为西川采访使。弟行规,善弓矢。侄子威,弱冠,耽玩道书,溺修炼事。有步卒丁约者,执厮役于部下,勤恪不怠,子威颇私之。一日,辞气惨栗,云欲他适。威怒曰:“籍在军中,焉容自便!”丁曰:“去计已果,不可留也。然某勤肃左右,二载于兹,未能忘情,思有以报。有药一粒,愿以赠别。此非能长生,限内无他恙耳。”因解衣带内,得药类粟,以奉,曰:“郎君道情深厚,不欺暗室,终当弃俗,尚隔两尘。”子威曰:“何谓?”曰:“儒谓之世,释谓之劫,道谓之尘。善坚此心,亦复遐寿。五十年,近京相遇。此际慎勿相讶也。”言讫而出。子威惊愕,亟令追之,不及。主将以逃亡上状,请落兵籍。 子威后明经擢第,调数邑宰,已及从心之岁,毛发皆鹤。将还京辇,憩骊山旅舍。闻道衢甚喧,询其由。曰:“刘悟执师道将校至阙下。”步出视之,兵仗严卫,桎梏累累。中一人,乃丁约也,反接双臂,长驱而西,齿髪强壮,无异昔日。百千人中,惊认之际,约已先见,微笑遥谓曰:“尚记临邛别时否?一瞬五十年,请送至前驿。”俄抵滋水驿,则散紫于廊舍,开一窍以给饮食。子威窥之,见脱置桎梏,覆之以席,跃自窦出。携子威手上旗亭,话阔别之恨,且叹威之衰耄。威曰:“圣朝奄宅天下,仙兄何和判臣耶!”约曰:“蜀国睽辞,言之久矣!”又问:“果就刑否?”曰:“道家有尸解、兵解、水解、火解,实繁有徒。嵇康、郭璞,皆遭戕害。吾亦以此委蜕耳,异韩、彭与土壤并也。某或忍避,孰能追之?”复问不对,唯云需笔。威搜书囊而进,曰:“明日法场寓目,岂蜕于此乎?”约曰:“未也。夕当甚雨,两昼雨止。国有小故,十九日天限方及。君于此时,幸一访别。”复自穴入,荷校以坐。子威却往温泉。日晡,风埃忽起,夜果大雨。迟明,泥及骭。诏改日行刑。两宿方霁。王姬有薨于外馆者,复三日不视朝。果至十九日,方献庙行郾,始行大戮。子威饭仆饱马往候。亭午,俘囚才至。丁遥目威,笑颔三四。及挥刀,独见断笔霜锋。倏忽跃出众中,又登酒肆,邀威对饮,勉其奉道,言:“将访道兄同归也。”威问:“何人?”曰:“盗郭府歌姬之磨勒,令叔京西所遇之老也,同师终南孙秀才者。”冉冉下旗亭,西去数步而灭。 威叔行规,少好游侠,往来京西道。一日将暮,止旅店。食讫,更欲前进。店有老人方工作,谓曰:“客勿夜行,此中多盗。”韦曰:“某留心弧矢,无所患也。”因行数里,天黑,有人起草中尾之。韦叱之,不应,连发矢中之,复不退。矢尽,韦惧而奔。有顷,风雷齐至。韦下马,负一大树。空中电光相逐,渐逼树杪。觉物纷纷堕其前。视之,乃木札也。须臾,攒札埋至膝。韦惊惧投弓,仰空乞命,头叩树数十。电渐高,风雷亦息。顾大树,枝干皆尽。鞍驮失去,遂返前店。天已明旦,老人方箍桶。韦意其异人,拜而且谢。老人笑曰:“客勿惧也。此间盗者,非弓矢所及。老夫方此镇之,夜来聊相戏耳。”引入后院,鞍驮具在。又出一桶饭,昨夜之箭,悉中其上。行规自此不敢漫游。 其舅薛昭,为平陆尉。山东道廉访使奏其故纵罪犯。朝议以囚为母复仇杀人,犹在可矜,昭之罪不必逮问,坐谪为民可也。昭生平义气自负,常慕郭代公、李北海。因值宿,怜囚孝义,与金而逸之。敕下,谪于海东。不问家产,但荷银铛而去。有客田山叟者,或云数百岁。素与昭洽,赍酒拦道钱之,曰:“君真义士!脱人之祸而自当,荆、聂非其伦也。吾请从子。”昭不许,固请乃许。至三乡,既夜,山叟置酒,醉其左右,谓昭曰:“可以遁矣。”携出东郊,赠药粒曰:“服此非惟去疾,兼能绝谷。此去但遇道北有林薮处,可暂匿。不独脱难,且获美姝。”昭遂辞去。过兰昌宫,古木修竹四合,乃逾垣而入,追者莫能知踪。潜身于古殿侧。 少焉,风月清皎,昭徘徊阶下,有三美女笑语而至,惊问,具以情对。乃设茵共坐。昭询其踪,长张云容、次萧凤台、次刘兰翘。容曰:“予杨妃侍儿,常令独舞《霓裳》。于绣岭宫,宠逾群辈。多遇帝共申天师谈道,得与贵妃窃听。亦数侍天师茶、药,颇获其悯,因闲处叩头乞药。云:‘固不惜。但汝不久处世,奈何?’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乃与绛雪丹一粒,曰:‘汝但服之,虽死不坏。能大其棺,广三穴,含以真玉,疏而有风,使魂不荡空,魄不沉寂,有物拘制,陶出阴阳。后百年得遇生人,交精之气,或再生,便为地仙耳。’我没兰昌时,具白。贵妃恤之,命中贵人陈玄造受其事。送终之器,皆得如约。今已百年。天师所云,非今宵良会乎?此宿分,非偶然耳!”昭因诘天师状貌,酷似山叟魁梧。昭惊曰:“叟即天师,明矣!不然,何委曲致予此哉?”又问兰、凤,容曰:“亦当时宫人,死殡我穴侧,故相聚一处。”旋闻鸡声,三人曰:“可归室矣。”昭与容俱往,兰、凤辞去。见室中灯烛荧荧,侍婢凝立,帐幄绮绣,遂同寝处。 居数日,曰:“吾体已苏,得新衣则可起也。有金扼臂,君可持往近县易衣。”昭曰:“恐为州县所执。”容曰:“无惮。但将吾白绢去,有急即蒙首,人无能见也。”昭出三乡货之,市服。夜至穴侧,容迎,笑引入,曰:“但启榇,当自起。”昭如言,果见容体已生。及回顾帷帐,唯大穴。冥器、服玩、金玉,悉取而出。与容同归金陵幽栖。 时黄尊师恳辞还山,帝令百官送之。师于中道忽遇瞿生,揖而言,曰:“师曾遇张果大仙乎?昔见骑驴老即是。所随点铁者,即昆仑仙仆也。缘今上是蓬莱旧侣,故来视之。不久当返东海。师之仙期已近,可急归料理,便得相见。”师归山未几,即蜕化。 少室山人李渤是其弟子,帝复遣使往聘,三返乃至,以为库部员外郎。是秋,命渤使陈、许。执政者恶之,渤谢病归。柳泌前至台采药,无所得,逃匿山中。浙东观察使捕解入京。皇甫镈、李道古保护之,复使得诏翰林,修合丹药。是冬十月,丹成献上。帝服之,日加燥烈,性多躁怒。先有盐城脚力张俨,佣以养母,一日,递牒至宋州。遇一人求为伴,曰:“君受我料理,可倍行数百里。”乃掘二小坑,深五六尺。令张背立,垂钟坑口。针其两足,张初不知痛,又自膝下至骭,再三捋之,黑血满坑,大觉举足轻捷。遂同行云。朝发郑州,才午至汴。复要于陕州宿,张辞力不能。又曰:“可暂卸膝盖骨,且无所苦,当行八百里。”张惧而辞之,其人亦不强,曰:“有事,须暮及陕。”张叩其名字,曰:“我九天飞行使者,凡岩洞公事,皆我报白。唐帝乃灵长大士降世,不日将归职。当传报耳。”其行如飞,瞬息不见。庚子春正,帝丹发暴崩。太子即位,贬镈、道古,杖杀柳泌,方士皆流岭表。 白居易奏言:“进士施肩吾,高迈旷逸,可征用之。”帝命再召,不起。肩吾元和十五年,赋《太羹不和》,主文太常卿李建识拔之。既及第,即挈家隐洪州西山。矢志终身不仕,奉真朝斗。遇许旌阳,授五种内丹诀及外存神仙方。兄观吾,亦好道,与之合炼,日久始成。恒山杜冲,已证位太极真人。时往衡山晤祝融君,得见施氏兄弟,乃晓之曰: 一灵妙有,法界融通。 离种种事,克执厥中。 肩吾先觉,应口答曰: 气本延年药,心为使气神。 岂知丹妙诀,镇目玩虚空。 神气归根处,身心复命时。 这般真孔窍,料得少人知。 观吾会其意,答曰: 存吾之道,切在去机。 机去心存,机住心死。 无机胸白,是处中施。 三人相对大笑,留连月余别去。 第145章 樊宗仁专求白皎 郑又玄三遇太清 时有缙云僧少康,游至睦州。日乞食城中,得钱诱小儿诵“阿弥陀佛”一声,遗其一钱。康声独高,众见佛从康口中出。二施回睦访谒,康与密谈竟日。其夕,立而西逝,有光烛天。二吾为其合龛,葬于龙门。有司以闻,赐号“广道大师”。 明年,杜真人至西山,欣然曰:“昨遇元、柳二子,得还玉壶。复归北岳也。” 元和初,有元彻、柳实居衡山。俱有从父为官浙右,为李锜逆党连累,窜于疆、爱二州。彻、实结行李往省。至廉州,欲越海抵交趾,舣舟合浦岸。有村人飨神,箫鼓喧哗,舟人仆隶齐往看之。夜将半,飓风歘起。断缆,漂入大海,摆播数四,几欲倾沉。 风少息,得傍孤岛。二人愁闷强陟,见天王尊像,莹然于岭所。周览之次,海面有巨兽出首四顾,若有察听,剑牙电目,良久而没。逡巡复有紫云涌出,漫衍数百步。中有五色大芙蓉,高百余尺,内有帐幄,锦绣错杂,耀夺人眼。忽展虹桥,直抵岛上。俄有双鬟侍女,捧玉盒,持金炉,自莲叶而来天尊所,易其残烬,炷以异香。二人叩头,求返人世。女曰:“何遽至此?”具以实白。女曰:“少顷,玉虚尊师与南溟夫人会。子但坚请,将有所遂。”言讫,有道士乘白鹿,驭彩霞,降于岛上。二人泣拜,师悯曰:“子可随此女谒夫人,当有归期矣。”二人受教,至帐前拜谒。见其中女子未笄,衣文彩,玉肌腻艳,神澄气肃。二子具告。设二榻命坐。俄顷师至,夫人迎拜同坐。仙娥数辈奏乐,鸾歌凤舞,雅合节奏。二子恍若梦于钧天。忽有玄鹤衔彩笺飞至,曰:“千岁公闻尊师赴南溟会,暂请枉驾。”师曰:“与安期间阔已久,无因访话,寻当至彼。”夫人促侍女进馔,玉器光洁,夫人对食。师曰:“二子虽未合饷,宜为求人间味。”遂别进馔。师去,顾二子曰:“邂逅相合,有灵相贶。但子宿分自有师,吾不当为尔师耳。”乘鹿涉波而去。 夫人顾曰:“送客所乘何物?”一侍女曰:“百花桥可驭。”二子拜别。夫人赠玉壶一枚,高尺余,赠诗曰: 来从一叶舟中来,去向百花桥上去。 若到人间叩玉壶,鸳鸯自解分明语。 桥长数百步,栏槛上皆异花。二子于花间潜窥,千龙万蛇交绕为桥柱。侍女曰:“欲奉托一事,可否?吾辈水仙,阴也,而无男子。昔遇番禺少年,情爱之至而有子。未三岁合弃,夫人命与南岳神为子。因回雁峰使者有事于水府,返日凭寄吾子所弄玉环往。径隐之。我颇恨!”遂于襟带间解一琥珀盒子,中有物,隐若蜘蛛状,与曰:“望二君同持此盒,访使者庙投之,当有异变。倘得玉环,为送我子,亦自当报效。慎勿启之!”二子曰:“师云‘自有师’,应是谁?”曰:“南岳太极先生。”遂别。 桥尽所,即昔合浦泊处,回视无桥矣。询于人,曰:“十二年前,有舟飘去不返。”更访马驩、爱亲属,已殒谢无人。将归衡山,中途因馁,试叩玉壶,有鸳鸯语曰:“欲饮食,前行自遇。”俄而道左有盘馔丰备。食之,数日不知他味。寻至家,妻室、童稚一月前相继弃世。二子体已清虚,不甚悲戚。 相与访至使者庙,投盒。倏有黑龙长数丈,激风喷电,折树揭屋,霹雳立碎其庙,玉环坠空。取送南岳庙。及归,有黄衣少年,持二金盒至,曰:“水府令送此药,名‘还魂膏’,报二君子。人毙虽日满甲子,犹能涂顶而活。”二子即以活妻小,后共云水。 访太极,无影响,闷而却归。因大雪,见老叟负樵而鬻,二子哀其衰迈,饮以酒。见樵担上有“太极”字,遂礼而为师。以玉壶告,叟曰:“吾贮玉液者,亡来数十甲子。甚喜见之!”二子因随诣祝融峰修道。 游行南方,闻柳柳州多异政,常与往来谈玄。柳务德化民,其郡以男女质钱为奴婢,与民设法,悉令赎归。衡、湘以南,士皆北面称弟子。尝与郡将欧阳翼等,饮于驿亭,曰:“明岁吾将死。死而为神,当庙祀我。”及期果死。翼等立庙以祀,号“柳侯祠”。韩愈为作碑记。 帝游畋声色,赐与无节。拾遗李珏帅同僚上疏,优诏答之。衡岳山人赵知微更疏谏,亦不之罪。辛丑春,睦州山有五色云现,百官称贺。建元长庆,以李绅、李德裕为翰林学士。 绅未第时,与二友止华阴西山舍。村叟有赛神者来邀,绅不往,二友赴焉。夜分,雷雨甚。闻堂前有声,讶窥之,一皓眉叟东坐,青童执香炉拱于后。具衫履出拜,叟曰:“识我乎?”曰:“小子未尝拜睹。”叟曰:“子知唐若山乎?吾处北海久矣。今夕,南海诸仙会于罗浮。吾将往赴,遇华山龙斗,散雨满空,恶其沾湿,故止此耳。子能随吾一游乎?”绅曰:“甚愿。”有顷,雨霁。叟袖出一简若笏,纵拽长丈余,横拽阔数尺,缘卷底拗,宛然如舟。叟登之居前,令绅居中,童居后,戒曰:“速闭目。”似泛江海。逡巡舟止,开目,已在一山,楼台差参,箫管嘹亮。云中端雅士十余人,迎叟指绅问何人,叟曰:“李绅耳。”群士曰:“异哉!公垂果能来?人世凡浊,苦海非浅,自非名系仙籍,何路得至!”叟令绅遍拜。士曰:“能从吾乎?”绅未应。群士知其念家,曰:“尘俗尚重,此生犹沉幻界,美名崇官,无不得者。守正修静,勉之,勉之!”绅辞归。叟复令合目,有物若驴状,命乘之,又觉走凌风涛,闷甚。开目即堕地,而失所乘。仰视星汉,近五更,似在华山北。徐行数里,逢旅店,乃旧所识者。二友与仆方走访,相逢问所往,绅以他辞对。自是登第。 时段文昌镇蜀,闻绅品望,深与交结。有客周隐克,善数术,文昌敬异之。一日别去,南游于郴,寓山人杨隐之家。闻有唐居士,咸谓其百岁,偕隐之往谒。居士留饮至夜,呼一女,曰:“可将一个弦月子来。”女遂贴片纸于壁。唐起,祝曰:“今夕有客,可畅光明。”言讫,一室晃朗。俄而酒尽,杨命取瓮水,投药。饮之,真美酒也。周曰:“为取小物佐酒。”于袖出洞庭卢桔满盘,如新摘者。欢饮达曙。居士曰:“吾少居长安,闻有洞庭周先生,得非君乎?”周曰:“然。”唐曰:“若是,则与君有世谊。吾固东园公后,昔遇而传道,谓曰:‘厌世时,可至商洛相寻。’今将往焉。”叩杨君之师,魏夫人也。各加敬礼。周别唐、杨归吴。有蜀僧道闲,同一虎面行者东行,云:“在辽右度此人为徒。将复寻有根行者归教。”周知其讽己,笑而不答。 初,卢龙节度刘总感道闲之化,弃官为僧,将佐推朱滔、孙克融为留后。成德田弘正为王庭凑所杀。诏裴度为都招讨使。 度有故友尚书韦蒙,向居东京翊善里。妻许氏,性洁净,熟《诗》、《礼》二经,事舅姑以孝闻。蒙卒,唯一女,年十二,甚聪慧,已能记《易》及《诗》,忽无疾而亡。不忍远葬,殡于堂侧。数日,忽殡宫中语。许同侍婢总笄发视,已生。言:“初见二青衣童,持红幡,来庭呼曰:‘韦小真,天上召汝。’引而上升。见宫阙崇丽,天人皆衣锦绣五彩,金冠玉笏,傍多玉童、玉女。花木如琉璃宝玉,风动有声,如乐曲铿锵。入宫,见司命韩君,曰:‘’汝九世祖有功于国,有惠及人,近已擢为地下主者,迁地仙之品。汝母心于至道,合陟仙阶。即令汝延于丹灵之阙。’遂使童送归。母可沐浴,太乙使者将到矣。”后三日,果有仙乐下其庭,龙虎侍卫三十余人,导从其母女、侍婢而去。 壬寅春,帝召还韩愈。愈初至潮,问疾苦,民曰:“鳄溪有鳄鱼为害,食近处民畜且尽。”愈即作文驱之。是夕,风雷大震,鳄鱼西徙于海。始,潮人未知学,立学校教之。潮僧半偈,姓杨,号“大颠”。初与白阳同师玄览禅师。白阳,临川王姓。元和中出家白阳院,苦修勤行。一日,忽倚钟而化。人推仆地折齿,尸复自起立。里人投于水。三日溯流故处。众异之,塑其骨祠之,祈祷多应。大颠久居罗浮,后归潮州,结茅于滨海。愈闻其颇明理学,召留十余日。实能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与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愈以为难得,因独与往来。复改袁州,寻被诏还。二州民各建生祠。愈入,拜吏部侍郎。往成德宣慰,庭凑谢罪。 河东节度李听上言:“裴度重臣,宜召入辅政。”度有从事樊宗仁,少时客游鄂渚,途中颇为舟子王升所侮。宗仁方举进士,力不能制,至江陵,具诉于在任。因重笞升,以他舟上峡。不旬日,而所乘之舟泛然失缆,篙不能持。舟人曰:“此为仇人所禁矣!不五百里,当历石滩,必触碎沉溺。不如先备。”宗仁乃与仆登岸,以巨索系舟循行。翌日至滩所,舟果奔骇狂触,须臾瓦解。峡路深僻,上下数百里都无居人。与仆荫于树下,忧闷无措,饥馁殆绝。忽有山獠五人,貌态殊恶,挟利兵,瞻顾睢盱。宗仁因大语曰:“吾不幸,器物荡浸。尔辈圆首横目,曾不伤急,而乃锏然笑侮哉!尔家近者,可遽归营饮食,以济吾之将死。”山獠相视,遂令二人去。未顷,负米、肉、盐、酪而至,赖以济活,因告舟破之由。獠曰:“峡中行此术者甚众。南山道者白皎,得白石老人传道,法术通神。试为一请。”明日,皎果至,姿状山野。宗仁具诉,皎笑曰:“琐事耳,为君召斩之!”因薙草规地为坛,列刀、水,皎立中央。夜阑月晓,水碧山青,杉桂朦胧,溪流悄杳,皎引气呼召王升,发声清长,激响辽绝。达旦,无至者。皎又询曰:“莫不自为风水所害?”宗仁暨舟子又实告,皎曰:“若然,安所逃哉!请郎君三代名讳。”复入深远,别建坛。再召,长呼如昨夕。山中忽有应者,咽绝,因风始闻,久乃至,则升也。皎责其奸蠹,数以罪状。升稽颡流血。皎叱曰:“全尔腰领,当百日痢血死!”升号泣去。皎告辞,宗仁解衣以赠,笑而不受。顷,有舟至,宗仁进江陵。访升,是夕染血痢,果十旬而死。 宗仁既为东京从事,度被召入都,宗仁遂解职远送度,曰:“邪术横行,剑客蜂起。相公入秉铨衡,当虑东平之患复作。”度谢之。有告元稹结刺客谋度,帝怒,皆罢之,以李逢吉同平章事。癸卯春,以牛憎孺同平章事。 初,翼城郑注以医游四方,李愬饵其药有验,署为牙推。监军王守澄入知枢密,荐注于帝,令修延生药。复遣使至吴、蜀、闽、楚,访求异人、灵药。 蜀客费鸡师,目赤无黑睛,能为人解疾。其法必用一鸡,设祭于庭,踏步作气嘘叱,鸡旋转而死,其疾即愈。段文昌子成式家奴永安不信,师谓曰:“尔有大厄!”因丸符,逼令吞之。去其左足鞋袜,符展在足心。又谓奴沧海曰:“尔将病。”令祖而负户,以笔再三画于外,大言曰:“过,过!”墨迹遂透其背。尝告人曰:“长房,吾祖也。”成式欲荐于朝,已不见矣。 初,柳泌既诛,方士畏避。及注用事,复因之以进。帝饵金石之药,闭摄静养,密求道术之士。时泉州紫帽山,郑文叔曾居此修炼。有客洛阳者,遇一羽衣,令寄书郑真人。客问之,曰:“即文叔也。”及归,致以书。文叔遗粟米半升,还视,乃金粟,因号“金粟洞”。帝命中使聘之,文叔笑辞不赴。帝于甲辰春正,服金丹暴崩。太子即位。逢吉所亲厚者,张权兴、李虞等,时人目为“入关十六子”。 虞少与杨棱游华山,穷搜岩石,遇景物佳处,盘桓吟咏。至一小洞,高数尺,不三四步,渐高,路亦平易。约行四五里,不能达,拟回,又不可,且相勉而进。更二三里,稍明。至洞口,时已申酉,川岩草木,不似人间。有耕者,睹二人,颇有惊异意,乃具言之。更二里余,有佛堂,数人方饮茶次。因往求宿,内一人曰:“须报洞主。”逡巡,有紫衣乘小马,从者四五,呵路而至。相见,拜起甚雅。问所来,一人备为述之。紫衣曰:“此处偏陋,请至某居处。”遂步上一府署,多竹,堂屋甚洁,人吏数十。坐而言曰:“某姓杜,名子华。逢乱避世,遇仙侣,居此已数百年矣。”因止宿。饮馔皆甚精丰,内有驼羊,状如牛。杜问:“此可隐逸否?”时思家甚切,子华笑而与别,各遗银器数事,遣人导归,且请无漏于世。后往寻其洞,不复见。李虞常向宾客侈谈其事。 张权舆亦尝言:“其表弟郑又玄本名家子,荥阳人,来居长安。幼与邻闾丘氏子同学。又玄性骄率,自以门望清贵,往往戏骂曰:“闾丘子非吾类也!” 第146章 听良言闭户避灾显小道梯云取月 “我虽不语,汝宁不愧于心乎?”闾丘默然,岁余病死。后十年,又玄以明经上第,调补参军于唐安郡。既至官,郡守命假尉唐兴。有同舍仇生者,大贾之子,年始冠,其赀产万计。又玄常与宴游,累受其赂遗,然以仇非士族,不以礼貌接之。一日,郑置酒高会。有友谓曰:“仇生与子同舍,而会宴不及,岂其罪耶?”郑惭,即召仇至,以卮酒饮之,辞:“不能引满。”郑怒骂:“汝市井之民,徒知锥刀,何僭居官秩耶?且吾与尔为伍,已幸矣,又何敢辞酒!”振衣起。仇生惭甚而退。遂弃官闭门,不与人往来,经数月病卒。 明年,郑罢官,侨居蒙阳郡佛寺。尝好黄老之道,闻吴道士筠有道德,庐于蜀门山,因就谒。筠曰:“子慕神仙,何为当面不谙?吾非仙类也。”郑曰:“先生真有道者。乞隶于左右,幸甚!”吴亦任其留焉,凡十五年。郑志稍惰,吴曰:“子不能固其志,徒居山林,何益?”郑即辞去,仍游于蒙阳。 其后东入长安,次褒城逆旅。遇一童子,十余岁,貌甚秀。郑与之语,其转慧千转万化,自谓不能及。童曰:“与君故人有年,省之乎?”郑曰:“忘矣。”童曰:“吾尝生闾丘氏。长安与子偕学,子以吾寒贱。后又为仇氏子。与子同舍,受我金钱甚多,未尝遇以礼。”郑大惊,拜谢曰:“诚吾罪也!然非圣人,安知三生事乎?”童曰:“我大清真人。上帝以子有道气,故生我与汝为友,将受真仙之诀。而汝以骄傲,终不能得道。吁,可悲哉!”忽不见。郑回思,甚惭悔,竟以忧愤卒。众闻之,曰:“矜高者,固无一而可也。”座客录为《郑生三遇太清记》,呈逢吉览之,为奇观云。 乙巳,改元宝历。僧孺索表求出。以武昌多火灾,命立火神庙,祀而禳焉。神即秦时宋无忌。僧孺遣人,至太湖构奇石,作名园,常宴客其中。 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好道,闻浙东有化人陶植,亲访之。首启以鼎炉黄白,植笑曰:“竹断须竹续,木破用木补,屋漏用瓦盖,人衰以类主。”德裕不解,遂辞归。是年八月十五日,植于四明山大梅峰梅福仙人台昼升。德裕悒快,为立碑记于台下。 又闻杭州潘尊师之名,遣使迎之。师名修,家本赡足。居福业观修道,虚襟大度,延宾济人。一日,有少年,容状疏俊,诣观曰:“远聆德义,拯人急难。欲求师院后竹径茅斋内,避厄两月,可乎?或垂见许,勿以负累为忧,食馔为虑。只清酒二升,可支六十日矣。”潘欣然许诺,亦不究其从来。少年匿茅斋,期既满,从容问曰:“尊师曾佩受符箓乎?”潘曰:“所受已及洞玄中盟,但未敢参进上法耳。”少年曰:“师品位已高。然某曾受正一九州社令箓一阶,冒昧奉传,聊申报也。”即焚香于天尊前,传社令、名字及灵官将吏。少年呼召,兵士、骑乘应时而至。令曰:“传授后,随逐尊师营卫召命,与我无异。”令毕,兵骑方隐。又谓潘曰:“可于中堂垒土为坛,设几案,焚香恭坐,九州吉凶之事,靡不知也。切勿以荤血为犯。苟或违之,冥必有谴。若能精洁,可致长生而仙矣。”言讫隐去。潘如教,床坐于堂,海内事无巨细闻知。如是旬日,潘为灵官喧聒,勃然曰:“我闲人也,安用知天下事?”严约灵官不得传报。答曰:“职司不可旷也。”所报益多。潘乃食肉啖蒜以却之,则报渐稀,灵官不复至。既而悔之。少年忽至,曰:“我乃上清真童。为灵宝大法师守符箓,犯失职罪,谪于下方,限满才归。谓吾轻传真诀,重罹谴责。师犯污真灵罪,当冥考。念前相容之德,不可坐观沦没。今别授一术,广以行功救世,用赎前过。不尔,当堕于幽狱矣!”潘忧惧。少年取米屑,和为人形,长四五寸,置壁宴中。授玉子符两道,戒曰:“民有疾苦求救者,当问粉人,知灾祟源本,然后以符救之。勿取财利,务积阴功赎过,勤行不替。十年后,我当复来。”自是,潘以朱篆祛灾蠲疾十余年。少年复至,淹留逾日,所谈多诸天方外事。别去岁余,德裕使来,潘忽无疾告终。 德裕上表,称裴度之贤,不宜弃之籀镇。丙午春,诏度入为司空,同平章事。度少时,有术士云:“公命属廉贞星将军。宜每夜以清泉、名果致祭,当得其冥助。”度未尝懈怠。及为相,机务繁迫,乃遗始志。诸子亦不知有道者宿于第中。夜谓曰:“相公昔奉天神,何故中道而止?能崇事不已,自有感护。”度谢之。后虽祀而常间。及节制河东,适家人染疾,召女巫视判。有弹胡琴巫,颠倒良久,蹶然而起,曰:“请见相公。廉贞将军怒盛,遗某传语:‘何太无情,都不相知也。’”度大惊。巫曰:“当择良日,斋洁,于净室焚香,设酒果。将军亦欲示见。”别日,度沐浴具朝服,立阶前,东南奠酒再拜。见神长三丈余,披金甲,持朱戈,南向而立。度惊悚流汗,俯伏不敢动。少顷,不见。问左右,皆曰无之。自此感其灵应,尊敬有逾厥初。故元稹、逢吉党百计毁之,终无所损。长安城有七冈,横亘如乾象。度宅偶居第五冈,张权舆上言度“名应图谶,宅占冈原”。帝察其诬谤,待度益厚。 襄阳节度柳公绰,敬事山人卢生如父师。卢居荆州,每贩烧朴石灰,往来白洑南草市,微露奇,亦莫之能测。贾人赵元卿,好事者。乃频市其所货,设果茗,访息利之术。卢曰:“观子意,似不在所市。”赵曰:“窃知长者埋形隐德,神过蓍龟。愿垂一言。”卢笑曰:“今日且验。君主人有非常之祸,信吾言,当免。将午,当有匠者负囊而至,中有银二两余,必以非意相干。可闭门,妻奴勿轻应对,须尽家临水避之。若尔,徒费钱三千四百。”时赵居停于张家,遽归告之。张亦素神卢生,乃阖户以伺。近午,果有人状如卢言,叩门求籴不应,怒蹴其门。张重簧扞之,由后门与妻子回避。才午,其人极骂去,行数百步,忽蹶倒而死。其妻哭至张家,诬其致死,讼之。众具言张闭户逃避状。官谓张曰:“汝固无罪。可为办棺木。”乃市槥僦舆,正当所言之数。 知者赴卢如市。卢意以为烦,潜逝至复州界,维舟于陆奇秀才庄门。或语山人之异,陆乃迎入。将诣京投相知,因请决疑。卢曰:“今年勿动土,忧旦夕祸作。君所居堂后,有钱一瓿,覆以板。钱主方三岁。君其勿用,用必成祸!”陆燮然谢之。及卢去,陆谓妻曰:“卢言如是。吾更何求?”乃命家童掘地,未数尺,果遇板,撤之,有巨瓮满贮散钱。陆喜甚,妻亦搬运,纫草贯之。将及一万,儿女头暴痛不可忍。陆曰:“岂言将验乎?”因奔马赶及,谢违戒命。卢怒曰:“自度骨肉与利孰重?”棹去不顾。陆驰归,醮而瘗之,儿女乃愈。 时柳公使者至荆,追踪邀归。公叩以事,其应如响。樊宗仁寓居武昌,僧孺聘为幕僚。因公事至襄阳,柳公设饮,卢在座。宗仁询以往事,卢曰:“王升之术,即李师道容所传,俱郴州侯生徒也。白皎之师,乃中黄君弟子,余素敬服。”樊事毕回镇,柳公微服送之。郊遇六七人,盛服,俱酒气送鼻。卢叱曰:“汝等所为不悛,性命无几!”悉罗拜尘中,连曰“不敢”,鼠窜而去。柳讶之。卢曰:“此辈,劫贼也。”常言:“世闻刺客,隐形者不少,道者得隐形术,二十年不试,可以化形,名曰‘脱离’。更二十年,名籍于地仙。”又言:“剑客之死,尸亦不见。”所论多奇怪。居年余,辞去。公绰自此不轻出游。 是冬腊月,帝夜猎还宫,宦官刘克明等弑之。王守澄以卫兵迎立江王涵,讨斩贼党。丁未春,改元太和。 己酉秋九月,帝食蛤蜊。一蛤蜊中有二菩萨像,螺髻缨络,足履菡萏。命置兴善寺。戒自今进食,勿用蛤蜊。民间翕然奉佛,争礼僧行。 释氏自惠能之后,传派甚多。神秀与能同师,行教北方,人俱宗之,世称“南能北秀”。至诚禅师,师事神秀于玉泉寺,修行勤苦,时称“北七祖”。释真寂,初事主诚,及诚早化,复师曹溪六祖,奉事最勤,既得真如之法,克绍宗风,称“南七祖”。南岳有石头禅师,为诸山所推。有僧惟俨,领其宗旨,后住药山为初祖。 李翱出为朗州刺史,谒之。师执经不顾,翱怒曰:“见面不如闻名!”师曰:“太守何得贵耳贱目?”翺拱手谢之,作诗呈教。师曰:“欲保任此事,真须向高高山顶坐,深深海底行。闺阁中物舍不得,便为渗漏。”尝夜登山,忽云开见月,师大笑一声,响闻九十余里,居民惊讶。翱复赠以诗。 典合淝郡,有道人诣翱言事。后任楚州,其人复至。前岁汤嗣复知举,翱之婿卢求落第。嗣复乃翱之妹丈,今年恐复任事,颇以为嫌,因访于道人。道人曰:“细事。可为奏章一通。请具纸笔,更置醇醪数斗。”翱悉如命。道人以巨杯引满而饮,寝少烦而觉,觉而复饮酒尽。即整衣冠,北望焚表,俯伏。遽起,对案手疏二缄。迟明,授翺曰:“今秋主司至,但开小卷。明年见榜,开大卷。”翱如教收缄,道人遂去。至秋报至,嗣复仍前主文。翱开视小卷,有词云:“裴头黄尾,三求之李。”及放榜,翱启大卷,一榜焕然,不差一字,其年裴求为状元,黄驾居榜末,次则卢求耳。翱大奇之。至是领襄阳朗州,道人又至。翱恳问姓氏,笑曰:“我即贾相国耽也。”翱出诸子求相,熟视既久,皆曰“不继”。复遣诸女出拜,乃曰:“尚书他日外孙三人,位皆宰辅。”告去,不复再来。庚戌春,翱召复户部尚书。以公绰节度河东,奏以“沙陀酋长朱邪执,宜为阴山都督,使居云朔,扞御北边”。 冬十月,诏李德裕为西川节度。朱提山寺报有神憎坐化,遍体金光,闪烁耀目。德裕亲为举火,九日不熔。仍令建塔营葬。 初,湖州刺史崔元亮遇僧道闲,善药术。求其方,僧曰:“此术不难求。但利此者,必及阴谴。可令君侯一见。”命市汞一斤,入瓦锅,纳一紫丸,盖以方瓦,垒炭埋锅,篝而焰起。请崔曰:“只成银,无以取信。公宜虔心想一物,则自成矣。”.食顷,僧夹锅于水中,笑问何物,崔曰:“想我之形。”揭瓦取示,若范金焉,眉目巾笏悉具。僧遂告云归蜀。泛湖往辞周生,言:“崔刺史尘念未除,难与言大法。闻故土李公有信心,吾将归化也。”携手至湖滨而别。 周生居洞庭数年,世崇释氏,乃下以显道。途次广陵,舍于佛寺。高僧怀信得禅定之旨,不出方丈。会有客来随喜,方中秋夕,霁月澄莹,且吟且望。有说天宝游月宫事,周笑曰:“某常学于师,亦得此法。且能挈月,置之怀袖。”或诋其妄,或喜其奇。周曰:“不为则妄矣!”因命虚一室,翳四垣纤隙。以箸数百,呼童引绳架之。告客曰:“我梯是取月去,闻呼,可来观。”闭户久之。数客步伺庭中,忽天地晦暗。俄闻周呼曰:“至矣!”开其室,仍黑,曰:“在某衣中,尔请视。”即于襟间出月寸许,一室尽明,寒逼肌骨。周曰:“子等信乎?”客再拜谢之,愿收其光。悉令出仰视。食顷,蟾光复明。众蜂拥求学,怀信亦遣徒敦请。 周生明日遂行。至洛阳,遇韩清夫,问:“将何之?”曰:“往招墨子归山。”问:“何在?”曰:“即余叔退之也。今李八百、纯阳师游行于京、洛,济拔世之向道者。”又言:“东园公九华大丹已成,寄语招其裔。唐君将得度世矣。”周叹曰:“向吾修道,不若是之易也!”韩曰:“亦道缘之不同耳。”遂别去。见吕祖,问:“所遇何如?”祖曰:“未也。姑入关一访湘子,相与同行。” 时江南秀才陈季卿举进士无成,羁栖长安,离家十载。常鬻书判,以给衣食。·偶游青龙寺,遇僧他出,因休于暖阁。有客自称“终南山翁”,方拥炉坐。揖季同坐,谓曰:“日已晡矣,得无馁乎?”季卿曰:“实馁。”翁于肘后解小囊,出药方寸魠,煎一杯汤,谓之曰:“粗可疗饥。”季卿啜之,充然畅适。东壁有《寰瀛图》,季卿乃寻江南路,因长叹曰:“得泛于河,游于洛,泳于淮,济于江,达于家,亦不悔无成而归!”翁笑曰:“此不难致。”命僧童摘阶前一竹叶,作舟形,置图中渭水之上,即不坠。曰:“但注目此舟,则如所愿耳。然至家慎勿久留。”季卿如言视之,稍觉水生波浪,一叶渐大,席帆既张.,恍然登舟,人自渭及河。维舟游禅室兰若,题诗南楹,曰: 霜钟鸣时夕风急,乱鸦又望寒林集。 此时辍棹悲且吟,独向莲花一峰立。 明日,次潼关。登崖,题句于关门东普通院门,云: 度关悲失志,万绪乱心机。 下坂马无力,扫门尘满衣。 计谋多不就,心口自相违。 已作羞归客,还胜羞不归。 自陕而东,凡所经历,一如前愿。旬余至家,妻子兄弟拜迎于门侧。有《江亭晚眺》诗题于书斋云。 第147章 衰瀛图泛舟归里蓝桥驿捣药成姻 立向江亭满目愁,十年前事信悠悠。 田园已逐浮云散,乡里半随逝水流。 川上莫逢诸钓叟,浦边难得旧沙鸥。 不缘齿发未迟暮,吟对远山堪白头。 其夕,谓妻曰:“试期已近,不可久留。”吟一章而别。将登舟,又留一章,别诸兄弟。一更后,复发叶舟,泛江而逝。遵旧途至渭滨,赁乘复游青龙寺。见山翁拥褐而坐,大惊。前谢曰:“归则归矣,得非梦乎?”翁笑曰:“后六十日方知。”将暮,各别。后二月,季卿之妻、子赍金帛自江南来,谓季卿厌世,来访,云:“某月某日归,作诗于西斋,并留别二章。”季卿始知非梦。明年春,下第归。至禅窟及关门,所题两篇,翰墨尚新。后复寻见仙翁,遂拜为弟子。辛亥五年,同游于东南。 施肩吾向栖真于西山。长庆初,为分水有云瑞,复归严陵七里濑访道。自谓“元和进士”、“长庆隐沦”。是时,吕祖游睦,见其趋尚烟霞,授以内炼金液还丹大道。肩吾以太极真人十六字转授弟子李文英,结为同心道友,重入西山修炼。 时韩愈以病辞归,与卢仝谈论诗文,修桑苎翁《茶经》。仝亦好茶,品其高下,作《茶歌》。自号“玉川子”,博学有志操,乐道不仕。尝作《月蚀》诗,讥元和逆党,愈称其工。每生子,曰“添丁”。愈寄诗云:“去岁生儿名添丁,意令与国充耘耔。”仝邀饮,语及子厚为神事,愈曰:“不特柳侯,青莲亦得仙去。元和初,有人自北海来,见太白与一道士在高山上,笑语久之。道士于碧雾中,跨赤虬东去。白耸身追之,徒步若飞。”仝曰:“彼固酒仙也。若茶仙,继鸿渐之武者,余不敢多逊。”仝有婢曰“赤脚”,日与之烹茗涤瓯。 愈有客尝称:“华山之胜,壁立如削成,峰势峥嵘,四面悬绝。上冠景云,下通地脉,嶷然独秀,有若云雾。岳东北有云台峰,其下有穴。昔有人入此穴,云经义河底,上闻流水声。最着者,莲花、明星、玉女三峰。而仙掌崖、日月岩、苍龙岭,皆奇境也。”愈心慕之。往游其地,贾勇而上。及下,心悸目眩,发狂痛哭,投书与家人永诀。邑令百计取下,因以致疾。湘见其世限已毕,至家谒见,云:“自空峒来,洪崖方召公耳。”愈笑曰:“有是哉!”遂沐浴而卧。家人视之,已无气息。翰林崔郾曾师事之,作事多方略。时鄂州多盗,剽掠行舟。帝以郾为观察使。郾训卒治兵,作蒙冲追讨。民赖以安。 秀才裴航,长庆中,举进士不第。与郾有旧,往鄂渚晋谒,赠钱二十万。裴佣巨舟游湘、汉,同载有樊夫人,国色也。航无由会面,因侍婢袅烟达诗一章,曰: 向为胡越犹怀想,况遇天仙隔锦屏。 倘若玉京朝会去,愿随鸾鹤入青冥。 数日后,夫人使袅烟答诗一章,曰: 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 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京。 航空愧佩而已,然不能洞达诗意。问其从来,袅烟曰:“夫人至汾州,送玉卿入山回。”及抵襄汉,夫人使袅烟挈妆奁而去。航遍求访,竟无踪迹。 后经蓝桥驿,渴甚,下道求饮。茅屋三四间,老妪缉麻其下。航揖妪求浆,妪昢曰:“云英,携一瓯浆来郎君饮。”航忆夫人诗有“云英”之语,讶之。俄苇箔下双手如玉,捧出瓷瓯。航接饮之,不啻玉液也。因还瓯,遽揭箔,见一女子,姿容照耀。航爱慕不已,白妪曰:“仆马甚乏,愿少葸于此。”妪曰:“任自便耳。”良久,告妪曰:“向睹小娘子,艳丽惊人,所以踌躇不能去。愿纳厚礼而娶之,可乎?”妪曰:“老病只此孙女。昨有神仙,与药一刀圭,但须玉杵臼捣之百日,方可就吞。若欲娶者,须得玉杵臼。其余金帛,吾无用处。”航拜谢曰:“愿以百日为期,必获至。幸无更许。”妪曰:“诺。” 航至京遍访。遇一货玉翁,曰:“近得虢州药铺卞老书,云有玉杵臼欲货。吾当为书道达。”航愧荷珍重,持书而往。卞老曰:“非二百缗不可得。”航乃倾囊,兼卖仆马,方及其数。遂步骤独携至蓝桥。妪曰:“世间有如此信士乎!”遂许以为婚。女曰:“虽然,更为捣药百日,方议婚好。”妪于襟带间解药付航,航即捣之。每夜,则妪收药、臼于内,航又闻捣药声。因窥之,见玉兔持杵而捣,盈窒雪光可鉴。航意益坚。日既足,妪持药吞之,曰:“吾当入出告姻戚,为郎具帏帐。”遂挈女入山。谓航曰:“但少留此。” 逡巡,车马仆隶迎航而往。见一大第连云,珠扉晃日。内有帐幄屏帏,珠翠珍玩,莫不臻备,如贵戚家。侍女引航入帐就礼讫,航拜妪感荷。妪曰:“郎是清泠裴真人子孙,业当出世。不足深愧老身也。”乃引见诸姻戚。一女仙爨髻霓裳,云是妻之姊。航拜讫,女仙曰:“裴郎不忆鄂渚同舟乎?”航讶问左右,曰:“是云翘夫人,九天飞仙刘真君之妻,为玉皇女史。”航惊怛陈谢。妪遂将航夫妻入玉峰洞,琼楼珠室居之。饵以绛雪琼英之丹,体性清虚,毛发绀绿,神化自在,超为上仙。 其友卢颢入蜀,遇航于蓝桥驿西,为说得道之事。赠蓝田美玉十斤、紫府云丹一粒,叙话永日,使达书于亲故。颢稽颡曰:“兄既得道,乞一言惠教。”航曰:“老子云:‘虚其心,实,其腹。’今之人心愈实,何由得道?”卢子懵然。复语之曰:“心多妄想,腹漏情液,则虚实可知矣。凡人自有不死之术,他家有还丹之法。但子未便可教,异日言之。”颢知不可请,相与揖别,见如飞鸟倏去。须至西川,德裕表为参军。是秋,吐蕃悉怛谋请降。颢劝纳之。癸丑春,以德裕同平章事。 德宗时,于阗国贡白玉枕,追琢奇巧。帝常宝之,置寝帐中。甲寅夏六月,忽失去,其他珍玩如故。帝惊骇,下诏都城索贼,谓枢近及左右广中尉曰:“此非外寇所入,盗当在禁掖。”众惶栗谢罪,请浃旬求捕,大悬金帛构之。收系者渐多。龙武二蕃将王敬弘蓄一小仆,年甫十九,神彩俊利,使之无往不办。敬弘与流辈于威远军会宴,有侍儿善鼓胡琴,四座酒酣,请度曲。辞以乐器非妙,须常御者弹之。时钟漏已传,仆曰:“若要琵琶,顷刻可致。”敬弘曰:“军门已锁,何谬也!”就饮数巡,仆以绣囊琵琶至,座客欢笑。南军去左广,往复三十余里,倏忽往来,敬弘颇疑之。宴罢归第,引问曰:“世有侠士,汝莫是否?”仆谢曰:“某名飞飞,向实无赖。幸遇缑仙姑教诲,改行学道。因旧日同伴数人,散于四方,多为不良,思欲摄之,故住此耳。今知偷枕者,田膨郎也。市廛、军伍,行止不恒,且善超越。飞飞之技,不能过也。苟非便折其足,虽千军万骑,亦将奔脱。自兹再宿于望仙门,何便擒之。将军可随观,仍须秘密。”是时久旱,向晓埃尘颇多,车马腾践,跬步都不分明。膨郎与少年数辈,连臂将入军门。飞飞执球杖跃击之,欻然已折左足。仰窥曰:“我偷枕来,不怕他人,惟惧于尔。既此相值,岂复多言!”畀至左右军,一讯而伏。悉令释囚系。飞飞遂告归蜀,敬弘留之不得。帝命赏王而戮田。 乙卯夏,郑注、李训同平章事。训有妹丈韦卿材,为卢元公表弟。卢素奉道,卿材以为虚无乌有。至是选受江淮县宰。亲朋相送,离灞浐。曛暮,行二十里外,觉道路渐异,非昔经过之处。林木葱茜中,灯烛荧煌。俄有揖于马前者,如州县候吏,问韦曰:“自何至此?此非俗世。”复有一人至,谓前谒者曰:“既至矣,则须报上公。”屈韦下马。趋而入门,则峻宇雕墙,重庙复阁,侍卫严肃,拟于王侯。见一人,年可四十余,平上帻,衣素服。遥令上阶,韦拜而上,命坐慰劳。徐曰:“某因世乱,百家相纠,窜避于此。众推为长,强谓之‘上公’。尔来数百年,无号令约束,但任之自然而已。公得至此,尘俗之幸也。不可久留,宜速去。”命取绢十匹赠之。韦谢出,回望即无所见。乘月信马循旧路行,至明,已在官路。逆旅暂歇,询于人,亦无知者。取绢视之,光白可鉴。韦后诣亲友具述,分绢遗亲厚。元公问其遇地,言约在骊山、蓝田之间。李训闻而叹曰:“石楼山为老子炼处,商山乃四皓所居,固神仙之窟。惜卿材无仙缘耳!”元公遂结庐于骊山。是冬,训、注等谋诛宦官,皆被仇士良杀之。卿材叹曰:“宦途可畏!”避入商山。 帝以郑覃、李石同平章事。丙辰春,改元开成。帝取李孝本二女入宫,拾遗魏謩上疏谏,帝即出之。遂以唶着为补阙。 有同年进士许浑,能诗,性逸。有杨居士来,语相投,邀游河中。忽得大病,不知人事。亲友数人环守之。至三日,蹶然而起,取笔大书于壁,曰: 晓入瑶台露气清,座中惟有许飞琼。 尘心未尽俗缘在,十里下山空月明。 复寐。明日又惊起,取笔改其第二句,云:“天风吹下步虚声。”书毕,兀然如醉,不复寐矣。良久渐言,曰:“昨梦至一处,云是瑶台。有仙女三百余,皆处太屋内。一云许飞琼,遣赋诗。及成,令改,曰:‘不欲世间人知有我也。’既改,甚被赏叹,今诸仙皆和。曰:‘君终至此,今且归。’”若导引而回,并无病意。居士曰:“此王母侍女名也。吾友尝言之。”杨即隐之。因唐为东园公召去,亦自称居士。 游行至汝南郡,会太守好奇者,闻杨有道,每宴游,必首召。一日,杨使酒忤太守。后会宴于郡堂,阅妓乐,而杨不得与。时有数客,亦不在召中,因讽杨曰:“先生自负有术。能设一奇,以动之乎?”杨笑曰:“试观我召其妓。”因命具酒。使诸客环坐,命小童闭西庑空室。久之乃启,见三四美人自庑下来,·装饰华焕,携乐而至。命列坐,奏乐且歌。夜半,杨谓妓曰:“可归矣。”皆起,入庑室。客相与骇叹,然尚疑为鬼物。明日,有郡吏曰:“太守昨夕宴,妓乐列坐。无何,皆仆地。暴风起,飘其乐器去。迨夜分,妓方寤,乐器亦归。诸妓皆云黑无所见。”·或告以居士所为。太守叹异,谢遣之。杨云:“将往都下晤李少君。” 中丞李汶,好道术之士。有李山人寓其家,甚敬之。汶有子数人。长元允,与襄阳韦氏结婚,乃自京远就嘉会。发后,山人曰:“贤郎有厄,某能相救。只要少时,不交人事以图。”即别居一室。良久出,曰:“厄已过。然所乘马死,从者毙其一,身少见血。余无大损。”汶疑信半之,使人沿路侦候。使得信回,云:“郎君于中道过大桥,桥坏,马死奴毙。身为横木决破颐颔间,出血少许,寻平复。”山人忽辞云:“久此为客,将有没化之期,但益怅然耳。”汶曰:“何忽言此?”曰:“运数若是,亦当委顺。”汶问:“可少留乎?”曰:“可。”月余,云:“欲遂前期。”汶又留半月。有一人,手执杨枝来访,与之低语半晌。曰:“此须去矣。”乃晨起与汶诀别,曰:“十五年后,与第三郎君再晤于昆明池上,至时恐不识耳。”汶命三子志之,以俟其验。其诸相识家,皆云同日见山人来告别。是时,拜汶为谏议大夫。汶辞职还乡。丁巳夏,以柳公权代之。 去冬,卢钧节度岭南。至镇,以清惠着名。初,刺史均州有疾,稍加羸瘠,不耐见人。常于郡后山斋静养,左右接侍,非呼召莫敢前。忽一人衣饰弊故,逾垣而入,云姓王。问其所自,曰:“山中来。”钧笑曰:“是即王山人也,来何以教?”王曰:“公贵极人臣,而寿不永,灾方深,有沉绵之疾。故相救耳。”山斋无水,钧欲召人取茶汤之属。王止之。以腰巾蘸于井中,解丹一粒,捩巾水,使咽丹。与约曰:“此后五日当愈。后二年,有大厄。勤立阴功,救人悯物为意。此时当再晤于夏初。”倏去。自是疾果愈。后年还京,署盐铁判官。夏四月,于务本东门道左,忽见山人。同至家,喜曰:“君今年第二限终,为灾极重,以去年为郡雪冤狱,活三人之命,灾已息矣。今此月内,三五日小不康而已。固无忧。”翼日,命取钱十千,于狗脊坡分施贫病。遂去,云:“后二十三年,正端阳时,可令一道士于万山顶相候,时君节制汉上,当有丹华相授。勿愆期也!”自是出镇岭南,已及其期。命道士牛知微,五日午时,登万山之顶。山人在焉,以金丹二粒使吞之,曰:“子有神气而寡阴功,未契道品。更宜勤修。”以丹十粒,令授于钧,曰:“当跻上寿,檀本孝忠。世限既毕,伫还蓬宫。余名王十八,是公故人也。”忽不见。 第148章 守三尸大限难免辨二李相公实非 刘昌裔子纵,为陵州刺史。至栈道,忽遇聂隐娘,貌若当时,相见甚欢。依前跨白卫,云:“向在中条,今来晤刘无名。郎君有大灾,不合适此。”出药一粒令吞,谓曰:“来年火急抛官归洛,方脱此祸。药力只保一岁。”纵不信。遗其缯彩,不受,但醉饮逆旅而去。后一年,纵以瘴毒卒于官。 成都刘无名,生而聪慧。八九岁,有道士过而叹曰:“此儿若学道,当长生。”弱冠阅道经,学咽气朝拜,存真内修。常以庚申日守三尸,服黄精白术,志希延生。见古方,言:“草木但愈疾微效,见火辄为灰烬。自不能固,岂有延年之力?”乃涉历山川,访师探玄数年。入雾中山,遇一人,教以服饵雄黄,二十余年。一旦,忽有二人赤巾朱服,径诣其室,曰:“吾泰山值符,追摄子耳。不知以何术,顶有黄光?无计近子,至三日矣。冥期促迫,恐谴责稽延,故见形相问。”刘曰:“余无他术,但冥心至道,不涉声利。”二使曰:“黄光照灼于顶,高逾数丈,得非雄黄之功乎?然吾闻一阴一阳之谓道,一金一石之谓丹。子但服其石,未饵其金,但得其阴,未得其阳。将何以超生死之难,期升腾之道乎?其次广施阴功,柔和雅静,无欲无为,至孝至忠,内修密行,功满三千;然后墨籍落名,青华定箓,制御神鬼,驱驾云龙,而上补仙官,九祖超炼,七玄生天,则不为冥官所追捕。今虽三尸已去,积功未至,大限不能免也!”刘忧惧。二使徐谓曰:“岷峨青城,访寻道要,尝闻铅汞朱髓,可致冲天。昨高真上仙莫之知,吾为子求姓名同、年寿尽者代之。子勉而勤修,无终怠也。”刘致谢,二使乃隐。 刘如言入峨嵋、岷山,登陟峭险,探求洞穴,历年不遇。复入青城山,北崖之下得一洞。行数里,忽觉平博。遇神仙居其中,云“青城真人”。刘祈叩,具述追摄之由,愿示道要,拯拔沉沦。真人指一岩室,使栖其中,令斋心七日。乃示以阳鼎阴炉,柔金炼化水玉之方,‘伏汞炼铅朱髓之诀,谓曰:“胡刚子、阴长生皆得此道,亦名‘金液九还经丹’。分三品。以铅为君,以汞为臣,八石为使,黄芽为苗。君臣相得,运火功全,七日为轻汞,二七变紫峰,三七五彩具,内赤外黄,状如窗尘。复运火二年,日周六百,再经四时,重履长生,初则十月离其胞胎,已成初品。即能乾汞成银,丸服可祛疾三年。服者延年益算,发白返黑。三年后,服之刀圭,周游四海,初品地仙。服半剂,变化万端,坐在立亡,驾驭飞龙。此药经十六节,已为中品,便能长生。药成日,金石黄芽与君臣诸药不相杂乱。千日功毕,名上品还丹。非人勿授!若有其人,功行合道,依法传之。”刘受诀,还雾中山修炼,三年乃成。自述无名,传以示学者。隐娘访之。既见,互以道术相易,各尽其妙。 时宦官益横。李石忘身殉国。无名往谒,教以慎言,不听。仇士良等谐之。戊午春,罢为荆南节度使,以杨嗣复、李珏同平章事。是冬,太子暴薨。己未春,裴度卒。帝立成美为太子。李珏非之,罢为淮南节度使。 至镇数月,修道斋。次夜,梦入一洞。见烟花烂漫,楼阁连延。石壁光莹,填金书字,列人姓名,有李珏字,长二尺余。珏谓:“生于明代,历职宰辅。今洞府有名,我必仙人。”方喜际,有二童自石壁左右出,珏问何所,曰:“华阳洞天。此姓名非相公,乃相公江阳部民也。”珏寤,问道士,无有知者。试召江阳官属诘之,亦莫知之。乃令府城内访同姓名者。数日,得一老,曰李宽,旧名珏。世贩籴自业,性端谨。年十五,父适他出,以珏专货事。有籴者,珏即授以升斗令自量。不计时之贵贱,每斗只求两文利,以资父母。岁月既久,家道宽裕。父怪问之,具以实对。父曰:“同流中,无不出轻入重,以规厚利。吾但出入皆同,自谓无偏久矣。汝更任之自量,吾不及也。然衣食丰给,岂非神助耶!”亲没,珏年八十余,不改其业。适李相出镇,珏以新节度同姓名,乃改名宽。珏迎置静室,斋沐拜谒,谓为“道兄”,一家朝夕参礼。李情景怡澹,须长尺余,皓然可爱。年六十时,曾有道士教其胎息,久不火食。珏愈敬之。月余,乃问:“平日得修何术?服炼何药?珏曾梦入洞府,见石壁姓名。仙童所指,是以迎请师事。愿祈相授!”宽辞以“愚民不知”。复虔拜问,宽具贩籴以对。珏叹曰:“此常人所难,阴功莫及。乃知世之动静食息,莫不有报。苟积德,虽在微贱,神明护佑,名书仙籍,以警尘俗。”又问绝谷之故,以胎息对。珏即师其法。 珏初举明崇俨敢言,召为谏议。崇俨,太宗时人。父为县令。县之门卒有道,师之,得其教。以厌胜之术,为武后所信,官至正谏大夫。太子贤与户奴狎昵,崇俨密称太子不堪承继。既而自悔失言,遂为为人杀死之状而去。尝行于市,见名流家将合祔二亲。轫车出郊,俨随召其家人,谓曰:“汝主君取灵柩,得无误发他人冢乎?”曰:“无。”俨曰:“前紫车后有夫人,年五十余,长大,名家妇也。一鬼年甚壮,寡发敝衣,距跃大喜随之。夫人泣而怒。”家人回白,祔亲者大惊,泣拜见俨,曰:“仆幼失父母。昨迁葬,使老竖指之。乃误如此!”崇俨逐与至发墓所,命开近西境,按铭记,果得之而合葬,令别葬他人之骨。 帝每召试其术。尝盛夏须冰,及枇杷、龙眼。俨于坐,顷间往山阴取雪,岭南取果子并到,果甚鲜新。时瓜未熟,帝偶思食。俨索钱百文去,须臾,进一大瓜,云:“得于缑氏老人园内。”帝追老人至,问之,云:“止埋一瓜,拟进。随掘视,已变百钱。” 庚申春,士良因帝疾,矫诏立赖王瀍为太弟。是月帝崩,太弟即位,召德裕同平章事。 时含光殿欲换一柱,敕士良董其事,率右军采造。军司下盩厔山场,弥年未备,悬重赏购之。有工人贪赏,穷幽扪险。遇一巨材,径将袤丈,长百余尺。其人度中选,伐之。俟三伏涧潦,流至谷口。千百夫运拽,始及砥平。两军相贺,奏闻有司,选日换之。欻有狂士,状若术人,逄材太息。守卫者叱责,欲縻之,略无所惧。主者执之,闻于令上,中外疑异。其人曰:“须当中锯解,至二尺,见验矣!”遂乏锯之。解一尺八寸,但讶霏色殷红,再二寸,流血,急命推落渭流。其人曰:“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此材中是巨蟒,更十年,当迸出树杪。若为殿柱,数年后,当戴此殿上升。吁,可畏哉!”徉徜而去。有识者曰:“此曾说李石相公之刘姓者。”士良别以中材附而成之。 辛酉,改元会昌。帝好黄老,闻江西张氏灵异,征之。时仲良化去已久,其子修为嗣师。性淳朴,躬耕于野。民有以疾告者,师即篆木叶治之,寻愈。每以符箓施人。 大贾刘迁者,客死于金陵。越二日复苏,言为冥司所摄,道遇吏曰:“汝曾膺箓,死期虽至,可复延二纪。”遂归山,为侍人师。集诸弟子曰:“吾某日当逝。”至日,沐浴更衣,端坐而化。长子谌嗣教。应召赴京,赐传箓坛,额曰“真仙观”。 见帝,言及饶之郑全福。文宗时,入灵岩洞修炼。徙薄华洞,游桃花溪。有老人乘铁船而渡,郑曰:“愿借船还。”老曰:“后三年授子以箓,始可载也。”去冬,果复来。自言所以,乃臣父也。郑年已百岁,语门人曰:“死必葬我以白水乡。”及亡殡殓,举棺甚轻,发之,惟存杖履。帝闻而钦羡。留居京师,百官请见不得,唯与明正谏交密。是夏辞归。崇俨上言李珏忠正,诏还,珏告老归。 壬戌秋,帝问白居易何在。德裕言其衰病,荐其弟敏中为学士。居易致仕居洛,与何果、吉畋、刘真台、郑据、卢慎、张浑、李元爽、僧如满结社香山,作九老堂,赋诗饮酒,讲论白莲法。 时中丞李轨为浙东观察使。有商者遭风飘荡。月余,至一大山,瑞云白鹤,翠树玉台。山侧有人问曰:“安得至此?”具言之。令维舟,上谒天师。引至一处,若寺观,侍卫百数。大殿坐一白须眉道士,曰:“此方丈山也。有缘得来,可令一游。”左右引于宫内游行。院宇数十,皆有名号。一院扃锁甚严,窥之,异卉满庭,堂有茵褥,焚香阶下。谓曰:“此是白乐天院。为在中国未来耳。”既而送还舟中,指其所向,得顺风飏帆,旬日至越。具白廉使。轨尽录以报乐天。 初,有僧人姓潘。其母朱氏,梦日光入口而娠。及诞,异香满室,遂名“香光”。九岁出家,二十受戒于荆州果愿寺。东游孤山永福寺,有辟支佛塔,道俗时为法会。潘振锡而入,有韬光法师问曰:“此之法会,何以作声?”潘曰:“无声谁知是会?”后见秦望山松萝繁茂,盘屈如盖,遂栖止其上。人称“情果禅师”。元和中,乐天出守杭郡。入山礼谒,曰:“师住处险甚。”曰:“太守所居尤险。”白曰:“平生足踏实地。”师曰:“薪火相煎,识性不停,得非险乎?”白请问佛法大义。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笑曰:“三岁孩子也解恁么道。”师曰:“三岁孩子道得,八十老翁行不得。”白遂作礼。时公方学禅,乃为诗以答轨,云: 吾学空门不学仙,恐君此语是虚传。 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即应归兜率天。 帝颇究道法,知明崇俨有术,欲试之。为地窖,遣妓奏乐于中,帝引崇俨至,谓曰:“此地常闻弦歌,是何祥也?卿能止之否?”俨曰:“诺。”遂书二桃符,钉于其上,声寂然。帝笑唤伎人问之,云:“见二龙头,张口向下。大怖,不敢奏乐。”蜀县令刘靖妻患症,求俨视之,曰:“此非鬼病。须食生龙肝即愈。”靖以为戏言。俨乃书符,乘风放去。须臾,有龙下瓮中,剔取肝与食,遂差。龙仍飞去。后俨独坐堂中,夜被刺死,刃在心上。帝敕求贼,竟无踪迹。或谓役鬼劳苦,被鬼所杀。 帝闻金陵许元长善书符变幻,召至,得出入宫闱。帝曰:“崇俨于先帝时,尝取罗浮柑子,万里往来,止于旬日。我师不能比美乎?”元长起谢:“臣法未臻玄妙。但千里之间,可不日而至。”帝曰:“东都安石榴正熟,卿今夕当致十颗。”元长出。及旦,寝殿始开,以金盘进石榴,置于御榻。帝曰:“卿术固不下崇俨也。”问:“所师何人?”元长曰:“晋时许长史。东华以其功行尚浅,今当五百年之期,是其小劫,谪于人世为隶卒。臣与崇俨、石旻得其传。”帝问长史名字,曰:“名穆,又名谧,字思玄。”明年,元长辞归,有人见其偕正谏游燕子矾。帝叹息曰:“何期有道者终在,盖假以自逸耳!”益重仙道,筑望仙观于禁中。遣中使四访石旻不见。 旻蕴至术,尝游宛陵,宿雷氏亭。雷之家僮,网一巨鱼。以雷晏客醉卧,未及启。值天蒸暑,其鱼已败,将弃去。旻曰:“吾有药可令活。”以药一粒,纳鱼口。俄而鳞尾皆动,鲜润如故。雷大奇,拜请延年之饵。旻曰,“吾药至清至洁。尔曹嗜欲无节,脏腑诸秽悉集。若遽食之,如水火相攻,宁有全人乎?神仙可学,但人自多累。如笼禽槛猿,徒有飞翔腾跃之志,安可致耶!”谓人曰:“有好戏术者将来扰我。”遂往浙西深隐。 甲子春,以赵归真为道门教授先生。德裕谏曰:“归真,敬宗朝罪人,不宜亲近。”帝曰:“宫中无事时,与之谈道涤凡。至于政事,必问卿等。虽百归真,不能惑也。” 帝恶僧尼耗蠹海内,归真等劝去之。乙丑秋七月,诏毁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扬州西灵塔,中国之尤峻特者。淮南词客刘隐之游于明州。梦泛海门,僧怀信居塔之三层,凭栏遥曰:“暂送塔过东海,旬日即还。”隐之归扬访信,信曰:“记海上相遇时否?”未几,天火焚塔,怀信端然坐化于中。至此,果有拆寺之旨。 帝闻扬州倡女善酒,敕监军选献。节度使杜悰不从。帝遽敕勿选,召悰入相。悰敦孝弟,于显宗朝尚岐阳公主。为儿时,与群儿戏于野。有一左颧黑紫道士,独呼悰,摩其顶曰:“郎君勤读书,勿与诸儿戏。”向昭应观宇荒凉,唯一殿独存。内有老君像,详视之,与道者无异,为淋雨漏破半面,始悟老君显迹。及贵,捐赀葺其观像。帝有疾,闻句曲道士宋玄白得内养术,遣使召之。 第149章 彩鸾女降配文箫麒麟客谪佣茂实 玄白长七尺余,眉目如画,端美肥白。以手指人,飕飕风起,庭间花草飒飒而动。欲炼金丹大道,唯恐暮景箭催,费尽苦辛,同尘炼俗。多游名山,恒以茅山为归。常至润州希玄观,复游括苍仙都。辟谷伏炁而嗜酒。到处则以金帛求置二三美妾,行则弃之。皆以其有老彭补脑还元之术。奇怪百端,空世莫能测。游于越州,适大旱,方暴尪兼龙以祈雨。涉旬,亢阳愈甚。玄白曰:“须俟天命,非上奏无以致之。”遂于玄真观焚香上祝。经夕,大雨如澍。越人皆拜敬之。至抚州,亦逢早。有道士言玄白能致雨,州人请之。玄白遽作飞钉,钉城隍神双目。刺史韦德邻怪其贮女钉神,将加责辱。健步辈欲向之,悉自仆,枷杖等具摧折。玄白笑曰:“使君干忤刘根,欲见诛罚祖尔耶?”德邻惧谢。须臾致雨。德邻礼遣之。帝使至句曲,已于抚之南城县白日上升。 丙寅春,诸宦官因帝疾久,立光王愉为太叔。帝崩,太叔即位。德裕罢为荆南节度,赵归真伏诛,以白敏中同平章事。丁卯,建元大中,以马植为刑部侍郎。 植于太和末为进贤令。有书生文箫,寓钟陵紫极宫。于四山游观踏歌,遇一美姝,行吟曰: 若能相伴陟仙坛,应得文箫驾彩鸾。 自有绣襦并甲帐,瑶台不怕雪霜寒。 箫聆之,意其神仙,植足不去。姝亦顾盼。遂穿大松径将尽,登山扪石,冒险而升。箫蹶其踪。姝引至绝顶,极平坦,有帷帐幔亭,共坐叙话。曰:“余豫章彩鸾,隶职蓬莱。有事过此,乃与君遇。此天意也!”忽风雨裂帷摧幔,仙童持天判下,曰:“吴彩鸾以私欲泄天机,谪为民妻一纪!”姝乃与箫归钟陵。贫不能自给,彩鸾写孙愐《唐韵》,运笔如飞,日得一部,鬻之获金五缗,尽则复写。如是十余载。一旦,曰:“尘限已满,可回蓬莱。”遂与文箫往新兴越王山,招二虎,各跨其一,陟峰峦而去。进贤县宿吏报知马侍郎。植与德裕善,作书言其事,就其地建帷仙观。是夏,德裕复贬潮州司马。 初,青州太守穆钊贪酷。德裕奏贬,不果。于是民不聊生,多聚海岛为寇,剽劫青、齐州县,守令甚多杀伤者。临淄小吏和君贤,为贼所伤,卧道侧殆死。太真王夫人,初事玄都太真。王有子名旭,为三天太一府司真主,总纪天曹之违错,比地上之卿佐。年少好逸游,委官费事。有司奏劾以“不亲局察”,降主事东岳。退真王之编,司鬼神之事,五百年一代其职。夫人因来祖饯,励其修政补过。道经临淄,见君贤,悯而问焉。君贤闭目俯首,以实对。夫人曰:“以俗人而不淫不慢,恭仰灵气而未之费,虽欲求死,不可得也。”以药一丸令服。即血止创合。再拜谢曰:“愿展驽力以报!”夫人曰:“汝必欲谢我,可随我去否?”君贤曰:“能。”夫人乃谕以前因,曰:“汝是蚕丛马鸣生。自教阴长生后,复有来求道者,必百般苦试,悉屏绝不传,致有怨忿而死。太上谓汝吝教伤生,故令汝堕世,诸怨家得以报泄也。”君贤大悔。遂易号曰“明生”,随入玄都执役。 旦夕洒扫不懈,五年愈加勤肃。夫人叹曰:“真有本者也!”因以己之本末告之曰:“我为王母少女,名宛罗,字勃遂。久在人间。今奉天皇命,又接太上诏,不得复停。念汝驯谨,故以相语。欲教汝返还之方。但我所授,须服太和自然龙胎之醴,适可授三天真人之教。汝纵或闻吾道,亦不能用以持身也。有安期先生者,受金液丹法。其方秘要,立可得用。是元君太乙之道,白昼飞升者也。明日当来,吾将以汝付嘱。”明生始仰视夫人,年可十六七,美丽异常。诘旦,安期至,言:“与夫人游安息国西海际,食枣殊美。忆此未久,已逾千年。”夫人曰:“昔与君共食一枣乃不尽。此间小枣,那可比耶!”安期曰:“前日往九河,见司阴君与西汉夫人游。问以阳九百六之期,圣主受命之劫,未详其说。今愿请焉。”夫人曰:“夫天地有大阳九、小阳九,大百六、小百六。天厄谓之阳九,地陷谓之百六。此二灾,是天地之否泰,阴阳之勃蚀也。大期九千九百年,小期三千三百年。此运所钟,圣人所不能挽。然唐世是小阳九之始,计迄来甲申岁,百六将会矣。圣君受命,乃在壬辰,亦寻至也。”因指明生曰:“此子有心向慕,殆可教训,就君受金液方。宜慰抚以成其志,不可施以仙变八威也。”安期曰:“诺。但恐道术浅薄,不足以受训耳。下官昔受是方于汉成丈人。此先师之成法,实不敢仓卒而传。要当令在二千年之内,方使其窥天路。”夫人曰:“君未知乎?此子已证灵仙之级,为有愆尤,暂相谪也。”安期惭谢曰:“实所不知。若灵仙,乃九品中第五等也。习学甚易。敢不尽传!”夫人语明生曰:“吾不复停,汝随此君去,勿忧念也。我亦常来视汝。”因咏五言诗二篇,赠以相勖; 世人事物外,累为形迹拘。 脱焉既贞白,曷不自如如。 矧君灵根明,嘉禾勿力耕。 当知荑稗种,亦可熟而成。 明生流涕拜辞。夫人乘龙而去。 帝命侍郎周方宣慰,青、齐悉平。补阙丁柔立上疏颂德裕冤,坐阿附,贬南阳尉。柔立暇日游云台观,道士有言陶、尹二君之事: 陶号太白,尹字子虚,相契有年。多游嵩、华间,采松脂、茯苓为饵。尝携酿酝,陟芙蓉峰,憩大松林下,因倾壶饮。闻松梢有二人抚掌笑声,二君起,问曰:“非神仙乎?不能下降而饮斯一爵?”笑者曰:“吾非山精木魅。一为秦役夫,一为秦宫女。闻君酒香,颇思一醉。但形体改异,恐子悸栗。当返洞易衣而至。幸无遽舍我去。”二君曰:“诺。”遂久何之。忽松下见一丈夫,古服严雅;一女子,鬟髻彩衣。二君拜谒,欣然就坐。陶启得道之由,古丈夫曰:“余稍成童,值始皇求不死药,为徐福所戏,搜童男女千人,将之海岛。余在其选。恐葬鱼腹,犹贪雀生于难厄中。出奇计,以脱其险。归而易姓业儒。不数年,遭煨烬《典》、《坟》,坑杀儒士。余复在其数。危惧中,复出奇计,乃免斯患。改为版筑夫。恰筑长城,余首被录。于辛苦时,又出奇策,得离此难。归而业工。属始皇崩,穿凿茔域。工人匠石,尽闭幽隧。余复已在数。更出千虑,谋脱斯苦。凡四设权奇之谋,脱免大祸。知不遇世,逃入此山,食粉脂木实,得延生耳。此毛女者,曰玉姜,宫人之为殉者。余与逃骊山之死,共匿于此。不知今经几甲子矣?”二君曰,“秦于今世继正统者九代,千余年兴亡。不可历数。”遂稽颡求道。古丈夫曰:“余本凡人,但能绝虑。因食诸果,故得不死。实不知金丹大药为何物。”乃叩其食果实之法。曰:“余初饵柏子,后食松脂,遍体疮疡,肠中痛楚。不及旬朔,肌肤莹滑,毛发润滋。未经数年,凌虚若有梯,步险如履地,飘飘然顺风而翔,随云而蹈,混合虚无,潜孚造化。凝神而神爽,养气而气清。保守胎根,含藏命蒂。天地尚能倾覆,云气尚能郁蒸,日月尚能晦明,川岳尚能融结。即余之体,莫能故坏矣。”二人拜曰:“敬闻命矣。”饮将尽,丈夫折松枝叩玉壶而歌,毛女继和: 履危坎兮血穴涸,畏邻死兮逃尘薄。 逃尘薄兮觅炁真,阳密阴固兮长生乐。 歌罢,丈夫曰:“邂逅相遇,那无恋恋。有万岁松脂、千秋柏子少许,可分饵之,亦应出世。”即令以酒吞下。曰:“吾当去矣。善自修养,无令漏泄伐性,使神气暴露于窟舍。”忽超然去,莫知其踪。所衣之衣,随风化为花片,如蝶翅扬于空中。陶、尹巢居莲花峰上,颜脸微红,发毛尽绿,步履轻飏,体气芳馥。曾来观中,细述所遇。柔立欲晤之,累伺,杳不复至。 己巳三年,帝与宰相论元和循吏孰最,周墀曰:“臣尝奉职江西,闻观察使韦丹功德被于八州,没四十年,老稚歌思。”诏史馆修撰。杜牧撰《丹遗爱碑》。擢其子宙为御史。 闰月,卫公李德裕卒于南越贬所。去秋,白敏中复奏,贬为崖州司户。德裕至琼山,建望阙亭于州东。益情思惨淡,抑郁成疾,惟日饮清茶,肉削骨立,医谓其有“茶群”。初,为新繁令,疏凿东湖。梦一皤髯叟曰:“潜形其下,幸庇吾。明府七九之年,当相见万里外。”时于土中掘一大虾蟆,白于玉,径数尺。命投于水。而德裕以六十三岁卒海外。托梦于知制诰令狐绹,曰:“吾已归元,但骸埋南瘴。愿公使我归葬。”绚即表其功绩,且言其异。诏迎归礼葬。辛未冬,魏謩同平章事,首言:“德裕远贬,何辜?”帝悔之。于是疏远敏中,召柔立复为补阙。 其在南阳,寻真不遇。一日,见峰上彩云如盖,冉冉东望而没。怅然自叹。岂知陶、尹已西入蜀。 时华山下有张茂实者,于大中初游洛。假仆于南市,得一人曰王爱。年三十许,勤干无私,出于深诚。苟有可为,不待指使。茂实器之,将倍其值。爱固辞。其家益怜之。居五年,计酬值尽。一旦,辞曰:“爱本小有,分居此山,家业不薄,适与厄会,须佣作以禳之。固非无资而卖力者。今厄尽矣,请从此辞。”茂实异其言。爱复启曰:“感君恩眷,深欲奉报。爱家去此甚近,其中景趣亦可观。能相逐一游乎?”茂实喜曰:“何幸!然不欲令家人知,潜往可乎?”爱曰:“甚易。”截竹杖长数尺,书符授曰:“君杖此入室,称腹痛。左右悉令取药去。置竹于衾中,可抽身而出。”茂实从其教。爱喜曰:“真可游吾居者也!”相与南行里余,有黄头执青麒麟一、赤文虎二,候于道左。茂实惊欲回避,爱曰:“无妨。”自乘麒麟,令茂实乘虎。惧不敢近,爱曰:“物之极俊者,请试之。”茂实遂凭而上,稳不可言。黄头亦跨一虎随之。上仙掌峰,越壑凌山,举意而过,殊不觉险。约近三更,已数百里。下一山,众物鲜媚,松石可爱,楼台宫室,非世所有。将及门,俱下所乘,数十紫衣吏罗拜。既入,青衣数百人,容色皆姝,衣服鲜丽,各执乐器引拜。命茂实坐于中堂,设宴。爱入,更衣返坐,冕裳仪貌,实真仙之风度。其窗户阶闼、屏帏茵褥、歌鸾舞凤及诸声乐,耳目所未睹闻。馔食精美,都所不识。爱曰:“此乃仙居。以君夙缘,合一到此,故有逃厄之遇。仙俗路殊,尘静难杂。君宜归修其心。三五劫后,当复相见。爱向者尘缘将尽,得遇太清真人,曰:‘乐非难求,苦亦易遣。如为山者,掬土增高,形骸虽故,此心不亡。’予遂心达气清,一言而悟。乃蒙召入小有洞中,示以九天之乐,位证仙班。君当勉之!”遗金百镒,为营身之助。复命乘麒麟,令黄头执之,爱步送回。家方环泣。茂实投金井中,爱抽去竹杖,令潜卧衾中。曰:“我当至蓬莱谒大仙伯。望莲花峰,有彩云车起,我之乘也。”遂揖去。茂实忽作呻吟,众惊问,绐之曰:“初腹痛时,若有人见召,遂奄然逝。”家人曰:“七日,惟心头尚暖,故未敛耳。”明旦,报峰顶有五色云。茂实遂出井中金,与眷属曰:“吾将往游名山也。”北至河中。 永乐县之道净院,乃蒲中胜境。文宗时,道士邓太玄炼丹于东院。药成,疑功未究,留贮院内。其门徒周悟仙主院事。有侯道华者,言自峨嵋来,泊于院中,愿事悟仙,以供给使,洒扫隶役,若风狂人。众道士皆奴畜之,而道华愈欣然。又常好子、史,手执一编,一览必诵之于口。或问:“读此何为?”曰:“天上无愚懵仙人。”咸大笑之。蒲中多大枣,人传岁中必一三无核者,道华辄得啖之。一旦着木履,上观前古松,悉斫琢其枝垂尽。众屡止之,但斫曰:“他日碍我上升处。”众怒之甚。适永乐县令至,具白于官。责辱之,道华亦忻然。后七日晨起,沐浴装饰,焚香曰:“当有仙吏来迎。”但望空拜不已。须臾,见松上有云鹤盘旋,笙箫响亮。道华下施几案,致一杯水,乃脱双履于案前,忽飞上松顶坐。众始惊忙。阖县官吏道俗,奔驰瞻礼,县官叩磕流血。道华挥手谢曰:“我受玉皇诏,授仙台郎,知上清宫善信院。今去矣。”仙乐齐奏,幡幢隐隐,凌云而去。众视其所居,留一诗曰: 帖里大还丹,多年色不遗。 前宵盗吃却,今日碧空飞。 方知窃食太玄丹药。合院道士,无不悔恨,白于节度郑光上奏之。诏中使赍绢五百匹,修饰廊殿,赐名“升仙院”。使者奉敕过陕右,鞭驿吏见血。刺史高少逸奏闻,帝以敕使谪配恭陵。 甲戌秋,以少逸为陕虢观察使。素善成都王叡,欲荐于朝。辞不赴。叡举进士。不求利禄。与妻孔氏俱好道,避居山舍,渔猎经史,孜孜矻矻。着《炙毂子》二十卷,六经得失,史册差谬,悉加针砭。嗜独自娱,不同于俗。 第150章 马自然吟诗秦望 轩辕集证道罗浮 然其咀吸风露,呼嚼烟霞,因以成疹。积年苦冷,而莫能愈。乃访医于燕中。道逢撄杖棕笠者,鹤貌高古,大异庸流。叡与语,辞旨清爽。叩其姓氏,曰:“本任姓,业于渔樵之间。今名希道。”笑谓曰:“少年有三惑之累耶?何苦瘠若是?”叡曰:“疾可愈乎?”曰:“予有炉鼎之功,何疾不除!”叡委贽以师之。斋于漳水滨三日,而受其诀,曰: 玉精天魂,金液地魄。 坎离连行,宽猛无成。 金木有数,秦晋合宜。 近效六旬,远期三载耳。 魄微入魂牝牡结,阳煦阴滋神鬼灭。 千歌万赞皆未决,古往今来抛日月。 又授九天皇仙太上上灵丹诀,令精思以修。叡受而行之周星,疹且瘳矣。乃隐晦自处,佯狂混世。年八十,踣于彭山道中。识者瘗之。未几,人在成都市。尝寓止乐温县,猛兽结尾为害。叡醉宿草莽,露身林野,虎不敢近。往见高少逸,劝以弃职同隐。高谢曰:“国事未靖,奚暇治身哉!”叡遂与夫人至峨嵋。即有龙车羽驾,召升为太和真人。是秋,少逸密表请除阖竖。上不报。 时有日本国王子来朝,以善弈自负。帝命待诏顾师言与对。王子出楸玉枰、冷暖玉棋子。师言以镇神头一着胜之。王子乃服而去。 前八月十八日,缑氏县令裴升女仙去。名玄静。幼即请于父母,置一静室披戴,日以香火瞻礼道像。不用女使,洁思闲淡,曾无慢容。年二十,父母欲以归泾阳县令李行言。玄静不愿。父抑之曰:“女生有归,礼不可亏。南岳夫人亦有配偶。”遂从命适行言,妇礼臻备。未一月,告请另居。李亦纂道,从之。乃独居焚修。夜中闻笑声,李稍疑。壁隙潜窥,光明芬馥,见二女子,年十七八,凤髻霓裳,姿态婉丽。侍女数人,皆云鬟绡服。及且,行言何之,曰:“此昆仑仙侣相省。更来,慎勿窥,恐为仙官所责。妾与君宿缘甚薄,念后嗣未立,当为君言于上仙。”一夕,天女降,玄静言之。经年,送一儿来。裴谓李曰:“此君之子也。”后三日,有五云盘旋,仙女奏乐,白凤载玄静向西北升去。州官奏闻,帝未之信。冬十月,猎于苑北。遇樵夫,乃泾阳人。问令为谁,曰:“李行言,性执。有盗数人匿军家,索之不与,乃并杀之。”帝问升仙事,樵云:“有之。”归帖其名于柱。及海州刺史阙,以行言补之。 时河北诸镇俱贡献,帝加慰劳。使臣回言:“冀州戚氏女玄符,于八月十一日升天。”女三岁,疾卒。父母号恸方甚,有道士过其门,曰:“可救。”抱示之,曰:“是气蹶耳。”衣带中解黑符救之,遂活。复曰:“此北岳真君女官也,可名玄符。”及长适人,舅姑甚酷,侍奉益谨。常谓诸女曰:“我得人身,生中国,尚为女人。此亦所阙也。父母早丧,唯舅姑为尊.虽被篝楚,无所怨。”夜有神仙降,授灵药。遂沐浴更衣,拜辞舅姑,曰:“吸欲侍奉,奈仙程所迫,不能久留。”忽蹈空渐高,为风云拥去。帝闻之,叹曰:“仙道径可冀乎!” 时马植罢相,出为常州刺史。闻马自然神异,邀之。自然名湘,世为县小吏。而湘独好经史,攻道术,遍游访友,后归江南。尝于湖州醉霅溪,经日方出,衣不沾湿,坐水面言曰:“适为项羽招饮,欲大醉,方许返耳。”溪滨观者如堵。酒气犹冲人,状若风狂,路人多随看之。常以拳入鼻,及出拳,鼻复如故。又指溪水,逆流食顷。指柳树,令随水来去。指桥,令断复续。 时在毗陵,马植延礼甚谨,曰:“幸与道兄同姓。欲为兄弟,可乎?”湘曰:“相公何望?”植曰:“扶风。”湘曰:“相公扶风马,湘则风马牛。但且相知,无征同姓。”植留之郡斋。或饮食次,请见小术。乃以瓷器盛土种瓜,须臾,引蔓生花,结实取食。宾皆称香美异常。又于遍身及袜中出钱甚多,掷之,皆青钢者。有人收取,顷之复失。植为言城中鼠极多。湘书符,令贴于南壁下,以箸击盘长啸。鼠成群来,就符下伏。湘乃呼鼠中一大者近阶,责之曰:“汝毛虫微物,天与粒食。何得穿墙穴屋,扰于相公?且以慈悯,未能尽杀。汝宜相率离此!”大鼠乃回,群鼠作队随之,无数出城去。 辞游越州。与婺州永康县牧马岩道士马知微及弟子王延叟,经洞岩禅院,僧三百辈方斋。僧见湘单骄,箕踞而食,略无揖者,但资以食。湘促知微、延叟急食而去。僧斋未毕,即出门远行。至诸暨县南店中,约去禅院七十余里。