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牛娃开始的古代生活》 第1章 穿越古代农家 乐平镇,古仙村 炎炎的日头高挂了一天,终于抻了抻懒腰,不急不慢的向西偏斜而去,徒留一地残余的炙热。 七月的天,庄稼还没熟,地里没那么多活计要忙。家家户户吃过晚饭,男人们拿着蒲扇,女人们端着针线篓,找个阴凉的地方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话家常。 然而,在大家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村东头老赵家的院子里,一个半大的少年却匍匐在地做祈祷之态。 只见这少年没拜天没拜地,竟是朝着自家牛棚里的一头大黑牛磕了好几个响头。 磕完头后又直起腰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默念道: “黑牛大仙在上,您就原谅小的吧,我错了,我真错了。只要您能送我回去,我给您立祠堂,我给您塑金身,我天天给您磕头上香!我保证!” “你要不爱吃香火,我就去给您割草,保证每天都是最鲜嫩的带露珠的那种!不带重样的。” 说完,这少年又是以头触地,‘duang~duang~duang’的一顿输出。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天选之子’赵小山。 所谓天选,无他,盖因他乃此方异魂——穿越来的。 每次想起穿越这事,赵小山都想给自己俩大逼兜!再狠狠啐上一口,骂上一句: “活该!你不死谁死。” 赵小山,男,年二十七,大学毕业后待业家中,以考驾照之名行啃老躺平之实。 就在上月,考了三年的科四终于成功通过,为庆祝这一特大喜讯,赵小山特意从朋友处借了辆二手车出门兜风。 阳光温暖清风拂面,让他一时心旷神怡,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心情大好之下脚下一使劲,“嗖”的一声,车子便窜了出去。 正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正嗨到高潮的赵小山突然看到前面路中间竟站着一头大黑牛。 这牛听到喇叭声不躲不动,赵小山新手上道,情急之下猛踩刹车,结果车速不降反增,最终“duang~”的一声,双方成功对撞! 于是乎,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建设者赵小山莫名其妙变成了大景朝古仙村的赵小山。 离奇的是,那头大黑牛,也跟着一起来了…… 而他能来的契机,也是因为原主出了意外。 据说一个多月前,原主赵小山上山玩耍,天黑了也没回家。赵家人情急之下进山寻找,直到半夜才在一个小山坳里找到受伤昏迷的他。 奇怪的是,他身边还躺着一头大黑牛。 赵家人虽啧啧称奇,还是先将他们都带回了家。 一天后,等人再睁眼时,里面的芯子便换了。 赵小山醒来后看到这古色古香的环境,直接懵圈了,嘴里大呼救命,连滚带爬就要往外奔。 奈何他摔断了腿,别说走了,连地都下不了。徒然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在原主爹娘的武力压制下,又躺了回去,一躺就是一个月。 因为赵小山一直胡言乱语嚷嚷着要回家,赵家人以为他在山里冲撞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又特意去镇里道观求了点符水给他灌了几次。 至于那头突然出现的大黑牛,则被他们好吃好喝的养在院子里,以待丢牛的人家啥时候找过来,他们好完璧归赵。 赵小山哪还有空惦记这牛,他不能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每日里昏天黑地炕吃炕拉,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生活落差,过得痛苦不堪。 他甚至一遍遍的在心里祈祷,希望神仙显灵助他回家。 然而每次再睁眼,房顶还是那房顶,窗户还是那窗户。 不过,再难以接受的事实也挣不过时间缓慢的冲击。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赵小山的情绪慢慢缓和,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并通过和赵家人的对话大体摸清了周身的情况。 他来的这朝代叫大景朝,一个传承了一百多年的王朝,据说皇帝姓周,具体叫啥就不是他们这层面能知道的了。 赵小山翻阅了一下自己浅薄的历史知识,根本不记得朝代歌里有这么个王朝,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来到另一个平行空间了。 他所在的这村子叫古仙村,是密水县乐平镇下辖的一个靠山小村,村里大约一百多户人家,是个杂村。 据他观察,这密水县的气候特征和中国秦岭淮河那一带有些像,种的粮食有高粱谷子水稻等,一年两熟,棉布辣椒也很普及。 他家就在村东头,出了后院走一段就是大山,出了正门走一段就是自家田地,左边是一户姓陈的邻居,右边直通去往镇里的大道。 这些都是他听说的,至于具体什么样,还有待他前去考察验证。 而考察的前提是:自己能够顺利的走出院门,自由活动! 想到自由,赵小山转头看向柴房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粗壮高大的妇人正在劈柴,只见她手起斧落,一段成人大腿粗细的木头棒子便一分为二。 这妇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刘氏。 赵小山站起身,犹豫半晌,酝酿了一下情绪,鼓了鼓勇气试探道: “娘,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能出去走走么?” 自己怎么也算是古代一游了,怎能不去游览一下大景王朝壮丽的山河? 每天只窝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见不得人。 “啪~”一段木头被劈裂。 “啪~”又一段粗大的木头分为两半。 “啪~”这一段更粗壮,有成人腰粗了。 “走什么走,这么大的人了,天天想着出去玩,老实在家待着得了!”刘氏眼皮都没抬,嘴上应付着儿子,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上次出去摔断了腿,刘瘸子的药钱现在还没还上呢,还要出去,嫌家里钱多?” “啪~” 兴许是带了点情绪,这一斧子刘氏的力气大了点,这段木头不是分成两半,而是若干块,整个零碎了。 赵小山看了看地上的木头残渣,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代入了一下,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想起之前被刘氏强灌进嘴里的几碗符水,又看了看老高的柴堆,默默的转过了头,重新朝着牛棚里的黑牛跪了下去,再次祈祷道: “黑牛大仙,请收下小人卑微的膝盖吧,您是电,您是光,您是唯一的神灵,我只信您。” 说罢,又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要问赵小山为啥要拜一头牛,只因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碰到穿越这种离奇之事,都是拜那头大黑牛所赐! 他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全国每天有那么多起车祸,为啥别人都没事,只有他穿越了? 要说和这大黑牛没关系,谁信啊? 他好好地开在路上,怎么这牛就像凭空出现似的突然撞了上来?怎么车牛对撞之后他魂穿了,牛却真来了? 怎么他都躺在床上一个月了,牛却啥事没有? 你看它那壮硕的肌肉,那睿智的双眼,连吃草咀嚼都显得那么从容优雅,除了它是牛神外,还有其他可能么?! 这是神牛!必须要拜! “黑牛大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弟子愿誓死追随您左右,只求您大恩大德,让我回去吧。” 然而那大黑牛只斜眼瞅了瞅他,又低头继续慢悠悠的吃起了面前的嫩草,打了两个喷嚏后甩了甩尾巴,赶走身上扰人的虫蝇。 见自己如此卑微虔诚也没能唤起黑牛大仙一点怜悯之心,赵小山失望至极,心下喟叹:“这些天,终究是我错付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回了屋。 躺回硬邦邦的炕上,感受着小木窗吹来的阵阵凉风,赵小山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么长时间了这黑牛大仙都没做出一丝反应,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自作多情白费功夫了。 它也许就是一头普通牲口,还没开灵智,没法接收自己的祈祷。 牛神不行,那传统老神仙总行吧?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娘娘耶稣真主湿婆梵天,你们谁有空听听信徒的声音吧,让我回去吧!只要让我回去,我给你们捐钱上香,干啥都行! 我卡里还有三千,全给你们买贡品。我知道我妈卡里还有三十多万,那是打算给我买房的钱,也都掏出来,给你给你都给你!只求你让我回去!” 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想回家啊。 要是能回家,他保证再也不超速驾驶了,不,他再也不开车了,连车都不摸一下! 他的手机,他的wifi,他的抖音,他的小床,他的美食,他温柔有钱的爹妈,都要说再见了么? 不要啊!老天爷,你简直欺人太甚! 人家穿越都是王爷将军皇子啥的高富帅,遇到一白富美展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恋,一生一世不够,三生三世不够,十生十世都要在一起的虐恋。 怎么到他这,出厂设置差别这么大?! 穿到农家也就算了,最起码丰衣足食吧。 可你看看这赵家,主打一个穷字! 赵小山,男,十四岁,上有爷爷赵九明,爹赵来福、娘刘氏,还有大哥赵大壮二姐赵娇娘。 赵大壮今年二十一,早娶妻生子,娶的是刘氏的内侄女,两人的儿子铁牛今年刚五岁。 倒是二姐娇娘今年十六了,还待字闺中,没说人家。 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加一起四代八口人,房屋一共四间,田土不过三亩。 除了他娘和他大哥农闲时上山砍砍柴采点山货卖点钱算额外收入。其他的,纯纯的靠老天爷赏饭吃。 遇到丰年交完税粮还能保证饿不死,不幸到了灾年,家里人只能集体面朝西方张大嘴巴了。 就这开局,就问你服不服! 第2章 这开局,就问你服不服? 赵小山想想在现代,自己虽不是啥富裕中产,至少吃穿不愁,隔三差五小啤酒小烧烤,想搂多少搂多少,生活不知多么惬意。 谁知道到了这鬼地方,别说大鱼大肉了,连温饱都成问题了! 他是病号啊!一个摔断了腿的半大少年,难道不应该每天鱼汤鸡腿排骨,缺啥补啥的喂养么? 可他这一个月以来每天吃的都是啥?! 高粱饽饽、青菜糊糊、萝卜茄子白菜面瓜…… 菜的做法非常简单,主要就蒸和煮,偶尔有几次炖。 炖区别于煮的地方在于,里面能看到一点点油腥,和更多的咸味。 肉,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这一个月以来,赵小山每天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蓝天,连路过的飞鸟他已想好了煎炒烹炸炖蒸煮一百种做法。 嘴里真能淡出个鸟来! 算了,别想了,挺尸躺好,减少体力消耗,睡着了梦里啥都有。 带着满腔的愤怒委屈,赵小山闭上眼睛打算接着挺尸。 结果他这还没睡着,他大哥赵大壮上山砍柴回来了。 赵大壮照例将柴放到柴房外的垛子边,环顾了一圈,发现爷爷还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大黑牛仍在吃草,其他人也都在,唯独不见了三弟的身影。 想到自家弟弟这一个月来的异状,赵大壮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爷,小山今天还迷迷糊糊的?你说那符灰都喝了好几回了怎么一点用没有呢。” 他最近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去镇里卖柴,每日里忙个不停,也实在没心力经管弟弟。 “以前一回来就听到山子和铁牛嘻嘻哈哈的,现在山子一点动静没有,怪不得劲的。” 赵老爹听到动静也从灶房走了出来,应和道: “就是啊,这臭小子没出事前一天不跑出去都难受,现在这腿都好的差不多了也没见他出去玩。爹,那符水不好使,你说要不要去大昭寺求个护身符呢?” 说罢,赵来福把目光转向檐下竹椅上的赵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年轻时出去跑过单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问啥都知道,是家里的顶级智囊,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他说的算。 只见赵老爷子慢悠悠睁开眼,顺手拿过一旁的烟袋,却是没点,只放在手里不停的摩挲。 半晌,才轻轻瞥眼斜了斜那爷俩,道:“人总要长大么,山子啊,这是长大啦。” “长大也不是神神叨叨啊,我长大了就知道砍柴挣钱了,山子怎么长大了反而傻了呢?” 赵大壮对这个答案不是十分满意,打算一会回屋问问自家媳妇儿去。他媳妇儿虽然没跑过单帮,但知道的也比自己多,可聪明嘞。 “你爷说啥就是啥,废话那么多,换完衣服快把桌子摆上,饭早好了,就等你了。”赵老爹听不得别人对自家老爹的质疑,连忙呵斥儿子。 训完儿子,赵老爹又转过头朝柴房喊了一嗓子:“孩儿他娘,别劈柴了,差不多得了,洗把手吃饭了。” 这一嗓子可比刚才对儿子的语气温柔多了。 喊完媳妇儿又想起小儿子,顺手敲了敲了窗户,算是招呼过了。 赵小山早听到外面几人的对话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出屋,只想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做一个缩头乌龟。 直到熊孩子铁牛过来,在他肚子上狠狠踩了几脚,赵小山实在挨不过疼,才不得不蔫头耷脑的走出来。 他入座的时候家里人早都到了,静等开饭。 别问他为啥拖延,实在是他对自家晚饭没啥期待。 也不知是食材受限还是水平就那样,赵老爹做的几样饭菜毫无新意,让吃货的他提不起任何欲望。 要不是实在太饿,他真想试试绝食,兴许饿死了就回去了。 赵家房子少,有限的空间全改成了卧房,连个吃饭的堂屋都没有。 冬天冷的时候饭桌就摆在做饭的灶房里,夏天热的时候就直接放在院子中间。 他家院子也不大,左角是鸡圈,养了几只鸡鸭,右角现在多了个简易版牛棚子,趴着那只大黑牛。 整个院子不仅挤,连气味都浑浊的很。 鼻端萦绕着鸡鸭牛的屎臭味,耳边听着叽叽嘎嘎哞哞的叫声,赵小山顿觉人生无望。 要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难道他以后一辈子都要过这样“原始又纯粹”的生活?! 哎,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想起铜铃声…… 赵小山麻木的端起饭碗,低头一看,咦?今晚的餐桌好像有点变化。 除了每天固定的蒸南瓜,水煮白菜糊糊,还多了个蒜末拍黄瓜和菜汤,汤上面竟还飘着蛋花。 “爹,今晚咋还吃鸡蛋了呢?”赵大壮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段时间你和你娘砍柴卖的钱把欠刘瘸子的药钱都还上了,这不开开荤么。”赵老爹一边解释一边盛汤,保证每个人的汤碗里都有点蛋花。 这突如其来的荤腥让家里每个人都很是开心,只听桌上一片吸溜声,各个都捧着碗专心喝汤。 赵小山的情绪倒是没那么激动,这鸡蛋,放过去,他是瞅都不瞅一眼的,到这竟变成改善伙食的好东西了。 “孩儿他爹,山子还没好利索,你再多给他盛一碗。”是刘氏的声音。 赵小山看着递过来的汤碗,再看看一旁膀大腰圆的女人,尴尬的喊了一声: “谢谢娘,我不饿,你喝吧。” “你这混小子,腿折了脑子也坏了?咋还文绉绉的咧?让你喝你就喝,磨叽什么。” 容不得他推辞,刘氏一把掰过赵小山的胳膊,强行把汤碗塞进他手里。因为力气太大,碗里的汤晃晃悠悠的洒出来不少。 赵小山面对这强势霸道的母爱,很是不适应。 不仅不适应这种爱的表达方式,更适应不了他娘对他的视觉冲击。 环顾一圈,整个老赵家,除了赵老爷子、赵老爹和赵小山本尊算是体型正常的人,家里其他人的身形,非壮硕彪悍不能形容。 别人家的爹娘都是男人健壮粗犷女人娇小可爱,到他们家,直接反了: 他娘刘氏,目测将近一米八,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壮硕有力,扛个木头拎个水桶完全不在话下,连说话的分贝都比别人高几度。平时主要负责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和出外打零工等主外的活计。 他爹赵来福,个子倒也不矮,也有一米七的样子,就是这身形被媳妇儿一对比,就显得颇为“弱柳扶风”了些。也因如此,赵老爹主要负责做饭洗衣等主内的活计。 刘氏高大,生的儿子女儿身形也随了她。 铁牛的娘是刘氏的亲侄女,那身形不说和刘氏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赵大壮和小刘氏正正得正,生的铁牛也壮硕的很,刚五岁多点,看起来比人家六岁的都高。 这也是赵小山十分纳闷的地方,赵家都穷成这样了,天天和兔子似的啃草,连点油腥都见不到,竟还能长的如此壮硕,也是奇了怪了。 可见减肥要每天水煮菜实乃一大误区。 长得高大,就连吃饭都要翻倍,赵小山一碗还没喝完,那边赵大壮三碗已经炫完了。 几个大胃一起使劲,没一会的功夫,一大盆鸡蛋菜汤就见了底。 铁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嚷嚷道:“爷,鸡蛋汤好喝,明天还要。” “行行行,明天咱还做,只要咱家铁牛爱喝爷就给你做。” 赵小山看着老爹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一脸和善的样子,心里纳闷极了。 赵老爷子咋想的?咋就给他爹找了他娘这样的媳妇儿?这身形差距也太大了吧?那方面的生活能和谐么? 呸!和谐是一定的,不然自己兄弟三人咋来的? 幸好这赵小山随了爹,身形算是正常。因为营养不良,还偏瘦点。 只是可惜了他二姐,一个女娃娃,长的不娇美就算了,竟然还起名娇娘,一整个大无语…… (据说二姐已经相亲好几户人家了,结果都没成,至于原因么,懂的都懂。) 就在他漫无目的的思考时,桌上的饭盆汤盆菜盆已全部空空。 赵小山默默地放下碗,心内感叹,怪不得家里壮劳力这么多,还能穷成这样。 就这饭量,地主老财家的粮仓也得空。 怪不得他爹见天的糊糊熬青菜一锅炖呢,这么吃省粮啊。 看着旁边铁牛伸长舌头捧着饭碗使劲舔的可怜样,赵小山无语望青天: 穷啊,穷啊,穷…… 这穷日子,一眼能看到头了。 他赵小山,难道要一辈子都要这么窝里窝囊浑浑噩噩的过?闻着鸡鸭的屎臭味,盖着发馊的被褥,穿着不蔽体的破衣衫,沦落成泥碾作尘? 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他可是穿越人士!经历过现代魔鬼中考高考洗礼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自带主角光环buff技能满分的银! 既然怎么都回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与其像个娘们似的躺在屋里自怨自艾,还不出去努力一番,见识见识这方新天地! 不是皇子王爷将军又怎样,没有商城系统金手指又如何。 就算在这最贫穷的古代农家,他赵小山也能闯出一片天! 他要凭着自己脖子上那颗充满现代智慧的头颅,征服这帮土着,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选之子! 哼,别说一个鸡蛋了,就是天天大鱼大肉,又有何难。 这一刻,赵小山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穿越的使命:挣钱!养家!奋斗!鸡娃! 小宇宙,燃烧起来! 第3章 规划养牛 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赵小山瞬间想通了。 只见他眼中的懒散迷茫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执着,甚至连后背都挺直了。 重新找到目标的赵小山带着审视的目光,再一次认真打量起自家小院。 这院子,一个字,小! 见方不过一百多平的院子里,正中间一个不大的土坯房,左右两边分别是做饭的灶房和放柴的柴房。 灶房还算正规,最起码是个土坯房,柴房则是木头和茅草围起来的简易棚子。 前院子因为养鸡鸭和大黑牛,显得十分拥挤。倒是后院子比较宽敞,除了茅房,其他地方都种上了一陇拢的小菜。 赵小山在心里惦了惦,他们家,估计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不对,刚才他爹说自己腿伤的药钱刚付完才舍得喝鸡蛋汤的。这意味着,别说一两了,可能就几个铜板的富余…… 这么一大家子,竟没有一点存款,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赵小山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挣钱,挣钱,他要快速挣钱! 可自己腿伤刚好,年龄又小,到底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 环顾四周,眼角瞥向一旁正合眼休息的大黑牛,赵小山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这牛是他亲自验证过的,不是啥神牛,就一普通黑牛,只是机缘巧合了才借自己光穿越的!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每天对着一头牲口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能事,他就想扇自己两大耳瓜子。 这牛不仅害的自己车毁人亡魂穿他乡,还恬不知耻的接受了他多天的顶礼膜拜。而它不仅毫发无损,家里人还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 真是岂有此理! 此仇不报非君子!把它卖了!卖了换钱! 到时候拿着第一桶金,买田置地当地主,经商有道发大财,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看向那傻牛的眼神闪烁着兴奋莫名的光,像带着刀直唰唰。 大黑牛隐隐感到不安,似乎感到了他满满的恶意,竟朝他“哞~哞~”低声叫了起来。 哼,你这头贱牛,晚啦!你山爷我现在醒悟了! “爷,爹娘,要不咱们把这牛卖了吧,天天养着还要给它割草,还占地方,这院子本来地方就小。” 赵小山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绝美,正等着被附和。但大家的表情怎么回事?怎么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赵大壮看弟弟一脸疑惑,连忙开口解释道:“山子,你想啥呢,这牛又不是咱家的,你咋卖?” 赵二姐娇娘也补充说:“就是啊,咱把它卖了,万一人家找来,拿你顶账?你值那个钱么?” 说话就说话,干啥人身攻击。 赵小山自动无视了二姐的话,转向大哥:“大哥,这牛咋就不是咱家的了?” 他蒙了,难道这牛也是魂穿?其实另有身份? “当初你出事时,这牛就躺在你旁边。我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它主人,这才给牵了回来的。你看这牛多壮实多精神,一看就是人家精心喂养的,这走丢了,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听他这么一解释,赵小山瞬间想通了。 怪不得家里人如此礼遇此牛,是担心到时候不好交代啊。 只怪当初自己刚穿来,一时没接受穿越的现实,大脑处于宕机状态,面对家里人的疑问直接沉默不语无视了。 家里人那时候看他神神叨叨的,怕说的多了再刺激他,愣是没再问,完全按照自己的揣测行事了。一直以为这牛是谁家走丢的呢。 现在自己彻底清醒了,那这头牛的归属问题就必须马上落实下来! 这牛是他从现代带过来的,是他的专属之物,他想卖就能卖! “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早就想起来了,这牛不是谁家的,是山里的野牛,当初就是为了降服它我才受伤的。既然这牛来这了,就是咱家的了。” “啪~”一双筷子应声而断。 是刘氏,一个激动,没控制好力度。 “老三,你说啥?你说真的?山里还有野牛?野牛长这样?”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小叔,要是野牛,你为啥天天给它磕头?我都听见了,你偷摸的叫它黑牛大仙,还说它法力无边呢。后来我拿藤条抽它屁股,它一点法力没有,疼了就知道叫,都不会飞。” 铁牛你个熊孩子,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面对所有质疑的眼神,赵小山清了清嗓子,睁了睁眼睛,将之前那副带死不活迷迷瞪瞪的样子彻底甩走,第一次摆出认真又严肃的表情,道: “爷,爹娘,我敢对天发誓,这真是我在山上碰到的野牛,我看到它时也很惊喜,就想将它抓住带回家,谁知道这牛性子野,跟我较劲,我一不小心才摔下山坡的。 你们放心,这牛绝对无主,真真正正咱老赵家的牛!你们想想,要真有人家丢牛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人来问过么?”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整个饭桌的气氛再次逆转,就连一直故作高深的赵老爷子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激动道: “山子?你说真的?以后真没人上咱家来要牛?” 老天爷啊,这牛要真如山子说的那样,那他老赵家岂不是要翻身了? 这可是牛啊,可以耕地可以拉活的牛!一头小的就值七八两!更何况这么年轻健壮的?! 这些天以来虽然大家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却始终没觉得是自家的,就等着哪天谁来领走呢。 现在山子竟说这是头野牛,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虽然他也觉得野牛不该长这样。) “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要真有主,我愿天打雷劈,把我的魂给劈到异世界,和这牛的主人对峙!” 我要好好问问你,养牛为啥不牵绳?害的自己身死道消! 看赵小山这郑重的态度,赵家所有人都打消了疑虑,接下来便是一阵狂喜,几人纷纷站起身跑到牛棚前,对着大黑牛两眼放光。 “哞~哞哞~” 大黑牛有点淡淡的不安,甩了甩尾巴,低低叫了两声。 赵老爹:“爹,咱家真有牛了?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咱家发啦!” 刘氏:“咱们村拢共没五头吧?村长家一头、曹旺子家一头、还有长喜长安家两头,剩下就是咱家这头了!”。 铁牛:“耶耶,太好了,咱家有牛喽,我可以天天骑着牛去找狗蛋他们玩啦,我就是黑牛大将军!” 娇娘:“爹,以后我负责给牛割草吧,那绣花我实在学不会,我还是喜欢干这些粗活。” 所有人都把眼光看向一旁的赵老爷子,只等他发号施令,他们好马上行动起来。 只见赵九明直了直佝偻的腰,围着大黑牛转了两圈,又拍了拍它的头,赞许的点了点头后,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你们记着,这牛不是山子碰见的,是亲家哥哥借咱家的!” “啊?我爹?我爹哪能买的起牛?”小刘氏低呼出声。 要是以前她爹还杀猪卖肉买头牛还能行,现在么,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还能买头牛送人? “财不露白,咱家凭空多出来一只牛,谁不眼红?你们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娘家离咱家远,村里人不知道啥情况,只会以为你爹心疼闺女,看咱家实在穷,送头牛过来接济咱家的。” 众人一起小鸡点头:“哦……” “那爹,这牛就一直这么借着?” “就一直这么借着,等啥时候咱家有钱了,就对外说从亲家哥哥那买下来了,那时候外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赵老爷子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纷纷觉得非常有道理。 “爷,不对啊,前几天陈喜过来借锄头看到牛了,我和他说了咱捡来的了,这咋整?” 赵大壮想起自己之前和邻居解释过这牛的真实来历,顿时后悔的不行。 “还有富贵他娘也看到了,还有刘瘸子和他儿子,还有二黑子他们几个,都看到了。” 这点问题根本难不倒赵老爷子,只见他拿起烟袋子放在嘴里砸吧两下,回道: “村里这几天都知道山子冲着不干净的东西了,天天神神叨叨的,家里人都担心,一时说错了话。本来亲家哥哥也不让多往外说的,怕太张扬了,才拿捡来的当借口。” 赵老爷子这解释完美,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叹服。后顾之忧解决了,大家再次将目光转向大黑牛,静等老爷子发号施令。 赵老爷子也不负众望,挺了挺僵直的后背,严肃道: “既然这牛是咱自家的了,大壮娘,明天开始你领着大壮和他媳妇儿你们仨上山砍点好木头,趁着天好,咱正式给它搭个能遮风挡雨的牛棚。这是它以后的家,一定要亮堂舒服的。” “娇娘,以后你负责割草加放牛。放的时候千万上心,千万别让村里那些坏心的碰坏了它。” “来福,你明天去你七伯家借半吊钱,去镇上的木匠铺子定一个板车,以后不忙了你就每天赶着牛车去镇里,能挣一文是一文,但要和族长家他们都岔开时间。” 听着老爷子一条条命令发出,赵小山迷糊了,不卖了?这就养上了? “爷,咱不卖……” “山子,你是咱家的功臣,长得瘦腿又没好利索,放牛啥的就不用你了,爷给你派点轻巧的活,以后你就收拾这牛棚,把它拉的粪捡起来,拿到后院去晒了。 鸡鸭那点粪还是不够,还得是大牲口才行。现在咱家有牛了,这地里也该上上肥了。” 赵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欣赏的抚摸着大黑牛,满脸温柔,像是对待自家儿郎。 徒留赵小山风中凌乱…… 第4章 第一次出门 自从那晚确定了大黑牛的归属后,全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每个人都像加满了油,充满干劲。 每天天刚亮,刘氏就带着儿子儿媳往山上跑,等砍完两根木头再回来吃早饭,吃完再接着上山砍树。 二姐娇娘把手里的针线扔到一边,彻底不学了,放飞自我。每天从早到晚不闲着,不是去放牛就是去割草,草都是最嫩最鲜的。 就连熊孩子铁牛都不出门淘气了,老早起来跟着跑进跑出围着黑牛玩,偶尔开心了还试图坐在大黑牛背上,逞逞大将军的威风。 这牛也是个憨货,不仅没尥蹶子,反而十分和善,任骑任牵。 整个家里只有赵小山这个不和谐分子,拒不执行赵老爷子的命令。 不仅不去打扫牛棚捡拾牛粪,大家还经常看到他对着大黑牛骂骂咧咧,和之前天天磕头膜拜的时候判若两人。 “哎,也许山子脑子真坏了。”赵老爷子琢磨半天下了结论。 不然为啥前后态度差那么多?没法解释啊。 “爹啊,那咋办?这孩子刚十四,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脑子坏了,以后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个傻子啊?” 赵来福一听老爹这么说,一颗老父亲的心揪成一团。 这孩子随了自己,个子不高,身上没二两肉不说,身子骨还差,干不了啥重活,脑子再坏了,可怎么办啊。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当初都那样了不也娶到媳妇儿了?愁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我孙子啊,兴许以后有大出息呢。” 连骂牛都能骂出那么多花花样,就算脑子不好使以后也不会差了。 再不济就送后山的大昭寺当和尚去,敲敲钟念念佛,也能混个肚圆。 赵老爷子看着院子里悠闲吃草的大黑牛,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说说,这头牛咋就长的那么俊呢,大长眼毛,大黑眼珠,山子骂它时还能“哞哞”回两声,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 这根本不是啥野牲口,指不定就是山上的神仙下凡了呢。看他老赵家日子过得苦,特意来救苦救难的。 山子不傻啊,估计早就知道这牛是神仙,要不前几天能天天磕头? 赵小山是真不知道自家爷爷这神奇的脑补,要是知道绝对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他不知道事情为啥会发生这样的反转,不是说要卖牛么,怎么迷迷糊糊的就养起来了。 家里都穷成这样了,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快速套现,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不说别的,至少该起个新房吧?家里都挤成啥样了? 他都十四了,现在还和赵老爷子一个屋呢,连个独处的空间都没有。过几年他娶媳妇儿了怎么办? 还有伙食,卖了牛多少鸡蛋买不了?多少肉买不了? 现在天热,不用盖被也行,过段时间冷了怎么办?别说被了,他们家连床像样的褥子都没有,就用竹篾编的席子,那炕硬的,躺久了嗝的骨头都疼。 他还需要干净整洁的新衣服,还想要能痛快洗澡的木桶皂角,还想要不用菊花残的软质厕筹,还想要……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大事,大家怎么都一点不着急,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起那牲口来了。 而且,看牛这生活质量提升的速度,大有超越自己家庭地位的架势。这怎么可以! 也因如此,他对这头蠢牛是越来越烦,逮到机会就要骂上两句。 因他拒不执行赵老爷最高指示的叛逆行为,家里从上到下没一个待见他的,再喝蛋花汤时已经没了第二碗的特殊待遇。 …… 十天后 经刘氏最终点头,赵小山被圈禁的日子终于结束,得以重获自由。 得了出门证的赵小山推开大门,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扬起头颅,张开双臂,挺直脊背,决定迈出他第二段人生的第一步! 大景的河山,本少爷来了! “啊~~~” 他的脚,在迈出大门后,竟踩进了一摊温热里。 “蠢牛!!你拉稀啊?别的地方你不拉,专门在大门口拉屎,你什么毛病?早晚给你卖了!@&%¥#*@……” 第一次出门,夭折! 赵小山让脚上的黏腻恶心的不行,回屋赶紧把鞋脱了,又单脚跳着去水缸处舀了几瓢水,一顿冲洗,直到确定一点残余没留下,这才算完。 赵老爷子正在后院沤粪,大黑牛的粪便被他倒在早就准备好的土上,均匀的搅拌后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 整个过程他干的非常仔细,一点没嫌弃脏臭。 看自家孙子折腾那矫情样,赵老爷子实在忍无可忍,直接破口大骂: “矫情啥,小时候你捡到羊粪还往嘴里塞呢,现在倒嫌弃上了。你自己不低头看路踩上去,还怪上牛了。滚滚滚,赶紧滚蛋。” 赵小山不服,“爷,我是人!它是牛!能有可比性么?” “是没法比,牛能拉犁干活,你能?牛能拉货挣钱,你能?卖牛能得十多两,你能?把你卖了都买不了半头牛,你还嫌弃它。” 密密麻麻的箭矢朝赵小山汹涌袭来,每一箭都直击要害,他感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欲要吐血。 赵小山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老娘和大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几人正忙着给牛搭建新棚,木头架子已经搭好,就差铺个棚顶了,根本没空搭理他。 现在全家都围着那头牛转,已然忘了他才是带回牛的大功臣。 赵小山捂着胸口踉跄的再次出了院门,算了,原谅这帮古人吧,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头牛就这样了。 等自己挣了大钱,他们下巴不得惊掉? 哼! 站在家门口,看着通往不同方向的三条小路,赵小山想了半晌,决定古代第一次出游,先从后山开始。 “呼~” 在那狭小的院子里吃喝拉撒了这么久,总算重得自由,赵小山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该说不说,古代别的不方便,这空气质量没得说! 站在山坡上,感受着细细的微风,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草腥味,赵小山顿感神清气爽。 这是一个小山包,离他家不过百十米的路,是村里公共的土地。坡上没什么高树,就草多,平日里他二姐娇娘最爱在这割草。 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就是真正的大山了,这山名为五花山,每到秋天,山上的树五彩斑斓色彩艳丽十分怡人,因而得名。 除了山好,这里的水也好,五花山的侧面有一条大河,名叫彩河,河面宽水流急,听说顺着彩河往上走有一条一条更大更宽的河。 而古仙村不远处也有一条小河,水流不大,据说是古仙村先辈们为了庄稼灌溉方便,特意开凿山路,从彩河引下来的一条小支流, 曾有个云游的老和尚路过,看到这里有山有水风景秀美,便决定留在这里度过余生,于是山脚便有了一座古刹,名为大昭寺。 那老和尚其实是个得道高僧,名气很大,听闻他在此建寺,有好多信徒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因而这五花山也慢慢出名了。 现在那老和尚早没了,但大昭寺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寺庙,里面大小沙弥有二百多人,香火很旺盛。 赵小山的一个小伙伴陈狗儿就在庙里出家当和尚,每日敲钟挑水念佛洗衣做饭的,活不累,吃的比他们好。 之所以原主对这大昭寺如此了解,盖因寺庙门口每隔十天就有一次集市,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去,十分热闹。也是原主最喜欢去的地方,没有之一。 想到这,赵小山觉得那集市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作为自己创业的起点。 “山子,你咋出来了?杵那干啥,快过来帮我拎筐。” 一声暴喝中断了赵小山的思考,转头一看,原来是二姐赵娇娘在那头唤他。 “二姐,你拎的啥这么沉?蘑菇?在哪采的?” 赵小山蹬蹬两步跑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筐一看,里面是一堆小蘑菇头。 “前几天下雨了,这蘑菇全冒出来了,趁着第一批,拿镇上去看能不能卖点钱,卖不出去咱晒干了冬天也能吃。” 赵娇娘应该是跑回来的,话说的急,喘的厉害。 “我刚才又发现一堆,没地方装了。你把这筐送回去,再多拿一个,我在这割点草,咱俩一会再上去一趟。” 赵小山根本没关注她说什么,只觉得两眼发花,因为个子矮,又站在下坡,他的视线正好对着赵娇娘的胸口。 赵娇娘完美继承了刘氏的身形,高大威猛不说,胸前也汹涌澎湃,随着她的喘息一鼓一鼓的起伏着,这震撼的一幕就在眼前,极大的冲击着赵小山的神经。 “啪~” “嘶~,二姐,你打我脑袋干啥?疼啊。”赵小山头部突然吃痛,捂着脑袋质问。 他二姐那手,掌宽肉厚,一巴掌呼过来,有种被熊袭击的感觉。 “我说啥你听没听清?我让你把筐送回去,你发什么楞呢?躺了一个月脑子也躺傻了?算了算了,小胳膊小腿的,等你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赵娇娘不仅长相不娇美,脾气也不娇气,风风火火的,看指使不动弟弟,自己拎上竹筐“蹬蹬蹬”朝山下家里冲去。带起一阵风,差点刮倒赵小山。 看着二姐往下跑时腰间的赘肉也跟着直打颤,赵小山再次提出灵魂质问: “天天吃草还能把自己吃成这样,看样子吃素真不减肥。” “爷到底咋想的,叫个春啊花啊兰啊草的不行么?干嘛偏要叫娇娘呢,这差距也太大了。” 第5章 壮娇娥喜欢弱鸡书生? 自从那天想开后,赵小山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赵家人,也慢慢代入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山下不远处自家低矮的小院落,赵小山没多嫌弃,心里还觉得暖呼呼的。 还没等赵小山过多感慨,赵娇娘又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这次她后背背了一个竹筐,左右手一边拿了一个。 “走,跟姐采蘑菇去,老大一堆了。” “姐,你是女孩子,走路能不能不带风,要温柔,温柔懂不懂?” “啪~”第二波暴击又来了。 “什么温柔,上哪学这些不正经的话,净说没用的,以后离二黑子他们都远点。废话少说,赶紧跟上。” 赵小山连挨两记重捶,心下恼怒,但在绝对武力威慑下,只能乖乖闭上嘴,加快步伐跟上。 这五花山绵连起伏,深处飞禽走兽不少,危险重重,只有资深的猎人才敢进入大山深处。 村里人平日里也只能在山脚处走走,顶多翻过两三个山头,再往里是万万不敢了。 这是古代原始没经过大规模开发的山林,里面大树遮天蔽日,树影婆娑,植被丰富。 赵小山还从没走过这样的山路,很是新奇,有心好好观察观察。 奈何二姐长得高大,一步顶他两步,脚下障碍物也多,赵小山实在跟不上,没一会就被落下了。 “山子,你要实在跟不上就回家再躺几天去,你是腿还没好利索?” 赵小山累的腰都挺不直,手杵着两条腿弯着腰呼哧呼哧大喘气,舌头伸的老长,就差翻白眼了。 “二姐,呼呼~我能和你比么?咱们村有几个能和你比的?呼呼~没有可比性好不?” 看他这样,赵娇娘一顿后悔带个拖油瓶过来,但路都走一半了,也只能停下脚步等一会。 只是嘴里还在埋怨嘟囔:“真是弱,这么一会就累成这样,就是咱娘平时太惯着你了。” 这话赵娇娘还真没说错,赵小山作为家里的老小,地位本就比赵大壮赵娇娘高一些。 再加上他自小长的就瘦,刘氏怕他活不长,也娇惯的很,从不让他干脏活累活。 但这身体里可是个快三十岁的纯爷们灵魂,怎能被一个“小”姑娘如此说道。 不蒸馒头争口气,赵小山平息了一会呼吸,直起腰,再次跟上。 后半程赵娇娘的步伐明显放慢,赵小山努力保持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 赵娇娘几乎每天都上山,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只见她左拐右拐再左拐,直到一小山沟处才停了下来。 “就这,看到没,这一大片蘑菇,咱俩得快点,村里人都知道蘑菇出来了,再磨蹭这些就没了。” 赵小山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嘿,还别说,这大树下面的草窠子里密密麻麻一层白蘑菇头。 要让他来,绝对注意不到。 这一大堆蘑菇,原生态的,纯天然的,这要拿到现代去得卖多少钱啊。 这是榛蘑,晒干了炖鸡肉,再加点粉条,东北一绝。 赵小山仿佛看到了一堆红票票在向他招手,也不等赵娇娘招呼,主动蹲下身开始快速的摘了起来。 爽! 采蘑菇,真爽!解压,有瘾! 赵小山蹲在地上,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看着筐里蘑菇越来越多,强烈的满足感也油然而生。 等把这片蘑菇都摘完,三个筐也满了。娇娘招呼一声,又呼啦一声带着赵小山回返。 三个筐,赵小山只负责拿其中一个,赵娇娘背着一个拎着一个也不嫌累。 姐弟二人满载而归,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家门口。 赵小山正要推门而入,那边赵娇娘突然一把拉住了他,还将手里的竹筐塞进他手里。 “拿着!快!” “啊?”赵小山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二姐,你干啥啊?” 赵娇娘根本没回应他,反而连忙将背篓放下,用力拍了拍衣服的灰,又捋了捋蓬乱的头发。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赵小山更懵了,刚要张嘴问,就见村口的路上一个挺直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只见这人一身青色长褂直坠,布料似乎是细棉布,看起来柔软干净,和村里人的装扮完全不同。 再看脸,大约十七八岁,脸型不挺括,却很秀气,肤色偏白,眼神纯粹温和,一脸的书卷气,典型的古代小生形象。 这人他认识,是古仙村最有出息,读书成就最高的少年,名叫李伯玉,村长家的小儿子。 今年刚十七岁,已经是童生了,正在县里的书院读书。 据他娘宣传,李伯玉读的很好,先生常夸他,说他有望在明年春天的府试中取得名次,成为秀才公。 随着李伯玉的身影越来越近,身边赵娇娘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衣服被她越攥越紧,赵小山“啊”了一声,心下恍然。 他二姐,像座大山似的,一百七八的体重,竟然喜欢弱鸡书生?! “伯玉,你今天咋回来了?你们书院放假啦?好久不见了。” 嘿,看不出来,他二姐竟然还主动出击,还以为她会害羞的说不出话呢。 还好久不见,没看出来二姐挺文艺的。 李伯玉也注意到了他们姐弟俩,听到赵娇娘的问话,微笑点头应道: “好久不见了,娇娘,书院放了两天田假。小山,听说你前段时间摔断了腿,现在是大好了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刚好还是不要多走多动,要多休养。”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这么让人如沐春风。 赵小山含笑点点头,“都好了,伯玉哥,劳烦你惦记了。” 李伯玉没想到赵小山如此回答,愣了一下,随后抬眼认真打量了一眼对方,倒是惊了一下。 赵小山还是那个赵小山,长相没变,但这精气神,这气质,好像又有点不同了。 李伯玉虽然惊了一下,倒没太往心里去。他平时都在县里,很少回来,村里孩子有变化也正常。尤其经历一场大病,是人都会有所变化吧。 “你们先忙,我先回去了,我爹娘还在家等着呢,小山,有空了来我家玩。” 李伯玉礼貌又不失微笑的朝姐弟二人点了点头,飘飘然从他们前面走过。 直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赵娇娘才愣愣的收回目光,捡起地上的背篓,推门回家。 赵小山发现了二姐的秘密,摇了摇头,心下唏嘘。 唉,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二姐,注定要受这情伤了。 先不说外形条件,光说两人身份的差距,可能性就是零。 估计娇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刚才虽然紧张,却没过分热络,还算理智。 李伯玉自小便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从小就文静秀气,读书后气质更是出众,哪怕说着村里的乡话,也给人一种距离感。 所以他在村里的人缘其实并不好,好多同龄的男孩子对他隐隐敌视孤立,说他假清高真虚伪酸书生娘们唧唧。 赵娇娘和李伯玉年龄相仿,小时候光着屁股一起疯跑过,那时候赵小山还小,就喜欢追着姐姐,所以他和李伯玉相处的也多。 因此他知道李伯玉并不是别人形容的那样,他是真的很温和大度的一个人。 李伯玉自小爱干净,但从来不嫌弃赵小山埋汰,有时候看到他摔倒了,还会用自己干净的袖子帮赵小山擦擦。这些,原主都记得。 也因如此,每次原主在面对李伯玉时,既有点儿时的亲近,又带着对读书人的尊重。 但随着李伯玉步步高升,考取了童生,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原来的亲近也慢慢没了,只剩尊重下的疏离。 “二姐,你猜伯玉哥能不能考上秀才?听说考秀才老难了,一百个人里也考不出来一个呢。” 赵娇娘来到后院,把筐里的蘑菇一点点拿出来,摆在后院房檐下的木架子上。一边把上面沾的枯草叶子摘下去,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应弟弟: “能,伯玉哥一定能考上,李婶说了,先生都夸他学的认真,明年一定能考上呢。” 傻子啊,他要考不上你还能肖想一下,真成秀才了,上岸先斩意中人。 赵小山想了想,意有所指的回道: “嗯,我也觉得他能考上,伯玉哥今年十七了吧,估计考上秀才李婶该给他相看了,不知道哪家的闺秀能入的了李婶的法眼呢。” 李伯玉的娘一直以儿子为骄傲,在她眼里,也只有公主郡主才能配上她如此优秀的儿子。每次只要一遇见,没别的话题,就是他儿子多么多么优秀。 “这谁能知道呢。”赵娇娘明显谈兴不足,支吾一声算是应付了。 赵小山一边摆着蘑菇,眼角悄悄瞥向二姐,暗叹真神奇,二姐如此伟岸的身材,做出甜蜜的的小表情来,竟一点不违和。 少女怀春,不分身材! 谁说粗犷的身体里不能住着一个小公主呢。 要他说,暗恋的对象可以是小白脸,找老公可千万别找那样的。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爹他娘就是大女人小男人的组合,你看把他娘累的,家里啥脏活累活都是他娘干,何苦呢。 为了二姐不为情所伤,他决定补上两刀: “上次我在村里看到李婶了,她说县里那个书院的院长看上伯玉哥了,还说只要他考上秀才,就把自家孙女许给他呢。 院长的孙女,指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典型的大家闺秀,伯玉哥长得又一表人才,站在一起一定般配。” 赵娇娘手下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语气轻快道:“那一定啊,伯玉哥长得好看,一定配的上。” 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一般女人不应该伤心欲绝掩面痛哭的表情么?怎么他二姐像是真心祝福? 赵小山心里转了一百八十弯,决定再观察观察,转移话题道: “二姐,你那针线还学不学了?你看我这裤子,都破成啥样了,你快点学,学成了给我缝缝吧。” “你还是让爹给你缝吧,让我干点粗活行,那么细的针,我手都拿不住。 爹真是的,好好的非要让我学什么针线的,上山采点山货卖点钱不好?你看我这手指头,扎了这么多窟窿,老疼了。” 赵娇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提到针眼,还拿起手递到弟弟面前,一顿抱怨。 赵小山装作不在意的过去看看,又不经意的提起别的话题,赵娇娘神态没任何异样,哼哼哈哈的应和着,让赵小山很是捉摸不透。 但两人没明说,他也只能放下不提。 和姐姐收拾完蘑菇后,赵小山抬头看了看日头,连中午都不到。 现在不干重体力活,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家里就两顿饭,这个点离晚饭还早着呢。 他想再去一趟五花山,刚才那趟跑的太急,都没仔细观察。 刚要招呼二姐,她又拎起背篓,打算去后山坡给牛割草了。 虽然原主自己去过很多次,但赵小山毕竟新来的,对这陌生的大山还是心存畏惧,需要个熟悉的人带路。 在院里转了两圈,发现家里人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搭理自己。 想了想,赵小山再次朝门外走去,他决定去找原主的小伙伴,曹二黑子。 二黑子全名曹方,家中排行第二,因自幼肤色很黑,周围人自然而然唤他二黑子。 因为年龄相仿,性格也合拍,他和原主很能玩到一起去,可以说是赵小山在村里最好的兄弟了。 两人一起掏过鸟偷过狗,殴打过其他‘不听话的’小朋友。围绕着古仙村,自由散漫的长大。 只不过近两年二人慢慢大了,懂的多了,倒也稳当起来。 尤其曹方比他大两岁,今年正好十六。这年纪,在这偏僻贫穷的乡下,已经可以娶亲了。 两人平日的聊天内容也由原来的吃喝玩乐乡野趣谈,更多的转到了女人身上。 尤其是对村花李小翠和罗芳她们俩谁更好看这个问题进行过激烈的争吵,甚至不欢而散过几次。 (赵小山更喜欢李小翠,因为她爹是村长她哥是未来的秀才。二黑子更稀罕罗芳,单纯觉得她胸大屁股大,手感应该很好,肯定能生儿子。) 曹家的条件比赵家强点,也不多,他们家孩子多,二黑子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 今年开春他家使个大劲终于给他大哥说了房媳妇儿,到他这,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赵小山出事这么长时间,二黑子除了最开始来了几次再没来过,据说是和他哥去镇里给康员外家盖房子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回没回来。 第6章 和二黑子一起上山 赵小山循着记忆晃悠到村里,没一会就到了曹家。曹家的院落比他家的大多了,除了正房外,还有左右厢房,但也都是泥土房。 赵小山走到木门前,看到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喂鸡,便朝着她喊道:“嫂子,二黑子回来了么?” 这女子正是曹家前段时间新过门的大儿媳妇儿丁氏,据说是野鸡岭那边嫁过来的,都二十岁了。 因着年龄大,可挑选的人家少,倒也没嫌弃曹家穷,一两银子的彩礼便嫁过来了。 据二黑子说,丁氏之所以这么晚还没嫁人,是因为她娘早逝,她爹为了让她在家多干几年活,拉扯幼弟,这才耽误了。 现在她弟弟长大了,要娶媳妇儿了,就把她嫁了。 那一两银子她一文都没带回来,都让她爹给扣下了。成亲那天就穿了一身平时的旧衣服,只是浆洗的干净点罢了。 这丁氏没摊上一个好爹,但嫁到曹家倒也算享福。 曹家虽穷,曹爹曹娘乃至曹大哥都是实在的好人,能干又踏实,对她娘家那些事不仅不嫌弃,还挺心疼她,平时有点好吃好喝的也先可着她来。 丁氏在娘家时就是做惯了活的,看到婆家这样好,更是勤勉,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得闲的,十分勤快。 曹家上下都对她十分满意,二黑子曾私下和赵小山说,他以后找媳妇儿找他大嫂这样能干的也行,但身材一定要好点,他嫂子实在太瘦了。 丁氏确实是瘦,干巴巴的身上没有二两肉,不仅瘦,还黑,皮肤很是粗糙,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和李小翠那种细皮嫩肉的一点不一样。 “你咋来了山子?都好利索了?哎,快进院,来的可真是时候,二弟和他哥今天上午刚回来,在后院正沤粪呢,快过去吧。” 丁氏抬头一看是赵小山,连忙放下鸡食盆,双手在身上拍了两下,过来开门,热情的把赵小山迎了进去。 “嫂子不用客气,我过来看看二黑子,你去忙吧。”赵小山和她不熟,客气一声就往后院走。 “行,有啥事你喊嫂子啊。” 赵小山朝后走去,果然闻到了那熟悉的臭味。 “真倒霉,咋上哪都沤粪,今天大家集体沤粪?” 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赵小山果断在过道那停住,捂着口鼻,朝后面喊道:“黑子,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正干活的二黑子听声果断抬头,一脸惊喜的放下手里的铁锹,两步跑了过来: “你全好了?前几天看你还病病歪歪要死不活的,今天咋知道过来了?臭小子,病了这一场更精神了。”说完还啪啪在赵小山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赶紧洗洗手,臭死了,离我远点。”赵小山一脸嫌弃,连连后退。 “病了一场咋还娇气了,以前你捡羊粑粑蛋时咋不说,德性吧。等会我,我洗个手就出来。” 二黑子好久没见赵小山,现在看到他大好了,十分开心,嘴角咧的老大,露出一口大白牙,和黝黑的皮肤一比,黑白分明,像个非洲人。 匆匆忙忙洗完了手,二黑子本想直奔赵小山,看他还是一脸嫌弃的捂着口鼻,又无奈的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就你事多,娘们唧唧的还捂鼻子,咋那么矫情。” 赵小山无视二黑子的嘟囔,两人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往村子后头走去。 村子后头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山坡,是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 “你腿全好利索了?没留下啥后遗症吧?”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赵小山翻了翻白眼。 生气啊,在家自己的身高被嘲笑,怎么到了外面也被碾压。不是说老曹家穷么,怎么二黑子也长这么高。 两个人就差两岁,二黑子整整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目测他得有一米八,自己可能连一米七都没有。 二黑子根本没在乎赵小山的臭脸,一路颠一路走,咧着大嘴兴高采烈的和赵小山分享自己这次出门干活的经历。 “山子,我这次给康员外家干活,康员外人可大方了。不仅按时把工钱给我们结了,还念着我们干活辛苦,一人多给了二十文钱。 我娘说了,工钱还是她收了,但这二十文我自己留着。哥哥现在有钱啦,请你吃炸虾饼!后天不就是大昭寺的大集了么,怎么样,去不去?” 赵小山本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哈着,一听有吃的,立刻两眼放光,点头不止:“去去去,二哥,你真的太好了,去去去。” “哈哈哈……” 赵小山点头的样子像条小狗,惹的二黑子仰天大笑不止。 “正好去看看狗子,他在大昭寺说不定能给咱们弄点素斋出来呢。到时候素斋配炸虾饼,美死了。” “等我发财了,我请二哥把炸虾饼吃个够,不对,我那炸虾饼的摊子买下来,让你天天吃,吃到吐。” “好,我吐完了再接着吃……” 两人许久没见,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后山走去。 赵小山通过谈话得知,他们镇最大最有钱的人家就是康员外家。 据说这康员外以前在外地当过官,老了才致仕回乡,拿着钱在周围买了老大一片地,成了整个乐平镇最大的地主。 这次盖房子是康员外的小孙子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县里一个秀才家的姑娘。 康员外为表重视将后院翻修一番,又新盖了两个新房。 听说到成亲的时候有三天流水席,还有他家仆人往外撒钱,谁捡归谁。 “那岂不是十里八乡的都能去参加流水席,吃个够?” “怎么可能,咱们这样的都进不去人家的大门,只有镇里的大人物,能拿出礼份子的才能进去吃席。” 赵小山听罢一阵失望,他也好想吃席,他很饿,又很馋。 二黑子还有二十文私房钱,他兜里比脸都干净。 挣钱,是百年大计。 “山子,都中午了,上山干啥,在小坡子上走一会得了。”二黑子看赵小山还要继续往前走,表示不解。 上山都是赶早不赶晚,山里大树遮阳,一到下午太阳往西斜,山里就啥都看不到了,危险的很。 “我躺炕上这段时间,每天不想干别的,就想进山溜达溜达,咱们也不走远,就在这山脚下走走吧。” 一听他说只在山脚下走,二黑子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二黑子爬山经验丰富,进山之前就撅了一根树枝,像盲人探路一般放在前面来回扫。 赵小山看了一下,知道他这是在驱赶虫蛇,也跟着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八月份的大山郁郁葱葱,树叶纷杂,沙沙作响,鸟儿不时扑哧飞起,拍落一片树叶。 赵小山很喜欢户外运动,以前也和同学们一起爬过山。但都是沿着人工栈道攀爬,算是第二次走这样的原始山林。 他一边和二黑子你一搭我一搭的说话,一边四下环顾观察山里的植被,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 赵小山这身体没经过十几年现代教育的摧残,视力好的很,能看到不少山里的小动物。 一旁在松树上采松果的松鼠,不远处的草丛里缓慢爬行的小刺猬,还有时不时跑出来的山鼠,他都看得十分清楚。 可惜这些小动物都不在他的考察范围,刺猬肉、老鼠肉和松鼠肉,实在入不了他的餐饮名单。 小动物他不稀罕吃,大动物又看不到。 赵小山转头向上看,发现这山里野生的果树还是很多的,山核桃、野山楂、野李子、地捻等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 这些东西哪一样拿出来放到现代都是大家争抢的山珍,加工一番都能卖上好价钱。 奈何这古代最不缺的就是山珍,这里又挨着大山,价格压的极低。 而且这些野果子没经过改良嫁接,味道都很酸,要想卖钱,只能经过二次加工,腌制成蜜饯,不过投入的成本也会很高。 而赵小山现在最缺的就是原始资金。 第7章 捕蛇者说 “想啥呢,前面有条蛇,小心着点。” “啊?” 赵小山正犯愁自己的窘迫,突然看到脚边一条黑蛇,当即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叫啥叫,几天不见你,咋还娘们唧唧的?”他的叫声引来了二黑子一顿不满,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这黑斑蛇又没毒,你怕啥,以前也没见你怕成这样。行了行了,今天阳光不好,林子里有点黑,咱先下山吧。” “没毒?能吃么?”赵小山的注意力瞬间被二黑子前面那几句话吸引住。 “你敢抓就能吃,它没毒不代表它没牙,真咬你一口不疼啊?”二黑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兄弟,不明白为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他来解释。 赵小山恍然大悟,是这道理啊,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咬到,能抓到这蛇,今天就能吃到一顿十全大补汤? 蛇肉,虽然是蛇,但也是肉! 肉啊,肉…… 某某某哲学家说过: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因素便是人的欲望,人类的各种欲望激发了其自身无限的潜能。 现在,赵小山便被回忆中的肉味,激发出了真正的潜能——他竟突然回忆起了捕蛇的方法。 某音短视频——教你生活十八法。 第一法——抓蛇。 蛇打七寸,只要按住了七寸,谅它再挣扎,也翻不出五指山。 如何按住七寸,只要一工具即可——一个前头呈丫型的木棍!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当下不再犹豫,转头将二黑子手里更为粗壮的木棍抢了过来,顺着前头的豁口使劲一掰,便将头部掰成了不规则的丫型。 “不知道行不行,试试看吧。”赵小山使劲弯了弯,感觉挺结实,转头对二黑子喊道:“黑子,你看看,找块石头,咱俩抓蛇。” “抓蛇?用你手里的木棍?”二黑子一脸不可置信。 “我一会用树枝插住蛇,你看它不动了赶紧用石头砸它脑袋,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咱们今天都能吃蛇肉,再不济卖点钱也行。” 一说钱,二黑子也来劲了。 这黑斑蛇没毒,就算没砸中真让它咬了一口,也死不了,大不了敷点草药躺炕上养几天。 说干就干,二黑子往前走几步,找了一块石头。 赵小山眼睛始终盯着刚才那条蛇,看它还在不远处游荡,心下胆颤,腿部发软。 天爷啊,他知道这蛇没毒,可你看它黑峻峻的带花纹的皮肤,滑溜溜黏腻腻的样子,真的自带退敌效果。 但一想到一顿肉肉的诱惑,赵小山又馋虫上脑,恶从胆边生,鼓足勇气朝前走去,趁其不备,举起树杈,猛地朝那蛇叉去。 那黑斑蛇本能的感应到危险,绿豆大的眼睛冰冷冷的看向赵小山,椭圆形的脑袋不时来回摆动,劈叉的蛇信子伸出来就要朝他奔来。 赵小山吓的一身冷汗,不再犹豫,手下一使劲,木叉朝着蛇头方向落下,口里还惊恐大喊一声:“啊~~” 旁边的二黑子被他这配音效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兄弟被蛇给咬了,惊慌之下手一抖,石头阴差阳错朝蛇头落去,嘴里也跟着喊了一声:“啊~~” 如果蛇会说话,估计临死前也想来一句:“啊~~”,应和一声作为结束语。 呜呼哀哉,一条黑斑蛇,就这么莫名其妙丧了命。 赵小山吓得腿都动不了了,喊完那一嗓子眼睛都闭上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才敢睁眼看,嘿,二黑子竟和他同样的姿势。 而那条大黑蛇,头部被石头砸个稀烂,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他们俩菜鸟,竟成功了。 巨大的成功给了赵小山更多的勇气,回去的路上两人不仅不避着蛇走,反而专门寻找黑斑蛇的踪迹。 大山里,鼠蚁虫蛇是真不缺,在两人的共同努力,竟又成功砸死一条。 这次两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倒不如第一次那般胆战心惊。 这次出行竟一人收获一条黑斑蛇,二黑子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一路都嚷嚷着明天还要继续来抓蛇。 蛇肉回家炖了吃,蛇胆攒着以后卖钱。 赵小山深以为然,他打算回家央求大哥帮他做一个专门的工具,这树枝子太过简陋,成功率有点低。 蛇胆可是名贵中药材,蛇肉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卖钱。这第一桶金不就来了么。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连初中学的课文《捕蛇者说》都记起来了。 他步伐再度加快,没一会就到了山脚下。 “黑子,咱明天上午继续?我去找你?” “行。”二黑子看着手里这条蛇,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唉,明天牛婶子家的土生哥要娶媳妇儿,咱明天看完接亲再去呗?” 赵小山点头同意,他还没见过古人成亲啥样呢,正好见识见识。 只是不知道自家现在的财政条件能不能拿出礼份子。 二人商量好明天的事,便在村口分道扬镳。赵小山拎着蛇,迫不及待的推门回家。 家里人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一样——“惊吓”+“责骂”模式。 当刘氏看到赵小山用草绳绑的血淋淋的蛇头时,气的两眼发昏,放下手里的泔水桶,拎起笤扫奔了过来: “你个死孩子,你自己抓的?嫌命长了是不?腿伤刚好就出去嘚瑟,一天不闯点祸你皮紧?” “娘,冷静,冷静,笤下留人,使不得啊使不得。”赵小山哪知道他娘反应这么大,一边嗷嗷躲着一边解释。 “你个混小子,你别躲,给我站住!这么大人了,不知道个好赖,成天村里村外的乱晃,哪天再躺山里我们都找不着,直接我趁早打死你,省了再操心,别躲。” 面对发飙的娘亲,给赵小山十个胆子也不敢反驳一句,只脚下如风的躲着。 然而他娘的腿长岂是他这鸡仔能比的?没两步就被撵上,脑袋后背大腿被一顿狂扫。 直打的赵小山捂着头嗷嗷叫,“爹,爹救我。爷,爷你快救救我,大哥,大嫂,二姐……” 以前刘氏一骂孩子,赵来福都会在旁边打圆场。 但这次他被打的这么惨,他爹不仅没打算帮他,竟也一脸的责备的加纲: “山子,你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还学会抓蛇了,这没毒的还好,真要碰上那种有毒的,咬你一口,有你后悔的,没心没肺的,以后不许去了。” “爷……” 赵老爷子于心不忍,站了起来,“大壮他娘啊……” 刘氏已经杀红了眼,竟朝着赵老爷子也怒吼出声,“爹,我管孩子呢,你先别说话。你个死小子,喊你爷没用,还是打的轻了!” 说罢,手下越发使劲,赵小山无法,只能越过他爹他爷,跨过门槛,朝门外狂奔而去。 “呜呜呜……” 他娘简直不是女人,有这么打孩子的么。自己手劲多大心里没点数么。 他这腿伤刚好,身上又多了一层伤,伤口不大,架不住地方多啊,破皮就好几个地方,连脸都破相了。 要真打出来个好歹,她自己不心疼?咋就这么冲动呢! 赵小山多少年没体会过被大人追着揍了,再次体验,竟没有一丝怀念,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腿长点,跑的快点。 但低头瞅瞅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十四岁了,跟个十二岁没发育的小孩似的,估计再给他十年也长不成他娘那身形了。 一整个下午,赵小山都躲在后山坡上晒太阳。直到远远的看到他娘拎着簸箕出了门,他才敢悄咪咪的回去。 “爹,你一会别忘了把蛇胆取出来,那东西能卖钱呢。这肉腥,你做的时候多放点油,再放点葱姜蒜,最好再加点辣椒,入味。”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捕的蛇,可不能将就着做,一定要叮嘱到位。 “臭小子,要不你做?还是你娘没打疼你?” “爹,我娘打我,你都没帮我!你失去我了!” “你娘打你我为啥要帮你?不一起打你不错了!一边去,我要做饭了。” 赵小山听罢愤愤不已,自己为了这个家,容易么?!竟被如此虐待。哼,等他挣了大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家出走。 这蛇虽然没毒,但赵老爹还是炖了好久,直到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肉味,铁牛急的嗷嗷叫时,期待已久的蛇肉羹才被端上了桌。 一大盆,满满当当,里面不仅有烂糊的蛇肉,还加进去不少青菜萝卜。 看得出来,赵老爹这顿饭明显用了心。因为他还额外拍了个黄瓜,又炒了点蘑菇。 这时的刘氏早就恢复了平静,只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冷眼看了看赵小山,没再刁难。 但那眼神也让赵小山胆颤了好一会,本来急不可耐要吃的心都平静了。蠢蠢欲动的筷子缩了回来,连脖子都缩短了一截。 这是赵小山穿越以来的第一顿肉菜,也是整个老赵家久违的荤腥。 要不是这蛇实在卖相不佳,也轮不到他们炖了吃肉。 看着眼前飘香四溢的蛇肉羹,全体老赵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眼睛巴巴的盯着。 等赵老爷子一声令下,只见桌上筷影如梭,汤水散泼,唏哩呼噜吞咽声此起彼伏。 没一会,一大盆蛇肉羹在众人的分食下便被消耗一空。 “呃……”铁牛毕竟年纪小,最先撂筷,重重的打了个饱嗝。 赵小山觉得赵老爹的手艺真的浪费了这珍贵的蛇肉,蛇的腥味还是很重。 不过这毕竟是肉,再怎么难吃也比草强。 一顿饭大家吃的十分尽兴,久违的肉味让所有人十分满足。 像喝醉了酒,赵老爷子连脸都红了。 赵老娘擦了擦嘴巴,到底没再骂,只是一再叮嘱赵小山以后不许再去抓蛇,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等大嫂和二姐把碗筷捡下桌后,赵小山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挣钱欲望,悄咪咪的把大哥赵大壮叫到了后院。 “大哥,真的没有一点危险。不信你去问二黑子,他也打算让他大哥帮忙做呢。” 赵小山把自己的设想和赵大壮说了一通,希望获得他的帮忙。 赵大壮人长得高大威猛,却十分老实听话。他还记得刚才他娘的话,觉得怎么也不该让弟弟再进山抓蛇。 可弟弟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再加上刚才的蛇肉真的很香很好吃,不禁让他的心动摇的厉害。 “黑子他哥也打算做?” 二黑子他大哥叫曹河,平时和赵大壮关系很不错。 “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赵大壮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行,既然大河能给他弟做,大哥也给你做一个。” “但咱娘说的没错,抓蛇太危险了,等下次你再上山,大哥陪你去。今天天黑看不清了,明天大哥给你做,明天你老实在家待着,不许瞎跑。” 达到目的的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点头应是。 正好明天村里有成亲的,他还想去凑个热闹呢。 刚转回前院,就看到二姐娇娘拿着个针线筐往外走。挺老大的身板竟然猫着个腰,像个小偷似的。 嘿,不是白天刚说自己不喜欢针线么,怎么这一会就捡起来了? 再仔细一看,二姐竟然换衣服了! 虽然不是啥新衣服,但比白天干活的那身亮堂不少。 这不年不节的,天都快黑了,她要干啥去? “二姐,你要去哪啊?今晚爹做的饭真香,我都吃撑了,你去哪我陪你,就当溜达了。” 赵娇娘刚要迈出门的脚步一下停住了,回头看向弟弟,怒声道: “我去找小翠学针线,你也要跟着?” 李小翠?李伯玉他妹妹? 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不要太明显! “二姐,伯玉哥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李婶子说不定做好了饭菜,人家正吃饭呢,李小翠哪能有时间。” 赵娇娘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一脚迈了出去,回道: “我就问一声,不耽误她多少功夫,一会就回来。” 赵小山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咋想的,气的直捶胸,只能朝着二姐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早点回来,别待太晚。” 再转头看看家里其他人,除了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赵老爷子竖个耳朵,其他人竟没一丝异样。 老爹大哥是男人神经大条就算了,他娘心咋这么粗!大嫂也啥都没发现? 哎,他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爷,你咋想的?” “我咋想有啥用,人都这么老了,能管得了谁?就算管的住人,能管得住心?” 这老狐狸!啥都懂,还啥都不说。 “就一点不阻止?就这么干看着?” “不撞南墙不回头,等明年开春就好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明年开春的府试李伯玉就能考上秀才了,到时候二姐自然就撞了南墙了。 可二姐今年都十六了,万一明年还不回头咋办,也不能为了那李伯玉把自己真熬成老姑娘吧?! 大龄女孩在婚恋市场很不占优势的,年龄稍微大一点就被人诟病,那些村里的长舌妇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要是长相普通也就算了,他二姐的身高体重又异于常人,选择面就更小了。 可如此粗犷的外表下又包裹着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 哎,哪有少女不怀春的。真是愁死他了。 “算你小子有心,行了行了,别操心了,你二姐心里有数,今年你娘带她去相看,她也没拒绝不是?” 赵小山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算了,既然大家都心里门清,他也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第8章 第一桶金 这一晚是赵小山穿越以来睡的最香甜的一晚,蛇肉的鲜嫩仿佛还在嘴边,就连赵老爷子那高低不平长短不一的呼噜声好像都没那般恼人了。 既然答应了大哥等他一天,赵小山起床后便直奔二黑子家和他说明了情况,二黑子听闻十分失望。 昨天他拿着蛇回家后不仅没遭到训斥,家里人还都夸他厉害,他大哥拍着胸脯子跟他保证一定给他做一个厉害的叉子,供他以后捕蛇用。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惹得赵小山一顿羡慕。 回家后,在确定他娘会去牛婶子家随礼后,赵小山扛起侄子赵铁牛朝着牛家奔去。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大事,甚至是村里的大事。 还没走到地方,赵小山就看到牛家里里外外一圈人,热闹不已。 好多半大的孩子在院子外面疯跑,十分欢快,男人们凑在一起聊着地里庄稼的长势,女人们则蹲在院子里摘菜洗菜,为一会的饭席做准备。 赵小山在家躺了一个多月,一颗躁动的心早就按捺不住,急需参与到这样的热闹中来,起起哄,嚎两嗓子。 他大哥大嫂去上山砍柴了,赵老爹去镇上取预定的板车,老爷子这种场合基本不参加,二姐也即将说亲不适合出席,全家就刘氏带着他和铁牛来了。 他娘早晨出门时,一脸心疼的从小坛子里拿出来五个铜板,作为今天的礼份子。 这五个铜板估计是这段时间她和大哥一起上山砍柴刚攒下的,这就又花出去了。 “娘,你别心疼了,等我抓到更多的蛇,卖了蛇胆,别说五个铜板,五十个都给你。” “你个臭小子,你还敢提,找打是不?”刘氏佯怒,抬手要打。赵小山见势不妙,嗖的一声跑的老远。 “人家土生就比你大两岁,都娶媳妇儿了,你看看你,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点不稳当。” 要不是碍着这里人多,刘氏说啥也要给儿子两拳。这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转头再看看老牛家里里外外的红色,刘氏又泛起了愁。 娇娘是女儿家,再如何也能嫁得出去。老三马上快十五了,家里穷成这样,该咋给他娶媳妇儿。 自己就铁牛娘一个侄女,可没有第二个了。 赵小山哪知道他娘想的那么远,领着铁牛嘻嘻哈哈的跑远,和走过来的二黑子汇合。 这牛家在他们古仙村也算是上等人家了,牛家老大牛水生认识几个字,在镇里的酒楼当小二,收入不错。 靠着这份收入,牛家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几户住砖房的人家之一。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吉时已到,新郎官,赶紧的上牛车,接媳妇儿去。” 吉时到,随着大布衫子的一声吆喝,新郎官牛土生穿着一身崭新的新郎服从屋里走了出来,嘴角大开,一脸傻笑。 一旁的孩子们看到新郎官,跑来跑去吆喝着要红包,牛家人赶紧端出来一盘子花生将他们打发了。 新娘子就是隔壁金城村的姑娘,两家离得近,一会就能回来。 受经济条件限制,乡下娶媳妇儿的最高规格就是借个牛车,在车上绑个红绸花,新郎官坐车上去接媳妇儿。 要是有要好的朋友,就一起去,人多也显得热闹。 赵小山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却总觉得缺了点啥。 “铁牛,你说这人这么多,还有牛有车的,咋就总觉得缺了点啥似的?到底缺啥了?”赵小山颠了颠怀里的铁牛,问道。 这臭小子,刚五岁,估计得有三十多斤,长得这么着急干啥,他抱着都费劲。 “啥也不缺,好看好看。小叔你也快娶媳妇儿,我还想吃花生。” “你就知道吃,等小叔挣钱的,别说花生了,糖豆子都给你当饭吃。” “哦哦哦,小叔快挣钱,小叔最厉害了,我要吃糖豆子,我要当饭吃。” 铁牛的童言童语让赵小山心里很是熨帖,看他可爱,没忍住搂着他的脸蛋狠狠啃了一口,惹得铁牛嗷嗷乱叫。 唉?他想起来缺啥了,缺奏乐啊! 成亲怎么能没有鼓乐手的奏乐呢?光靠人吆喝,总觉得差了点啥! 这牛土生和原主赵小山年纪相仿,虽说关系不算很好,但小时候也一起玩过。 今天他成亲,也是他来到这古代见识过的第一场“盛事”,怎么也得尽自己一份力。 礼份子自己是拿不出的。今天就让他们这些土着们见识见识穿越男主角的buff光环之一——吹奏乐器。 开玩笑,学会一门乐器可是外卖小哥的基本技能。在现代社会,基本每个小孩都会的必备装逼buff。 想罢,赵小山把铁牛放下,匆匆忙忙跑到一旁的大杨树下面,折了一根颜色尚轻的枝干,左扭扭右扭扭,让枝条“骨肉分离”,再顺势一抽,枝条里面的“骨头”便被抽了出来。 前后再扣出几个小洞,他手里剩的空壳子就成了一个简易版“笛子”。 赵小山对着“笛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呜呜~~” 成了! 虽然还不太清脆,胜在声音大,也算够用了。 “铁牛,走,跟小叔回家拿盆去,再拿根筷子,咱俩一会开个演唱会。” 铁牛不知道啥是演唱会,但不耽误他对小叔的崇拜,小叔说啥是啥。 等两人从家里回来,迎亲的队伍也热热闹闹的到了村口。 只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正娇羞的坐在牛车上,头上并没有披红盖头,只别了两朵红花。 面对周围的起哄声,那少女始终没抬头,只紧张的攥紧了裙子。 赵小山看着他们进村,觉得时机已到,示意铁牛敲盆,自己拿起“笛子”便开始吹奏起来。 “呜~~” 一首欢快的“抬花轿”缓缓流出,高昂轻快的“笛音”配上杂乱无章但清脆的敲盆声,这气氛一下子烘托上来了。 “唉?山子,行啊,啥时候会这技能了?哈哈哈,好,一会可要好好喝点,哥哥谢你了。” 新郎官牛土生听着欢快的乐曲,眼睛都亮了。 回头一看,连他的小新娘也好奇的抬头看过来,心中大喜,刚才没送出去的一个小红包直接塞铁牛怀里了。 铁牛一声惊呼,开心的手都抖了,当下就要停止敲盆查看红包大小,让赵小山给喝住了。 迎亲队伍一路走,赵小山一路吹。 等牛车进了牛家,大家在一片欢快的音乐声中将新娘子迎进了新房,赵小山才停下。 “山子他娘,你家山子啥时候会这手了,一个树枝就能吹出来这么好听的调,瞅给这孩子累的,快快快,赶紧喝点茶水,等会开席了可多吃点啊。” 牛婶子头上别个小红花,一脸喜庆,拉着赵小山和刘氏一顿夸,趁机又抓了一把花生塞给铁牛。 “山子,婶子求你点事,等晚上拜堂的时候你再过来,再给你土生哥吹一会,婶子不白求你,这是一文钱,算婶子花钱雇你的,成不?” 钱~~~ 刚才新郎官给的小红包他还没看呢,这又来了一文?? 一文钱在古代能干啥?能买一个鸡蛋,能买一个馒头,能买一根糖葫芦,购买力简直太强了! “他婶子,你干啥,孩子出点力还值得你……” 没等刘氏拒绝的话说完,赵小山一把抢过眼前的一文钱,“婶子放心,别说拜堂的时候吹,要是土生哥不嫌弃,他洞房的时候我也可以。” “瞎赖赖什么呢?!你个混小子。” 刘氏一拳砸过来,打的赵小山一个趔趄。 这绝对的武力值,真不是他这小身板子能承受的。 “孩子开玩笑呢,山子娘干啥呢这是。那就这么说定啦,等下午你早点过来,在这吃点东西,一会吹的更有劲。” 牛婶子一脸喜意,和赵小山敲定后又接着忙别的去了。 赵小山见状也连忙要走,却被他娘一把抓了起来,赵小山双脚随之腾空。 “说,你咋会吹树枝的?娘咋不知道?” “娘,有话好好说,先放我下来。”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他爸拎起来的时候。 “你成天忙进忙出的不知道,是爷教我的,爷可是跑过单帮的人,啥不会,不信你回去问爷去。” 一听他说是赵老爷子,刘氏的大手慢慢松开,倒是相信了。 她公爹多厉害她是知道的,要说教会山子吹奏,倒也不是没可能。 赵小山脚一落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找到铁牛,一把将他怀里的红包拿了出来。 小心地将里面的铜板倒出来一看,好家伙,土生哥这么大方,两个铜板! 哈哈哈哈,他找到发家致富的捷径了——以后十里八乡村里村外的红白喜事,他都包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三文钱不能动,他要先买个唢呐,这树条子也就能将就一下。 “小叔,你别都占了,给我分一半。” 铁牛见红包里两文钱,嚷嚷着也要一文。 “乖牛牛,不是小叔不给你,你看小叔用一根树条子都能吹出来钱,要是买了真正的唢呐,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铜板?小叔拿这钱作为本金,到时候挣了更多的钱分你怎么样?” 铁牛虽然五岁,却一点不像他爹那么憨厚,颇有点赵老爷子的聪慧,略一思索,便觉得小叔说的有道理,同意了他的意见。 赵小山乐的连忙将钱收入囊中,失策啊,没想到自己也有有钱的一天,衣服根本没缝装钱的兜。 这是一笔巨款,关系到以后的挣钱大业,容不得一点闪失,必须马上妥善保管。 赵小山也不嫌折腾,噔噔噔几步跑回了家,在家翻箱倒柜找到一个原主以前用的小布包,小心翼翼的将仅有的三文钱放了进去。 nice~~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中午的时候赵小山又做了一个更大的“笛子”,能吹的声音更大,又在家悄悄练了练其他欢快的曲目,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到了晚上,赵小山在土生娘的特殊关照下,狠狠干了两碗干饭,炫的两眼直翻白。 吃饱喝足之下,肺活量这个足。 为了报答一饭之恩,赵小山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两个腮帮子像上了发条似的,一鼓一鼓的,十分对得起挣的这三文钱。 在欢快的奏乐声中,牛土生的婚礼圆满落幕,宾主尽欢。 后来村里人每每回忆起这天的婚礼,都会对当时一边吃酒席一边听小曲的经历赞不绝口,觉得自己也当了一把城里人。 第9章 牛行记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摇他,睁眼一看,赵大壮的一张大脸就在眼前。 见他醒了,赵大壮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叉子,一脸小心的问: “山子,看,大哥给你做的叉子,你看是你想要的不?” 唉?昨天光沉浸在挣到人生第一桶金的兴奋中,忘了还有捕蛇这回事了。 好啊好啊,自己技能这么多,在这古代生存又有何难? 以后自己可以平时抓抓蛇,遇到红白喜事就去吹奏一番,双赢。 “谢谢大哥,这叉子做的真好,一看就结实。” “那你和二黑子啥时候去?大哥陪你一起去,可不兴你们自己去,多危险。” “今天不行,今天是大昭寺的集市,我和二黑子打算去一趟,他说要请我吃炸虾,这是大事。明天吧,明天我早点起,大哥和我一起去。” 听他这么说,赵大壮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垂着头走了出去。 今天不去捕蛇,晚上就没有肉吃。唉,自己还是接着进山砍柴挣钱吧。 地里的庄稼快熟了,现在正是扬花的关键时期,刘氏领着娇娘和小刘氏都去了地里拔草。 本来刘氏也要叫上赵小山的,让他赖叽了几声腿疼给吓退了。 开玩笑,他这小胳膊小腿的下地拔草,他真的活不到明天,饶了他吧。 赵老爹正在牛棚,一边添草喂牛一边给它顺毛,双眼爱的深沉。 之前预定的板车昨天就取回来了,现在想去哪只要套上牛,就能直接出发。 铁牛自从昨天看到板车开始就乐的哈哈的,一直上蹿下跳嚷嚷着让赵老爹把板车套上,让老牛拉着他转一圈。 赵老爹视大黑牛如爱子,轻易不愿劳动它,哪怕是亲孙子也不行。 但赵老爷子发话了,以后这牛车就由他来驾了,还是要早点练习练习,熟悉一下。 赵老爹这才将套子套在大黑牛身上,学着村长平时驾牛的样子,吆喝着走了两圈。 这大黑牛简直不要太听话,让走就走 ,让停就停,两人根本没有磨合期,直接上手。 赵老爹昨晚激动的半宿没睡着觉,一会一爬起来看看牛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渴不渴,生怕他的小可爱受一丁点委屈。 今天,将是他和大黑牛第一次出行,意义重大! 他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村里有牛的人家里就曹旺子家和李长喜家来回跑镇里。 赵老爷子说了,这么小个村,一共就这么点人,两辆牛车跑通勤就够了。 他们家再加进去,多少有点挤。 既然如此,他们家便不跟着凑这热闹了,他们“另辟蹊径”,跑其他路线——去五花山的大昭寺。 古仙村到大昭寺本来不远,但没有直道,必须绕行,这一来一回的就得一小天。 大昭寺每十天一个集市,村里不少人都会去,他们就抓住这个市场了。 既保证了客源,又不至于和曹旺子李长喜抢活,两得! 为了在大昭寺集市之外的日子里也能拉活,保证收入的稳定,赵老爷子又规划了另一条路线——围绕着五花山附近的村落走一圈。 五花山脚下坐落了好多村庄,每一个村相隔都挺远,山路不好走,水路还不通,人们走亲访友往往靠两条腿。 赵老爷子觉得这个需求也不少,不比去镇里差,可以尝试。 赵小山当时听赵老爷子如此规划时,啥也没说,只把大拇指高高举起,心里深深赞同了他老爹的那句话:这个家,没有老爷子不行! 等大黑牛吃过了草,赵老爹才小心翼翼的将它牵了出来,套上套子,连上板车,朝外走去。 “哞~~哞~~” 这大黑牛像是知道自己要出行重要任务似的,刚出院门便朝着天哞了两嗓子,又斜眼瞅了瞅赵小山,甩了甩头慢悠悠朝前走去。 “你个蠢牛,你还嚣张上了?你挑衅谁呢?哼,等哥哥我挣了大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卖了!” 赵小山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惹得赵老爹一顿白眼伺候。 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他们家养牛了,听说是亲家哥哥送来的,都羡慕的紧。 刚卯时,村口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好几个人,正要成群结队朝大昭寺走去。 她们有的手里拿着昨天刚采的蘑菇,有的背着几个自家编的箩筐,还有一个篮子里装了十多个小鸡仔。 最过分的是一个妇人,挎篮里竟然装满了烙饼,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香的饼味。 虽然赵小山昨天在牛家已经狠狠炫了一顿,但架不住他肚子里长期缺油,对食物的香味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知道他们家牛车跑大昭寺的线,几个人连忙走了过来,问过价后,也没犹豫,找好位置一屁股坐了上去,根本没给赵小山预留位置。 “喏,山子,这是嫂子的一文钱,你拿好了。” 赵老爷子定好的车价,单程一文钱。 “谢谢嫂子,你把筐放好了,别一会颠簸掉下来。” 就一文钱,拿了好几个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好意思么。 “山子,你一会也跟车走?再给俺们吹一段昨天那个曲呗?真好听,昨天回家了婶子还想着呢。” 嘿,别过分了,你就一文的车钱,还得来个伴奏?我是你们能随叫随到的?