夜深,闻有寻道士声,主人遽应之。喜极,愿请见。及入,乃二僧,礼拜哀泣,云:“禅僧不识道者,昨失迎奉,致贻谴责。三百僧食讫,便不能下。某二人主事不坐,所以得来。固求赦之。”湘惟睡而不对。知微、延叟但笑,僧愈哀祈。湘乃曰:“此后无轻慢于人也。回去,坐僧当起矣。”僧回果然。 湘又南行。见一家,圃植菘菜。求之不得,加之恶言。湘命延叟取纸笔。知微言:“求菜见阻,诚无讼理。况在道门,讵宜行此?”湘笑曰:“我非讼人者,作小戏耳。”乃画一白鹭,以水噀之,即飞入畦中啄菜。其主赶起,飞下再三。湘又画一娲子,走逐白鹭,共践其菜,一时碎尽。其主见道士嘻笑,忽悟,遂来哀请。湘曰:“聊以相戏。”于是呼鹭及犬,皆飞走投入怀中。视菜,悉无所损。谓曰:“慎勿恶口伤人!” 复南游霍桐山。入长溪县界,投宿旅舍。舍少而行旅已多,主人戏言:“能壁上睡,即相容。”已逼日暮,知微、延叟切于止宿。湘曰:“尔但于俗旅中睡。”己即跃身梁上,以一脚倒挂而睡,鼾声如雷。主人异之,以火照见。湘张目曰:“梁上犹睡,壁上何难?”俄而入壁不见。主人惊惧,移二人入内净室安宿。及旦,主人留连,二人谢别。前行数里,寻师,已在路傍坐。尝语马、王曰:“求物于恍惚,求精于杳冥,形神洞达,与道合真。” 自霍桐回永康县东天宝观驻泊。观有大枯松,湘独曰:“此松已三千余年,当化为石。”未几,松果化石,皴如龙鳞。忽大风震倒山侧,作数截。值阳发刺史婺州,性尚奇异。乃徙两截就郡斋,两截置龙兴寺九松堂。 湘与人治疾,无药,但以竹杖打痛处。若腹内及身上百病,以杖指之,口吹杖头作雷鸣便愈。有患腰脚驼曲,拄杖而来者,亦以竹杖打之。应手伸展,释杖而去。或以财帛为谢,即散于.贫人。所游行处,多题诗句。其《登杭州秦望山》诗曰: 太乙初分何处寻,空留历数变人心, 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 风动水光吞远峤,雨添岚气没高林。 秦皇谩作驱山计,沧海茫茫转更深。 复归故乡省兄。兄适出,湘谓嫂曰:“特归与兄分此宅。我惟爱东园耳。”待三日不归,遽无疾而卒。明日兄归,感恸曰:“弟学道多年,是归托化以绝望也。”乃棺敛将瘗之,忽输然有声,一家惊异。即葬于东园。明年丁丑春,剑州奏梓潼县道士马自然白日上升。在东川日,常谓人曰:“我盐官人也。将往罗浮,邀轩辕先生同谒大仙伯。”敕浙西刺史覆视之。发冢启棺,唯一竹杖。帝因二处复命之异,欲为马仙建祠显迹,令狐绚将玉成之。魏謩曰:“天子所理者,政治耳。若夫仙道,非是所宜。”罢暮为西川节度。 给事中穆仁裕,侄曰将符。幼薄声名,不窥世禄。而深入玄关,纵逸自放。曾遇邢仙翁于九嶷山,受其道,曰:“授人以养神炼气之术,分雠有琼房玉籍之书。须向《黄庭》分内外,不教《周易》秘乾坤。”将符有悟。欲叩姓氏,仙翁曰:“避世于此,不欲闻名人闻。”将符意谓和璞真人。既得吐纳自修之道,好饮酒,高闲傲睨。与长安东市姚生善,时往来其家,酌酒谈道,弥日累夕。姚忽暴卒。举家惶骇,奔访将符,际夜方至。姚已奄然无息,将符笑曰:“可救也,无遽忧怖。”遂解衣,与姚同衾面卧。戒其家,令作人参汤、稀粥以候,勿悲泣惊呼,待晚方应。灭烛寝至中夜,方命烛视之,姚已起坐。少以参汤灌下。良久,以粥助之,乃能言。曰:“适为三四黄衣使者,以马载西行,甚急。道途蒙昧,如微月中。逡巡有赤光,如日出状。黄衣促辔尤急。闻传呼云:‘太乙有敕,使天兵遣回。’乃顾见骑乘旌旗,森然成列。所乘马及黄衣奔窜去,别有朱衣引归。”将符曰:“吾将居守江陵。”遂遁去。仁裕四访,不知所之。 帝闻罗浮轩辕集有道术,冬十月,遣使迎之。集得桐君之传,修炼于此。相传数百岁,颜色不衰。立床前,发垂至地。坐暗室,目光可数尺。每采药于深岩峻谷,则有毒龙猛虎护卫。或民家具斋邀之,虽一日百处,分身而至。与人饮,即袖出一壶,容二三升,纵宾客满座,倾之弥日不竭。人命之饮,百斗不醉。夜则垂发盆中,其酒沥沥而出。麯糵之香,辄无减耗。病者以布巾拭之,应手而愈。 时赴召入京,迎至内殿,礼遇甚厚。帝问:“长生可学乎?”对曰:“王者屏欲而崇德,则自然受大遐福,与天地合德,日月齐明。不必别求也。”帝曰:“如何而可?”集曰:“绝声色,薄滋味,哀乐一致,德施无偏耳。”又问:“先生道与张果孰愈?”曰:“臣不知其他,但少于果耳。”因问:“将符何如人?”集曰:“穆生,隐仙也,名位列于九清之上。勿以其嗜酒昏醉。盖和光混俗,元放、孝先之流也。”乃出居昊天观。 一日,帝命嫔御取金盆,覆白鹊,以试之。集方休于所舍,谓中贵曰:“皇帝欲令老夫射覆乎?”于时奉命亟往。才及玉阶,即曰:“盆下白鹊,宜蚤放之。”帝笑曰:“果知之矣。”设座于御榻前,命宫人传茶汤。有笑集貌古布素者,俄而缜发朱唇变为鸡皮鲐背,鬓发如丝,涕泗交下。帝令谢先生,而貌复故。帝偶言:“京师无豆蔻、荔枝花。”顷于袖出二花,皆连叶,各近百数,鲜明芳洁。尝于宫中共食柑子,集曰:“臣山下者,味逾于此。”即取御前碧玉盘,以物覆之。少时撤视,柑子盈盘,芬馥满殿。帝食之,甘美无匹。更问:“朕得几年作天子?”遂把笔书“四十年”,但十字挑脚。帝曰:“朕安敢望乎?”未几辞去,帝命中使送至江陵。于囊中探钱施贫,约数十万,不知何来。谓中使曰:“已有道伴同行,汝可回。”明日忽亡去。中使惶恐,还述其事。后月余,南海奏先生归罗浮矣。 集与将符过铁桥,见石楼有两人下迎。一是马自然,携筇杖,前叙间阔。一位裹青巾,衣黄衫,麻鞋皂绦,背剑执拂,如功曹使者。集问之,自然曰:“即云房首徒纯阳子。誓愿混俗度世。”集愕然,握手曰:“得见何晚也!”邀至蝴蝶洞幽处,剧谈畅饮,留连数日。纯阳赠以诗,曰: 罗浮道士谁同流,草衣木食轻王侯。 世间甲子管不得,壶里乾坤只自由。 数着残棋江月晓,一声长啸海山秋。 饮余回首话归路,遥指白云天际头。 先欲告别,自然曰:“君已会过大仙伯。仆将与二公往叩。”集曰:“吕君济度重任,不敢屈留。”送至夜乐池而别。 纯阳北至赵州,自号“吕翁”。息邯郸道邸舍,摄幡弛囊而坐。俄见一少年,衣短褐,乘青驹,将适于田,亦止旅中。与翁共席坐,言笑殊畅。问姓名,曰:“卢英。”顾衣装弊袭,乃叹息曰:“大丈夫生世不谐,困如是也!”翁曰:“观子形体无恙,谈谐方适。而叹其困,何也?”英曰:“吾苟此生耳,何适之谓?”翁问:“子何谓耶?”答曰:“士当建功树名,出将入相,列鼎而食,选声而听,使族昌家肥,然后可以言适。吾尝志于学,游于京,自谓青紫可拾。过壮,犹勤献亩,非困而何?”言讫,忽昏然思寐。时主人方蒸黍。翁探囊中青瓷枕以授,曰:“子枕吾枕,当令子荣,一如其愿。”英俯视枕窍两端,渐大明朗,乃举身入。至家数月,娶清河崔氏女。容甚丽,嫁资厚。由是,服御日益鲜盛。明年,举进士登弟。释褐秘校,应制渭南尉。俄迁监察御史,转起居舍人,知制诰三载,出典同州,迁陕州。英性好上功,自陕西凿河八十里。邦人利济,刻石纪德。移节汴州。神武皇帝方事戎狄,恢弘土宇。会吐蕃悉那逻及烛龙莽布支攻陷瓜沙,节度王君?败死,河湟震动。帝思英有将帅才,除御史中丞、河西道节度。大破戎虏,斩首七千级。开地九百里,筑大城以遮要害。边人立石于居延山颂之。归朝册勋,迁户部尚书。为时宰所忌,以非言中之,贬端州刺史。三年,征为常侍。 第151章 金可记炼真子午 悟达师洗孽茶陇 未几,同平章事。与萧蒿、裴光庭同执大政十余年,号贤相。同列诬与边将交结,下制狱,府吏引徒至门急收。英惶骇不测,谓妻曰:“吾家山东,有良田五顷,足御寒馁。所苦求禄而及此。今思衣褐乘驹,行邯郸道中,不可得也!”引刀自刎。妻救之,获免。中官保之,减罪死,投灌州数年。帝知冤,复追为中书令,封燕国公。生五子,皆有才器。长俭,为考功员外。次僔,侍御史。次位,为太常丞。次倜,万年尉。次倚最贤,为左衮。其姻媾皆天下望族。有孙十余人,徊翔台阁五十余年,崇盛赫奕。惟颇奢荡,后庭声色,皆第一绮丽。前后赐良田甲第、佳人名马,不可胜数。年渐衰迈,屡乞骸骨,不许。病中,人候问相踵于道,名医、上药无不至焉。将殁,上疏谢恩。诏高力士就第候省。是夕薨。 英欠身而寤,见方偃于邸舍,吕翁坐其傍,主人炊黍未熟,触类如故。生蹶然而兴,曰:“岂期梦寐耶?”翁曰:“人生之适,亦如是矣!”英怃然良久,谢曰:“夫宠辱之道,穷通之运,得丧之理,生死之情,尽知之矣!此先生所以窒吾欲也。”稽首再拜求度。翁慨然许录。 遂携往阆苑,令何仙姑扫叶,谓曰:“何先生功积弥深,升任东海青霞洞真大元君。子当勖之。”姑曰:“守职少闲,偶游江左。见一苍颜道人长叹曰:‘人生是真耶,梦耶?’余笑曰:‘真者还是梦,梦者未必非真。见真如见梦,只恐反非真耳。’老曰:‘见真不识真,笑倒南无观世音。’知此子徒以口角招非,因转语云:‘观音真自在,尔不见其音。要识归来路,须寻假里真。’欲度彼出离爱河。奈其不屑恳问,故未点化。复至华山,遇一道者,金丹秘诀,悉备于身,因无天诏,不得飞升玉阙。及询其由,生于刘宋时,曰张山峰,号朴阳子。未入道时,曾授人以房中御女之术。天帝恶之,终于草岛游仙。噫!天律之严如此,宿缘之阻如彼。子得我师化度,务宜努力精进!”何祖自居蓬岛青霞,号曰“一阳”,间入世广济无尽。纯阳回终南,道童云:“祖师送金宾贡上天考劾也。”纯阳复与柳仙东游。 南海新罗国宾贡进士金可记,性沉静,不尚浮华,常服气炼真,属文清丽,美姿容。举动言谈,迥有中华之风。擢第后,于终南山子午谷葺居。植奇花异果,焚香静坐,若有所思,诵《道德》诸仙经不辍。得钟祖指教。后忽航海归去。复至中国,则衣道服,务行阴德。丁丑冬,忽上表言:“臣奉玉皇诏,为英文台侍郎。明年二月二十五日,当上升。”帝正以轩辕集去,遣中使征可记入内。固辞。又求阅玉皇诏,辞以“别仙所掌,不留人间”。帝赐宫女四人、香药金彩,又遣二中使服侍。可记独居静室,都不接近。每夜闻室内有谈笑声,窥见仙宫、仙女,各坐龙凤上,俨然相对,复有侍卫甚多。外人不敢辄惊。至期,景物妍媚。果有五云唳鹤、祥鸾白鹄、笙箫金石、羽盖琼轮、幡憧仙仗,拥护升空而去。朝列士庶瞻礼,填隘山谷。 帝益好神仙,而方士辈竞献丹药。帝饵之,已觉燥渴,冀其延年,犹自讳之。是秋,奏建州严刺史弃职,访道罗浮。冬十月,以于延龄代之。令狐绚拟李远为杭州刺史,帝曰:“远诗有‘长日惟消一局棋’,安能理人?”远至任,暇与宾客遍访浙中诸异。 先是天台国清寺有僧惠虚,与同侣游山,戏以过石桥者为能。水峻苔滑,悬溜万仞,众股栗不前。惟惠虚超然而过,径上石壁,至夕不回。群侣舍去。惠虚出石壁外,微有小径。稍行渐平阔,花卉万丛,不可目识。十里许,忽及宫阙,台阁连云。其门题额曰“会真府”,左额曰“金庭宫”,右额曰“桐柏”。三门相向鼎峙,皆金楼玉窗,高百丈。入右内之西,又一高楼黄门,题曰“右弼宫”。周顾数千间,屈曲相通,瑶阶玉陛,流渠放水。处处华丽,殆欲忘归。入一院,见青童五六人过,相顾笑语。追问之,应曰:“汝须问巴山张老。”回顾,一吏挟杖持花面来,讶曰:“汝凡俗人,何忽至此?”惠虚曰:“常闻过石梁有罗汉寺,尘世时闻钟声,故来寻访。千生幸会!”张曰:“此天地之下府,号金庭。不死之乡,养真之灵境,周百六十里。右弼、桐柏,上真王君主之。列仙三千人,仙王、力士、天童、玉女各万人。太上二年三降此宫,校定天下学道人功行品弟。为小都会之所。何有罗汉?”惠虚曰:“神仙可学否?”张曰:“在于立志坚久。汝得至福庭,有可学之望。”又问:“以何门而入?”张曰:“内以保神炼气,外以服饵丹华。上真适游东海,骑卫若还,恐有咨责。汝可速返。”因引之出。不数步,已在国清寺中,险峻如未之度。自此慕道,好丹石炉火。凡有所得,皆费于此。 晚居终南捧日寺,老而愈切。寝疾月余,羸惫且甚。一旦暴雨后,有叟入寺,叫曰:“卖大还丹!”绕廊数回。众僧笑指惠室曰:“此中有人要买。”叟径诣其室。惠见,即是张老。问:“灵药一剂,几许钱?”叟曰:“随力可也。”惠曰:“老病无资,唯余观钱少许,恐不足也。”叟曰:“是亦足矣。”取其钱,留药数丸,教其服食之法而去。惠即吞之,久疾都愈。僧众齐问,曰:“但要新衣一两事。”跳起,势如飞跃。有与以新衣,取着之,飞上殿屋,从容挥手,冉冉腾空不见。 是年归国清,与众云:“在桐柏宫中。今涉仙弟子夏侯信来游,真君命吾迎之,故暂至此。”众曰:“近有人自称隐者,云从茅山来游。携布囊竹杖。每独居一室,不杂于众,或露宿草间、树下。人窥之,觉云气蓊郁,不见其身。行则闭目,登山步险,鼻有鼾声,而步不差跌。止则觉而开视。皆呼为‘睡仙’。”惠曰:“正其人也。魏晋时,与曹德休同入道者。仙格已高,故真君欲晤之。”有客言于刺史李远,远广集,为《越仙记》。 己卯春,西川节度魏謩表谏排斥方士。去年,海东道士献万寿金丹。帝服之,燥渴益甚。及睹着表,优诏答之,然体已惫。謩在川抚恤士民,时人比之韦皋。 德宗时,有岐阳秀才许栖岩,习举业于吴天观。每晨夕,必瞻仰真像朝祝灵仙,以希长生。及下第,闻南康王善客,为入蜀计,欲市一马。而资少,入西市访之。蕃人牵一马,瘦削,价不甚高,因市归,加以刍秣,而马益削。虑不能涉远,试诣卜肆筮之,得“乾之九五”,道流曰:“此飞龙也,宜宝之!”洎登蜀道危栈,与马共坠岸下,幸积叶甚多,无所损。但仰不见顶,四面路绝。乃解鞍去卫,任马所之。 循岩行至一洞,仅可通人,冒而入。或下或高,约十余里。忽及平川,花木秀异,池沼澄澈。一道士卧石上,二女侍侧。栖岩拜问。二女云:“是太乙天尊。”栖岩诉其行止,玉女悯而白之。天尊曰:“汝于人世,亦好道乎?”曰:“读《庄》、《老》、《黄庭》。”曰:“三景之中,得何要句?”答曰:“《老子》云:‘其精甚真,其中有信。’《庄子》曰:‘至人之息以踵。’《黄庭》云:‘怛思一鄙寿无穷。’”天尊笑曰:“去道近矣。可教也。”命坐,酌小杯以饮之,曰:“石髓也,嵇康初不能得。”乃邀诣别室,有道者。云:“是颍阳尊师。为天尊布算,言今夕当东游十万里。”熟视之,乃卜马道士,视栖岩微笑。是夕,与颍阳从太乙,登东海西龙山石桥上,赴群仙之会。座内有中黄君,见栖岩,喜曰:“许长史孙也,亦有仙相。”及明,复随太乙跨虬归洞。居半月,思家求还。天尊曰:“汝饮石髓。已寿千岁。无输泄,无荒淫。复来再相见。”命以所乘送之,曰:“此吾洞中龙也。以作怒伤稼,谪其负荷。子有仙骨,故值之。不然,此太白洞天、瑶华上宫,何由而至耶?子回,放之渭曲,任其所适。”既出洞,马忽腾跃如云雾中。 逡巡已达虢县,则无复故居矣。问乡人,云:“已六十年。”出洞时,二玉女托买虢县田婆针。乃市之,系马鞍上,解放之,化龙而去。栖岩幼在乡里,已见田婆。至此,容状如旧,盖即崔炜妻田氏。复遇鲍姑夫妇,俱为地仙。栖岩常往其家,互说所以。复至蜀。谒魏謩,不得见。未几,重入太白洞。 暮与韦宙善,常作书相规正道。时宙观察浙西,至任,李远知其仙裔,以所纪呈览。 建州故刺史岩士则,穆宗朝登进士,为尚衣奉御,颇好道。因午日于终南采药迷路,徘徊岩嶂间数日。所赍粮糗既绝,四望无居人,计去京不啻五六百里。然林岫深僻,风景明丽,乃更入。有茅屋数间,出松竹下,烟萝四合,才通小径。士则连叩其门,竟无应者,因窥篱隙。内一人,于石榻偃卧看书。推户直造其前,方摄衣起。士则拜之,自陈行止。因遣坐盘石上。亦问京华旧事,复问几朝天子,云:“自安、史犯阙时居此。”士则言:“迫于枵腹,请救以饮馔。”隐者曰:“自居山谷,且无烟爨。念君远来相过,当以一物为饷。”自起,于梁间脱纸囊。启其中,有百余颗,如扁豆形。俾于药室取铛,拾薪汲水,以一粒煮之。良久,微有香气。视之,已如掌大。曰:“可以食矣,渴则饮铛中余水。”士则方啖其半,觉丰饱。复曰:“汝至此,由宿分。自兹三十年,无复饥渴,俗虑尘情,将淡泊也。他时位至方伯,当与罗浮相近。能脱去尘华,兼获至道。”士则欲告归,恐不识路。曰:“勿忧。此去三二里,遇樵者,可随之。至国门不远也。”既出,果有采薪者。随行经宿,已及樊川林野。还京,不喜更尝滋味。日觉气旺神清,有骖鸾驾鹤之意。衣褐杖藜,栖止岩岫。仆射卢钧,耽味玄默,思睹异人。有道流述其事,遂致之门下。及闻方伯之说,因以处士奏官。自梓州别驾,作牧建溪,年已九十。到郡才周岁,即解职归罗浮。复遇终南隐者,传以金液丹诀,曰:“吾玄宗时张彖也。避世居山,遇祖天师授道。”韦宙即邀李远往访,得于山谷间,设宴款之。唯饮酒数杯,劝韦、李休官,并言:“圣驾将崩,浙中将乱。”良久别去。各遵命告病归。 夏六月,帝服金丹,疽发于背,令捕献丹方士。仲秋,帝崩。迎郓王漼即位。庚辰,改元威通。浙东贼裘甫作乱,浙西观察王式发诸道兵平之。 时浙西武康上强山刘商,曾举孝廉,历官合淝令。笃好方术服炼,凡五金八石所难致者,必力求之。人有方疏未合练者,必资其药石,给其炉鼎,使成之,未尝有所觊觎。后弃官,泛舟苕、霅,因卜居上强。凡樵童药叟,虽寻常草木品类,必答以善价。一日,鬻樵者有术一把,商亦厚价致之。偶杖策逍遥,丛林间有人相语曰:“中山刘商,今日已赐真术矣。盖阴功所感。”商窥林,杳无人迹。遂归,取术修服之。月余,齿发益盛,貌如婴童,举步可及驰马,登步云岩无复困惫。又月余,坐知四方事,验若符契。往往鬻樵山下,取值诣酒家醉饮。酒家尽礼相接。后复至,谓曰:“我刘商也,夙攻水墨。愿留一图,以酬见待之厚。”使备缯素,约以再来。逾日果至,援笔运思,顷刻成千山万水,非世工所及。将去,谓曰:“叔祖淮南王,为九海总司,居列真之任。授我南溟都水之秩。旬日远别,不复来矣。”十余日,忽香风瑞云,弥布山谷,樵者并见空中骑乘,飞举而南。王式目击奏闻,不报。 辛巳春,杜悰同平章事。帝性骄奢,而奉佛太过。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文。数幸诸寺,施与无度。拜高僧知玄为“悟达国师”。 师未显时,尝邂逅一僧于京师。乃患迦摩罗疾,众恶之。而玄与之邻,时顾问,无厌色。僧感其义,祝曰:“子向后有难,可往彭州茶陇山相寻,有二松为志。”别去。玄居安国寺,道德昭着。帝亲临法席,拜为国师,赐沉香为座,恩渥甚厚。自尔忽生人面疮于膝,眉目口齿俱备,每喂以饮食,则开口吞啖,痛不胜言。遍召名医,皆拱手默默。因忆患僧之语,径往西蜀相寻。值天晚,彷徨四颖。见二松于烟云间,信期约之不诬,即趋其所。崇楼广殿,僧立门首,顾接甚欢。师以所苦告,僧曰:“无伤。岩下有泉,翼旦濯之即愈。”黎明,童子引至泉所。方掬水,疮即大呼:“未可洗!我有宿因,待为叩说。公识达深远,曾读西汉书否?”师曰:“曾读。”疮曰:“宁不知袁盎杀晁错乎?公即盎,我即错也。错腰斩东市,其冤为何如哉!累世求报于公,而公十世为高僧,戒律精严,不得其便。今受人主宠遇,于德有损,故能报而害之。蒙迦诺迦尊者洗我以三昧法水,自往不复为冤矣。”师凛然魂不住体,忙掬水洗之,其痛彻髓。绝而复苏,其疮不见。回视寺宇皆无。因卓庵其所,遂成招提。悟达深思积世之冤,非遇圣人莫释,因述为忏法。其文三卷,名《水忏》。朝夕礼诵。壬午,帝更置戒坛,广度僧尼。民间翕然崇释。吏部侍郎萧仿上疏曰:“玄祖之道,慈俭为先。素王之风,仁义为首。垂范百世,无以复加。佛之为道,殊异于此。” 第152章 刘相国被谪逢兄 赵山人披云玩月 “愿陛下开馆延英,接对四辅,罢去讲席,躬勤政事。”帝不从。 时青州云门寺僧怀一,凌晨欲上殿燃香。二道流顾曰:“有一奇境,能往游乎?”怀一曰:“诺。”即与入山。花木芬芳,泉石幽胜。或连峰概天,长松夹道;或琼楼蔽日,层城倚空。所见不可殚述。久之觉饥,道流已知,曰:“山桃可以疔饥。”授一枚,大如升,奇香珍味。食讫,即凌波不濡,升虚不碍,矫身云末,振袂空中,仰视日月,下窥星汉。无几复归旧居,已期月矣。道流谓曰,“余回姓。此吾徒郭柳也。子已游蓬莱,当先得仙,复归于释。”乃去。怀一自此不食谷食。一旦归越,与父母话其事,欲历诣灵胜。会稽崔希真,服葛老所赠药,轻健聪明。时值怀一谈及,结为真侣。 别赴长安,于灞桥遇鬻蔬者,状与赠药者相类。因问:“非葛三郎乎?”蔬者笑曰:“三郎乃稚川之子,安得识之?”负蔬而去。希真复回江左。途遇一人,形貌潇洒,布衣芒骄。异而就语,其人曰:“某王廓。曾于荆渚随船,将过洞庭。风甚,泊舟君山。与同伴数人,登山寻径。忽闻酒香,问诸同行,皆不觉。良久,香愈甚。路侧崖间有洞,乃入。行十数步,平石上有洼穴,中有酒。掬饮,味极醇美。饮可半斗许,少醉。坐歇洼旁。稍醒,归舟言之。同侣争往求之,无所见。从此渐厌五谷,遍游名山访道。”希真曰:“仙经有云,君山天酒,饮之升仙。汉武命栾巴求之,为东方窃饮者也。”因述以己事,遂同游罗浮诸胜。 偶至一山,见寺僧皆僵立尸坐,若被拘缚,口噤不能言。有徐仙姑者,已数百岁,状貌常如二十余。善禁咒术,独游海内,多宿岩麓林窟,亦寓止僧舍。是山诸僧,巧言挑侮。姑叱之,群僧激怒,词色愈悖。姑笑曰:“弃家云水,不避蛟龙虎狼,岂惧鼠辈乎?”即解衣而卧,遽撤其烛。僧喜为得志。迟明,姑理策出山。当夕,诸僧皆不能动。崔、王坐待良久,僧始能言。二人闻仙姑之异,乃访其所往。仙姑来往江表,常为人驱邪治病。谓剡县白鹤观道士陶蒉云曰:“先君历仕周、隋,以方术阴功得道。故我为福所及,亦获延年。今将省亲包山也。”崔、王追踪至剡,不遇。复游于蜀。 甲申冬,同平章事路岩,举其同学友河东薛逢为绵州刺史。逢既任蜀,梦入洞府,暗然而寂,肴馔甚多,不敢飨。出门,有人谓曰:“此天仓也。”及明,话于宾友。或曰:“州界昌明县有天仓,洞中自然饮食,每游云水者,辄得而食。”逢即使道士孙灵讽与亲吏往访。执炬而入,十里外渐明朗。又三五里,豁同人世。崖屋极广,可容千人,其下平整。有石床,罗列饮食名品,不知纪极,皆若新炊。灵讽与吏拜食,软美甘香。别开三五所,皆如此。请以奉薛公为信。及赍出洞,形状宛然,皆化为石。洞左右散面溲面,堆盐横豉。行一二里,溪水迅急,既阔且深。隔见山川居第历历。近岸沙中有履迹,皆二三尺,才知通行。归述其所以,薛叹异,遍求博识。希真、王廓入见,延为上宾。问之,崔曰:“《地舆志》云:少室有自然五谷、甘果、神芝、仙药,在嵩山西十七里。从东南上四十里,为下定思。又上十里,为上定思。十里中有大石门,为中定思。自石门西出至崖头,下有石室,中有水,多白石英。室内有经书、饮食,为王子晋得道处。”逢深然之。崔、王谓:“东南仙流薮窟,终当归去。” 乙酉春,杜宣猷观察宣、歙。前为建州观察,时希真与之有旧,遂与廓附舟南归。时婺州参军王贾戏以鞭画水,见黑、白二龙,执其手入江。从人捞救,已死。身畔有金匮、玉符,即以为殉葬。宣猷异其故,崔曰:“贾本第三天人。今谪满,复还矣。” 歙州许明恕家,有婢逐伴入山采樵。独于南山见一人坐石上,方食桃,甚大。问曰:“汝许家婢耶?我即明恕祖宣平也。”婢言:“常闻祖翁得仙,无由寻访。”曰:“汝归为言我在此山。与汝一桃,不可将出——虎狼甚多,山神惜此桃耳。”婢食甜美,顷之而尽。乃遣随樵人归,觉担樵甚轻。回家具言。明恕嗔呼祖讳,取杖击之。婢随杖身起,不知所往。婢父母疑其杀女,控告州县,及申观察。希真为之解纷曰:“汝女百劫罕遇,何反购怨乎?”父母乃释。值百粤兵乱,明恕避居山中。见婢衣藤叶疾走,唤之不顾,升林木而去。 时粤蛮结海南诸国,扰略郡县。丙戌冬,以高骈为镇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副使钱朗,清修好道,得补脑还元之术,享寿一百七十余岁。常劝骈入道,云:“国事日非,恋此恐后难遣。”骈诺而谢之。一日,朗语家人曰:“吾将游上清宫也。”遂尸解去。 桂州戍卒作乱,众至十万,朱邪赤心讨平之。赤心奏捷京师,赐姓名李国昌。庚寅夏,以为振武节度,镇晋阳。秋八月,同昌公主薨。帝杀医官二十余人,收其亲族系狱。宰相刘瞻与京兆尹温璋力谏。帝罢瞻为荆南节度,璋贬振州司马。 瞻兄名?,小字宜哥。少时于门首见道士,问?知道否,?曰:“某性饶俗气,业因未净,恐难学道。”道士曰:“能相师即得。”?曰:“何幸!”遂师之。久乃谓瞻曰:“鄙必不第,则逸于山野;尔得第,则劳于尘俗。竟不及于鄙也。然慎于富贵,四十年后当验。”瞻曰:“神仙遐远难求,廊庙咫尺易致。马周、张嘉贞可继踵也。”踏乃随师入罗浮。至是瞻罢相,同昌之夫韦保衡又与路岩共谮诸“与医官通谋投毒”,贬康州刺史,再贬肇州长史。行至广州朝台,泊舟江滨。忽有了角布衣少年冲暴雨来,衣履不湿,云欲见瞻。左右讶诘之,曰:“但言宜哥来。”以白,瞻问形状,具以对。瞻惊叹迎入。见?颜貌如二十许,瞻已皤然衰朽。方为逐臣,悲喜不胜。?曰:“与余为手足,所痛曩日之言,今四十年矣!”瞻感叹曰:“可复修之否?”?曰:“身邀荣宠,职和阴阳,用心动静,能无损乎?自非茅家阿兄,已升天仙,能相救尔。今来相别也。”乃同舟行,话平生契阔,云:“所师乃稚川翁。”至州失?所在。路岩又谮温璋,遂赐死。 先是黎干代璋为京兆尹。时曲江涂龙祈雨,观者数千。黎至,众辟易,独一老植杖不避。干怒,杖之,如击鞔革,掉臂若不知而去。黎疑非常人,命坊卒尾。至兰陵里之南,入小门。有黄冠数人,出谒甚谨。老人大言曰:“我困辱甚,可具汤水。”坊卒遽返白黎。黎大惧,因衣敝服至其处。卒直入,通黎之官阀。黎趋入,拜伏曰:“向迷丈人物色,罪当十死!”老人惊曰:“谁引尹来此?”即牵臂上阶。黎知可以理夺,徐曰:“某为京兆尹,威稍损则失官政。丈人埋形杂迹,非证慧眼,不能知也。”老人笑曰:“老夫过。”乃具酒设席于地,招坊卒令同坐。黎转敬惧。老人曰:“有一技,请为尹设。”入良久出,紫衣朱鬒,拥剑长短七口,舞于中庭。迭跃挥霍,搀光电激,旋若规火,横若掣帛。短剑二尺余,时时及黎之衽。黎叩头股栗。食顷,掷剑于地,若七星状。顾黎曰:“向试尹胆气。”黎拜曰:“今后性命,皆丈人赐也!乞役左右。”老人曰:“尹骨相无道气,别日相顾也。”遂揖出。黎归,气色如病,临镜,方觉须眉剃落。翼日复往,室已空矣。 时复降敕京尹,搜捕医人朋党。株连甚多。衡山山人赵知微,穆宗初疏谏游畋,至是,复上言:“公主已得仙。乞赦拘囚之众。”帝异其言,遣使召询。知微已于九华山修炼有年,结庐凤凰岭前。讽诵道书,沉志幽寂,人不见其情容。常云:“分杯结雾方、化竹钓鲻术,吾久得之,固耻为耳。”咸知其得容成子传,相约投为弟子,赵亦不拒。前月中秋,霖霪至于今之望夕。皇甫玄真,赵之高足也,谓同门生曰:“堪惜良宵,值此苦雨!”语顷,赵君忽命侍童可备酒果,遍召谓曰:“能升天柱峰玩月否?”诸生虽唯诺,窃议:“浓阴驶雨如斯,若果行,将有垫角巾、折屐齿之事。”少间,赵君曳杖而出,诸生景从。既辟荆扉,而长天清廓,皓魄如银。扪藤援筱,及峰之巅。赵君处玄豹之茵,众藉芳草列坐,举卮酒,咏郭景纯游仙诗数篇。诸生有清啸者,步虚者,鼓琴者。寒蟾隐于远岑,方归山舍。既各就枕,而凄风飞雨如故。咸大叹服。明日,知徽曰:“积雨不霁,宰位失职,应有冤狱。吾当释解。”复为疏,令人上之,微言路岩权奸。辞众曰:“昆仑有诏,不能久住。”飘然遂去。使者至,已不在。 帝稍释系狱者。辛卯,罢路岩。岩至蜀,委政于亲吏边咸,己唯声色游宴。闻眉州彭县宋文才遇仙,欲诣访。有旨再贬,遂止。 文才初与乡里数人游峨嵋。及造绝顶,偶遗所赍巾履。回步求之,去伴稍远。随一老人徐行。皆广陌平原,奇花珍木。数百步,至宫阙,玉砌琼堂,云楼霞馆。老人携登尊台,顾望群峰,不啻培。有道士弈棋,青童采药,清渠漱石,灵鹤翔空。文才骇问何处,答曰:“真仙所居,第二十三洞天也。”揖坐之际,有人连呼文才,老人曰:“同侣相求。他年复来可也。”命侍童引至门外,回顾,失宫台所在。侣曰:“相失已半月,每日来寻,今始得见。”文才具述所遇。人皆传说。 有僧悟玄者,虽寓缁褐,而潜心求道,涉历三江五岭、黔楚诸名山。至蜀,有以文才事语之。因踊跃追踪,自雷洞之外,凡七十二洞,石室邃穴,无所遗焉。偶憩大树下,有樵者负担,亦来就憩。问所诣,玄述己意。樵曰:“吾闻名山大川,皆有洞穴。须得《洞庭记》、《岳渎经》,审其所属,必是神仙所居,然后可游。不然,有风雷洞、鬼神洞、地狱洞、龙蛇洞,误入其中,害及性命。”悟玄骇谢而问曰:“峨嵋洞天,定可游否?”樵曰:“但谒洞主,自可问耳。”玄问:“洞主为谁?”曰:“姓张,在嘉州市门屠肉者是。”语讫,负担去。玄至市求见,告之。张曰:“的是范寂掉舌。”玄问:“为谁?”令“蜀汉时,居赤城阁者。”因命妻烹肉与玄为馔。以肉三器令食,玄辞:“不食已久。”张曰:“游山不食肉,何由得达?”玄心计度,恐是所试,不敢拒命,食尽二器。张益劝之,固不能食矣。张俯地拾一瓦子以授,曰:“入至某峰下,有洞门,前有长松,下有回溪,上有峭壁。此天真皇人所居之洞也。以瓦叩之,门开则入。每遇门即叩,神境可到。第肉不尽三器,恐不能遍阅。”玄疾往,果得洞门,与所言符。以瓦叩良久,峭壁中开,洞门高广平坦,可通车马,两面皆青石光洁。时有悬泉流渠,夹路左右。凡行十余里,又值一门,叩之复开。沿道名花馥郁,临崖姝子娉婷。道士仙官、部伍车骑,往来不绝。又遇一门,叩之弥切,瓦片碎尽,门终不开。久之,闻震霆声,惶惧出奔。三五十步,已在洞外,无复来时景趣。回访洞主,屠舍宛然,而张已死月余。询问邻居,云:“临终言:‘游山者复至,可令其往越中。’”玄遂东游于浙。 一僧久居天台翠屏,其山深邃,当暑积雪不消,亦名“寒岩”,因自号“寒山子”。好为诗,每得句,即题于树间石上。好事者随录之,得三百余首。多幽隐之趣,或讥讽时事,警励流俗。国清寺丰干禅师独行赤城道侧,见一小儿可数岁,携回付典座僧,遂名“拾得”,令知食堂香灯。忽一日,辄登座与佛对盘而食。典座忿然,罢其堂任,令厨内执爨涤器,洗濯食滓,以筒盛之。寒山常就寺取食。丰干北至丹阳,太守闾丘胤患头痛,久不愈,干咒水喷之,立瘥。胤异敬之。忽有命出牧海州,乞和尚示此去安危。干曰:“太守欲谒文殊普贤耶?寒、拾二子,即其化身也。”胤到任诣访,见二人围炉笑语不顾。胤致拜,二人连声咄叱。既而寒山起,执胤手呵呵曰:“丰干饶舌。”胤问:“干何人?”二人曰:“弥陀东游耳。其愿出广长舌,偏覆三十大千世界也。”语毕舍胤,遂相携出松门,隐身岩石间不见。胤返,令人寻干,其侍僧云:“已乘虎游五台去。”经数年,回天台。剪发齐眉,衣一布裘,跨虎入院。众僧惊畏,师喝去,唯与寒、拾诵唱道歌。人问其佛理,止答以“随时”二字。未几示灭。二人亦将远去,因遇悟玄,传以禅寂之旨,相与北游三吴。 毗陵道士李褐性褊急,好凌人侮俗。有贫士乞食,褐不与,加以叱责。贫者唯唯去。数日,有乘白马从六七人诣褐。褐礼接之。因问:“颇相记乎?”褐视之,逡巡惭谢———乃前贫士也。复曰:“汝知有寒山子乎?即吾是矣。夫修生之道,渐有其门。除嗜去欲,啬神抱和,所以无累也;内抑其心,外检其身,所以无过也;先人后己,知柔守谦,所以安身也;善推于人,不善归诸身,所以积德也;功不在大,立之无怠,过不在小,去而不贰,所以积功也。然后内行充而外丹至,可冀道于仿佛耳。子之三毒未剪,以冠簪为饰,可谓虎豹之鞟,而犬豕之质也!”其随行者曰:“何足与较语!可往东吴,看有可交者?”拥出跨马而去。褐自是痛改其性。 苏州昆山王可交,为人悫敬,世业耕钓。方数岁时,眼有五色光起,夜则愈甚。 第153章 上巳辰三泖棹歌 重阳节鹤林花放 冥室中可鉴物。或曰:“此疾也,光尽则丧其目矣!”父母召庸医艾灸之,光乃绝。年三十,父卒,移就母家松江南赵村。去岁三月初三,棹渔舟,击楫高歌。入泖行数里,一画舫漾于中流。有少年道士七人,玉冠霞帔,服色各异。侍从十余人,总角黄衣,各执药器。中一人呼可交名姓,曰:“王三叔欲与汝相见。”方惊异,不觉已舟傍于侧,一黄衣引上舫。可交遍拜之。七人共视,一人曰:“好骨相,合仙。生于凡贱,眉间已灸破矣,未可与酒。但不食十年,方可得道。”一曰:“可与栗食之。”乃授以二枚。青赤光如枣,长二寸许,有皮,非人间状,肉脆而甘如饴。久方食尽。令一黄衣引之上岸,觅渔舟不见,黄衣曰:“不必。”但令合眼。闻风声浩浩,顷刻及地。开眼,峰峦重叠,松柏参天,坐于草间石上。望见门楼,有人出入。俄有数僧至,相问,可交具述。僧讶曰:“今是九月九,离家已半载!此是天台山瀑布寺,去松江水陆千余里。”僧邀归。设馔,可交言:“饱不喜闻食气,唯饮水。”众僧以状白县,县达台州刺史。袁从疑其诈妄,以闻廉访使王沨。沨素奉道,召见可交,仪貌殊异,叹曰:“真仙人也!”又以同姓益敬之,饰以道服。遣人至吴诘其实,具言:“上巳日,入湖不归。家人寻得渔舟,以为堕水死。已招魂葬讫。”沨以表闻,诏曰: 神仙之迹,具载缃缣。灵异可称,忽详听鉴。定非凡骨,况在名山。今古不殊,蓬瀛何远?委本道切加安邪,遂其幽栖。 可交游息自如。后归乡里,奉母挈妻往四明山。路次,遇八位僧人,设酌饯别。可交遂与眷属就坐欢饮。僧言:“分投往五台、峨嵋。”良久散去。 相国于琮闻东南多仙灵,深羡之。妻广德公主,动遵法度,事于氏宗亲合礼。时诸主骄纵,韦保衡妒谮琮。壬辰夏,贬为韶州刺史。琮有侄涛从行。途经平望驿,维舟方食次,一叟自门而进,直抵厅侧小阁子。驿吏疑为相公从者,相公疑是驿中人,皆不之问。既及涛所,涛问何人,对曰:“曹老儿。”问其所来,曰:“郎君极有好官职,此行不用忧。”涛方抱虑远涉,欣然迎揖就席。与表弟前秘书省薛校书,俱问其所能,叟曰:“无能,但请濡毫执笔,随语记录可也。”涛从之。辞多隐密,迨若谣谶,牵叙相国复归。因问薛如何,叟曰:“千里外遇西则止。虽非真刺史,亦作假郡守。”涛又问;“某京中宅内事,可以知否?”叟俯首良久,曰:“京宅甚安。今日堂前,有某夫人、某尼……”宾客名字,一一审识。“廊下有小童某,牵一铜龟子驰戏。”皆书于编上,相顾笑语。将昏暝,涛指薛之姬芸香者,曰:“此人何如?”叟曰:“极好。三千里外,亦得好官。”涛初随事而书,心志锐信,及闻此言,讶其疏诞,意亦中怠。时表弟杜孺休为湖州刺史,寄箸下酒可五斗,因问叟:“颇好否?”叟欣为请。即授以银盂,令自酌饮。酒尽,遂以孟枕之而睡。蚊蚋方盛,无有近之者。及旦失叟。惊问,莫知所向。后涛接阅家报,其所言皆验。薛知袁州军务,至闽,姬忽病卒。山中无棺,托材翁辍其寿器,装漆金彩,亦得“好官”之言验。 保衡惮左丞李璋方严,谮出观察宣歙。璋路由东都,闻济源令王瑜辞官人道,慕其高致,于路亦遁去。瑜夙志祟道,常诵《黄庭经》。每欲自为注解,而未了深玄之理,但日诵五六千遍。闻王屋小有洞天为仙府,乃咽气数月,稍觉神旺,入王屋,誓求至道。初行三二十里,或宽广明朗,或幽暗泥黑。扪壁俯行,约经三五日,忽坦然平阔,峭崖倚空。嵌室可坐数百人,石床几案,有古经一轴。再拜曰:“下土贱臣,形浊气秽,辄慕长生。仰窥灵府,是万劫良会。今观上天遗迹,玉案玄经,未敢擅取。愿真仙鉴佑,许尘目一披篇卷。”叩祝良久,忽一人坐案侧,曰:“缑氏仙裔,志能好道,名可列青简矣。吾东极真人王太虚也。此《黄庭》宝经,吾之所注,今授汝。”复赠桃核二枚,曰:“此桃食之,白日飞行。核磨饮之,亦可延算。二十年后,再来兹山。勉而勤之!”言讫不复见。瑜亦不敢久留,携核与经而归。磨核服,身轻颜少。将所注经本流传。往见东都留守诸官,言:“来岁恰当劫运,大宜禳祥修德。”留守表奏之。 时二十代师张子坚在都,帝命主教,建金箓大醮九日,以禳灾祸。子坚请归龙虎。赐金帛还山,率文武饯之。师曰:“臣祖天师寄语:有剑葬太白山,及一纪还吾。癸巳年,合元会之大生十七劫。”春正,帝敕使诣法门寺迎佛骨。夏初至京,谏官言:“宪宗迎,寻宴驾。”帝曰:“朕生得见之,死无恨!”乃膜拜流涕,迎入禁中。秋七月,帝疾大渐,遂崩。少子俨即位,赐路俨死,征还刘瞻。 翰林学士王徽弟彻,随兄入都。其女与嫡母裴、生母刘,寓常州义兴县湖洑渚桂岩山之下,与洞灵观相近。女幼不饮酒茹荤,工词翰,善琴。誓志不嫁,常持《大洞》三十九章及《道德》章句。居室时有气,与众香不同。一日,谓母曰:“洞宫召补仙官,辞不获免,恐远行耳。”忽有小疾。母于观修斋,稍愈。遂同诣洞灵真像前,焚香祈祝。晚归,坐门右片石上,题绝句云: 玩水登山无足时,诸仙频下听吟诗。 此心不恋居人世,唯见天边双鹤飞。 此夕奄然而终。及明,有二鹤栖于庭树,仙乐奏空。远近奔看。葬桂岩下,双鹤飞翔,棺如无物,启视,唯衣舄。 甲午,改元乾符。关东连年水旱,州县赋敛愈急,百姓相聚为盗,所在蜂起。濮人王仙芝,攻陷濮、曹等州。宛句人黄巢,屡举进士不第,遂应仙芝,横行山东,中原震恐。 河中少尹冯徽妻薛氏,自号“玄同”。适徽二十年,乃言素志好静,称疾独处,诵《黄庭经》。壬辰秋夜,有二青衣降,光照庭庑,香风飒然。时残暑方甚,而清凉虚爽,飘若洞中。二女告曰:“紫虚元君主领南方,下校文籍,命诸真于六合内志道者,必降教之。子之善功,地司累奏,简在紫虚之府。即日,将亲降于此。”玄同焚香以候。是年七月十四日,元君与群真侍女二十七人,降于其室。憩坐良久,示黄庭澄神存修之旨。赐九华丹一粒:“八年后吞之。当遣玉女飚车迎汝于嵩岳。”言讫便去。玄同自是冥心静神。虽真仙降眄,光景烛空,灵风异香,云璈天乐,而徽若不知,常加毁笑。见中州荒乱,上表称病告退,与玄同南投亲故。时缑仙姑在湖南,玄同欲从之,奈兵乱路隔,乃侨居晋陵。 郑畋初罢梧州刺史,亦师事姑,姑勉以忠义。既而曰:“国家自此多难,吾将归隐九嶷。”遂去。未几,诏畋节度凤翔。 是夏,招讨使曾元裕破斩王仙芝。余众推巢为主,兵略吴越,屯扬子子山。己亥春,高骈分道破之。赐骈爵燕国公,镇扬州。巢脱,趋广南。初入闽,闻处士林朴有道。命其下访得之,欲使从己。朴曰:“我尚不屈于天子,安能从贼?”巢怒斩之,涌白膏数尺而无血。朴守真养道,与物无竞。遇任炼师,受道要。年及百岁被害。乡人为庙祀之。巢在岭南,多罹瘴疫死。其徒劝之北还,议趋巴陵。 鄂州刘德本,往来大江商贩,富于资财。始值岁饥,散米数万石,活饥民无数。因避巢乱,入庐山五老峰下。有鹿裘道者来访,把臂入深涧。一院景物奇丽,谓曰:“咏真洞天也。以汝行善,故能至此。”以酒一杯饮之,命:“且暂去,后可来居。”·德本拜谢出,不复思食。 巢北趋襄阳,刘巨容大破之。收余众东走,转掠饶、信、池、宜、徽、杭等州。睦州陈氏子,幼从释,法名“道明”。日织草屦,繋以养亲,及施行路者。时巢兵犯境,一郡汹汹。明戒:“勿忧。”为大草屦,令嫖之三十里外。巢见之舍去。岭南余寇未靖。节度使辛党恐流入南诏,遣云虔说以大义。南诏骠信授木夹以为信。 有陈复休者,多变化,自号“七子”。贞元中,来寓褒城。樵采耕农,与常无异,如五十许人。褒之好事少年,常为设酒食,求学其术。复休徐行,群少年奔追不及。后入市,众复奉之不已。复休与出郊外,坐大树下。语道未竟,忽暴卒,须臾臭败。众惊走,及回,仍在市。常狂醉市中,辛谠怒系之狱,桎梏甚严。遂死坏烂,蛆虫流出,旋亦还家。谠转加礼敬,为筑室于褒城江之南岸,遗与略无受者。昌明令胡仿师事之。将赴调,留钱五千,为其市酒。复休笑曰:“吾金玉甚多,恨不能用耳。”以锄授仿,令?地。不二三寸,钱货随?而出。曰:“人间之物,固若是矣。但世人赋分有定,不合多取。若吾用之,宁有限约乎!”仿遂散钱与贫人。见世道巳乱,天子骄侈,乃弃职随游。 庚子,改元广明。帝唯务游戏,宠优石野猪等,赏赐无度。绵竹王俳优有大力,遇宴,陈百戏。腰背一船,中载十二人,舞《河传》一曲,无困乏态。巢兵势盛,高骈告急。诏责之。骈称风痹。巢直逼河南。登封令应靖出御,败绩。靖身殿而扞,率军民避入蜀地。遂弃官学道。是冬,巢陷东都,复攻潼关。宦官田令孜奉帝西走。巢入长安,称“大齐皇帝”,杀唐宗室无遗。辛丑,帝幸成都,改元中和。王铎同平章事。 会稽处士孙位有道术,兼爱书画,极精妙。帝礼重之。时随驾至蜀,偶于府之东阁左壁,画天王部从鬼神,笔势灵怪。巢众寇凤翔,郑畋击败之,传檄合讨。未几,畋抑郁卒。王铎发愤请行。壬寅春,罢骈浙西节度,周宝移镇润州。 冯徽寓晋陵,去冬十月,欲抵别墅。舟至渎口,河滨有朱紫官吏、戈甲武士,序列若迎候状。舟人惊愕。玄同命移舟及之。吏士皆拜,玄同曰:“未也,犹在春中。可且去。”遂散而隐焉。至是二月,玄同盥沐饵丹。二仙女密降,有三十六鹤翔集庭宇。至望前一日,称疾而卒。形质柔缓,额中有白光一点,良久化为紫气。沐浴之际,玄发重生,立长数寸。十五夜,彩云满室,忽尔雷电,棺盖飞于庭,失尸所在。惟存空衣,异香浃旬不休。周宝表奏行在。诏付史官。 宝在镇,敬礼殷天祥。自称“七七”,游行天下。不测其年寿,面光白,若四十许。宝于长安识之。尝卖药泾州。时灵台蕃汉疫疠俱甚,得其药,入口即起。皆谓神圣。宝寻为泾源节度,延之幕府。及移镇浙西,复来卖药。宝师敬益甚。七七每醉歌曰: 琴弹碧玉调,药炼白朱砂。 解醒顷刻酒,能开非时花。 宝试之,悉验。其他种瓜、钓鱼如葛仙者,不可胜数。 鹤林寺有杜鹃一株,高丈余,每春末,花开漫烂。寺憎传言:“贞元中,有外国僧自天竺来,以药养其根于盆中,至此种之。”后渐繁盛构饰。花院锁闭,时或窥见三女子,红裳艳丽,共游树下。花欲开时,节使令探报分数。及初放,则与宾僚继日赏玩。其后,一城士女,四方皆载酒乐游,连春入夏,殆无虚日。宝谓七七曰:“重九将近,师能使开鹤林之花,以副此日否?”七七曰:“可也。”乃前二日,往寺宿焉。中夜,红裳女子来谓曰:“道者欲开此花耶?妾为上玄所命,下司此花。在人间已逾百年,将归阆苑。今为道者开之。非道者,无以感妾也!”晨起,寺僧讶花拆葛。及九日,烂漫如春。闻于宝,咸就游赏。数日后,花俄不见,亦无落英。 后七七偶赴官僚宴会,宾主欣接。有佐酒优倡,甚轻侮之。七七乃白主人:“请以二栗为令。”皆喜必有戏术,资于欢笑。乃以栗巡行,接者都闻异香。唯笑七七二妓,作石缀于鼻,掣拽不落,但言秽气不可当。起而狂舞,花钿委地,相次悲啼,粉黛交下。优伶辈亦一时起舞,鼓乐皆自作声,颇合节奏,曲止而舞不已。一席绝倒。久之,主人祈谢,石落复为栗,嗅之仍香,花钿粉黛,略无所损。又尝撮土画地,状山川形势,折茅聚蚁,变成城市。人有曾经行处,见之,谓:“历历皆似,但少狭耳。” 是秋,王铎以诸道兵进逼长安。巢势日促,朱温举华州降。铎表为同华节度。河中留后王重荣,言雁门李克用兵强,有殉国志。铎以墨敕召之。未几,晋公铎薨。 铎于永宁里第,别构书斋,每退朝独处。一日,将入斋,唯所爱卑脚犬花鹊从。既启扉,连吠,衔铎衣却行。叱去复至。入阁,仰吠转急。铎疑之。 第154章 坠风穴幸入仙乡 沉涪陵喜分丹酒 乃拔匣中千金剑按膝上,向空祝曰:“若有异类阴物,可出见。吾乃丈夫,岂慑于鼠辈耶!”歘有一物,自梁坠地,乃人也。衣短后衣,色貌黝瘦。再拜,唯曰:“死罪!”铎止之,且询其来。对曰:“李龟寿,卢龙塞人。或遗厚贿,令不利于公。为灵犬惊觉,形不能匿。若舍龟寿罪,愿以余生事公。”铎慰留之。明旦,有妇人至门,服装单急,曳履而抱襁晏。请于阍曰:“幸为我呼李龟寿出。”出视,乃妻也。妇曰:“讶君稍迟,昨夜半自蓟来寻。”及铎薨,龟寿与妻子亡去,花鹊亦失。后有见其俱在王重荣处。 先是,王重盈镇河中。有王紫芝,字仙苗,居紫极宫,自云“缑氏人”,常游京、洛。耆老见之,五十年状貌恒如四十许。重盈待之厚,闻其嗜酒,日以三榼饷之。间日,仙苗出遇一樵者,荷担于宫门,颜貌非常。因市其薪,厚偿其值。樵者得金,亦不让而去。紫芝潜蹑伺之。樵者径趋酒肆尽饮。他日,复来。紫芝谓曰:“知子好酒,吾有中令所饷醇醪,偿子薪价可乎?”曰:“可。”乃饮之数盂。谓紫芝曰:“是酒嘉矣,然不及解县石氏之酝。余适自彼来,以无侣,不果尽于斯酌。”紫芝因祈曰:“石氏芳醪,可能致否?”樵者颔之。时方拥炉,令取丹笔书符,置火。烟未绝,一小竖立于前。敕之曰:“尔领尊师之仆,挈此二榼,但往石家取酒。吾待与师一醉。”时既昏夜,门已扃禁,竖谓芝仆曰:“可闭目。”因抬其头,不觉已及解县。携酒而还,遂共倾焉。其甘醇郁烈,非世所俦。紫芝请其姓氏,曰:“余汉末杜契,游行欲度有道。尔既遇真师,而何淹滞尘浊也?”紫芝曰:“昔遇谢修通,云是东园公弟子。授余养气之术,谓:‘尘滓未尽。十年后,方可于九嶷相寻。’授以道要。今已及期,将往探求也。”杜曰:“余饮已醉。召一客,以伴子饮。”书一朱符,置火上。瞬息,一人来,堂堂美须眉,拖紫秉简,揖而坐。引满两巡,二壶且竭。樵者烧一铁箸,授之云:“可去。”紫衣再揖去。樵者曰:“识向来人否?天明,可造河渎庙视之。”紫芝送别,因过庙,见夜来饮者乃神像耳,铁箸宛然。未几,往九嶷寻师,为修通引去。重盈卒,重荣为留后,亦好招致异人。龟寿挈妇子携夫归之。 癸卯春,克用与重荣合兵进与巢战。李存孝三战皆捷,克复长安。甲辰夏,存孝索战。巢梦骑两尾牛出阵,军人解曰:“牛二尾,‘失’字也。未可出!”巢不听,出,败走狼虎谷,自刎。春初,有谒兴元刺史崔尧封,自云“太白山人”,言:“掘破牛山,贼自败灭。”欲详问,倏不见。崔遂发卒掘之,得一石桶,中有黄腰兽一头、剑一口。兽开目见剑,自扑死。崔表闻其异。帝问:“太白山何神?”有言:“汉武召李仇真人于此。”帝遗使致祭。群臣因奉天师张谌之言。帝令赍神剑还龙虎,加封祖天师为“三天扶教大法师”。谌谓使曰:“黄兽既除,朱怪将作。奈何?” 是秋,诏克用爵陇西郡王。乙巳,改元光启。帝还京。克用、重荣表请诛田令孜。丙午春,令孜劫驾幸宝鸡,荐杨复恭为中尉。利州进士司徒铁,寇乱未得调补,寓居河东。请见克用,曰:“王勿以车驾播迁为念。寺人不久净尽。愿王上终守臣节,后能君主天下。”克用礼为上宾。铁曾遇友人李球,见其颜貌复壮,甚异之。 球本燕人。宝历二年,与其友刘谦游五台。山有风穴,游人稍或喧呼,及拔物、触击,即大风震发,拔树扬沙。故登山之人,互相戒敕。球至穴口,故投一巨石于穴中以试之。良久,石声方绝,果有奔风迅发。有一木如柱,随风而上。球性轩悍,无所顾忌,遂力拔其木,却牵入穴。球为木所载,俱坠至底。有一人,形如狮子而人语,引入洞斋内。二道人弈棋,见球,问所修之道。球默不能对。二仙责引者曰:“至道之要,当授有骨相之士、习道之人。汝何妄引凡庸,入吾仙府?即速遣去!”因遗一杯水令饮,谓曰:“汝践吾真境,将亦有少道分矣。所恨素不习道。但去,苟有希生出世之志,他日可复来也。饮此神浆,亦延年寿。”球拜谢讫。引者将至向来洞侧,示以引路,曰:“此道家紫府洞也,五峰皆籍四海。奇宝镇顶,亦如茅山洞镇以安息金,金墉城之宝春山杂玉环水香琼,以固上真之宅。此山东峰有离岳火球,西峰有丽农瑶室,南峰有洞光珠树,北峰有玉涧琼芝,中峰有自明之金、环光之璧。每积阴将散、久暑将雨,即众宝交光,照灼岩岭。春晓秋旦,则九色之气烛天。神宝太帝命韩司少卿众东方君朔,与紫府王先生、赐仙台郎侯道华姓李名内芝,统六千仙僚、神王力士,镇此神府。洞有三门:一径西通昆仑,一出北岩下,一向来风穴———洞之端门也,皆有龙蛇守之。先生敕曰:‘有巨石投于洞门,中吾柱者,世间将有得道者受事于此。’即使我引进。吾即后秦姚泓,向居衡山学道。以宿功所荫,投托狮王,得遵命守洞。三百年后,亦当超升。适闻投石中柱,不知子以为戏。然数百年来,投者甚少,亦未尝中柱。仙官不易遇王,子将有得于玄妙之津矣!此有北岩之径,可使子速达人间。”因于衣带解药三丸,贯一槁枝之末,谓球曰:“路侧如见异物,以药指之,不敢为害。食之,无病。”球持行于洞中,黑处药有光如火。数有巨蛇张口向球,指之伏而不动。遂至洞门,外有枯树半朽堙塞。球摧壤土朽树,久方得出。刘谦失球,其子森方诬刘害父,将讼于官。既见球还,皆喜。询其由,球述所以,以药与刘及子各服一丸。司徒铁前见球年六十,须发斑白,今已九十余,反觉少健。请其故,球为言所遇。铁叹无道缘,自修性理。 刘谦,长庆中进士,寓汝州紫逻山。虽喜神仙灵境,奈用匮力困。表兄郑南海,为牧梁宋,欲往求援。偶行诸药肆,既至,有樵叟倚担于壁,就坐于侧。主人连叱曰:“此有官客,何忽唐突!”刘敛衽起,谓曰:“某闲人也。樵叟所来,或要药物,有急难恳请,不可令去。”复揖坐,问所欲。叟曰:“请一幅纸及笔砚耳。”刘取肆中纸笔授之。叟挥毫自若,书毕以授刘: 承欲往梁宋,梁宋灾方重,旦夕为人讼。承欲访郑生,郑生将有厄,即为千里客,兼亦变衫色。 刘览之惊异。笔势遒逸,超逾常伦。读际,失叟所在。月余,闻郑为人所讼,黜官千里外。刘即于紫逻葺居。物色求访,不复见叟,宝藏其书。继遇球同游,得尝仙药,益算驻颜。及巢犯阙,与球父子避入王屋,精思至道。 丁未,流令孜于端州。车驾至凤翔,军士烧行营作乱。李茂贞讨平之。诏为凤翔节度。时高骈信术士李用之妖惑,不理政事。为部将杨行密拘死,并杀用之。众推行密为淮南留后。 戊申,改元文德。帝至长安。随驾有会稽孙位、台州杜光庭,在蜀有陈复休、尔朱洞、杜升等,阴为保护。 光庭博学好道,得张湛之传。懿宗时,与郑云叟赋万言不中,遂游于三辅诸山,注解《老子》、《混元记》。帝知为道门领袖,诏封“广成先生”。至是,隐青城不返。 高骈镇蜀时,复休至成都,骈甚敬礼。尝于巴南太守筵中,为酒妓所侮。复休笑视其面,髯长三尺。妓泣诉于守,为之祈谢。乃咒酒一杯,使饮,须渐退入。乙巳,帝还京。复休亦至阙下。令孜识之,问:“后京国几年安宁?”曰:“二十。”及再幸陈仓,复卫驾往,多在西县、三泉、褒斜驻足。岁余,卒于家,葬南山下。其在蜀,最善道士尔朱洞。 高欢破荣于韩陵,洞遂逃世学道。号“归元子”,隐蓬山。遇普庵大师,受静定之道。师常住慈化寺,读《华严经》豁悟,能知未来事。皆称其为菩萨,凡有营作,必恳问凶吉。一日,作偈而逝。洞后卖药于蜀。逆旅主人每夕怪其屋有声,潜窥之,其身自榻而升,触梁而止。洞又敬事杜可云,谓是老仙,每遇必诣酒肆醉饮。 可云名升。不食,常饮酒,三斗颜色悦泽。裹大方巾,冬夏常着绿布衫,高谈文学。有与换新巾衫,出门逢人即与。好于水碗及盆内沙书“龙”字,浮而左右转。或叱之,则飞起,隐隐若在云雾,作小龙形。呼之复下,仍字也。不就人求钱,人自与之。得钱既多,召人穿担行,散与贫者及酒家。卧雪中两三日,人谓僵毙,看则徐起抖擞,气出如蒸。杜悰镇蜀,礼重之。及悰子孺休自湖州迁苏州刺史,升游行吴市,出遇延稽,呼为“宗翁”。宾僚讶之,孺休曰:“先君日与契语书斋,余才十余岁。今五十余,其颜貌如前。其道德士也!”乃留郡斋问道。升曰:“但以政化及人,慈爱为意。况今多事,尤在保身。未能脱屣世尘、委家林野,宜远于兵伤。道术讵可问也!”郡人与以钱帛,阻让不可,出域便散施。孺休宾属聚饮,有倡和者,升矢口成文,属辞深远,多神仙旨趣,人无能缀者。每云:“季世尚丰,去奢返本。” 酆去奢,家九峰山下。好道,精思忘疲。年三十余,居处州松阳县安和观。北五里,有卯山,张天师、叶法善曾于此修学。去奢慕前事,登山巅,结庵而居。后观中道士相率居民为构殿堂,设老君天师像、法善静能真影。朝夕焚礼。东南有方石,阔二丈余,平若砥。去奢常坐其上,拱默静想。一日,感神人,谓曰:“天师有斩邪剑二口并瓶置丹药在此石下,可取之。”去奢谢曰:“此石天设,非人力可加。自惟荒谬,守真而已。丹剑讵可辄取!”神曰:“但勤修无怠,自可立致。”后三年,神以剑、丹送至。剑露七星,丹藏石匣,瓶贮药斗余如麻子。去奢自服及施有疾人,皆愈。丽水县华造,因中和荒乱,后拥土人,据岩险。朝廷议欲息兵,乃授以刺史。而造凶暴,闻去奢有神授,以兵围其山,夺其丹、剑而囚锁于空室。方炎热,一月不与之水。造谓已死,及开室,神色俨然。造惊异,仍送归去。一夜风雷,失丹、剑所在。去奢山居,不食十五年。常见龙虎异鸟,行于庭际。观中道士多寓山顶,晓奏见龙光虎迹,咸极惊恐。或秽其山,冬、春则猛兽来惊,夏、秋则毒蛇所螫。去奢言:“每雷雨,只在半山。有云龙、雷公、电母、神鬼甚众,到此相见有礼。”有道士夜闻去奢静室若有人语,窃窥,红紫辉耀,惟闻异香、佩声。平旦,见有戴远游冠、绛服碧绡衣、螺髻垂发男女四人对坐,侍从皆金童玉女,光明照身。复有神人,远立于侧。道士不敢惊触,但牖外反拜。明日,去奢谓曰:“恐当离此山,不长相见也。”后数日,彩云鸾鹤,声乐悠扬,山顶复有斩舆幡幢,灵官驾龙鹿或骑鸾凤迎去。奢升天,顾众人曰:“善自修持。兵戈方乱,惟此吴、越有福神荫庇,可以安居乐道。勿负天意也!”云拥而去。道俗无不瞻礼。 时车驾还长安,有疾。杨复恭立寿王杰为太弟,更名晔。帝崩,晔即位。己丑,改元龙纪。朱全忠进爵东平郡王。庚戌,改元大顺。全忠请讨克用,言终为国患。兵围泽州,李存孝大破其军。 辛亥,永平节度王建表“令孜罪不可赦”,引兵攻成都,久不下。建约:“城破日,尽屠之!”尔朱洞在城,施席作法笼摄之。建军见神人乘黑云叱曰:“敢害吾民者,祸及汝!”建等怖伏。后克成都,止杀令孜。洞尝卖丹药于市,每粒要钱十二万。太守欲买之,洞曰:“太守金多,非百二十万不可。”太守怒,命纳竹笼,沉于江。至涪陵上流,二渔人举网出之,见洞曰:“此必异人入定。”扣铜缶寤之。洞开目问曰:“此去铜梁几何?”渔人曰:“我白石江人。已去四百里。自是而东,即酆都县平都山仙桃观也。”洞曰:“吾师谓吾遇三都白石浮水,乃仙去。殆此地耶?”语二渔曰:“视子类有道者,亦有所传乎?”渔曰:“昔从海上仙人,得三一之旨。炼阳修阴,亦有年矣。”洞索酒与之剧饮,取丹分饵。同至荔枝园,升云而去。 是冬,诏建节度西川。壬子,改元景福。癸丑秋,诏杨行密为淮南节度,钱镠为镇海节度。 镠少贩私盐。投董昌,平王郢乱,周宝表为杭州刺史。更筑杭城,周七十里。江岸时为潮冲坍,镠选精卒,各持劲弩,候潮至,金鼓齐鸣,万弩俱发。潮若有知,不敢冲城。工易竣昌作乱称帝,镠谏不听,遂讨之。昌败死。吏民表请,诏镠节度镇海。 时越中有一道者,复姓闾丘,名方远。恒常心是道,远大志为方。 第155章 师道寻真留南岳 景升违孝访嵩山 幼辩慧。年十六,学《易》于庐山陈元晤。二十九,问太丹于香林左元泽。后师事仙都山隐真岩刘处静,学修真出世。三十四,受法箓于天台玉霄宫叶藏质。方远守一行气之暇,笃好子、史群书,每披阅,一览不遗,常言稚川贞曰:“吾之师友也。”铨《太平经》为三十篇,备尽枢要,声名播江、淮间。至是,居余杭之大涤洞。镠慕其道德,亲往礼谒。筑室宇以安之,列行业以表之,常遣使往征。方远以天文推寻,秦地将欲荆榛,唐祚必当革易,侔之绮园,竟不赴召。乃降诏褒异,就颁命服,俾耀玄风,赐号“妙有大师”、“玄同先生”。阐扬圣化,启发蒙昧,真灵事迹显闻。吴楚学者二百余人,会稽夏隐言、谯国戴隐虞、荥阳郑隐瑶、吴郡陆隐周、广陵盛隐林、武都章隐之皆传道要,而升堂奥者也。广平陈紫霄应召于秦宫,新安聂师道行教于吴国,安定胡谦光、鲁国孔宗鲁十人,皆受思真炼神妙旨,其余不可胜记。 师道性聪淳直,言行谦谨,养亲以孝闻。于德诲从省郎出牧新安之二年,其从弟方外蚤舍妻子入道,周游五岳,至是来访。德诲乃于郡之东山。选胜地构室宇以居,目为问政山房。师道辛勤师事十余年,唯传法箓。 辞游南岳招仙观,入洞灵源。闻蔡真人旧隐处不远,樵者时或见之。师道辟谷七日,晨起独趋。山中渐深,花有异香。入溪旁,见一樵临水坐沙上,师道骤欲亲之。乃起,负薪将行,回问:“何往?”应曰:“闻蔡真人隐此,愿一礼谒耳。”樵者曰:“蔡君所居极深,不可到。”师道曰:“攀萝登崖已及于此,有山通行,岂惮远乎!”樵曰:“日将暮矣。且行过山之东,有人家可宿。”遽入水,甚浅而渡。师道欲随之,亦入水,深而急,不敢涉。樵曰:“尔五十年后,方得过此溪。”师道目送其去,乃回山东。行十余里,遥望草舍两三间,篱落鸡犬渐近。一人似农者,年可三十,独居。见而讶问,师道求宿,其人曰:“家累俱出,何为主人!”又问:“此来欲何之?”曰:“寻蔡真人居。”问:“路见一樵人否?”曰:“见。”曰:“此即蔡道者。”师道礼祝曰:“凡愚不识仙圣,亦命也!”引入舍,令近火炉坐,曰:“山中偶食尽,求米未归。”师道曰:“绝谷多时。”见火侧有汤鼎,复有数黄瓷合。主人曰:“合内物,皆堪食。”任意取揭一合,是茶,以汤泼之。师道取饮,气味异于常茶。更欲饮,揭之不可开。遍揭诸合,皆不能启。主人别屋睡,师道宿于外。至明,主人谓曰:“孤寂之处,忽病,无以相待。前村有人家,可往问也。”乃行至前,悉崖险无路。回求向宿处,亦不复得。遂行别径。三十余里,逢一老人,邀坐石上,问入山意。具以前事对。老人曰:“昨所宿处,即蔡君子也。尔道气甚浓,仙骨未就,入山饥渴,何不却回?”俄折一草令食,形如姜苗,长尺余,嚼之甘美。取泉饮次,举头失翁所在。师道悲愤。觉食茶、草后,气力轻健。回视山路,荆棘蔽塞。却回招仙观,众道士惊异曰:“此地虽灵岳,而虫兽甚多,人罕能独行。何忽去月余?日夕忧望!”师道曰:“昨去,始经一宿。备言所逢。众叹曰:“吾辈知有蔡仙,无能一见。君遂得见其父子,诚宿有仙缘者。闻彭真人亦隐此,老人者岂非彭君乎?”师道深自叹异。 居岁余,回问政山。偶入山采薪剧药,路逢虎豹,皆垂耳摇尾。师道抚呼之,起而随行,举薪、药附其背,送归而去。师道闻闾丘方远道德日隆,辞亲复往。亲问游学所益,具陈向事。亲喜曰:“汝以孝养我,以道资我。亦幸为汝父母矣!”师道重往大涤求道,方远曰:“君,吾友也。何敢屈为弟子?他日自有明师。”居数月,谓曰:“因缘仍在南岳,宜往就之。”师道辞别。 行次,闻梅真人、萧侍郎隐玉笥山,即至清虚观,思慕遗躅。三游郁木坑,坚心前至最深处。一人布衣乌巾、荔裳麻屑,颜若五十许,自称行者。问师道何适,以寻梅、萧对。行者曰:“尔精勤慕道,情亦非易。宿业甚净,应玉籍有名。虽未得飞升,亦当度世。我谢修通也,本居南岳,与彭、蔡同隐已数百年。适奉东华命,主玉笥地仙,兼掌清虚观境土社令。尔与我素有道缘,故得相见。然梅、萧月内为小有天王所召,恐未便还。”师道闻是蔡、彭俦侣,虔拜曰:“凡世俗人,不期获见道君,实百生之幸!”修通出一卷与之,曰:“此素书,但习之无怠,自得真旨。如未通,我弟子紫芝在九嶷山,往彼见之,当得通晓。或不见,但投此书于毛如溪上洞中,仍以我传语之意题于石壁,自得见也。”令回,倏不见。 师道至清虚观,视之,皆说龟山母理化众仙秘言真诀。间有疑义,莫能究。乃往九嶷湘真观,寻问紫芝。人言溪上有一隐士。师道往寻,数次不见,遂投书题石。后果梦一人,称紫芝。教以道要,疑滞尽释。经岁余,复还问政修省。图二蔡、彭、谢,自编遇道之异,传于道俗。 侍郎王潮,初宿于毛如溪上。一人自称紫芝,谓曰:“君之后,当王东南。”是冬,潮为福建观察使。 甲寅,改元乾宁。乙卯,三镇称兵犯阙,劫迁乘舆。克用大举蕃汉兵讨之,行瑜伏诛。请驾还京。诏进克用爵晋王。 进士钱若愚,因国家颠越,遂屏居不仕,清修访道。云安县汉城宫道士杨云外,常以酒自晦,而行止异常。若愚居处近,心异之。一旦斋沐,诣其山观,宿于道宫。翌日,虔诚敛衽而白曰:“师丈,小子凡陋,切慕神仙。事果不虚乎?”杨曰:“岂得虚哉!我即是也。若示以飞空蹑虚、履水蹈火,即有千万人就我。不亦烦亵乎?”因腾跃冉冉升空,良久而下。若悬再拜。杨曰:“我向与谭峭、董凝阳同师宋玄白,得金丹之秘久矣。因仙箓有期,故潜待于此。”若愚遂罄心师事。 国子司业谭洙之子峭,颇涉经、史。洙训以进士为业。峭迥好黄、老、诸子。周穆、汉武、列仙内传,靡不精究。告父出游终南,父以近京许之。自此迤逦历游不复归。父驰书责之,覆谢曰:“茅君昔为人子,亦辞父学仙。今峭慕,冀有得。”父母以其心坚,难拘以世事,听其所适。峭乃师嵩山道士,得辟谷养气。惟饮酒为乐,醉后周游。或谓风狂。后与辽人董凝阳遇玄白先生,授大道。夏则服乌裘;冬则绿布衫,卧雪中经日,气出蒸然。父念之,每令家僮寻访,寄以衣及钱帛。峭复书遣还。旋以衣出街市与贫者,钱帛寄于酒家。或问之,曰:“何能看得盗窃,留之累人?不衣不食,固无虑也。”常欣欣行吟曰: 线作长江扇作天,靸鞋抛向海东边。 蓬莱信道无多路,只在谭生拄杖前。 后与施观吾、马自然、杨云外共居南岳。炼丹既成,服之,入水不濡,跨火不灼,能隐形变化。自然先朝玉京。施、谭入青城面壁。云外隐迹云崇,传道于若愚。忽自叹曰:“朝纲倒置,国祚将终。不可久居矣!”遂与若愚相继蜕化。 是岁,克用击刘仁恭败回。戊午,改元光化。秋九月,钱镠北取苏州,南抵闽界。 处州青田县民马家女得仙,有司闻于镇使。言:马女既嫁,家贫,养姑尤谨。遇异人授以术。往来佣织富室,去家百里,有羹不食,以箬笠浮还家,荐于姑。姑识其笠,知为妇所遗,遂取食。顷回言之,人始知其不凡,呼为“马大仙”。镠给钱帛养其姑。未几,姑亡。马亦无疾而卒。邻人见之于野,曰:“随师归蓬莱也。向沐钱王恩养,愿忠慎毋怠,当保其后大昌。”邻人归述其夫。镠闻之,贡输不匮。 中尉刘季述等,幽帝于少阳院,矫诏立太子裕。辛酉元旦,崔胤计斩季述,迎帝复位,改元天复。茂贞入朝,赐爵岐王,劫驾幸凤翔。壬戌,胤泣请全忠兵至凤翔。茂贞败。癸亥,帝还长安。胤与全忠大诛宦官,所在尽杀之。全忠进爵梁王,杨行密爵吴王,钱镠爵越王,王建爵蜀王。 初,建节制邛蜀黎雅,宦者王从玘为监军判官。及建克蜀,罢镇为郡,从玘栖寓蜀中。十余年,食贫好善,不常厥居。于印市遇一叟,睨视曰:“将有大厄,滨于死!”探怀中小瓢,与丹砂十四粒,曰:“饵此,旬日而髯生,可以免难。勿为怪也!”从玘服三五日,髯果生。月余,有诏搜捕。或劝其遁去,答曰:“君父命,岂可逃哉!”俯首就絷。太守哀而请于建,建特乞宥之。视其髯,长尺许。遂入山访道。 时全忠见篡夺之志。胤欲图之。甲子,全忠令子友谅杀胤。请上迁洛阳,改元天佑。使蒋玄晖弑帝于椒殿。立帝第九子祝。全忠闻钱镠兵强,欲以牵淮南军势,封为吴王。 闾丘方远已于天复二年二月十四日,沐浴焚香,端拱而坐,谓弟子曰:“四方战争地,惟此为福乡。尔等勤行修炼。若理有未明,可至广陵问聂师道。其所受彭、蔡真传,更高于我也。”俟日亭午而化,容颜怡畅,屈伸自如。异香芬馥,三日不散。弟子棺殓时举之,但有空衣,遂葬其衣冠于太涤洞旁白鹿山。吴王遣使祀之,命高足弟子主其故居道院。 杨行寄闻师道之名,冀其道德护荫军民,迎居玄元宫。常自至谈邀,深加敬信。每升坛祈恩祷福,雨、旸立应,天地感动,烟云呈祥。人情咸依道化。扬王称为“逍遥大师”、“问政先生”,为国之师。弟子从游者日众,王给粟以膳之。 乙丑,全忠仍为天佑二年,杀裕等九人。五月,彗长竟天,占者谓君臣俱灾。柳璨谮杀朝士三十余人。前礼部员外郎司空图,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柳璨以诏征之。图惧入朝,阳为衰野,堕笏失仪。璨复下诏曰:“养高钓名,匪夷匪惠,难居公正之朝。可放还山。”图退居中条,作三诏堂、休休亭。预为寿藏,故人来访,引入圹,赋诗对酌。出游则布衣鸠杖,以女家人鸾台自随。岁时村社必往,尽醉而归。尝作诗曰: 昨日流莺今日珥,起来又是夕阳天。 六龙飞辔常相窘,更忍乘危自着鞭。 王重荣求作碑记,赠绢千匹。图置之市门,令人任取,一日都尽,世称其旷达。全忠加九锡。 或谮玄晖、柳璨与何太后合谋。全忠乃弑太后,而杀蒋、柳。 丁卯,下诏禅位于梁,全忠称帝。寻弑昭宗,唐亡。梁主与宗室饮博,兄全昱曰:“朱三本砀山一民,从黄巢为盗。天子用为四镇,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社稷。他日得无灭吾族乎!”遂独居不复入朝。昭宗养有弄猴,随班起居,赐以绯袍,号“孙供奉”。及晃篡位,猴见之,跃前奋击。晃命扑之,猴遂缘柱登殿屋不见。唐臣立朝者大愧。 时河东、凤翔、淮南、西川犹奉唐正朔。武安节度马殷,梁以为楚王。清海节度刘隐,梁以为南海王。时福建王朝卒,梁以其弟审知为威武节度。以荆南留后高季昌为节度。以钱缪为吴越王。 唐室旧臣哲士,纷纷隐去,乐志林泉。长兴陆龟蒙僦居淞江之甫里,号“天随子”,累召不出。前后皆树杞菊,以供杯案。有《松陵集》,皮日休、罗隐辈唱和。日休以诗文着,为苏郡从事。退隐鹿门山,自称“酒民”。罗隐为吴越判官,矢口成篇。说钱王讨梁,虽不能用,镠心义之。进士梁震欲归蜀,过江陵。高季昌欲奏为判官,震耻之,乃曰:“素不慕荣宦,但以白衣侍樽俎可也。”终身止称“前进士”。季昌呼为“先辈”。 戊辰,蜀王建称帝。契丹阿保机,于去年始称建国元年,凡五国五镇。是岁春正,晋王克用薨,子存勖立。梁攻潞州,存勖帅周德威破之。淮南使至晋,请为声势。行密薨,子渥改称弘农郡王。为下所弑,立其弟隆演,仍称吴王。 聂师道有弟子邹德匡、王处讷、杨匡翼、汪用真、程守、杜会、景霄、王可儒、崔缫然、杜崇真、邓起遐、吴知古,皆得妙理,传上清法箓。散于诸州府,袭真风而行化。秦、吴、荆、齐、燕、梁、闽、蜀之士,咸慕道而至。师道谓曰:“我无道术,何远来若此?”皆曰:“昔张师居蜀,天下人悉往从。执奴使之役,久而不去者,方得传授。今悉是枯骨子孙,日逼朽腐,思避短景,希获长生。愿无却也!”师道接众以慈,不少阻违。随其性识,示之以道。若久行雾露,余润渍衣;服罗沉檀,轻香袭体。居广陵几三十年,有弟子五百余人。而师道胎息已久,大丹有成,知杨氏将微,集众曰:“为仙山所召,必须去矣。”顷之,箓香盈室,云鹤近庭。 第156章 海蟾子弃职修仙伊用昌题名示世 若真灵下集,爽然言别而化。弟子殓之。 梁以王审知为闽王,以卢龙节度刘守光为燕王。辛未,眉州有司奏:“蟆颐山杨太虚仙去。乃尔朱先生弟子,修炼于此。正月初七日,遂得升仙。蜀主命祀之。是秋,刘守光称燕帝。其相刘操逸去。 操以明经擢甲第,为卢龙司马,累迁为相。平昔好谈性命,钦崇黄、老。有道者正阳子来谒,操邀坐堂上。正阳为演清净无为之宗既竟,索鸡卵十枚、金钱十文。以一钱间一卵,高垒之。操叹异,曰:“危哉!”正阳曰:“相公更危于此!”别去。操顿悟。见守光僭妄,谏之不听,遂托疾解印去。作诗曰: 抛离火宅三千口,屏去门兵百万家。 改名玄英,道号“海蟾子”,遍游访道。 幽州参军冯道,敬事刘相,常受其教。弃燕奔晋,即以为掌记。壬申,晋伐燕。梁主救之,大败,惭愤成疾。其子友珪弑晃自立。友贞起兵讨贼。癸酉,友珪自杀,友贞立。高季昌交通吴、蜀,梁册为渤海王。季昌礼请聂师道高足为佐,遣韬略。二徒以往,教造攻守之具。国遂强富,移镇江陵。 伊用昌自蓬岛宴回,仍于江、淮驻足。与师道默契,人呼为“伊风子”。师道语弟子曰:“此真仙也。”都疑而未信。补阙熊皦言:“六七岁时,常顶患痈疖,痛不可忍。伊含三口水噗之,遂溃不疼。故知其异。”江南有芒草,采之织屦,缘地土卑湿,此草奈水,贫民都着之。用昌至茶陵,县门大题云: 茶陵一道好长街,两畔栽柳不栽槐。 夜间不闻更漏鼓,只听椎芒织草鞋。 时县官及胥吏大为不可,遭众人殴逐出界。其妻曰:“常言‘小处不要覆窠’,而君须要覆窠之。譬如骑恶马,落马足穿蹬,非理伤堕一等。不用苦之。”夫妇至抚州南城县界,村民毙一犊,丐得牛肉一二十斤,于乡校内烹炙。一夕,俱食尽。至明,夫妻为肉胀俱死。县镇吏民以芦席裹尸,于县南路左百步掘瘗之。其镇将姓丁,向为江西刘廉使亲随,曾以酒饮伊。偶得替归家,忽于北市栅下,见伊同妻唱词乞钱。喜叙旧事,执丁手上酒楼,共饮数斗。丁大醉而睡。伊索笔题楼壁: 此生生在此生先,何事从玄不复玄? 已在淮南鸡犬后,而今便到玉皇前。 夫妻高唱出城。渡江,至游惟观真君殿后,题云: 日月交吞瑞气连,应侬家作大神仙。 笔头洒起风雷力,剑下驱驰造化权。 更与华夷添礼乐,永教南北绝烽烟。 列仙功业只如此,直上三清第一天。 连臂入西山。复一人后至,笑语移时,曰:“真仙自应天仙同去。”三人蹑虚而上。丁将于酒楼醉醒,怀内得紫金一十两。后开其墓,惟芦席、炙烂牛肉一大堆耳 许碏举进士不第,晚学道王屋。周游五岳名洞,经两京汴宋。复自荆、襄抵江、淮,霍僮、茅山、仙都、委羽、天台、四明、武夷、罗浮无不历遍。到处皆于峭壁人不及处,题云:“许碏自峨嵋山寻偃月子到此。”睹笔踪者,莫不叹异,莫详偃月为谁。有道者拟曰:“古仙胡刚子别号。”用昌见其题处,指谓人曰:“偃月炉中有真种子,道家有偃月冠,盖尊敬之也。”碏既游庐江,醉吟曰: 阆苑花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 群仙拍手称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 好事者诘之,曰:“我天仙也。方在昆仑就宴,失仪见谪。”人皆笑为风狂。当春日,插花满头,把花作舞,于市上醉歌。忽曰:“伊真仙云在蓬莱,知晋王是须弥乐长。今将同往,观其行止。”遂升云飞去。 是秋,晋河东总管李嗣源伐燕,擒守光斩之。乙亥春,梁改元贞明。丙子春,契丹阿保机称帝,略取燕地。晋命周德威镇幽州,更约吴、蜀合兵攻梁。梁通使吴、越。镠素识天命,不妄兴师。丁丑三月,明州岳林寺有布袋和尚坐脱。镠命赉香帛祭之。 和尚不言姓氏,形裁腰腰,蹙额皤腹,寝卧随处。