本少爷出场费很贵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 “婶子,等回来的吧,昨天吹的时间太久,这腮帮子现在还疼呢。” 自家第一单生意,我忍。 “山子,等俺家蛋蛋百天那天,你也去俺家吹一会呗?那曲子真好听,俺以前从没听过。你去,大娘不让你白吹,给你拿鸡蛋吃。” “行啊大娘,包在我身上。”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鸡蛋也能卖钱,搞不好这是他第二单业务呢。 赵老爹在前面牵着牛,看着后面赵小山一边走一边和车上的女人们拉扯,觉得小儿子也不是啥都不是,还是很优秀的。 没一会,二黑子就从后面呼哧呼哧的赶了过来,“山子,你家有牛车你咋还走呢?” “牛车得挣钱,我爹怕我坐上去老牛太累,让我也跟着走。” 他这儿子是假的,大黑牛才是亲生的。 “你爹真是的,你这腿刚好,能行么?”二黑子拍了拍他肩膀,“你不坐车那咱快点走,先去大昭寺找狗子,然后咱仨一起去吃炸虾,哥请你。” “好咧,那咱快点,要不狗子该等急了。” 赵小山一听吃的,顿时来了劲,也不和车上的女人们闲聊了,快步跟上二黑子的步伐,将大黑牛和赵老爹甩在了后面。 陈狗儿是赵小山和二黑子的好朋友,他们三个小时候最最要好,经常抱团一起玩。 奈何陈狗儿命苦,爹娘早死,他大伯为了吞没他家的田地愣是把他送大昭寺出家当了和尚,对外却说是陈狗儿自愿出家为他死去的爹娘祈福的。 陈狗儿那时候九岁,都大了,也懂了不少道理。 进了大昭寺后他根本没想着回来,他知道就算跑出来也没地方去,最后还是要落到他大伯手里。 这次是送到大昭寺,下次还不知道要被扔到哪呢。 相比起其他未知的地方,大昭寺这种佛门圣地总归更安全些。 这里离家也近,想回去了一天就能回去,还能不时看到村里人。 就这样,陈狗儿当了和尚,和赵小山二黑子就这么分开了。 但三个人的情谊又岂是这点距离能折断的。 三个人约定好,每次大昭寺的集市,就是他们聚会的日子。不论多忙,赵小山和二黑子都要来大昭寺看望陈狗儿。 也幸亏有了两个小伙伴的支持,才让九岁的陈狗儿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下慢慢站稳了脚跟。 这些年,三个人的小聚会基本没断过。 每次见面,陈狗儿都会想方设法从大昭寺的厨房里偷出来几个馒头给他们,赵小山和二黑子也会带给他家里的吃食。 没错,陈狗儿凡心未断,荤腥不忌。 不仅不忌,反而更馋。 每次看到二黑子手里烧黑的麻雀,都吃的狼吞虎咽的。 用他的话说是“寺里的素斋我都快吃吐了,天天萝卜白菜萝卜白菜的,哪怕做出花来,也还是那股子死味。” 赵小山整理着脑子里关于三个人的回忆,对他们这段纯真的友情充满了羡慕。 想着自己已经有幸成为其中一员,马上要看到小和尚朋友陈狗儿,兴奋的加快了脚步,一路朝着大昭寺奔去。 第10章 陈狗儿 想着一会要见到的热闹,赵小山和二黑子脚下生风,走的比大黑牛都快。 兄弟二人一路谈天说地你来我往,倒也不觉得累,把本来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炷香时间。 站在山坡上,赵小山远远就看到了一口大青钟,那是大昭寺的标志性建筑。钟楼下面还有成群飞檐翘角的青砖房屋,看起来古朴庄严。 这大昭寺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古刹,光这建筑规模就占了半座山,难怪香火这么旺。 他们到的时候大昭寺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路两旁被大大小小的摊位占据。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赵小山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村逛集市,顿感新鲜。他迫不及待的奔下山坡,甩下二黑子,混入人群逛了起来。 嘿,这哪是个寺院门口啊,哪有一点佛门圣地的清静无为,这吵吵嚷嚷的,比那菜市场都热闹。 卖馄饨包子油饼糖人的、卖鸡蛋野味水产的、卖水豆腐的、卖枣子桃子梨的,还有不少手工艺品,竹筐竹篓背篓的、小风车小木剑竹蜻蜓的,甚至还有卖纳好的鞋底的。 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这古代的物质生活一点也不贫瘠啊。 赵小山背着手一边逛嘴里一边啧啧感叹,只觉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似的。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间烟火啊。 走了一圈,赵小山最后停在了离寺庙门口最近的馄饨摊子这,走不动了。 “馄饨,热乎乎的馄饨喽,小哥来一碗啊,猪肉大葱馅的,皮薄馅大,现包现煮,才五文钱一碗,老香了,保你香的把舌头吞进去。” 这馄饨咋做的呢,这么香呢。 皮看起来滑嫩嫩的,粉色的肉馅在里面若隐若现,浓浓的白色高汤上还飘着一层绿色的葱花香菜,看起来诱人极了。 赵小山摸了摸肚子,早晨老早起来,就糊弄了一口,又走了这一路,肚子里实在有点空了。 这样的纯面食,他有多久没吃过了。 别说馄饨这样带馅的了,就连杂面干粮他都忘了啥味了。 高粱饼子那口感糙的,把他嗓子都喇粗了,甚至连菊花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家当——昨天挣得那三文钱,赵小山咽了咽口水,歉意的朝卖力吆喝的摊主摇了摇头,猫着腰躲走了。 兜里没钱,连背都挺不直。 惨,真惨! 他原本也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少爷,一朝穿越,竟沦落成泥碾作尘土,连碗五文钱的馄饨都吃不起,这让他情何以堪! 何以解忧,没有杜康,唯有music! 掏出昨天立下大功的“笛子”,赵小山靠在大昭寺的墙角,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一首充满淡淡离愁的《东风破》缓缓倾泄而出,曲调哀婉忧伤,闻者无不动容。 “唉?那个臭小子,你大早上在这嚎什么丧呢?没看人在这做生意呢?你要哭丧滚一边哭去,别在我这哭,晦气!” 卡! 一声喝骂将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赵小山拉回了现实。 唉,版本不对啊,这么优美的旋律不应该引来一群人围观,然后一曲终了,在众人的赞美和强烈的吆喝下再来一首么? 这土老帽,不按套路出牌,怪不得这么穷,这么高雅的艺术怎么到他嘴里变成哭丧了! 气煞他也! “会不会说话?这是高雅的艺术!连艺术都不会欣赏活该你卖豆腐!” “给你脸你不要脸了是不?信不信我抽你?我卖豆腐我能挣钱,你他娘的会艺术,连碗馄饨都买不起,要个屁的艺术。滚滚滚,赶紧滚,再不滚我真抽你了。” 我靠的,来了个横的! “这是佛门圣地,不兴打人。” “十八罗汉还杀人呢!” 赵小山眼珠子转了转,二黑子呢,赵老爹呢,都干啥去了,这么大个地方咋还走丢了呢! 呔!都怪自己刚才走的太着急! 对方一米八,自己一米六八,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他一次又何妨。 “哼,走就走,你让我留我都不留。” 主打一个傲娇! “呸!臭要饭的,屁的艺术!跟我拽什么词!豆腐啦豆腐,一块两文钱的豆腐啦,热乎的豆腐啦……” 赵小山走在回去的路上,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什么人啊,自己歌以咏志碍着谁了,干啥大早晨的让人平白无故骂一通啊。还不是看他长得瘦小又自己一个人么,以为他好欺负么。 他娘的!士可忍孰不可忍! 赵小山穿过人群,朝着一处空旷处,双手挡在嘴两边以扩音: “黑子,二黑子,曹方……” “爹,福娃,赵来福……” “来了来了来了,山子,你嚎啥嚎,老远就听到了,喊啥喊?!” 寺庙门口,二黑子听到动静赶紧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衫光头的小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俗名陈狗儿,法号悟真是也。 只见他脸白如玉,眼神清亮,鼻梁高挺,身形修长,圆圆的脑袋反射着阳光,整个人像沐浴在圣光中,就连走路都步态轻盈衣角微动,真真一无双小和尚。 “山子,你在这嚷嚷啥呢,小心把寺里的武僧引来。” 别张嘴,别说话,完了,太破坏美感了吧。绝世小圣僧一秒变俗气糙汉的错觉。 “你躺这一个月咋还把自己躺瘦了?现在真的全好了?黑子去找我了,喏,给你偷的馒头,知道你平时吃不着,趁着没人赶紧吃吧。” 馒头?白面的! 赵小山抬头看看眼前的陈狗儿,觉得他不是人,他就是这大昭寺里的佛陀! 饥饿的肠胃此时集体唱歌,赵小山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决定应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馒头接了过来塞进嘴里。 “唔……” 绵密的面质遇水分解出了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慢慢滑进肚子,高碳水的刺激下大脑迅速分泌出大量多巴胺。 这一刻,赵小山觉得自己仿佛又圆满了。 “甜,馒头真甜。” “你爹来的有点晚,牛车没地方放了,我让他牵到寺庙后院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啥事啊嚷嚷?” 不提还罢,一提这事,赵小山登时气的停止咀嚼,哇啦哇啦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陈狗儿皱皱眉,“你啥时候还学会吹曲了?我咋都不知道呢?” “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我还没和你说呢,昨天咱村老牛家的土生娶亲,山子可厉害呢,*%¥#@&……” 二黑子一听这茬来劲了,绘声绘色把昨天赵小山大出风头的事说了一遍,完了还不忘总结一句: “山子说了,以后村里的红白喜事都他包了,能挣一文是一文。唉,你别吃了,来的时候我不说了么,请你吃炸虾饼,走走走,吃炸虾饼去。” 对啊,还有炸虾呢,赵小山连忙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怀里,匆匆忙忙的跟上二黑子的脚步朝入口处的炸虾饼处走去。 三个人推搡着人群,逆向往外赶,吱哇乱叫,因为马上要吃的美食,甚至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只剩下少年人纯真的欢乐。 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 第11章 吃虾饼看杂耍 炸虾饼是大昭寺门口集市有名的小吃,做饭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负责炸,男的负责收钱。 这虾全是从附近的小河小溪里打捞的,洗干净后和上面,再打个鸡蛋,将三者均匀搅拌后加点调料,放入热好的油锅里,一张张油酥鲜香的虾饼便做好了。 这又面又蛋的成本就不低,再用油炸,一张小小的虾饼就要六文钱。 六文钱,完全超越了赵小山三人的经济实力。 因为穷,他们每次来都会在人家的摊位前站好久,只闻味,却一次都没买过。 闻的到吃不到,更馋更饿,对这虾饼的渴望也更强烈。 二十文是二黑子长这么大得过的最多私房,他也不抠搜,决定这次说啥都要买来尝一尝,看看这炸虾饼到底啥味,也圆一圆俩兄弟的梦。 “大叔,给我们炸三个饼 ,多炸一会,我喜欢油大的。” “好咧,十八文钱。”那中年男子抬头看向三人,“哟,是你们三个啊,这次有钱买啦?小和尚,你也吃虾?犯了杀戒,小心让你师父发现逐你出师门。” 二黑子一愣,赶紧回嘴反驳:“大叔,你可别乱说,是俺们兄弟俩吃,我这和尚兄弟就是跟过来看看,他是这寺里的出家人,怎么可能犯这错,可不兴乱说话。” 赵小山只点头应和:“是啊是啊,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哎呦,当家的,你可别吓唬孩子了。”炸虾的妇人看出二人紧张,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 “这个大兄弟,你别害怕,俺们当家的就是那么一说,开玩笑呢。大昭寺寺规这么森严,哪能干出这事,说出去谁信啊。” 正说着呢,那边的虾饼已经好了。二黑子从怀里将钱掏出来,一文文数好,一脸肉痛不舍的递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乐呵呵的接过来数了数,用油纸将三张虾饼包好,递给二黑子,笑道: “小心拿着,刚出锅,烫着呢。” 赵小山和二黑子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急的顾不得烫,快手快脚的接了过来。 不出所料,真被烫的嘶嘶哈哈直跳脚。 诚如那中年男子而言,这地方人多嘴杂的,陈狗儿还真不能在这吃。 和以往数次见面一样,几人拿上吃食,快速朝着三人的秘密基地——后山一处隐蔽的小山洞跑去。 这地方经过陈狗儿多次踩点选中,三人多次实践观察,确保绝对隐蔽,无人发现。 刚钻进洞里,陈狗儿比赵小山都急,急不可耐的从二黑子手里扒出来一张饼,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梭哈。 那馋样,和那一身和尚服简直不要太违和,真是白瞎了那张圣光熠熠的高僧脸。 “嘶~香~呼呼~真香,太好吃了。” “你慢点,等一会饿不死你,真是饿死鬼托生的。”二黑子让他这没出息样气的直骂。 赵小山慢慢咀嚼着手里的虾饼,让油香味在口腔里炸裂。觉得这东西确实香,毕竟有油有肉,挺解馋,但味道方面还是太单调了。 要是饼出锅后能刷点辣酱,或者撒点孜然粉啥的增增味,这味道至少还能上两个台阶。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寺里的素斋那是给佛祖吃的,不是给人吃的。做饭的和尚也不知道怎么整的,越来越难吃了。以前还有点咸淡,现在清汤寡水的,连咸淡都快没了。” 一说到吃,陈狗儿就满腹怨言。 这大昭寺他是真待得挺舒服的, 除了吃这块。 最开始他来的时候人小无势,还干些洗衣挑水等粗活累活。但随着他慢慢长大,长的越来越好看,往那一站就养眼,像有佛性似的,寺里的大和尚也不让他干别的了,只专门接待城里来上香的达官显贵家女眷。 有时候那些大官的家眷看他长得好看,还会赏给他点心吃。最好的有一次他还收到了一块碎银,结果刚出院子就被他师傅给没收了,美名其曰:不要被俗物所惑! “我跟你们说,我师傅说要静心要守戒,他自己也馋的要命,有一天晚上我看他偷吃从城里买回来的糕饼呢。” 陈狗儿一边吃一边说吐槽,惹得赵小山哈哈大笑。 他本以为陈狗儿一个和尚吃肉是因为他九岁才出家,六根不净才导致凡心未了的。 没想到他师父也是个表里不一嘴上一套私下一套的伪君子。果然,外不着相内不动心都是说给他们这些凡人听的。 炸虾饼挺贵,但分量是真不大,正说话的功夫陈狗儿的饼就都进了肚。 小和尚使劲舔了舔手上的油腥,一脸的意犹未尽。 “要是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在这待着了。我好好的男儿郎,天天迎来送往的,整的像个院子里的姑娘似的。” “呸,你可拉倒吧,院里的姑娘还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能得点乐子呢。你在这能捞到个馒头不错了,哈哈哈……” 二黑子肆意又张扬的嘲笑,引得陈狗儿连踹他好几脚。两人闹成一团,好不快乐。 赵小山听到这确实灵机一动,“狗子,你们寺里饭食这么不好,你们住持没说什么?那其他和尚要馋了怎么改善伙食啊?” “主持说什么咋是我能知道的,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我师兄也出来了,估计也想来集市这买个糕饼吃呢。” 那些和尚都胆子小,不敢吃肉。只有他,才不管那些个呢。 “他们哪来的钱啊?和尚不都是化缘么?” “只有野和尚才用化缘,我们寺里香火很旺的,那些大师父都有不少私房呢,师兄他们受宠,自然也能分到一些。” 不像他,也不会溜须拍马,不会讨师父欢心,自然没的钱。要不是长得好看,连这师父都拜不上,估计还在后院干粗活呢。 “而且师父经常领着师兄他们下山做法事,每次都能得到不少奖赏呢。” 原来如此! 这些和尚一天啥也不用做,就有这么多来钱的途径,比他们这些辛辛苦苦的老农民强了不知多少,搞得他也想洗去铅华出家为僧了。 不过自己长得没陈狗儿好看,估计去了也是干粗活的,还不如待在父母身边,虽然吃喝不济,至少不受气。 “狗子,你师兄他们有钱,但只能偷偷摸摸的买点吃的改善伙食,你说我做点素斋,能卖给他们不?” 从陈狗儿吐槽寺里吃食难以下咽开始,赵小山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他是什么人?现代死肥宅,某音忠诚粉丝,每天不刷上几个小时能放下? 就现代那知识爆发的时代,做饭博主简直不要太多,自己理论知识简直不要太多。 (番茄抖音是一家,挣人家的钱,时刻记得给老板打打广告哈,嘿嘿,我在正文写这些,又多了字数,我真是个小机灵鬼,番茄,给钱!) 和尚庙里这么多和尚嗷嗷待哺,这么大市场,简直不要太合适。 况且他还有陈狗儿这个内应,这块蛋糕,他拿定了! 来钱! “你要做吃的?你会做啥?你有本金么?” “我现在没本金,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我和黑子哥会抓蛇,蛇胆能卖钱,村里红白喜事我再去吹一会,这本钱不就出来了?” 只不过抓蛇指定是有风险的,而红白喜事又不稳定,这本钱来的就会慢点。 “行行行,只要我们山子能做出来,我就帮你打通销路。嘿嘿嘿~” 赵小山一看陈狗儿的笑就知道他根本没信自己会做吃的,也不多说别的,只等以后做出来再惊掉他下巴。 “走吧,吃完了就走吧,咱们下午早点回去,趁着天还没黑,再抓两条蛇。” 二黑子抹了抹手上的油,招呼着俩弟弟出去。 三人猫着腰钻出山洞,炸虾香味太重,为谨慎起见,陈狗儿把套外脱了,嚼了半天树叶,又绕远去了不远处的彩河好好洗了洗才算把那身味去掉。 等三人重新走回集市已快晌午,整个广场的空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两边全是摊贩,就连中间走路的地方都占满了人。 “好,再来一个!” 一声高昂的叫好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赵小山最稀罕凑热闹,连忙马不停蹄的朝人群奔去,二黑子陈狗儿紧随其后。 原来是一对父子在卖艺! 只见那年轻的正躺在一个石板上,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那年老的拿着个锤子边笔画边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们,俺们爷俩初来乍到,借贵方这块宝地,翻个跟头打个把式,承蒙各位父老捧场,俺们这就献丑了,乡亲们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 “哎呀,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能不能开始了?这锤子落不下来了是不?” 有那看客光看不给钱,竟还催上了。 那年老的看了看地上三三两两的铜钱,心下恼怒,到底没顶住压力,搓了搓手,锤子举得高高的,“哈~”的一声落了下去。 只见“碰~”的一声,石头应声而裂。 下面的年轻人却没丝毫问题,不仅没事,站起来后还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惹得现场观众惊叹连连,铜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二黑子已经完全看呆了,嘴里直呼厉害。赵小山倒是觉得没啥新意,却被地上躺了一地的铜板紧紧抓住了眼球。 挨了一板斧,就挣了这么老些?这少说也有六七十文钱了吧? 人家卖艺,就能挣这么多。昨天他也是卖艺,腮帮子都吹酸了,才挣了三文钱。 这差距,也太大了。 想到这,本来懊恼的赵小山却突然灵机一动! 都是卖艺,在哪不是卖?今天这人这么多,他何不也试试? 反正也不卖身! 第12章 第一次创业失败 想到这,赵小山再也等不了,拉起还在傻笑吆喝的二黑子挤出人群,朝着外面相对空旷的地方走去。 “山子你干啥啊,咱看完这个再走呗。”二黑子没看够,嘴里还在嘟囔。 陈狗儿倒无所谓,他们寺里的武僧可比这厉害多了,平时他连看都不稀罕看。 “黑子,快帮我吆喝,我要赚钱。杂耍好看就有人给钱,我吹的好听肯定也有人给。” 不就是街头卖唱么,没啥见不得人的,自己的第二桶金,走起。 “瞧一瞧看一看啦,小弟初来乍到,为表达对家乡父老乡亲们的热爱啊,特在此为大家献唱一首啊,要喜欢的给小弟捧个人场啊。不喜欢的也没关系,你喜欢听啥,小弟给你们唱啊。” 赵小山才没啥丢不丢人的想法,立定后便站好,扯开嗓子便开始吆喝起来。 还别说,他这一吆喝,一左一右的真就有人被吸引过来了。 今天这庙会逛的和平时不一样啊,又有杂耍又有唱戏的。 想着那“笛子”毕竟简陋,声音呜呜咽咽的没那么好听,有的音调还不太准。为了有一个好的开场,赵小山决定直接上杀招——嚎一嗓子。 “小弟今天唱一曲,保证父老乡亲们绝对没听过,歌名叫《向天再借五百年》,希望听过这首歌的你,过完今天,再活五百年!” “好~”到哪都不缺捧场的人。 说完,赵小山朝着四下一抱拳,咳了两嗓子,气运丹田,准备就绪,123~action: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做人有苦有甜 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愿烟火人间 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具身体刚十四,还是少年,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嗓音一点不浑厚。再加上肚子还有点空,没啥力气,肺活量也不足。 一首歌了,赵小山累够呛,气都快喘不匀了。 “好~好听~唱的太好了,这词太好了!” 有了第一声叫好,后面也稀稀拉拉响起了掌声。 赵小山对自己第一次出场这样的效果十分不满意,奈何自身条件有限,实在没法更进一步。 “哥哥姐姐们,小弟年龄还小,一上午没吃啥东西,肚子也空的很,实在没发挥好,还望哥哥姐姐们见谅!要是不嫌弃,小弟就再来一首,彩衣娱众。” 听他这么说,围观的群众才看到他那身破烂的衣裳,这一看就是捡家里兄长剩下的,补丁摞着不定呢。 这也是一个出身农家的贫苦孩子啊,却能唱出如此气势磅礴的歌。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多么胸怀大志的好少年啊。 不多时,就见人群中有穿着得体的香客开始往地下撒钱。 赵小山看了心下一喜,直想马上趴地上捡起来揣进兜里,奈何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还是要端着点的。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看傻了眼的二黑子,又把头特意转到那几个有钱人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酝酿一下情绪道: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番茄爸爸多多爱我吧,歌词我就抄了这么一句,给你们省了不少钱哦。) 《最炫民族风》,以其超赞的旋律,俘获了无数热爱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的热爱。 一首完了,赵小山的气息明显不匀,嗓子都快冒烟了。 好在二黑子终于从傻楞的状态下缓过了劲,甚至让陈狗儿从大昭寺端过来一碗水。 赵小山顾不得其他,端过水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好,这个好,这调好听!再来一首!你再唱一首好听的,我给你五文钱!” 这第二首歌和第一首歌的曲风完全不同,经过这少年纯粹的嗓音一唱,轻快又欢乐,大家仿佛看到了场中间的这个少年正骑着马儿驰骋在草原上。 看到这少年大口大口的喝水,不少人开始真的欣赏起来,又纷纷解囊,噼里啪啦的砸过来不少铜板。 赵小山激动的直想跪下叫爸爸,来吧来吧,越多越好,砸死我吧,用力的,啊啊啊~ 二黑子已经顾不得其他,生怕地上的钱被别人捡走,连忙弯腰蹲在地上捡钱。 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陈狗儿站在旁边心里急的不行,想马上下去救场,奈何自己顶着个光头,代表的是寺里的形象,只能像尊佛陀似的,端着架子,俯视众生。 两首歌已然让赵小山力竭,可他怎可能放弃,就算是唱吐血了,也要坚持! 他算看出来了,普通老百姓没那么崇高的文化水平,体会不了那么高大上的境界,只要旋律好听,郎朗上口即可。 “多谢父老乡亲哥哥姐姐们的厚爱,小弟感激的五体投地,这首《自由飞翔》献给大家,还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盛……” “山子!!!你个王八羔子,你干啥呢!你给我闭嘴!” 赵小山的情感刚酝酿起来,便被一声暴喝打断。 不好,是赵来福。 只见赵老爹怒发冲冠须发皆张,眼睛瞪得老大冒着雷光,满脸通红似有游电穿梭,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朝这边奔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老头,气疯了。 赵小山还不明所以呢,二黑子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了,将装钱的钵碗递给一旁的陈狗儿,拎起赵小山的领子迅速朝外冲杀出去。 “唉唉唉,我还没唱完呢……” “赵小山,你给我停下,你个王八羔子,别跑……” 围观的众人见此情景,哪有不懂的,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遗憾着第三首歌还没听完,摇摇头慢慢散去。 赵小山只觉风呼呼从耳边吹过,他两脚离地,衣领竖起,整个人被二黑子吊在空中。 直到现在,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事? 他爹来了就来了呗,为啥要骂他王八羔子?他正挣钱呢。 “黑子,你放我下来,干啥啊这是……” “你闭嘴吧,你离死期不远了!” 二黑子这个悔啊! 刚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被山子给拽了出去,等反应过来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山子已经开口唱上了。 等他一曲唱完,他刚要阻止,就见地上有钱了,然后他就被金钱迷惑了双眼。 等第二曲的时候地上钱更多了,他越发沦陷,甚至助纣为虐,让狗子给端了一碗水。 完了完了,今天不仅山子要完,他自己的屁股也要开花了。 二黑子毕竟年轻力壮,在人群里转来转去便杀出了重围,甩丢了赵老爹,左拐右拐便朝着三人的秘密基地跑去。 一进山洞,果然在里面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陈狗儿,他的脚边躺着一个钵碗,里面装满了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 “哈~哈~哈~” 二黑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粗气。 赵小山重获自由,也顾不得别的,一个猛子奔向钵碗,双眼放光,嘴角大咧,浑身颤抖。 钱,钱,他发财了! 第一桶金,到手了!他终于能拿着本钱大展拳脚了。 想到美好的未来,赵小山连忙将钵里的铜板倒在地上,跪在一旁,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数了起来。 天呐撸,竟然有一百三十七个铜板?!比那对父子挨板斧都多?! 一遍不够,再来一遍! 直到前前后后数了三遍,赵小山才停下了傻缺行动,搂着钵碗坐在地上呵呵傻笑。 钱啊钱,他终于从赤贫状态下解放出来了,他成有钱人啦。 他要吃馄饨,要两碗,不,六碗,二黑子和陈狗儿也要每人两碗。他还要再吃一张虾饼,那个包子也很香,可以买回去给家里人吃! “黑子,狗子,走,咱们去吃馄饨去,这次咱们有钱了,吃个够,哈哈哈哈……” “吃个屁!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你爹指不定在外面怎么找你呢。” 二黑子双手捂头,悔的直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刚才咋就鬼迷了心窍了呢,怎么就没阻止呢。 “到底咋的了,黑子,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咱们这挣钱了你不仅没开心,怎么还这么丧气?”赵小山是真不懂了。 “山子,你到底懂不懂,刚才你当街卖唱,和昨天在牛家办喜事时吹奏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牛家大家只会认为你在凑热闹,但今天这性质就变了!只有贱籍和娼妓才卖唱!你见过哪家好人家的去卖唱的?更何况咱们还是男人!” “你爹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呢,你挣再多钱有啥用,这是给家里丢脸的事!我看咱们今晚就在这住吧,也别回家了。” 二黑子一边解释,一边揪头发,愁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啊?还有这么回事? 赵小山大脑反应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 在现代,艺人那可是受万人追捧的存在,一天平均208万,豪宅豪车香槟美女,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被人看到。 结果到了古代,当街卖两首歌就成丢人的事了?这观念差异也太大了吧! 赵小山暗叹可惜,自己的第一次创业竟然以如此奇葩的理由提前宣告结束了! 他还有好多歌没展示呢,光凤凰传奇就一堆,这才华就要被埋没了? 刚才他把自己艺名都取好了,就叫周伦伦,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 以后能否重操旧业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眼下该怎么回家?也不能真在这山洞里住一宿啊。 “唉,那咋办?咱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能咋办,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赶紧回家磕头求饶,死的能好看点!” 二黑子想明白了,他是帮凶,应该不至于死的太惨。 山子他爹娘疼他,外加上腿刚好,打的时候多少会手下留情,也不至于死的太惨。 两人在陈狗儿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垂头丧脑的往外走,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苍凉感。 走到门口,在赵小山的主持下,这一百三十七文被一分为三:狗子出力最少,拿十七文,黑子其次,拿了二十文,自己是主唱兼主持,拿了大头一百文。 但为了犒劳好友,赵小山下山后请二人各吃了一碗馄饨,又买了肉包子五个杂粮馒头五个,拢共花了三十文。 揣着剩下的七十文钱,赵小山和二黑子步履匆匆的朝家走去。 第13章 刘氏的往事 “啊呀,娘,我是您亲儿子啊,差不多得啦……” “哎呦,爹,爷,救救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二姐,我可是给你买了包子了,娘呦,我错啦,再也不敢啦……” 傍晚时分,古仙村东头老赵家的院子里爆发出一阵阵哭嚎,声音之凄厉,引得村里不少人前来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同时,村中心的老曹家也在上演着相同的戏码,只不过场面控制的较小,只局限于自家知道。 村里娱乐活动少,大家普遍精神匮乏。听说东头有热闹看,聚拢围观的是吃瓜群众越聚越多。 妇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头交流起所得信息。 村妇甲:“真稀奇,这赵老三不是腿刚好么,那刘小花咋舍得这么揍啊?你听这动静,明显动真格了。” 村妇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走上前去,把声音压到周围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说啊,今天我不是去大昭寺门口赶集了么…… 简直丢死人了,这也就不是我儿子,要是我家石头这么丢人啊,我早一把掐死他了。” 村妇乙说完一仰头,颇为得意的看了看四周,好似在炫耀自己得到的是一手资料,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村妇丙一脸惊讶,捧哏道: “真的?当街卖唱?那不跟院子里的窑姐似的?哎呦呦,老赵家家门不幸啊,怎么老三变这样了?以前也没听说有这癖好啊。” 村妇丁附和说:“就是的,回去可和孩子说好了,以后离他远点,跟他能学到啥好。 这刘小花长得人高马大的,连个孩子都整不明白,不愧是杀猪匠出身的,呸!” 几个人正聊得起劲,却见老赵家门口突然闪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手里还拎着一把长刀,朝着几个长舌妇河东狮怒吼道: “放你们娘的臭狗屁!俺们家的事关你们鸡毛事?在我家门口嚼什么老婆舌?再瞎嘚嘚,老娘我手里的刀也不是吃干醋的!” 如此强大的气场,外加那比男人还壮实的身量,吓得刚才还嘁嘁喳喳窃笑不已的女人们像被人卡了脖子,顿时老实了。 刘氏非常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拎着砍刀甩了两下,又慢悠悠的走了几步,瞅着那一撮人,再次威胁道: “今天的事,我要是再听谁在那嘚吧,可别怪我刘小花手里的大刀不留情面!赶紧滚!” 村妇甲乙丙丁早缩成鹌鹑,听到命令一溜烟的抬腿就走。 “罗小春,孩儿他爹都和我说了,你今天去大昭寺来回都是坐我家的牛车,却只给了一文钱,那一文钱你是打算赖账?” 刚才的话题中心村妇乙被点名,尴尬的停下脚步,愤愤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文钱,一把扔在地上,怒道: “给你,都给你!一文钱你都要,活该你家受穷!” 刘氏才不管这钱是在地上还是在炕上呢,弯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浮灰,揣进怀里走回院子,反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其他吃瓜群众吃了这场大瓜,顿觉有趣,八卦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后带着一肚子话题三三两两散去。 院子里,赵小山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衣服上都是灰土,头发散乱,一脸生无可恋。 黑牛大仙,您带我回去吧,我要回家,我想我妈…… 如来佛祖,您是怪我今天过寺庙而不入,没去拜访您么,我明天爬起来就去,我三步一叩九步一拜,求求您了,让我回家吧,这场穿越的罪,咱不遭了…… 咱这唱歌实力在现代也是响当当的ktv小麦霸,咋到了古代就成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孩儿他娘啊,差不多得了,孩子还小,不知道咋回事,打一顿受点教训得了。” 赵来福虽然也气够呛,但看孩子那可怜样,这颗老父亲的心又开始疼了。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儿子,赵大壮却浑然不知所谓,根本没懂他爹为啥一直眨眼睛,只愣愣的点头应和: “是啊娘,山子还小,他又没出过远门,哪知道这些道理。” 赵来福暗暗叹气,又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闺女,赵娇娘到底是姑娘家,会了他爹的意,只是迫于他娘的淫威,不太敢上前。 赵老爷子看了半天,让儿子这笨样气够呛,到底架不住心疼孙子,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亲自俯下身扶起赵小山,开口劝道: “山子他娘啊,差不多得了,山子腿刚好,真打坏了你不心疼?” “爷……”赵小山眼泪汪汪的瞅着赵老爷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都不嫌弃他呼噜声大了。 “咱就一普通农户,没得必要让那些繁文缛节给捆住了,唱曲怎么了,我跑单帮的时候听说,那些大老爷们也可喜欢唱曲了,还专门在家养戏曲班子,没啥事就一起唱一段呢。 前朝有一个皇帝,还专门编了一个好看的舞蹈给别人看呢。你说人家那么大官都又唱又跳的,咱山子咋就不行?” 平时刘氏管教孩子的时候,赵老爷子很少发话。 一方面是觉得刘氏管教的对,自己拦着不让管,孩子该夹生了。 另一方面也是刘氏太过彪悍,上来劲了,谁的面子也不给,怕自己难堪。 就现在,他也是仔细观察了刘氏的神态,发现其虽然还在生气,但怒意明显没刚才那般大了,这才敢张嘴说话的。 果然,刘氏听了他的话,神色明显更为缓和。 公爹的见识广,他说的绝对都是真的。大官们都唱跳,那山子是不也没啥了? 她瞥了瞥一旁垂头耷脑缩着个脖子的小儿子,见他眼角肿的老高,鼻涕淌的老长,心更软了。 她不是反对孩子唱曲,只是怕这孩子被村里那帮子长舌妇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不怪她心狠,实在是人言可畏! 想她刘家以前也是风光过的,她爹杀猪,她哥也杀猪,别人家都过的苦哈哈的时候,她家就没断过肉。 她是家里的老疙瘩,虽是女娃,但自小受宠,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她啥都不缺。 她长相随了她爹,自小就比别人家孩子高壮,等到十三四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的身高体重了。 她长得大,力气也大,性子还野,不爱红装,就爱杀猪。 每次把奋力嘶嚎的大肥猪按在案板上,她都十分兴奋。上去一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哗啦啦的流,哀嚎声戛然而止,她就觉得畅快。 她爹看她爱杀猪,不仅没禁止,反而哈哈大笑,无不炫耀的对周围人说:这孩子一看就是老刘家的种,就爱杀猪。 她爹不顾世俗“女人不能杀猪”的训诫,纵容娇宠着她。 结果有一次,他爹抓猪时被一头大肥猪给拱了,脑袋正好撞到石头上,那血流的,和平时杀的猪血一样多。 她爹死了,街坊邻居都说是她克死的,说是她一个女人杀猪,有违天和,老天爷惩罚她爹呢。 她伤心的不能自已,不敢再抛头露面,每天只呆在家里,杀猪的刀再也没拿过。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哥因着苦闷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摔进了河里,虽然被人所救,腿却折了。 一个瘸腿的屠夫,谁家会用? 她家的天彻底塌了,她的名声也更差了。 她娘每日以泪洗面,不久就郁郁而终。 她家好时,她嫂子对她千依百顺,等她爹娘都没了,那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名声不好,也没媒人来说亲,在家蹉跎了几年,到了二十一才嫁出去。 嫁给了隔壁镇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家,那男的比她还小三岁,家里就一个老爹,地没二亩,屋没两间,长的还没她高没她大。 据说那男娃姓赵,家里老爹出去跑单帮也挣过钱,却让他娘一场病都霍霍没了,地也卖了,还拉了一屁股饥荒。 这家人不嫌弃她名声差,但也没给她一文钱的彩礼。 她成亲那天,是自己走到隔壁镇的,到了乐平镇和那姓赵的男娃汇合,两人一起走回了古仙村,朝着赵老爹磕了头,又跪了天地和他娘的灵牌,这亲便算结成了。 刘氏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再愣愣的看了看院子里战战兢兢的家人。 这是她的命,她最最亲的命根子。 她刘小花能从天堂掉到地狱,不外乎人人脸上都有的那张嘴。 人言可畏,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山子,你要挣钱,娘不反对,但你要再干那些让人说三道四的事,就别再叫我娘!”说罢,刘氏转头进了屋。 她一走,院里人齐齐松了口气,赵大壮急忙上前查看赵小山的伤势,嘴里啧啧不停,满眼的心疼。 “媳妇儿,快去打点水,给山子擦擦,咱娘这次下狠手了。” 小刘氏听喝,忙不迭的答应着:“唉,我这就去。” 铁牛也贴了过来,拉着赵小山的手安慰道:“小叔,你别哭了,铁牛给你吹吹。” 没错,赵小山很没出息的哭了。 这啥破地方啊,一点不好玩,他想家了…… “忿的没出息,被打了这么两下就掉猫泪,以后咋娶媳妇儿!”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嘟囔了一句。 到底心疼孙子,从灶房桌子上拿起一个赵小山今天买回来的包子,递到他嘴边,哄道: “乖孙啊,别哭了,吃包子,你娘在气头上呢,别置气了。我都听二黑子说了,你唱的老好听了,晚上趁没人,也给爷爷唱几句听听。” “自古笑贫不笑娼,只要咱能挣钱,管他别人说啥呢。再说了,那有的皇上还杀过爹杀过兄弟呢,你看见有人说他不忠不孝么?你娘啊,这是没想明白。” 她的悲剧是大家的唾沫星子造成的么? 根本不是! 他爹活着的时候大家也说她,却对她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为啥她爹一死,大家说三道四就能让她嫁不出去,还不是她家穷了,顶梁柱都塌了,好欺负了。 这道理,他以前也和刘氏说过,可这孩子跟魔障了似的,执拗的认为就是自己杀猪才克死了爹的,才让左邻右舍学舌的,根本听不进去。 现在又因为这莫须有的事揍了孙子。 要他说啊,自家日子过好得了,管别人说啥呢。 他孙子能唱出好听的曲子挣到钱是自己能耐,那帮子长舌妇为啥说三道四的,还不是眼红?! 呸! 想到这,赵老爷子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孙子说道: “下次你去镇里唱,别让咱村里人看到,也别让你娘听到,不就得了?嘿嘿。” 赵小山听罢,也顾不得悲伤,瞪大了眼睛看向赵老爷子,发现这老头子竟还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这套路咋这么熟悉,这是典型的阳奉阴违?! 赵老头,难道也害怕他娘? 天啊,幻灭了…… 第14章 下地干农活 这一晚,尽管大家心情都十分复杂,但肉包子和白面馒头却是实打实的。 赵铁牛已然忘了刚才家里紧张的氛围,也顾不得小叔哭丧的脸,捧着个肉包子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嘟囔:“太好吃了,小叔你最好了,我明天还要吃……” 赵小山作为“功臣”,刚被揍了一顿,自然而然也得了一个肉包子。 剩下的三个肉包子,赵老爷子吃了一个,其他两个都被赵老爹收了起来,准备明天再吃。 赵大壮夫妇和娇娘也得以吃到梦寐以求的白面馒头,脸上不显,心下却欢喜不已。 刘氏自进了屋就没出来,饭都没吃。赵来福心疼媳妇儿,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又捡了点小咸菜,亲自给送了进去。 也不知道赵老爹到底说了啥,等刘氏再出来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来了没几天,已经挨了两次打的赵小山,蔫了。 看着身上脸上的伤,赵小山自觉没法见人了。 然而,刘氏根本没给他舔舐伤口的机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小山就被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闭着眼睛随便往嘴里塞了点东西,迷迷糊糊的就到了田间地头。 刘氏看着自家还迷糊的小儿子,狠心道: “你都十四了,你大哥在这个年纪什么活都跟着干了,以后你也是要娶媳妇儿的,还是趁早锻炼锻炼吧!” 赵小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娘,哀嚎道:“娘~不要吧,我错了娘~” “叫娘没用,这几天你也不用干别的,就跟在我们后面拔草。” 不论赵小山如何哀求,刘氏的态度都十分坚决,根本不为所动。 赵小山又将希翼的目光转向大哥,赵大壮却闪躲着两步遁走了。 天爷啊…… 望着成片泛黄的稻田,赵小山真想扇自己俩大耳刮子,让你显眼包,让你嘚瑟!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后悔药卖,他真后悔了。 但面对老娘的眼神杀,他又蔫了。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的心机手段都是徒劳。 这时代没有除草剂,庄稼地里的杂草割了长长了割,生命力远比稻子顽强。 要想保证产量,就必须经常拔草,不让其抢了地里的肥力。 好在现在是秋天,稻子快成熟了,颜色发黄,和杂草的绿色完全不同,比较好认。 这要在以前,赵小山连稻子和草有啥区别都不知道。 八月份的太阳是最烤人最炙热的,这时代,没有一点防晒措施,热辣辣的阳光洒在身上,赵小山热的脸色通红,头上的汗成流的往下淌,就没停过。 身上的衣服早彻底湿透,贴在身上黏腻腻的,难受的很。 这时候的稻田里水已经很少了,但依旧泥泞。大家都没有靴子,只穿着草鞋在田间地头来回走动,脚丫子被地里的杂物割的生疼。 杂草有的高有的矮,高草还好说,用手直接拔出来就算。低矮的草就必须弯腰撅腚伸胳膊。 这个姿势是最累人的,一会还行,时间长了不仅腰背酸痛,连脑袋都因长期低垂导致供血不足发晕发晕。 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一滴汗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没一会,赵小山就觉得自己的腰折了脚麻了脸烂了。 “娘,我要回去撒泼尿。” 别鄙视他尿遁,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懒驴拉磨屎尿多,这么一会功夫你都跑几趟了?干这么点活就矫情了!你二姐还是女娃呢,从来家里的活就没落下过,怎么到你这就这不行那不行的?” 刘氏看着小儿子那窝囊样,气的站在地里破口大骂。 “都十四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儿了,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到底像谁了?你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你想咋的?啊?” “娘,我没咋想,我就真想撒尿。” 尿遁确实是一个逃避干活的理由,但他也确实尿意非常汹涌澎湃。 他热啊,热的口干舌燥,热的无处躲藏,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多喝水,那水也是温热的,喝进去并不怎么解渴,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喝进去的水一部分作为汗蒸发了,另一部分化为尿液,只能通过膀胱纾解。 “赵小山,你要记得,你是农家娃,这地里的把式就必须都会,别想着偷奸耍滑的糊弄,要尿赶紧去,尿完回来接着干。” 赵小山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 奈何这腰实在直不起来,就连溜,都只能猫着腰溜。 就这样,经过刘氏的反复敲打,赵小山咬牙努力把第一天坚持了下来。 晚上回家后,赵小山连晚饭都没吃,把脏衣服一脱,洗掉身上的泥垢,囫囵着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睡的并不安稳,饥饿难耐外加腰背酸痛,连翻个身都费劲。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赵小山刚浅浅入眠,天一亮,他娘又来了。 “娘啊,你真要失去我么?我真的要死了……” “你不会干农活,以后也会饿死,早死晚死的事。” 给他个桩子吧,他要撞柱自杀…… “孩儿他娘,山子腿脚刚好,要不再让他缓一天?”赵老爹把晒好的草料放进牛槽,不忍的劝道。 “他不去,你去?让他替你赶牛跑线?” 赵老爹一听提到了他的爱牛,顿时闭嘴了。他倒不怕下地干活,可他怕把牛交给山子。 那傻小子,平时就没对大黑牛甩过一个好脸,真把牛交给他,后果不堪想象。 算了,孩子也大了,也该学会自立了,多干点死不了。 赵老爹在赵小山隐隐期盼的目光中默默闭上了嘴,儿子和媳妇儿,他选择了媳妇儿。 不,是儿子和牛,他选择了牛。 赵小山又将希翼的目光转向赵老爷子,只见这老头子默默低头翻捡着烟叶子,恍若未闻。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最后,赵小山仍旧被他娘拎到了地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地狱磨炼。 第二天,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是痛的。 这种痛苦的折磨一直持续到第五天,第五天一早,赵小山刚要起床,腿一软,竟直接瘫在了地上,站都站不直了。 见他累成这样,刘氏终于心下一软,放过了他。 没想到这样就结束了?这给赵小山悔的! 早知道柔弱不能自理就能博取同情,自己装病啊,装病他是一把好手的。 失策啊失策…… 这四天,赵小山整整瘦了一大圈,还黑了。 即便现在躺在炕上,他也觉得自己正在弯腰拔草,这个动作像是变成了肌肉记忆。 拔草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发誓,他再也不要再来一轮了。 他要快快挣钱,以后当地主,雇人干活! 不用下地干活的赵小山接下来哪都没去,只倒在炕上挺尸,一挺就是五天。 二黑子也没来找他,听说他也被揍的很惨,脸上身上都是伤,不敢出门。 躺着的时候,赵小山倒也不是一味的悲春伤秋林妹妹附体,而是在认真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他娘这几天抓紧操练他,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手里还有七十三文钱的余钱呢! 他爹没要,他娘也没要! 这钱,还在他手里捂着呢! 这是他的第一桶金,是用一顿胖揍和四天地狱磨炼换来的,是他下一步行动的启动资金。 该怎么利用这笔钱,一定要慎之又慎!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就做素斋,卖给大昭寺那群有钱的大和尚们。 这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只待他去开发。 和尚不能吃肉,他就用豆子作原料,做豆制品,做熏豆干和辣条。 说句实话,这玩意儿,没啥技术含量。 那天他逛集市也发现了,这时代有豆腐,但不知为何和现代社会那种白嫩q弹不同,不仅粗糙,还发黄发渣。 而且除了最简单的大豆腐,他暂时没发现有任何其他衍生的豆制品!似乎这时代的人对豆子的研制还停留在最简单的阶段。 豆子他家就有,就地取材即可,难就难在调料上。 熏豆干要想好吃,得用中草药熏。辣条得有辣椒油,重油重盐重辣才好吃。 而这些调料,都不便宜,都得花钱买。 七十三文,还是太少了,什么都不够! 躲了这几天了,也该爬起来干活了。 振作起来,走起,找二黑子上山抓蛇,卖蛇胆,继续挣本钱去。 赵小山到了曹家门口,这次开门的依然是丁氏,只见她手里端着簸箕,和往常一般笑呵呵的,只是细看又好像有点不同。 “伤都好了山子?快进来吧,你二哥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地呢。”丁氏一边迎他一边说,“爹娘说他是大哥,却不教好,领着你们走歪道,好一顿揍,现在腿还有点瘸呢。” 赵小山心里愧疚之意更浓,惭愧道:“黑子哥没做啥,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干啥打那么重啊。” 说着,两人走到屋门口,赵小山刚要推门,房门自己从里面拉开了,二黑子一脸惊喜的站在门口,“山子,你总算闲下来了,可急死我了,快进来。” 赵小山被拽的一个趔趄。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二黑子的房间,屋子很小,通屋只一个大炕,炕上没有被褥,只铺了一层自家编的草席。炕边立了两个木箱子,剩下的地方,连个条凳都没有。 这就是二黑子以后的“婚房”了。 “山子,你娘真放过你了?这几天我也没怎么出门,正好你来了,咱哥俩出去走走?” 二人一拍即合,二黑子也不装病了,麻溜的穿上衣服跟上赵小山,心照不宣的朝后山走去。 路上,二黑子告诉赵小山,他嫂子丁氏有孕了。 “怪不得刚才看她好像不一样了。”原来是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我娘心疼她,现在家里啥活都不让她干,她还闲不住,一早晨起来不是忙活这就是捣鼓那的,我娘都说这儿媳妇儿没娶错呢。” 嗯,这点他赞同,娶妻当娶贤,以后他娶媳妇儿也不要外貌协会的,踏实本分有共同话题的就行。 “我娘说,上次你娘把罗小春她们几个骂了,这几个老娘们天天在村里说你坏话呢。”具体啥坏话他就不说了,总而言之挺难听。 赵小山对此倒无所谓,他不是本土人,对名声这东西根本不关心。 名声再好,有肚子饱饱来的重要? “现在天好,蛇多,咱俩多使劲,等挣了大钱,看谁还敢说咱俩坏话。” 赵小山对这点却不置可否,抓蛇是应该抓,但不能作为一个长久的生意。靠着抓蛇,哪年能脱贫致富? 到了后山坡,赵小山和二黑子俩分工明确,一个拿叉子,一个拿石头,低头注意脚下。 正当赵小山全神贯注找蛇的时候,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哎?兔子?有兔子!黑子,快追。” 看清是兔子,赵小山兴奋的连忙跳脚去追,却不想刚跑两步,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它逃没影了,而赵小山甚至还没来的及发力。 果然,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 “可恨!就这么被它逃了!” 那可是肉啊,抓了甚至能卖钱的。 唉,气死,出师总是不利。 二黑子倒是淡定的很,这山上兔子不少,追着跑根本抓不到,除非设陷阱。 然而高端的陷阱只有专业的猎户能做,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会。 之前有村民馋狠了,使个大劲挖了个坑,期待有野鸡野鸭能掉进去。 结果野味没吃到,别的村民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摔断了腿,给人看病倒搭了不少钱。 赵小山懊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纳个闷了,刚才还在这,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它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是钻窝里了,也就是说兔子窝就在附近。 想到这,赵小山赶紧趴下身,也不抓蛇了,专心找起兔子。 他猜的没错,离他不到十米的草窠子下面果然有一个隐秘的洞口,大小正好是一只兔子那样。 “白费的,山子,这兔子一进窝,你根本找不出来,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抓蛇吧。” 二黑子也跟了过来,看自家兄弟撅个屁股在那扒兔子洞,劝说道。 “黑子,狡兔三窟,咱们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洞口。要真的能找到,咱就能抓出来。” 只要找到别的洞口,他就有办法能抓到它们。 第15章 抓兔子 看自家兄弟信誓旦旦的样子,想着这段时间跟着他又是吃蛇肉又是挣钱的,二黑子决定再信他一次,干就完了。 于是,二黑子也开始弯腰低头加入了找兔子洞的行列。 这里是后山坡,大树少,多是低矮的小树和草丛。别说,没一会的功夫兄弟俩又在坡底下发现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洞口。 “山子,还找么?” “不找了,黑子,咱俩人不够,你在这等会,我回家把我二姐找来。” 赵小山来不及多解释,蹬蹬蹬跑回家,把正在打扫牛棚的赵娇娘给拉了过来。 在他的指挥下,三人各守一个洞口,用竹筐堵住出口处。 赵小山随便捋了几把不干不湿的草,拿引子点燃,干草随即燃起呛人的浓烟。 赵小山将正在燃烧的干草直接塞进洞口,让浓烟往洞穴深处跑。 赵娇娘瞬间懂了弟弟的意思,有样学样的跟着做了起来。 来的时候还以为弟弟又要胡闹,没想到竟想出这绝妙的好方法。 俩个洞口都堵住了,压力给到了二黑子那边。只见二黑子神情紧张,不错身的盯着洞口,生怕自己没看住让兔子跑了。 等了一会,果然洞口有动静。 一只灰兔子探头探脑的跑了出来,一下子撞到了拦在外面的竹筐上。二黑子根本没给它反悔的时间,在它要转身折返前一把拽住了其后腿。 “山子,快,真有,欸欸,它动的太厉害了,快过来帮我拿着,还有呢。” 赵小山闻讯两步赶了过去,果不其然,后面又爬出来两只,那兔子也不傻,看外面有人守着就要往回跑。 赵小山岂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一个猛子扑过去,一只扑在怀里,一只两手抓着。 后面的娇娘早就按捺不住,看他们俩这废物样,一脚踢开一个,将俩人手里还在乱蹦乱跳的兔子拧脖子拎了起来。 “废物!连个兔子都抓不住!还是个男人!” 这迫人的气场和强大的手劲,让三只兔子本能的害怕,竟真的不再剧烈挣扎。 “山子,真有你的,咱们真抓到兔子了!三只,还这么大个,哈哈哈,今晚有肉吃了!” 二黑子浑身是土的坐在地上,一点没有被一个女娃嫌弃的羞愧感,只咧个大嘴哈哈大笑。 这可是兔子,就算不吃肉,也能卖钱的! 赵小山倒是没太过兴奋,他觉得这洞里绝对还有兔子没出来。 想到这,他迅速跑回原来的两处洞口,撸了更多的干草塞进去,以制造更多的浓烟。 为了防止森林火灾的发生,他还徒手将洞口附近的草丛都给清理了,又用泥土将地面盖住,确保不会有火星子窜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浓烟滚进兔子洞,赵小山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快速跑回二黑子身旁,和他一起紧张的盯着洞口。 此时的赵娇娘已经用草绳将那三只肥兔绑住,并装进了空着的竹篓里。 看俩人的动作就知道一会绝对还有兔子,赵娇娘急得上前一屁股将瘦小的弟弟挤走,拿着竹筐蹲在地上,紧张的盯着。 赵小山被撞得一个趔趄,等站稳后才看到二黑子和二姐正一左一右撅个屁股趴在那,动作一模一样不说,还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小声交流着什么,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那啥,他俩好像同岁吧?都十六岁,身高也差不多(二姐略高些)。两家关系挺好,彼此又知根知底的,咋都没想着往一起凑凑? 反正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娶不着媳妇儿。 二黑子能干踏实,又是自己的铁杆,真要娶了二姐,绝对能对她好,不比那个小白脸弱鸡书生李伯玉强? 虽然二黑子是黑了点,但长相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看久了都习惯了。 再说了,黑,不是丑,代表了健康,代表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 看二黑子娘对丁氏的态度也知道她是一个好婆婆,对一个‘孤女’都那么好,对她从小看到大的二姐也绝对差不了,这就少了婆媳矛盾! 老公好,婆婆好,妯娌也和睦,这样的人家难道不是择婿首选?! 虽然他家穷点,但有自己在啊,自己可是穿越主角,绝对能带着大家一起挣大钱升大官发大财的。 赵小山此时已经忘了周遭环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如果二姐真嫁给了二黑子,那她以后还在本村生活,离家近,回娘家一趟连十分钟都用不上。 他俩成亲了,自己去混饭吃绝对混的理直气壮正大光明。 “赵小山,你在那想啥呢,还不快过来帮忙啊!” “山子,快,快,拿不过来了……” 正神游天外的赵小山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呼喊声,低头一看,好家伙,娇娘和黑子正手忙脚乱抓兔子呢。 天,这是掏了兔子窝了?这一堆小兔子,大小有七八只了吧。 赵小山来不及多想,立马手忙脚乱的加入抓捕的阵营。 一阵慌乱后,仍有两只兔子漏网逃脱,三人一共捕抓到大小十一只兔子。 “哈哈,山子,真有你的!你咋想出来这招的?太好使了,抓蛇有风险,以后咱不抓蛇了,就抓兔子!” 二黑子,难道你真的没注意到旁边有一个未婚的小女娘么?为什么如此不顾及形象? 你说话就说话,嘴角咧那么大干啥,怕别人看不到你那口大白牙? “太好了山子,你抓了这么多兔子,咱娘该消气了。欸?黑子你放手!你到底会不会拿兔子啊?你这么使劲它一会就被你勒死了!真是笨蛋,走开,让我来!” 赵娇娘看不惯二黑子把兔子绑成麻花,气的一巴掌将他拍到一边,自己蹲下来重新整理。 二姐,你难道就没意识到二黑子也是一个成年男性么?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一点不知道娇羞为何物? 赵小山看着二黑子一边揉胳膊一边呲牙呵呵傻笑那样,对自己刚才的想法竟不那么肯定了。 大小共十一只兔子,经共同协商和一番你推我让,三人最终决定赵氏姐弟拿走七只,二黑子拿走四只。 手里的竹筐沉甸甸的,里面的大兔子还在剧烈的挣扎。 三人根本不嫌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回家这一路有说有笑,商量着明天一起去镇上把兔子卖了换钱。 “上次你分我那二十文我没告诉我娘,正好明天去镇里买肉包子吃,今天多亏了你山子,哥哥明天还请你吃好的。” 二黑子想着明天这几只兔子又能小挣一笔,心里美的直冒泡。 这段时间得了财神爷眷顾,已经小挣好几笔了,嘿嘿嘿。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以后还有的挣呢。”赵小山鄙视了他一下, 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的说道: “黑子,等你有钱了,你最想干啥?打算马上娶媳妇儿么?你想找个啥样的呀?” 这个问题俩人已经讨论过无数次,赵小山早就知道二黑子的择偶标准,可他故意再问一遍,就想看看二姐啥反应。 “就罗芳那样的就行,长得俊,还能干,我娘说了,等家里攒够了彩礼,就找媒婆去问问。” 他之前还觉得这事遥遥无期,恐怕要看着罗芳另嫁他人了,现在他不仅会抓蛇还会抓兔子,只要自己多努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二黑子越想越乐,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赵小山仔细看了看赵娇娘的神色,见她神态如常,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急道: “罗芳哪里长的俊了?我真看不出来。我觉得还没我二姐好看呢,是吧二姐,嘿嘿嘿嘿。” “啪~” “少拿你姐我寻开心,你和谁比不好,拿我和罗芳比?找死啊!” 也不知道赵小山哪句话说的不对,赵娇娘竟怒的一巴掌呼到他头上,这一掌重的,赵小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感觉眼睛都串花了。 赵家的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男人能驾驭的,算了黑子,弟弟我不坑你了。 二黑子愣头愣脑的看了看赵小山,又看了眼犹自气愤的赵娇娘,不明白发生了啥事,挠了挠头,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山子也真奇怪,他说的是罗芳,为啥要扯到娇娘身上?像她自己说的, 她俩能比?那真是一个天上的一个地上的。 谁会那么想不开会找一个比自己还粗还壮的媳妇儿啊,老爷们的尊严何在?赵老爹的勇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时间在三人沉默的尴尬中逝去,没一会,赵小山就看到了山下自家小院。 和二黑子约定好明天一起出发卖兔子后,赵娇娘和赵小山几步跑回了家。 刚一推门,就见自家小院子里站满了人。平时吃饭的桌子支了起来,上面还泡了两碗冒热气的茶水。 赵小山和娇娘都愣了一下,仔细甄别一番,竟发现其中一妇人尤其显眼。 只见她穿着十分花哨,头上还带着一朵绒花,身材臃肿,满脸笑意的坐在椅子上,正滔滔不绝的和刘氏说话。 见他们姐弟二人进来,一脸惊喜,忙不迭的站起来朝他们走来,直奔赵娇娘,拉起她的手,仰头喜道: “哎呦,这就是娇娘吧?长的可真俊啊,这壮实的,一看就能干,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说着又转过头朝着刘氏道:“弟妹啊,不是老姐我说你,能捞到这样的好闺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小山就在旁边,全程被无视个彻底。 这女人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这又是哪来的媒婆,打算给二姐说媒了。 第16章 媒人说媒 不过,你说媒就说媒,话说的也太夸张了吧。 能对着他二姐说出长得俊,这眼得多瞎?一会她介绍的人家能靠谱么。 “欸?山子,你手里拎着的是啥啊?兔子?这么多兔子?”一个高亢兴奋的女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赵小山一看,这人他认识,是赵老爷子的亲二嫂,赵老爹的二伯娘,他的二奶孙氏。 “呦,山子,你和娇娘这是去山上抓兔子去了?这么厉害,这得有多少只啊?啧啧啧,这两只大,一看肉就多。” 孙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过赵小山的竹篓,一边翻看兔子一边嘴里啧啧感叹,两眼放光的样子像是这兔子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 赵小山一阵腻歪,怎么媒婆说亲孙氏还来了? 这孙氏,在原主的记忆里就不是啥好人。 嫌贫爱富的,仗着自家条件还不错,顶顶瞧不起他们家。平时和他们说话眼睛像长在头顶上似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赵老娘在和其交往时屡屡受欺负,因为是长辈,又不能不敬,只能隐忍。 孙氏对赵娇娘和赵小山他们就更不假辞色了,赵小山知道她不喜自己,平时也不往她跟前凑。之前赵小山每次去她家,孙氏都像防贼似的,紧紧盯着,生怕被占了什么便宜去。 不知道今天这什么情况,怎么媒婆来了,这刘氏也来了? “二奶,这是二黑子刚才抓的兔子,说是明天要卖,今晚寄放在我家的。” “呦,咋?二奶看看你兔子都不行了?扯什么二黑子呢,人家二黑子又不是没家,用的着放你家?” 孙氏收回手,讪讪的站起身,眼睛一翻,满脸的不乐意。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谎言很拙劣,也不狡辩,只默默将竹筐往后挪了挪,表明了自己排斥的态度。 “山子,娇娘,快进屋洗洗手去。”大嫂小刘氏连忙走了过来,朝着二人眨了眨眼睛。 进了灶房,小刘氏低声将情况和姐弟二人细细的说了。 原来这媒婆是孙氏带来了,是来给娇娘说媒的。 “男方家是猎户,南山大碾子村的,姓姚,今年二十岁,据说家里只有个老爹和一个弟弟,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好像是十七岁。” 南山的大碾子村?这地方挺远的吧,要想过去至少要翻过好几座山头,光走就得走大半天。 而且说是村子,其实就几乎人家。那地方十分偏僻,就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像样的平地可以种粮食,家家户户都是猎户,吃的用的都靠卖猎物挣的钱买。 “这姚家说家里没个女人,想找个能干的媳妇儿主持家务,不想要那瘦的娇弱的,就要长得壮实的。不仅不要嫁妆,彩礼还给三两银子呢。” 嚯,三两银子,不少啊。 “听说他们家爷仨都是猎户,手艺都好的很,基本每天都有猎物,日子过的很不错,天天都有肉吃,嫁过去不用跟着种地,只收拾收拾家务,做做饭就行。” 呵,有这好事?有这好事孙氏怎么舍得介绍给娇娘?孙氏自己的孙女兰花也快十五了吧?这肥水能往外流? “娇娘,你觉的咋样?”小刘氏把刚才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和赵娇娘说完,小心的问了问。 要她说啊,这样的人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不嫌弃娇娘长得不好,还给那么多彩礼,真是不错了。 想当年,她嫁进赵家时,和她姑母差不多,都是没有彩礼的。 赵小山没发表意见,主要觉得消息实在单一,而且全部都来自于媒婆的嘴,可信度极低。 再说了,一个满身腥臭的猎户,又怎么比得过通身油墨味的书生? 他转过身看了看娇娘,见她神色如常,并没十分排斥,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那李伯玉是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才是镜中月水中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梦。 刚才抓兔子的兴奋劲此刻已荡然无存,赵娇娘低着头,用脚使劲捻了捻地面,嘟囔了一句: “看爹娘咋说吧,爹娘同意就嫁呗,嫁谁不是嫁。” 听她如此说,赵小山心里一酸。 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都是最难的,都难以摆脱命运的束缚。 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出了灶房,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快快挣钱,为姐姐挣多多的嫁妆。 “大妹子,就这样的人家啊,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那小伙子我看过,真是一表人才,长得高,还壮实,一看身体就好,那捕猎的手艺好啊,这日子就不难过。” 那媒婆坐在椅子上,手上比比划划,动作十分夸张,因为说话太用力,周围唾沫横飞。 “大妹子,你说咱女人图个啥,不就图能嫁个好人家么,男人长得啥样啊根本不重要,能挣钱才重要。就这样的人家,娇娘嫁过去就是享福,差不了事!” 孙氏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大壮娘,不是伯娘说你,咱娇娘啥样,你这当娘的心里都清楚。 这一般男的都长不过她,你说能愿意娶么?她要找啊也就只能找那种山里的猎户,才叫郎才女貌呢。” 媒婆说的含蓄好听,到这孙氏这,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别说赵小山了,就连赵老爷子都不乐意了,只见他磕了磕烟袋子,慢悠悠的说道: “行了行了,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定下来的,二嫂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家再商量商量。” 听出了他逐客的意思,那媒婆也不拖拉,趁机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 “大妹子,要是你们家有意思就告诉我一声,我通知那小伙子过来一趟,成不成的看看呗,万一俩孩子看对眼了呢。” 赵老娘平时彪悍泼辣,但面对媒婆时,比谁都恭敬。看着媒婆要走,赶紧把自家晒的一串蘑菇摘下来递了过去。 外人走了,院子里就剩下自家人了,孙氏撇了撇嘴,向赵老爷子邀功道: “老九,以后可不兴说嫂子不看顾你们家了,这春婆子可是我千求万求求来的,就是想着给你家娇娘找个好人家的。” 赵老爷子虽然不喜欢她的态度,也确实领她的人情,当下笑呵呵的回道: “二嫂子的情,俺们领了,这事要真成了,少不得要好好感谢一下二嫂呢。” 孙氏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扬了扬头,眼睛瞥见角落里还在挣扎的兔子,扭捏道: “那这兔子……” “山子,给你二奶挑只兔子,大点的,让你二奶晚上回去炖着吃。” 他的兔子?凭啥啊?! 别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成了也不用把兔子送人吧。 一共大兔子就那么两只,他还指望着明天卖了挣钱呢。 然而这是赵老爷子的命令,家里人谁敢不从? 孙氏如愿拿到一只肥兔,一路趾高气昂的推门而去,气的赵小山在后面牙痒痒。 家里人虽然惊喜于抓到几只兔子,但赵娇娘这事明显是大事,这喜悦之情便淡了不少。 赵大壮拿出来一个竹笼,将那几只小的放进笼子里。这么小,卖也不好卖,先在家养几天,等大点了再卖不急。 这样,明天能拿去镇里卖的只剩下一只大的,两只中等的,赵小山估摸了一下,这三只,能卖上五十文不错了。 这几天赵老爹每天牵着大黑牛出门跑线,虽然人不多,到底是挣了些钱。 每天都有现钱进账,给了赵老爹不少底气,这晚饭质量蹭蹭的上涨。 今天他走到五花山后身的一个村子,正赶上村里杀猪,赵老爹竟不嫌贵,买了一小块猪肉回来。 “这几天拔草,累人,都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赵老爹现在虽然天天放牛养牛,但他最喜欢做的还是在家给家里人做饭。 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一家人一抢而空,那感觉比挣了大钱都来的畅快。 这块肉被他做了一大锅杂烩,面瓜白菜蘑菇茄子竹笋肉,混在一起,端上来时满满一大盆。 汤上漂着一层油星,菜里夹杂着几块若隐若现的肥肉,看的所有人不由咽了咽唾沫,不等赵老爷子开口,铁牛一筷子将一块最近的肥肉叨了出来,不顾烫,迅速塞进了嘴里。 “出息!”赵大壮说了一嘴,还是没舍得打孩子。 “行了,都饿了,赶紧开饭吧。” 赵老爷子一声令下,大家齐齐开动。 也许是今天的肉太香,也许是赵小山竟抓到这么多兔子。 今天的晚饭大家一会说说这,一会说说那,愣是没谈一句关于赵娇娘的婚事。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赵老爹赵老娘知道了女儿的心事又如何,终归她的婚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直到晚上大家都回屋歇息,赵小山也没摸清他爹他娘的态度。这给他急的,抓耳挠腮的睡不着。 赵老爷子坐在炕头,看着他坐立不安的熊样,气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瓜娃子,想知道就去打听,你光坐着着急有啥用。” “啊?咋打听?” 他这冥顽不灵的傻样给赵老爷子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你没有耳朵,不会偷听?这还要爷爷教你怎么做?” 对啊,老爹老娘不说,那他就主动去听。 想着,赵小山穿上草鞋,悄咪咪的出了门,顺着房檐猫着腰溜到爹娘的窗外,把耳朵紧紧的贴了上去。 果然,俩人正说着这事呢! “我也觉得这是户挺好的人家,上面没有婆婆,只一个小叔,还不用下地干农活,只比咱家娇娘大四岁,怎么想怎么觉得合适。” 这是刘氏的声音,一猜她就挺满意,否则不能给媒婆送蘑菇。 “就是离家太远了,那大山里买点盐都费劲。离那么老远,真挨欺负了,回娘家都不方便。”赵老爹果然是一个温柔的老爹。 在这男子为尊的古代,能这样想的好男人真的不多。 “屁话,我娘家也不近,还两个镇呢。不光我嫁过来了,我还把侄女嫁给咱大壮了,也没嫌弃远。” “那是你遇到我了,你要是遇到罗瘸子那样天天打媳妇儿的,看你不跑?” “嗯嗯嗯,你最好了,好的家里穷的叮当响,要不是这些年我里里外外的操持,能有现在的家底?” 现在的家底?赵小山纳闷了,他们家还有家底?!要是这小房子和那点地算家底的话,他娘嫁过来前赵家是有多穷啊。 “是是是,我也没否认啊,要没你,我和爹早饿死了。现在咱娇娘都要说人家了,你说这时间过的,多快。” “孩子大了,咱都老喽……” “老什么老,咱年轻着呢,娇娘要真嫁人了,家里连个小闺女都没有,还有啥意思。花儿,趁着还年轻,咱再使使劲,你再生一个小闺女……” 哎呀我靠,我听到了什么?? 赵小山听着屋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惊的眼睛都要跳出来了。 他爹,看着瘦了吧唧的,都有孙子的人了,竟然还能行? 他娘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柔?! 哎呦呦,可不能再继续了,赵小山脸红心跳的捂着耳朵,猫着腰连忙溜走。 回屋的时候,赵老爷子疑惑的问他听到了什么。 赵小山没脸回答,只哼哼哈哈的答应着爬上了炕。直到躺下,他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听到的内容。 旁边赵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此起彼伏,赵小山对此早已免疫。看着外面慢慢黑透的天,想着今天的事和明天的打算,他也闭上眼睛,准备慢慢沉入梦乡。 “咚咚咚~咚咚咚~” 黑暗中,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山子哥,快开门,我是三旺,有事和你说。” 赵小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连忙穿上鞋往外走去。 三旺是二奶孙氏的小孙子,今年十三岁,以前是赵小山的小跟班,两人总一起玩。 这天都黑了,三旺还过来敲门,指定有大事。 “三旺,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赵小山把门打开,让三旺进来,这时其他人也听到声音,慢慢走了出来。 就连赵老爹赵老娘也衣衫整齐的从里屋走了过来。 “山子哥,我今天过来,你千万别和我奶她们说。”赵三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明显就是一路急跑过来的。 赵小山心下不安,还是连忙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我刚才偷偷听我奶说话,今天那个来说亲的媒婆,不是啥好人。她要说的那户人家确实是猎户,但他们之所以给那么多彩礼,不是因为要找个能干的媳妇儿,是要找共妻,哥俩找一个媳妇儿! 我奶说了,他们之前娶过一个瘦的,没多长时间就被折腾没了。这才想着找个壮实的,抗折腾呢。” 什么??? 赵三旺这一番话,彻底震醒了所有赵家人。 赵小山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心脏咚咚跳的厉害,想用手捂一下,发现手都是抖的。 “我去杀了她!” 短暂的失语后,刘氏瞬间被暴怒充斥,呜嗷一声,转身就冲向灶房。 “孩儿他娘,快把刀放下……” 赵家不大的小院子里,顿时乱做了一团。 第17章 刘氏大闹二房 (十一假期结束,重新开工。好几天没写了,手有点生,适应适应) 刘氏一旦暴怒,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只见她以极快的速度冲进灶房,举起两把菜刀,杀气腾腾的就要往外冲。 这一幕,吓傻了院里所有人。 呆愣片刻后,赵老爹连忙跑过来,拦腰抱住媳妇儿,嘶喊道:“孩儿他娘,快把刀放下。大壮,快,快把你娘手里的刀抢下来。” 听到老爹呼唤,赵大壮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急忙上前将他娘手里的两把菜刀夺了下来。 那两把菜刀反射着月光,明晃晃的,闪的众人眼睛发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出点啥意外。 “你们放开我,我去杀了她,老不死的贱妇!什么长辈,就是一坨臭狗屎,想坑我孩子,我先杀了她。” 疯狂的愤怒染红了刘氏的双眼,爱女心切的她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力气,使她瞬间挣脱了束缚,朝着村东头奔去。 身后赵老爹赵大壮等连忙追上,一时间院子里鸡鸣牛叫铁牛哭,乱成一团。 赵小山见状不妙,急忙拉起已经呆住的三旺: “三旺,你快跑,跑在我娘前头,千万别让你奶知道你来通风报信了。” 三旺知道自己闯祸了,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答应着,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家这边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旁边的陈家,只见陈家院里影影绰绰亮起了烛火,一个带着睡意的男声传了过来: “赵老哥,咋的了?需要帮啥忙不?” 赵小山嘴里哼哈答应着:“没事陈二爷,我家牛刚才惊了,我娘追牛去了。” “牛丢了?用不用俺们帮着去找?” “不用,没走远,我娘他们跟着呢。” 打发走了热心的邻居,赵小山连忙将哭成一团的铁牛抱起来,安抚好情绪,将他抱进赵老爷子的屋里。 “爷,你看着铁牛,我跟着去瞅瞅。” 赵老爷子哪有心情哄孩子,也急的不行,想跟着去看看。 他深知儿媳妇儿啥脾气,生怕她一个激动,没控制住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人拿住把柄。 “你个小孩子顶什么用,你在家看孩子,我去看看。” “爷,这时候你不能去!”赵小山不由分说一把将赵老爷子按下。 “二奶做下这么恶心人的事,理应受点惩罚。我娘要是不发泄一下,指定得气死。你要去了,二奶一定会让你以公爹的身份压制她,那我娘还怎么施为?你放心吧,我爹在后面跟着呢,他心里有数的。” 赵老爷子听了孙子的话,顿觉十分有道理,慢慢坐回了炕上。 山子说的没错,大壮娘疯一疯也好,也该让孙氏那老不羞知晓点厉害。他要去了,儿媳妇反倒放不开手脚。 刚才他也是让儿媳妇那样吓到了,急中生乱,竟没想到这一层。 老头子抬头看看眼面的小孙子,心里纳罕,这小子还懂这些?什么时候长大了? 将疑惑欣慰等情绪隐去,赵老爷子稳了稳心神,郑重说道: “山子,你说的对,爷现在不去,让你娘作一通,闹闹你二奶也好。枉我一直敬着她,哪有她这样的长辈,简直良心都没了,专门祸害起自家人了。咱家是穷,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孬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今晚让你娘去闹,明天我就去找你大伯,让他来说道说道。” 赵老爷子嘴里说的大伯,是赵家大房的长子,赵氏现在的族长赵来庆。 赵小山点点头,知道老爷子理智回笼,放心后又惦记起暴走的老娘,捡起地上的草鞋重新穿上,急忙向外跑去。 看着孙子匆忙外出的背影,赵老爷子到底不放心,叮嘱喊道:“山子,千万拉着你娘,让她差不多得了,别到时候咱成了没理的。” “知道了爷。” 村里没有照明设施,一到晚上走夜路全指望月光,好在今晚月亮够大,赵小山循着村路呼哧呼哧的往前跑。 没一会,他就听到了呜嗷呜嗷的争吵声。 这声音里有男人的呼喝声,有女人的惊呼声,有孩子的哭声,有鸡飞狗跳声,甚至有瓦罐破碎的闷声。 再一看,三旺家周围都亮起了烛火,不少男女老少披着衣服站在门口,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窃窃私语,打听老赵家到底发生了啥事。 赵小山心知不好,再次加快脚步。 到了三旺家门口,果然这里围了一圈人,赵小山推开人群朝里走去,刚一进院门,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只见三旺家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木头门摇摇欲坠的挂着,一看就是被暴力破除的。装水的大缸破了个大洞,里面的水流了一地。做饭的锅也躺在院子里,中间一个大豁口,眼见着是不能用了。柴火垛也倒了,零碎的木块七零八落散的到处都是。 最过分的是,地上还躺了三只死状凄惨的母鸡,仔细一看就知道,这是被掐脖子捏死的。 这些,都是他娘的手笔! 赵小山心下一惊,对老娘的战斗力又有了重新的认识。决定以后都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做妈妈的好宝贝。 “老头子,你是死了不成?我嫁给你们老赵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忙里忙外的,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你这缩头乌龟,没种的男人,你没良心啊……” “我不活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个小辈这么羞辱,我趁早死了算了,呜呜呜……” 孙氏披头散发的瘫坐在院子里,充满皱纹的脸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拍着大腿如涕如诉,样子极其悲惨。 和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站在一旁的刘氏,只见她余怒未消,仍跃跃欲试想要再冲上去大干一番,却被家里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娘,行了,咱回吧,行了行了。”赵大壮完全懵了,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 “孩儿他娘,好了好了,这事不是没成么,娇娘正好好的在你身边呢。走吧,回家吧。”赵老爹表示他真的快要按不住这婆娘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孙氏的男人赵二爷赵二满佝偻着腰站在一旁,嘴里哆哆嗦嗦来回嘟囔一句话: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爹,咋办啊,全完了,全完了,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三旺的爹赵来喜搀扶着自家老爹,看着院子里的狼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半夜的弟妹突然发飙冲进自家,把自家锅碗瓢盆全砸了。 别的损失多少不说,就连明天做饭的锅都没了,可咋活。 老娘孙氏厉害,他这个儿子便很懦弱,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赵小山也麻爪了,他环顾一圈,才发现三旺正瑟瑟躲在一旁,眼神闪躲,明显也吓坏了。 这么大一院子的人,竟连一个主持大局的都没有,任凭周围邻居看热闹,这赵家,咋这样。 失策,刚才让老爷子来好了! 赵小山朝着自家老爹老娘走过去,拽了拽老娘的袖子,轻声安抚道: “娘,你跑的咋那么快呢,我刚才一路跑着追过来,没看清路,一着急摔了一跤,好像崴到了,现在腿疼的厉害,是不是老病又犯了?嘶~~~你快帮我看看。” 赵小山深知说别的都没用,只能用注意力转移法。于是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弯下了腰,嘴里嘶嘶哈哈的喊痛。 果然,刘氏竟真松了力道,甩开赵老爹,伸手扶起前面小儿子,关切的问道: “山儿,咋了?腿又疼了?你傻啊,知道不行还跑什么跑?” “娘,咱们回家吧,我有点难受,铁牛刚才哭的可厉害了,也不知道爷爷能不能哄得住。” 末了,又加了一句:“娘,爷说了,他明天就去找大爷,让他来说理。你放心,大爷明事理,指定给你主持公道。” 刘氏又恨恨的看了眼仍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孙氏,点了点头,拎起赵小山,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去。 赵老爹大松一口气,连忙抬脚跟上,心中直呼还是小儿子聪明。 他们这边走了没多远,闻讯的赵来庆就匆匆赶了过来。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不管什么原因,老赵家自己内斗,这脸都丢光了。 他作为族长,难辞其咎。 “都散了都散了,我们老赵家的事就不劳诸位操心了。”赵来庆一来,第一件事就是疏散看热闹的人,“大晚上的,明天各位还要干活,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散了吧散了吧。” 主角都走了,确实没啥热闹可看了,周边邻居这才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慢慢散去。 外人一走,赵来庆连忙进院,看着一院的狼藉,顿时脑仁一疼,朝着一旁的赵来喜吼道: “来喜,你还不将你娘扶起来?都快当爷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抗事!” “大旺他娘,你们妯娌也别猫着了,留着这院子给谁看呢?还不出来收拾收拾?” “大旺二旺,没看你爷站累了?躲着像个啥?快将老爷子扶进屋!” “二伯娘,刘氏都走了,你就别哭了,大晚上的地上凉,先回屋休息休息,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咱们去我家说道说道。” 主持大局的人一到,煞星也走了,众人大呼一口气。整个院子像瞬间活了起来,角落里的人全部出动,照着族长赵来庆的指示一一行动。 不是他们刚才不作为,实在刘氏像要杀人的架势,谁敢上前啊。 赵来庆揉了揉脑仁,气的胸口疼。 刚才大旺来叫他,也没说清楚具体什么原因,就说大壮他娘突然发飙,冲进他家就开始打砸。 “到底怎么回事?