常以杖荷一布袋,凡供身之具,悉贮袋中。号“长汀子”、“布袋师”。卧雪不沾。示人吉凶,应期无忒。天将雨,即着湿草鞋;亢旱,即曳木屐。居民以此为验。有一僧过师前,师拊其背。僧回顾,师曰:“乞我一文。”僧曰:“道得即与。”师将袋放下,叉手而立。僧不会,师大笑去。白鹿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放袋叉手。又问:“莫更有向上事否?”师乃负之而去。尝有偈云: 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 青目观人少,问路白云头。 至是,于岳林寺东廊下,端坐盘石而说偈曰: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 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 偈毕,安然而逝。时人始悟为弥勒佛化身也。寺僧造塔顶礼。 契丹围幽州,李嗣源救之,大败契丹。晋王性孝,虽经营河北,数还省母。凡军府政事,一委张承业,馈饷不乏。梁以王彦章为北面招讨使以拒晋。梁主疏忌宗室,边事日危。吴王隆演闻梁、晋得失,乃慎于用人。以丞相徐温之子知诰辅政,恭谦宽俭、士民翕然。以宋齐丘为谋主,国以富庶。 初,谭景升道成,于终南着《笠天化书》百有十篇。其言亚于关尹子,分道、术、德、位、食、俭为“六化”,深合老子之旨。书成,因游三茅,经历建康。见齐丘虽溺机智,而异于黄埃稠人,遂与之游。引书语曰:“稚子弄影,不知为影所弄;狂夫侮象,不知为象所侮;化家化国者,不知为家为国所化。醉者负醉,疥者疗疥,其势弥颠,其病弥笃也。”齐丘终不悟。景升出《化书》授之,曰:“是书之化,其化无穷。愿子序之,流于后世。”齐丘欲害之而攘其书,于是杖靸而去。齐丘得书,探其义,以为治国之要。知诰深服其论。 吴王始建国,地连广川,据有长江。封马当为上水府,立庙山阳;采石为中水府,立庙矾下;金山为下水府,庙在寺内。三庙呼吁立应,岁时祭祀。是秋,蜀主建殂,子宗衍立。南海王刘岩称越帝,寻改号汉。是冬,晋王自将伐梁。德威父子战死,李从珂继之。梁兵大败。己卯,孟知祥荐郭崇韬有智略,宠待日隆。契丹主雅重文士,作孔子庙,亲临谒拜。沙陀石敬塘、刘知远投为部下。见行止有异,忌之。二人奔晋。庚辰,吴隆演殂,子溥立。约蜀劝晋称帝。辛巳春,魏州僧得传国玺,献于晋王。诸将佐藩镇劝进。张承业极谏,乃止。承业卒。癸未夏,晋王即帝位。国号唐,建元同光。梁以段凝代彦章。宿将愤怒,多奔降唐,期以冬间大举会蜀击梁。蜀主奢纵无度,日与狎客游宴。 时有道士,能幻术。于成都诱引富室及勋贵子弟,皆潜随之。于幽僻院中,洒扫焚香,设榻陈帷。独于室内作法,神仙皆应召而至。或与杯馔寝处,生人无异,则令学者隙窥。欢笑既罢,即自帘帷前蹶空而去。又化出金楼。满城若狂,从者甚众。蜀主密令捕捉,累月不获。有人报已出笮桥门,因令赍猪狗血追逐。至青城路,不见。山头有三道者,拍掌招呼。追者仰视,无径可达。三人遥谓曰:“汝所追道士在岩下,可擒之。”乃搜索岩下隐处,见树根有坎,微露衣角。视之,果在,状甚觳悚。以秽血沃之,擒送下狱。拷讯,云:“采民间少女处子,住山中行术,死于岩穴者甚多。在天宝时,逃死至此。适为三仙法禁故耳。”问:“此何人?”曰:“杜光庭、张远霄、芳雨道人也。”蜀主命杀于市。 光庭隐青城,与眉山远霄友善。有老人持竹弓一、铁弹三,求质钱三百千。张无靳色。老人曰:“吾弹能辟疫疠,宜宝用之。”远霄熟视其目,各有两瞳子,甚异之。试挟弹治灾,立应。久之,往白鹤山,垂钓西湖,峰上有一叟曰:“吾四目翁也。不记授弓弹耶?”遂相从学道。后于邛州击厉。寓州治北崇真观后楼,人谓“挟仙楼”。近因芳雨内养胎息,故来松藩访之。 芳雨亦张姓,少习儒。晚好道,遍访无所遇。忽自悟曰:“道在灵台方寸间,归而求之,有余师矣。”遁迹于雪栏山。竟日危坐。专功调息。寿二百岁,内丹已成。杜、张奔望,适遇幻术道人,因指获之。相谓曰:“唐主既灭大梁,古梁亦将不免。乱邦乌可居乎?”乃连袂东游。至豫章,有李云卿善医,以济人为心。千里求疗者如市。甲申秋八月,三仙邀往吴越。 冬十月,唐主伐梁。用郭崇韬谋,与嗣源合擒彦章,斩之。唐兵长驱入汴,段凝迎降。梁主令皇甫麟断首,麟亦自杀。吴、蜀惧,遣使奉贺。唐主幼善音律。或自努粉墨,与优人敬新磨共戏于庭。迁都于洛。乙酉,立刘氏为后。闻蜀沉湎宴佚,命崇韬伐之。蜀王衍出降。诏孟知祥为节度。吴、越贡献不绝。 镠暇游临安之山峰,有石如镜。幼时照之,冠冕俨如王者,心窃自喜。及是,称“石镜将军”。以锦覆山之木石,号“衣锦将军”。召故老宴乐,有言:“处州凤凰山白云岩桃花洞,忽来鹤衣道人,自云姓徐。日醉山下,夜则归洞。为里妇所辱,噀纸成鹤,跨之飞去。百丈山又有马氏二女飞升,裾带、镜台,遗迹尚存。”时罗隐在座,曰:“叱石拔宅,自古有之。但能学者少耳。”新城鼍江,初有二白气亘江上,及罗隐、杜建徽生,二气不复见。识者谓文武秀气云。 是冬,闽王审知卒,其子延翰称“威武留后”。钱王欲讨之,隐曰:“四方多乱,当静观其变,可保永定耳。”丙戌夏,唐郭从谦作乱。唐主中流矢殂。嗣源入洛阳,殡庄宗尸。众请即位,改元天成。 越人吴仁璧,天复中登进士。甚贫困,因尝佯狂乞食于市。其女年十八,少能诗,兼明玄象阴阳之学。谓父曰:“迩岁荆、闽、吴、越皆主国丧。大人慎出入,恐罹罗网。”是年,钱王母丧。闻仁璧名,命撰母墓铭。不从,遂被系。女泣曰,“文星失位,大人其不免乎!”镠沉仁璧于东小江,女亦自投而殁。镠叹悔,命祀之。 契丹主亿殂于扶余,次子怨光立。时吴王溥强盛,始称帝。 先是,徐温使刘信讨虔州贼,久不至。有诬逗留欲反。及信献捷,值温与博,信敛骰子厉声祝:“刘信背吴,愿为恶彩;苟无二心,当成浑花!”一掷六赤。 信有军士陈金。围虔日,私与其徒发一大冢。开棺,有白气冲天。见一白发老人如生,白罗衣如新,墓中非常香气。金独视棺盖上有粉,微作硫黄气。素闻棺中硫黄为药,即以衣襟掬取怀之。别无他物,掩塞而去。既至营,皆惊云:“何得有此异香?”金汲水服之尽。城破,入僧舍偶言之。僧曰:“此富人之远祖也。相传好道,异人教饵硫黄云:‘数尽当死。后三百年,墓当开,是解化之期。’今正三百年矣。”相与复视,惟空衣如蝉蜕状。金为清海军小将,年七十余,虽形体枯瘦,轻健如故。 唐韩熙载不得重任,闻徐温卒,遂奔吴取相印。与石敬塘见相者周玄豹,谓熙载是蔡泽者流,谓敬唐乃季龙之亚。玄豹得徐太极传,尝相唐帝当大贵。至是,召为光禄大夫。厚赐金帛令归。戊子,为大有年。荆南高季兴卒,子从诲代之。己丑秋,又为大有。庚寅,唐改元长兴。楚王殷殂,子希声嗣。辛卯,吴宋齐丘请归洪州葬父,因隐九华山。徐知诰遣子敦谕,始还,除右仆射。 歙人汪台符上书陈利病,齐丘嫉其才,诱至痛饮,推石城蚵皱矶下。台符沉醉水底,有人扶之,曰:“我水师也,向居福州高盖山。凭素女、螺女,得配涡水碧姨。昨遇谭子,故知而援子,引见汝祖火师于南海也。”遂携去。 高士陈抟,生四五岁,不能言。戏涡水滨,有青衣媪引置怀中乳之,即能言,敏悟过人。及长,经、史一览无遗。固志不干禄,以山水为乐。常曰:“向所学,但足记姓名而已。吾将游太山,与安期、黄石辈论出世法。安能与世脂韦汩没,出入生死轮回之间哉!” 第157章 南唐兴独推正统广野会咸仰文明 父母没,乃尽散家财,惟携一石铛入泰华。遇海蟾子,受道要。逢麻衣子,拥炉对坐,以铁箸画灰成字,默授玄机,教以相法。邂逅道士孙君仿,谓:“武当九室岩可居。君有徒孙,后能发踪此山,君光大张。”抟遂往。辟谷服炁,日饮数杯清泉,历二十余年。忽夜见金人,持剑呼曰:“子道成矣!”明日,有五老人来听讲《易》,谓抟曰:“吾辈,日月池中龙也。此非君所栖。”令闭目,御风而行,顷至华山。各授以蛰法而去。抟居山之云台观。梁、唐士大夫挹其清风,得识其面,如睹景星庆云。而抟皆莫与交。帝以礼召至。长揖不拜。帝赐宫女三人,抟赋诗谢曰: 雪为肌体玉为腮,多谢君主送得来。 处士不兴巫峡梦,空烦云雨下阳台。 帝深重之。寻遁去。 壬辰春,唐初刻《九经》版印卖。吴越王钱镠殂,仲子元瓘嗣。长子元璙不乐居位,镇居吴城,有金谷园自娱。秋,楚·王希声殂,弟希范立。冬,闽王延翰殂。癸巳春,弟延钧称帝。仲冬,唐明宗崩,宋王从厚立。 甲午,以潞王从珂节度河东。尝与敬塘在太原,入赵襄子庙。神像起立,二人私心自喜。今忽有是调,疑惧,乃整旅而东。唐主出奔自经,从珂即位。敬塘镇晋阳,不得已入朝。时久病羸瘠,乃得遣归。 蜀将吏劝孟知祥称帝。是秋殂,其子昶立。乙未,吴主殂,子宽立。进封知诰为齐王。闽王延钧殂,子昶嗣。 荆南高从诲以经、史自娱,省刑薄赋。梁震固请退居,为筑室于上洲。震披鹤氅,称“荆台隐士”,每跨黄犊至厅事。从诲时至其家,馈遗甚厚。 行军司马王保义有女,生即不食荤血,五岁能诵《黄庭》。及长,梦渡水登山,见金银宫阙,云是方丈山。女仙数十,中一人曰麻姑,结为姊妹,授琵琶数曲。自是,数夜一遇。岁余,得百许曲,其奇者有“独指商”。后麻姑曰:“妹可还方丈。”明日,庭有云鹤仙乐,女奄然而化。从诲叹羡。闻蜀祠部员外郎彭晓弃职修道,使人邀迎,不至。 晓自号“贞一子”。遇旌阳真君,授丹诀,注《参同契》,至阖宅修炼。道成,能长啸为鸾凤声。隐青城深处,每曰:“中原腥膻,不欲远行也。” 丙申春正,唐千春节。长公主上寿毕,遽辞归居。主醉曰:“欲与石郎反耶!”敬塘惧。都押衙刘知远劝举兵。掌书记桑维翰请称臣于契丹,且事以父礼。契丹主将兵至,册敬塘为晋皇帝。唐将迎战,皆败,契丹割地而还。唐主自焚死。丁酉,晋迁都于汴。 吴主宽柔弱,禅位于齐。知诰称帝,国号唐。尊宽为“让皇”,以齐丘为相。剑浦陈陶,雅以经世自负,闻相齐丘,叹曰:“非其时矣!”遂隐而不出。 是岁,契丹改国号辽。戊戌,闽王昶殂。其叔延义,自称闽国王。辛丑,吴越王元瓘殂,子弘佐立。壬寅,汉主岩俎,子玢立。六月,晋王殖,立齐王重贵。癸卯,景延广告哀于辽,称孙不称臣。 晋王好黄、老。闻嵩山贺自真冲举,遗使致祭。自真文学高古,焚修精勤,莫知其甲子。一日,云鹤音乐,忽飞升云。处士陈陶在东都亲睹。洛城人仰望拜礼。陶惊叹,为作诗曰: 子晋鸾飞古洛川,金桃再熟贺郎仙。 三清乐奏嵩丘下,五色云屯御苑前。 朱顶舞翩迎绛节,青环歌对驻香骈。 谁能白昼相悲泣,太极光阴几万年。 因传诵于吴。 唐主明察,然惑于方士,喜说长生。及闻贺道士上升,于春正虔饵方士灵丹,浸成躁急,疽发于背。召长子璟谓曰:“吾饵金石,始欲益寿,乃更伤生。汝宜戒之!”遂殂。璟立。 闽富沙王延政,称殷帝于建州。未几,闽王曦为下所弑,延政统治之。汉主玢俎,弟弘熙立。 其尚书黄损,退朝忽遁去。慷慨仗义,少与维翰、齐丘善,同游五老峰下。一叟长啸而至,谓桑曰:“子异日作相,然而狡狡,则不得其死。”谓宋曰:“子亦作相,然忍忍,不得其死。”独异损,曰:“子有道气,可以出世。而于人间富贵,亦无不得。”及长,各仕一方。损为南汉仆射,每念叟言,心存至道,超然遁游匡庐。 齐丘树党倾人,唐主薄之,乞归九华旧隐。陈陶游历嵩华,已得服炁调神,归隐西山。闻齐丘罢归,不能自检,叹曰:“恐其终不免也!”郡守严潩,遣妓莲花试陶。竟夕不纳,以诗遣之,云: 近来诗思清于水,老去风情薄似云。 已向升天得门户,锦衾深愧卓文君。 陶复欲北游,闻桑景致寇,晋水、旱、蝗灾叠见,遂不果行。 时官括民谷,督责严急。皆窜匿远山,樵猎苟活。有饥民三五辈,挟弓矢,入白鹿山捕猎。值群鹿骇走,分路格之。一人见鹿入两崖间,才可通人,随逐十余里。懈而欲返,忽听鸡犬鸣吠。更入二三里,则豁然开旷。城市栉比,闾井繁盛。徐行市中,问人,曰:“大成都也,不宜久住。仙官若归,于子恐不便。”问:“仙官为谁?”曰:“隶于峨嵋皇人,随赴北极会也。”二人退出,密志归路,以告太守。刘俊复往,失其旧径,时甲辰岁,晋改元开运。 水精大帝曾于方诸会上与群真有约,乃遣玄夷使者邀请诸上高真。木公又命值日仙曹传示胜区福境,略带侍从、一二高弟,偕赴广野大会。先带九子众真。飞辇至中途。见金霞万道。茅蒙、涓子前导,须弥官吏簇拥前来。有顷,赤精、金母俱至。黄老见母所领不是瑶池仙女,因询之。母曰:“历代贞姬节妇、烈女孝娥,向为众女真招集逸迁宫,合作地仙者。但女子之行,易于湮没,欲求文笔作传,使流芳仙籍。故命女徒黄景华统率以往。”齐曰:“表扬芳烈,可云盛典。”远望一派雍和之气,笼罩广野山头。早有两筹弟子伺候,全身甲胄,色温貌恭,一是伍员,一是展雄。二子击金钟传报。又有二弟子,一名自强,一号进德,进内启知。 至圣出至山前,所服冕旒黼黻,玉佩叮咚。后列四圣、十哲,冠裳剑佩,趋跄磬折。迎入,行礼逊坐。金母命景华领班朝谒,遂言所恳。水精曰:“丘所愿也”。景华至上殷霜,共有十五名,行事备载。水精闻言即传付诸弟子加赞。献茶毕,金钟连响,传奏诸真齐到。当有端木子、颛孙子、公酉华、言子游、卜子夏、冉子求玄端章甫,同为傧相,出宫迎客,叙次而入。众真仰瞻宫墙万仞,龙门上,大书“集英宫”,扉钉银铺,户施丹漆。宫门内,文石砌成甬道,两傍楷模森立,合抱参天,和风拂拂,瑞霭融融。约半里,方至殿陛,左右酋龙蹲踞,悬匾额曰“大成殿”。俟者止于陛,众真进殿。水精离座相迎。 参见毕,命坐献茶。太乙首启师尊:“弟子度世无功,课为负疚。今与西城王君、五岳君相会,议将自来忠义孝悌逸士文人,精灵不泯,未经转生受报,应归仙道者,命诸徒所在搜罗。约得三百人,同登圣域。欲求类入玉笈,俾灵明有托,郁结之气化为阳和矣。”水精曰:“显幽表滞,共返阳明,可消兵刑,可弭疾疠。此佑民之要道。太乙真救苦天尊也!”诸尊称善。 斯时上天众圣未至,诸真请暂游广野,以瞻文明之象。有七十二大弟子相陪下殿。从左侧过去,一殿巍峨,篔曰“明德殿”。转右一殿,更觉轩爽,匾曰“会同”。向后内宫寝殿。往前左礼门而出,则楼榭亭台,依山傍岭,近涧因冈,崇阿低屿,曲径深林,非常雅致。正南一阁,为“斋心”。阁之下为“习礼堂”。堂侧有谈经洞,几案皆石。自洞而上,为鸣凤冈。朝阳初上,羽仪鸣瑞。一带碧梧直至冈下,为梧院。更前为竹亭,四围绿筠凌汉。亭右为桃蹊,花开烂熳,不啻十里明霞。接壤为李屿,树植参差,洵是千枝玉蕊。环而更右,清溪一道,掬饮可涤尘襟,名“洗心溪”。上长堤,拂天高柳,为听鹂处。堤尽西南,则杏林在望,粉腻红娇。北上为梅岭,恍行香雪丛、绛云队。岭之下为桂苑。苑之傍为菊畦。过此则涛声盈耳,松阴满阶,有轩可憩,曰“松鹤轩”。乔松上,缟衣玄裳,飞鸣自适。松林邱翔游艺亭。亭前有洗砚池,池水亦。。数武外,山势渐帝,因羸遽之为琴自。台之微,有讲堂,堂外风径而北,有剑榭,有躲匾。珊侧为兵新泉,温雨屈副。下流为莲塘,红妆翠盖:香运益清。自此而芹溪,而药墅,百果草木,芳芬馥郁。墅后旷然一览者,为麟圃。其中文豹斑彪、角端白泽、驺虞獬豸、麋鹿麝獐,百兽成群。山之左,则有书楼、纸局、墨庄、笔坞。楼贮宇宙秘书,签帙充栋,掌之者则二酉也。纸以蔡伦监造。墨庄程邈主之。笔坞蒙恬居守。有乐府一所,凡古乐器,皆藏于此,掌以师挚。更有礼库,收古之礼器,司者伯禽。山之前后左右,悉是书寮,诸弟子居之。 群真游览一周,复至山前义路。恰值天尊驾到,遂齐入朝参,分班侍坐。太上谓曰:“顷游乐乎?”太乙等对曰:“向以南洲化度,久未至此。不意山景一新,如斯尽美!”宛丘曰:“河、洛肇启文明,仅得其大概。至于夫子,精微毕究,诚万代之宗师也。本山制度,酌古斟今,华而不靡。中和之道,即此可见。”水精逊曰:“究本穷源,不出太上天尊之化育。”老君曰:“继述之功,更难于创始,后学当体之为妙。” 孔氏诸子上启:“设宴会同殿。”水精邀往登席。上六席是三清、玉帝、斗父母。其次玄帝、三元、三皇、太乙、雷尊、文昌、广寿、镇元。左席赤松、祝融为首,洞天福地、名山胜境诸真,其下新进忠良等众。右席是玄母、女娲及黄景华、列女等,孔门宫眷相陪。五老朝上主席,下坐七十子、孟子与孔氏诸孙。童子送酒进馔,匏樽斟无味之玄酒,土簋盛不和之太羹。水精举杯曰:“非敢简略。因此味不设久矣,暂以为献,亦犹行古之道也。”玄酒三行,嘉肴荐至,异果杂陈。撤去古器,设瑚琏簠簋鼎彝之属。玉线金卮,满引琼浆玉液。浮丘笑曰:“所谓圣之时者也。”水精莞尔曰:“诸子处于四方,故得携来助我。固不足以宴嘉宾也。”黄老曰:“吾等太虚为体,岂为饮食?今叨盛欸,特以饱至德耳。第思吾等以先天之气,运行化育,又得诸真后先诞降,裁成辅相。而道君至圣,亲临整顿,维植人心,使蚩蚩众生,同履正道。岂知世风递降,邪正混淆。不特出世大道,坏于术士,而治世之道,尽成虚妄,人心汩没,天理靡存。良可深痛!今唐运已终,五行余气,杂沓相乘。吾山优孟辈,曾于天宝时享李唐富贵,故复投足太原,奋志灭梁以报。因妄居天位,弧矢为殃。伊用昌有心救世,虽已降于天水,而伦常忠孝,孰能继至圣之踪,使理学昌明,为盛朝翼辅乎?”水精曰:“向者,诸徒常降世谋道。第时明时熄。或着于一方,而不能普遍;或宣于士庶,而不及朝廷。位不足以显道,仅得传之着述。将使鲤也先之,汲也继之,颜、曾、闵、冉之徒,与凡有志行道者,听其随时出世。务期互相师友,阐发中和。使危微精一之传,诚意正心之学,滂流洋溢也。”举座称善。诸子有慨然任道之意。宰我念:“夫子每刻责于我。今若下世,必要独显才猷,复还古治,事功炳焕,驾夫子而上之。斯时还山,足以藐心斋之友,凌三省之参矣。”文昌启玉帝曰:“文章经济,本自相兼。但有才华,而无经术,奚益于世?盍使三台魁斗下生,以继韩子之风?庶文行并优,实道学之一助也。”玉帝允之,俟归阙施行。伯鱼、子思,向各座送酒,南宫、公冶,亦出席传杯。殿陛两旁奏古乐,舞文舞。 众真畅饮良久,方欲言别。水精命游夏将列女册籍,悉加赞语。二子承命去。复谓群真曰:“仙佛事迹,虽史传代作,然而影响模糊,未克详明。今将汇集诸山实录,总归林屋洞天,命灵威守掌。俟山中迁、固出时,好为作史张本。诸贤有名心未。了,夙愿未偿,俱可待时而出。若倦游尘俗,绝意驰驱者,不妨留此。” 第158章 南极生少林访赵 后周祖孔庙拜师 群真向林席传谕。闻圣主降生,将开文运,各意气飞飏。惟孝弟隐逸之流,乐叙天伦,不歆势利。愿依门下,随倩官吏录定: 汉:刘平,姜肱,颜乌,欧宝,罗威,姜诗,杜孝,孟宗,黄香,李充,彭修,周磐,蔡顺,薛包,毛义,王修,江革,王褒,许武。 晋:何琦,夏孝先,许孜,李密,刘驎之,刘殷,王祥,王览,颜含,吴隐之。 南北朝:刘献,刘琎,乐颀,阮孝绪。 唐:韩思复,崔邠,崔郾,崔鄙,刘子翼,张公艺。 汉:孟伯通,梁弘,孟光,包咸,徐稚,举弘,任安,袁闳,张仲蔚,李恭,庞德公,荀青,向长,胡昭,高凤,黄宪,许邵,邹长清,蒋即美,仲求,仲周,党作泰,孙期,立固,管宁,邴原,刘萌,法真,王君公,王符,张道闵,贡田,何不良,薛方,郑玄,徐长,任唐,姜岐。 南北朝:何化,何胤,范元琰,程皎,刘凝之,刘许,欧彬,陆春,徐伯贞兄弟四人,韦爱,明僧绍,魏恺,李谥。 唐:何蕃,王贞白,董正,张志成,段洪石,田游岩,元结,顾化,秦系,区册,尹珍,李季芳,武甄,甄济,韩准,裴政,张叔明,陶滔。 斯时游夏将列女赞上呈,诸圣览之: 共姜 惟修《柏舟》,齐姜之贞。以居仙苑,用奖德馨。 卫夫人 于归之吉,所天斯失。矢志不移,大节以植。 伯姬 暮夜失火,守礼而死。皎皎乎宋公之室,鲁宣之子。 乐羊子室 勉夫以义,励夫以学。拒盗而死,节行既卓。 鲍女宗 夫也德凉,情移外室。事姑益谨,斯为女宗之则。 息夫人 投台拒恭,千载流芳。神生连理,义感鸳鸯。 节乳母 不爱千金,不逃重辟。存孤不遂,以死殉国。 梁高行 有美一人,夫死独处。王欲聘之,割鼻自矢。 赵姬 贵而不骄,甘心自逊。益显其贤,令名莫并。 女娟 智脱父罪,义感君心。匪媒不嫁,礼义斯均。 敬姜 守己以勤,勉子以义。何以赞之?子曰“知礼”。 贞姜 守君之约,水至不避。誓死渐台,贞风谁继? 樊姬 不能荐贤,相国之尤。一言诘之,叔为是求。用愧尔虞丘。 秋胡妻 丈夫秉礼,何乃有桑间之戏?自沉于水,羞见秋君之人。 聂嫈 刺彼韩相,惟政之侠。以死续弟,惟嫈之烈。 伯宗妻 好刚之祸,其发必烈。微姬之言,伯氏以绝。 史氏 既食亡臣,溧水自沉。有以颂之,青莲之文。 王母 大义责儿,报仇兴国。社稷之存,惟母之力。 冯氏 当熊而立,以身为卫。女子之忠,实惟尔最。 陆母 义方之教,谨于平日。肉方葱寸,可以验德。 鲁氏 前室之子,保护弗替。盗为之感,悉称其义。 孟姜 燕尔新婚,忽焉遭拆。哭死而哀,能崩城域。斯常人之莫及。 齐义母 二子遭诬,兄弟争死。不背夫言,请杀己子。贤哉继母,人所难及! 缇萦 上书救父,孝胜男儿。汉文怜释,肉刑并除。 木兰 闺中有杰,代父从军。既全其孝,卒保其贞。 自女 志不可夺,惟知守节。父也不谅,投缳自洁。 苑母 汉室将终,群贤罹祸。母更不凡,勖子以义。 皇甫室 猗欤夫人,既才且德。荼毒殒命,令德超于仙域。 刘氏 不得于姑,又逼于母。渺渺清波,竟为全节之所。 苏若兰 仙才如许,本非凡女。锦字回文,古今谁比? 谢小娥 父与良人,皆殒于盗。易服为婢,大仇克报。若娥者,具智勇以成节孝者也。 桓少君 生于富贵,而甘贫贱。匪直美德,学识尤赡。 窦氏 食贫事姑姑不忍,因自尽。官不审,大辟沉冤真可悯。好将神性归丹鼎。 董氏 夫谪岭南,束发以帛。岁久不更,贞心如石。 王凝室 夫死于官,归负其榇。旅舍拽之,断臂不吝。大节是炳。 朱延寿室 夫谋不臧,卒罹于祸。阖门自焚,志以无恶。 崔氏 夫不可背,儿不可弃。截发割耳,誓以节义。 文姬 有汉贤臣,受祸既烈。计全幼弟,惟女之哲。 季儿 杀兄之仇,乃是其夫。欲报不可,惟死之为妥。 班昭 女中之英,才显汉庭。续成国史,大家是称。 郑女 闺中弱质,乃秉刚德。唐将知惭,完节以还。 庞氏 出汲稍迟,姑渴夫怪。逐久复还,赤眉相戒。 徐夫人 虽具冶容,而抱贞德。义在报夫,智能杀贼。 赵娥 英英闺秀,何义之懋。手刃仇人,有志卒售。 王母 不爱一死,勉子归汉。千载青编,令名炳焕。 冯母 子身事汉,惟慈惟之系恋。死以勉之,愿忠心之无间。如母者,宜归真于仙苑。 李夫人 蜀汉将亡,阴平寇入。夫也不忠,惟伊执德。 倪女 聘而未娶,狂夫猝遇。拒而被刺,死不失正始之义。 绿珠 何以致之?明珠一斛。报石坠楼,不受奸人之辱。 关盼盼 燕子楼中,十年清节。乐天诗来,伤心游绝。 程烈女 父兄被杀,忍而事仇。乘间鸣官,智孝两优。 黄帛 夫溺亦溺,抱尸同出。精诚无间,惟尔黄帛。 饶娥 父溺而痛,恸哭致死。幼稚之年,孝乃若此。 封氏 骂贼全贞,虽死犹生。宜乎夫子,痛而殒身。 崔氏 义不受辱,抱树而死。皓皓大节,香逾兰茝。 周迪妻 随夫觅食,不幸遭兵。卖身屠肆,脔间得金。愿夫归以养亲。哀哉孝义,宜返蓬瀛。 梅五娘 贞姬遇寇,所志惟死。举世争称,香心之子。 传览,称妙不已。王母曰:“日后尚有闺贤踵出,统俟作史者为之立传加赞。” 群真起身谢别。赤精曰:“荒山长生果渐熟,不日相邀光顾。”齐声谨诺,揖逊出宫。候天真起驾,然后拜辞散去。南极谓:“伊仙在洛,愿往一省。”赤精颔之。齐向水精言别,驾銮舆前行。黄老指曰:“南洲虽生明主,而北狄方隆,恐火德不能制水。”木公曰:“已命青龙之木,扶火当水,自然相抵也。”黄、赤二老,欣然别去,各回本山。 初,唐明宗每夕焚香祝天,愿生圣人,为生民主。用昌感而降生于洛阳夹马营赵氏,赤光满室,异香经月不散,唤为“香孩儿”。其先乃晋卿嬴赵。四世祖脁,为唐幽都令。朓生挺,御史中丞。挺生敬,涿州刺史。敬生弘殷,娶杜氏。首生一男,曰匡济,早卒。既生匡胤。又十二年,梦青龙入怀,生匡义。后又生匡美、匡赞。匡胤好交豪杰,抑暴锄强。父母戒之,对曰:“大丈夫当削平天下!”远近慕其名。南极至洛,游行作相者求见。一儿出曰:“家兄在少林。”仙翁抚其顶曰:“青龙有角腾霄汉,坐镇华夷享太平。”匡义进述于父母,弘殷趋出,不见。匡胤尝携匡义游华山,陈抟遇之,曰:“谁言当代无真命天子?行将上担挑。” 前达磨折芦过江,于少林寺传下两种技术:一是风鉴全书,一是卫身拳棒。匡胤精演武艺,尽得其妙。仙翁见而谓曰:“子不学治平大道,求工一人之敌,何见之卑也?”匡胤肃然曰:“海内何时可定?”翁曰:“尚在一纪之外。”唱云:“一着戎衣天下定,白猴仰看赤龙飞。”飘然而去。匡胤喜而自负。 是秋,晋以辽人入寇,命刘知远会兵山东。亲军使郭威说知远为自全计。乙巳,辽兵南下,大败晋主,骄侈益甚。丙午冬,辽大举伐晋,兵入大梁,延广维翰自缢。丁未,封晋王为负义侯,徙黄龙府。辽纵兵大掠,内外怨愤,皆思逐之。知远分兵四守,以防侵轶。将佐劝称尊号,知远即位于晋阳。辽主尽载宝器,至中路殂。知远安行入洛,及汴,改国号汉。楚王希范殂,其弟希广立。吴越王弘佐殂,遗命立弟弘倧,为下所废,更立弘倧。南唐已并有建州,殷闽亡。时建州有司奏牧儿成道,镡州亦奏称樵老得仙。 牧乃徐氏子,尝饭牛于高盖山。其地石门插天,松桧昼暝,猿狖清啸,与寒泉答响。徐子遇二人对弈,与一棋子,叱令归。遂精乎谈,闽人无与为敌。后复遇前二人,传以真诀,语曰:“吾钱塘徐登,得祖姑传道。至仙茅山,见上产嘉木,顶有罗喜洞。多奇石,环者如垣,敞者如坛,级者如磴,穴者如盆。又石上有流泉,汲之不竭。遂居此炼丹。成而出游,遇此位仙长,乃闽人林玄光。修道于石竺山紫微洞,来仙茅相访。爱高盖清景,常于此对弈耳。”徐牧乃归,依诀勤修。一日,埋所得棋子于田,植牛杖于侧,飞身而去。人争逐,不能及。回视其杖,已生枝叶,始知为仙去。 徐牧寻见徐、林二师,负笈随游九仙山,访古何侯仙迹。见岩壑深幽,置弈具于石,二师对坐下弈。牧遍觅果实。适一樵者入山,远闻山顶棋声。仰望之际,有白鹤啄杨梅,坠一于地。樵者俯拾啖之,举头已失弈者与鹤。徐牧还,启于师曰:“顷化鹤山间,见二白猿摘果盈筐,收果赠我,甚觉驯狎。或有异人隐此,师盍访之?”林、徐遂向南山寻踪。见一猿登树而戏,因投其处。猿跳下,转至山麓,更上一峰。三人随之而上。复有一猿前迎,如谒状。引至一洞,门有道者呵之,侍立其侧。二仙施礼动问。曰:“某向遁迹封山。姓杨,名俊卿。遇张湛师指示丹诀,来此修炼。昨张师至,曰:‘子丹已成。仙茅、石竺,有徐、林二子,其徒俱登仙籍,明日当至。可同彼度世。行满,引朝上真。’故立待久矣。”邀入洞,各叙得道之由,深相契合。偕往浙闽救济。 樵者自食杨梅,还家即辟谷,颇知人休咎。人称为“樵仙”。唐主召至,问天下大势。樵曰:“辽灭于金,汉亡于土。惟我南唐,畏木来侮。”详问其义,樵曰:“数年间可见。”居未几,不知所往。 是秋,辽立太孙阮为帝。戊申,汉以冯道为太师,封瀛王。汉主不豫,召大臣入受顾命而殂。子承佑立。以郭威为枢密使。己酉,荆南高从诲卒,汉以其子保融为留后。庚戌,制郭威为邺都留守,其内侄柴荣为都指挥使。汉宫中数有怪风,发屋拔木。汉主狎昵嬖幸,信左右谮,诛顾命臣。郭威闻之惧,留养子荣镇邺,自将军至封丘。汉主为乱军所杀。威请李太后诰,立汉主弟赟。 忽报辽入寇,太后命威往击。至澶州,将士大噪,裂黄旗披威体,藩镇劝进。柴夫人曰:“公项雀,渐与黍及矣。”辛亥春正,威即帝位,国号周。立柴氏为后,弑赟于宋州。是月,刘崇称帝于晋阳。周命荣镇御北汉。荣素与匡胤善,邀至共理军事。是春,辽主俎,子璟立。去冬,楚王希广为弟希萼所杀,希崇复杀尊自立。唐主闻马氏家乱,遣将击之。崇降,湖南尽平。 唐烈祖为齐王时,梦堕井中。有道士碧眼长髯,衣绛衣,掖出之。占曰:“此汉天师也。”及即位,遣使至龙虎,建祠宇,赐水田香帛。嗣师秉一,上表称谢。师母尝昼梦神人,履金龟下降,觉而有娠。十有五月而生。既长,目光如电,夜能视物。常负剑行山泽间。叱一老树,雷即震裂,中有二巨蟒及小蛇百余,皆死。将化,曰:“须地震乃殓。”已而果震七日,始殓,体温如玉。传子善,遍游三十余年,始归袭派。不与物接,渊默内修。及化,云鹤翔于山。子季文,道德通灵,受经箓者甚众。制铁环券继之,名“铁券箓”。 时唐以辟地受贺。礼官请祠郊庙,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后告祭。”乃遣使赍香帛、金钱,至山修醮。仲珪奉表谢。唐主闻福州罗万象精于易理道术,召之。万象不言乡里,有文学,明天文,操行奇特。居王屋山久之。后游于罗浮,叹曰:“昔稚川曾栖此。今虽无邓岳相留,聊自驻泊尔。”因爱石楼之景,结庵以居。常饵黄精,服气数十年。或出游曾城泉山,瀑布下采药。及入福广城市,卖药饮酒。或一食则十数人之食,不食则莫知岁月。光悦轻健,日行三四百里,缓行奔马莫及。唐使来召,万象曰:“吾不近贵人久矣。何不虔请仲珪?”使恳之再。曰:“第言‘十年后,天下当一’,自不汝责也。”使归奏,唐主以为中原指挥可定。 是岁,吴楚大饥。壬子夏六月朔,周主如曲阜,谒孔子祠。将拜,左右曰:“孔子,臣也。不当以天子拜之。”周主曰:“孔子,百世帝王之师。敢不敬乎?”遂下拜。又拜其墓,命禁樵采。 癸丑夏,复刻九经。板成,传布甚广。蜀母昭裔出私财营学馆,请刻九经。由是,文学亦盛。壬寅春正,周主殂。群臣立晋王荣。瀛王冯道卒,自着《长乐老》,叙述累朝荣遇。常有喜容,从无愠色,时人皆以德量称之。临终,谓子孙曰:“吾将转方矣。”无疾而逝。北汉主因伐周败归,愤恨而殂。子承钧嗣立。和性孝谨,勤于为政,境内粗安。乙卯春,周改元显德。丙辰春,下诏亲征准南。唐人逆于六合。匡胤率石守信、郑恩等奋击,大破之。诏以匡胤为定国节度使。匡胤表赵普为节度推官。 南唐司空孙晟使于周,周主问唐虚实,晟终不言。曹翰曰:“有旨赐相公死。”晟神色怡然,整衣冠向南拜曰:“臣谨以死报国。”乃就刑。时当仲冬,晟尸僵卧雪天,越宿犹暖。 第159章 蛰龙法息调混沌 指玄篇神谒碧虚 宇文周时,有女曰惠杵。生时有异光,幼不茹荤,长思独处。慕魏夫人、缑仙姑之志,因居石室。感西陵圣母,降传经、箓,修三素大道。潭、衡之境,士女景慕。时海内将乱,告学者曰:“吾当暂往。约百余年复至。”开元初化去。赐额“西灵观”,日久已废。马氏据荆南时,复兴,有女冠焚修其间。李太真者,深得三素之旨,与弟子曹妙丰修之。太真谓道侣曰:“仙都所召,将于今夕去。”亭午,沐浴整衣,至夕坐化。妙本曰:“师既速行,吾何独住?”亦危坐而逝。三日始殓,体尚温柔。唐主命与惠杵并祀于观,岁度女冠一人,以继焚修。孙晟常给以粟帛,公主感其诚,清夜降告其道,故得兵解遁去。周主悔之,命葬牛首山。 寻,遣使往华山,礼征陈抟。有樵者于山麓见遗骸生尘,迫视之,乃图南也。良久起曰:“睡酣,奚为扰我?必有远行之粟。”使者果至。抟诣阙,周主问飞升黄白之术,对曰:“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为?”周主善其言,赐号“白云先生”,留京师。时匡胤、匡义及赵普同游都市,入酒肆,普以年长坐于右。抟亦至,指普曰:“汝紫微垣一小星尔。辄处上次,可乎?”普于是逊于二赵。抟请还山。诏长吏以时存问。 后游华阴,邑宰王睦谓曰:“先生居溪岩,寝止何室?”抟笑吟曰: 华山高处是吾宫,出即凌空跨晓风。 台榭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 睦深服其高致。有郭沆者,少居华阴,来山就学。中夜,抟呼令速归,且与俱往。一二里许,有人号呼,报其母卒。抟遗以药,云可救。沆至灌之,遂苏。自是访道者甚众。值抟酣寝,往往不能待其寤而去。每寝处,恒百余日。 一日,有客过访,见睡傍有一异人,听其声息,以笔记之,满纸糊涂莫辨。客怪问之,其人曰:“此先生华胥调混沌谱也。”长兴末,刘仁赡来候,为先生卧久不起,遂别去。投南唐为将。至是,屡败于周。愤悒成疾。周主亲至寿春,仁赡死之。戊午,唐放宋齐丘死。南汉主晟殖,子张立。 赣之瑞金,有谢先翁者,采樵于常乡山中。池侧见二女弈,从旁而观。一女局负,笑曰:“南征北讨,仍为汝取去,犹今之柴郎也。”一女出桃分食,投核于地。谢拾核取仁嚼下,甘香盈颊,恍失二女。已知周代不久,隐栖幽谷。 己未夏,周主伐辽。关南悉平,议取幽州。会疾作,乃还。于文书囊中得木夹,有云:“殿前点检作天子。”时张永德为点检,乃以匡胤代之。立子宗训为梁王。周主殂,梁王即位。庚申春,刘钧结辽入寇。诏匡胤御之,加太尉。苗训善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者久之。指曰:“此天命也!”是夕,次陈桥驿。将士直逼寝所,曰:“愿策太尉为天子!”加黄袍于身,拥逼还汴。匡胤揽辔与约,受禅,即帝位。改元建隆,国号宋,色尚赤,腊用戌,以火德王。奉周主为郑王。命宗丘、郭玘祀陵庙,遍告郡国藩镇。陈抟乘驴游华阴,闻帝登极,拍掌大笑曰:“天下自此定矣!”帝亲为诏书往召,辞曰:“九重仙诏,休教丹凤衔来。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住。”帝咨嗟累日。南唐、吴越皆遗使来贺,帝厚报之。立王氏为后。高保融卒,其弟保勖请命于朱,授以节度使。辛酉,杜太后殂。 周世宗时,汴京民石氏开茶坊,令幼女行茶。尝有丐者病癫,垢污蓝缕,直诣肆索饮。女敬而与之,不取钱。如是月余,每旦择佳茗以待。父兄见之怒,逐丐笞女。女略不介意。又数日,丐者复来,女供奉益谨。丐谓曰:“汝能啜我余茶否?”女颇嫌不洁,少覆于地,闻异香,亟饮之。丐曰:“我吕仙也,可随汝所愿。或富贵,或寿考,皆可得也。”女不识富贵,只求长寿,不乏财物。吕祖遗以《渔父词》,曰: 子午长餐日月精,玄关门户启还扃。 长如此,过斗生。且把阴阳仔细烹。 复授以口诀。女白于父母,始悔,寻之不得。至是复来,石氏留之,师曰:“今年夷夏俱大丧。余恐远人未化,将北游,劝其来宾。”是岁,宋太后殂。辽主叔父死于狱。东夷女真贡马于宋。高丽亦浮海来贡。是秋,南唐主璟殖,子煜立。壬戌冬,高保勖卒,诸将立保融子继冲。 髙有族子名象先,酷好真道,苦无师授。一日昼寐,忽魂升九天,群真引朝玉京。自陈情悃,上帝曰:“前生乃唐忠良陆象先,实为可悯。”命西华真人指示丹诀。真人赠一书,宣令二侍宸引退。象先乃觉,见枕畔有书,标曰《指玄篇》。薰沐跪读,其略曰: 黄帝访道崆峒室,始得玄纲未全悉。回头蜀国访峨嵋,天真皇人与真一。莫若先敲戊巳门,戊巳门中有金水。金水便是黄芽根,黄芽根为万物母,母得子兮为鼎釜。日魂月华交感时,一浮一沉珠自飞。玄珠飞到昆仑上,子欲得之凭罔象。罔象得之归绛宫,绛宫蒸入肌肤红。肌肤红兮鬓发黑,北斗由斯落死籍。大哉九十日功成,仿佛桥山有遗迹。君不见,叔通从事魏伯阳,相将笑入无何乡。淮连山作《参同契》,留为万古丹中王。首曰乾坤易门户,乾道成男坤道女。世人不识真阴阳,茫茫天下寻龙虎。日为离,月为坎,日月阴阳相吞立。金乌死,玉兔生,万物皆因天地感。二气细缊男女媾,四象五行凭辐辏。昼夜屯蒙法自然,焉用孜孜看火候。采有时,取有日,采兮取兮须缜密。象先讽诵百遍,始悟其蕴,乃明真龙真虎、采铅炼汞之道。见家国衰微,将归于宋。遂密载黄白之赀,入百粤起炼。 癸亥,宋袭江陵。继冲纳土,荆湖悉平。襄阳先有鼓刀之徒并华者,游春,醉卧汉水滨。适鲁班自广野回,见华,奇其貌,叱起。赠一斧,嘱曰:“但持此造作,必巧妙通神。他日慎勿以女子为累!”华拜受。请姓字,曰:“我鱼日公也。”华自此斧削成物,飞行如意。后游安陆,止富人王枚家。枚请于临水造独柱亭。工毕,尽出家人以观。枚有女丧夫,容色殊丽。华见而深慕。其夜,逾墙入室。女甚惊,华诡以仙术,女从焉。枚觉其异,厚遗遣之。华曰:“寄食受惠,当以一物奉君。”出斧,造飞鹤一双,未成其目。其夕,窃女乘木鹤同归。忽失斧所在,华心甚恐,避迹僻处。枚失女,求之,因入襄阳,以告州牧。牧获华与女,怒讯之。华述赠斧事。牧杖杀之,而焚其鹤。以其事近妖,不敢上闻。 是岁,改元乾德。初制应天历,颁行。王皇后薨。甲子,蜀王昶约北汉侵宋。帝命王全斌、曹彬等伐蜀。乙丑,昶请降,克成都。时军士纵掠妇女。彬悉收闭一室,窍以度食,戒左右曰:“是将进御!”洎还,访其亲以归之。无归者,备礼嫁之。 先是,蜀之乐官于满川所居阙水一叟常担水以供数家。值三月三日,满川游学射山通真观。见卖水叟在,与之语,云:“居近侧。”邀过其家。入桤竹径,历渠堑,可十里许。见门宇殿阁,人物喧阗,有像设图绘。引至大厨中,失叟所在。问人,乃葛瓒化厨也,云:“来日看蚕市,方营大斋。”及归,已逾三日。自此叟不复来。满川于兵乱日,避入峨嵋。遇故进士王叡,引进洞中。因问:“葛瓒何仙,不能为福本境?”叡曰:“稚川真君有三子,长玘,次珩,次瓒也。宋主崇文阅武,顺天应人,四夷宾服。蜀何能抗衡乎?”满川随叡修炼不出。 丙寅春,帝以文宣公仁玉之子宜为曲阜主簿。时回鹘、于阗、女真、占城、鞑靼诸国入贡。初,窦仪弟俨为周谏官。善推步星历,尝云:“丁卯岁,五星聚奎。”时俨已卒。是春三月,五星果聚于奎。改元开宝,立宋氏为后。以董遵诲为通远军使。至镇,诸酋不敢犯。北汉主钧殂,养子继恩立。其相弑之。继元告即位于辽。己巳,辽主璟遇弑,立其弟贤。宋帝亲征北汉。辽救,帝击败之。庚午春,征处士王昭素,问治世养身之道。对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帝书于屏几。诏修前朝二十七陵。南汉主鋹奢淫,帝以潘美伐之。辛未春,美乘胜攻陷广州,擒鋹还。南唐主酷信浮屠,募人为僧。每退朝,与后服僧衣诵佛经拜跪,手足成赘。及南汉灭,大惧,贬国号“江南”,上表贡献。壬申,帝禁铸钱为佛像。夏,霖雨河决,帝祷天,籍宫人百名遣之。癸酉春,故周郑王殂于房州。帝为发哀,葬顺陵。 使者自房州还,述神仙娶妇事甚奇。言:衡山有隐者,不知姓名。因卖药往来,寄宿岳寺。或四五日无所食,不饥。僧徒异而敬接。会有乐人将女诣寺,名玄珠,有殊色。社众欲娶之。父母求五百千,莫不引退。隐者闻女愿嫁,邀僧往看。乃将黄金两铤,正二百两,谓女父曰:“此金值七百贯,今亦不论。”付金,便将女去。乐师时充官使,仓卒欲别,隐者示其所居,云:“去此四十里,但至山当知。”父母事毕,忆女往访。至山,见朱门崇丽。叩之,隐者与女俱出,装饰华美,等于贵显。迎接至内,堂屋巍焕,从者数十辈。设食珍异,一食后,不复饥。留连五六日,不思食。将还,私问女曰:“郎何姓?”曰:“姓蔡。”复以五色箱盛黄金五铤赠送,谓曰:“此间深邃,自后无烦更求也。”其后复往,草树满山,无复屋宇。世俱称其父为“仙丈”。或曰:“与张果娶韦女相似。”学士李昉曰:“南方相传彭、蔡二君,真侣颇多。此女合得度世耳。” 时高丽王昭卒,其子伷立。浮海报丧于宋。帝使李昉赍册宣之。交州丁琏来贡,诏封交址郡王。辽使耶律昌木来朝,西南夷三佛齐国来贡。帝以远夷向服,遣使谕江南入朝。不至,命曹彬伐之。进克金陵,江南主降。彬誓诸将:“城破,不妄杀一人!”惟江州固守,曹翰攻拔,屠其民。南唐初谥蒋帝为庄武,至是忽自火其庙。帝封煜为违命侯,以彬为枢密使。吴越王俶惧,甲戌春,与妻孥来朝。赐礼贤宅留宴两月,遣还。帝将谋北伐,仲冬不豫,召晋王光义属后事,遂崩。光义即位。 先有一翁,卖药长安。童稚至暮齿,见翁颜状不改。常携一大葫芦,人告疾求药,钱得不得,皆与之无阻。药皆称效。或戏问:“有大还丹否?”曰:“有,一粒一千贯钱。”咸以为狂。每于城市笑骂人曰:“有钱不买药吃,尽作土馒头去。”自言与蓝采和为道友。采和周游歌咏,觉世之盲聋。常衣破蓝衫,六铃黑木腰带阔三寸余,一脚着靴,一脚跣。夏则衫内加絮。冬卧雪中,气出如蒸。人问其所得,答曰:“谁云男子无孕?偏我十月怀胎。”行歌城市乞索,持大拍板,长三尺余。醉而踏歌,老少随看之,似狂非狂,行则振靴。歌云: 踏踏歌,蓝采和。世界能几何?红颜一春树,流光一掷梭。古人混混去不返,今人纷纷来更多。朝骑鸾凤到碧落,暮见桑田生白波。长景明瘅在空际,金银宫阙高嵯峨。歌词颇多,不及尽载。率尔而作,皆神仙意,人莫之测。得钱则用绳穿施行,散失不顾,或赠贫者,或与酒家。卖药翁遇之,必相与剧饮。梁末时,采和饮濠梁酒楼。既醉,空中闻笙箫声,仙鹤下止。采和乘之轩举。于云中掷下靴、衫、带板,冉冉而去。翁独游行于世。至是,于长安市,抖擞芦葫已空,内只剩一丸,极大光明。安掌上,谓人曰:“百余年,无一人肯把钱买药吃。深可哀哉!今将去送赤帝归真矣。”以药自投于口。足下五色云起,望东南而上。人始叹悔不及。计其上升,正太祖宾天日也。 是冬,即改元太平兴国。乙亥,帝亲试举人并进士。吕蒙正以下,并赐及第。知江州周述言:“庐江白鹿洞,学徒教千百人。乞赐《九经》,使之肄习。”诏国子监给之。以李善道为洞主,掌其教。 夏,葬太祖于永昌陵,乐曰“大定之舞”。戊寅,吴越王俶来朝,籍境内编之,封淮海国王。李煜卒,追封吴王。以孔宜袭封文宣公。帝召问孔子世嗣,宣因言历代以圣人之后,不豫庸调。诏复其家。己卯,遣潘美等伐汉。继元降,赐爵彭城郡公。遂伐辽,败绩,乃还。 第160章 襄王府杨砺逢真 酆都观王显成 武功郡王德昭自杀,追封魏王。以杨业为代州刺史。论平汉功,进廷美为秦王。命道录陈景元,传纯阳像于世。吕祖显化四夷,每现三头六臂,衣黄道袍,盘坐黄鹤上,以法相喝服诸酋,化导归夏。 帝召华山陈抟。时抟复遇海蟾子,得金丹秘旨。陈州张无梦、洛阳种放,师事于抟。海蟾子至,与之谈道。一日,戏以墨泼石上,俱成字句。后张、种至山,各言于某日刘师来家,泼墨作字。盖同日分形也。刘仙尸解,白气从顶门出,化为鹤,冲天而去。抟应召至都,帝欲官之。不受,惟求一静室。乃赐居建隆观。扃外熟寐,月余方起,辞还山。秦时毛女以诗赠曰: 药苗不满筐,又更上危巅。 回指归去路,相将入翠烟。 盖有所讽。遂别去。河南穆修,来从受《易》,抟悉授之。 辛巳春,平章薛居正酷信方士,因服丹砂遇毒。方奏事,疾作,遽掖归中书。卧阁中,吐气如烟。舆归私第,遂卒。辅相十八年,宽简不苛。皇子德芳卒。以田锡为左拾遗,加赵普梁国公,贬廷美涪陵县公。是秋,辽主贤殂,子隆绪立,国事决于萧太后。高丽王伷卒,弟洽立。甲申,改元雍熙。廷美忧卒房州。群臣请封禅,许之。五月,乾元文明殿灾,罢封禅。 冬十月,陈抟入朝。帝待甚厚,谓宰相曰:“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士也。”遣中使送至中书。宋琪等从容问曰:“先生得玄默修养之道,可以教人乎?”抟曰:“山野于时无用。不知黄白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假使白日升天,亦何益于世?今上深究治乱,极意伦常,真有道之主也。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勤行修炼,无出于此。”琪等以其语白帝,益重之。赐号“希夷先生”,放还。诏常复华山租。赤松、壶公、麻衣、‘洞宾辈,来与抟游。方士丁少微者,亦处华山,候起居。抟不之顾。每侍立卧榻傍,抟欠身而吟曰:“倏尔火轮煎地脉,愕然神汉涌山椒。”少微不喻其义。诏征少微。以金丹玄芝献。帝知为文成五利之流,甚忽之,曰:“希夷有善养巢、由之致。宜其同栖一山,不相往来也!” 是冬,立李德妃为后,废长子元佐。丙戌,帝分道伐契丹。杨业力战死之,以其子延昭为将。契丹薄代州,张齐贤掩击,败之。定难节度季继捧族弟继迁,走据地斤泽,降于契丹。令都督夏州,以耶律女妻之。 戊子春,改元端拱。希夷遣门大凿石室于莲花峰之张超谷。既成,造视曰:“吾其归于此乎!”遂以左手支颐,坐而形化。七日,容色不变,肢体尚温,有五色云封谷口弥月。年一百一十八岁。吕蒙正为平章,曾闻希夷“蒙以养正”之旨,故居宦清慎。 是秋,钱俶殂。帝作开宝寺塔,八年始成,费逾亿万。知制诰田锡上疏云:“众以金碧荧煌,臣以为涂膏衅血!”出锡知陈州。张无梦自得微旨,行赤松子导引。归陈,从学者甚众。常谓徒曰:“心无为则气和,心有为则气乱。”锡雅好《老子》,每自曰:“尺木赞无位之圣,韬光之贤。能询谋道德,以贻于后世。”闻无梦有得,往与交焉,绝不谈及时政。 庚寅,改元淳化。赵普知人情不洽,力求致仕。越二年,卒。诏贷江州义门陈崇粟,置常平仓于京师。征终南隐士种放,不至。放以讲学为业,资以养母。母恚曰:“尝劝汝勿橐徒。果为人所知,不得安处。”放称疾不赴。母尽取笔砚焚之。转居深僻。帝嘉其节。放不喜浮屠,谓帝:“藏佛舍利,非明王所为。”海南阁婆国王穆罗荼,遣陁堪来贡,云:“中国有真主,故来。” 甲午夏,江南大旱。句容令侯嘉贞,率士民往洞投金龙祈雨。是夜,雷雨大作,其洞复开。一吏深入,遇道士,与林檎一枚,食之而出。遂绝粒度世。 帝储贰未定,谓枢密使寇准曰:“襄王可乎?”准曰:“知子莫若父,愿即决定。”杨砺为举人时,尝梦至大殿,有上坐者语曰:“我非汝主。来和天尊,汝主也。”指示令谒之。砺后进士第一人,为襄王府记室。进谒,如梦中所见,乃知为来和也。吴经受希夷相法,游于京。帝令相诸王。至襄王府,及门而返,曰:“厮役皆将相也,王可知矣!”建储之议始定。 乙未,改元至道。以吕端同平章事,张洎参知政事。时开宝皇后崩,群臣不成服,学士王禹偁言:“宋后尝母仪天下。当遵旧礼。”坐讪谤,贬知滁州。丁酉春,帝得怔忡疾,遂崩。吕端辅太子恒即位。立郭氏为后。以孔宣子世延袭封文宣公。高丽王治卒,其侄诵立。戊戌,改元咸平。己巳夏,鲁公曹彬卒。枢副杨砺卒。庚子,以王旦同知枢密院事。 吕翁于白鹤山池中,招巨蟒为剑。游岳阳,诡名货药。一粒千金,三日无售者。乃登岳阳楼,自饵其药。忽腾空而立,众方骇慕。翁笑曰.:“道在目前,蓬莱跬步。抚机不发,当面错过!”更吟诗曰: 朝游碣石暮苍桐,袖里青蛇胆气粗。 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遂去。之长沙,诡为“回道人”,持小罐乞钱。所得无算,而罐常浅。坐市中,言:“有能以钱满吾罐者,当授以道。”人争以钱投罐,竟不满。有僧肩一囊钱至———募缘所得,戏曰:“汝罐能容,愿为汝徒;不能,可师我。”道人唯唯。乃提囊就罐,俄不见。僧曰:“神仙耶,幻术耶?”道人口占曰: 非神亦非仙,非术亦非幻。 天地有终穷,桑田有更变。 身固非我有,财亦何足恋。 曷不从吾游,骑鲸腾汗漫。 僧惊疑,欲执,道人曰:“若惜此钱乎?吾偿汝。”取片纸投罐,祝“速出”,良久不应。曰:“吾当自取。”跳入罐。僧击碎之,有纸题曰: 寻真要诚真,见真浑未悟。 一笑再相逢,携囊潇湘渡。 僧怅然归。果见道人,曰:“始谓汝可教,惜钱乃如此!”以钱还之。僧方悔谢,已不见。 吕师北游于兖。有妓侯姓者,为邸以舍客。师乃伪求授馆,早出暮归,必大醉。逾月,不偿一金。侯力召客啜茶,师曰:“钟离先生谓汝可以语道。”侯不省。师索饮,侯滋不悦。师仰臂示之,金钏隐然。解一,令市酒。侯利其金,曰:“饮罢,寝此乎?”曰:“可。”登榻购齁。夜分,侯迫榻,师以手拒之,侯亟去。迟明,失师所在。视所拒处,丹色彻肌。侯感悟,曰:“得非宿世念差,至于此?其来度我乎?”即断发布服。遇何姑,引入终南。 帝征终南种放。放母卒,赐以粟帛。至是,幅巾入见。询以政事,放曰:“明主之治,爱民而已。惟徐而化之。”帝以为左司谏,直昭文馆。放固辞,不许。明年,请暂还山。癸卯夏,赵保吉攻陷西凉,复败死。其子德明嗣。帝以张咏爱民,命复知益州。 时嘉定州夹江县尉羊愔,辞官学道。咏为奏闻,许之。愔以世禄官,家于缙云,明经摧第。兄忻,为台州乐安县令。愔幽栖括苍山,慕道惟切。值妻亡,曰:“庄生鼓盆,迥为达者。男且有业,女已有归。永无累也。”后游阮郎亭,崖上去地十余丈,有篆书刻石,字极大。世传阮笔题,有盛成使匠人凿石。摸撮验之,乃李阳冰为缙云令,游此亭所题。诗曰: 阮客身何在?仙云洞口横。 人间不到处,今日此中行。 愔于亭侧,与缙云观道士数人,花时饮酒。日午,忽仆地若毙,气息犹暖。舁还七日而醒,曰:初遇一人,青帻绛服,自称“灵英”。邀入洞府,楼观宏丽,鸾鹄徘徊,天清景暖。石穴中有物飞出,状如簦。灵英指曰:“此青灵芝也,食可得仙。”愔方饥甚,取食甘美。英曰:“尔夙有仙分,遽得见仙官。”遂引见三人。俱戴远游冠,霞帔,文、武侍从极多。英谓曰:“是小有王君、华阳大茅君、隐玄天佐命君。”愔历拜之。咸曰:“有仙骨。未能飞升,犹宜地上修炼。”俄命英送出,乃括苍洞西门也,始得醒。不喜谷食,但饮水三升,日食百合一盏。身轻,骨节皆动,抖擞如叩板声。人多吟咏,如与人谈话,昼夜不休。或以纸二三百幅,顷刻书尽。人莫之识,愔读悉是文章。道侣依口录之,良亦清新,多瀛阆之语。经年,清瘦轻健,有谓妖物所魅。及二年,渐肥白,惟饮水与酒。三年,鬓漆童颜,入委羽山不出。吕祖闻愔入道,遂游括苍、金华诸洞天。 永康军倪庚,新开酒楼。祖上楼索饮,自旦及暮,饮佳酝石余。众怪之,相聚以观。倪需酒金,祖瞪目颓然,倪坐守之。曙鼓动,道人忽起,援笔题壁曰: 鲸吸鳖吞数百杯,玉山谁起复谁颓? 醒时两袖天风冷,一朵红云海上来。 三山道士阳纯作 以土块掷倪面,出门,仰望东北而去。刮其辞,墨彻数分。视土块,乃良金。自是,酒楼大售。 是冬,田锡卒。锡梗介寡合,少遇海蟾,师事之,既受吕祖之教,有得于《道德经》,临终易服而逝。 甲辰,改元景德。平章李沆卒。以毕士安、寇准同平章事。契丹册李德明为西平王,牵宋北势。契丹进寇澶州,中外震骇。寇准饮笑自如,请帝幸澶州。契丹气夺,请盟。南北弭兵。 乙巳,种放入朝,甚言其友张无梦得希夷、海蟾之学,德劳高卓。今在浙江永嘉开元观。帝遣使召至,便殿赐坐,为讲《易·谦卦》。帝问:“独说《谦卦》,何也?”对曰:“方大有时,宜守以谦。”帝悦,赐诗宠之。寻辞归。初,与马洪绪、姬志真同师刘祖。五年不闻一法语,请曰:“将谓弟子辈不足教乎?”刘祖曰:“否。马明命理,姬达性宗,张晰于《易》。三子学问各备,互相资益则全矣。何俟吾言?”于是,三人讲究不辍。 丙午春,以王旦同平章事,王钦若、陈尧叟知枢密院。丁未夏,郭后崩。河州黔卒王捷,自言于南康遇道人赵玄明,授以小环神剑,云是司命真君。宦者刘承珪以闻,帝赐捷名“中正”。又言真君降于其家之新堂。帝信之,谓为“圣祖”。由是祥瑞之事起矣。秋七月,增置孔子守茔户凡二千。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钦若进封禅之说,云可镇服夸示然,当得天瑞。 帝一日谓群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方就寝,忽室中光耀,见神人星冠绛衣,告曰:‘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适睹皇城司奏‘左丞天门屋角,有黄帛曳鸱尾上’,其所降之书乎?”帝步往瞻望,遣内臣升屋奉之以下,再拜受之,付尧叟启封。帛上有文曰:“赵受命,兴于宋,付于昚。居其器,守于正。世七百,九九定。”缄书甚密。其黄字三幅,辞类《老子》。盛于大柜。龙图阁侍制孙奭曰:“以臣斯闻,天何言哉?未当有书也。”帝默然。戊申春,遂改元大中祥符,诏议封禅。钦若判兖州,上言:“泰山醴泉出,锡山苍龙见,又得天书于山。”具威仪奉导,跪授中使诣阙。作玉清昭应宫奉安。知制诰王曾上疏谏,不听。冬十月,帝封泰山,禅社首,封东岳天齐仁圣王。 十一月,帝如曲阜。谒文宣王庙,再拜,加谥“玄圣文宣王”。诣叔梁纥堂。命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遂如孔林,祭以太牢。帝还京。是岁有年,大赦天下。己酉冬十月,诏州军作天庆观。帝未有子,遣道士叶藏质投金龙王简于华阳洞,遣左珰求嗣于江南之大茅峰。 第161章 守坚知赤脚临凡倩桃言莱公弃世 宫人李氏,初入侍刘修仪。帝命司寝,遂有娠。庚戌夏五月一日,果生子。修仪攘为已子。帝遣赍香帛至茅山礼谢,刻碑元符宫以记神应。 太子初生,频哭不止。诏有能止哭者。娄道者适在京,应诏入宫,摩太子顶曰:“莫叫,莫叫,何似当初莫笑?莫哭,莫哭,自有文曲、武曲。”啼遂止。帝欲封赏,不受,仍归淮安。初,大茅君受帝之嘱,启知东岳,奏闻玉帝,言:“来和天尊祈子。望推道德优崇,矢愿救民者,以应明时。”玉帝御通明殿,顾视班中。见第三位赤脚仙微笑,即命其降生治世。大仙恳辞,玉帝曰:“卿无多委,当命二曲相辅。”乃降世。深悔一笑之失,故尔啼哭。弥月时,有青灵芝产床下。自幼每喜赤脚。帝思《谦卦》之义,取名“受益”。 冬十一月,陕州河清。后月复清。辛亥仲春,帝祭后土于汾阴,诏封后土皇灵地祗。种放复从行。帝至陕州,闻隐士魏野名,遗陕令王希召之,不至。野不求闻达,弹琴赋诗,号“草堂居士”。与寇准善,尝赠以诗,讽使谢政。帝命工人图其所居,观之,深加叹息。还京,诏州城作孔子庙,加封东岳为“天齐仁圣帝”。 壬子春正,帝命叶藏质往太乙投龙。二月,有选入李主簿者新婚,东出关,过金天王庙,将妻入谒。拜未终,忽气绝,惟心微暖。舁归客邸,驰马诣华阴县,求医术人。县宰曰:“叶仙师奉诏投龙回,去此不一驿。公可疾往迎之,自能救也。”李单骑驰去,约十五里遇之。李伏地流涕,敬拜具言。叶师曰:“何物妖魅?乃敢及此!”遂与李先行,谓从者曰:“鞍驼速驱来。”至舍,已闻哭声。师入见,曰:“事急矣!”且将墨笔书一符,焚香,以水噀之。符北飞去,声如飘风。良久无应。师怒,又书一符,其声如雷。亦无验。少时,鞍驼到。持朱钵及笔,令李左右煮少许薄粥,以候其起。乃朱书一符,喷水叱咤之,声如霹雳。须臾,口鼻有气,眼开能言。问其状,曰:“初拜时,金天王曰:‘好夫人!’第二拜,曰:‘留取!’令扶归院。适已三日,亲宾大集。闻敲门,门者走报,王曰:‘何不遂却!’逡巡,门外哄甚,门者数人细报于王,王曰:‘且发遣!’俄有赤龙飞入,扼王喉,才能出声,曰:‘放去。’遂有人送出。王连呼:‘可惜!’”李罄囊谢之,叶不受,曰:“可传语世人,女子切不,得入灵庙。”遂回京复命。 帝更欲加惠孤寒,赐杭州处士林逋粟、帛。逋少孤力学,恬淡好古,不趋荣利。善行书,诗多奇句,而不存稿。与孤山法师知圆、慈云忏主遵式友善。知圆自作祭文、挽诗,三日而灭。式通二氏,怜念冢魂无依,常作法事度拔。逋结庐孤山,足不及城市者二十年。植梅三百六十株,日以自给。时泛小舟,游西湖诸僧寺。客至,童子启樊,纵二鹤于云霄为候,逋即棹舟归。自谓“梅妻鹤子”。李及知杭州,尝冒雪出郊访,清谈至暮而返。徽州刺史李敬方慕逋,常遣人候问。 时契丹通好,帝命敬方往报之。契丹闻高丽将康肇弑其君诵,立诵兄询。契丹主问罪,执斩肇,询奔平州。 宋帝更作五岳观。冬十月,帝言:“圣祖降延恩殿,诏告天下,肆赦加恩。”作景灵宫、太极观于寿丘以奉之。癸丑春,诏有司于建安军铸玉帝、圣祖、太祖、太宗像。三月始成。以丁谓兼迎奉圣像使,奉安玉清昭应宫。甲寅春正,帝如亳州。谒老子于太清,尊号曰“太上老君混元上德皇帝”。帝还京,大赦。乙卯春正,帝诣昭应宫,奉表上玉皇圣号,曰“太上开元执符御历含真体道玉皇大天帝”。复大赦。 枢密直学士张咏卒。咏尚气节,自号“乖崖”。少与青州傅霖善。及显,求三十年不得。咏知陈州,一旦造访,门吏白:“霖请见。”咏责曰:“傅先生天下士。汝何人,敢名?”延入,问:“昔何隐,今何出?”霖曰:“子将去,故来言别。”后一月,咏卒。 王钦若自以深达道教,闻天师张正随有道,言于帝。遣使往召。正随性质直敦朴,不与俗接,潜真内养。应召至京,见帝于朝元殿。降制曰: 朕嗣守宗祧,钦崇天道。荷乾坤瑞应,阐河洛珍符。思与至人共参妙道。尔祖得灵诠于金阙,垂法统于后昆。汝为嫡孙,绍承实学。兹启先天之秘,以诱后觉之民。惟帝鉴观,跻世仁寿,肆颁徽号,益衍玄猷,赐号真静先生。钦若为奏立授箓院。奉敕改真仙观为上清观,蠲其田租。遣中使送还。 是冬,种放卒。穆修曾问象学于放,每不足于张氏,谓为“鬼道”。 丙辰春,岳州玉仙观为天火所焚。惟留一柱,有,“谢仙火”三字,倒书而刻之。有司申闻。丁谓以问穆修,不识。有吴道士过粤西,拜见何仙姑,问之,姑曰:“谢仙者,雷部之使。上帝以下方纷纷起建无益祠祀,故遣焚之。”后吴道士检阅《道藏》,果有“谢仙火”云。 时西戎吐蕃以中国君臣惑于鬼神,遂侵边鄙。知秦州曹玮大败之。自夏及秋,飞蝗翳空。帝从李迪之言,罢诸营建,得雨蝗赴海死。丁巳春,帝诣玉清昭应宫,上玉皇及圣祖宝册。大赦。改元天禧。以王曾兼景灵观使,辞不受。王旦多疾,力求避位,临终曰:“我惟不谏天书之失。”是冬,保圣营之西南,营卒有见龟蛇者。因就建真武祠。戊午夏闰月,皇城司言:“泉涌祠侧,疫疠饮之多愈。”诏即地建祥源观。任布言:“不宜以神怪炫愚俗。”不报。京师讹言妖至,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有倡言者即捕之。妖亦不兴。己未春,寇准奏得天书于乾佑山。帝迎入禁中。以准同平章事,丁谓参知政事。秋八月,大会道释于天安殿,九万三千八十六人。冬十一月,帝谒景灵宫,享太庙,祀天地于圜丘。大赦。庚申,翰林杨亿卒。祖文逸,为玉山令。梦怀玉山神来访,觉而亿生。七岁能文。官学士,时称良史。夏四月,天有两月,并见于西南。帝忽得风疾。丁谓力谮准,罢其政。以谓同平章事。辛酉春,以孔圣佑袭封文宜公。时高丽、西夏致贡于契丹。壬戌,宋改元乾兴。二月,帝崩。太子祯即位,太后听政。王曾正色立朝,诏以同平章事。吕,夷简、鲁宗道参知政事。贬谓崖州司户参军。 初,谓为鄱阳倅。有秀才谒曰:“吾唐吕渭之孙。观君状貌,大似李德裕。他日出处皆如之。”谓又与刘遁善,有“他时驾鹤游沧海,同看蓬莱岛上春”之句赠谓。及是,遁候谓于儋耳。方悟为异人,与之泛海而饮,曰:“成子诗谶,欲求其道。”遁辞不知,遂别去。 钱惟演为西京留守,通判谢绛、掌书记尹洙、推官欧阳修,皆一时闻人。率僚属出游,屏骑,访郭延卿。郭年八十余,野逸保陋,葺幽亭,艺花木自娱。对客小酌,既而吏揖于前,始知留守相公。郭笑曰:“不图肯访野人!”送之门,曰:“老病不能造谢,希勿讶也。”惟演等登车,茫然自失曰:“彼视富贵为何物耶!”叹息累日。惟演入为枢密使。 秋八月,葬真宗于永定陵,以天书为殉。高丽王询卒,子钦立。癸亥,改元天圣。崇天历成,颁行。诏礼部贡举,以宋郊为第一。闰九月,故相寇准卒于雷州。 江西俗尚鬼,多为巫觋惑人。病者不服药,而听命于神。时夏竦知洪州,索部中得一千九百余家,勒令还农。毁其淫祠。以事上闻,诏禁巫邪。甲子秋,帝临国子监,谒孔子。以竦为枢密副使。 晏殊知应天,兴建学校,为诸州倡。延范仲淹,以教生徒。仲淹,吴人。幼孤,齑粥苦读于长白山醴泉寺。偶于寺中得金窖,语僧出而修寺。时服其有守,敦尚风节。殊深器之,荐为秘阁校理。 夏竦始为台州郡佐,山水横发。率僚属祷于山椒。忽见黄衣道士冒雨而来,衣不沾湿。目竦曰:“若遂修道,可登真箓。”竦不答。道士笑曰:“亦须位极人臣。”言讫而去,水亦随退。盖吕祖欲往江州,见竦心虔,故晤之。 至匡庐酒肆,见剖鱼作脍,谓曰:“能令此鱼再活。”以药一粒纳鱼腹。复跳掷。剖者惊,放于江,悠然而逝。 庐山开元寺僧法珍,坐禅二十年,颇有戒行。吕祖往问:“坐禅可了道乎?”珍曰:“然。”道人曰:“佛戒贪、嗔、淫、杀为甚。方其坐时,自谓无此心矣。及遇景触物,不能自克,则纷飞莫御。吾向游一寺,以剑化一艳妇人。寺僧行纵观,神驰志丧。一僧独不顾,径出,似不动心者。吾以为可教。出观,则已候而挑之。乃知欲之莫能遏也。”因与珍历云堂。见一僧方酣睡,谓珍曰:“吾偕子试观此僧。”坐未几,见顶门出一小蛇,长三寸余。缘床左足至地,遇涕唾,食之。复循溺器饮。出轩外,渡小沟。绕花台,若驻玩状。复欲渡一沟,以水溢而返。祖当其来径,以小刃插地。蛇见之,畏缩。寻别径,至床右足而上。还入僧顶,遽惊觉。问讯,曰:“吾适一梦,与二子言之:初从左门出,逢斋供甚精。又饮美酒。因褰裳渡小江。逢美女数十,恣观之。将渡一小江,水骤涨,不能往而返。逢一贼,欲见杀。走捷径,入右门,遂觉。”祖大笑。出谓珍曰:“人之梦寐幻妄,睡、醒无二也。此僧性毒多嗔,薰染变化,已成蛇相。他日瞑目,即受生于蛇矣。可不畏哉!吾子精忱,可以学道。”珍即相随。祖授以丹诀,令潜修于青牛谷,谓曰:“昔洪志乘青牛冲举于此。道成,当来引汝。” 祖复游于山之寂真观,临砌淬剑。道士侯用晦心异之,以酒果召饮,谓曰:“道貌清高,必非风尘中人。”祖曰:“且剧饮,无相穷诘。”既醉,以箸头书《磨剑诗》于壁: 欲整锋铓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 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奸血默随流水尽,凶顽今逐溃痕消。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初视若无字,既而墨迹灿然,直透壁后。侯惊拜,问剑法。曰:“道剑出入无形。法剑则以术治之者,此俗眼所共见。第能除妖去祟耳。”侯曰:“戮奸人于稠众中,得不骇俗乎?”曰:“人以神为母,气为子,神存则气聚。但戮其神,人将自没。或有假手于人,皆此类也。”言讫,掷剑于空中,化为青龙,跨之上升。 帝以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南平王李公蕴卒,诏其子德政为交址郡王。冬十一月,日南至。范仲淹疏请太后还政。出为河中通判。庚午夏五月,河南磁州奏贺兰真人奇迹。 贺兰号“栖贞”,喜伏炁,不火食。或时纵酒,能啖肉数斤。始居嵩山,后徙济州。真宗曾召见,问以点金之术,对曰:“臣愿陛下以尧舜之道,点化天下。方士伪术,不足为陛下道也。”真宗悦,赐号“玄宗太师”。寻,请还山。居磁州山中。至是,谓弟子曰:“将游海上,不复返矣。”乃坐而逝。 第162章 回先生诸方显化曹国舅二祖传经 时有人见其下山,望东南去。迨入山,始知所见者乃阳神也。太后遣内侍往祀,号其山为贺兰。 帝欲求访仙真,恐招物议。思先帝曾召汉天师之后张正随,因亦遗使往召,冀有所闻。时嗣教真人乾曜,端静寡言,笃志内修。应诏赴阙。帝问冲举事,对曰:“此非所以辅正教也。陛下苟能返之以朴,行以简易,则天下和平,神功泽物。道在是矣。”帝嘉之,赐号“澄素先生”。又问:“卿有几子?”对曰:“长子传道,次子业儒。”召其次子见素,为将作监主簿。乾曜辞还。是秋,初置武举。 辛未夏,闻契丹主隆绪殂,其子宗真立。遣孔道辅,如契丹祭、贺。赐宴,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责以大义,契丹默然。 壬申春,宋改元明道。吐蕃请降,诏为宁远大将军。夏王赵德明卒,子元昊嗣,契丹册为夏国王。癸酉春,刘太后崩,帝始亲政。追尊李宸妃为皇太后。废郭后为净妃、玉京冲妙仙师,居长宁宫。中丞孔道辅率谏官十人谏之,皆黜知远州。甲戌,改元景佑。立曹彬女孙为皇后。乙亥春,育宗室子宗实于宫中,以王曾平章事。是冬,孔圣佑卒,诏其弟宗愿袭封。诏录五代及诸国后。是岁,宋为宝元元年。右司谏韩琦为地震奏免宰臣。 琦弱冠及第。方传胪时,太史奏“五色云见”,朝臣俱贺得人。琦在谏垣,遇事敢言,皆切时事。冬十一月,沂公王曾卒。前月,有大星坠地。曾自知其兆,语于家人。至是,端然而逝。子绎,克绍父烈。己卯冬,孔道辅卒于贬所。帝追悔。有言娄守坚之语,帝疑韩琦为文曲,遣使至楚州宣问。守坚在安东,有新知军入境,坚告弟子曰:“缘尽矣!明日知军来召。”坚不往,命焚之,亦不动。忽雷雨灭火,口出白烟自焚。独留目睛与舌根不化。其徒检而葬之。使至,询知帝意,徒曰:“师曾言:‘韩公乃文昌宫中来者。文曲、武曲,自有其人也。’” 保安巡检指挥使狄青,善骑射,从征皆克捷。临敌,戴钢面具,披发出入贼中,披靡莫敢当。至是,击走夏寇,加秦州刺史。 时吕祖游秦州天庆观。适道流悉赴邻院醮席,独一小童在。欲求笔书壁。童辞以“观堂新修”,戒毋污染。祖曰:“但烦贮火殿炉,欲礼三清。”童既往,见殿后池水清泚,以爪画壁曰: 石池清水似吾心,刚被桃花影倒沉。 一到封山宫阙内,消闲澄虑七弦琴。 回后养书 往来陕地,假为货墨。至凤翔,入天庆观,作诗题壁云: 得道年来四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 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货乌金混世流。 复去,游西川。 庚辰元旦,日食。知谏院富弼请罢宴撤乐。改元康定。命夏竦经略陕西。鄜州将种世衡城青涧,教民习射,寇不敢犯。辛巳,改元庆历。分陕西为四路,以韩琦、王淞,仲淹、庞籍领之。籍命狄青于要害筑城,悉复所亡之地。仲淹抚绥环、庆诸羌,亲爱之。泰山孙明复以《春秋》教授,道高德迈。国子监石介曾师之。仲淹偕富弼荐于朝,与介并为直讲。介有学行,抗直敢言。有方士回叟上谒,出诗曰: 高心休拟凤池游,朱黻银章宠已优。 莫待祸来名欲灭,林泉养浩豫为谋。 介逊谢,延以酒食。日将夕,叟辞去。癸未,帝以蔡襄、欧阳修、王素知谏院,余靖为右正言。 京师久旱,帝遣使祷祠岳渎。又遣内侍赍金龙玉简,往南昌西山,投天宝洞。群臣请帝亲祷于郊,帝曰:“太史言‘月二日当雨’,将以是日出祷。”王素曰:“臣非太史,然度是日必不雨。”帝问其故,素对曰:“陛下知其且雨而祷之,应天不以诚,故也。”帝竦然。诏“明日诣西太乙宫”,命素扈从。日甚炽,埃氛翳空。比车驾还,未薄城,大雷电而雨。甲申夏,帝谒孔子,再拜。作太学。闻湖州教授胡瑗训人有法,诏取其法,着为令式。 乙酉春,仲淹、杜衍、富弼罢。仲淹至孝宽和,好施予。置义庄,以赡宗族。海内无不敬慕。去年,滕子京谪守巴陵。政暇,修岳阳楼成。驰书仲淹,请为之记。苏舜钦书石,邵竦箓额。时称“四绝”。 有道士来游,风骨耸秀,谈论俊辩,口占诗赠子京曰: 华州回道人,来过岳阳城。 别我游何处?秋空一剑横。 子京与论名胜,引《道经》云:“‘两火一刀可以逃’,的系何所?”道士曰:“言剡中诸山,可以避灾也。故汉、晋以来,多隐逸之士。括苍、天姥是其处。”子京曰:“按《会稽集》,天姥在剡之东鄙,接天台华顶峰。既入括州,何云吴地?”道士曰:“禹导吴江,会诸侯于祁山。秦置会稽郡,属吴。其郡治多灵异。《老子》、《枕中记》言吴之华山可度难。山半有天池,产千叶莲,服之羽化。余将暂作彼山之伽蓝也。”信宿而去。子京绘其像,供于楼。 舜钦豪放不羁。御史劾斥之,乃游吴门。寓居城南,筑沧浪亭以自适。枢密副使韩琦出知扬州。欧阳修迁知滁州,政暇,作醉翁亭,寄情山水。士皆乐与之游。宣城梅尧臣家贫好饮,日课一诗,有《宛陵集》。修作序以美之。当涂郭祥正,母梦李白而生。少以诗名。尧臣一见,叹曰:“真青莲后身也。”所居有“醉吟庵”。知庆州尹洙,博学有识度。自唐来文格卑陋,洙与穆修复振起之。尝言文彦博有将相才,未几卒,士都哀之。 丁亥夏,帝祷雨。是日炎赫,却盖不御。及还,雨大浃。 贝州卒王则据城叛。贝、冀俗尚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则刺“福”字于背,其党妄传天成。众信事之,遂作乱,有狐妖为助,僭号“东平郡王”。官兵屡败。戊子春,以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明镐副之。 先是,王则闻民间赵氏女有殊色,劫致之,欲纳为妻。赵女骂贼求死。则不忍杀,使人守之。赵绐贼曰:“必欲妻我,宜择日礼聘。”贼令先归。具聘礼,盛仪从,随往迎之。赵与家人诀,登车。至州廨揭帘,已缢死。则怒,命弃尸于野。家人至夜,潜往收殓,其体尚温。早回,五更乃苏。具言:死时见一仙女,携至一山,宫殿崇丽。殿上端坐一真,金冠缨络,锦衣绣裳。旁列侍女无数,皆佩剑,执幡幢节旄之类。女再拜,上真曰:“赵氏贞洁,可登仙籍。但阳禄未终,宜令却回。不日南极仙翁来至,妖党遂平也。”仍命送归。于路问何神圣,仙女曰:“中条九天玄女也。予奉命至此,禁摄妖氛。见汝矢志全贞,故特相救。”女得生,父母携潜山野。至贼平,始出而言之。 彦博奉命征则,帝欣然曰:“贝字加文为‘败’,卿必擒贼。”初至,贼飞巨石来击,赖多目神撤座却之。贼屡施妖术,不验。明镐穿地道入城,擒则斩之。以彦博平章事。 夏国主为子所弑。国舅庞讹,谋诛逆子,立其少子谅祚,告哀于宋。己丑,改元皇佑。河北、东京大水,流民就食青州。知州事富弼设法救之,活五十余万人。仲淹谓有王佐才。平章陈执中求罢,以宋庠平章事。庚寅秋,大享天地。赦。召胡瑗定雅乐。辛卯,侍御史唐介疏劾首相彦博。帝震怒。蔡襄趋救。贬介于外,直声着闻。壬辰夏,汝南公范仲淹卒。苏州人刘翊仰企道德,为太上所嘉,遇老君,遗教《黄庭》,授隐地八术,服五星华法,号“元阳子”。仲淹少与之游,得其指归。仲淹初见狄青,曰:“良将材也!”授以《左氏春秋》。由是折节读书。广源州蛮侬智高寇陷邕州,青请行。癸巳元夜,大败智高,广南悉平,召为枢密使。 何仙姑返旆故乡,喜悉宁定。素知帝与将相从来,因入汴,化女婴见帝于便殿。大言曰:“祖积孙报,理所当然。太宗之于六亲,应三世而斩。帝之仁政溥博,非特国祚延长,可期嗣续。吕师受钟祖之道,设‘玉线籍’,引掖后学。予将以正法乳子,以复其初。”帝即请问仙道,婴曰:“先王美道,礼贵于和。孔子儒林之圣,百世宜宗。若夫出世大道,子姑勉以伺之。”遂隐去。帝问左右,皆无见闻。自后常来谈道,云:“子以玉线度入金针,德行首推,故传至道。” 甲午,改元正和。乙未,改封文宣公世愿为衍圣公。仍令世袭,及知仙源县如故。夏月旱,知谏院范镇论:“陈执中不病而家居,宜速退之,以弭天灾。” 时执中建甲第于东都,延亲朋为乐。有褴褛道士来谒。执中问:“何技能?”曰:“有仙乐一部,奏以侑席。”腰解一画轴,悬之,绘仙女十二。道士呼使下,皆累累前列。两女执幢幡以导,余女奏乐,皆尔质娇音。顶七宝冠,衣六铢衣,金珂玉佩,转动珊然。鼻上各有黄玉一粒如黍,而体甚轻虚,与生人不类。音乐清彻烟霄,曲调特异。陈问何物,女子曰:“此六甲六丁玉女。人学道成,则可有此。公亦愿学否?”陈以为幻惑。道士顾诸女曰:“可以去矣!”伺悉上轴,卷而吞之,作诗曰: 曾经天上三千劫,又在人间五百年。 腰下剑锋横紫电,炉中丹焰起苍烟。 才骑白鹤过沧海,复驾青牛入洞天。 小技等闲聊戏尔,无人知我是真仙。 谷客书 俄出门不见。执中悔恨,几欲抉目,遂卒。 富弼、彦博同平章事。契丹使至,王德用与之较射,矢俱中的。使曰:“公为枢密,富、文为相。将相得人矣!”德用名闻四夷,未几卒。侍御史赵拚,弹劾不避权倅。每言:“北人恭而有礼,愿相和好,以静生民。”是秋,契丹主殖,子洪基立。是冬,交州李德政卒,子日尊嗣为王。 江西吉安有司奏曾志静仙去:少不御酒肉,端毅寡言。去为道士,遇异人授以道术,杜门辟谷十余年。异人来视,曰:“未也。”别去。数年复至,曰:“可矣。”乃告曰:“余唐末聂师道也。当于南岳候子。”今春二月,志静告其徒曰:“九月,当游衡山。”至期,正坐而化。弟子葬之。有自衡来者,持志静书,勉其弟子勤学。 帝闻之,曰:“儒崇道德,释尚虚无,道贵真常。三教之理,统归一道。道乃至尊。”作《尊道论》。帝性本慈俭。凡大辟,疑者必令谳上,所活甚多。进食未尝过奢。每退朝,恒静坐寝殿,精思治道。 丙申,改元嘉佑。以龙图待制包拯,权知开封府。吏民为之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以其笑比黄河清。时皇后有二弟。长名景休,不亲世务。弟曰景植,恃势妄为。帝每戒饬,不悛,常不法杀人。至是,包拯按之伏罪。 景休深以为耻,遂隐迹山岩,葛巾野服,矢志修真。一日,钟、吕二师来,问曰:“闻子修养,所养何物?”对曰:“养道。”曰:“道何在?”景休指天。曰:“天何在?”景休指心。二师笑曰:“心即天,天即道。子亲见本来矣。”遂授以还真秘旨,令其精炼。未几道成,二师引入商山,朝谒师祖王君。山童出,曰:“季夏,种玉子于山赍诸重宝,往赌于青城也。”钟、吕复挈追寻。 巴邛人家有橘园,因霜后诸橘尽收,余有二大橘,如三四斗盎。巴人异之,闻于官。邛令命攀摘,轻重亦如常橘。剖开,每橘有二老,须眉皤然,肌体红润,皆相对象戏,身仅尺余。谈笑自若,无有惊怖。决赌讫,一叟曰:“君输我北海龙神第七女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枚、紫绢帔一幅、绛台山霞实散二庾、瀛洲玉尘九斛、阿母疗髓凝酒四钟、体态轻盈二娘子跻虚龙缟袜八辆,后日于王先生青城草堂还我也。”一叟欠身曰:“橘中之乐,不减商山。但不能深根固叶,为摘下耳。”又一叟曰:“仆饥矣,须龙根脯食之。”一叟即于袖中抽出一草根,方圆径寸,宛转如龙,毫厘罔不周悉。削而分食,随削随满。食讫,以水噗之,化为龙。四叟共乘之:足下泄泄云起。须臾,风雨晦冥,不知所在。 景休至青城,执贽拜见。王君谓曰:“子当如汝二师,勤行晓济。勿如予等散诞也。”景休即入度世。先入都,持拍板歌曰: 叹人生、多忙乱。火宅尘缘,日相萦绊。蓦地喉中三寸断。性魄神魂,自此俱消散。任妻儿哀切,唤万句千声,更不回头看。饶你在生多计算。计在荒郊,失了惺惺汉。 第163章 行遁甲枉施匕首 出阳神易折琼花 文彦博闻是言,以老求罢。戊戌夏,韩琦平章事,乘间以皇嗣为请。帝曰:“后宫将有就馆者,姑待之。”曹后极贤,常遣内侍祷祈名山。纵宫人近帝,偶幸辛氏有娠,特进贵妃。帝昼寝见一美男子粉面五髯,挟弹而前,曰:“君有天狗守垣,故不得嗣,赖多仁政,予为弹而逐之。”帝请详其说,曰:“予桂宫张仙也,天狗在天掩日月,下世啖小儿,见予则当避去。”帝顿足而觉,即命图像悬之。后念帝久羸,设有不讳,契丹西夏窥伺方殷,岂孤寡所能任乎?乃预计生男,当讳云女。及产得男,传报生一公主,帝抚膺长叹,累日不食。寮月,后伪言帝兄邺王后宫争宠,夫人命弃其子,因收鞠之,帝赐名宗延留养宫中。后叹名义暗合。包拯为御史中丞,言:“太子,天下根本。”帝曰:“卿欲立谁?”拯对曰:“臣为宗庙万世计尔。臣今年七十,且无子,非邀后福者。”帝喜曰:“徐当议之。”己亥元旦日食,帝念乏嗣,由先朝之故,乃以太祖孙十三人,为各郡刺史,封周后柴咏为崇义公,放宫女不愿留者。 西京留守王拱宸荐河南隐士邵雍,当世遗逸,博学通玄,先天易数,得羲皇之术。帝遣使,召为将作监主簿。雍辞不至。雍,父古,梦一人张弓射中其首,适生子。古曰:“张弓射中,得非仲弓来兴吾家乎。遂名。雍颖异不凡,早丧母,尝随父游卫州共城,登苏门山。古谓曰:“若尝闻孙登乎,吾所尚也。卜隐下山。”雍自雄其才,慷慨欲树功名,于书无所不读。北海李之才摄共城令,曾受《易》于穆修,闻雍之贤,乃叩门劳苦之,曰:“子好学笃志果何似?”雍曰:“简策迹外,未有适也。”之才曰:“君非迹简策者,其如物理之学乎?”他日又谓曰:“物理之学学矣,不有性命之学乎?”雍再拜愿受业。之才遂授《河图》、《洛书》、《六十四卦图说》。雍由是探颐索隐,妙悟神契。既而叹曰:“昔人思尚友,而吾犹未及四方。”乃逾河汾,涉淮汉,周流齐鲁宋郑之墟。久之,幡然来归曰:“道在是矣。”遂衍伏羲之旨,着书千万余言。拱宸荐之不起。是冬,帝再举逸士,雍至京师,召入内殿赐坐,令推后嗣。雍按《易》细推,对曰:“己生太子于宫中,何尚言无?”帝曰:“卿误矣,所生者女耳。”雍曰:“皇后当知之。”帝不怿而罢,后深讶其神。次日补雍颖州团练推官,固辞不许。时有商山民凿地,得汉石数种,有“圈公角里”字。有司献之,以询群臣,皆不知圈角之义。帝问雍,对曰:“古以圈为园,以角为角,当即东园公、角里先生也。”帝然之。雍称疾归,竟不之官。迁居于洛,蓬壁环堵,不蔽风雨,虽窭空而怡然甚乐,人莫能窥也。洛阳牡丹有姚家黄、魏家紫,开时观者杂沓,雍未尝寓目。 江都芍药,凡三十二种,有金带围者不易得,韩琦在郡时,偶开四朵,宴于花下。王珪为郡倅,王安石为判官。陈升之以卫尉丞适至,皆与席,韩公摘花,各簪一朵。辛丑,以王安石知制诰。有文名,士争慕之。唯眉山苏洵着《辨奸论》,以其不近人情,必为大奸慝。洵父果,奉行《阴骘文》,蜀地饥荒,捐膏腴田三千亩,济活穷人无算。洵年二十七,始发奋力学,与二子轼、辙俱文才冠世。欧阳修得洵父子,大喜曰:“后来文章,当属三苏。”策贤良方正,轼、辙皆在举中。以修参知政事,与首相韩琦、平章曾公亮同心辅政,朝廷称治。 壬寅夏,枢密副使包拯卒。子早死,媳崔氏蓬垢涕泣,矢志不移。拯尝出一媵于母家,生子,崔密抚之。拯卒,取媵子归,名,包氏赖以不绝。是秋,立宗实为皇太子。冬十月,诏福州处士陈烈为直讲,不至。烈为人孝友,居亲丧,勺饮不入口。学行端饬,动遵古礼,从学者常数百。少与蔡襄同砚席。襄出镇福唐,烈造访,闻其严察,遂题津亭曰: 溪山龙虎蟠,六月夜箪寒, 殷勤嘱舟子,移棹过前滩。 不进而返。襄出见诗,曰:“陈君教我矣。”自后皆从宽政。襄荐之不出。 癸卯春,帝疾笃,皇后伏御榻谢罪,帝惊问,后具道其由。帝泣曰:“朕愿毕矣。”召宗延至,登床拂须,帝一笑而崩。太子曙即位。立高氏为后,加辛贵妃为太妃。封宗延为广陵郡王。葬仁宗于永昭陵。甲辰,改元治平。帝从司马光之言,放宫女三百二十五人还其家。 乙巳,顺庆有司奏称二异:仪陇令张英入仙洞不返,南岷山玉印祈年谷甚灵。英尝过采石,遇一女子绝色,谓英曰:“五百年夙愿,当会于大仪。”及是抵任半载,日夕闻机声。一日,率部民逐声而往,至大仪山,洞门半启,前女迎携而入,洞门即闭。见圆石一双,自门隙掷出。众取归,中道不能举,即其地建祠塑像。置石于腹,有祷辄应。英为书生时,师事丰邑李仲甫。李服冰丹有效,能行遁甲,步诀隐形,但闻其声,而不可见。在民间二百余年。英从学其术,仲甫言:“卿性褊急,未中教。”然守之不止,费用数十万以供酒食,殊无所得。英患之,乃怀匕首往,先与之语,依其声所在,腾足而上,拔匕首左右刺斫。仲甫在床上笑曰:“我宁得杀耶!我真能死汝,但恕汝顽愚,不足问耳。”英大惊下床。李使人取一犬来,曰:“视我能杀否?”犬适至,头已堕地。乃叱英曰:“能使卿如犬。”英伏地叩头,乃赦之。英复师程太虚。太虚曰:“子合为神仙,犹未也。”拒而不教。英退而仕进,作令仪陇云。 太虚自隋时隐居南岷修道,有二虎侍左右。一夕遇大风雨,于砌下得碧玉印。每乞符祈年,印以授之,辄获丰稔。帝赐号道济大师,并令有司祀张祠。 丙午春,帝命司马光编历代君臣事迹,名《通志》。帝疾,韩琦请早建储,立颖王顼为太子。丁未春正,帝崩。太子即位,为神宗。以琦为司空兼侍中,彦博兼中书令。立向如为皇后,以赵拚参知政事。帝曰:“闻卿入蜀,一琴一鹤自随,故有是命。”拚气宇清逸,人不测其喜愠,自号知非子。平生日所为事,夜必衣冠露香告天。 戊申元旦日食,改元熙宁。衍圣公宗愿卒,子若蒙袭封。夏国主谅祚殂,子秉常立。帝以陈升之知枢密院事,安石参知政事。议行新法,诏升之、安石领其事,以吕惠卿、章惇详检条例。治平中,邵雍与客散步天津桥,闻杜鹃声,惨然不乐。客问故,雍曰:“洛阳旧无杜鹃,今始至。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自南而北。禽鸟飞类,得气之先者也。”不二年,上用南士为相,多引南人专务变更,自此多事矣!时雍在洛,忽谓门下曰:“明日有客来访,乃异人也。志之。”次日果有一人,相貌清澈,须眉朗然。问之,乃台州张伯端。雍叩其所学,云:“曾肆力于儒,肄业国学,久不第,因玩佛书。忽生击竹之感,顿悟无生之理,浪迹云水。晚得混元之道,未备,是以遍历四方,访求大道。闻先生蕴抱玄微,故尔进谒。”雍曰:“菲才藏拙衡门,少知《易》理,他无所长也。”相与细论先天玄旨,伯端以《参同契》印合相符。雍叩其年,云:“八十二。”雍曰:“君无患不成道,因缘当在西蜀。”伯端乃谢去。时龙图陆锐镇成都,乃往依之。署为参议,夙志不回,初诚愈恪。于已酉岁,宿天回寺。感遇青城丈人刘师,传金丹药物火候之秘,仍戒曰:“他日有与汝脱缰锁者,当授之。”伯端乃改名用成,号紫阳。往荆南访都运马处厚,得其资财,择兴安之汉阴山中修炼。丹成,遂返台州。路经荆门,遇一人饥病流离,而所行淳朴。乃与成丹少许,教其用度而别。 吴郡有蒋生者,好神仙,弱岁弃家,隐四明山下,尝从道士学炼丹,葺炉鼎爨薪鼓鞲,积十年。卒不成,复游荆门。见有行乞者,肤甚悴且寒噤不能语,生怜其困惫,解裘衣之,因命执侍左右征其家,对曰:“章氏子,全素其名,家于南昌,属年饥流徙荆江间,病不能自振,幸君子怜而容焉。”于是随归四明,而性甚惰,常旦寐自逸,蒋生骂捶不计。忽一日,白蒋生曰:“先生学炼丹,且久矣。夫仙丹食之,则骨化为金。今先生神丹,能化几上石砚为金乎?”生自惭,以他词拒之,曰:“汝佣者岂知神仙事!”全素笑而退。后日余,于衣中出一瓢,甚小,顾谓曰:“此中有丹,能化石成金。愿得石砚,以一刀圭傅其上可乎?”蒋生以为诞妄,怒诟曰:“吾学炼日久,尚未穷其妙,汝何敢喋喋议语耶!”全素佯惧不答。明日蒋生出,命其守舍,至晚归,全素已卒。乃以篑蔽尸,将命棺而瘗于野。及撤篑,而尸已亡去,徒存衣履。蒋生大异。后日见药鼎中有光,探之,得石砚,其上寸余,化为紫金,透里皆黄光,甚莹澈。始悟真仙不识,益自惭恚,知丹非凡人可得。乃归吴,易丹金立业,终身不敢谈炉火。 时天台有僧澄一修戒定慧,能入定出神,数百里间,顷刻即到。紫阳与之雅志契合。一日谓曰:“今日能与远游乎?”僧曰:“可,愿同往扬州观琼花。”二人即于静室趺坐。紫阳至时,僧已绕花三匝。紫阳曰:“可折一花为记。”少顷欠伸而觉。紫阳曰:“禅师琼花何在?”僧袖手皆空,紫阳乃拈出与僧把玩,僧叹服。弟子问曰:“同一神游,何以有得有不得?”紫阳曰:“我金丹大道,性命双修,是故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至之地,真神现形,谓之阳神。彼之所修,欲速见功,不复修命,直修性宗,故所至无复形影,谓之阴神。阴神不能动物,非大道也。”其后慕道求学者日至。紫阳谓之曰:“阳刚,君子之德;阴柔,小人之象。仙道败于阴柔,亦犹朝廷之坏于小人也。”自此,中蓄阴私者稍引去。 时帝信任安石,唐介每与争辩,安石强解,帝主其说,介发愤而卒。帝问知开封事滕甫以君子小人之党,甫曰:“君子无党。譬诸草木,绸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帝以为名言。安石恐甫议新法,乃排之出,以翰林学士郑獬权知开封府事。少负俊才,仁宗廷试时,焚香祝天曰:“愿得忠孝状元。”已而獬为第一。立朝敢言,以不肯行新法罢归,家徒四壁。后病伤寒,梦化龙浴于池,闻池上人呼曰:“白龙翁来。”遂不起。家贫子弱,藁殡僧舍,及膝甫移知安州乃葬之。中丞吕诲论安石十罪,出知邓州。徙范纯仁成都转运使,戒州县勿行新法。性极宽厚,得吕祖黄白之术。资父义庄之需,有《渔庄录》传家。初父友石曼卿三丧未举,纯仁慨以麦舟相助。及曼卿临卒曰:“我死为仙,当主芙蓉城,范氏父子有以报之也。”安石怒纯仁,左迁和州。 以程颢权监察御史。父珦,生颗及颐。皆力学好古,探求孔孟心传,师事周敦颐,游学四方,博采穷搜。入蜀,至大慈寺,见治篾籀桶者挟册而观,就揖视之,则《易》也。篾者问曰:“若尝了此乎?”因论未济。二程爽然自失,挽归旅舍质诸所疑,酬答如响。问姓名,不答径去。二程后谓袁滋曰:“《易》学在蜀。”滋乃往成都,见卖酱薛翁,访问《易》学之士,翁即为讲论,大有所得。仍谓滋曰:“吾友治篾翁曾遇公冶、南宫二子,与之论《易》,今余复遇子,亦不易也。”滋归述。二程以为诞,戒勿言。 帝数咨访治道,颢进说必以正心诚意为归。以张载为崇文院校书,少喜谈兵,年二十始读《中庸》,更求之六经,常坐虎皮讲《易》,京师听者甚众。一夕二程过访,与论《易》。次日即撤座辍讲,令众往师二程,曰:“吾弗及也。”以安石用事,移疾屏居南山下。庚戌春,韩琦请罢新法,未几解其任。赵拚出知杭州。罢知制诰李大临等,皆言新法者。张载弟戬,劾安石乱法,亦黜。数日间,台谏一空。帝召苏轼问政令得失,安石怒,黜判杭州。轼至任,加意爱民,设法置卖闲田,收租以养贫苦。造病坊置药,延良医分治。暇则流览湖山,陶情诗酒。与智果院僧道潜为友。潜通内外典,号参寥子。轼于西湖筑长堤,造六桥,傍植桃柳,重浚六井。轼三教兼通,与天竺僧辨才善。才结亭龙井上,率徒环咒,有大鱼自泉跃出,众异之。秦观为之作记。 第164章 王筌得术不得财 邵子知数难知道 赵拚范祖禹皆敬其佛法,范母梦一金甲丈夫至寝所,曰:“吾邓禹也。”产名祖禹,时李大临为江西转运使,过零陵,访何仙姑得道处。姑现身谓曰:“舍人志节,千载流芳。”大临揖问吕先生动履,姑曰:“近日过此。”言久客宜春,与开元寺浴室僧相善,喜其有道骨,曾遗以金。大临志之。袁州开元浴室有大井,泉水清冽。吕祖爱留于彼,因与此僧款密。僧扑野,待之尽敬。祖曰:“吾将游荆襄。”赠墨二笏,僧藏之笥箧。大临至袁,寻问曰:“吕先生尝赠汝金乎?”僧曰:“前有道人赠我晕耳。”出墨示之,金也。僧骇曰:“闻先生能点铁成金,墨亦可为耶?”大临曰:“泥土瓦石皆可为金,岂特铁与墨乎!”摩挲把玩欲以他金易之,憎弗受。以一笏转赠。僧晨夕盼其复来。 时吕祖往游武昌,货墨于市,一笏仅寸余,索价三千钱。众笑侮,连日不售。有鼓刀王某曰:“墨小而价高,得无有意。”遂以三千钱求一笏。且与剧饮,醉归昏睡。午夜闻叩门声,乃墨客还钱而去。比晓,视墨,紫磨金也。两端各有口字,遂弃业别营生理。祖复遇于鄂州,治南亭前有枣树,相传自唐未尝实。祖偶憩其下,忽有实如瓜,太守命小吏采而进。吏性至孝,亲死无倚,祖教其私啖,吏从之,食甫毕,即飞去。次日太守与州倅方对弈,有道人直前曰:“吾国手也。”守试与弈,才下八、子,即曰:“太守负矣。”守曰:“子未盈局,安知我负?”道人曰:“我已分据要津矣。”已而果然,守负数局,俄拂袖去。守令寻之,闻在郡治前吹笛,及至,则闻在东门,至东闻在西门,寻声至黄鹤楼前,道人走往日照亭,不见。亭中石镜有题曰: 黄鹤楼中吹笛时,白苹红蓼满江湄。 衷情欲诉谁能会,惟有清风明月知。 未书一吕字。守始悟为吕仙。 祖至黄龙山,值禅师升座,祖登擂鼓台听讲,师诘座下何人?祖曰:“云水道人。”师曰:“云尽水干何如?”祖曰:“暵杀和尚。”师曰:“黄龙出现。”祖曰:“飞剑斩之。”师大笑曰:“固不可以口舌争也。”遂与指明大道,祖留诗曰: 弃却瓢囊槭碎琴,太丹非独水中金。 自从一见黄龙后,嘱咐凡流着意寻。 南游韶彬,东下湘潭,至江滨,观智度觉公禅学,性源淳洁,与促膝对坐良久。谓曰:“收光内照,一衲之外无余衣,一钵之外无余食,远生死岸,破烦恼壳,方见佛衣寂寂无传,禅理悬悬几绝,扶而兴者,其在吾师乎。作偈奉记: 达者推心方济物,圣贤传法不离真。 请师开说西来意,七祖如今未有人。 复至袁,入寺,僧喜迎拜,问墨何在,僧具告,曰:“大临拱宸皆吾故友也。”遂授僧禅定之理。 是冬,王拱宸抗言更戍保甲之害,请免下户,从之。王安石同平章事,行募役法,司马光言其病民不听。辛亥,鬻广惠田,为青苗本钱。更定科举法,专以经义论策试士,安石请废春秋仪礼。以司马判西京留台。光归洛,绝口不论时事。壬子,富弼乞致仕,遂归洛。时吕诲卒,欧阳修卒。癸丑春,彦博求去,以司空判河阳府。时司马光为独乐园,富弼亦作园亭以燕息。以邵雍寓居,仅蔽风雨。诸贤共为治第,扁其室安乐窝。旦则焚香燕坐,脯时酌酒三四瓯,微醺则止,春秋晴时,出游城中,乘小车,惟意所适。士大夫家识其车音,争相迎候。童孺皆欢然曰:“吾家先生至也。”或留信宿乃去,好事者别作一室如所居,署曰:“行窝。”以候其至。司马兄事之。 及彦博至洛,用白居易故事,集洛中年德高者,就富弼第,置酒为乐,尚齿不尚官,凡十三人。诸老须眉皓白,衣冠伟然,每出游,都人随观之,图形妙觉,僧舍谓之耆英会。尧夫以好静不与焉。岐下阳平人王筌,少师周敦颐,既而笃好玄学,游东吴,遇海蟾刘师拜求真道,师授金丹大旨,谓曰:“阴真君六五精微论云,欲学此道,须假资财,如无资财,金丹则不成也。”筌既得术,无财下手,遂入洛谒富弼,直言相告,弼许其资给。令精细二人应用置买药物,筌即闭关静炼,十月道成。见弼曰:“赖公之力而成,公愿学否?”弼以年老当无为乃谢,以阔不了了,愿俟异日。筌曰:“将往匡庐送一道学师还山。”叹谢去,故吕祖窑头坯歌云: 君不见洛阳富郑公,说与还丹如言聋。 执迷不悟修真理,安知潜合造化功。 是夏六月,知南康军周敦颐卒。初任分宜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一讯立辩,邑人惊以为神。改知南昌,吏畏民怀,复知南康,久而不调,筑室于莲花峰下,前有溪,取营道濂溪以名。性爱莲,作《爱莲说》。博学力行,着太极图说,明天理之根源,究万物之终始。着通书四十篇,发明太极之蕴。深得孔孟之原。初司理安南,程珦为通判,使颢颐往受业,敦颐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侯圣学于程颐,未悟,敦颐留与对榻夜谈。越三日还,颐见之惊异曰:“非从吾茂叔来耶,理学之精,加于尧夫一等。” 东都马善少师尧夫,三举不第遂学道。与道者侯玖游汴,见一羽士青巾布袍,体骨秀异,面无尘浊,善召饮食之。侯性素嗔叱之,羽士曰:“汝有何能?”侯曰:“飞符召将,点石化金,归钱返壁。”羽士曰:“所为皆非正法。”侯问:“何能?”羽士曰:“能壮吾体,养吾神,试观之。”乃吐气射酒肆烛,去烛数十步而烛立灭。复吐射侯面,若惊风大发,凛凛不可支。冯侯起谢曰:“先生非凡人也,幸见教。”羽士曰:“学仙须立功行。”侯曰:“弟子平生以药济人。”羽士曰:“子杀物命,以救人命,是杀彼以生此也。不若止用符水愈疾。”语及曙。羽士曰:“将返湘水之滨,与子酌别于柳阴。”以金令侯市酒,适无酒,羽士以一瓶命侯取汴水,投药一丸,立成美酒,共饮大醉。羽士留诗一章: 三口共一室,室畔水偏清。 生来走天下,即是姓兼名。 既别,测诗意,乃吕洞宾也,皆大悔恨。 甲寅夏,大旱,学士韩维极言青苗之患。郑侠监安上门,见流民疾苦,绘图上之。翌日,命维草诏,罢新法,民皆欢呼相贺。是日大雨远近沾洽。安石求去,乃罢相,以韩绛平章事,惠卿参知政事。乙卯春,编管郑侠于英州,秘阁校理王安国与弟安礼,曾师事张紫阳,得虚心实腹之义。安石尝与惠卿论事于家,安国于内吹笛,安石谓家人,语学士放郑声。安国亦传语曰:“请相公远佞人。”惠卿衔之,至是以与侠善,亦放归田里。二月复以安石平章事。时辽遣人来议疆事,安石请割地畀辽,诏从其言。 魏国公韩琦卒,前一夕,大星殒,州治枥马皆惊。帝自为碑文。公晚年始延方士,有道者鹑衣垢面求谒,公意轻之,问:“何能?”曰:“能为墨。”试令为之,即掘地坎而溲,和揉坎泥为墨,曰:“成矣。”遂去。公取视,乃良金。两端有口字,破之彻理。公知是洞宾,追悔无已。寻卒。吕祖自离东都,知巴陵太守清酷,至市遇太守出,故犯其节,前驱执之,置之狱,令书供,日迨脯,无一辞。吏趣之,祖曰:“须我酒醒。”忽失去。但遗诗曰: 暂别蓬莱海上游,偶逢太守问根由。 身居北阙星杓下,剑挂南宫屋角头。 道我醉来真个醉,不知愁是怎生愁。 相逢何事不相识,却驾白云归去休。 吏呈之,太守大惊,夙兴焚香谢过。一日现于水盆,亟召画者图之,与滕子京本绝类,而吕祖已去游于江南。 冬十月,有星孛于轸,诏求直言。安石曰:“天象占验,何所凭据。”安礼知开封府,言由大臣壅遏,致小民怨愤,足以干阴阳而召星变。帝嘉谕之。直学士院陈襄,少与周希孟陈烈郑穆为友,相与倡道海滨。累言新法不便,安石恶黜之。丙辰秋,王雱疽发背死,安石悲伤称病,乃以使相判江宁。悄然便服,所由处,壁上诗句甚多,语含讥讽,内末句有云“亲见亡儿阴受祸,始知天理报分明。”惊询村翁,云是士子所作。俟拗相公至此,百姓欲攒击之。安石惧,乘月更行,居钟山之畔,佞佛愆常书福建子三字。 前诗乃玄圣命子游招仲弓还山,知宰子罢相,于路作诗讽责,因往虞山省墓,道遇洞宾,约以至期同往安乐窝。祖在江南年余,常持蓑笠纶竿,敲短板,唱渔家傲。参以鸣榔之声,清音悲激,如在青霄。其词曰: 二月江南山水路,李花零落春无主。 一个鱼儿无觅处,风和雨,玉龙生甲归天去。 或与钱不受,与酒则不辞。一日忽卒,众瘗之,及举惟空衣,已复之广陵。闻妓者黄莺以色艺名,豪客填门,托为秀才假宿。莺以褴褛拒之。祖去,题于屏曰: 嫫母西施共此身,可怜老少隔千春。 他年鹤发鸡皮媪,今日玉颜花貌人。 花开花落两悲欢,花与人还事一般。 开在枝头防客折,落来地下倩谁看。 莺观诗有悟,遂谢客入道。丁巳春,吕祖再至,语以女金丹旨,教先积气于乳房。大抵以汞为主,以铅为宾,教其下手速修。“俟予北度众生水厄,南饯仲弓回山,然后来招子也。” 是秋七月,河决澶州曹村,凡灌郡县四十五,幸水势缓发,得以迁辟。帝急遣使修闭,召信州嗣师张敦复斋醮。拱宸先生冲举无嗣,敦复神异,学识天成,众推以嗣教,应召赴阙,命醮于内庭。时帝未有嗣,宫人朱氏将诞。帝密祷之,已而果生子,赐赍甚厚,礼遣还山,未几卒。九月处士邵雍卒。雍天性高迈,迥出千古,而坦夷温厚不见圭角。新法行,雍贻书门生故友曰:“此贤者所当尽力之时,新法固严,能宽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程颢尝与议论终日,退而叹曰:“尧夫内圣外王之学也”。雍知虑绝人,遇事能前知。颢曰:“其心虚明,自能知之。”雍初静坐,忽有风过,占之遇兑,再占外卦复遇兑。雍喜曰:“吕先生至矣。”俄而道人至,雍叩其道。道人曰:“既知我来,能知我去否?”雍惘然,惟勤求道要。道人曰:“易理通达,就中探之可得。”复授以口诀。雍依法修之,遂得尸解。颢为墓铭,称雍之道,纯一不杂,汪洋浩大。着《皇极经世书》、《观物内外篇》、《渔樵问对》等书传世。 冬十一月,知太常礼院张载卒。载与司马二程,晨夕候雍,得闻精微之义。自崇文归,终日危坐一室,或中夜起坐,未尝少间。与弟子讲学,每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着《正蒙西东铭》行于世。戌午改元元丰,赵拚告老,退居衢之孝弟里,有溪石松竹之胜,与山僧野老游,不复有轩冕之概。故其诗曰: 轩外长溪溪外山,卷帘空旷水云间。 高斋有问如何答,清夜安眠白昼间。 巳未冬,曹太皇太后崩。不豫中谓帝曰:“苏轼兄弟不可久置于外。”帝从之。轼在杭日久,徙知徐州,又徙湖州,道由金山时有僧了元,轼至寺访之。了元向与二苏黄秦等善,因长公究心释氏,且善滑稽。一见便作禅语曰:“学士何来?此间无坐处。”轼答曰:“借和尚四大作禅床。”了元曰:“山僧四大本空,五蕴非有,学士欲于何处坐?”轼机锋少挫,喝侍者解其玉带留镇山门。报以一衲,轼笑而受之。至湖,凡不便民者,以诗托讽。将征还,或言怨谤朝廷,逮赴台狱。王安礼从容言:“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语罪人。”乃出为黄州团练使。郡守马正卿,为轼营地数十亩,筑室其上,以雪中落成,遂名“雪堂”。自号东坡居士。在临臯醉起,作宝相记千余言。有客携往钟山,安石索之,从月下展读,叹曰:“子瞻人中龙也。”黄人张梦得建亭于城南,邀东坡宴饮,以其得江山之胜,题曰快哉亭。 第165章 堕松肪不杀符道掘肉芝为营义财 有故人陈慥,寓黄冈与公倡和,慥自号方山子,公为之作 庚申春,章惇参知政事。辛酉春正,枢密冯京罢。京父商无子,修德积善,施让不懈。一夕梦文昌赐以小儿曰:“此玉京子也。”既而得子,遂名京。幼颖异,及长乡举至廷试皆第一。安石见嫉,而京中立不倚,不愧科名。追封程婴公孙杵臼为侯,立庙绛州。 赵州昭庆民骆玄素为小吏,得罪于县令,逃匿山谷,遇一老翁,引入深处,至一岩穴,见二茅斋,东西相向,西斋有侍童总角,衣短褐白衣,伟带革舄。其东斋有药灶,命玄素候火。老翁自称东真君,朱姓悦名,云上祖讳仲,谓师旷有禽经,浮丘有鹤经,相畜有牛经、乌经、狗经,下至虫鱼有龟经、鱼经,闻琴高所传相贝经,怪奇甚,乃受行于世,绝断神异。予得家秘,奈今不用诸具,乃往师长房费君得缩地术。唐时居鄂州,筑室穿池,环匝果药,手种松桂,皆成十围,未尝游于城市,与小将陈士明近邻,相去二三百步。幼而俊健,喜斗鸡,多蓄于家。始雏即知其后之勇怯,闻其鸣,能辨其羽色,常与予狎多失敬。忖曰:“孺子无赖,以吾为东家丘,试与之戏。”以酒饮之,使其归取鸡斗。自辰而还,至酉不达家,度其所行逾五十里。及往视不越百步。亟返跪拜求恕。笑谓曰:“更侮我乎?”陈垂涕曰:“讵敢复尔。”因释之。玄素闻而惧敬,翁令饵药十余粒,遂绝谷岁余,复授符法,送至县南数十里,执手而别。归以符术行里中,有孕妇过期不产,与符一道,服之即下,于儿掌得所吞之符。 壬戍春,征玄素及台州处士徐中行,抱负渊深,善识天道灾祥,俱不至。中行少从胡瑗学,司马光奇之曰:“神清气和,可与进道。”父死,庐墓躬耕养母,闻张紫阳有道,往从之游,深得性命之旨。紫阳遯世忘言,着《悟真篇》八十一章,尽述内外二丹之奥。熙宁乙卯岁告成,作序以记其事。携游河东,值马处厚在,悉以丹诀授之,勉以及时修炼,临行授以《悟真篇》曰:“他日必有由此达道者,子其流布之。”值凤州太守怒,按以事,坐黜窜,经邠境。会天大雪与护送者饮酒村肆。适扶风县杏林驿石泰亦至肆中,既见,揖而坐,邀与同席。饮酣问其故,紫阳具以告。石曰:“邠守故人也,乐善忘势,不远百里。”紫阳曰:“能迂玉趾,得免此行,自有因缘。”恳诸护送者亦许之。遂相与之邠,石为之先,一见获免。紫阳德之曰:“此恩不报,岂人也哉,子平生学道无所得。今将丹法用传于子,子可依之修炼以成道。”石再拜谢,仰受付嘱,自号紫虚子。 紫阳复游于蜀,再遇清华真人,授以玉清金笥,长生金寰内丹之诀。乃归山,复着为图说,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三法一致,妙用无殊,为三授匪人,三遭谴咎,欲秘不复传。缘蕴性仁慈,慷慨豁达,又自不能独善其身。时诸弟子闻紫阳还,咸来拜问:“先生固无恙乎?且夫奔走山川,寄越险阻,于兹十年,而貌不少衰,形不少疲者,其术亦可教乎?”紫阳曰:“人之所以憔悴枯槁者,心使之然也。一念未已,一念续之。尽日之中,全无顷暇。宵之寐也亦若是,而神不存矣。吾无他为能,定心而已。定则静,静则金丹可坐而致也。”诸子受教而退。后有王邦叔者来学,乃以《青华实箓》授之,紫阳欲以形神俱妙,与道合真之理,普现法界,广度群迷,与刘奉真之徒宣扬佛法,提诲后知。至三月五日说无生谒曰: 四大欲散,浮云已空。 一灵真性,法界圆通。 趺坐而化,住世九十九年,弟子棺殓焚之,得舍利千百,大如芡实,皆绀碧色。王安礼识之曰:“此道家所谓舍利耀金姿也。” 时安礼为尚书右丞。下诏伐夏,安礼力言不可。是秋诏给事中徐禧城永乐。夏人来寇灵州,禧起秦卒征之。泾州朱有少获罪窜鸣沙,各伍肆虐,有独不杀符道,军次资中郡。俄有二鸟飞鸣,见一物坠地,若松肪,有取食之,遂脱伍仙去。及合战,禧败死,帝临朝痛哭,安礼坚执告退。癸亥春正,帝念孤忠之臣,追封屈平为忠洁侯。夏人寇兰州,富弼举王文郁为将,夜击夏人,大败之。时以方尉迟敬德。夏主乞复修贡,许之。闰六月,郑国公富弼卒。追封孟轲为邹国公,与颜子并配孔子。荀况为兰陵伯,杨雄为成都伯,韩愈为昌黎伯,从祀庙庭。 甲子春,高丽王徽殂,子勋嗣。寻殂,子运立。乙丑春正,宋帝有疾,诏立子庸为皇太子,赐名煦。三月帝崩。太子即位。高太后同听政,首罢新法。召程颢为宗正寺丞,未至卒。彦博采众论,题其墓曰:“明道先生。”苏轼自黄徙知登州,召还。赐楚州孝子徐积帛米金,乡人徐明甫少得毛公所传假形法,闻积纯孝,因同宗,欲就亲之。 河南刘崇远有妹,为尼。居楚州。尝有一客尼寓宿,忽病痨,瘦甚且死,其妹省之。众共见病者身中有气如飞蛊,入其妹衣中,病者死,妹亦病。俄而刘氏举院皆病。崇远闻明甫隐有道术,乃往求之。明甫曰:“致金陵绢一匹,吾为疗之。”如言送绢讫。翼日,刘尼梦一道士执简遍抚其身,身中白气腾上如炊,既寤遂轻爽能食。明甫忽封绢而至曰:“置绢席下,寝其上即瘥矣。”已而果愈。视其绢乃画一持简道士,如所梦者。徐积遇一道士,谓曰:“子为朝廷施仁,贤士渐附,故尔暂游。子当归,孝道斗中,早证天爵。”积未几卒。时诏置义仓,宽民力。 丙寅改元元佑,以司马光为左仆射,召程颐为崇政殿说书。闻帝盥而避蚁,颐曰:“推之即仁民之道也。”章惇有罪免,罢青苗法。王安石疾亟,夫人问何遗示,惟以作善佞佛为言。适故人叶涛来候,谓曰:“人生当为真实之学,切勿作为文章,甚无益也。”及涛去,忽忆村舍诗中二句“既无好语遗吴国,却有浮辞诳叶涛”。又应于今日,长叹而卒。 起文大师平章军国重事,班宰相上。吕惠卿有罪,建州安置。中书舍人苏轼草其制,略曰: 先帝求贤如不及,从善如转圜,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苗之宽。 天下传颂称快。惠卿初在单州天庆观,有异人过,遗诗曰: 四海孤游一野人,两壶霜雪足精神。 坎离二物君收得,龙虎丹行运水银。 野人本是天台客,石桥南畔有旧宅。 父子生来有两口,多好清歌不好拍。 后有渔父词一阙: 万劫千生得个人,须知先世种来因。速觉悟,出迷津,莫使轮回受苦辛。 惠卿婿余中解之曰:“第一首,乃宾洞吕吟也。”惠卿复于兖州会见,祖曰:“以子宗姓来度,而子不悛,非吾徒也。是亦宋室当衰,致生汝辈。予将游西北,观其气运。”遂拂袖去。 是秋,夏国主秉常殂,子乾顺立。报丧辽、宋,辽闻中国相司马,敕边吏毋轻开隙。九月光卒。太后与帝临其丧,四方画像以祀。子康居丧,哀痛得疾,召医李积于兖,及至,康病已危,以父温公家训授其子而卒。积涕泣去。积本儒者,而精于医,恒以济人。尝于隆冬遇一贫窘道士,单衣无寒色,邀积入酒肆,自据主席。店者曰:“交钱取酒。”道士指店中三酒瓶曰:“中各有一升酒钱。”店者视之果然,以三升酒与之。道者酌酒与积,止取一瓶,而二瓶自竭。曰:“此小术耳,吾洞宾也。”积惊喜求度,道士书一绝云: 九重天子寰中贵,五等诸侯门外尊。 争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属乾坤。 以药一粒遗积曰:“服此当享高寿。”积来视康时,已八十余,发不白齿不落。 光遗表荐苏轼,诏为翰林学士。每经筵进读,命坐,赐茶,及夜撤,御前金莲烛送归院。冬十月,改封衍圣公若蒙为奉圣公。丁卯夏,以处士陈师道为徐州教授,高介有节。熙宁中,王氏经学盛行,师道心非之,遂绝意进取。至是轼荐之,乃受职。刘牧初亦大非安石所行,筑居南沙野中,乐山鸟之啼,爱松风之韵,植果种蔬,野人欺之,多有伐树践囿。牧曰:“我不负人,人何负我。”有一虎近其居作穴,见牧则摇尾。牧曰:“汝来护我耶!”虎辄俯首。历数年野人不敢侵,后牧卒,虎乃去。 庚午春,彦博致仕,命宴,饯于玉津园。彦博初荐隐士陈烈,年高有道。辛未秋,遣使召之,辞不赴。吕祖常与往来论道。适诏使至,作诗赠烈曰: 青霄一路少人行,休话兴亡事不成。 金榜因何无姓字,玉都必定有仙名。 云归大海龙千尺,雪满长空鹤一声。 深谢宋朝明圣主,解书丹诏召先生。 烈得诗益喜,未几卒。吕祖复吊之曰: 天网恢恢万象疏,一身亲到华山区。 寒云去后留残月,春雪来时问太虚。 六洞真人归紫府,千年鸾鹤老苍梧。 自从遗却先生后,南北东西少丈夫。 后有见吕祖携烈西去。 祖复游广州大庾岭,遇寿春真人,言其徒陈生,迩日报本心切,真人怡然。有富家子慕道,建庵接云水士多年,延众建善箓大斋。方罢,一褴褛道人求斋,众不知恤,或加凌辱,道人题词于壁曰: 暂游大庾,白鹤飞来谁共语。岭畔人家,曾见寒梅几树花。春来春去,人在落花流水处。花满前蹊,藏尽神仙人不知。 末书“无心昌老来”五字,作三样笔势。题毕,径入云堂,迹之不见。徐视其字,深透壁后,始知“昌”字无心,乃吕也。众叹惋。 祖更南游豫章,逆旅梅氏,曰:“烦济惠行旅僧道。”投止皆不求值。恒有一飘逸道士来止,必厚待之。一日,道士曰:“吾明日当设斋,从君求新磁碗二十事及七箸,君亦宜来会,可于天宝洞前访陈师也。”梅子许之。道士持碗渡江去。翼日,梅诣洞前,何其村人,莫知其处,久之将回。偶由一小径,甚明净,试寻之,果得一院。有童应门,问之,乃陈之居也。入见道士,衣冠华楚,延坐,命具食。顷之,食至,乃熟蒸一婴儿,梅惧不顾。良久叉进一蒸犬子,梅亦不食。道士叹息,因述往事曰:“兰陵萧静之,举进士不第,遂委书策,绝粒炼炁,结庐漳水上,十余年而颜貌枯悴,齿发凋落,引镜而怒,因迁邺下,逐市人求什一之利。数年而资用丰足,乃置地葺居,掘得一物,类人手,肥润微红,叹曰:‘岂非太岁之神,将为祟耶!’即烹食,味美,逾月发齿再生,力壮貌少。予偶游邺都,见而骇曰:‘子神气若是,必尝饵仙药。’求诊其脉,知其所食者肉芝也,寿当同于龟鹤。因说曰:‘然宜深隐山林,更期至道,不可混于臭浊之间。’彼遂舍家,云水,近栖穷窿。”谓梅子曰:“子顷所见,千岁人参,枸杞,皆不肯食,乃分也。”命童取昨借碗箸还客,谢遣之。梅泪别,视碗皆成青金。不数步,陈师招回曰:“子,善人也,然不得仙。予心如歉。可持碗归,安家毕,复来此居,以俟后尘。”梅子如其言,重来引入深洞。 吕祖至罗浮朱明观,值道士他适,独小童在。言先生坐小斋,遂窃以酒献,祖满引,使童酌其余,童不屑。素患左目内障,祖以所余酒噀之,目忽开明,若素无患者。乃画一山于壁,山下作池二,谓童曰:“汝饮吾酒则得仙,不饮,命也。然当享高寿。”言讫,飞入石壁。及道士归,见所画彻壁,大惊曰:“山下三口,乃嵓字,非吕祖乎!”深憾不遇。皆传观中仙画,争观之。时有朝士在郡,亦偕友往观,深以为奇。一友曰:“余于山阳神光观,曾见吕祖自绘像于三清殿北墉,貌古怪不类世所传,上有北斗七大星君相,被发秉珪立,傍作朱符,经丈余,书曰:‘如知吾下笔处,可以语道。’人有疾,刮符服之,往往良已。或见神人仪观甚伟,曰:‘吾神光符使也。’诉暴露以慕遮之。较此更神也。”因复步山峦流览。见一翁独坐树下,吟曰: 往往来来三十年,更无踪迹落人间。 功成得满归天去,回首山头月正圆。 朝士知其有道,问“养真延寿果有丹药否”?翁答云:“心如朗月连天净。养到后,名缰利锁欲海爱河总还乌有先生,性似寒潭止水同;悟来时,玉洞金丹交梨火枣不借白衣童子,昔黄帝内视三月而道成。” 第167章 召传薛西来微意 徐荐林南主长生 时嗣师讳继先,祖敦信,父处仁,仕知临川县。元佑七年十月十五日生,五岁不言,一日闻鸡鸣忽笑,赋诗曰: 灵鸡有五德,冠距不离身。 五更张大口,唤醒梦中人。 翌日,晏坐碧莲花上,人皆以为真仙。九岁嗣教,及是应诏赴阙,年甫十三。召见便殿,帝问:“卿居龙虎山,曾见龙虎否?”对曰:“居山虎则常见,今日方靓龙颜。”帝令作符,笑曰:“灵从何来?”对曰:“神之所寓,灵自从之。”帝问:“能书否?”曰:“臣尝书《道德经》。”遂取以进。帝问修丹之道,对曰:“此野人之事,非人主所宜。嗜清静无为,便可同符尧舜。”帝悦其言,命入寝殿。宫人竞以扇求书,以经语书之。中举一握,稽首,书曰:“保国镇祚,与天长存。”乃帝之所御也。赐宴而出。送至中书,与神翁相见,对视而笑,如故交然。 冬十二月望日,召见,帝曰:“解池水溢,民罗其害,故召卿治之。”继先即书铁符,令弟子祝永佑同中使投池圮处。窬顷,雷电昼晦,有蛟鳖磔死水面。使者复命,帝问:“卿向用何将,还可见否?”曰:“臣所役者关羽。”即握剑召于殿左,羽随见。帝惊,掷崇宁钱与之,曰:“以封汝。”继先乞还,帝命近臣饯于国门。乙酉夏五月,复召建醮内廷。密奏赤马红羊之谶,且言元佑诸臣皆负天下重望,乞圣度优容。帝悚然,赐号虚靖先生,仍乞还山,不许。秋八月,九鼎及新乐成,奉安于九成宫。帝亲酌献,至北方鼎,鼎忽破,水流溢于外。继先谓:“北启乱之兆,急宜修德,以回天意。今更以朱勔领苏杭应奉局及花石纲,民力重困矣。”是冬,固请还山,赐老君金像及天师像,奉玉册,上祖师封号为真君,赐父兄爵有差。` 丙戍春正,有星孛于西,长竟天。帝念继先之言,复谪者仕籍,毁碑,除党禁。丁亥改元大观,立八行取士科。知台州李谔文,荐徐中行,中行尽毁所为之文,入委羽山避之。紫阳知之,以书招回天台,谓曰:“世道将乱,吾道当显,子姑俟之,自有所得也。” 时有薛式者,尝为僧于毗陵,游长安开福寺,谒长老修岩,又参僧如环,深明佛法。忽念谈禅说法不能长生,复志金丹修命之道,尽力参访。于去岁丙辰冬,离郿县素镇听讲佛寺遇石杏林,鹿鼻鼠耳,绿发朱颜,神宇不凡,夜事缝纫。道源异之,偶举平叔诗曲为问,石慢然曰:“识此人乎,吾师也。”因语曩时传道之故,道源闻言即稽首皈依,固求受学。石见其诚,引达摩西来意晓之曰: 真经歌,真经歌,不识真经尽着魔。人人纸上寻文义,喃喃口内念弥陀。若要这般求超脱,僧道偏地仙佛多。识真经,出红波,勿走旁门三六刻。若识真经端的处,先天造化别无佗。顺去死,逆来生,往往交君探滚锅。真经原来无一字,能度众生成大罗。若要真经度自己,须教同类两相和。除此诀,岂长生,西方偏地产黄金。五千罗汉归黄道,正如一览藏中经。大藏经,气候临,地应潮天应星。水生二分药正真,龙寻虎穴探清浊。暗中探取定浮沉,金鼎炼,玉炉烹,绵绵文火暖温温。真经一吸玄关透,回光反照入中营。偏体薰蒸如酒醉,呼吸百脉尽归根。精入气,气包根,混沌七日又还魂。是此这般真消息,料得凡夫罕得明。活中死,死复生,自古仙佛赖真经。这些造化能会得,度尽闫浮世上人。 复以真要口诀授之,且赠以偈: 心田无翳,性地绝尘。 神居性内,修炼还真。 万物生皆死,元神死复生。 以神居炁内,丹道自然成。 戒之曰:“此非有巨室外护,易生谤毁。可疾往通邑大都,依有德有力者图之也。”道源遂弃僧伽黎,幅巾缝掖,改字道光,号曰紫贤,来京师和光混俗,觊了此事。闻帝好道延真,因寓居道院,以俟机缘。遇张环卫,因歌枯槔颂曰: 轧轧相从响金时,不从他得豁然知。 桔槔说尽无生话,井里泥蛇舞柘枝。 环卫即拜为弟子,法财祠易,得其资助而丹成。遂以秘诀授张,自隐海滨静养。徐中行奉师命,循海东游,遇薛叙派,道光称以师叔,指所余丹赀相赠,中行藉此成道。环卫游学程颐之门,于书皆读,颐卒,环卫往河南会葬讫,将回山省亲。时蔡京命侍御史沈畸治其仇家七百余人,欲致之死。畸尽活之。京怒,贬于信州。环卫见嗣师,言畸之忠恕,当得长命昌后之报。嗣师厚待之。 是春,诏命继光醮于山中,且召赴阙。五月至京,帝曰:“宫中若有妖,卿当祛之。”对曰:“妖不胜德。陛下修德,妖必自息。”内侍奏仁济亭有妖。俄顷,妖凭一少年,以手抱头泣拜,师曰:“汝心自昧,堕在迷途。返尔本形,汝宜速化。”少年乃收泣仆地,久之遂苏。师命以大瓮数十贮水京畿,取符投水中,以饮疾者辄愈。又作《大道歌》以进。是秋旱,命祷之,雨三日,授太虚大夫,不受。与徐神翁同馆,翁曰:“世事悠悠,不如归休。”师曰:“归则竟归,何思何虑。”翁曰:“尚有一事,且俟明年。” 戊子二月,颁金箓灵宝道场仪范于天下。帝梦一大汉入宫曰:“吾武肃王也,奉上帝命,当还我国。”是秋九月,王后梦亦如之,寤而生子,名构。神翁作诗进上,帝以诗付后,翁即于是月坐逝。是月后崩,帝令韦妃育构为子。继先辞还山,童贯怙宠专横。巳丑春,右正言陈禾请窜之,帝谪禾于信州,继先遇之,如沈畸。左正言孟翊受邵氏易学,见国家将陵夷,于是献卦象,谓宋将中微,有再受命之象,帝窜之于远州。遇道士吴应能笑谓曰:“幸免虎口。”翊俯首颔之,至中道逸去。应能以符水治病禳祈立应。崇宁中应召,帝试其术甚奇,优宠特甚,命改奉宁宫为天宁万寿之宫,书额以诏其居,赐号洞元妙应先生。 时方士郭天信以蔡京为非,密白“日有黑子,应于京等,势压天子。”帝信之,遂罢京。庚寅夏五月,彗出奎娄,贬京知杭州,以张商英为尚书。时久旱彗现,商英受命,是夕彗没。明日雨,帝喜,因大书“商霖”二字赐之。有伛偻道人及门求施,商英不之礼,戏问:“有何术?”曰:“能捏土为香。”即于阶侧取泥,捏而焚之,奇香酷烈。烟罢,道人不见。案上留诗一章: 捏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 皇朝宰相张天觉,天下云游吕洞宾。 商英自憾不识,从此格去心非。 是冬帝立郑妃为后。辛卯春,改元政和。商英言南阳张仙姑、石室麻衣女皆有道术,帝命召之。张姑善为人治疾,辄瞑目按病人,为布气攻之,觉腹热如火,鸣声如雷,虽沉痼皆愈。至京试之果效。未几不知所之。麻衣隐于石室山,家人求之弗得,使者遍索遇之。见其拍石壁而入,殷殷如雷,其壁复合,手迹留石上。商英持平,何执中赞之。出知河南府时,有妓杨柳,东都绝色也。一道人往来其家,屡输金帛,然终不及乱。杨乘醉迫之,道人曰:“吾先天坎离,配合身中夫妇,圣胎已结,娶儿将生,岂复恋外色乎!”杨疑讶其语。时商英馆宾萧姓者与杨狎,杨以道人言告,萧述于商英,遽往即之。道人经趋栖云庵云堂不出,排闼寻之,惟壁上有诗曰: 一吸鸾笙裂太清,绿衣童子步虚声。 玉楼唤醒千年梦,碧桃枝上金鸡鸣。 询其貌,则前所见者也。 时童贯谓辽可图,请使以觇之。陈瓘、张商英言:“北势正盛,不可轻举。”贬商英为承信军节度使,徙瓘于台州。瓘闻有高士梁良,徒步诣叩。良曰:“吾师素券曰:‘夫烹鲜者,无事于烦,制水火之齐,以熟之而已。’大道则亦然也。”瓘谢退,时往访之。是岁,帝赐尧时高士善卷号高蹈先生。良忽谓瓘曰:“将归华阳省师矣。”遂去。 壬辰季夏,复遣使召继先,以疾辞。俾弟子王道坚奉表谢,帝授为太素大夫,与旴江王文卿以道术同显于朝。文卿好骨相,有道者器之,长游四方,履历几遍。遇异人授以道法,解召风雷。时扬州大旱,诏求雨。文卿应召,仗剑噀水,曰:“借黄河水三尺。”后数日,扬州奏得雨水,皆黄浊。赐号金门羽客,宠冠当时,赉予无所受,辞归临川,仍为人致雨驱神。 先是,老君降华赐洞天,授梁良《加句天童护命经》。方士王老志、王仔昔窃得之。老志初为小吏,有异人授以丹药,遂弃妻子结庐田间,为人言休咎多验。知帝方向道,乃至京,馆于蔡京第。尝缄一书至帝所,启视之,乃昔岁中秋与乔刘二妃燕好之语,赐号洞微先生。仔昔隐于嵩山,自言遇旌阳得大洞隐书,能道人未来事,与老志同游,得护命经。京并荐之,赐号通妙先生,由是道事日兴。帝尝问老子从来,老志答曰:“老子无世不出,先尘劫而行化,后天极而常存,隐显莫测,变化无穷,普度天下,良不可以具述者也。”窬年,老志死,而仔昔恩宠寖加。 冬十一月,帝南郊执大圭,以道士百人执威仪前导,蔡攸为执绥官。玉辂出南薰门,帝忽曰:“玉清园东,若有楼台重复,是何处也?”攸即奏:“见云间殿阁,隐隐数重,皆去地数十丈。”顷之,帝曰:“见人物否?”攸奏:“有。若道流童子,持幡幢节盖相继而出,眉目历历可识。”遂以天神降诏告在位,即其地建道宫,名迎真。华亭静安寺有陈朝双桧,朱勔勒图以进,帝遣中使取植迎真宫。忽震雷碎其一,遂止。十二月,诏求道教仙经于天下,赐方士徐知常号冲虚先生,徐守信静虚先生,刘混康玄妙冲和先生。 甲午春三月,抚州有司奏王文卿尸解,赠凝神殿侍宸,冲虚妙还真人。吉安亦奏吉水李思广仙去。思广自幼志操特异,放情山水,得钱即易酒,或独饮于市。年逾七十,容貌愈少,游于螺川,住寻溪桥酒家。店妪以为异,来则饮之,不问其值。一日谢别,老妪晨起视之,死矣。报所亲殓葬之。月余,有客见思广于千里外,衣冠如故。归语于人,共开棺视之,不见其尸。帝命建观祀之。 温州方士林灵素,少从浮图,苦其师笤骂,去为道士。入蜀遇右玄真人赵昇,求道数年,授道术遣去。往来淮泗间,丐食僧寺,苦之,乃至京,寓东太乙宫。徐知常荐之,召见,灵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最高,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主南方,号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其次为东华帝君。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华吏。盛章、刘贵妃即九华安妃。”帝大喜,甚加信幸。一日,侍宴太清楼下,见元佑党碑,素稽首,帝怪,问之,对曰:“碑上姓名,皆天上列宿,敢不稽.首。”帝每以边事为虑。灵素曰:“辽方自顾不给,何暇为寇乎?”是冬,生女直完颜阿骨打叛辽,攻陷江宁州。乙未春正,阿骨打称帝,更名旻,国号大金。是秋袭黄龙府。金主夜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即起曰:“神明警我也。”遂举火行,至混同江无舟,金主远见一人跨马前导,自乘赭白马经涉,顾众曰:“视吾鞭指而行。”诸军随之,水及马腹。既济,使舟人测之,不得其底。遂陷黄龙。边吏具报汴京,帝召灵素曰:“卿近言已验。前月有星流出于柳,其光照地,色赤黄有尾,抑非今春立桓为太子,后有不祥耶!”灵素曰:“此主宗庙有喜,建造宫室。”帝喜,蔡京等表贺。丙申春正,赐灵素号通真达灵先生。 夏四月,诏林侍宸,大会道士于上清宫。崇宁初,帝以未得子嗣为念,刘混东言:“京城西北,地协堪舆形势,少加高,当有多男之祥。”帝命为数仞冈阜,而后宫生子渐多,益信奉道教。蔡攸每逢迎之,诏于景龙门对神晖门,作上清宝箓宫,密连禁署。宫中山包平地,环以佳木清流,列诸馆台阁,自皇城作复道通之,以便斋醮。秋九月,帝上玉帝徽号: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昊天玉皇上帝。又诏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造圣像。忽宫中有祟,白昼现形,盗金宝、奸嫔妃,不得休息。众惶惧,帝召灵素治之。息而复作,帝精意虔祷,奏词凡六。一日昼寝,见一道士,碧莲冠,紫鹤氅,手持水晶如意,前揖曰:“奉上帝命,来除此祟。”良久,一金甲丈夫捉祟,擘而啖之。帝问“金甲者何人?”道士曰:“所封崇宁真君关羽也。” 第168章 谢润夫仙传测字 张珍奴秘授道情 帝问:“张飞何在?”羽曰:“飞与臣累劫兄弟,世世为男子,身在唐为张巡。今已为陛下生于相州岳家,他日辅佐中兴,飞将有功焉。”帝问“道士姓名?”曰:“姓阳,四月十四日生。”梦觉,召林言之,曰:“此吕仙师也。”自是宫禁帖然,诏天下有洞宾香火处,皆正妙通真人之号,塑像于景灵宫奉祀。 丁酉春正,帝幸上清宫,命灵素讲道经。自是,每设大醮,辄费缗钱数百万,谓之千道会。一日讲会时,有风癞道人求斋毕,欲面君谢恩。监门者力拒,道人歘至帝前曰:“客夏受斋及今,焉可不谢。素恶夫蒙恩而不知报者。陛下好道诚美,顾此道非所宜好也。”帝见其洟垢满面,而谈论侃侃,乃敬问曰:“君非吕仙乎?”答曰:“臣姓李,不姓吕。将返入闽,至午未丙丁之春再谒北辕也。”忽徜徉不见。帝惊异以问灵素,林沉思曰:“闻闽有李悌,其状如此。”诏立像于吕祖之侧。 夏四月,道箓院上章,册帝为教主道君皇帝,用于教门章疏内。吴应能以灵素用事,约道友往王屋访道,都不愿行。应能尸解去。未几王仔昔有罪,下狱自杀。张紫阳自王屋九年功毕,复返天台,于江陵遇董凝阳,语言相契,知亦受道于刘师,乃往太华相访,得见海蟾。同谒钟、吕二师,谓曰:“子本紫微天宫号九皇真人,因校劫运之籍不勤,遂与同事三人并谪人间。今垣中可见者六星,潜耀者三:子为紫阳真人,汝南黄冕仲尚书为紫元真人,维扬于敬伯为紫华真人。今子与于皆一时被谴,官吏皆已复归清都,惟冕仲沉沦宦海。凡当为人者十世,今九世矣,来世苟复迷妄合尘,则沦坠异趣,无复升仙之期矣。子可一往使其觉悟,庶几返原。”紫阳承命时,黄君在延平,即往谒。黄素习容成之道,且酷嗜炉火,年加耄矣,语不契,紫阳乃去。复使人寓书于黄,述叙仙契,力欲振拔,而黄终不听。惟自号紫元翁,寻卒。紫阳叹息,将复俟其转世而觉之。其孙铨,见紫阳之书,收而秘之。 刘师游行河北,卫郡守崔重微,其上祖珏,仕唐为卫之洪令,水没民田,珏设祭河上,巨蛇列水面而死,患遂息。卒封嘉应侯,今重微为政廉明,民皆感颂。有道人谒于堂下,揖之坐,不语,但微笑。崔异之,起取金相赠,回视已失。道人壁上题云: 青龙降兮蟠白虎,朱雀腾兮降玄武。 千朝火候感神功,白日冲升归紫府。 秦川刘海蟾笔 重微即日解印弃家,向西访道。至华山得见仙师,拜求指授。刘师赠以还丹赋,令自揣摩微义。百日师复来,知其已悟大略,复为之详说。既而曰:“予本唐末人,今改名遯,字昭远。以子仁慈刚毅,故直示而无隐,子姑入世求道,丹成时引见上真。”重微诣汴请谒豪贵,三年有得,复西去。 帝惑灵素之言,遍令天下建宫观。又言青华帝君正昼临坛及火龙神剑夜降内宫,托天神降临,造帝诰天书云箓。寻加灵素号通真达灵元妙先生,加张虚白号通玄冲妙先生,视中大夫。灵素出入诃引,至与诸王争道,都人称道家两府。虚白通太乙六壬,留心丹灶,遇异人得秘诀。帝闻其名,召主太乙宫,出入禁中,惟论道德,无一言及时事。帝或问之,对曰:“朝廷事有宰相在,非所敢知也。”见朝政日紊,遂辞去,游武陵。有崔婆者,尝饮之以酒,虚白尸解,郡人余安复遇于扬州,因寄诗于崔曰: 武陵溪畔崔婆酒,天上应无地下有。 南来道士饮一斗,醉卧白云深洞口。 诏童贯领枢密院事,作万寿山于京师之东北。戊戌春,改元重和。己亥改元宣和,春正月,改佛号大觉金仙,僧为德士。易服饰称姓字,寺院为宫观,尼为女德。夏五月,有龙见于军器作坊,兵士取而食之,大雨七日,京城外水高十余丈。起居郎李纲言“当采用直言,以答天戒”,诏贬为县官。秋九月,诏封庄周、列子为真君,召杨时为秘书郎。时潜心力学,初举进士,闻二程讲孔孟绝学于河洛,以师礼见颢。其归也,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颢卒,又师事颐于洛。颐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至门外雪深三尺。历仕皆有惠政,德望日隆。晚读道德曰:“老氏以自然为宗,谓之不作可也。” 庚子春,灵素有罪,放归田里。是冬,睦州方腊作乱,攻陷婺、歙、衢、杭等州。辛丑三年,淮南宋江三十六人,上应罡数,得玄女梦授天书及黄老之术,横行河朔,转掠京东诸郡,官军莫敢撄其锋。张叔夜知海州,宣谕朝廷德意,江乃降,即命从征方腊。是夏,童贯合兵进击,腊遁还帮源洞,众尚二十万,深据岩崖。韩世忠为王渊裨将,潜行溪谷,问野妇得径,仗戈直捣其穴,格杀数十人,擒腊以出,睦寇悉平。 秋七月,黑青见于禁中,自秋及冬,禁中妖祟昼夜不绝,声若倒屋,形如龟,颈丈余,金睛,行动腥血遍派,兵刃莫及。或为人形、驴形。帝思驱之,召灵素,已于去年死矣。其卒时,得张虚靖诗,遂谓其徒曰:“我逝后,可舁棺出城,南山下遇地拆处即吉穴也。就其地掘深五尺,遇龟蛇便可下棺。”徒依言,舁至南山,果有坼地,掘数尺,不见龟蛇。下视不可测,遂下棺葬埋。平明视之,四望坦然,不知葬处。使者归述,帝叹息不置。内侍言,有昌虚中者,往来诸琳宫,动履怪异,饮酒无量。自埋大雪中,旬日不出,或行水上如平地。又善草书,作枯藤游丝之势,一举笔络绎不绝,人争携帛以请,往往不与,又能治祟。帝命召之,累日不得,但于其游息处得诗曰: 遥指高峰笑一声,红霞紫雾面前生。 每于尘市无人识,长到山中有鹤迎。 时弄玉蟾驱鬼魅,夜煎金鼎煮琼英。 他时若赴蓬莱洞,知我仙家有姓名。 帝观诗意,以昌字虚中乃吕也。自此祟亦渐止。 成都谢石,博学知变,得昌公之秘,以拆字言人祸福。京师求相者,但随意书一字,即就其字离拆而断,无不奇中,名闻九重。帝因书一朝字,令中人持往试之,石端视曰:“此非观察所书也。”中贵愕然,石曰:“朝字离之,为十月十日,非此月日所生之天人耶。”中贵驰奏,召至后苑,令左右及宫嫔书字示之,论说具有精义。帝密令索太子书一字,乃以太字进,石曰:“太字必太子,他日移置诸上岂非天子,但点微横耳。”帝赐赉甚厚,补承信郎。缘此求者如市,有朝士室怀娠过月,手书一也字持问,石详曰:“尊阃年三十一,怀孕十三个月,殆蛇妖也。石亦有薄技,可为药之。无苦也。”朝士固请,至家,投药,果下数百小蛇,都人益神之。一人遇于涂,告以妇不能产,书日字于地,石曰:“明出地上,得男矣。”归而果然,石知北方多故,未几归蜀。士人文觉,戏以乃字为问,为其无所析也。石曰:“及字不成,君终身不及第。” 壬寅春,金克辽中京,辽主走云中。金又克西京,辽奉晋王淳称帝于燕京。时帝遣路允迪使高丽,中流风作,诸船皆溺,独路舟有神灯降于樯杪,飘忽二千余里,胶泊一岛,询土民是何神庙?民曰:“女贞,莆田人,本朝都巡检林愿之女。生而神灵,能预言人祸福,矢心履救,没后乡人立庙于湄洲之屿。”允迪至庙祭之,遂获安济。奉使回,奏敕授灵应夫人。高丽王俣,尝求医于朝,诏二医往,时俣卒。子楷立,楷谓医曰:“辽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扞。女真虎狼,不可交也。愿归报天子。”医奏之,不省。是冬,再约金攻辽,克燕京,辽主淳走天德。癸卯秋,金主旻殂,弟晟立。甲辰春,金遣人来索粮,宣抚使内侍谭稹不许,诏罢稹以童贯代之。 稹族有二女诞山下,及长修黄老之道,不知所之。一日,里人以不雨为忧,二女忽至曰:“汝能饷我,即可得雨。”里人未之信。稹令试饷之。二女甫去,即大雨如注。人知其神,迫觅至山,下呼则上应,上呼则下应。循至一巨石,周围无草木,见其衣带在焉。是后恒见二女于石上掠发,因建庙山下祀之,曰“二仙祠”。 张商英在河南,见时事日非,乃弃官去,作子房枕中素书序。至终南,蹑寻仙迹,见二道者采药,笑顾曰:“瞌睡汉今醒了也。”商英惊异,拜叩姓氏,二人曰:“言乎近则范蠡、张良,言乎远则岐伯、风后。金紫浮名何异空花过眼,子向从吕公之言成道,奚难!”商英问:“吕祖何在?”岐伯曰:“真人修道于天皇,显迹于唐世,道高愿重,领袖群仙。我等且尊之,子何当面错过?”商英即求指示,二真授以口诀,令其自修。 是时吕祖游至吴兴,遥见妓者张珍奴色华美,性淡素,至夕沐浴更衣,炷香上告,求脱去甚切,乃化一士人访之。珍奴见风神秀异,相敬殊甚。士去明日又至,往来月余。珍曰:“荷君眷顾已久,独不留宿,何也?”士曰:“固自有意,而汝每夜天,实何所求?”珍曰:“失身于此,又将何为。但自念入是门中,妄施粉黛,以假为真,讴歌艳曲,以悲为乐。本是一团臭脓皮袋,借伪饰以惑人,每叹世之愚夫,不自尊贵,过我门者,靓我如花,情牵意惹,留恋不舍,非但丧财,多致殒命。妾罪愈重。惟昕夕告天,早期了脱。”士曰:“汝志如此,何不修道?”珍曰:“陷于此地,何从得师?”士曰:“吾为汝师可乎?”珍即拜叩。士曰:“再来乃可。”遂去。珍望不至,深自怅恨,因作词曰: 逢师许多时,不说些儿个。安得仍前相对坐,懊恨韶光空自过,直到如今闷损我。 笔未竟,士至。见所书,续其韵曰: 道无巧妙,与你方儿一个。子后午前定息坐,真气直从昆仑过,恁时气力思量我。 复与太阴炼形丹法,临别作《步蟾宫》一阕遗之曰:“向后有官长召汝佐酒,欲听道家词曲,以吾词歌之,当得脱籍。” 坎离乾兑分子午,须认取自家宗祖。地雷震动山头雨,待洗濯黄芽出土。捉得金精牢固闭,炼甲庚要生龙虎。待他问汝甚人传,但说道先生姓吕。 珍秘而不言。未几,黄觉能为湖州守,例应承奉。黄询诸妓能为道情词曲者,俱无以应。珍独以前词奏之,黄讶曰:“吕仙师过汝乎?”珍具述所以。盖觉能去年于东都门外旅次,见一羽士颜貌特异,时方具肴宴客,邀共饮之。羽士以水书一吕字,且曰:“明年江南见君。”及闻珍言,甚喜,即判与脱籍,珍叩谢去。吕祖飘然而至,黄恭迎。祖与大钱七、其次十,又次小钱三,曰:“数不可益也,吾以药数寸遗子,每岁旦以酒磨服,可一岁无病。”遂去。珍奴自是佯狂,丐于市,投僻地密修,逾二年尸解。商英寻踪至湖,见珍曰:“此女大福,已超物外矣。我尚沉沦苦海,何日方抵彼岸。”汲汲遍觅吉地起炼。 乙巳春,闻金获辽主延禧归。耶律大石称帝于起儿漫。是夏,宋封童贯为广阳郡王。商英叹曰:“外起强敌,国多灾异。况宦者封王,古未有此。亡可翘足而待也。”遂远入滇南修道,未几渡世。 秋九月,有狐升御榻而坐。卖菜慵至宣德门下,释荷担向门戟手詈曰:“太祖神宗,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逻卒捕之下狱,一夕方醒,不知向所为也。有男子孕而诞子,易蓐母七人始婉。朱氏妻年四十余,忽生髭髯六七寸,诏度为女道士。种种怪异,识者危之。 冬十月,金兵分道入寇,召种师道为两河制置使,姚平仲与俱赴汴。童贯自太原逃归,帝以金师日迫,避兵东幸。李纲请假皇太子位号,以守社稷,帝即禅位。太子桓即位,尊帝为太上皇帝。立朱妃为后。丙午春,改元靖康。谢石叹曰:“立十二月也。”是月师溃黎阳,金人渡河,以李纲为东京留守,督诸道入援。金兵围京师,纲力战屡挫之,来议和,遣康王构为质,种、姚兵至,诏统四方勤王兵,都统制姚平仲率步骑夜袭金营,方发,金候吏觉之,平仲被围,及脱,精兵皆陷,遂乘青骡亡命,一昼夜驰七百五十里,至邓州方得食。入武关,以华山为浅,乃入蜀,至青城,复入大面山。 第169章 真豪杰兵败逢师 假神仙吐液殒命 平仲初生时,白昼有长人入呼曰:“老羌来归也。”其父思晋羌姚弋仲刚介戆直,因名平仲。及长,长八尺,紫髯奕奕,有万夫之勇。今入山解骡,倚石而坐,忽觉心地清凉。见一道者,双髻胡髯,披襟坦腹,自山冈而下,曰:“汝为蛮触上一点功名,陷害二万之命,罪业不小。”平仲拜伏求度。曰:“余汉钟离也,以事迹相类,特来度汝。况青城旧有王谷神、皮玄耀二道士,通老庄文列,偕游南岳,卜庵以修,炼胎息还元。老君迎之,亦皆控碧驴上升,王封太微先生,皮封太素先生。子行踪少似,能坚修,何患不跻斯域?”令于山洞静养,平仲依言。至九九日,即能出神入化,识往知来,自以为有得。钟祖复至曰:“此阴神也,不能久视,须得金液,方号阳丹。”因歌曰: 涕唾津精气血液,七般灵物总皆阴。 若将此类为丹质,怎得飞升上玉京。 授以还丹之诀,令其混迹于俗,务积功行,庶成大道。平仲拜领而去。 时金人诘责用兵,因罢李纲以谢之。大学生陈东及都民数万上书,请复用纲。诏复纲。康王自金营还,诏割三镇畀金。召河南尹焞至京,赐号和靖处士。焞同祭酒杨时,奏罢安石配享孔庙,未几,焞还山。治开边罪,窜蔡京于澹州,道死。童贯、蔡攸、朱勔伏诛。 唐太和中,青州牟山县陈幼霞,与张及甫同居为学。一夜,俱梦至一处,见道士数人,令陈、张书碑,题云苍龙溪主欧阳通撰《太皇真诀》,字作篆文。陈、张记得四句云:“昔乘鱼车,今腹瑞云,躅空仰途,绮几轮囷。”后题五云书阁吏。二人至晓共寤,对言悉同,自此相勉入道。陈卒后,升沉百六余年,托、生于陈留蔡氏,长字少霞,性情恬和。早岁明经得第,标寓江浙间。入选蕲州参军,秩满还京。蔡京父子重其行,欲与之通谱,少霞辞以族微,久之,再授兖州泗水丞,遂于县东二十里,买山筑室为终焉之计。居处深僻,俯瞰龟蒙水石云霞,境象殊胜。少霞世累早绝,尤谐夙尚。偶沿溪独行,忽得美荫因憩,神思昏然,不觉成寐。梦中为褐衣鹿帻人召去,随之远游。至一城郭,碧天虚旷,瑞日曈昽,人俗洁净,卉木茂鲜。举目移足,惶惑不宁。复被导之,令前经历门堂,深邃莫测。遥见玉人当轩独立,少霞远修敬谒,玉人谓曰:“愍子虔心,今宜领事。”少霞靡知所谓,鹿帻人引立东廊,止于石碑侧,指曰:“召君书此,贺遇良因。”少霞素不工书,极口辞让。鹿帻人曰:“但按文而录,胡乃拒违。”俄有二童自北而来,一捧牙箱,内有两幅紫绢文书,一斋笔砚,俱付之去。少霞凝神搦管,顷刻而毕。因复览读,已记于心。题云“《苍龙溪新宫铭》,紫阳真人山玄卿撰”其文曰: 良常西麓,源泽东泄。新宫宏宏,崇斩辙辙。雕珉盘础,镂檀栋桌。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阎凝瑞霭,楼横祥霓。驺虞巡徼,昌明捧阑。珠树规连,玉泉矩泄。灵飙远集,圣日遐晰。太上游诣,无极便阙。百神守护,诸真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饮玉为浆,馔琼成屑。桂旗不动,兰蕙互设。妙乐竞奏,流钤间发。天籁虚徐,风箫冷沏。凤歌谐声,鹤舞会节。三变玄云,九成绛雪。易迁徒语,童初拒说。 方更周视,遂为鹿帻人促之。忽遽而返,醒然遂寤。急命纸笔登录。自是,兖豫好奇之人多诣谒访其事。有郑还古者,为立传焉。时虽六贼既诛,国事已坏。遂深居自修,未几有道士张永持招游崂山,遇真仙得受大道。 是冬,金陷河东诸郡,遂陷西京。诏康王使金至磁州,守臣宗泽迎谒,劝勿往。初,相州汤阴岳和,真人须林五世孙,存心宽厚,妻姚氏尤贤,有娠昼寝,一铁甲丈夫入曰:“汉翼德当住此。”醒产一子,有大鸟若鹄飞鸣屋上,因名飞。生未几,忽洪水泛决,母抱飞坐大瓮中,随水冲激抵岸,母子无恙。少负节气,沉厚寡言,家贫力学,有神力。未冠时,学射于豪士周同,得尽其妙,能左右射,发无虚矢。同死,每朔望,必至墓祭奠。父卒,尽礼丧葬。娶李氏奉母,师于西牟山魏中,得受兵铃。时乡人多为盗,母刺“尽忠报国”四字于飞背以诫之。刘韐宣抚真定,募敢战士,飞与焉。累擒剧贼。至是康王授飞为承信郎。 王在磁州,出谒嘉应侯崔珏祠。金人游奕日至城下踪迹。王少憩祠中,俟日暮潜归。朦胧际有人曰:“速起,追骑至矣。”王惊起,星火下见一马,跨而加鞭,凡遇水际,腾踊而过。天甫明,遇相州部兵迎入,其马僵立,视之,乃崔府君祠中泥马也。 右丞孙傅奏郭京能施六甲法破虏,择年命合六甲者七千七百七十人,不问技能,自为调度,朝廷信之。上皇思张虚靖言赤马红羊之兆,遣使往召。金人围京城,要帝出盟。遗使持腊诏至相,命康王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帅师入卫。命郭京出御金人,兵败而遁,汴京遂陷。乃冬十一月二十三日,是日虚靖承诏,至泗州天庆观作颂曰: 一面青铜镜,数重苍玉山。 恍然夜船发,移迹洞天间。 宝殿香云合,无人万象闲。 西山下红日,烟雨落潜潜。 书毕,复语上首弟子曰:“有定主,无常应。心欲死,神欲活。不怕念起,惟恐觉迟。念起是病,不续是药。”言讫,端坐而逝。叔父武功大夫宪适至,率士民葬之。虚靖无子,众议宪之孙时修为嗣。修曰:“吾从子也,乌得后之。”众曰:“法统所在,孰得而辞。”乃从。 时帝如金营议和,留二宿还。丁未春正,帝复如金军,逼帝易服,侍郎李若水骂贼被杀,刘翰自经死。二月,金劫后妃太子宗戚至其军。独孟后以废居获免。宗泽败金人于卫州,十三战皆捷。金人议立异姓,以少宰张邦昌为楚帝。是夏,金以二帝等三千人北去。雒道人者,常游于雒,预知人休咎,刘廷庆重之,至是,忽大哭于市,别所知远去,计之,乃二帝北狩之日。 孟后降手书,俾康王嗣统,群臣固请正位,乃即位于应天府,改元建炎。遥上靖康帝号渊圣皇帝,尊孟后为元佑太后,皇子旉生,帝初有子二岁,邢氏所生,亦被虏,朝州都将莞延,攘为己子。宗泽为东京留守,令岳飞大败金人,陛为统制。飞上书请驾还京,夺官归,诣招抚张所。黄潜善、汪伯彦用事,力排李纲,寻窜纲于鄂州。陈东复乞留。抚州布衣欧阳沏伏阙上书,潜善激帝怒,杀二人于市,安置张所于岭南,飞复归宗泽。 金兵分道南侵,遂陷西京。京之胜业里,初有李司仓者,累世见王老卖药,知有道术,心恒敬异,待之有加,故往来依止,且十余载。李求随入山,王亦相招,遂领仆御数人,骑马俱去。行可百余里,峰峦高峭.攀藤缘树,直上数里,断绝人迹。王云:“与子偕行,犹恐不达仙境。非仆御所至。”李悉遣之,与王至峰顶。田畴平坦,药畦石泉,佳景历历。至林口,道士数人来问,知邀嘉宾至,相俟少坐,李随至其居,茅屋竹亭,潇洒可望。中有学生数十人,见王来,集问其亲戚,或惆怅者云:“先生不在,宜留此。”具厨饭蔬素,不异人间。为设食数日,忽五色云霞覆地,有三白鹤随云而下。书生各出,如迎候状。有顷,先生至,问王老:“何以将人来此?”王谢罪。诸生拜谒讫,皆就房。李亦入一室,时颇炎热,李出寻一石泉,将欲洗浴,见白鹤数十,从岩岭下来,至石上罗列成行。俄而奏乐,音响清亮。李卑伏听其妙音。乐毕,飞去。李还说其事,先生问:“得无犯仙官否?”答曰:“不敢。”先生谓曰:“君有官禄,未合住此,待仕宦毕,再可来耳。”因命王老送去。李拜别,出问王曰:“先生何仙?”