谁能说清楚?” “来庆啊,你可要为二婶做主啊,咱老赵家怎么就娶了那么个母夜叉,大晚上喊打喊杀的,你看看我们家这院子,都让她给祸害成啥样了,这日子没法过啦……” “我们家的鸡都让她徒手给掐死了,那可是下蛋的鸡啊,要不是来福拦着,死的就是我,不是鸡了,呜呜……” “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是长辈,怎么就碍了她的眼了,这泼妇快让来福休了吧,呜呜……” 孙氏一看族长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声音再次高亢起来,拍着大腿哭诉。 赵来庆厌恶的皱皱眉头,不耐烦道:“行了二婶,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人再召回来?” 孙氏一听,果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真就不哭嚎了。 赵来庆烦心的很,每次遇到孙氏的事,他都能掉一把头发。 这孙氏,向来不是个和善人,掐尖要强尖酸刻薄的很,仗着年龄大辈分高,平时没少难为他。 他二叔也是个妻管严,一点夫纲振不起来,只任由孙氏胡来。 以前他爹在的时候还好,还能吓唬吓唬这婆子,轮到自己当族长,孙氏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赵家本就不是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在古仙村不占优势,还净有内斗的破事。 赵家本是北方余阴人,当初胡人南下,北方战乱不断生灵涂炭,眼看着连朝廷都南逃了,他爹赵一斗一咬牙,也领着族人一路南下,是逃难逃到这里的。 据说当初刚出发时有四五百人,最后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都被当成流民驱逐。只有密水县的县老爷大义,没撵走他们,还给他们落户到了这古仙村。 赵家在这里落了脚,扎了根,慢慢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男娃娶亲女娃嫁人,一点点繁衍,倒也逐渐壮大起来。 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在这古仙村弱势,正应该好好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的。 奈何孙氏总是找事,就是不能好好安生过日子。 他爹劳累成疾早走了,他作为大房长子,理所当然成了新任族长。可当族长这些年,他只觉得心累。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是族长,却是小辈。面对难缠的长辈孙氏,有时候是真的很无奈。 赵来庆想着眼下这一摊破事,愁的眉头紧锁。 第18章 赵家审案,赵小山败诉 第二天,赵来庆家 因着昨天的事闹得很大,赵来庆作为赵氏族长,紧急召开宗族会议,将赵家族老和当事双方都请了过来,以期共同解决问题。 说是赵家族老,不过是赵家现存的几个老人,刨除孙氏的男人赵二满和老爷子赵九明,加起来一共才九个人。 “各位叔伯们,来龙去脉大体就是这样。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村里哄哄扬扬都在说这事,今天早晨还有不少人跟我打听呢。” 赵来庆昨晚忙活了大半宿,现在头疼的紧,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精力就有点不够。 昨晚他知道这事的原委后,也是气的够呛。 要他说,大壮娘简直太温柔了。掐死鸡算什么,直接打死孙氏都是轻的。 这孙氏,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干出这种事,还有脸和自己哭惨。 娇娘再如何不堪,那也是老赵家人,哪有自家人坑自家人的。 这次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不还知道能干出啥事! 惩罚是必须的,但这个恶人不能由他来做。 “各位叔伯,二婶做下这种事,真是大错特错。但刘氏不顾体面大闹一番,也是于理不合。 现在大家都在这,该怎么处理还得拿出个章程来。但这事涉及到长辈,来庆虽身为族长,毕竟是小辈,该怎么处理还需大家一起决定。” 赵来庆以前也是念过一点书的,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就是不一样。 赵小山站在他爷身后,看着这古代的宗族大会,新奇之余,总觉得有点违和。 宗族大会难道不该在赵氏祠堂开么?怎么就在族长家院子里?这也太随意了吧。 而且他娘和孙氏都属于“罪妇”,怎么还好好的站在中间,不应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绑着绳子跪在中间等待众人的审判? 他一个“后来者”哪里知道,赵家在这古仙村根本没有祠堂。 一帮逃难来的,有个落脚地方不错了,谁家还有闲钱去盖祠堂,活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没有祠堂,赵家先祖的牌位就先临时放在赵来庆家后面的倒座房里,等什么时候有地方了再挪出去。 关于两个女人都站着,纯粹是因为孙氏毕竟是赵家年龄最大的妇人,实在不好让她跪。 而赵老娘刘氏,就是顺带,外加她体型大威慑力强,赵家男人们也不愿招惹她,随她去了。 “来庆,你休要血口喷人,再如何说我也是娇娘的二奶,我根本不知道姚家是要找共妻。那春媒婆只说想找个体型大的,我自然就想到娇娘了。” 孙氏站在院中央,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叉着腰,一脸激动的为自己辩白。 “我为自家人想着,你们还污蔑我,刘小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家打砸一通,还有没有点尊卑了?赔钱!必须赔钱!” 赵小山看她这泼样,真想上去给她俩耳刮,敢做不敢当,真是为老不尊! 赵来庆也气的直皱眉。 这里虽不是祠堂那般庄重之地,但毕竟族里老人都在,岂容一个妇人在这指手画脚大声嚷嚷的,太没规矩了。 刘氏倒没昨天那般激动,只撇了撇嘴角,说了一句话: “我不管,谁要动我闺女,我刘小花就找谁拼命。” 嘶~ 在座的各位族老都被这霸气的话惊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仰。 赵小山双眼放光,心里疯狂点赞,简直要崇拜死自家老娘了。 他娘简直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女版,是霸中霸,这身型,这气势,简直不要太迷人。 再看看赵老爹,同样一副迷弟没出息的样子。 “放肆,刘氏,在这么多族老面前,你还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赵来庆要被这俩婆娘气死了,一个泼一个横,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眼瞅着要秋收了,他家地里的草还没除完呢。 “就是,族长,她们家说我要坑娇娘,那是听说谁说的?你把这人给我叫出来,我和他当面对峙!哪怕昨天的春媒婆你叫来,我也不怕!” 孙氏也气急了,这事她做的隐秘,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要是一切顺利,娇娘一嫁过去,她就能得半吊钱。 现在不仅钱没了,连家里都被砸的稀烂,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让她知道了到底是谁,看她不拧断他的脖子! 春媒婆根本不可能,难道是自家人? 想到这,孙氏转头看向自家男人那,见两个儿子外加四个孙子都站在后头,一脸愁绪的看向她。 孙氏一时分辨不出,心中又怀疑起两个儿媳妇来。 不管孙氏如何想,她的话倒是给赵来庆提了个醒。 “二婶说的对,刘氏,你说二婶要把娇娘卖了,可口说无凭,而且这事毕竟没成。今天早晨我们还特意问过春媒婆,她说根本没有共妻这回事,只说是正常嫁娶。那你们到底听谁说的?” 刘氏现在听不得共妻这个词,恨得刚要回答,就被赵小山出口拦住: “大伯,当初是二奶不小心漏嘴说的,我恰巧听到告诉我娘的。” 孙氏一听顿时炸庙,指着赵小山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在哪?什么时候?有谁作证?” 赵小山也不惧,朝着赵来庆喊道:“大伯,二奶身为长辈,不顾及场合这么辱骂我,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赵老娘也横着眼看过来,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 孙氏害怕她又发飙,可又气不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 “我骂你怎么地?你冤枉我,我打死你都不过分!来庆,你们这帮老爷们就这么看着我一个老婆子被羞辱?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 “你们要冤枉老婆子我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就凭山子那小屁孩两句话就把我家砸了,上哪都没有理!来庆,你到底能不能管?你不能管咱们就去找县太爷那评理去!” 眼瞅着理都让孙氏说了,赵小山急的不行。三旺好心告密是情义,他是万万不能出卖他的。 可他的理由又明显站不住脚,这事,理都跑到孙氏那边了。 赵来庆也不是傻子,看看两边人的神色,暗中思索一番,也大约猜出了端倪。 一定是二婶家谁告的密了!二婶是真要卖了娇娘! 心里想明白是一回事,但他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也实在腻烦了这破事,决定顺水推舟,快点“结案”。 “刘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听谁说二婶要卖了你家娇娘的?真是山子说的,那可说不过去。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二叔家砸了,确实要赔钱。” 赔钱? 不要啊,他们家刚有 一点点现金收入,就要这么没了? 赵小山就是一普通人,哪有啥急智,哪怕急的要死,也没想出啥好办法,只能继续狡辩: “就是二奶送春媒婆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小声说的,我当时好奇跟在后面偷听到的。” “那春媒婆走的时候是下午,你要偷听到你能那么晚了才告诉你娘?你娘知道了能忍到晚上才去发火?” 赵小山:…… 局势急转直下,有理的一方瞬间变成了没理的一方。 在座的各位赵氏族老看着场中对峙的三人,纷纷摇了摇头。看向赵小山,眼中明显闪过不悦。 这孩子,前几天刚在大昭寺集市上出了一次丑,这次又说谎,真是没救了。 赵小山一家都是实在人,听到要赔钱,也心疼的紧,但顾念着三旺的情义,愣是咬着牙,认了下来。 最后,在赵氏众族老和族长的共同商量下,作出如下决定: 刘小花身为晚辈,道听途说就去长辈家大闹打砸,实为大错。因她一人行为让整个赵氏蒙羞,过几天秋收时,罚她去赵二满家帮忙干农活五天。 但她毕竟是女眷,目光短浅情有可原,赵来福身为男人,对妻儿管教不严,取消今年过年时祭祀先祖的资格。 另,针对赵二满家被打砸的物品,赵九明家要进行赔偿。因数量多,初步估价一两另半吊钱,念在同宗的份上,只给一两即可。 这钱不少,念在赵九明家也不富裕,允许延期偿还。但赵二满家现在锅碗瓢盆啥都没有,赵九明家必须把自家东西补上去。什么时候钱还完,什么时候物归原主。 赵小山听到一两的赔偿款差点一个跟头撅过去。 天爷啊,还没怎么地呢,他们家这就又欠钱了。 前几天欠七爷家的半吊钱还没还清呢,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等按完手印从族长家出来时已经接近中午,热辣辣的太阳,根本驱不散赵小山一行人身上的阴霾。 赵九明走在前面,儿子孙子跟在后面,一行人个个垂头耸脑,丧的不行。 在外面的赵娇娘和小刘氏等了一上午,见众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打听怎么处理的。 等赵小山把原委说完,赵娇娘登时眼眶就湿了。 “二姐,你哭啥,你该乐,一两银子算啥,你没进那狼窝就算赢了。这点钱算啥,咱下午就去镇里,把兔子卖了,明天再去抓兔子,早晚挣出来。” 孙氏拿着钱就能得好?哼,坏事做尽,拿着钱也烂手指。 一家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一关院门,赵老爷子就吩咐赵大壮把门关上,他坐回主位上,清了清嗓子,说道: “行了,都别哭丧着一张脸了,这点事算点啥,不就是干几天活,赔点银子么,就当买个教训了。像山子说的,重要的是娇娘没事,这不比啥都强?” “想当年你们奶奶刚走那会,我和你们爹都快流落街头当乞丐了,不也一点点过来了?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好好干活,照样活的风生水起。 再说了,咱家可是有牛的人家,一头牛可值不少钱呢。把牛卖了,不仅能把饥荒还了,还能另外买地呢。” 老爷子果然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他这话一说完,大家的情绪瞬间被安抚。 众人转过头看看还在悠闲吃草的大黑牛,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一两银子算啥,他们家有牛! 大黑牛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看着围的一圈人,纳闷的“哞哞”叫了几声,惹得赵娇娘破涕为笑。 折腾了一上午,大家伙都饿的肚子咕咕叫,赵老爹也不放牛了,杀了一只半大的兔子,就着兔子炖了一大锅菜,一家人吃的唏哩呼噜的。 吃完了饭,赵来喜领着三个儿子来了。赵小山眼瞅着自家的锅和水缸等重要生活物品都被一点点搬走了。 三旺走在后头,回头看向赵小山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恩,也充满了愧疚。赵小山同样的眼神送给他。 兄弟俩此时无声胜有声,流动着浓浓的兄弟情。 看看天色,赵小山和娇娘决定明天再去镇里卖兔子,下午再去抓几只。 去了二黑自家,这小子果然等他呢。 二黑子昨晚就听说他家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原委,围着赵小山一顿打听。 除了三旺告状,赵小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听的二黑子破口大骂,直说孙氏缺大德。 “行了,不就一两银子么,走,咱抓兔子抓蛇去。” 赵小山积极乐观的样子感染了另外两人,三人一起才走向另外的山坡,低头撅屁股找起兔子洞。 经过一下午不懈的努力,等晚上回家时,赵小山和赵娇娘手里多了四只大兔子三只小兔子,另外还有两条黑斑蛇。 然而,这满载而归的喜悦并没有冲淡生活中的不适,他们家今晚没有锅,连饭都没的做。 只能借用邻居陈家的灶房,还要等他们家用完才能轮到他家,等吃完晚饭天都黑了。 “爷,你都说了,咱家有牛,要不咱直接把牛卖了吧?” 第19章 小山初次进镇,酒楼巧遇熟人 “屁!牛咋能随便卖!这么好的牛,别人买都买不着,你个傻小子还想卖了。”赵老爹一听就炸庙了,对着赵小山破口大骂。 “你这瘪犊孩子,从这牛来第一天你就看不上它,它招你惹你了?这牛天天和我上山下山挨村走的时候你干啥呢?你躺着呢! 它能挣钱,你能花钱!你还想卖牛,给你厉害的,我还想卖你呢。留着啥用,就知道给我添堵,赶紧滚蛋。” 赵小山:…… 他和牛的pk中,再一次败了,一败涂地…… “爹,我是你亲生的么?有你这么骂儿子的么?” 太过分了,在现代他不如家里一只哈巴狗,在古代他不如一只牛。 “啪~” 刘氏一个巴掌呼了过来,打的赵小山脑袋“嗡”一下。 “娘,你为啥打我?” 爹骂娘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孙氏附体中)…… “你个瘪犊子,你敢污蔑你娘我的清白?!” “娘,我啥时候污蔑你清白了?”除了爹,谁有胆子坏你清白? “啪~啪~啪~” 赵老娘根本不和他讲理,干脆爱的三连,打的赵小山直接摔倒在地。 “行了,别打了。”赵老爹过来拉住赵老娘,“仔细手疼。” “爷,我不是爹娘的孩子……”赵小山悲鸣。 “呵呵呵,孩子不打不成器,打打结实,呵呵,欸?我烟袋子呢?娇娘啊,是不让你给我放屋里了?” 赵老爷子猫着腰乐呵呵的进屋走了,徒留赵小山一人悲伤逆流成河。 晚上躺在炕上,赵小山有点头晕恶心想吐,总感觉反胃。 想了一圈没觉得自家晚饭有啥问题,估摸着是让赵老娘给打出轻微脑震荡了。 这彪悍的女人下手也没个轻重,不知道他现在很脆弱么,呜呜…… 想着这一切的根源,赵小山把所有的怒意都归结到孙氏身上,决定以后和这贱妇不共戴天! “爷,凭啥咱族里说啥是啥啊,咱家里的东西说搬就搬,说让赔钱就赔钱。我大伯就是个族长,又不是县里的老爷,凭啥听他的。咱就不交,他能把咱咋地?” 就一个族长,连个村长都不是,就能定他们生死了?! “你个瓜娃子,说什么胡话呢。” 赵老爷子穿着汗衫,坐在炕头吧嗒已经没了烟叶的烟枪,听到孙子的傻话,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瓜。 “那羊那狼都是一群一群的,别说人了。咱老赵家当初从北边逃过来的时候,要不是族里团结互相搀扶,早都死没了。” 其实当年逃亡的时候赵九明还很小,但那段记忆足以让他一生难忘。 他们家刚出发时一共有三代八口人,到古仙村的时候就剩他自己了。 为了保存火种,粮食不够的时候,族里的老人自动留在了原地,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孩子们。 胡人袭来的时候,族里的妇孺先走,留下强壮的男人们抵抗。 那时候大哥赵一斗满身是伤,瘦的肋骨突出,还是咬着牙拼着一口气带着族人来到了太平安稳的密水县。 等确定族人能落脚古仙村时,大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心气一泄,没过几日人就没了。 走的时候他们的新房子还没盖好,就倒了在五花山上一棵大树下面。 赵九明想着很久以前的过往,心里酸涩不已。 “山子,你记住,人就和那树叶似的,都要靠着树干树枝活着。咱们赵氏宗族就是那树干,咱们小家就是树枝。 咱们只要活着就离不开宗族,除非啥时候老了,没了,才能落下来。但落下来,也要落到树根这,这把老骨头就算埋也要埋进祖坟里。” 赵小山感觉爷爷情绪有点不对,虽然自己听得迷迷糊糊的,到底没再问别的。带着点恶心难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赵小山就爬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要去镇上卖兔子,必须早起。 结果他刚走出屋,就见赵娇娘背着一筐草推门进来。 “二姐,你啥时候起来的?连草都割完了?” “睡不着,就起来割点草,大黑牛饿了一宿了,早点吃草能长的更壮实。” 赵娇娘把竹筐放下,将草里的沙土筛出去,一点点铺在牛棚的木槽里。 她的眼神温和,动作仔细轻柔,却看的赵小山心里发酸。 “姐,你不用自责,你这叫受害者有罪论,拿别人的错误用来惩罚自己多傻啊,该受惩罚的是那个老虔婆!” “我没自责,就是想多干点,我不会绣花不会织布,还不兴干点粗活?” 赵小山刚要再张嘴劝,就见大哥赵大壮和赵老爹都起来了。 今天要去镇里卖兔子,赵老爹决定亲自驾车去送,又怕赵小山搞事情,特派老实憨厚的赵大壮跟着。 因为没锅,一家人早晨就着昨晚的高粱饼子糊弄了一口,干的铁牛哇哇大叫,直呼吃不下去。 “大壮他娘,一会吃完饭你去你七伯家借个小泥炉子,能烧水就行。再多做两个木桶,没有大缸就先用木桶对付对付。” 老爷子实在看不得小重孙受委屈,对儿媳妇做下指示。 刘氏听罢连忙点头不迭,表示一会就去。 老爷子想了想,又加了句:“看看谁家还有多余的大铁锅,能用就行,先借几天,等过段时间卖了粮就还。” 这个估计有点难,这古仙村名字里带了个仙字,家家户户确实挺有仙气,都一穷二白恨不得不吃饭呢,谁家又能有多余的铁锅。 这年头,铁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物品,价格十分昂贵。 一口锅,没有四五百文下不来。 因着古仙村离镇里不近,赵小山一行人吃过早饭就连忙出发了,这时还不到卯时。 一路上赵小山十分兴奋,看着竹筐里的大小兔子,稀罕的不行,觉得平时司空见惯的大树和绿草都变得可爱了,就连世仇大黑牛都顺眼了。 “嘿,大黑牛,你好好的拉本小爷,等小爷卖了兔子挣了钱,也给你加点餐。” “净说胡话,指望你加餐,我老牛就饿死了,你回去给牛棚里的牛粪收拾收拾就够了。” 赵老爹拉着纤绳,也是一脸笑意。虽然他嘴里骂的厉害,但儿子会抓兔子,多少也是个进项。 牛车走了一半,赵老爹就把他们三个放下了。因为前面有拦车的,要去别的村。 和挣钱相比,爱子的心就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剩下的路,赵小山兄弟俩外加二黑子拎着几个竹筐,一路靠着双脚走到了乐平镇。 二黑子和赵大壮都是走惯了的,只是苦了赵小山。 路途远,阳光晒,手里负重,鞋还磨脚,甚至渴了连口喝的都没有,昨晚的恶心又重新袭来。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乐平镇,赵小山小命都快去了半条。 “这咋比去大昭寺还远呢?咱们古仙村这么偏僻的么?”他记得上次去大昭寺没多累啊。 “那当然了,大昭寺才多远,那的集市才多大。前几天我来镇里卖柴,天天走,也没像你这样,快点跟上。”赵大壮略带鄙视的看了眼弟弟,拎着所有竹筐朝镇里走去。 进了镇里,赵小山顿时忘了周身的疲惫,被眼前古镇的风景吸引了。 之前旅游的时候他也去过什么古镇,但那种地方都被大小店铺包围了,说是古镇,就是一条条现代化商业街,丝毫看不出原貌。 现在这古镇,可是实打实的。青砖绿瓦,青石铺路。 这镇规模不大,横竖一共两条主商业街,呈十字形,还有几条规模小的,其余都是民房。 主街上,有布庄有酒楼,还有杂货铺,种类不多,规模也不大,一共就那么几个二层楼,看起来就挺落后的。 卖吃食的种类也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包子饼粑粑的,但热气腾腾的,看的本来就空着半根肠子的赵小山口水直流。 到了这他才算接触到这时代的文字,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异世界的鬼画符。 只是很繁复的古文,不清楚具体哪个时代的,笔画弯曲字体圆润,看着挺玄乎。 让赵小山写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认识。 虽不能准确辨别每一个字,大体的应该差不多,连蒙带猜的也能混个明白。 太好了,认点字,至少不是睁眼瞎,半瞎而已。 “黑子,咱们这兔子多,一家酒楼估计吃不下,就是吃得下价格也上不去,咱们先拿两只探探路。” 二黑子经常来镇里,但以前都是去集市卖点农产品或干活,这还是第一次要进酒楼卖兔子,不免有些紧张。 这时候赵小山说啥就是啥,频频点头。 “大哥,你拿着剩下这些在这等我,我们一会就回来。” 吩咐完赵大壮后,赵小山和二黑子拎着三只稍大点的兔子进了一家酒楼的后门。 这酒楼叫香满楼,是镇里最大的一家,上下两层,一看就有规格。 他们到的时候后门正好开着,有帮厨打扮的两个妇人正要往里搬酒坛子,酒坛子有点重,那俩妇人抬着十分费力。 赵小山连忙将手里的竹筐放下,三步奔过去,两手一使劲,努力帮着她们将坛子平稳的抬过了门槛。 “谢谢你啊小哥,哎呦,这坛子还挺沉。” 酒坛子平安落地,俩妇人舒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帮忙的人。 一看才发现,这哪是小哥,分明是个十二三的小孩。 “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来这了?”一个圆脸妇人为了表示感谢,从厨房抓了一小把花生塞进赵小山的手里。 “谢谢大姐,我是咱镇下面古仙村的,我不吃花生,这玩意儿贵的咧,你能给我喝口水么,我从早晨天不亮就往这走,快渴死了。” “哎呦,这孩子嘴甜的,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叫我姐呢,我都能当你娘了。” 这圆脸妇人被这声大姐说的心花怒放,看着眼前的赵小山虽然衣服上补丁不少,但手脸干净,眼睛纯粹,还不贪心,心下喜欢,痛快的拿瓢舀了一瓢水递了过去。 赵小山是真渴了,接过水瓢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没一会一大瓢水就进了肚。 放下水瓢用袖子擦了擦嘴,赵小山决定趁热打铁,于是扬起嘴角眼睛微眯,露出一口大白牙,让自己看起来单纯无害。 “大姐,俺昨天上山抓了两只兔子,想问问你们这买不买,还活着咧。” “兔子,这我们可做不了主,我们俩就是后厨打杂的,采买这块都是掌柜的负责的。”圆脸妇人皱了皱眉,回道。 “那大姐,你能帮我问问么,我这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实在没法走前门。” 赵小山拉着衣角,略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向妇人的眼睛湿漉漉的透露出些微的恳求。 这可怜的小样子直看的那圆脸妇人心疼,想着这小子刚帮了自己,那自己也回帮一下。 “那你等着,我帮你上前头问问去,成不成的我可不能保证啊。” “嗯嗯嗯,谢谢大姐。” 赵小山乖乖的站在原地,也没和另一个妇人搭话,他看出来这妇人明显不似圆脸妇人那般热情好说话,也懒得浪费感情。 没等一会,那圆脸妇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小子,是你要卖兔子么?” 赵小山闻声抬头一看,嗬,这,这不是熟人么? “水生哥?” 这不是牛家的老大牛水生么?! “赵小山,咋是你?你来卖兔子?” “呦,你们都认识啊,你这孩子,你认识我们副掌柜的,你还找我问啥。” 哈哈哈,绕了个大圈,原来自己早就有后门! 自己村里人还说啥了,牛水生作为副掌柜的, 有权决定买下他们手里所有兔子。 大小十一只兔子,一共给了一百四十文钱。 那三条蛇,牛水生勉强收了一条,给了二十文。剩下的让他们去医馆问问。 二黑子欢天喜地的把钱接了过去,赵小山倒是呆愣了一下。 那啥,十一只兔子,难道不应该二三百文么?这价格怎么这么低,不能是杀熟吧。 有鉴于牛水生热情周到,又是给他们抓花生又是给他们两块小点心的,赵小山忍住了不满没开口问。 “水生哥,有你真的太好了,以后我们有兔子还送这来。水生哥,你咋成了副掌柜了?可真厉害。”二黑子一脸崇拜,连连说谢。 “还不算呢,之前的副掌柜家里有事不干了,东家看我在这十多年了,认点字,还算勤勉,就提了一嘴,还没正式任命呢。” 牛水生毕竟是跑堂出身的,说话做事圆润周到,让人十分舒服。 “东家说的就是了,水生哥,你是咱们村除了李伯玉外最厉害的了。” 牛水生笑着摇了摇头,又朝赵小山笑道: “我娘前几天来还说呢,你拿个小树条就能吹曲子,让我弟成亲那天热闹不少,还没谢你呢。” “外道了不是,土生哥我们一起玩到大的,还得谢谢水生哥一起都收了,让我们少跑不少路。” 心里虽然疑问,赵小山还是笑呵呵的表达了感谢。 一番客套后,赵小山有眼色的带着几个竹筐从后门退了出来。 出门走出很远,赵小山才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价不低了山子,咱们这算啥啊,人家有那山里的猎户,什么兔子狐狸的,啥都能抓到,他们天天来送,也不见得价格多高。咱们没干啥就能挣这么多,我都快开心死了,你还不知足!” 二黑子的白眼让赵小山恍然大悟。 也对啊,古代这自然环境,野兔子不算少,专门的猎户一抓一个准,兔子还没啥肉,肉味又腥,吃兔子的绝对赶不上吃猪肉鸡肉的多,卖不上价倒也情有可原。 虽然知道了缘由,赵小山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辛辛苦苦抓了那么多兔子,竟然价格这么低。 很显然,捕猎并不是一条可行得通的致富之路。 赵小山也对这个世界的价格体系有了进一步深入的认识。 第20章 吃包子听茶楼说书,小山再起挣钱大计 那两条蛇,医馆给的价格还不如牛水生,一条十五文,因为他们只要蛇胆,不要蛇肉。 三个人起早贪黑,雄心勃勃的进了镇,东西都卖了拢共才得了一百九十文。 分给二黑子七十五文,赵小山一共得了一百一十五文。加上他之前偷藏的七十三文私房,现在手里共一百八十八文。 赵大壮满眼羡慕的看着弟弟手里的铜板,觉得弟弟真厉害,抓了一下午兔子,比他砍几天柴挣的多。 “走,大壮哥,山子,弟弟手里有钱了,请你们吃肉包子去。” 二黑子手里有近一百文钱,这是巨款,是暴富,他兴奋的直想痛快的大吃一顿。 赵小山虽然心情抑郁,但肚子更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三人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主街拐弯处一家小包子铺,坐下后,二黑子也不狗,直接叫了十个肉包子。 “太多了太多了,要几个馒头就够了,这包子多贵啊。”赵大壮一脸心疼,觉得二黑子真不是过日子人。 “大壮哥,买都买了,该吃吃,香满楼有水生哥在,以后我和山子再抓兔子也有地方卖,挣钱还不快?!”二黑子一脸得意,仿佛自己已经挣到了大钱。 一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端上来,二黑子和赵小山拿起就造,香的直嘶哈。 只有赵大壮,吃了一个后就说自己饱了,再怎么让也不吃了。 这包子确实是贵,猪肉馅的,一捏都能出油,三文一个。 赵小山吃了两个也吃不下了,他的脑震荡还没好,胃有点难受,包子有点油,又恶心了。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穷的命。 二黑子看他们兄弟俩都不吃了,问店家要了三碗水,决定剩下的拿回去给爹娘他们吃。 几人从早晨折腾到现在,多少有点累了,吃完了也没马上回去,决定坐在凳子上歇会。 赵小山环顾四周,发现对面主街那有个规模挺大的茶楼,窗户大开,不少人正坐着喝茶,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在听书,茶楼前台那正站着个说书人。 “大婶,这酒楼每天都这么多人听书么?他这书讲的好听么?” “讲的好不好的俺哪知道,也没空去听,不过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去捧场倒是真的。”这店家三十多岁,一脸笑意的回答。 “别看咱乐平镇不大,还是有不少富家少爷的,他们也不用干活,可不就喜欢到处找乐子。” “那这说书的是茶楼里的伙计么?” “不是吧,之前好像没见过,估计是最近才来的。” 赵小山没再提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那些拍手叫好的茶客们,心里慢慢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去卖唱被说成低贱丢脸,这不行那不行的,那说书呢?! 说书不丢脸,是知识的化身,是故事的传播者,不仅不会被骂,还会受尊重。 自己脑子里可是有现代千千万万个故事,玄幻的病娇的女强的年下的虐渣的,应有尽有,观众想听啥,他都能满足。 独家原创,绝对大卖!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大婶,再来两碗水!” “哎,别说两碗,三碗都给你喝。” 赵小山咕咚咕咚两大碗水下了肚,豪气万丈的一拍桌子,“黑子,大哥,走,跟弟弟发财去!” 赵大壮和二黑子不明所以,看赵小山兴奋的窜起来向前奔去,也只得跟上。 为了了解情况,赵小山直奔茶楼,在最外围的桌子上坐下,大手一挥,向小二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花了十五文。 “山子,你疯了!你钱多烧坏脑子了?你,你个败家子,怪不得咱爹让我跟着你,快跟我回去,这不是咱能来的地方。” 赵大壮让弟弟豪横的样子给惊到了,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干啥啊,以后不过啦?全家喝西北风?刚挣点钱就开始嘚瑟上了。 “大哥,你就信弟弟吧,我绝对能把钱挣回来,坐好,坐好,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笑话。” 赵大壮抬头一看,还真有不少人扭头看向他们。 很明显他们的声音影响了别人听书,那些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嫌弃和警告。 “这雅茗轩怎么什么人都能来了,呵~”前面一人年纪不大,声音不小,嫌弃的语气简直不要再明显。 赵小山抬头看看,瘪犊子玩意儿,老子虎落平阳,真是哪只马户都能欺负了。 哥哥今天是来打探市场的,不是来吵架的,我忍! 赵大壮早就被那一句不轻不重的冷笑吓僵了身子,脸烧的通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坐。 赵小山才不管那么多,自己花了钱了,就是上帝,一把将大哥和二黑子按下。 他们的位置靠门,离前台远,屋里又有点嘈杂,那说书的到底说了啥,赵小山听的影影绰绰的,没听出个个数。 没一会,小二端着一壶茶上来了,“客观您的茶,刚烧开的水,还烫着,这是赠送的花生,慢用。” “唉?小二哥,你先别走,我和你打听点事。”赵小山一把拉住要走的小二,同时手底下一文钱递了过去。 这小二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真没看出来,这仨补丁摞补丁的穷鬼,还能给赏钱? 虽然就一文,蚊子腿也是肉不是。 幸好刚才自己职业道德高,没撵走他们。 “客官要知道啥,小的知无不言,您尽管问。”小二哥扬起职业微笑,腰弯下的弧度又低了一分,态度殷勤了不少。 “前面这说书的是你们茶楼的?他每天在这说的都是啥故事?说多久?他一天能挣多少钱?” “嘿~客观您可问对人了,这先生姓朱,是我们掌柜的前段时间专门从县里请来的,可花了大价钱呢。据说朱先生在密水可厉害了,听他说书的都是县里的老爷们,讲的都是时兴的故事,叫什么黑风大盗的。” 黑风大盗?武侠小说? “你看咱们茶楼这几天人多,都是冲着朱先生来的,自从他来了,这茶楼没有一天不是满客的,就等着听他说故事呢。 不过我们掌柜的也说了,朱先生就在这呆半个月,等把这个故事讲完,人家就回密水了。 就这,一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一天就得三百文钱,客人赏的另算,四六分成,朱先生六,我们四。” 这小二确实知无不言,说完,还弯腰附在赵小山的耳朵边加了句:“就这,我们掌柜的都乐开了花呢,这几天生意好,大赚了一笔。” 赵小山连连点头,听到一天三百文时眼睛一亮。 “小二哥,那这朱先生还能在这呆几天?” “今天都第十三天了,再有两天故事讲完就走了。我们掌柜的正和他谈呢,希望他再讲半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成。” “那你们店之前没有其他说书的?” 怎么这小客官一直问说书的,小二纳闷了,却还是耐着性子答道: “怎么没有,不过讲的都是老故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客官们都听腻了,没这朱先生的有趣。” 赵小山听罢一喜,又摸了两文钱递过去,“小二哥,相逢就是有缘,不知你可否帮我引荐一下你们掌柜的。实不相瞒,别看我们兄弟仨穿的不好,以前也是念过书的,听过不少奇闻怪谈,说出来也很有趣。” 他这话倒是让店小二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穷小子打听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个。 小二抬头再次仔细打量一番赵小山,握了握手里的两文钱,收起轻慢,点头笑应道: “这事好说,客官稍等,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一定为客官你美言几句。” 赵小山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忐忑,前后花了快二十文,一只大兔子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幸好这说书的是县里来的,马上就走,不然少不得乱七八糟的麻烦。 坐了没一会,赵小山的花生刚嗑了两颗,那小二就一脸笑意的回来了。 “客官,我们掌柜的请你去后堂呢,请跟我来。” 赵小山一喜,在大哥和二黑子担忧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朝里走去。 二人穿过热闹的大堂,拐来拐去到了后堂一个小屋,赵小山在这见到了茶楼的掌柜的。 这掌柜的姓周,年约四十,身材微胖,脸色微黑,穿着一身棉质蓝色长袍,留着两绺小胡子,一看就是精明商人模样。 赵小山心下不敢小瞧,毕恭毕敬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恭声道: “周掌柜好,吾乃古仙村赵氏小山,听闻周掌柜为之后说书人一事烦忧,特来毛遂自荐……” “你到底有什么好故事,赶紧说,我没空听你在这卖弄。” 赵小山狠狠噎了一下,装x没装完,就让人粗暴的打断,好难受。 周掌柜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口茶,这几天人多,他跑的腿都要折了,刚坐下来喝口水歇一会。 要不是小二来喜极力推荐,他才没空应付这穷小子呢。 一身破烂,真念过书? 来喜这臭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净给他整事! “掌柜的,我说的故事叫《凡人修仙传》,不是武侠的,是个关于凡人修仙的故事。 话说很久以前,在南方一个平凡的小村,有一个十岁的少年,名叫韩立……” (致敬我的偶像忘语大大。) 第21章 讨价还价卖故事,赵小山累晕呕吐 赵小山看出这掌柜的不耐烦自己,也不文绉绉装x了,直奔主题,用最简洁明了的话将自己读了不知多少遍的玄幻启蒙经典之作《凡人修仙传》的开头交代了。 只见那周掌柜刚开始还满脸不耐烦,听着听着神态便变了,连坐姿都端正起来,眼睛紧随赵小山手势的变化而变化。 赵小山知道饥饿营销,把瓶子的神奇之处说完就戛然而止,站在那不动了。 “这瓶子到底是什么?怎会有如此功效?”周掌柜正听的起劲,这臭小子竟然停了,急的追问。 这次轮到赵小山不紧不慢了,“周掌柜,故事后续如何,如果您用我在贵茶楼讲书,自然就知道了。小子不才,这修仙的故事可不止这一个,就连那江湖的恩怨情仇我也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哦?那你说一个我听听?” “这个故事名叫《天龙八部》,讲的是三个武林英雄的爱恨情仇,话说……” 还是这样,赵小山讲着讲着,在精彩的地方突然戛然而止了。 “好你小子!” 周掌柜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竟真有两下子,这两个故事风格完全不同,各有特色,自己不但听进去了,还沉浸其中。 可见这小子不仅故事精彩,口才也十分了得。 自己今天还真是捡到宝了! 周掌柜站了起来,收起了之前的轻视,抬手让座,脸上的怠慢早被热情取代: “哈哈,没想到咱们乐平镇竟有如此人才,小小年纪就胸有如此文墨,真是失礼失礼,快入座,刚才说了半天,口干了吧,小老弟快喝口茶水润润喉。” 周掌柜不愧是精明的商人,一旦意识到商机,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亲自给赵小山倒了一杯茶。 赵小山表面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好耶,自己成功迈出了发财致富的第一步!哈哈哈,小钱钱,快到我的碗里来。 两人一老一少,虽各有心思,但目标一致都想挣钱。在商言商,也不磨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奔主题谈起了价格。 “一天两场,每场两个时辰。一天二十文,赏钱另算,你四我六,供顿午饭。” 周扒皮!剥削太甚!还差别对待! “一天一场,只限上午场,两个时辰,一天八十文,赏钱五五分。” “不行,你还是个孩子,之前又没什么名声,要是大家不买账,故事再好也没用,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再说,你不能就穿这身上台吧?我还要重新给你买套衣服,这些都是钱!” 你也知道我是个孩子!要每天八个小时都在讲故事,不影响我生长发育? 赵小山据理力争坚决反对,奈何受身份年龄所限,竟无奈败北。 确实,自己一看就是个农村娃,哪怕讲的再如何天花乱坠都不如外面的大先生名气大。 可自己怎么可能任由周老板割韭菜! “周掌柜,我的故事独一无二,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听过,也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出来比我这个更精彩的故事,这质量你也是知道的。” 周掌柜点点头,这点他倒是很赞同,不冲着这么好的故事他也不能在这和他磨牙。 “既然咱们没法达成一致,你看这样可行?你觉得我形象不好,那我就不上台。我把故事卖给你,你自己找人讲如何?” 这个主意好!周掌柜本就是这个打算,欣然同意。 “周掌柜,我带着诚意来,如果你还刻意压价,那我就去别的茶楼了。要知道,就我这故事,不论到哪都不会赔钱!这镇里的茶楼不止你一家,镇里不行,我就去县里也不是不可!” 周掌柜点点头,“这是自然!小哥说的是。那你的这个《凡人修仙传》……” “一两银子,两个故事都给你!以后我绝不再去别处说。” 周掌柜一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没想到面前这乡下穷小子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当即怒道:“赵小哥,你不让我刻意压价,可你也不能漫天要价吧?” 一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啊?他们茶楼一天才能挣几个钱! “三百文,两个故事。” “八百文,两个故事,再附赠一个谈情说爱的。” “三百五十文!不能再多了。” …… 经过两人一番唾沫横飞的讨价还价,最终定下两个主故事以五百五十文的价格拿下,赵小山还要再附赠三个小姐书生风花雪月的。 故事卖出后,赵小山不得再以任何理由讲给其他人听,版权全部归雅茗轩所有。 周掌柜先预付二百文定金,等所有故事讲完,再付余款。 价格谈妥后,两人皆大欢喜。周掌柜亲自拿出纸笔写了份契书,双方签字画押不提。 经此一役,周掌柜已经收起了对赵小山全部的轻视,将其当成了一个可平等对待的商业合作伙伴。 看着赵小山从容淡定的按完手印,周掌柜点点头,内心嘀咕道: “此子现在虽寒微,但观其谈吐,以后绝非池中之物,现在还是交好为主,以后自有厚报。” 说实话,这五百五十文他都嫌贵了,纯粹是为了拉拢这孩子,卖个人情。 而且刚才这小子也说了,他不仅有这几个故事,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 这五百多文权当探探路,如果效益好,再找他合作不迟。 赵小山虽然表面淡定,和周老板谈笑风生,实则内心笑开了花。 原来自己的第一桶金竟在这里!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以后老妈再说他沉迷小说浪费青春,他可有理由反驳了。 不过,在现代能卖上几千万版权费的经典故事,到他这就卖了几百文,要是忘语和金庸知道了能不能把自己拍死? 没办法,为了打开销路,只能先这样了。 这古代也没啥知识产权,这故事也就第一遍听着新鲜,估计过段时间满大街就都知道了。 而且都这么久了,很多细节他也记的不甚清晰,也就是故事大体的思路和走向。 “赵老弟,那你看,这故事你什么时候过来讲?今天可方便?”事不宜迟,朱先生马上就走了,他必须尽快接上。 赵小山也希望早点把钱拿到手,只是想到外面的赵大壮二人,故意迟疑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的两位兄长现在还在外面等着,这眼看着到中午了,这午饭……”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一会就吩咐来喜给另兄安排午饭,绝对让老弟你后顾无忧。”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也不囧,连忙作揖称谢。 双方达成一致,宾主尽欢。 周掌柜让赵小山稍等,他命人将之前店里固定说书的两个先生找来,做了一番交代后,便将屋子让了出来,让赵小山好好讲故事。 赵大壮和二黑子看着赵小山跟店小二走后迟迟未归,心下忐忑,一直坐立不安。 十五文一壶的茶水早就喝干了,两人也不知道续水,眼巴巴坐在那干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和茶楼环境格格不入。 直到那店小二过来说给他们二人安排了午饭,他们这才知道,赵小山竟然要和这家掌柜讲故事做买卖? 二人一脸懵逼,完全没明白啥意思,但实在没勇气多问,跟着进了后堂吃了两碗热乎面条。 面条,纯白面做的,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两人吃的却心不在焉。 到底怎么回事啊,山子是不把自己卖了?他们怎么还吃上面条了?! 今天客人多,店里的几个小二始终忙前忙后的,没人有空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 小二来喜看他们吃完了,也没多说别的,又把他们领回了前堂,让他们等等。 二黑子几度询问赵小山何时能出来,都被回应不知道。 两人无奈只能坐下继续干等,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大堂里一个人都没了,天都快黑了,赵小山这才晃晃悠悠的,像个幽魂似的走出来,一脸吃席之像。 “山子,你可算出来了!你这是咋啦?” 赵大壮早就心焦不已,一看到弟弟出来,一个猛子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前后左右的翻看一圈。 看到弟弟没缺胳膊没少腿,身上零件还全乎,不由大呼一口气,接着却一拳锤了过来: “山子,你这一天到底干啥了?!你干什么怎么都不说一声,你可急死我了!快,跟我回家,爹娘一定急疯了!” 赵小山又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摔了。 天爷啊,他们家人都这么有劲就是为了揍他的? 为了这个家,他今天下午都快累死了,脑细胞一片一片的死,还要他怎样! “我没事,大哥,这是今天挣的钱,天都快黑了,咱们雇个车回去吧,我可走不动了。”赵小山从兜里拿出来二百文钱递了过去。 “你哪来这么多钱?现在有钱也没车啊。” 赵大壮虽然心粗,也看的出来弟弟似乎状态不好。他现在不想钱不钱的,只想快点回家。 “山子,这个时辰确实没有车了,除非包车,那太贵了。你要走不动我和大壮哥轮流背你也行。大壮哥,有啥话咱们路上再说吧。”二黑子也归心似箭。 赵小山点点头,和周掌柜约好明天继续后,三人便出了茶馆。 拐角处的那家包子铺还亮着光,赵小山为了犒劳自己,特意跑去买了十个肉包子带着。 为了不浪费时间,回家的途中,赵大壮和二黑子一看赵小山要脱力,就将他整个扛起来走。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公主背”。 然而这感觉却不大好,大哥和二黑子的后背宽广倒是宽广,就是咯的慌,他们跑的还快,颠的厉害。 昨晚的轻微脑震荡加睡眠不足,早晨的长途跋涉路途劳累,白天斗智斗勇用脑过度,外加这一路的颠簸,让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人紧赶慢赶,到古仙村时天也彻底黑了。 赵小山迷糊中看到自家小院,挣扎着从大哥后背滑了下来,结果脚还没跨进院门呢,“哇~”的一声就吐了,两眼一翻,人便晕了过去。 “山子……” 赵小山在陷入黑暗前,耳朵又被他大哥这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给震了一下。 大哥,我还没死,你先不用这样…… 第22章 病娇主角晕倒闹翻全家,全村轰动 “山子,山子这是咋了?” “大壮,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好好看着你弟,你怎么当的哥哥?” “孩儿他娘,快别说了,快去把刘瘸子叫来……” “小叔,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赵小山觉的好吵啊,他感觉自己被颠过来倒过去,一路颠簸才进了一个超级柔软的怀抱。 这密不透风又温暖的抱抱让赵小山舒服的直想哼哼,鼻端萦绕着妈妈的味道,让他心里倍儿踏实,他慢慢封闭五感,让自己陷入沉睡。 好累啊,就想狠狠睡一觉。 他这一睡不要紧,赵家整个都乱了,轰动程度不亚于上次他摔断腿。 赵大壮被爹娘一顿臭骂,陷入深深的自责愧疚之中,一路眼圈通红跌跌撞撞的向村西头刘瘸子家狂奔而去。 赵家和刘家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是古仙村的两端,他以如此尊容横穿整个村,好家伙,没一会的功夫,村里哄哄扬扬都知道赵小山病危了。 还没等赵大壮带着刘瘸子赶到,二黑子家、赵来庆家、邻居陈家甚至村长李家都来人了。 就连孙氏都听说了此事,刚一听时还嗤笑了一下,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 要是赵小山那死小子真死了,办丧事不要钱么?那他家欠自家的钱还能还上么? 出于这种担忧,孙氏也坐不住了,连忙拉起二旺三旺一路小跑往东头赶,生怕那小祸害真没了。 等赵大壮拉着刘瘸子一瘸一拐赶到时,就见自家门口呜呜泱泱围满了人,院里不时传来他娘一声声“山子,你醒醒”的呼唤,间或夹杂着铁牛撕心裂肺的哭喊。 赵大壮心里一咯噔,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的弟弟,那么聪明的弟弟,没了…… “山……子……啊……” 赵家门口围观的众人正站着吃瓜,被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的,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旋冲来,耳膜一痛,脑子“嗡”的一声,心脏不好的差点犯病。 心悸之余回头一看,只见赵大壮泪水糊了一脸,嘴唇哆嗦,双目通红,披头散发,连鞋都掉了一只,此刻正连滚带爬的推开众人往院里冲去。 “这是咋的了?之前没听说赵小山有啥毛病啊,怎么急症就没了?刘瘸子白来了。” “白伺候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能帮家里挣钱了。” “听说他家欠了赵二满家不少钱,不会是吃不上饭饿死了吧?” “那赵婆子还有脸来?把本家后辈都逼死了,啧啧啧……” 孙氏就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气的牙根紧咬。 赵小山怎么样了和她啥关系,凭啥说是自己逼死的! 刚要发飙,就见孙子三旺一脸是汗,推开人群跑了出来,“奶,奶,我山子哥没死,就是迷糊过去了。” 孙氏一听,顿时底气更足,充满斗志,一手掐腰,一手指桑: “不要脸的长舌妇,站人家家门口嚼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人家孩子活的好好的,瞎赖赖啥? 咋?盼不得别人好啊?一个个的都安的什么心啊,流脓烂疮的,也不怕死了下阿鼻地狱。” “我们老赵家自家的事,轮的着你们在这瞎掺和?有那功夫管好自家爷们得了。闲出屁就回家吃屎,堵上你们那恶臭的嘴!” 那几个妇人知道她什么德兴,也不和她缠歪。听说赵小山只是迷糊了,顿时失去了谈兴,摆摆手意兴阑珊的各自散去。 刘瘸子作为村里的赤脚大夫被紧急拉来,看刘氏怀里躺着的赵小山双眼紧闭脸色发白一脸吃席之相,心里也是一咯噔。 疾步挪过去,扒眼皮看舌苔,把脉听肺一番折腾,总结一句:没啥大事,今天天热,估计中暑了,有点发热,不用吃药,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众人一听原来是中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千恩万谢的把刘瘸子送走,赵老娘这才想起来刚才大儿子那副丢脸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墙角的笤扫轮了过去: “赵大壮,你弟弟难受,你不知道看着点?你要吓死谁啊?哭什么哭,还有脸哭嚎?” “哎呀,娘啊,我错了,我真错了……” 不管家里吵成如何,话题中心赵小山这一觉睡的倒很香甜。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耀眼的阳光通过暗黄的窗纸透进屋里,赵小山被刺的睁不开眼。 他举起手来挡住眼睛,觉得口干舌燥,刚想支棱起来找点水喝,就听旁边一声惊呼: “山子,你醒了?”是二姐赵娇娘。 只见她一脸惊喜的站起来,一把搀起赵小山,“山子,你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娘爹,山子醒了。” 赵小山正一脸懵逼,他不就睡了一觉么,啥死不死的? 正欲开口询问,就见赵老娘推门而入,见他瘫坐着,一把搂过他肩膀,激动道: “三儿,你醒啦?还难受不?想吃啥,和娘说,娘让你爹给你做。” “我想喝水,我渴。” “二丫,端水!” 噗,二丫?他二姐还有这称呼呢?哈哈哈…… 等赵小山喝完了水,才从娇娘那知道发生了啥事,原来自己这一晕倒造成这么大轰动啊。 没想到他大哥竟闹了这么大个笑话,笑不活了。 “你还笑呢,昨天大哥让咱娘一顿揍,今天早晨走的时候还一瘸一拐呢。你说你,多大的人了,那体格子咋那么弱,连铁牛都不如。” 赵小山一边听着二姐的嘟囔,一边翘着二郎腿,悠悠的躺在炕上,简直快爽死了。 病了好啊,他娘都轻声细语了,不仅不用手掌呼他头了,还不时来个抱抱,那密实窒息的柔软,让他太喜欢了。 病了好啊,连喝水都有人端到炕头,啥也不用干,就躺着等吃就行。 要是家庭条件再好一点,不愁吃不愁喝就更好了,他绝对能一直躺到进板板。 奈何啊,别说吃喝了,这都几天了,他们家做饭的锅还没个着落呢。 自己的小钱钱已经全部上交,他娘说要拿着这些先整个二手的用用。 要买就买新的,买什么二手的。 自己可是有挣钱大计,没有一口好锅怎么能行! 想着还有故事没讲完,三百五十文还没到手,赵小山是怎么也躺不住了。 工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他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一辈子操劳命,妥妥的没救了。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就央求他爹送他去镇里。 赵老爹起初说什么也不同意,奈何没磨过儿子,见他一蹦三尺高那精神样,知道这小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便也同意了。 想着儿子这次之所以会生病,全因来往镇里路途太远累的,赵老爹决定今天不论谁要搭车,一概置之不理,只一心一意接送孩子。 赵小山哪管那些,欢天喜地的坐上了自家板车。 刚到茶楼,周掌柜的就快步走过来,一脸激动的问道: “赵小子,你昨天咋没来?你可急死我了,今天再不来我就派人去你们村找你了。” “周掌柜,这是我爹,前天晚上我回去就病了,这不刚好就过来了么。” 病不病的周掌柜的根本不关心,他只知道之前那二百文定金没瞎,还好还好。 把赵老爹安顿好后,赵小山就进了后堂,开始了他一天搜肠刮肚的说书。 要了老命了,自己咋那么缺心眼,为啥非要说《凡人修仙传》,那一千多万字,啥时候能说完啊。 为了加快进程节省时间,赵小山把本就残缺不全的框架又砍掉了一部分,反正有没有那些情节别人也知道。 那两个说书的都是读过书的,赵小山一边说他俩一边记,手速快的就差起飞冒烟。 因为不停地说,赵小山口干舌燥,一个劲喝水,也一直跑厕所。每跑一次厕所就见自家老爹坐在外面大堂的角落里,肩膀缩成一团,眼巴巴等着。 这小老头,不让来非来,来了还不得劲。 看自家老爹这可怜劲,赵小山再次加快进程,经过不懈努力,天黑之前,第一本小说就这么说完了。 一千多字的小说,到他这,估计连一万字都没剩下,就剩个骨头架子了。 就这,那俩说书的也大为惊叹,直呼天人。 “没想到修仙竟是如此体系,如果我能捡到宝瓶就好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妙啊,真是妙。” “是啊,虽然故事稍有生硬之处,但只要稍加整理,一旦流出,必将大卖!”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向赵小山的眼神再不复轻视。 其中一个说书人姓程名理,二十出头,之前也读过几年书,颇有些才气,只是苦于家中贫寒,不能继续。 现在人就住在镇上,平时给人抄抄书信,到茶楼说说书,聊以为生,饿不死但绝对撑不着。 看着眼前厚厚的说书稿,程理眼睛越来越亮,心里也慢慢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和周掌柜约好明天继续后,赵小山拉着老爹便往外走。 说书很费精神的,嘴上不听,脑子也不停,他又想摆烂躺平了。 爷俩刚出镇,就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赵小兄弟,还请留步。” 赵小山回头一看,这不白天那个叫程理的说书先生么,他咋追来了。 第23章 欲卖牛引争执,娇娘自爆心事 “程先生,你怎么来了?” 程理两步追上赵家的牛车,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急声说道,“赵小兄弟,有些话不方便在茶楼说,不知小兄弟能否来我家一叙?” 赵小山不明所以,我和你很熟么?为啥要上你家? “程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吧,我和我爹还着急回家呢。” “那也行,赵老弟也别叫我先生了,就叫我程大哥就行,我就一说书的,当不起先生二字。” 程理刚想寒暄两句,就见赵小山满脸不耐,也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道: “赵老弟实乃大才之人,让程某佩服万分,赵老弟故事中勾勒的世界恢弘磅礴,亦仙亦侠让程某大开眼界。这样的好故事就这般在一个小茶楼里以说书的方式讲出来实乃暴殄天物! 我并非拆主家的台,实在是周掌柜给的价钱不合适,我为赵老弟不值! 程某之前在书院读书时,曾有幸和致知书坊家的小少爷做同窗,他家就常年刊印话本,那些话本我见过,均不如赵老弟的故事精彩。如果将这样的故事拿到书坊,绝对比卖给茶楼挣得多!” 程理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意思很明显,他要挖墙脚。 赵小山没想到转角遇见爱,竟有这般好事主动找上门。 他现在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门路,这样的机会怎可错过!只要能挣钱,去哪说不是说。 “这个故事不行了,我和周掌柜签了契约,不能再说给别人。但和这个故事差不多的,你看拿到书坊去,能给我多少?” “至少一两!我保证!” 一两?那确实比茶楼高多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程理靠不靠谱啊。 程理看出了赵小山眼里的质疑,急忙道: “这样吧赵老弟,等朱先生走后,就由我来主讲你的《凡人修仙传》,到时候我会邀请我那位同窗来听,如果他觉得故事可以,我可以联系你们见一面,你亲自来谈,你看如何?” 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赵小山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看得出赵老弟今天心急回家,后面很多情节说的很笼统,老弟可以先将故事再丰满一下,这样胜算更大。”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一定不会让程大哥失望,老弟还要感谢程大哥惦记了。” “客气客气,实在是老弟大才,程某不忍真金浮尘。” 两人你来我往一顿寒暄,看的旁边赵老爹目瞪口呆。 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家小儿子,啥时候成大才之人了? 他儿子不就说个故事么,怎么就能卖钱了?还成大才了? 等那个文绉绉的书生走远了,赵老爹才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赵小山扶额叹息,他爹,不对,他们老赵家全家,反射弧都这么长么? 这么长时间了,这是才反应过来?他早就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就等着家里人来问呢。 结果老娘钱都接过去了也没问,自己在茶楼里待了一整天也没问,到现在了才知道问。 这古代人都这么淳朴的么?还是说就他老爹老娘心大? 赵小山此时已经不知道是哭是笑了。 “爹,我爷啥经历你忘啦?那可是跑过单帮见过世面的,就把他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一说,再加点我自己的理解,或者把我爷以前和我说过的故事揉在一起,不就是很好的故事么?你说是不?” 赵九明老爷子,你永远是这个家里顶好用的挡箭牌,没跑! 赵老爹一听是自家老爹,果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你爷的故事确实好听,难怪了。这书生可真没见识,让你爷几个故事就吓到了,大才大才的,刚吓我一跳。” 看,就是这么好糊弄!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赵老爹欢天喜地的继续赶牛。别管怎么回事,自家儿子被读书人称为“大才”,当爹的就是骄傲。 傍晚时分,赵小山以一副病弱功臣的姿态回了家,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老娘宽广柔软的怀抱,谁知人家根本没搭理他。 “姐,娘干啥呢?咋又把那些破头烂齿的拿出来了。” 赵小山说的破头烂齿指的是刘氏的一个木头盒子。据说这是她当年嫁过来时赵老爹亲手给她打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扔。 之前是她专门放钱的地方,后来木头有点破了,就放一些尺头布料。 赵娇娘努努嘴,“折腾一天了,谁知道呢。”说完,一个扭身就进了屋。 啥情况啊?赵小山又颠颠跑去问了赵老爷子,这才知道,他娘又不老实了! “走了一天媒婆家?把晒好的蘑菇全送人了?!” 赵老爷子嗑了嗑烟袋子,吧嗒吧嗒嘴,“你二姐十六了。”能不急么。 十六了就急啊?那没碰到相当的就慢慢碰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再说了,当前家里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尽快挣钱买锅还债么?就算真找到好样的后生了,一文嫁妆没有,让二姐空两手嫁出去? 他娘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爷,我娘听你的,你咋不说说她?” “我说了,咋没说,你娘不听啊。她着急啊,之前虽然也急,但没急成这样,估计这次被你二奶给刺激了。”赵老爷子满脸无奈一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 这是魔怔了! “娘,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找你爹去。”赵老娘头也没回,还在低头翻她那堆破烂,一边翻嘴里还一边嘟囔。 完了,自己这么快就失宠了。 “娘,你为啥着急让我姐嫁人啊,等咱家富裕点再找不行么?”那样选择面也能广点。 “富裕点,啥时候能富裕?等富裕了你姐就成老姑娘了!” “那你也不能……”赵小山再接再厉。 “大人的事你少管,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孩子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得了!” 赵老娘被问的心烦,见实在挑不出什么好东西,将木盒子一扔,烦躁的也起身走了。 赵小山:娘,你忘了我的病了么…… 晚饭是大嫂小刘氏做的,用家里的陶瓮熬了一锅热汤,又用辣子拌了一盆凉菜,就着干粮就是一顿。 吃饭的时候铁牛赖赖唧唧的嘟囔想吃肉,被他娘一个眼神喝住了。 这小可怜,正长身体呢,天天也见不着油腥,光长个大个子,身上也没二两肉,赵小山看的直心疼,哄道: “等着铁牛,等小叔挣大钱的,小叔给你买一堆肉吃,吃不完做成干,当零食吃,自己吃不完分给小朋友吃。”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赵老娘突然来了一句:“孩儿他爹,咱把牛卖了吧。” 石破天惊! “孩儿他娘,你说啥?”赵老爹懵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咱把牛卖了吧。” 就连赵小山都傻了,他娘这是咋了?前几天还和他爹坚定的站在同一阵营的,怎么两天的功夫就变卦了。 “小花,你没开玩笑?为啥突然要卖牛?” “为啥?为了钱!” 没有钱,家里连个做饭的铁锅都没有。没有钱,孙氏一看到她就伸手要账。没有钱,家里那点地还不够一年的嚼用。没有钱,二丫娇娘怎么办嫁妆,真憋家里熬成老姑娘?! 刘氏想起当初未嫁时听到的那些冷嘲热讽,想想自家闺女可能也要面临那样的窘况,心下酸涩,也更坚定了她要卖牛的决心。 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刘氏怎么想的,赵老爹如何不知。 可那是牛啊,那是他肖想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牛! 虽然它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的,那赵老爹不管那些,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大黑牛,他像爱自家孩子一样爱着它。 他们一起爬山一起赶路,自己从来不坐在车板上,生怕让它累到,因为那那是他的孩子。 “孩儿他娘,咱不卖不行么?”赵老爹的声音,哽咽了。 此时饭桌上一片安静,大家纷纷放下饭碗,就连铁牛都识趣的不再吵闹。 “不卖,咋给俺孩儿办嫁妆,没有嫁妆,咋嫁人?” 赵娇娘急了,“娘!我不嫁人!你别卖牛!” 赵老娘一拍桌子,桌子为之一颤差点裂纹,“净说胡话!你不嫁人,在家当老姑娘,让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这牛必须卖!” 赵小山也急着出来表态,“娘,我能挣钱,这几天我在镇里茶楼讲故事,几天就能挣出来。你等着,我还有两天就讲完,还有三百多文入账。今天有一个说书的还说帮我引荐一个书坊家少爷,说我一个故事一两银子呢。” 虽说当初恨大黑牛让他穿越,可这么久了,他早和解了! 没有大黑牛也有大黄牛也有大黑驴,自己就是天赐主角的命,注定要穿越的。 大黑牛怎么说也是和他一同从现代来的,怎么可能卖了!那不是牛,是老乡! 然而,他虽说的好听,依旧没有撼动刘氏眼中的坚定。 赵娇娘情知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唰”的站起身来,急声说道: “娘,你不用卖牛,你卖牛有钱了我也不嫁!我喜欢伯玉哥,我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全场寂声一片,惊呆了…… 第24章 娇娘心事重重,小山欲做豆皮 “二,二妹,你说啥?伯玉哥?就是咱村最会读书的那个李伯玉?” 娇娘的话让赵大壮嘴都瓢了,磕磕绊绊代表大家把话问了出来。 “没错,就是他!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就相中他!”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婚事家里发生了太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山似的压在她身上,让她吃不好睡不香。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和大众审美完全不搭边。不仅身材高壮,脸也不秀气,皮肤粗糙暗沉,头发发黄毛躁,连手脚都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老茧。 她这长相,别说男人不喜欢,就是自己照镜子都不愿接受。 村里同龄的女孩中长相好的,十三四就有人相看了,十五六成亲的一大把。可她马上十七了,婚事还是这么磕磕绊绊的没个头绪。 她也想像李小翠和罗芳那样青春靓丽,可这长相是爹娘给的,她又能怎么办。 家里穷,别说保养的胭脂水粉了,就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一件。以前她捡大哥的,后来又捡她娘和嫂子的。 她娘和嫂子也长得不好,但人家运气好,能找到他爹他哥这样的好男人。 可自己找谁?难道真要嫁到大山里给俩兄弟当共妻? 她是喜欢伯玉哥,但心里也清楚,伯玉哥就算没读书,两个人也不配。 更何况他是要考状元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非他不嫁。 这些天她娘的折腾她怎么能不懂,要是自己再没着落,她娘是不是就要魔怔了? 想到这,赵娇娘鼻中一酸,发狠道: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配不上咋了,他不要我我就给他端茶倒水当小妾!我就打定主意跟着他了!要是连他的丫头都做不成, 我就出家当姑子去!” 说完,赵娇娘一推凳子,扭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作为家里的女娃,娇娘是唯一一个拥有独立房间的人。 她这话一出,别人还没说啥,赵老娘刘氏却是气的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撅了过去。 “孩儿他娘……”赵老爹一把接住媳妇儿,可手劲不够两人差点摔倒,急的声音都变了。 赵小山见状,连忙扑了上去,“娘……” …… 这一晚,赵家注定是不眠夜。 赵老娘并无大碍,赵老爹按住她人中,没一会就醒了。只是醒来后既没大哭大闹,也没说一句话。 赵老爹知她心思,也不多说,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天都黑了,赵老爷子也没回屋,一直坐在屋檐下的破摇椅上抽他那早就没了烟叶子的旱烟袋子,看向月空的目光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爷,二姐一定说气话呢,我都知道的。”赵小山很不喜欢家里压抑的气氛,他也睡不着,悄悄来到爷爷身边,跟着一起看月光。 “唔~” “爷,就算不嫁咋了,以后我挣了大钱,我养我姐,咱给她立个女户,就凭我姐这身手,谁也欺负不了她!” “唔~” “爷,你说二黑子咋样?他的品行你是知道的,我看二姐和他在一起也挺和谐的。” “唔~” 不论他说什么,赵老爷子只顾吧嗒他的大烟杆子,没做任何回应。 赵小山气馁,他知道,爷爷只当他小孩子说笑话呢。意见没被采纳,赵小山又晃进了爹娘的屋,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刘氏之前还木愣愣的,听到二黑子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了些微的神采,似乎在认真思考。 赵小山一看知道有戏,开始不余遗力的大力推荐起自家兄弟,从男方人品,两人长相的搭配度,未来婆婆的宽容度,甚至连黑子嫂子丁氏怀孕后的受宠程度都掰开说了。 “娘,前几天我们仨不是去山上打兔子么,我看我姐一点也不排斥和二黑子相处,要不咱问问呢?” 赵小山说了一大堆,最后只得了刘氏一个白眼,“滚,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他娘说话了!有戏! 赵小山才不管他娘白眼不白眼的,只觉得自己的意见有可能被采纳,兴奋的真像个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当下就想嚎两嗓子。 第二天,赵小山没让赵老爹送,决定自己走着去镇上,他决定要强健体魄,快点长大,成为他姐的保护伞。 而且他爹一天不跑线就少挣一天钱,现在家里紧急缺钱,哪能让赵小山继续矫情。 到了镇里茶楼,赵小山和程理互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说起了故事。 今天是朱先生在这说书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程理接任,开始说《凡人》了。 到朱先生中场休息时,周掌柜站在台上,和诸位茶客好一顿宣传,说自家将会推出一个全新的故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保证新奇巴拉巴拉。 赵小山想着明天那个书坊少爷也会来,对程理的讲书也充满了期待。 花了一天的时间,赵小山才将《天龙八部》说完,那三个爱情小故事还没说。 周掌柜从两个说书先生那得知了讲书的进程和内容情节,十分满意,竟在赵小山临走时又付了三百文,那五十文只等明天一起结算。 赵小山接过了钱,激动地差点直接跪下认周掌柜做干爹了。 他们家昨天刚因为没钱爆发了争吵,这三百文不就是及时雨么。 等赵小山颠颠长途跋涉了一个多时辰到家后,竟看到院子里又多了几只兔子。 “二姐,你又去抓兔子了?” “嗯,咱娘说卖兔子也能挣钱,拉上我和二黑子一起去后山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最近抓的太多了,这兔子咋都快没了呢,今天找了老久了才抓到这几只。” 赵娇娘对今天的战况非常不满意,用脚踢了踢地上装兔子的竹篓。 没想到她娘竟主动提议和自己一起抓兔子,她还以为她娘会晾自己几天不说话呢。 赵小山倒是迅速抓住了重心,娘亲大人行啊,简直行动派。 晚饭时,赵小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今天所得三百文如数上交,得到了全家上上下下好一顿夸赞。 “咱们家山子果然是好样的,这么快就挣了这么多钱了。” 赵老娘点了点手里的铜板,将之慎之又慎的放进了小坛子里。数一数,这段时间存的钱都快赶上一年存的了。 赵老爹听到坛子里铜钱哗啦哗啦的响声,知道暂时的经济危机解决了,心爱的大黑牛不需要卖了,兴奋的脸色通红。 “哈哈哈,也不看看谁的种,咱赵家的孩子,就是有出息,上山能抓蛇抓兔子,下山了也能讲故事吹曲子,这叫能文能武,全才!随我。” “呸!孩子面前瞎赖赖什么呢,闭嘴吃饭!” 赵老娘一声娇喝,引得全家哄堂大笑,气氛再不复昨日沉重。 赵老爷子看他们情绪缓和,乐呵呵的问:“大壮娘啊,你看咱这钱是先还你二婶家的债,把锅换回来呢,还是先买个旧的对付用着,再拿剩下的钱添点别的?” 家里现在缺的可不止一口锅这么简单,水缸水桶啥的都短缺,就连碗都是邻居陈大爷家借的。 眼瞅着家里的盐罐子也快空了,再不添置点,连起码的盐都没得吃了。大人都好说,就怕缺了孩子的。 要说这过日子,真是哪哪都要钱。 这六百多文钱,看着不少,但真不够花的。 赵老娘叹了口气,反问道:“爹,你有啥打算么?” 老爷子习惯性吧嗒吧嗒嘴巴,“我没啥想法,就想着这钱都是孩子们挣的,你问问他们咋想的呢?” 虽然刘氏平日里很尊重公爹,但涉及到钱,却无法苟同,不好明着反对,只小声嘟囔了一句:“问他俩干啥,都是心里没个成算的。” 赵小山:…… 老娘也太不知道尊重孩子的人格了,他还等着被点名,然后把自己的挣钱大计说出来呢。 “娘,要不咱就先别着急还钱,你看着家里最缺啥,先买点补上。娘,这几天我有个想法,想先跟你申请一百文启动资金。” “我保证,借出来这一百文,到时候一千文的还你。” 他的豆干辣条大计因为缺少必要的启动资金一直没付诸行动。相对比山上的蛇和兔子,大昭寺那帮有钱又嘴馋的和尚不更适合做猎物?! 赵老娘疑惑的看了眼儿子,紧了紧怀里的坛子,“你借一百文干啥?” 一百文,可不是小数目,哪能随便拿出来给小孩子过家家。 “娘,我不是小孩了,再过一年我就十五了,按说都能娶妻了,是大人了。我能挣这六百文,自然也能挣出来更多,你信我一次。” 豆干辣条具体能不能做出来还不好说,现在他也不能把话说死。 想着这钱基本都是小儿子挣的,刘氏到底点了点头,又将其中一百文还了回去,并叮嘱他千万不要乱花云云。 赵小山捏着手里的一百文,想到还有五十文未入账,决定明天说完故事就去镇里杂货铺采购一翻,尽快将自己的小事业搞起来。 第25章 镇里采买材料,小山迈出创业第一步 第二天,赵老爹牵着大黑牛再次上道,拉着一家子进镇。 娇娘昨天抓的几只小兔子要卖,赵大壮这两天砍的柴也攒够了要卖,赵小山要去讲故事,赵老娘要去镇里添置点家用。外加一个二黑子,纯粹跟着凑热闹,打算一起卖兔子去。 一家人好像忘了前天晚上的不愉快,乘着早晨的曦光,吹着微微清风,一路说说笑笑的朝镇里出发。 赵老娘像是忘了女儿的亲事,竟憋的住,绝口没提一句。 只是一路上不停地和二黑子说话,一会问问这一会问问那,话题不时的转向娇娘,甚至还上手拍了拍二黑子的胳膊,整的他一脸懵。 赵娇娘未知未觉,有时候也傻乎乎的跟着上去拍两下。 只赵小山不时和老娘交流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太明显。 到了镇里,几人分头行动,赵小山直奔雅茗轩。 时间尚早,茶楼还没什么人,但程理已经穿好衣服,做好准备等着说书了。 “赵老弟,你可算来了,昨天回去我仔细斟酌了一下,将《凡人》里几处细节做了点补充,你看这样行不行?” 程理一见他来,直接将自己今天要用到的手稿拿出来,希望得到几分指点。 奈何他似乎忘了一件事,赵小山不认字。 “赵老弟不认字?怎么可能?!” 不认识字怎么能说出那么恢弘的世界,一个连书都没念过的人,竟有如此想象力。 果真是大才之人! 这一刻,程理看赵小山的眼睛已经不再是敬佩,而是狂热的崇拜了。 赵小山心知不合理,直打哈哈,又将功劳归于赵老爷子。 “程大哥,如果你那个同窗少爷有意想找我合作,就去古仙村找我,我家就在村头第一家,你一进来就能看到。” 眼看着茶楼里陆陆续续来人,赵小山和程理交代好后就进了后堂。 今天任务量很轻,就讲三个爱情小故事。这对赵小山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从脑子里浩瀚的储备中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够让这些老土着们惊艳。 当然了,为了迎合这个时代众多屌丝书生的意淫需求,赵小山也将故事的主角都定性到才子佳人身上。 老百姓么,精神生活不丰富,没啥事可不就爱yy一下。 等三个故事说完,才刚到中午。 周掌柜乐呵呵的走进后堂,豪气的将五十文钱递了过来,直言今天的故事,在座的茶客们非常喜欢。 “小老弟不知道,刚才程理下去喝水,马记油坊家老二还说要去寻仙山,也要修仙呢。这才刚开头就有这么好的效果,都是小老弟的功劳啊,哈哈哈。” 周掌柜笑的声音太大,震的房梁上的灰都掉下来了。 “小老弟,我昨天看过那个《天龙八部》了,故事也是相当精彩。老弟大才啊,这么好的情节都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周某佩服佩服!” 顿了顿,周掌柜的笑声慢慢停止,言归正传:“就是不知老弟还有没有其他故事?我们雅茗轩还可以继续要,咱们继续合作!” 呵,现在才来问,晚啦,你山爷我找好下家了! 赵小山谦虚一笑:“周掌柜过奖,这些故事不过是我爷爷以前说给我的,我不过丰富了一下。要说别的故事也不是没有,但还要再整理整理。现在这五个也够周掌柜你们说一段时日吧。” 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程理说的那个书坊少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不能把话说死。 周掌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同意了。 为了拉拢赵小山,趁他走时又从后厨拿了一盒子点心递了过去。 赵小山自是千恩万谢的表示感谢,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从雅茗轩出来后,赵小山赶到镇里集市那和赵老爹他们汇合。 几个人早就忙完了,就等他呢。看到赵小山手里的点心盒子,二黑子激动的直蹦高,嗷嗷叫着要吃一块。 这点心盒子看着好看,但里面一共没几块,一块还贼小。赵小山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块递了过去,嘴里心疼道: “挺大个老爷们了,都能娶亲了,还这么馋,要是你媳妇儿看你这样,不得嫌弃?” 二黑子一把全塞嘴里,一边吃一边眼睛都闭上了,“这不没媳妇儿么,谁爱看就看呗,嘿嘿。唔~好吃,比包子还好吃,真甜啊!” 赵老娘神色复杂的坐在一旁,气的胸脯起起伏伏。 “娘,你没买锅?”赵小山注意到他娘身后除了多了个小罐子,没看到锅。 “嗯,刚才和你爹去问了,锅都太贵了。决定还是把钱还了,把咱家老锅先赎回来。” 一口新锅至少要四五百文,太贵了。刘氏决定还是不买新的了,只花了一百文买了点粗盐。 感觉这盐也越来越贵了,以前这么一罐也就八十文的。 赵小山点点头,和他娘打了个招呼,拉起二姐和二黑子就往杂货铺钻。 他的豆制品大计,必须买点像样的调料才行。 这古代杂货铺就跟现代超市似的,规模不大,东西倒是挺全和,锅碗瓢盆米面粮油胭脂水粉的都有。 赵小山第一次逛,还小小震惊了一下,甚至有好几样东西他都不认识。 这杂货铺据说是镇上最大的一家了,价格也一直很公道。 赵小山仔细问了问价格,决定合理利用手头资金。 花五十文买了一小罐花生油,七十文买了点红糖和酱油,另外的三十文也没攒着,芝麻花椒之类的调料各买了一点点,又给铁牛买了两块糖。 一文钱都没剩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刚才他看到“香胰子”了,真的超级想买一块回去。 这年代,男女都蓄发,他都快长发及腰了,平时就用个绳子随便绑个丸子头。自己手笨,那丸子经常东倒西歪的,看着破马张飞像个疯子。 现在天热,他每天还要走三四个时辰的路,一出汗头发里都是味。 这些天家里没水缸,也没好好洗洗,有时候头皮痒的,一挠就是个大虱子,那个头大的,一看就是喝饱了血。 他爷,赵老头,每天没事就坐在躺椅上抓虱子玩,两个指甲一扣就按死一个,成就感可浓了,每天乐此不疲的。 他现在真的想痛痛快快的洗个头洗个澡,再换身没异味没补丁布质柔软的衣服,再躺进高床软枕里美美哒睡上一觉! 这一天天造的,跟个原始野人似的,身上臭乎乎的,也多亏了周掌柜不嫌弃 ,还一口一个老弟大才的叫。 赵小山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回来了,刘氏还以为儿子能买点吃喝呢,谁知道竟买了一堆调料回来。 “山子,你买红糖和酱油干啥?” “山人自有妙计,回去你就知道了!” 刘氏瞪了他一眼,“德行,看你能折腾出来点啥。” 他决定先从简单的豆皮做起。就做香辣豆皮。 他有个同学家就是做豆腐的,每次去他家,那个同学的爸爸都会亲自给他们磨豆腐,怎么做豆腐他看过好几遍,早学会了。 大豆腐特别容易变质发酸,豆皮却不同,如果晾晒干了,可以存储很长时间,这是第一。 第二则是干豆皮便于运输,吃的时候泡软了,用红油辣子淋上去,腌制一下,绝对能香掉一群人下巴。 或者做点五香豆干也行,那个也不难,只不过相对来说保质期短,要做也只能做一点,或者等天冷了再尝试。 一路上赵小山都在心里盘算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这一想才发现,他们家制作工具就差的远呢。 锅的问题解决了,但还需要两个大水盆,其次就是过滤用的细笊子和麻布。要做豆干还需要那种木头做的案板,压实挤水的大石头。 一行人到家得时候刚申时,太阳还明晃晃的在天上挂着。小刘氏早把饭做好了,就等着大家伙回来吃呢。 赵老爹心疼老牛又折腾一天,到家就给它松了绑,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领着牛去了后山。 几个人坐下吃饭时赵小山将糖块和点心拿了出来,这给铁牛激动的,捧着他的脸吧唧吧唧啃了好几口,直啃得赵小山满脸口水。 “小叔你最好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最喜欢你了,嘻嘻嘻嘻。” “就你嘴甜,赶紧吃你的糖去。” 打发走了铁牛,赵小山在饭桌上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和哥哥说了,赵大壮拍着胸脯子保证一会就给备出来。 赵大壮是憨,但不傻,这些天他也算看明白了,这家里,除了爷爷,就数弟弟最聪明了。 弟弟自从腿好了以后,几天的功夫就挣了好几百文,比他辛辛苦苦砍半年柴都多。 小山说了,这次他要做吃食买卖。虽然不知道具体啥吃食,但只要弟弟要求的,绝对能挣钱,他都举双手支持。 就这样,赵大壮一下午也没去上山砍柴,而是进后山砍了几根嫩竹子,砍成了细细的薄片,用挫仔细的将毛边磨掉后,编成了赵小山想要的那种细细的笊子。 剩下的竹子他又应弟弟要求,搭了个架子,放在了后院。那种木质案板则需要砍树现做,赵小山又举着斧头去了后山。 赵小山自己也没闲着,将家里放豆的袋子掏出来,只舀了十多碗。第一次先试试,等成功了下次了再扩大规模。 这些豆子是他家明年要种的种子,他娘一百个不同意,怕他不懂事再浪费了粮食。 为了打消刘氏的疑虑,赵小山又是一顿指天发誓,胸脯子拍的砰砰作响,保证不浪费能回本才作罢。 制作豆皮的第一步是泡豆子,这活简单,只须用水仔细清洗几遍豆子,再将豆子放进水里浸泡就成。 这个过程需要大约五个时辰,等明天早晨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的豆子还是原始品种,没经过科技与狠活的加工,不仅形状各异,还大小不一,瘪豆子也很多。 为了保证豆皮品相好,赵小山拉着大哥二姐一顿忙活,将里面品相不佳的豆子都摘了出来。 刘氏回家后拽出存钱的坛子,一脸肉痛的从中数出来五百文,拉着赵老爷子和赵老爹一起去了族长家。等回来时,那口锅和水缸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第26章 起标题太难了,还是回归简单吧:豆皮成功! 当天晚上,赵小山翻箱倒柜,找出来家里仅存的几块干净的麻布,准备明天过滤用。 赵娇娘知道他要做吃食生意,还特意拿到河边好好洗了洗,晾在了后院的架子上。 再有两天又到大昭寺集市了,赵小山决定在此之前就将豆皮做好。 严格来说,这才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创业,不容有任何闪失。 心里装着事,天色刚泛白他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经过一晚上的浸泡,豆子已经吸饱了水分,完全膨胀起来,下一步就是沥干水分后进行研磨了。 他们家没有石磨,要想磨豆子就需要去族长赵来庆家。 别看他们古仙村村不大人不多,也按姓氏分成了好几派。 主要的大姓有曹家、李家、罗家、陈家、赵家和刘家,这里面属李氏人最多,因此村里村长的位置也一直由李家人担任。 第二大的姓氏便是罗家了,而赵家只能排到第四或第五这样的位置。 几家平时没事的时候还好,一旦涉及到村里公共资源,几大家族对立的情况便很严重。 为了不被其他家族辖制,每个家族往往都有自己的磨盘和水井,这种东西都是族里统一出资添置,放在族长家里的。 赵小山将大哥叫起来,两个人抬着装满了豆子的木桶,一起往族长家赶去。 时间尚早,赵来庆家也刚起,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赵来庆的老婆何氏正坐在门槛那抽旱烟,见二人来了随口问了句“吃了没”就没下文了。 她的两个儿媳妇正在灶房里做饭,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来了,也是不理不睬的。 其中的小儿媳姓王,三十多岁,盯着他俩的木桶看了好几眼,一会便特意走过来叮嘱一句: “大壮,这么早就领你兄弟来磨东西啊?小心着点用,可别弄坏了啊,这磨盘可精贵着呢。” 很显然,王氏已经将这石磨当成了自家的私产。 对这种女人,赵小山直接无视,一句话都没回。倒是赵大壮没听出来好赖,乐呵呵的回复保证不弄坏。 “山子,二嫂说话,你咋都没回?你这又是泡豆子又是磨豆子的,是要做豆腐?” “我为啥一定要回她?她又不是我娘。不是做豆腐,但差不多。” 就看族长家这几个女眷的态度,他终于知道为啥赵姓在古仙村地位不高了。 不是因为人少,纯粹是不团结! 而不团结的根源还是在于赵来庆这个族长的不作为,或者说私心太重。 没有一个好的领导,就算其他人再使劲,这个宗族也是一盘散沙。 算了,自己就一小卡拉,吃喝都成问题呢,考虑那些家国大事呢! 赵小山让他哥将豆子一点点放进石磨的凹槽里,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一瓢瓢的跟着加进去。 推磨这种活属于体力活,全被赵大壮包了,赵小山只负责拿着一个水桶在下面接磨好的豆渣就行。 赵大壮吃过豆腐,但还是第一次做,很是好奇,弟弟让干啥就干啥十分听话,俩兄弟配合默契,没一会的功夫,一桶豆腐就磨好了。 用完了水磨,赵小山怕何氏挑理,又用水来来回回冲洗了好几次。 这时候赵来庆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去地里转一圈,看看庄稼的长势,然后再回家吃早饭。 看着赵大壮兄弟俩拎着两桶白花花的豆水正往外走,十分纳闷,“山子,你这是拎的啥啊?” “大伯回来啦?我弟说想磨点豆水喝,我就领着过来了。” 赵来庆不以为然,还以为是赵小山馋了,点点头没多说就过去了。 “这刘小花,昨天刚还了五百文钱,不知道好好过日子,还把好豆子拿出来给孩子喝豆水,糟蹋东西,真是惯的没边了。” 何氏听了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道:“你还别说,本以为九叔家没啥钱呢,你看昨天一下子拿出来五百文,也挺痛快。” 赵小山虽然没听到赵来庆夫妻对他的讨论,但并不妨碍他不喜欢他们。 他感觉何氏看他的眼神像带刀子似的,好像总想从他身上挖出来点秘密,高傲中带了点审视。 看样子,要想这豆皮生意做得长久,就必须自家也置个磨盘。 等到了家,赵小山将正准备做早饭的大嫂撵出了灶房,将磨好的豆渣倒进锅里,倒入水,开始熬煮。 因为不是做大豆腐,便省了加卤水这一步,只需要将豆水煮开后静置就行。 等着水花滚了几翻,赵小山尝了尝,里面的豆子已经基本熟了,这才将火关了。 接下来的一步是最关键的,就是过滤。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精细活。 赵小山找来二姐娇娘,又把赵老爹也叫了过来,几个人大盆小桶的铺了一地,围着灶房一顿忙活。 院子里到处飘散着浓浓的豆味,赵小山舀出来两碗,加了点昨天买的糖,给铁牛和赵老爷子递了过去。 加了糖的豆浆味道就是不一样,铁牛也不嫌烫,喝的唏哩呼噜的,喝完了嚷嚷着还要一碗。 小刘氏拍他一掌,呵斥道:“差不多得了,你小叔是要挣钱的,吃啥都没够!” 铁牛被拒绝,嘴一瘪就要嚎,赵小山无奈,只能又递过去一碗。 这熊孩子,家里这么多大人,就他一个小的,有点啥都让着他,有点惯的骄纵了。 光要吃要喝还好说,就怕以后没边界感。 看来以后挣钱了就把这娃子送学堂去,让夫子收拾他。 想到这,赵小山偷眼看了看他大哥和大嫂,按说这两口子才刚二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火力强的时候,不应该三年抱俩四年抱仨么? 怎么铁牛都五岁了,小刘氏还没梅开二度? 再低头看看铁牛这臭小子正捧着个碗大口大口的喝豆浆,快一米的身高,站在他旁边也到腰了。 难道是这电灯泡太大,屋子太小,限制了两人的发挥? 很有可能哦! 看在他大哥这么勤快的帮自己干活的份上,赵小山决定今晚就将灯泡牛抱自己屋来睡! 人多力量大,你一手我一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豆子就基本过滤完了。 为了保证出皮率,赵小山精益求精,又用密笊刮了两遍,直到麻布里实在滤不出来为止。 接着赵小山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水盆里,静等晾凉。 那些过滤下来的豆渣,按以前都是厨余垃圾。到了这,小刘氏加了点盐,切了点辣子,在锅里翻炒一下,也成了一道菜。 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盆里的豆浆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带褶皱的皮,这就是豆皮了。 赵小山用筷子将豆皮卷起来,拿到后院的架子上晾晒。一层卷完再将豆浆稍微加热等下一轮,如此循环往复,等盆里的豆浆再也结不出豆皮,他们的工作也完成了。 看着架子上挂的满满当当的豆皮,赵娇娘双眼放光。 原来弟弟真的没有胡闹,他真的要做吃食生意,这个叫豆皮的东西,真的能改变他们家的生活么? 山子好厉害啊!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厉害的?是腿好了以后么?不仅会吹曲子还会说故事,现在竟会做豆皮了。 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学的? 赵娇娘心里有很多疑问,却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大家都没问,那自己也不问好了。 忙活一天,赵小山一点不觉得累,豆皮挂好后,他一会儿去后院看看,不时的再翻个面。 现在是八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热辣辣的太阳洒在大地上,迅速吸走地面上的水分。 刚到晚上,豆皮就晒的半干了。 赵小山捏下来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向全家正式宣布,自己的第一批豆皮,成功了! 第27章 香辣豆皮成,罗瘸子成亲,赵小山吹奏 “山子,你说做的吃食生意就是这豆皮?这么硬,能卖的过大豆腐么?” 不论是镇里还是大昭寺集市,都有卖豆腐的。人家的豆腐又软又嫩,他们这干巴巴的,能有人买? “怎么可能,这只是我的第一步,明天还要再加工呢。” “山子,你到底要弄啥啊,你就直接说了呗。” 赵小山往嘴里塞了口豆腐渣渣,觉得有点拉嗓子,难以下咽,他端起一碗豆浆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口。这一天折腾的,饿的肚子都瘪了。 看着一家人都被吊足了胃静等答案的样子,赵小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回答,就听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九叔,山子在家没?” 赵大壮两步走过去将门打开,一看,来人竟是村里的罗瘸子。 “大罗,你咋有空过来了?吃过饭没?快坐下。” 罗瘸子家在村西头,两家离的远,平时基本没啥往来,不知道今天什么风,把这人给吹来了。 这可是稀客,赵老爹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不用忙不用忙,你们接着吃,呵呵,来福哥,我是来找山子的。”还不等赵小山问,这罗瘸子便自顾自的又接着说道: “山子,你明天在家不?罗叔明天成亲,想请你帮着去吹吹曲。叔不白用你,我听说牛家当初给你一文,叔给你三文,就从村头吹到我家就行。” 成亲? 赵家全不淡定了,没听说罗瘸子最近张罗啊,这也太突然了。 乡下人成亲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但该走的步骤也都有,明天就要成亲了,怎么之前一点风声没传出来? 罗瘸子全名叫啥不清楚,据说他早年摔断了腿后大家就都叫他瘸子了。这人三十多岁,是个鳏夫,家里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值得同情,他之前的婆娘可不是病死的,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瘸了这心里也变态了,自从罗瘸子成亲后,那真是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直打的那女人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扔下两个孩子一命呼呜了。 这几年罗瘸子也一直想再续娶一房帮着自己拉扯孩子,可十里八乡有姑娘的人家都知道他什么德性,就算给彩礼也不愿意与他结亲。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之前一点动静没听到呢?”赵老娘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罗瘸子低声回了一句:“外乡的,我大哥给我介绍的。” 看得出,他本人不太愿意多说,赵家人虽然心里纳闷,到底没多问,赵小山问清楚时间,连声答应下来明天一定过去。 罗瘸子目的达成,也不多待,打个转就走了。 “奇怪,之前一点没听说他要娶媳妇儿啊,这谁家啊,这么想不开,还敢把闺女嫁过来?” “是啊,上一个都打死了,这是嫌自己命长了?啧啧啧~” “他这是续娶,明天还要随礼,第一次随了五文,这次就三文吧。” 刘氏婆媳俩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赵小山倒是无所谓,罗瘸子不来,他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还开辟过吹笛子大业了。 红白喜事,这不就来了? 虽说就三文钱吧,豆包也是干粮不是?! 这一晚,赵小山为回馈大哥的辛苦付出,在铁牛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硬把他拉了过来。美其名曰天快凉了,他晚上没有被盖,有点冷,抱着点铁牛,热乎。 简直没有比这更扯的理由了,八月份的天,光膀子都嫌热呢,还冷? 虽然不知道山子又作啥妖,赵大壮倒是乐颠颠的,不顾儿子的挣扎,强行将他送了过去。 不过真到睡觉的时候赵小山就后悔了,铁牛这熊孩子,睡觉也太不老实了,那腿踢的,他肋骨差点被踢断! 赵小山几乎一宿没睡,左边铁牛练太极,右边老爷子打呼噜,好家伙,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整个一个大无语。 睡不着觉的赵小山顶着俩黑眼圈,起了个大早查看自己的豆皮,发现经过一晚的晾晒,豆皮已经干透了。 干透的豆皮只要不受潮,就能始终保持干爽的状态,能存放很久。 想着一会要去吹曲子,赵小山将豆皮搁在一边,先去后山折了根柳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版笛子。 试着吹了吹,呜呜咽咽的,勉强能凑合。 这时候赵大壮也起来了,看到豆皮都干透了,也很开心。 想着昨晚铁牛不在,他和媳妇儿总算能放开手脚做一次大运动,神清气爽干劲十足的他怀着感恩的心决定给弟弟做一个竹制的笛子。 赵小山岂有不应,这工具不称手,也影响他发挥啊。 赵大壮不愧是家里的全能小选手,只见他拿起挫,捞起几根竹子,三下五除二就抠出来几个洞,完了还打磨一翻,让周边变的十分圆润。 赵小山在旁边连连称奇,就差献上自己的膝盖了。 和人家相比,自己简直就一手残! 放在嘴边吹一口气,呜呜咽咽,声音比那树枝子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昨天罗瘸子来的时候说了今天供饭,赵小山也不浪费自家粮食,换了套干净衣服,拢了拢凌乱的丸子头,揣上自己新得的笛子就出了门。 罗家这时已经聚了很多人,但基本都是罗氏本家的,外家的很少,和牛土生成亲时的热闹程度比起来差远了。 此时的罗瘸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胸前扎了个大红花,他的一对儿女同样穿了像样的衣服,只是眼神躲闪,缩在角落里,看起来不甚欢喜的样子。 院子里有罗氏本家的几个女人正一边摘菜一边低着头窃窃私语,赵小山站在旁边,偶尔捕捉到一两句。 “也不知道一会能不能消停拜堂。” “这么多人呢,还按不住?” “瘸子要是这次再下死手打死了,五两银子可就白瞎了。”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花了五两,还是钱多烧的。” 五两银子?啥情况?难道是买卖人口? 赵小山的疑问没到中午就得到了回答,原来,罗瘸子娶的女人,还真是他买来的! 这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一身红衣头戴红花,但身上绑着绳子,嘴里还塞着布。 从迎亲到拜堂,始终由罗家人架着完成的,只因她一直在剧烈的挣扎。 由于嘴里塞了布,那女人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那急迫的样子让正常婚礼像葬礼,糟心极了。 此情此景,赵小山终于知道罗瘸子为啥要花三文钱来请自己吹曲子了。 他根本没想要什么热闹喜庆,只是想让自己的笛声盖住那女人的挣扎叫喊,显得婚礼不那么尴尬罢了。 而且赵小山还注意到,随着那女人的挣扎,她前胸的喜服上,竟慢慢的晕湿了一片。 这明显是哺乳期啊! 赵小山的笛声顿了,他实在是吹不下去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是底层挣扎的小老百姓,没那么远大的情怀和抱负做救苦救难的救世主活菩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结仇也不招惹。 可这样的“帮凶”,他实在不愿去做! 尽管罗瘸子一再眼神示意他继续,但赵小山还是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笛子,并快步走了出去。 好在已经拜完了天地,罗家人见状也没强求,放他归去。 回到家后,赵小山无心做事,只坐在凳子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没吃喜席,他也不觉得多饿,只觉得身上没力气。 没一会赵老娘也随礼回来了,脸色同样十分不好看。 “罗家也是缺了大德了,这破事竟找咱山子去,山子你做的对,就不该给他吹,那三文钱咱不要了!我就说老罗家没什么好人,有一个算一个,什么东西!” 赵娇娘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正在晾晒,回头问道,“娘,到底咋的了,山子回来了脸色不好一声不吭的,你咋也这样?不是娶媳妇儿么?” “烂了心肠的!你道那新媳妇儿哪来的?听说是花了五两银子买的!说是山里哪家的,人家刚生完孩子,男人死了,她婆家嫌她多余,就把她给卖了!” “你没看呢,那女的挣扎的可厉害了,正喂奶呢,上衣湿了一片。后来嘴里的布拿下来就给罗瘸子磕头求他,说要回家奶孩子。” 赵小山知道这一定有故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一时精神恍惚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现代,秩序文明和谐是整个社会的主旋律。哪怕穿越来的赵家也是关系十分融洽的家庭,他还以为整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这里是古代,是个愚昧落后的古代!是个法律不健全的地方,是个甚至可以公开人口买卖的地方,是个毫无人权的地方。 一直以来,只是他比较幸运罢了…… 在这样的社会要想生活下去,唯有靠自己,自己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想到这,赵小山一改颓丧,马上行动起来。他先将豆皮泡水后淋干,用刀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放在盆里备用。 再拿出来前天卖的那一小罐花生油,放进铁勺子里烧热,等油开后倒进调好的调料里。 “滋啦~” 顿时,院子里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铁牛在罗家吃了席,但还是闻着香味追了出来:“小叔,你整的啥啊,真香,我想吃。” “调料你吃什么?里面都是辣椒!” 味道当然香了,这里面他放了芝麻、辣椒粉还有香叶子和麻椒等。就这么一小碗调料,就值个一百文钱。 将调料碗全部淋在切好的豆皮上,为了提鲜,赵小山又往里放了几块糖,加入盐和其他辅料,一大盆香辣豆皮就做好了。 第28章 集市碰到死对头 晚饭的时候赵小山从大盆里盛出来一小碗香辣豆皮,正式给大家介绍起自己的产品: “爹娘,你们尝尝怎么样?你们说要是大昭寺那帮和尚吃了会不会上瘾?” 不吹不黑,别说古代这欠发达的饮食水平,真是亟待他来提升一下。 咱不说在物质水平极大丰富的现代,老式辣条也是响当当,在零食市场能闯出一片天的存在。 周晓玲你们认识不?她简直是赵小山曾经的梦中女神! 九零后没有不认识的!又好吃还便宜,实乃上课必备零食之一。 只不过最近几年卫龙火了,把辣条价格抬了上去,江湖才慢慢没了女神的名号。 赵老娘想着山子这败家子花了一百多文就鼓捣出来这么一碗红瞎的东西,就是一阵心疼。 还以为这死孩子要干啥呢,原来是做豆腐!干巴巴的豆腐用辣椒油拌一下能好吃? 持着怀疑的态度,赵老娘伸了一筷子,甫一入口,呜~ “啊呸~” 赵老娘不仅没有一脸享受,反而一口全吐了出来。 “山子,你这做的啥,咋这么辣?又麻又辣的?闺女,快给娘端碗水,嘶~。” 赵小山怒起控斥:“娘,你不爱吃辣你说,你吐啥!你太侮辱人了!” “我没侮辱你人,我侮辱的是你做的东西。啥玩意儿,浪费钱么这不是,这东西能卖钱?我就知道不能信你个死孩子。” 赵小山气的脸都红了,他的香辣豆皮,寄予了他全部希望和资金的辣条,在他娘嘴里竟如此不堪。 简直太伤人了!还不如直接侮辱他本人呢! 见他真的生气,赵老爷子牵头,其他人跟风,全家纷纷举筷伸向桌上的小碗。 小刘氏:“呜~香!好吃!山子,味道好特别,好吃!” 铁牛:“哈哈~奶,我也要喝水,我眼泪快哭出来了~” 赵老爷子:“嗯~你别说,当年我跑单帮的时候去过一个地方,那地方人就特别爱辣,用辣椒做了很多吃食,山子豆皮这味有点意思,像是我吃过的一个菜。” 真所谓众口难调调众口,一个家里一共这么几口人,对豆皮的评价竟分成了几派。 不爱吃辣也不能吃辣的刘氏和铁牛视豆皮如洪水猛兽避如蛇蝎,爱吃辣的小刘氏赵老爷子和二姐倒是对此赞不绝口,剩下的赵老爹和赵大壮尝了尝,觉得还挺好吃,但不爱吃,不置可否。 此次调查问卷,充分显示了国民口味巨大的差异性。 有鉴于此,赵小山为迎合广大不吃辣的市场,又拿出来一部分豆皮,做了一款点辣的。 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就先开发这一款豆皮,等有了本钱,他就研发一下五香豆干,那才是居家看剧上班办公的必备零食。便于携带,还没这么大争议。 为了明天有好的体力进行推销,赵小山这一晚老早就躺下了。结果还没睡着呢,就听外面有人敲窗户,“山子,你今晚冷不冷?用不用抱抱铁牛热乎热乎?” 嘿~大哥你过分了啊,一宿就行了呗,还想夜夜笙歌啊? 你自己精力旺盛,可也要想想嫂子能不能受得住不是? 赵小山刚要拒绝,一想他大嫂那强壮的大体格子,谁榨干谁还不知道呢,又把拒绝的话收了回来…… “行,大哥,抱过来吧,我冷!” 大哥,为了你,我就再忍一宿!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要是再造不出来娃,别怪我~嘿嘿嘿~~ 没有意外,这一晚,赵小山又被踹醒n次! 铁牛这混小子,人不大,腿特有劲,也不知道梦里梦见啥了,夜里可实现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外加平地跳跃。 真是疯了…… 今天是大昭寺大集,一大早娇娘就割完了草,将大黑牛喂的饱饱的,赵老爹将板车推出来套在它身上,赵小山将自己拌好的豆皮装好,放在车板上,一牛二人静待出发。 刚要走,铁牛颠颠跑了过来,竟突然朝着大黑牛跪下,“duang~duang”磕了俩响头: “黑牛大仙法力无边,信徒给你磕头了,你今天可要好好跑线多多挣钱,这样爷才能给我买肉吃。” “铁牛,你找死!”赵小山旧伤被掀,恼羞成怒,抓起他朝着屁股一顿揍。 怪不得有句谚语叫“阴天下雨打孩子”,果然解压。 打完后那种神清气爽程度不亚于今天集体晚起的赵大壮夫妇。 到了村口后,赵小山果然看到等待已久的二黑子,村里有想赶集的也早就等在路口,看到赵家的牛车来了,呼呼啦啦的往车上爬,找到自己满意的位置。 今天人多,赵小山没捞着座,只能再和二黑子一起徒步前行。 好在自己最近每天来回一趟镇里,腿脚都练出来了,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还没觉得累就到地方了。 “山子,你这豆皮是打算咋卖?直接找狗子还是就在集市上摆摊?” “先摆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我在这占个地方,你先进寺庙里问问狗子,让他给我拿几个碗和筷子。” 二黑子得令,轻车熟路的朝着寺里走去。赵小山寻摸半天,趁着没人,迅速占了个地方。 “失策,把家里的架子拿来一个好了,这大盆直接放地上,有点影响美观。” “唉?小子,你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地方是我的,一边去!” 赵小山正原地打转研究地方呢,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声。 抬头一看,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真是冤家路窄了、这不上次那个辱骂驱赶他的豆腐哥么? 嘿,上次撵他,这次还撵他? 上次自己势单力孤无奈退让,这次黑子马上回来,再熊他就不姓赵! “咋?这地方写你名了?这是大昭寺的地方,谁来谁得!你说你的地方,你叫它它能应?” 别说有宿仇,就冲着同行是冤家这点,赵小山今天也坚决不能退让! “小子!你不怕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也不问问,你郝爷我这么多年都在这摆摊!这就是我的地方!” 这地方离大昭寺门口很近,很能吸引大昭寺里的和尚。 这些年的大集,自己每次来都在这,挣了不少,如何能轻易退让。 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卖豆腐的郝冲两步冲上去,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揍人。 赵小山没想到这死卖豆腐的脾气竟这么臭,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近的高大阴影,赵小山刚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次选择举手投降握手言和,就听后面一声爆喝: “住手!你想打我兄弟?谁给你的狗胆,这里是大昭寺门口!悟真小师父,这有人要闹事!你们大昭寺就不管管?” 黑子哥,你总算来了! 此刻的二黑子在赵小山眼里简直不要太帅,像踩着五彩祥云似的。 “这位施主,你要是想在这做生意,就不要胡闹,要是不想做便和我说一声,我回去告诉师父普广大师,就说这里有人闹事!” 陈狗儿一身青袍,快速移步而来,一手持珠一手做势,莹白的脸上法相尽显,看起来持重威严。 卖豆腐的郝冲本以为收拾一小孩,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又冒出来两个,其中一个竟是寺里的小和尚,听他语气,这小和尚的师父就是大昭寺的监院普广大师? 这,可不好办了…… 可让他放弃占了多年的地方另寻他处,郝冲又是一百个不愿意。 再看看赵小山,只见他就脚下两个陶盆,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啥,他灵机一动,软声说道: “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和你们争执,但这地方确实是我呆了很多年的,你一来就让我走到哪也说不过理吧? 你看这样行不?这地方这么大,你一共就这两个盆也用不上多大地方,咱俩就一起卖成不?” 赵小山没想到面前的粗犷大汉还挺能屈能伸,既然人家提出和解了,他也不愿多惹事端,点点头表示同意。 二黑子就是壮个势,见没事了连忙走过来,拿出篮子里从大昭寺里借来的碗筷,“山子,咱就这么直接卖?” 怎么可能?赵小山从两个盆里各夹出来两大碗,先递给一旁的陈狗儿,假声说道: “悟真师父,这是我自家做的豆皮,给你尝尝,你要觉得味道可以也可以拿回去给你师父师兄们尝尝。” 说罢又朝陈狗儿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9章 说相声卖豆皮,嘚瑟起来! 陈狗儿早在刚才就听二黑子说赵小山要卖吃食,期待的不行,看着递到眼前的两大海碗,心里这个激动。 为什么大昭寺的集市要每十天一次,要是天天都有,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黑子和山子了。 陈狗儿也不多说,端着两个碗转身便要回寺庙,临走也给他回了个眼神:兄弟,等我,保证完成任务! “黑子,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桌子,我这放地上,总感觉不对劲。” 二黑子低头一看也是,虽说大昭寺门口的地面都是青石铺的,到底不比桌子干净。想罢,他又颠颠跟上陈狗儿的步伐回了寺里。 “嘿,小兄弟,行啊,还认识大昭寺的和尚呢?啥来路,介绍介绍?” 赵小山白眼一翻,以前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为了报上次被骂之仇,两人又是“同行”,还没等旁边卖豆腐的准备好,赵小山扯开嗓子便吆喝起来: “老少爷们走一走看一看喽,这集市年年岁岁都是一个样,今儿兄弟我给大家带来点不一样的吃食啊,麻辣鲜香的赵记辣条,保证刺激你味蕾,香掉你下巴啊。” “天晴气爽皇恩浩荡啊,本店开业大酬宾,前三份半价啊,好不好的来尝一尝啊。” “就说咱这辣条,保证是全乐平镇,不对,是全密水县乃至全大景王朝的独一份啊,独家秘制,口感特殊,惊不惊艳不是我说的算,是你们说的算的啊,大婶,刚到啊,尝尝我这赵记辣条啊……” 等二黑子呼哧呼哧的抬个桌子回来,赵小山的摊子前已经围满了一圈人了。 别看豆皮没啥肉,味道独特是真的,用料也不省,这成本就高。赵小山权衡利弊,决定按碗卖,一平碗六文钱,主打一个中高端路线。 “嘿,我说呢,听你小子吆喝的这么熟悉呢,你不是上次集市唱曲那个么?咋这次不唱曲,改卖吃的了?” 艾玛,不好,被认出来了! “唉,上次我刚给你打赏十文钱你就跑了,我曲还没听完呢,这次可抓着你了,我也不吃你东西,你先把上次欠我的曲子唱完再说。” 呜呼哀哉,这世界也太小了!时隔这么久又碰上了,我说大哥,你都不种地的么?没事就来逛集市? 赵小山心下叫苦,不是他周伦伦不想重新出山闯荡歌坛,实在是挨不起揍啊。 “哎呦,这位大哥,你可饶了我吧,我上次为啥跑你们也都看到了,你看看我这胳膊,现在这伤还没好利索呢。这让我爹我娘给揍的,躺了好几天没起来床。” 这位榜一大哥既然能打赏给个卖唱的小哥,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就缺点乐子,听了赵小山的解释明显不能接受,“不行,我花了钱的,你要不还钱,要不唱曲!” 靠,碰上赖子了这是。 赵小山一时左右为难,这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点‘势力’的,和旁边卖豆腐的不一样,轻易招惹不得。 “大哥啊,曲我是绝对不能随便唱了,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尝尝我这新作的豆皮,再给你讲个笑话?” “也行,你端来一碗我尝尝,吃好了再说。” “大哥你能不能吃辣?我这两种口味呢,微辣的和香辣的?” “来碗香辣的尝尝,说别的没用,快点唱!” 赵小山叫苦不迭,有种被逼良为娼的窘迫感,旁边那卖豆腐的中年男人正抱着膀子一脸坏笑的看热闹。 二黑子耍横行,面对这种说过分不过分,不过分还挺气人的榜一大哥,也没啥招,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往后面一杵,充当背景板。 他们这边的动静明显不是简单的买卖东西,一看就是有热闹,别说,没一会的功夫,陆陆续续又围过来一圈人。 不买东西,专看热闹,兼等听笑话。 赵小山本想低调的直播带货,谁知道又要搞点事情,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想低调都不行了,一时变得亚历山大。 可榜一大哥一直在催促,无奈只能赶鸭子上架,清了清嗓子,朝着二黑子说道: “嘿,兄弟,咱不说别的,你放眼整个集市,就咱这小摊子前人多,这是啥?这是大家伙给我郭德纲面子! 就冲着这份宠爱,别说这位大哥还想买我辣条了。就算不买,我说一笑话,供大家伙一笑,咱乐呵乐呵,当谢大家给我捧个人场啊。” 二黑子:兄弟,你啥时候改名郭德纲了?郭德纲是谁?你背典忘祖,让你爹知道了,小心还挨揍啊。 赵小山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二黑子,心里这个苦啊,他急需来个捧哏的: “父老乡亲们听过梦游没?小郭我吧,从小就有这梦游的毛病。话说有一天我灵魂出窍梦游的时候竟无意间碰到个老神仙,那叫一个仙风道骨法力高强的。 这老神仙一看我就说我骨骼清奇,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让我许个愿。我当时紧张啊,我就说了,你看看能不能让世界从此充满爱再没战争?” “那老神仙想了想,说了这个有点难,你换一个吧。我这次好好想了想,那就换个小的,就拿出了我旁边这兄弟的画像,说我这兄弟长得有点磕碜,趣相看总是不成,能不能给他变好看点?” 说着赵小山一指旁边还在蒙圈的二黑子,一脸坏笑继续道: “嘿,你们猜那老神仙说啥?他看了看我兄弟的画像说,还是你说的第一个愿望吧。” “哈哈哈……” “那老神仙说完就将画像给撕了,这给我急的,我说别撕啊,我还要拿回去辟邪呢!” “哈哈哈……”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周围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卖豆腐大哥也跟着捡了个笑话,笑的胸腔直颤。 (抱歉了番茄,我又水字数了,一水就是几百字,给钱吧,嘻嘻~~) 这笑话本就是郭德纲经典的单口相声,被赵小山临时抓过来,稍微改动一下,果不其然,那榜一大哥听罢哈哈大笑。 赵小山见势头不错,趁机道:“大哥,你道那是啥神仙?我特意问过了,他说他是美食大仙,因着和我有缘,特传我秘籍,助我成功用仙法做出辣条,给咱们父老乡亲麻木的味蕾一点惊喜!” “哈哈,好这小子,连仙家也敢掰扯,连段子也说的好,这辣条也好吃,成,就冲今天这开心劲,我买五碗,你给我包上。” 哎呦,榜一大哥果然豪横,这一上来就是五碗。赵小山惊喜的刚想出货,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难题,他没东西装! 这碗是大昭寺的,一会还得还回去,不能卖,也不能拿走,这可咋整。 看出他的囧况,那榜一大哥也不急,提醒道:“你这小子说话挺机灵,怎么到这卡壳了?你去谁家借几张油纸先用着呗。” 是这个道理,二黑子一拍脑袋,朝卖虾饼的摊子奔去,一会就拿回来一沓油纸,赵小山连忙接过,装了五碗豆皮递了过去。 别管啥开头,第一单生意这就成了! 看有人买,其他吃瓜群众看着盆里红黄相间的豆皮,也起了尝尝的心,外加上赵小山小嘴巴巴个不停,三句话一个梗,两句话一彩虹屁的,一会的功夫,竟真让他忽悠出去七八碗。 赵小山嘴上乐的哈哈的,心里悲呼救命,他可是美食博主,不是讲笑话的相声演员! 好在没一会,陈狗儿顶着佛光又来了,并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他的监寺师父普广大师,吃了他孝敬的豆皮后,觉得味道很是不错。最近寺里来了不少女眷,做素斋的大和尚却病了,小和尚手艺不佳,做的素斋十分差劲,不能让那些女眷满意。 特此派迎客僧悟真将这豆皮素斋买回来,供寺里诸女眷食用。 “呸,自己馋的想吃,非得说给人家女眷。你快点的,也别吆喝了,剩下的都给我端庙里吧。” 好耶,哈哈哈,他就说,自己绝对是天命穿越男主,这主角光环这不就来了?! 有人包圆,赵小山也懒得费口舌了,招呼上二黑子把摊子一收,跟在陈狗儿屁股后面颠颠的进了庙。 这就叫朝廷有人好办事! “嘿,臭卖豆腐的,你自己慢慢卖吧,老弟我不陪你喽……” 赵爷穿越,主打一个嘚瑟嚣张!嘿嘿~~ 第30章 了解时代背景,遇见尊客 陈狗儿在前方带路,赵小山和二黑子扛着桌子和食盆跟在后面,三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寺庙。 这还是赵小山第一次进大昭寺,只见院中的菩提树粗壮高大,鼓楼林立,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庙顶铺满了琉璃,显得金碧辉煌。 赵小山心下啧啧感慨,这大昭寺建的也太豪横了,估计这屋顶的一片瓦,都赶上他家整套房子钱了。 这也太不合理了! 孔子当初咋说的?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每天辛勤劳动按时纳税的老百姓住的像个狗窝,啥也不干就敲敲钟念念佛的和尚们却住的金碧辉煌的,上哪说理去! 佛再尊贵,还能贵的过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过是一尊尊雕塑罢了。 只要内心虔诚的信仰,就算不跪拜不上香,菩萨佛祖也能听到他们的祈祷。 说到底,盖这么恢弘的寺庙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僧侣给自己的特权罢了。 再一想,陈狗儿的师傅连口腹之欲都戒不了,赵小山对大昭寺的失望又重了一分。 其实,刚穿来的时候听说后山有个远近闻名的寺庙,赵小山还是很意动的。 毕竟自己能魂穿异世界,还带来一头大黑牛,这玄之又玄的事足以颠覆他一直以来的世界观价值观。 无论是神灵怜悯还是宇宙虫洞,都让他对这方天地产生了浓重的敬畏。 为了感谢上天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赵小山本打算遇神拜神见佛拜佛,来寺里和众仙好好唠唠的。 可听了这么多关于大昭寺的龌龊事,赵小山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他到处打量,陈狗儿低头叮嘱道: “最近寺里来了尊客,你们都低着点头,别到处乱看乱逛,紧跟点。 寺里最近都是关门的,要不是今天有集市那尊客也想去走走,也不能让你们进来。” “什么尊客啊这么隆重?”连寺庙大门都关了。 “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姐,她入寺的那天我站师父后头远远看了一眼,但他们进了后山的客房就再没出来。 人家带了一大群仆妇侍卫,我们这些年轻小和尚根本不让靠前,来回接待的也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父们。” “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底啥身份呢?” 千金小姐啊,他还从没见过呢,赵小山想着电视里常演的或娇俏或端庄的大家闺秀女主角,一时充满了幻想。 话说,自己也十四了,要是能傍上个白富美,是不可以直接躺平了?少奋斗三十年啊。 只不过这只能是他的意淫罢了! 低头看看自己这泯然众人的身高,再摸摸无甚出奇的脸,赵小山狠狠叹了口气。 只怪他运气不好,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不仅没系统没空间,还没个尊贵身份加持。成了农家子不说,连主角标配——帅脸长腿都没捞着。 “我偷偷和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啊,听说这次来的是淳县侯的妹妹。” 淳县侯?这是啥东东? 陈狗儿看俩兄弟四眼懵逼,无奈叹叹气,接着又小声道:“就是咱们县唯一的宗室,淳县侯啊,这你们都不知道?” 二黑子和赵小山一起摇头,表示真不知道。 陈狗儿一想也是,他俩平时就在村里活动,估计连县城都没去过,不知道城里的达官显贵倒也情有可原,只好边走边低声给二人解释。 原来大景朝本是个大一统的王朝,都城是北方的洞山。一百多年前,有八个宗室亲王不满皇帝新立的太子,密谋造反,致使皇室内部动乱。 这场叛乱持续了十多年,后来虽被镇压,但经年的战争也使大景朝生灵涂炭大伤元气。 北方的几支胡人部落看准时机伺机而动,纷纷南下进行攻打。 大景朝皇室内斗在行,抵御外辱就白费了。扛了一阵扛不住也不勉强,主动放弃了北方的故土,将之拱手让给了那些胡人,灰溜溜的向南退去。 现在的大景朝都城定在离密水县千里地远的了宁平城,国土面积也只有当初的一半, 起初朝中也不是没人想要北伐驱除鞑虏的,奈何都因种种原因失败了。 现在的大景朝,只不过是偏居一隅苟延残喘罢了。 “那些胡人为什么没继续打过来?现在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胡人也分成好几种,大景朝南迁后,他们在北方陆续建立了好几个小朝廷,但他们彼此之间也经常打仗,始终没有一个政权能跨过涞水河打到南方的。其实大景朝也算仰仗着涞水天险,才得以延续统治。” 这是赵小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了上层建筑层面,也第一次对大景朝的历史有了初步的了解。 之前老爷子说过赵家是从北方逃难来的,现在他才知道,那时候就连皇家都逃了。 听着陈狗儿的解说,他总觉得这段历史多少有点熟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了半天,还没说那个什么淳县侯到底什么来头呢?” 二黑子从小就生活在古仙村,眼睛里看的是大山、土地和茅草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乐平镇,对外面的世界懵懵懂懂,对大景朝的历史也不甚感兴趣,毕竟,那些都离他太过遥远了。 他感觉狗子说的这些和自己问的问题一点关系没有,他只想知道那个尊客到底什么名头,难道比县老爷的官还大么? “为什么大景的天下就剩下一半了?还不是因为宗室亲王权利太大,有兵有钱还有人才造反的!你想想,你要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狗子,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二黑子吓的连忙上前捂住陈狗儿的嘴,夭寿啊,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要命啦! “这没有别人,你怕啥?”陈狗儿拿走兄弟的手,想着隔墙有耳,再说的时候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后来好多宗室受叛乱牵连,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仅剩的那些也都被撵到犄角旮旯里猫着了,也不给兵也不给权,给点地,就像养猪似的养着。” “但宗室毕竟是宗室,地位再低,也姓周,是皇帝的亲族。咱密水县这个淳县侯,别看没啥权利,那也是地位最尊贵的人了,谁也不敢得罪的主。” 原来如此!赵小山恍然大悟。 陈狗儿说了这么大一堆,总结一点就是,这什么淳县侯可能在皇帝那连个屁都不是,但在这密水县,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别说县太爷了,就是郡守来了,也得先下跪请安的那种。 “那这什么侯的妹妹来你们大昭寺干啥?” “这我哪知道,我就一迎客僧,连那尊客的脸长啥样都没看清。” 正说着话,三人到了一处禅房门前。 “咚咚咚~” 陈狗儿小心敲了敲门,低声冲着门缝问道:“师父,卖辣条的施主我领来了,您要见见么?” “不必了,你直接领到灶房吧,切记不要冲撞了尊客。”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传了出来。 “是,师父。” 陈狗儿得到指示,眼神示意一下赵小山,三人猫着腰缓缓退下。 “呼~狗子,咋整的,我咋光听你师傅的声音就害怕了,不愧是得道高僧!” 二黑子拍了拍胸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引的陈狗儿一顿嗤笑。 到了灶房,那早有等待的和尚,将赵小山手里的两个食盆接了过去,用平碗称了一下量,两盆豆皮,一共给了他一百九十二文钱。 加上刚才在外面卖的,这次的豆皮生意,赵小山一共得了二百六十文的收入。 这次不知道行情,做的比较少。调料将近一百文,大豆子是自家的,也值个三四十文,算下来成本也就不到一百五十文。 但昨天做的豆皮家里还剩不少,这么一算,他的净利润能达到一百五十文左右。 这生意,能做! “走,狗子,黑子,这次弟弟挣钱了,请你们吃虾饼去。” 二黑子早惦记着这口了,也不客气,嗷呜一声就往外冲,生怕去晚了虾饼摊子收了。 陈狗儿在后面看着俩兄弟鲜活的样子,十分羡慕。 他是寺里的小和尚,平时不论坐着站着都要端着样子,也只有和他们俩一起时才能放松一下。 他今天真的很开心,自己也能帮山子挣钱了。 三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向外走去,二黑子有感于这段时间挣到了钱,说是受到了神灵的眷顾,非要去给菩萨嗑个头。 赵小山也无不可,来都来了,拜拜也行。 结果三人刚走到大雄宝殿,就见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仆妇开路,蓝衣侍卫持刀挺立两侧,正中间赫然是一个带着白色帷帽的少女! 天,这一定就是刚陈狗儿口里说的尊客,那个啥侯的妹妹! 戴个帽子,根本看不着脸长什么样。 那啥,她走路是怎么看路的? 而且,她个子似乎不太高啊…… 穿的倒是挺鲜亮,嫩黄色的绸衣里一层外一层的很是繁复,看起来就尊贵华丽。但这大热的天,不嫌热么。 而且,穿成这样,完全看不出身型,怎么感觉人平平整整的,没啥起伏。 赵小山正沉浸在自己的观察中,只听一声爆喝:“大胆刁民,见到乡君,还不跪下!” 赵小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黑子一把拽住胳膊,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再看陈狗儿,方外之人,根本不用跪,只需要低头作势,嘴里来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了。 他们仨虽然是突然出现的,但一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武力值基本为零,属于没有任何威胁的那种。 那侍卫也就是呵斥一声吓唬一下,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赵小山没二黑子尊卑观念这么重,膝盖着地让他十分不适,大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让他跪一个小姑娘,有点憋屈。 奈何形势比人强,就冲那侍卫手里反光的大刀,自己这膝盖也得跪的实实的。 直到那尊客走远,赵小山才慢慢站起身,疑惑的问:“狗子,这尊客看着年纪不大,那她哥什么侯的多大啊?” “听说也很年轻,好像还没娶亲呢。” 赵小山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着二黑子朝外走去。 出去的路上,二黑子很是兴奋,直呼这次来的真值,不仅能吃虾饼,还见到了贵人。 “山子,你说那个什么侯的,他们平时都吃啥啊?是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啊?那么有钱,到底咋花?”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穷也有穷的过法,咱就多努力,早晚也能过上好日子。” 赵小山把刚才欠的油纸钱还了,又买了三份虾饼,几人结伴去了秘密基地。 等吃完了虾饼,陈狗儿收拾干净就回了寺庙。他今天出来的太久了,必须尽快回去。 临走前,赵小山花了二十文在集市上买了一块肉,又重新添置了点调料,这才和二黑子往回走。 他爹的牛车早就出发了,根本没等他俩。 到家的时候刚申时,赵小山和二黑子说好让他晚上过来吃肉,就回了自家。 一进门,赵小山就将手里的肉高高举起,招呼道:“铁牛,看你小叔给你买啥了?” 铁牛正无聊,看到小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肉,颠颠的跑过来,两眼放光,嗷嗷叫着要吃。 “肉,哦哦哦,小叔买肉喽,今晚要吃肉喽。” 赵老爷子注意到孙子手里的盆都空了,问道:“咋才回来?都卖了?” 赵小山无不得意,腆胸迭肚的炫耀道:“那你看看,你孙子我做事,能不成功?!” 赵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站起来招呼着:“德行吧,快把盆放下,拿着好好洗洗去。” “唉?山子,上午咱家来个人,说是茶楼说书的,找到村里来了,说要找你商量事。 正赶上你不在家,我估摸着是找你去说书?就和那人说让你明天去镇里找他。” 说书的?程理?“爷,那他说自己叫啥了么?说啥事了么?” “你没在家他就没说,光说让你明天早点去镇里,他在镇路口那等你。” 赵小山点点头,是了,一定是程理找他商量说书的事了。 他一定是背着茶楼周掌柜单独出来的,不然不能说在路口那等着。 也就是说,他真的要去和那个书坊少爷合作出书了? 艾玛,真是好事成双,今天他的豆皮刚大卖,明天就要去书坊谈合作,幸福来的好突然。 这局面一打开,好日子还能远么? 万一真和书坊合作,自己只要每天搜肠刮肚的讲故事就能挣钱,甚至连豆皮都不用做了,赵小山想到这,一阵恍惚。 天,他终于看到曙光,要过上梦寐以求的地主老财生活了…… 第31章 故事广受欢迎,道观观主深受启发 晚上的赵家,家庭气氛相当之好。 没想到老三鼓捣的那些豆皮竟真能挣钱,合计一下,卖豆皮比卖豆子挣的翻了好几倍。 看着桌子上一小堆的铜板,所有人双眼放光。 这不是钱,这是希望!是他们家真的可以借机摆脱贫困的希望! “娘,这是我之前从你那借的一百文铜板,正好还你。”赵小山数出来一百文推到老娘面前,语气中的炫耀不能再明显。 “大哥,没有你帮着推磨,我这豆皮也不能成功,这是十文,你拿去给大嫂买点头花戴。” “二姐,要没有你帮着卷豆皮,我还不知道要费劲到啥时候,这是十文,你买点擦脸的水粉,嘿嘿。” 赵小山论功行赏,你一堆我一堆的分配着。 铁牛在旁边急了,叫嚷着:“小叔小叔,我也帮着干活了,也给我点吧,我不要多,三文就行。” 倒是赵老娘不乐意了,“啪~”的拍了一下孙子后背,吼道:“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钱。” 转头又对大壮娇娘道:“你们也是,没分家没成业的,要那么多私房干啥,留两个得了,还给这么多,败家孩子!” 说着,也不管几个儿女乐不乐意,将桌子上的铜板划拉划拉都倒进了装钱的坛子里。 家里还有一堆外债没还呢,哪来的头花水粉的。 “娘,你干啥啊,给我留点啊,要想再做还要启动资金!” 赵大壮也是一脸急切,要是往常他绝对不敢忤逆他娘,可刚才山子也说了,这钱是给他媳妇儿买头花的,便也鼓着眼睛小声道:“娘,我也想要……” 再一看娇娘,双眼也紧紧盯着钱坛子,虽然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老娘一看,气的胸脯起伏,嘴里嘟嘟囔囔,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抓了一把铜板,扔在桌子上,“欠了你们的,一个个的都是功臣,拿走拿走,一帮败家孩子……” “耶……谢谢娘。” 赵老爷子和赵老爹也不多说,看着三个孩子有商有量的分钱,站在旁边直乐呵。 小刘氏正蹲在灶房那做饭,赵小山买回来的那块肉,肥的地方要熬成油,瘦的地方她切成两半,一半留着自家炖了吃,一半给七叔家送去。 娘说了,这段时间借了七爷家不少钱,人家也没着急要,这人情必须要还。 她蹲在地上一边往灶炉里添柴火一边竖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看到自家男人总算拿到了几文钱,心里乐开了花。 自嫁过来这么久,他们小两口啥时候有过钱?还是山子有心,挣了钱也不藏私,还知道惦记他大哥。 今晚可要和大壮好好说说,以后就听三弟的,三弟让干啥就干啥! 不说别的,就凭跟着山子有钱挣,就值! 这一晚,小刘氏因着心情好,厨艺超常发挥。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家的饭桌上竟罕见的出现了杂粮包子! 馅是用刚熬完油的油渣做的,小刘氏又加进去不少菜,用各种调料一拌,咬一口,喷香。 虽然面皮还是杂粮的,口感十分粗糙,但小刘氏用了巧思,皮薄馅大。 这一盆包子端上来,立马遭到疯抢,没一会盆就空了。 除了包子,还有一大盆炖菜和一盆茄子大葱的凉拌菜,这餐丰盛的,简直堪比过年。 为了感谢二黑子的辛苦付出,赵小山特意将他也请了过来。 他们兄弟都是玩惯了的,平时互蹭一顿两顿的都正常。 二黑子来他家就像来自家一样, 也不客气,让吃就吃,炫了个肚子溜圆,直呼过瘾。 吃过晚饭,赵老爹坐在板凳上编筐,赵大壮竟自作主张扛起装豆子的袋子,哗啦啦的倒出来一盆,准备冲洗。 “大哥,你先不用洗豆子,我明天打算去一趟镇里,早晨没空和你磨豆子。” 赵大壮手一顿,一脸的挣扎,“你那流程我都会了,让二妹和我一起就行吧?” “不行,豆皮家里还剩下不少,而且就这一种太单调了,我打算下次再做一种新的。” 赵小山早就想好了,第一次先做点豆皮探探门路,要是那些和尚能接受,那他再尝试着做做五香豆干,那个东西味道更好,受众也更广。 赵大壮知晓弟弟有更大的计划,悻悻的收了手。 当天晚上,赵小山熬到很晚,趁着大家都睡了,悄咪咪的爬起来去他们家不远处的小河边洗了个澡。 明天要约见重要客户,怎么也要讲究一下,身上太臭不行。 本以为天晚了,他能独享一河,谁知道还是碰到了两个同村的老爷们。 他们也是趁着月色过来冲冲凉,还恰巧站在赵小山的上游。 那俩人看清楚下游不远处是赵家老么,怕他一个孩子不小心再掉下去,竟顺着河一路走下来,挨着他洗的。 “山子呦,你可得使使劲,快点长大,这可不行,这要娶了媳妇儿,该让媳妇儿踹下炕了。” “说的是啊,哈哈哈……” 这给赵小山羞的,往身上扑了几把水,赶快往头发上搓了几把草木灰冲了冲,抓起衣服就往家跑。 天爷啊,自己的隐私被如此说道,社恐了! 他的仓皇逃走却只换来了身后那俩老爷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换了一身补丁最少最干净的衣服,求着二姐帮忙扎好头发,又用柳条子刷了刷牙,整理好仪容才正式出了门。 赵老爹不放心他单独见人,非要跟着去,让他给拒绝了,嘴上连忙说有二黑子陪着,赵老爹这才作罢。 到了二黑子家,二黑子穿戴整齐,正要下地拔草,听说要去镇里,草也不拔了,蹦高要跟着去,引得曹母一顿白眼,骂他是个懒货。 赵小山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忙活活的有钱挣,二黑子搭着人工成本就混个乐呵,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黑子,我知道你忙,以后你每陪我一天,我就给你五文钱,算是报酬。” 二黑子以为他在说笑,连忙点头答应,“还得包一顿饭!” 俩人说说笑笑一路赶往镇里,果然在进镇的路口遇见了等待已久的程理。 程理一遇见赵小山就激动,也不等他问,自顾自的把情况说了。 原来自那天他开讲《凡人》,就获得了一片叫好声。他的说书水平没有朱先生高,但胜在故事新颖设定新奇。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对天地自然有着强烈的敬畏之心,对鬼神之说也十分信笃,甚至连皇帝都有修仙炼丹以追求长生的。 这哥故事一出,自然而然迎合了广大听众的心理诉求,茶楼不说场场爆满吧,也差不多了。 他本以为这故事再讲几天再找去找那书坊的同窗,谁知道第三天茶楼里便来了个尊客:镇里无量观的观主——无量大师。 这可真是尊客! 无量观是道观,虽然不如佛寺的大昭寺那般远近驰名,但这道观平日里也是香火不绝,周围的老百姓谁家有个痛有个灾的也都爱来无量观,求个符求个签的。 观主无量大师今年六十多岁,长的精瘦但十分年轻,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 据说已经修道多年,功力十分了得,普通的鬼怪不是他对手,在乐平镇周边十分受尊崇。 但无量大师近几年修行遇到了瓶颈,正急于突破。 听香客来说镇里茶楼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一个颇为有趣的修仙话本,也许会对修行有所助益,他十分心动,便去了。 他这一去,可把周掌柜乐坏了,颠颠的将之奉为上宾,好茶好点心的奉上,不求挣钱,主打一个招人气! 这无量大师果然求道虔诚,从早坐到晚,直到程理收工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程理心知这《凡人》的故事算是打开市场了,想着过几天找同窗谈的时候也能增加了筹码。 谁道他在这算计人家呢,人家也早就算计他了。 程理下工刚到家门口,就见那书坊同窗杨乙正站在他家门口等他呢。 “我没告诉他具体是谁,想着吊吊他胃口,赵老弟,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见的,只要价格合理,其他都好说。” 程理点点头,说实话,他和杨乙做了几年同窗不假,但也只是认识罢了,说多熟悉倒没有,毕竟俩人身份地位在这放着呢。 他是真心的很欣赏赵小山,觉得他有大才,不想他的故事被埋没了才主动揽下此事的。 得了赵小山的意,程理作为中间人,主动去联系了杨乙。 三方约在辰时去牛水生所在的香满楼见面。 第32章 谈了一宗大买卖,四百文入库 牛水生有一段时间没见赵小山,这次本以为他还是来卖山货,不想他竟和俩颇有身份的人一起上楼吃饭,惊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二黑子,这是怎么回事?”小山别是被骗吧? 二黑子头一次进酒楼,正乐的昏头转向呢,听老乡问话,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牛水生听罢,连连感慨:“山子他爷可真厉害,就连听过的故事都能卖钱了。”他怎么就没摊上个好爷呢。 为了给自家老乡壮势,正式成为了副掌柜的牛水生擅自做主,给赵小山所在的包厢送了两盘小菜。 几人落座后,杨乙和赵小山倒是没马上开口说话。 赵小山:这人就是程理同窗?咋感觉有点不靠谱呢?年轻不大,还举止轻浮。摇个扇子,看似文雅实则装逼。这一身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矿呢。一个大男人,身上戴那么多荷包香囊的像什么样子!娘炮!有辱斯文! 杨乙:这就是程理嘴里的大才之人?这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服,露脚趾的草鞋,黑黄的皮肤,五短的身材,这就是一个农家小子!估计连字都不认识吧?能讲出好话本? 杨乙本以为会遇见个大隐于市的高人,这才将见面地点定在了酒楼。没想到大才之人竟是如此尊荣,让他对程理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之前准备的腹稿也不用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听说《凡人修仙传》是你想的故事?”语气里没有丝毫尊重。 “嗯哼!” “你还有类似这样的故事么?” “当然,别说这一种类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 赵小山如何看不出杨乙的态度,心下恼怒:“杨少爷,要不然你还是再去茶楼听几天再来找我吧,茶楼那还有我几个话本,等你都听完了咱们再谈不迟!” 杨乙一皱眉,呵,臭小子,脾气倒挺大。 “就这种求仙问道的故事,你要是能再说出来一个,我们就可以谈合作了!” 开玩笑,你让我讲爱情故事我还要想想,修仙类的,当年山爷还自己写过呢! “那我就先讲一个开头,名字叫《诛仙》!话说……” 随着赵小山少年清脆的嗓音一出,故事情节缓缓展开。杨乙本来的漫不经心慢慢收回,连坐姿都端正了,完全沉浸在对面少年编织的故事里。 正听的起劲,结果赵小山讲到高潮突然停了。 “碧瑶怎么能死?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女主角?后来呢?” 赵小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轻蔑的一笑,“后来如何,就要看杨少爷你的价位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杨少爷,后面的剧情绝对更精彩!出乎你意料的精彩!” 杨乙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心下恼怒。 现在他已经彻底信服了程理所言,这小子,确实是大才之人! 能随口讲出如此生动的故事,真真是胸中有丘壑,他不及也。 “我听程理说你不会写字,只会说?” “嗯哼!” “我要这个完整的故事!给你二百五十文!” 程理都说了,雅茗轩五个话本才给了五百五十文,他一个故事就这些,算是多了! “一个故事八百文!一文不讲!”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 “小子!茶楼多少价位我都知道!” “当初是当初,那是我为了打开局面的价位,现在是现在,局面打开了,自然价格不一样!行就行,不行拉倒,不行的话我马上回茶楼找周掌柜去。” 开玩笑,《凡人》在现代,没有几千万你还想拿到版权?这可是大ip。 “你……”杨乙刚要恼怒,突然眼珠子一转,语气又软道: “赵老弟,你这故事好是好,可我毕竟是有成本的,画本子刊印出来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这和茶楼里讲书的可不一样。” 赵小山点点头,倒是同意了这点。这年头,书坊出的书,也多数以手抄为主,刊印的占少数,成本确实是高。 “八百文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只能先付一半定金,另外一半等刊印完成后看看售卖情况再付。如果你能接受,我就一次性买你十个故事!” 八百文一个都同意?一起买十个?那就是八两银子? 八两啊,在这个时空,简直就是一笔巨款,暴富! 发财了发财了,真要发财了…… “行!我赵小山出品,绝对精品!质量你放心,只要钱不差事,我就不差事!” “好,赵兄弟爽快人!就这么定了!程兄,既然这事是你牵头的,这合约便由你来拟定。为表感谢,我愿支付程兄一两银子的中人钱!” 程理得知自己也有一两银子拿,乐的连忙拿起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个合约。 杨乙看完没有异议递给赵小山,奈何赵小山没念过书,这里面有些字他认识,有些没见过。程理为表正式还用的官话,赵小山看的一知半解。 为防止被骗,赵小山又请来楼下的牛水生上来帮忙认字,确认无误后,才在合约上按手印画押,一式三份分别收好。 大事完成,三方都表示十分满意,杨乙嘴里一口一个贤弟的叫,为了促进合作,还叫来一桌酒菜用来招待。 赵小山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以一个成熟的稳重的知识分子形象和杨乙侃侃而谈,嘴里最好带点之乎者也的增加神秘感。 奈何这桌子上有酒有肉,那大肘子发出的香味已经让他理智尽失,他只想将脸埋在肘子里,根本不想听杨乙巴巴。 二黑子倒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的牌面,没有之一。 他也没赵小山那偶像包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闷头造。 吃的这叫一个香,嘴吧嗒的声音让还在侃侃而谈的杨乙频频皱眉,心里暗呼泥腿子土老帽。 尽管没太放开,从香满楼出来时,赵小山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穿越这么久,他第一次吃饱了吃好了吃的圆满了。 人生大事——吃喝拉撒,吃,是排在第一位的。 民以食为天,吃好了才算活好了! 吃饱喝得,赵小山被领到了杨乙家书坊,准备开工讲书。 这次抄书的还是程理,杨乙一事不拖二主,让他先将茶楼里的活脱出去,专门记录赵小山的故事。 杨乙还承诺,如果这次合作的好,以后程理就可以一直在书坊上工了。 好家伙,怪不得程理这么积极呢,这不么,以后的工作都解决了。 一起十个故事,这任务量可不小。赵小山一下午都在努力回想《诛仙》里的内容,说的口干舌燥。 因为时代久远,有些情节他都忘了,属于一边回忆一边说,绞尽脑汁,cpu都快烧干了。 杨乙就坐在边上,将整个故事听完了。直到结束,杨乙都在啧啧感慨,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剧情中。 第一个故事说完,赵小山得以顺利拿到承诺好的四百文钱,脸上不显,心里冒泡。 “赵小兄弟,刊印话本和说书可不同,要装订成册,是要有署名的,你看,这署名我就写你的名还是?” “别别别,署名就写‘一只洪荒兽’吧!” “一只洪荒兽?这,这是署名?”程理懵了,这是啥名?以人为兽,岂不是禽兽焉? 署名不应该是赵山人、太阳当空赵或者吉星高赵么?怎么也要重点突出一下,知道作者姓什么啊。 “哦,就这个名就行,一只洪荒兽是我爷的一个挚友,也讲过不少好故事。等明天我再给你讲一个他说过的《陈三宝古代奋斗日常》,那个更精彩,敬请期待!” “哦?哦……” 赵小山说的啥,程理懵懵懂懂,但他本就是个老实的性子,别人不说,他也不问。 就这样,赵小山揣着新得的四百文巨款,携二黑子一起“衣锦还乡”。 二黑子今天免费吃喝一顿大餐,临走又得了五文钱佣金,乐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嚷嚷着以后就是赵小山的小跟班了,他走哪自己跟到哪,主打一个不离不弃天涯永相随。 到了晚上回家,赵小山这四百文一拿出来,又引起了全家新一轮的轰动…… 第33章 和香满楼合作,豆皮找到销路 “我儿子最近让财神爷给亲了吧,讲个故事就能挣钱,过几天岂不是要变成地主老财了?哈哈哈……” 赵老爹看着院中站着像个小孔雀似的赵小山,乐的胸腔直颤。 “山子,你和娘好好说说,光说话本就给你钱?真没让你干别的?” “当然了!我们都签字画押了,你看,这是合同。” 赵小山无不得意的将合同拿出来晒了晒,然而赵家一个认字的都没有,这鬼画符具体什么意思也不懂。 但牛家水生都看过确认无误了,应该就没问题吧。 算上昨天赵小山拿回来的两百多文,家里一共攒了近七百文。 刘氏带着钱坛子,拉上赵老爹又去了趟族长家,等回来时,带回了之前孙氏拿走的所有东西。至此,两家的账彻底清了。 “平白无故给他们家一两银子,老不死的,为老不尊,摔她东西都是轻的,让我知道她再作妖,我见一次打一次!” “这次要不是三旺子通风报信,我指定不能咽下这哑巴亏。让她个老逼蹬讹了一两银子,拿着心不亏?也不怕手烂了!” 刘氏坐在屋里炕沿上数着剩下的铜板,还完外债,钱坛子又见底了。这让她十分不满,心疼的破骂声老远都能听到。 “还差七叔家的半吊,咱的饥荒就都清了。三儿说他这几天还去讲,一天四百文,还完饥荒咱还能剩不少,孩儿他爹,你说咱是不可以给二丫再张罗张罗了?” 赵老爹正坐在地上编筐,要是往常就直接哼哈点头附和了。这次倒犹豫了一下,“花儿,你说咱山子咋突然这么厉害了?还会说故事了?咱爹那些故事我都听过,也没到能卖钱的程度啊。” “爹都没说啥,你有啥不服的,咱三儿就是聪明。”赵老娘没将他的话往心里去,嘴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秋收了,这次家里有牛,应该不至于太累。但秋收后又入冬了,冬衣棉被还没着落呢。 要是今年娇娘的婚事再定不下来,翻过年就十七了,更不好找。 山子虽然长的矮小,但明年也十五了,也能开始相看了。家里的房子这么小,到时候咋娶媳妇儿啊。 还是要让二丫先嫁出去,她空出来的屋子才能给老三当婚房。 想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刘氏愁的直揪头发。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这钱怎么干挣不够呢。 赵老爹想着这段时间小儿子的变化,神色若有所思,没再搭话。 这一下午,赵小山一点没闲着,拉上他大哥泡起了豆子。 反正最近他要天天往返镇里讲书,何不趁此时机探探镇里的市场。 赵大壮一听要泡豆子做豆皮,比谁都积极,也不用赵小山帮忙,自己就把豆子都洗了。 第二天赵小山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豆子只做一半,别全磨了,等他下午回来再处理。 到了致知书坊,程理早就等好了,赵小山也不磨蹭,开门见山就开讲,午饭也是杨乙提供的,差不多午时,故事没讲完,赵小山就连忙回了家。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赵小山决定兵分两路,一边说书一边做豆皮,以最快的速度改善家里拮据的生活条件。 整个一下午,赵小山都在和大哥二姐一起磨豆腐做豆干,豆干的做法不比豆皮,需要先将豆渣压成大豆腐,再上蒸锅熏,步骤繁复不说,用料还多。 不说豆子的成本,光调料里的糖,就值不少钱。这还只是最便宜的黄糖,那种细的砂糖,赵小山想都不敢想。 就这么点,也把之前自己存的所有启动资金花了个精光。 再不进账,自己又要朝刘氏要钱了,那可是场硬仗。 给她钱容易,再要出来,比登天都难。 他娘最近好像有点魔怔,中午他回来时一直盯着他瞅,赵小山还以为自己脸上沾饭粒了呢,又是舀水又是照镜子的。 忙活半天,结果他娘来了一句:“今天没钱?” 以为他是提款机啊?! 赵小山当时就愤怒了,“娘,今天没钱!” “臭小子,没钱回来这么早干啥?” “娘,我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是不是长期以来日子过的太穷了?咋感觉他娘都钻钱眼里了? 到了晚上,五香豆干终于做好了,赵小山化悲愤为食欲,狠狠造了一大碗饭。 赵大壮也没去砍柴,跟着忙活了一下午,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里啧啧赞叹个不停: “这豆干好,筋道!比大豆腐有味多了。山子你咋这么聪明,上哪学的做这玩意儿啊,太厉害了。” 赵小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十分反常,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解释,打消一下家里人的顾虑。 毕竟,他娘之前硬灌的那几碗符水是啥滋味他现在还记得呢…… “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从上次摔了腿,我就感觉脑瓜子好像通透了,你们说一我都想到三,时不时就能冒出个想法来。” 他的话音一落,不论是赵老爹还是赵老爷子都把筷子放下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赵小山一急又解释道: “上次去大昭寺卖豆皮,我和二黑子好好拜了拜佛,感谢佛祖保佑,这腿摔了一次,不仅没落下残疾,还像被佛祖点化了似的,开窍了。说明啥,说明我本来就聪明,随我爷,嘿嘿。” 赵老爷子呵呵的笑了笑,没说啥,倒是赵老爹像是被解开了心疑,笑骂一句:“那倒是,咱家就属你爷最聪明了。” 赵大壮一直觉得弟弟比自己聪明,也没觉得啥,还在纠结豆干的问题,问道:“那这些还是卖给大昭寺么?” “这几天没时间去,明天先去水生哥的香满楼问问。” 豆制品特别容易坏,现在虽然九月了,天还是很热,这次做的便不多。 第二天,赵小山将晒好的豆皮和昨晚熏好的豆干端着,坐上他爹的牛车赶往镇里。 用他爹的话说是:“我家三儿能挣大钱了,是功臣,可不兴累着,让咱大黑牛送你一次。” 同行的还有他的“小跟班”二黑子。 赵小山还要去致知书坊说书,不可能挨个酒楼走,要是香满楼不要只能让二黑子去别的酒楼探探路。 其实这活最好还是自家人来做,奈何他家的嘴估计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其余的一个比一个笨。 他娘算是嘴皮子利索的,也只是泼辣而已,骂人怼人行,真要说和人谈点买卖生意也不行。 到了镇里,赵小山直奔香满楼。 牛水生自上次的事已经对赵小山全面改观,能和镇里书坊合作签约,这可不是一般人,兴许以后比他还厉害呢。 谁知道这小子这次竟又给他带来了新的惊喜:豆干和豆皮! “水生哥,这是俺家做的豆干,你放心绝对干净。你直接吃也行,再加工一下也可。这个叫豆皮,凉拌涮着都好吃。这样晾干的能放好久,吃的时候用水泡泡就行。 水生哥,我光说你也不明白。这样吧,我能用一下你们厨房不?我现场做一次,你们尝尝味,要是觉得好了,我就把调料方子送你们香满楼了。” 用豆子做的吃食?牛水生夹起一块看起来油黄的豆干,放进嘴里尝了尝,嗯~味道还不错! 不过,厨房是酒楼的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赵小山虽是自家老乡,但牛水生也只是刚提上来的副掌柜,没有权利直接决定。 只见牛水生端着豆干盆走向柜台那的大掌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大掌柜尝了尝豆干后,随即起身走了过来。 “你叫赵小山?这豆干真是你做的?” 这大掌柜姓吴,四十多岁,香满楼开了多少年,他就在这当了多少年的大掌柜。 对香满楼,他可以说投入了一辈子的精力,甚至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天这待在的时间比在家都长。 东家有好多酒楼,但他,只有香满楼。 香满楼虽说是镇里最大的酒楼,但难处也不少。 镇里的有钱人一共就那些,每次都吃差不多的菜品,来来回回的也快吃够了。 尤其入夏后,天还热,酒楼的生意便一直不温不火的。 如果不能进一步扩大客源,或者在菜式上有所改变,他们香满楼将会进一步衰落。 “掌柜的,我就是古仙村的赵小山,这些吃食都是我家做的,掌柜的要是觉得味道不错,不妨留下点。俺们这豆干也不贵,一块一文钱,量大从优。” “要是掌柜的不介意,我想借贵楼厨房一用,将这豆皮做了,好不好的我今天都送你们尝尝。” 吴掌柜点点头,眼前这小子,虽然穿着寒酸,但眼神无畏坦荡大方,是个机灵孩子。 听水生说这孩子前几天还和致知书坊的少当家合作,那倒是能借他一用。 见吴掌柜的点头首肯,赵小山连忙作揖道谢,拎起豆皮朝厨房走去。 家里就剩盐了,要不然他也不能舔着脸来这蹭厨房用,实在巧男难为无米之炊! 一进厨房,他就见到了上次帮过忙的那个圆脸妇人,那妇人以为他这次还是来卖兔子的,嘴里直说上次的兔子还养着没做完呢。 “大姐,这次我不是来卖兔子的,我借下厨房做点饭的。” 赵小山也不多解释,拿个盆就将豆皮浸泡在水里。 这香满楼不愧是大酒楼,调料相当齐全,就连灶膛里的火都一直烧着。 从调料区里拿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放进碗里备用,烧开锅后热油,等油开了直接倒进调料碗里。一碗充满了浓浓椒香的芝麻辣油就做好了。 看着豆皮软的差不多了,赵小山捯掉干净多余的水分,切了点黄瓜丝和香菜丝,淋上芝麻辣椒油,再加入盐和些许糖,一盆美味的豆皮就做好了。 赵小山自己尝了一口,调料足,味道比上次自家做的还香。看那圆脸妇人一直在旁边偷瞄,赵小山也不抠搜,主动把盆递了过去。 不出意外,得到了她满口的称赞。 在酒楼后厨打砸的都说好吃,更遑论吴掌柜和牛水生。 吴掌柜吃过一口后满眼放光,紧接着又吃了第二口,虽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味道鲜爽,口感也不错。”和酒楼里其他菜式确实不一样。 油辣味被清香的黄瓜一稀释,这味道便又上了一个档次。 “水生,你这小弟不错!这菜也不错!”吴掌柜笑着放下筷子,朝着牛水生夸赞道。 赵小山对自己做的东西那是充满了信心,吴掌柜的认可全在他意料之内。 一老一少,在商言商。 “这位小兄弟,我们香满楼就是做吃食的,很少从外面买东西,我也不欺你年幼,这豆干和豆皮的做法,我买下了,十两银子!” 这怎么行,赵小山直接否认:“吴掌柜要是想买,就买成品,豆皮这酱汁的做法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 开玩乐,他这豆皮是可以传家的手艺,是能做一辈子的生意。别说十两了,五十两他都不能同意。 不过要是一百两他就考虑考虑了,但吴掌柜又不能同意。 十两银子都没触动这孩子,吴掌柜对赵小山又高看一眼。 因着牛水生一直在旁边打圆场,吴掌柜和赵小山又都想促成这一单生意,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约定: 五香豆干七文钱十块,优先供应香满楼。豆皮二十文一斤,附送酱汁做法。 有鉴于中间夹个牛水生,双方也不签字画押,随送随收了。 赵小山为表诚意,今天这些豆干和豆皮,连卖带送,只要了三十文。算是赵小山为感谢牛水生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了。 另外赵小山又将豆皮的另外几种做法也一一告知。 最后双方皆大欢喜,对这个结果都十分满意。 香满楼的生意谈成了,二黑子奉命回古仙村通知赵大壮抓紧时间泡豆子做豆皮熏豆干,他们家要忙活起来了! 等赵小山到书坊时,程理已经等了好久。 赵小山迟到,好一顿道歉,为表歉意,这次赵小山从中午一直说到了晚上,天大黑了,也回不去家了,直接就跟程理回了他家。 程理今年二十一,早已娶妻,有一儿一女。因着他读过书,但没有功名,便只能在镇里或县里找一些零活供养家用。 因为一直飘忽不定,没找到个稳定的活计,他的妻儿便没接来,还和公婆在乡下老家种地。 他自己则在镇里租了个小房子,每个月回去一两次,送送钱。 这次能通过赵小山成功搭上杨乙的线,给自己找到一个安稳的活计,让程理十分感激赵小山,对他十分看重。 程理租的房子就一个十分小的院子,就一个卧室一床被子。 俩人挤在一个炕上,这让赵小山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来外人家住,没了老爷子的呼噜声作陪,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程理虽然嘴上说赵小山是大才之人,但两人年龄差距在这,颇有点对待弟弟的想头。 听他在旁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意挑个话题安慰一翻: “赵老弟,这几天我一边记录一边整理稿子,真的觉得好奇怪,这些天你说的这几个故事,没有一个重复的,甚至类型都迥然不同,哥哥不才,真的很好奇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啊,能不能装作没听见? 赵小山使劲闭了闭眼,嘟囔一声:“哈~都是我爷说给我听的,呼~” 程理虽然老实,还是有点眼色,看他态度抗拒,到底没再问,两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慢慢陷入沉睡。 赵小山在镇里睡的香甜,倒是苦了家里人。能和天香楼这等档次的酒楼合作,是他们老赵家祖坟冒烟了。 这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了,这是个大事!必须重视起来! 于是乎,整个老赵家全都动了,挑水的挑水,洗豆的洗豆,忙的是个不亦乐乎。 第34章 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不是在家跟着做豆皮,就是在书坊说话本,主打一个脚打后脑勺。 要说他们家,没他还真不行! 就拿第一天来说,因着赵小山前一晚住在了程理家,第二天直接就在书坊上工了,等晚上回家才发现,赵大壮做了一袋子的豆子。 看着那满满当当两大盆五香豆干,再瞅瞅已经干瘪了的豆袋子,赵小山脑袋嗡嗡的。 “大哥,我不是说了么,这豆干容易坏,你做多了卖不出去,那不就赔钱了么?” “那香满楼一共才几个人,你做这么多,它多大个胃啊,能吃下去?这不静等变嗖?” 赵小山的脸色吓坏了赵大壮,只见他挺大个身板子,竟缩个肩膀低着脑袋小步后退,像前面有蛇似的。 赵小山气的够呛,见一向憨厚老实的大哥被自己这小弟训斥成这样,又心有不忍。 他努力运运气,努力放缓语调:“大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着急挣钱,也要看实际情况啊,你这么瞎搞,还挣什么钱,不赔钱不错了。” 要是往常,像他这样以卑犯尊怒斥大哥,他娘早大巴掌招呼了。 可这次,不论是赵老爹还是赵老娘都站在旁边没说话,俱一副低着头认真看脚的样子。 盖因这次他们也是帮凶,实在自身难保,生怕赵小山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因为闯了大祸,这一晚,赵大壮一宿没睡。 按照弟弟的指示,他隔一会就去族长家水井里去打两桶凉水,将豆干盆放进凉水里澎着,以保证味道不变。 因他去的频繁,惹得赵长庆家十分不满,就差把大门给关上了。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第二天赵小山和致知书坊请了一天假。他和二黑子整整跑了一天,才将豆干兜售出去。 香满楼根本吃不下那么多,只根据自己需要买了一小部分。 赵小山和二黑子只能兵分两路,将镇里大大小小的食肆跑了个遍,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将第一盆卖掉。 看着剩下的另外一盆,赵小山不敢耽误,连忙拉上老爹,驱车赶往大昭寺。 好在陈狗儿够给力,也不知道和他那监寺师父说了啥,等陈狗儿从寺里出来时,拿出来三百文钱,这一大盆的五香豆干,他们寺里全包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信徒我皈依了!” 有奶就是娘,赵小山完全忘了前几天还在内心腹诽大昭寺。现在看人家这么爽快不差钱的样子,就差也把头发剃了出家为僧了。 两盆豆干都卖完了,赵大壮捅的这篓子,总算解决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一边说书,一边严格把控家里豆干豆皮的生产。 老马说的没毛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过了这次事,家里的经济话语权,基本落在了赵小山手里。 赵老爹也不可哪跑线了,专门接送赵小山,成了他的专属司机。 经过几天的推广,香满楼的凉拌豆皮和五香豆干得到了一致好评,要的量也越来越大。 吴掌柜透话了,他准备过几天去一趟县里,问问东家对这豆皮感不感兴趣。 如果东家也觉得不错,那将会是个更大的买卖!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豆制品每天都有稳定的进账,另一边赵小山已经连着讲完五个故事,成功拿到一两六钱银子。 赵家的经济水平,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质的提高。 不仅将欠的外债还完了,还有不少结余。 这二两多银子,是赵家几十年来存过的最高数额。那装钱的小坛子里不仅有铜板的哗啦声,还有了一小块银锭。 这天下午,赵小山在讲完第八个故事后,成功拿到八百文钱。 这段时间太累,他决定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不顾赵老爹的反对,赵小山牵上大黑牛就去了肉铺,买了一大块猪肉外加两根棒骨。之后又分别去了粮铺和布庄,分别买了几斤白面、精米和几匹棉布。 直到花的一文钱没剩才意犹未尽的走出来。 “你个败家孩子,这钱多难挣啊,你咋这么一会功夫就都花了。”赵老爹一边往外搬布料一边心疼的嘟囔。 “那衣服有穿的就行呗,还非要买新的?家里的豆子都没了,要再做豆干还得买豆子,不要钱?” “过日子咋都没点成算?要钱的地方多着呢,都像你似的,要吃要喝,多大的家业也不够你败的!” 赵小山只当耳旁风,他爹说他的,自己买自己的。 就这他还没买够呢,他还没去杂货铺,洗澡的皂角他始终惦记呢。 话说,棉布怎么比麻布贵这么多,就这一匹就要一百多文。 家里这么多口人,他就只买了五匹。三匹靛蓝的,男女都能穿,两匹蓝底红碎花的,专门给家中女眷穿的。 自己这事业都起步了,还天天这么补丁摞补丁的,也不像个样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怎么也要穿身像样的衣服不是。 还有鞋,天天穿草鞋,他这脚都磨出来了,脚底板结了层厚厚的老茧,上山下乡都不带怕的。 晚上到家的时候,赵老娘得知赵小山将八百文钱全花了,气的拿起笤扫就抡了过来,直打的赵小山满院子乱跑,鞋都跑掉了。 看他那囧样,赵大壮和娇娘不仅没帮着拉架,反而哈哈大笑。 晚上这顿饭赵老爹亲自下厨,也不熬油了,那一大块肉直接全烀了。 赵小山切了一碗蒜末,倒点酱油拌了拌,做了一碗蒜酱蘸料。 那一大块肉被赵老爹切成了一块块的,肥腻腻的五花肉沾点酱油蘸料,咬上一口直冒油,那种浓浓的满足感,让他们吃一辈子都吃不够。 “你也是个没成算的,这不年不节的,把肉全烀了,马上要秋收了,看你到时候吃啥。”赵老娘一边吃肉一边嘟囔。 终究是赵老爹一人扛下了所有,小声辩解道:“嗨,孩子们都馋了,这不每天都有挣么。” 赵小山拿回来的那几匹布,赵老娘也没动,直接锁进了大柜子里,直说等过年时再做新衣。 赵小山大呼失算,早知道就买成衣了。 正吃的香呢,门口有人过来了:“呦,山子娘,你家吃饭呢?” 回头一看,来人竟是二黑子的娘,曹婶子周氏。 刘氏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迎了过来:“他婶子,你咋来了,快进来,吃没吃,没吃坐下一块再吃点。” 曹婶子堵人家饭口,颇有点不好意思,神情扭捏的进了院,嘴里推攘着:“别,你们接着吃,看我这来的也不是时候。” 来了外人,这饭便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小刘氏和娇娘连忙将碗筷收拾好,将桌子让了出来。 倒是周氏一脸的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说二黑子一会说说大黑牛的,也不知道她要干啥。 还是刘氏心细,估摸着她应该有啥话不好意思说,拉着她进了小屋。 “他婶子,这就咱俩,你有啥事就说吧。” 曹婶子感念的看了一眼刘氏,低头红着脸把来意说了。 “借三两银子?” “山子娘,要不是实在没法,我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你不知道,我家黑子那个冤家,一直就相中罗老四家的罗芳。之前就说过让我去提亲,可你也知道俺家啥情况,哪有那个钱啊。 但人家姑娘年岁到了哪能等着?这不么,听说罗家这几天正相看呢,好像有一个还挺有意思的。我家二黑子就急了,非要我去问。我托他大姑问了,你猜人家罗家咋说的?说要想娶罗芳也行,但必须有三两银子的聘礼才行。” 曹婶子可算找到宣泄口了,一拍大腿对着刘氏大吐苦水,“你说黑子咋这么不懂事,自家啥情况不知道?我说家里没钱,他就说山子家最近挣了不少,非要我来借,说啥也要娶那罗芳。” “这老罗家也是的,穷疯了要卖闺女,三两银子,平白的比人家多出来二两!” 曹婶子倒是说的痛快了,刘氏这心里酸的要倒牙了。 二黑子这猪油蒙了心的,自家对他这么好,没事就找他来吃饭,两只眼睛就瞎了?看不到他们家娇娘也没说人家? 上他们家来借钱去娶别人,真是岂有此理! 她之前还打算托人去问问周氏呢,只是最近家里忙一直没顾上,既然他娘都来了,索性直说了,也省着再拐弯! “他婶子,黑子这些天一直跟着山子跑,应该也知道我们家啥情况,三两银子是绝对拿不出来的,你要说一两倒还行。” 曹婶子噎了一下,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一家不够,只能再去别家问问了。 “他婶子,不是我说人闲话,那罗芳我看除了长的好点,没见啥优点,那么细皮嫩肉的,连地里的活都没伺候过。这娶媳妇儿过日子,哪能就找好看的,你说是不?” 曹婶子颇为认同,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可黑子这臭小子像魔怔了似的,可咋整。” “他婶子,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大人决定了,他还能反了天了?”刘氏看曹婶子还是眉头紧皱一脸苦水的样子,急的不行,也不想拐弯抹角了,决定直接开门见山: “他婶子,我知道有一姑娘,不仅能干还特别孝顺,彩礼也不多要,意思意思就行,只要成亲,家里还有不少的陪嫁!” “谁啊?咱村的?快说说。” “就咱村的,俺们老赵家的姑娘,赵娇娘!” 赵老娘这话一出,曹婶子整个人都方住了。 她似乎才想起来,原来赵家娇娘也是他们家黑子可婚配的人选! 娇娘确实是个好姑娘,能干还踏实,胸大屁股大的,一看就能生儿子,可是娇娘这长相……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二黑子能接受么?! 这天晚上,曹婶子的钱没借成功,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刘氏气的不行,第二天拿起家里晒好的豆皮,将附近十里八村的媒婆家又走了一圈,放出话来:赵家娇娘要是成亲,赵家陪送二两银子! 赵小山完全不知道他娘和二黑子娘发生过这样的机锋,还纳闷呢,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到二黑子的影子,不是说好了要当自己的小跟班么。 又忙了几天,赵小山在致知书坊的话本都讲完了。 “杨少爷,不知道前面的几个话本印的怎么样了?”还有另外一半的钱没拿到手呢。 杨乙递过来一串钱,“赵老弟,这是最后的八百文,你数数。老弟啊,你说的话本框架虽然不错,但毕竟有很多细节还有待润色,这就相当于把故事重写一遍,这就是不少时间。” “再加上之后的刊印和抄写,这没有一个月怎么能行呢,听说老弟最近还做豆腐?那更应该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赵小山接过钱仔细数了数,点点头没有反驳。他们之间有合约,不怕这杨乙反悔。 说真的,这说书的活他真的不想再干了,太累人了。 除了最开始记忆特别深刻那两个话本说的顺畅,到后面几个,自己真的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这两天就连睡觉他都在努力回忆故事情节了,真不如做豆腐来的痛快! “杨少爷如此说,那小山就等半个月后再来吧!” 半个月,怎么也能支付后面的尾款了吧?这么大个家业,还能差了他这四两银子? 从致知书坊出来,赵小山就接到牛水生的通知:香满楼的东家尝过了他家豆皮,觉得味道可以,县城的酒楼决定也要引进。 牛水生说了,他们东家光县里就三个酒楼,这豆皮需要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大买卖!必须重视起来。 等赵小山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家时,家里又是一顿骚动。 能和县里的酒楼挂上钩,就不能是小打小闹的了,这生产规模必须得提上去。赵小山想了想,对接下来的生产做了规划: “娘,要想大规模生产,咱自家应该打个石磨,不能一直上大伯家磨豆子。” “不行,哪能有点钱就霍霍,有用的就行呗。” 今天有一个媒婆给她回话了,说前头金城村有一个小伙子,想要和娇娘相看。这要是真成了,还有二两的陪嫁等着呢,这么点钱怎么能乱花。 “可我们每次去大伯家磨豆腐,我大娘都问我们做的啥,咋做的,挣了多少钱,太不方便了。” 赵大壮对此深有感触,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娘,前天我大娘还说咱家做吃的,咋都没给他们送点呢,天天用着他们家的石磨。” 赵老娘一听就炸庙了,当即手一叉腰,破口大骂: “要脸不要了?那是咱全族买的,什么时候变成他家的了?这东西咱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咋还好意思朝咱们要!和个小辈说这些,也不知道个羞!” “明天你们都歇着,以后我去磨豆子,我看她敢和我张这个嘴不!我骂不死她!” 赵老娘当初和何时也是较量过的,彼此就没和睦过。 可以这么说,除了在自己家,刘氏真是打遍全族其他女性无敌手,彪悍的威名不是虚的。 自家豆子早用没了,这几天都是在村里买其他家的豆子用。经过这些天的发酵,村里陆陆续续都知道他们家最近做起了买卖。 等赵老娘再拿着钱出门买豆子时,村里的口风竟一时都变了。 “你看人家赵来福,天天赶着牛车送豆子,听说他们家做的那吃的在镇里可火了,好多人都爱吃呢。” “人家孩子争气,知道挣钱啊,和人家比啥啊。” “哎呦,大壮他娘啊,还买豆子啊?我家这还有剩的,你过来看看?” 刘氏从嫁进古仙村啥时候受过这等关注待遇,多年积郁一扫而空,一时骄傲的像个开屏的孔雀。 “吃过饭了他李婶?你们还有多少豆子?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你不知道,镇上那香满楼……” 没等赵小山阻止,古仙村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家生意规模扩大,都能和县城酒楼搭上关系了。 第35章 娇娘再相亲 赵小山明显感觉他娘变了! 以前顶多是泼辣蛮横,现在怎么还喜欢上炫耀了? 从他家在村里大范围收豆子开始,就有不少想卖豆子的过来巴结。 钱坛子在刘氏手里,收谁家的豆子都由她说的算。 以前和她发生过龌龊的,一律不收;和她关系不痛不痒的,视情况而定;对她施过恩关系好的,豆子收购价格比平均价还要多出来一文! “娘,这豆子咱不能这么收,你得看质量好坏。你看看,这是谁家的?这明显都潮了,瘪的还多,磨成的豆渣也不细,这多影响质量。” 豆皮是豆浆成膜后凝结成的,豆渣打的越细腻结膜的几率越大,如果豆子品相不好,成膜率就低,这是直接影响产量的大事。 最近伙食好,赵老娘脸上的肉都多了一圈,只见她梗着脖子狡辩道: “这是你刘叔家的,上次你腿摔坏了,还是你刘叔给你拿的药,咱家没钱人家也没催,你刘婶子拿豆子来卖,我还能把她往外推?那成啥了?” 刘叔就是刘瘸子,是这附近村屯唯一的赤脚大夫,当年曾在镇里医馆做过几年学徒,因为上山采药摔断了腿,大家就都叫他刘瘸子了。 刘瘸子医术一般,但人品不错,村里谁家孩子生病了,小来小去的他就算了,从未多要过一文钱。 这些年来,刘氏确实承了不少刘瘸子家的人情。 赵小山无奈道:“娘,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要真想感激刘叔,你就把做好的豆皮豆干送去点,可别乱收了。” 不过他的话刘氏明显没听进去,嘴里嘟嘟囔囔:“做人哪能不知道感恩,不能发达了就忘了人家过去对你的好啊,那也太没良心了……” 赵小山叹口气,也难怪他娘这样,实在是穷人诈富腆腰挺肚。 现在地里的庄稼还没长成,全家上下基本都围着豆皮生意打转。 除了香满楼外,赵小山还不时派二黑子给大昭寺送一批货,外加镇里其他大小食肆的。 这样一来,刨除买豆子和制作五香调料的成本,现在他们家平均每天都有三四百文的入账。 以往一年也攒不下三四百文,现在好了,刘氏装钱的小坛子都换了个大的。里面光小银锭就好几块,更别提铜钱了。 这样快速的财富积累以及社会地位的巨大转变,像灌入一口烈酒后的微醺,全家人都飘了。 以前他爷跑单帮时的那些事村里相熟的早听腻了,他一说也没人爱听。 现在,老早就有人招呼他去村里大槐树下坐着乘凉唠嗑,专门问他以前跑单帮的见闻。 这给老头子开心的,像是找到了知音,除了吃饭时间,从早到晚都在外面坐着,怎么叫不回家。 铁牛,因为手握豪横的糖果零嘴,已然成了村里孩子们的头头。 每天天刚亮,就有同龄小朋友来找,一口一个铁牛哥的叫,那叫一个嘴甜。 有一个小孩贼机灵,知道投其所好,竟叫了铁牛一声黑牛大将军。这一声将军,直接戳中了铁牛的要害。 只要叫一声黑牛大将军,就奖励一小块糖果。 给那孩子美的啊,一会叫一声,没一会衣兜就被糖块塞满了。 赵小山从镇里送货回来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孩子,再这么下去,是要废啊! 五岁不小了,还这么天天在家瞎混,是想干啥?当个街溜子小混混? 必须马上送学堂! 然而,赵小山刚迈腿进院要和他娘商量此事,就见院子里再次上演起老戏码:他二姐又相看了。 只见二姐娇娘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一脸不耐的坐在一边,低头玩手指头。相隔不远的条凳上坐着一个同样低头垂目的男娃。 这男娃看起来也就十七八,脸色微黄,头发板正,不胖不瘦,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色棉布短打,看起来挺精神的。因着坐着,也没看出来身高。 他俩坐的不远,但全程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尴尬的沉默震耳欲聋。 赵小山心下无奈,这是第几出了!他娘算是没完了?!不把他二姐嫁出去,这个坎迈不出去了是不? 刘氏见他回来也没搭理,和一个长脸妇人相谈正欢。 不知道这妇人是男娃的什么亲戚,手舞足蹈表情夸张,嘴里一直说个不停,简直要把这男孩夸成了一朵花,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 那男娃听了脸通红,头垂的更低了。 “大妹子,不是我说,我们家二宝啊那叫一个能干,干活真是一个顶两个,一点不藏劲。过几天咱收地,我让二宝过来帮忙,你家亲自看看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他爹他娘都是老实人,你去俺村打听打听,从不和人红脸,对大儿媳妇儿就和对自家闺女一样,重活都不舍得让干。你家娇娘啊,嫁过去就等享福吧。” 刘氏听得笑呵呵的,再重新上下打量一下旁边的男娃,满意的丈母娘笑就没停下来。 “那二宝之前没相看过?咋都十八了还没定下来?” 那妇人笑着解释道:“我还没说呢,别看俺二宝看着糙,小时候也是上过学念过书的,当初学堂先生可看重他了,还说他能考上秀才呢。 但这孩子孝顺啊,说念书花的多,父母年岁大了挣钱不容易,自己说啥不读书了。之前他在县里找了个活计,也一直没在家,这婚事就耽误了。” 