王曰:“鲁公清臣,知两京将没,欲开户教徒,无复辟斯径也。山中要牛两头,君后遇兵燹时可送至此藤下。”李唯谢归。复出仕五年,及西京陷,买二牛送去,王老坐藤下招之,各跨牛入山。 戍申春,兀术犯汴,宗泽败之。前后上疏,为黄江所抑,疽发背而卒。杜充代之,悉反泽所为,金挞懒围济南,知府刘豫叛降。粘没喝入袭庆府,衍圣公孔端友已随驾南去,军士将发孔子墓,喝曰:“大圣人墓安可发?”杀其军士。巳酉春,喝趋淮东。诏刘光世阻淮以拒,兵溃,帝奔镇江。以吕颐浩拒守,张浚次平江府,帝如江宁。册旉为皇太子。遣洪皓使金通问,拘留于冷山。秋七月,兀术大兴入寇,杜充弃汴归,帝如杭州,升曰“临安”,将定都焉。 是春,李八百偶游于杭,谓方外曰:“观汴之王气移于此矣。”济南李发寓僧寺,见青衣道人林下斸笋,发揖之,道人曰:“且来同食烧笋,他日蜀中相会。”发顿觉身轻神逸,不复饮食。至是,入蜀访道,欲寻青衣仙,闻梓潼娄道明年及百岁,往探之,则已死矣。发入金堂山,仍遇八百,共乘云去。 道明家富,善玄素术,常蓄少女十人,才有孕即遣去,复置新者,不减其数。昼夜迭御无休息,面若桃红,或经日不食。年九十七,如三十许人。尤好夸诞大言,对客会饮,或言玄女送酒,素女送果,彭祖、容成辈遣书。吕祖诡为丐者,娄叱使去。祖以足踏石上,成两方窍,深可三寸。娄始惊异,廷置座右,出侍女,歌《游仙词》侑酒。祖口占《望江南》酬之: 瑶池上,瑞雾霭群仙。素练金童锵凤板,青衣玉女啸鸾弦。身在大罗天。沉醉处,缥缈玉京前。唱彻步虚清曲罢,不知今夕是何年,海水又桑田。 女进笺请书,祖自纸尾倒书彻首,字足不遗空隙。娄请问道要,祖曰:“己口口相传矣。汝知浔阳翟庄乎,其以孝友着名,耕而后食。惟以猎钓为事。中年不复猎,或问“同是害生,何为独去其一’?庄曰:‘猎自我,钓自物,未能顿尽,故先节其甚者。’于是不复钓,端居荜门,命征并不就。尝曰:‘岂以饵吞钩者耶?’予爱其不伪,故赠以李将赴胜会。子之妄诞何为哉!”俄登门外大柏树杪不见。娄自是忽忽不乐,未几,吐膏液如银者数斗,遂卒。 吕祖去游华阴,一道者伏地拜迎,祖扶之曰:“子何为也?”对曰:“仆乃刘法真,昨见黄云渐近,今犹覆顶,故识圣真降临。”祖与之入观,观其有原,问其从来?刘曰:“天宝中,与二十人于寿春作茶,各致一驮,至陈留遇贼,有人导去魏郡,又遇一老僧令往五台,众意山寺尚远,僧已知其畏劳苦,因邀宿兰若。随行如数里,殿宇严净,满空布舞多罗绵,悉怀敬肃。僧为设法,大启方便,齐发心出家,愿随住持。积二十余年,僧忽曰:‘有大魔起,汝辈必罗其祸,宜先为之备。不尔则当败人法事。’令各长跪,僧含光遍喷,诵密法,悉变为石。心甚了悟,身不能移动。须臾,代州吏卒数十诣台,有所收捕。至方丈嚷曰:‘何以但见荒草及石?’乃各罢去。老僧即来,以水噀之,寻复为人,始悟实遇神灵,共礼拜。请问曰:‘师必是文殊师利菩萨。’僧曰:‘然。’众人更竞精进。后一月余,菩萨曰:‘复将魔起,必大索汝。予且远送汝等去。’咸令闭目,戒云:‘窃视败若大事,觉至地方开。见大树宜共庇之。树有药出,宜哺之。’遂各与一丸云:‘食此便不复饥,但当思维圣道,为出世津梁。’众悲涕作礼,即冉冉升于虚空,半日许足遂至地,开目见大山林,遇樵者问之,乃庐山也。行十余里,见大藤树,周回可五六围,翠荫蔽日,众喜云:‘菩萨所言是也’各薙草而坐,数日后树出白菌,鲜丽光泽,恒飘飘而动。相谓曰:‘此即云灵药,当采而分食。’中一人曰郑华,绐众暂他适,先摘食殆尽。群侣莫不愠诟,责其违大师之教。久之,忽失所在,仰视在树杪安坐。经七日,通身生绿毛,有鹤翱翔其上,因招十九人曰:‘诚负汝,然业已如是,将舍汝谒上帝矣。幸各自勉!’众邀其下树执别,华不顾,遂乘云上升。众因失药,各散还人间。仆剥舐菌蒂,便觉有异。炼炁绝粒,居华阴云台观为法师。每三元日设斋,见一人衣缝掖,面黧瘦,来居末座。迨二十年,而衣服颜色不改,仆异而邀问,曰:‘余张公弼,住莲花峰东隅。’仆意此处无人之境,请同往。怡然许之,曰:‘此中甚乐,能便住当无闷。’遂随行三二十里,缘藤攀葛,才有鸟经,其崖谷险绝,猿狖不能过。而公弼履若夷途,仆从行亦无难越。至一石壁,削成高直,下临渊谷。一径阔数寸,并侧足而立,公弼以指叩壁,中有人问:‘为谁?’对曰:‘其。’” 第170章 苏园叟宜兴遁迹 颜笔仙火里飞升 “遂划然开一门,别有天地。仆将随入,其人怒,谓公弼曰:‘何故引外人来?’因阖门,复成石壁。公弼曰:‘此非他人,是云台刘法师,与余久故,故请来此。’重启门纳之。公弼曰:‘法师此来甚饥,君可丰食遣之。’其人问:‘便住否?’仆请以后期。其人取一盂水,以肘后膏囊中刀圭粉和之以饮,味甚甘香,而饥渴顿除矣。公弼曰:‘盍为戏令法师观之!’其人乃含水噀东谷中,俄有苍龙白象各一对,对舞,舞甚妙。威风彩鸾各一双,双歌,歌甚清。顷之,促送回。仆问道长姓氏,公弼曰:‘家兄公超也。’将近观辞去。回观处置事毕,却往寻之,远见青崖丹壑,则步步险阻,杳不可阶。因痛恨遇佛仙而心不坚,常号天抢地,遂成腰疾,不能行远。伏望圣临救拔!”祖曰:“子之道业过半,为心无所住,致受折磨。今更往峨嵋,拜求普贤则大行成矣。予亦将游蜀中。”法真即负笈以从,至青城山分路。 祖入丈人观,见道人黄若谷,风骨清峻,戒行严洁,常以天心符水、三光正炁治疾,良验,得钱帛即以散施贫乏。祖称宾法师,上谒留月余,所作符箓,往往吹起,皆为龙蛇云雾,飞去斩妖,召将必现形,通言语。足踏成雷,目瞬成电,呵气成云,喷沫成雨。善画不用笔,但含墨水喷纸,自然成状,略加拂拭而已。每画得钱,即市酒与若谷痛饮。谷饮素无量,而每为宾所困,问曰:“先生还可语我道否?”曰:“子左足北斗七星,缺其一,奚能成道。更一生可也。”谷惊曰:“宾公真圣人矣。”复问“寿几何?”宾倒书九十四字,作两圆相围之。谓曰:“欲偕徐佐卿往游越中。”即别去。若谷始悟两圆相为吕,宾姓乃其字。 是冬,杜充叛降于金,诸军皆溃。惊扰之余,有术者周甡,善相字,云是谢石之徒。执政呼之,书杭字以示,拆曰:“以右点配木,即为兀术,惧有惊报。”不旬日,果传兀术南侵,帝奔明州。兀术陷临安,帝航于海。庚戍春正,金人袭帝,提领海舟张公裕败之。帝如温州,停舟金鳌岛下。昔人夜泊于此,逼视乃一金色巨鳌,故名。帝登游,见石壁有诗云: 牡蛎滩头一艇横,夕阳西下待潮生。 与君不负登临约,好向金鳌背上行。 徐神翁题 帝惊叹久之,顾侍臣曰:“朕初生时,神翁进此诗于上皇而化,岂知应于今日。”乃还越州。 神翁于会稽会见吕祖,问曰:“公济世心勤矣。闻有郭上灶、卢黄梁从未一显其迹,于今安在?”祖曰:“昔攻小技,今谕大乘。于贞元末,开州军将冉从长,轻财好士,儒生道者多依之。上灶改曰柳城,与秀才郭萱谒之。有画人宁采图竹林会、柳眄图曰:‘凡画巧于体势,先于意趣。今欲设薄伎,当出入画中治之。不施五色,令其精彩殊胜。’冉惊求之。萱相轧曰:‘欲诒三尺童乎?’柳要其赌,萱请以五千抵负,冉为保。柳乃腾身赴图而灭,坐客大骇。久之,柳忽语曰:‘郭子信未?’瞥自图坠下,指阮籍像曰:‘工夫只及此。’众视之,觉籍像独异,唇若方啸。于是得郭之采,散与贫者,此其微功也。中和中,江淮有唐山人,常居名山,自言善缩锡,颇有师之者。卢生遇于楚州逆旅,意气相合。卢亦语及炉火,称唐族乃外氏,遂呼为舅,唐不能相舍,因邀同之南岳。卢亦言亲故在阳羡,将访之。中途止一道山,夜半笑语方酣,卢曰:‘知舅善缩锡,可以梗概论之。’唐笑曰:‘数十年重迹从师,只得此术,岂可轻道耶!’卢复祈之不已,唐辞以师授有时日,可达岳州相传。卢忽作色曰:‘今夕须传,勿等闲也。’唐责之曰:‘与公风马牛耳,不意盱眙相遇,实慕君子,何至驺卒不若也。’卢攘臂瞋目曰:‘某刺客也,如不得,算将死于此。’怀中探乌革囊,出匕首,刃势如偃月,执熨斗削之如扎。唐恐惧具述。卢笑曰:‘几误杀舅。’此术十得五六方谢曰:‘某师仙也,令某等十人,索天下妄传黄白术者杀之。至添金缩锡,传者亦死。’拱揖间,倏失所在。”神翁闻之,拍掌称快。祖曰:“予将暂往江右。”遂别去。 时韩世忠大败金兀术于江中,欲趋建康。岳飞伏兵牛头山,长子云,双锤截战,兀术复出江,世忠阻兵金山下,兀术用火攻遁去,徙二帝于五国城。金立刘豫为齐帝。辛亥,宋改元绍兴,以张浚为江淮招讨使,岳飞副之。张所遣子宪,隶飞帐下。飞引宪、云、牛皋、王贵等,讨击江淮悉平。孟太后崩,以秦桧、颐浩为左右仆射。 壬子闰月,孔端友卒,以其子玠嗣,家于衢,帝育伯琮于宫。黜胡安国提举仙都观。安国强学力行,以圣人为标的,渡江后,儒者咸以安国、尹焞为宗。召张浚经略熙河,大将关师古举兵复熙巩。其从侄肇时为新昌令,喜道术,建斋宝箓宫,大集方士角技能。一道者直前自赞,取药置掌中,吹数过,俄而红晕四溢,成宝轮相。肇与众竞拜,道招肇至密室谓曰:“幻术之误人也由来矣。贞元初,蜀郡有豪家子,富拟卓、郑,名姝毕致,每按图求之。媒盈其门,常恨无可意者。或言坊正张和大侠也,幽房闺稚皆识之,盍以投诚乎。豪乃以金帛夜诣告之,和欣许。异日,与之偕出西郭,入废兰若。同升大佛像之座,和扪佛乳,揭之,成穴如碗,即引豪臂挺身共入。豪不觉在穴,忽睹崇墉,状如州县。和叩门,有丸髻婉童迎拜曰:‘主人望翁久矣。’主人出,紫衣贝带,侍者十余,见和甚谨。和指豪曰:‘君子也,汝可善待,予有切事须返。’遂倏去。主人延豪入堂,珠玑缇绣,陆海珍羞,命妓进酌,交鬟撩鬓,缥若神仙。豪问之,笑答曰:‘此次皿也。本拟伯雅豪,竟不解。’三更主人顾妓曰:‘无废欢笑,予暂有所适。’揖而起,骑从如州牧,列炬而出。豪因乞私于墙隅,妓中年差暮者遽就谓曰;‘嗟乎!君何至此?我辈已为所掠,醉其幻术,归路永绝。君欲归,但取我教。’授七尺白练,戒曰:‘可执此候主人归,诈祈事设拜,彼必答,以练蒙其颈。’将曙方还,豪如教行之,主人投地乞命曰:‘死妪负心,终败乃事,今不复居此。’乃驰骑去。妓即与豪居二年,忽思归,妓亦不留,大设酒乐饯之。饮阑,妓自持锸开东墙一穴,亦如佛乳,推豪于外,乃长安东城下。乞食方达蜀。家人云:‘失去三月,有此怪异。’子其省之。”遂辞去。肇即揖退方士。有自绍兴来者,言会稽山道会之际,有道人携凉笠至,会散,挂笠空壁而不坠。吟诗曰: 偶乘青帝出蓬莱,剑戟峥嵘遍九垓。 我在目前人不见,为留一笠莫沉埋。 众随其后,倏不见。 是夏,岳飞破虔州。帝密谕屠其城,肇劝飞请诛首恶,赦胁从,诏许之,书“精忠岳飞”四字,制旗赐之。前济州骁将关胜,不肯降金,为刘豫所害。其弟键,作郓州司法,性暴褊,有佣妪钮婆并携一孙,名万儿,年五六岁。键妻有子名封六,两儿年相等,常与闲戏。每封六新制衣,必易其败者与万儿。一旦,钮婆忽怒曰:‘皆是小儿,何贵何贱?彼衣新而我儿得其旧,其不平也。”键妻曰:“尔孙仆隶耳,那与吾子同。”钮曰:“审不同,某请试之。”遂与二儿悉纳于裙下,按之着地,键妻惊起夺之,两子皆为万六形状,衣服俱一,乃曰:“此即同矣。”键夫妇大惧,祈请恳至曰:“不意神游至此,自此当敬事也。”良久,婆以二子致裙下,按之,各复本形。关氏不敢复役钮婆,乃别居厚待。积年颇厌怠,私欲谋害。乘其醉,键以镶击中其脑,视之乃栗木,长数尺。夫妇大喜,命斧斫而焚之。适尽,钮自室中出曰:“何郎君戏之虐耶!”言笑如前,殊不介意。郓城人咸知,键不得已,将白于招讨使。入见次,先有一键已见使,言状无异。键退归,至家复有一键先归矣,妻子莫能辨。举家泣拜请求,久之,渐渐相近,成一人。钮戒之曰:“汝夫妇俱矜骄恣横不法,故来治汝。汝心既平,予亦无事。”遂去。自后关氏改行从善。数年,钮尚来留宿,一日谓键曰:“北朝气虽旺,太刚易折也。” 乙卯春,金主晟殂,其兄之孙亶立。帝以赵鼎、张浚为左右仆射。初,广汉苏云卿与刘兼道、张浚为友,避难豫章,结庐东湖上,布衣草履,独居灌园,织屦自给,有余则周贫人,称苏园翁。浚既相,欲荐以代己。驰书函金币,属豫章帅及漕使,曰:“余乡人苏云卿,管乐流亚,近闻遁迹东湖,其高风伟抱,非折简能屈,幸躬造敦请。”漕帅遂往物色,托为行旅,过其茅舍与语次,问:“张德远何如人?”苏曰:“贤人也。第长于知君子,短于识小人,德有余而才不足。”因问“今何官”?二客曰:“朝廷起张公欲了此事。”苏曰:“恐未便了得。”二客乃出书、致币,力请共载。苏得书不剥,佯期以诘朝。翌旦,守臣悉来迎伺,扃户闲然,排闼入,则书币留案,家具如故,而苏已隐去。遗诗于壁云: 多年别作一家风,岂料闲名达帝聪。 自有时人贪富贵,莫将富贵污苏公。 漕帅复命,浚叹息不已。有见其与新昌令同行于宜兴山中,颜貌并少,回瞬不见。 夏四月,杨时忽谓浚子栻曰:“吾将此谒太上皇矣。”栻以为激烈而言,未几卒。常州布衣陈得一,少游张公洞,遇善卷授数学,能逆知未来事。遂造统元历,献上,授钦天监,随隐入二酉山。剑南罗从彦,初为博罗主簿,闻时得程氏之学,深慕之,时方为萧山令。从彦徒步往从,见三日惊汗浃背,曰:“不至是,几虚过一生矣。”既卒业,筑室山中,绝意仕进。终日端坐,或行溪上,吟咏而归,充然自得。时晚得庄老之旨,合于圣门心斋、坐忘之义。从彦亦识其趣,潜思力学,任重诣极。 胡寅上疏,言当通问二帝,诏遣何藓使金。藓少黠傲,尝与刘兼道游武夷,刘善铁笛,有穿云裂石之声,醉则步月而归。至是,刘饯薛曰:“知死信矣!”六月,飞受命讨杨幺,会帝召张浚还,飞请少留八日,遂擒斩幺,果八日而捷书至。浚叹曰:“岳侯神算也。”浚还奏尹焞所学所养,诏征为崇政殿说书,寻以疾辞归。初,金人陷洛,焞阖门被害。焞死复苏,门人异至山谷中而免,刘豫聘之不从,以兵恐之,焞自商州奔阆,得程颐易,传于婿邢绍,因止于涪,辟三畏斋以居,常谓弟子曰:“金人惨毒太过,其报必不远。”有友自北来者,云金有蒙古叛。焞鼓掌曰:“是报金者矣。” 丙辰夏,岳飞以母丧去官,诏起复之。飞上疏请复中原,不许,乃还鄂。丁巳春正,金司天杨级造大明历成。何藓自金还,始闻上皇及太后丧。帝成服,以王伦为奉迎梓宫使如金。诏飞屯江州。飞知兀术恶刘豫,用计间之。金袭汴,执豫,废之。戍午春,帝定都临安,以秦桧同平章事,吏部侍郎晏敦复有忧色,曰:“奸人相矣!”朝士以其言为过。 靖康时,楚州孙卖鱼者,盛暑,遇一道人曰:“汝鱼馁矣,饮我可使活。”遂饮以斗酒,与言竟日而去,视鱼果活。自是通晓古往事,决人祸福辙应。有同伴渔人夜钓于龟山之足,其钩为物所掣。因沉水,见大铁炼绕一物,形如青猿,昏昏如睡,腥秽不可近。寻孙问之,孙曰:“神禹治水所镇制之支无祈也。”后孙于亳州太清宫号晀痛哭,记其日,则汴京陷也。及相桧,复号于市,曰:“冤哉,中原不可复矣!”遂入钵池山不出。 高邮颜姓者,少落魄不羁,鬻笔自给,遇管城子授以道术,置笔于竹筒,买者纳钱其中,笔自跃出,日售十支则止。建炎初,转运使过境见之,问“能饮否?”曰:“能饮一斗。”饮毕,长揖而去,遗笔篮于舟,转运俾左右取还之,尽力莫胜,乃追之使自取。颜至,笑携去。凡买笔者,剖视管中必有诗或偈,纪其破碎年月,及人姓氏、祸福,无不验者,因号笔仙。忽向人曰:“不可留矣。”积苇庭中,坐其上,自举火焚之。在烈焰中,俯谓下人曰:“我以恢复无时,奸人擅政,不忍忠良戮辱,故先去耳。”乘火云飞升。 王伦偕金使来议和归地,秦桧力主之。李纲、赵鼎、胡铨、尹焞、朱松等,上疏切言其非,桧皆不省。己未春,以和议成,大赦。张浚极言不可恃,岳飞上言相臣谋国不臧。桧深衔之。以王伦为东京留守,帝为桧治第,诏百官往送,酒中优人致诵语,自曰参军,衮衣博带,诵桧功德。一伶以荷叶校椅从之,诙语杂至,宾既欢洽。参军将就椅,忽坠其幞头,乃总发环为双叠胜,伶指问:“此何环?”曰:“二胜环。” 第171章 萧然山元照羽化 捷为郡崔绶神还 伶遽扑其首曰:“尔但坐太师椅,请取恩泽。二圣还,且掉脑后,”一座失色,桧怒,下二伶狱,杀之。俄悉变为树枝,狱卒以闻,桧拘众优穷问,言二人以善谐谑,强欲献技,实不知其所自也。 王伦如金,会挞懒谋反伏诛,拘伦于河间。庚申春,陇西公李绸卒于福州。兀术复陷河南陕西州郡,吴璘败之于扶风,复其域。乌禄围顺昌、东京副留守刘锜败之。兀术大军续至,锜破其铁浮图。岳飞进复西京郡县,人民连遭兵火,饥疫游至,死亡相枕。先是,符离城天庆观道士宁玮,少年谈诸子有奇趣。一日晨兴,有卖药道人,伟然仪状,至观与宁共谈。自云抱朴子,为救世难,指迷藏道,往来于九天使者之庙。玮问:“使者何神?”抱璞曰:“玄宗于开元中,梦羽卫乘骑集于空,一人朱衣金冠,下谒曰:‘九天采访,巡纠人间,欲于庐山西北置一下宫,自有木石基址,但须工力。’明日即遗中使诣山西北,果基迹宛然。信宿有巨木数千段,自然而出,非人所运,堂殿廊宇,随数致木,皆得足用。及鸠工材木并至,不用筑基,自渐化出。常有五色神光照烛昼夜,挥斤运斧,略无余暇,人力忘倦,旬日告成。”中使梦神人曰:“赭垩丹绿,庙北地中寻之自得。”依言采以充用,一无所阙。玄宗访其事于司马承祯。对曰:“山渎血食之神,以主祭祠。太上虑其妄作威福,以害丞黎,分命上真监莅。川岳有五岳真君,又命青城丈人为五岳之长。潜山司命主九天生籍。庐山使者执三天之符,弹劾万神。皆为五岳上司。盍各置庙以斋食为飨。是岁五岳三山各置庙焉。既而建昌渡有灵官五百余人,皆衣道士服,言诣使者庙。今图其像犹存。予故恒寄迹于彼,因以老庄要旨授之。曰:‘吾观禅学纵千经万典,自立门户,源流授受,其实本于老庄。’”临别题诗扉上: 松枯石老水萦回,个里难教俗客来。 抬眼试看山外景,纷纷风急障黄埃。 玮伏地求度,慰曰:“客再晤。”越数日复至。适他往。更题二绝: 秋景萧条叶乱飞,庭松影里坐移时。 云迷鹤驾何方去,仙洞朝元失我期。 肘传丹箓千年术,口诵黄庭两卷经。 鹤观古坛松影里,悄无人迹户长扃。 玮归叹息曰:“惜缘薄不能再见。”每刮其字疗疾,良验。入木寸许不灭。 时岳飞留大军于颖昌,兀术以拐子马来战。飞命以麻扎刀斫其马足。兀术复益兵来攻。岳云以背嵬兵败之。复怀卫州,飞修治诸陵,至朱仙镇。兀术欲北去,自燕以南皆密谋内附。秦桧方欲议和,讽台臣请诸将班师,以金字牌召飞还,飞愤惋泣下,乃引兵还鄂。百姓从者如市。河南郡县复陷。桧以张九成等七人讪谤,贬官有差。九成从杨时学,绍兴初进士第一,贬知邵州,究心理学,旁通释老,自称无垢子,注心经等书,恒游于道院僧寮,闻州城外有吕仙遗迹,往观之。更探索于黄庭道德诸经,穷其旨趣。凡遇道流,必恳切咨问。桧复谕世忠还镇。辛酉兀术陷寿春,诏张俊、刘锜救之。金兵奔遁,诏班师,以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副使。寻罢,飞为万寿观使。桧矫诏下于大理狱。和议成,奉表称臣于金。除夕,桧缢杀飞于狱。宪、云弃市。是日,黑雾四塞,公曾梦两犬争言,渡江时,闻金山寺僧道月有宿德,往叩之,因白以梦。道月谓:“二犬言,狱字也。”劝以潜身遁迹,可免风波之难。公笑而不信。至被难,乃在风波亭下。 桧籍公家赀,徙于岭南。女银瓶投井死。世忠罢为醴泉观使,遂杜门谢客,时跨驴携酒纵游西湖。澹然自乐。若未尝有权位者。族子子扆深敬萧山武元照。元照民家女,方在抱,母若茹荤则终日不乳,茹菜则乳。及长,议适人,女不乐,夜梦神人告曰:“汝本玉女,坐累暂谪尘境。汝宜休粮,弃人闻事。”及觉,母强之食,又梦神怒其违戒,剖腹取胃,涤诸至盘,复纳然腹而缄之,因授灵宝大洞法及混合真人印,俾济世。自是以符水疗人疾,远近求请视病。命二仆肩舆以行,不烦裹粮。但取二桃呵气与食,则不饥。钱塘陈氏女忽昏瞆累日,不知人事。请道士设醮厌禳,忽火起壁间,仓卒奔走,火亦止。以书迎元照。陈女启门笑语,若无疾者。照携宿三夜,女体泰然。韩子扆邀照设榻留之,夜寝不闻喘息。侍女见青云起鼻端,一婴儿长三寸许,色如碧琉璃,光射一榻,盘旋腹上,顷之不见。 张俊家一妾有娠,过期不产,请照往视。诸妾群立,照独指孕者,咨叹曰:“尔前生为樵夫,尝杀大蛇。今故仇汝,在腹食汝五脏尽乃已。”遂书二符授之。妾如戒焚符,以水服之,产一大蛇。俊大骇,敬礼复如韩氏。留岁余,至是欲归,止之不可,旦日登舟归,萧然,即端坐而逝。棺殓之,若委蛇。 壬戌春,金衍圣公孔璠卒。子拯嗣,金人归徽宗郑太后及邢后之丧。韦太后至,自金大赦。加秦桧太师,封魏国公。尹焞谓刘子羽兄弟曰:“生往死还,不思报复,转加误国之奸殊礼。时事若此,吾何留为!”遂向北端坐而逝。子羽以此言上奏,罢为提举江州太平观。观中道士薛孔昭,有高志,常有颜道士过访。薛与谈道,深通玄奥。因言:“犍为郡东十余里。有道观,予尝居之。殿有石函,里人相传,云是尹真人石函,将上升以函付弟子,约之曰:‘此中有符箓,慎不得启,启必有大祸。’大历中,有清河崔绶为郡守,绶素刚果,闻有石函,谓属官曰:‘新垣平之诈见矣。’即诣之。予劝曰:‘幸君侯无犯仙官。’绶怒曰:‘尹希死久,安有函乎?’予更确其词,绶命破锁。坚固不动,且以巨组系函鼻,用数十牛拽其组,鞭驱之。半日始开,中有符箓十轴,以黄缣为幅,丹青其文,皆焕然。绶顾予曰:‘向者意有奇宝。’复令锁之,既归。是夕忽暴卒。后三日而苏。其官属将吏悉诣问,绶曰:‘吾甚戆,遂为冥君所摄。初,一紫衣至曰:“奉命召尔,拒则祸益大。”忧而欲辞,不觉俱至冥司。其官即故相吕公,谓曰:“子何开真人函乎?”召椽吏按禄寿之籍。吏白曰:“绶有官五任,有寿十七岁。今奉上帝符,夺任削官,寿仅二年。”故听还。未几,果去任,越二年而死。“刘氏兄弟皆笃信,非绶比也。子可依托。”临去赠诗曰: 落魄薛高士,年髙无白髭。 云中闲卧石,山里冷寻碑。 夸我饮大酒,嫌人说小诗。 不知什么汉,一任辈流嗤。 孔昭知为洞宾,既得诀,求子羽助炼赀,捐祖遗山田百亩给之。弟子翚叩以道要,薛曰:“君家皆本忠孝,仆闻君子泽流五世,昌大刘门,其在四世乎!不必更访玄学也,况君子道成,当先于仆。”子翚时为朝奉郎,直秘阁,端恋清介,甲子春卒。未几,薛亦化去。 时相字谢石复游临安,帝微行遇之,举杖于地一画令相之,石曰:“土上加画,王字也。”因请再书。帝又杖写一问字,为垣土所梗,两旁斜侧,石惊曰:“左看是君,右看是君,非君上而何?”帝曰:“毋多言,明当召卿。”次日召见偏殿,书春字命相。石曰:“秦头太重,压日无光。”帝默然,赐赍命出。桧闻之甚憾,阴以事中之。窜遂岭表,令一卒押行。中途遇一人,依山而立,称善相字。石因写谢字,何之,曰:“寸言中立身,一术士耳。”又写石字与相,曰:“石逢卒则碎。子同行者,卒也,行将谋子。”卒惊告诚有指使,其人问卒何姓,卒云:“姓皮。”曰:“皮近石为破,子其不返乎?”卒:“愿不敢非为,可脱难否?”曰:“数定难逃。”石谓其人曰:“观子行藏,人立山傍,子其仙乎?”其人笑而不答,转盼失其所在。卒罹瘴疫死于道,石为棺殓埋之。乐平县河水如虹,井中水亦高溢,穿墙毁楼,斗于杉墩,声如雷。数刻乃各复其故,浙闽大水,赵鼎上言:“水主北方,泛滥于南,宰臣当决机卸之。”桧知刺已,徙鼎于吉阳军。 先是安丰县娼女曹三香,得恶疾,拯疗不全,贫甚,为客邸以自给。有寒士来托宿,欲得第一房,主事仆拒之。三香曰:“贫富何择焉?”便延入士,闻呻痛声,问其故,仆以告。士曰:“我能治之。”三香求视,士以箸针其股,曰:“回心,回心。”三香问:“何姓?”亦曰:“回心。”门外有皂荚树甚大,久枯死。士以药一粒置树窍中,以泥封之,俄失士所在。是夕,树生枝叶,至旦蔚然。三香疾顿愈,悟回为之吕,遂弃家寻师。吕祖遇于荆门,谓曰:“开元末,洛阳高五娘,美于色,再嫁李姓者。李恒以黄白自业,高氏能传其法结好和睦,已五六载。一夕五更后,闻空中呼李芳一声,即被衣出门,语毕还谓高曰:‘我天仙也,以微罪谪世,今责尽。天上所由来唤,既不得住,多年缱绻,能不怆然。去后君宜以黄白自给,慎勿传人,亦不得为人广于点炼,非特损汝,尚恐不利前人。’言讫飞去。高氏初依其教,后卖银居多,为坊司所告。河南少尹李齐知其事,释而不问,密使人召至,前后为烧十余床银器。齐复转闻朝要,不一年,李及高皆死。此天罚也。予有丹道欲传,恐子亦如是。”三香跪而祝咒,始授之。即觅静处密炼,至是还乡,颜貌韶秀,游息祠中。邑老人犹有识之者。武翼大夫于泽为郡守,召问之。言吕师近在龙华山,听龙华真人谈道,故暂回耳。赵鼎遗使密问国运,香曰:“闻真人云,天地示警不省,将见辅丧国削。”使问真人为谁?曰:“汉阴皇后之宗。” 乙丑秋,彗现,张浚因论时事,贬于连州。丙寅冬,刘子羽卒。初,吏部郎朱松有疾,以家事托子羽,乃筑室居之旁舍,教其子熹与己子均,卒以道义成立。彰武有道士,称白云片鹤。宣和初游汴,见鼎大呼曰:“中兴名相,他日于吉阳相逢。”晚年被窜,与白云相见。云曰:“忆畴昔之言乎?公将归矣!”鼎问何适,曰:“观北国之变更也。”遂辞去。丁卯秋,鼎果卒。戊辰,金太师兀术卒,以完颜亮为左丞相。己巳冬,亮弑主亶而自立。大杀宗室,淫乱无伦。宋臣皆言金主无道,当伐,桧不许。 庚午春,施全刺桧于道,不中,桧执讯之,全曰:“举天下欲杀虏,汝独不肯。我故欲杀汝也。”诏磔于市。辛未秋,咸平王韩世忠薨。甲戊夏,衍圣公孔玠卒。子搢袭封。西辽主夷列殖,遗命其妻权国事。乙亥秋,桧欲以谋逆陷张浚诸贤,适病不能言。诏封桧建康郡王,令致仕,是夕死。桧病时,遣方士李季往桐柏山设醮,至绍兴嵊县崿浦,季以溪山奇秀,憩于道旁。一人问季何来?曰:“秦太师遣往祈禳。”笑曰:“桧恶贯盈,已死受报,何必前往。”季惊异,其人即不见。比至天台,则桧之讣闻至矣! 天台张仙翁道成,受命于上帝,为紫玄真人。默相皇家,常隐显于世,莫之识也。楚人刘永年夙振灵根,于戍午八年,遇仙翁亲授口诀,仍训之曰:“但看《参同契》与我诀符。”永年谨依观之,道理昭然,绝无小惑。广求众本,悫诚校正,印行于世。使好道者得悟真趣。又于壬申岁,刊行《参同契分章通真义》,自号顺理广益子,矢志度世。每谓人曰:“桧贼虽获善终,而冥律难逃。”时诏治秦桧党,皆窜远州。复张浚、胡寅、九成等官。 丙子夏,渊圣帝崩于金。巳卯春,张九成提举江州太平观,上言金必败盟,因荐陈康伯、朱熹可用。夏六月,忽有吏兵数百,云从玉局来迎星主回宫,是日危坐而逝。是秋,召朱熹,不至。陈康伯为右仆射。 庚辰冬,遣虞允文如金贺岁,金主曰:“我将看花洛阳。”允文还奏,康伯请用吴璘、刘锜、王刚中。辛巳秋,金大举入寇,刚中激璘破走之。金主渡淮,锜次淮阴陁之。冬十月,金主立乌禄于辽阳。和州东北四十里,有西楚霸王庙,山不高而草木蓊郁,令然杀气夺人。亮欲渡江,乞杯珓不吉,亮怒,令焚庙。俄有大蛇绕过屋梁。殿后林中鼓噪发声,若数千兵,风沙骤起。亮大惊,左右骇散。帝亲征,康伯奏请允文参谋军事。亮趋扬州,军临采石,允文大败之。亮为其下所杀。壬午金使来聘,帝遗洪迈贺之。夏五月,帝称太上皇,传位太子育,召张浚宜抚江淮,追复岳飞官,礼葬于栖霞岭。去岁秋,宿迁魏胜起兵复海州,今诏知海州。善用大刀,能左右射,揭旗曰:“山东魏胜”。金人望而却走。 第172章 孚中翁终南受道 空同会诸子谭经 魏胜少与王中孚为友,矢心报国。中孚膂力拔俗,早通经史,晚习弓刀。初试武举,获中甲科。逮和议成,乃献赋春官,寓言其非,因仵旨而黜。时年四十七,喟然叹曰:“孔子四十而不惑,孟子四十不动心。已过之矣,尚吞腥啄腐,纡紫怀金,不亦愚甚乎!”遂解组归,弃妻屏子,拂衣尘外,类楚狂之放荡焉。已卯岁,游于终南。至甘河镇桥,遇二道者。各被白毡,翛然而坐,烟霞态度,霄汉精神。趋揖与言,皆出世语,涤尘浣垢,蠲膏剔髓,如醉而醒,如喑而鸣。因再拜求道,密授口诀,有诗曰:“四十八上始逢师”之句。明年庚辰,复遇于醴泉观,更授金丹真旨,为更名嘉,字知明。既而指东方曰:“汝何不观之?”知明回首而望,见七朵金莲结子。二师笑曰:“岂止如此而已,将有万朵玉莲房也。”知明拜求姓氏,曰:“正阳纯阳,时值九阳遇我,当号重阳。”二师去,重阳乃穴居以修,名活死人基。又与道友和玉蟾、李灵阳结庵而坐。有史处厚、刘通彻、严处常相继受道。重阳闻朝廷弃川陕,乃焚其庵,出关东游,接引度世,欲应金莲之兆。途遇二人,道貌凝然,不类凡俗。就与语,亦陕人,微言妙义,娓娓不倦,如数家珍。重阳竦然叩其姓名,乃杏林之徒紫贤,并其徒张环卫。重阳亦告以己之本末。虽为钟吕亲传,而紫贤丹成在先,互相钦敬,因问杏林何在?薛曰:“吾师已于去岁解化。留偈曰: 雷破泥丸穴,真人驾火龙。 不知谁下手,打破太虚空。 味此,想见返神还虚矣。”重阳问薛何适?曰:“将谒海蟾师祖于华山。余有弟子陈翠虚,在惠州,师能往彼指示玄微、益其笃信否?”重阳许之,遂别去。 翠虚者,以盘栊箍桶为生,先遇黎姥山灵人,授景霄大雷琅书,能以符水捏土为丸愈病,人呼为陈泥丸。后遇毗陵大师,得太乙刀圭丹道,修炼既成,神异莫测。披发不梳,日行四五百里,鹑衣百结,尘垢满身,善食犬肉,终日烂醉。遇苍梧郡人祷享,翠虚执铁鞭下潭驱龙,须臾雷雨交作。过三山大义渡,洪流舟不敢行,翠虚浮笠而济。行钦管道中,遇群盗拉杀之,三日复苏。游长沙冲帅节,拘送邕州狱。数夕仍回长沙。或夜坐,口含水银,向晓成白金。人争事欲求其术,翠虚弗与。尝往侍紫阳谈论,戒其勿轻用法。后但以泥丸治病,亦欲传度,而未之遇。方为人箍桶,偶作颂曰: 有漏成无漏,如何水泄通。 既能圆密了,内外一真空。 重阳驻足而听,翠虚举头,即恭身迎谒。重阳曰:“子何所见而迎我?”曰:“仙长神光四射,某固识之也。”重阳曰:“曾师紫贤乎?”曰:“然。”重阳遂与论金丹之旨,无不契合。遂同入山,晤紫阳,相与盘桓久之。重阳复游东海。 癸未岁,改元隆兴。时张浚开府建康。子栻参赞辽佐,皆一时之选。重阳请谒军门,说以延年之术,浚谢以国事未遑。重阳出曰:“许国不谋身也。”是冬诏征陕川布衣郭雍,不至。雍父忠孝,师事程颐,着《易说》。雍传其学,通世务,曾与重阳辩论养生引年之道,自号白云先生。甲申夏,张浚卒。是冬,金攻楚州,魏胜拒战死之。乙酉春,改元乾道,陈康伯卒。以经济自任,帝常比之谢安。每诫使臣,以尊国体,不辱命。至是始立敌国体。枢密院王刚中昼坐校书,见康伯步至曰:“予日傍桂宫,以子节烈可嘉,帝君命召归玉局同赴空同会,与闻时事。”刚中即于是日卒。 盖仇池文始真君,因五胡乱晋时失于救济被谪,至是金人扰宋,虽天数宜然,而兵燹所经,不无横戮,乃指示群仙,极力营救。疆场锋刃曾无枉死之魂,道路流离不殒无辜之命。仁人巧获生全,孝子曲为荫庇,其忠烈之士,捐生殉难者,引归天道。贞节之姬,誓死全操者,度入仙阶。此际天心厌乱,南北休兵,真人乃类叙有功,邀集群圣,于丁亥春三月十八日,齐往临汝山报功复命。 老君传集蓟州、虔州、平凉、临洮四空同诸真:其东石叔门、刘图、郭四朝兄弟;南王探、李翼;西张微子、尹澄;北张忠、刘摩诃;本山师旷、离娄、大容、荣援;流星园段解等。潜山修文郎、乐子长先期至山接待。当时,凡及门受道、与能承流宣化者,陆续皆至。老徒七子:乃文始关尹子、通玄辛文子、洞灵亢仓子、子林壶丘子、正名尹文子、冲虚子、列子。 南华蒙庄子、老氏流派者十人:鬼谷子、杨朱崔、瞿士成、绮柏矩、元阳子、伯阳、童子、匡续、蔡琼、南荣趎。 灵感教召者十九人:杜冲、宋伦、安期生、路大安、姑射老叟、刘翊、于吉、刘惇、王纂、桓法闿、寇谦之、梁谌、韦善俊、叶法善、傅仙宗、侯道华、刘从善、王仙君、贾善翔。 道承真系四十人:王方平、茅濠、若士、李意期、张道陵、刘冯、李少君、魏伯阳、栾巴、阴长生、张景霄、张申、刘政、孙博、左慈、介象、介琰、刘景东、郭延灵、寿光、何述、罗先期、石帆、公宫九、施存、葛玄、尹思、尹轨、樊中和、女仙李元一、刘纲、樊云翘、东陵圣母、李靖、王烈、郑思远、李虚中、张秦、李保真、林通元。 传经度世五十三人:刘海蟾、姚坦、周亮、曹浑成、许碏、茅盈、朱璜、王谷神、皮玄耀、折象、王长、刘划、薄姑延、徐市、郭文举、许穆、陈惠度、牛文、侯于草、陈宝炽、李顺兴、侯楷、张法乐、王轨、双袭祖、陈道冲、潘师正、司马承祯、张氲、汪华、吴筠、蕲季昌、翟法言、刘无名、李含光、许栖岩、应夷节、金可记、熊德融、王灿、叶藏质、酆去奢、聂绍元、许仲源、谭蛸、陈抟、陈景元、章登、邢和璞、刘元道、边洞元、马自然、龚之正。老氏羽翼七十四人:乐臣公、盖公、曹参、桓谭、严遵、阚泽、向长、高恢、法真、杨王孙、廖扶、胡宿、朱祧椎、吴隐之、裴林、裴祖、裘高顷、杜生五郎、徐则、丘?、翟庄、宋织、阮籍、王弼、王衍、向秀、庾恺、谢鲲、王羲之、殷仲堪、阮修、周彦伦、宗测、沈道虔、顾欢、杜京产、吴苞、仲长子光、王绩、孙思邈、卢鸿、秦系、陆希声、李约、李德裕、白居易、张荐明、苏澄隐、张无梦、田锡、陈瓘、欧阳修、罗从彦、杨时、吕希哲、苏轼、苏辙、陆农师、唐庚、秦观、晁回、晁说之、谢逸、邵伯温、翟乾佑、郑侠、叶梦得、董思静、邹若愚、江袤、程士昌、郑伯熊、孔收、杜光庭。要语警世者二十七人:涓子、长桑公子、鹤鸣真人、王屋卜者、孙登、王褒、苏林、岳须林、裴玄仁、张如珍、左元怿、张得一、鸣鹄洞真、章震、和君实、轩辕集、毕道宁、王爱、杨羲、许迈、许玉斧、陶弘景、王远知、李凝阳、蕲道光、陈泥丸、酒阁道人。觉言度缘者二十一人:钟正阳、苏耽、司马季主、吕纯阳、杜昺、王重阳、张紫阳、施观吾、蓝养素、王栖云、抱一子、全元起、晁文元、金司箓、张继先、石杏林、俞玉吾、敬玄子、徐从事、赵升、郭象。诸高徒众集坐于两耳房会齐,先入内室谒见,依次而坐。 道君凭飞来座,慰劳曰:“诸君蚤临,乘众真尚未毕集,盍各言迩来学识,以益吾聪乎!”群真惊愕不语。老君曰:“无异也,如予所存五千言,其后笺注者六十余家,而其道德宗旨互认不同:曰内解者,后赵佛图澄;明理国之道者,晋羊佑、杜预;明理身之道者,魏松陵山人、梁陶弘景、齐顾欢;明事物之道者,符秦、鸠摩罗什、僧肇、梁道士窦略;明重玄之道者,晋孙登、梁道士孟智、周臧、玄静,陈道士诸糅,隋道士刘进善,唐道士成玄英、蔡子晃、黄玄赜、李荣、车玄弼、张惠超、黎元兴;明虚极无为之道者,魏何宴、钟会,晋王弼;又以虚玄为宗者,汉严遵、管辂、徐子平;无为为宗者,晋张嗣,唐卢氏、刘仁会;道德为宗者,张玄静、杜光庭;非有非无为宗者,梁武帝。修持之道虽不越此,入门之阶航不一,殊途而同归也。幸诸君放胆言之。” 群真相视逊让良久,王屋卜者离座曰:“入天门、保三关、存朱衣、正昆仑,惟素书一卷,是胎精中记。”鹤鸣徐道季继起曰:“巾天青、咏太虚、跖双目、弹三赤,五神合道之秘事,三皇大历之玄文。”是时,欲言者皆越班而出。邹若愚曰:“久视之要,务在进道而不专取,若不进道,何异大椿。”毕道宁曰:“学道,贵炼神服炁,丹书乃入道梯媒,屏绝俗纷,精炼神炁,水定则形直,心静则神宁。”老君闻之怡然。张如珍拱手曰:“天以清而容万物,镜以明而鉴众形。天清镜明,澄心静神。得内外洞澈,则至道可成。”左元怿曰:“大道杳冥,不可致诘。含太虚为广舍,总万宇于真一,言之以自然,任之以万物,胎根既断,三界迥出。”台州张得一曰:“心湛湛而无动,气绵绵而徘徊,精涓涓而还转,神混混而往来。开昆仑于七窍,散元气于九垓。凿破玉关,神光方显,寂然圆廓,一任去来。”金司箓曰:“目不乱视,耳不乱听,视返于心,乃静之本。”王重阳曰:“行住坐卧,一切动中,心似泰山,不摇不动。谨守四门,眼耳鼻舌,不令内出外入,此亦养寿紧要。”鸣鹄洞真曰:“气为内丹,药为外丹,阴功为内丹,金石为外丹,亲朝太上,无异二丹相合。”老君微哂。李德裕曰:“道君昔告轩辕曰:‘毋劳尔形,毋摇尔精。’复语孔子曰:‘去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矣。”苏轼曰:“储祥碑云:老子之道合于易,何思何虑?《论语》仁智静寿之说,曾题弟辙解云:使汉初有此书,则孔子为一;使晋室有此书,则佛老不二。”李约曰:“世传道德一书,为神仙虚无言。又诋太史先黄老而后六经,以此观之,六经乃黄老之枝叶尔。”白居易曰:“黄老之道务宽简,务俭素,不眩聪察,不役智能。”苏辙曰:“解老子以示僧全,全叹曰:‘皆佛说也。’凡老子亦有刊定,未有不与佛合者。”罗从彦曰:“老子与孔子,既不誉又不毁,岂可不略言,次谓窃比老彭。”陆希声曰:“道以为体,各以为用,无为无不为而格于皇极。”张荐明曰:“妙万物而为道,总两仪而为德,得其极者,衽席而治天地。能守一者,亦可以治天下。”老子点头心许。苏澄隐曰:“养生,不过精思炼炁。帝王养生,则异于是。无为无欲,凝神太和。”吕希哲曰:“治人事天莫加啬,养生家以为要术。持身保家安邦,不越其道。”欧阳修曰:“道家本清虚、去健羡,不可易也。”桓谭曰:“昔道君着虚无之言两篇,后世好之者谓过于五经。意窃为已甚。自文景及史迁皆有是言,始味之愈厚。”杨王孙曰:“学黄老之术,常自厚奉养,令薄葬以返真,归土就其真宅。”.邵伯温曰:“先康节以老子得易之体,文中子谓为东方圣人,岂为过欤!”晁回曰:“处世之人,只知昼夜是常而人如故;出世之人,以生死为昼夜而性如故。”谢逸曰:“孔子所谓仁者寿,老子所谓死而不亡者寿,释氏所谓无量寿,湛然常存,未尝死也。”陆农师曰:“精微之义,要妙之言,可以启学者之蔽,复性命之全。”程七昌曰:“老子秉执枢要,而以道御物,大抵清心寡欲而渊默涵养。”江麦曰:“无者,万物所归。人能冥心于无,所谓坐忘思气面壁,于此三者,果殊道哉。”郑伯熊曰:“杜门终日默坐,动作心气和平。节以遏其无,推以散其有,不求不忧,安于恬淡也。”唐庚曰:“道君持大道游于世,何所不容?而犹西游,惟其无往而不容,虽蛮陌之邦,行矣。”董思静曰:“老与时偕极,待心而后应,高超物外,妙入环中。”郑侠曰:“大庆居士序,居士本儒学,以孔子为宗。得老说以明。”叶梦得曰:“老与孔异者,皆为世之辞。而所同者,皆合于易。及佛氏出,相为表里。”秦观曰:“道德者,仁义之大全。仁义者,道德之一偏。黄老之学,以道为本,故先黄老。”晁说之曰:“王弼言,仁义与礼仪必待道以用之,天地万物,各得其一。”晁文元曰:“止念令静,观理令明,念静理明,不死可能。导气令和,治体令柔,气和体柔,长生可求。”俞玉吾曰:“欲求长生,须求吾未生之前,此身缘何而得,然后可以论长生之道。”敬玄子曰:“修行中部之道,存道而守三一。遥望昆仑山,赤子字丹元意,欲观绛宫,所贵得神仙。”张紫阳曰:“以事炼心,情无他用。心不留事,一静可期。”抱一子曰:“耳不听则坎水内澄,目不视则离火内营,口不言则兑金不鸣,皆回光返照也。”王栖云曰:“决定立志,精进炼心,万缘不能勾引,阴阳不能陶铸。”郭象曰:“曾注庄子云,众窍为风所鸣,万行为化所役。风不能鸣,则众窍虚,化不能役,则众窍息。”薛道光曰:“炼己功勤,心虚应物,虚心则无我,万物皆空清。”老君谓然而叹。张果曰:“含光便是长生药,变骨成金上品仙。”又内指云:“撮聚双睛在目前,烧成便可点金仙。” 第173章 说果陈根皆辅翊 传经启教大慈悲 金华诗云:“仙童常守洞门立,三岛真人常往还。”潘师正曰:“修真至要云,精根根而运转,气默默而无为,神混混而往来,心澄澄而不动。身外有身,未为奇特;虚空粉碎,方露全身。”蓝养素曰:“蕊珠洞真云,息之出也,天地盗我元阳之气,息之入也,我盗天地之气。若能真人潜渊,心息相依以归根,则息息盗天地之气矣。”钟正阳曰:“但能息息皆相顾,换尽形骸玉液流,要在心与息相依,神与气相守,念念相续,打成一片,然后形神俱妙,与道合真。”吕纯阳曰:“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呼则接天根,吸则接地根,呼则龙吟云起,吸则虎啸风生。” 老君曰:“此诚大成法语也。君等更以出处行持及自何得手,愿各向众宣言,亦即所由进道之路矣。”陈抟敛袖而言曰:“论出世法,合不死药,天子召于建隆观,寐月余,异人记其华胥调、混沌谱。”秦系曰:“结屋南安大松上,穴石为视注老子。身未尝至城府,立亭号高士峰。”边洞元曰:“遇萼岭书生,因酒酣舞剑,访五云溪去处,乘洛阳醉水解。”陈景元曰:“师张洪蒙注《道德经》,探藏室纂微,得灵台秘妙,其义昔之委和,今之完质,非化非生,复吾真宅。”宗测曰:“少静退,不乐人间。但用天道,分地利,遂斋老庄二书往庐山,自图阮籍苏门于行障。”王绩曰:“简放不喜拜揖,诞纵不撄家事。养凫雁莳药草以自供给,读周易诵老庄他书罕蓄。”章登曰:“精研周易,常看黄庭,遇南岳贞一子,服丹化如蝉蜕。”叶藏质曰:“受三洞经箓,诵道德度人。选胜于玉霄峰,修道号石门师。尤精符术以除邪,题门鸡鸣而化去。”子章曰:“习诵道德,服劳巾瓶,受三洞众真妙法,图云箓龙章施人。”张法乐曰:“日诵五千文言,及修雌一之道,炼形服气,抱一守真,道业已着,灵感自通。”侯楷曰:“力究经典,尤精老庄,道在方寸,真存入山。”聂绍元曰:“长好书史,尤精老庄,不蕴世俗,号无名子。尝撰宗性论,访真秘诀,遗戒宜修炼,遵太上教。”陈慧度曰:“初居茅山,后迁南岳,研太上黄庭经,佩五岳真形图,丹成光气满山,升后遗书感格。”熊伯融曰:“锐然有志出尘,遂得九嶷之教,谓道先己后人,绵绵用之不靳。”周彦伦曰:“善言名理,尤喜老易,每玄言相滞,便弥日不解。”陈宝炽曰:“隶籍楼观,每朝老子,生死道一,梦觉理均。”李顺兴曰:“母梦明星而生,常讽五千道德。其旨趣也,清虚湛然,幻已合真,虔恳修持,形神同举。”龚元正曰:“天性谆悫,向道精专,端坐诵黄庭经,迟明俨然而化。”刘元道曰:“简淳诤厚,应答如响。校定道书之外,未尝更革动人。”仲长子光曰:“结庵以息身,卖药以为业。守令谒辞以喑疾,答请道剑书老易。”应夷节曰:“持十戒而勤焚修,受上清而行精谨,虽谓持教法而不能匿迹,然道不远人,而勤行方至。”王灿曰:“受以了所注经,得融皇泽桃核,不惟愈疾,且以延年。”杜京产曰:“少恬静,闭意荣宦,步文义,专修黄老。谓庄生岂为白璧回钧,辞聘召,一无所就。”卢鸿曰:“诏谓有泰一之道,中庸之德,答状本以忠信,奉见谒而不拜。”贾善翔曰:“混俗和光,默究修钟,请经愈旨,目为太清宫主。所讲太上洞真,其宗灵宝度人。”刘从善曰:“奉章太上圣驾复回,服气炼形,随风而化。”沈道虔曰:“少仁爱,好读老易,立溪宅,玩乐山水。因举世事佛,舍宅为寺,惟琴书自娱,无竟日赀。”王仙君曰:“自上党云中而南游,经北邙缑氏入蒿山。淡然迹泯,希夷自得,端居仙窦之中,太上署少室伯。”吴苞曰:“善三礼及老庄,惟葛中与竹尘,立学馆于钟山,蔬食二十余年。”孔旼曰:“性孤洁,喜读书,晚年惟玩老易,为太玄图而规其中心,易所谓寂然不动无异。” 诸真再欲讲论,山前忽鸾鸣鹤唳,官吏驰报客众齐至。老君率群真出宫,命文始等迎迓洞口。钟磬交鸣,诸真圣众正下乘舆坐骑,趋前相见。文始等曰:“真圣降临,失于远候,恭请升阶而入。”历视之,乃应元、五岳、唐尧、虞舜、夏禹、周穆、王乔、楚康、淮南十三位帝王。其次,公侯十二人:周祖弃、商祖契、六祖皋陶、秦祖伯益、万王夔、齐祖姜尚父、秦巴陵侯姜茂叔、汉留侯张良、晋关内侯葛洪、唐鄂国公尉迟恭、周国公武攸绪、邺侯李泌。文武三十二人:晋卿介子推、宋舍人琴高、越大夫范蠡、蜀郡守李冰、秦三将军唐建威、李德芟、宋云刀,楚汝南太守韩崇、汉太常卿方储、待诏常侍郎东方朔、南昌尉梅福、晋西安令吴猛、旌阳令许逊、南海太守鲍靓、舆令徐宁、部从事黄敬、唐相国贾耽、滏阳令崔珏、阳翟令萨尊师、陵郡尉萨幽栖、供奉李白、待诏张志和、长安令杨泰明、进士施肩吾、安南都获副使钱朗、婺州参军王贾、登封令应靖、均州刺史卢钧、南汉尚书仆射黄损、后蜀祠部员外彭晓、宋进士刘希岳、夹江县尉羊愔。仙眷伦叙、父子主仆二十一人:周人王傅、子神精,中山卫叔卿、子度世,冲虚子、罗子房、天师孙夫人、女文姬,司马季主、子法涓、女济华,城门校尉王刚、女鲁连,长安匡智、侄大郎,韩湘叔愈、吕恭奴婢。兄弟十五人:郭四朝之弟三人,皇初起弟初平,李脱姊真多,袁天纲、李淳风、荆门屈家姊妹,钱妙真与女弟,唐若山、若水。夫妇五十七人:犊子阳都女、酒客贾人女、舒卿王子英妻子、上党王真同三少妾、郗孟节家室、孔元方并妻、真人王君与妻、昌季并妻、役夫许于并妻、刘晨阮肇、天台二女、崔炜田女、裴航云英、萧昉妻董双成、张硬妻杜兰香、水仙谢生妻杨氏、吴彩鸾文箫、伊用昌郦氏、王鼎同妻及子、嵩岳嫁女、刘大仙并妻、岷山任生妻曹文姬、文宾及故姬寿老、王可交与妻子、呼子先酒家母、秦役夫毛女。拔宅者凡十家:唐公昉、许氏阖宅、彭枕、旴烈、黄仁览、张岂、王老、灊山乐家眷属,刘道成、杜昙永。阴术为精仙者十四人:老成子彭祖、采女、黄山君、喜甘、孝先、阴恒、九灵子王化、绝洞子季修、刘京、王公、巫炎、淳于意、宋玄白、蔡长孺。 是时,诸作傧者揖逊逐位登堂,将行参谒。老君下八宝云光玉座固辞,概行长礼,分班命坐。又报南岳夫人、黎山老姥、宛丘、浮丘、及玄女文昌至。伶伦等迎入行礼,叙次坐于左班,其诸弟子坐于右。老君命设天厨欸燕。上元曰:“人世贪嗔,酿此劫运,某等不能化迪万汇,保合太和,虽勤厥职,实愧无功。”老君顾文始等曰“善哉!诸子功德大矣。救苍生于水火,化烦恼作清凉,天心大顺,金箓垂勋。但度人济世,以何为旨?兹当真风广布,大道流行之际,试再言之。”文始起对曰:“天下方术之士,或尚晦尚明,或尚弱尚强,执之皆事也,不执之皆道也,吾道无言无行,即有言有行而求道,忽遇异物横执为道,舍源求流,弃本就末,得源本何时?吾所以处人于暗中,盖处明不见暗中一物,处暗能见明中区事也。”宛丘曰:“处暗则不见我而见物,不见我则忘我而身隐矣。见物则昭智而不昧矣,能忘我而昭智,圣人之功也。”庄子曰:“是盖和光而不暝其光,同尘而不掩于尘也。”文始曰:“夫鱼欲异群,舍水跃岸则死,虎欲绝类,舍山入市则擒。是以圣人不异众人,物亦不能拘,芒乎若亡,寂乎若汉,同焉者和,得焉者失,未尝先人而尝先人。”老君曰:“得之矣,然教人究竟何务?”文始曰:“古今四方之俗不同。至于一家一人之善又不同,岂执一豫格后世哉。惟随时同俗,先和后事,捐忿塞欲,简物恕人,权其轻重而导之。”老君曰:“善。”正阳曰:“旁门小法,易为见功,而俗多得之。互相传授,至死不悟,败坏大道。无知之徒,相为训式,节序入于泉下,真可悲也。”老君曰:“此固凡夫少识,亦由邪说流行,尔众真当急救正之。”于是正阳呈《破迷正道歌》。老君观曰:“得此足破旁门,迷途可为觉路。宜传世以维大道。”纯阳以《敲爻歌》并《直指大丹歌》、《渔父词》上呈,海蟾亦呈《还丹赋》、《至真歌》、《还丹破迷歌》,阴长生献《龙虎歌》、严君平进《铅汞歌》,吴真君献《大还丹歌》,许真君有《醉思仙歌》,恐道祖嗔其狂,不欲呈,吴真君代为呈之。马自然有《金石诰》、《还丹诀》,采和献《踏踏歌》,浑成献《四象歌》,李八百有《金丹赋》,葛孝先进《流珠歌》,伯阳呈《参同契》,谭景升进《化书》,平叔呈《悟真篇》、《石桥歌》。老君展视一过曰:“足见诸真抱负,可称吾道长城也。” 侍童迭送醍醐,诸真畅饮。浮丘停杯上启曰:“曩者广野诸贤相继出山,欲显文明,余与宛丘托迹于蜀,授公冶、南容以易理,执意宰我颠厥,遍侮同门,虽还山被罚,麟面省愆,而理学之传究未昌明。至颜闵诸人生世,稍能振起儒风,但宋家疆土半入女真,用夏变夷,恐难为力。”老君曰:“理学不在一时而在万世,数子缉熙道统,定可扩弘宣父之教。”一真曰:“金人争占中原,只因匡义背盟灭侄,伤残天理,致令伊君,愤遣赤龙降生北鄙,转取江山,拘禁佶、桓,以惩其咎。今子孙略尽而继统南渡者,属在德芳、德昭之后,张车骑尽可复其故鼎。秦桧力持和议,戕戮忠良,岂不悲哉!”中元曰:“适奉玉敕,岳代忠良已升天界,权奸肆恶永受三涂,匡义据有家国历年五百,金人僭主中夏,其数亦许相当。但理学儒修恐有绝续耳。”老君曰:“此无足虑,有其地者即用其地之人。产于南,道固可行也;产于北,亦无不可行也。但金人好杀,涂毒太甚,将来受报于蒙古,当必倍之。”虚靖起问曰:“金之于宋,固为争国复仇,不识蒙古于金又何因果?”老君曰:“此亦赵姓子流于北陲,冒入旃裘,赞谋南伐。天意若曰,假此以纾其恨耳。然为数不久,自有从而驱之者,复清区宇,时亦非遥。尔等当广施济度,以弘道化。张氏之后,当益显焉。”虚静再上就坐。南岳夫人玄女黎姥亦同声上启:“某等于劫运中勉度闺中慧质,令其住山修炼,所有姓氏一册先呈。”老君命侍童收贮,曰:“此功非小,俟南极大会,五老共证受箓也,尔时众真起辞。”老君命大容启道藏,取经一箧,付曰:“尔等以此经传示信道之人,使其虔诵,灭罪消愆,起凡入圣,功德无量。”众真拜受,视其目曰: 赤文洞古经金碧古文龙虎上经洞玄灵宝经定观经胎息经大通经升玄经资生经玉皇心印经太上大道歌 再拜告辞。仍命伶伦等送至山前,各登云路。老君知两河大疫,虽有冯长栖隐在彼,救度不逮,欲往助之,凝阳亦愿随行。 河东冯渐,初以明经入仕,性与俗背,寻弃官,居伊水上,时以符药治疫。有道士李君以道术行于金邦,尤善视鬼,朝士皆慕其能。而李更推重冯,谓“当今制鬼,无过渐者。”朝士始咸知渐有奇术,往往称道其名,鬼即遁去。李君更教患家,率以聻字题门。李冯还山,凝阳去游长安,不言其名,自称李客。常披蓑戴笠,系一葫芦,在城中卖杀鼠药。以一木鼠为记,或有人买药,即曰:“此不惟杀鼠,兼疗众疾。”人恶其鼠药,少有服者。张赞卖书为业,鼠啮文字数卷,买其药,将以饲鼠。灯下见大鼠数头出而争食,意必中毒。俄见皆生羽翼,望门外飞去。赞深异之,因就李客语。李曰:“应不是鼠,汝勿诞言。”赞复求药,云已尽矣。赞归言之。其父年七十余,久患风症,乃取鼠残舐食,顿觉肢体屈伸,履步如旧。 凝阳往会正阳、纯阳。王重阳来谢钟吕提挈,得觐道祖,誓当尽心接引。 第174章 马半州夫妇双修 王员外贵贱一体 还辞东海,来度马钰,字宜甫。其母初孕时,梦麻姑赐丹一粒吞之,觉而分瑞。家富号马半州。儿时常诵乘云驾鹤之诗,李无梦见曰:“额有三山,手垂过膝,真大仙之才。”及长,里人孙显忠妻以幼女。母梦鹤入怀而生,性聪慧喜翰墨。适宜甫生三子,曰庭珍、庭瑞、庭珪。宜甫尝题诗云: 抱元守一是工夫,懒汉如今一也无。 终日衔杯畅神思,醉中却有那人扶。 两试殿廷,不乐仕进,时年四十五,梦从一道士登天,适路遇重阳,云有宿契,因延入。食瓜从蒂起,宜甫怪问,曰:“香从臭里得,甜向苦中来。”又问“来自何方?”曰:“不远千里,特来扶醉人。”宜甫默念与前诗相合,异之,遂请归师事。问何名为道,师曰:“五行不到处,父母未生前。”宜甫即悟大略。重阳欲挽其西游昆仑之烟霞洞,未能辙弃家业。重阳乃分梨送食,凡十次,每次必有诗以促之,多方指点,犹未脱然。一日,重阳大醉,径造内宅,卧于孙氏寝室,孙贲其非礼,怒锁之门内,使仆呼夫归,告之,宜甫曰:“师与予谈道不离己席,宁有是事。”及开锁,其室已空。同往道舍窥之,师睡正浓,乃益加敬信。明年,以家事付三子,夫妇倾心学道。重阳以金丹秘诀五篇并口诀授宜甫,以天符云箓秘诀授孙氏,姗名不二,重阳遂去。不二与夫同参妙旨,各处一方炼心。后宜甫道成,顶结三髻,以示不忘师恩,自号丹阳子。不二败堵七年,三田复返,百窍周流。从风仙始游洛阳,居风仙洞修道。 重阳西至华山访道,恰值道光禅师欲返天台,南面坐脱。留偈曰: 铁马奔入海,泥龙飞上天。 蓬莱三岛路,元不在西边 重阳与其徒众为殓于龛,举火焚之,得坚固子无数于沙砾中。有《悟真篇注》、《丹随歌》行世。 重阳自西还,复游于登州栖霞县。有丘处机者,自幼好道诚切,无书不览,方二十岁犹童真也。遇重阳于滨都乡,拜求道要。重阳识为道器,即授以丹诀,赐号符阳。 重阳去游于吴,闻苏州天庆观何中立有道,乃往会之。中立,本淮阳书生,一旦焚书裂冠,来苏结茅观中,披一蓑,坐卧不易。佯狂妄谈久而皆应。凡病者拜谒乞疗,何即与蓑衣草一茎,令煎服无不愈。有不与者,其疾必不起。四方多有求医问事者。戊子春正,帝遣内侍以香茗至苏,但云朝廷有事相问,何摇首曰:“有华人即有蕃人,有日即有月。”内侍复命,帝曰:“诚知吾心。”赐号通神先生。重阳谕以返神还虚之妙,遂坐蜕于观。群人即其肉身漆而金之。 是夏行乾道历,帝图恢复,恒习骑射于宫中。巳丑夏,以弩断弦伤目,重阳闻之叹曰:“惜乎贤明之君,厥志将灰矣。”复至东莱武宫庄,授道于刘处玄。处玄立誓不婚不宦,清静固守,既闻道,而常乞食炼形,离人远物,而退藏于天。 庚寅春,毗陵有妖凭树,诏嗣师张守真治之。母吴氏娠十九月而生。时修去世,守真尚幼,庶兄伯瑀摄教事。至绍兴十年袭教,应诏将行。一夕即有雷拔其树。既赴阙,适江涛冲决,命醮内廷,赐象简玉剑清静阴符二经,赐号正应先生。太上皇召见,咨问道法,寻辞还山。 辛卯春正,帝作敬天图。起居郎范成大自金还,知金葬钦宗。壬辰春,以虞允文为左丞相。冬十二月,朱熹《资治通鉴纲目》成。明礼义,谨学术,不言二氏之说,恐异君民之趋向。吕祖见帝敬天勤民好道,故乐周旋行化于区内。初过华亭北禅寺,手植樟于殿后,数年樟死,复来取瓢内药一粒,瘗诸根下,樟复活,叶叶俱瓢痕,人始感悟。 江陵有傅道人升,事洞宾像甚谨。癸巳正旦,有客方巾道服,步于通衢,顾傅者再,傅即邀回,拥炉与语仙真事迹,因问“古来得道何姓为盛?”客曰:“道缘不在姓氏贵贱。然历考之,汉晋多刘郭,魏唐多李裴。”升曰:“惟裴姓寥寥无闻,客何言多?”客曰:“君毋嫌繁,当细数之。开元中,裴氏兄弟三人,庄居于长安延平门外,以孝义闻,虽贫好施。有一老父过之求浆,衣服颜色稍异,裴子待之极敬。问其所事,以卖药为业。问其族,曰:‘不必言也。’因是往来憩宿,积数年而无倦色。一日谓裴曰:‘观君兄弟至窭,而常能恭己,君实长者,必有大福。吾亦厚君之惠,今为少致财物,以备数年之储。’遂命置炭数斤,坎地为炉,炽火,命取小砖瓦如手指大者数枚,烧之皆赤,怀中取少药投之乃生紫烟,食顷变为金,约如百两,以授曰:‘此价倍于常者,度君用罄复来。’裴兄弟拜问其居,曰:‘后当相示。’遂去。裴乃货金积粮。明年遇水旱,自免其灾。凡亲朋邻里贫乏者皆周给之。” 后三年老父复至,又烧金遗之,裴仲子愿从学,遂将去。至太白山西岩下,太磐石左有石壁,以杖叩开,别一洞天。有黄冠及小童出迎,深入,渐觉明朗。有宫殿台阁,如世之寺观,童女无数,歌乐载道。诸道士或琴暮讽诵言论,老父引裴礼谒,谓诸人曰:‘此城中主人也。’相留一宿,食以胡麻饭,麒脯玄浆,裴告归,老父复送出洞,遗以金宝遣归,谓曰:‘君今未合久住,后二十年天下当乱,可还来此左掩洞。’仲子拜别。比安史继乱,裴氏全家去隐于洞中,老父常来,咸教其道术。乱定复出,更广行诸善,后拔宅仙去。”傅升问:“老父何真?”客曰:“如如君也。” 复言“大历中,有王员外好道,虽居朝列,布衣山客日与周旋。一日道侣数人,在厅事谈谐拊掌,会除涵,裴老携秽具至,闻诸客言论窃笑之。仆使皆怪,裴老受佣事毕,王君将登溷,遇于户内,裴整衣似有所白,因问之,裴渐前曰:‘员外大好道。’王警曰:‘某实留心于此。’裴曰:‘虽酷好,然无所遇。厅前客大是凡流,且希酒食耳。’王竦异,其妻呼骂曰:‘身为朝臣,乃与秽仆结言,遣人逐之!’王曰:‘天真道流,不择所处。’裴请去,王恩从容,久方许诺。王问:‘明日得来否?’曰:‘不得,外后日来。’至期,王洁净别室以候。妻呼曰:‘乌有与除厕人亲狎如此。’王曰:‘尚惧不肯顾我。’有顷裴至,布袍曳杖,颇有隐逸之风。王逊坐,茶酒更进,裴清言间发,殊无给使前状,曰:‘员外非真好道,乃爱药耳,亦有少分。某既来,莫要炉火之验否?’王叩头曰:‘小生酷嗜,不敢便有所请。’裴指铁盒,可二斤余。令取剩火至,以盒分两片,置于其中,以火覆之,须臾色赤,袍角解一奚囊,取药两丸如麻粟,除少炭捻散盒上,却堆火烧之。食顷,裴曰:‘成矣。’令仆之壮者以火筋将出,掷于地,乃上上金盒,色如鸡冠。王降阶再拜。裴曰:‘此金一两,敌常者三两,然不用留,转将布施可也。’王曰:‘愿沥丹恳须至仙伯山居,具起居礼。’裴笑曰:‘何用此。’径别去。此后不复来。即左司郎中裴谞行度也”。 “魏有裴休,昼诵经,夜着书,终年不出户。有愧鹿者,诸生共进之,休不食,曰:‘蔬食犹不足,今一啖肉,后何以继?’弟坦性节俭,其子娶杨收女,器用皆犀玉,坦命持去,曰:‘殃我家矣。’后兄弟皆归于玉局。可见裴氏盛于得仙矣。”升然之,谨以酒食进奉。自是旬日一来,升目昏多泪,客教以生熟地黄切焙,取川椒去枝目及闭口者,微炒,二物等分,炼蜜丸,清晨盐米汤服五十丸,升服久能视细物。后别远去,追思客貌,宛似吕仙像,奉事益诚。 太常王纶守岳州,有回道上谒,貌清癯,短褐不拚骭,语音清圆。纶问世系,回曰:“不必问,且请教弈棋。”因与弈。纶素号国手,至是连负。日云暮,乃酌以酒。回因言袁滋未达时,晴日登临复州清溪山,焕丽无比。行数里,渐奇险阻绝。有蒯姓儒生,业卖药,家于山下,滋与语甚相狎,乃留宿。滋曰:“此处合有灵仙隐士。”蒯曰:“有道士五六人,每三两日一来。不知居处,叩之不肯言。”滋曰:“可修谒否?”曰:“彼甚恶人。然颇好酒,得美酒一榼,或可见也。”滋辞归,携酒再往,经数宿五人始来。或鹿中纱帽、杖黎草履,遥相与通寒温,大笑,乃临涧濯足,戏弄蒯生。蒯为列席致酒,五人甚喜,曰:“何处得此物。”且各饮三五杯盏。蒯曰:“非某所能致,有客携来,愿谒先生。”即引滋出历拜,五人相顾失色,悔饮其酒,并怒蒯曰:“不合以外人相扰。”蒯曰:“此人志诚,稍从容亦何伤也。”意遂渐解,见滋甚谦恭,乃时与笑语,目曰:“坐。”滋再拜就席。俄顷酒酣,注视滋曰:“大似西华坐禅和尚。”便屈指数此僧亡来四十七年,问滋年岁,正四十七,皆抚掌曰:“直是,须求官职,福禄已至。”遂与握手言别。前行过涧,上山头,扪萝跳跃,翩翻如鸟飞去。滋后果拜相,节度西川。此乃秦汉时。卢韩侯石金蒯诸人,自云山来亲炙鬼谷,为儒生,是彻之裔孙,故恒来顾之,后亦引入山去。回拱手复向纶曰:“公亦荆州狂僧名些者也。”纶愕然。回曰:“在贞观间,善歌何满子,偶遇伍伯乘醉于途中辱之,令歌,僧些即发声,其词皆陈其从前隐慝,伍伯惊而自悔,些旋坐化。复数世而投为公。纶蹙额曰:“能前知,能示寂,尚浮沈于苦海耶?”回笑曰:“皆为不得丈六金丹,难免轮回路也。”纶问回何方人,回作诗曰: 仙籍班班有姓名,蓬莱倦客吕先生。 凡人内眼知多少,不及城南老树精。 纶惊讶间,庭下烟云激然,移时散去。 祖东入龙虎山,见客寮坐寿春真人,趋问曰:“真人亦耐烦出游乎?”寿春曰:“予虽不及我师勤度,然亦间尝行化,但世罕有好道者。与师会于庾岭之前,游于汝阴。闻富翁崔景唐奉道,造访之。景唐客礼数月,市得玉鞍,将之寿州,以献节度使高审思。谓予曰:‘先生居此,我旬月而归,使叔侄辈奉事,无所忧也。’予曰:‘我寿州人也,亦将访一亲知。久居君家,思有以奉报。’即索水银十两,置鼎中,炼之,少顷遂成白银,曰:‘以此为路粮,君至彼可访我于城东,君其先行。’景唐别去,公事毕,即诣城东访梅氏,数日不得。村人皆曰:‘此地无梅姓,唯淮南岳庙中有梅真君像。’景唐如言虔谒,果然无异。比还,家人咸云:‘道士接踵而去。’由是汝阴人多有信行之者。”祖曰:“坚持道心为第一义。”嗣师知有上宾至,出晤之。二祖勖以崇教济世。 时帝复召张守真与其子伯璟入朝,帝从上皇幸聚景园,伯璟侍从,上皇异之。命醮内廷,有大感应。魏王镇明州,有疾为坛以请,至乃以咒水饮之,愈。夏五月辞还山。 刘珙荐朱熹为枢密院编修官,累召不至,帝谓其廉退可嘉,诏以主管台州崇道观。熹闻张平叔得道遐举,深企慕之,然不显言,第亦号紫阳以默契焉。平叔少与象川翁在兹同肄业,张不第。在兹显达有孙葆光,深究性命之学。元丰间,遇广益子授还丹术,知是紫阳嫡派。时有叶文叔以太极大衍之数释而辨之,复撰为图附于卷末曰《悟真外传》。葆光见所注舛谬,欲辨之。闻龙图陆公之孙思诚所藏本为真,乃亲授之者。是秋八月,因游洞庭,得其真本改正之。复为解义详演,始明作之意旨,次序篇章,莫不取金丹之决象。葆光游于应天,假以治圃种蔬为生,择人而度。 甲午春改元淳熙,虞允文卒。金主画群臣勋业最着者二十一人于圣武殿之两庑。丙申春,金命京府设学养士。安南王李天祚殖,子龙翰嗣,报丧于宋。帝知金国尚文,召朱熹为秘书郎不至,改主武夷山冲佑观,复令知南康军。值岁饥,讲求荒政,多所全活。间诣郡学引士子,与之论讲。访唐李渤白鹿洞书院遗址。奏复其旧,为学规俾守之。 是秋帝立谢贵妃为后。丁酉春,行淳熙历,帝谒孔子,遂临太学。青浦旧有孔子庙,在慧日寺侧,时寺僧浚渠得玉璧三、环二、簪一,献上,帝命藏于华亭郡学。王重阳见帝册后行历,崇圣爱士,克尽君道,乃暂回终南谒钟、吕,具言马丘之事。二师曰:“因缘正未艾也。”吕师昔以补鞋隐于巴陵市,有崔中举进士道过巴,于旅邸歌《沁园春》乐章,师问:“歌何曲?”曰:“东都新声也。”师曰:“辙欲奉和一首,吾不解书,子为书之。”词曰: 七返还丹在人,先须炼己待时。正一阳初动,中宵漏永。温温铅鼎,光透帘帏。造化争驰,虎龙交会。进火功夫,在牛斗危。曲江上看月华莹净,有个鸟飞。当时自饮刀圭,又谁信无中养就晏儿,辨水源清浊,木金间隔。不因师指,此事难知。道要玄微,天机深远。下手速修犹太迟。蓬莱路三千行满,独步云归。 第175章 重阳子畅发玄风 七金莲阐明法乳 崔问姓氏,曰:“生江口,长山口,今为守谷客。君知檄炖煌宋纤、阳翟杜生乎,予亦此流人也。”崔叩问两人即知尔所行。师曰:“纤有远操,不与世交,居酒泉南山,受业三千余人,不应州郡辟。太守杨宜画其图于阁上,出入视之,作颂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泉,身不可见,名不可求。’酒泉太守马岌具威仪,鸣铙鼓造焉。纤登重楼距之。岌叹曰:‘名可闻而身不可见,德可仰而颜不可靓。今而后,知先生人中龙也。”铭诗于石壁曰:‘丹崖百丈,青璧千寻。奇木蓊郁,蔚若邓林。其人如玉,维国之琛。室迩人遐,实劳我心。’年八十,笃志不倦,卒谥玄虚先生。杜生行列五郎,去县三十五里,惟屋两间,前空地丈余,不出篱门三十年。黎阳尉访之,布袍草履,室中萧然一榻。择日卖药,端坐观书,气韵旷夷,言词清简。皆有道之士。予实慕之。”崔意其狂妄,师遂还寓。明日,崔谒李太守述之。李曰:“此洞宾也。”亟往叩其户,应声远,再呼不应。排户入,阒焉无人,壁有诗曰: 腹内婴儿养已成,且居尘市暂娱情。 无端措大刚饶舌,却入白云深处行。 崔恨叹无缘。李曰:“师曾题《促拍满路花》于长安酒楼云: 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茫茫尘世里,独清闲。自然炉鼎,虎绕与龙蟠,九转丹砂就,一饵刀圭,便成陆地神仙。降从他富贵,拥华轩,到了亦徒然。黄粱犹未熟,梦惊残。是非海里,终久立身难。拂袖江南去,再游湓浦庐山。 相与叹懊不已。 时吕师谓重阳曰:“予作诗文,为世集而刊之,文字舛讹。惟前岁廷平陈谷神得一重刻者无误,此二词惜遗于集,入之可藉悟后学。”重阳应,谢钟师授诚曰; 九转成,入南京,得知友,赴蓬瀛。 重阳谨受,拜辞二师,立愿普化三洲,同归五会。乃设一榜,随所在悬之。文曰: 窃以平等者,为道德之祖,清净之源,乃金莲玉华之本,三光七宝之宗。普济群生,遍照世俗。银焰充盈于八极,彩霞蒸满于十方。人人愿吐于黄芽,比比不游于黑路。工华者,气之宗。金莲者,神之祖。气神相结,谓之神仙。心忘念虑,即超欲界。心志境缘,即超色界。心不着空,即超无色界。离此三界,神居仙圣之源,性在清虑之境矣。 有先辈云游者见之,叹曰:“愿力洪深,真旌阳再世。” 戊戌春,重阳东行显化。时高丽、西夏致贡于金,却之。金葬宋辽宗室于河南。又以衍圣公孔总兼曲阜县事。重阳曰:“金主所行皆帝度,故能主中夏也。”是秋,宋太尉李显忠卒。生而神灵,立功异域,父子破家殉国,志复中原。帝命绘像阁下。八月,行宫留守刘珙卒。已亥春,诏录赵鼎、岳飞子孙,赐以京秩。庚子春,右文殿修撰张拭卒。朱熹与黄干书曰:“吾道益孤矣。”是冬,资政殿学士胡铨卒。辛丑秋,着作郎吕祖谦卒。朱熹进直徽猷阁。壬寅秋,徙熹江西提刑,辞不拜,乞奉祠。是年四月十四日,谭州兵马都监赵不间于太平观作鹤会,一道人摄衣升殿,不与人揖,经入知堂房内不见。但壁上一绝云: 这回相见不无缘,满院风光小洞天。 一剑当空又飞去,洞庭惊起老龙眠。 不间录呈熹详之。熹曰:“洞宾也。” 师盖自严州度唐广真而至。广真唐氏女既嫁,得血疾,梦道人给药,服而愈,自是入道。初往苏,谒蓑衣何真人,何称之为仙姑。于二月间,赴郭氏饭,未竟,蓦然还寓,昏兀如醉,两夕小苏。言方饭次,若有唤我者出门,逢吕纯阳、曹混成,引至海边,跨大虾渡海,因随游洞府,及到冥司。吕祖又令至庐山,子虚真人崔元静洞中学书,书大字诗二百余篇。吕祖问曰:“汝欲超凡入圣耶?身外有身耶?留形住世耶?弃骨成仙耶?”对曰:“有母尚存,愿尽孝道。”曰:“如是,则且留形。”遂以丹一粒分而为四,投之盘中,圆转甚疾,攫其一吞之,倏忽而苏。自此辟谷,以符水治人疾,良验。上皇闻之,降香往请符水。至是冬,召入德寿宫,宣问灵验是何法?对曰:“但以心为法,以神为符,以气为水耳。”上皇书“寂静先生”四字赐之,遣还。尝语人曰:“符水仅救人疾苦,若数之修促,非能回天也。” 乙已春,金太子允恭有疾,遍求医药不得。金主宴宗戚于会宁。或言龙门山丘处机有道。往召,辞不赴,允恭遂薨。重阳至山谓处机曰:“子之道业,当为诸子之冠。然行道济时,廊庙更易言行之间福及群生,自后有召,弗却可也。”处机领命,重阳遂回宁海。处机初得师傅,二十七岁,乃入蟠溪,穴居修道。战睡魔,祛杂虑,胁不至席。至三十岁,复居陇州龙门,苦行潜修,虚无妙合,始得成道。闻宋廷任用正人,思欲观其气象。 丁未春,以周必大为右丞相,留正参知政事。冬十月,上皇崩。帝致丧三年。戊申春,范成大为剑南采访使。于青城山遇一羽士,紫髯过腹,双眸如电。因问其姓氏,笑曰:“予即姚平仲也。”并述得道之由,长啸震响山谷,跨青骡飞行于层峦而去。成大遂辞官归吴,隐于石湖,咏诵不辍。偶得诸家丹法,深为羡慕,苦无道长亲炙,闻丘处机有道,又限于南北弗克往。金主复聘处机至燕问道,对以“仁民爱物,修德敬天”。金主设馆敬礼,处机苦行,仍如蟠溪时。乃言东牟王处一于金主,亦即聘之。重阳前于登州又传道于谭处端、王处一、郝大通。处端中年患痹,师事重阳,每旦重阳以盥余令洗面,久而疾愈。乃授以道,以宿业重,后遇醉徒殴击,折齿流血,长真忍受。丹阳曰:“一拳消尽多生业。”至丁未岁七月十二日道成,作诗而逝。末句云“涌出阳神独自归。”异香满室者数日。大通与谭王同受道,家巨富,志不苦励,长真玉阳激劝之。至岐山遇钟祖,复为发明,乃改名号游于赵魏间,修而成道。处一受道于重阳,居云光洞修真,志行坚苦。道成大着灵异,度人逐鬼,踣盗碎石,出神入梦,召雨撼峰,烹鸡降鹤,起死嘘枯,不可殚述。至是,应召至燕,金主试其术,大副宸衷,隆礼加遇。嫉者饮之以鸠,乃归寓入水,池涸而不死。辞归隐去。 已酉春,金主雍殂,太孙璟立。宋帝自高宗崩,即欲传位以终丧,至是退居重华宫,太子即位。尊帝为寿皇。立李妃为后,庆远节度李道之女。道帅湖北,闻道士皇甫坦善相人,乃出诸女拜之,坦见后惊不敢受拜,曰:“当母天下。”高宗召坦,坦为言之,遂聘为恭王妃,至是立为后。性极妒悍。高宗尝曰:“是妇将种,吾为皇甫所误。”庚戌春,改元绍熙,廷试举人。是秋金初设经童科,时孔总卒。以其子元措袭封。辛亥春,宋行刘孝荣所造会元历。帝有疾,政事多决于后,益骄恣。寿皇往南内责后,后诉于帝。禁帝不朝重华。壬子冬,帝因群臣极请,始朝。 王重阳既得丘、刘、谭、马、郝、王、孙,已是七朵金莲之数。忽召诸子曰:“昔袒师授我偈言云;人当生于忠孝之世。今上不行其道,我将赴约蓬瀛矣。”门人惶惧,乞遗世语。重阳曰:“三年前已题于壁矣,汝等犹未省乎?”复宣曰: 地肺重阳子,强呼王害风。 来时随日月,去后任西东。 作伴云和月,为邻虚与空。 一灵真性在,不逐世人同。 诵毕,奄然返真。白鹤翔空,青鸾绕汉,仙仪冉冉,高出云端。士庶官僚,号呼瞻拜,靡不赞叹。师于升遐之后,濬仪桥下谈玄,诱臧老之心。刘蒋溪头赐药,愈张公之病。或舞蹈于昆明池右,或吟咏于终南境中,皆以表其不死也。继在文登县作醮,于五色云中见白鼋甚大,皆有莲花,师端坐于上,神变无穷,不能备录,东海西秦劝化道俗。 时孙不二于洛阳行化,门人请求道要,不二书《卜算子》词示曰: 握固披衣候,水火频交媾。万道霞光海底生,一撞三关透。仙乐频频奏,常饮醍醐酒。妙术都无顷刻间,九转丹砂就。 其他题咏甚多。癸丑正月初四日,忽谓弟子曰:“师真有命,当赴瑶池。”遂沐浴更衣。书颂曰: 三千功满超三界,跳出阴阳包裹外。 隐显纵横得自由,这回不复归宁海。 跏趺而处顺焉,香风散漫,瑞气氤氲。马丹阳亦传道于李大乘、赵蓬莱、韩清甫、宋披云。丹阳是日于宁海环堵中谓门人曰:“今日当有非常之喜。”