刘氏本就对这小伙子七分满意,一听竟读过书,那满意程度直接飙升,看他的眼睛都放光了。 那妇人一看笑的更深,接着又细数了一遍这男娃的好处,从出生后一岁就不尿床开始,一直到现在上侍父母下爱子侄友爱乡邻,简直无一处缺点,乃孔圣人转世了。 说到最后,坐在那的小伙子屁股都快坐不住了。 只见他频频看向妇人,想要为自己申辩两句,但碍于外人在又实在没好意思。那红着脸坐立不安的样子,让一旁的赵娇娘频频侧目。 赵小山本来挺烦这出的,但看男娃这样,又觉得还不错,至少知道谦虚不是? 那妇人知道过犹不及,说了几句就张罗着回走了。临走时拉着娇娘的手好一顿夸,就差把那男娃的手也一起拉着,硬凑一对了。 到这赵小山才看清那男娃的身高,别说,和他二姐还真挺配,正好高了半个头,情侣个儿。 等送走了二人,刘氏神情很是亢奋,既没搭理赵小山也没征询娇娘的意见,回屋又开始翻箱倒柜。 赵小山跟过去一看,钱坛子又上炕了,前几天买的布料也翻出来了,他娘正跃跃欲试拿着剪刀准备裁剪,也不等过年了。 可算是彻底魔怔了! “娘,你别着急,你怎么能只听媒婆的一面之词。”上次那个山里猎户的亏还没吃够? “你懂啥,这小伙我之前就听过,确实是个不错的,你以为你娘我啥也不懂啊!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娘,我劝你冷静冷静!你想想,咱家就挣了这么点钱就有这么好的,要是以后咱挣的更多了,是不就有更好的了? 咱家刚这么几两银子就介绍个读书人,要是挣出来一千两,你说李伯玉是不是也行?” 刘氏听罢,收拾东西的手果然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人家李伯玉是要考秀才的,哪是咱这庄户人家能想的。” 赵小山看商量不透,气的忙出来找二姐,只见她已经脱了那身新衣服,又换回了平时的补丁麻衣,正站在牛棚里清理牛粪。 “二姐,你放那,我来吧!”赵小山嗷呜一嗓子,又是挽袖子又是撸胳膊的,但脚愣是没动一下。 “光说有个屁用!你倒是真来啊!这牛粪本就是你的活,你啥时候干过?” 赵小山被说的不好意思,嗫嚅道:“我属羊,和这死牛犯冲。” “这么嫌弃它,你别天天坐啊!就是懒的!” “二姐,你不能迁怒我,是咱娘让你相看的,不是我。” 赵娇娘被说中心事,也不回嘴,只是手里的铲子挥的更起劲了,恶臭的牛粪洒的到处都是,吓的赵小山落荒而逃。 一个两个的,谁也不听他的。 第36章 铁牛要上学 晚饭时分,刘氏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收入情况:“自从开始卖豆皮和山子说书,这段时间咱家也攒了不少银子了。” “娘,具体多少啊?咱家明年是不可以起个新房子了?” 赵大壮迫切的希望他家能赶紧盖个新房子,好快点把铁牛分出去住。 刘氏被打断,瞪了大儿子一眼,接着道:“算上今天刚得的半吊钱,咱家现在一共有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 所有人眼睛都热了,看向刘氏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刘氏享受完众人的崇拜后,又转头问起赵老爷子:“爹,这几天我想了想,山子说的对,这豆皮生意要一直做,不能天天去大哥家,要不咱自家也置办一个磨盘?” 关于磨盘问题,全家人早就怨言颇深,刘氏的提议没任何人反对,全员通过。 “这几天我收豆子,觉得咱村的豆子都卖的差不多了,要不咱去别的村问问?” 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可丁可卯的,不可能预留的太多。这段时间赵小山家疯狂收购豆子,已经将古仙村各家多余的豆子都搜刮一空。 赵小山点点头,“明天我去镇里米铺问问,要是价钱相当,就在米铺买也行。然后再找个石匠过来盘个石磨。” 石磨问题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看着旁边正大快朵颐无忧无虑的铁牛,赵小山想起他最近的“嚣张”,放出重弹: “娘,反正咱家也有钱了,你看是不可以把铁牛送学堂念书了?要是铁牛能像伯玉哥似的考出个功名,不也光宗耀祖么?就算啥都没考上,认个字也能去镇里当个账房啊,至少不是个睁眼瞎。”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 赵大壮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看向铁牛,像是重新认识似的,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是啊,他家现在有钱了,可以送孩子念书了。 要是祖坟冒青烟,铁牛能考个童生秀才啥的,是不以后家里就不用服役交税了? 他就是秀才公的爹,他媳妇儿就是秀才公的娘。 他们家以后再挣的钱再置办些田地,耕读结合,他们家就是真正的地主老财了…… 想到这,赵大壮心头一阵火热,连看向儿子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铁牛被看的浑身发毛汗毛倒竖,他没上过学堂,不知道学堂具体什么样,但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我不去,爹你别看我,我不去念书,我就在村里玩,我就想在家待着。” 小刘氏当即怒了,怒斥道:“你能在家呆一辈子?以后长大了一个大字不识,一辈子睁眼瞎,只知道种地有什么出息?过一滴汗掉地上摔八瓣的日子?” 她都知道,家里的钱娘是打算给娇娘当陪嫁的。就算不给娇娘,也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 毕竟山子也大了,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家里的房子不大,还要盖新房,事多着呢。 万万没想到,山子竟提议要送他们家铁牛上学,上哪找这好事去? 这是机会,必须抓住! “我不去念书,我还小呢,小叔也不老,他咋不去?他去我就去!” 铁牛的童言稚语竟无意中点醒了众人,只见刚才还看向铁牛的眼光又都转到了赵小山身上,甚至比刚才还炙热。 铁牛毕竟才五岁,能不能坐得住板凳两说,有没有读书的天赋还不一定。但赵小山大啊,能说书能研究吃的,甚至能做买卖,这聪明劲,绝对也能读书! 赵小山感到后背一凉,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了他,那些无数个疯狂刷题的夜晚,哦不,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说了这么久,赵小山还没自我介绍过:赵小山,男,文科生,毕业于某某某职业技术学校,专业:商务英语…… 做枪做炮?根本不会! 玻璃肥皂,偶有了解! 做饭吃饭,很是在行! 刷剧看书,也还ok! 文言古文,大王饶命! 别问他来了这么久为啥没抓紧时间用现代高新科技改变历史进程,不是臣妾不想,实在是臣妾做不到啊! 原谅他,他是个学渣啊。 他那专业,毕业即失业,正应了那句话:每年一到七八月,满城尽带黄金甲。毕业那年,他也差点披上小黄马褂,去送外卖了…… (幸好他爸妈还有老本,够他啃的。) 嗨,扯远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让他上学认字行,让他考科举,绝无可能! “你们别看我,我老了,过了年我都十五了,连开蒙都晚了,笔都握不住,根本啥都考不上!你看谁家都十五了才上学的?还得是铁牛,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再拖,咱家的文曲星就跑别人家了!” “爹,娘,你看别人家孩子,五岁了有的还不会说话,你再看咱铁牛,和我爷一样聪明!小嘴巴巴的,以后要真读书了,绝对有大出息!咱以前是没条件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还等啥?” “要知道,真考上秀才,咱家种地再不用交税了!村里其他人家还会把他们家地挂在咱家名下,那多风光啊。听说秀才公看到县老爷不用下跪磕头,要是啥地方有空缺了,还能直接授官呢。” 赵小山这话,一句比一句来的有诱惑力,随着他话音的起落,赵家人的呼吸都一顿一顿的,越来越粗重,看向旁边铁牛的目光也越来越炙热。 赵小山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家伙,差点引火烧身。 铁牛,你个小瘪犊子自求多福吧,还黑牛大将军,我让你俯首甘为孺子牛去! 赵老爹赵老娘和赵大壮小刘氏一句话也没说,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赵老娘对赵老爹下达了今天的最高指示:“孩儿他爹,你明天拿着豆皮去村长家一趟。” 村长家就是李伯玉家,要想问娃子上学的事,找他家准没错。李婶子最喜欢和人说李伯玉念书的事,一说能说一上午,不带停的。 到了晚上,赵大壮领着媳妇儿和弟弟妹妹在院子里洗豆子泡豆子,赵老娘在屋里一边例行一日的数钱,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爹,相看了这么多天,我觉得今天这个林二宝真是不错,人老实,还能干,以前还念过书,咱村长安他媳妇儿和他一个村的,说他家真不错,他爹他娘都挺好的,就是家里有点穷。” “穷也不怕,二丫真嫁过去,咱多陪点呗,咋也不能委屈了闺女不是?” “而且啊,我看咱闺女的脸色,对那小伙子也没排斥,甚至还偷看好几眼呢。” 今天能让媒婆把那娃子领家里来相看,也是刘氏认真打听过的。 听说那林二宝当年好像真有点读书的天赋,可惜他家是真穷,他上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串的弟妹。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哪有那许多银钱来供孩子读书。 她老刘家是杀猪的,和文墨是半点不沾。公爹当年倒是跑过单帮,但顶多是见过世面。孩子他爹一辈子种地,更是大字不识一个。 这要真的找个读书有天分的女婿,那她以后的外孙是不也能有出息? 刘氏是越想越美,像是定下了似的,心里估算着要娇娘真成亲了,该置备点啥嫁妆。 银子是压箱底的私房,衣服家具啥的,都不能差事了,这一算又是一笔。 石磨要打,铁牛要上学堂,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37章 赵来庆借酒劲要盖祠堂 第二天上午,赵家人兵分几路。 赵大壮领着媳妇儿妹妹在家做豆皮,赵老娘带着任务去了村长家,二黑子则被委派到大昭寺送货(跑一次十五文钱的配送费,算是赵小山照顾兄弟了)。 赵老爹负责去镇里送豆皮,赵小山随同,他打算去米铺问问大豆价,兼去致知书坊催问话本尾款。 马上就要秋收了,米铺的豆价没涨没降,和之前持平。那米铺的掌柜看赵小山诚心实意要买,那架势还是单大买卖,悄咪咪的承诺会量大从优。 一次买二百斤以上,每斤便宜一文钱。一次买五百斤以上,每斤便宜两文钱。 新粮马上就下来了,去年的陈豆也该处理处理。 赵小山想了想,决定先买二百斤,他家有牛车,随时需要随时过来。 豆子有钱就能解决,倒是致知书坊那碰了壁。赵小山压根没见到杨乙,听说他去县里了。 从最后一个故事讲完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天了,赵小山之前就来问过一次,被杨乙以故事还没刊印为由给挡了回去。这次直接神龙首尾都不见了。 这他娘的!想赖账? 杨家虽说是商人,但都念过书,怎么连最起码的诚信都没有,仁义道德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想不想继续混了? 这玩意儿,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怎么就知道他没故事了?!简直岂有此理! 程理看赵小山脸色发黑,也颇为不好意思。 这致知书坊的生意是他介绍的,他作为中间人兼担保人,难辞其咎。 “赵老弟,我最近还在书坊抄书,杨乙说你讲的这些故事有的地方不详细,他要去密水找人润色一下,去了好几天了,确实没刊印,要不你再等等?” 见这理由还是没法说服赵小山,程理又赶紧加了一句:“你们有合同在,到哪都有理的!” 赵小山情知这事不能怪程理,仍气愤难消,但现在他连人都见不到,只能悻悻的回了家。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十天之后他再来一次,再不给钱,小心把你书坊砸了! 下午的时候,父子俩驱牛回家,板车上装了两袋豆子,外加一位帮忙摆放石磨的风水大师。 镇里的石匠那就有现成的石磨,这玩意儿就是块大石头,只不过雕琢的费功夫罢了,一整个石磨花了一两银子。 石磨主粮食,代表着一家的财运,摆放的位置十分重要。 这在村里是件大事,不亚于起新房,因此必须由风水大师亲自掌眼,拿定具体位置。 等赵老爹赶着牛车回村,招来宗亲过来搬石磨时,整个赵氏宗族乃至古仙村都轰动了。 看热闹的人把老赵家里一层外一层的围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八卦起来。 看着赵家的汉子们呼哈呼哈的抬着石磨跟在那风水大师后面满院子乱走,有为赵家开心的,也有眼红泛酸的。 “真没看出来,这才多少天啊,老赵家这就起家了?卖豆腐能这么挣钱么?” “你懂啥,我听二黑子娘说,他家豆皮不仅送镇里,就连大昭寺和县里的酒楼都收。你猜为啥人家装石磨,还不是因为成规模了。” “啊?整个镇里都吃他们家的豆子?怪不得呢,埃,听说他家娇娘最近有信了?也是,耽误了这么久,还不是要倒搭钱才能嫁出去!” 此妇人的话不可谓不恶毒,且说话的声音不小,引得周边几个妇人不自觉后退几步,离她远了远。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老赵家有钱了又不碍她事,不说紧着巴结,怎么嘴里还喷上粪了? 没看二黑子和赵小山要好,也能捞到汤喝?! 娇娘没指望了,那个能挣钱的山子不还没着落么?她们几家可都是有适龄的闺女的。 赵小山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有被惦记的一天,他年龄小,抬石磨这事跟他无关,只需要站在旁边看热闹就行。 家里院子小,为了给石磨空地方,他娘做主把鸡鸭都挪到了后院。要不是大黑牛实在重要,也是要被挪走的。 那正在做法的风水师姓孟,是镇里无量道观的外门弟子,人送孟大师,家就在镇里,平时接一些看风水算吉凶问卜卦的活计,在整个乐平镇端的是个名人。 只见孟大师身着黄褂,头戴高帽,围着磨盘手指翻飞,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看样子神神秘秘的。 给旁边的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外门弟子都像有两把刷子似的,过段时间怎么也要去无量道观拜访一翻。 没一会,只见那孟大师脚步一停,眼睛放光,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呈剑型,对着前院东北方向一指,嘴里爆喝一声,道:“藏风聚气,得阳而上,就是这里!” 几个赵家的男人听罢,连忙抬着石磨朝着孟大师说的“风水宝地”走去,“嘭”的一声,石磨落下,大功告成! “呜呜呜~” 为了应景,赵小山重操老本行,拿起他的小竹笛,就地吹起来一段。 这次他吹的是“好运来”,这曲子难度不大,曲风还欢快。配上小竹笛特有的清脆声,气氛一下拉满,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自然而然的开始拍手叫好: “好,赵九叔家算是发达了!恭喜九叔啊!” “看山子机灵的,以前咋没看出来,这又会吹曲又会挣钱的,翻过年就十五了吧?” “哎呦,你打听人家山子年岁干啥?想给你家大妮子留着?可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你家妮子不是翻过年才十岁?” “十岁咋啦?也就差五岁呗!五岁不算差!男人大点才知道心疼人呢。” 哎呦,这帮生猛的老娘们,这大庭广众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的,咱能不能收敛点。 如此敏感的话题,竟这么大张旗鼓的拿出来说事,羞不羞人! 那啥,说话的这个大婶是李老五家的?他家大妮长啥样来着,哪天拿捆豆干拜访拜访去,嘿嘿嘿~ 石磨成功落成,刘氏大松口气,心下欢喜不已。 看着累的呼哧带喘的族亲,刘氏大手一挥,招呼儿媳和闺女,直接杀了家里一只正下蛋的母鸡。 把前段时间做好的腊肉拿出来一条,泡上一盆蘑菇,豆干豆皮都摆上。 请来了族长和帮忙的族亲,好好整治了两桌饭菜。 赵老爷子这个乐啊,他们家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这嘈吵嚷嚷的,看着像过年似的。 趁着高兴,赵老爷子把小孙子前几天偷偷买给他的一坛子酒也端了出来。 人多酒少,但胜在热闹。 今天他们赵氏在村里大大出了回风头,族长赵来庆只喝了半碗酒就像醉了似的,脸色泛红舌头发硬: “咱赵家多久没这么热闹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你们没看老李头和老曹头那脸色呢,鼻子都快歪了!哈哈哈~” 他这一笑,旁边的爷们也都跟着一起胸腔震颤。赵小山面前的桌子都晃动了。 赵老爹酒不醉人人自醉,老脸通红,听着族亲的大笑,也跟着呵呵傻乐。 “九叔啊,我听说你家铁牛要送上学了?上学好啊,铁牛好好念书,考出个功名,光宗耀祖!也好好煞煞李老三的锐气!他凭啥天天趾高气昂的,不就是有个会读书的好儿子么!” “光宗耀祖啊,我爹要是能看到咱们赵家人丁兴旺越过越好,那该多高兴啊。 可我这做儿子的没出息啊,迁来这么多年了,连个祠堂都没盖起来,家里祖宗的牌位只能放在家里那小厢房里,一天天的连个日头都照不着呢。我不孝啊,没能耐啊……”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傻子都听出来啥意思了。 赵老爹没反应过来,仍一脸熏红的眯眼傻笑,倒是赵老爷子默默放下筷子,一脸疑惑的问道: “大侄啊,那你啥意思啊?” 赵来庆的口气一分真九分假,摇头晃脑道:“九叔啊,侄子有啥意思啊,就是觉得自己作为族长实在没能耐,连个祠堂都起不来。 唉,还真不如把这族长的位置让给来福得了。要是来福当了族长,咋也能给咱族里起个祠堂不是?肯定比我强啊。” 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赵来喜和赵来振几兄弟纷纷放下碗筷,怔怔的看着赵来庆。 怪不得族长今天把大家伙都招呼过来帮着九叔家抬磨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大哥这心眼子也太多了!今天这场合提出来要求,是让九叔没法拒绝啊。 几个人心里犯嘀咕,嘴上啥都没说。 要他们说,大哥说的没毛病,九叔家眼看着起家了,这又是盘磨,又是要送孩子上学的,拿出来一两二两的帮着族里盖个祠堂,不是应该么? 桌上的鸡肉还在冒着热气,大家却没再动筷,只偷偷觑着眼睛看赵九明,等他答复。 这时,后知后觉的赵老爹和赵大壮才终于意识到不对,撑着迷茫的眼睛左瞅右看。 赵老爷子习惯性的从身侧拿出烟枪,想点上又放下了。只见他半阖着眼睛,嘴巴微抿,脸上的皱纹都像是拧在了一起,也不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赵来庆见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九叔一家还装傻充愣的没接话茬,急的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道: “九叔,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咱祖宗牌位委委屈屈的,也影响咱全族运势不是?本来铁牛能考上状元的,受了影响就只能考个秀才了,你说亏不亏? 咱祠堂也不用多大,能放下牌位的屋子就行,盖房子的人工族里各家轮着来,九叔给买点砖瓦石头就行。” 刘氏站在灶房收拾,早听到院里的机锋,气的胸口起伏,当下就要站起来大骂一通,却被身旁小刘氏死死拉住了。 不管内里如何,这种场合哪有女人家说话的份。 赵小山是个小辈,被分在了另外一张桌子,看着这场闹剧,心里直腻歪。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娘前段时间把三旺子家打砸的时候,族长可不是这态度,那不耐烦的嘴脸现在他还记得呢。 现在看他家发达了,竟要他家出钱盖祠堂? 他们自己还住的破破烂烂呢,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拿出去盖祠堂! “爹,我刚听李五婶子说相中我了,要把他家大妮嫁给我呢,你说我要娶亲的话往哪住?咱家没地方住那我给她当上门女婿去……” “山子你闭嘴!” 赵老爷子一声爆喝,打断了赵小山的发挥。 赵小山从没见他爷如此疾言厉色过,还真被吓的一个哆嗦,微微缩了缩脖子。 算了,意思我表达到位了,有点脸的都知道啥意思了。 然而赵小山明显低估了赵来庆的厚脸皮,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接着又道:“九叔息怒,山子小孩子家家的,说着玩呢。” 唉我去?我用的着你在这给我打圆场?赵小山整个都无语了! 他想站起来理论理论,却被赵大壮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只见赵大壮对他疯狂眨眼,暗示的不要太明显。赵小山不能发挥,憋的抓心挠肝。 “大侄,祠堂的事咱明儿再说,这鸡肉都快凉了,快吃吧。” 赵来庆被赵老爷子这不上不下的态度弄的摸不到头脑,也知道过犹不及,到底没再说什么,装着醉酒的样子又招呼着大伙吃喝不提。 等太阳全落下去,赵老爹呵呵的送走最后两人,赵家的院子总算是清净了。 院里没有外人了,刘氏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收拾碗筷,急忙奔过来问道:“爹,大哥说起祠堂,你到底啥意思?” 和公爹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公爹对宗族的情感她太了解了。 那是宁可自家饿着,也要把仅剩的馍馍拿去摆贡的。 刚才公爹嘴上虽没明说,可她隐隐觉得不安。 果然,赵老爷子毫无醉态,神色清明的捻起一小撮烟放进烟袋里,送进嘴边缓缓吸上一口,道: “大壮娘,咱家我说的算还是你说的算?”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知晓了答案,只是到底不甘,嘴里嗫嚅道:“爹,娇娘和山子都大了,咱自家的房子还……” “要是还我说的算,你就别管了!” 第38章 赵老爷子训子 虽然江湖充满了关于赵老爷子的传说,但从赵小山穿越过来,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每天关心粮食关心天气,没事坐在竹椅上抓虱子玩,睡觉打呼声音还特大的可爱老头。 然而,在盖祠堂这件事上,他根本不顾及儿子儿媳的想法,执意要达成目的,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和执拗。 这种强势,刷新了全家人对他的认知。 这一晚,赵家没有一点装石磨的欢乐,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沉默。 赵老爷子坐在炕头抽了一晚的烟,一夜没睡。 第二天又一天没吃饭,不论谁来劝说什么,只闭眼不理。 老头子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么一折腾,眼睛都浑浊了,脸上的皱纹更是堆在一起,老态尽显。 赵小山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疼的很。然而不论他说什么,老爷子依然不为所动。 赵小山是真不懂了,难道在老爷子的心里,活人还比不上几个死人的牌位? 只有人活着才会充满希望和未来,祖宗已经死了,逢年过节去烧点纸上个香祭奠一下聊表哀思就行了。 何以让老爷子宁可和全家人杠上,也要一意孤行去做? 赵老爷子的绝食让赵来福十分担心,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他破天荒的没去放牛,而是把活都推给了俩儿子。为了让赵老爷子吃点东西,晚上亲自下厨做了碗纯白面的面条,端到老爷子的屋子,小心翼翼开口道: “爹,你就吃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咋能成呢,不管啥事,咱吃完饭再说吧?” 赵老爷子翻了个身,理都没理他。 赵来福无奈,只能放下碗筷,重新劝道: “爹,我明白大哥的意思,我也觉得咱赵家应该盖个祠堂,但能不能再等几年? 咱家现在条件是比以前好了,可这时间还短,满打满算才挣了十两银子,昨天盘石磨又花了一两多。 昨天孩儿他娘都打听了,镇里就有一个不错的学堂,坐馆的还是个秀才呢。铁牛现在五岁正好开蒙,那地方一年的束修就二两,笔墨啥的还不算呢。 二丫前几天相看那个后生听说不错,二丫自己也没排斥,孩儿他娘还想着年前就张罗起来呢,爹,你看……” 赵来福从来不知道,原来和自家老爹沟通是这么难的一件事。这一段话说完,他像是累到了似的,还用袖子蹭了蹭额头。 他话刚说完,赵老爷子竟翻过身坐了起来,破天荒的回了句: “说完了?” 赵来福点点头,说完了。 “爹,你可算和我说话了?!那咱把这面条吃了吧,再放就坨了。” 赵老爷子根本不理那面条,接着又问:“你媳妇儿没说别的?” 赵来福摇摇头,昨晚媳妇儿反复说的这几点,他都记住了。还有几句抱怨的话,他都没说。 “啪~” 赵老爷子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把个快五十的赵来福直接拍懵了。 “赵来福!你个王八羔子龟儿子!老子问你,你他娘的到底姓赵还是姓刘!你要说你自己姓刘,我也不用你养老送终,你领着你老婆孩子给我滚老刘家去!我就当没养你个白眼狼!” 这话,不可谓不重了。 赵来福吓得目眦欲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都快下来了。 “爹,我姓赵,我姓赵,您别这么说,我咋可能不给你养老送终!” “你姓赵,你他娘的不配姓赵!”赵老爷子情绪一激动,又朝儿子狠踹了一脚,这一脚劲重,直踹的赵来福差点趴地上。 “当年要不是赵家祖辈拼着老命逃到这,能有你赵来福?当年我在外面跑单帮,你娘病重的时候,不是咱族里帮着,你能活命到现在?还让你娶老婆有孙子?! 现在你有妻有子了,你翻脸不认了是不?你老婆吹了两句枕头风就敢掰扯咱赵家祖宗了!你别忘了,就连你媳妇儿当年也是你七婶给你张罗的!你七婶的牌位你去上过几次香,啊?! 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你让咱祖宗灰里蒙尘,你算个屁的赵家子孙!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你胳膊肘往外拐,俺们老赵家不缺你个背宗忘祖的孽障!” 赵来福整个人都傻了,爹的意思,是要将他除族? 这一刻赵来福才意识到,他爹不是和他置气,是真生气了。 以前不论日子多难过,他爹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作为儿子,他让爹伤心了! 看着爹双眼通红满脸憔悴的样子,想着以前爷俩相依为命时的艰苦,赵来福悔恨交加,一时之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赵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直接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儿子破口大骂: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老头子我不懂事,这么大岁数了还指手画脚的遭人烦,我也不在这碍你们眼,我一会就找根绳子上山,给你倒地方! 等我死了,你也不许来我坟前磕头!我受不起!” 这句话,将赵来福吓的直接瘫了,他往前两步,扒着老爷子的腿,哭的不能自已。 想着自己竟要逼死老爹,赵来福举着巴掌就朝自己脸上招呼,“爹,我错了,我错了爹,儿子不孝不敬不悌,儿子错了,呜呜,你别这么说,您千万别离开我……” 刘氏本躲在屋里坐立不安的等结果,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急转直下,老爷子连上吊自杀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吓得没了魂。 要是公爹真的让自己逼死了,那他们一家以后还有脸活着么?别说活着了,朝廷最重孝道,儿子孙子都要被抓去砍头的。 想到这,刘氏也不敢算计了,直接冲了出来,跑到自家男人旁边,“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下来,拉下赵来福的手,哭喊道: “爹,来福没错,都是儿媳的错,是我私心重,是我妇德不修,爹,儿媳错了……” 要是往常,赵老爷子早扶起儿子儿媳了。 然而这次,他却任由赵来福和刘氏俩跪在他的脚边痛哭,倔强的站在那,不看不听,不为所动。 “爹,你消消气,俺们错了,您快坐下吧,您这样,儿子心里难受啊……” 赵来福哭的不能自己,他挣脱了刘氏的手,又恨得“啪啪~”给自己好几巴掌。 等赵娇娘领着铁牛推门进家时,整个都呆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拉起侄子的胳膊也跑了过来,跪在了爹娘的身边。 铁牛刚在后山跑了一圈,本来正开心着,现在看到爷爷的脸红肿的涨了起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谁把爷爷打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爷爷,谁打你啦,铁牛打回去……” 赵老爷子可以无视儿子的泪水,却不能无视重孙的。 看着重孙抱着儿子的脸努力吹吹的样子,他心里酸涩,刚要开口让儿子起来,一个打晃,竟是仰了过去。 “爹啊……” “爷……” …… 第39章 赵家起祠堂 赵老爷子病了,赵家愁云惨淡,豆皮生意也暂停了。儿子孙子轮流在炕前伺候,院子里熬药的味道难闻刺鼻,熏的铁牛直皱鼻子。 族长赵来庆拿了一篮子鸡蛋,领着几个族亲过来看望赵老爷子,见他病恹恹的躺着,多少有些尴尬懊悔。 这事办的,九叔要真有个好歹的,他罪过可就大了。 早知道就再等一段时间了,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心里明白,但话不能明说,赵来庆只安慰老爷子要好好养病保重身体,族里的事还要靠着老爷子主持云云。 等出来的时候看到赵来福,赵来庆都惊了,就这么两天,赵来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赵来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来福,大哥对不住你,你受苦了,多劝劝九叔,让他想开点,啥事别急。” 赵来福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了大哥,放心吧,我能伺候好我爹的。” 赵来庆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懊恼和尴尬走了。 赵小山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事,自己和大哥去了镇里送豆皮,怎么一回来家里就变这样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又有钱了又有希望了。现在好了,家里一整个凄凄惨惨戚戚,好事变坏事了。 他知道,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盖祠堂,这是他爷的心病,心病就心药医呗。 看着老爹那生生老了十岁的可怜样,赵小山劝道: “爹,你也别愁眉苦脸了,我爷不就想盖祠堂么,那你就顺着他意呗,明天咱就去镇里问问青砖啥价,咱直接买回来不就成了?你放心吧,我娘不会反对的。” 他娘现在比谁都盼着老头子快点好呢,他昨天还看到她跪在炕上偷偷祈祷呢。 赵来福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他本就是个孝顺的,现在老爷子被自己气病了,现在是悔恨交加,吃不下睡不着。心里盘算着要是老爷子这次真没了,自己也不活了,到了黄泉底下和祖宗们忏悔去。 “爹,咱买青砖石料倒是行,但这事都是我大伯引起的,他不能拍拍屁股置身事外。 再说了,盖个祠堂能花多少?要是泥土房二两银子撑死了,要是半砖半泥的三四两也够了。就是全砖瓦的贵,七八两银子。 但不论多少,也不能都咱一家拿吧?!他们要是一文不掏,那也说不过去啊。” 赵老爹懵了,他一向不聪明,以前听爹的,后来听媳妇儿的,现在直接问儿子:“那该咋办?” 赵小山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提议道: “咱去找大伯,和他说,盖祠堂行,咱明天就可以去买料。 但族里不能光出人,也得拿钱,咱六他们四!他们那么多家一起凑那个四,还不行么?” 赵老爹想到老爷子可能的反应,有些畏缩,到底摇了摇头。 赵小山怒其不争,要不是自己年龄实在是小,就这点事还用的着别人?! 老爹不行,大哥更白费,嘴笨还没心眼。 要是以前还可以让赵老娘出马,奈何这次赵老娘担心惹火上身,竟也退缩了,表示宁可掏钱,也不想让公爹有个三长两短。 最后,赵小山决定亲自出马!他豁出去了!成就成,不成拉倒! 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起早贪黑的磨豆子做豆皮挣来的,没道理拿出去做贡献。凭啥啊! 赵来庆早知道九叔家能起家都是靠着赵小山的带领,也知道这孩子和过去不一样了,迟早起飞。 但他真没想到这孩子竟单枪匹马就来和他“谈判”。 对于赵小山的提议,他也颇为认可。 只不过,哪怕是四成,平摊到各家也要几十文。 族里除了九叔家和七叔家过得还可以,其他人家都是紧巴巴的,平白拿出来几十文,真的是不容易。 “山子,你爷爷病了,大伯也挺后悔,不是大伯欺负你家,实在是咱村,就咱赵家没个祠堂了,就连人口没咱多的刘家都有祠堂。” 要是以往,赵来庆是绝对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和一个小辈如此说话的。 但这人是赵小山,他能说话本,能做豆皮,能在短时间内带着全家致富,足以获得他的看重。 “山子,大伯也知道你家刚起步,没那么多余钱,你看这样行不?咱这次就先起个半泥半砖的,用砖石铺地面和地基,上面用泥块砌,这样也花不了多少,顶多三两银子,然后咱二八分?” 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把上面的泥土推了,重新加盖青砖的。 赵小山想了想,“三七分!今年过年祭祖,我爹排你后头!” “你……”好你个赵小山,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精明呢。 过年祭祖的站位都是有讲究的,谁站在前头就证明谁在族里地位高,话语权也大,是下一任族老的候选。 这么多年,始终是七叔家的赵来贤站在他后头。 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别的都是其次的,起祠堂才是最重要的。 赵来庆虽气不过被一个小辈拿捏,到底点头同意了。 “但大伯有个要求。” “大伯请说,不过分的我都能答应。” “你家豆子生意,要是以后规模扩大了,需要找人帮忙,就找咱族里的!” 他算看出来了,赵小山是宁可提携二黑子,都没来找族里孩子的。 他不知道那豆皮生意以后会怎么样,但为了能分一杯羹,得先把话撂这。 赵小山想了想还一直欠三旺子人情没还呢,以后真有机会,也可以把他拉入伙, 遂点头同意。 这样,关于修建祠堂的事终于敲定了。 第二天赵来福亲自驾车去镇里,花了二两银子加半吊钱,买了几车的青砖石料。那东西往地上一摆,赵老爷子也不喘了也不迷糊了,竟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经了这次事,赵小山算是彻底明白了,笑呵呵的赵老爷子也是有逆鳞的,这逆鳞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而是那些祖宗牌位。 他还是很不理解,但他选择尊重。 赵大壮领着弟弟妹妹重新做起了豆皮生意,赵家的祠堂也在赵来庆的主持分工下打起了地基。 为了这祠堂,赵来庆和村长李老三掰扯了好久,终于争取到了一块风水尚算可以的地方。 马上秋收了,只能先起个地基,等秋收过后天越来越冷,地都冻住了也不能开工,这祠堂就要推到明年了。 赵家各族老和赵老爷子满眼欣慰,几乎每天都会到地基那转悠一圈。感叹一下等自己老了,牌位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倒是赵老娘,肉眼可见的瘦了。这次的事,极大的打击了她的积极性,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娇娘相亲的事也不张罗了,铁牛上学的事也不打听了,整个人都停摆了。 她的彪悍霸道,在传统的孝道面前,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被打入了尘埃中。 赵小山看着老娘嗓门也不大了,干活也没劲了,心疼的紧,可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开解。 别人家都是婆婆儿媳斗法,到他们家变成公爹和儿媳了。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彼此观念不同产生的分歧罢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第40章 赵小山闹事被抓 买豆子、买磨盘、起祠堂,外加给老爷子看病,短短十几天的功夫赵家就挥出去五两多银子。 这年头,普通人家一年都花不上五两。 这些钱对赵家,不说伤筋动骨,也足够让人肉痛。 赵小山想着自己在致知书坊还有四两银子的尾款,决定再去催一催。 自故事讲完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赵小山去要了几次都没成功,压根就没看到杨乙的人影。 杨家就是乐平镇的,还能一直呆在县里不回来? 不过是避而不见罢了! 如此没有诚信,简直枉为读书人! 这次决定了,他就等在书坊死磕,什么时候要到钱什么时候走! 和家里打好招呼后,赵小山揣上合同就上了路。 到了致知书坊,果不其然,得到的回复一如往常:“我们少东家没在,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来,你再等等吧,或者他回来了我们通知你。” 嘿,没别的话了是吧! “我知道他还在乐平,你告诉他,我这几天就在你们书坊门口靠着,我就不信他不来!这么大个书坊都能开,四两银子不兑现?要点脸吧! 告诉你们东家,再他娘的不还钱,我拿着合同上县衙告你们去!” 惯的臭毛病!老子今天要不回钱就他娘的不姓赵! 赵小山拿出从家里带的小板凳,掏出刚买的热乎大包子,往书坊门口一坐,不走了。 哪怕程理来了好说歹说,就回复一句话:“让我走也行,让杨乙还钱!” 狗屎东西!你恶意欠薪,别怪他恶意讨薪! 文化人最怕什么,最怕名誉受损,商人最怕什么,最怕别人说他不讲诚信。 他就不信了,杨乙还能不在乎声誉! 要不是听说密水县的县太爷不为民做主,断案收要好处费,不是啥青天大老爷,他老早就拱县里敲鼓告状了,哪用费劲行这招! 致知书坊算是镇里一大“企业”了,书坊属文化产业,因此位置就挨着学堂——养正学堂。 这所学堂就是刘氏之前和李家打听过,要送铁牛来念书的地方。是镇里唯一一家上规模的学堂,镇里不少家境还算富足的子弟都会送到这来念书,当年李伯玉就是在这开的蒙。 赵小山坐在书坊门口又吃又喝,困了还靠在椅子上呼一觉,路过的行人见了虽指指点点,却没多说什么,匆匆而过。 这杨家也真他娘的沉得住气,直到下午也没有管事的出来交涉,任由赵小山在那“静坐”示威。 这不行啊! 要这样下去,就算坐上一个月,杨家该如何还是如何,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自己哪有那么多精力和他们干耗! 眼看着养正学堂就要放学了,赵小山灵机一动,连忙跑到杂货铺,淘了一个新“武器”——唢呐。 唢呐,音色嘹亮高亢,多用于戏曲伴奏,抑或,丧事出殡! 杨家敢欠钱不还,就要做好被他折腾的准备!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在文化圈里混! 只见钟声敲响,养正学堂下学了,里面的学子三五成群的往外走。 赵小山再不坐以待毙,站起身来拿起唢呐就开吹。 “呜呜呜~” 二泉映月,一首盲艺人饱含人间辛酸和痛苦的独唱,虽是二胡曲目,但唢呐也能吹。 哀怨凄楚的曲子一出,那学堂的学子果然纷纷驻足。 “这是什么曲子?听了让人好生难受!” “这人怎么在书坊门口吹曲?” 随着围观的学子多了起来,赵小山越吹越起劲,要不是武器不趁手,他都想来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了。 一曲终了,赵小山连忙放下唢呐,扯开嗓子大声表达抗议: “各位学子们,我乃古仙村村民赵小山,是最近流行的《凡人修仙传》和《天龙八部》的创作者!大约一个多月前,这致知书坊的东家杨乙看我故事新颖,来找我合作,让我继续说书,承诺一个话本八百文,定金一半,另外一半刊印后另付。 可这致知书坊枉为读书人,我讲了十个话本,他们那另外的定金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还不兑现!我前来讨要数次,都被各种理由推诿,现在我连人都看不到了。” 《凡人》的创作者竟是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少年?怎么可能? 没听说乐平镇有这号读书人啊,能想出那样故事的人怎么能没有名号?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说别的,因着对《凡人》的痴迷,围观的学子们对赵小山先多了一层“自己人”的滤镜,信了他的话。 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人们的精神生活普遍匮乏。 本来围观的都是些三三两两的学子,到后来就连附近的居民都围了过来。 这里一圈外一圈的,都快把赵小山淹没了。 为了扩大影响力,用舆论逼迫杨乙就范,赵小山直接站在了书坊前的石狮子上,搂着狮子脖子,更加卖力的伸起冤来。 “我赵小山就是个小老百姓,可我敬仰他是读书人,是孔圣人的传人,是懂仁义礼智信的,我信任了他,可他杨乙怎么做的?他一个读书人欺负我一个泥腿子!” “我常听人说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就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学子们,真是这样么?!” “不是!” “胡说!” 那些学子不堪“受辱”,竟异口同声的在下面应和起来。 “诸位老百姓,我赵家虽微贱,也是给朝廷服役交税的正经人家,我虽没念过书,但也知道为人第一要诚信!可杨家怎么做的?我们当初也是签了合约的!” 赵小山从怀里掏出那张合约,小心翼翼的打开,在众多学子眼前晃过。 “你们看,这真是杨乙按的手印!” “没看出来,这致知书坊竟如此做派,还一直自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如此做派,还说什么心正,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赵小山看众人信服,将合同收起来,刚要再来两句,就见人群外突然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消失多日的杨乙。 娘的,爷爷我不搞点事情,你个龟孙子还缩在壳子里不出来呢。 “杨乙,还我血汗钱!” 随着赵小山一声高喝,大家齐齐回头,见真是杨家的少东家。 杨家毕竟是大户,以前谁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奉承两句,现在听了赵小山的话,竟一反常态,对他指指点点起来,一个个的表情里还充满了鄙视。 杨乙见状大怒道:“都散了都散了,这小子大字不识一个,还在这大言不惭的污蔑我们致知书坊!简直信口雌黄!” “诸位学子们,这小子想钱想疯了,敢如此污蔑我致知书坊,坏我声誉,其心可诛!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 赵小山以为这杨乙顶多是拖欠工程款,没想到还倒打一耙,要来硬的,气的肺要炸了。 眼看着拿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就要冲过来,赵小山连声高呼: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杨家竟敢如此做派!我是大景的子民,要抓要拿也只有官府可以,你们致知书坊凭什么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而外面的杨乙根本不惧,竟嚣张的打开折扇,嘴角轻笑,面露讥讽。 只见他慢悠悠的说:“赵小山,你省省力气吧!衙站的衙役正在来的路上,要抓捕你这等污蔑造谣的刁民!” 赵小山心下大骇,目眦欲裂,急忙吼道: “你们肆意欺压普通老百姓,你们是恶霸,竟公然挑衅官府!你以为官府是你家开的? 各位学子们,我不仅有合同,还有证人!雅茗轩之前的说书先生叫程理,他就是担保人!他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不实之处,天打五雷轰!” “还望各位学子们秉承圣人训,秉承心中善念,为生民立命,为我赵小山奔走喊冤!放开我!放开我…… 杨乙,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不守承诺还倒打一耙,呜呜……” 围观的群众和诸学子眼瞅着赵小山被堵住嘴巴扭走,有几个义愤填膺的想要过去,却被旁边的同伴拦住了。 “这杨家势大,不是我等小民能参与的,怪只怪这赵小山倒霉吧,唉,真是可惜了……” “是啊,能想出《凡人》这样的故事,真乃神人。奇怪,之前怎么从没听过这人?真是太可惜了……” 怪只怪这赵小山识人不清,和致知书坊合作,也不事先打听打听。 学子们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慢慢走远了,其他的围观群众也慢慢散去了。 第41章 赵小山被打入狱 赵小山被官府抓走了! 古仙村炸锅了! 赵家的天塌了! 赵老爷子一口气没喘匀两眼一翻直觉撅了过去,刘氏晃了晃,到底稳住了,只是脸色煞白,整个人都软了。 赵来福扶住了老爹,却差点闪到媳妇儿,整个人都麻爪了。 赵大壮吓的六神无主,急的在院子里直转圈,铁牛呜呜的喊着小叔,死死的抓着娘亲的手。 赵娇娘呆愣了片刻,知道指望不上大哥,几步跑到赵来庆家,希望他来家里主持大局。 赵来庆平日小心思重,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饭也顾不上吃了,披上衣服就跟了过来。 一路上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心里也大呼糟糕,加快了脚程。 等到家时,赵老爷子已经幽幽醒了,只见他异常虚弱的躺在炕上,见到赵来庆,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声音嘶哑道: “来庆,来福是指望不上的,九叔求求你,你快去县里问问去,俺家山子到底犯了什么法,为啥被抓……” 说着,赵老爷子鼻涕口水都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接着哽咽道:“来福,快,给你大哥拿钱,多少钱咱认,快把山子捞出来,那大牢不是他个孩子能呆的地方啊……” 赵来福嘴里好好好的答应着,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却是怎么也挪不动地方。 还是刘氏回过了神,急忙冲回屋子,拿出钱坛子,哆哆嗦嗦的把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 抓起钱一股脑的塞进赵来庆的怀里,接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你去救救我儿子……” 赵来庆本就慌乱,这一下更是弄的手足无措,他先扶起刘氏,又将钱放在炕边,抓着赵老爷子的手,沉声承诺: “九叔你别慌,山子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机灵,一定会没事的,你只要好好在家等着就行。我去找村长,俺们一起去县里,有信了一准告诉你。” 接着,又对吓傻的赵大壮下了指示:“大壮,你快去刘瘸子家把他叫来,给你爷看看!该抓药抓药,别耽误了!” “大壮他娘,你看好家门,照顾好老爷子,把泡的豆子都做了,好去镇里再换点钱。” “侄媳妇儿,你帮着点你娘,她身子不好,你多注意些,娇娘,你们要是有需要跑腿的,就去我家让你哥大郎他们过来。记住,我们回来之前别信外人说啥,稳住了。” 大小刘氏和娇娘纷纷含泪点头,赵来庆来了,她们也有主心骨了。 赵来庆也不耽误,抓起赵来福让他套好牛车,先去村东头将村长李安拉起来,一行人匆匆赶往县城密水。 没错,赵小山因诽谤污蔑兼聚众闹事,已经被乐平的衙役扭送去了密水县。 这衙役姓杨名甲,乃杨乙的亲哥哥。 而杨家之所以敢在乐平镇如此横行霸道颠倒黑白,所倚仗的无外乎杨甲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杨甲在衙门虽是个不入流的衙役,但因着家里有钱,又会做人,吃的很开。 这杨甲的手段也确实了得,有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郡城来的郡尉大人。为了抓住机会靠上这棵大树,杨甲将自家刚满十五的亲妹妹送到了那郡尉的床上。 那时,这郡尉都四十多了,孙子都好几岁了。 就这样,杨甲为杨家在前方开路保驾,杨家在后方为其提供金钱支撑,官商合流,可谓是无往不胜。 因此,杨家的势越来越大,杨家的钱也越来越多。在这乐平镇可以说是一方数得上数的势力了。 这次杨甲听弟弟来报说有个穷小子在自家书坊门口闹事,只觉的有人在老虎背上跳舞——胆子不小自找死路。 这乡巴佬,来闹事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这乐平镇是谁的地界。 敢闹事,那就去死吧! 于是乎,赵小山就这么落入了虎口。 这中间,他刚买的唢呐被踩烂了,怀里的合同被拿走撕碎了,胳膊也因剧烈挣扎扭到了。一路被堵着嘴捆着手脚送到了密水县。 他本以为会有县令升堂衙役们“威武”这一场的,谁知道那县令压根没出现。 他甚至连县衙大门都没进,就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给处理了。 这中年男子姓刘,是密水县县令的师爷。 只见他掂了掂杨甲塞过来的钱袋子,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赵小山,大手一挥,“先打二十大板,再扔进牢里待着吧。曹大人这几天正忙,等忙完了再提出来审问。” 曹大人就是密水县的县令,他这几天确实忙,正忙着在新纳的娇姨娘肚皮上耕耘播种呢。 而这娇姨娘,正是杨甲所赠,以前可是郡城怡红楼的头牌! 就这样,赵小山成了众多穿越者中最惨主角,没有之一。 先是让人扒了裤子大庭广众之下拍了二十板子,又像个死猪似的被拖进了黑暗潮湿的县城大牢里。 那些拍板子的衙役都是杨甲的同僚兼好友,得了杨甲的授意,手里的劲是一点没省,拍的那叫一个实诚。 等板子拍完,赵小山已经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他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朦胧中看到一旁杨甲和杨乙的讥笑,心里恨极! 两个衙役将他扔进牢房里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大声嚷嚷着: “快点,杨哥说一会请咱们去醉仙楼喝酒去!” “哈哈,杨哥一向最大方了!” 两人丝毫不在乎赵小山能否听到。 在他们眼里,趴在那像条死狗一样的赵小山低贱如蝼蚁,今天打那二十板子都是对他的恩赐! 赵小山趴在大牢的稻草里,听着同屋狱友的呻吟声,嘴角提起一丝笑,这场穿越,他真是值了! 哈哈哈哈哈…… 当天夜里,赵小山便发起了低烧,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现代,他正吹着空调坐在家里沙发上刷视频,老爸老妈在厨房里一边训他不求上进,一边把饭菜给准备好了。 期间那个哈巴狗咬了他的裤腿子,被他呵斥后,还朝他龇牙咧嘴的汪汪叫。 这感觉可真好啊…… 可朦胧中,他好像又听到有人叫他三儿,他是家里的独子,何时被叫过三儿。 他不想当三儿,他只想当小山。 他不要做什么古仙村的赵小山,他只想做回自己。 古仙村的赵小山太累了,那是个吃人的时代,皇权族权绅权什么都能压他一头,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三儿,你醒醒,爹来了,爹来看你了……” 赵小山朦胧中感觉有人正在使劲拍打自己的脸,他像是一下子被拽回了现实,努力睁开眼。呵~原来那些美好果然都是梦,自己又变成了三儿…… 第42章 赵来福第一次探监 是赵老爹!此时的他正双眼通红,一脸焦急的拍打赵小山的脸。 “爹~嘶~” 赵小山努力张嘴回应,突然臀部一股剧痛袭来,痛的他脑门冒了一层汗。 “儿,山子,你别说话,爹来了啊,别怕,是爹来了……”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伤成这样,赵老爹的心都快碎了。 他们家山子虽然淘气顽皮,却心地善良,是世界上顶顶好的孝顺孩子。 他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何以被打成这样! 这杨家,简直欺人太甚,天理不容! “爹的好儿,你挺住,爹来救你了,你大伯和咱村长他们都来了,李伯玉他一个同窗的爹就是县衙里的小吏,他答应了爹会帮你疏通的。 山子你受苦了,你放心,你只要在这呆几天,就能回家了啊,爹砸锅卖铁也会救你出去的……” 赵老爹知道时间紧张,顾不得心中难受,把赵长庆让自己说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心酸,眼泪哗哗的流,抱着儿子的头开始痛哭。 赵小山努力推了推老爹,他臀部有伤,只能趴着,脑袋还被赵老爹使劲抱着,这姿势真的难受的紧。 “爹,爹,你先松开我……” “山子……” “爹,你再不松开,我先让你勒死了,呼呼~” 赵老爹闻声,连忙松开手,又差点让赵小山摔到下巴。 赵小山本来满心的凄惶也因老爹的手脚无措给驱散了。 是的,这个时代确实是吃人的,可他那些可爱的亲人却是如此的鲜活,对他的爱最为质朴真诚。 想着到,赵小山强打精神,连忙问道:“爹,我娘和我爷咋样?你让他们千万稳住,别说我挨打了,就说县衙看我是小孩,抓住我就是吓唬吓唬,过几天就放我回家了。” 赵老爹一向听话,闻言狠狠点头。 “爹,你们是不是花钱进来的?家里银钱有数,省着点花!伯玉哥这层关系太弱了,你们出去后先打听打听那杨乙到底和县衙啥关系,他们怎么能手眼通天如此目无王法的。” 赵老爹再点头如捣蒜。 “爹,你们回去接着做豆皮,千万别停,让我娘和大哥他们有点事做,他们好心里不乱。这县城咱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花钱不说,还没用!” “嗯嗯,爹都听你的,三儿别说了,你歇~” “里头的,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走吧!” 赵老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狱卒给喊住了。 看着外面狱卒那不耐烦的嘴脸,赵老爹心里恨得要死,他可是花了一块碎银的,就这么一会,他们爷俩连话都没说完呢。 他儿子这么小的年纪,身子骨又弱,刚才他摸着儿子的额头,发现是热的,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我儿子发烧了,我,我想……” “你想什么想,让你进来不错了,别得寸进尺,赶紧的出来!让杨班头知道是我放你进来的,我也没好果子吃,快点!” 看赵老爹还是磨磨蹭蹭的,那狱卒直接怒了,抬头就要冲进来拉拽。 赵小山情知不好,使劲推了推老爹,算是把期期艾艾的赵老爹给撵了出去。 “这位大哥,我爹是乡下人,不懂规矩,你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那狱卒回头一看,“嘿,你小子倒是机灵,挺会说话的,行了,知道了,快走吧,走吧。” 就这样,在赵老爹的一步三回头中,第一次探监结束了。 赵小山看着被推走的老爹,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刚才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这心里也是慌的一批啊! 天爷啊,他娘的,自己是被瘟神给亲了吧,霉运缠身…… 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农家,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步带领全家走向小康,还没实现共同富裕,这就进大牢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家大业大的杨乙,会如此大费周折的将他投进大牢! 还只因为这四两银子! 不过,眼下探究原因已毫无用处,该如何破局才是关键。 自家就是普通的泥腿子,无权无势还没钱,没啥事时还能岁月静好一下,一遇到事真就天都塌了。 屁股和腰部传来的疼痛持续而尖锐,让他的大脑也不甚清晰起来。 赵小山本想仔细清点一下自家有没有认识的厉害人物,奈何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迷迷糊糊的又昏了过去。 同样糟糕的还有刚出门的赵老爹,从昨天下午得知儿子被抓,到现在一天一宿了,他都没合眼睡觉。 从阴暗的牢房里出来,被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一照,他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被旁边的狱卒一把给扶住了。 “死老头!你能不能行?路都不会走了是不?你要死快走远点死,别站我这,快走快走!” 赵老爹也不说别的, 只低声下气的道歉,看了看关紧的房门,再次哀求道:“大人,我儿年岁小,要是有啥事,求您告诉我一声,我这几天天天来的。” “就给一角碎银还管你一辈子了?香的倒挺美的,赶紧滚!”那狱卒挥了挥手,又转身回了牢房。 赵老爹无奈,踉跄着往前走几步,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赵来庆和村长李安。 进去探监是要花钱的,赵家那点钱只能派一个人进去,因此赵来庆他们只能在外等着,现在看到赵来福出来,几步迎过来,急声问道:“来福,咋样?山子没啥事吧?” 赵来福像是丢了魂,“山子,山子被打了板子,我去的时候那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正发烧呢!大哥,可咋整啊……” “啊?山子也没犯什么大事,凭什么对他用刑?他本就是个孩子!这个杨家,简直欺人太甚!” 村长李安听罢也气愤难当,握紧了拳头。 他们李家和赵家虽是两个宗族的,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他作为村长,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除此之外,他和赵来庆平日虽然经常拌嘴斗狠,但其实关系很好。 兼之,自家小儿子李伯玉和赵娇娘赵小山以前也经常一起玩耍,到现在关系都很不错。 总而言之,李安虽姓李,也是真为赵小山着急的。这也是为啥他们一到,他就将在学堂里念书的李伯玉叫了出来。 伯玉平日就在县城念书,知道的也比他们多。 也多亏了李伯玉,正好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同窗,他爹就在县衙里当差,能打探到消息,要不然他们连赵小山被关在哪都不知道。 “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长庆脑袋嗡嗡作响,他能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至于在这站一早晨了。 还有几天地里的粮食就能收了,他还在这跟着跑东跑西的张罗,到头了赵来福这个亲爹还问他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山子屁股烂了么,咱先去医馆给他买点创伤药给送回来,再回客栈吧。来福一夜没睡,先睡一觉歇一会,等伯玉下学了再去问问他那同窗!” 还是李安出了主意,他们在这干站着没有丝毫用处,还是先把情况打听清楚再说。 赵来福想起儿子和腰上的伤,连忙点头,三个老头又连忙朝县里医馆走去。 第4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赵小山收到创伤药都是下午了,他已经醒了老半天,并吃了人生的第一顿牢饭。 这牢饭,果然名不虚传,放那估计连狗都嫌。 他不懂,人怎么能把粮食做成这样! 一碗不知道用什么熬的黄汤,碗底沉着几粒栗米,汤上飘着两根发黄的菜叶子。 忍着肚饿,出于好奇,赵小山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口,“噗~” 操!嗖的! “哈哈哈~吐啦,小兄弟,你还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就吃了?” 他这刚吐,同屋那一直像个幽魂一样的“室友”就拱了过来,没经过他同意,一把将碗抢了过来。 这要以前,有人敢抢自己饭碗,赵小山早上去挠他个满脸花了。 奈何这碗嗖汤水,他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一口! “你爱吃就吃吧……”吃了拉肚子别怪他就行。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咋这么小小的年龄就进了牢房?以前过得不错?吃不惯吧?嘿嘿,过几天你就习惯了,这东西好喝着呢。” 赵小山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了,可能是疼麻了,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停止输送痛感了。 既来之则安之吧,他现在做什么也出不去,要是还哭哭啼啼自怨自艾,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人生也没救了。 自己一没杀人二没防火的,那县老爷就算再昏聩,也不至于判自己死刑吧。 顶多把牢底坐穿! 要真那样,自己就他娘的找根绳子上吊自杀,早死早投胎。 这次开机方式不对,下次瞄准时机重新再来! 亦或者来个古代版越狱!就不信他一穿越男主,还搞不定这破牢房?! 想明白后,赵小山趁着精神,挺起上半身,仔细打量起狱友。 好么,果然蹲大牢的就没有别样的,都是一身青色牢服,蓬头垢面,一身脏污。 这狱友的脸被那蓬乱的头发挡着,也看不清他的脸。 “我叫赵小山,今年十四岁,是乐平镇古仙村的,因为得罪了一个书坊的东家被诬陷关进来的。你呢,叫什么?为什么坐牢,来了多久了?” “呦,十四岁了?还以为你十二三呢,这么小的年龄让人打了,可遭了大罪了吧?说,打了多少板子?” 有人说话,极大的分散了赵小山对屁股和腰的注意力。 “二十板子。” “唉,那帮子死人,二十板子打个孩子算是没了良心了,下手没个轻重的,我看你腰都不敢动,可别伤到腰,以后再瘫了。” 埃?我靠! 这狱友的话极大的刺激了赵小山,他不怕死,也不怕坐牢,可他怕瘫痪了,死的毫无尊严。 出于恐惧,他努力扭扭腰想要确认一下,可刚一动,一股剧痛骤然袭来,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呀~~” “行了行了,别动了,有知觉就行,有知觉就没事,嘿嘿~叔吓唬你呢。” 就这么一会,赵小山额头冒了一层汗,刚才还麻木待机的后臀,像是被点了开机键,疼痛又如潮水般袭来,让他再无谈兴,只顾“嘶~哈”,“啊~呀~”的低叫呻吟。 那狱友也没再管他,将两碗汤水都喝完了,又趴回自己的草堆上,开始哼哼。 直到赵老爹的创伤药送进来,赵小山的痛感才减轻了一点。 赵小山的伤都在后面,只能拜托狱友帮着涂。 “你爹也是真心疼你了,这疮伤药呈晶莹膏状,一看就不便宜,能花大价钱给你买了再送进来,也真是不错了。” 这个自称“何言昌”的狱友,一边涂抹一边啧啧感叹。 这点赵小山不否定,他爹智商情商都不够咱承认,但对儿女那真是没话说。 “何叔,你还没说呢,你来多久了?你家人来看你了么?” 感谢牢头,给他分配了一个还不错的狱友,看样子举止正常语言表达也清晰,应该不是杀人犯,估计和他一样都是被诬陷的。 “埃,我这可说来话长了,我都来了快半年了,家人么,谁知道来不来。” 嗯?听这口气,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这要在现代,赵小山一定会找个烧烤摊子,叫上几十串,再来点小啤酒,整一出你有故事我有酒的戏码了。 奈何在这遥远的大景,他失去了一切探索欲。 要是杨家宽容,自己可能过几天就出去了,两人萍水相逢只是过客。 要是杨家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他和这狱友共处的时间多着呢,话慢慢聊,不急于一时。 像是被赵小山的话勾出了伤心事,何言昌给他涂完伤药,也不再说话,重新倒回草堆上睡觉了。 他这边无所事事,只是急坏了外面的赵老爹。 赵来福和赵来庆李安三人从昨天下午过来,就在县里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三个老头也不讲究,大通铺,一人一天十文钱。 给儿子把创伤药送去后,赵老爹数了数手里的钱,心里拔凉。 这次出门,他把家里所有的钱全带上了,一共四两八钱银子,早晨探监光给狱卒就一块碎银,差不多半吊钱,刚才那一盒疮伤药,他要了好的,花了一两银子。 他们三个在这连吃带住的,都是为了他家的事,也理应他花钱。 刚才大哥说了,伯玉同窗的爹帮着打探消息,虽是承了李伯玉的人情,但咱不能啥也不表示,怎么也要意思意思。 赵来福想了半天这“意思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决定买一坛子酒权当“意思”了。 心里想着事,尽管很疲惫,可赵来福躺在铺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李伯玉下学出来。 听他说着打探来的消息,赵来福整个人差点没厥过去。 “杨家虽然不入流,但那杨甲和刘师爷关系很好,在曹县令那也能说得上话。前段时间曹县令新纳了一房妾室,便是杨家出钱买来送过去的。” “以前我在镇里养正学堂念书时就听过杨乙为人,这人仗着家中势力,为人瑕疵必报,他欺负别人行,别人欺负他万万不可,必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才行。” “而他哥哥杨甲最是护短!他比杨乙大十几岁,听闻一直将杨乙当儿子看待,可以说有求必应。” “我那同窗的父亲只是个抄文书的胥吏,在衙门里的地位全然不及杨甲,恐怕也无能为力,只说尽量让小山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伯玉虽然没明说,但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得罪了杨家,就是得罪了刘师爷,也算间接得罪了曹县令。 赵小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而他们,一没人二没钱三没势的,拿什么和人家抗争呢。 赵来福想着儿子小小年纪可能要坐一辈子大牢,深恨自己无能为力,一时泪如泉涌,哭的不能自己。 赵来庆和李安谁都没劝他,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遇到伤心事。 谁家摊上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再保持理智! 事情已经打探明白了,还等在这也徒然无功。 赵来福听话的到杂货铺花五百文买了一坛子酒,拜托李伯玉给他同窗的爹送去,以表谢意。 待要再买点东西感谢李伯玉时,被李安和李伯玉联手制止了。 “咱们村里住着,还讲究那些虚的干啥!你要真想感谢,你家做的那豆干我吃着挺好,给我送来点就行。” 李伯玉也连忙制止,诚心道:“来福叔,我和山子的关系不用这些虚礼,而且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你还是先把钱留着,以后用的时候多着呢。” 要是自己现在就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也许就能认识县里的学政大人,那样还能多少帮上一点忙。 现在自己只是个童生,这身份在古仙村高高在上,但在密水县,却是不值钱的。 能拜托到同窗的父亲,也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为此,他还承诺了那同窗,接下来的三个月,先生留的所有作业,都由他来帮忙完成。 只希望山子能挺到明年春天,那时杨家也许已经淡忘了这码事,他也获得了秀才的身份,就可以运作一翻,捞他出来。 赵来福情知李伯玉的为人,到底将钱收了起来,嘴里连声道谢不提。 就这样,赵来福退了客栈,垂头耸脑的回返古仙村。 三人到家时已是天黑。 赵家人这两日度日如年,每天抻长了脖子看着村口。 现在好不容易等人回来了,却不见赵小山的身影,赵老娘一下扑过来,哭声震天,赵老爷子也是哆哆嗦嗦的又要昏倒的架势。 赵来庆和李安也没回家,手忙脚乱的一顿安抚。 等把具体情况解释清楚后,赵老娘的哭声更大了。 “大壮娘你别哭了,伯玉都说了,他会再帮忙找人继续疏通的,他那同窗的爹也说了,保证山子不受皮肉之苦。 现在县老爷还没判,也只是收押,兴许过几天县老爷判的时候,念着山子年龄小不懂事,就给放出来了呢。” “是啊,山子最是孝顺了,等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样,不得心疼么?快把眼泪擦擦吧。” 然而不管外人说什么,赵老娘这泪水就没停过。 小山自小体弱,长得也小,她怕他长不大,从小就没让他干过重活,现在竟被打了屁股,这得多疼啊。 想到这,赵老娘恨不得是自己替儿子受这份苦。 再一想前段时间仅因为儿子唱了几支曲,便那般严厉的对他,顿时悔的不能自己,伸出手来就要往脸上招呼。 这给赵来福吓的,又是拦着又是安慰的,好一通忙活。 赵来庆和李安直到赵家人情绪稳定了才离去,这时都快半夜了。 而赵来福也从赵大壮这得知了另一晴天霹雳:香满楼得知赵小山得罪了杨家,决定终止合作,不收他们家做的豆皮了。 第44章 赵来福为救子卖牛学狗叫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找苦命人。 刘氏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最近家中鸡飞狗跳的变故太多了。这一切,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已经超过了她心理承受的极限。 这些天,只要一想到儿子可能遭受的苦难,她便心乱如麻无心做事。 要是香满楼还继续收购豆皮,他们家财源不断,倒也能把孩子救出来,可现在,他们拿什么救? “孩儿他爹,咱们怎么办啊,山子进了大牢,豆皮人家又不要了,前几天刚买的二百斤豆子还堆那呢。” 赵老爹也被这两重消息打懵了,他此刻好想拿起老爷子的烟杆子,狠狠抽上一口。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中,后山的鸟儿不时“乌啦~”一声飞起,一切都在黑暗中变得朦胧起来。 赵老爹看着前几天刚装上的磨盘,想着磨盘落地那天自家的热闹,恍如隔世。 牛棚里的大黑牛毫无所觉,正趴在娇娘给它扑的干草上睡的香甜。这些天赵老爹在县城,它连出门跑线都不用了,除了吃就是喝的,十分惬意快乐。 月光下,赵老爹走到大黑牛身旁,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大黑啊,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想没想我啊?” “大黑啊……” 我虽然常将你看做儿子,但你又怎能有我亲儿子重要呢?! 现在我儿子有难了,也只能委屈你了。 对不起啊黑子,爹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赵老爹像抚摸珍宝一样轻轻拍打着大黑牛的头,大黑牛似有所觉,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他,轻轻晃了晃头,又一歪脖子睡了过去。 赵老娘扶着门框看着自家男人的举动,不禁潸然泪下。 “孩儿他爹……” “嘘,孩子睡着了,你别把他哭醒了……”赵老爹回头对她做出个嘘的动作,像是怕惊到孩子的父亲。 …… 第二天,赵来福早早起床,拉起大黑牛的绳子,领着它去后山转了老半天。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赵来福才拍了拍它后背,一人一牛回了家。 简单吃过饭后,赵来福和刘氏默契的将板车套在了大黑牛身上,又用抹布好好擦了擦它后背和牛角,看着大黑牛又精神又健硕的俊样,赵老爹满脸含笑,吆喝着牵起绳子出了门。 走在熟悉的路上,大黑牛十分开心,摇头晃脑的“哞哞~”叫个不停,有时还像只小狗似的用头拱拱赵来福。 赵来福也不坐车,全程陪在它旁边走路,一人一牛时不时的互动一下,欢乐的气氛一如往常。 到了乐平,赵来福领着大黑牛去了镇里唯一的一家牙行,这里不仅倒卖房屋人口,还收购牛马进行贩卖。 大黑牛本就是青壮年,长的高大结实不说,今日又被伺候的干净利索,看起来十分吸精。 赵来福和牙行的伢人说明来意,瞬间就将牙行的掌柜给引来了。 这掌柜的姓佟,本就是从专门买卖牛马的伢人一路爬起来的,看牛的眼光一向了得,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大黑牛的与众不同。 佟掌柜围着大黑牛转了几圈,掰开大黑牛的嘴看了看它的牙,又摸了摸大黑牛的屁股和后腿,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试探道:“十两!” 赵来福摇了摇头,“十五两!” “老哥,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哪有一上来就要这么高的,这买卖买卖,有买你才能卖,我要不买,你要再高也没用不是?” 赵来福还是摇了摇头:“十五两不讲,你买就买,不买,有的是人家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是多诚心要卖!你不买我正好找理由领回去!” 嘿,这死泥腿子! 佟掌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卖家,鼻子差点气歪。 要不是他实在相中这头牛,就冲他说的这句话,早让他滚蛋了。 一个卖牛的还嚣张上了! “十三两,这是我能给你的底价了,再高,我卖都卖不上,那就真赔钱了!” “行!” 佟掌柜本还等着那声倔强的“十五两”,谁知道这看起来憨憨的农家汉子竟直接答应了,让他差点没闪到气。 加上个九成新的板车,赵老爹到手共拿到了十三两半的银子。 这是一笔他从未接触过的巨款,但赵老爹却觉得这钱异常的烫手。 直到在那买卖合同上按上手印,大黑牛便和他彻底没了关系。 大黑牛被卸下板车牵到了牙行的后院,这里还有别的骡马,味道十分难闻。 陌生又吵杂的环境让它十分不适应,他不懂为什么要来这,睁着毛嘟嘟的大眼睛到处找主人,却只看到了主人远走的背影。 “哞~哞哞~~” 赵老福逃也般的离开了牙行,期间一眼都没再回头看他的小儿子“大黑”。 他没有勇气,他觉得愧疚,他是个懦夫。 可他,是个好父亲! 他揣着刚得的钱,去了致知书坊。 他不知道杨乙家在哪,他只能去书坊门口,在来往路人的注视下,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将钱袋子高高举起,举的高过了头顶,大声喊道: “杨家的少爷,我是古仙村赵小山的爹赵来福,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山子,是我教子不严让他犯下大错污蔑中伤你,都是我这做爹的错。 他还只是个孩子,连十五岁都不到,什么也不懂,我求求杨家少爷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个孩子计较,要打要杀朝我来。” 他的这一举动,瞬间惊动了致知书坊里的人,只听“嘎吱”一声,大门一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领头的赫然便是杨乙。 只见他姿态慵懒,靠着大门扶手,打开折扇摇了摇,一脸戏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来福。 赵来福没见过杨乙,但看他穿着举止便知道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他连忙朝前跪行了几步,先是“哐哐”的磕了几个头,又接着求道: “杨家的少爷,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愿意陪您损失,这是我家全部的家财,求求您收下,高抬贵手别和他计较了。” “只要您放了我们山子,怎么对我都行,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儿子还小,真的不懂事,求求您杨少爷,您行行好吧……” “我赵来福发誓,等孩子出来了,绝对不再故意找事,连镇里我们都不让他来。” 赵来福一身补丁衣服,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充血,这些天的变故让他迅速消瘦,就连颧骨都突出了,黑黄的肤色也因最近奔波暴晒,隐隐有裂纹。 此时的他正放下一切尊严跪在一个陌生的小辈面前,极尽卑微。 他们这边的声音迅速引来了周围的居民,只见大家三三两两的站在自家门口,对着赵来福和杨乙指指点点。 杨乙根本不惧任何人的眼光,只见他一撇嘴,旁边的小厮会意,两步走到赵来福跟前,一把将他手里的钱袋子抢了过去。 “啧啧啧,全部家财就这么点?太没诚意了吧?这么点钱,还不够我赏人的!” 杨乙翻开钱袋子一看,不过是十几两的碎银子,其中还有不少铜板,顿时有些瞧不起。 说实话吧,他还是挺欣赏赵小山的,觉得这小子虽是个泥腿子,但挺有才的,能想出这么多有意思的故事,以后长期合作,也不失一条好狗。 但当初那十个故事讲完,赵小山字里行间说说书太累,表示以后不想再说书了。 这他就不乐意了! 本少爷可以不用你,你却不能拒绝本少爷! 出于生气,杨乙便决定剩下的四两银子便不给了,算是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谁知道这小子他娘的不按套路出牌,竟闹到自家门口了,还在一众学子面前诋毁他,让他脸面尽失。 老虎不发威拿他当病猫? 闹事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 他可以不在乎四两银子,但他不能不在乎面子! 于是乎,杨乙直接找到了大哥,要好好给赵小山个教训。 他大哥也确实给力,当天就将赵小山送到了县里大牢,听说还打了二十板子。 哼,得罪了本少爷,就打了二十板子,简直是便宜他了! 杨乙颠了颠钱袋子,轻蔑的一笑,手一扔,钱袋子随即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铜板洒落一地: “你们几个小子最近不是馋酒么?拿去喝酒吧!本少爷赏你们了!” 那几个小厮乐呵的,急忙弯腰下去捡钱,口里还不停的奉承道:“谢少爷赏,跟着少爷我们也有福了!” 赵来福见自家卖牛钱就这么被杨乙赏给了下人,目呲欲裂,猛地上去就要抢回来。 “嘿,你个泥腿子!你不是说拿钱救你儿子么?你儿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本少爷,本该是死罪,要杀头的! 现在看在你这么孝顺乖巧的份上,本少爷决定不让他杀头了,就让他坐几年牢,你还想要回这些钱?” 赵来福听罢伸向钱袋子的手停住了,动作瑟缩,颤声问道:“坐几年牢?真的?拿到底要坐几年?” “按理说他这么可恶,牢底坐穿都行!但要是你能学几声狗叫,本少爷这心情一好,关他个一两年放出来也不是不行啊!” “此外,我会告诉我大哥,让他和牢头打声招呼,别对他动粗,让赵小山少受些皮肉之苦。是不是很划算啊老头?” 杨乙轻描淡写的话,却听的赵来福心惊胆寒。 他自小便在古仙村种地,很少和外人来往,一向憨厚老实,从未和这些富家少爷有过接触,也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如此恶毒。 这个杨少爷明明看着就十七八的年纪,竟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让赵来福一阵恍惚。 他也是快五十岁,有孙子的人了,一辈子勤勤恳恳昂首挺胸的做人,现在却要他对着个小辈学狗叫…… 这让他如何能做到?! “怎么样?不学么?不学的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就等着他牢底坐穿,一辈子关在牢狱里吧!” “汪~汪汪~” “汪汪汪~” “哈哈哈……” 看着面前的老头毫无尊严的跪在地上学狗叫,杨乙和跟班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就冲着你这老狗这么听话,你放心,你儿子的事包在本少爷身上了!” “本少爷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为他在县太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坐几年牢就出来!说不定你死之前还能见到他呢!哈哈哈……” 杨乙心情大好的转身进了致知书坊,身边的小厮快速抢走地上的钱袋子,也连忙跟上,大门“轰”的一声又关上了。 “天爷啊……” 眼前轰然阖上的大门,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关上了,让赵来福看不到前路和希望,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朝他袭来,让他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噗~” 一口鲜血喷出,赵来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第45章 想到突破口 赵来福病了,病的很严重,高烧不退,满口胡话。 刘氏伺候完公爹又来伺候他,慌的六神无主。 现在这个家里已经经不起任何变动了。 她知道自家男人去卖牛了,也知道他去镇里找杨家求情了,但她不知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何以让一向还算健壮的男人倒下了。 药已经灌下去了,可赵来福还是浑身发热,赵老娘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娇娘走过来悄悄抱住娘亲的肩膀,安慰道: “娘,你别急,我摸着爹比刚才好多了,兴许这药劲上来,就彻底好了。娘,外面那个人还没走呢。” 娇娘说的那个人就是程理! 当初赵小山出事便是他过来通知的,这次赵来福出事也是他送回来的。 任务虽然完成了,但程理一直没走,还站在赵家的院子里,一脸不安。 赵老娘想起恩人,连忙抹了抹眼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些,走出来对着程理谢道: “多亏了恩人大恩,送我家男人回来,你看,我家这乱糟糟的,也没好好招待……” “伯母千万别这么说!”程理连忙制止了刘氏的客套,懊悔道:“我算什么恩人啊,我是害人精还差不多!要不是我,赵老弟也不能出这档子事!” 在刘氏和赵娇娘惊愕的表情中,程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哎,都怪我,要不是我给赵老弟介绍杨乙,赵老弟还在雅茗轩说书,虽然挣得少,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程理的懊恼后悔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他之前只听说杨乙很嚣张,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在有合约的情况下颠倒黑白,还将赵家人欺辱至此。 他虽只读了几年书,还没有功名,但他始终牢记夫子的教诲:人,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他是个普通人,做不到爱众亲仁,但他还记得要“谨而信”。 杨家,虎狼之窝,藏污纳垢之所!毫无诚信可言,让他如何再去那里抄书谋生。 “孩子,你别这么说,你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只有感激的份。杨家作恶,又和你有什么干系。” 刘氏感念他将赵来福送了回来,又如何会怪罪他。 只是想到屋里赵来福的情况,又哑着嗓子问道:“只是不知我家他爹到底怎么了,怎会这样了?” 程理只能又挑挑拣拣的把看到的说了,关于赵来福学狗叫那段只模糊着说了一句。 但刘氏如何听不出,顿时泪如雨下。 程理连忙安慰道:“我听杨乙说只让赵小兄弟坐一两年牢,还保证他不会有皮肉之苦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信守承诺。 他觉得赵老爹将钱都送给杨家简直是羊入虎口,并不是明智之举。杨家已经失约在前,如何还能再次信任他们! 听闻还是赵家将牛卖了才换的钱,就这样全部拱手让人,还只是获得了杨乙的口头承诺。 万一杨乙只是戏谑赵家,最后不是人财两失么。 可是这钱已经送出去了,赵家的情况又是一团糟,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不住的安慰。 只怪他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钱财,也只能干站着着急了。 两人的心思正百转千回时,大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原来是二黑子端着一大碗酒进来了。 “婶,我听娇娘说来福叔发热,这是我去隔壁村杂货铺买的酒,你拿着给我来福叔擦擦身子吧。” 看到院里站着的程理,二黑子直接视而不见。 在二黑子心里,程理已经和可恶的杨家画上了一个等号。 要是没有程理撺掇,山子能认识什么杨家少爷?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二黑子一想到自家兄弟正在大牢里受罪,这心里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蚱,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几天赵家人仰马翻,他便经常过来帮忙。 今早得知来福叔连牛都牵走了,他便知道,那头可爱的大黑牛应该是被卖了。 娇娘接过了他手里的碗,轻声道了声谢,便进屋给赵来福擦洗了。 程理站在那十分尴尬,知道这也没他什么事,便主动请辞道: “婶子,你放宽心,这杨乙虽然混不吝,但他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承诺,相信也不会再难为赵老弟了,说不定县太爷过段时间一开心就给他放回来了呢。” 刘氏嘴里“嗯嗯”的答应着,将他送了出去。 程理一走,二黑子一翻白眼:“哼,算他有良心,还知道将人送回来!” 刘氏摇摇头,叹气道:“犯错的又不是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黑子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诋毁程理,接着又道: “婶子,我今天去大昭寺了,狗子听说山子出事急的不行,把全部家当都给了我让我去县里看看。 加上这段时间我自己存的私房,也够给牢头探监的钱了。我打算明天就去一次县衙看山子去。” 刘氏闻声皱眉道:“你个孩子家家的,县衙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去那干啥。山子的事有我们呢,你别管了!” “再过几天就要收地了,眼瞅着我家这样,你要真想帮你兄弟,就过来帮婶子干两天活,别的事你别管了。” 二黑子却执意道:“活我当然会过来帮忙,可是我和山子自小一块长大,现在他出事,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要是婶子不放心,你明天就陪我一起去,那大牢里估计没什么吃的,咱给他送点。” 刘氏何尝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可现在家里公爹和来福都病了,自己又如何走的开。 想了想,对正要倒水的娇娘说道: “二丫,娘走不开,明天你陪黑子去吧,我给你爹擦身上,你把家里剩的那点白面活了,蒸点杂粮馍馍,明天给山子带去。” 刘氏做出了最高指示,娇娘无有不从,擦擦手去灶房拿起盆准备做饭。 到了后半夜,赵来福的烧到底退了下来,刘氏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丈夫湿漉漉的额头,知道他这是怒急攻心才导致的,都是心病。 “要是山子在这刚多好,他这臭小子,鬼主意多,指不定你听他说两句话病就全好了呢。”刘氏一边说一边依偎在丈夫身边,想要寻求点温暖。 这些天,她真的太累了。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可是她的小山,她还能看到么! 被一家人惦记着的赵小山此时还趴在监牢的稻草上,形象已经和同屋狱友渐渐趋同——蓬头垢面一脸脏污。 不同的是他的屁股还没好利索。 虽然涂抹了赵老爹送来的创伤药,但依然持续钝痛。 现在虽是九月了,天还是很热,非常不利于伤口愈合。 监狱这恶劣的生存条件也滋生了细菌,使得他始终处于低热状态,脑袋混浆浆的。 好在狱友何言昌看他年幼,对他同情的很,不时过来帮他一把。 他感念一个陌生人如此帮自己,嘴里道谢不停,心下决定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报答。 这时,又一只大耗子跑了过去,赵小山吓了一跳。 他就纳闷了,为啥这牢狱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要死不活的样子,这耗子倒长得一个个油光水滑皮毛锃亮的。 刚才跑过去的第二只,后背的毛都发黄了,像快成精了似的,那尾巴长的,都赶上他小手臂了。 