辄歌舞自娱,俄闻空中乐声,仰见不二乘云而过。仙童玉女,旌节仪仗,拥导前后,俯谓丹阳曰:“先归蓬岛待君也。”丹阳与诸弟子叙谈。二鼓,风雷大雨震动,遂东首枕肱而化。是夜酒税监郭复中闻有叩门者,启视乃丹阳。索笔书颂曰: 长年七十一,在世无人识。 烈雷吼一声,浩浩随风逸。 掷笔而出曰:“吾闻北人能崇儒好道,将居东海之滨,以观其盛焉。”比晓闻丹阳已逝,方悟所见是阳神也。 癸丑秋,金主释奠于孔子庙,北面再拜。以孔文远袭封衍圣公。宋使至金,金人问“朱先生安在。”使者还述,诏熹知潭州。寿皇有疾,丞相留正,率群臣请帝问疾,不从,皆恸哭而出。甲寅夏,寿皇崩。帝以疾辞不出,留正称疾遁去。帝临朝,忽仆于地。枢密赵汝愚等请太后诏嘉王扩成服即位。汝愚乞召还留正,立韩氏为后,以汝愚为右丞相。乙卯改元庆元,后季父侂胄排斥正士,引用奸邪,安置大理寺丞吕祖俭于韶州,改置吉州,草履徒步,卖药自给。其弟祖恭以布衣劾侂胄兄弟,忠义齐名。冬十月窜汝愚于永州,至衡州暴卒。 前谏议李元尝隐嵩山茅舍,冬寒当户炽火。有老人戴大帽子直入炙脚,良久问曰:“知君有志,颇能同去否?”因自言,某秦时阉人,被祸得道。乃去帽,松髯伟甚,曰:“此皆山中所长也。”元沉思久之,答曰:“家事未了,更数日得否?”老人揭然而起曰:“公意如此。”遂出门去。之牵衣愧谢,不可暂止。后日遍访,悉无其踪。闻南岳道士秦保言,勤于焚修,通于神明,曾自注生真君曰:“上仙何以须纸钱,有所未谕。”既而夜梦真君曰:“纸钱乃冥吏所籍,予何须此。”明旦保言言之,自后焚纸不化,岳中人益敬信。李元远来谒问,保言云:“实无知。本山有隐者,不识其名姓,因卖药,数往来于衡山寺,或时四五日无所食,僧徒怪之。复来寄宿,寺众接敬甚厚。会乐人将女诣寺,其女有色,众欲娶之,父母求钱五百千,莫不引退。隐者闻之,邀僧往看,甚喜,将黄金两锭,正二百两,谓女父曰:‘此金值七百贯,今亦不论。’付金毕,即将女去。乐师时充官使,仓卒便别。隐者示其所居,云去此四十余里,但至山当知也。乐师夫妇事毕,忆女往访,见一朱门崇丽,叩问,隐者与女俱出迎接。初至一食,不复觉饥,留连五六日,将还。隐者以五色箱盛黄金五挺赠送,谓曰:‘此间深邃,非复人居,自后无烦更求也。’违命重往,惟见山草烟云而已。”李元闻是言,拉保言请问乐师路径,虔往访之。一老坐林中笑曰:“故人来也。”元端视,乃戴大帽叟,殷勤拜见。相与入山洞,留居耳房养静。李、秦稔知世道如此,虽圣贤莫能挽回,遂愿终隐于此。 朱熹欲论侂胄之奸,弟子咸谏止不听。蔡元定请着龟蓍之,遇遁之同人。熹默然,取奏宗焚之。丙辰,以京镗为右丞相,叶翥倪思知贡举,稍涉义礼者悉见黜落,六经论孟学庸之书,为世大禁。削熹官,窜元定于道州。元定生而颖异,父发,以程氏语录、邵氏经世书、张子正蒙授,曰:“此孔孟正脉也。”元定辨析其义,登建阳西山绝顶,忍饥啖齑读书。闻熹名往师之。熹叩其学,惊曰:“此吾老友,不当在弟子之列。”尤袤、杨万里交荐于朝,不起。伪学之论兴。元定曰:“吾其不免乎!”及闻贬,不辞家就道。熹与诸子饯之,座有汝下者。元定杖履与子沈行三千里,脚为流血,无几微见言面,至舂陵,来学者日众。或谓宜谢生徒,元定曰:“彼以学来,何忍拒之。若有祸患,亦非闭门塞窦所能避也。” 第176章 道学兴大儒去世 神威显叛寇亡魂 贻书训诸子曰:“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勿以吾故,遂懈其志。”在道逾年,忽谓沈曰:“可谢客,吾欲安静,以还造化旧物。”越五日卒。 丁巳籍伪学,以汝愚、留正、必大为首,熹等五十九人皆着籍。戊午夏,加侂胄少傅。己未春,待诏刘松年遁去。师郭礼习画,工人物山水,艺过于师,与钱塘林椿、李嵩待诏画院。庆元初,献《耕织图》称旨,赐金带。至是谓同列曰:“正人皆去,群狐窟聚朝堂。尚恋此微职何哉?”遂飘然弃家,入天台访道数年。后有见其转少轻捷。是秋,诏行统天历。 时丘处机去燕游齐鲁。闻南州水患,欲往救度,路遇宋披云,知丹阳蜕化。披云得诸法术,无云则兴云,有云能披云杲斗。受丹阳秘诀,行二年能二其身,谓处机曰:“闻龙川蓝乔举进士不第,去隐霍山,尝吹铁笛,赋诗云: 太乙庭前是我家,满床书史作生涯。 春深带雨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 遇踏歌狂者携之飞升。有见在洛阳。”长春曰:“莫羡他,但勤功行,以待天成。”邀往江右广东治水。帝闻处机名,召之,长春曰:“火运衰矣。”力辞不至。 庚申春,诏复留正少保致仕。三月,故秘阁修撰朱熹卒。初遍参玄学,曾遇风仙姑。其得何姑之传,能捏雪成银,以济贫乏。有求其术者,故作风颠之状。熹问其道,仙姑以他语答之。熹闻庐山崔子虚有道,往求之。崔曰:“乎之英华发外,文章理学足以传后世,何必学此。”熹迨衰,病中答袁侍郎曰:“近者不挟他书,遂得玩《参同契》,不得师传,率以无味,弃去。而又酷好,今乃粗晓其义,姑借此纳甲之法,以寓行持进退之候耳。”寝疾,惟叶贺生、蔡沈九人在侧,既而改《大学诚意章》为绝笔。疾且革,正坐、整衣冠、就枕而卒。是日大风拔木,洪水崩山。诸生近者奔讣,远者为位而哭,蔡沈主丧役,黄干主丧礼,葬于建宁之九峰山下。 干力学,夜不设榻,熹曰:“直卿志坚思苦,与之处甚有益。”因妻以女。熹卒,干弟子日成,编礼着书,朝夕不倦。李燔初见熹,告以曾子弘毅之语,燔因弘名其斋。熹曰:“进学可畏,他日任斯道者也。”燔尝曰:“凡人不必待仕宦,古有功业,但随力到处有以及物,即功业也。”学者宗之。 刘爚从熹游,发明渊源道学以倡诸儒。熹释四书及传易诗,编通鉴纲目,皆与刘炳论辩参讨。张洽自六经传注而下,皆究其指归,诸子百家,山经地志、老子浮屠之说,亦俱博极。自少用力于敬义所当为,勇不可夺。陈淳初习举子业,林宗臣谓此非圣贤事业也。因授以熹所着《近思录》,尽弃所学而学焉。及熹至漳,淳请受教,为学益力。熹谓李方子曰:“观子为人,自是寡过。但宽大中要规矩,和缓中要果决。”方子遂以果名斋,居家竟日危坐,未尝倾侧。对宾客,语不妄发。黄颢性行端饬,以孝友称。辅广淳谨勤恪,能发明师旨。熹门人甚广,知名者此数人耳。 八月太上皇崩。是冬,韩后崩。辛酉春,改元嘉泰。临安大火,四日乃灭。郢州道士张道清在九宫山修道,有灵异,光宗疾,尝召之,以符水进即愈,赐号真君。先是曾以“离宫暖处月宫寒”言于帝,至是后崩、火灾,始忆其言。乃亲书“钦天庆瑞宫”五字,赐为匾额。道清上言“今秋大旱,当池禁回天。”又言“耶律氏将灭,宜以荒亡为鉴。”是岁,西辽直鲁古出猎,乃蛮王屈出律伏兵擒之,辽祀绝。 壬戌春,京镗已死,弛伪学党禁,追复汝愚等官侂胄加封太师。闻福州刘处玄讲解经义。癸亥春,欲往问其道,时处玄道成,定力圆满,天光发明。于二月六日鸣鼓集众告曰:“韩子杀机正炽,岂闻道者耶?吾欲赴仙师之约,尔等勿懈修真。”遂曲肱翛然而解。门人礼葬之。长春、披云、灵阳等俱来会葬。复分投化度。 侂胄遇长春曰:“人与仙同一死耳,何修为?”丘曰:“嘻!人死为鬼,人见惧之。鬼死为聻,鬼见惮之。聻有罪则灭迹无形,谓之还空。仙者与道合虚谓之真空,岂犹夫人之死哉。”覰胄稍省。甲子春,奏刘处玄羽化,请赐谥号辅化真人。 浙江安抚使辛弃疾入朝言金国必乱亡,愿预备兵储为应变计。通使于高丽、时王皥殂,子锳立,国事初定,谢绝。侂胄欲风励诸将,请追封岳飞为鄂王。乙丑改元开禧。丙寅夏,兴州都统制吴曦反,以四州献金。时夏国李安全废主纯佑而自立。冬十月金立吴曦为蜀王。曦受伪命,具牺牲,设俎豆,洁粢盛,亲诣桴憧神君庙设祭。神自唐玄宗时救驾,封左丞相。僖宗入蜀,显灵翊卫,封顺济王。宋祖兴,加忠烈仁武孝德圣烈王,圣父圣母圣后子孙俱有封号,并封佐神仙官。及是曦甫行礼,黑风骤起,灭烛撤香,曦震惧伏殿下。有顷开明,视祝板已碎作两片,众识其不振。 是冬,蒙古奇渥温铁木真称成吉思皇帝,建元圣武。其先有女阿兰,寡居漠北,屡有光照其腹,一乳三子:长孛完合答吉,次孛合撒赤,季孛端义儿。季之状貌奇特,沉默寡言,人谓之痴。母曰:“此儿非痴,子孙必有大贵者。”其后蕃衍,不相统摄,各自为部。与畏罗乃蛮九姓回鹘故城和林接壤,世奉贡于辽金,而总隶于鞑靼。至义儿九世孙也速该,攻塔塔儿部,获其部长铁木真,还次,于跌里温盘陀山而生子。该卒,真幼,部众多归于泰赤乌部,真与母月伦集部与战,大胜。遂伐乃蛮,太阳可汗败死,悉降其众,诸部皆归。大会于干难河之原,遂即位。丁卯春,金将议伐,适宋斩吴曦不果,安丙与杨巨源、李好义传曦首诣临安。是冬,史弥远杀侂胄。戊辰改元嘉定,追谥汝愚。召丘峦同知枢密院事,未至而卒。崈仪状魁伟,机神英悟,尝曰:“生无以报国,死愿为猛将以灭敌。”弥远为右丞相,以侂首畀金。金主璟卒,卫王永济立。 己巳,蒙古灭诸部,大侵金地。宋金陵判官钟将之,上言金方有患,不当输以岁币,弥远恶之。将之罢官归。舟次巴陵南津,晡时一舟过。中有黄袄翁,风貌奇峻,伫立熟视,仲山窥其蓬中无他物,惟船头有黑瓶罐十枚,蓬前两青衣童参差立。仲山意其必经渡,仅行二丈许,即回棹。而翁已端坐蓬后。视久,俄失船所在。仲山始谓为巨商,至是惊呀!翌旦,往吕仙祠拜礼,真像俨然,有两青童侍侧,皆与昨见惟肖。自恨凡目不识,感叹无已。次年遂卒。 辛未,夏主安全卒,族子遵顼立。壬申夏,安南王李龙翰卒,子昊旵嗣,寻卒,其婿陈日焸袭立。癸酉夏,耶律留哥取辽东州郡,自为辽王。五月蒙古败金于绪山,铁木真闻丘处机名,俟取燕召之。 处机于嘉定初,与其徒及黄房等复游于燕,金主仍赐居万宁宫。每游崆峒诸山,而玉泉之西湖,环十里荷蒲菱芡,水禽沙鸟,隐映云霞中。大房山为幽燕奥室,恒入其深处,数日不出。山东北有孔水洞石窟,阔二丈许,深沓莫测。尝有人秉火浮舟探之,隐隐闻作乐声,惧而返。至是忽见桃花流出人间。处机笑而不答。初游夹谷迎祥观,有柏已四百年,忽偃仆死。处机扶而摩之曰:“怜惜怜惜!”遂复活。是秋,金胡沙虎弑,至水济,立升王珣。蒙古进围燕,取涿州,遣使召处机于房山,黄房与十八弟子为之辅行,见于行营,首以清净仁慈为对,真大喜。甲戌春,金乞和,真北还。处机辞曰:“不日当候驾于此。”真笑应而去。 金主徙都于汴,求宋岁币。起居舍人真德秀与刘爚奏绝金岁币。是岁,岳珂着《程史》成,又为《辨诬集》五卷,《天定录》二卷,上之。乙亥夏,蒙古入燕,金祖宗神御诸嫔妃皆沦没。宋以刘爚为工部尚书。真德秀为江东转运副使,四岁受书,过目成诵,结庐嘉禾西山读书。于乾道辛卯仲春二日子正之时,梦游紫府,朝礼太微仙君,得授功过格,令传信心之士。梦觉功过条目,历历明了。默知高仙降临,不敢疏慢,乃披衣起整冠带,涤砚舒机,走笔书之,不一时而竟,皆出乎无思。于是罪福因缘,朗然顿悟。勤修白业,远离黑途。闻琼州白玉蟾有道,欲往访之,以事不果。 玉蟾本姓葛,大父有与,福州闽清县人,董教琼州。父振业,于绍兴甲寅岁三月十五,梦道者以玉蟾蜍授之,是夕产子,母即玉蟾名之,以应梦。稍长又名长庚。祖父相继亡,母氏他适,因改姓白,号琼琯。天资聪敏绝伦。龆龀时,背诵九经,十岁自海西来广城,应童子科。主司命赋织机诗,应声咏曰: 大地山河作织机,百花如锦柳如丝。 虚空白处做一疋,日月双梭天外飞。 主司意其狂,弗录,遂拂袖归。年十六,专思学仙,毅然就道。囊中只有钱三百,初别家山,不知夜宿何处。鸟啼林晚,匆匆投止而已。行数日,至漳城,衣服卖尽,举目无亲。宿江村孤馆,月照苍苔,阶飘黄叶,明朝早膳起程,随身只一柄伞矣。至兴化军,风雨潇潇,送春时候,赤骷髅,存两三文钱,脚力全无,满身疥虱。到此茫然,欲归不得,乃争求一饯。旬余,至罗源兴福寺,愿捐身作仆,未半月,与主僧作别。值炎日烧空,石头火热,赤脚奔驰,肉流血汗。踪迹至剑浦,荒郊秋雨,无蓑笠可御。黄昏西顾难行,借宿茅檐,村翁不许,挨立俟晓复行。闻建宁人好善,特往彼地求活。通衢舒手,谁怜乞儿。因入悲田院相混暂歇。上武夷山,道士叱骂其孤穷,玷辱宗风。 去闽,至江右龙虎上湾宫谒见嗣师,欲求挂搭,知堂嫌其褴褛,与以馁饭冷汤。直东北渡江,时淮西兵火,横尸载道,野无草粒。 转南至江东,二伏炎天,避藏谷穴,无扇摇风。 行入两浙,秋凉渐侵双臂。 在武林,天方大雪七日,朔风刮骨。幸精恶全身,犹自皮绽血流。夜栖古庙,香炉无火,纸钱乱飞,鬼啸猿啼,殊为惨切。回思畏日驰驱途,严霜卧见雨,千山万水碌碌空忙,人皆笑我风颠,未见些儿受用,乃自叹何日天开眼乎,凄凉泣下。复自慰曰:“此大事也,切莫怨尤。我生果有神仙之分,前程自有师指。幸而天与残生,受此饥寒何足悲哉!” 自此,或对月长吟,临风绝倒。游甬东海滨,过陈泥丸,见而怜之曰:“子治何事而来此?”玉蟾曰:“为觅金丹。”泥丸笑曰:“身口不给,奚暇求丹。况离家非道,岂必在外得乎?观子衣裳破碎,垢面蓬头,能从我游,当以真金相赠。”玉蟾会意,瞪视而拜。泥丸自庆得贤,携归罗浮。玉蟾恳求真金,师曰:“汝家自有。”玉蟾再拜究问,师曰:“行持既久,片响间结成心华一粒,只此是丹之基,万论千经,皆说此真常道也。”玉蟾意为容易,不复进阅,请结茅于白云深处,静坐炼丹。泥丸颔而不言。逾月,知其心懒难安,往谓之曰:“勤而不惰必遇至人,遇而不勤终为下鬼。若此而修,有何证验。子可更往外勤求。”玉蟾摸不着里外痛痒处,随至庵,师闭关不应。玉蟾泣跪不起,师隔楞语之曰:“且历游数年,当于此俟子。”玉蟾无奈,承遣辞行。 初至黎母山,即遇神人授上清法箓洞玄雷诀。北游洞庭,一夜大雨淋漓,立待天明。往看潇湘八景,倦而倚石梦入仙乡。微风送鹀声过耳,寤看衔山红日,点头暗喜。上武当谒真武,遇一道士云是北极驱邪院左判官,与讲行施符法。复西入蜀之青城山。明月松阴,寒烟漠漠。万籁悄然。作《步虚》一阕以自乐。进访金堂,遇老道授度人经。转至巴陵村落,瘟?正作。乡民见其夜行有光,来请符水治病。玉蟾无处摸索,依法本乱书云箓,神将灵应,邪鬼驱捉殆尽,境赖以宁。夜行北邙山下,草衰古墓月掩荒台,隐隐鬼哭不止。乃展经朗诵一卷,其声旋寂,始知经符之妙。 第177章 前后云游玉蟾苦 酒肉神通道济颠 于是呼召雷雨,严摄精魔,遍历名山,备尝艰苦,如是七年,归罗浮复命。泥丸慰曰:“学者须如此辛勤,方能任道也。”时癸卯中秋,天气晴爽。相邀游于野外,对坐谈玄,因以归一论付之,是太乙刀圭之说。玉蟾奉事之暇即诵而默味,忽已九年。辛亥春雨后,在岩阿松荫,夜静烟寒,玉蟾思生死事大,无常迅速,嵇首再拜曰:“玉蟾事师未久,自揣福薄缘浅。敢问今生有分可仙乎?”师曰:“人人皆可,况于汝乎!”玉蟾曰:“不避遵严之责,重伸僭易之问,修炼工夫,愿得一言点化。”泥丸悯其真切恳挚,为之讲明次第火候,令其速炼。玉蟾拜辞下山,大隐郦市,急备金丹药料,用尽苦辛,三年既得铅汞,相投入鼎烹炼。恃平日天资,当温养之时,用心不谨,不觉汞走铅飞,无可收救。作诗自解其愠: 八两日月精,半斤云雾屑。轻似一鸿毛,重如千秤铁。白如天上雪,红似猩猩血。收入玉葫芦,秘之不敢泄。夜半忽风雷,炯气满寥泬。这般情与味,哑子咬破舌。捧腹付一笑,无使心脑热。重整钓鱼竿,再斫秋筠节。 紫阳在天台遥知其事,命童以“金丹四百字”授之,教其关防慎密。玉蟾读之,悟分至沐浴之理。复办药材重炼,极其防危虑险,方得丹成。再入武夷,痴坐九年,然后出山。文思汪洋洒落,顷刻千言。善草书,亦善丹青。尝自写其容,数笔立就。自赞云: 千古蓬头赤脚,一生伏炁飧霞。 笑指武夷山下,白云深处吾家。 又题云: 神府雷霆吏,琼山白玉蟾。 本来真面目,水墨写细缣。 其风神峻拔,行诸阶法雷即佩于肘间,祈禳则有异应。尝过鄱阳湖,值日暮,蒿师议泊舟。玉蟾剪纸月嘘于樯,皎然达旦,前行无阻。朝廷知之,遣使至武夷,已为陈翠虚引往霍童谒石紫虚、薛紫贤,二师甚喜。相与讲研丹旨。玉蟾在霍童安炉鼎,再立乾坤之旨,又进一层,不胜欣喜。是秋闰月作书,谢紫阳、翠虚,自此随处游行,济人度世。 翠虚北至江阴,时值收获。农家沙氏,世喜布施。翠虚伪为乞化,见其盘枕,因歌颂曰: 终日盘盘圆又圆,中间一路大为尊。 磨来磨去知多少,个个全无斧凿痕。 户内一少年趋出,伏地求度。翠虚知是道器,留二日,授以丹诀,取名蛰虚。谓之曰:“金将灭于宋。宋归于混元一炁。然后子可出而行道,期以后会于惠。吾将入漳水而解。”遂南还,蛰虚遵教勤修。 戊寅金围枣阳,孟宗政、扈再兴、许国合战走之。金人惧宗政威名,呼为孟爷爷。己卯冬,京湖制置使赵方,使盂、扈、许分道伐金。时蒙古师木华黎取山东山西等处。庚辰,以史天倪权知河北西路兵马事。天倪尝闻教于丘长春,于是说黎曰:“中原粗定,大兵犹抄掠,非王者除暴救民之义。”黎即下令禁剽略,遣归所俘老幼,州郡咸争降附。 蒙古主有一天下之志,遍访贤才,得辽宗室耶律楚材。命处左右,以备访问。楚材博通术数,尤精象纬,以金天明律不应制,庚午元历上之。常言“宋之气运恭膺天命也。南渡以下诸君,犹是太祖之荫德昭后,亦当兴焉”。又言“南北贤帅”及“金夏国主有灾”。辛已秋冬宋帅赵方安丙卒。蒙古主以楚材为神见。壬午冬,西伐回回,灭其国,兵至忻都国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绿色独角,作人言曰:“汝立宜早归。”蒙古主怪之,以问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日行十万八千里,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上天遣告陛下,当宥此数国人命。”即日班师。癸未春华黎卒。夏主传国于子德旺。金主珣殂,子守绪立。 甲申春,宋议乘丧伐金,礼部尚书崔与之以为伐之不祥,知帝将终,乃辞疾归广州。是冬,陈泥丸归惠州,浩然叹曰:“帝王将相,皆有尽期。吾何久住于世。”时玉蟾、蛰虚日至,翠虚邀登罗浮观日。夜半即现金霞光彩,太阳旋出,洵为巨观。翠虚归而端坐,作颂曰: 顶上雷霆霹雾,混元落地无迹。 今朝得路便去,骑个无角火龙。 遂尸解。徒众议葬南山,明日已化泥丸十二,弟子不敢埋,陈露于净处,后遇病者,刮服悉愈。 蛰虚因婴儿离母之故,欲到青城山省觐,乃居支提兹来渠。玉蟾留连未几,东游于杭。帝征至,对御称旨,命馆太乙宫。尝与众泛舟西湖,酒酣堕水,舟人惊呼援溺。玉蟾出水面,摇手止之而没。复见于海丰县矣。后至姑苏味。梅未竟,值泥丸至,邀之去。 诏封海琼紫清明道真人,其至武夷时,俗流未之识,与言不合。独山南詹琰夫异之,乃重建止止庵,欲延以居。真人为之作记,以游兴未竟,许其再来,而所期之言果践。万年宫道士施宗时,幸蒙甄录,授以九灵飞步章奏及太上紫枢玉晨洞阳飞符,梵音炼科,与五雷秘法,及亲为阵过忏谢,表奏天廷。真人召众话别,坐而尸解,惟升一鹤腾空而逝。平生未尝着意着作,而应酬题咏,积久甚富,旧编散佚。其高弟彭耜纂辑曰十卷,并撰其事实。 耜自中铨后,恬然不仕。既师事玉蟾,受太乙刀圭,紫霄风霆之文,所居鹤林道院,即号鹤林。日以孔、老自娱,杜谢世交。惟以金丹大道,授全真萧廷之。心静专一,慈爱群生,受传后显化度缘,神异莫测。后鹤林厌世,廷之延至福州而化。 崔与之素好道,在惠州得白真人玉液之传,至杭寻师,闻帝崩。于是秋闰月,弥远矫诏,立沂王诚贵,尊后为太后,同听政。封皇子竑为济阳郡王。乙酉改元宝庆,与之言其事于洪容夔,洪与魏了翁、真德秀极言济邸之冤,以感帝心。丙戍春赠陆九龄、九渊、九韶、舒璘、沈焕等官,谥录张栻、吕祖谦后。夏六月,以孔万春袭封衍圣公。图功臣像于昭勋崇德阁。 秋八月,湖南净慈寺神僧道济坐化,敕赐建塔虎跑。是僧幼颖悟,喜观释典,二亲去世,即弃家学佛,从台州至临安,拜灵隐远瞎堂为师,悟彻本来,佯狂混世,饮酒食肉,诗词信口有深意,市肆与之酒食,获利倍常。寺僧因其风颠,无不厌贱,呼为济颠。迨远公圆寂,即弃灵隐,游行湖上,或疗宦室危灾,或救红楼重疾,无语不灵。有邪皆正,后归净慈为书记,曾于梦中显化,谢太上皇后。重修大殿,向四安山募木,运至本寺井中冒起。有以荤酒知之罪者,则吐所食之物,悉飞走去。年至六十,忽不食荤酒,平素朝臣有与诗酒盘桓者,俱不信。复置酒招之,烹鲜为馔,济云:“可将去放生。”遂悉倾于水中,虽焦灼断尾,无不鼓鬐悠然,众益敬信。是秋示寂,举龛焚化,得舍利无数。明日有禅客附书与净慈主僧云:“昨于途遇济书记,令寄来者,曾言蒙古暴虐,佛国被残。今返台州,令一佛子惩之。”主僧得书,愈惊其神。 时蒙古伐高丽、伐西域、伐金、伐夏。夏主忧悸而殂,其侄睨立。丁亥,蒙古执归,夏亡。诸将争取金帛子女,楚材独取书数部,大黄两驰。既而军士病疫,惟得大黄可愈,所活万人。 蒙古人入三关,金人惟守河南。铁木真殂,四子拖雷监国,攻西和州。知州陈寅、同妻杜氏饮药死。戊子岁,宋改元绍定。蒙古入金太昌原,陈和尚以四百骑大败之。己丑秋,蒙古三子窝阔台立,任用楚材,殷富平治。丘处机初住太极宫,禳灾救旱,大显玄风,为北国辅相,赞翊诸人。至丁亥岁,太液池竭,处机曰:“其在我乎。”期于七月初九日作大庆会,升堂示众,以生死事复勉之曰:“凡今之士,直以无为。若即自善于身,则功行何在。徒欲降世游行,无益于民物,不如栖神岩谷为真静也。”当时闻者,愿敷宣斯言,处机怡然曰: 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 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 颂毕而逝。弟子殓葬白云观右。未几有人见之于房山,衣冠如故。楚材历言其默相于朝。太宗封为长春演道主教大真人,命立像于葬侧,以酬其功。 庚寅春三月,宋鄱阳水溢,坏民庐舍。袁提刑者请信州嗣师治之,时主教张可大。初,景渊子庆仙,性慈俭,善饮,数斗不醉。尝游张公洞,有井极深。戏以木叶投之,俄而水势泛溢。有老人自井出,庆仙戒以毋为旱涝而去。嘉定二十年,有道人来谒,礼貌甚恭,既去,庆仙曰:“彼与我有约,当去越七日。”宴坐而化。子成大幼。可大父天麟摄教,宁宗赐号仁静先生。未几,成大殁,以可大为庆仙后。至是,仁静令其嗣教。适袁来请,乃以符投水次,震雷击死一大白蛇,水复故。袁为诗以赠,人俱传颂。 汀邵寇晏头陀行妖法,犯建宁府,军监刘纯、陈桦讨平之。纯幼慕技术,遇医人樊灵枢引入龙虎山学道。樊临行曰:“予将为贤后开明,故待之耳。”纯得张氏正法,用以破寇。是冬,帝立谢氏为后。后黧黑翳一目。父渠伯早世,产业破坏,后躬汲饪,及选,兄弟共送就道,旋病疹及差肤脱,肌白如玉,又值神医用药去翳,入宫端重。太后贤之,故立焉。 辛卯蒙古假宋道趋汴,陈和尚诏将士曰:“闻昔豫章太守贾雍,有神术,出界讨贼,丧其元。坐马回营。胸中语曰:‘战不利为贼所伤。诸君视有头佳乎,无头佳乎?’吏泣曰:‘有头佳。’雍曰:‘不然,无头亦佳。’言毕遂倒。然夏有臣耕,唐有花卿,今金有和尚也。”遂与拖雷战于三峰,彼擒不屈,至折胫划吻,终无挠辞,遂死。壬辰春,金遣质请和,蒙古退军。 五月汴大疫,人死百万,是冬拖雷卒于师。遣使来议伐金,许以河南地归宋,遂会兵伐金。蒙古速不台复围汴。癸巳春,金主奔蔡州,台执金后妃北去,在道艰苦甚于宋。台请屠汴民,楚材驰见劝解得免,惟取完颜氏戮之。九月蒙古以孔元措袭公封。宋闻之,诏修孔子庙,会蒙古围蔡州。甲午春,改元端平,金主传位承麟。宋钤辖孟珙入蔡。守绪自缢死,承麟死于兵。江海获金参知政事张天纲以归,金亡。献俘于太庙,帝命以金主骨收大理寺狱。 知临安府蕲琼问天纲曰:“何面目至此?”天纲曰:“兴亡何代无之?金亡比汝二帝何如?”琼奏其语,帝诏曰:“汝真不畏死耶?”天纲曰:“患死不中节耳,何畏之有。请死。”帝不昕。天纲仕金,刚直敢言,哀宗敬惮之。居家好道,尊礼纯阳画像。 时祖方游四明金鹅寺,顾方丈肃然。顷有童子出,祖问何寥寥?童曰:“莫道寥寥,虚空不着。”祖嘉其言,题于壁曰: 方丈有门出不钥,九个童儿露双脚。问伊方丈何寥寥,道是虚空也不着。闻此语,何欣欣,主翁岂是寻常人。我来谒见不得见,渴心耿耿生埃尘。归去也,波浩渺,路入蓬莱山杳杳。相思一上石楼时,雪晴海阔千峰晓。 童识师有异,拜求开示,祖坐而告曰:“开元末有明达师者,住阌乡县万回故寺,悟明心性,善知未来。过客皆谒问休咎,达不少答,但观其旨趣。曾有人问达,欲至京谒亲安否?达授以竹杖,往则亲亡。又有谒达者,达令乘寺中马,使南北驰骤,其人至京,除采访判官,乘驿遍至。李林甫为黄门侍郎,扈从西还,访达,加秤于比肩,入而作相。李雍门为湖城令,达忽请其小马,雍门不与,间一日乘小马将出,马忽立,李坠而死。自此问者日众,达遂狂颠,避入长安。玄宗梦人云:‘将手巾五百条、袈裟五百领,于回向寺布施。’及觉,乃募缁流高道问之,达欲警帝,感而无乱,乃击应召曰:‘某知回向寺处。’问要几人?曰:‘但待赍待诸物,及名香一斤。’即授之,达径入终南,行两日,至极深峻处,过一碾石,遂于其上焚所携香礼,祝哀祈。” 第178章 萨君高行服灵官 余子穷愁感姜叟 “自午至夕,谷中雾起,咫尺莫辨。少顷渐散。当半崖见一寺,若在云间,三门巨额,谛视乃回向也。攀陟方到,黄昏转觉分明,闻钟鼓及礼佛声。守门者诘从来毕,始引入。见一老僧,曰:‘唐皇帝万福!’令与人相随,历房散手巾等。惟一房空榻无人。达返,问老僧,顾侍者令取彼房玉尺入来,曰:‘其室是汝国主房也。因在寺爱吹尺八,谪于人间,限满却归。’又问:‘汝曾见彼胡僧否?’达曰:‘见。’僧曰:‘此是权代汝国主也,名磨灭王。当乱时,人死无算。’明日遣,就坐斋。曰:“可将此尺八并余手巾袈裟一分,付汝主自收。’达礼拜,回,童子送出。才数步,云雾四合,失寺所在矣。回持诸物进上,具述本末。玄宗取尺八吹之,宛似先所御者,虽大感悦,淫奢渐炽,遂有伪燕之乱。明达圆寂西归,如来以其为人哓哓言事,却不了自生死。阿难言‘尔有悲世心,诚亦可嘉。’但居万回登回向,且复轮回两劫,得遇真师也。今道缘在,余义不可却。乃以金粉令服之。” 祖复云步至临安,见张天纲如屈大夫行于江滨,怜其孤忠,引至四明,令拜子期真人为师。祖往他处云游。时帝以贾妃弟似道为籍田令,恃宠不检,日纵游西湖不返。乙未春,以真德秀参知政事。是夏遂卒。立朝不满十年,奏疏数十万言,皆当时要务。 昔有道者,于西山结庵炼性,一日行走,语童子曰:“我去或十日五日,慎勿轻动我屋子。”后数日,忽有叩门者,童子语以师出未还,其人曰:“我知汝师久矣。已为冥司所录。”童不悟,遂举其躯焚之。道者旋归已无及,绕庵号呼云“我在何处?”如此月余声不绝。适有老僧闻之,厉声曰:“汝说寻我,说者是谁?”其声乃止。时真母方娠,见一道者入室,遂生德秀。幼而颖悟,长为儒宗。 帝以魏了翁同签书枢密院事,忌者言其知兵,乃命出视师,寻复召还。蒙古围青野原,知天水军曹友闻救却之。丙申秋,复战于阳平,同弟友谅战死。初,铁木真破许州,获姚枢。枢得性理之学,真特加重。至是,破枣阳,忒没友欲坑士人,枢在军中,力辩得免。继拔德安,得赵复。复以儒学见重于世。柩与至燕,学徒皆从,北方始知经学。 时南丰袁胜升化。胜有斩勘雷法,髣髴舅氏,往来江西,诛邪治祟,寓城中戴颙家。始师赵复,既谓道学世所见恶,乃延胜学法,深得其传。一日谓颙曰:“吾逝矣,可焚我。”言毕而卒。举尸焚之,火炽,烟焰中有旗现金字曰:“雷霆第二判官袁千里”,随烟上升。里人惊异,为立祠祀之。 值嗣师张可大入朝,帝问之,对曰:“文卿乃臣高祖虚靖之弟子。徽宗朝授侍宸,遂解化去。虚靖仙后,西河萨守坚来访道,中途遇二道者谓曰:‘虚靖侍宸已死,今嗣教者道法亦高,吾曾相识,当为作书致之。’复授守坚以符法及《水调歌头》一阕,以书一缄、履一只,令达臣家。臣曾祖守真启视,乃虚靖亲笔,由是告以秘要。”帝复问守坚何如?可大对曰:“守坚初学医,误用药杀人,遂学道,号全阳子。自离本山,大显道法,尝授九州提刑箓,主鬼神功过。道经湘阴浮梁,见人用童女生祀本处庙神。守坚曰:‘此等淫神,好焚其庙。’言讫,雷火飞空,其庙立毁。后遍行救济,至龙兴府,江边盥手,以石含水唾而盥濯。忽见水有神影,方面黄巾金甲,左手拽袖,右手执鞭。守坚问‘何神?’答曰:‘吾先天大将火车灵官王,久值灵霄殿,奉王敕,庙食湘阴,以惩此方恶业。自真人焚吾庙后,相随宗二载,但候有过便复前仇。今真人功行已高,职隶天枢,愿为部将,以备驱策。’守坚与为盟誓,表达其情。至漳州,忽一朝诸神将现形,环侍天诏。召居天枢,领位都天宗主大真人。应命而去,其身立化。今萨君弟子,犹有得授符法,尝至本山参较者。”帝曰:“卿家固道法之宗也,赐锓经赀,以刊行道箓真书。”可大辞归,曰:“臣将录一猛将,获稼驱蝗,以福国庇民也。” 是冬,蒙古阔端自成都入文州,守臣刘锐、赵汝屫固守,援兵不至。锐集家人尽饮药死。锐家素有礼法,幼子才六岁,饮药时犹下拜受之。城破,汝属被执,脔杀之,浸江陵。孟珙连破二十四寨。蒙古侵真州,丘岳败之。丁酉改元嘉熙,魏了翁卒。时卜居吴门,闭门谢客,学者钦之。是冬蒙古侵安丰、池州,都统制吕文德突围入,与知州杜杲合力扞御,蒙古败去。文德长丈许,未遇时,鬻薪城中,赵葵见其遗屦长尺有咫,异而访之,留置帐下,累立战功。戊戍诏杲制置淮西,孟珙制置荆湖。 己亥,张可大入朝,值钱塘潮决,水及艮山门,诏可大治之。投铁符江滨,潮即退。又大旱蝗,命醮于太乙宫。可大召刘锐令张鸟鸦盖,忽雨作、蝗殪。赐号观妙先生,重建真懿殿,赐田免租税,御书“真风殿”“紫微阁”“真懿观”三额上之。可大常窃叹曰:“刘真人所言之期已迫,奈何?”初,蜀仙刘珍勒碑云:“后六百年,北人当一天下。”埋于榕山下,唐调露已卯岁现出,遂立于山麓。至是,孟珙见语将验,命路之筑城于山下。 辛丑,改元淳佑,追封周、张、程、朱,制伏羲、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曾、思、孟道纯十三赞,赐国子监宣示诸生。燕京姚枢闻之,表请兴学校,不报。蒙古主性嗜酒,楚材数谏,乃敕日进三钟。是年二月疾笃脉绝。楚材言:“天下罪囚多枉,宜赦,以祈佑。”赦发而脉复生。子月,楚材推太乙数,言不宜田猎。径出田五日,还而道殂。 壬寅春,姚枢辞职,携家辉州之苏门山,诛茅为屋,置私庙四室,中堂龛孔子,傍列周、程、张、邵、司马、朱六君子像,读书其闻。衣冠庄肃,以道学自任,刊小学四书诸经传注,惠后学者。 癸卯春,宋以余玠制置四州。初,玠家贫落魄无行,亡命走扬州,作长短歌,谒赵葵。葵壮之,置幕府,所向有功。擢知重庆府,因诸山为城,以守要害。时蒙古乃马真氏称制专政,楚材谏,不听,忧愤卒。 甲辰乙巳,宋因连胜,谓神灵呵护,大封国内诸神。诏祠山灵济王为正佑圣烈真君。神姓张,讳渤。父龙阳君与母张媪游大湖之陂,忽风雨晦暝,雷电交作,俄顷开霁,媪见天神赐以金丹有娠。渤长而奇伟,有神告以荒僻不足建立,命行,有兽前导,遂与妻孥东游吴会,渡浙江,至苕云白鹤山,四水会流,渤止而居焉。于白鹤得柳氏、于鸟程桑坵得赵氏为侍人,有五子一女八孙。始于吴兴郡长兴县顺灵乡。役阴兵自荆溪疏凿圣渎,长三十里。渤设鼓坛,击鼓,则夫人馈食。忽鸟啄其鼓,夫人至,变形未及,遂不与相见,化于广德县之横山。夫人亦至县东而化,居民思之,皆立庙祀。天宝中,祷雨感应,赠水部员外郎,改横山为祠山。历朝累封。至宁宗朝,加封八字王,及是改封真君,百神感恩阴取。 甲午春,蒙古入两淮,吴文德大败之。侵蜀,余玠败之。国势稍振。蒙古太宗卒后,六皇后当国五年,法度不一,内外离心。是秋贵由立,闻孟珙卒,即分道攻江淮。丁未,宋枢密使赵葵督江淮兵马。初,有严阳尊者,名善信,居明心寺,踞坐磐石,常有二虎一蛇驯绕左右,及没,建塔于寺中,士民趋奉不已。葵恶,启其塔,见发垂至踵,指甲过臂,仍令掩之。听民入寺敬礼。 戊申春,帝以无子,立慈幼局于临安。己酉冬,孔贵妃生一子,帝爱如珍,但不哭而憨。帝复忧,因名敏。庚戌春,以似道制置两淮,赵葵罢。蒙古主殂。辛亥夏,诸王立拖雷长子蒙哥,命太弟忽必烈总理蒙古汉地事。太弟闻姚枢有道,召之,虚已受言,动必见询议,分道取淮蜀。 宋以史天泽经略河南,军民大治。壬子秋,行会天历。封皇子敏为逸王。癸丑春,以孜为皇子。改元宝佑,帝以四川被兵为忧。有言余玠失戎伍心,以余晦代之。玠闻命不自安,一夕暴卒。蜀人哀慕如父母,有故人见玠于青城山同一紫髯道者对坐石上。前揖问之,玠曰:“予方忧愤闷绝,忽遇姚翁奉钟师命唤醒,潜遁至此,家人乃以死闻。”故人喜跃再拜,玠抚慰令去,未数步,回视已不见。潜往余府报闻,不复扬言。 甲寅夏,诏籍玠家财,以犒师赈边,玠子如孙遂认钱三十万,许之累年。玠家贫,及为帅稍裕,而无赃私之蓄。如孙虽曲认罄鬻家产,终不能足。欲丐助于赵葵而未能往,官吏承风督责,如孙呼天号恸。忽一卖姜翁踵门曰:“郎君无虑官债不足偿。”取筐中姜授之曰:“货此自可办。”如孙疑之,翁去,还视所授姜,皆黄金也。惊喜,货于市。有贾胡买之,酬以数十万。如孙询其所用,曰:“此唐真人丹金也,能辟水火,顺年榖,外邦得之为重宝。”如孙毕偿所征,复以其余置家。是翁常荷担于衡州卖姜,且三十年颜鬓不改。一日,遇道人于市曰:“吾有黄白之术,求有德者授之。”翁未应,但以姜一块纳口中,少顷吐出则成黄金。道人笑而去,或追问之,道曰:“余无垢子,翁乃若水老仙也。”自后翁去湖南。兹因玠已入道,故以金济其子。余晦屡败,召还。 忽必烈以廉希宪为京兆宣抚使,乃荐许衡。召为京兆提学,不至。邢台刘秉忠英爽不凡,家贫,为府令史,因案牍不惬意,叹曰:“吾家世袭衣冠,乃汨没为刀笔吏乎!”隐居武安山,寻为僧于天宁寺,往来云中。值烈召僧海云,云邀俱往,应对称旨,秉忠尤邃于易及邵氏经世书,精究经纬律历,三武六壬遁甲之属,论事如指掌。烈凡征伐,谋议皆与焉。蒙古主欲建城为都会之所,烈荐秉忠相宅,遂营开平府。蒙古主欲亲平宋,命卜其行。秉忠曰:“宋之国势将亡,主上南行不吉。” 丁巳春,赵葵为少保京湖宣抚使,似道诬帅臣侵蚀军资。葵罢职,遂病卒。葵父尝梦南岳神相降而生葵。丱角时即机警,后为将相,国家倚重二十年。己未改元开庆,蒙古主闻葵卒,自将伐蜀,殂于军。忽必烈济江,江淮州县多降。朝廷大震,以吴潜为左丞相,似道为右丞相。似道密遣使乞和,烈班师。 庚申改元景定。烈即位。以僧八思马为国师,主统天下释门。封宋有道为通玄弘教披玄真人,主教事,与八思马并礼。使使谕安南、高丽,皆请降。复遣使至宋寻盟。使故相吴潜安置循州,似道复使人毒杀之。潜既中毒,谓家人曰:“吾其死矣,夜必风雷大作。”已面果然,四鼓开霁,撰遗表,整衣作诗,有“溯寻道派楚江秋”之句,端拱而逝,循人哀之。 癸亥夏四月,信州张可大以印剑付次子宗演,具表辞谢而已。江万里为之铭。瘗剑于瑞庆观。蒙古主于去岁春闻其神异,密遣间使讯之,可大授以灵诠,且谓使者曰:“善事尔主。后二十年当混一天下。”是秋有见与二友同行去,将探源南岳也。 初有饶廷直登进士,尝过黄鹤楼,闻弄笛声,寻求遇吕祖,赐静功秘诀。不欲仕,不近妻妾,恪然端居无为。祖复至曰:“且游南极,当再世得闻妙理。”廷直无病而逝。及葬,举棺甚轻,吕饶路遇可大,相邀偕往游衡山绝顶芦蓬中,二道者逊坐启问云:“南渡时,有道长兰卷素入岳云,己得大还丹,怀胎既久,在此温养。吾侪得以事之,前有李玉溪奉海蟾翁寄来十语,乃抚掌大笑,顶间霹雳一声而化。敢求指教。”吕祖曰:“九年火候直经过,忽尔大门顶中发。真人出现大神通,从此天仙可相质。此则金丹大事毕矣。”祖与饶、张分手先去。二道于庵中立位,曰:“岳山长笑先生。” 甲子三月,为玄帝生辰。衡岳观道众设醮,亵狎,有怀孕尼至观求宿。众恶其秽,令宿门外,中夜闻婴儿声,乃尼产焉。次早抱孩欲入醮坛观看,众曳逾时,尼掷其孩,鲜血满地。尼飞入空中,视孩则葫芦,血则朱砂也。是秋,彗出柳,刘秉忠谓宋主将殂。请定都于燕京,诏为中都大兴府,改元至元。拜秉忠为太保。冬十月,宋帝有疾,太医不能治,诏草野有能疗治,白身除节度使,卒无应者。内侍言江州瑞昌县吕公泉之异,遣使以香帛往取。泉在会道观,尝有道人求挂搭,无包伞,仅一笠。值堂鄙之,道人曰:“觅一茶即去。”值堂取茶出,惟遗一笠于地。 第179章 宋末忠良俱守道 家亡母子且为僧 值堂不能举,始大骇,会众讽经谢罪。举其笠,地有吕字,乃知为吕仙。有病者取土煎服即愈,数年经成一井。水泡常结吕字,划开复聚。内侍取归,帝已崩矣。太子槎即位。乙丑改元咸宁。丁卯春,立全妃为后,帝请太学谒孔子,行舍菜礼,以颜、曾、思、孟配享。升颂孙师于十哲。己巳冬,吕文德疽发背,卒。庚午春,参知政事江万里以襄、樊为忧,屡请益兵往救,似道不答,遂求去。蒙古平章政事廉希宪闻之曰:“奸相擅政蒙君,国祚不亡何待。”蒙古主尝令受八思马戒,对曰:“臣已受孔子戒。”主曰:“孔子亦有戒耶?”曰:“为臣尽忠,为子尽孝是也。”又有方士请炼大丹,令中书给其所需。希宪奏曰:“前世人主多为方士所惑,尧舜得寿,不假灵于大丹也。”主善之。 时似道恒以去要君,帝命草诏留之,直学士院文天祥不从。似道讽别院为之,天祥遂乞致仕。是秋,襄、樊围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台、延羽流、塑己像其中,酷嗜宝玩,建多宝阁。大设云水斋,有二道入座,啖饮太过,狼籍倒地,家人恶之,拽以出,则剑囊琴囊也,众以真仙降临为庆。明日,似道与诸姬倚楼闲眺,有二羽士乘小舟游于湖,一姬称其美,似道曰:“当留纳聘。”命下楼,有顷令人捧一盒,唤诸姬至前启视,则此姬之首。诸姬股栗。阉者报,有衣黄白二道者求谒,贾令勿通。阍者甫出,二道已突入半闭堂。二道曰:“吾闻相度休休有容为贵,何池池拒人乎?因在四明会讲道德真诠,偶忆旧游地,是以进谒。敢以一诗呈献。” 平章威福极顽残,社稷倾危尔自安。 促织半闻方斗罢,朔风吹彻木棉寒。 似道以含讥讽,欲唤人拘禁。白衣曰:“怙宠戕善,将使半壁河山尽遭腥秽,难逃阴谴。尚敢傲慢如此!吾吴都督周,此关内侯葛也。”黄衣曰:“福尽时当罹虎口,惟惜污我山灵耳。”携手昂然而出,家人莫能近。似道气塞。有顷姬尸失去。 似道问博古客曰:“闻唐剑侠极盛,有车中女子,督诸少年,君可言其详。”客曰:“开元中,吴郡有一应明经举人,至京,闲步坊曲。逢二少年,着大麻布衫,一揖而过,色甚卑敬,然非旧识,以为误也。后数日又逢之,揖曰:‘方欲奉迓!’举人虽疑轻,强随抵数坊。于东市小曲,有临路店数间,堂中列筵整肃。少年引升僮床坐,更有数少年,礼颇谨,数出若伫候状。午后方云:‘至矣!’有钿车直入,卷帘见一女子,年可十七八,容殊佳丽,诸人雅拜,女不答。举人亦拜,女乃答,遂升床坐,令诸人侍坐。随来亦有十余后生,各设拜列坐于下,陈馔精洁。酒数巡,女曰:‘闻客有妙技,得观乎?’举人惶谢未学,女请熟思,举人曰:‘向在学堂,着靴于壁上,行得数步。’女请为之。赞曰:‘亦大难事。’顾诸后生俱起,呈其技。有于壁上行者,有手撮椽子行者,轻捷如鸟飞。举人拱手惊惧,不知所措。女子起辞出,举人恍恍告归。经数日,途中复见二人曰:‘欲假盛驷可乎?’曰:‘唯。’明日闻宫苑中失物,掩捕失贼,收得将驮物之马,追验马主,遂收举子入内,侍省勘问。驱入小门,吏自后推之,倒落深坑数丈。仰望屋顶一孔,才开尺余,自旦至食时见一绳缒一器食下,饥急取食,绳复引去。深夜忿惋,无诉,忽见一物如鸟飞至,乃向所遇女子。抚举人曰:‘某在,无虑。’以绢重系其胸脯,一头自系,耸身腾上,飞出宫城数十里乃下,云:‘君且归江淮。’举人潜窜乞食归吴。女子北齐高氏,与河内赵道姑同师中条孙老,得授剑术。此道不起于唐,亦未尝绝于宋。” “长安韦十一娘家贫携寓平凉,父亡,嫁同里郑氏子,母又转嫁去郑。子喜侠游,屡谏反目。政和间往边上立功,竟无音耗。伯子不良,每以言语调戏,韦正色拒之。因忆赵道姑自幼相爱,况有道术可传,只索去投姑,欣接纳。云:‘山中有庵,挈登一峰颠,有团瓢可住。’教其法术,至暮姑径下山,留韦独宿,戒曰:‘切勿饮酒及淫色。’韦思深山中焉有此二事。更余,有男子逾墙而入,貌绝美,韦速起何之,不答。男子直前拥抱,叱不肯从,彼求益坚。韦抽剑欲击,彼亦出剑相刺,甚精利。韦知不及,弃剑哀求曰:‘妾命薄,久灰尘心,何忍乱我。且师有明戒,誓不敢犯。’彼以剑加颈道从,韦引颈受之。其人收剑笑曰:‘知子心不变矣。’韦视之,乃赵姑也。从此尽受其术,姑复远游,韦居山上。时入城市游行。关中盗贼剽发,不敢少犯,犯则夜必失首,虽千里外莫有违其命者,称曰:韦家娘子。皆知其踪,故得而闻也。”似道竦惧,自后严加护从。 公瑾、稚川因观南北气数,偶遇贾贼,数其罪,续姬首,携至汝宁,配一孝母书生。二仙知南运将残,北投蒙古刘太和家,剧论国之兴衰,秉忠师其说。辛未仲冬,请改国号曰元,呼天为统格,以张弘范守万山城,襄樊道绝。 有空如禅师,初,父母迎婚,以刀自割其势。后成丁,微庸课,遂以麻蜡裹臂火热之,成废疾人。陆浑山坐兰若,虎不暴。山中偶见野猪与虎斗,以藜杖挥之曰:“擅越,不须相争。”即分散。壬申,师间关至襄郭,宋制置使李廷芝募民兵,部辖张顺、张贵俾为都统,犯重围救襄,空如怜其忠勇,暗地为诵“秽迹金刚神咒。”顺中四创六箭、贵被十创,执之不屈,死时皆无痛楚状。 癸酉春,元陷樊襄,宋以汪立信制置京湖。荆州民张士政觇知市门监俞叟隐有道术,潜往拜求。叟念其诚敬,乃教其法。叟忽欲南去,士政设酒果饯之。雨夜对酌,因叩其从来,叟曰:“予名双,尝学道于四明山,师华子期先生。历游人间。唐尚书王潜节度荆南时,有京兆吕氏子以亲远谒,潜不为礼,寓逆旅月余,穷乏益甚,鬻所乘驴于荆州市。予见其往来,召问之。吕生曰:‘世家渭北,贫苦未达,无以奉亲。府师公中表丈也,不远而来,冀相闵邮,乃不一顾,命也。’予曰:‘某亦贫者,无以赈急,今夕可泊吾家下,展宿食之敬。’吕诺之,既延入,摧檐破牖,置席于地,所食陶器脱粟,坐语夜深。谓曰:‘适闻其忘旧,甚不平,为子设一术以助归粮。”遂覆一缶于地,有顷启视,一紫衣人长五寸许。指曰:‘此潜也。’吕熟视酷类。予因戒曰:‘尔中表侄以食贫故,自辇下千里而至,尔宜厚邮,以展亲亲。何持贵忘故如是耶!’潜伛而揖,若受教之状。予曰:‘吕生无行赀。可致一马一仆,缣二百匹。’潜又伛揖,复覆以缶,再启已无矣。及旦,促其归寓,潜果使人召之,方见即谢曰:‘属军府务殷,未果接言,深用为愧。’始馆于驿亭,与宴游累日,将戒途,赠以仆马及缣二百。吕复来谢,不见。予常晦迹于此作阍者,遇兵乱即去。今将复为瓦砾之场,闻信州张嗣师道行拔萃,故欲访耳,汝后至四明可会予也。”于是士政行接骨科时,有军人伤胫求治,士政饮以美酒一杯,以刀破肉,取碎骨一片,大如两指,涂膏封之,数日如旧,经二年余,胫忽复痛,来问何故。曰:“前所出之骨着寒,则痛可遽觅也。”乃获于床下,令以汤洗贮以絮中,痛即愈。一时公卿之子弟,每与游狎或祈其戏术,士政取草一掬,再三揉之,悉成灯蛾飞去。又画一妇女于壁,酌满杯饮之,酒无遗滴,女面赤半日许。 甲戍夏,信州上饶守臣唐震,请龙虎山嗣师宗演祈雨。宗演登坛而雨,四郊沾足,震礼谢宗演还山。江万里与嗣师有谊,罢相居饶,尝携震入山,问国事并己之终身。师曰:“持身以正,虽死犹生。历此坎险,当优游清福也。”遂授以出世诀。复以气数为问,师笑曰:“不越五年,连易四主。”二人点头面退。是秋帝崩。似道立嘉国公恳,谢太后临朝称制,封兄是为吉王,弟昺为信王。天目山崩,水诵民溺者无算。 周葛谓秉忠曰:“南方多水,火将灭矣。但公年不能周甲子见天下一家,奈何?今将往池州,不及再晤。”遂别去。秉忠扈从至上都,居南屏精舍,危坐无疾而逝。元王惊悼。 祭酒许衡致仕还怀孟,简绝人事,常居山下,课仆耕垦,居家夫妇如宾,丧葬一遵古制,不用佛老,怀孟化之。旁舍有憎德公,年百余岁,尝谓其徒曰:“老僧苦行百年亦不能作佛,徒为不孝之人,羞见祖宗于地下。愿尔等还,以寿尔嗣。” 元主命史天泽、伯颜南侵。召谕曰:“汝能不杀,是吾曹彬也。”天泽疾卒。伯颜攻郢州,都统制张世杰力战莫能近。伯颜去围鄠州,下之。因檄下信州诸郡,规取荆湖,人心惶惧,宫中皆震。帝幼冲惊而成疾,召医李立之视疾,以汤剂进即愈,厚赐金帛。乙亥春,改元德佑,似道师次芜湖,请和于元。伯颜不许。徇池州,通判赵昂发死之,妻雍氏亦死。遗书几上曰: 国不可背,城不可降。 夫妇同死,节义成双。 伯颜命合葬,祭其墓而去。一夕风雨大作,墓裂棺破,不见其尸。 元人尽陷江淮诸州,知饶州唐震不屈死之。故相江万里居饶,凿芝山后圃,匾其亭曰“止水”。及城破,谓门人曰:“虽不在位,当与国为存亡。”遂赴止水死。左右及子镐,相继投沼死。江西都统密佑迎战被执,怡然就死。江南诸处守臣,或降或遁,惟临江知州鲍廉死之。元略安仁,提刑谢枋得命张忠孝御之,拒战累日,中流矢死。元兵入城,夜半东南鼓角声喧,碱呼若千万军马,星月下见忠孝白马舞双刀,云雾中驰骤,皆罗拜谢乃隐。张世杰帅师复饶州。勤王诏至赣,提刑文天祥涕泣,发郡中豪杰,结溪洞山蛮入卫。汪立信闻似道溃遁,乃置酒召宾僚与诀。手自为表,慷慨悲歌,扼吭而绝。江东皆降于元。 诏世杰总督诸军,进复平江、常州、广德。时二星斗于中天,一星陨。元克沙市城,都统孟玘、监镇司马梦求死之。六月朔日食,既昼晦如夜。诏似道循州安置,会稽郑虎臣为监押,暴行秋日中,窘辱备至,至漳州木棉庵,拉杀之。时十月也,元破银树,东霸赵淮死之。嘉兴长水法师有道行,注《华严经》,踟趺而寂,以两缸合之,葬真如寺。元兵至秀州,发见手爪绕身,复疯之。 宋以枋得为江西招谕使,经铅山分水岭,憩辛弃疾墓旁。僧舍有疾声大呼若鸣其不平者,自暮至丙夜不息。枋得秉独作文,旦且祭之,文成而始寂。元自广德趋独松关,守将皆遁。丙子春,元克潭州,提刑李芾阖门尽节。知衡州尹谷为二子冠,乃举家自焚。湖南州军皆陷。天祥乞命吉王、信王镇闽广,太后从之。伯颜军次臯亭山,欲执政面议,乃拜天祥为石丞相往,伯颜拘之。入临安,收图籍,封府库,屯兵沙上。民幸其水至必淹,而江潮三日不至。伯颜以太后、帝等北去。 知温州郑册好黄老之术,常密为之,与天台道士金柔为方外之友,因有疾,见女仙三百余人云:“来迎公!”册乃命设馔,焚香炬烛,邀兄冉同向空礼拜。冉与左右人皆无所见。明旦又有如阳官者来催曰:“员外禄位见终,请速登驾。”册欸以酒果。吏曰:“员外受职,在六月朔视事,是日午时,复当奉迎。”至期,早膳时,金柔适造省,册与共入净室,柔为说前事。言唐有高雅之士郑居中,居襄汉间,好道术,遇张山人多同游处。人但呼为小张山人,不知其所能。入京除中书舍人不就。开成二年春,往东洛嵩岳,携家僮三四人,与僧登历殆遍,淹止数月。晚至一处,林泉秀洁,爱甚忘返。会院憎不在,将宿,遣仆张灯燕火,兼取笔砚,似欲为诗。操笔之次,忽灯灭,一僮在侧,闻主人仆地声,喉中气粗。有光如鸡子,绕颈而出。遽吹薪照之,已不救矣。纸上有四字云:“香火愿毕。”毕字仅不成。后居山者及猎人时见之,如游涉之状。此盖达命,能舍家借术以避世耳。今复得为刺史,道心不昧,必了大事也。册大悟,空中忽言“受牒身一道!”册引手接得。自开封,以笔押之,又书六字。谓使者曰:“以有前约,的不逾时。”便言时至,揖别柔曰:“幸嘱家人,予向按不令闭却四门。不用永殓玉殉。”乃催仆阿鹿作蒸饼,唯六七碟脯。俄云:“六押衙来迎矣。”册跪拜再三,便低头不语。家人走报冉及室人,形体温软,颜不改。柔慰众曰:“按真诰云,有阴德及敬佛信仙者,此例品格盖多。” 第180章 元混一访数皇极 河源穷得录传灯 “今得此善化,知公之潜化之迹、虚无之位,其昭昭乎!”冉遂依言殓葬。柔知此地不宁,未几亦化去。 丙子闰月,天祥亡至温州,奉昰开府福州,时羽檄倥偬。泉州晋江有巫陈寨者,漳州逆旅苏猛,其子病狂,医莫能疗,乃请陈至。苏氏子戟手大骂,寨曰:“此疾入心矣。”令立坛于堂中,成毋窃视。至夜将苏子劈为两片,悬堂之东壁,其心悬北檐下。寨方在堂作法,所悬之心忽被犬食去,寨求之不得,乃持刀宛转于地出门驰去。主人不知,谓其作法耳。食顷提心而入,纳于病者之腹,披发怒叱,腹缝遂合。苏氏子既苏,寨连呼“递铺、递铺!”家人莫测。其日有驿吏持官文书以次传授,将近前铺,忽死于道旁,寨取其心壳而安苏子之神,复连呼以警之,前铺吏闻呼声出,收符牒,往报其家舁去。 汀州鸡笼山有王中正、郭祥生、上官道人,曾遇赤松子于天阶山,得道辟谷。又遇梅福,授以丹诀。至是,上官曰:“此地渐不宁矣,吾将游于南宁。”王、郭曰:“当同往。”上官遂作偈而化。 处迹红尘五十八,混世独存今始没。 时人若问吾归处,扫尽云霞一轮月。 王、郭亦同日坐化。既离闽,至南宁。闻有罗秀真人上升于罗山,因访其遗迹。得晤于逍遥山洞,共谈道德。真人设席相待,侑以鼓乐,山下亦有闻者,欲寻路上,而洞口凝结云雾不得入。 时三仙游于新宁山,亦有狮子岩,洞口宽数丈,二石蹲踞如狮。稍入邃曲空旷,奇杰万状。再循一隙,则乱乳悬崖,迥非人境,悦而居焉。 是夏,宋宋奉是即位,改元景炎。封昺为卫王。天祥开府南剑州,经略江西。元主废帝暴为瀛国公,寻为僧,全后亦为尼,同栖正智寺,止留垂髫宫人为侍。元人分道取闽广,世杰奉帝航海走潮州。元人入兴化军,参政陈文龙被执,指腹曰:“此中皆节义文章也,可相逼耶!”遂不食死,母亦死之。丁丑春,帝在惠州之甲子门,奉表请降。 元主为宋既平,因忆信州张可大之言有征。闻其嗣宗演亦有道术,遣兵部郎中王世英、刑部郎萧郁赍诏召之,敕廷臣郊迎,待以客礼,入见,顾问道法称旨。六月命醮内廷,复命醮于长春宫,赐玉冠玉圭,授演道云应冲和真人之号,给二品银印,命主江南道教事。俾自出牒度人为道士,诏谕江南复宫观赋役,即京师创崇真万寿宫,敕其弟子张留孙主之,赐宗演驰驿还山。又以西僧杨琏真珈主江南释教。 是秋,元袭天祥,其妻欧阳氏、子佛生、环生及二女皆被执,天祥与长子道生奔循州。元袭帝于浅湾,世杰奉帝奔升澳,帝得惊疾,征兵于安南。时陈光昺卒,子烜立,奉贡于元,不肯发兵。元略西南诸国皆降。戊寅,元以张弘范为都元帅,帅师入闽广。 夏四月,帝崩于砥洲,群臣欲散。陆秀夫请立卫王。适有黄龙见海中,改元祥兴。以秀夫为左丞相,与世杰共秉政,迁帝居厓山。有大星南流陨海,小星千余随之,声如雷,数刻乃已。加天祥少保信国公。时军中大疫,子道生亡。闰月,弘范袭执天祥,固请死,不许。世杰与元战,兵溃,秀夫负帝赴海死。御舟有一白鹇奋击哀鸣,堕海以殉。弘范兵退,世杰得帝尸,与端宗葬之,散溃稍集。闻逸王敏之子在广,谋往立之。飓风大作,世杰登舵楼,露香祝曰:“天意欲灭赵氏耶!”风涛愈甚,舟覆而死。诸将函其骨,葬香山,皆散去。 元始混一,访求通皇极数者。鄱阳祝泌子孙同其甥傅立,持泌书上之,建司天台于大都。召诸军还。天祥痛恨不食,八日犹生。至燕,丞相孛罗召见。天祥长揖,欲使跪不屈,囚之,作《正气歌》以见志。 元帝敕明年正月朔建醮,复召张真人主醮。庚辰夏,番禺诸处久旱不雨经年,居民祷于显应侯庙,不应。晋青州宋益为番禺刺史,后弃职隐黄梅之黄龄洞,有道术,能役鬼神,救疾疫,殁而为神。民见其出入导从如平生,乃为立祠洞前,凡祷雨屡应。唐封显应侯,宋加封灵济昭德显应侯。至是,祷之者再,不应。有司上闻,元帝加封惠荫善济显应侯,祀之遂雨。 秋七月,遣使历江南名山,访求高人,且命持香帛诣龙虎阁、皂三茅皆设醮,诏穷河源。遣绎使益远招讨使都实受命,行四阅月始抵其地。历大小灵山登灵鹫峰,观天竺诸国。上朝雷音寺,遍游丛林,有五百余众沙门,或于禅房定坐,或于岩壑逍遥。见一老僧独立高岗东望,都实趋问僧众名目,群集何事?老僧曰:“佛诞将临,齐候如来说法。听讲后,各自游方行教。其名氏宗派,不可殚述。但若灯光相属、树叶相弈耳。”唤侍僧目连,计在山诸佛、菩萨、大士、尊者、禅师、和尚以及居士、尼僧、悉录与之。目连应命,历叙源流,有顷而成。 毗婆尸佛、尸叶佛、毗舍浮佛、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释迦佛、弥勒药师、接引观音、准提势主、铃杵、文殊、普贤、天亲菩萨、维摩大士、善财须菩提、无厌足王、舍利弗、鸯崛麾罗、宾头罗、须达多障蔽魔王,托塔天王、哪吒太子、韦驮、四金刚、哼哈二将、伽蓝、揭谛、广额屠儿秦跋陀、金陵宝志双林、善慧、南岳慧思、泗州僧伽、阌乡万回、天台智者丰干、寒山、拾得、明州布袋、法华志言、扣冰澡先古佛、千岁宝掌懒残、法顺大师、清凉澄观国师、圆通净照、楞严因禅师、楼子和尚、神照本如、四明尊者、上笠圆智证悟护国此庵元、公期和尚、福州东山云顶烧庵婆子、赵州法堂婆子、双溪布衲、如处州法海、立幽栖禅师、魏府老洞华严、蜀太瘤僧、欧阳永叔、文路公居士、盐官会下主事僧、元晓、修雅文通慧、鸠摩罗炎、罗什、佛图澄、道安、慧远、慧持、竺道生、康僧会、竺法兰、摩腾、善慧、普静、阿专浑罗寿、支谦、支遁、法柳大度、僧涉、县隐、县华、菖阳金刚、三藏嵩杜多、裴头陀、玄奘、悟空、小释迦、青莲严华等。 佛于叨利天演华严经、龙华海会讲金光明经、稗园会上说心地观经、瑜珈会上以报恩经为醍醐,佛示寂时以涅盘经如法乳。另有毗卢佛会下,千万佛众菩萨,诸大比丘,阿罗汉等诸天帝释梵王,清净大海圣贤,无数天龙八部,人非人等,随其近便处,各来聆讲。佛有经三藏,分天地人,无结夏解制之时,次第随方敷演、非特衍此五大部也。在佛座下授正法眼藏,清净心印,始为真传嫡派、入室弟子,唯迦叶为首徒焉。 摩诃迦叶、佛从弟阿难、商那阿修、优波毯多、提多迦、弥遮迦、婆须蜜、佛陁难提、伏驮密多、胁尊者、富那夜奢、马鸣、迦毗摩罗、龙树、迦那提婆、罗喉罗多、僧伽难提、伽耶舍多、鸠摩罗多、阁夜多、婆修盘头、摩拏罗、鹤勒那、师子、婆金斯多、不如蜜多、般若多罗,菩提达磨、慧可大祖、僧磔鉴智、道信大医、弘忍大满、慧能大鉴、南岳怀让,青原行思、江西马祖道下、南岳石头希迁、僧那向居士、牛头山法融智岩、智威、安国玄挺、天柱崇慧、经山道钦、天台云居智、鸟巢道林、寿州道树、终南惟政、嵩岳慧安灶堕、元珪峻极、司空山本净、南阳慧忠、永嘉玄觉、西京荷泽、神会圭峰宗密、洪州百丈、山怀海、池州南泉普愿、杭州盐官海昌院齐安、庐山归宗智常、明州大梅法常、池州鲁祖山宝云、洪州泐潭常兴、泐潭法会、洛京佛光如满、婺州五泄山灵默、幽州盘山宝积、蒲州麻谷宝彻、湖南东寺如会、虔州西堂智藏、越州大珠慧海、池州杉山智坚、水潦和尚、澧州苕溪道行、抚州石巩慧藏、袁州南源道明、朗州中邑洪恩、潭州三角总印,汾州无业、信州鹅湖大义、京兆兴善惟宽、常州芙蓉大毓、利山和尚、松山和尚、唐州紫五山道通、五台山隐峰、泉州龟山无了、南岳西园昙藏、磁州马头峰神藏、潭州华林善觉、乌白石白、镇州金牛亮座主、百灵则川、忻州打地、潭州秀溪、江西碑树浮杯、潭州龙山蒙溪、襄州龙蕴居士、澧州药山惟俨、邓州丹霞天然、潭州大川、潮州灵山大颠、潭州长髭旷、招提慧朗、长沙兴国振朗、汾州石楼凤翔法门佛陀、澧州大同济、荆州天皇张道悟、天王崔道悟、洪州黄蘖希运、福州长庆大安、古灵神赞、杭州大慈寰中、天台平田普岸、瑞州五峰常观、潭州石霜性空、广州安和寺通、洪州东山慧百、文山涅盘、赵州观音从谂、湖南长沙景岑、鄂州茱萸山和尚、衢州子湖利踪、终南云际师祖、邓州香岩义端,池州灵鹫阁日子和尚、苏州西禅和尚、池州甘贽行者、洪州双岭玄真、芙蓉灵调、汉南高亭、新罗大茅、五台山智通、镇州普化、寿州良遂、虔州处微、金州操、戒灵、五台秘魔岩和尚、湖南只林和尚、潭州沩山灵佑、道吾宗智、云岩昙晟、华亭船子德诚、宣州裸树潭省、鄂州百岩明哲、澧州高沙弥、京兆府翠微无学、唐州孝义性空仙天禅师、漳州三平义忠、马颊山本空本生、潭州石室善道、澧州龙潭崇信、陆州陈尊宿、福州乌石灵观、益州大随法真、福州灵云志勒、洪州新奠岩阳、扬州光孝慧觉、婺州本陈从朗、婺州新建、杭州多福、益州西睦、明州雪窦常通、石梯、紫桐、日容远、襄州关南道吾、漳州罗汉、瑞州末山尼了然、婺州金华俱胝、袁州仰山慧寂、邓州香岩智闲、杭州经洪谭、滁州定山神英、京兆府米和尚、元康和尚、襄州王敬初常侍、郑十三娘、镇州临济义玄、潭州石霜庆诸、渐源仲兴僧密、澧州夹西善阶、舒州投子大同、郢州清平令遵、鼎州德山宜鉴、瑞州洞山良价、睦州刺史陈操居士、幸州南塔光涌、杭州无着文喜、双峰古、魏府兴化存奖、魏府大觉、镇州宝寿沼、三圣慧然、定州善崔、幽州谈空、虎溪覆盆、桐峰彩洋、定上座、岁上座、瑞州九峰道虔、台州涌泉景欣、邵武龙湖普间、潭州云盖志元、凤翔石柱张拙秀才、澧州洛浦元安、抚州黄山月轮、洛女韶山普寰、郓州四禅、凤翔天盖山幽、兴国圣头全裔、福州雪峰义存、泉州瓦棺、襄州高湖员、抚州曹山本寂、洪州云居流盾、抚州疏山匡仁、青林师虔、高安白水本仁、潭州龙牙居道、益州北院通、京兆蚬子、越州乾峰、澧州钦山文还、九峰通玄、台州资福如宝、郢州芭蕉慧清、汝州南院慧颙、守廓侍者、汝州西院思明、宝寿第二世和尚、洪州嗣安常察、吉州天山无殷、凤翔青山传楚、袁州本平善道、郢州桐泉山、台州瑞岩师彦、福州罗山道闲、玄妙师满、长庆慧棱、漳州保福从展、福州鼓山神晏、龙华照布衲、明州翠岩令参、越州镜清道怤、怀岳、弘瑫、皎然、师鼐、孚上座、抚州金峰从志、处州广利容、洪州同安丕、杭州佛日本空、池州嵇山章、朱溪谦、南康云居道简、获国守澄、黄檗慧、伏龙、奉璘、襄州石门献蕴、京兆重云智晖、杭州瑞鹿幼璋、报慈藏屿、韶州云门文偃、吉州资福贞遂、郢州苗马继彻、彭州承夫辞确、汝州风穴延沼、铁胡颖桥、安郢州兴阳归静、鄂州黄龙诲机、超慧、婺州明招德谦、漳州罗汉桂琛、安国慧球、福州大章契如、天台国清师静、泉州招庆道匡、襄州鹫岭明远。 第181章 陈可复官廷召雨 莫月鼎帝殿发雷 太傅王延彬居士、谷山行崇、漳州报思道熙、招庆省澄、鼓山智岳、报国照、衢州乌巨仪晏、福州瑞峰志端、保福清豁、四祖清皎、太龙智洪、同安志、庐山佛手行因、泉州龟洋慧忠、裹州广德义、广德周、石门慧彻、益州香林澄远、韶州白云子祥、鼎州德山缘密、岳州巴陵颢鉴、随州双泉师宽、襄州洞山守初、金陵奉先深、韶州双烽竟钦、洞山清禀、兆禅寂云门朗、汝州首山省念、广慧真、黑水和尚、枣树第二世吕岩真人、襄州清溪洪进、升州清凉休复、抚州龙济绍修、酒仙林遇贤、燕州梁山缘观、怀安云顶德敷、随州智门光祚、韶州大历、连州宝华、蕲州五祖师戒、荆南福昌惟善、莲花峰祥庵主、蓝田县真禅师、金陵清凉文益、汾州太子院善照、并州三交智嵩、叶县广教归省、潭州神鼎洪诬、襄州谷隐蕴聪、汝州广慧元琏、铁佛院智高、仁王院处评、智门罕迥、丞相王随、居士圆通缘德、郢州太阳警玄、明州雪宝重显、瑞州洞山晓聪、洞山自宝、潭州北禅智贤、南安岩自严、天台德韶国师、金陵清凉泰钦、杭州灵隐清耸、洪州百丈道恒、永明道潜、杭州报恩慧明、云居清锡、漳州罗汉智依、金陵报恩文邃、报恩玄则、归宗策真、同安绍显、观音从显、洛京兴善栖伦、古贤院谨、潭州石霜楚圆、滁州琅琊慧觉、瑞州大愚守芝、舒州法华全举、南岳芭蕉谷泉、安吉州天圣皓泰、浮山法远、润州金山昙颖、唐州大乘德尊、景清居素、驸马李遵勖居士、东京华严道隆、文公杨亿居士、舒州投子义青、兴阳清剖、罗荐显如、越州天衣义怀、宗道者修撰曾会居士、南康云居晓舜、杭州佛日契嵩、太守许式居士、荆门玉泉承皓、明州有王怀琏,庐山图通居讷、潭州兴化绍铣、洪州法昌倚遇、南康云居了元、杭州永明延寿、杭州玉云志逢、报恩永安、温州瑞鹿遇安、瑞鹿本先、雁荡愿齐、杭州兴教洪寿、洪州云居道齐、庐山栖贤澄湜、隆兴黄龙慧南、袁州杨岐方会、洪州翠岩可真、金陵蒋山赞元、洪州大宁道宽、潭州道吾悟真、苏州定慧超信、越州姜山方、宣州兴教坦、江州归宗可宣、秀州长水子璿、南岳云泽文悦、吉安州西参端师子、东京芙蓉道楷、随州大洪报恩、东京慧林宗木、东京法云洪秀、延恩法安、礼部杨杰居士、金陵蒋山法泉、明州大梅法英、邢元闻元法明、佥判刘维臣居士、杭州净土惟正、隆兴黄龙祖心、黄宝峰克文、潭州云盖守智、吉州隆庆庆闲、泐潭洪英、袁州仰山行伟、黄龙恭首座安古、报本慧元、景福顺、黄檗积翠永庵主延庆、洪准、舒州白云守端、金陵宁保仁勇、比部孙居士、潭州大为慕喆、绍灯禅师、邓州丹霞子醇、洪州宝峰惟照、襄州石门元易、东京净因自觉、东京法云善本、投子修颙、清献赵公、隆兴黄龙悟新、黄龙惟清、泐潭善倩、吉州清原惟信、漳州保福本权、太史黄庭坚居士、秘书吴恂居士、隆兴兜率从悦、东京共云杲隆兴、泐潭文准、瑞州清凉慧洪、南岳石头怀志、庐山罗汉系南、倍州永丰慧日、泉州尊胜有朋、庆元育王净云、蕲州五祖法演、提刑郭正祥居士、安吉上方日并、赣州显首座、洪州泐潭景祥、和州光孝慧兰、真州长芦清了、明州天童宏智、江州圆通德止、衡州花药智朋、吉州青原齐、天台如庵主、平江西竺尼法海、东京慧林怀深、平江万寿如璝、越州天衣如哲、大觉法庆、临安广福惟尚,吉州禾山薏芳、华亭性空庵主、空室道人智通、潭州上封本才、法轮应端、东京长灵守卓、隆兴黄龙道震、庆元天童普交、江州圆通道旻、庆元二灵知和、绍兴慈氏瑞仙、丞相张商英居士、西罗銮法师、隆兴云岩天游、隆兴九仙法清、眉州中岩蕴能、怀安云顶宗印、成都信相宗显、成都昭觉克勤,舒州太平慧勤、舒州龙门清远、彭州大随元静、汉州无为宗泰、蕲州五祖表自、嘉州九顶清素、元礼首座法阙、上座金陵俞道婆、东京净因继成、建宁开善道琼、杭州净慈慧晖、明州瑞岩法恭、舒州投子道宜,嘉兴报恩法常、左丞范冲等丑居士、临安经山智策、经山大慧宗杲、平江虎丘绍隆、庆元育王端裕、台州观国景元、平江南峰云辨、临安云隐慧远、建康华藏安民、成都昭觉道元、潭州大沩法泰、眉州象耳袁觉、临安中竺中仁、眉州中岩祖觉、平江明因县玩、成都昭觉道祖、枢密徐俯居士、郡王赵令祥居士、侍郎李弥远居士、成都范县君、常德文殊心道、潭州龙牙智才、安吉何山守珣、温州龙翔士珪、南康云居养悟、隆兴黄龙法忠、慈化普宪印肃、衢州乌巨道行、南康云居法如、南康归宗正贤、安吉道场明辨、世奇首座、给事冯济川居士、台州无头自回、常德梁山师远、莫将尚书居士、龙图王萧居士、无为绐父道川。续来高僧当复载录。 老僧远付都实,接而披览曰:“其贤懿清众德士上人,大半出于中华,何烦附纪于此。况阙行迹语录,仅存名号无益。”老僧曰:“原自西来投东行化讫,仍归西域耳。今吾佛衔说法华经文,祗此数日,尚有百余人未至,因急就付汝,不暇致详也。归而求诸名山古刹,经藏祖亭,自有龙象护持,其事实必得其悉矣。”都实问老僧名氏,乃摘片叶答曰:“守一。”忽起道金光,大地山寺僧众,俱复不见。 既还,陟昆仑之颠,望火敦脑儿。图黄河形势,言有九折,彼地有二折,归京具奏所遇之事。诏搜诸山禅法律行高僧,遗言硕果,汇陈京师。建阁于翠微山半,为经藏。帝闻瑶台之胜,欲效轩辕、周穆王故事,命驾西游。阿答海谏曰:“中国自有胜地,何必舍政远游以启衅也。”帝纳之,然访道之心未已,遣宦者咬住历访江南高士,又遣使入南海谕贡。占城马八儿国皆奉表来贡。咬住自江南还,言庆元陈可复之异。帝命召之。 可复生而疏爽,丰骨不凡。有林生者善役雷,自言平江人,名铨。少得叶师之传,恣饮自喜,有问其术者,辄斥去。可复昼夜承事,每鬻衣以供酒资,卒得其术。林欲他适,问之,曰:“尝为文相君痤客,将往吉惠之问,以完其忠孝。”遂去。时值大旱,祷之莫应,有戏之曰:“陈道士能召雷雨。”命至官廷,将俟其不验而侮辱之。可复即以法兴云,须臾雷电大作,雨下沾足。常至鄞之天庆观。中秋有方士寓观赏月,可复不与戏,以墨水巽符,顷即乌云掩月而雨黑雨,坐客惊避,衣尽缁矣。众知其所为,延之入席,云雾尽敛。月复明朗,其响应神速皆类此。应召至京,帝伟其貌,诏为承应法师,命治足疾。可复曰:“疾深不难治,臣有禁架术,愿试之。”果验。复命止风,风返却。祈雪,雪立至。帝甚礼之。复受帝三皇自然功,足渐愈。命主长春宫。张留孙尝延于崇真宫疑燕。 冬十月,诏颁授时历。辛己春,弘吉剌后殂。壬午春,命伐缅国。是冬,以江南袭封衍圣公孔洙为国子祭酒。十二月,杀故宋丞相文天祥,临刑南向再拜,数日,欧阳夫人收其尸,面色如生,南北人皆为流涕。张毅甫负天祥骸骨葬吉州。会林生亦自惠州舁天祥母、夫人柩同日至,人谓忠孝所感。 处士刘因得周邵程朱之书,曰:“我固谓当有是也。”遂精研其义。不忽木上荐征为赞善大夫,寻以母老辞归,俸给不受。甲申春,悉迁荆湖闽广间宋之宗室大臣于内地。命阿答海征日本,始通海运。复诏进征占城,诏括天下私藏天文图谶、太乙雷公式、七星历、推背图、苗太鉴历,匿者罪之。乙酉冬,太子真金殂。帝震悼,丙戌春,诏罢征占城。 右相安童上言:访遗逸、柔远人、弛聚敛。帝故遣御史程文海访求江南人才,荐宋宗室赵孟颛等二十余人。皆擢用之。戊子春,安南王铸金人进代己罪。帝厚赉其使。 谢枋得以国亡变姓名,卖卜于建阳市,渐有识为叠山欲荐之,因题诗决绝。是秋使命来召,枋得作表力辞。己丑春,稽建参政,强之北去。不食二十余日,不死。渡采石,但茹少蔬果,至燕困殆。访知帝已为僧,强令舁往见之,不戚不拜。帝悬泣曰:“侍郎亦至此耶!”枋得密启曰:“不可拘泥佛法,以误宗桃。”谢太后然之。枋得见二沙弥侍侧,不复言,帝曰:“即文丞相二子,假此获全,文夫人托言已死。”枋得曰:“令其还俗为后嗣。寄托之地。”帝点头会意。枋得回驿,越三日卒。子定之护骸骨归葬信州。帝晨先令佛生,环生居民间,假姓宋,后悬生三子皆匿于宋氏抚养。文氏兄弟亦娶妻生子。元帝略闻其茹荤御女,然西番僧所不禁,故任之。 初立铜考法,天下骚然,广东寇、婺州贼,聚众作乱。庚寅秋,地大震,江西霖雨水溢,州县皆浸,江南诸路大水,诏出粟赈之。是冬河决。 辛卯元旦,命张嗣师醮于万寿宫。宗演偕其子与棣入觐,与棣渊默寡言,洞明三教,为诗文数千言立就。时甫弱冠,仪果温莹,敏于应对。帝屡叹异之,礼遇有加。秋八月,宗演自京归,有道人来谒,告以玉兔之约。是冬十一月十一日,有以白兔来献者,遂语弟子曰:“我昔以明月生,今以明月去矣。”十二日晨起整衣冠,书颂而化。诏与棣副教,授体玄弘道广教真人,管理江南诸路道教事。 帝复遣御史中丞崔或访求异人于江南。有莫洞一者,生菊秀朗,肌肤如玉雪,双目有光射人。幼习举子业,三试有司不利,乃着道服,更号月鼎,入青城山丈人观,受徐无极五雷之法。由是召雷雨、破鬼魅、动无不验,遂自名雷师。”怒骂嬉笑,皆若有神物从之者。性爱酒,无日不醉,醉辄白眼望天,阴飙翛翛起衣袖间。尝为与客饮西湖中,当赤日如火,客请得片云覆之,月鼎笑拾果壳浮觞,顷之,云自湖滨起翳于日下。应召见帝,时天色霁爽,帝曰:“可闻雷否?”月鼎取胡桃掷地,雷应声而发,帝为改容。复命请雨,立至。帝大悦,赐以金缯,月鼎碎截之,以济寒麦者。帝闻益敬,赏赉优厚,使居长春宫。陈可复自上都还,相见大笑,谓月鼎曰:“吾方欲归,子来恰好。”即以是月坐蜕。 癸已夏,诏皇孙铁木儿征海都,命将征八百媳妇。冬彗入紫薇垣,抵斗魁。甲子春正,帝崩。皇孙奔丧至上都即位。初崔或得玉玺于札剌氏之家,至是裕圣皇后,手授于帝,赐宋使臣家铉翁号处士,遣还乡,初世祖欲官之不受,遂安置于河间,以春秋教授弟子,数为诸生,谈及宋亡之故,辄流涕,年逾八十,乃得归抚州,未几卒。 第182章 黄精欲食维扬友 紫琼择授宋宗人 是秋江西大旱,祈祷弗应。先是黄房公游蜀;遇崇庆李珏,授以金丹道旨,即往武夷谋就乃事,行谏己功。每魔障百至,卓然曰:“束缚妖魔精,斩馘大贼锋。”旋定息而坐。此念才举,爱根斩然,潜修金丹,九月乃成。欲还蜀道,经龙虎山,时方祈雨。先夕雩坛有梦真人者,次日太虚至,众不识。惟梦者见一贫道人来,曰:“是此人也。”众请上坛,太虚乃以所授法行之,应时沾足。恐嗣师见嫉,不言姓字而去。至真州玉虚庵,结茅而坐。后至蜀。黄房曰:“将复游于燕,子亦宜遍访有缘。”太虚随处游行,至韶州,夜宿村庄,见其家案头置悟真篇,挑灯阅之,乃江成陆埜注,语虽简略,而旨意甚亲,使见者豁然开夹,拍案称快。曰:“深得紫阳之底蕴者矣!当访之一谈。”即秉烛启门呼村老出,问此书何来?老曰:“前有一僧一道借榻信宿,临行遗以此书。曰‘后有贤明同志见之,必赏识也。’二人投东去。”太虚吁嗟就寝,明早告辞东寻。茫茫前路,无从踪迹。后复会黄房言之,曰:“此已证道,称子野真人。向与道光禅师同在天台仙翁处,今因元运正隆,崇礼三教,姑留京师观光。俟后南回,偕子往晤诸真也。”时诏中外崇奉孔子。乙未改元元贞,夏四月,兰州河清三日,上下三百余里。时海内大安,民人胥悦。 维扬有十人,皆家产粗丰、守分知足、不干禄位、不贪货财、慕玄知道者,相约为友。以酒食娱乐其志,轮流周复,率以为常。忽来贫窭一叟,冠服滓敝,气貌赢弱,着麻衣径造其会,众悯之,不加斥逐,醉饱自去。从此频来,十友预为置席。一旦言于众曰:“余力困之士也,幸许陪坐末,今席既周,亦愿力为一会,以答厚恩。”约以他日。至期十友相率以待。凌晨贫叟果至,引让徐步,请东塘郊外草莽中。茆屋两三间,欹侧欲摧,伛偻而入。有丐者数辈在焉,皆蓬发鹑衣,形状秽陋。相顾而起,墙立以候其命。叟令扫除舍下,陈立蓬蒢,布以营席,邀逊环坐。日既旰矣,咸有饥色,久之各以醯盐竹筋置于客前。逡巡数辈,共举一巨板如案,长四五尺,设于席中,以油幕遮之。十友谓必济饥,既撤幕,气憧煊然,辨觇乃蒸一童儿,可十余岁,耳目手足半已麋烂堕落。叟劝勉就食,众深嫌恶,多托以饫饱,有忿恚逃去者,都不肯食。叟遂纵意湌啖,似有盈味,所余命诸丐擎去食之。叟嗟咄曰:“此千岁黄精也,颇甚难求,吾得遇此,感诸君延遇之恩,聊欲相报。且食之者,白昼冲举,身为上仙。今既不食,其命也夫。”众惊异,悔谢不及。叟促问诸丐食讫即来,俄而,丐者皆化为青童玉女,幡盖导从,与叟升天。十友舐其剩沥殆尽,刳心追求。 闻张嗣师知来识往,寻叩之。去岁召与棣醮于圆殿,今又醮于长春宫,命天下行醮典。改诸路天庆观为玄妙观,设所奉宋太祖神主。维扬十友至京,具述贫叟之异。与棣曰:“此裘万顷。”以荐者召为司直,不乐进仕,在朝赋诗,遂促归。自后寻真日久,得遇天食。幸哉!十友谢归。与棣忽谓弟子曰:“世味素薄,久留京师非惠也。恳乞还山,未允。越月示化于崇真宫,遣使护柩还山。勅廷臣祖祭都门,诏封其妻冯淑真为靖明素真仙姑,以与材嗣教。 丙申春,制授太素舜神广道真人,仍封其母夏氏为玄真妙应仙姑。丁酉春,改元大德。五台山佛寺成。太后亲往祈祝。昔有洛阳处士刘业,深有道术,而不少露。翰林张易恒与之游,业尝卖银绢于市,市人欠其价,往索既不酬且大骂。业归谓易曰:“彼悬人不识理,当小惩之。”夜灭烛就寝。业床前炽炭烧药,易寤未熟,暗中有一人就炉吹火,光焰中识其面乃向之市人,迨·曙不见。后于市遇而问之,云:“一夕梦神召去逼使吹火,气殆不续,寤而唇肿力乏,旬日乃愈。”易冁然曰:“可知仙种有继。”归欲求学其术,已东游维扬。海陵有女子适杜氏子,性好善,尝从刘业学道,既成,杜不之信。”告官拘囹圄,少顷女从窗隙中出,高入云中。人为立庙祀之,每着灵异,常有一青鸟在庙所,有祭者鸟为飞绕鸣鸣,若鉴受状。有失物问其所在,鸟即集盗物之处。以此道不拾遗,号海陵圣母。是对盗贼窃发,不敢犯其乡。为河决,军州奏请更立庙于江都县东六十里。太后遣祭,应响愈着。戊戌春,诏封四镇山:扬州会稽山、青州沂山、幽州医无阁山、冀州霍山。 海盐奏二州潮大溢,百里沙岸蚀啮,将及州城。诏与材治之,至杭醮于佑圣观,投铁符河圯处,符跃出者三,雷电昼晦,磔死水怪,鱼首龟身,长丈余,浮于水裔,堤障复故。已亥春,疫疠盛行,诏各路置惠民局,择良医主之。秋七月,扬州属县,蝗在地者,为鹫所食,飞者以翅击死。诏禁捕鹙。士人于山涧得一鹙,损一翅,其质似木,咸以为异,乃瘗之。盖大庭,望金华云气,知有贤德之士聚此。往昭赤松,见蝗食禾,悯其民,为木鹙数百驱蝗救世。大庭至金华洞天,守山童言师往包山访仙史消息矣。大庭忆广野会上之言,拨云步往,洞庭会见,述以木鹙救民,赤松笑曰:“曩时用木人指吴,令大旱三年,今此犹未足偿也。”大庭问仙史何在,赤松曰:“当日亦止闻将各种道书秘笈仙籍汇送林屋,命龙威丈人掌守。将往仇池探听其人出处。”大庭曰:“予之孙子,前出山仕元为平章,名不忽木,幸其志趣不阿,今将招还也。”遂分手而去。庚子夏,不忽木卒,家贫无敛葬,赐钞赙之。遗表谏勿远征,上不能从。时征缅师还,为金齿所遮,士多战死。八百诸蛮相效,不输贡赋。辛丑命将征之,虽降,师旋复叛。 是冬腊月二十四日,均州太和山真武玄帝,降笔于灵应亲观,垂训世间行善恶之报,道士焚于火池中不化,始信帝训不伪,复有金科玉律下降,纠察神人功过,道俗惊传。是岁大旱,帝召与材设醮祷雨,与材曰:“诚可格天,天必有应。”明日果雨。召问今冬暖不雪,民间得无灾乎?命为坛祷之,是夜雪下盈尺,命近臣赐酒曰:“卿能感通神明,一至此耶。”壬寅春正,与材以武当灵感奏闻,诏刊石立于山,教民信奉之。夏四月,帝如上都,与材从。冬十月,还大都,与材辞归,加封夏母为玄真妙应渊德慈济元君。 祭卯,有司上金华处士张枢续《后汉书》,诏藏宣文阁。枢隐于冰壶洞,累辟不起,士论高之。同郡兰溪处士金履祥,从学王柏何基之门。以宋将亡,绝意仕进,屏居金华山中。及柏卒,履祥率同门制服,观者始知师弟礼。是春,履祥卒,其徒岳铉等成大一统志上之,赐赉有差。 铉之内党杨真伯弘农钜族也,幼耽经史,致忘寝食。父母不能禁,时夺其脂烛,匿其书本,真伯乃告游洪饶,赁精舍肄习。半载余,中秋夜读,忽有人叩牖良久。真伯淫于典籍,不知也。俄然启扉而入,及双青衣,言曰:“女郎久栖幽隐,服炁茹芝多往来洞庭云水间。知君子近至此,又骨气净清,志操坚白,故愿尽欸曲。”真伯殊不应。青衣自反。三更后,闻户外珩璜环佩声,珍异芳馥,青衣报女郎至。年可二八,碧云凤翼冠,紫霞日晶衣,莹光射人,逡巡就坐。真伯不顾问一言,久之,女郎于案取砚,青衣荐笺,遂书札数行,怏然而去。寘伯起视其所留诗曰:“君子竟执逆,无由达诚素。明月海上山,秋风独归去。”真伯观其诗思,拍案曰:“岂人间之言,非洞庭诸仙乎。”遂速归奉养,知世不久,终身不仕,并不娶正室。 乙巳夏,大同路地震如雷,怀仁县地裂,涌黑水,漂出松柏朽木。崇明州海堤崩,张真人率弟子持符往治,海隅民梦有神来填海,潮汐遂安。帝录平潮功,加授正一教主,兼领三山符箓,给以银印视二品。秋八月,给曲阜陵庙洒扫户,以尚珍署田五十顷,供岁祀。丙午春,营国子学于文庙之西偏。丁未春正帝崩。怀宁王进征诸叛王,皆降,还至和林。宋黄房迎谒,请速还上都。王知为世祖所封,深敬礼之,询其年,九十七矣。因侍驾还。诸王来会,劝进,遂即位。加封文宣王为大成至圣,遗使阙里祀以太牢。中书右丞孛罗铁木尔以国字绎《孝经》以进,帝曰:“此孔子之征言,自王公达于庶民,皆当由是以行!”命中书省刻版摹印。诸王以下皆赐之。 征处士箫?为太子右谕德,?入东宫,书酒诰以献。寻以病请解职,归卒于家。莫月鼎与之善,教其退隐,?亦以沉湎为戒。月鼎遂涓滴不饮,南游扬州,寓蕃鳌观中。诸道众于月夕会饮,以月鼎方严酒戒不及相邀。忽有云蔽月,久而不解。众意其所为,急请入筵,月鼎至,止啜清茗,以手指空,云散如洗。诸人喜揖曰:“莫师动与天合,真神仙也。”月鼎渡江至姑苏玄妙观,前有卖饼者,置饼于筐,时为物所窃。恳师驱治。月鼎望空谕其不可,既而失饼如故,且魅其室。月鼎怒,召雷轰云中,斩一猢狲首,投于市,怪乃绝。月鼎还游浙中,有一人娶妇,半路为白猿精所摄,至门但有空舆。求追之。月鼎禹步指麾狂风,飘妇归舍。少苏曰:“迩在此高峰,何忽至此?”举家顶礼不已。月鼎年六十九返归安,劝乡人为善者三载。一日,嘱其徒王继华曰:“明岁正月十三日将化于汝家。”及期果至,风雷雨电交作,索笔作偈,怡然而逝,颜面如丹。 是年巴酉春,改元至大,定制文宜王以春秋二丁释奠。用太牢。加封张真人金紫光禄大夫,留国公给银印视一品。黄房加封通玄至道崇文明化大真人,居长春宫。帝闻奏月鼎异迹,封匡时正谊真演大法师。时李太虚寓安仁之熙春宫,访求道器,有饶州张模,求授金丹,太虚弗与,敬事不去。既而适市有丐者,模施以三千文。太虚乃曰:“可授矣。”遂付以金丹大道,改名道心,号紫琼,初受入室语。紫琼首问:“《参同契》为明易耶,为衍易耶?”太虚曰:“易乃两件合成,能明能行,方为得道。故易曰:‘西南得朋,乃与类行。’《参同契》曰:‘同类者相从,事乖不成宝。’先明之后行之,圣人也。”言讫遂行。次年复会于真州,始全火候。嘱之曰:“金丹宜潜修,大道当人授。我将返于蜀,道成后,可会于青城。”紫琼拜谢,乃入室修之,不一载道成。欲求有德者以传道脉。适遇饶人赵友钦,幼遭劫火,早有山林之趣,性聪敏,精究天文经纬、地理术数,存心至道。见紫琼谈及道脉,即再拜恳求。久之,紫琼察其诚笃,乃授丹诀,自往青城。友钦修之有得。乃搜群书经传,作三教一家之文,名《仙佛同源》,又作《金丹间难》等书,以待有缘。 中书阿沙不花好道,廷缘督于家,日讲玄理,惟言清静功夫。庚戌冬,入侍见帝容色日瘁,乃进曰:“八珍之味不知御,万金之身不知爱,惟瓠麋是好,妃嫔是耽,犹两斧伐孤树,未有不颠仆者。”帝喜拜为右相。然不能从。 辛亥春,帝崩。皇太子即位。遣宦者李邦宁释莫孔子。既受命行礼,方就位,忽大风起。殿上及两庑烛尽灭,烛台铁蹲入地尺许,无不拔者。邦宁悚息伏地,诸执事皆伏,良久风息乃成礼。邦宁惭悔累日,寻卒。壬子春改元皇庆,徙大都学周宣王石鼓于国子监。云南右丞有罪,国师拥师古、斡节儿奏请释之,帝斥曰:“僧宜诵佛书,官事岂当与耶?”留国公与材入朝,召见嘉德殿,赐宝冠金服,嘉其继承道绪,他无与比,遂辞归。频年亢旱,帝于宫中默祷,遣官分祷诸祠。癸丑夏,遣使至龙虎山谕曰:“去冬不雪,今复不雨,田弗就种。朕甚不忍民之伤也。卿其为朕祷之。”遂祷于上清宫,甘雨远近周洽。每岁以水旱妖疠,至山相告皆应。真人请建王侍宸、袁千里祠于建昌城内,诏从之。于是益着神应,执牲帛而乞灵者络绎于道。冬月京师又大旱。帝曰:“实朕之责也,赤子何罪。”明日大雪。 第183章 赖禄孙孝感义盗 冯道助法禁顽徒 甲寅春,改元延佑,敕各路访求遗逸。扶风申宗,宇文周时人,年十八,从燕公干谨征梁,于荆州梦二青衣曰:“吕走天年人向主,寿百千。”乃诣江陵市,问占梦者,占者曰:“吕走,遏回字,人向主,住字,岂子住乃寿耶。”时留屯江陵,宗陈情于校尉拓拔烈,许之。却诣占者曰:“住即可矣,寿有术乎?”占者曰:“汝前生梓潼薛君曹也。好服食,多寻异书,日诵黄老百纸,徒鹤鸣山。中秋望夜,长啸独饮,因酬觞曰:‘某踦澹若此,岂无异人降旨?’忽觉两耳中有车马声,忽然思寝。至席,遂有小车、朱轮青盖、驾赤犊、出耳中,各高三二寸,亦不觉出耳之难。车坐二童,绿帻青帔,凭轼呼御者,踏轮扶下。曰:‘自兜玄国来。私心奉慕,愿接清论。’薛骇曰:‘适出吾耳,何谓远来?’童曰:‘国在吾耳,君耳焉能处我?’‘薛曰:‘傥有之,国人尽焦螟也。’童曰:‘吾国与汝国无异,不信!请从我游,或能使留,引离生死苦矣。’一童倾耳示薛,觇之,甍楝连接,花竹繁茂,因扪耳投之,已至一都会。城池楼堞、穷极壮丽。正彷徨,顾二童亦在,曰:‘盍从吾谒蒙玄真伯。’真伯居大殿,垣陛皆筛金碧,垂翠帘绛帷,左右侍玉童,执白拂、捧犀如意。薛拜伏,有高冠长裙绿衣人宣青纸制曰:‘肇分太素,国既有亿,尔伦下上贱卑,万品聿臻于此,实由冥合。况尔清节躬诚,叶于真宰。大官厚爵,俾宜享之,可为主箓大夫。’薛拜舞出门,有黄帔三四人引至一曹署,其文簿多所不识,每月亦无请受。但意有念,左右必先知,当便供给。因暇登楼远望,忽有归思,赋诗曰:‘风软景和煦,异香馥林塘。登高一长望,信美非吾乡。’二童见诗怒曰:‘以君质性冲寂,引入吾国,鄙俗余态,果未除去。’遂疾逐。薛如陷地,仰视,乃自童子耳中落,仍在旧处。童忽不见。问诸邻人,云已失七八年,薛在彼如数月。未几卒,投而为今身。”占者又云:“吾乃是耳中童子,汝虽不即飞迹,然寿可千岁。”因吐朱绢尺余,令吞之,自复童子形而灭。薛身轻神旺,周行天下名山,迨兹将八百岁。所见奇事,并记于二轴,贮鹿革囊。时隐于嵩山,州郡往辟。宗曰:“以吾年寿无几,勤积功业,冀逢至道。幸仁君在位,故游行宇内。今来扰我,吾其去之。”遂弃屋宇器皿,策青驴西去。是月,敕中书省定议,孔子五十三代孙当袭职者,议推孔思晦袭封。 乙卯夏,秦州成纪县山移,陷没民居。冬月彗见。蔡九五作乱赣州,汀州宁化县民赖禄孙负母挈妻随众入山避之。盗至,众散走,禄孙守母不去,盗将刃其母,禄孙以身翼蔽曰:“宁杀我,毋伤吾母。”时母病谒,觅水不得,禄孙含华哺之,盗相顾骇叹,反取水与之。有掠其妻去者,众责曰:“奈何辱孝子妇!”使归之。未凡招降,特旌表赖氏。 丙辰夏,勒修比干、狄仁杰墓,封孟子父为邾国公,母为宣献夫人,以赵孟頫为翰林学士承旨。是年正月一日,留国公弃世:子嗣成袭教。神情高远,端毅寡言。至大三年,侍父入觐,至杭寓宗阳宫。俄杭城火发,次望登通江桥望火起处,‘以水噗之,火遂灭,杭人争颂。是冬入觐,帝命建金箓大醮于长春宫,赐冠服,密启善视周王。其兄弟父子,后当尽忠家国,帝然之。乙巳春辞还,制授太玄辅化体仁应道大真人,主领三山符箓,掌江南道教事,推恩封母易氏为妙明慧应常静真人,遣使护送还山。夏四月不雨,帝露香亲祷于天,既而大雨。戊午秋加封楚屈原为忠节清烈公。已未冬追封宋儒周敦颐为道国公。 庚申元旦日食,帝斋居损膳,辍朝贺,是月遨崩。太子即位,以拜住为平章政事。辛酉改元至治。帝虽笃孝执法,酷信佛教,礼部尚书张养浩上疏,不听。二月敕建西山佛寺。秋七月,盖屋僧圆明藉言作乱,邰阳道士刘志先以妖术谋逆,命枢密判官章台督治,妖僧道俱伏诛。壬戍五月,帝如五台山,道士吴全节以玄天宗派上陈,封为玄教大师。闰月,追封诸葛忠武侯为威烈显灵仁济王。有言佛教可治天下者,帝以问拜住,对曰:“清净寂灭自治可也。若治天下,非纲常伦理则政教不施。”帝善之。十一月日食地震,西僧请释囚。帝曰:“恶人得赦,反害善良。”不许。 癸亥春,征吴澄为翰林学士,纂大元通志成,请禁僧道度牒符箓,诏从之。先有山阴冯道助,曾遇马自然授法。凡犬啮人者,指之则狂猘以死。又村夫版筑道侧,见行者偶妨其业即詈之。道助乃拔草置其上,已而所筑者连堵皆倾。二江戍卒侮之,道助逊谢不与较,但引之坐石桥上,皆僵坐不能起。约行三十里,道助摘草与樵者曰:“某桥有戍卒数人,可以此草与之。”樵如其言,戍始能去。尝至丁墟,呼田者渡,不应。取二石子掷田中,众见双鲤跳跃,争取终不得,而未已,蹂躏几尽。游于顾埭,值天暑乞瓜于圃人,弗与。道助微笑,忽一白兔奔入瓜畦,行者逐之,瓜蔓尽伤。至是或疑为刘道妖党,有司遣人捕之。忽与捕者遇于途,取捕者公牒去,而不知见。道助谓人曰:“国家用法严峻,将有变异。”遂隐去。 夏六月,大风雨雹拔柳林行宫大木,奉元行宫正殿灾。秋八月,铁失等弑帝于南坡,拜住亦遇害,从葬帝陵。诸王迎立皇叔晋王,铁失等伏诛。十一月遣使至曲阜祀孔子。甲子改元泰定,帝受佛法于帝师。乙丑禁后妃、诸王、驸马,毋通星术之士,非司天台宫不得妄言祸福。自至元十八年,以春门之言尽焚道藏。至是嗣师入觐,奏藏中诸经初无邪辟,俱系天真所遗,乞复颁行,以为学道津梁。遂上经书,帝观之。俱修真体道之言,刊印颁于名山宫观,复命建黄箓大醮于长春宫。有天花云鹤之瑞,命国子司业虞集记之,制加封为翊元崇德正一教主,知集贤院道教事。 安西有司奏书仙里,恒忽起云缕五色惑民。帝问嗣师,大玄曰:“昔长安妓女会文姬,姿艳绝伦,尤工翰墨,欲偶者请先投诗,岷山任生诗曰:‘玉皇殿上掌书仙,一染尘心谪九天。莫怪浓香薰骨腻,霞衣会带御炉烟。’女得诗曰:‘真吾夫耶!不然何以知我事耶。’遂事之,朝夕相携微吟,五年忽对任曰:‘吾本天上司书仙,以情爱谪人寰二纪,将归,子可偕行。’腾云共去,其里即会所居,可以臣铜符埋于地,云烟不起。”帝命使往镇,即止。 六月,息州民赵丑厮、郭菩萨妖言弥勒佛降世,遂作乱,命讨之伏诛。分天下为十八道。冬十月,皇后赤怜真八剌受佛戒于帝师。丙寅,禁西僧驰驿扰民。丁卯春,皇子允丹藏卜受佛戒于智泉寺。三月进孔思晦嘉议大夫。戊辰春改元致和,御兴圣殿受佛戒于帝师。秋七月帝崩。太子阿速吉入立。燕帖木儿举谋迎立怀王,是冬陷上都。太子遁去。 前大庭氏引不忽木归山,复会赤松,往仇池究问遇吉八说以入道,愿为行童,弃众相随。一路见水涌山崩,生灵陷溺,赤松叹息曰:“虽劫运使然,而天地亦为之不宁。元之气数不久,但未知应运者为谁?”谈论之际已过飞龙峡。见云笼芳树,霞覆青山,其麓自成县,直接西和,四百斗绝,盘回始登山顶。楼台宫阙,华焕巍峨。文始天尊居青瑶宫中,知二仙长来意,趋迎入内,逊坐曰:“近候道祖于太清仙境。闻上帝弘慈悯世,命左金童下界,扫清中土。欲于真仙班内选一大有力量者,以辅王猷。老祖已点容成公托迹处州,与老仙洞府相近,还仗开其学识,厥功非细。至于将相诸人,俱遣星垣列曜,先后临凡矣。”赤松笑曰:“今收此徒,仍是风后同辈。大奇!只不知仙史因缘若何?”文始曰:“将来南极万寿,群真齐赴,道祖欲定班次,汇送各种仙籍,于林鬣洞天编辑。前见程邈有欣色,已往吴中,大约是也。”赤松欲往访之,文始留饮数日而别。路遇诸仙,勉以随时辅翼真主。 平阳金箔张以世造金泊得名,其子二郎聪俊不凡,少遇仙流,授《鹿卢跃经》一卷,遂得乘跻之术,乡里骇其所为。一日,有羽衣过其门曰:“家师亦挟小术,二郎不弃,明日遣骑相迎。”黎明果有两童各乘一龙自云中下,复牵一龙请乘,龙狞甚,昂首不伏。童袖出软玉鞭鞭之,二郎即腾身上。行数里至一山,谷中极花木泉石之胜,俄达茅庵,羽衣延入,见一老道庞眉古服,坐巨床上,双足卸挂壁间,相去寻丈。二郎欲拜,道人曰:“且止勿前。老汉久卸膝盖骨,以自便,倚足于壁,不踏世尘。今日不免为郎君一下也。”挥手招之,壁间双足自行至前,取着膝上。辐辏如常人,下床具宾主礼。呼童煮新茗供客。茶至,执盘者则一无头童也。道人责曰:“对佳宾,简率乃尔,可速戴头来。”童举手扪其颈,遽入室取头戴之,复出供茶。二郎惊叹。老道曰:“某唐时祖珍俭也。遇仙师教诲,曾以神剑脔割予身,又复扶而植之。隐此自养,便能解散败体,亦可教人。故小童皆能耳。闻郎君有异术,请一试之。”二郎即以其庭二木乘而行之。老道大笑,二郎求其术,珍俭曰:“郎君自有真师,此不足学也。”命二童送归。 二郎复遇前授道流,语以道要,曰:“予栾巴也,子道成时,可调护真主。”是秋,往濠梁求观真主诞生。时有朱世珍者,已生镇、钟、钊三子,妻陈,梦朱衣象简神人馈药一丸,光彩烨烨,吞之有娠,及是九月十八日未时,诞一子,异香红光,经宿不散。世珍出河上汲水澡浴,有红罗浮至,取为衣以衣之。空中常有神光,夜烁烛天,邻家每惊至救,则无有。遂名朱元龙。旬日后,忽不食,求医,一僧曰:“无妨,至夜分能食矣。”果然。 己巳春正,元帝加封关公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加谥颜鲁公贞烈文忠公,俱令有司时祭。遣学士祀孔子于阙里,逮使奉皇帝宝迎元周王于漠兆。遂立文宗为太子。八月太子往朝明宗,大宴于行殿,是夕暴崩。文宗复即位,仍号天历。以西僧替真吃刺思为帝师,命一品以下咸郊迎。大臣俯伏进觞,国子祭酒孛木鲁翀举觞立进曰:“帝师释迦之徒,僧人师也。予孔子之徒,儒人师也。请各不为礼。”师笑而起,举觞卒饮。众为之栗然。御书岐阳书院额,赐凤翔府,祀周文宪王庙。仍命设学官,释奠如孔子礼,建颜子庙于曲阜之陋巷。加封大都城隍神为护国保宁王。加封天妃为护国庇民广济福惠明着天妃,赐庙额“灵慈。”时岁遣祭。 是秋,赵缘督寓于衡阳,以道授庐陵陈观吾。虽闻妙道,犹有迟疑。明年缘督复盟,授青城丈人秘文。观吾乃自号上阳子。日夕不遑,欲炼无赀,遍觅有缘。于是西行,教化百粤,旅寓思国。獠人强求其术不得,寘于鼓中投大洋外。天妃命海神送至南滨。适至斋田侯奉使为宣贰,来祀天妃,见而捞起,出之鼓中,言论投机,即深敬事。上阳因问“今上何如主?”侯曰:“信义重儒。”上阳曰:“尚可出游数载。”遂同侯回都。庚午夏,改元至顺,侯还奏水神之灵异。加封蜀都李冰为圣德广裕英惠王,其子一郎神,为英烈昭惠显灵仁佑王。秋七月,加封颜子衮国复圣公。曾子郕国宗圣公。子思沂国述圣公。孟轲邹国亚圣公。追封颜子父母妻。赐伯夷、叔齐庙额清圣,岁二祀,以少牢。以董仲舒从祀,孔庙位列七十二子之下。冬十月祀美天上帝于南郊。辛未春建五福太乙宫于京城乾隅,敕每岁四祭。司徒香山陈符谶言陶弘景胡笳曲,有负扆飞天历,终是甲辰君之语,暗合陛下生年纪号,实受命之符,乞录付史馆颁示中外。田侯与翰林诸臣言此恐启谶纬之端,事遂寝。侯自遇陈上阳,叩首再三,欲闻至道,经年不倦,誓许成就大事,上阳始授丹道。侯言下顿悟,期以勤行,易号至阳子。壬申春,上阳藉以丹成,忽蹙额曰:“客岁秋冬日食,将不利于帝主。所谓仆不死于西南之水鼓,致有今日。帝欲乘东北之天鸣,故尔载驰。”侯详问不答。 第184章 尽诚敬道学渊源 广诱掖金丹微妙 是秋八月,天鼓鸣于东北。越四日京师陇西地震。是日文宗崩于上都。太子幼,遗命立鄜王。是冬,宁宗崩。癸酉夏,太后命立妥欢贴陆尔,立伯牙吾氏为后,改元元统。京师地震大雨。甲戍正朔,雨血于汴梁,着衣皆赤。三月彰德路雨毛,如线而绿。先是谣云:“天雨线,民起怨。中原地,事必变。”时广西瑶乱,浙闽水旱疾疫,民不聊生,相起剽掠。初,至元十七年,陈吊眼作乱攻漳州,万户府知事阚文兴战死,妻王氏被掠,义不受辱,死。南方盗独不敢入漳界。至是褒赠文兴英毅侯,王氏贞节夫人,庙号双节。乙亥冬下诏,以祖述之意。改元至元上阳曰:“元至此极矣。”还至浔阳湓江,游彭蠡湖,闻德化令王舜民出入仕途三十年,利不移心,困不改操。凡所寓以“冰田”自匾。年五十逾二,断然有守,因往任所会之。揖次若久要,握手论心,略无宦景。覩其骨相合仙,遂作盟友,以金鼎火符之秘次第授之,为号曰初阳。舜民真下承当而行。 上阳自得田侯之助,彼此图就所事,欲求冲举,而以功行未立。自长春老仙庆会之后,真仙圣师不轻降游者百有余年,世之欲闻道者攀跻无路。上阳乃愿累行积功,用是求诸仙经。搜奇摭粹,作《金丹大要》十卷。书成后,又虑世人非得口传宁有自悟,遂携书南游,屈己求人。每过名山及诸城邑,随方作缘,开导诱掖,比泊浔阳,往揖张性初。张世业儒,隐于医,首师绿督子,玄秘既得,复求上阳青城之旨,盟心不倦。上阳悉授之,勉疾下工,复号之西阳子。 江右武宁余舜申,其年月日时皆与上阳同,其地字志道亦相似,上阳笑曰:“是真同年也。”乙亥六月八日会于寓所,即问龙虎神化之理。上阳应之曰:“可期以明年,且箴以积德。”观古大发悔艾,尽刈嗔痴。来春,始授以有作无为、外铅内汞之道。观古大悟,更名心阳子。于湖周氏子,曰允中,殷勤问道,上阳为讲谷神玄牝,取义而名谷阳子。于甲戍秋,先会于古渝越粤之地,行年四十,因亲老累繁,弗果行愿。厥后事毕,欲求善地以炼。上阳嘉其勇锐,常辅其不逮,以成此举。 上阳谒庐山太平宫,揖当伐主人潘太初,欢若平生,茶罢复茶,有物外趣,颜童髭墨,神气落如。上阳知其同心见诚,与之列盟奉誓乃授以大道,时当冬至,即号一阳。上阳遂游庐山。有欧阳玉渊者,寻踪讯道,志向高迈。上阳语以天仙之道,并长生术授之,为更号玄阳。其弟玉田,与同里周草窗皆尚操行,习程朱事业,善场屋之文,来访上阳。相逢湓浦,一笑默契,方知性理之学。命玉田为复阳,草窗为全阳。上阳望九宫山有紫炁,至山坞如愚斋会见隐士徐仁寿,慕道,且四十年,自谓知玄关一窍在脐下三寸,而不知玄牝之门。上阳为发明之。欣跃自进,遂号南阳子。上阳登山之半,茅庵有明素蟾者,弱冠辞亲出家,敏而好学,卓荦不群,年几三十,希慕白玉蟾,故以姓名仿之。向之所得闻者,皆似是而非,时年五十八,获遇上阳,恳问所以,若惊若疑,及闻先天烹炼神炁之道,幡然大改,自号宗阳,遂出山图之。 明岁上阳复游九宫深处,有道士车兰谷,为玄门栋梁者四十余年,其功业设施,表表在人耳目。道眼识人,解逅与上阳深契,得受先后天之旨,极加勉励,号曰碧阳,入世潜修,以应龙沙之谶。南阳张彦文年裔不惑,吏隐修身,以善自爱。虽刀笔间未尝以一毫不善欺于心,远来求上阳之秘,捧香盟告,见其诚恳。以紫清月撰《许旌阳传》与览,更教以积德,明年始传大丹,改号定阳。 上阳东游,留于秦淮。有李天来者求斯道于江湖,积有年矣。虽略闻其大端,实未造于玄妙,闻而趋求。先令其炼己,后授以黍珠。时有张工部、张台郎、王九江、王架阁四公,为天来之霞友,匡规而精进焉,因更曰来阳。工部张毅夫游心高远,履义推仁,居官三十年,未尝贪枉自欺,年五十七,往冰田观花,德纯气裕,举高尚之事以启之。上阳寓金陵,定齐揖次誓词以请,始以回阳子字之。教其亲行佛子已上事,张毅然戒定,勇决行之。 上阳复还古洪九宫山,有高士罗洞云,七袠逾二,脸桃肤润,诛茅筑庵于山之钦天瑞庆宫左偏,认真峰下,喷雪岩前,匾曰交泰庵,王公大人并以泰庵为其号。时教主张大真人广求人才,以艳名山福地,于是泰庵有玉隆之命,升通玄静复明羡之阶。时泰庵之徒吴庭章来古洪见上阳,因言其师起居之状,征以为记。上阳乃慨而书之曰:“喜子简直,好义克绳,直牧祖君之志。异日登谒玉隆,得觐尊师规范也。迩闻纯阳老祖南游于闽,将往拜谢法乳洪泽。”吴遂告退。 时句曲易迁宫中方妙智被谴于临安,邵武张腥为主薄,买以为妾,犯之则不从,已五六年矣。吕祖入闽至漳,恒止双节庙,与阙氏夫妇论题凝神栖息之道。至邵见妙智尘限将满,假为贫士诸张,自言能造墨,张馆之令造。一夕闻其在妾卧室谈笑,张急入,见一鹤冲霄偕去,始知为仙,因吸其所留墨汁,痼疾都除。复出知江州,愿立功以报遇仙之恩。 丙子岁,江浙旱饥,张请总管王大中贷富室粟赈之。集庆路有积善戴家,每出粟赈饥,稚龄慕道,长业儒。至治癸亥岁,为绍兴路儒学教授,患难相仍,几致殒命,决志弃损名利,专求性命之学。泰定丁卯,在瑞阳有以薛紫贤所解悟真篇数条示之,见其笺注与诸家异,又证以父师所授,皆不合,深窃疑之。天历乙已,及获全本,反复寻绎,稍知其义,与兄仲甫参考,直与《参同契》相符。仲甫时为县丞,夙耽玄学,困于尘缘。虽知丹旨,而内外之分、一时之玄,犹未能洞明。同甫以是介心,切切不忘。天鉴其诚,于至顺辛未夏五月初三日,得遇武陵陈紫阳,因同仙翁道号,问之,实是悟真的孙,宋淳熙时人,为契豫章仙谶,生于钟灵毓秀之乡,专心求道,至商丘遇今是翁元王真一,授笺注丹书,道成入武夷尸解。因见同甫好学勤参,遂授以药物火候之秘。同甫归以语兄,喜而不寐。壬申秋,武陵故友传至象州翁葆光悟真解,与前所得无二,始知非紫阳之注,乃葆光、道光之误耳。更想陈师所遇元王真一所言,与翁注相合,则今是翁亦即无名子也。同甫闻道后,立愿普渡,乃述于文字,有《学仙破惑》、《学仙正宗》,示人循径而入。因灾异叠见,知世必变,方欲与兄偕炼,岂期仲甫先已弃世,愈增警惕,恪志速修,不三载丹成化去。其侄孙顺,亦好道,将其注疏传世。是时贼寇四起,道不能行。广州民朱光卿反,捧胡反于汝宁,妖言奉弥勒佛,台州民韩法师反,惠州民聂秀卿、谭景山等拜戴中为定光佛,相结为乱。 河南武陟县禾将熟,有蝗自东来,县尹张宽仰天祝曰:“宁食县尹,毋伤百姓。”时尉缭子自夷山来晤鬼谷,因言“真主已生,可访有根器者,成就为新朝之佐。”鬼谷遂出云梦同行。适见张宽仰祝,尉缭叹曰:“民之父母矣。”鬼谷撒神沙一撮于空,化黑鹰无数,赶啄殆尽。宽曾受业于企华许谦。谦初闻金履祥讲学兰江,委已而学焉。履祥以道自乐,屡辟不就,屏迹入山,学者翕然从之,居再岁而归,户外之屦恒满。谦素多疾,履祥病革时,徒步往省,会大雪中寒湿,及奔兄璟丧于广信,疾增剧,不良于行,少间而神更清茂。是冬十月疾复作,谓子元曰:“伯兄以是月二十三卒,我殆与之同日乎?”及是日,正衣冠而坐,元请言,谦曰:“我平日训尔多矣,复何言。”门人朱震亨进曰:“先生视稍偏矣。”谦更肃容端视,顷之,视微冥,遂卒。 时东垣李杲,儒而通医,着内伤外感之辩论,补仲景守真之未备。震亨少举孝廉,既读东垣十书,有感复发,明阴虚发热,亦名内伤。其心法诸集,与张、刘、李之书并传,称四大家。复遇清溪生,授象纬之秘,赐号丹溪生。戒之曰:“今天下溺矣,子将入都示警,子能救济苍生即阴功也。” 燕人范益,医甚精,尤神于脉,年七十。有老妪云居西山,请诊其女。益以倦于骑乘为辞,妪出,顷携二少女至。益诊而诘之曰:“此非人脉,乃妖质耳。”妪跪告曰:“妾本狐类,久住世间,得日月精气,故能变幻人形,知君仁厚,存活为心,乃敢求治。君既洞察,讵敢欺乎?!”益遂与药,问何往来禁城无阻。妪曰:“真主在濠梁,京城诸神俱往护驾矣!” 戊寅夏四月,京师大雨红沙,昼晦复雨,雹如拳状。有小儿环玦狮象龟卵之形。庚辰春,秦王伯颜专权自恣,擅弑皇后,构陷诸王,其从子脱脱,陈己意于帝,归与父师谋之。俟伯颜出猎,遂踞城门,宣旨黜置南恩州,病死于驿舍。夏四月天旱,召张太玄至京,祷于崇真宫。雨大沛。八月霖雨不止。命祷之,即日开霁。腊月无雪,更命祈之,立应。元主大喜,赐以上尊。且语近臣曰:“朕烦天师多矣,可录前后勋迹,备载制词,颁制加知集贤院事。”乞还山,诏百官宴饯。其道行显着,褒赐于朝者,不减于父。惟与处士吴莱善。莱不仕,居深袅山中,穷经史以着书为事,善论易、黄溍、柳贯咸称重之,与脱脱为世兄弟,常以良言相劝勉。辛已改元至正,以脱脱为右丞相,禄军国重事。幼岐嶷,及就学,请于其师。直方曰:“使脱脱终日读书,不若日记嘉言善行,服之终身也。”至是,中外翕称贤相,与学士巙巙协心图治,拂郎国贡异马,元主大悦。巙巙曰:“人主当以治平为事,其他非宜好也。”癸未春,诏修辽、金、宋三史,脱脱为都总裁。侍讲揭奚斯同修,是冬得寒疾卒。湘汉江淮之故友常言陈观吾之奇博,故奚斯遗表举贤,亦与其列,征聘不应。 上阳自闽回,四五年来俯身劝诱,山东濮之朝城令赵仁卿,年将知命,专志养生,案牍之暇,至古洪问道。上阳察其从事几三十年,厚德化民,颐神实气,因其能而命曰扶阳子,授以大道。其子伯庸,年二十余,志趣超然,随父至洪,会上阳于金塘之间,问三教同归之旨。上阳与明无二道,无两心,其理一致也。遂进之曰致阳子,伯庸悟彻,砥砺而成。 至正辛酉夏,上阳在湓江锦城,夏彦文年甫半百,参学至坚,医卜百家之书莫不精究,至于道学尤为切念。闻名来叩不二法门,志专誓确,指以一贯之道,号之曰得阳。 古洪邓养浩,隽拔不检细行,尝于优昙僧言下有悟,复于化阳翁密有所传,自称邓真人,终不得正心诚意之道,妄作妄为,多致颠蹶。闻上阳来游豫章,进谒不得一语,明日复来,竟日坐闼斯旨,月余三往返。疑信俱与,遂有请焉。上阳乃从容接以数语。翌晨,与云朋张受谦至,邀供于家,列款再三,上阳始挫其狂,忏其已往,俾发愿两间,然后授青城所蕴之秘。养浩不觉悲泣,勇猛修持,亦号南阳子。汴之韩国仪,数问道妙,往复不劳。上阳与讲善养浩然之气,是集义所生,非义袭而取,因名之义阳子,尽授大还火候。 癸未人日,上阳深隐梅山,有自号真息者特来访道。叙为哈剌鲁之后裔,奉议公之子也。蚤岁即慕真道,莫得究竟,有何生善者与谈兹事,且使之来探大易之道。上阳喜其情真语实,乃授坎离交易之道,名之真阳子。江东之东浣陶唐佐,年七十余,参师匪懈。是夏四月,因东平田君亨父致敬谒上阳于鹤儿山顶,叩青城翁之玄,上阳为讲金公本是东家子,即恍然有悟,因号之东阳子。 是冬,使命来聘上阳,预遁入灵墟寂蔚,托已化去。再征处士杜本,本于武宗朝被召至京,寻归隐武夷山。文宗征之不起。至是,使者趣至杭州,称疾固辞。甲申春,又征处士完者图、董立、李孝先、张枢等,惟枢不至。自以道陵后裔,移入龙虎山,嗣师太玄还山,后弃绝人事,逍遥自娱,将为五岳之游,先登泰山。九月,舟次吕梁,薄暮有老人求见,密语移时而去。明日,遽命返舟。庚子抵宝应,化于舟中。弟子奉柩还,入鄱阳湖,至云锦溪,有二黑龙护舟疾行,不六日溯流而达,乃葬于南山。时冢子尚幼,众议嗣德为嗣师。师少入都,与巙巙论修身之要,有默契焉。巙巕善真草隶书,至是,乙酉夏,卒。 第185章 堪舆派谭子发明 四果徒铁冠辨惑 片纸之存,人争宝之。其学与李纲、阿鲁图俱得之许衡。丙戌春,山东地震七日。九月邵武地震如鼓声。丁亥元旦日食,大寒而风,朝官皆仆。是冬,沿江盗起,有司莫能禁。戊子春,诏修后妃功臣列传,追忆张太玄前勋。召嗣师,欲大赉之,不至。有钱九五者,幼习五雷天心正法,采樵山中,有雷部神为孕妇所压,不能去,九五与之洗释,因授呼雷法而去。尝求桑于江村人弗得,书“江村风拔木”数字焚之,须臾大风,尽拔其木。时方旱,县尹俾求雨,应祷而降。乃往龙虎山受箓,道逢二老对弈,啖以数果,精爽倍常,命拔一松倒植之,誓曰:“此松活则道可传。”九五别去,及回二老犹在,而松固无恙。授一石盒,中有四石子,戒以勿启,曰:“后可会于商山。”遂去。俄顷,铮铮有声,启之见双蝶飏去,仅存其二。自后有二神人呵护。九五既归,适天师至,九五方饮,戏以栗壳置杯中,咒之,天师舟不能发。询知其故,致谢乃得上。因命弟子舒惟寅入京,已即回山精修。九五后亦不复为人行法,自云“神不复至”,寻隐去。 夏霖雨,京城崩。孟秋日食。惟寅谓学士虞集曰:“都崩日蚀,根本动摇矣。”集早岁与弟盘,搏书舍为二:左书渊明诗于壁,曰陶庵;右书尧夫诗,曰邵庵。与惟寅言性理,逾月遂卒。集表兄杨载,为宁国府推官。当时称范杨虞揭为文章巨擘。是冬十二月,载忽曰:“古之灾异至此极矣,盍归乎来!”明日坐逝。门人讶其先知。己丑夏,枣阳张氏妇生男,甫周岁,暴长四尺许,皤腹拥肿,如俗所画布袋和尚,咸以为怪,未几死。庚寅冬,元主知多不祥,广征贤士以裨政治。辛卯春,征建宁处士彭炳,不至。隐居幔亭峰下,读书乐道,与杜本为邻。台州方国珍聚众海上,亦以厚币聘彭杜,寻踪数日不得。 是夏,诏修河防,发民十七万,开黄河故道。先是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开黄陵冈,果得石人,一眼,而汝颖兵起矣。初,真定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至是倡言弥勒佛下生,愚民翕然信之。颖州刘福通欲同起兵,事觉,县官捕之急,山童就擒,其子林儿逃去。蕲州徐寿辉以妖术聚众,红巾为号,据蕲水。冬十月,信州邵武、衢州雨黍,民多取食之。江西妖人邓二作乱。壬辰春,嗣师募义兵保障,民赖以安。初,武宗遍访故宋之后,诏赐以官。文环生以恭宗次子宋完普上告,召见,欲官之,完普固辞。武宗呼之为和尚,复姓赵,仍以封地给之。至是,御史等言,河南江淮群盗都引亡宋故号为口实,宜迁之远地,乃安置完普及其亲族于沙州,令有司给其奉养。 鬼谷易曰谷公,前游河南,传术于杨级,今复游江淮,见诸豪杰堪为从龙之佐而无可当帅任者。定远剑山有大禹所遗神剑,骤雨后,或植于道旁,见者欲取不得,夜必有光发现。谷公收之。其地李氏子,善长生,有异征。公见之曰:“此萧何也。”至濠州城外永丰乡,一少年昂藏英伟,临溪而立,若有所思。乃前抚其背曰:“何不乘时用世而优悠有废耶!”少年回顾,肃然起敬,邀至家,拜曰:“徐达方切寻师,幸有以启之。”公出一册曰:“此淮阴所以兴刘子,可细玩。”达再拜受之。初字国显,公为改曰天德。授以剑曰:“佩此可威众克敌。”遂别去。达展阅,末有云梦山房四字,方知鬼谷亲传,潜心静究。公复至钟离皇觉寺,见一行者,隆准龙颜的系真命,因念龙兴不远,遂回山,命弟子张景华、冷启敬等下山,隐见随时,以立功行。其时尉缭往苏州相城会友,言此地当产贤材,但非目前桢干,五十年后方显,嘱其友善视之,乃去游浙闽。知容成托迹处州,赤松已授其诸葛心书并素书道法。缭欲还山,路遇金华胡日星,见有道气,因授以星算之术。且曰:“子相犯刑,数不可免。”以刀解之法授之。 容成曾假名刘越,今仍寓于刘氏,祖父隐而不仕,基幼颖敏,十七岁举进士,初任高安尉,听讼如神。有民家女为祟所魅,亦来控诉。基询其状,教其识夜游处。至夜,女复为祟携去。至明,语父母曰:“已毁其门神之左目。”以女言来复。基令遍开神祠,至俗所祀五通神庙,而门神左目果毁。命焚其像庙,祟遂绝。基托疾弃官,躬耕奉母。有内亲谭宽,精堪舆术,时称地仙。基求之,仲简出书示之曰:“此传家真宝《一粒栗》也。上祖文模公,有总索撼龙经等名,方期秘传子孙,不敢轻泄,获罪于先人。奈我年迈子幼,恐失其传,今传之表侄婿,我祖阴灵谅不我责。汝其宝之。”基拜受。 形家源派,自汉北人杨筠松,探管辂之星术、郭璞之宗狐首经,注青囊天王等经及铃记图,立心指迷,随缘济渡,时呼为救贫仙人,为大唐国师。以口诀传赖布衣、曾文迪、刘江东、胡矮仙、李子华。文迪好道术、经纬地理诸书,靡所不究,常游万载县,爰西山之丘。谓徒众曰:“死葬我于此,术可行于万世。”及卒,遂葬其地。有徒廖瑀在豫章见之,归启其墓,无有也,盖已仙去。 唐初河间文喜县人丘延翰,少嗜至道,游太山,于石室遇太乙真入授海角经,归家诵习遂达玄奥。开元中常为县民葬埋、感召天变,太史奏,文喜有天子气,朝廷督州县遣兵凿断山冈,访知延翰所扦,丘匿民间数年。时德兴人吴法明以堪舆之学为唐国师,启帝赦丘,遂下诏原免,召赴阙,廷赐亚夫之官,敕收其文秘,以金函玉箓号入字机,法明尽得其术。玄孙克诚绍世业,以卜筮养亲,尤恨未造至理,往师陈希夷,得通秘旨。蚤卒。子景鸾年四岁,及长,学易于王直方,洞晓玄妙,术日益精。天禧间,诏命有司举天文地理者进用,县以景鸾应选。后与赵人邢中和争论牛头山地不堪埋葬,疏一上,真宗怒,囚于监。至次年,营山陵,有水石,中和伏诛,赦景鸾,复台州统户,未几卒,无子。凡宗师心法悉付其女。女适张公叔明倅处州,后以其术授廖瑀,集泄天机书,大显于时。在乐平十八都前山下,为朱氏扦一虎,形极其凶恶,留记云:半夜夫妻八百丁。葬后半纪,有仁九者,只一子名珙,年二十而新婚,婚之夕,睡至夜半,邻家逐虎声喧,珙惊觉,似火烧之声,仓皇披衣出户,遇虎被伤而死。仅片刻之合,妇即怀孕,后生男名遗,生九子,十二孙,人丁蕃旺。 初,龙图学士李唐卿委杨筠松在处州武冈山寻吉穴。筠松夜梦二金甲,各按剑连唱曰:“地仙莫错,唐卿莅政酷虐,神人共怒,不宜居此福地。我天差也,汝不信,其不满十日死于非命为验。汝故为之,则受殃矣。”醒而嗟呀其事。果十日,飞符取李首级。筠松叹曰:“吉地有神司守,积恶者乌可得也。”悉以所秘授刘江东,江东传谭文谟。 至是,宽传刘基。基复阐明救贫之天机水法,赖公之催官砂水,注述刘秉忠之平砂玉尺,采黄囊黑囊土牛之微,乃自着披肝露胆真诀行世。暇游本郡诸山,观察胜地,至括苍少憩于石,一老亦植杖就坐,视基曰:“观子神骨俱清,若能学道,神仙可期。”对曰:“此本愿也。思欲如子房功成身退,辟谷嵩山耳。”叟笑曰:“子房得黄石秘传始能如此,子欲方之宁有所遇乎?”基曰:“翁则近似黄石。”叟曰:“谈言微中,信有根器,余家不远,能一顾否?”基偕行数里,见屋数椽,柴扉静掩。叟启入,基观其室幽厂,绝无纤尘。童子献茶,叟出一编曰:“前半为象纬兵师奇门秘诀,悉备于中。后半为枕中素书,治国修身,还原出世之道。”基顿首而受。叟曰:“留侯吾徒也,子不可以后之。”送出,基讶而回顾,云封山径矣。及询于人,乃金华赤松山也,益信为黄石公。终日将书熟玩,偶与诸友载酒游西湖,见西北云色异常,映耀山水。众分韵赋诗。基纵酒不顾曰:“此真天子气也,应在吴头楚尾,不十年我当为辅,汝辈识之。”咸以为狂。基去游金陵,遥望诸山王气曰:“此真帝王都也。”遇一人,道妆跛足,自云江淮孙炎,因未遇真主放浪河山,基悉以己意告之,炎曰:“曾遇葛仙翁授道,且云真主降于濠梁。今闻宋克明精于象纬,将往龙游访之。”遂同至衢,克明已亡。时徐寿辉略陷杭州,炎留居青田。 癸巳春,张士诚举兵据高邮,京城大饥疠,民或父子相食。遣使问道,赠信州张嗣德太乙明教广玄体道太真人,授嗣师正言明诚凝道弘文广教大真人,命醮于山。正言命弟子程天翼入谢。元主追赠历代嗣师真人宝号,俾天翼赉敕还山。右丞相哈麻阴进西北僧于帝,行房中运气之术,又进西番僧善秘密法者,帝皆习之。荒于游宴,以宫女按舞宫中。每赞佛号,则按舞奏乐。命造龙船,自制宫漏。甲午夏,张士诚寇扬州,命太师脱脱督师至高邮,连战大捷,哈麻劾奏其无功,诏削官爵,安置淮安。 时淮扬争战,积尸满野,有叶宗可避乱,至夜,度不能行,乃杂众尸中,卧地,月下遥见一道士。童子执烛前导、至尸旁,道士以烛烛群尸,凡妇人老少嬴枉残废者,提掷之轻如飘叶。俄得一壮男子骸体魁硕,道士细视喜曰:“虽伤无害。”乃解衣与之合体相抱,对口呵气入尸中,久之,道士气渐微,尸冉冉动。俄而欠伸开眼,遂推道士于地,蹶然起立,仍令童子执烛导去。宗可异之,言于人,皆惊怪。有一载铁冠道人至,因质之,道人曰:“此四果之徒,如接木移花耳。佛氏谓须陀洹、斯陀舍、阿罗汉阿那舍是也。”张紫阳诗曰:“投胎脱舍及移居,旧住名为四果徒。若会降龙并伏虎,真金起屋几时居。”自后常游江之南北,或言人吉凶,皆验。 乙未春,刘福通等迎韩林儿为帝。闻孔林有夫子手植桧,高五丈余,形如石笋,每圣人出则发一枝,至戊辰年其桧特发一枝,甚茂,林儿攘为己瑞,故僭号焉。 朱四君年十七,父母同月辞世,长兄次兄相继殁,家贫不能具棺,与季兄谋草葬山谷,舁至中道绠绝,季还取绠,忽风雨雷电,天且晦,及雨止晴明,则尸已没土中矣。田主刘大秀以为天意,遂归其地。时岁荒,季钊就食他境,四君无依。邻有汪妪为礼送于皇觉寺,师事老僧高彬,居两月,彬卒。寺主散遣徒众度荒,四君乃出游。西历金斗,东祗光息,北至颍川。道中尝遇疾,有两紫衣人与之偕,视其寝息,病愈二人不见。又尝夜陷麻湖泽中,见群鬼向之拜,称迎圣驾。叱之俱隐。盱眙李桢业渔,善枪棒,乡里富家延之教习,四君止其家累月。甥文忠英爽如成人。四君崎岖四载仍还皇觉,卜行止于伽蓝神,立筊,遂萌举义志。 壬辰春,郭子兴、孙德崖据濠州,四君入濠,郭纯以为亲兵,事必与谋。以养女马氏妻焉。丁德兴荐李善长智谋文学,招为参军。及略定远,与十岁童往觇军容,公子怜之,育为子,名英。善长因举徐达学匹孙、吴,即同往聘,达应聘至。公子议取滁泗。孙炎说泗州守降,以兵拔滁州。虹县胡大海来投,公子迎,郭帅至尊为滁阳王。明年克和州,怀远常遇春来归。滁阳命公子为总帅,徐达为元帅,未几滁阳薨,总帅立其子道明为和阳王,加德崖为都督守濠,德崖忌之,请宴欲图,总帅慨然赴会。吴桢、蒋忠从。孙将舞剑佐饮,桢剑法仙传,出而对舞,忠提链负帅出,桢挟德崖护行数里始放,复率众来追,徐达命大海至,斧劈德崖,总帅谋取金陵。适巢湖水帅俞廷玉,同三了率军艘来降、总帅引舟师乘月猝进至采石,遇春一跃而登。徐达急攻太平,守将降。元主招谕诸起兵者,不应。是冬,哈寐矫涩鸩杀脱脱丙申春,哈麻欲谋废立,事发,伏诛。 朱总帅兵取集庆路,元福寿死之。改为应天府,迎和阳王都金陵,王封总帅为吴国公。公问降将曹良臣:“此地有贤才否?”良臣曰:“有头陀金碧峰,颇有所蕴。须长尺余。今寓宣州。”公至宣访之,仗剑问其名,僧亦叱之。公挥剑欲击,僧引颈就之,公笑曰:“曾见杀人将军乎!”僧曰:“亦曾见有不怕死和尚乎!”语遂契,密陈平一之谋。复云:“建康有地可王,此不足居也。”公遂回。是月有两日相盈。丁酉春,公命达取常州,张士诚遣弟士德来援,达擒之。 第186章 邋遢道传沈万三 周颠法救朱太祖 士诚复命弟士信困达,又大败。达命汤和当常州,遇春取宁国路。平章万户朱亮祖出战,擒之。遣将徇徽池,皆下。将攻方氏。是夏,闻温州乐清县河龙斗,飓风大作,所至有火光如球,死者万余人,遂缓其行。元大都昼雾昏暝,不辨人物。旬有五日,公知元运不久,乃先取扬州路。士诚请降于元,诏为太尉。士诚西结陈友谅为势。友谅从徐寿辉起兵,及倪文俊欲谋寿辉,友谅袭杀之,并其军,自称平章。戊戌,友谅陷安庆,余阙血战六年,势孤援绝,城陷自刎,妻耶律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友谅求尸葬之。 初,褚不毕守淮安五年,与贼数百战,粮尽城破,为贼所脔,子伴哥亦死。三月伪宋毛贵破济南路。董搏霄与弟昂霄,父翼道见二小儿于树下,抱归育之,及数龄极聪慧,稍长,常有异人至家共语,后举进士。从教化复杭州,七战皆捷。寿辉将犯徽州,军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搏霄事之,马到处雾辄散,贼大溃,擒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以功升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陈屯守方略,不报,济南告急,诏拜搏霄河南右丞。甫拜命,贵兵猝至。时营垒未完,搏霄曰:“今日当以死报国。”拔剑督战。贼突前刺杀之,无血,惟见白气冲天。弟昂霄亦战死。贼惊惧,殓而葬之。后他贼发其棺,风沙忽起,惟二白虹飞旋而上。 福通攻下汴梁,迎林儿居之。时和阳王病殂。公取建德路,婺州路守臣僧住死之。公亲书大旗二面,云“山河夺有中华地,日月重开一统天”,立于城楼。命开郡学。己亥春,招谕方国珍。国珍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是秋,元复汴梁,福通走安丰。公遣使抚慰,以缀北兵。进取衢、处州。兰溪僧孟月庭精象纬之学,大海获之以献。公问所师,曰:“龙游朱克明。”公乃立观星台于其所居寺东,常与登台仰视,至夜分始下,悉晰其义。随归金陵,令蓄发娶妻,备见优礼。 是冬,命孙炎往聘叶琛、宋濂、章溢、刘基。基初至濠,见子兴甚庸,退遇朱公,耸然曰:“真吾主也。”深自结纳。入姑苏见士诚,曰:“贵不及封侯,何能久也。”去而之蕲黄见福通,之汉阳见寿辉、友谅,谓皆不足数。入台州见国珍,微示以明哲保身,遂回家奉母,以待天时。至是,炎承命来聘,基辞母进谒。公创礼贤馆处之。方进午膳,公命咏班竹着。基吟曰:“一对湘江王细攒,舜妃曾洒泪痕斑。”公颦蹙曰:“秀才气。”基曰:“未也。”续吟云“汉家四百年天下,尽在张良一借间。”公大悦曰:“先生吾子房也。”日令二儒士进讲经史,敷陈治道。是冬,元以御酒龙衣赐张士诚,征其海运粮来。士诚以币聘杨维祯甚急,勉至姑苏,饮以御酒。杨作诗见志,遂不强留。维祯仕元为提举,诏修宋、金、辽三史,作正统办。欧阳玄读而叹曰:“百年后公论定于此矣。”弃官归家华亭。高介越俗。 时张天雨、倪瓒、顾阿瑛等皆重之。天雨风采凝峻,词翰兼长。与赵孟頫、杨载、虞集为文字交。尝游茅山,得上阳子金丹道法,秘修之,号句曲外史。瓒博学好古,工诗画,家故饶赀。至正初天下无事,尽鬻家产,得钱尽散与知旧。人窃笑之,乃独扁舟戴笠,往来湖泖间,以清吟自适,号迂叟。其师王仁辅老而无子,迎养至殁,为制服执丧营葬。士论义之。所画多云林竹石。富阳黄公望以丹青名世,与云林画并珍。阿瑛少轻财结客,豪宕自许,富与金陵沈万三埒。年三十始折节读书,筑别业于茜经西,曰玉山佳处。时迎铁崖、云林诸名士赋饮其中。园亭图史及饩馆声伎,并甲一时。河东张翥、天台柯九思等,皆与之游。士诚征瑛,不赴。母丧,庐墓侧读释氏书有悟,遂祝发。 万山秦淮大渔户,心慈好施,其初仅温饱。遇真师张君实,生有异质,龟形鹤骨,大耳圆目,身长七尺余,修髯如戟,顶亻:一髻,或戴偃月冠。手持刀尺,一笠一衲,寒暑御之。不饰边幅,日行千里,所啖升斗辄尽,或辟谷数月自沈。万山心知其异,常烹鲜暖酒,邀饮于芦洲。苟有所需,即极力供奉。偶于月下对酌,三丰谓曰:“子欲闻予之出处乎?”万山启请,三丰掀髯曰:“予当生时,一鹤自海天飞来,咸谓令威降世。后知丁公仍在灵墟。予思舜亦人也,予岂不得似丁公。每叹光阴之倏忽存没,富贵如风灯草尘,以是日夕希慕大道,弃功名,撇势利,云游湖海,访拜明师。所授虽多,皆旁门小法,与真道乖违,徒劳勤苦。延佑间,年已六十七,心命惶惶,幸天怜悯,初入终南即遇火龙先生,乃图南老祖高弟,物外风仪。予跪而问道,蒙师鉴我精诚,初指炼己功夫,次言得药口诀,再示火候细微,温养脱胎,了悟虚空之旨,一一备悉。于是知欲进斯道者,必须法财两用。予素游访,兼颇好善,倾囊倒箧殆尽,安能以偿夙愿,不觉忧形于色。师怪问之,予挥泪促膝以告。重蒙授以丹砂点化之药,命出山修之。立辞恩师,和光混俗,将觅真铅八两,真汞半斤,同入造化炉中煅炼,转制分接,九还已周,藉此赀财,以了大事。由是起盖丹房,端坐虚心养气。虚气养神,气慧神清,广觅药材。时饮蟠桃酒,朝飡玉池液,如醉如痴,补气补血。但得汞有半斤,可待他铅八两,月数将圆,金花自现,十手捉虎擒龙,采得先天一气,徐行火候烹煎,自合周天度数,知复姤,进火退符,识卯酉,防危虑险,十月功完,圣胎显象。九年面壁与道合,真所谓跨鹤青霄如大路,任教沧海变桑田也。”言讫,呵呵大笑。万山闻言,五体投地曰:“尘愚愿以救济,非有望于富寿也。”三丰曰:“虽不敢妄泄轻传,亦不敢缄默闭道。予已稔知子之肺肠,当为作之。”于是置办药材,择日起炼。七七起视,汞铅各道。三丰嗟咄不已。万山自谓机缘未至。复尽所蓄,并卖船网以补数,下工及半忽汞走如焚,茅盖皆毁。万山深叹福薄,三丰劝其勿为,夫妇毫无怨意,苦留再炼。奈匮赀财,议鬻幼女,三丰若为不知,窃喜其志坚,一任所为。令备朱梩之汞,招其夫妇至前,出少许药,指甲挑微茫,乘汞热投下,立凝如土,复以死汞点铜铁,悉成黄白。相接长生,三丰略牧丹头。临行曰:“东南王气大盛,将晤子于西南也。”遂入巴中。万山以之起立家业,安炉大炼,不一载,富甲天下。凡遇贪乏患难,广为周给,商贾贷其赀以贸易者遍海内。其丹室有一联云: 八百火牛耕夜月,三千美女笑春风。 世谓其得聚宝盆,故财源特沛。斯时世乱兵荒,万山惧有祸患,乃毁弃丹炉器皿。 庚子春,东南有五色云现。陈友谅乃幽寿辉,自称汉王。陷太平,朱文逊战死。院判花云被缚舟樯射杀之。妻郜赴水死。子炜三岁,侍婢孙氏抱以逃,除簪珥匿渔家鞠之。次年友谅兵败,孙负儿就舟渡江,值溃卒,梓于水,得断木附之,荡入荷渚。孙取莲实喂儿,凡七月不死,遇老父以舟送至金陵。国公命赐金劳之,老父长吟曰: 曾从涿鹿战蚩尤,振翮高翔秦改羞。 上苑偶然陪汉武,仙都玉阙任遨游。 忽不见。盖王仲都偶遇江淮,见其忠义,亲送还都。 是夏,友谅称汉帝,约士诚同侵建康。公命康茂才诱友谅至,邀击大败,遂复太平。辛丑秋,友谅复陷安庆,国公亲往,其将傅友德降。师至龙兴路,守将皆降。命孙炎知处州府事,降将拘炎,不屈遇害。遂借所传刀解而化。胡大海欲赴讨,亦为降将刺死。李文忠剿杀之,复金华处州。陇蜀明玉珍重瞳骈胁,闻友谅弑寿辉,守夔关不与通。时有“日月天统,珍子主龙”之谣。癸卯春玉珍称帝。士诚攻杀福通,据其地,国公击走之。友谅忿吴日强,作大舰空国来攻洪都。城且坏,公发舟师二十万往征。 有周颠者,年十四得颠疾,行乞于南昌,比长举措诡异,尝至金陵。公每出,颠必遮拜称告太平。公厌之,命沃以烧酒,颠饮之不醉。心欲除之。颠曰:“公宁能死我乎!”乃覆以瓮,积薪煅之,火熄启视,正坐宴然。如是者三,乃置之。颠笑曰:“我师曾坐烈焰中观书,此何足道。”命居蒋山寺,日竞挠诸僧,与沙弥争饭,僧白国公,遂不食将月。公命闭于空室,勺水不与者旬有三日,遣问如故。公至视之,颠伏道左以手画地为圈曰:“你打破这桶,另做一桶。”至是,往征友谅,公问颠曰:“彼已称帝,今我取之,不亦难乎!”颠视空中曰:“上面无他。”因命从行,舟至皖城苦无风,遣问颠,颠曰:“行矣自有。”乃令众挽舟,行不三里风起,既而益大,倏忽达小孤,至马当江。豚戏波中,颠曰:“水怪现,前行损人多。”左右以报,公怒其惑众,令投之江。久之,众与俱来曰:“频掷不死,衣不湿。”公更与同食,乃整容饬衣若远行状,伸颈向公曰:“你杀之。”公曰:“且未杀,姑纵汝行。”颠遂去。 兵至鄱阳,友谅迎战于康郎山下,三战皆败,三弟俱死。公至马家渡,舟胶浅水,被围不得出。韩成愿代死退贼。请公衣冠服之,对敌投水死,贼众缓攻。成生时头有内角如指,有僧向其父曰:“此子是金牛星下降,生死都奇。”摩其肉角,竟倒于顶。父问其法号,僧曰:“名谦牧,向栖小有山,将游建康。”迅步去。成长归吴,因貌类公,故愿死诳敌。未几,诸将冲围,合兵复战,杀友谅次子道。军师刘基至,论破敌之策曰:“取金水两犯,日以火攻之必获全胜。”选日攻其水寨,夜半乘风纵火,汉兵大乱。天明,基忽跃进大声曰:“难星过,速更舟。”公即过他舟,回视所坐舰已为飞炮击碎。友谅冒死突出,郭英追及,箭贯其睛而死,余众悉降。张定边以小舟载尸及其子理归武昌,复立为帝。 将征友谅时,铁冠来见曰:“明公龙瞳凤目,日月丽天,辅骨侵鬓,贵不可言。但四维滞气,如云深月偃。必待神采焕发,即受命之时也。应在千日之内。边地驿马有惊气,南行遇敌,切须戒慎。”至是,浅水胶舟,炮击坐舰,曾坐柁楼观战,飞矢将及,舟人梅梢即撒其座,倒而免,果如铁冠之言。临去,赠一图,内藏谜谶,公留而秘之。初诸将请正位,公问翰林朱升创业之道,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公深然之。甲辰春正,诸臣恳请,始即吴王位,建百官司属。以武昌围久不下,亲往视师,招谕陈理出降,湖广悉平。 去秋士诚亦称吴王,通贡于元,结好于夏。乙巳冬,大都雨毛,长尺许,或曰龙须也。元主命拾而祀之。丙午春,夏主明玉珍殂,子升立。是冬,吴遣徐达、遇春取湖州,败士诚于阜林,进拔湖、杭、嘉、绍。群臣请立宗庙社稷、宫阙、制度定议,以明年为吴元年。命基相地,乃以前湖为正殿,立椿水中,王嫌其逼,少徙于后。基至问“谁所移?”王曰:“我也。”基徐曰:“如此亦好,但后世不免迁都之举。”新筑京城完,王阅之,顾基曰:“谁能窬此高城?”基笑曰:“除是燕子会飞入耳!”宗庙既成,命冷谦考正雅乐音律及诸乐器,定乐舞之制。丁未春,定文武二科取士法。传报绛州夜闻天鼓鸣,其声如空中战斗,明旦下方多有拾取兵器者。夏六月,朔日食。元太子爱缘识理达腊寝殿后,井中有龙出,光熠烁人,宫人皆惊仆。 是秋,吴王欲除左顾之患,命徐达徇姑苏,累月不下。刘基往察形势,遇周颠、张金箔于胥门下,延入军中共议。金箔谓曰:“城形似龟,盘桃为头,望齐为尾。龟性负水而出,乘风则欢。今暮秋时,正金水相乘之会,当择水木干支日,借风搏击其尾,其首必出。”明早俱辞去。基选日急攻,仗剑督战,暗诵心书秘文,风雨骤至。诸军乘雨齐上,盘门果先开。士诚为沐英获,送至京,王命囚之,遂自缢死。冬十月,命徐达、遇春等北定中原,谕以吊伐之意。命善长等定律令。刘基等作戊申历成,与律令颁行。命李文忠、朱亮祖讨方国珍,降之。复由海道伐福州陈友定,擒之。胡廷瑞平定八闽,遂与邓愈合兵趣广东。戊申春正,群臣劝正大位,以统四方。 第187章 褒美德孔张荣后 念勤劳徐程录前 是月四日,吴王即皇帝位,国号大明,建元洪武。以火德王,色尚赤。是日天清气朗,香雾凝霭,独露中星。 初,吴涵虚受易严君平,卖卜于崇德,日惟一课,得钱米衣肉,共置窟,时为人窃去,不问也。无锡戴士先母病挛不能行,七八年,百计求愈不得。士先携百铁过访,吴曰:“观君寒士,百钱岂易。”不受而为之筮,卦成曰:“疾可愈,须有道之士治之。惟姑苏杲道人,不歆势利,以君纯孝往求必如志。”士先抵苏访见拜恳,道人曰:“吴不多口,遂偕来珍视。”数日即移步如初,戴母拔钗谢之。笑曰:“且寄夫人处,但馆我于外足矣。”岁余忽曰:“我且死,幸鬻所寄钗以办棺窆。”明日果死。戴如其言,及将窆,棺中惟《伊尹汤药本草》一部。是穹窿赤须子之徒王杲,时在苏城传道于葛可久,故假名作姓,人无识者。 元主以国家削弱诏访奇士,闻涵虚之异。张士诚方附元时,诏命致之,聘送至京,令卜国运。吴为筮之,曰:“陛下垂祚无疆,直待日月并行数始尽耳。”元主大悦,厚赉之,不受而去。至是,大明聿兴,恰符其语,元主已悟国之不振矣。 时大明帝立马氏为后,子标为太子,封李善长左丞相、宣国公,刘基右丞相、安国公。基固辞曰:“荣先人足矣。”乃授太史令诚意伯,赐其祖父公爵。以徐达为右丞相、信国公。遇春中书平章郑国公。其众文武封爵有差。达已定山东,进图汴梁。遇春破洛阳、入潼关。达渡黄河,势如破竹。秋七月,大都红气满空如火。越日,又黑气弥天,人物不辨。元主梦大猪决都城入宫。及大明兵至通州,元主立意避兵,北如上都。八月,达攻拔燕京,奏捷。达率诸将攻取河北、山西、悉平。 己酉春,进取陕西,诏免北方诸处粮税,征聘遗贤。永寿人石宝全,削发有异行,号壁峰禅师,尝趺坐大树下,溪水横溢,众意漂去,七日水退,视之燕坐如平时,后游五台山。至是,奉诏至都住天界寺,召问佛法及鬼神,奏对称旨。御制有玄关尽悟,已成正觉之誉。 先是帝命有司聘信州嗣师,时张太玄冢子正常袭教。初太玄梦华盖山神至其家乃生。幼颖悟宽厚、双目烛人,志于仙道秘诀。太玄游五岳,指相传宝剑曰:“龙星再集于亥,尔当持此大振玄风。”及正言辞世、正常于至正乙亥袭教适符其记。辛丑承召,因兵阻,遗使上笺,陈天运有归之符。至乙巳始朝京,帝召见,悦曰:“瞳枢电转,法貌昂然,真汉天师苗裔也。”命坐、赐宴,下诏褒美赐金币还山。丙午复入觐,京城士庶求符者,日以千百计。帝谕俾施符,乃篆巨符投朝天宫井,人争汲之,水为竭,见土弗已。疫者饮之皆瘳。帝嘉之,令作亭井上,号太乙泉,命传太上延禧诸阶法箓,赐织金文衣。及还山,敕中书给驿夫舁之,以便朝觐。戊申,帝即位,入贺赐宴,制授正一教主,嗣汉四十二代天师,护国阐祖通城崇道弘德大真人,领道教事。给银印,视二品,特授玄幕之佐、赞教掌书等官。命议给俸禄,恳辞止。乞如故事优免。及专出符箓之事,帝允之。辞还,赐白金五十镒,俾新其宅第。至是二月,特召入朝陛见,赐宴。三月十三日,帝致祭上帝,亲署御讳于章,敕太常设乐,手授于真人,俾祝而焚之。礼成,赐金币,宴于文楼,群弟子饷于别馆,仍赏赉有差,辞还山。帝问北征如何?对曰:“朝廷有福,大将归真。” 时常遇春、冯宗异渡河趋陕西,入奉元路,进克凤翔、临洮。秋七月遇春得疾。谓众曰:“予生时,有老者至门,付一函云: 煌煌尾宿,矫矫虎臣。 和中遇主,柳下归神。 前五台张三丰寄来亦此数字,今在柳河川而病,殆将死矣。”初无昏瞆状,数日遂逝。帝闻惊悼。命李文忠代领其众,柩还命葬钟山。帝尚功崇儒,遣使诣曲阜致祭孔子,以其五十六世孙希学袭封衍圣公。希大为曲阜知县,皆世袭。孔克表,博学笃行,尤精史学,举为翰林修撰,立孔、孟、颜三氏教授司,尼山洙泗二书院,命博士孔克仁教授诸子经,功臣子弟亦令入学。冬十月,诏郡县皆立学。庚戌春,命徐达击西安征王保保,李文忠出居庸关,入沙漠以追元主。 前命公士詹同等分行十道,旁求隐逸之士,荐新安程翔世传理学,征之不起。二年善长宋濂、王伟修元史。征山林遗逸同纂。复遣使聘翔,终不赴,命弟子汪克宽等入京。至是诏儒修礼书,濂曰:“非吾搏霄不能也。”奏之,帝不欲强致,命就其家谘访。翔世德相承。婺源朱韦斋尝造碧泉论道,后继禹亦从。文公受学,师友渊源,至翔益笃于学,着《孟子辨惑》《易说》等书。濂、基皆服其论。或讽之仕,笑而不答。微吟曰:“人爵不如天爵贵,功名何似道名高。”屡聘不出,朝廷比之商山皓。子,名瑶,将诞时,母倪氏梦神人以赤玉授之而生。幼不能言,见书则翻阅,九岁始言,则六经子史俱能背诵矣。倪母卒,瑶哀毁如成人。自是日勤于学,所谓孔孟心传、河洛宗旨已贯通焉。年十五,翔与穷性命之源,旁究老庄,兼探释典乐、家庭之乐,而世虑弗及也。 是年,诏免应天、徽州等十三府州粮税。时元主已殂,太子嗣立,帝以其知机,谥顺帝亲制文,遣使祭之。李文忠出野狐岭至开平,进围应昌,下之。获元主孙并后妃宫人、诸王省院等,并宋氏玉玺、金宝等物,嗣主与数十骑遁去。文忠率精骑追至红罗山,见瑞兽角端发声者三,知上天示儆,乃引兵还。送俘获至京,省臣请献于庙,帝曰:“虽有其礼,不忍加诸。”封元主孙为崇礼侯,赐第龙山。 明天渊者,仕元为学士,美须髯长过其腹。元亡,削发为僧,而其髯如故。至是召至,帝曰:“汝不欲仕我而为僧,吾固任汝,然留须亦有说乎?”对曰:“削发除烦恼,留须表丈夫。”帝笑而遣之。 邓愈奉命招谕吐蕃甘朵、乌思藏等部,皆来归。帝以天下平定,命刘诚意卜国祚年数。基曰:“已有定数,不必卜也。陛下万子万孙天地同休。”帝忽之,以与铁冠所献之图相符,大悦。复敕吏部,改赠张真人父太玄为辅化体仁应道大真人,嗣成为正一教主、太玄弘化明成崇道大真人,改封母为恭顺慈惠淑静元君。秋八月召见,问以鬼神情状,更给掌天下道教事银印,并永掌天下道教事之诰以宠之,乃还山。帝渡江时,汉昭烈后孙夫人以阴兵冥助,至是敕封灵济夫人,新其庙貌,御制律诗,刻于庙额。帝尝微行,暮至朝天宫前,一妇人衣衰麻,据井而哭,复大笑。帝怪问之,曰:“吾夫死忠,子死孝,乃不能保三尺土乎!”遂跃于井。帝将迁卞壶墓,感而止,题其碑曰:“有晋忠臣孝子之墓。”帝初渡江,和州城隍神亦尝显灵护驾,于是亲制诰文敕封承天监国司民灵护王。时有徐天明,得郭景纯之传,上书言灾祥修短之数,帝恶其惑众,问曰:“汝自知死所乎?”对曰:“臣当死于绯衣小儿之手。”帝故令一老千户衣青押斩之。后问老千户姓名,乃裴婴也。 初建都时,城西门内有吴大帝陵,当事者奏欲去之,帝曰:“孙权亦一好汉子,宜留以守门。”将迁宝志冢以扩城基,卜之不吉,帝曰:“假地之半,迁瘗微偏,当一日享尔一供。”乃得卜。发其坎,金棺银梆因函其骨,创灵入寺卫之,建浮图于函上,覆以无梁瓦殿,工费钜万,乃赐庄田三百六十所,日食其一,岁而周焉,以为永业。御制文树碑纪绩,一夕雷震其碑,再树再击,帝曰:“志不欲为吾绩耶!”乃不树。 辛亥春,遣使祭历代帝王陵寝。初建庙祀历代帝王,自伏羲以下皆设像,至元世祖其面屡为泪痕所污,塑工饰之,越宿痕复见。帝闻之,幸庙对像曰:“历数在予。尔子孙俱不加害,我之待胜国,亦可谓有思礼矣!汝复何恨。”明日视之,痕灭矣。工毕,躬行祭献,至汉高祖前,笑曰:“刘君,刘君,庙中诸公皆有凭藉,惟我与公不阶尺土,手提三尺,以登大位,可共多饮二爵。”定制汉高进三爵。帝念刘文秀之惠,封惠义侯,妻娄氏惠义夫人。敕授汪妪之后世宫郎署,令卫皇陵。妪卒,遣官祀之。 江阴焦谋,为帝故人,屡召不赴。将使人罗索,谋忽荷鸡酒由御道入,帝喜其至,以物付光禄治具,共饮甚欢。出金银角三带,命其自取以宫之。谍取角带,因授以千户。数日,经出高桥门,挂冠带于树间而去。 是岁,命汤和、傅友德分道伐蜀。和令杨璟、康茂才攻瞿塘关,奋勇分登,不防炮石齐发,茂才中飞炮死,滚木伤璟马堕水。关上军大出。忽一将黑面虬髯,撑一柄纯铁伞,飞马上桥,用伞横截直刺,敌兵败去,追至关口而回。救璟、收茂才尸还,言于和,葬茂才于溪口。 救璟者,姑苏徐英也。其先肇封彭城,支庶分流海上,上祖名启,迁乎江之太仓,惟以仁孝传家,公平为业,年寄九十而卒。厥胤九世孙,名胜,克遵祖训,耕读安居。尝语子弟曰:“食人之禄必当忠人之事。一身许国则难为孝子矣。居家尽孝、戒杀放生,必获长寿广嗣之极。”后果年百五岁而终,生三子,曰怀曰思曰仰。元泰定末,海寇为患,长公怀与二弟僦居长邑齐门外,竭力躬耕,家以丰赡,世守不杀之戒,虽婚丧家不宰割,其后生息渐蕃,永不分析。怀生子英廉,其少刚毅,廉素柔和。赘英于六直农庄弘家。英结褵二载,生女曰大姑,十三年间连产不育,至戊申岁四月八日生一子,世为佛诞,即名佛儿。时英父母俱故,宗族粗安,谓泽农不若山农。闻郡西洞庭两山,居民殷富、风俗纯朴,乃携妻孥迁于东山之湖沙村,赁草茅二椽,山田数亩,耕桑檀果,颇堪温饱。大姑少许娄江朱云章,居二载娶去。英久欲立功佐世。士诚窃踞江东,非真主气象。明祖起兵淮泗,以父母在堂不敢远出,及天下既定,每抚膺长叹,年虽四十,志不少衰。时惟滇蜀未平,朝廷将举兵西伐,遂决意从戎。妻弘劝以守分不听,期以富贵始还。遂入都,投汤和军前效用。命随杨康为前锋,至是力战退敌,署职指挥。傅友德取阶州文州,蓝玉袭克绵州。和命廖永忠与英进兵瞿塘,英计以壮士异小舟窬山波关,皆衣青蓑衣,敌人不觉,遂破曌塘,入夔州,直抵重庆。明升大惧,其母彭氏谓“宜早降”。升遂奉表出降。友德破成都,蜀地悉平。汤和留永忠、英等分守蜀中,班师还京。帝论平蜀功,亲制文以纪之。封英为都替佥事,镇坤将军。命李文忠经理四川。封明升为归义侯,居第京师。英守南川、马湖。遣二亲随赉家书并金五百往姑苏慰问。 弘氏母子梵梵,辟易粟。一日晨炊已熟,呼佛儿早饭,一道士随至曰:“此子秀蔼不群,但两耳轮悬殊不备,惟可出家修道,夫人能割爱否?”弘怒曰:“此系徐氏宗祧,寿命修短,自是大数,我岂受诳者。”携子闭门,诫勿出游。未几,中元时候,弘母孥祀祖先,佛儿已食祭余,东邻李母又招食以素品,饮以村醪。三日后作痢、数日不止。弘母惊忧,延医调治不愈,竟成噤口恶痢,骨立待毙。西邻俞公夫妇来视,即瞪目不言,弘母大恸闷绝。前者道士忽至曰:“儿可复生。”弘母拜求救治,道者袖出一物曰:“是名循环,非金非石,从丹炉炼出,能变化阴阳,收摄生气,可戴子项入殓。周年后便魂魄来归。”弘母接视之,圆转无痕,有三围大小,遂悬于儿项。遘者临行,复出一玉盒曰:“明早启之,所需自有。”弘母疑信相半,置盒床头,是夕对尸惨切,黎明思棺殓之,用往取玉盒则三尺长石匣,满贮青蚨,弘母感大赐佑,取收之。匣中有字曰:“盛尸不坏。”遂不办棺木,傍晚婿女闻报即至,抚尸恸哭,弘母抱放匣中,盖好,停于床侧,朝夕向之悲泣。婿女慰劝数日,辞归,愈自形影相吊。岂知所差亲随至苏,闻此消息,将财物剖分,假书言,公子已亡,书银总上主母。”英伤感不已。时以滇南未服,永宁与蜀接壤,日练士卒分巡。 是秋朝廷遣王伟往云南招谕梁王,被拘不屈,遂遇害。又遣黄俦往辽东谕哈纳出,亦被拘留。帝命靖海侯吴祯帅舟师东征。吏部尚书陶凯、协律郎冷谦等作燕享九奏乐章上之,悉屏俗乐而用之。谦,郊庙乐章皆其所撰。以公事既毕,将欲还山,有友贫乏无以养亲。 第188章 协律济穷遗路引婴儿见母复元神 谦曰:“吾指汝往一处,慎勿多取。”回家画一门于壁,一鹤守之,令敲其门,忽自开,入视金玉烂然,其人取少许而出。嗣是,但有所需即敲门往取。后乃恣意搬取,不觉遗其路引,守藏吏得引,上闻引有姓名,执其又讯之,词及谦。令校尉逮谦,至午门。谦曰:“吾死已矣,当此夏日,安得少水以解渴。”尉以瓶汲水与之。谦略饮置地,遽以足插入瓶,顷之身亦不见。尉惊曰:“汝无然,吾辈坐汝死矣。”谦于瓶中曰:“但以瓶至御前无害也。”校尉如言持上,帝问谦何在?瓶应曰:“臣在。”帝曰:“出见朕,当不杀汝。”谦于瓶中曰:“臣有罪,不敢出。”帝怒击碎之,复呼谦,片片皆应曰:“臣在。”自此同张周等游于清宇之间矣。忽寂然。帝命守藏吏仍供职,取银人以孝亲愿其罪。 鄞县天宁寺有道人,能幻术,每夜五更出神乘云,往京早朝。自言姓朱,名知止,少师平阳祖公,云当采童金而证道。朝罢还寺,日犹未出,其体偃卧静室,若酣睡者。帝恶其怪诞,赐童子十人,俾传其术,且令密侦其静动。久之,传一童子,戒之曰:“切勿食狗肉,食则败。”童得其术以闻,帝令伺其来,洒以狗血,遂不得归。亟遣人押就寺戮之,寺僧容留,悉为军户。日讲僧初因世乱,避迹四明,祝发延庆寺。精堪舆术,指迷济世,与客讲论必遮以帘模,窥其正伪。刘基来昭甚洽,师曰:“诚保国宜民者也。” 壬子五年,帝命基佐徐达、李文忠、冯胜三道扫清沙漠,大败王保保于野马川,北至聘海而还。至桑哥而麻乏水,渴死者众。文忠乘马,忽跪地长嘶,泉水涌出,士马俱赖以济。以所获故元官属子孙送京,帝赐第宅居之,给其银米,遣使赉书与元幼主,送其子崇礼侯归。 癸丑春,帝览孟子“草芥”“寇仇”之说,谓非臣子所宜言,议去其配享,诏有谏者以不敬论。刑部尚书钱唐抗疏谏,舆榇自随。帝怒命金吾射之,唐袒胸受矢曰:“臣得为孟轲死,死有余荣。”帝见其诚恳,命太医疗其创。于是曰:“孟子辟邪说,辨异端,发明先圣之道,可复其配享。”命儒臣节其文,凡不以尊君为主者去之。 复诏杨维祯,命讲经史,杨俱以忠贞为归。乃作《老客归谣》以见志。或劝杀之,帝曰:“老蛮正欲吾成其名耳。”乃遣之。时有顽民犯奸者,每窜迹淄流,帝恶之,集犯者百人,掘地埋其躯,十五并列,特露其头,用巨斧削之,一削去数颗。有异憎名自在者,与其列,因示神变,头既去随复长出,凡三五次皆然,乃释其余。 甲寅冬,帝注《道德经》成,并为之序。言斯经乃万物之根,王者之师,臣民之宝,非特言仙道也。乙卯夏,帝御端门,召翰林词臣,出示巨桃等核。其长五寸,广四寸七分。计其实,大如斗。上刻“西王母赐汉武桃核”及“宣和殿”三字,涂以金。旁绘龟鹤云气。帝抚叹曰:“惜乎仙迹泯而不彰,良乏逸材搜猎也”谓宋濂曰:“尔盍撰词以垂后。”濂成《蟠桃核赋》进之。 是时,天下之人不从道即奉佛,处士程翔每叹曰:“违孔氏之教而归佛老,恐佛老亦不与也。”于甲寅秋为子瑶娶周氏,其从叔祖兴仕元为都督,父名大赉,母梦老妪以白雀至曰:“以此锡汝。”生而名锡。幼不食荤血,强与之则病。及长知书理,阅纲目传记能校其异同。与诸弟言,每以古人行事为问难,诸父皆爱之,称闺中博士。翔以礼聘为瑶室,姬与瑶同庚。而瑶生以冬至,姬生则夏至也。孝翁敬夫,暇则聆瑶诵读,恒以义理相质。有沈载,通释氏,善养生,与翔为道义交,能欧阳书,瑶喜其峭劲,从学三月,造其域,兼闻其内养之术,乃广蒐道书仙籍及黄庭注,参同解悟真疏义,详究玄微,将就有道者正焉。 时左丞相胡惟庸深憾刘基,尝诬基以闽界淡洋有王气欲图为墓,使刑部尚书吴云劾奏之,惟庸请加重辟,又欲逮其子琏,帝不许。基辞疾已久,惟庸于乙卯春正,阳为问疾,挟医来视。基知其意,诡曰:“饮药后胸中结滞,病乃增剧。”以闻于帝,帝数遣使视之,谬为委顿状。