刚才他就是有伤在身动弹不得,要是如往常那般能走能跳,早一蹦三尺高,窜到房顶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一只耗子就把你吓这样,还敢上人家门口讹人?!出息吧。 我刚才睡觉没看着,要看着早抓住吃了。这就是没火,有火的话我早天天烤着吃了。” 何言昌今天第五觉已经睡醒了,正一手杵着腿一手抓虱子。 “咋样?这都好几天了,你到底想没想出来哪个大人物是你认识的?” 没错,赵小山只要清醒,都在不停的想破局对策。 自从那天赵老爹走了就再没来,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大脑不停运转,希望能有自救的办法。 可他都快把赵家祖宗十八代的底扒一遍了,还是毫无头绪。 “嘿,那小子,你家人来看你了。” 是牢头的声音! 赵小山一扭头,屁股一痛,又“嘶~”的一声,还没来不及补充“哎呦”的惨叫,就看见二黑子和娇娘正挎着筐站在门口往这边走开。 “山子……” “兄弟……” “二姐,黑子,你们咋来了……” 赵小山又惊又喜,整个人都快乐的眩晕了。 他忍着剧痛,快速挪转身体,双手撑地,向前爬了几步,“二姐,黑子,咋样?爹娘咋样?这杨家到底怎么回事?” 那死牢头拿钱不办事,上次他和爹没说几句话就被撵走了,这次要抓紧时间。 “山子……你,你咋都这样了……” 娇娘早知道弟弟被拍了板子,却不想这么严重,看着赵小山只能以手撑地,心疼的眼泪哗哗直流。 “姐,不是你哭的时候,我没事,看着严重,其实正慢慢好转呢,咱爹给我拿的那个药老好使了。”赵小山安慰了几句,见根本没用,只能转向二黑子,急声问道:“黑子,快和我说说,我爹娘他们都怎么样了?” 二黑子虽然心疼兄弟,但也知道情况紧急,他将娇娘筐里的杂面馒头从石缝里递过去,开始一五一十的把刘氏让他转告的话都说了。 秉着对兄弟的忠诚,刘氏不让说的他也都说了。 包括他家的大黑牛被卖和赵老爹受辱的事。 赵小山听闻自家老爹被杨乙如此欺辱,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充血爆炸。 强烈的恨意淹没了他,让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撕碎了那畜生! 可以欺辱他,但伤害他爹…… 不要给他机会放他出去,只要他出去,咬牙拼命,他也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莫欺少年穷!只要自己活着,他和杨家,就是不死不休! 这一刻,赵小山双眼通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连外面的二黑子都被他凶狠的眼神惊了一跳。 “那你们怎么来的?”牢头捞不到好处根本不会让他们进来吧? “昨天狗子把他兜里所有的钱都给我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我在你这挣得,加一起就够了。 “你去大昭寺了?” “嗯,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通知一声狗子,他是僧人,不能轻易下山,要不然他怎么也亲自来看你了。” 赵小山点点头,陈狗儿对他们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大昭寺,赵小山突然愣了一下,像是突然被打通了思路,瞬间豁然开朗!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见过的地位最高的人便是那个什么千金小姐了!就是那个什么侯的妹妹。当时就是在大昭寺的大雄宝殿看过。 狗子还说过,她是贵客,是密水县唯一的宗室,身份最为尊贵的人!是他师父都殷切款待的人! 自己不认识她,有事求不到她,但有人认识她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狗子的师父,大昭寺的监寺善广大师! 对,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他! 只有他有能力救出自己,只有他能认识那些比杨甲还厉害的大人物,他才是破局的关键! 而让狗子的师父同意救自己也非常简单,相信只要他听到自己的条件,是一定会同意的! “黑子,我想到主意了,你快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天爷啊,家里突然停电,这章基本用手机码的,打完这一章,手都抽搐了!三千八百字,我尽力了,昏死……) 不完善的地方明天来电再改,原谅我! 第46章 第二次探监 赵小山用最快的时间把心中的计划托盘而出,二黑子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听完像是抛去了三千烦恼,连眉毛都舒展了,之后伸出手握住赵小山的肩膀道:“放心山子,这事就交给哥哥,从这出去我就去大昭寺,到时候狗子也会帮忙的!” 想了想,又担忧道:“这样一来,你家岂不是以后没法做了?” “别管以后了,先把这关过去再说吧。” 没错,赵小山想了一圈,发现赵家上面是真没人,唯一的底牌便是他手里掌握的各项技术! 既然大昭寺的和尚们都很喜欢他们家的豆制品,那他何不将这项技术直接卖给他们! 他承诺:只要能将他捞出来,他们赵家以后都不会再碰豆皮生意!这项技术完全有大昭寺垄断! 豆皮豆干在这里是稀罕东西,他们的家庭作坊都能打通香满楼乃至县城的生意,更遑论大昭寺了。 如果大昭寺好好宣传经营得当,以豆干豆皮为主的素斋也可以成为它的招牌或亮点。 饮食有特色,也能对那些官宦家眷更有吸引力。 只要他们出一点点力,收益是成倍的且长久的。 赵小山还承诺,只要自己能出来,等屁股好了能走动了,定会亲自去大昭寺教授如何制作更多素斋!保证绝不重样很有特色。 前提:只要自己能出来! “只要那普广师父心里有成算,便知道这绝对是比划算的买卖!” 而且他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的大事,说白了不过是地方恶霸欺负他一升斗小民的民事案件。这事可大可小,行不行的,也就上面一句话的事。 大昭寺作为整个郡里都出名的古刹,上层的大和尚怎么可能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菩萨。他们往往和官府或者显贵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面子还是有的。 尤其是狗子的监寺师父,那可是专门掌管寺里俗家事务的大和尚,乃寺里第三号人物,应该更懂得权衡利弊。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分析,深感同意,顿觉心中有了希望,连眼睛都亮了。 赵娇娘也停止了抽噎,努力将胳膊从缝隙中伸过来,将弟弟额前的头发拨到两边,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脸,哽声道:“山子,你受苦了。” 赵小山知道家里一定为他闹的人仰马翻的,嘴里安慰道: “二姐,我不苦的,我屁股也不疼了,你看都快好了,何叔对我可照顾了,你们不用担心的。这两天我还给那牢头大哥讲了几个笑话,那牢头大哥都说我机灵呢。 你回去告诉咱爹娘,就说我马上就能出去了,让他们好好在家等着迎接我。” 赵娇娘点点头,她刚才已经把赵小山的话听进去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不知能否真的行得通,眼里依旧充满了担忧。 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古仙村,这还是第一次进县城,来的却是大牢。 刚才她远远看到了好多刑具,那里血迹斑斑甚是恐怖,往里走时其他牢房的囚犯看到她竟猛地扑过来,朝他伸出一只手,甚至还有一些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外表壮硕实则单纯的小姑娘心中甚是惊恐。 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弟弟竟在这种恐怖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赵娇娘没忍住难过又是一阵抽泣。 一旁的二黑子将他们带的杂粮饽饽和肉包子从竹筐里拿出来,递给赵小山,说道: “这饽饽是婶子和娇娘给你做的,这包子是李伯玉给你买的。刚才那牢头不让带吃的,还是李伯玉好说歹说才放行的。 以前没看出来,这李伯玉还真挺够意思的,像自家事似的,跑前跑后的张罗,一点没嫌麻烦。” 嗯,这点他赞同,李伯玉本来就是个好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同意二姐喜欢他这么久。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此时的赵小山心中大石落地,已经完全听不清别人说话,心里眼里全被眼前这白白嫩嫩肉香四溢的大包子给吸引了。 天知道,这几天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十根肠子空了九根半,就连那发酸的嗖水他都喝了,甚至喝完还会端着破碗朝牢头再喊一嗓子“没够,再来一碗”。 没办法,他没屁股烂死,倒是真要饿死了! 这包子,一摸还是热乎乎的。 赵小山刚要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转头一看,狱友何言昌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手里的包子。 那凶狠狰狞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包子是他仇人呢。 “给你一个?”赵小山拿起一个试探着递了过去。 何言昌出手如闪电,毫不犹豫接了过去,直接整个塞进嘴里,噎的眼睛直翻白两手乱抓状若疯癫。 这一幕,差点吓坏了外面的二黑子和赵娇娘,他们还以为这人要死了,正要开口说话,那边牢头就来了。 “你们两个小的,时间到了,快走快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娇娘不舍的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含泪道:“山子……” 赵小山知道什么规矩,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我没事的二姐。黑子,千万把话说清楚,就说我出狱后一定亲自去,倾囊相授,让他们绝对物有所值!” “你放心吧兄弟,哥哥这次不把事办好,以后我就叫赵小山,上你家代替你孝顺你爹娘去。” 呃,那倒不用! 赵小山还想再叮嘱两声,那牢头不耐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看娇娘一个女娃,甚至做势要拉她一把。 这给二黑子吓的,一把将娇娘护在身后,两人且防且走一路倒退着出去了。 赵小山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那,久久都不愿眨眼。 刚才他和二黑子说的头头是道,可到底能不能成,他一点底没有。 要是成了兴许过几天自己就能出去了,要是不成,那县太爷再接受点杨家的贿赂,屁股决定脑子,自己这辈子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探一次监就要好多钱,家里人又如何能时常来看自己呢,经此一别,或许是永别…… 爹娘爷爷,虽然自己和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能遇到他们,和他们成为家人,自己真的很幸运。 想到这段时间那些平凡又美好的日子,赵小山不禁悲从中来,连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麻木的塞进嘴里,猪肉的油香,混合着苦涩的泪水,赵小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丑极了。 他错了!错在太过自以为是!太过想当然尔! 虽然在吃穿上慢慢适应了这个时代,但他的脑子还是没适应。 还在用现代的思维去看待这个时代的人或事,以为这里只不过是科技落后经济不发达,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以为这里还是权利受到监督和约束的现代社会。 他以为自己合同在手就万事大吉,拿到哪里都能说理,但他忘了一点:当权力想要碾压你时,你就是拿着巨石,它都不会眨眼。 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皇权至上,是个“人治”的社会,是讲究君臣礼教上下尊卑的地方。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顺风顺水,大意了,也疏忽了。 于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闷棍,也让他醒悟了!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能撬动地球的杠杆,也没有能搅动风云的权利,更没有能左右历史的智慧。 但他有翅膀,轻轻煽动一下,就能引发海啸的翅膀。 既然无法改变社会,那就去适应吧。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杨家,你们等着,坏事做的太多,迟早会有报应的…… 第46章 陈狗儿的心事 想通了的赵小山决定不再自怨自艾,将注意力从屁股上转移,停止让人心烦的“嘶哈”喊痛。 伤疤露给别人看,根本不会减轻自己的痛苦,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 现在自己虽身陷囹圄,又何尝不是一次打开局面的机会?! 狱友何言昌,看似破马张飞像个乞丐,但从一些细节可以看出,他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家境贫寒与否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接受过不错的教育。 赵小山猜测,何言昌或许是世家大族不受宠的旁支,亦或者是跑商的商人。 目前为止,两人关系不错,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就是不知道以后他俩是否会做一辈子室友。) 狱卒马玉其,赵小山觉得也是个可以发展的人脉! 这狱卒虽然看起来混不吝的,但还没坏到根,前天晚上看他难受的直哼哼,还特意送过来一捆新草,就连今天的牢饭里他碗里都多了些米粒。 交好他,自己在这深牢大狱也能过得相对舒服些。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与人为善”总归是没错的。 想罢,赵小山将娇娘带来的馍馍拿出来几块,主动给何言昌递了过去,道: “我家穷,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来这几块馍馍,何叔你尝尝。” 何言昌吃过一个包子根本没饱,反而被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早就盯上赵小山手里的干粮了,但刚才这小子一直在哭,他也没好意思打扰。 正馋的抓心挠肝呢,没想到这小子挺上道,不哭后竟主动递了过来,还一下子给了四块。 “这怎么好意思呢,嘿嘿嘿,既然是老弟给的,那老哥我就不客气啦……” 像是生怕赵小山后悔似的,何言昌一把接了过来,这次倒没直接吃,而是揣进了衣服里,紧紧贴着肉。 赵小山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可爱的人。 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叔的自称呢,今天看到吃的就变老弟和老哥了。 赵小山再次庆幸,这狱友还算不错。要真遇到那种不讲理的,哪会这么礼貌,早就直接上手抢了。 反正现在自己屁股不能动,也没法反抗。 剩下的几块馍馍,赵小山也学着何言昌的样子贴身放在衣服里,准备随时饿了随时吃一口。 这馍馍做的干,能放好几天,赵小山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是妈妈的味道。 哎,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早在两个月前他还一脸不屑的认为这是猪食,这才刚几天,成香饽饽了。 小小的天窗里透过的光表明现在正是晌午,娇娘和二黑子出去后会马上回家还是会直接拐到大昭寺? 希望黑子能机灵点,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万事顺利吧。 狱卒马玉其正拎着大刀来回巡视,赵小山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大声说道:“何叔,你听过越狱的故事么?” 何言昌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肚皮那的几块馍馍上,也没听清,问道:“啥故事?” 马狱卒快步走过来,大声质问: “谁要越狱?” “你?赵小山你要越狱?” “你这样的要越狱?是不是不想活了你?!” “误会误会,马大人你别激动,这不是没事干么,我就想着给我何叔讲个话本子,这话本名叫越狱。这故事挺有意思,马大人没事也过来听听啊?” 也没给马玉其拒绝的机会,赵小山连忙开口说道:“话说,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美丽国的国家,那里社会很是混乱……” 这边赵小山在大牢里强打精神重操旧业吸引听众,那边二黑子和娇娘出来后便和李伯玉汇合了。 赵老娘说的没错,二黑子和娇娘两个半大孩子,之前都没来过县城,别说探监了,连衙门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最后还是找到了李伯玉。 李伯玉见是他们俩,特意和书院请了半天假,一起跟着出来了。 他没有探监的钱,娇娘他们俩进去时便一直等在外面。现在听二黑子说了赵小山的主意,顿觉可行。 “也别回古仙村了,走,咱们直接去大昭寺,早一天把这事解决了,山子也少遭一天罪。行不行的,总要试试。” 赵小山的事李伯玉已经出了很多力,娇娘正不知要如何感谢,现在听他说要放着课业不顾跟着去大昭寺,说什么也不同意。 “伯玉哥,我和二黑子去就行,那有陈狗子照应的,你就好好在学堂读书吧,还有半年你就考秀才了,可别再耽误了。” “不差这一日半日的,走吧,那些大昭寺的和尚们可不是咱们想的那么善心,我怕你俩应付不来。” 李伯玉不由分说,转身拉起二黑子就要去车马行租牛车,不想一下拉错了人,竟碰到了赵娇娘。 虽然李伯玉发现后及时松了手,并非常自然的转了身,但赵娇娘的脸色还是轰的一下红了个透顶。 二黑子见状不明所以,还问她是不是太热了,需不需要喝口水再走。 赵娇娘心脏怦怦跳,情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有多余的心思,可看着前面快步前行的李伯玉,那消瘦的肩膀像是有无尽的力量,让她既甜蜜又酸涩。 原来,伯玉哥的手心这么热,热的她整个人还在发烫。 要是当年伯玉哥没去念书该多好啊,在村里他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自己力气大,可以帮他干很多农活,那样的话他们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呢。 可是伯玉哥念书了,他成了读书人,自己还是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蠢笨村姑,别说伯玉哥这样天上的人,就连二黑子这样地上的,都没瞧上自己。 前几天来相看的林二宝,这段时间自家出事,也彻底没音了。 想到这,赵娇娘自嘲的一笑,自家遭了难,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自己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呵~ 因着晌午了,赵娇娘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五个馒头,二黑子和李伯玉一人两个,她自己吃一个。 时间紧任务重,三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坐上牛车,晃晃悠悠的朝大昭寺行去。 陈狗儿自从得知好兄弟遭了小人陷害,便一直心绪不安睡不着吃不下。 他几次张嘴和师父请假想要回古仙村都被拒绝了,理由是:既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了,过去种种乃过眼云烟,当及时放下,了却凡尘,试炼心性,早日成佛。 陈狗儿听了这通话,真想一口浓痰吐过去! 点心糕饼银子也是凡尘之物,怎么没见你了却?那些来小住的女眷也是凡尘之人,怎么没见你拒之门外! 敢情不是你家出事了,风凉话! 不能回去,陈狗儿急的要死,气的真想把身上这身青袍子直接扯下来还俗了。 他自幼父母双亡,被族人说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不仅没得到同情,反而到处被嫌弃。 大伯虽把他接了过去却只是为了贪图他家的田地,等地真到手了又将他遗弃在大昭寺,强迫他出家当了和尚。 这些年来他吃了太多的苦,也看透了世间种种,不论是烟火人间还是佛门圣地,无非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假情假意罢了。 就算是那普度众生的佛陀,也扫不清这世间的污垢。 可他没入魔,他依然是佛祖座下的小沙弥迎客僧,只因心中还有始终割舍不下的牵绊。 他的两个伙伴,是他们让自己知道,这个人世间依然有美好存在。 他们是一束光,没有他们,自己早就沉沦在黑暗中。 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他要兄弟活! 要是山子真的出了事,那自己就脱去这身僧袍,去牢里陪他又何妨! 前提是,他要亲手杀光那杨家的孽障! 终于,在陈狗儿彻底发疯前,他总算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二黑子一行人。 赵娇娘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落山之前到了大昭寺。 将赵小山的主意和陈狗儿说清楚后,陈狗儿没任何犹豫,当即拉起三人直奔普广大师的禅房。 还是山子聪明,这个主意的确是他们现在唯一行的通的路! 这段时间因着买了豆干豆皮,方丈已经暗暗夸了他师父好几次了。甚至连后院的几个娇客都说这素斋比过去好吃很多,为此还特意多添了几两香油钱,让师父颇为满意。 前段时间二黑子平均两三天就来送一次货,这些天赵家出事,豆皮生意也停了,师父还私下里偷偷和他打探原因呢。 他师父,不过是个披着僧袍的管家罢了,这样挣钱的买卖,没道理他会拒绝。 果然,在陈狗儿的引荐下,李伯玉得以见到大昭寺的监寺大师,将赵家的遭遇和赵小山的提议说给说清后,普广不过沉吟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家多行不义,如此欺辱赵家小儿,实乃颠倒黑白触犯因果。这赵家小儿愿将豆皮做法奉上,乃大善之举,我佛慈悲,又怎忍他继续受污蔑吃苦。悟真,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为师自会处理,你先带着这三位小施主下去休息吧。” 说着,便又双手合十,闭目念起经书。 第47章 赵小山出狱前的轰动 赵小山出狱了! 当初入狱时没走过场,走时同样潦草,没人审问没有判决,单牢头收到上面的指示,将大牢房门打开,朝里喊了一嗓子:“赵小山,你无罪释放,可以走了!” 就,完啦? 咋能跟玩似的! 法律的尊严何在?! 当时赵小山正靠在门边比比划划的说书呢,“左邻右舍”的狱友们都被吸引过来,趴在栏杆那抻长了耳朵听的认真,还有好几个狱卒都不远不近的站着听的笑呵呵的。 要说,自从赵小山开始说故事,县里大牢的气氛都变了。 以前的大牢,到处充斥着囚犯们的呻吟声咆哮声,外加上牢头们的喝骂声。现在好了,整个大牢竟因赵小山一人空前和谐起来。 牢头们也不骂了,囚犯们也不作妖了,大家每天十分有盼头,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希望那个姓赵的小子养足了精神快点开讲。 这小子有才啊,大才!从最开始的《越狱》到现在的《武动乾坤》,讲的是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关键处还能唱两嗓子。 别说,连这曲子都十分好听,歌词也新颖,往往能获得大家伙热烈的掌声。 有时候大家听他说故事总感觉手边缺了点啥,没错,缺点茶水!要是来点茶水点心,和茶楼里听书有啥区别? 你说这牢坐的,竟坐出了去茶楼听书听曲的体验了,这种新奇的感觉像是给众囚犯打开了一扇新门。 新鲜之余,赵小山的故事也引起了众囚犯们的思考。 美丽国那么森严的牢房人家都能跑出去,他们差啥? 哦,他们差个“女医护人员”! 该死,为什么密水县的牢狱里没有“女医护人员”?!要不然凭借着他们的胸肌他们的腿毛,也能俘获了她们的芳心,自己是不也能创造一点奇迹? 哎,不是自己不努力,实在环境不允许! 眼看着越狱是不行了,那修仙呢?修仙总行吧?! 可以的,修仙,讲求的就是逆天而行,暂时的困境都是为了磨炼吾等的心性,只要吾等心向长生,还有什么是能难倒吾等的?! 没人引导,那吾便自己探索,大牢里有没有天地灵气不知道,但每晚从窗户透过来的日月精华绝对是灵气! 吾吸吾吸吾吸吸吸。 有一天晚上赵小山迷糊中醒来想要撒尿,看到同屋的何言昌正对着窗户的月光双手做势,肚皮还一鼓一鼓的,吓了一跳。 没想到,就连念过书的何言昌都入迷了,赵小山隐隐觉得有点心虚。 他没想到一个修仙故事竟能引发如此“修炼狂潮”,看他们这疯魔样,总算知道为啥他们会进大狱了。 这智商,确实挺愁人。 不管狱友们如何吧,赵小山的牢狱生活倒是滋润起来了。大昭寺那边已经同意了他的建议,自己只要静等出狱就好。 现在牢头们每天也盼着他的故事,对他开始和颜悦色起来,嗖水里的米粒是最多的,心情好时还能分给他两块馍馍,这可羡煞了一众狱友。 何言昌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跟着吃了好几次加餐小灶,惹得隔壁房间的狱友直嚷嚷想要换房间。 不过,没等他滋润几天,出狱的消息来了。 赵小山乐疯了,狱友们气疯了。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你不能走!马玉其,你个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你敢把赵小山放走,我他娘的日你老母!” 这是密水县大牢里唯一的杀人犯,姓王名用极,据说以前是镖局走镖的镖师,手上功夫了得。 因着他经常在外走镖,家里妻子耐不住寂寞和邻居勾搭在了一起,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此事。 王用极顿时怒发冲冠,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那对奸夫淫妇直接死于刀下。杀完没解恨,连尸体都砍碎了。 后又听说他俩能在一起都是隔壁卖茶水的王婆子撺掇牵线的,一并将这王婆子也砍了。 如此恶劣凶残的杀人手段造成了十分坏的影响,大家哄哄扬扬的议论纷纷,可以说是密水县的大案要案了,就连郡里的郡守大人都过问了。 正当官府派出全部衙役捕快要对他进行抓捕时,王用极竟自己主动投案了。 他杀人是错,但毕竟事出有因,还主动投案,郡守大人敬他是条汉子,对他深表同情,大手一挥:死刑,但不立即执行,等到秋后一起问斩。 于是乎,这王用极便被投进了大牢里等候秋后处斩,成了连牢头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毕竟,这人可是郡守大人都问过的,还马上要死了,死者为大,爱咋咋地吧。 王用极本以为人生到头,静等死神到来,不成想在临死之前能碰到赵小山,让他在最后这段人生里有了新的希望。 “赵小山,你要敢走,我现在就敢让你脑子开花!你信不信?我王用极虽说快死了,手里的功夫可是没丢,这么近的距离,你可以试试!” 赵小山本来兴高采烈的迈步要走,让这王用极的话楞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腿脚先脑子一步,颤悠悠的又缩了回来。 “王大哥,您大人大量,您就放小弟一马吧。” 造孽哦,他嘚瑟个什么劲呢,偏要惹上这煞神。 好了,牢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光明就在前方,现在连腿都不敢迈了。 “不行,你必须把故事讲完才能走,否则,别怪我王用极不客气!” 别怪王用极不讲理,其实他刚杀完人时还没什么,觉得大仇得报,死就死了,不过碗口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越是临近死期他心里的恐惧就越强,总想着自己被砍头时刽子手万一砍歪了怎么办,自己杀了三条人命,是不是死了要被他们分食,这种恐惧和担心让他每天坐立不安。 直到对面的牢房里那个孩子突然说起了故事,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他的故事情节吸引,甚至暗暗将自己代入了其中的角色,要是自己想要逃,是不也能逃出去?! 接着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出去了又如何,自己的爹娘早死了,曾经视作珍宝的那个人也背叛了自己,天大地大无处是吾乡。 可后来那臭小子又讲起了另一个全新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修仙的故事,人,也可以成为神仙! 不仅人,就连鬼,也可以修鬼道,突破桎梏,成就仙体。 这个故事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摆脱了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甚至隐隐期待起来。 因此,霸道也好,无理也罢,没听完故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 “赵小山,你坐下把故事讲完!我不杀你!等讲完了我还奖赏你,喏~”王用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伸手递了出来。 “这块玉佩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我马上要死了,拿着无用,你把故事讲完,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你卖了还钱也值不少银子的。” 他的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周边所有囚犯的目光,这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 赵小山看着玉佩心里也动摇不已,可回家的愿望似乎更强烈。 王用极见这他不为所动,又说道: “这块玉佩也是我的信物,见它如见我。我在县里有一个挚友,叫李球,家就在寡妇街,他曾欠我一个天大得人情,你拿着这玉佩去找他,他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欸?古代版的阿拉丁神灯?! “什么请求都行么?” “小子!你别太过分,杀人放火的事想都别想!他曾是白马镖局的镖师,武功相当了得,我进来时他刚进了淳县侯的侯府做了护卫。你问问那几个,是不是都认识他。” 王用极朝旁边几个狱卒扬了扬下巴,马玉其几人果然纷纷点头,“李球确实武功了得,听说进了侯府后很受侯爷的赏识。” “他为人信守承诺很是正直,一直想要报答我,可我马上死了,你拿着我的这个信物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知道你是遭受了冤屈才入狱的,难道你出去后不想报复回去?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 这话,直接戳中了赵小山肺管子! “王大哥,别说一个故事了,就是十个故事,小弟我都讲给你听!这个武动乾坤咱说完,我再附赠你两个修仙的!” 他算看出来了,这王用极和别人听故事的出发点不一样,是抱着点精神寄托的! 这样的买卖,不做是傻子! 开讲! 于是乎,明明可以马上出狱的赵小山,愣是在大牢里又多呆了五天。每天的任务就一件事:讲故事。 众狱友和狱卒们都跟着沾光,得以继续听了好几个故事。 因为他是自由之身,是自愿待在这大牢里的,牢头们也愿意听他的话本子,这五天对他便很是纵容,出入都没做过多的限制,不过不允许出大门。 这五天,只要王用极陷入沉思,便是他的自由时间,没事的时候他便出来晃悠一圈,把大牢里的各色刑具参观完后,啧啧感慨一番,又根据现代知识,对刑具的不足之处提出了改正意见。甚至还对这里的审讯手段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十分大胆新奇,让狱卒们为之一惊,刮目相看。 “没看出来,这小子也是个狠角色啊!他这脑瓜子里都装的是啥?会说话本子会唱小曲子,就连怎么审讯都知道?咱们这烙铁经过他这一改良,还真厉害不少。” “头,老李走了,咱们这正好出个缺,你说把这找小子招进来咋样?这小子脑子灵活,说不定是把好手呢。” 邢牢头摇了摇头,拒绝了马玉其的建议,“我算老几,这哪能是咱说的算的。听说刘师爷留给他一个妾室的兄弟了,过几天就来上任了。” 马玉其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赵小山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机灵的小子了,要是能成为同僚,绝对能让他们密水大牢更进一步。 就这样,在赵小山入狱后的第十九天,他的屁股好了,所有的故事也都讲完了。 在密水大牢所有狱友和部分狱卒的欢送下,赵小山拿着刚到手的玉佩,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直到很多年后,马玉其还记得这副场景,这是密水大牢从来不曾有过的别离,这个别离带着希望带着欢乐,和以往的气氛截然不同。 赵小山,虽然只在密水大牢住过半月有余,却在这里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48章 山子回家了 迎接赵小山出狱的是李伯玉。 看着赵小山大步流星从牢狱大门里走出来,后面还有诸多狱卒依依不舍的相送,李伯玉整个人都懵了。 赵小山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狱卒的眼神如此奇怪,像是不舍得他走…… 一定是他看错了,最近帮同窗抄写课业太过疲惫,应该是眼睛花了。 赵小山站在牢狱大门前,狠狠呼了一口气! 呼~~阳光是暖的,空气是新鲜的,人间是值得的! 我,赵小山,你们的山爷,回来了! 老爹老娘爷爷,你们就等着我猛烈炙热的孝顺吧! 杨家的狗杂种,你们就等着我凶狠绝情的报复吧! 这两样事,是我赵小山当前最大的目标! 看到不远处一身青衣的李伯玉,赵小山心下感慨,他二姐真有眼光,这李伯玉确实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出事这段时间人家可真没少跟着忙活。 自己只是他儿时的玩伴都这样,要真成了他的小舅子,岂不是会对他更好? 想罢,赵小山连忙走上前,一脸真诚道: “伯玉哥,谢谢你来接我,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不少课业,山子无以言谢,以后伯玉哥但凡有招呼,山子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伯玉对他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走在前面: “行了,少说两句吧,坐个牢还学会弄词了。走,我领着你先去洗个澡,你看看你臭的。” 县里有专门洗澡的公共浴池,称为香水行,李伯玉拿出一套衣服塞给赵小山,说道: “你身上这套直接扔了吧,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一身,虽是旧的,胜在干净,你先将就一下。” 赵小山怎可能嫌弃,这旧衣服都比他原本的补丁少,接过衣服便走了进去。 这澡堂子和现代的洗浴中心可不同,不仅没有桑拿汗蒸,连个浴盆浴桶都没有。 其实就在水井旁搭了两个房子,房子里有锅灶,能提供点热水,进来洗澡就给你个小木盆和水瓢,还提供草木灰。 赵小山趁着有热水把自己从上到下狠狠清洗了一通,他那屁股,虽然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但因为护理不及时,也坐下疤了。 再没了往日的光滑细嫩白皙,深浅不一的疤痕让它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手感也很差。 这是他的印记,也是他的教训! 他决定以后时不时的摸一下,提醒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从澡堂出来后,李伯玉又领着他去了面馆吃了碗面。 这是赵小山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伙食,满满一碗热汤面,乳白色的面汤,上面的苗条根根筋道,汤上漂浮着几根绿色的青菜和一点肉丁,热气一扑,把赵小山的鼻涕眼泪都熏出来了。 “牛车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屁股和腿上有伤,还是别走太多路,坐着牛车也能早点回家,想必你爹娘都快急死了。” 赵小山捧着面碗呼噜,听他说不住的点头,“伯玉哥,洗澡吃饭加牛车,一共多少钱,到时候我还你。” 李伯玉摇摇头,“不用还了,就当我为你接风洗尘了。” “伯玉哥……” “行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好好请我吃一顿,现在计较这些做什么。” 赵小山点点头,到底没再说别的,想要感谢不在于这一时,只是将李伯玉对自己的好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伯玉哥,你能帮我写封信么?” “要写给谁?” “是我的狱友,叫何言昌,他拜托我给家人写封信。这段时间我俩一个屋,对我多有照顾,我想着自己出来了趁机也帮他一把。” 李伯玉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李家在古仙村条件算是不错的,但想要供他在县城念书却是要举全族之力。即便这样,他也往往捉襟见肘。 为了挣钱,他便经常出来替人写信抄书,挣些生活费。 李伯玉先回学堂将纸笔拿出来摆好,赵小山将何言昌的话一句一句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了地址。 李伯玉写完后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吹了吹信纸,随后折好,“宁平?你这个狱友竟是京城人士?京城人怎么会到了这?” 赵小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感觉这人挺好的,说话一听就有厚度,像是念过书。”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探明白何言昌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从李伯玉那告别,赵小山坐上了回乐平镇的牛车。 他来的时候是被蒙着眼睛捂住嘴捆着手脚扔进的马车,那时候天还很热,一路上他挣扎的剧烈,出了不少汗。 现在出狱,风中都泛起了凉意,外面整个都黄了,秋天来了。 到了乐平镇,赵小山特意绕到致知书坊,在书坊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徒步朝家走去。 赵家今天没人来接他,是因为不知道他今天出狱。他之前仅拜托马玉其通知了县城的李伯玉。 自从娇娘将大昭寺之行回家一说,赵老爹赵老娘得知小儿子性命无忧回家有望,这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要去探监需要花很多钱,他们家现在再度陷入赤贫状态,已经没钱可打点,便没再去大牢探望赵小山,只静静地在家等着他回来。 赵来福本就是心病,现在心病去了,倒也好的快。 只是现在非常不爱回家,每次一看到院中牛棚那空荡荡的,他心里便难受的紧,总是找借口晃出去。 他现在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山子能通过大昭寺监寺的路子出狱,自己又何必卖牛呢。 卖牛的钱给了杨家,算是彻底打了水漂。可让他去把钱要回来,赵来福又实在没那个勇气。 赵老爷子本就年岁大了,经了这一遭,始终病恹恹的,只不过心里有了盼头,知道小孙子要回来,精神头倒是比之前足了。 前几天,地里的庄稼可以收割了,古仙村像是忘了赵小山这号人,整个村子都动员了,每一家所有人都投入到对粮食的抢收中去。 之前刘氏打砸了二伯娘孙氏家,被族长判了要去孙氏家干五天农活。现在赵小山出事,赵老爹身体没恢复过来,赵来庆正好借此机会把刘氏的“苦役”给免了。 赵老爷子身体不好,娇娘便被留了下来照顾他和铁牛,外加做饭洗衣等家务。 地里干活的主力便成了赵大壮和大小刘氏了。 赵来福心里着急,但干一会就感觉手脚发软气息不匀。 没办法,刘氏只能将他和娇娘对调,让他回家多歇一歇。 秋收,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累最累的时候,好人都能扒下来一层皮。 以往秋收,家里就算再苦也会去镇里割上二两肉。但现在,赵家的辉煌早已是过眼云烟,之前挣的钱像掉进了漏斗里似的,早都没了。 刘氏不敢再挥霍,没去买肉,只让赵老爹炒了两个鸡蛋了事。 刘氏咬着牙带着一家人苦苦撑着,紧赶慢赶总算在下雨之前将地里的庄稼收了回来。 这也多亏了后来二黑子过来帮了几天的忙。 一场变故,一场秋收,赵家人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疲惫不已,憔悴不堪。 等赵小山归心似箭的走回古仙村,看到村口自家的小院时,眼泪差点飚出来。 刚来时,他多嫌弃啊,嫌它小,嫌它穷,嫌它破旧狭窄。 现在,他只觉得喜欢,小代表温馨,狭窄代表有人气。 近乡情怯,赵小山看着自家烟筒里冒出的袅袅炊烟,竟有些不敢抬腿上前。 这时,院门从里面打开,赵娇娘拎着一个竹筐走了出来,不经意的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小山。 只见她努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爹,娘,山子回来了!山子回来了!” 第49章 回家晒谷 赵娇娘喊完那嗓子,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哗哗直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小山快走几步到她前面,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哽咽道:“二姐,我回来了。” 这时,院里的众人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纷纷走过来,看到完好无损的赵小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俱愣了一瞬。 之后,整个院子都被眼泪淹没了。 赵小山连忙奔进院子,以为他娘看到他会给他来个爱的抱抱,却不想她娘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直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打了一下没解恨,刘氏接着又拍了他后背好几下,边打边哭:“孽障啊,你个孽障!你怎么才回来!” “娘……” 赵小山一点不觉得疼,反而觉得他娘的手劲没以前大了。 刘氏打完像摆弄木偶似的将儿子的脸摆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赵儿子只是消瘦了些许,总算松了口气。接着便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像是将他当成了襁褓里的小婴孩。 “儿子,娘的儿子啊,你要害死娘了,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小山鼻子嘴巴被堵的死死的,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可他根本不想挣扎,只想沉浸在这最幸福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呼~呼~”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老爷子也在赵大壮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赵小山,颤颤巍巍的哭道: “我的三儿啊,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爷爷了……” 铁牛没得到小叔的抱抱,只能站在旁边抱他的腿:“小叔,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好半晌,赵小山才被刘氏松开。 看着院子里围的一圈眼睛红红泪水涟涟的家人们,赵小山“嘭”的一声跪了下去。 “爷爷,爹娘,山子回来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受怕,是山子不孝。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冲动行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得家里为我的事奔波受辱,山子有罪。” 说着,赵小山“哐哐哐”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看着原来壮硕的刘氏瘦的只剩个大骨架子,脸上的肉都瘪了。赵老爷子再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赵老爹更甚,鬓角都白了好大一块。 赵小山心里酸涩极了,“爷爷,爹娘,这次我长了教训,以后做事一定三思后行,再不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就好好的孝敬你们,让你们都长命百岁。” “爹,你等着,我马上开始挣钱,等挣了大钱就把大黑牛给你赎回来,让你还天天赶着它去跑线。” 赵老爹点点头,呜呜的说着“好好,爹等着。” “爷,你快点养好身体,等孙子再挣钱,一准把祠堂修的更大更亮堂,弄个三进的大院子。” 赵老爷子口水都流下来了,根本说不出话了,只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再看看同样憔悴的哥哥姐姐,赵小山郑重道:“大哥大嫂二姐,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们都辛苦了。豆皮的方子让我当了,以后咱们再找新的!还有希望的。” 是的,还有希望,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他们家之前也穷的叮当响,不也一样过来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烦恼,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他们就有希望! 这天下午,赵家人久久不能平静,都在听赵小山绘声绘色的讲自己的“监狱风云”。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赵小山在不大的院子里连跑带跳的耍欢。 甚至趁着小刘氏和娇娘不在,还把裤子脱了下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屁股,接受了老爹老娘和爷爷的轮番检阅。 赵老爹赵老娘看完放心了就算了,赵老爷子可就执拗了,非要他把前面的也露出来给他看看,嘴里嘟囔着: “孙儿啊,以后耽误娶媳妇儿不?可别真坏了,用不了了。” “爷爷!” “怕啥!小时候你还尿爷爷嘴里了,爷爷都没嫌弃你,现在知道害羞了。” 赵小山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拎着裤腰红着脸就要进屋,“那不是小时候么,哎呀,你就放心吧,我好着呢!” “哈哈哈……” “咱家山子还知道害羞喽!” 家里的开心果回来了,赵家的小院子里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了晚上,古仙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听说赵小山回来了。 他之前的小伙伴、赵氏宗亲乃至一些交好的村民都过来了。 赵家的小院子里顿时乌央乌央的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欣慰的笑意。 赵小山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似的转过来转过去,这个问话回答两句,那个拉过来看看拍两下肩膀鼓励两下。 直到月上枝头了,大家伙才笑着安慰了赵老爹赵老娘几句,纷纷笑着离开了。 这一下,赵小山的心境又变化了。 在现代,他住在都市,和街坊邻居仅限于点头之交。一遇到年节也十分讨厌家庭聚会,对族亲往往避而远之。 觉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甚是讨厌,上学时问成绩,毕业了问工资,她们的问话往往带着强烈的窥探欲和功利心。 但这次出事,从赵来庆李安李伯玉的奔走相助,到今晚院里这些真挚的关心和笑意,又让赵小山迷惑了。 也许,这古代社会真比现代多了一丝人情味。 也许,这宗族也不都是包袱,关键时刻还是会抱成一团的。(孙氏除外!此仇没忘!) 等赵小山重新躺回自己的小炕时,恍如隔世。 还是一样的馊味,还是一样的硬板,还是一样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但这就是家啊,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高屋建瓴,没有玉盘珍羞,只有家人,只有陪伴,只有爱。 …… 第二天,伴随着后院公鸡“喔喔”的打鸣声,赵小山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户透过来的光很刺眼,和密水大牢一点不一样,但好温暖好舒服。 赵老爷子早起来了,这老头子,昨晚哭了一阵后就一直乐呵呵的,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小山起来一看,好家伙,精气神这东西这么神奇的么?昨天看老爷子像是要开席了,今天这就坐院里编上竹篾了?! “爷,你咋不多躺一会?起来这么早干啥?” “起来啦?不早了,以后睡的时候多着呢。”赵老爷子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停,“饭在锅里呢,你快去吃一口,今天晒谷,你爹娘他们都去村里晒谷场了。” 晒谷?赵小山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蹲大狱的这段日子,他们家的秋收都完成了。怪不得老娘他们瘦了这么多。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啥活也没帮上,赵小山匆匆吃了口饭就朝村里的晒谷场赶去。 这晒谷场名挺好听,其实就是村中间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两旁有几棵大槐树,平时是小孩跑跳打闹大人聊天的场所,秋天就成了晒谷场。 因着场地有限,晒谷时必须按规定来。 李氏作为本村最大的姓氏兼原住民,既有村长, 又有村里功名最高的童生,毫无疑问的每年第一批晒谷。 而其他的宗族,则由族长一起抽签,分出先后顺序。那些零星的散户,连抽签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轮到最后。 要是不巧赶上下雨,粮食还没晒完,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今年赵来庆的手比较巧,抽中了第一号。 大景朝的税收不收银钱,都收实物,地里产什么收什么,一年收两次,春一次秋一次,都是粮食下来的时候征收的。 不过这粮食打下来也不能直接交上去,因为水分太大,压秤。必须要先晒干了朝廷才收,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晒谷。 朝廷纳粮是有明确时间范围的,所有编户必须限期上交,迟交或少交都要被罚。 因此,家家户户都对晒谷十分重视,每次都要祈祷,希望排到自家时太阳高照风和日丽。 赵小山到晒谷场时,那里早聚集了一群赵家人,赵来庆正站在中间大声呼喝分配地方。 他们家这次被分配到了靠近槐树的角落,赵老爹大呼倒霉,这地方,还不如自家后院,这两棵槐树,没事时遮个阴挡个阳还挺不错,一到晒谷就显多余。 但自家后院地方大是大,里面还有好多菜没收,根本不能晒谷。趁着太阳刚升起来,还是快些将粮食铺好吧。 赵老爹赵老娘领着儿女吭哧吭哧的扛着自家粮食到了槐树这,将稻谷一点点均匀铺在地上。 “爹,这粮需要晒多少天啊?哪天去交粮啊?” 赵老爹正忙着,抬头就看到了小儿子来了,心里一喜,“咱在自家地里晒了好几天了,在这再晒三天就行了,多了也不让晒。 咋,我三儿也要跟着交粮去?那活可累,咱现在也没牛了,就得自己推过去。” 哎,老爹又想大黑牛了。 “爹,那牛让你卖哪了?到时候咱再挣钱了,给赎回来!” 赵老爹一边铺粮一边头也没抬的答道:“卖哪也不是咱家的了,打听那干啥。” “儿啊,你刚回来了,快回去歇着吧,这活不累,俺们这么多人呢。” 赵小山怎么可能走,没道理家里人都在干活就自己在家躺着。 撸起袖子加油干! 只不过没一会,赵小山就后悔了! 这晒谷,可不是简单的晒晒就行, 还要扬谷,就是把稻谷中的瘪壳子扬出去。 只见赵大壮一锹过去,风一吹,“呼~”的一下,灰尘瘪稻漫天飞,糊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更过分的是,没一会赵小山就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加痒。 那稻谷的壳子都带刺,特别扎手,一扬谷,脖子里头发里全是,扎的他好生难受,东挠一下西挠一下,像个猴子,引得一旁其他宗亲频频回头议论纷纷。 真是远的香近的臭,昨天还稀罕的不行,一口一个儿的刘氏,看赵小山这样,又气的不行。 念着他刚出狱,忍了几次没说话,到后来看赵小山实在过分,再压抑不住这暴脾气,叉腰破口大骂道: “蹲了几天牢,连皮子都蹲娇贵了?这就受不了?你看你像个啥!赶紧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赵小山:…… 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第50章 面见普广 早晨出发时有多斗志昂扬,中午回来时就有多蔫头蔫脑。 事实证明,赵小山真不是个干农活的料。 赵老爷子还纳闷呢,昨天还一口一个小儿叫的刘氏,怎么短短一天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直到听完赵小山抽抽噎噎的哭诉,赵老爷子才呵呵一笑:“大壮他娘啊,山子这不刚回来么,腿脚还没养好呢,你着啥急。” 看看孙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老爷子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小孙孙就不是那干农活的命,是靠脑子吃饭的,嘿嘿。” 赵小山拼命点头,疯狂卖萌。 话说,早在娇娘从大昭寺回来的第二天,赵大壮就将豆皮的制作方法倾囊相授教给了那里的做饭和尚。 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家以后都不可以再做豆皮相关的生意了。 而且当初为了增加筹码,赵小山还承诺一旦出狱将会亲自登门,再教几种其他做法。 为了躲避他娘的白眼和唠叨,赵小山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二黑子家,准备叫上他一起去大昭寺一趟。 谁知二黑子竟没在家。他去镇里干活挣钱去了。 镇里的康员外家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完,正雇人前去抢收。 因二黑子之前盖房子时表现突出,这次的活又来找他了。 听说一天四十文钱,还包中午一顿饭。 这个价码,在整个乐平镇都算高的了,这种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 曹家这次除了二黑子,他大哥和他爹也都去了,一家三口人,努力干一天就能挣一百多文。 康员外是整个乐平镇最大的地主,地很多,他们还能干好多天。 累上几天就能挣近一两银子,这在村里足以让很多人眼红了。 没找到二黑子,赵小山只能自己上路去大昭寺。 以前这条路因为有好友的陪伴,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感觉很快就到了。这次就他自己,赵小山感觉好漫长。 到了下午未时,赵小山才走到地方。 今天不是集市,大昭寺外的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沙弥拿着扫帚扫落叶。 赵小三叩响寺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要找迎客僧悟真,守门的小沙弥便跑去报信了。 此时的陈狗儿正在挑水,听来报信的说有个少年来找他,“噗通”一声水桶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晕湿了一片。 是山子来找他了! 陈狗儿顾不得别的,“噔噔噔”脚下生风朝山下跑去。 自从山子出事,他这心就没静过。 虽然后来师父答应了会帮忙出头解决,可他还是十分不放心,生怕师父拿了钱不干活。 那几天,他无事便去师父面前晃悠两圈,话里话外的问师父什么时候出门。 普广大师什么人,如何看不破弟子的小心思,只承诺还没到时间。 陈狗儿不懂为什么做事还要看时间,就直接去啊,直接下山去找到那些贵人和他们说啊,早一天解决了,山子不是能少遭一天罪么。 还好几天后寺里就来了位贵人,师父亲自出去接待的,回来就对他说事情解决了。 但同时他也得了师父的训诫,说他都来几年了还没能了断前尘,凡心太重,罚他苦修,这段时间寺里所有的水都由他来挑!不得寻求外援! 兄弟能获救,让他做什么都行! 想着心事,陈狗儿的步伐更大了。 等赵小山再看见好友,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如滔滔江水般的谢意,就被一把拉进了禅房,陈狗儿直接朝他怀里塞了一大包馒头。 “你个废物!一个破书坊的东家都能给你欺负了,看你瘦的这熊样,赶紧吃点馒头长长肉。” 嘴苦心甜,陈狗儿的一贯作风。 赵小山掰开馒头就往嘴里塞,边吃边乐呵呵的听好友埋汰,心里美滋滋的。 “埃,关键时刻还得是我狗子兄弟能耐啊,以后哥哥我就靠你了,好好干,争取把你师父干掉,你上位,这密水县咱兄弟仨还不横着走?嘿嘿~” 陈狗儿闻声沉思一下,竟认真的点了点头,“行,为了以后罩着你们,哥哥我努努力。” 看他认真,赵小山反倒吓了一跳,“欸?你可悠着点,你师父正春秋鼎盛,你不会要弑师吧?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你爹,你要以下犯上?” “哥哥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管!” 陈狗儿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也不再说话,拉着他朝普广的禅房走去。 普广刚从贵人那讲经回来,听小徒弟说那发明豆干的小子出狱过来了,开门将他们二人迎了进来。 要是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见一个粗鄙的农家小子的,但这段时间他听了不少关于赵小山的传闻,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 能勾勒出那般恢宏世界的人,悟性了得!能发明出豆干那般美味的素斋,心灵手巧!应该是一个有缘人吧。 能和悟真成为挚友,又是一个村的, 当也是姿容俊秀灵气逼人的。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愿望, 普广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失望了…… 眼前这少年,身材矮小枯瘦,皮肤黑黄,手粗脚大,头发污糟,衣衫破烂,像是刚干了农活回来的老农。 鼻子扁平,面部普通,属于扔进人群里再找不到的存在。除了眼睛贼亮略显灵气,看不出一丝与众不同。 和他钟灵毓秀的小徒儿比,真是差太远了。 普广对赵小山外貌的失望不加掩饰,赵小山怎能没察觉,他心里也冤的要死,长相是爹娘给的,他有啥办法。 “赵小施主,我听闻你说的话本就连无量观的观主都大为惊叹,老僧冒昧,想问一下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来都来了,还是探探吧,普光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小山学着人家比了个不伦不类的禅礼,说道:“回大师,那些故事都是我爷爷给我讲的,我爷爷以前是跑单帮的,他去过好多地方,听过很多故事,我加了点自己的见解,便安上了自己的大名。” 普广听闻,更失望了。 “赵小施主这次来是打算传授更多豆干做法?” “是的大师,小山这次得以脱困,全赖大师出手相救,小山无以为报。只能将脑中几个吃食的方子献上,方能表达一点我的心意。” 嗯,这句话说的还挺像样,普广点点头。 “大师,贵寺乃千年古刹,每日里香火不断,听闻还经常有城中贵客前来小住。如果贵寺素斋能做的好,相信也会成为贵寺的一张招牌,吸引更多的人气。” “我们普通香客,还没那么高的佛法觉悟,关于吃这块就比较看重。大师,小子不才,就是会做几样吃食,这素斋,除了豆皮外,小子还有其他几个方子,小子愿全部送上,以助贵寺更上一层楼。” 普广真没想到这赵小山如此敞亮,刚一见面又要送上大礼,当下便将之前所有轻视都收了回来,站起来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如此,贫僧代表大昭寺多谢赵小施主善举了。”想了想,又追问道:“只是不知赵小施主有何要求。” 这个赵小山,虽然长的普通,但心有七窍,端的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他能毅然拿挣钱的豆皮生意换取自己出狱的机会,又怎么会无偿献上素斋做法,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呢。 “既然大师问,那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明人不说暗话,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引荐一下你们寺里的贵人!” 没错,他刚才听陈狗儿说了,他们寺里现在来了一个很厉害很神秘的贵人,普广大师亲自接待的,就是他把自己放出来的。 他想认识!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朝中有人好做事! 这个道理,这次他算是彻底认识了。 杨家在镇里树大根深虎视眈眈,自己肠中纵有千条妙计,杨家稍加阻拦,自己也是不能成事的。 就算杨家没将他放在眼里任他蹦跳,但其他商家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也是不会给他机会的,参考这次香满楼的做法。 如果连个乐平镇他都走不出去,谈何发财致富孝敬双亲,也只配一辈子窝在古仙村了。 他必须找一个大靠山,好让他能够扯虎皮唱大戏! 第51章 迂回政策见侯爷 “不行!” 普广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赵小施主这个请求恕老僧断不能答应,施主如无其他事,还是请回吧。” 欸?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至于吧! 赵小山还想上前再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陈狗儿拽了拽衣角,只见陈狗儿朝他猛眨眼示意,赵小山虽然没懂好友什么意思,到底闭嘴没再说话。 “大师不允必然有大师的难处,怪小山唐突了。不论如何,大师能在小山危难之时伸手援助,小山感激不尽,手里的几个素斋方子也会全部奉上。” 这次普广倒是真惊讶了一下,果然人不可貌相,虽说这赵小山长得一般,但胸有丘壑,倒是个可塑之才。 要不是实在不方便,他还真想答应他的请求引荐一番了。 想罢,只能稍带歉意的说:“既如此,贫僧便代本寺谢小施主慷慨了。” “大师客气,大师能给小子表现的机会,小子只有感激的份,大师休息吧,小子退下了。” 赵小山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合十,弯腰跟着陈狗儿一起慢慢退了出来。 俩人一到外面,陈狗儿便快走几步将赵小山拉到角落里,急切的问:“山子,你怎么突然说要认识什么贵人,怎么刚才都没和我说?” “你师父那么问我,我也是突然想到的,那人不就在寺里么,我就想着能不能结识一下。” 接着,赵小山将自己的想法和陈狗儿和盘托出,最后又强调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 “豆皮生意不能做了,我总要快点找到别的门路,但杨家那些杂碎就在镇里,我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陈狗儿听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实话和你说吧,我师父不给你引荐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不方便。这贵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几天我和你说过的淳县侯!” 县里最大的官来了?还就在这寺里!离他这么近! “怪不得你师父拒绝我呢!” “山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听说这淳县侯是来追他妹妹的,自从上次那个乡君来,便一直没走,兄妹俩好像有点啥矛盾,她哥哥便追过来了。 我猜他现在心情定然不好,你贸然往前凑,那不是找死么? 而且那人前后左右都是人,那些带刀侍卫可不听你说什么,发现不对,直接手起刀落嘎了你。” 说着,陈狗儿还用手做刀,做出个要砍人的动作。 赵小山没被吓到,倒因为他的话,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李球! 王用极口口声声说的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他用五天的故事买来的那个人情! 他不就在侯府当差么,好像因为武功高强还很受赏识?!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他也! 赵小山从怀里将那块乳白色的玉佩拿了出来,用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情到深处还往上哈了一口气。 这可是个宝贝,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在现代社会腰子最值钱,现在也没了用武之地。) 说实话,出狱那天他是想去当铺当了换钱的,只是当初着急回家便耽误了。 现在他决定先拿着它找到李球求他帮助,再去当了换钱,一举两得,物尽其用。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可行,接着便将这玉佩的渊源和陈狗儿说了。 陈狗儿没想到自家兄弟坐个大牢竟还有这等际遇,顿时对他说的故事也感兴趣起来,嚷嚷着等有空了也把故事讲给他听。 但当下的主要任务是怎么和那淳县侯搭上线。 陈狗儿想了想,“山子,你不是说要教我们寺里那几样素斋的做法么?我觉得你可以这样这样……” 赵小山边听边点头,觉得兄弟的办法比自己直接找过去强太多了。 商量完对策,兄弟二人直奔寺里的灶房,那里做饭的和尚早知道了赵小山会来教做素斋,把做饭的食材都端了出来,齐齐的站成一排,态度非常端正。 和尚们不能吃荤,所用食材十分有限,除了白菜萝卜竹笋,就是蘑菇木耳等山货,偶有一两顿豆腐,做法也十分单调。 这大昭寺的做饭和尚又都是兼职,水平不高,做出来的饭食便很不尽如人意,不说陈狗儿,就连普广都吃的够够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赵小山初来乍到,端着一盆香辣豆皮过来便被全部收购了。 寺里的饭食,真的太需要创新了。 不过,食材虽然有限,这里的调料倒是挺全。 赵小山拿出一块寺里刚做好的豆腐,倒油入锅,炸了一盘子豆腐泡。 将白菜切丝,和豆腐泡混炒,再加点辣椒酱油等调料,一份白菜豆泡便好了。 赵小山好久没做饭,这里调料足灶房又宽敞,还真勾足了他做饭的欲望。 接下来,赵小山又现场演示了一个凉拌黄瓜、红烧茄子、豆皮木耳炒胡萝卜和蒜蓉生菜的做法。 这几样菜,没有一个是用油少的,掌勺的大和尚弘敏看赵小山倒油的豪横样,心里痛的直抽抽。 这小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个做法,他来做也能好吃,这几样菜看着是不错,味道吃起来也好吃,却是华而不实,适合酒楼却不适合寺里。 不过,用来招待来往的贵客倒是可以的。 赵小山如何看不出自己做的菜问题在哪,这些菜本就是他“抛砖引玉”用的,家庭小炒还行,和尚庙的大锅菜,确实不适合。 带着点羞愧,赵小山拿起寺里的大白菜,将外面发黄的叶子撕掉,逐字逐句将腌酸菜做法一一告知。 别问他一个大男人为啥会腌酸菜,实在是每年他妈腌的时候都会让他在一旁打下手。 这地方就是没有葡萄,要有葡萄他还会酿葡萄酒呢。 唉,生生少了一个能挣钱的好项目。 赵小山中午从家出发,忙活这么半天,正好快到晚上的饭点。 正当他口干舌燥的讲解如何避免酸菜腐烂时,果然,灶房门口来了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和两个婆子。 只见那俩婆子手里拿着个竹筐,筐里装满了各色食材,里面鱼肉蛋十分齐全,看的众和尚直皱眉。 那个什么县主,就一个人,饭做的倒是挺全和,虽然她们做饭是在隔壁的小灶房,但这些天那些肉的香味,可把他们折磨坏了。 其中一个婆子看这边人多,探头吸了吸鼻子,问道:“弘敏大师,你们寺里今天开荤了?怎么这么香?什么菜啊?” 嘿嘿,这不就来了,等的就是你! 只见赵小山麻溜的站直身体,一脸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婶子是说我做的这几个菜么?啊,我做了好几个,你说的是哪个?” 那婆子显然是个好事的,听有人搭理自己,放下篮子还真进来了。赵小山也不管身后那群和尚了,拿起盘子就迎了过去,十分热情的介绍起自己的菜式。 菜式味道之独特,过程描述之详细,讲解术语之专业,把这婆子一整个说迷糊了。 “小兄弟,你是大昭寺新招来的厨子?” 他脑袋很大?脖子很粗? “婶子,我不是厨子,我是大昭寺的监寺大师请过来指导做饭的,最近你们吃过这豆皮和豆干没?都是我发明并赠送给大昭寺的。我正在教弘敏师父他们怎么做酸菜,婶子要不要来学一下?” 这婆子之前对他还颇有点抵触,一听是监寺请来的,这心便放了七分,再用眼神问了问旁边的弘敏,得到他的肯定后,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什么是酸菜?用醋泡的菜?” “当然不是,我的酸菜你们绝对没吃过,这是我们赵家祖传的秘方,这次直接赠送给大昭寺了。” 说着赵小山又将自己的酸菜做法说了个天花乱坠,只说的那婆子心向往之。 这大昭寺竟然请来了这么个神人,这红烧茄子,味道真真是不错,就连那黄瓜都做的都比自己做的爽口。 这几天县侯来了,因为和县主生气,食欲一直不佳,她们几个做饭的压力就挺大。 今天中午做的鱼一筷子没动全退回来了,她和老姐姐正愁晚上做什么呢,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这个叫赵小山的小子,简直是老天送她的礼物! 想着这孩子身份可靠,手艺又不错,这婆子灵机一动。 “小子,你这手艺可比婶子强太多了,你能不能也来指导一下婶子?不白用你,给你钱!” 赵小山穿着补丁旧衣,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家境贫寒,这婆子也知道投其所好,怕他拒绝,连忙从腰带里抠出来一小块碎银,在赵小山面前晃了晃。 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别说给钱了,就是不给钱他也干! 将碎银收好,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大师,这酸菜你千万按我说的做,要不然绝对生虫子。还有那豆皮,你们下次再做可以放点辣椒,做成辣口的,比五香的还好吃呢。” 和做饭的大和尚打了声招呼,赵小山如愿进入了隔壁给淳县侯做饭的小灶房。 这婶子说是让赵小山指导自己,实则把整个灶房都让了出来,那架势就是让赵小山当主厨了。 赵小山也不藏拙,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煎炒烹炸蒸煮炖煲烧焖熘烤熬焗,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看的那俩婆子和那俩丫鬟眼睛都直了。 这人做饭,好~骚~气~ 炒菜就炒菜呗,那铲子用的着舞出个花么? 还有颠勺的时候,用的着身体和脑袋晃悠的这么剧烈么,感觉像发了羊癫疯。 那闻味时的眯眼,那拿菜时的旋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梨园,不是厨房呢。 受时间所限,半个时辰后,四热一凉一汤,出炉了。 其中一个丫鬟很是谨慎,每个菜都用小碟子盛出来一点,仔细尝了尝,又拿出来一根细细的银针试了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点头通过。 等那俩年轻的丫鬟拎着食盒走了,第一个婆子拉着赵小山的手好一顿夸,直说自己开了眼界了云云。 赵小山也不藏私,将自己之前在抖音上看到的一些做饭经验拿出来和那婆子一一分享,让她对他好感倍增。 俩人谈的异常火热,那婆子拉着赵小山的手,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稀罕,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奴才身份,真想认他当干儿子了。 陈狗儿一直坐在旁边等着,看着侃侃而谈的赵小山,眼神里充满了迷惑。 山子,啥时候这么厉害了?他爷爷不就跑个单帮,还会做饭? 这嘴也太能说了,刚才还叫婶子呢,这会直接大姐了。 正当陈狗儿迷惑的空档,刚走没一会的一个小丫鬟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朝着灶房里的二人喊道:“那小子,你快别说了,和我来,我们侯爷要见你!” 赵小山和陈狗儿对视一眼,嘿嘿,这不就成了?! 第52章 第一次见侯爷 赵小山随着那婆子和丫鬟左拐右拐,到了大昭寺后院一处僻静的禅房,心里终于知道点害怕了。 一个书坊家的少爷都能让他将牢底坐穿,这啥侯的,再怎么说也是个宗室,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看他不顺眼就要嘎了他吧? 应该不能!他只是做了顿饭,又没下毒! 而且这里是寺庙!戒杀!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赵小山慢慢放平了心态。 等了好一会,禅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侍女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几人道: “你就是今天做饭的?进来吧,我们侯爷要见你!” 呼~~ 赵小山立马低头踮脚跟着这位漂亮小姐姐进了屋。 这禅房应该是大昭寺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位置在半山腰处,有点偏僻,但环境清幽,房间里面空间特别大。 赵小山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点了什么香,难闻的一匹。屋里烟气缭绕的,让人的视野受阻。 赵小山不敢抬头肆意打量,只紧跟着那美女的脚尖,人家停他也停,人家蹲他也蹲。 “侯爷,这就是今天做饭的小子。” 人家说话他也说话:“侯爷,我就是今天做饭的小子。” “呵~”前面的榻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笑声。 这声音,挺磁性啊,最低四个加号。赵小山实在没忍住好奇,到底悄悄抬头打量起来。 哎呦呦,穿越这么久,总算让他看到能和陈狗儿的外貌pk的帅哥了,真真是个面如冠玉的好青年,这脸型,像刀子削过似的,看着特别硬朗帅气,有点像严宽。 这侯爷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头上带着个玉冠,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身上香囊玉佩零七八碎的小摆设挂了不少,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样子。 只见他姿态极其慵懒,正斜斜的靠在大软枕上,见到他进来也没坐起身。 淳县侯脾气挺好,面对赵小山打量的眼神也没不悦,只是轻声问道:“今晚的饭都是你做的?” “侯爷问你话呢,你怎么还不跪下?”貌美侍女一声娇喝。 “嘭~” 唉,这是古代,膝下没黄金,官大一级大死人,咋可能死倔着不跪。 “回侯爷话,小子赵小山,今晚的饭是我做的,不知合不合侯爷的胃口。” 年轻的侯爷对他叫什么一点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今天做饭的竟是个男娃,便颇为疑惑的问道: “味道确实不错,甚至比一些酒楼都强,你个男娃怎么会做饭的?” “回侯爷的话,我们农家谁有空谁做,不分男女。我爹赵来福做的比我还好吃,他还特别喜欢做饭,他说自己做完看着一家人吃的香,他就打心眼里开心。” “要是侯爷喜欢,我可以把做饭的方子交给做饭的大婶,这侯爷以后啥时候想吃啥时候吃。” 淳县侯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只低声“唔”了一声,随即摆弄起手里的一个香囊,半响才挥了挥手,“做的挺好,阿紫,给他点赏,带下去吧。” 赵小山肚子里还有一堆巴结奉承的话没说呢,这就完了? 白忙活了一下午,给自己弄得乌烟瘴气的,还没得人家青眼! 难道刚才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 赵小山还想上前再说几句,一旁叫阿紫的漂亮姐姐走了过来,伸手递过来一个红色小荷包:“喏,这是我们侯爷赏你的,还不快谢?” “侯~唉!谢侯爷赏。” 算了,这侯爷明显不在状态,正所谓过犹不及,第一次见面留个印象就行。 赵小山拿起荷包期期艾艾的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结束了第一次的“面贵”。 等从里面出来,陈狗儿一脸紧张的迎了过来,“山子咋样,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就凭山子这嘴皮子,怎么也要唠上一炷香啊。 赵小山摇了摇头,没说别的,转头对送他出来的一个侍卫问道: “这位大哥,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他叫李球,也在侯府当差,不知道这次来没来?” 那侍卫愣了一下,摸了摸腰侧的刀,一脸警惕道:“我就是李球,我认识你么?” 这就是李球? 当着人的面问人家在哪,赵小山和陈狗儿都有点尴尬! 这人咋和王用极这么不像,那王用极一看就是武夫,个子高大满身胸毛面部凶狠。这李球倒挺周正,不看他拿刀还以为是个书生呢,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中等,长的挺秀气,但看手上的虎口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啊,李大哥,我,你,那啥,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不对,认识人家能干出这事? 平时脑子反应贼快的赵小山可能让厨房的烟火给熏晕了,竟一时语塞。 李球为人谨慎,见眼前这小子眼神闪躲目露慌乱,一时紧张起来,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刀,左脚一踢就将赵小山绊倒,随即扑身而上,将大刀抵在了他脖子处,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接近侯爷有何目的!说!” 赵小山哪见过这阵仗,顿时慌了,那反光的大刀真不是道具,随时可以要了他狗命。 陈狗儿也慌了,连忙上前急声道:“佛门重地,你勿要放肆!快把刀放下。啊~” 陈狗儿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砰~”的一声,倒地不起,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 赵小山见状,目眦欲裂,吼道:“狗子!狗子你怎么了?”又转头质问李球:“你个混账,你对他做了什么!” 周边的几个侍卫见李球突然暴起,也快步走来,“李统领,怎么回事?” “这小子十分可疑!你们快去别处看看,找找有没有他同伙,保护侯爷!” “是~” 赵小山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自己像在演电视剧…… 这不是剧场,李球是来真的,他真的可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这时赵小山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道: “李大哥,我真不是坏人,我就自己没有同伙,你看看这个玉佩,这是王用极王大哥给我的,他说让我来找你!” “好你个小子,竟能打听到我以前的好友!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李球手下一使劲,刀竟一下割破了赵小山的皮肤,只听他“啊~”的惨叫一声。 “王用极马上就要行刑了,你是如何偷到他的玉佩的,说!” “李大哥,误会,这真是王大哥给我,你可以去县里大牢问问去,那里所有狱卒和囚犯都能给我作证,这真是他亲手给我的,说见玉佩如见他,让我有事可以来找你。 你不信我的话,还不信任王大哥的身手?我怎么可能从他身上偷东西!” 赵小山真要哭了,他感觉自己脖子“呼呼”冒血,胳膊也因为李球的压制扭到了,钻心的疼痛让他快要窒息。 王用极,你当初为啥没说你这兄弟这么暴躁! “前段时间我因为被人陷害在县里大牢呆了一段时间,就是在那认识的王大哥,王大哥欣赏我喜欢我,就把这玉佩给了我,让我出来找你,说你会帮我报仇的。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赵小山说的有鼻子有眼,被自己压制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完全没有功夫在身。李球将信将疑,将赵小山身上那块玉佩一把拽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没错,这确实是王大哥的玉佩。 如果不是王大哥亲自赠与,谅这小子也拿不到手。 想到这,李球站了起来,将刀入鞘,伸手将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哎呦哎呦”叫的凄惨的赵小山拉了起来,“小子,你最好没说谎,我会派人下山核实的,至于这玉佩,就先归我了。” “不行,这是王大哥给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这玉佩的成色那么好,要去当铺指不定能换好几两银子呢。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王大哥的意思就是用这玉佩换我一次帮助,这玉佩当然就归我所有了,难不成你还又想求我帮助又想霸占玉佩?” 李球又将手放在刀上摩挲起来,“小子,做人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赵小山恨极,这啥人啊,果然,杀人犯的朋友也是个目无王法的土霸王! 看看地上人事不知的陈狗儿,赵小山连忙将其扶了起来:“狗子,狗子,你醒醒,李球,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你刚才不是还说救自己么,怎么这庙里的和尚又成你兄弟了?” “他没出家之前就是我兄弟!出家了也不耽误我们做朋友!咋的?你兄弟马上要被杀头了,你嫉妒啊?” 赵小山都快被气疯了,他本以为这李球算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崛起的希望,是他暂时黑暗中的阳光,没想到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夯货。 王用极还口口声声说他“信守承诺很是正直”,这正直的标准也太低了吧。 李球皱眉:“小子,我劝你别太放肆!要不是看在玉佩的份上,刚才我就能杀了你!” “我怕你啊!你到底把我兄弟怎么了?我兄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他娘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你!” 怀里的陈狗儿呼吸正常体温正常,但怎么摇晃都不醒,赵小山真要吓哭了。 “他没事,你把他拖到树荫下,到时辰了自然就醒了!” 误会解除,李球挥挥手赶走赵小山,拿着玉佩就回去了。 整个过程和赵小山想象中古代版阿拉丁神灯为他两肋插刀的场景完全不同! 第53章 和李球的交易完成 这一晚,赵小山是在大昭寺的禅房里度过的。 陈狗儿虽然很快就醒了,但胳膊腿软乎乎的没有力气,赵小山怕他是中了什么“软筋\/骨散”,很不放心,便决定守着他。 同时他自己的胳膊也扭到了,脖子上的刀口还在冒血,以这副尊容回家,赵老爷子指不定还会厥过去。 陈狗儿本来还有任务没完成, 普广大师罚他给全寺抬水,奈何他现在连走路都走不顺溜,只能和师父告假。 普广见小徒弟连站都需要人搀扶着,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怎么了,等赵小山把前因后果说了,普广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个还是太小了,急于求成!” “正如你说的,李球能从一介镖师到侯府当差,并受到赏识,这份能力心智便不是你俩能算计的。” 赵小山没想到普广大师竟能说出如此“世俗”的话,愣了好一会。 “悟真没事,过了今晚就好了,那李球若真想伤他,也容不得他活到现在。悟真,你先回去吧,赵小施主请你留下。” 赵小山和陈狗儿互视一眼,没搞明白普广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普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小施主请坐。” 赵小山闻言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普广,要不是经常听陈狗儿给他们吐槽,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 “不知大师留我何事?” “贫僧今年五十有六,如无意外,悟真会是贫僧的关门弟子。” 赵小山不懂普广什么意思,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悟真出家晚,来之前又经历诸多磨难,心智早已成熟,对我佛我寺的归属感都不强,更多是想找一个栖身之所。他一直以为我收他为徒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能当迎客僧。” 嗯,陈狗儿确实这么说过。 “寺里比他更俊俏的弟子不是没有,我选他也与他的长相无一点关系。他幼时能经历那般苦难,却善心未泯,对你们依然一片赤诚,这样的心性才是我看中他的地方。 而且他同你一样,也颇痛庶务,正适合以后管理寺里庙产,适合成为我的接班人!” 赵小山嘴巴慢慢张大,他,听到了什么? 普广要把陈狗儿培养成下一任监寺?!只因他心眼好,还通庶务?! “寺庙并不是真正的化外之地,它矗立在这里,便要入世。门中弟子要吃要喝,便要化缘。要想香火旺盛,便要扩大其影响力。这些,都不是每天只吃斋念佛就能做到的。” “贫僧也想万事不理只一心修禅,奈何寺里的庶务总是要有人来做,不是我便是其他人! 而下一代弟子里,我认为悟真最适合。赵小施主虽年岁不大,但心智成熟,应该能懂贫僧的意思吧。” 赵小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出现幻听了,“大师谬赞了,小山不懂,大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普广摇了摇头,“悟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关注你们!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和你在一起,他佛心不稳,还会受伤!” 赵小山恍然大悟,总算懂了普广大师的意思。 原来这位大师是护犊子,心疼徒弟了! 狗子啊狗子,枉你天天在我们面前埋汰你师父这不好那不好,各种看不上,你啊,猪油蒙了眼睛了! 你师父,看到你受伤竟来和我理论了! 这桥段,怎么这么像电视里演的财阀夫人不满意儿媳妇儿的身份,拿出五百万让女主角滚蛋呢。 只不过普广大师只说理,没啥实际表示。 “大师的意思我懂了,您说的对,悟真既已出家,当一心修佛,远离尘世,是我们逾矩了。” “大师要是无事,小山就先告退了,明天早晨我就走,以后尽量少来打扰悟真。” 看他如此识趣,普广欣慰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赵小山从普广的禅房里出来,心里烦的一批。 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那个李球,哪是什么英雄好汉,简直一地痞流氓,不仅没承诺帮他,甚至还将玉佩拿走了。 现在普广又来警告自己以后要远离狗子,出家人就不能有朋友了?真是不可理喻。 等回了禅房,陈狗儿正昏昏沉沉睡着,赵小山看他这虚弱的样子,心里到底泛起了几丝愧疚。 哎,明天告知李球一声就走吧,淳县侯这条路看样子是走不通了。 第二天一早,陈狗儿起来后果然神清气爽全然恢复了,赵小山猜测他应该是被李球点了啥穴道了。 说不定打通他任督二脉,以后能成为武林高手呢,反正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陈狗儿听了撇了撇嘴,“你当武林高手那么不值钱?” 既然他身体恢复了,挑水的任务便要继续,赵小山要帮忙,却被陈狗儿拒绝了: “你胳膊都这样了,过来帮倒忙?别给我添乱了。不是说要去找李球,快去吧,别拖几天他们走了。” 赵小山抬抬胳膊,到底放弃了。 他循着昨天的路去了半山腰那处禅房,刚一走近,就见李球迎了过来。 “小子,你想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杀人放火不行,靠近侯爷不行,为非作歹不行。” 赵小山没想到就这一晚,李球就想通了,顿时喜出望外:“李大哥,你信我说的了?你同意了?” 李球点点头:“嗯,我昨夜连夜派人回了趟密水。” “我确实欠了王用极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你的要求不太过分,我都能帮你。听说你是被乐平镇一个姓杨的商人欺负了?我去帮你把他腿打断怎么样?” 赵小山摇摇头,杨乙腿断了有什么用,还有杨甲,还有杨家。那样可太便宜他们了。 真正的杀人,是要诛心。 杨家不就是靠杨甲的人脉和杨家的钱财才敢那么嚣张么,他要报复就是先将杨甲拉下水,再让杨家花重金去捞。 人没捞出来,钱还没了,这才是报复! 那样的话,杨乙不足为虑。 “第一,你昨天伤了我,我脖子现在还疼的厉害,你必须给我补偿点伤药。第二,我想和你借点钱,我家现在急需一笔钱。” 大黑牛还没赎回来呢,要快点赎回来,不然他爹得病倒。 “第三,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淳侯爷,我想认识他!” 看李球要拒绝,赵小山马上补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他,我也没这能力,我想报复,只能借势,我巴结侯爷还来不及,又如何能伤害他?” “那也不行,我只能答应你一个要求!第三个要求免谈,我也不借你钱,直接给你二十两,如何?” 赵小山如何能答应,“我那玉佩,就是去当铺当,都能值好几两了,用的着在你这倒手?” “嘿,小子,你别不知好歹!” “王用极说了你会帮我,却没说帮我一次还是两次!你要是不答应,就是背信弃义,你们江湖人士,最忌讳的就是这点! 我昨天认识了侯爷身边做饭的胖大婶,你不答应我,我回头就找她说道。女人的嘴你是知道的,保证你名声尽毁!” 赵小山说的凶狠,李球却根本不惧,只见他轻蔑的一笑:“幼稚!你觉得一个婆子的话能对我造成伤害?要是没有王用极的玉佩,你连站在我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小山恼羞成怒:“那玉佩我也不要了,钱算我借你的!你打听过我,应当知道只要给我机会,这二十两不是问题,我迟早会还的!” 李球点点头,这点他倒是赞同,这小子,贼精,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混不吝的杨家。 “我手里没那么多,最多十五两,还是要从同僚那借点。” 十五两就十五两!大黑牛也就十三两,怎么也够了。 “昨天我能通过两道菜就见到侯爷,可见我的能耐,你帮我引荐一下,我以后成了他眼前的红人,绝对不会忘了你!” 继续画大饼! 李球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引荐是不可能的,侯爷最不喜欢我们这些人算计他。”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成不成的就看你了!” 接着,李球将赵小山拉到角落处,压低声音道:“下个月你们镇康员外家要办喜事,侯爷已经答应了会去!” 康员外的二儿子在京城为官,品级不高油水不丰,却很能说得上话。 淳县侯远在密水县,急需京城有人脉帮忙打探消息,这才决定屈尊降贵去参加康员外小孙子的婚礼。 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了,算是对得起王用极的人情了,成不成的就看眼前这臭小子的能耐了。 赵小山也知道李球仁至义尽,点点头,算是承了他的人情。 等从李球拿到十五两银子和伤药,赵小山和陈狗儿匆匆打了个招呼便下山了。 大黑牛,你等着,老乡这就来救你了! 第54章 赵娇娘下定决心 赵小山中午到家时自然被狠狠训斥一番,说他刚回家就到处乱跑,晚上不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害他们担忧一晚云云。 赵小山这个委屈,在家因为不会干活被嫌弃,不在家又说他到处乱跑,真是怎么都不对。 宝宝心里苦啊。 今天是他们家最后一天晒谷,赵老娘没空搭理他,领着儿子儿媳便要去晒谷场。 这几天日头足,这粮食晒的速度很快,等明后天他们就可以去县里纳粮交税了。 赵小山想到自家没有牛车,到时候去纳粮还要借板车推到县里,便主动将十五两银子拿了出来。 不出意外,这钱一拿出来,家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么多银子?!山子,你在哪弄的这么多钱?” “你是不是又去镇里了?这次你又找的谁?” 赵老娘看到找小山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钱,没有一点喜悦,只有无限的惊恐。 她是真怕了,孩子太能整事,她的心脏受不了。 穷点就穷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就行。 “娘,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坐大牢时一个牢房的大哥喜欢我,就把贴身的玉佩送给了我,我给当了,换了十五两银子。” “什么大哥?喜欢你就给你玉佩?他怎么不给别人?万一他家里人来要怎么办?你这孩子,咋谁的东西都敢要?还没吃够教训?快退回去!” 赵小山无奈,删删减减将王用极的事说了,隐藏了李球的事。 “一个杀人犯的东西你也敢要?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娘,人家是杀人犯,你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也是蹲过大狱的。” 蹲过大牢,算是有案底了。 不仅政治生涯无望,就连名声都受了影响。 昨天下午他之所以逃之夭夭去了大昭寺,也是因为听到了村里的一些闲言碎语。 村里这帮子长舌妇,才不管他是受了冤枉还是怎么回事,她们只对结果感兴趣,知道他入狱半个多月,将他和村里那些坑蒙拐骗偷的二流子画了等号。 乡下人最欣赏的是赵大壮这种类型的,性格憨厚老实,能吃苦又热心,踏踏实实本本分分。 像赵小山这样的,肩不能提水不能挑,哪怕会说书哪怕会做小买卖,也是个混混二流子,不务正业。 现在又多了入狱这一项,这名声算是彻底废了。 要不是赵老娘赵老爹一直勤勉肯干人缘尚可,他们家在古仙村估计也没什么立足之地了。 毕竟,在古代,有时候犯法是要株连的。 他这样的惹祸精,很容易牵连到族里甚至村里,被排斥被嫌弃也是自然的。 “我儿是被冤枉的,谁敢说你是非?我骂不死她!一定是老罗家那几个长舌妇,心眼子都是黑的,没事就学老婆舌,说这个长讲那个短的,她们自己又是啥好东西?那罗瘸子娶不上老婆,买人成亲的事怎么不说?!” 刘氏一想到有那么几家人对自家指指点点,诋毁儿子名声,就气不打一出来,决定哪天找到机会好好修理修理她们! 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老娘还能让这么两只跳蚤蹦跶?! 刘氏说起罗瘸子,倒是让赵小山想起了那个被买来的女人,因为买卖妇女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赵小山想到她顶着晕湿的前襟,可怜兮兮的下跪磕头求在场的人放她回去,装作不经意和他娘打听起来。 “你个大小伙子打听她干啥?”刘氏先是白了一眼儿子,随后又叹气道: “唉,那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跑了好几次,都让罗家合伙给抓到了,抓到一次罗瘸子就揍她一次,听说前几天逃跑罗瘸子气的狠了,把她腿直接打折了,可能以后走路都受影响了。这下好了,罗瘸子的媳妇儿也变成瘸子了。” 刘氏这话的信息量,不仅惊呆了赵小山,就连一旁的娇娘脸色都吓白了,手里的水瓢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要说么,找对象看啥,就是看人,哪怕穷点累点,也比那三天两头打老婆的强!” 刘氏说着,又狠狠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相看的那个林二宝,本以为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谁知道山子刚一出事,那边就彻底没音了。 山子出来了,她又托人去问,结果人家说已经谈妥了另外一家! 胡扯!相看哪有那么快的?不就是嫌弃他们家山子入了大狱么。 这个林二宝不成,下次再想找这么相当的可就难了。 前段时间他们家有钱,还能说给娇娘多点陪嫁,现在又穷了,没了陪嫁,媒婆都不来了。 眼瞅着要入冬了,还有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他们家娇娘竟真的熬成十七八岁的老闺女了。 想到这,赵老娘又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弄得赵小山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在这闲聊时,赵老爹一句话也没插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小山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子。 这十五两,是他大黑牛的赎身钱! 等赵老娘终于发完了牢骚,赵老爹犹豫着张了张嘴:“山子,这钱,你确定没人要回去?是咱自家的?” “爹,我确定,我把玉佩当了就是为了换回大黑牛,有了老黑,过几天咱去县里纳税也方便,稻子收完了,地还得翻一翻,你们也省劲不是?” 赵老爹刚要点头同意,那边赵老娘却一口否定:“不行!这钱不能碰!” 这钱到底靠不靠谱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真靠谱,也要留着给娇娘置备嫁妆! 闺女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赵老爹看了看旁边还没缓过神的闺女,再看看空了的牛棚,咬了咬牙,到底没再说什么。 很显然,在大黑牛和儿女之间,赵老爹又一次选择了儿女。 刘氏岂能不懂男人的心事,她知道前段时间男人生病一方面是担忧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失去了黑牛。 可她再理解自家男人,也是孩子的母亲,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 娇娘在一旁如何看不出爹娘之间的眼神官司,既无奈又心酸。 他想起弟弟出事这段时间伯玉哥跟着跑前跑后的张罗,又想起那天他那不经意的碰触,像是下定了决心: “娘,我肚子有点疼,下午不想去晒谷场了,想在家躺一会。” 刘氏看闺女脸色不好,以为她被罗家的事吓的还没回魂,点点头道:“行,扬谷有你爹和你大哥呢,你不舒服就在家歇歇,这段时间始终也没歇着,别累坏了。” 等老爹老娘他们呼呼啦啦去了晒谷场,家里就剩赵小山和赵娇娘时,赵娇娘也不躺了,拉起赵小山钻进了爹娘的房间,熟门熟路的从炕头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掏出赵老娘平常放银子的小坛子。 “山子,咱俩拿钱去镇里把大黑牛买回来吧!” 赵小山没想到一向懂事听话的二姐竟能偷钱:“姐,你要偷钱?咱娘回来会打断你腿的!” “打断就打断,总比嫁到罗瘸子那样的人家好!正好瘸子不用嫁了,以后你们养我!” “姐,我养你倒没问题,但咱娘咋可能让你嫁到罗瘸子那样的。” “别墨迹!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走,咱现在就走!” 有同伙帮着分担赵老娘的怒火,赵小山何乐不为! 两人背着后院摘菜的赵老爷子,揣着钱袋子,猫着腰出了门,匆匆朝着镇里赶去。 第55章 大黑牛没赎回来 因着怀揣巨款,赵娇娘和赵小山脚程很快,刚一个时辰就到了乐平镇。 镇里就一个牙行,赵老爹想卖牛也只能去那,姐弟二人锁定目标直奔而去。 两人刚走进去,就有伢人出来迎接,问要办什么业务,等听姐弟俩说要买牛,自然而然的领着他们朝后院走去。 后院的牛是伢行自己经营的,如果这里的牛马不合客人的眼缘,周边有想要卖牛羊的,伢行也可以帮着联系,从中赚取一点“中介费”。 从大黑牛被卖到现在,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出手那么快! 等赵小山和赵娇娘一脸忐忑的跟着伢人走进了后院,竟真的看到在那悠闲吃草的大黑牛! 赵小山狠狠松了一口气,来的时候他还吊着一颗心,生怕它被别人买走了,想要赎回来可就费劲了,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赵小山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一手指着大黑牛道:“大哥,我要买这头牛!多少两?” “呦,小哥好眼力,这牛可是我们掌柜的前段时间刚收上来的,花了大价钱的,我们掌柜的相当喜欢了,所以决定不卖,自己留着了,小哥再看看别的吧,你看这头黄牛怎么样?刚三岁,还是母牛呢,你找个公牛配种,明后年就又有小牛犊了。” 这伢人正说话呢,大黑牛闻声抬头,看到了来人先是外头眨眼疑惑了一下,像是认出了原来的主人,随后便“哞哞哞”的朝着娇娘叫了起来,越叫越激动,双蹄来回走动,动作幅度大的像要挣脱绳子冲出来。 赵娇娘同样一脸激动,两步走过去抱住它的头,哽咽道:“大黑~”。 一人一牛头挨着头,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这样子,傻子也看出来什么意思了,这姐弟俩敢情不是来买牛的,是来消遣他的? “我说老弟,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你们啥意思啊?我可没得时间让你们寻开心。” 赵小山连忙解释道:“大哥,你也看出来了,这牛本就是我家的,前段时间家里出事,我爹便将他卖了。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们想将牛买回来!该多少钱多少钱,我们一文钱不差事!” 那伢人嗤笑道:“呵,你说买就买,说卖就卖,你以为这牙行是你们家开的?还是拿我们伢行当当铺呢? 我刚才说的清楚了,我们掌柜的特别喜欢这头大黑牛,留着有大用,不能卖!你们还看不看别的?不看就请回吧。” 赵娇娘一看伢人的态度急声道:“这个小哥,我们有钱的,我们是花钱把牛买回来!” 伢人已经相当不耐烦,挥挥手:“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的?说了不卖不卖的!” “为什么不卖?你们牙行不就是为了挣钱的么?你们不卖难道要留着让他种地?” “我们掌柜的说这牛一看品相就好,要留着做种牛,有大用的!” 种……种牛? 赵小山再转头看看大黑牛,发现它的牛棚确实比别的牛马条件要好,而且周围一圈都是母牛。 再看它的表情,果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和在家时的稚气未脱完全不同! 这,这是已经开过荤了? 完了,它已经是一头不纯洁的牛了! “那啥,小哥,我能和你们掌柜的谈谈么?” 那伢人看俩人的态度确实很坚决,涉及这头大黑牛,他也没法做主,决定不再继续掰扯,转身去找他们掌柜的。 佟掌柜刚送走康员外家的管家,这可是个大客户。 还有不到一个月康员外家就要办喜事了,听说到时候会来不少贵客,他们家的仆人便有些不够,这不么,上他这一次性就定了四十个人。 他们这镇里的伢行规模不大,实在没有那么多人,要想凑齐人头就要去县里甚至郡城买进,确实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但做完这笔买卖就会有不少的进账,佟掌柜想到这,心里的喜悦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刚给自己倒杯茶想要润润喉,就听下面的小子说有人执意要买大黑牛,请他过去一趟。 那头大黑牛?! 笑话,那可是他新得的宝贝疙瘩! 佟掌柜顾不得喝茶匆匆赶往后院,等到地方知晓了原委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一口回绝:“不卖!” “掌柜的,我知道我们的要求有点过分,我们愿意多出一两,就当这半个月放在您这的辛苦钱了。” “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知道我和你爹买卖这头牛,光税钱就交了近一两的银子,还不算我跑的手续!你拿一两银子打发我?你是在寻我开心?” 税钱?这倒是赵小山没想到的。 也是了,这年头,牛可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是不可随意杀害和食用的,像这种正规的牙行,交的税多倒也正常。 他早想到了十三两银子赎不回来,想着再加点钱,就把十五两都拿着了,谁知道还有税钱。 这十五两根本不可能够,看样子今天只能无功而返了。 好在这掌柜的是要大黑牛做种牛,暂时没有往外卖的打算,能一直就在镇里的牙行。 那就等他们什么时候筹到钱了什么时候再来谈就好。 就怕到时候这掌柜的看在他们真心要买的份上,拿捏一翻,狠宰他们一顿,二十两都有可能。 想到还有五两银子的缺口,赵小山叹了口气。 赵娇娘温柔的摸了摸大黑牛的头,小声叮嘱它要乖乖的,自己以后会常过来看望云云。 大黑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停的朝她“哞哞”叫个不停。 等姐弟俩依依不舍的从牙行出去,刚才那伢人趴在佟掌柜的耳边,把听说的赵小山的事迹说了一遍。 佟掌柜的没想到刚才的小子就是最近县里哄哄扬扬的诬陷事件主角,讶异道:“刚从大牢出来就能拿出来赎牛的钱?不是说家里都快砸锅卖铁了?” “这谁知道呢,听说他爹上次从咱们这出去就去了致知书坊,把那十三两银子都给了杨家老二,啧啧,没看出来,这杨家还算仁义,拿了钱财还真给放出来了。” 佟掌柜摇了摇头,杨家要是有那好心,就不是杨家了。 都在一个镇上,彼此之间都有来往,谁不知道谁啊。 赵小山和赵娇娘没赎回来牛,俩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赵老娘他们回来之前到了家。 将钱原封不动的放回小坛子里,姐弟俩都松了口气。 到了晚上刘氏回来了,看闺女懒洋洋的靠在炕上,还以为她哪里难受,好一番嘘寒问暖,弄得娇娘十分愧疚,张了几次嘴,差点就要把下午的事说了。 好在赵小山及时察觉,插科打诨将刘氏拐走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赵来福领着儿子赵大壮编竹篾,赵老娘和小刘氏将去年的冬衣都翻了出来,现在十月份了,天慢慢凉了起来,再过几天就该穿厚冬衣了。 今年他们家起起伏伏几经起落,过年的新衣就不用指望了,只能将去年的拿出来缝缝补补,将就着过吧。 赵小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铁牛玩,心里百转千回。 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该怎么挣钱?! 说书,不可能了,致知书坊这事真给他伤到了!他现在一听书坊两个字都想吐! 豆皮的专利权又全部转让给了大昭寺! 抓兔子抓蛇?冬天快来了,都猫起来了,效益太低! 要不他重新出道唱歌去? 还是试着做做肥皂香皂?听说有草木灰和猪油这两样主原料,就是不知道具体过程。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穿越的一天,事先也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早知如此,他非要把抖音里科普科技的小视频刷烂刷爆不可! 关键猪油这东西也很贵的,他现在又没本钱。 坛子里那十五两银子他娘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拿去乱搞的。 还有一个月后康员外家的婚礼,这是一次十分关键的机会,他必须抓住了,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自己该用何种方法吸引淳县侯的注意力并为他所重用呢? 想着这些心事,赵小山愁的脑瓜直疼。 看着院里左边刚装好就被搁置的磨盘,赵小山陷入了沉思:豆子磨出来能做成豆腐豆皮豆干,大米磨出来能做出米粉,是不是只要是粮食,都可以这么加工一下…… 第56章 上山采摘栗子 第二天赵小山趁着他爹娘不注意,悄悄舀出一盆今年新打的稻米,准备实验制作米粉。 密水县河流众多水量大,地里种的几乎都是稻米。但他们家的饭桌上却很少看得见白米饭,只因稻米价贵! 这年代可没有袁大大,水稻都是没经过改良的,不仅秧苗矮小,产量还低。 赵家每年十月交完粮税,剩下的稻米都会拿到城里的粮铺卖掉,再换些便宜的粮食如高粱米和黍米。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因此,制作纯大米的米粉是不现实的,要想降低成本,只能加入其他杂粮,做成杂粮米粉。 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他将二姐也拉入伙。 要是以前,赵娇娘知道弟弟折腾粮食,绝对会呵斥两句胡闹。 但豆皮的成功让她对赵小山产生了更多的信任,不仅十分配合, 不时还给出点关键性的意见。 姐弟俩先是用磨盘将稻米脱壳,再将脱完壳的大米和高粱米、粟米放在一个盆里浸泡。 第一次做,赵小山怕做出来的米粉不成型,特意加大了稻米的比重。 和豆子一样,杂粮至少要浸泡四五个时辰。 等待的时间赵小山也打算不闲着,拎起砍刀背上竹篓准备去山上寻宝。 这段时间他一直挺忙,也没来得及上山看看,现在秋天了,那些野果子也该熟了。 这次没有二黑子和娇娘的陪伴,赵小山决定走的更深入一点。 秋天了,原本遮天蔽日的大树都秃了,地面上堆了一层厚厚的叶子,赵小山怕还有没休息的蛇,拿着个棍子在前面一顿横扫。 原本随处可见的小松鼠小刺猬之类的小动物不知道都跑哪去了,整个山里静悄悄的,偶尔飞过去一只野鸡,还吓了赵小山一大跳。 有几棵果树下堆满了腐烂的野果子,赵小山皱眉摇头,有点来晚了。 又往前翻过了三座山,这里已经算是深山的边缘了,看看周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听不到别的声音,赵小山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现在还没落雪,山里的动物应该不至于突然跑下来要吃人吧? 算了,山货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 想罢,赵小山也不犹豫,一个转身就要回走,刚迈步却急刹车停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在他即将放弃时竟能转角遇见爱,你猜他发现了什么? 两棵栗子树! 树上刺刺的毛球一个挨着一个,明显没人采摘过,毛刺已经发黄,意味着里面的栗子已经成熟。 糖炒栗子,烤栗子,栗子糕…… 赵小山想到以前吃过的美味,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仗着这身体瘦小灵巧,抓着树干就往上爬,站在树中间的大叉子上疯狂摇晃,只见哗啦啦,毛栗子掉了一地。 “哈哈哈,发了发了。” 真没想到山上还有这好东西,赵小山顾不得毛球扎手,蹲在地上开始捡,没一会,他的背篓便满了。 掂了掂竹筐,里面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了,早知道有这等发现,他就把家里的竹筐都带来了。 将这个位置死死记在心里,赵小山背起背篓快速朝山下跑去。 到家了刘氏他们还没回来,倒是娇娘问了问这些毛球子是什么东西。 “姐,你没见过这东西?” 他记得那些栗子糕啥的在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啊。 不会吧,这大景朝竟没人吃过栗子?难道是大家看那东西毛喇喇的怕扎手始终没人试着摘下来过? 咦?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姐,你快别洗衣服了,快和我来,那还有好多呢,这东西是好东西,等晚上我烤给你吃!” 赵娇娘不明所以,让弟弟催促着,换上草鞋背着竹筐也跟着一起朝山上走去。 到了地方,赵娇娘一顿训斥弟弟,觉得他一个人跑这么深的山里太危险云云。 赵小山哪里听得进这些,立马指挥赵娇娘干活,二姐的力气大,摇晃栗子树这活刚好适合她。 赵娇娘嘴里埋怨个没完,活也没耽误干,有了她的配合,栗子掉的速度更快。 姐弟俩配合完美,一个摇一个捡,一人一个背篓外加两个竹筐,如此折腾两趟,这两棵栗子树基本都被赵小山摘完了。 看着地上一堆的栗子,赵小山信心大增,觉得这山上绝对还有好东西,也顾不上累,背上竹筐再次出发! “山子,都快中午了,你不歇会啊?吃过饭再去呗!” “别往深山里去,就在附近转悠转悠得了,要是让咱娘知道你跑那么远,小心晚上你屁股开花!” 不吃了!山中自有颜如玉,山中自有黄金屋! 屁股开花就开花,他要进山,摘栗子,找黄金,总会找到机遇,打开局面! 受了栗子的鼓舞,赵小山这次特意走了另外一条路线。 遗憾的是,这次他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再也没看到第三棵栗子树。 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在山脚不远处他看到几棵野山楂树。只不过这些山楂品相不好,不仅肉少,味道还有点涩。 山楂可以做成山楂罐头,不过要放的糖可不是一点半点,赵小山想了想成本问题,规模做大是不可能了,捡点回家给铁牛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带着点嫌弃,赵小山挑挑拣拣捡了半筐,也算没白来一趟。 回去的路上,赵小山都快饿虚脱了,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山中没有黄金屋,山中啥也没有! 正当他饿到血糖低准备回家炫饭时,猛地一抬头,竟又有所发现! 他是被财神爷亲了脑袋?他看到了什么?麻椒!麻椒树! 前段时间他为做香辣豆皮去了好多次杂货铺,调料区也只看到了一些花椒,价格还贼贵。 赵老爹做饭时除了必要的盐巴和一些葱姜蒜辣椒,其他调味品一概没有,别说花椒了,就连酱油都没见过。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只要能吃饱就行,味道好那是富人们的追求。 这两棵麻椒树它不是树,它是钱! 没想到今天折腾这一趟,不仅摘到了这么多毛栗子,还能遇到麻椒! 赵小山没犹豫,三下五除二将树上成熟的麻椒全摘了下来,竹筐不够放,他就将外衣脱了下来,卷成一个挎兜。 这阵他肚子也不饿了,腿也不软了,脚下生风,呼呼的朝山下走去。 到家时刘氏他们已经回来了,晒好的谷子一袋一袋的堆在院子里,赵大壮正用干草扎紧麻袋口,打算明天就去县里纳粮。 看到他一身灰扑扑的回来,刘氏一个白眼翻过来:“不能帮家里干活,也不能帮着你二姐喂喂鸡做做饭?” “娘,我爷都说了,我就不是那靠体力吃饭的人!就凭我这聪明的小脑瓜,喂鸡做饭不是屈才么?” 赵小山本想卖两句乖,没想到赵老爹刚从别人家借板车回来,想到明天他们要一路推车到县里纳粮,又想起已经不知去向的大黑牛,一股怒火就上来了: “你聪明,聪明你还让人算计了!你那是自作聪明!还有脸在这炫耀!” 他这句话一出,立马得到了赵老娘和赵老爷子的一致赞同,甚至一直忙活的赵大壮都暗暗点了点头。 “爹,娘,你们不能因为我的一次失败就否定我之前所有的成功啊!谁创业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谁一辈子还没碰到两个渣男呢! 赵老爷子看孙子背篓里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转头看看磨盘那一地的毛球子,虽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保守估计孙子又要搞事情了。 赵老爷子嗑了嗑烟袋子,“山子啊,咱老赵家就普通庄户人家,咱就踏踏实实种种地,比啥都强。这次你遇到了杨家,那下次呢,还有李家张家王家。只要你冒头,就耽误人家挣钱,人家不整你整谁?这次你有豆皮的方子交换,下次你拿啥和大昭寺换?” 刘氏点点头附和道:“你爷说的对,你以后少去镇里,也少去县里,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你腿脚养好了,就跟你大哥学着种地。” 村里长舌妇们虽然说话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家山子都快十五了还干啥啥不行的,又入过大狱,这样的名声,以后找对象估计比他姐都难。 “娘……” “叫娘不好使!” 赵老娘一瞪眼,赵小山马上闭了嘴。 好么,自己被训斥,家里竟一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就连二姐都躲起来了! 唉,自己这苦命的人! 小刘氏做饭时,赵小山主动请缨要帮忙烧火,赵老娘诧异了一下,就随他去了。 他将毛栗子抓过来两把放进火堆里烤,外面的毛喇喇很快就掉了,里面大大小小的栗子现出了原形。 赵小山将栗子放在没完全熄灭的草木灰里继续烘烤,没一会,一股香甜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他的烤栗子,熟了! 第57章 纳粮交税 等赵小山将自制简易版烤栗子拿出来时,家里的态度又变了。 “这真的是那毛刺刺的东西烤出来的?这里面竟然还有果子,呜,甜!” “山子,你咋知道里面的东西能吃的?行啊,有点狗屎运!” “小叔,真好吃,明天我也和你一起上山,咱俩捡一堆回来,冬天咱在家天天吃。” 赵小山这栗子虽然不是糖炒出来的,但栗子自带的甜味,已经完全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白菜萝卜杂粮馍馍也不吃了,一人一个栗子“嘶嘶哈哈”的扒着吃。 赵大壮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零嘴,亲自蹲在灶坑前拿着个棍子翻烤栗子:“山子,这东西这么好吃,你说咱拿镇上去卖咋样?” 赵小山摇了摇头,今天他在山上转了那么久,就发现这两棵,说明这栗子树数量不多。 这么点栗子,他们自家吃还不够,哪能拿出去卖。 “大哥,以后咱卖东西的机会多着呢,不用急于一时。” 吃过晚饭,赵小山捻了捻早晨泡好的杂粮,发现大米和高粱米都泡发了。 趁着月光明亮,赵小山决定开始磨杂粮。 不过,别看他架势足,但对于杂粮米粉,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在现代,因为公共事件影响,他们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他妈那时候都快憋疯了,每天无事可做,就刷视频学做饭,什么包子饼面皮麻花的,家里的白面让她霍霍个遍。 有时候赵小山躺无聊了,也会出来帮帮手,这才接触到了一些做法。 要是有机器,米粉还是很容易的,但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原始的方法,蒸! 赵小山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磨好的米浆倒入托盘里,下面加水,盖上盖子开始蒸。感觉差不多了,将凝成膜的米皮捞出来,到这里,米粉就完成大半了。 因为加入了杂粮,米皮的颜色发污,吃一口,口感也和纯米粉差了不少,但胜在挺有嚼劲。 将米皮摊在竹架子上,要在白天,经过日头一天的烘晒,也就差不多干了。 但现在是晚上,又快入冬了,温度不高,米皮便干的慢。 一旁帮忙的赵大壮和赵娇娘本来对赵小山的折腾没抱太大希望,谁知道还真让他做成了。 这薄薄的东西,就是山子口中说的米粉? 赵大壮偷偷尝了几口,也没觉得哪里好吃,他严重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卖钱!要是卖不出去,可不就是糟蹋粮食了? 剩下的米浆,赵小山一鼓作气,花了半宿的时间都蒸了。 看着竹架子上满满的米皮,赵小山想到了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你以前那些躺平耍手机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回报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二天, 赵家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呢,赵娇娘就把饭做好了,赵老娘赵老爹和赵大壮整装待发,将一袋袋的粮食堆在板车上,带上白天要吃的干粮和水,准备前往县城纳粮。 每年度的交粮纳税都是大事,因为整个县城都是集中这段时间交粮,所以他们必须要快点到,不然光排队就要排好久。 赵小山昨晚半宿没睡,本来困的不行,但想着自己还没见过纳粮的场景,说什么也要跟着,赵老娘拗不过儿子,骂骂咧咧的算是答应了。 他在县里呆了半个多月,除了出狱那天走了一会,还真没好好在县城逛过,也不知道王用极处斩了没,他的狱友何言昌还在不在,要不是手头拮据,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想去大牢探望探望。 不管咋说,他狱友对他一直不错,看他小,始终挺照顾他的。还有那些牢头大哥们,后期对他态度都挺好。 迎着晨曦,一家人踏上了去县里纳粮的路。 按大景律,一家里只有成年人丁需要交税,赵小山和铁牛都未及冠,虽为男性却是不需要交税的,因此他们家需要交税的有六人,每人一石粮食,一共要交六石。 这税额,不可谓不高! 回头看看他们家院子,昨天还满满当当一院子的粮食,等他们走后,也没剩啥了。 这封建王朝确实挺坑,就连剥削都削的这么精准,既保证你饿不死,又让你不至于吃的太饱,只能老老实实的守着田地过活,没有心力去想着造反。 一路上赵老娘和赵大壮轮流推车,脚程倒也不慢,等到密水时,不过辰时。 只不过走到县衙才发现它们来的还是晚了,交税的队伍已经排了老长。 赵小山看看前面的长龙,觉得要轮到他们,至少要中午了。这古代,连交税的效率都这么低。 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前面,仔细观察半天才知道为啥慢了。 本来每家每户交的税粮就多,但现场一共就七八个胥吏在忙活,剩下的其他人咱也不知道干啥的,穿的板板的,只顾着站在那看着,不时吆喝两嗓子算完事。 这他娘的,哪个时代都有摆架子的官老爷。 再有,那里明明有称,结果好多老百姓都不用,非要用大斗。这一斗一斗的称重,可不就慢了。 等啊等,等的花儿都谢了,终于轮到赵小山一家。 赵老爹将户籍文书拿出来,那胥吏仔细看了一眼,就对旁边的说:“赵九明家,成丁六人,粮六石。” 接着,那胥吏用手捻了一把粮食,皱眉道:“赵家的,你家这粮食不行啊,这么湿就敢交上上来?” 赵来福腆着笑两步上前,舀了一斗粮递了过去,“差爷,误会误会,这上面一层是孩子今早喝水不小心淋上去的,你再看看下面,绝对干干的,俺家晒了好几天的。”说着,一把铜板不留痕迹的落在了那胥吏手心里。 那胥吏捏了捏手里的铜板,又装模做样的向下探了探,点点头道:“嗯,下面确实还行,这是税粮,下次让你家孩子注意点!” “是是,差爷,都听您的!” 赵小山整个人都呆住了,没看出来,一向老实巴交的赵老爹,竟也有如此市侩的一面。 一石等于十斗,一会的功夫,他们家的六石粮食就量好了。 算了算数目,那胥吏挥了挥手,“下一家。”赵家今年的秋粮算是交完了。 就在赵小山暗呼自己开了眼界时,后面竟传来了阵阵争吵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刚才的胥吏指责一个老头推来的粮食太湿,不让交。 那老头哭着喊着说他们家粮都是干的,自己天没亮推了老半天车才到了县里,求求差爷行行好云云。 但那胥吏不为所动,执意认定他的粮食不符合标准,一发狠,竟朝那老头心窝子踹了一脚。 这下好了,不仅后面的人群涌动,就连附近维持秩序的胥吏都到了,几个大汉合伙将哭天喊地的老头架起来扔到一边。 那老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哼哼哈哈的喊痛,他的粮食也洒了一地。 赵小山看着老头不比自家爷爷差多少,不懂他家怎么就他自己过来,圣母心刚要泛滥,就被赵老娘一把拉住了胳膊。 “别管了,这种事,年年都有。时间不早了,咱走吧。” 赵小山再转头看看老爹,发现他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也只能讪讪的闭嘴跟着回走了。 子曰:苛政猛于虎也。 这县衙门口这些胥吏就敢如此嚣张,真真是没得救了。 粮交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回程的脚步都慢了,赵小山这才有空得以好好看看密水县的大街小巷。 密水县是荣河郡下辖的第一大县,荣河郡一共就两个县,密水的辖地占了一大半,离密水不过百里便是荣河郡城所在,可以说到了密水就相当于到了荣河郡城。 辖区大,再加淳县侯这个皇室也在,密水的城区便不小,比乐平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密水和荣河的名字里都有水,也意味着荣河郡内水系很多,荣河全名浏荣河,是大景朝最大的河——镜河的支流,密水是浏荣河更小的支流,地处下游,水量也颇丰。 因着水系多,郡内的码头便多,密水县就有一个码头,叫挑脚码头,平日里船来船往的好不热闹,据说沿街有很多店铺,很多商贾来往,十分繁荣。 赵小山早就听说了这个地方,一直想去逛逛开开眼界,但赵老娘怕他再闯祸,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单独行动,恨不得拿根绳子将他栓在身边。 但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马上入冬了,家里人的棉衣棉被还没着落,他们几个大的无所谓,孩子老人却是不能将就的。 赵老娘想着粮食交完了,家里装钱的坛子里还有赵小山前几天刚上交的十五两银子,一咬牙一跺脚,带着男人孩子拐进布庄,挑挑拣拣一顿砍价,买了十斤棉花,一共花了四百文钱。 这钱花的,赵老娘好一顿心疼,出门时嘴里还嘟囔着怎么比以前贵了云云。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赵小山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强烈提议一家人来都来了,怎么也要一起下顿馆子吃碗馄饨。 毫不意外,又遭到了赵老娘的一口否认:“吃吃吃,就知道吃,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哪能都吃了,你大哥那有干粮,刚才让你啃两口你不啃。” “娘,我也不是自己吃,上次我入大狱,伯玉哥跟着跑前跑后的张罗,这么长时间,咱也没说对他表示表示,我去他们书院把他叫出来,咱就当请他吃饭,你看成不?” 他这么一说,赵老娘倒是没法反对了。 不管如何,李伯玉上次确实出了不少力,请恩人吃顿饭,花点钱好像也无可厚非。 于是乎,赵老娘委派赵小山去学堂问问李伯玉有没有空,有空她就请客下馆子吃馄饨。 赵小山忙不迭的答应,马不停蹄的朝李伯玉的学堂奔去。 要感谢上次帮忙是真的,但他还有别的私事没说,就是想向李伯玉征求点意见——一个月后康员外家的婚礼上,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淳县侯的青睐。 第58章 制作骨汤米粉 李伯玉所在的学堂名至微学堂,取“夫至大,天地弗能含也,至微,神明弗能领也。”的意思,是密水县颇有影响力的私塾。 听说学堂的山长是个举人,教书的先生都是秀才。 学堂共有一百多学子,每次府试都会有几个学子脱颖而出晋升秀才公,这么稳定的升学率使得至微学堂在密水的名声很响亮。 当然了,这里的束修也不便宜,一年就要二两,拜师礼和年节礼另算。 这点钱对于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则是一笔巨款。 像李伯玉,之前在镇里的学堂读的就好,是秀才的准苗子,至微学堂听说后就给挖了过来,并承诺学费和食宿费减半。 但哪怕是减半,李家的经济压力也很大,纸墨笔砚哪一样都要钱,学堂每年定的四季衣服也要钱,这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一年就要预备出来至少七八两的银钱出来。 光靠李伯玉自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为了改变家族门楣,跨越社会阶层,提升社会地位,李家全体族老一致决定,举全族之力一起供养李伯玉。 每个月,李家族人就算自己不吃不喝都要省下钱来,给李安家送去以供应李伯玉念书之用。 当然了,这钱也不是白给的,李伯玉和他爹李安要对着祖宗牌位发誓,一旦李伯玉考取功名,必须荫庇全族,不得违誓。 李氏族人也不怕李伯玉背信弃义,他要想以后混官场走政途,忠孝的名声是必须有的。 赵小山看着至微学堂的牌匾,为李伯玉深深掬了一把同情泪。 这人活着多累啊,学习本来就挺苦的,还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要是心理素质差的,跳楼都有可能。 没一会,李伯玉一身青衫出来了,看到来人是赵小山嘴角明显上扬,脚步快了半分。 “赵小山,你怎么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杨家没再找你麻烦吧?” “家里没什么事,今天我和我爹娘来交税,顺便来看看伯玉哥,哥你吃饭了没?我娘说兜里还有点钱,要请你吃馄饨呢。” 李伯玉摇了摇头,“夫子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今晚就要交上去。饭就不吃了,替我谢谢婶子。” 赵小山知道李伯玉不是那等拧巴的人,便抓紧时间把自己困惑问了出来。 李伯玉没想到赵小山是来寻自己拿主意的,一时倒是沉默了。 淳县侯在密水乃至整个荣河郡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其威望不言而喻,但敢和他接触的官员却少之又少。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十分忌惮这些宗亲,谁要敢和宗室走的近,这头上的乌纱帽也不用要了。 因此,淳县侯你说他厉害,确实没人敢轻易得罪,毕竟都姓周,皇室的威仪不能藐视。 但你说有实权,他却是个光杆司令,除了负责生孩子延续皇家血脉,也真的无事可做。 “山子,你想清楚,一旦搭上淳县侯,你可就打上了他的标签,以后想甩都甩不掉了。” 赵小山觉得这点倒无可厚非,他也不打算科考从政,只不过寻求一点庇护,那些皇家之间的弯弯绕绕和他何关? 李伯玉沉吟片刻,道:“我听说淳县侯特别喜欢奇技淫巧之术,在侯府时便常研究,因为这点爱好连婚事都耽误了。你不是说你会唱曲子?也可以试试,听闻他也喜欢鼓乐吹笙,家里还专门豢养了一支乐曲班子,每日弹唱不停。” 因着侯府里常有戏子唱戏的靡靡之音,还被郡监报到了当今圣上案前,理由是淳县侯不思进取,通宵达旦和戏子嬉戏,实乃有损皇家威仪。 皇帝看了奏折不仅没批评淳县侯,反而责怪那郡监多管闲事,笑着对近大臣道: “子淳年幼,涉猎广泛乃精力旺盛之意,我宗室子弟,有一二爱好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淳县侯还有这爱好,喜欢乐曲好啊,正中他下怀!他赵小山别的能耐没有,就这嗓子有两把刷子。 看来周杰伦的弟弟周伦伦要在这大景朝正式出道了。 但靠乐曲取胜,终究会沦为取巧的佞臣。 万一这淳县侯够变态,非要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再强行给他阉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自己虽然想靠上去,但完全不想当太监! 如何把握这个度,是个难题。 李伯玉提供的信息很有用,赵小山决定尽快回去,老爹老娘还等着自己呢。 李伯玉叮嘱他注意安全后便转身回了学堂,赵小山看他一身青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再次感慨:要是赵家也有这么一个好苗子,他砸锅卖铁也会供着读书的。 回去后和赵老娘说明情况,果不其然,赵老娘坚决反对大家去吃馄饨,哪怕赵小山死磨硬泡,赵大壮眼神哀怨,最后也只是买了几个肉包子了事。 她自己一口没吃,打算把剩下的拿回去留给铁牛和赵老爷子。 赵老娘“抠搜”至此,赵小山只能把自己最后的私房掏了出来。 这私房还是当初在大昭寺,淳县侯的婢女赏给自己的,他回去打开一看,里面就一小块碎银,大约值三四百文钱的样子。(这淳县侯,比他娘都抠。) 顶着赵老娘要杀人的眼刀子,赵小山花一百文买了几根大骨头和一些便宜的猪下水。 猪下水主要就猪胰和猪肠等物,因为味道腥臭,处理难度大,价格比正常的猪肉便宜很多。 京菜里有一个卤煮,主原料就是猪下水,穷人们吃不起纯肉,只能买些臭乎乎的下水吃,就和韩国的部队火锅似的,都是穷人的食材。 为了将这些猪下水处理干净,赵小山又偷偷摸摸的买了点调料。 这些东西买完,那一块碎银也所剩无几了,赵小山本想留着再买点白面,却被赵老娘强势收走了,一文没剩! 到家时已是晚上,赵娇娘和小刘氏早做好了饭菜。大家伙虽在路上啃了几块杂粮馍馍,肚子还是饿的慌。 等入座后才发现,桌子上竟有一大盆烤栗子!这给赵大壮喜的,嘴里乐呵呵的直夸妹妹手巧,惹得小刘氏频频白眼伺候。 “大哥,我就烤了几个,都自己吃了。剩下的都是大嫂烤的,她说你爱吃,特意给你烤的。” 赵小山笑嘻嘻的左看右看,最后瞄准一旁啃得欢乐的铁牛,以明天给他做好吃的为由,骗他再陪自己睡几晚。 唉,说起来,夏天那阵他是拿暖被窝当幌子把铁牛搂过来,好给大哥大嫂创造条件的。 但现在,他是真心实意想邀请铁牛来陪睡的。 天冷了,他家那棉被像块烙铁似的,硬邦邦的一点不蓬松柔软,还一股陈年霉味,他真的不想盖! 他也明白,今天老娘买的那十斤棉花根本没自己的份! 他不想冻死自己,只能考虑抱着铁牛取暖,就当他是个免费恒温抱枕了。 晚饭后,赵老娘将刚买的棉花和之前存的棉布拿了出来,拉着儿媳和娇娘准备给男人们做冬天的棉服。 赵小山则开始处理白天买回来的那副下水,猪骨头好处理,用斧子砍成几段,放进锅里加点调料就行。 那些猪肥肠却把所有人都劝退了。 这玩意儿便宜是便宜,但太臭了,靠近一会能把晚饭都熏出来。 “老三,好好的钱你买啥不好,为啥非要买猪大肠?这东西这么臭,你不怕吃一嘴屎?” 赵小山朝爷爷翻了个白眼,“爷,等我做出来,你别和我抢着吃就行。” 嘴上虽然说的厉害,但赵小山也被熏够呛,恨不得拿个口罩拦着点。想着以后要靠它打开局面挣钱,赵小山硬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坚持了下来。 赵铁牛早就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小叔,今晚我不和你睡,你太臭了!” “你拉臭臭的时候比这还臭,我都没嫌弃,你倒嫌弃上我了!你个熊孩子。” 天都彻底黑了才把那点内脏处理完,其他人早去睡了,就赵大壮还和他一起忙活着。 两个人都累够呛,赵大壮今天推了一天的车,一直也没休息,赵小山看他满脸疲惫,说道:“大哥,你快回去睡觉吧,剩下的我来。” “不累,这点活算啥。” 他也不知道山子要干啥,只不过他知道弟弟鼓捣这些东西指定是为了挣钱,只要能挣到钱,他出多少力气都行。 之前他娘还说要送他儿子上学的,只不过现在家里没钱了,再没人提了。 他是憨,可他也知道,当一辈子农民有啥意思,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都没有人家读书人一会挣得多。 他这辈子是没啥指望了,就希望儿子能多念点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赵小山感激的看了看赵大壮,虽然他有时候虽然憨的厉害,但作为大哥是真没话说。 平时家里有点好吃的也想着给弟妹留着,卖柴挣得钱也全部上交,绝不藏私。 锅里猪骨汤的香味慢慢溢了出来,赵大壮使劲抽了抽鼻子,刚吃完饭,这阵好像又饿了。 赵小山看他像个大狗似的,决定这第一碗骨汤米粉就由赵大壮来试吃了。 赵小山也不嫌累,昨天晒好的米皮已经完全干了,他拿出来几张,稍微润湿水分,切成细细的丝放在笊篱里,然后再放进滚烫的猪骨汤里。 没一会,赵家的第一份骨汤米粉就做好了。 赵大壮看着面前这碗热腾腾的“米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弟弟做的第一碗米粉,竟分给了自己,太感动了! 奶白色的猪骨汤上米粉根根分明,夹起一口尝了尝,鲜美的骨汤味配着q弹的米粉,是赵大壮从未尝过的美味。 “咋样大哥,我这大肠还没放呢,要是把大肠处理一下,你这一碗肥肠粉至少收你个十文二十文的!” 赵小山自己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只不过有点单调,要是放点辣椒油麻椒油就更完美了! 嘿嘿,自己的第二项事业,这不就成了?! 第59章 实验米粉方子 第二天,赵小山起了个大早,把前来做饭的赵老爹和小刘氏全都撵了出去,将灶房门一关,偷偷舀了点猪油,炒了一锅的猪下水。 这猪下水的做法无非两样,要么做成卤煮要么煎炒,但每一样都要放很多料以去其腥味。 尤其是卤煮,煮的时候不放些陈皮八角啥的,臭味经久不散很是浓郁。 而煎炒则相对简单,就是重油重盐重辣,多放辣椒,稀释臭味。 相对比来说,卤煮的造价更便宜些,毕竟这时代的人不是不会炒菜,只是没有油。 昨晚的猪骨汤放了一夜,上面结了一层油膜,赵小山点上火再次加热,等汤沸腾后把事先切好的米粉全部下锅。 没一会,一股浓浓的香味便蔓延开来。 就在赵家人都被这香味馋的等不及时,一大盆骨汤米粉被端上了桌。 “当当当当,久等了吧?哈哈,你们的等待是值得的,现在就来品尝一番我赵小山出品的骨汤米粉!保证香掉你们下巴!” 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山子不仅做了早饭,还做的很新颖。 这面条不面条的东西是米粉?杂粮做的? 赵老娘给每人盛了一碗,大家刚要拿起筷子开炫,却被赵小山一把拦住了。 笑话,这骨汤米粉,没有溜肥肠的加持,岂不是没了灵魂? 看到这油光锃亮的肥肠,赵老娘气的够呛,她就知道,把山子单独放在厨房准没好事,那下水就煮呗,用的着用油炒?败家孩子! 赵老娘气的刚要开骂,却看到小儿子额前密密一层汗,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噎的直翻白眼。 很快大家便没了说话的心思,饭桌上只剩下了嗦粉的声音。铁牛因为夹不起来米粉,急得直哭,害得小刘氏不得不停下,一点点喂给他吃。 今天早晨赵家的早饭比平时结束的更快,那么大一盆骨汤米粉没一会就见了底,连汤都没剩下。 赵家人各个身体后仰——肚子有点撑,坐着窝的难受。 赵老爷子意犹未尽的放下碗,一脸的满足,问道:“山子,你这锅里都放了啥啊?咋这么香,这米粉好吃,就连汤都这么好喝。” “这叫骨汤米粉,如果加了肥肠就叫肥肠米粉。我昨天买了不少好调料,这味道自然就香了。” 等他买点油的,就把前天摘的那些麻椒都炸了,到时候再出一个麻辣米粉,味道绝对顶呱呱。 赵老爹知道儿子折腾这么久就是不甘心老实在家种地,指定还想着做吃食生意,也跟着问道:“儿子,你这米粉还打算卖?还去找香满楼么?” “不了,我打算自己支个摊子卖。” 冬天马上到了,他这热乎乎的米粉一定受欢迎,而且这小东西也不适合大酒楼。 况且上次的事也让赵小山心里膈应,虽说在商言商吧,但一个杨家就让香满楼放弃了自己,这样的商家,也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山子,那你这一碗米粉打算卖多少钱?” 赵老爷子以前也算走过南闯过北,吃过不少地方的吃食,但这米粉还真是头一遭。 “价格我还没想好,还要再研究研究。” 考虑到成本问题,他准备降低一下大米的比例。 吃过这顿饭后,赵老娘像是又看到了希望,为了支持儿子的生意,去镇里粮铺卖粮时竟留下一袋子稻米。 “这一袋子米就值不少钱呢,你要不给老娘弄出点名堂来,敢随意糟蹋粮食,明天就叫你屁股开花!” “你放心吧娘,儿子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家里人的支持,赵小山这次得以更加大刀阔斧的实验,这两天他反复制作米粉,寻求稻米和杂粮之间的完美比例——在既降低成本又能保证粉成型,口感还可以之间寻找平衡。 农家少闲月,秋粮虽然收完了,但赵家还要继续翻地,打算种冬粮。 没有大黑牛,翻地纯靠人工,每天赵老娘他们都累的不轻,回家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粉,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经过赵小山的反复实践,五天后,赵小山终于找到了这个平衡点!大米和高粱米、粟米的比重分别为1:5:4。 赵小山看着成型后口感还算ok的杂粮米粉,心里乐开了花。他这算是这大景朝的创举了。 米粉制作搞定,剩下就要考虑摆摊的问题了。 乐平镇倒是有一个大市场,平日里小商小贩可以去那里摆摊卖东西,甚至可以在那租桌椅锅铲,还有专门的市令管理,挺正规的。 但只要出摊,就要先交十文钱的摊位费,要是生意好还行,买卖不好是要赔钱的。 而且这种混杂的大集市卫生条件不好,就普通老百姓经常去吃,真正的有钱是不会去的,市场受众有点窄。 要真想在大市场做买卖,东西味道好不好都是其次的,量大价优才具有优势。 但他们这又是猪骨头又是米粉肥肠的,成本也确实不低,要是价格压得太低,没什么赚头。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自己在镇里租铺子,自己一个小门,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不受人管控,冬天干活家人也不遭罪。 只不过这个法子好是好,却不太适合现阶段的赵家,刘氏是绝对不会拿出好几两银子给他租铺子用的。 赵小山这正愁如何打响乐平镇骨汤米粉第一炮时,县里的胥吏来通知:今年的徭役来了! 第60章 徭役要开始了 这天中午,赵小山正和二姐在家推磨做米粉,突然听到村里响起了“哐哐”的铜锣声。 这铜锣是村里有事时专门用来召集村民的,只有村长才能使用,是朝廷发下来的,权力的象征。 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村里一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赵小山把手里的活放下,和家人一起赶往晒谷场。 到了晒谷场,大部分村民都来了,场边的榕树下站满了人,只见村长李安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旁边还站了两个穿着公服的男人。 这两人一看就是县衙里的胥吏,虽然腰间没刀,但站姿趾高气昂,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手边还牵着两匹马。 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也就养只牛,还没见过养马的,这两匹马高大俊美,惹得不少半大小子眼馋不已跃跃欲试。 “哐~”李安看来人差不多了, 狠狠敲了一下铜锣。 “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县里的差爷有事要说,咱们都好好听听。” 说罢,李安小步退后,将主场交给了那俩胥吏,其中一个年老些的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喊道: “古仙村的村民,你们听着,咱县青天大老爷曹大人满怀仁义,念着你们平日来往大昭寺不方便,现在特调乐平和永和两镇的编户修路,也不长,就从乐平到大昭寺,一共才一百多里路,人多,大家伙使使劲一个月也就修完了,今年过年咱也过个消停年。”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户十口以下的出一丁,十口以上的出两丁,自备饭食工具,早辰初到,晚酉正散,限期两个月完成,不得延误,违者按大景律,流市,徙三千里。同族连坐,子弟不得参加科考,明年赋税加倍。” 还没等胥吏把话说完,人群里突然躁动起来。 “今年春天不是刚修过河堤?咋怎么又要服役?!” “从乐平去大昭寺的路和咱啥关系,修那路还不是为了他们去求神拜佛方便。过两天就要种麦子了,竟要去修路。” “这天马上就要冷了,地都要冻了,什么时候修不行,为什么非要现在修?夏天一个月能干完,现在这么冷,两个月能干完不错了,今年这年啊,不好过啊……” 赵小山站在人群里听着村民愤愤的声音,也觉得这曹县令脑子里进水了。 刚收完秋粮,马上又要种冬麦,大家都没缓过来呢,这时候又要去修什么路?! 而且天越来越冷了,在外面干活多冷啊,土都是硬的,怎么干活?这屁股决定脑子的事,也是醉了。 “肃静!这是县里的告示。”那胥吏说着举起手里的盖了官印的黄纸转了半圈,向村民示意了一下。 “你们要是有意见就去县太爷那说去,如果不去,就把嘴闭上,交税服役本就是你们应该做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要是再让我听到谁敢妄议,咱们就县里大牢见!都回去准备准备,大后天准时开始。” 说着,那胥吏又看了一眼李安,眼神里意味莫名,“你们村离大昭寺不远,本差爷大度,允你们就近干活,和另外四个村都从大昭寺开始往前,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完事,听懂了没?” 就在大昭寺门口?这倒是可以。 路程不远不用早起,挨着寺庙也方便,渴了还能进去讨口水喝。 他们村陈狗儿在那出家当和尚,多少能帮个忙,就是不知道那孩子记不记仇。 没有对比就不会觉得幸福,刚才还愤愤不满的村民竟一点点安静下来。 那中年胥吏看着他们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了,大后天早辰初、大昭寺门口集合,不得延误!” 说完,俩胥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他们走了,众人一拥而上将李安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村长,咱们春天不是刚服过徭役么,怎么又来了?天越来越冷了,俺们家连个干活的厚衣服都没有。” “就是啊村长,为啥非要这个时候去修路,那大昭寺的路要想修就让那些和尚去呗,他们一天天也不干活,自家门口的路还指望俺们去干?” 李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吵的头都大了: “安静,你们和我说有啥用!我又不是县太爷,我家也得出人啊。 咱们就算幸运的,大昭寺门口的路算是平整的,咱们阔宽一下铺平一点就行,隔壁金城村那才叫惨,是最难修的一段,离家还远,每天光走就得走两个时辰!” 李安也很无奈,刚才中年胥吏看自己那一眼意味莫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他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胥吏,难道是伯玉在县城认识的? 欸,他一颗老心被这一眼看的七上八下的,等不忙了,再让老婆子去县城好好问问伯玉。 赵小山默默退出了人群,他来了这么久,都忘了古代还有服徭役这一说法。 他记得古代不是可以交钱代役么,叫“以庸代役”的。刚才看众人的反应像是一点要交钱免役的概念都没有,估计这政策还没出呢。 按他们家的人口结构,也只能他大哥去了。 赵老爹虽然四十多不算很老,却很是瘦弱,前段时间又因为他的事大病一场,身体便有些不好,每天早晨都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自己还没成年,不算成丁,不能服徭役。 唉,只能可怜他大哥了,这快入冬的天,还要出去修路。 朝廷是真没把老百姓当人看!牛马干活多了还知道让歇歇呢,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赵小山推门回家,刘氏正在拆前几天刚做好的棉被,看他回来连忙喊他过来帮把手。 “娘,这被不是说要给铁牛盖么,刚做好的咋就拆了?” 刘氏一边忙活着一边回答:“你大哥要干活,现在身上那身衣服太薄了,铁牛有的盖就行。” 赵小山点点头,这时候他又想念他的大黑牛了。要是大黑还在,大哥来回干活也不至于太遭罪! 他要抓紧时间挣钱,争取尽快赎回来他家的老黑! 想罢,赵小山又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竹架子上,那里密密麻麻铺满了这几天晾晒好的米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他找好地方把摊子铺上,这些米皮便可以投入使用了。 骨汤米粉好是好,但属于可以细水长流型,短期内很难快速回笼资金。 要想尽快赎回大黑牛,指望米粉是不可能的,如何迅速变现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娘,我刚从大狱出来时,你是不是说过以后不干涉我唱曲子?” 刘氏一听,眼皮一抬:“我啥时候说过?我没说过!” “娘,就我回来那天,你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说的,我记得真真的,二姐大哥都能帮我作证!” 刘氏手里的剪刀一顿:“咋?你又要出去丢人现眼?” “娘,我那不叫丢人现眼,那叫卖艺不卖身!我是靠着自己的才华获得收入,不偷不抢的,是正经渠道,怎么能叫丢人现眼呢,别人想唱还唱不出来呢。” 刘氏嗤笑一声:“你想卖身谁要你啊,身上没有二两肉,长的像个猴子似的。” “娘,你是看不惯我才觉得我像猴子,真把我单拎出来,不比同龄人差!” 赵小山虽然还在犟嘴,心里已经美出了花,他娘虽然埋汰他像猴子,但也没说啥反对意见不是? 没反对就是默认! 决定了,明天就去镇上开演唱会! 第61章 周伦伦再来唱曲 第二天,赵家又全部动员起来,赵老娘抓紧给赵大壮改棉衣,赵老爹领着儿子儿媳儿翻地准备种冬小麦,赵娇娘忙活完家里的一摊活又拎起斧头准备上山砍柴。 冬天要来了,家里的柴不一定够,还是要多存一点为好。 就连赵老爷子都忙了起来,后院的白菜都长成了,砍下来放进菜窖里存着,能吃一个冬天。 赵小山早在前几天做米皮时就教会赵娇娘做酸菜的法子了,这酸菜他们谁都没吃过,不过不耽误赵老娘信任他,单独给他空出来一个大缸,专门用来放酸菜。 赵老爷子在后院忙活,招呼赵小山好几声叫他来帮忙,奈何赵小山打算今天去镇里卖唱,装作没听见,换上衣服就要溜。 刘氏看他这惫懒样子气的放下手里的针,骂道:“你个瘪犊孩子,谁家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帮家里人干活?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你跑,你跑了就别回来,回来就打断你狗腿!” 赵小山边跑边喊:“娘,我回来了给你买肉吃!” 出去唱歌怎么能没有二黑子,他们是黑山组合,合则赢分则散! 二黑子家这时也正乱糟糟的忙着,曹家这次出役的是他大哥曹河。 二黑子前天刚回来,前些天他们父子三人在康员外那当短工收粮挣了一两多银子,这可把村里人羡慕坏了。 二黑子他爹把自家打的秋粮又卖了点,手里的钱加加也有二两了。二黑子娘看着这钱心又活了,正托人去老曹家问曹芳的婚事。 罗芳今年十五,她的婚事从开春张罗到现在一直没谈妥,只因她家二两银子的彩礼标准太高,成功吓退了一波村里小伙。 愿意拿钱的不是这有缺点就是那有不足的,总而言之,各种不如意。 二黑子闻信是又高兴又闹心,高兴的是罗芳没定下来他就有机会,闹心的是有机会他也没钱,属于被吓退的那波小伙中的一员。 听赵小山来叫他出门,二黑子一蹦三尺高,在他娘同样的喝骂声中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赵小山远远听着他娘的骂声,觉得天下妈妈都一样! “你娘又让你唱曲了?真的不会打你?” “那当然了,自从我差点死在大牢,我娘就说以后都不管我了,只要我活着就行,嘿嘿。” 赵小山的回答惹得二黑子一顿羡慕,他也想这么肆无忌惮的,奈何他娘总是管东管西的。 所以他迫切的想马上成家立业,只有成了家,他娘才会当他是大人,他才能自己做主。 对于赵小山要去镇里唱曲这事,二黑子心底多少是排斥的。他总觉得这活虽然挣钱,但不是正经人干的。 赵小山的名声算是臭了,正不正经的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但他还算是村里五好青年一枚,长得壮实还能干,也没不良癖好。又正处于相看的关键时刻,心里便有些抵触。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赵小山这朋友,大家都觉得近墨者黑么~) “黑子,我也不要你吆喝,还和上次在大昭寺那一样,我唱的时候你帮我捡钱就行。” 二黑子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两人快步到了镇里,赵小山拿着刚从二黑子那借来的十个大钱去杂货铺买了个唢呐,上次他的新唢呐被杨家那杂碎踩烂了,还一直没补货。 买完唢呐他没去主街道,也没去人多热闹的大市场,而是沿着城西的康员外家附近转了几圈,最后找了一个不远不近,人流量相对可以的街角站定。 这地方离致知书坊也挺远,应该招不来那瘟神。 二黑子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赵小山站在路中间,清了清嗓子开始道: “老少爷们们走一走看一看啦,秋天快要远去春天不远啦,本人周伦伦,乃无名小卒一个,愿在这萧瑟的秋日里为大家献上一曲,不求别的,只求你们高兴啊。 人呐,短短几十年,不是为了父母就是为了儿女的,咱今天只为自己啊,停下你们匆忙的脚步,听我唱两句啊,好不好的拍两巴掌乐呵乐呵捧个场啊!” 赵小山这两嗓子一亮,马上就有爱凑热闹的路人驻足。 这小子这是要卖唱?不都是男的杂耍,女的卖唱么?!这小子要反串? 嗨,管他呢,免费的小曲,听听呗。 看着人聚的差不多了,赵小山停止了吆喝,先是用唢呐吹了两下,接着唱到:“第一首歌曲叫《三两三》献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欢!” “我把我的梦想,卖了三两三,换来了灶台上一日三餐……” “酌酒三两三,不敢笑流年,不敬岁月不敬天,敬我的心酸,人生路漫漫,世道多艰难……” 赵小山一首“三两三”还没唱完,周边就陆陆续续响起了掌声,他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人,里一层外一层的,竟把赵小山围在了中间。 “好!好曲子!” “不敬岁月不敬天,敬我的辛酸!好词,好词!虽通俗白话,却不乏深意,好词!” 人群里一个身穿破旧长袍的中年人听了这歌词一顿感慨,眼泪都要泛花了。这歌词像击中了他的痛点,竟毫不犹豫掏出两文钱扔在了赵小山的脚边。 “好词!好词!小伙子,我花两文钱,你再唱一遍!” 赵小山一看铜钱,心里就是一乐,一首唱完弯腰捡起钱,“谢这位大叔赏,您要喜欢,我就再唱首别的,保证比这首更好听。” 那长袍中年人像是读过书的,就两文钱,倒也没计较,主要是还没从刚才的歌词中缓过来神。 “这首歌叫《春天里》,希望大家喜欢!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我还没有剪去长发……” 赵小山使出了全身解数,又是单口相声的逗乐,又是吹唢呐奏乐又是翻着花的唱歌,花样多还逗趣,惹得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掌声不断。 赵小山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演唱心得:不能乱唱乱说话白费力气,心要灵嘴要活,仔细辨别榜一大哥的身份,专门唱他门喜欢的! 失意中年男子,就来沧桑伤感的。 得意小青年,就来点高亢的和谈情说爱的。 要是糟老头子,就来点带颜色的。 因着他荤素不忌脸皮贼厚还投其所好,没一会,他脚下已经躺了一堆铜板,二黑子也不猫着了,拿着个大碗过来帮忙捡钱。 差不多唱了半个时辰,赵小山声嘶力歇,嗓子都要冒烟了,这才宣布结束。 “大哥大嫂们,本人周伦伦,没啥能耐,就会唱两句小曲,承蒙各位的捧场,今天小周我实在没力气了,明天这个时辰小周还来!只要你们想听,小周我的曲子还多着呢!保证你们满意!” 说着,赵小山转圈鞠躬,嘴里感谢地话不断,态度之谦卑惹得二黑子一顿白眼。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俩人快步跑到角落里,蹲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数了起来。 “一枚两枚三枚……哈哈哈,山子行啊,这么一会你就挣了一百七十多个大钱,发了发了,怪不得你家婶子放你出来,来钱是快啊。” 二黑子没想到今天赵小山再现辉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竟收到这么多赏钱,被激的也不嫌唱曲丢人了,恳求兄弟也教他唱。 “我唱的不是曲子,我唱的那是情怀,你来不了!这还是第一天,明天啥样还不知道呢。” 赵小山从碗里数出来二十文钱递过去:“十文钱刚才我借的,十文钱算你今天的工钱。” 上次他坐牢,二黑子把自己小金库都花光了来探望,这事他还没忘呢。 二黑子也不和他客气,喜滋滋的把钱揣进兜里。 “山子,这时间还早,你再唱一会呗,剩下时间咱再回家?” 赵小山站起身,“再唱我这嗓子就废了!家里还有活呢。走,咱去杂货铺,我要买点油。” 到了杂货铺,二黑子看着兄弟光买菜籽油就花了一百文钱,被他这一豪横的举动惊得直咋舌。 “山子,这油这么贵,你买他干啥?” “这叫前期短线投入,为了后期更大的回报!走,剩下的钱,咱买肉去。” 赵小山领着二黑子又马不停蹄去了肉铺,把剩下的钱全买了骨头和肉,这次以肥肉居多。 直到一文钱没剩,赵小山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二黑子还在一旁啧啧个不停,赵小山倒是没有一点心疼。 刚才他说的前期短线投入是真的,这油,他打算炸麻椒制作麻油,这肉,他打算回去尝试一下制作肥皂。 他以前没研究过肥皂的做法,但知道原材料就草木灰和猪油,作为穿越人士,不卖肥皂简直对不起他的身份。 不管能不能成,回去试试,不成的话就当给家里改善伙食了! 第62章 赵小山想成家 下午到家已是未时,迎接赵小山进门的自然是老娘刘氏的白眼,等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后,赵老娘气的大骂他败家,拿起扫帚就要收拾他。 “你个败家孩子,挣点钱还不够你嘚瑟的,你啥家庭啊?你以为你是地主家儿子啊,又是油又是肉的,你那狗肚子吃了不怕拉稀?” 赵小山边跑边躲,身上被扫帚刮了好几下,衣服差点刮坏,“娘!铁牛在这呢,你说话注意用词!” “我注意个屁的用词,你给我站住,别动!” “娘,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打我再也不骂我了么,你说话不算数,哎呦~” 正说着,赵老娘一扫帚拍过来,赵小山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面部和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 “哈哈哈……” 赵老爹一点没有同情儿子的意思,在旁边捡了个笑话,乐的腰都弯了。 直到晚饭时,赵小山浓浓的怨气都没消散。 给他个白袍,他能直接化身成贞子。 他突然理解了二黑子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成亲,只有成亲了在大人眼里才不是小孩,才会被尊重,才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己拿主意。 唉,他明年也十五了,今年抓紧时间挣点钱,明年就让他娘也给他张罗起来,等他娶了媳妇儿成了一家之主,他娘还好意思朝他挥扫帚?! 怎么也会在儿媳妇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吧? 应该会吧! 说起来,他们古仙村一共有两支金花,一个罗芳一个李小翠。她俩都是年龄相当长相不错待字闺中的姑娘。 罗芳是罗满仓家老大,长得丰满漂亮又勤快能干,单从外貌上看确实不错,就是性格随了老曹家人——嘴碎还八卦,和赵娇娘一向不对付。 而且她已经是二黑子的预定人选了,pass! 李小翠家庭条件不错,爹是村长,哥是准秀才,长得也娇娇气气的。 但她没有那小姐的命,却养出了一副小姐的身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啥活不干,每天只在家做点针线活。 听娇娘说,李小翠也有不少人去问,但都让她娘给拦住了。她娘坚信自己儿子以后一定会考中秀才,有个秀才哥哥,李小翠的婚事也不能差了,对于村里这些泥腿子就有些看不上。 李小翠估计听她娘说的多了,也一直以秀才妹妹的身份自居,平时颇为傲气,对村里的男娃一向不假辞色。 但她和赵娇娘的关系还不错,平时也会凑在一起做做针线,只不过话题的中心往往都是李伯玉。一个是炫耀的心思,一个是打听的心思。 赵娇娘司马昭之心,李小翠岂能不知,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 赵小山挺膈应李小翠,觉得她说话茶里茶气的,说话时还故意拿个腔调,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 只不过他家为了供李伯玉念书,经济很是拮据,也没有条件供她好吃好喝。 前段时间他家做豆皮,李小翠找赵娇娘的次数明显比以往频繁,赵娇娘惦记着李伯玉是她哥哥,经常会给她带点五香豆干。 又虚荣又嘴馋的丫头,pass! 说句实在的,这村里的姑娘,真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法眼! 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他只要打开手机满屏都是帅哥美女。 那些美丽小姐姐们穿着露骨的衣服站在手机面前又唱又跳的,不要彩礼不要房车,不为别的,只为他手里一个小小的点赞,稍微打赏个小礼物就大哥哥的叫个不停,不香? 不比这里的村姑们强百倍? 唉,在这陌生又落后的大景朝,为了他高贵的血脉不被混淆,他注定要绝世而独立了。 带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感,赵小山吃过饭后,拿出白天买的油,开始了炸油大业。 炸麻椒很简单,只需要将油烧热,然后浇在麻椒上即可,同样的道理适用于辣椒油。 麻椒味道冲,经过油高温炸过,那股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惹得家人喷嚏连连,就连邻居陈家都探头过来问他家又整啥了,怪味都传到他们家了。 “山子,这好好的油你都要炸了?这味也太难闻了。” 唉,连做个简单的吃食都不被理解的世界,他又怎能指望找到真正心灵契合的伴侣?看来他注定要万花丛中过了。 “山子,你那米粉都做了那么多了,到底啥打算啊?” 唉,做什么都问,问了又反对,反对又没用,何必要来问,他的孤独,无人能懂。 “山子,你明天还要去镇上,这些油真是你唱曲挣钱买的?你确定唱曲的时候没看到咱村人?” 唉,那叫歌唱,歌以咏志的歌唱,直抒胸臆的歌唱,不叫唱曲,恶俗!低级! “赵小山,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回答问题!” 赵老娘一声河东狮,赵小山马上回魂,刚才那幽幽怨怨附体的女鬼马上离了身,放下手里的勺子,站直身子,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 “娘,这叫麻油,是调味用的,一会我用这玩意儿做点东西你尝尝就知道啥味了,我打算明天拿到镇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人买。 等我明天去镇里考察一下市场,再决定在哪摆摊卖米粉。 这些油钱确实都是我唱曲挣的,一文都没朝你要,我确定今天听曲的大爷们没有咱村的!”回答完毕,over! 赵老娘:“问你你就说,嘴让油给糊住了?问好几句都不答一句!又不是哑巴。” 赵老爹:“唉,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少说两句吧。” 赵老娘:“大什么大,啥大人一棍子打不出个屁?啥时候成亲了他媳妇儿在这我就少说两句!” 好吧,他要成亲!他不要被当成小孩骂了!他要当大人!那个李小翠也不是不行! 李伯玉配他二姐娇娘,他娶他妹妹,正好亲上加亲! 只要李伯玉对娇娘好,他就对李小翠好! 这时,远在密水至微学堂的李伯玉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帮同窗写作业,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拢了拢衣服,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天凉的可真快啊!” 第63章 卖麻椒 当天晚上,赵小山将买来的猪肉处理了,将瘦肉切出来和骨头放在一起熬煮当汤底料,另外的肥肉被挂在房梁上备用。 今天晚了,事又多,明天再准备熬制肥皂。 几手抓几手都要硬真有点难,时间有限精力有限。 骨汤的熬制他早轻车熟路,一个时辰后,他的米粉做好了。 赵老爹骂他败家,刚吃过晚饭,又做饭,不年不节的一天四顿饭,地主家也要吃穷了。 只有赵大壮和赵铁牛十分兴奋,围着赵小山转来转去,想要帮忙又帮不上。 折腾一天了,赵小山也挺累,但为了测试一下他的麻辣口味,仍在咬牙坚持。 这次他的米粉没有肥肠没有猪肝猪肺,倒是放了点辣椒油后又淋了点麻油,这红红的一碗端上去,让等了半宿的赵家人都靠了过来。 “爹,娘,你们尝尝,这就是我调的麻辣味米粉。” 赵大壮是全家嘴最壮的,他早知道弟弟今晚要有大动作,晚饭时特意留了半个肚子,就等着这一顿呢。 米粉好了,他先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爷爹娘,见他们都没有要尝试的意思,当仁不让拿起筷子试吃起来。 结果两嚼了两口就开始“嘶~哈~~”,嘴也像抹了迪奥999般红艳起来。 “这,这啥味啊,我舌头都麻了,快,快给我来点水!” 赵小山看他捧着水瓢大口喝水的样子,摇了摇头,唉,这么点麻都受不了,弱鸡! “大嫂、二姐,你们都尝尝?” 小刘氏和赵娇娘看看赵大壮,忐忑的拿起筷子夹起几根米粉放进嘴里,吃了一口,两人反应却和刚才的赵大壮完全不同,不仅没嘶嘶哈哈的,反而觉得还不错。 “山子,这就是你说的麻辣口味?味道真好!” 看娇娘吃的欢畅,赵老娘也试探着伸出筷子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等一碗吃完后,赵老娘看赵小山终于顺眼了,并难得的夸了一句: “嗯,味道真挺好。” 嘿嘿,古往今来,麻辣味的东西都很受女性喜爱! 赵小山给自己也端出来一碗尝了尝,觉得麻和辣的味道都挺不错,口味很重。 不过,按照他的口味,要能有点芝麻酱就更好了。 但芝麻这东西不便宜,要想量产,成本些微有点高。 怀着激动的心情,赵小山一晚好眠,第二天自然而然也起晚了。 明天赵大壮就要去服徭役了,今天他没下地干活,而是坐在家里把修路要用到的铁锹铁镐修了修,赵老爹正在磨杂面。 服徭役是要自备干粮的,这大冷的天,带啥到中午也都凉透了,只能带点杂粮馍馍,到时候朝陈狗儿要点热水,就算一顿饭了。 赵小山将昨天的麻椒油装进两个小坛子里,又拿上一捆米粉和一罐子麻椒粉,叫上二黑子,两人再次朝乐平镇出发。 他们出发的早,到乐平还不到巳时,这次赵小山没马上去卖唱,而是直奔香满楼。 虽然香满楼上次的事做的不地道,但谁会和钱过不去。 而且香满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也只有它有体量能吞下自己的麻椒,让手里的东西迅速变现。 他们到时香满楼刚开门不久,店里还没什么人,牛水生看到赵小山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带着点愧疚迎了过来。 “小山,二黑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吃过饭没?天冷,快过来坐下喝点水。” 牛水生确实充满了愧疚,自己和赵小山是同村的,但赵小山上次出事,他不仅没提供任何帮助,反而落井下水停收他们家的豆皮。 可他只是个刚升上来的二掌柜,这事又哪能轮得到他做决定。 赵小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故作轻松无事的走过去: “水生哥,我们不渴,水就不喝了。这次我来又是来麻烦你的,我在家做了点特殊的调料,想问问你们香满楼要不要。” 牛水生看赵小山怀里抱着两个坛子,一脸的为难,说道:“山子,你等会,买卖的事还是我们大掌柜过来和你说吧。” 说着,牛水生就朝酒楼后院走去。没一会,吴掌柜就掀帘子过来了。 “赵小山,你怎么又来了?” 这态度,明显不太欢迎,赵小山心里一凉,脸上还是露出商业化微笑: “吴掌柜好久不见,我做了点调料,想……” “你不论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再要的!说句难听的话,你得罪了杨家,就算是得罪了大半个乐平镇。我也实话和你说,杨乙是我们香满楼的常客,我不可能为了你得罪他。”吴掌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吴掌柜,我能从密水大牢出来,不是杨家网开一面放过我,而是大昭寺的监寺师父走了淳县侯的路子把我放出来的。你要不信,可以去大昭寺打听打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前几天我刚出狱就去了大昭寺,去感谢淳县侯的救命之恩,这是他打赏我的荷包,你可以看看。” 说着, 赵小山把淳县侯的婢女给他的那个荷包拿了出来。 这荷包上没有任何印记,就是一个普通的荷包,吴掌柜也没拿过来仔细辨认,不过看赵小山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倒是信了三分。 只不过,他怎么能走的通淳县侯的路子,有那路子,还用得着上他这来推销东西? “吴掌柜,我说的这些都不是秘密,你可以随意派个人去大昭寺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也是我熟悉的,一个叫李球的护卫长。 吴掌柜,我也给你透个话,过几天我还会再去拜见侯爷,就在咱们镇,那时候你自然见分晓!” 吴掌柜狐疑的看了看赵小山,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打听的事我自然会派人去,你这次又是来干什么?” 赵小山松了口气,扯虎皮唱大戏这套果然奏效了。 “我做了点特殊的调料,叫麻油,想推荐给吴掌柜,这个麻油……”给他一个机会,他能还吴掌柜一片精彩。 果然,经过赵小山又是解释又是亲自操作,一炷香后,等吴掌柜半信半疑的拿筷子夹起几根米粉,眼睛顿时亮了。再夹起一旁的“麻辣萝卜”,眼睛又是一亮。 吴掌柜能当上酒楼的大掌柜可不仅仅靠着能写会算能张罗,还要有对菜式的灵敏味觉。 当他尝第一口时就知道,这个味道以后绝对会成功! 麻麻的,辣辣的,舌头酥酥的,大脑迅速充血发热的感觉,这样的味道,对一些口味偏淡的下乡人来说估计很难接受,但对那些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富家公子们绝对有致命诱惑力。 这个调味料,一定会让香满楼更上一层楼,他要了! “赵小山,这麻油,你有多少,我都要!” “吴掌柜,麻油的价钱咱们一会再讨论,当初我上山抓的兔子就是卖给了贵酒楼,我也知道你们家做野味,只不过一直都是炖蒸煮或红烧,今天我就教给吴掌柜一种新的做法,以回馈你信我赵小山这一次!” 赵小山也不藏私,将小罐子里磨成粉末的麻椒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用了一个多时辰,亲自上手做了一道麻辣兔子。 等吴掌柜带着期待掰下一条兔腿后,眼睛又亮了。 这生意,能行! 随后,双方带着巨大的诚意很快商量好购买协议:赵小山的麻椒以每斤二百文钱的价格卖给香满楼,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赵小山手里的麻椒一共不过五十多斤,不可能全部卖给香满楼,于是决定拿出来三十五斤。 双方约好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之所以拖这么晚,主要是赵小山不想让吴掌柜看到麻椒的长相,怕他们自己上山寻找,所以要先回家磨成粉末。 临走前,赵小山把手里这一小坛子麻油留给了牛水生,“水生哥,这坛子油是我昨天新炸的,你留着自己吃吧,豆皮的生意和这次的事,多亏了你的帮助,我赵小山心里都记得呢。” 牛水生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实在没脸要这么贵的东西,这油就不便宜,这麻椒更贵,他哪里受得起,连忙把油推了过去。 “水生哥,我一会还有事,实在没地方拿着,就放你这吧,我先走了!” 说着, 也不给牛水生再拒绝的机会,赵小山拉着二黑子迅速跑了出去。 太好了,做完这单生意,他的大黑牛就能回家了! 第64章 头绪有点多,好好捋顺 从香满楼出来后二黑子一脸问号,十分好奇这个麻油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小山无不得意道:“等回家后我把东西给你看看,你自己上山摘去。” “就在后山采的?就能卖这么多钱?”这不和白捡钱一样么? 二黑子搓了搓手心,后山他经常去,要真有这么挣钱的东西他怎么没发现? 山子真是够意思,这么挣钱的东西竟要告诉自己,那东西一斤就二百文钱!比他和他爹在康员外家干两天挣的都多。 等他也采个十斤二十斤,是不马上就要发财了? 想到这,二黑子心头一片火热,恨不得立马回家上山。 不过赵小山昨天已经承诺广大粉丝今天还会来,便抓紧时间去了昨天的街角,让二黑子搬了块石头过来当做舞台,赵小山站在上面试了试,高了不少。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他今早出门时特意把当初李伯玉借他那套补丁少的衣服穿了出来,又好好绑了绑头发,形象上比昨天好了不少。 他刚站好,就有路过的行人认出了他,笑着招呼道:“呦,小子,你今天又来卖唱?你这么做可不是要抢了楼子里窑姐的生意?” “这个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她们可不同,她们只是唱,但我是创作者,唱的歌是我自己原创,这歌词的深度和曲调的高低可不是窑姐能想出来呢,这是需要底蕴的。” 赵小山说的大言不惭,反正这大景朝就他自己,他想怎么侵权怎么侵权,没人能起诉他,嘿嘿~ 为了造势,赵小山先是来了一段唢呐独奏,放下唢呐就开始真金白银的嚎,嚎完再来一顿心灵鸡汤,忽悠的路人纷纷驻足,又成了一次人群涌动的小型演唱会。 “人生路漫漫,道路阻且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咱们刍狗也有刍狗的活法,你开心快乐也是活,你悲伤痛苦也是活,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不把困难当回事,它自然打不倒你,今天我周伦伦就教给大家一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大字,那都不是事!” “记住没有各位亲们?以后遇到困难就喊这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大字,那都不是事!跟我一起喊一遍,天空……” 二黑子站在人群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愣愣的看着石头上激情澎湃的兄弟,感觉认识又不认识。 这些人傻了?山子让说啥就说啥?还跟着一起喊?不是要唱歌的么? 那都不是事?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傻啊,这些人为啥要跟着一起喊?喊完了还给山子扔铜板? 那铜板雨下的,山子今天又要发了…… 二黑子已经被赵小山刺激的深深怀疑自己怀疑这个时代,信仰都要崩塌了。 怪不得人说笑贫不笑娼呢,这唱两首曲子挣得比干几天活都多,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等赵小山捧着个钱罐子从人群中挣脱出来,二黑子才愣愣的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 “山子,以后我不回去种地了,我跟你一起卖唱!你到底怎么唱的,教教我,我也想学。” 赵小山让兄弟问的懵了一下,“黑子,你可想好,这卖唱可不是啥好活,我的名声反正早就坏了,也无所谓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不是正要议亲,你确定要跟我学?” 二黑子像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 对啊,刚才不还有人拿山子和楼子里的窑姐做对比,他可是要议亲的,可不能坏了名声。 果然金钱迷人眼。 两人离开街角正准备找个地方数钱,却突然感觉不对劲,有人跟踪他们! 二黑子心生警觉,在路边捡起一块砖头握在手里,示意赵小山一起朝香满楼走。 赵小山心生懊恼,树大招风,自己这两天光唱唱曲子就挣了这么多钱,这是招人眼红了。 他注意到后面那人是个高壮的成年男人,看起来和二黑子差不多,要是真厮打起来,他们二对一,也不惧他。 只是自己刚出狱,还有很多挣钱大业没完成,这个时候完全不想节外生枝。 等到了主街,二黑子频频回头看,感觉后面那人没再跟上来,狠狠舒了口气。 “山子,咱们快点回去吧,明天可别再来,我真怕出点啥事。” 