命驿舟送归青田。旨未下,有姑苏葛医来候,阍者入白,命子琏延入。葛曰:“缘尽何不去?”基笑曰:“待君耳。”方欲表辞,适帝命至。舆入舟中,与葛同还。葛始习医曾至青田访基,既得杲道人之传,善治鬼病,名闻江南。程翔闻伯温以疾遣归,命子瑶往候。基召入秘室语曰:“今天下杀运未除,更有一番变乱尚在二十年后。吾所学,不欲传之好事者,以资劫夺。子志恬退,且当久居斯世,可传吾书以俟后学。”遂出枕中书三帙,曰:“子归细阅,此黄石之秘也,慎毋轻泄。吾将隐矣。”瑶拜受而回。 是日基以死闻,与可久遁去。于路问受学之从来,可久曰:“吾师杲道人即河间刘元素,东垣李杲、丹溪朱震亨,望重医林,未必上之。”基曰:“帝始起义,其季兄钊惟恐不成祸及,乃变姓为诸,避居绍兴。及帝定天下,访求得之,封盱眙王,辞不受。基有同母弟寿,敏颖,日记万言。谓基从帝游,亦更姓滑,迁仪真,远移许昌,不复与本宗通。师王居中,竟以医术名世。赤松老仙常称,洞庭东山为产医仙之地,西山为居仙史之乡,云斯人已生三载,欲往察其果有根源否?”可久欣然偕行。 弘氏自佛儿亡后,倏经一载。常对石匣抚摩叹息。一夕忽闻异香从匣缝出,欲掀视之,牢不可启,日盼其复生。至癸丑岁,五老会集须弥,因中原杀运将终,黑龙又降于世,申饰各方神仙及城隍社令诸神,保护善类,勿使枉罗锋刃。黄老复言仙籍散漫,掌录无人,世所纂者,或但存姓名,各着一传,逐节悬载,朝代颠倒,出处模糊,使观者不能尽信。好道之心,于兹反懈。必得备纪宇宙历有之迹,次第年月、贯通人事,如司马长编,方能阐扬斯道。但纂述之人所当商酌耳。水精曰:“丘已储之久矣。前游神州,会赤道友,路经一山,登眺见青炁一缕,直冲斗度,凝视既久,虚灵之气变成五色文光,缤纷缭绕,散作一天霞彩。录踪吴会,在震泽两山之间乃化一道者。入村见群儿嬉戏,惟一儿端坐石上,笑容可掬,秀色可餐,顶上有气烟缊。语之曰:‘静观乐乎?’对曰:‘未知动趣,安喻静乎?’予踵门见其母,讽以出家,不听。未几疾作而逝。予怜其母,痛不欲生,因授以循环,许以复生,携此儿元神回山,涵虚道德。今亦随侍于此,可令人再入南洲,母子重圆,长时成此功德何如?”咸曰:“可。”遂俯岩呼“佛儿何在?”一童趋前听命。赤精谓曰:“尔在山淡泊,盍往授富贵,父母受用去。”佛儿摇头曰:“弟子已知尘世为苦娑婆,有生老病死,向苦处讨盘缠。不若山中散诞也。”赤精曰:“尔念母独居岑寂乎?”佛儿泪倾如雨。赤精曰:“岑归一省乎?”佛儿呜咽不能语。木公曰:“善哉,此儿孝根实深,真道器也!诸道长可玉成之。”黄老曰:“水精为天一之元,故先遇而招至。金母有从革之义,当仗之送归。次赖赤精煅炼以成材。终得木公施仁而入道,道未亦得维持其间。”四老曰:“然。”黄老出肤德丸,食之曰:“嘱尔仁慈根本,孝弟根心。”水精以益智汤,饮之曰:“愿尔神智特达,所向惟高。”赤精曰:“欲尔具通神之质,乃教以聪明神咒。”木公捻剑诀,向囟门书之曰:“尔备此护身符,健行不倦,疾恶不侵。”佛儿朝上五拜叩谢,金母扶之曰:“予有优陀那果,将于中途啖汝。”木公曰:“两间之物,未尝无对。昨游玄圃,见一默裳女子,堪作佛儿之配。”金母曰:“此宋初江右袁氏女也。父母早丧,依叔氏,年十八,未字,性耽沉寂。忽无疾暴卒。予引其真性西归将五百年。今令其再世,赞成玄功可也。”呼青鸟报知袁女,俟帝君驾领托生。招佛儿上云车,作别而行。于路出袖中果与之曰:“形圆无核,外黄内赤,食此果者,寿与天毕。”佛儿坐翠屏前捧食,其甜如蜜。飞至南洲,停骖于太湖上流,携儿凌波步至东山南麓。遂见五六妇女入山,知因缘在是,乃为整理项间循环,出锦褓裹覆其身,化形如初生小儿,抱置于枯杨之穴,嘱曰:“此行遇母,前程努力。”言讫回驾。 时届清明,邻家扫墓,邀弘母同行踏青散闷。相将入山,未二里,香气霏微似石匣所出。问同伴觉否?云“无有”。又闻呱呱声,弘母心动,遂别众女伴寻声而往,见锦绷一小儿,眠于柳窟而泣。捧而细视,项有循环,猛叫曰:“又一佛儿耶!”抱之急归。启门至床前俯视,仍为寸许小合,中空无物,乃叹曰:“神师所言验矣!”真如珠还合浦,欢庆非常,因不更名。母忽乳汁复生,得而哺之。时又三岁,刘、葛来访,相顾曰:“果是凤雏麟子,竚看飞腾有日也。”将游江右,路遇嗣师张冲虚入朝贺岁,邀至舟中相叙曰:“尝闻古者名世诸人,史家必为其序,世系表次以传,所以敦本始,昭事迹也。正常有世家一卷,欲求先生作序,于今六觐神京,逡巡至此,幸乐成之。”基曰:“仆已学陶朱之迹,不秉班马之笔矣。宋景濂当代钜儒,往征之必不吝。”冲纪谢教复向可久曰:“闻包山将建史馆,广录古往成真得道者,予亦欲以家世附于史末。.闻仙史已生,君家于吴曾识之不?”可久曰:“与刘君见过,年尚有待,至期赉往未迟。”遂别去。 丙辰元旦,张冲虚朝贺毕回邸,虔命上清道士傅同虚捧汉天师世家,往宋濂处请序其首简,濂以为神明之胄,理不可辞。乃据氏族群书补之,复用史法略志其相承之绪。元宵日序成,亲袖至真人府。冲虚拜谢高谊,携归珍藏。秋九月新安处士程翔卒,冲虚雅重其名,时复入觐,纡途诣吊。潜溪诸友皆遣使致赙,子瑶概辞,丧葬尽礼。暇以诚意之书潜玩,凡经纬壬奇无不详悉。闰月五星紊道,日月相刑,瑶叹曰:“乾象之变,其在藩封乎!” 帝以天变,诏求直言,广行祈禳。张冲虚入朝,帝喜曰:“卿来何符朕意。明年秋朕将祠海岳诸神,卿当妙选弟子之清修者,偕以来。”仍赐宴,及金法衣、玉圭佩法器之属而归。丁巳夏,率群弟子入觐,宴于午门城楼。帝举爵曰:“卿宜罄此一觞。”敕内侍出御制历代天师赞,示曰:“他日当书以赐卿。”明日,敕遣代祠嵩岳,分遣重臣与群弟子代祠诸岳。仍赐衣各二袭,楮币有差。既还,宴赏如初。及归山,志趣颇异,常一日置酒与诸昆弟酣饮,慨然叹曰:“五岳名山,先子欲游而弗遂,嵩岳仍吾祖得太清丹经之所,今赖圣天子威灵幸一至焉。燕曦景于层霄,邈浮埃于浩劫,吾志将有在矣。”咸讶其言,未几示微疾,端坐榻上,嘱弟子方从义等曰:“吾无以报国家宠恩,尔等宜左右吾子,以赞宁谧之化。”命取印剑授长子宇初,曰:“吾家千五百年之传在是,汝其勉之。”语已,举手作一圆象,默然而化。是夕大崖石崩,声闻数十里。 礼部尚书张筹为讣闻,帝嗟悼曰:“朕欲命其遍祠五岳,今方一至嵩山,何期大数止于斯耶!”亲制文一通,遣前浙江行省参知政事安庆吊祭之。是岁冬至,袷祭天地于春天殿。戊午夏,元嗣君殖,子脱古思帖木儿立。帝闻之惨淡移时。秋嗣师宇初入朝,目秀双瞳、面交二斗,九岁嶷如老成。有异人谒见日:“是列仙之儒,异日丕张斯道者也。”尝侍冲虚于天心水月楼,日靓云雾起西北,中有金门洞开,五色晃耀,护卫天神,铠仗森列,勃然改容。冲虚问之,其对所见。自是以家秘示之易,子试之益神,及长资识睿高,学问深造,贯综三氏,融为一途,旁及诸子百家之籍,靡不穷搜。发为载道纪事之文,各极精妙,着成《岘泉文集》二十卷。辽王嘉而梓之,因彻上览,王公缙绅之士莫不敬重。至是陛见,帝谛视笑曰:“绝类乃父。”眷赉有加,尝问:“卿所知有贤才乎?”宇初曰:“臣父每称新安程翔古之逸君子,惜乎已亡。”帝叹息。 己未秋,程瑶服阕,游京师谒谢宋濂,见其弱不胜衣,而议论英发。叹曰:“风尘外物,博霄为不死矣。”命子璲与之游。濂门人孙赉、方孝孺亦尝相接。瑶以高蹈讽之,濂等皆未之信,瑶辞去,从吴祯学剑,期月尽其艺,归而习射,与里中同志者以乡射礼行之,新安程氏极盛。惟岩至瑶,历世单传。庚申仲秋,元姬一乳生二子,长名绍,次名昌。九年前已生一女,名小眉。瑶以继嗣有人,遂佩剑出游。 第189章 不坏天童金箔张 绵阳仙女玉霞沉 时胡惟庸独总中书,威福自恣,其定远旧宅井中忽生竹笋,出水高数尺。谀者争为瑞应,言其祖父墓上夜有光烛天。于是以权利诱结朝臣,收卫士及亡命,招倭军来会,致书于元,请为外应。庚申春正,诡言第中井出醴泉,邀帝临幸。张金箔复号不坏天童,时与铁冠游钟山,见城中黑气迷漫,曰:“朝廷有厄,当往解之。”遇内史云奇守西华门,谓曰:“汝知胡相谋乎?”奇曰:“知之。”张曰:“何不发?”曰:“未有隙。”张曰:“诳驾至第,伏甲士谋逆,可速发。”奇奔见驾,冲跸道,勒马衔言状,气方勃,舌戢不能达,左右挝棰乱下,奇右臂将折垂毙,犹指顾胡第,弗为痛缩状。帝悟,登城望第内,藏兵复壁间,即发羽林掩捕,考掠具状,磔于市,党皆伏诛。帝召奇,己死,深悼之。帝初欲相惟庸,刘基曾言:“小犊耳,将偾辕而破犁。”至是,帝思其言。官其弟与子。四方仇怨告诘,皆指为胡党,率系重狱。以宋濂子璲、孙慎坐党,并逮濂欲杀之。皇后谏曰:“民间延一师,尚始终不忘恭敬。宋先生亲教太子诸王,岂忍杀。”帝乃诛璲、慎,发濂茂州安置,至夔,感愤而卒。 是夏五月四日,帝坐谨身殿,忽雷震,亲见得知火光自空中下,绕宫来追。帝再拜曰:“陛下赦臣,臣赦天下。”乃息。群臣奏诛善长陆仲亨等,帝曰:“皆吾股肱心膂,其勿问。”辛酉春,有诉浦江郑氏交通惟庸弟湜,与仲兄濂争就狱。帝宥之。召问食指几何?曰:“同居八世,约有千余。”命之去。后于屏后曰:“陛下以一人举事遂定天下,郑氏设有异图,不尤易耶!”帝复召回曰:“汝处家亦有道乎?”对曰:“但大小事,不听妇人语。”帝笑而遣之。诏举孝弟力田文学之士。 九月命傅友德、蓝玉沐英征中庆路。以徐英久镇南川,使为前导。至赤水河,久雨暴涨,英斩木造筏,夜半济河,比晓敌惊出战,英大破之。至乌撒,右丞实卜引诸蛮复至,英奋勇冲突,蛮兵溃走。东川乌蒙芒部诸蛮望风降附。梁王弃城走,焚其龙衣,驱妻子赴滇池死。壬戌闰月,攻拔大理,分兵取鹤庆、略丽江、破石门关,金齿、平缅等处俱降。癸亥秋,缅甸及八百媳妇皆请内附。甲子夏,论平南功,封友德颍国公,列侯蓝沐等,子孙世及。徐英封滇池侯,副沐英镇大理。景川侯曹震奏开峨嵋至建昌古驿道,通西南诸夷。 帝以华夷宾服,诏求仙人张三丰。三丰于元末居宝鸡金堂观,至正丙午九月二十日,自言辞世,留颂而逝。土民杨轨山置棺殓讫。临窆发之复生,乃入蜀。洪武初,至太和山,冷坐.结庵于玉虚宫,庵前古木五株,尝栖其下,猛兽不噬,鸷鸟不搏。人益异之,衲衣垢弊,皆号为邋遢张。有问其仙术竟不一答,问经书涎津不绝口,登山轻捷如飞。隆冬卧雪中鼾齁如雷。常语武当乡人曰:“兹山异日当大显道士。”丘玄靖遇之,请为弟子,遂教以道妙。帝于乙丑春遣沈万三敦请,了不可得。乃召玄靖至,与语悦之,拜监察御史,赐之宝不受,超擢太常卿。 丙寅春闻平阳张金箔多道术,召至都,问有何术?对曰:“臣无他,但能顷刻植莲,与瓶中出云为戏耳。”命为之,即于袖中出瓶注水,书五符入其中,以火四炙,瓶中气出如缕,渐成五色祥云弥布殿上。又以莲子撒金水河,须臾长莲花万柄,鲜妍可爱。少焉剪纸为采莲船,放水面,张上船唱采莲歌,泛泛为乐。帝大笑,忽张与莲舟俱失,旋复见于钟山。 癸亥岁,有赤脚僧诣阙,言匡庐来,帝恐其惑众,不令见。僧守关下四年。至丁卯夏初,帝不豫,胸次掣撼,御医治不效。奏前僧云,为周颠仙、天眼尊者进药。帝令持入,署曰:“温良药两片,温良召二魂,以金盘盛水磨服。”帝服即安,僧不复见。 衍圣公希学已卒。其嫡长子讷,服阕来朝,帝亲作诰文,令袭爵。是秋诏蓝玉、郭瑛北征。戊辰夏,玉闻元主在捕鱼儿海,薄其营,值大风扬沙,击败之,获其次子地保奴及妃、公主等,遂班师。己巳秋,也速迭儿弑元主,立坤帖木儿,元裔日微。 庚午春,命燕王棣出师迤都,适大雪速进,元将不知备,诣军门降。悉收其内属。帝大喜曰:“肃清沙漠者,燕王也。”先是十二年,帝密问张嗣师曰:“诸王孰昌?”宇初对以:“福德在燕”。帝颌之。敕授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大真人。辛酉岁,锡诰封,母包氏清虚冲素妙善玄君。癸亥召赴阙,建玉箓大斋于紫金山。乙丑,命祷雨于神乐观,随应,至是入觐,降敕重建太上清宫。辛未春,谕礼部严禁伪造符箓者,赐正一玄坛之印。俾关防符箓,永镇名山。师于里之黄箬峰下,构岘泉精舍,为终焉之所。 程瑶初闻龙虎山为道宗,将往访之。闻在京师,乃由姑苏入都。遇王仲都于句曲授以道,命择地修炼,遂还白岳,潜修十二年,道成。始归家,见元姬课二子读书,与小眉集古今烈女作赞,已渐成袟。至夜瑶独寝中堂,元姬潜窥,见趺坐于榻,顶有金灯三盏,照耀一室。诘朝请曰:“夫子胡不以道相授乎?”瑶曰:“方欲度天下,岂吝于子。但未谢师恩,故未敢也。”遂往大翮山,斯时腹有真丹,饥寒无虑,栖止随宜。直抵隆庆州,方至山下,真君命童子引入洞天,如历旧游。至殿拜见,命于左厢暂憩,暝坐片时,已悟前因。真君唤至谓曰:“已识本来,此去功成愿遂。当躬膺天秩,赐居福地。”命更号完璞,出葡萄酒饮之,尽三爵,拜谢而出。 至晋阳遇一人,年二十余,秀拔不群。前叩之,答曰:“姓程名济。”以访友至此,亦问先生何自?瑶曰:“与君同姓,道号完璞,特以浮名无益于性命,故遁世学道。”济邀入旅馆欲进酒食,瑶曰:“不食已久,君可自酌。”济益敬异曰:“貌荣而绝粒,得无仙乎!”瑶曰:“仙亦无难,学之即得。观君颇有道气,愿以所学相授。”乃语以延年秘诀曰:“从此而得外丹,可以长生。”复授锦囊曰:“书三卷,诚意伯之传,用舍行藏,君其留心熟玩,更图后晤。”即别去。济归而细阅,渐识其微。济与朝邑高翔友善。翔慷慨轩昂,尝言志曰:“人生于世,必须磊磊落落,便刎颈决短,得以名标青史。”济曰:“子愿为忠臣,我愿为智士。譬如士荣杀身,无济于卫,不如密武子忍死全君。”翔笑曰:“当今无失国之君,武子虽贤恐无用处。”济曰:“事不可知也。”值诏举明经,有司荐之,济授四川岳池县教谕,翔受京职。济至任,日与诸生讲诚正功夫,晚则观星望气,演习奇遁,川滇接壤,万里幅员,赖西平侯沐英镇守,遂为乐土。壬申夏,少海星暗,少白星昏,济叹曰:“青阳与西平,其有灾乎?”六月沐英卒。命其子春袭封,徐英以年老累表乞归,不许。 是夏,皇太子薨,立皇孙允炆为皇太孙。生而额颅稍偏,性聪颖,善读书,然仁慈少断。帝每令赋诗,多不喜;令属对,又不称旨。复以命燕王语,乃佳。帝有易储意。学士刘三吾,始请用八股文字取士,密进诚意伯遗函曰:“基以臣谨慎,故留此。云俟后有不足太孙意乃进。”帝曰:“伯温预知之乎?”亲启视之,叹曰:“真神人也。”依言预备其物,命少监王钺藏奉天殿,赐谕勿泄,太孙之位乃定。帝于晚年,益为惨刻,尝闲吟曰: 百僚未起朕先起,百僚已睡朕未睡。 不如江南富足翁,日高丈五犹披被。 嘉定有富民方二郎闻之,叹曰:“祸端见矣。”即以田产散诸九族,买航载妻子泛游湖海。 京城自洪武门至水西门坍坏,下有水怪潜窟,筑之复颓。帝向总沈万三年命相同而大富,召谓曰:“尔家有盆能聚宝,亦能聚土筑门乎?”万三不敢辩,承命起筑。立基即倾者再三,无奈,以丹金数片暗投,筑之始成,费盖钜万。帝尝欲犒军,召万三贷之,曰:“吾军百万,得一军一两足矣。”万三如数输之。帝翺其无困苦状,由是急欲除之。马后苦谏,乃议流岭南。株连其婿余十舍亦流潮州。万三遂轻身挈妻孥去。三委其家资。未几,命再徙两家于云南。既至滇,沐春抚慰之,欲妻余氏女,十舍允之。及入西平府,薄其嫁资不丰,不为礼。女曰:“公所利者财耳,措之极易。”教备汞镕之,脱耳环投入,声如蝉鸣,其汞已乾,环仍如故,以汞开铜铁,成宝无数。侯大悦。是秋,三丰践约来会,同万三炼丹服食大药,明年始成。初,万三长女,三岁忽失去,迄今三十余年,一旦归家曰:“儿少遇祖师薛真阳,即中条玄母改名,化度呼女为玉霞,号综阳,掌玉匣诸秘法,为师擎神剑,得授灵通大道,教回就服成药,当以拯济立功。”万三即出药全家共服,皆能冲举。玉霞声洪体硕无女子相,慨然有普救生灵之志。叹曰:“能忍有裨于道,好杀必丧国元。”遂与父散游于世,随时救度。 癸酉春,蓝玉谋不轨,磔于市,夷三族,蔓延至二万余人。胡日星与徐天明同师,精星算,尝推帝命当为天子,比登极,召问命理由来。对曰:“唐袁天纲以木火土金水着《指南书》二卷,观人富贵贫贱寿夭,术者宗为五星。御史大夫李卢中最深五行,以人之始生年月日时,所直支干胜衰死旺,斟酌推人。一行禅师闻晋徐子平数术精妙,以钱塘潘东斋、徐大升参访子平,真数不得其传。夜梦斯文藏于武当涧台之下,遂往寻之,果得定真论喜忌篇、继善篇。大升尤先悟,谓为子平后身。理或云然。由是星平行世,山民合参其义焉。”帝命官之,不受。赐之金,亦辞。问何欲?对曰:“第求一符,游行天下足矣。”帝乃题其扇曰: 有一垂老叟,胸中罗星斗。 许朕作君王,果应仙人口。 赐官官不居,予金金不受。 恃此一握扇,四海横行走。 去数载回,语妻子曰:“我命当刑,必至京复命就死。”妻劝阻之,曰:“数不可逭。”遂入见,朝廷温慰。适蓝玉北征回,日星见之曰:“公当封国,但受封后某与同被难。数也。”玉得封凉国公,意颇骄,被谮得罪,临刑叹曰:“日星言验矣。”帝闻之,召日星曰:“与玉推命否?”对曰:“曾言其有祸。”帝曰:“汝亦自推否?”曰:“臣命终于今日酉时。”帝命戮之,血溢沟渠,城中河水尽赤。玉尝携酒访张景华于钟山,景华野服出迎。玉不悦,因出对云:“脚穿芒孱迎宾,足下无履。”张即所持杯应云:“手持椰瓢作盏,尊前欠钟。”帝亦遭人窥景华,门人云:“已与胡先生同归梦泽矣。”帝遣行人至江州访周颠,入庐山寻踪,有道士语曰:“颠仙在寺中与天眼尊者较棋,导以往,果见对一道流奔。行人致朝命,周不顾,再三恳之,乃赋诗二章,使以进帝。行人甫出回顾,惟瀑布千尺,以二诗复命: 翦除荒秽净乾坤,历数欣看属大明。 野老自知无用处,白云深径去闲行。 人寰游戏已多年,此日归来不用颠。 天子漫劳传敕旨,玉皇金殿有因缘。 帝览之叹曰:“颠真仙矣。”乃制颠传,刻树天池寺中。 帝因铲头会神憎显化,甲戌秋,下令度僧沙弥至三千余人,中有冒请者,帝怒,命锦衣卫尽戮之。吴僧永隆向住尹山寺,请焚身救免,帝允之。敕武士卫其龛,至雨花台望阙拜辞,入龛取瓣香,书“风调雨顺”字。语侍中曰:“烦语皇上,遇旱以此香祈雨必验。”乃秉烛自焚,肉尽而枯,骸植立,异香逼人,群鹤舞于其上。帝乃释诸度僧,时称隆菩萨,吴中僧寺绘焚身图供养。后值大旱,命以所遗香至天禧寺祷雨,至夜雨大降。帝曰:“此真永隆雨也。”因御制落魄憎诗以美之。 由是诸藩封皆欲选高僧往辅,吴之桐城姚广孝,童身出家于妙智庵,法名道衍。资性灵警。虽从佛教,喜窥天察地、说剑谈兵,以不及成佐命为恨。偶游嵩山佛寺,一人见而讶曰:“天下已定,何又生此人!”叹息而出。旁有谓衍曰:“神相袁柳庄,盍问之!”柳庄名珙,得麻衣子之传。帝初定金陵,珙见帝,言西行有警。鄱阳战后,帝召赐以金帛。道衍亦闻其名,即邀之谈相。珙曰:“两眉扫鬓,目有三棱,当为帝王师,刘秉忠之亚也,须自重。但得意后不可还俗。”道衍谢别,益自负。游南阳新野,访卧龙遗迹,题诗于庙曰: 异抱奇才振古稀,师行莫测鬼神机。 吞吴灭魏心何壮,感慨秋风日已西。 有一人坐于侧大声曰:“和尚敢诮武侯耶!汝何抱负,直甚牢骚。”衍惊顾。 第190章 识君辅柳庄神相 警凶顽完璞侠肠 见其道装佩剑,容貌清奇,作礼曰:“无心之作,道长何责之深也?敢请从来!”道者曰:“予号完璞,性喜遨游,苍林碧巘皆吾庐也。凡有大志者必有大才,方胜大任。观子志欲达乎青云,才未包乎宇宙,而思攀龙附凤,不亦难乎?”仰天大笑而去。衍细思其言实切,从此专意求师。闻相城道士席应贞有道,往求之。应贞曰:“吾惟数术,不足学也。有一洞庭老人,寓于乾河,子可往谒。”衍去访,遇于山通禅寺,拜恳至再,乃授以天经地志及行阵方略。衍叩谢,请师姓氏,老者曰:“予姓周,今号道隆”衍谨记辞别,去游京师。 见老臣宿将凋谢,后进文武不知事变,一旦天子宴驾,诸藩必有争端。因览金焦北固,不能制天下之强,题诗于金山亭壁。后有人曰:“欲谋反乎?”衍大惊回视,乃一老僧,趋前谢教,僧名宗泐。元末从高僧诉笑隐学佛,寓情辞章,尤精古棣。国初与复见心同召,见心以忤旨赐死。泐奉命往西域取经,至塞外,遇一老僧曰:“西域路远毋往,为我致书明天子,自不汝责。慎勿私发也。”泐受之,归而具奏,帝发视之,乃即位时作水陆道场手书表文,墨纸如故,大奇之,乃不遣,授为僧录右善世,特膺宠眷,受命选高僧,分传诸藩,适遇道衍。因论形势,实在北平,第不识燕王何如耳?泐曰:“大类当今,不日来朝,我当引见。”冬十月,燕王入朝方回,泐与道衍来送,王见衍异于僧流,问其所能,道衍曰:“臣无能,特欲奉一白帽与大王戴。”王异之,即遣出,密谓泐曰:“此僧能令至燕否?”泐曰:“可。”乙亥春正,泐共举有学行高僧分荐,将衍荐为北平庆寿寺住持。燕王尝微行见相字者邵光,书一帛字令相。光跪对曰:“皇头帝脚,必非常人。”王谢之。由是触白帽之义,日思道衍。 丙子春,衍始至燕见王,荐袁珙善相。王使人访至,令使者与饮于酒肆,王混为卫士,入肆沽饮。珙趋拜曰:“殿下何轻行乎!”王阳不省曰:“吾辈皆护卫校士也。”珙不言而笑,王去,乃召入详问。珙曰:“龙颜凤姿,天高地阔,异日太平天子也。”王犹未信,珙曰:“殿下足底有双黑痣,纹尽龟龙。”王讶曰:“卿论及此,真神相也。但未识于何年?”珙曰:“待交四十,髯过于脐,方登大宝。”王赐千金命出。珙疾驰还家,料理隐姓而遁。王果以逃军为名,遍勾不得。 麻衣初以相术授珙,以丹道授朝邑刘伟。乙亥秋七月游金陵,知帝三年内当宴驾,乃赴阙献书,言陛下宜入道,以延万寿。帝曰:“朕所需者致治之书,欲跻生民于寿域,岂一己之久视哉!”命却之。麻衣退而至鄞,适珙燕回。谓其知机,语以至道,挈之偕游四方。 丁丑夏,刊布大明律于中外,每乡里选老人持木铎徇于道,诵圣谕数条以警众。麻衣笑曰:“修齐不能,而欲平治,得乎?”是秋,知刘伟缘至,相将引去。伟与高翔同为御史,比病,命其子曰:“即死弗埋我。”有乡人自远方还者,多从道中见之,寄问家事,其子愈不敢葬。甥韩邦奇为山西佥事,与宪使张琏同视事。忽阍者持伟名纸入报,韩惊起延入,同僚悉下阶问起居,无异平时,与邦奇相劳苦,飘然而去。刘氏闻之,发棺惟一履焉。 戊寅三十一年春,伟以同乡之谊,往谓高翔曰:“帝将升遐,北方多事,宜早入山林,斯为明哲。”翔不以为然。伟辞去。是夏帝有疾,敕燕王总帅诸王兵将防边,悉听节制。闰五月,帝崩。皇太孙即位。诏明年改元建文,立马氏为后,遗诏止诸王入临会葬。尚书齐泰,太常黄子澄,虑诸藩位重,谋削其封国。奏逮周王橚,至京废为庶人。燕王遂简壮士为护卫,搜罗异人术士。 冬十月,荧惑守心,岳池教谕程济叹曰:“国难将作矣。”上书言乾象。主明年七月北方有兵起,为害非小。朝议以济妄言,召入,将杀之。济曰:“幸囚臣,至期无兵,杀未为晚也。”乃囚于狱。帝以张昺为北平左布政使,以谢贵为都指挥使,俾察燕之动静。元年春,燕王入觐,行御道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劾王不敬。帝曰:“至亲勿问。”户部侍郎卓敬,请徙封燕王于南昌,以绝祸本。帝曰:“骨肉何得及此。”敬曰:“隋文杨广非父子耶!”帝曰:“卿休矣。”敬,生而颖异,一目十行,年十五六读书宝香寺,夜归值风雨,路迷偶得一牛乘之,及门视之,乃虎也。洪武中,官给舍,好直言。 燕王还至淮阴,闻金鼓震天,见甲士围逼而至。王急走,适次子高煦来接,径舞槊冲入,忽冷雾阴风,灰沙乱卷,无路可出。猛喝曰:“饶汝,”即天日清明。见一道者仗剑而哂,煦欲启问,风过不见,赶上具述,相以为怪。归令道衍占之,曰:“此仙家游戏耳,不可宣传。”完璞自羞道衍后,知燕王入朝,故于中途显遁甲以警之。夏四月,太祖小祥,燕王遣世子高炽及煦、燧入临。魏国公徐辉祖密奏请留三甥。煦入辉祖厩盗良马先遁,帝命世子及燧俱还。完璞游武当访张三丰,遥见煦逃去。因掣剑指之,其马惊嘶跑转,煦控制不止,欲下不得,直至江口,如云雾中坠下,世子与燧亦至,同回。 六月,有告燕官校等阴事,逮至戮之。诏责燕王。王乃佯狂燕市,张昺、谢贵入问,王盛夏拥炉作寒状。朝廷密令张、谢围燕。王召道衍与谋。适暴风堕檐瓦。王不怿,衍曰:“天意欲王易黄瓦耳。”衍固捷给,王尝出对曰:“天寒地冻水无一点不成冰。”衍信口曰:“国乱民愁王不出头谁作主。”张谢奉诏索所逮官属,王召入府自收缚斩之。命张玉等夺九门誓师,以靖难为名,以张玉、朱能、丘福为指挥佥事,拜金忠为纪善。忠,曾受席应真数学,王将举义,召忠卜之大吉,命侍帷幄,与衍共参密议,择日起兵。忽大风雨,王不悦,衍曰:“风雨实助龙飞。”师次通州,守将降。攻蓟州下之。趋遵化,破居庸,山后诸州皆不守。 诏耿炳文为大将,与吴杰、盛庸、平安等并进,程济为翰林编修,充军师。帝诫诸将曰:“毋使朕有杀叔父名。”炳文至真定道,衍夜觇其营,还报南军有败气、无能为。王径趋迎战。炳文大败奔还。子澄荐李景隆代之。景隆闻燕王往攻大宁,帅师渡芦沟桥薄城下,筑垒九门以待。都督瞿能与二子率精骑千余,攻于张掖门,景隆忌而止之。城中汲水灌城,天寒冰结,坚不可登矣。景隆移营向西河。王以河水难渡祷于天,河冰夜合,遂进击,景隆宵遁。燕王上书自理,请诛齐黄。二年春,燕兵进攻大同,鞑靼率众助燕,徐辉祖率军星驰赴之。平安瞿能父子所向披靡。燕王以七骑驰击,南军飞矢如注,王马却,阻于堤,几为能所及。忽大风起,折大将燧,王乘风纵击,南阵大崩,煦杀能父子。五月,燕略山东,参政铁铉、参军高巍与程济收集溃亡,相誓死守。燕围济南,铉督众悉力扞御。事闻升为布政使司,以盛庸为大将。燕人决水灌城,铉令军民诈降。王信之,渡桥直入。守碑者皆伏堵间,比入门,铁板亟下,伤马首,弃马而驰。民欲拔桥,桥则坚,王乃逸去。复来攻,以炮击城垂破。铉多书高皇帝神牌悬城上,燕人不敢击。衍出巡视,一人至前曰:“余有破城之诀。”以一函付之即趋去。 衍启视云: 赞画军机,曾不识诈降之计。师到济南多不济,问何如刘诚意,全未。 完璞子 衍怀羞。细想其人,貌似武侯庙所遇者,回营见王曰:“师老矣,请暂还燕。”王撤围。铉遂复德州。帝擢铉为兵部尚书,封庸历城侯。完璞羞回道衍,复至京城。高歌于路曰: 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 欲以警醒朝廷,而人不识。去游淮上。 九月,诏庸总平燕诸军北征。燕师攻沧州,张玉率壮士肉薄而登。掠大名,焚军饷。盛庸、铁铉营于东昌。铉乃椎牛享士,誓师励众,具列火器毒弩待之。程济令偏将分伏要道。燕恃屡胜之势,见庸军,鼓澡直前,尽为火器伤。平安兵与庸合,燕王以精骑冲入,南军厚集数重,王与丘福等突围出,张玉死于阵。伏兵叠起,煦殿于后。忽冰雹大作,齐奔北军,煦带伤急走。 王出兵时,曾令金忠卜之,忠曰:“大木穿日,小有不利。”衍曰:“止有两日不利耳。”及败,始悟合隐东昌二字。 初,周隐遥易名道隆,授兵法于衍。闻燕师南下,因往山东来观,正遇燕兵败走。见一人招冰雹击燕,异而问曰:“燕王应运之主,何为挫之?”其人曰:“予非不知,但思当今仁孝,燕王以强凌弱,自谓智勇天锡。高煦刚暴,尤为可恶,特一创之。”因问道长何来?道隆告以姓氏,曰:“小徒道衍为佐于燕,故来一视。”亦请姓字,对曰:“家师王仲都,予号完璞。”隘曰:“向闻高尊师有高弟程君,甚幸得遇。”完璞问将何之,隆曰:“近奉金蝉帝君命云,五老以中陵萧君升任之后,仙史散漫,将召有学之士修之,用传于世。命予监治林屋洞天为史馆。俟慧通真君一到,即便兴工矣。”遂别去。完璞默然感动,亦还山居。则女已适丁氏子,二子亦娶汪许二氏之女矣。元姬曰:“婚嫁之事已代君完却,还能授以道乎?”完璞即授还元返本之旨。元姬拜谢自取道号隐贞。朝暮修炼。 辛巳春正,盛庸等在东昌议勒碑纪功,悉镌众官将之名于上,程济止之不听,乃备牲醴,往碑下祭之,咸笑其迂怪。燕师至保定,与盛庸战,忽东北风起,尘埃涨天,北军乘风大进,庸军败走。吴杰自真定至滹沱河,王夜渡河与战,飞矢集所建旗,如蝟毛。王方危,大风又起,发土拔树,杰等大溃。王入大名,上书自理,帝降诏赦王,欲罢兵。方孝孺言“兵罢不能复聚,彼长驱犯阙何以御之”?!燕果袭破济州,焚军粮百万,袭彰德。闻平安攻北平,盛庸略保定,乃班师还。 冬十二月,燕师出北平,密城不攻,决计直趋金陵。壬午春,淮徐守将闭城不出,燕师南行。平安以兵蹑其后,王计败之,率众渡河。平安令总兵何福奋击破之。王遇平安于北坂,几为安槊所及,安马蹶不得前,燕将援之去。徐辉祖军至,大捷。燕王有退志。帝召辉祖、程济还。平、何移军灵壁,燕军夜攻拔之,悉执送北平。燕师潜获战舰济淮,遂趋扬州,京师震惧。遗檄诸路勤王兵。侍中许观、修撰王叔英募兵广德诸郡,御史练子宁募兵杭州。苏州知府姚善谋入援,募义勇同赴国难。朱云章结友田健、李暧、班师等往投,善录用之。 徐侯自镇守大理,弘夫人在东山守,再生子度日,年六岁,入东林韩教授馆中,颖悟非常,师美之曰:“是人中瑞也”,因名人瑞。学七年,五经诸史无不淹贯,里有神童之目。一日自馆归,遇赤须道士招语曰:“天地大德惟生,汝家世守戒杀勿替,福泽多钟于子,子能益体天心,则诸事可期矣。”人瑞拜问大道,道者曰:“子知道不远人乎,仁义忠孝即道之基也。”遂口口相传妙品,逸入深林不见。归述于母,母曰:“信乎当求诸己也。”人瑞恪遵此训,遂自取字辑五,示事存心报本,立志忠诚。常念父亲从军于外,欲遍处寻求,以母无人奉侍不敢遽行。弘母念大姑久无音信,命人瑞往娄江探望。路经胥关,忽遇风雨,避于檐下,一翁启门出,若惊讶者。揖以入,自言“姓陶,字寿常,祖贯江右,随父经营来吴,留居于此。于癸丑夏六月初三夜,与妻孙氏乘凉中庭,空中呼曰:‘陶家之妇来接同乡,贞静日后可为仙偶。’仆夫妇骇伏,自是有娠。至明年生女,乳名钟姑,自幼常言前世之事,教以诗书性理,不勉而能。思择佳婿未得,倾午梦檐前一黄鹤,振翩长鸣,吾女亦化白鹤,与之旋舞庭中。良久,比翼飞起,仆正仰视其摩碧,被蕉雨滴窗而醒。睡起间行,恰遇足下在庑而衣黄,此天假之缘也。欲招子为快婿,可乎?”人瑞云:“老母在堂,告而后可。”翁问明姓氏居止而别。人瑞至娄江见姊,大姑垂泪曰:“年逾三旬,不务家业。专事游侠,言欲为朝廷出力,图取功名。” 第191章 整舟车万里寻父 入林屋二史修文 人瑞叹曰:“姊丈亦作此想耶!”明日辞归述之,母忧形于色。越二日,客至,云是胥关张渭伯,为陶家姻事呈上庚帖。弘母惊喜曰:“月日时皆同,惟小一年,真天缘也。”渭伯曰:“陶翁有言,祗祈金诺,无烦寸丝。”弘母即以佩环为聘,渭伯回述,陶翁以玉如意为答。遂选十二月吉日成婚。人瑞问何以知前因?姑曰:“妾于瑶池,自谓永超凡俗,不意王公招我入世,辞以不愿。王公曰‘汝以毫末道行即欲证仙阶,念亦侈矣,当再修善果,方可成道。使子不昧本来,易于修证也。’是以取名复。”人瑞敬其有本。以菽水惟艰,乃聚徒教授,资以为养。历七年,生子郁、女朴女耳。食齿渐蓍,谋生转急,爰思医之为道,可以积功养生。遂往东陵公处习学,同学刁汝纪、金千里为契友。人瑞得五色瓜集之秘,携归伏读,钟姑货簪珥,令遍置诸书,寻究三年,尽得精微。适疫疠大作,人瑞治之辄效。贫者不受其酬。一岁积金置山田百亩,筑精舍数间。钟姑欲广嗣续,为置二妾,曰补曰嗣。补姬生女淑、子舒、子遵。嗣姬越二年,双生二男曰裕、曰执。后补姬复生女需、子应。人瑞推算,己卯司天燥金,必多痘疹。闻郡中李茂苑道高望重,乃执贽往见,先。生出诸秘之,挈往痘家,指视种类悉合经书,不一载,先生曰:“术成矣,可出而活幼。”是冬即有瘟疹来,春大发。人瑞即能转险为顺,远近播传。所活赤子,不下万数。朋类相从,有陆行南、蒋知常、俞明德为首推,斯时更置山园田荡,为日后婚嫁之资。 传闻云章从太守勤王,即呼舟载姊甥归洞庭。斯时燕王驻师江上,镇江守将降。或劝帝幸浙,孝孺力主守金陵。城无故连崩二处,修筑未竟,燕王兵至朝阳门,勤王兵皆败。谷王槥与景隆开门迎附。辉祖率兵巷战,败绩。帝知金川失守,廷臣皆降,惟程济与数臣入,请帝易服出亡。王钺进曰:“诚意伯有遗箧,高命藏奉先殿,曰有大难始发。”取视,四围固以铁。程济碎箧,得度牒三,名曰应文、应能、应贤,袈裟帽鞋剃刀咸具。帝大恸,召僧博洽为祝发。杨应能、叶希贤皆愿薙发,帝取应文牒,杨叶取能、贤牒。程济道装,依遗箧朱书,扶帝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行,有神乐观道士王升舣舟以迎,言“高皇帝见梦,令臣至此。”帝乘舟至观,薄暮,杨、叶十三人皆至。帝命以师弟称,启行至吴江,既而之襄阳,复之滇南。余渐星散,四方勤王之臣,或战死,或逃亡。 李暧奔洞庭报信,言“云章身先出战,被敌诱入深林,破颅而死。明日得尸林中,今将骨殖带回”。人瑞入报大姑家,保出,抱骨痛哭。人瑞勤慰,为择地营葬,感起寻父之念。谓穷天极地,誓必寻归。是时年整三十,昂昂七尺,五绺长髯,眉剑口河,鼻隆目秀,喜服天蓝袍、淡黄裾,飘飘若仙。预召木工授以方略,造乘驾之物名舟车。上设碧幢油盖,下具转毂四轮,在陆则牵御,遇水则楑棹。其服几床铛、灶、药共琴书、服食器皿,无一不备,置少壮二童驾之,名居安、朱泰,择日起程。 时燕王即位。孝孺、高翔、铁铉、许观、姚善等,不屈被杀,诘问建文帝所在,皆指马后自焚之骸以对,命葬以天子礼,幽建文少子培于中都。癸未春,改元永乐。 徐人瑞拜别母姊,及眷属,邻里亲朋,驾舟车西行。大书七字,悬于轩前:“生生生对证处方”。至友何就田、潘北野、陆天成诸弟子送至无锡而回。人瑞过吕城包容,抵南都,瞻钟山石城之胜,用意访问耆老去。洪武初,募勇士征夏,死于川者什七八。人瑞遂从太平路入江西界,随处男妇小儿患病者,咸就之医治,馈遗之物,用度外,悉施贫苦。路由九江转入黄州,过夏口、汉阳、荆门至瞿塘三峡,关前屹立庙宇额书“蕲春侯祠”。人瑞下车步入,庙貌庄严,有持帚老者,人瑞问建祠之由,曰:“西征阵亡康老爷。老朽俞真幼从麾下,故愿为之焚扫。”人瑞拉坐殿楹叩问,俞真因将往事详言。人瑞得实信大喜,命童以蓝布二疋赠之而别。取路向云南,仍济治病苦,至省下,在沐府前探听,有云徐侯向镇大理,已去世二载,家眷仍留任所。人瑞倒地犬恸,众人聚问,方知是侯府衙内。报知国公沫晟,遣人来请,已去远矣。 人瑞泣奔大理寻访。迁于北门和平里,即入中堂大呼曰:“苏州有至亲在此。”徐侯自亲随回报,转思宗祧为重,连纳严、唐二姬,数年间生有二子三女。二亲随忽挈妻孥遁去,始疑家信或有诈。屡上表乞归,帝不允,积郁而殂。葬于点苍山中峰下。儿女幸皆嫁娶。当日二夫人出堂,询得其实,眷属俱出相见。次日备牲礼,命二弟引往墓所泣祭。人瑞庐墓七日,商议东归,皆以姻亲在此,不愿重迁。人瑞见二弟成立,不复相强。归省念切,拜别就道。复自云贵经广西界,直北至湖广,涉洞庭青幸,转东则又匡庐在目。过鄱阳,再东至太平南都,渡扬子江,左顾金”哇概,收京口闸,倏过镇江常州,趁湖船归山,径入中堂。 猛见右设丧模,揭视有棺-一具,大声曰:“是何为也?!”长子郁趋出泣拜,正待启问,姊妻出见大哭,钟姑曰:“自君之山,亲姑积于思虑卒然昏倒,举家惊惶。一全真突至曰:‘无妨。吾有金刚丹,乍亡者服之能令躯壳不坏,得亲生子入林屋洞求返生香,熏之即苏。’当时姑妈欲与长男往觅,道士曰:‘虽女孙代行,不能得也。’依言以药灌入喉中,漉漉有声,肢体软润,至一七日终不能转息,体亦渐冷,乃殓于棺,不敢钉盖,昼夜望君还救。”人瑞急令燃灯启视,容色如生,抚摩至丹田,有暖气,搏聚如钱大。仍令掩盖,问明全真所言,即奋然前往。不携一物,不带一人,当晚渡湖至西山,昏黑崎岖中挺身入洞,杳冥莫测,全不觉饥馁畏惧,回思全真谅不欺我。如无,愿死于此,在洞摸索,力疲倒身蛇行,见一线光明,至近乃双石扉,上镌“隔凡”二字。整衣近视,别有天日。 满地瑶草琪花,玄猿白鹤,石梁下清流激湍,悬崖上古木天桥,过桥再行,一路有堂曰:“堂堂”、轩曰“轩轩”、亭曰“亭亭”。见二官吏迎迓,口讲明解真君遵太上玉旨,令某等专候。人瑞答礼曰:“为寻返生香救母而来,幸指教此香所在。”二吏曰:“且请登楼细陈。”人瑞欣然同往。进玄北门,远望崇峻楼台,巍峨宫殿。迤里过曲槛虚廊,盘旋至山半,见一座石楼,宛如天设。历阶而上,但见飞甍立柱,裙板地平,以及转棂横栏,凭几卧榻,书架琴床,无有方寸之木,并无陶瓦金钉,纯是一圤紫纹白玞雕琢而成。仰通缥缈之峰,俯瞰具区之水。人瑞初登斯楼眺望,觉六合之宽,惊问之,二吏请坐石床,拱立具言曰:“两山有洞有庭,包灵毓瑞,为十大洞天之第九,汉初角里先生居西山,其孙隐遥仍居村中守祀。东汉有羽士曹洞玄建马城宫,栖真于洞口。六朝时有徐之才曾遇刘居授道,今结庐于毛公坛。诸仙皆散居焉。西山玄邃洞中,昔神禹投以金书玉简,告诸神明,因命曰林屋山。佐神幽墟洞天,初为北乐真人治理之所。阖闾闻其异,募楚人韩君入洞探之,适金蝉帝君游行洞府,授流珠丹于韩君,持禹书出报,受封灵威丈人。金蝉令北乐辅相岳神,举韩君为佐理中监,率吏兵千人居守此洞。近因太上传五老之命,以世人昧于道德因果,良由仙真事迹不彰,故疑为善之功效非实,乃遍访志德才勤审五者兼备之士,作仙家史臣,以此山为修撰之所,史成传世,发明道德。韩君移入霍山洞,帝君请鲁真君为工师,巧工倕为副师,命隐遥为总理,拘山魈木客,运鬼斧神斤,工师就一大次玉,状如岑楼,指挥众神工镂凿,数月方成。帝君题曰‘宝田’,又曰‘华藏’。收藏仙真文集,邀浮丘公作穗书,书其额。拨吏兵三千守护,专候太史来临也。”人瑞问“史官何人”?官吏答曰:“群众佥议,惟君允称斯职。”人瑞惶惑,谢曰:“吾为觅香救母,况无才真,何以克当。愿公等转达,再选学优德盛者为之。”官吏敛容曰:“君欲得香,须勉力效命,则全家得受仙箓。岂细微功行哉,既邀天真眷顾,此振古大幸,乌容辞逊。”人瑞再欲记委,二吏下楼,反扃青琐,隔棂语曰:“东楼典籍富有,四宝具陈,任君取用。饮食自有供奉,俟功成当驰报上真也。”言毕寂然。 是时人瑞四顾室中,架上图书充栋,皆玉签金检,前两柱悬白玉版对一联: 少海汪洋,鼓荡鸿蒙森万象; 岑楼缥缈,辟开浑沌泄元机。 汉张芝作一笔书也。仰望碧玉匾上“宝田楼”三字,放纵超逸,笔势高古。步至东阁,上有一匾,乃白石生籀书“华藏”二字。下置一联,笔参造化,学贯天人,沮诵仿填书体也。临窗长几,列笔床墨枕,纸镇砚池。褟上陈书万卷。人瑞当轩默坐、万籁无声,披阅仙籍,皆逐位作传,今欲连络,又恐岁月不符,事迹颠倒,正踌躇际,檐前鹦鹉言曰:“灵龟纪年,金鉴现事。”人瑞顾盼间,玛瑙水盛中跃出一龟,大如钟碟,伏而不动,鹦鹉又曰:“此庖牺大圣所获之灵龟,送来默赞玄功,随纪载之。时整百年则出一足,四百年四足尽出,五百年为一劫,则露尾;六百年则缩一足,九百年四足尽缩。一千岁有一大会,则掩尾伸头,已下皆然。匣中有仓帝遗金所铸二鉴,按太阳太阴,得先天之炁,但有所疑,镜中即现,昼视阳镜,夜视阴镜,无不悉也。”人瑞问“鹦哥何神”?答曰:“小禽是唐上皇所封缘衣使者。我族雪衣娘,侍大士于潮音洞,常以佛法教我,又与秦吉了常游瑶池,蒙青鸟仙姑授道,俱得不死。犹有红白二子,宋徽宗时,充陇西贡物,今为西空同收去,应供道君。我得幸陪翰墨,少效微劳,可藉此脱禽裘也。”人瑞如言启匣悬镜,光同日月,乃拂纸挥毫,就所见实录。复以三教玄微,罗合百家精义兼收。专意求香见母,勤勤缮写,无分昼夜。鹦哥望下叫曰:“猴子竟忘供膳耶!”未几有苍猿攀缘而上,头顶藤盘,满盛鲜果,至案旁擎献。人瑞视之,乃水晶桃、丹砂杏、五铢松及赤枣、碧藕、红菱、金澄、朱橘,每取一二食之,皆非尘世之味,下咽直沁心脾,顿觉精神清爽。问鹦哥“此猿何来”?曰:“唐昭宗所蓄之孙供奉,性缓而静,避朱温乱来此。”人瑞谢遣,猿复循窗而下。人瑞自洪蒙未判时录起,发明生天生地生人之旨,高真上圣之因,开物成务之理。中将仙真显化辅世,山岛遨游晤言,按龟年次第贯入,连络为一书。至唐宋,忽楼下震声曰:“功毕矣!”启钥而入,人瑞阁笔起迎,见一道长后随四官吏,传宣曰:“故洞主灵威上公来贺。”人瑞前拜,丈人交拜,逊坐曰:“吾子成希有之功,仙凡幸甚。”人瑞逊谢不敏,求指返生香。丈人笑曰:“宝眷已移前第,可往相见,子暂守此楼,俟后来者交代,始还太霍也。”人瑞谢别下楼,有青童捧剑,素女携琴,夹道相迎,引入戊巳门,转过几处屋宇,斜廊下彩衣四女鬟拜迎曰:“夫人在东堂专候洞主,捧玄珠前导,一时透体金光,帘幙映射。见钟姑服易宫装,敛衽曰:“君可往见公姑。”人瑞趋入内堂,见母亲同一伟貌白别叟并坐逍遥榻上,人瑞泣拜母前,母曰:“此即汝父也。金蝉为幽冥教主、降旨召登仙境。”人瑞再拜曰:“万里相寻不能见父,今拜慈颜,诚大快也。”父曰:“生居异乡,今登仙府,赖有子耳。”又问母复生之故,大姑曰:“吾弟寻香去后,旬有三日忽三人来吊,称是山西周隐者,同村徐医生,马城官曹道士,云与吾弟有交,所具香一炷,至灵前焚起,闻棺中作声,启视母亲坐起曰:‘香甚!’相扶出棺,始讶之,出谢已去。俄而四起喧阗,盈门队仗,有二鬟传呼曰:‘奉上公命,请齐赴西山相会。’是时恍恍惚惚,相率登车,幢幡拥护,如行云雾中,顷刻至此。父亲先在,夫君亦来,皆吾弟之力也。”人瑞大喜。玉女请易天衣,金冠朱履,青服黄裳,竟成贵主气象。青童传禀,请出堂阅事。余山官吏兵员来参,共请升座。人瑞旁立逊辞,官吏曰:“帝君有命,云林屋洞天,太上赐君永治,以报首功,无庸推逊也。”人瑞曰:“俟见帝君,引朝太上,然后视事。今烦为请九玄、七祖、三党亲朋至山会合可也。”官吏领命而退,人瑞入与眷属燕乐,暇则与大姑检校仙史。 第192章 承温旨金銮飞迹 制狞龙赤水安澜 时完璞在家温养胎婴,九年胎孙复孕,可以分身应物,神游千里。闻建文帝少子被拘,即飞神往广安宫救出,寄于黄山上仙曹德休处,后亦得仙。元姬容颜日少,悟彻前因。正逢冬至,子女共进寿觞,有龙虎山张真人送其家世,求入仙史,完璞收之。元姬曰:“先生翰墨之任,何时当赴?”完璞曰:“期不远矣。”元姬曰:“锡也无知,欲将列女赞补入,亦见贞烈不朽。”完璞曰:“彰显幽闲,表扬芳烈,何为不可!”元姬遂出诸赞请正。是日,静坐草堂,有仙吏捧玉勒降于庭,完璞起迎。符使宣敕曰:“太上有旨,召程瑶吏赴玞楼,续成仙史,建此弘勋,钦哉!毋勿!”完璞拜受。元姬亦出拜玉敕。符使言车驾在郊,请即启行。完璞携列女赞及张氏家世至平麓,见旌旄侍卫、云车鹤驭。别符使振衣登之,拥护而行,顷刻至包山。有官吏迎候,童子分两行,执碧幢金灯,道至洞府。徐君出迎,入堂交拜逊坐,献天池之茶。具言修史始末,今仗玉成,厥功实懋。完璞曰:“钦奉纶音,勉尔应命。”阍者进禀上公至,二君起迎、叙礼。丈人曰:“程君已至,余且别去。”遂拱手作别。二君共登玞楼。 此时徐君已作山主,施设更觉次第,剑倚青萍,琴悬绿绮,鼎中香篆成云,瓶内名花似画,西毯覆榻,蜀锦铺几。鬣须彤管,良工镂出龙纹。香玉镇书,功手雕成螭虎。双童煮茗添香、检书磨墨。完璞以所修仙史,有细字增设旁注。笔迹不同,询之徐君,曰:“此山妻代弟正讹者。”完璞曰:“老荆亦有拙笔,欲附大集,君可赐观。”徐君接视曰:“诸淑媛流芳千古。幽谷生春矣。”遂相辞下楼。完璞将前史阅至终篇,已抵五代,乃取自后列仙出处,按年考订次序,无不阐扬尽致,博极幽微。 初,大庭赤松谒晤文始闻程邈愿修仙史,下投江左,及至监造史馆,又闻将召徐生,因往见赤松,言何不召程子而召徐生?赤松曰:“徐乃五老栽培,故先用之创始,行且及程矣。”遂偕谒太上于空同,具言程瑶储材已久,史任合应次及。太上曰:“已召之矣,君可同神应真君往白岳为定其居。”二真承命往起宫室,程子已应召续修仙史,自宋而南渡、而金、而元末,明初不及也。时将三年,灵威复至相见,贺曰:“君之绩懋矣!”徐君开宴款待,初进鸿蒙之酒,既上松花之饭。宴罢出游山径,见花荣果实,兽狎禽训,民淳俗仆,土厚山深。赏玩时,慈光遍覆,丈人曰:“帝君驾到也!”拱立山头迎候,帝君纵云步上玞楼,二子再拜,以仙史呈览。帝君曰:“可喜成此胜果,当即往空同告竣报功。”恰值太微、尹真人奉老君命至,传论群仙云:“今永乐十四年,丙申岁,午月朔,南极老人万寿之期,合宜齐集称觞,各携方物为寿。丽农之山,远寄南海,闻其中山水凶顽,众等须历实地游行,可化可除,悉为功行。所谓身到处莫放过,合孔门存神过化之妙也。”登舆楫别金蝉曰:“方订进谒,今可于会所拜见矣。南方虽有猛疠,座下谛听先知,可以勿虑。”命灵威回山料理速往。徐子辞二亲携本山所产为礼,程子贮仙史于缥囊,周、曹、徐亦至,一齐启行。尹真人往西北传命,举头见一簇玄光飞至,迎视乃张三丰,告以老君之旨,三丰曰:“已荷玉皇宣命,故此亟往。”遂别去。 昊天上帝端拱弥罗之境,周分三十三天,紫微正位中宫,后土权尊下界。苍天天蓬,素天天猷,丹天翊圣,玄天佑圣,常侍宸霄。斯时永乐帝为玄天宗派,应此杀伐之运,而根心于道。 初命西僧哈立出麻设坛荐皇考妣,有天花甘露、青鸾白鹤空中备现妙相,自是存心释教。尚书胡广言张三丰实有道法,广具神通,录其道要篇并无根树二十四首、金液还丹歌、大道歌、炼铅歌、地元真仙了道歌、题丽春院二阕、琼花诗、青阳宫留题诸作上呈。帝览之,虽不测其涯底,知其有合大道,遣使访之。有言初入成都,见蜀王操,王不喜道,退游襄邓间,居武当二十三年,一旦拂袖游方而去。帝于壬辰春敕正一孙碧云于武当建宫拜侯。三月初六日,帝赐书曰: 皇帝敬奉书真仙三丰张先生足下:朕久仰真仙,渴思亲承仪范,尝遣使奉香致书,遍诣名山虔请,真仙道德崇高,超乎万有,体合自然,神妙莫测。朕才质疏庸,德行菲薄,而至诚愿见之心,夙夜不忘。敬再遣使谨致香奉书虔请,拱候雷车凤驾惠然而来,以副朕拳拳仰慕之怀。敬奉书。 越三载,飘然而至。碧云呈御书,三丰览而笑答书曰: 重师亲口诀,明方万古遗,传与世间人,能有几人知。衣破用布补,树衰以土培。人损将何补,阴阳造化机。取将坎中丹,金花露一枝。庆云开天际,祥光塞死基。归已昏昏默,如醉亦如痴。大丹如黍米,脱壳镇无为。优游天地廓,万象掌中珠。人能服此药,寿与天地齐。如若不延寿,吾言皆是非。天机不肯轻轻泄,犹恐当今欠猛烈。千磨万难费辛勤,吾今传与天地脉。皇帝寻我问金丹,祖师留下神仙诀。金丹重一斤,闭目静存神。只在家中取,何劳向外寻。炼成离女汞,吞尽坎男精。金丹并火候,口口是玄音。 碧云劝驾不听,留居一室,出则伴游,令人驰报于帝。丙申春正,帝命安车迎请又不出。适帝怒,谓胡广曰:“斯人徙负虚名,能说不能行,故不敢来见耳。卿往招致不得,亦难见朕也。”广悚惧,星夜奔至武当,立宫廷哀泣。佑圣帝君尝奏三丰道行于玉帝,是夏五月驾临南极,宣召至会所,三丰将随玄天宫属同行,适见胡广情切,乃出,许其诣阙。先自飞身而去。帝正在朝,忽见一褴褛道士,肩披鹿裘立于阶前稽首,问是三丰。笑而命坐,问道,三丰曰:“闻迁北不时,金水河冰凝龙凤之状,即此是道。”乃朗唱访道修丹之情一阕: 因访道玄,走尽天涯畔,撇父母妻儿,弃家产田园,万般辛苦,衣破鞋又穿。师难面,愁则愁六七十年光阴短,感得火龙亲口传。遍访明贤,觅侣求铅,都是些诡计悭贪窃道玄。也是俺出世的姻缘,又幸遇着仗义疏财沈万三。争奈他力薄难全,俺只得把炉火烹煎,九转完,向丽春院,采药行符经五载,入武当,面壁调神又九年。猛可的朝命宣俺,待要不靓君王面,又恐怕胡尚书性命难全。驾云直上长朝殿,官家儿喜悦龙颜。俺欲待口口相传,恐违了玉皇命言。只待跨凤乘鸾上九天。 从容步下玉阶,一时卿云瑞彩,弥满殿廷,良久始散,三丰去矣。君臣叹异,始信真仙。及胡广还,帝赐劳之,寻拜为相。 道衍时为少师,复姓名,终不蓄发,娶妻居止仍在寺观。帝赐以宫女,二度而绝不同寝。或问其故,曰:“初次诚美,二次殊无异味,何再为。”初,周王获驺虞以献,至是,外国麒麟白象毕至。方士闻帝好道,争进金丹及方书。帝览而笑曰:“秦皇汉武一生为方士所欺,乃欲欺朕耶!”命毁之。 时金蝉等行至海滨,见上流彩云缭乱,黑雾腾空,谛听报云,有仙真过海,惊动水族,阻路相持。”完璞抚剑欲往,见神熊前导,水官大帝驾至曰:“不可造次,且少待之。”金蝉同升云了望。先是张果老在王屋,有刘摩诃自北空同传命,约往丽农祝寿。果老抱渔鼓、跨白驴飞行,于路遇钟离权、李凝阳、何仙姑、吕纯阳、曹德休、蓝采和、韩清夫同至海,曰:“遵老君命,直履水面。”采和曰:“随行童子,各携礼物,若何而过?”国舅掷拍板一片,化成宝筏浮载。众真凌波徐步中流,起阵旋风,拍板忽陷,童礼俱失。柳行曰:“分明见水怪作祟,将板拽去。”众仙回北岸,钟祖曰:“若用倒海之力,于龙君分上殊觉仓卒。”凝阳曰:“我以小法惊之。”取葫芦倒擎,一道金光直射水宫。龙君敖钦急差巡吏探问,吕祖曰:“我等过海祝寿,所有偶沉海底,幸即见还。”吏如言回复。龙君知太子所为,唤之责问。太子曰:“儿往会之。”提刀出水高声曰:“何处野仙,敢上门图赖。”众仙大笑,湘子横笛纵步,化纶竿将小龙钓起,轻提至地。吏卒奔回报知,龙君曰:“仙家都有降龙手段,小子何不自量。”但龙性不驯,金丹难就,今日遽然轻侮,可云忘本。又想衅端自我,乃唤东宫侍从,令将所取送出,换回太子。时有犀丞相、鲸尚书、鳌天官、鲤学士、鳌状头、白参谋等齐曰:“彼虽上界神仙,王亦赤瀛君主,以山童小物擒我储君,正当奋扬威武,使其不敢亵视。”龙君谓亦有理,遂令鼋龙为帅,统兵夺取太子,令鲸龙与短狐军师屯南岸阻截。霎时间: 鼍鼓频敲,振动海晦昏日月;海螺齐响,吹来毒雾暗乾坤。旛飘百脚,水怪成堆,旗展蛟龙,精灵罗列。能探事鳖老伸头,会骂阵蚌儿开口。双股擎叉,蟹介士横行作势;长须舞戟,虾总兵恣意扬威。浪里白条番腾鼓勇,沙甲频尾泼剌猖狂。鲤将军金甲披身,獭司马威裘挂体。提兵鼋帅坐神牛,冲阵鲛锋骑海马。 大张声势涌至海滨。斯时,群众眷属俱集海岸,正讲渡海被劫,又见海兵突起。有淮南子、八公、琴高兄弟、陶安公、郭璞、冯鸣、李靖、任公子、张志和等曰:“龙为百灵之长,岂类无知,当往劝其悔过,不负太上谆谆诫谕也。”钟祖等曰:“如此诚妙。”于是至阵前叫曰:“特来议和。”小卒报知鼋帅,请入军中。淮南曰:“上仙体好生之仁,不施法力。可劝尔主谢愆还物,庶免罪戾。”鼋子自生海国,小有神通,傲然曰:“彼自遗物,亦当善言,何得擒我储君。卑职奉命出师,余非所知也。”诸仙见其持强,不觉发怒。淮南出袖中云绫帕,将鼋子裹住,提回营中。水将齐上,被任公志和以杖乱扑,郭璞洒赤豆化甲士冲击,冯鸣、琴高捉获蛟虬,师门安公纵火焚其大营,共回具言其事。柳毅、洞庭公主、韦昉夫妇、张路斯俱与龙宫有亲,愿面见龙君解纷此事,众真许之。 龙君知鼋子被捉,正发怒时,闻报命迎入宫相见,曰:“张君与二驸马见海上之事否?”路斯曰:“忝属同气,不忍坐视,故与柳韦二君求恳海长解和,不致惊闻上帝。”钦曰:“昔五龙氏分治之时,彼等尚未成道。今倚五老之荫,蔑视海天,以鳞介待我。岂知神禹治水功成,分命五岳治陆,五龙治水,为天下生民屈于此职耳。前者豫章孽龙害民罪大,故旌阳得任意敕除,今为细事逞威,我岂豫章之类哉。不敢望拔刀相助,请高坐云头观战,即玄黄陨血所不惜也。”毅等乃别回备述。时葛家祖孙、旌阳一派、玄女众门人齐至,俱欲扫荡魔军,澄清性海。倏见鲟鍠着甲,鲨鮀带刀,与一切应骊乖痴蟠獭之龙、及无数紫蚪赤螭、母蛟阳蜃,簇拥龙君向前曰:“众仙长今日且见高低,知我不同凡介。”凝阳命诸弟子中能降魔者悉听其行事。于是,旌阳令施岑、日战、陈勋、同广、鲁享时荷,玄女令玉常、狄去邪、欧阳生老、磨勤、小飞飞,张果老令昆仑奴,纯阳命柳行及铁弹、张远霄、铁笛、刘根风、胡子、干将莫邪、赵昱、李阳冰、张仲圣、徐洪客、红线、聂隐娘、姚平仲、程瑶等齐上前曰:“老鳞长谨来领教。”龙君舞戟相迎,众兵将助阵。诸仙兵力到处,断甲披鳞、穿腮破顶。战酣之际,龙君额中铁弹。程瑶剑锋在颔前飞过,明珠已入掌中。老龙将二十四颗定海珠掷起,祥光万道,金蝉手招收之。老龙忿恨奋斗,忽坐骑被伤,徒步而遁,得长鲸沙蜮与鲭氏五侯带火龙千头,结长蛇之阵,喷烟吐雾,阻住众仙,老龙得脱。 师门啸父、梁母刘根、姚光、安公、无忌等,吐三昧真火,倒火城以拒之,烈焰千团,金蛇万道。众火龙怎当元阳逼迫,难免燃须脱甲。其时鳟鲔不分,鲢鲤莫辨,含沙射手齐无影,跋扈将军也断头。老龙召集火龙尚欲再战,正东一朵素云飞来。慈航大士,手执净瓶杨柳、普施甘露,能令龙魔焰全消,诸仙真立阳亦钦。真是醍醐灌顶。大士谓龙君曰:“吾于潮音说法,君尝听讲。龙女献珠,宜乎明道已久,何故弄此风波。汝子擅取仙物,未免家教不严。君乃妄动干戈,上帝闻知,岂无罪谴!” 第193章 祝广寿大会丹元 配卦爻群真原始 水官亦至曰:“我与君同功一体,今悖理兴兵,若非大士慈悲解救,几乎尽弃前功。”老龙悔悟感泣,即命送出诸物,向众真谢过。龙子众灵亦皆放还。金蝉将定海珠交还曰:“君今护念此珠,海不扬波也。”龙君信受谢别。 大士以青莲一瓣浮载诸童礼物,相傍而行。遥看古岛大椿、冥灵之木,有鸟曰鹏。赤松、大庭在白岳监造工完,往挈茅峰。王筌、赤脚赵仁、颠仙张金箔及重阳七真、黄房六真已下诸子,与华盖山神、张氏祖孙赶上齐行。容成向赤松谢教诲之德。松笑曰:“子房计安太子,伯温智保皇孙,可称千古同心。”程瑶谢二师之劳,并谢容成。一路互相闲谈,不觉丽农在望,旁观万岛如星罗列海天。俯视石礁如笋,参差水底。赤松曰:“列公欲会吾师长生大帝可进此山,若祝老仙之寿,更在长离。予尝采火芝于彼,离此尚有万里,在南极丹天之尽。”众真毕愿进谒。 登麓由外团子口缓步,缘左一道大溪,从山顶旋折而下,味甜澄沏。凡至此者,向其中沐浴,中有五色石卵。崖上千寻古木,皆广数十围。紫藤垂挂,苍藓斑斓,白鹇裙带之鸟飞鸣自得,朱鳞金脊之鱼游泳悠然,奇花异草遍生道侧。至山前,有官吏俯迎曰:“大帝已为南极邀去,在长离恭候诸仙。”有从未南来者皆曰:“可略观胜境!”遂登山跳望。是山北距赤流之滨,遥枕衡岳,南抵烟云之裔,俯瞰长离,东倚汜天之山,赤水穷焉。西望不庭之水,荥山所注,近接巫山,为大帝种药之所。远临翠尾,是诸神游历之墟,上通丹天,下沏重泉,宫观殿台,一片红霞笼住山岩溪洞,半天紫炁。周遭坡下蔗园万顷,蕃样千株。众仙不及细玩,匆匆下山。官吏送出山口,告辞而退。 众仙趱云步如星移电掣,顷刻长离已近,远望高阜处有五队旗旛。旌幢罗列,各有锦衣花帽官吏簇拥五位大神,齐下阜恭立,夹道起居,及通名氏,乃郭汾阳、万石君、钱武肃、高伯恭、冯文懿,是寿星位下五神,躬身敦请,群众慰劳,因问贺寿者齐否?五神曰:“西域佛祖同诸菩萨、罗汉最先降祝,其次上界天尊圣众来临,于寿筵略坐,即同诸佛先别去矣。”群仙曰:“吾等因阻来迟,不意皆已散去。”五神曰:“去者只此二处,须弥、广野、蓬岛、中华诸上真皆在,尚有龟山西母未至。”众曰:“如此,犹未为晚。”遂序次而进,渐至长离山麓。 高大不及丽农而长过之,山形如鱼,头昂向北,尾垂于南,宫殿楼阁亦皆北向。其下车辇旌幢鳞集,去山数里,皆锦棚结彩,地设绒毯,直接山门。夹道长松翠柏掩映丹崖,俨若图画。崖间飞阁中乐声频奏。守山门两员上将,一是兴唐胡敬德,一是开宋曹国华。群仙恭身钦敬,李靖、洪密等曰:“鄂公喜膺仙秩。”敬德曰:“向居星宫,天帝谓南极无人辅佐,故命至此。” 曹国舅见祖父,行礼叙话。吕祖曰:“不必迁延,速往祝寿。”乃随班而进。 仰望冈子上,一簇仙众,立于八角亭中,是南极首徒老祝融率诸同门分列前行。内有一位道长,长躯伟貌,五缕银髯直垂过腹,戴五云巾,披万寿衣,朱履丝绦,执玉如意,左有金童捧万年滕杖,右有玉女把龙颜拂尘。有会过者,遥呼仙翁施礼。未会者,意老人长头短躯,童顶蟠髯,皆怀疑惑。各将土仪献上,仙翁逐一慰谢。至赵仁前惊喜曰:“闻帝受何师之传,躬行惠济,将进昊天贵爵也。”仁竦愧曰:“仙翁何以世俗相称耶!”众视亭额曰“永昼”。其下涧水潺湲,薰风拂拂。 方欲进内,忽猿鹿奔鸣,凤鸾翔舞,西北上绿云中一群仙子,拥护西母。戴七宝金冠,垂珠缨络、披锦云鹤氅,环佩玲珑,坐青鸟而至。仙姬宫装靓服。四女子托金盘、满盛桃实,其余各捧服食之品。齐出迎白正侯王母主爵,母曰:“为率诸女摘取蟠桃,虽已二千七百年尚未全熟,遍选止此四筐,佐以素食,聊充茶贡。”步至殿门,青鸟亦复人形随侍。 仙翁逊升金框碧阶,铺设毯毯。众真进殿,捧筋上寿,仙翁回敬,礼毕。众视殿上,匾曰“长春殿”,是北极判官颜鲁公隶书。中悬一轴,题“跨鹤逍遥图”。左侧一图,题“嵩山访赵”,右图题“金殿侍衡”,众注目沉吟,赤松指行乐曰:“仙翁生太古之世,即称广寿,显化大陆。既为赤诚辅相,永住长离。后周时访赵祖于少林,警其救世。仁宗朝降生文氏,为国平妖,曾致意九天圣姑,免多目神之罪,历将相五十年,远夷畏服。今日寿容,是潞公颜貌也。”皆肃然敬羡,仙翁请入颐真堂就席,诸上真皆起身行礼,各依次而坐,惟大士与金蝉另席素供,余皆酌葡萄酒、酙混元浆。童儿捧金盘荐诸山方物,群真曰:“遍尝奇品,皆赖仙翁之福也。”赤帝命取长生果来共享,须臾官吏呈上。其大如瓜,将金刀剖开,异香盈座,咸取尝之,香甜远胜波罗蜜,松脆还逾度朔桃。老君曰:“万岁一熟,恰值仙翁寿期,名称其实也,”赤帝曰:“曾订于丽农为会,今南极寿诞,列位光临,敝地即于此山作东矣。”命悉取来,众真饱食。凝阳曰:“此果固自难得,即扶桑椹子,向非王公赐食乌知其美。”张果曰:“蟠桃之种遍植,将来必多。”纯阳曰:“但恐土薄,不任栽培。”大士曰:“以吾甘露施之即易也。”镇元曰:“吾山人参果更千年亦熟矣,至时敢屈诸真。”皆欣然允诺。 金蝉率徐、程前拜高真,以仙史呈阅。老君曰:“成此希有功德,当永授史职。但徐子未尽九年之功,不能明心见性。虽得金丹,如富翁而愚昧,须求大士引往灵鹫,求如来正法眼,方为最上一乘也。”人瑞欢喜谢教。黄老曰:“徐子非徒人世之瑞,能广衍斯道,宜名太史。适于寿筵告竣,可名长生录,但贯通三教本来,允名同原。”徐子再拜敬谢。 老君曰:“鸿均初判时,采五行之气,安炉立鼎,炼就阴阳,刚柔相摩而生六子,并父母而为八,生生无穷,与天地并立为三。羲皇会其理,以阖辟之机画而成体,于是卦爻定,易象成,森罗万象,不出乎易。天地玄微,悉着于易。易也者,包乎六合之外,备于一身之中。后世但以占验吉凶,而先后天之大义,略焉弗讲。黄老玄君欲免诸君各任一位,或居卦体,或守爻象,世人凡有诚心相感者,即示之变动,以为教化。君等可度德量力以自着焉。”命童展图,官吏张挂正殿,群真翘首拱观。其图中安太极,分两仪,判三才,列四象,按五行既定方位,立八卦之名。因而重之,荡为六十四卦,内外各三衍,而为三百八十四爻。东皇曰:“西方诸佛,太上高真顷己佥议:玄玄上人为无极,老君为太极,日月为两仪,三皇为三才,四大士为四象,吾五老为五行。其阴阳晏姹三官四岳五帝,皆为赞辅也。列公亦当次第直任。”群真敛手逊让,不敢向前。当时青童捧砚,玉女濡毫,催请再三,宛丘微笑而出,手招众真曰:“以虚灵之体,副有象之位,何所窒碍而迟回顾虑乎!仆请先之。”遂握笔书于乾卦之下。于是众真相继书名: 火金乾:伏羲,一真,秦豆氏,巢圣,鬼丑氏,金申,郭上灶。 天风姤:符佺,黄盖,朱伦,黔娄,神民氏,弇兹氏,褚伯玉。 天山遯:李凝阳,施壶公,万玉夔,苗龙,费长房,牛文侯,张路斯。 天地否:彭祖,墨翟,子夷,子武,卢仝,卢纪,太姥。 风地观:玄母,张伯子,叶君,皇甫诚,李真多,陈宝,阳都女。 山地剥:容成公,李八百,谌母,邢和璞,杨什伍,介琰,蓟子训。 大地晋:王乔,灵王,西梁子文,谷春,焦静真,诸葛果,沈羲。 火天大有:白石生,寒衰,苏耽,郭志生,杜子春,介象,赵廓。 重水坎:玄冥,禺疆,柏皇,裴玄仁,刘琮,伊祁玄鲜,明崇俨。 水泽节:安期生,西门惠,韩终,薄姑延,王鲁连,王刚,姚坦。 水雷屯:许逊,盱烈,许道,刘道伟,毛伯道,许穆,傅陵。 水火既济:萧史,弄玉,刘晨,丽英,阮肇,霄贞,王遥。 泽火革:青乌公,士成公,刘根,陈安世,权叔本,辛灵,尹思。 雷火丰:钟正阳,钟离简,魏华存,云林夫人,姚平仲,柳毅,路大安。 地火明夷:丁令威,薛勉,张玄宾,沈建,郭文举,山图,樊英。 地水师:鬼谷子,纪后,韩康,扈谦,华陀,淳于意,戴洋。 土山艮:张果老,司马错,韦夫人,张卓,昆仑奴,阮基,涉正。 山水贲:燧皇,周亮,魏子骞,韦善俊,张湛,大鱼姬,修羊公。 山天大畜:吴猛,风后,彩鸾,师旷,黄仁览,文萧,孙传。 山泽损:马鸣生,阴长生,郄鉴,孟思期,朱库,邓种,蔡受。 火泽睽:夏后启,司马季主,鱼道超,鱼道远,史苏,刘京,朱仲。 天泽履:司马承祯,范幼冲,王远知,成武丁,张景华,刘摩诃,郭四朝。 风泽中孚:孙思邈,朱孺子,章助,潘茂名,卫叔卿,王重阳,杜燮。 风山渐:梅福,陆羽,严光,嵇康,王烈,贞儿,陈生。 雷水震:句芒,隶翁,安妃,九源文人,尉缭子,孙武,九烈君。 雷地豫:鲁班,歧伯,王次冲,葛由,云氏,冷谦,班孟。 雷水解:麻衣子,巫炎,扁鹊,杨羲,负局,凤纲,阳励。 雷风恒:东园公,刘海蟾,刘仙姑,绮里季,甪里先生,夏黄公,华子期。 地风升:韩崇,谭峭,徐洪客,颜笔仙,邱俭,孔秘,皇甫隆。 水风井:灵真子,郝姑,茅盈,莲花玉女,茅衷,茅固,冯道。 泽风大过:匡续,东陵圣母,楚熊昭,傅八史,卢温,薛肇,彭抗。 泽雷随:葛玄,于吉,赵昱,徐位卿,姚光,官嵩,白仲都。 风木巽:茅蒙,郭姒,王衰,毛夫人,蓬球,方子春,郭勺药。 风天小畜:宁封,蒋子文,元兆,陶安公,梁母,严青,徐鸾。 风火家人:兰公,张岊,刘刚,云英,董幼,樊云翘,裴航。 风雷益:张道陵,赵升,张维先,王兰,张卫,雍氏,王长。 天雷无妄:王方平,左慈,尚广,严晋卿,西河少女,郦氏,蔡经。 火雷噬嗑:伊周子,叶法善,赵炳,许宣平,唐若水,唐若山,李靖。 山雷颐:蓝采和,轩辕万阳,骊山老母,宋炼,太英,女华,轩辕清。 山风蛊:飞廉,巨灵,云华夫人,陈音,柳融,杜曷,乐子长。 重火离:祝融,广寿,何侯,离明,王可交,朱冀,殷七七。 火山旅:浮丘伯,琴高,啸父,阮孝基,成公馁,师门子,缓邵。 火风鼎:魏伯阳,徐景伯,淳于叔通,李河,徐太极,虞巡,缑仙姑。 火水未济:曹德休,宋无忌,女华,汪华,赤须子,桐君,周颠。 山水蒙:尹文始,徐巿,董奉,耆域,尹轨,徐人瑞,梁姥。 风水涣:白玉蟾,陈楠,赵元阳,鲁妙典,双袭祖,张方,朱囊君。 天水讼:伊用昌,镇元子,寇谦之,刘子南,冯鸣,封君达,王纂。 天火同人:赤松子,廖坤,邓郁之,侯生,管辂,徐灵期,曹洞玄。 地土坤:女娲,韩西华,少女娃,赵爱儿,南阳公主,戚逍遥,日仪。 地雷复:吕纯阳,方储,庄伯微,梁谌,卢敖,耳需,姜若春。 地泽临:黄安,东方朔,尔朱洞,颜真卿,王质,莫月鼎,李少君。 地天泰:张紫阳,萧挺之,彭耜,王冰,陆子野,薛道光,石得之。 雷天大壮:刘涓子,巢父,寇先,沈文泰,葛越,谷将子,樊子明。 泽天夬:汤武子,殷馗,申金鼎,范豺,陆法和,李方回,韩清夫。 水天需:葛洪,鲍姑,邓岳,徐宁,郑思远,黄野人,鲍靓。 水地比:丘长春,张兆期,谢稚坚,褚如,姚真卿,乔君,邢子。 泽金兑:蓐收,务光,呼子先,严遵,谢自然,张三丰,张志和。 泽水困:沈生,陈搏,王玉阳,郝太古,谭玉阳,刘通妙,昌容。 泽地萃:何一阳,紫微王夫人,王顺,张硕,贾耽,周隐遥,杜兰香。 泽山咸:昆吾,萨守坚,李意期,程瑶,马自然,李悌,王强。 水山蹇:孙登,轩辕集,马荣,周寿陵,糜长生,郭璞,屈处静。 地山谦:陶弘景,桓圆,潘师正,支谦,沈玉霞,李定,程济。 雷山小过:马丹阳,孙不二,陈致虚,赵友钦,张模,李珏,宋有道。 雷泽归妹:藐姑,麻姑,钩翼女,雷隐翁,方氏,阮丘,张公超。 何师慰赵仁曰:“子存游仙能修德乐道,予之卦职,子当居之。”黄老曰:“当仁不让于师,列君任职一元,后贤又得更代矣。”众俯首受命,起向仙翁谢别。老君复谓徐、程曰:“功行未深,尚宜周游宇宙,以拯患难。后日天诏下颁,方为克副。”二子谨遵法旨,随众高真下长离,至丽农,辞赤帝,各返本山。 程子与次仲言别,偕徐子邀金蝉同至林屋,更将仙史删繁就简,复加联贯。金蝉曰:“如此不蔓不枝,可云无间矣。”辞回九华。仙史命掌书吏缮写整齐,分仙真衍派、佛祖传灯、圣贤贯脉,三帙共二十二卷。 第194章 阴地经培心地本 小成集筑大成基 一卷九节,节九页,每卷计三万六千余字。留贮玞楼华藏,将参禅宗于天竺。 完璞亦欲辞归,适白岳仙吏来迎,山前居民喧呼雷动。吏卒报,有二虎自宜典乘大雾波湖至本山惊扰。完璞笑曰:“去恶除残须从近始。”出宫飞步大喝一声,二虎震慑伏地。完璞曰:“速为吾驾车还山镇守。”即弭耳垂尾,随至车前,吏卒以驭索系其项。完璞向徐君拱手升车,风驰云拥,顷刻至白岳,见甲第连云,门庭华焕,峭壁崇冈周围护绕,苍松翠柏四面成丛。方下车入门,五老命仙官赍冠照灵章、丹书云篆至。完璞招元姬同拜锡命,易服谢恩,礼欸仙官而别。完璞至上宫,拜见始祖友圣先生。程本先生曰:“久居寂寞,子来正可相依。”完璞告退出堂,官吏庭谒,完璞命谨守洞府,毋使尘踪至近,皆应诺而退。 是岁冬至日黄山曹德休,同过海被阻七上真来访,完璞迎入作礼。国舅曰:“特来致谢,并贺功成。”完璞曰:“末学未及趋谒,先蒙降重,何以克当!今日乃晚辈花甲初度,上真光临,邀荣多矣!”命设宴欵待。二子绍昌及门施元根、陈垂典前拜侍宴。八仙曰:“吾等当联诗一章以介寿。”铁祖首吟曰: 李曾从秦汉植根荄,张千载前储翰苑材。 钟炯炯文光摇斗极,吕融融道气接瀛台。 韩名高玉册称良史,蓝纸贵仙都颂佚才。 曹聊借一尊同祝嘏,何初周甲子尚晏孩。 果老曰:“若从秦末论起,非婴孩矣。”完璞酌巨觥为谢,取云笺求书。清夫用双钩笔法书之,后曰:“终南八友题祝”。完璞命录于中堂,畅饮极欢。众真起辞,完璞曰:“容当洁诚拜谢。”送出山坞别去。有金蝉使命至曰:“帝君传语,凡得仙者九祖超升,君之祖先皆本身修德,都生人世受享福报,待寿满时送来团聚也。”完璞曰:“先烦使者致谢,随当躬叩洪慈也。”使者去。完璞自以家世、并生平出处、修史南游诸事为传记,以示元姬曰:“南极会上闻王母云,更三百三十年又当蟠桃大会,子可同往矣。”元姬谢曰:“幸赖先生福泽。” 岁暮,白紫清来晤曰:“曩于广野闻,姑苏徐姓医家将作史仙,在元末往访,遇其宗人,同业而向善。因留居六年,南极会上始识二史之容。欲观着述叩包山,适太史西游,其诸郎君延入登华藏检阅一月。归途进谒不恭。”完璞曰:“蒙师先施未瞻知止为罪。”紫清曰:“近居闽县东山榴花洞,以其下通武夷第四曲溪也。”叙数日别去。 吴城卧龙街南,徐药铺有佣工者,为供截药凡五载,忽一日抱徐之幼子出,逾时归。徐询之,佣云“曾往福建”,徐不信。庸向儿袖取鲜荔枝圆果出,曰:“此地所无,聊取共尝。”徐骇问儿,儿曰:“佣抱我,以手掩吾目,闻轰轰声,少顷放手,身在树下,摘果。”徐意,入闽遥隔几千里,安能片时回还。庸曰:“实非凡辈,为有夙缘,故来暂寓,今缘尽矣,将去,故少露吾迹。”徐唤为真仙,阖门罗拜,求赐福以贻子孙。仙云:“当为君择墓。”邻舍惟盛、刘两家深信,亦来求之。徐云:“无他望,止求世守医业。”盛云:“但求子孙平安耳。”刘云:“累代读书,其后愿得贵荫。”仙各如其请,为之择地。盛于黄山,徐、刘虎丘,独谓刘曰:“君家七世积德,当解元头、状元尾。”点穴毕即辞去,众请留名,始晓之曰“白玉蟾。” 时成祖已崩,太子高炽立,建号洪熙,赦建文党,除诽谤令。帝明乾象,夜见星变,召杨士奇等曰:“天命尽矣!”未几遂崩。子瞻台立,改元宣德。汉王煦反,帝亲征平之。群臣请移师执赵王,士奇独不可,燧乃安。元年春,完璞闻徐君西回,已证菩提,欲邀同游立功。元姬置酒为饯。完璞曰:“此行济世度人,帝君处送祖父回山,子当敬事。”元姬曰:“此锡之职,何烦丁宁。”完璞召官吏论以谨守厥职,即佩剑出府,乘风云径往包山。握晤称贺,宴饮快谈。在座有陆蒋诸子,长婿蒋实,共呈所记仙史事迹上览。完璞亦出本纪示之。彼此交赞。 忽报太上敕命至,大使魏清远,从参同悟人,得金丹成道。 伯阳引见道祖,赐号抱阳子,即命为使。辅行陈德园。徐、程迎上玞溪。清远宣扬浩敕,九亥七祖皆有封秩。人瑞为征时太史,掌守华藏,兼寰中拯济,使钟姑为易阳净真夫人。程瑶为阐征少史兼寰中纠巡使。周锡为文明隐贞夫人,凡遇苦难,即行救投,度仁慈忠烈之人,警贪暴冥顽之类。九天十地,任尔周避,八极四维,咸当遍历,如其有功无过,再行超擢,尔惟钦哉。二君拜受敕命,欸待大使,共谈金丹大道,相为印证,期以传世度人。二君钦服,事以师礼送回天衢。遂出山分投济世。弟子等以二君本传续附于末。此后救患除魔诸事悉载寰游记,小成集中。太史六世孙衜知仙祖之着作,乃再投林屋得秘本四十五卷,出与觉姑同修,寻绎妙义,删并仅存其半,迨唐末仍访少史五世孙毓奇,渠与室太素续而勤修,赞成厥功焉。 更期相续不磨,还望后来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