赵小山点点头,这街头卖唱确实不合适了,反正自己的麻椒马上就能变现了。 为了防止那人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拦截自己,赵小山回到香满楼,把装钱的钵子交给牛水生,希望他代为保管。 牛水生没想到赵小山离开一会就拿回来这么多钱,连连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如果这钱的来历不干净,他是如何也不敢沾手的。 他一人在香满楼打拼,没有任何根基,便很是爱惜羽毛。 等听赵小山解释完,牛水生再次惊呆了。 “你去卖唱?” 赵小山点点头。 “你爹娘知道么?” 赵小山点点头。 “你不要名声啦?” 赵小山摇摇头,“和名声比起来,我还是更希望吃的好穿得好,再说了,我这是卖艺不卖身。” 牛水生看了赵小山好半天,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他不能理解赵小山为什么这么折腾,但他也表示尊重,人家父母都没说啥呢,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这里一共是二百文钱,明天你来的时候我再交给你!” 牛水生将装钱的钵子放在床下面带锁头的小箱子里,作为酒楼二掌柜,他拥有单独一间房。 和牛水生告别后,赵小山揣着剩下的六十二文钱直奔杂货铺,明天赵大壮就要去服徭役了,他想给他买个水袋。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水袋都是用动物的皮做成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价格便十分昂贵,一个就要二三百文,他这点钱,根本不够。 这东西也不是卖给普通人的,一般农户都是用葫芦装水。 不能买水袋,赵小山也没省着,去大市场买了二十多个白皮大馒头。 服徭役可不比自己干农活,自家干活累了就歇也没人管,给公家干活哪能那么自在,一群衙役拿着大刀看着,本来就累,还没吃没喝的,他爹做的杂粮馍馍哪有大馒头好吃。 揣着馒头,二黑子和赵小山匆匆往家赶,一路上他们心惊胆战,生怕刚才跟踪的突然从路边窜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下午未时(下午三点)他们总算到家了。 赵小山一路小跑,这么长的距离,到家时他腿都软了,要不是有二黑子搀着,他自己早走不动了。 娘的,不是法制社会,自己就挣二百多文就有人惦记,穷疯了? 分给二黑子几个馒头,赵小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和家里大人说今天的事,两人这才分开。 进门时才发现家里人都在,前几天他们家地翻的差不多了,赵老娘正领着家人挑选麦种,准备种冬粮。 看到他手里的一包馒头,赵大壮的嘴角一咧,他就知道弟弟惦记自己,这一定是给他买的口粮。 赵老娘手里忙着,只白了他一眼,再没说别的。 这些天家里所有人都忙的像个陀螺,就赵小山整天出门瞎晃不着家。 “爹,娘,明天你们和我去一趟镇里呗?我和香满楼谈了一笔买卖,需要你们坐镇。” 赵老爹一听香满楼就炸庙:“香满楼?咋?你还没吃过教训?” “爹,这次是一锤子买卖,价格都谈好了,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等拿了钱咱就可以把大黑牛赎回来了!” 赵老爹一听大黑牛又不淡定了,“你干啥能挣那么多钱把大黑牛赎回来?你知道大黑在哪么?” 糟糕,赵老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去过伢行了。 正在剁鸡食的赵娇娘闻声抬头,疯狂朝赵小山眨眼睛,示意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赵小山如何不懂,他淡定的清了清嗓子:“爹,就是我之前上山摘的麻椒,我打算都卖给香满楼,差不多能挣七八两银子。我也不瞒你说,我今天回来晚就是去了那伢行,大黑牛还没被卖,但是价格不好商量。” “麻椒能值那么多钱?” 赵小山这话一出,就连吧嗒烟枪的赵老爷子都不淡定了。那东西他吃了一口舌头都麻了,咋可能挣钱? 香满楼的掌柜的莫不是傻了? “爷,要不信,你明天和我一起去!” 经过赵小山一番解释,赵家人又嗨了。 “一斤二百文?山子,你在哪采的,我现在就上山找,要是还能找到岂不是还能挣钱?” 赵小山摇摇头,“天黑了大哥,你明天还要去服徭役。” “大哥不能去,我去,我不怕黑,现在离黑还有段时间呢。”赵娇娘跃跃欲试,这么挣钱的法子,她不可能继续淡定下去。 “我答应了二黑子,也教会他怎么辨认麻椒,二姐,要不让二黑子和你一起去?毕竟快天黑了不安全,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赵娇娘点头如捣蒜,却被赵老娘一口否定:“不行!这大晚上的,你和一个男娃出去干啥,又不是小孩呢。” 赵娇娘心急如焚,却接连被否定,一时讪讪的。 赵老娘看闺女的表情,到底心疼了一下:“既然这麻椒这么挣钱,明天大壮你去大昭寺干活,我和你爹陪山子去镇里,你和你嫂子一起去山上,小麦等我们回来再种。” 小刘氏毕竟是已婚的妇人,有她在旁边就不怕外人说道了。 刘氏的方案得到了一致认可,想到卖了那些麻椒就能有丰厚的收入,赵家人兴奋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盆。 吃过饭后,赵小山指挥娇娘和赵老爹用家里的磨盘将所有麻椒碾成粉,再一点点装进陶罐里。 他自己则将昨天买的那块肥肉拿下来,准备实验肥皂。 头绪太多,他要好好捋捋思路:当下他要做的事一共有两件——靠近淳县侯和挣钱,这两件也可以归结为一个事,就是让自己变强。 挣钱这点,他目前有几个方案——摆摊卖骨汤米粉和卖唱。(麻椒卖了,肥皂还没影) 卖唱这事他要适可而止了,今天这个跟踪狂也算给他提了个醒。 米粉还差个摊位,现在他就看赎完大黑牛后还有没有多余的钱够他在县城租个铺子。 搭上淳县侯这事,他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用歌声敲门,用肥皂巩固。 唱了两天都没引来康员外家的人,看来明天只能自己亲自去拜访了。 算了算日子,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赵小山把心头的乱麻捋完,便开始着手研究肥皂。 作为一个文科生,赵小山就高一学了一年化学,高二就分科了。(不分科他也不学,每天只睡觉,老师讲的啥他也听不懂,天书!难得一匹!) 所以他只知道一点浅薄的化学知识,注意,是一点!也就指甲盖那么大吧。 他记忆中的大概院里是这样的:肥皂是碱,碱是从草木灰里提炼出来的,然后再和猪油中的什么物质发生一系列奇怪的化学反应,就成了…… 看着手里那块油腻腻的肥肉,再看看盆里的草木灰,赵小山一手托腮,站立良久。 既然草木灰里提取碱,就那用水泡一下? 既然猪油中有什么物质,是不是也应该先加热一下? 两样反应的话,是不是应该放在一起熬煮? 猪油凝结后是不是就成肥皂了? 带着点试探,带着点忐忑,赵小山在厨房里一顿忙活,赵老娘探头过来看了好几次,见他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好几次张嘴想骂都憋回去了。 就连赵老爹都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作为一个热爱做饭的男人,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家灶房被祸害成那样。 半个时辰后,试验结果出炉:失败! 不知哪个环节不对,抑或是所有环节都不对,锅里没凝成肥皂,反而漂浮一层脏乎乎臭臭的东西,没成型。 还好还好,他的猪肉还剩了好几块,还可以供他再挥霍几次。 这次可能是水加多了,也可能是他的草木灰浸泡时间不够。 吸取教训,再来一次! 这一晚,赵家灶房里的火光始终没灭,从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臭味,熏得赵大壮都睡不着了。 邻居陈家也喊了两嗓子表示不满,赵小山怎么回事,昨天呛鼻子,今天熏鼻子,当他家邻居咋这么倒霉。 直到月上柳梢头,赵小山才顶着浑身的臭味回屋躺下,今晚那一块肥肉就值个好几十文,全废了! 他的肥皂大业,失败了! 知耻而后勇,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失败了,下次再继续。就不信搞不明白个肥皂了。 他可是穿越人士,真是笑话! 第65章 大黑牛赎回来了 第二天,赵大壮早早起了床,刘氏把昨天的白馒头拿了十个放进干净的布兜子里,给他留作中午的干粮。 “娘,太多了,我最多能吃六七个,吃不了那么多。” 刘氏把改好的新棉衣拿出来递给他,“剩下的你给你大郎哥他们点,还有村长,咱家出事人家没少出力,伯玉在县城念书,他那么大岁数还要出去干活,你多帮帮他。 这身新衣服你穿里面保暖,在外面再套个旧的。要是渴了就去大昭寺找狗子,让他给你弄碗热水喝。” 刘氏絮絮叨叨的嘱咐着,朝廷年年都要服徭役,孩子他爹身子骨差,大壮自小就当个大人用,十六岁就开始跟着大人们一起干活,这孩子心眼实,从来不抱怨,累了也不说。 这些年,刘氏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大儿子了。 只希望今天万事顺利,麻椒真能卖钱,也好给他再买点棉花,做双厚棉鞋。 赵大壮出门的时候,村口已经汇集了很多人,大家伙三三两两的朝大昭寺的方向走去,每个人都带着工具和吃食。 现在天冷了,在外面待时间长了手脚冰凉,这种天气出门干活每个人都一肚子牢骚,但这是朝廷征派的,他们也实在没办法反抗。 只希望修路的标准低,他们能尽快结束。 打发走了赵大壮,赵老爹赵老娘好好梳洗了一番,穿上补丁最少的一件衣服,叮嘱赵娇娘他们照顾好赵老爷子和铁牛,拉着赵小山的手就往县城赶。 今天有赵老娘在身边陪着,赵小山的安全感一下子拉满。一会就算兜里有十两银子,他也不怕有人跟踪了。 就他娘一声河东狮,谁敢与之争锋? 昨晚赵老爹连夜把所有的麻椒都用磨盘磨了,因为时间有限,磨的大小不一,赵小山看了看,还有好多都能看出来麻椒的形状。 算了,这东西就在山上找到的,属于大自然的馈赠,得之他幸,要求太多容易挨雷劈。 到镇山的时候是辰初(早晨七八点),香满楼也刚开门备料,吴掌柜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了过来。 昨天赵小山走的时候把他那罐子麻椒油给了牛水生,晚上水生用这东西拌了盘鸡丝,配上点辣椒油,别说,这味道确实不错。 吴掌柜吃的时候还感慨,要是这鸡丝里再放点豆皮就更好了。 可惜现在赵家把豆皮的做法卖给了大昭寺,他们要想买豆皮就要去大昭寺进货,比之前的价格贵了近一倍。 吴掌柜想起谈判时大昭寺监寺的嘴脸,就气的不行。 还佛门圣地呢,把要钱两个字都写脸上了,佛祖的脸面都让他们给丢光了。 赵小山这孩子虽然行为处事不靠谱,但做买卖挺实在,至少不漫天要价。 吴掌柜刚要上前和赵小山打招呼,就见到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从长相上不难看出,这对应该就是他的爹娘了。 只是两人的身型,嗯,是不是反了? 幸好,赵小山长的像爹,一看就机灵。 “吴掌柜,这是我爹娘,这是带来的麻椒,我们事先在家都称好重了,一共四十斤,您再称称?” 赵小山本来不想卖这么多的,他还想留点以后自家做麻辣味吃食。 只不过他怕钱太少,大黑牛赎不回来,外加上他还想在镇里租个铺子,这现银便要准备好。 在商言商,虽然吴掌柜现在看赵小山比较顺眼,还是叫人拿来量称称了一遍重量。 四十斤,足足的,严格来说还多了半斤。 鼻端萦绕着刺鼻的麻味,吴掌柜颇为满意,也不啰嗦,从屋里取出来八两银子交到了赵小山手里。 赵小山拿到钱直接转手给了他娘,一旁的赵老爹看的呼吸都重了。 他决定了,不种地了,他明天开始要天天上山,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麻椒树,明年他们家盖房有望! “吴掌柜,这麻椒的生意咱做完了,我今天还想问问你昨天的米粉,不知吴掌柜意下如何?” “这米粉是我们自己研发的,整个大景朝绝对没有第二家的。我知道贵楼可以做面条,但客人想吃面条时你们要现揉面和面,太过麻烦,客人等的时间也久。如果你们事先准备好,客人没点又很浪费。” 吴掌柜点点头,这确实是酒楼很尴尬的一点。 他们不是专门的小面摊,可以提前和好面团,来酒楼的客人往往是喝酒吃菜,但偶尔也有客人喝酒胃疼了,想要碗面条暖暖胃。 不论是前一天准备出来还是现做,都不合适。 也因此,一旦客人要吃面,他就会派小二去面条店买回来供客人使用。 这一来一回的,面条容易凉了不说,客人不满意,他们也不挣钱。 “吴掌柜,我们家这米粉都是经过晾晒烘干的,可以存放很久,运输也很方便。要是有客人吃,你用热水稍微泡一下,再用骨头汤煮一煮就行。我打算今年在镇里开个专门卖米粉的店铺,但如果吴掌柜想要,我们也可以提供。” 吴掌柜惊了惊,赵小山这小子行啊,竟然打算在镇里开店铺做买卖? “你不怕杨家去找你麻烦?” “我说过,我走的是淳县侯的路子,根本不惧怕杨家!” 赵小山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虚的一匹。 “你那米粉打算怎么卖?你卖给我不怕我抢了你生意?” “吴掌柜,我是专门卖米粉的店铺,你是大酒楼,咱们的受众群体不同,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卖的米粉是杂面米粉,你们酒楼可以是纯稻米的米粉。” 接着赵小山把两种米粉的不同说了下,并强调来酒楼喝酒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是纯稻米的米粉更合适。 “如果吴掌柜不介意,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来点,您看看尝尝,再做决定不迟。” 吴掌柜点点头,听这小子说的,他还真有点心动了。 赵小山说好明后天米粉做好了就送过来,接过牛水生昨天的二百文钱,和一直一言没发的赵老爹赵老娘退了出去。 不论是刚才卖麻椒还是后来的米粉,吴掌柜全程只对着赵小山说话,连问都没问他们一句。 两人也不知道是怯场还是不懂,竟沉得住气,丝毫没干涉儿子决策。 等从香满楼出来后,赵老爹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再看向赵小山的目光便带了点审视。 “儿子,你咋都不害怕?” “爹,他就是个酒楼的掌柜,有啥怕的?又不是县老爷呢。” 赵老娘这时也找回了自己的嘴,“儿子,你刚咋说要在镇里租铺子卖米粉?真假?” 这小子,主意太正了,这么大的事,事先一点没和他们商量。 “娘,我米粉都做出来了,开铺子卖不是很正常?” 就等资金到位,他就要立马行动起来了。 赵老爹赵老娘心里还有一堆问题要问,但怀揣巨款,决定先问问牛,其他的话回家再说。 三人快步走到上次的伢行,里面的伢人本想迎出来,一看是赵小山,愣是生生的刹住了车。 “小哥,俺家大黑牛还在不在?这段时间它耕耘的勤快不?” 伢人刚要回答,却是一下愣住了,好小子,这么小小的年纪懂得不少啊?! “我们掌柜的说了不卖,你们还来干啥?” “小哥,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们掌柜呢?我们和他谈!” 那伢人无奈的撇撇嘴,转身回后院找人去了。不一会佟掌柜出来了,一见是赵小山,眉头先是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掌柜的,这是我爹,你应该见过,大黑牛就是他卖的。你看我爹瘦的,因为救身陷囹圄的儿子,把伺候了好几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大黑牛都给卖了,这段时间他相思成疾,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楞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 佟掌柜见惯了大场面,岂能被赵小山两句话忽悠了,“你爹瘦不瘦和我有啥关系?说句难听的,就算他死了,我当初也是花钱买的牛,价钱也相当公道,到哪都有理!没别的事快走吧,我们这忙着呢。” 佟掌柜确实忙,前段时间他花了大力气凑齐了四十个人,这些人里有十多个年轻貌美娇滴滴的小丫头,他正忙着找人培训呢。 “佟掌柜,我们真不是消遣您,我知道您忙着,我们也是带着诚意来的。这牛,是我们的家人,当初是实在无奈才卖的。您十三两买的,我十五两买回来,您一进一出交的税也是我们出,十七两,绝对您挣!怎么样?” 末了又加了句:“我就问这最后一次,要是佟掌柜还是不同意,我们再不来打扰!” 佟掌柜要走的脚步顿了顿,十七两,这价格确实不少了,一头牛,能卖到十五六两就算顶天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一口气出十七两,看出来确实有诚意。 可他真的不想卖,那牛一看就壮实精神还聪明,不当种牛可惜了。 “这样吧掌柜的, 您看这样行不,我知道掌柜你留它不卖是为了让它当种牛,牛,我买走,你家的母牛需要配种,随时来找它如何?你一文钱不用花,连伺候都不用,照样用它。” 这个提议好!佟掌柜眼睛顿时亮了。 “公牛没煽会很臭,你知道吧?”一般家养牛马都会先煽了,吃的少长得好,味还小。 “我知道,可它是家人,俺们不嫌弃他臭。”反正都臭习惯了。 “你确定买走后还让我们用?不会反悔吧?” “如果佟掌柜担心这一点,我们可以签订协议。” 佟掌柜心下一合计,这么一来,可真算是一笔可以做的买卖了,价钱合理,自己不到一个月,净挣了二两,来回的税钱补完还有剩,以后需要配种了还可以再去找,又不用割草买料的伺候,值! 在赵老爹赵老娘又一次当了背景板的情况,赵小山和伢行的佟掌柜签订了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牛,双方成功达成协议。 佟掌柜派刚才那伢人陪赵老娘回家取钱,三个时辰后,大黑牛的牵绳就这么落在了赵老爹手里。 佟掌柜见他们实心,之前的板车也以二百文的价返给了他们。 出了伢行,赵老爹眼泪唰一下下来了,抱着大黑牛的头,哭的不能自已。 “老牛啊,为了买你,俺家的砖瓦大房都没了,你要不给我好好干活,我就还把你卖了!” “哞~哞哞~” 大黑牛看到老主人,兴奋的用头直顶,嘴里哞哞叫个不停。 赵小山看到老乡回归,也很是开心,不时上前拍它两下。 只有一旁的刘氏面色十分复杂,正如男人说的,这头牛,他们足足花了一座砖瓦大房的钱,十七两银子,两个砖房都够了。 这么多钱,就为了一头牛。 这万一它啥时候病了死了,这钱可都打了水漂了。 赵老娘心疼的值抽抽,十七两银子,不仅能起房子,还能给娇娘陪嫁,还能送铁牛上学,还能过年买新衣服,可以做好多好多好多的事,全没了…… 只不过看男人那激动的泪水,赵老娘又不知这么做到底是错还是对了。 从伢行出来后,赵小山让爹娘先行回去,他要再走走。 赵老爹赵老娘满腹心思,也顾不上他,只挥挥手让他晚上早点回家。 赵小山盘算了一下,买完牛后他们家里只剩下不到五两银子,这点钱,在古仙村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但在他的庞大计划面前,却不值一提。 唉,古代搞钱好难啊。 古代搞人也好难! 他唱了两天歌,闹得小偷都跟踪了,康员外家离的那么近没听到动静? 真是,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 赵小山走到镇西头康宅,“叩叩”敲响了大门。 “你谁啊?” “我叫周伦伦,是淳县侯的侍卫长李球的跟班,我要寻你家管家,有要事相商。” …… 两个时辰后,周伦伦,不对,赵小山从康员外家走了出来,一脸窃笑,心中比v。 康家喜事将到,事情繁多,没想到还真让他钻了一个空子。 他自称是李球为媚上专门请来的“艺术导师”,专门传授婚礼那天戏曲班子的表演曲目的创作者。 侍卫长李球觉得他们家侯爷平时不是在侯府就是去寺庙,活的很是清苦,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婚礼,希望侯爷能乐呵乐呵。 如果康家请来的戏曲班子还是以往那些老掉牙的曲目,太枯燥了,作为侍卫长,淳县侯最得力的手下,他看不下去!他必须表现!他花重金从民间请来了颇有才名的创作者:周伦伦。 周伦伦不做别的,只需要专门指导戏曲班子的表演曲目。 这理由拙劣的很,再结合赵小山的外貌长相穿着,一看就是假的,但竟是奏效了。 原因很简单,康家在如何招待宾客上也确实犯了难。 都说淳县侯好奇技淫巧和音律,奇技淫巧他们拿不出来,音律却是可以的,只要请两个有名的戏曲班子就行。 但淳县侯自家就养戏曲班子,怎么才能出其不意,让人眼前一亮,让淳县侯侯心大悦是个难题。 赵小山的出现,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当然了,康家也不是随意让人糊弄的。在康家的管事接见赵小山的时候,他的身世过往便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家在哪几口人都打听清楚了。 来历弄清楚了,赵小山的目的也昭然若揭——无外乎想靠着这次的机会在淳县侯着露个脸罢了。 只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才华,只要没损害康家的利益,让他利用一次又有何妨。况且这也不叫利用,这叫双赢! 之后,康家的管事和赵小山开门见山直接指出他的身份,本想吓唬他一番。 谁知道赵小山根本不惧,巧舌如簧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优点和这么做的利害关系说了一堆,说的康家管事暗自点头。 话说开了,两人目标一致,康家管事表示愿意给赵小山一个机会,但前提是,节目要好,且不可私下搞小动作。 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答应婚礼前这段时间每天前来报道,倾囊相授教授表演曲目,保证完成任务云云。 第66章 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晚上到家时,赵小山手里拿了几根猪骨和一块猪肉。 他回来时赵大壮还没回来,家里的气氛也不甚融洽。 赵老娘的脸始终阴沉沉的,赵老爹和赵娇娘他们则一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弄出一点动静的样子。 赵小山将东西放到灶房,用眼神问了一下赵老爷子。老头子没说话,下巴朝牛棚的方向扬了扬。 赵小山秒懂,赵老娘这是心疼银子了。 可以理解,十七两银子,是他们这辈子都少见的财富,为了一头牛挥了出去,搁谁都不会舒服。 说句实在的,要不是这大黑牛和他是老乡,有着特殊的意义,他就算脑子进水了也干不出这傻事。 “娘,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咱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大黑牛回来了我爹以后也能跑线挣钱,你们以后翻地也轻巧,大哥这几天去服徭役也不用那么辛苦。就算以后咱家挣点小本生意也方便不是?老牛,你就说是不是?” 大黑牛像是懂人话似的,听到赵小山的呼唤,竟抬头“哞哞~”的叫了起来,一边叫前蹄子还抬了起来,像是在展示自己健硕的肌肉。 他这动作,惹得大家都呵呵笑个不停,直说大黑牛成精了。 铁牛拍手叫道:“怪不得小叔那时候总说黑牛大仙法力无边,它真成精了,能听得懂人话呢!” “嘿,你个臭小子,没完了是吧……”赵小山的黑历史被扒,气的一个猛虎下山扑向铁牛。两个人笑闹成一团,一旁的赵老娘看了嘴角也不由有了点笑意。 天大黑了赵大壮才嘶嘶哈哈的回来了,赵老娘看儿子这样,才懊恼的发现自己今天光顾着心疼钱,给儿子做棉鞋的棉花还没买。 小刘氏看男人冻的嘴唇发白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的连忙从锅里舀出来一瓢猪骨汤,又拿过来几把米粉,烫了一小盆的骨汤米粉端上去,为了去寒,另放了不少的辣椒油。 赵大壮辛苦一天,接过大碗就开始呼噜,没一会,那一小盆米粉就被吃没了。 他摸了摸嘴角,拍了拍肚皮,还是有点意犹未尽,但他一向懂事,知道家里粮食有限,不能吃太多,到底没再说啥。 小刘氏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吃饱,想着他男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活肚子都填不饱,公爹竟舍得花十七两银子买牛,心下愤愤上灶房又做了一碗米粉了事。 要是平时,赵老娘绝对不同意,但今天她经历了一次十七两银子的交易,一碗米粉在她眼里竟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除了赵小山这有点收获外,赵娇娘、小刘氏和二黑子在山上走了一天也没发现第三棵麻椒树。 天冷,山上更冷,赵娇娘又冷又累却一无所获,一时气愤的很。她一度怀疑弟弟是不是被神仙摸了头,怎么他一上山就能发现好东西。 “大壮娘、二丫,麻椒树之后再找来得及,麦种都选好了,明天和我先下地把冬小麦种完再说。” 赵老娘下了命令,娇娘和小刘氏纷纷点头。 这时,已经吃完第二碗米粉的赵大壮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皮,总算是饱了。 “舒坦,真舒坦!” “爹,大黑牛回来了,以后你又可以跑线了。俺们今天去干活,可冷了,幸好有我娘给做的新棉衣,我走到地方不仅没冷,反而还出了点汗。但有不少人还穿着以前的旧棉衣,嘶嘶哈哈的。” “俺们到那了就开始干,那土都有点硬了,锹都铲不动,我看村长他们都挺生气,还是后来陈狗儿拎过来一桶热水,大家伙分着喝了才暖暖肚子。 曹旺子家有牛车,他小儿子中午驾车给送饭了,把饭菜放在炉子上温着,到嘴的饭菜都是热乎的,看的我们可羡慕了。” “我们这还算好的,西贤村的力役里有两个累倒了,是被抬回去的。” 赵大壮感恩的摸了摸身上的厚棉衣,再看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碗,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服徭役虽然很累,但他吃的是白面馒头,回家又喝的骨汤米粉,这样的条件,已经甩其他人一大截了。 此时此刻,他竟一点不觉得累,只觉得满心的幸福。 “大壮,十个馒头你中午都吃了?” 赵大壮摇摇头:“没呢娘,我就吃了五个,剩下的我都给他们分了,我看李叔就带了两个杂粮馍馍,就给他分了两,剩下的三个我分给大郎哥他们了。” 赵老娘点点头,虽然她自己在族里的名声不好,但赵大壮却憨厚的紧,和村里人关系都不错。 虽然心疼粮食,但刘氏觉得儿子这么做没错,老爷们不能太抠搜。 想罢,赵老娘语重心长道:“大壮,家里还剩六个馒头,明天你都带着,不用省,咱家现在有钱,明天我让你弟再去买点给你拿着。” “嗯,幸亏今天陈狗子给我们抬来的热水,不然那杂粮馍馍都咽不下去,太干了,连我的馒头都发硬了。 娘,你不知道,狗子送水出来,他大伯家的陈柱子脸色可难看了。狗子好像还记仇呢,热水一人分一碗,就没给他表哥,当时那陈柱子气的脸都青了。” 赵老娘听罢,“呸~”的一声,眉头一扬,骂道:“活该,自作孽不可活,狗子多好的孩子,让他小小年纪出家当和尚!这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么。 狗子就是心眼实在, 光不给水算啥,要是我,直接一盆热水淋上去浇不死他。” 赵老爹听了反驳道:“瞎说什么呢!做坏事的又不是柱子,是他爹!再怎么说也都姓陈,是亲表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人家狗子现在是出家人!早不姓陈了!屁的兄弟,那是仇人还差不多!父债子偿,这作孽和负债有啥不同?不仅占了人家的地,还把人家的孩子送去出家,这样的人,也不怕报应!” 赵老爹和赵老娘在一旁理论陈柱子家和陈狗子的恩恩怨怨时,赵小山倒是突然灵光一显,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的米粉已经做出来不少,但一直没机会实践。 这个朝代没有拿钱代役的说法,不管家里有钱没钱都必须服徭役。既然有人能赶牛车送饭,那他们的米粉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形式试卖一下? 整个服徭役的那条路就是他的流动市场,他的牛车就是流动摊位。 有买有卖,既省了摊位费,还能调研一下他的米粉接受程度! 赵小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决定从现在开始,开干! 赵小山想着康员外那已经踩好了点,他的米粉生意又有了去处,激动的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山子,你转圈干啥呢?” “爹娘,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等听完他的解释,赵老爹赵老娘再顾不得吵架,一时呆愣当场。 这孩子,简直疯魔了,一天一个想法。 “山子,咱家现在分不开人手,冬小麦还没种呢。” “爹,不急,要想真开干,我还得买个可以移动的炉子和一个新锅,咱家这锅不能用,不能耽误咱自己吃饭不是?再说了,碗筷都得添置呢,林林总总下来,没有两三天完成不了。 爹,咱家这牛赎回来的真是时候,正好咱可以拉着他去做买卖,嘿嘿。娘,这些没有钱不行, 你先给我预支一两银子,不,还是二两吧。” “停!”赵老娘怒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败家不眨眼睛?咱家一共就那么点钱,你张口就要二两?” “娘,我和爹比差远了,我连他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赵老爹一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出声:“赵小山你个瘪犊孩子!我的大黑牛以后干活也行……” 一时之间,赵家陷入了一阵乱战。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赵小山成功击败了理亏的老爹,又成功劝服了老娘,要到了二两的启动资金。 赵老娘表示心很累,气的捂着胸口回了屋。 当天晚上赵小山先是把家里仅剩的所有稻米都用水浸泡,然后便在厨房再次捣鼓起他的肥皂大业。 在家人一顿嘟囔谩骂声中,赵小山先后进行了三次实验,不出意外,再次均以失败告终。 只不过到第三次,虽然熬出来的东西还是没成型,但赵小山已经咂摸出点门道,相信再实验两次,他的肥皂大业也即将成型。 第67章 被戏班子拉拢 第二天,赵老爹牵着老牛送赵大壮和赵家其他族人去大昭寺,赵小山则揣着二两银子带上二黑子去往乐平。 他决定了,以后只要跑生意就带着二黑子,一方面给自己保驾护航,另一方面也培养一下左右手。 以后自己的业务肯定不少,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但他们家除了赵老爷子和二姐娇娘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外,其他人都不行。 只不过娇娘毕竟是女人,世俗上偏见比较多,赵老爷子岁数大了,出门也不方便。 二黑子虽然姓曹,不比亲兄弟差啥。 二黑子家这几天也要种冬小麦,有点走不开,他娘对于赵小山的频繁来找已经颇为不满。 他们都大了,怎么还能像以前那般东走西串的没个正事。尤其是现在赵小山的名声还坏了,理应避嫌些。 二黑子情知他娘不乐意,还是顶着巨大的眼神压力,穿着厚衣服和赵小山跑了出来。 “黑子,这一趟我不让你白跟我跑。这一趟我给你十文钱,我刚起步,手里钱不多,以后绝对少不了你的。” 还有三旺、李伯玉、陈狗子,这些帮助过他的人,他一个都没忘,甚至连程理他都没忘! “你我兄弟还说那些干啥,我家地少,再弄几天就完事了,今天没干,明天我多干点就是了,走吧。” 二黑子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一把搂过来,两个人嘻嘻哈哈朝镇里走去。 到了乐平,赵小山先去铁铺买了一口大铁锅,之后又去杂货铺买了三十个大海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瓢盆调料。所有东西加一起一两银子就没了。 剩下的钱赵小山决定全部购入稻米。米粉没有稻米不成型,他们家留的那些根本不够。 东西先存在店里,赵老爹下午会来接他。 大事办完,赵小山领着二黑子去了康宅。 二黑子他娘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在康宅做事,今年刚升成了小管事。这亲戚念旧,有挣钱的活计便想着招呼亲戚,因此二黑子家今年已经给康家干了好几次活了。 但这还是二黑子第一次从侧门被迎进来,也是第一次享受如此礼遇。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兄弟举止自然的和康家的大管事侃侃而谈,内心震撼不已。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成长至此,像是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他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和山子分开一天,他怎么就认识康家大管事了,看样子山子的牌面甚至比自家亲戚还大。 没一会,二黑子就知晓了原因:原来好兄弟又来“卖唱”了。 只不过,这次卖唱好像和以往又不一样,以前是他自己吹自己唱,这次是教别人吹别人唱。 看他疑惑,赵小山忙碌之余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叫创意总监!” 赵小山时间紧任务重,他打算将康家请来的这戏班子改造一番,成为大景第一乐队。 当然了,外形上就没啥要求了,但唱功要有所改变。 古代的戏子社会地位低工资也少,但人家那功底可真是实打实的。赵小山只稍微点拨点拨,戏班子里的小生花旦就秒懂。 因为摸不清淳县侯的喜好,赵小山一共安排了四个曲目:老生来唱大气磅礴的《精忠报国》、小生来唱《少年中国说》、花旦的《念奴娇》和一个《今天是个好日子》。 当然了赵小山在歌词上做了些许改动,但保留了整体曲风曲调。 这四个曲子一出来,整个戏曲班子都沸腾了。 这些曲子他们闻所未闻,但无一例外,每一个拿出来都是绝唱! 尤其是那个老生,唱“精忠报国”时配上手势动作眼神,那叫一个潇洒大气,就连一旁监督的康府下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跑出去和康家管事汇报情况。 更奇葩的是那个叫媚儿的花旦,长得娇娇俏俏的十分可人,拿到歌后兴奋的原地转了好几圈,之后便一直对赵小山暗送秋波,手还有意无意的撩拨了他好几下。 赵小山虽然皮子小,内里的灵魂可是个阅遍绿茶无数的肥宅,怎能不知这女人的想法。 他嗤笑一声,这种女子,这点把戏,想拿他? 那还不一来一个准! 赵小山当下又搜肠刮肚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奉上,换回媚儿更直白的回应。 要不是二黑子一直咳咳的提醒,赵小山真想一步到位,品尝一下208万的滋味,嘿嘿~ 调情之余,赵小山也没闲着,怎么唱什么词已经告诉了,到底如何编曲便是他们戏班子的问题了,自己不是全能,只能“指导”。 但他感觉戏班子光唱有点单调,怎么也要有演的内容,想了想,赵小山决定将老曹的《雷雨》搬过来,背景稍微改一下就行。 这故事,在现代也是一波三折的狗血剧情,拿到这里,更是让班主直呼好本子。 戏班子的班主姓余,五十多岁,经营这清水班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在整个荣河郡都相当有名气。 平时都是游走在郡里和县里的达官贵人家演出,这还是头一次来镇一级的,还提前入驻这么多天。 能如此屈尊降贵,没别的原因,只因康家给的钱多。 给钱的是大爷,在哪都是排练,大爷说啥是啥。 昨天来时媚儿他们还嘟嘟囔囔嫌康家破烂,结果今天来的这少年,算是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不虚此行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穷乡僻壤处,竟出了如此奇人! 虽然年龄小,但曲子和本子都堪称绝品,他敢说,整个大景朝不会出现第二人,除了那个“一只洪荒兽”! 余班主沉浸戏曲多年,一下看出了赵小山的不同,再联想到前段时间郡里突然爆火的几个画本子,试探性的问了问: “不知赵老弟听没听过《射雕英雄传》?” 赵小山点头,撇嘴道:“听过,那就我说的!” 余班主一脸恍然,“果然如此,没想到高人就在眼前,真是在下狗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赵兄弟大才啊,如此故事信手拈来,简直英雄出少年。您不知道,前段时间郡里突然出现了好多新鲜的画本子,卖的特别好,好多说书先生都开始说你的故事了。” 别说这话题,一说就来气! 故事越火,代表杨家挣的越多,简直岂有此理! 余班主本想拍两句马屁,没成想他越说赵小山的脸色越黑,他有脸色的发现了不对,却不懂到底哪里说错了,只讷讷的不再说话。 怀着疑问,余班主略施小计,让媚儿用一个温暖的抱抱和一碟子槽子糕,轻松从二黑子那打听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得知真相的余班主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直呼杨家可恨,那嫉恶如仇的样子瞬间获得了二黑子的认同。 于是乎,下午赵小山临走前便收到了余班主的“邀约”。 “赵老弟,你是大才之人,还屈居乡下实在可惜,我们戏班子虽然不入流,但和达官显贵们也多有接触,锦衣玉食不至于,但绝对吃喝不愁。而且我老余的人品你放心,绝不是杨家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加入我们清水班子,我绝不亏待你!” “一个月一两银子!出一个曲子或话本子,我多加五百文!你出入自由,平时也可以回家种地,只要有新曲子需要排练你再来,你看如何?老弟,我这价,你在哪都找不到的!” 赵小山愣了半晌,转头看看二黑子躲闪的眼神,了然于心。 只见他摇了摇头:“谢余班主赏识,只是小山还未及冠,对于未来如何还未可知,而且我娘管我也很严,要是知道我又出来说书,指不定要打断我的腿。” 余班主还想再劝:“贤弟,我说了你可以自由出入,不是必须……” “不必再说了余班主,我意已决!我不会加入你们班子,但我承诺,如果以后有新本子,第一个卖给你们!咱们就当是做买卖,一个曲子一次结清!” 见赵小山态度如此坚决,余班主到底摇了摇头,暗道可惜。 等赵小山从康家出来后,狠狠捶了二黑子一拳头。 开玩笑,虽说古代戏子路子广,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从事演绎事业。 那东西只适合他挣点快钱,要是一辈子都卖唱,他也不用在古仙村呆了。 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创作者! 可以提供创意,可以进行指导,但让他一辈子吹拉弹唱,还是算了吧,他爹的脊梁骨都得让古仙村那些长舌妇戳折。 二黑子自知理亏,一路悄咪咪的没敢说话,心下懊恼怎么那女人就对自己眨眨眼抱了抱他,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了,莫不是那女人是狐狸变的? 只不过,那女人真的好香好软啊。要是再来一次,他还会义无反顾的“出卖”兄弟吧…… 赵小山不知道自家兄弟精神上已经背叛了他,出门和等候已久的赵老爹汇合。 两人去米铺和杂货铺将白天订好的东西取走,又转到布装买了五百文的棉花,临走又买了二十个大馒头和几根猪骨和一块猪肉。 等从镇里出来时,赵老爹的嘴角一直在“嘶哈~”。 他感觉自从那天赎完大黑牛,他家的钱就不是钱了,是流水,一去不复返。 第68章 肥皂成了 赵老爹赶着大黑牛将小儿子二人送回村里,又匆匆忙忙去大昭寺接大儿子,忙的个不亦乐乎。 等赵小山大包小裹进家门时才发现赵老娘她们已经回来了,刘氏正坐在小凳子上修镐头,娇娘和小刘氏在磨盘那推磨做米粉。 要说他们家也真是,全靠几个女人顶门户,除了他大哥赵大壮有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剩下的四个一个比一个弱鸡。 让他种地是白费了,想都不能想。但他爹可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种冬小麦这么重要的时候还到处跑就十分不应该了,赵小山觉得他爹如此“拈轻怕重”,全是他娘给惯的。 再看看一直埋头苦干的赵娇娘,赵小山真怕她是赵老娘的翻版。 择偶需谨慎啊! 看他拿了这么多东西进门,赵老娘眉头先是一皱,这孩子实在太能折腾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万一米粉卖不出去赔钱怎么办! 但想想这孩子最近也确实挣回来不少钱,赵老娘张张嘴没再说别的。 不折腾他们就有钱了?以前倒是没折腾,还不是一样抠抠搜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他们家就有小泥炉子,这生意要想做明天就可以开始,但前期的准备不是一晚就能搞定的,还是要好好筹备一番。 吃过晚饭后,赵老娘拿着新买的棉花给赵大壮做鞋,赵小山再次霸占厨房准备他的肥皂大计。 根据昨天的心得体会,赵小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熬制猪肉,舀出熬好的猪油,再朝里放点粗盐,慢慢的搅拌,整个过程他十分小心。 期间他呼吸都要停止了,从实验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整体投资巨大,已经糟蹋了好多肥肉,遭了好多白眼和谩骂。就连一向开明的赵老爷子和铁杆二姐都嘟囔了好久。 主要是他们一直都没懂赵小山到底要弄什么,又是烧草木灰又是熬猪油的,说是要做皂角,却连皂角的影子都没看到。 所以,成败在此一举! 将昨天晾好的碱水过滤好,一点点倒入熬好的猪油里,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来清亮的猪油慢慢固化(应该是发生了啥化学反应),凝结出了白色的膏状物。 这东西,他是成功了? 颜色不白,杂质很多,味道也不好闻,可他确实凝结成膏了! 成功了!成功了! 他一个化学渣渣,竟然也能制作出肥皂了!他要发了! 颜色不白没关系,下次草木灰多过滤几遍,味道不好闻没关系,夏天多采点花蜜,中和一下味道。 赵小山兴奋的原地转了两圈,真想嚎几嗓子,奈何家里人都睡了,他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找到一个木盒子,将做好的膏体倒进去,准备晾凉备用。 当天晚上,赵小山被冻醒一次,迫于无奈,他不得不把脚边那聊胜于无的破棉被拽过来盖在身上。 这破被,目测比他岁数都大,说是被子,就是一团破棉絮,放在现代狗都不理。 旁边赵老爷子的被比他的稍微好点,也不多。 等他米粉卖了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棉花做床新被!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来看了看昨天的肥皂,现在天冷,肥皂一晚上还没彻底凝固。答应给香满楼送去的纯稻米的米粉也没做好,今天只能继续爽约。 想想明天又要米粉开张,又要来镇上的香满楼谈生意,他顿觉分身乏术,头绪太多。 这一天,他先是去康员外家例行指导。 清水戏班不愧是郡里都有名气的戏班,只要打开了思路,转变十分迅速,独特的曲调配上古典乐器,再加上小生花旦特殊的音色,赋予了那几首歌新的灵魂,让赵小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尤其是那个小花旦媚儿,真是人如其名,唱歌时眉眼如画媚态显露,看的赵小山心生荡漾,一个没稳住,又献上一首《舞娘》。 这给媚儿激动的,一把将赵小山拉到角落里,朝着他的脸献上一个香吻。 赵小山摸着被亲过的左脸愣了半天,他这是被潜了? 靠的,好幸福…… 现代穷屌丝到古代也能体会一把导演的“性福”了?哈哈,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中午走时,赵小山脚步虚浮双眼迷离,像是醉了一场。 那个啥李小翠,还是算了吧,根本配不上自己! 你们谁能帮忙转达一下,告诉她,别痴心妄想了,他赵小山已经尝过了大鱼大肉,她这样的清粥小菜,他不感兴趣! 回家的路上冷风一吹,赵小山总算又清醒了些。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是英雄,也过不去啊。 这事不怪他啊,自从来了古仙村,他身边哪有一个正常的女性? 他娘他姐他嫂子,都是膀大腰圆的类型,往旁边一站,压迫感满满,没有一点女人的柔美。 村里的其他女性,能吃饱肚子都难,俱一副脸色蜡黄头发干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在没有任何审美可言。 就那李小翠,还是他深思熟虑很久,实在没的选了的选择,矮子里拔大个了。 他这颗寂寞的老男人心啊,看到这般美女,如何能不躁动? 乱花迷人眼,美人乱人心。 各位看官?我就问问你们,你们遇到这种情况,能把持的住? 谁要说能,呸你一脸! 不过嘛,那个什么媚儿的逢场作戏还成, 娶回家过日子还是算了。 要是自己没啥才艺,就一普通农村种田娃,她能正眼看自己? 飘归飘,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下午到家时,赵小山空前忙碌起来,第一次开门做生意,他要面面俱到,准备充足! 米粉、骨汤、调料、锅碗瓢盆、木炭、泥炉子,赵小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后才开始熬制骨汤。 因为不知道大众对米粉的接受程度如何,赵小山决定第一次少做一点,什么肥肠米粉麻辣米粉的,都是之后的事。 这次的米粉主打一个实惠量大热乎! 出去服徭役的,往往都会自带干粮,会买他们的东西,主要图个热乎,味道好当然更好,但你指望荒郊野岭死冷寒天的吃出来五星级饭店的架势,那纯粹扯犊子!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就连赵铁牛都老老实实的没去打扰。 铁牛最近很老实,只因他经历了一次成长。 一个月前他们家卖豆皮挣了一笔小钱,小叔惯着他,只要从镇上回来就给他带糖吃,那段时间他简直成了古仙村同龄小孩中的霸王,众小孩听他号令,好不威风。 可随着小叔入狱,风向却变了。 之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弟们不仅不搭理他了, 还当着他的面羞辱小叔,说他是杀人犯,要被砍头,他们全家都要被流放什么的。 赵铁牛不懂什么叫流放,他大声强调他小叔不是杀人犯,是被人诬陷的,马上就会回来,可那些小孩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们肆意的大笑,甚至还将他推倒在地,围起来将他揍了一顿。 他的头磕破了,身上肿起来好几块,他哭着回家找爹娘帮忙,可他爹很忙,太爷爷病了,爷爷也病了,他要照顾他们,没有空帮他打回去。 还是后来曹二叔听说了这件事,找到那几个小孩,狠狠收拾他们一顿,他才算解了一口气。 当时那些小孩迫于曹二叔的威胁跟他道歉时,他又开心又不开心。 他好像懂了点什么:糖,只能买到一时的朋友,买不到真正的朋友。 眼泪和哀求都不能求得别人的可怜,只有拳头可以! 赵铁牛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长到二黑子叔叔那般高壮,也有大大的硬硬的拳头,不用说话,只要站在那里捏紧拳头,就可以吓退一波人, 第69章 米粉生意谈成了 虽然昨天准备的差不多了,第二天赵小山还是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确认没有遗漏才松了一口气。 米粉,是他来到大景朝后创办的第二份实业,是他要长久做下去的生意,是他赵小山以后的招牌。 开门第一天,必须要红。 为此赵小山特意找到一节竹子在院子里点燃,“嘭”的一声,算是开业大吉的鞭炮了。 他这边正洋洋自得自己的小创作,好家伙,牛棚里大黑牛翻蹄亮掌,“哞哞哞~”叫个不停;后院的那几只鸡也扑扇着翅膀子“咯咯咯”的乱跑起来,明显吓着了。 就连邻居陈家的陈大爷都披个衣服匆忙跑过来,嘴里不停地问咋了。 开业第一天,生意红没红的不知道,赵小山的屁股倒是先红了。 吃过饭后,赵小山霸占了赵老爹,让他先送自己去镇里。 卖米粉是中午,他们还来得及去一趟镇里的香满楼。 赵老爹的大黑牛是赵氏唯一的牛,不仅要拉大壮,还要拉赵家其他的人,因此对于小儿子的请求不是很乐意。 只不过他实在磨不过赵小山的软磨硬泡,只能慢悠悠的给牛套上套子,晃晃悠悠朝乐平赶去。 这次失而复得后,赵老爹对大黑牛的爱更上一层楼,已经到了走快了怕牛累到,东西拉多了自己帮扛着的疯魔地步。 赵小山本来就着急,他爹还磨磨蹭蹭的,气得他一屁股将他爹挤下去,自己拿过鞭子,狠狠朝大黑牛的屁股抽了几鞭子。 赵老爹一看大怒,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抽它干啥!你屁股都没它屁股金贵!” “哞哞~哞~” 大黑牛屁股吃痛,四个蹄子生风,哼哧哼哧的快跑起来。 “爹,我急着呢!以后儿子挣大钱了,这种牛儿子给你买十只,让你天天搂着牛睡觉!” 他越急还越拖后腿,真是气死人了。想罢,赵小山又是两鞭子抽了过去。 “放屁!你买一百只也没有我大黑好!我搂着牛睡觉还能有你?你个缺心眼孩子!啥话都胡咧咧!” 赵小山懒得和他爹掰扯,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看大黑牛脚步要慢就一鞭子挥过去,牛还没怎么样呢,赵老爹的眼睛都要红了。 紧赶慢赶,平时一个多时辰的路这次半个时辰便到了,到镇里的时候刚辰初(七点),香满楼还没开门呢。 等赵小山“哐哐”一顿砸门,牛水生才出来。 大酒楼就这样,做的是中饭和晚饭的生意,他们镇小,没有宵禁的说法,往往晚上要熬很晚,开门便晚。 赵小山把昨天刚做好的纯稻米米粉拿出来交给吴掌柜,也没玩那套你来我往的游戏,直接要价:一斤五十文。 一斤一等的稻米要二十文左右,差一些的也要十五六文。 米粉的制作很是复杂,要人工磨米,蒸煮、晾晒,费这么老些功夫才要五十文一斤,简直不要太良心。 虽然原料只是稻米,但制作过程中有耗损,蒸煮时还要烧柴,这些都是成本, “吴掌柜,回头你尝尝就知道今天的米粉和之前的杂粮米粉的差别了,这种用纯大米做出来的不仅口感顺滑,而且特别筋道。我这价格,绝对相当公道,也就是水生哥在我才给你们的实惠价,要是外人想从我这买,绝对六七十文不讲价。” 吴掌柜点点头,他常年和米面粮油打交道,这点道理他懂,五十文一斤,确实不贵了。 上次赵小山拿来的麻椒他已经送到了县城东家处,县里的几个酒楼也开始使用麻椒,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想尝尝这麻辣口的菜式。 那几种菜里,当属牛水生发明的麻辣鸡丝最受欢迎。 为此,东家好一顿夸他,直问还有没有麻椒,以后有多少要多少,甚至承诺到年底会给他包个大大的封红。 吴掌柜看看碗里颜色透亮的米粉,觉得兴许这又会是一次机会! “好,既然赵小兄弟敞亮,我吴桐雨也不是那等婆妈的人,赵小兄弟,你先给我来五十斤。” “吴掌柜,咱们都是做惯了生意了,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情况,这五十斤的原料就要不少钱……” “水生,去账上拿一两银子过来,给赵小兄弟当定金。” 赵小山一喜,和聪明人打交道就这点好,痛快。 正如刚才他说的,两人做了好几次生意了,这次也不签订什么条约了,等赵家做好了直接送来即可。 赵小山拿着钱出了香满楼的大门就直奔米铺,将一两银子全都买了稻米。 路过肉铺时,赵小山也没嫌臭,趁他爹不注意将他鞋扒下来,从鞋底处掏出来好几个铜板,加上买稻米剩下的几十文,凑在一起又买了点猪下水。 臭钱买臭肉,绝配! “山子,你咋知道爹鞋里藏钱了?” 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赵老爹威严扫地,恼羞成怒道:“这几天拉你大哥回来,有人就想搭车,我一共就挣这么几个,再没别的了,你千万别和你娘说啊。” 赵小山颠了颠肥肠,皱了皱鼻子,这臭的,没法思考了都。 “大哥,你们这肥肠里的粪便下回能不能处理处理再拿出来卖?虽说这东西便宜吧,也不能这样吧。” 感觉一斤肥肠里得有半斤臭大粪,这生意做的,贼到家了。 他的牢骚立刻引起了卖肉大汉的不满,大砍刀朝案板上一扔,横眉道:“爱买不买,那么点钱买那么多猪肉,还挑三拣四的!这有好肉,你咋不买?死穷鬼!” 哎呀我去,一个卖肉的这么嚣张,这高低不能惯着了! 只见赵小山撸胳膊挽袖子架子十足——拿起牛鞭,朝大黑牛屁股上狠狠一甩,“驾~”,嘚嘚的跑远了。 天下卖猪肉的进行过身材统一管理?怎么都他娘那一挂的?旁边那大砍刀,比他脑门都宽,自己几斤几两啊朝前面凑?他没那么缺心眼。 赵老爹坐在车后面嚷嚷:“你个瘪犊子,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冲上去和人家干架呢!” “爹,你说是你能打得过还是我能打得过?你儿子我不傻!” 从出发到回来,一共花了两个时辰,到家还不到巳时(九点),刚停好车,赵小山将猪下水卸货,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上车,去村里叫上二黑子,三人一牛,出发! 第70章 米粉开张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大昭寺时刚巳时(十点多),时间刚刚好。三人找到一个背风的角落将牛车停下,来不及去找陈狗儿,赵小山连忙指挥二黑子和老爹将炉火架上,将大木桶里的骨汤倒进铁锅里开煮。 他们的到来让大昭寺门口像割裂了空间般,那边一群人呼哧呼哧干的热火朝天,这边大火开煮要做饭。 他们这架势瞬间就引起了那些干活的力役注意,古仙村的自然认出了来人是赵来福,心下纳闷:老赵家送个饭这架势也太足了吧?锅都端来了,现煮的更新鲜? 这里面最激动的当属赵大壮了,要不是旁边一直有官差盯着,他绝对会冲过去要一碗热汤喝。 从大昭寺到乐平镇这段路被分成了几段,每个路段都有五六个村子差不多三百多个力役一起干活,有挖坑的、运送沙土的、夯实的,主要任务是扩宽路面, 并将一些坑洼的地方填平,让路面更平整,负责监工的官差有五六个不等。 古仙村修的这段路是最靠近大昭寺的,平时这里多有贵人来往,因此寺里的僧人多有修补,任务相对比较轻松。 监工的官差只有四个,一个叫徐老大的班头带着三个年轻的,几人各个穿着厚实的棉衣棉鞋,手里拿个鞭子在场中不断走动吆喝,看谁不顺眼轻则辱骂动则上鞭子,耀武扬威的架势让干活的力役们恨的牙痒痒。 赵小山这边大火烧开,浓浓的肉汤味溢出,徐老大使劲抽抽鼻子。 那边怎么回事?牛车炉子铁锅的,一看就不是单纯的送饭,这分明是来摆摊了。 嘿,挺会做生意啊。 要知道,他们这些官差虽然不用干活,但这大冷天的,站着吆喝也辛苦的很。 他们几人为了监工,每日从县里骑马往返,吃饭也就啃点馍馍包子,顶多上大昭寺要点热水,不比这些干活的泥腿子们强,只不过看着威风罢了。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他们还没吃午饭,要是能喝点热乎的骨头汤,应该挺舒服的。 想罢,徐老大搓了搓手,拿起一旁的鞭子朝赵小山这走了过来,喊道: “嘿,你们几个,眼睛瞎了不成?没看到这正干活着?这是衙门抽调民役施工的地段,岂是你们随便能来摆摊的?快滚快滚。” 赵小山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给二黑子使了个颜色,连忙迎了过去,弯腰谄媚道: “差爷啊,误会误会,我爹姓赵,我们都是古仙村的村民,听闻各位差爷大冷天还要上岗实在辛苦,就想着过来给差爷们送碗热汤暖暖身子,也好表达一下俺们的敬仰倾佩之情。” “差爷放心,我们这吃食叫骨汤米粉,县里独一份的,保证干净,让你吃的放心。” 他们在这对话时,赵老爹已经把第一碗米粉做出来,颤巍巍的端了过来。 徐老大一看,这就是这小子说的骨汤米粉? 清亮发白的汤底里卧着一团灰色的面,像是杂粮面,汤上还漂浮着些许肉腥,甚至上面还躺几片白菜,颜色看起来倒是挺诱人的。 味道怎么样不知道,单这呼呼冒的的热气便足够让徐老大有兴趣了。 赵小山端过老爹手里的碗不由分说递到他手里,“差爷辛苦,咱今天第一天来,也没准备齐全,下回俺们再拿两个条凳来让你坐着好好吃。” 徐老大的目的本就是这个,见赵小山机灵,脸色好了不少。只见他拿过筷子挑了几根米粉尝了尝,嗯,味道还行。 “差爷您能吃辣不?俺们这有秘制的调料,又麻又辣的,吃上一口绝对驱寒。二黑子,快给这位差爷大人拿点调料来。”赵小山吆喝完又颠颠的朝着那三个年轻胥吏走去。 这三个年轻的官差是徐老大的徒弟,平日行事都以徐老大为标准。见他已经不顾形象捧着大碗呼噜呼噜吃的喷香,他们也没了任何顾忌,大步朝赵家的小摊子走过来。 赵老爹是做饭做惯的,手脚麻利很快又做出来三大碗。这是给官差吃的,米粉必须量大,就连白菜都多放了些,倒进碗里满满当当感觉快要冒出来了。 这仨年轻胥吏也不讲究,站在那端起来就吃。这时徐老大那碗已经吃没了,只见他抿了抿嘴,一脸的满意。 “好,不错,再来一碗!” 狗官,还真不客气! “好咧,差爷喜欢吃,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了。俺们小老百姓也没啥文化,也不认识几个字,平日里最感念皇恩浩荡,最敬佩差爷威武,要是没有你们,俺们上哪能过上现在这吃饱穿暖的日子啊? 您不知道,我赵小山从小就梦想像官爷您这样穿上这身板正的官服,往那一站,无风自动不怒自威威武霸气,简直不要更帅气了。” 二黑子听着赵小山的话,端碗的手一抖,一碗汤差点洒出去。 太恶心了,山子太恶心了,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如此恶心谄媚的话?脸皮也太厚了。 但再厚也厚不过那官差,别人这么说,他就好意思听?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就他那五短身子大肚囊子哪点和威武霸气沾边了? 二黑子被两人恶心够呛,盛汤时趁着众人不注意转过身朝着那汤碗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这四个胥吏是当真不客气,每人要了两大碗,直喝的沟满壕平连连打嗝才停下来,看的一旁二黑子心疼不已。 徐老大吃饱喝足,对赵小山十分满意,再也没说不让摆摊之类的话,走时还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鼓励他以后好好干,大景朝就缺像他这样的好臣民。 赵小山点头连连,因为感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的徐老大老怀甚慰,直说以后有他罩着不用怕云云。 看着兄弟的精湛演技,二黑子彻底服了,要不是深知赵小山的为人秉性,还真容易被他的表情给忽悠过去。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吃饱喝足后的徐老大心情大好,看着快到晌午了,摆了摆手,道,“晌午了,先别干了,先吃口饭,老规矩,两刻钟时间!”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呼啦一下四散开去。 赵大壮第一个冲了过来,他老早就被馋的不行了,就等着现在呢。赵老爹见大儿子过来,二话没说,直接一碗满满当当的米粉塞过来。 自家儿子都有,子侄们怎么能少了。 “大郎、大旺、长喜、大河,你们都快过来喝口热汤……” 赵氏的几个小辈一听,呼啦一声全围了过来,嘴里呜呜啦啦的说着“来福叔真好,谢谢来福叔。”喜的赵来福拿起米粉舀了一小盆,一人分了点。 赵家的能有,村里相好的人家怎么能没有。 “李大哥、连振、满仓、土生,躲啥躲,快过来喝口汤。” 李安等被点名的人本想矜持一下,但干了这么半天的活,他们早就又累又饿,实在没忍住诱惑,也慢慢挪了过来,嘴里招呼着: “来福啊,给点热乎水就行,那啥粉的就算了,快留着卖钱吧。” “客气啥,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二黑子,快给你大叔大伯他们拿碗,多放点料。山子,你快把调料拿出来,让你李大叔加点辣,他爱吃这口。” 赵老爹这两嗓子,让赵小山暗呼糟糕,天娘啊,这村里这么多人,一人一碗,他们这生意还能不能做喽。 他早想到了他爹会敞亮,却没想到能如此博爱,半个村的都被他叫来了。 小摊子一个外人没来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瞅着一大桶骨汤没一半了。 赵小山心痛的直抽抽,他们这不是做生意的,是来做慈善的吧? 可村里村外的,他也实在不能撅了他爹的面子,只能笑脸相迎的跟着忙活。 好在二黑子分得清轻重,一些人的碗里以汤为主,粉和菜就放了一点意思意思。 碗不够,这些老爷们也不介意,你喝完了我喝,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看的其他村的力役们眼热不已。 有那家里不差钱的看着那边呼呼冒着热气的大锅,再瞅瞅自家冷掉的馍馍,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过来。 “大叔,你们这汤卖不卖?给俺也来一碗呗?” 天籁响了!钱来了! 赵小山连忙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大声回应道: “卖卖卖!客官,俺们这叫骨汤米粉,小份四文钱,大份七文钱,里面有粉有菜,还可以自选调料,来一份尝尝?” “还有多少?我要十碗,都大份的!” 嘿,这不差钱的豪横样子,他喜欢! “没问题,小哥你等会,马上就好!” 他这一开张,古县村正喝的来劲的几人慢慢放下了碗,小份四文钱,大份七文钱,他们这碗是大碗吧?他们喝的不是汤,是钱! 外圈正排队没喝到的也砸吧砸吧嘴,脚步慢慢朝后移去。 “别走!走什么走!一碗汤算个啥!计较那许多呢!要是连碗汤都舍不得,我赵来福以后还怎么做人!山子做他的,咱喝咱自己的,不耽误!” 赵老爹这话一出,挪出去的脚步又挪了回来。他们这些能过来的不是姓赵的,就是和赵家关系不错的,平日里你来我往的,又何止四文七文的。 今天是第一天来,他们就豁出去个脸面喝一次。以后再喝大不了花钱呗,要是赵家不要钱,这米粉不是用粮食做的么,他们晚上回家送过来一斗两斗粮食,也添上了。 想罢,众人也不再纠结,依旧围在炉火前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村里人交给赵老爹,赵小山则和二黑子忙活起那个大客户。米粉是早就泡软切好的, 只需要放锅里烫一下就好。 米粉的价格是他想了很久定下来的,在这卖的米粉都是用杂粮磨的,稻米的成分很低。杂粮价低,高粱米和粟米也就七八文一斤,加上稻米的话一斤能出湿米粉一斤半左右,差不多能做出来大碗四五碗。 这一大锅骨头汤里面其实就四根大骨头,一丁点肉都没有,白菜和柴禾都是家里现成的。这么算下来,他一碗的米粉成本约在三到四文钱。 其实,这里面最费钱的不是他的粉,而是那两罐调料:辣椒油和麻油。 油么,到啥时候都是贵的,因此,除了刚才给那几个胥吏大方点,其他来免费喝汤的村民里除了村长李安有幸加了一勺,其余人一概没给。 没一会,那十个大碗就做好了,买粉的这人一直站在摊位前烤火兼凑热闹,粉一端上来,招手向不远处本村的同伴喊道: “大哥,你们几个快过来,这米粉味道不错,还热乎,快过来喝一碗。” 几人一听说有人请吃东西,立马颠颠的过来。 汤是烫的,几个人刚端起碗被烫的“嘶嘶哈哈”的,但这热气像是暖到了身体里,到底没舍得放下。 有第一个人买就有第二个,不一会,陆陆续续又过来好几拨,有那不差钱的要了碗大粉的,条件差点的就要了一份小碗的尝尝。 赵老爹二黑子和赵小山忙的不亦乐乎,大呼预备的碗筷不够,到最后本村的就轮到两个人,排队等着喝。 那个一次要了十碗的人第二碗已经下肚,抹了抹嘴大呼痛快:“你们这要是有个条凳能坐着就好了,这吃饱喝足了真他娘的想回家睡一觉!小子,你家这料是用啥做的?我咋吃着舌头麻麻的,刚吃有点怪,越喝越好喝。” “大哥识货啊,这么多人都喝,就你吃出了不同,俺这叫麻油,不说别的地方,咱乐平镇都头一份的!大哥吃的好,明天俺们还来,我再做点不同口味的,保你爱吃!” 赵小山正收着碗筷,转头一看,好家伙,米粉没了,那边还有好几个等着的没吃到的。 赵小山连忙解释道:“第一天没准备那么多,明天,明天一定带够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为表诚意,我请各位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他们这边正忙的热火朝天,那天徐老大的铜锣响了起来:“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回来接着干活了。” 赵大壮恋恋不舍的放下舀汤的勺子,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过去。 人一撤,二黑子直接坐在地上了,虽然刚才就这么两刻钟,但他差点忙成陀螺,现在耳边好像还有“再给我来碗汤”的呼唤声。 “山子,你明天还是去接着卖唱吧,感觉那个来钱更快。” 赵小山深深赞同,那么一大桶骨汤,这么一会就没了,钱没挣几个,倒是累的不轻。 赵老爹不仅没任何疲态,反而精神抖擞,将碗筷收拾完后又给大黑牛喂了点干草。 “卖什么唱,那算什么出息!净出馊主意!以后咱就来这卖米粉,又能挣钱,咱村里人也能喝碗热乎的,不比啥都强?” “爹,你的重点不是挣钱,是让村里人喝上热乎的吧?”他爹随了他爷,对宗族对村里的感情都重。 赵老爹也不和儿子缠歪,背着两人将刚收的铜板数了数,开张第一天,忙活一上午,共收入一百四十五文。 赵小山粗略估算一下成本,赔了差不多一百多文。 没办法,谁让赵老爹是穷大方呢。 东西收拾差不多了,赵老爹赶着牛车哼哼着小调往回赶,赵小山想着好几天没看到狗子了,拉起二黑子便叩响了庙门。 结果这次来开门的沙弥听了他们的来意,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堵在门口说道:“悟真他现在不便见客,施主还请回吧。” 赵小山一头雾水,问道:“悟真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见客?是正在忙还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没什么事施主先回吧。”沙弥不再解释,直接一把将门关上了。 赵小山和二黑子对视一眼,心中一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开门!你把话说清楚,狗子怎么了?普广呢?我要见普广师父!” 第71章 改变主意 这天,不论赵小山和二黑子如何叩门,都没有如愿见到陈狗子。 心急如焚的兄弟二人甚至想到了翻墙进入大昭寺,结果二黑子踩着赵小山的肩膀刚探过去一个头,就被寺里的武僧一棍子给拍了下来。 要不是赵小山连忙表明身份和来意,一顿毒打是少不了了。 面对一圈举着棍子的僧人,赵小山颤着声音试图打探陈狗子的消息,然而几个僧人俱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赵小山只好扶着一瘸一拐的二黑子,灰头土脑的朝古仙村走去。 到家时赵老爹还没回来,赵老娘看到他俩这衰样一阵心慌,还以为赵小山在外面又闯了什么祸,放下锄头就冲了过来上下检查,发现二黑子除了些微擦伤外没什么问题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去卖米粉,怎么还受伤了?咋?那些当差的不让你们摆摊?” 赵小山扶着二黑子坐下,边拿手巾帮二黑子擦拭边和他娘解释。 赵老娘听了不以为意,道:“狗子在寺里能有啥事,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又不用干活又不受搜刮的。你们别跟着瞎操心了,兴许今天忙着明天就见到了。” 赵小山和二黑子对视一眼,觉得他娘说的不无道理。 “娘,我爹呢,他比我们先回来的。” “你爹说米粉卖的好,把东西放下就上镇里买骨头买肉去了,说明天还要去卖。急慌慌的,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赵老娘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山子,你爹光说卖的好,到底挣没挣钱啊?这两天冬小麦种的差不多了,要是挣钱,让你二姐跟你一起去。” “娘,今天没挣钱,反而赔了一百多文。” 赵小山话音刚落,就听赵老娘一声河东狮吼:“啥?赔钱了?!” 她这嗓门大的,把里屋的赵老爷子都叫出来了,只见赵娇娘和小刘氏纷纷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小山。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米粉是赔钱的?那家里剩的这些可咋办? 赵小山无奈之下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着重强调:“本来后面还有人想买,结果米粉也没了,汤也没了。”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点头表示肯定,“你爹做的对,就算不挣钱,让亲戚邻居喝口热汤也是应该的。” 老头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转头看向刘氏,发现她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看样子经过上次的事,赵老娘也知道避赵老爷子的锋芒了。 二黑子走的时候,赵小山依约给了他十文钱,又将家里的米粉拿了两捆让他带回去。 晚上的时候,赵大壮和赵老爹几乎同时到家。 赵老爹折腾一天,一点没嫌累,还精神抖擞的,将牛牵好后,拎着两根骨头就进了灶房,开始加水熬煮骨头。 一边熬煮还一边指使家里人抓紧泡稻米,争取快点将香满楼预定的米粉做出来,毕竟一两银子的定金都收了。 赵娇娘站起来刚要拿盆就被赵大壮制止了,“二妹你坐下吧,大哥来,你们种一天麦子不比我轻巧。今天那几个官差吃了咱家米粉,对我们态度都好了,下午本来该我去推土,都没让我去,让别的村的去的。还有咱们村那几个,看我没干完都抢着帮我干呢。” 赵老娘边做鞋边小声嘟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好意思了呗。” 余光瞥见赵老爷子回了屋,赵老娘又偷偷溜进灶房,一顿耳提面命,要求赵老爹明天不许再穷大方,“吃一次得了,还能天天吃啊,咱是卖钱的东西!你可不兴再傻了吧唧的到处送了!听到没?” 赵老爹被掐住耳朵,哎呦哎呦的喊疼,仰着头哼哈的答应。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男人怎么想的,刘氏一清二楚,手下一使劲,咬牙发狠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天我还问山子,要是你没听话,后天你就下地干活,我去卖!我看谁还好意思天天吃咱家的!” 这一晚,赵家每个人都忙到了很晚。 冬天来了,屋子里越来越冷,他们家手头有钱,新生意又有了进项,赵老娘也不愿再刻薄自家人,拿出钱让赵老爹买了不少棉花,正起早贪黑的赶制新棉被。 赵小山没做肥皂,一直待在灶房和他爹准备明天摆摊需要的东西。 今天的出摊后,他发现自己之前想的方向都是错的。 出来服徭役的确实不乏几个有钱人,但大部分都是周围村子穷苦出身的。 这些人购买力非常小,那些量少而味道好的东西对他们吸引力不大,他们追求的是便宜还要量大,简单俩字:顶饱。 骨汤米粉虽然好吃新鲜,对他们来说却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在他们选择的范围内。 因此,要想做这些服徭役的人的生意,骨汤米粉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猪下水的生意更可行。 这一天晚上,赵小山在老爹的帮助下将上午买的那些猪肠猪肺处理干净,切成小小的肉丁,和白菜萝卜烩在一起炖了一大锅。 他决定了,明天的地摊增加新品种:盒饭! 没错,量大管饱的盒饭才是最受民工欢迎的。 饭用最便宜的杂粮饭,菜就是猪下水炖的大杂烩,再配点自家腌的小咸菜,外加一碗骨头汤。 这样的搭配,成本不高价钱不贵,有肉有菜还有汤,绝对能满足客户的需要。 如果有不差钱的,他们随时可以再烫米粉进行售卖,两不耽误! 一口锅不够,只能将自家做饭的搬了下来。 泥炉子也要另外再添置一个,赵小山拿上两捆米粉,去族长赵来庆家借了一个。 木桶也不够,赵小山朝二黑子家借了两个,一个用来装杂粮饭,一个装炖菜。 这次二黑子娘没再多说什么,虽然儿子和赵小山天天瞎跑,但也带回来好几个大钱。 这时节,家里除了卖粮能换点钱,是真没什么进钱的渠道了。 赵小山忙活了一上午,准备差不多了,便再次和赵老爹踏上行程。 对于他又增加了‘盒饭’这一业务,赵老爹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现在给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儿子的小跟班! 要说赵来福这名字没白起,是个真有福气从不操心的命。 小时候他爹赵老爷子在外面跑单帮不怎么回家,但每年都能拿回来钱,那时候他日子过的很是不错,乃古仙村同辈人羡慕的对象。 只不过后来他娘病倒了,赵老爷子不得不回来给媳妇儿治病,没几年的功夫,家里的钱没了地也卖了,他娘却没救过来。 就在他的日子陷入谷底,快要过不下去时,刘氏嫁过来了。 对于这个风雨飘摇一穷二白的家来说,刘氏的到来不仅是来了一个能生儿育女的女人,更是一个能干活挣钱的壮劳力,为赵家撑起了一片天。 老马说的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家里谁挣得多,谁就有绝对话语权。 刘氏一来就以壮硕的身躯和强悍的体力迅速成了家中诸事的实际领导者,赵来福不需要做决定,媳妇儿说啥,他跟着干就是了。 刘氏出去干活,他就在家做饭,他还爱做饭,看刘氏吃的香,他特别有满足感。 小时候他听爹娘的,后来听媳妇儿的,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他就听儿子的。 有人说他窝囊,他却从不觉得这是啥丢人的事。 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每天能牵着老牛跟儿子做点小生意,家里有点进项,这便是顶不错的日子。 人各有志,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他只需要猫在下面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 第72章 第二天摆摊 赵小山一行人老早便出发了,这次搬的东西多,大铁锅泥炉子两个、木桶三个。 为了增加客户的体验感,赵小山还将家里的条凳搬了几个。 这么多东西,大黑牛负重前行,累的鼻子直喘粗气,这给赵来福心疼的,严令禁止赵小山和二黑子搭坐在板车上,和他一起步行前进。 赵小山愤愤不平,这牛真是爬他头上了,“爹,我赎它花了十七两银子呢!坐一会能咋不就不行?” “你也说了十七两,要是把咱黑牛累坏了,那十七两不是白花了?是不是傻?!” 不管儿子如何说,赵老爹就是没同意他坐车,就这样,三人一牛一路走到了大昭寺。 因为昨天的一顿彩虹屁,那四个胥吏再见到赵小山的摊子,不仅没为难,还走过来笑着问今天怎么东西变多了。 “差爷,昨天俺们第一天来,准备不周,害您站着吃饭。今天我把家里的凳子拿过来两个,一会你们就可以坐凳子上吃了。我们还另外准备了盒饭,一会差爷也尝尝?” 徐老大点点头,成了,今天的午饭又有着落了。 骨头汤和炖菜都是昨天晚上做好的,就连杂粮饭都是早晨刚蒸完的,炉子架起来,点上火热一下就够了。 第一个来吃的当然是四个当差的,赵小山将几人请来入座,每人一碗米粉加一份盒饭。 吃完饭再来点热汤溜溜缝,在牛屁股后面的板车上,徐老大竟吃的冒汗了。 “小子,这是什么肉?挺有嚼劲。”徐老大夹起炖菜里一块肥肠,嚼的津津有味。 “不满差爷说,这是猪肥肠,东西便宜,但我处理的干净,您放心,我来来回回洗了好多遍的。” 徐老大没说什么,夹起一块继续嚼了起来,他以前也穷过,别说猪下水了,耗子肉都吃过。 真饿的时候谁还穷讲究干净埋汰的,沙子土都往嘴里塞过。 倒是三个年轻的胥吏里有一个干呕了一下,把嘴里正在吃的炖菜一口都吐了出来。 赵小山一看,这脸白手嫩身板子单薄的形象一看就是谁家的二世祖出来体验生活了。 晌午了,徐老大喝完最后一口骨头汤,慢条斯理拿起一旁的铜锣,“哐哐”敲了几下,“午休”时间到了。 赵小山趁机吆喝道:“盒饭喽,有饭有菜有肉有汤的盒饭喽,五文钱顶饱的盒饭喽。量大实惠味美价廉,来一份热乎到你心里的盒饭喽……” 五文钱,不多不少,算是卡在了老百姓心中“价高”的门槛前。 昨天第一个带头吃饭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工具第一个冲了过来,“什么盒饭?给我来一份尝尝,昨天的米粉还卖不卖了?我再来一份。” “还卖,小哥稍等,这就给您盛,今天有座位,你坐着等下。”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不少人,赵小山和二黑子盛饭的盛饭收钱的收钱,忙的不亦乐乎。 “小子,我不要粉也不要饭,你家的骨头汤单卖不?俺自己带馍馍了,就想喝点热乎汤。” 赵小山正盛饭,想了想道:“卖!咱都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一文钱一碗,不限量,随便喝。” 这汉子搓了搓手:“好,给我来一碗,昨天就想喝了,没带钱出来!” 一碗汤就要一文钱,这价钱要是放在平时绝对属于高价了,但在这地界,竟又变得合理了。 原来还准备捧着馍馍干嚼的人想了想,咬咬牙跺跺脚也走了过来,纷纷解囊,掏出一文钱准备喝一碗热乎汤。 这边赵小山忙着做生意,那边赵老爹则忙着做慈善。 刚才徐老大一声令下,他就伸胳膊朝着谷仙村众人方向招呼起来,让他们快点过来吃饭。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摆摊了,虽然赵老爹依旧热情,但除了赵家几个子侄兴奋的冲过来,其他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家带了干粮云云。 “李大哥,你们快过来,也不给你们烫粉了,就喝点骨头汤总行了吧?那东西不值钱,热乎热乎!哎呀,这人多,非让我去拽你们?!” 赵来福态度十分真诚,他的为人村里人也都了解,古仙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 他们不吃粉不吃菜,就喝口热乎汤,也不算太占便宜,大不了晚上让自家婆娘给赵家送点家里的小菜。 赵老爹虽然很想再大方一次,心里到底惦记媳妇儿昨晚耳提面命的叮嘱,拿出来几个碗,给那些人一人盛了一碗汤,再没加别的。 赵家的几个子侄倒是汤里泡了杂粮饭,外加一勺炖菜。 徐老大吃饱喝足心情愉悦,正坐在赵家带来的条凳上看着这边的热闹,心下感叹这赵家可真会做生意。 姓赵的那小子不仅有生意头脑,还能说会道,尤其此子对他说话时虽然弓着身子看似恭敬,眼神却毫无畏惧。 不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底蕴强大无所畏惧,总而言之,这小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不禁让徐老大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个乡下穷小子,因为不甘心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穷苦一辈子,拿着家里仅有的几个大独自去了县城。 凭借着胆大心细,他在城里一点点打开了局面,从穷小子徐蛋蛋成了现在密水县的胥吏徐老大。 不仅手底下带了几个徒弟,平日里日子过的也十分滋润,哪怕自己老了这位置也能传给儿子,又体面又实惠。 从微末一点点爬起,这样励志的经历让徐老大从不避忌自己的穷苦出身,也特别欣赏那些机灵的后辈。 赵小山这两天的种种表现,可算是长在他欣赏点上了。 想着心事,连时间到了都没注意,还是旁边的徒弟提醒了一下徐老大才反应过来,按理他应该马上敲响锣鼓,可看赵小山摊子前还围着好几个等碗的,这敲锣的手就顿了顿。 嗨,就当是帮帮当初的自己了。 又过了一会,“哐哐”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午休”时间结束。 人群散去,用过的筷子碗扔的到处都是,来时满满的盆桶这时都见了底,饭菜和粉还剩了些,那桶汤基本都没了。 简单的收拾后赵小山将装钱的陶罐子倒出来数了数,总收入二百三十文,刨出去成本和慷慨解囊的部分,利润刚一半。 这样的收入让赵老爹嘴角乐开了花,二黑子也满眼羡慕,赵小山却不甚满意。 起早贪黑的忙活了一大天就挣一百多文,在其他人眼里这收入确实很可观,对挣惯了快钱的赵小山而言还是太少太慢了。 他想要的一夜暴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叮嘱好赵老爹回去要做的事后,赵小山和二黑子又一次来到大昭寺门口敲响了庙门。 “怎么又是你们?!”昨天看门的小沙弥一见是他们俩,作势就要关门。 “欸,别关门啊,进去拜佛都不行了?佛祖有云众生平等,你不能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又很穷就不让我去佛前忏悔吧?难道你们佛门也看人下菜碟?我现在的身份是普通香客!”赵小山将脚抵在门缝处,大声谴责道。 个人行为上升到了佛祖,这小沙弥可不敢让佛祖背负如此重的罪名。犹豫了一番,到底将门打开,放赵小山和二黑子进来。 大昭寺平日里本来也不是关门的,除了那些贵客,附近的村民谁要想来上香拜佛都是可以的。 他只是个守门的,确实没有拒绝赵小山进入的权利。 只不过这位施主昨天一直追问悟真师弟,态度又十分蛮横,他才将之驱逐的。 赵小山和二黑子得以顺利进入,大呼一口气。怪不得现代社会那么多键盘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办事果然更顺利些。 今天不是集市,也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大昭寺里人很少。 赵小山本想直接去找普广师父,但一想到这老狐狸的为人,决定还是先绕道去灶房找弘敏师父。 到了灶房,弘敏正指挥几个小沙弥在揉面,一见是他,连忙仰着笑脸迎了过来。 “赵小施主怎么这么久才来?上次你教的酸菜俺们都吃上了,味道是真的很特别,就是当初腌的少了,没几天就都吃没了!” 弘敏胖胖的圆圆的,大光头大肚子看着像弥勒佛,虽然在大昭寺出家多年,却像个世俗酒楼里的掌勺的厨师,没一点佛门中人的庄重。 “这次来是不是又有啥好点子了?快教教我们!”这小子看着不起眼,会的东西是真不少,他是打心眼里喜欢。 赵小山心里藏事,也没多寒暄,直接表明来意,问起了陈狗子的消息。 一听悟真,弘敏先是愣了一下,他怎么把这一层给忘了,光记得赵小山会做饭了。 “弘敏师父,我还知道一种辣白菜的做法,特别下饭好吃,你想不想学?” 本来还迟疑的弘敏眼睛一亮,一把拉住赵小山的胳膊将他拽出来,躲到一处无人地后,确定四下无人才趴在赵小山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悟真被关起来了!” 第73章 狗子的桃花运 “什么?关起来了?”二黑子惊呼一声,“为什么关他?关哪了?” 弘敏一把捂住二黑子的嘴,“嘘,你小点声,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因为一个女眷,连方丈都惊动了,就让人先将他关起来了。” 女,女眷?? 他们听到了什么?女眷?二黑子和赵小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恐。 狗子尘心未了他们都知道,喝酒吃肉情有可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狗子连女色都敢碰! “什么女眷?他去骚扰人家了?” 赵小山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真的想象不到狗子顶着那么一张圣僧的脸做出下流猥琐之事。 十四五岁正是血气方刚对女性充满无限遐想的年纪,可他是和尚啊! 八戒八戒,除了不杀生第二个就是不淫乱,那戒疤可在他头上顶着呢。 难道狗子要上演一出不负如来不负卿三生三世的虐恋? 弘敏摇摇头,“这倒没有,听说是因为他长得好,一个女眷说看上他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师父是监寺,定能保他无忧的。” 弘敏的话再次将赵小山二人轰了个外焦里嫩,“女眷看上他了那是女眷不守妇德,凭什么关我兄弟?” “听说那女眷是个身份贵重云英未嫁的小女娘,好像说非悟真不嫁,方丈大怒,觉得这事带累了大昭寺的声誉,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将悟真关了起来。” 天雷滚滚而来,二黑子眼睛瞪的老大,惊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那守门的小沙弥那种态度,他们俩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昨天又是翻墙又是挨打的,结果人家这是遇到桃花劫了。 还非他不嫁,图他啥?图他脑门亮?图他不吃肉? 二黑子嫉妒的快要黑化,想他堂堂七尺好男儿,怎么就没有那瞎眼的身份贵重的小女娘要嫁呢。 得知了前因后果,赵小山只觉得是虚惊一场,顿时连探视的心都没了。 本想抬腿就走,奈何刚刚答应了弘敏辣白菜,赵小山只能又停留半日将辣白菜的做法倾囊相授。 说实话,这辣白菜他就记个囫囵,能不能成的也不一定。 从大昭寺出来后,二黑子和赵小山回家的路上一语未发,二人全陷入了怀疑和自我怀疑中。 二黑子想着前几天他娘去问曹家问亲时罗芳她娘挑三拣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嘴脸,心里的酸水涓涓上涌。 快到村口时,二黑子才问道:“山子,你聪明,你告诉哥,咋才能马上有钱?” “哥,我要是知道怎么马上有钱,就不至于这么穷了。不过你放心,弟弟已经想到了好财路,马上就能带你飞了!”赵小山知道兄弟受了刺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昭寺门口摆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去镇里租个铺子,专门卖米粉,到时候经营什么的还需要你来帮我。” 二黑子坚定的点点头,“山子,你放心,哥绝对能做好,以后哥的媳妇儿就靠你了。” “黑子,明天我打算去一趟镇里,你和我爹和我二姐一起去摆摊行不?这流程你都熟悉了?” 二黑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家地少,有他爹他娘就够了,他每天出来这么一会就有十文钱,没有不支持他的道理。 二人分开后,赵小山推门回了家,院子里的竹架子上挂满了半干的米粉,估计是他二姐白天做的。 家里就赵老爷子和铁牛,其他人都没回来,起早贪黑担惊受怕一天,赵小山累的回屋躺炕上便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中他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看,原来天都黑了。 赵小山觉得肚子空空,挣扎着坐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原来赵老爹赵老娘他们正在灶房吃饭呢。 “醒了?饿不?” 也不用人招呼,赵小山拿出碗筷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开吃,饭菜都是中午摆摊剩下的,热热就是家里的一顿饭了。 看看锅里咕嘟的骨头汤和盆里泡好的猪下水,赵小山知道他爹这是上道了。 “娘,明天我要去一趟镇里,让二姐和我爹去摆摊吧,再给我拿点钱,我有用。” 钱是逆鳞,谁问谁死。 赵老娘一听他提,眼睛一立:“你要钱干啥?” “我看米粉明天差不多能好了,想着给香满楼先送一批。” “那是去挣钱,不需要要钱。” “娘,人家香满楼要五十斤米粉,我明天顶多送过去三十斤,人家也不能把尾款给我。你放心吧,儿子一定给你挣回来很多的。” 赵小山口气里满是无奈,朝老娘要钱真的好难。他决定下次学他爹,留点小钱当私房。 赵家地少,经过四天的努力耕种,冬小麦基本种完了,只需要再铺一层稻草就彻底完事了。 赵老娘怕赵娇娘一个人不顶事,决定明天她也亲自跟着去摆摊。 一天一百多文,这么挣钱的生意可马虎不得。 当天晚上赵小山吃过饭什么都没干接着回去睡觉了,其他人处理猪下水的、做米粉的、做棉被的,各司其职干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揣上从赵老娘那要来的一块碎银和晾晒好的米粉,再次去往乐平。 到了镇里,赵小山将香满楼的米粉送过去后又去了康家。 一走两天,他这一来,可把余班主和媚儿给想坏了。 余班主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媚儿拉着他的手叫小哥,柔软的身体挨着他胳膊蹭来蹭去,暗示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小山昨天受了陈狗子的刺激,晚上睡觉都做那方面的梦了,今天再来这一遭,鼻血都快窜出来了。 还好还好,媚儿虽然不是啥高门贵女,至少不那么挑剔,自己比二黑子强不少。 余班长张罗着让众人将这几天排练的结果给赵小山看了一遍,用眼神询问哪里还需要改进。 昨天他们刚给康员外演了一遍,不论是戏剧表演还是歌曲都让康员外喜出望外,大呼精彩,当即赏了他们二两银子。 “老生唱《精忠报国》时把后面打斗的戏份都去掉,这首曲子本身就很精彩,不需要额外点缀,容易把观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打斗中去。” “媚儿唱歌时可以偶尔和小生互动跳两下。她再唱《问》时把脸上的妆都卸掉,突出凄美感。《少年中国说》唱的时候最好有几个人一起敲大鼓,凑不出来人数就小生自己敲,突出一个活力四射。” 赵小山把发现的问题一一指出,又对场景和道具设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每说一句余班主都点一下头,嘴里说着受教受教。 还有五天就是康员外家的喜事了,自己能不能成功攀上淳县侯就看这一次了。 临走时,康家的管事叫住了赵小山,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荷包。 “赵小兄弟大才,昨天我家老爷听了戏班子的戏,看完非常满意,临走时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犒劳一下赵小兄弟呢。要不是这几天事情多,我们老爷还想见见你呢。” 赵小山使劲捏了捏,里面一个大硬块,应该是银子了。 “能帮康老爷做事是我赵小山的福分,还望管事替我在康老爷面前说声谢。” 赵小山喜的点头哈腰的说着感谢地话,和刚才在余班主面前故作高深的形象完全不同。 从康家出来后,赵小山走到无人处连忙打开荷包,一看竟然是一块大银锭,掂了掂重量,估摸着也有一两了。 大方,康员外不愧是乐平镇最大的地主,果然大方! 出手就是一两,比他们全家辛辛苦苦摆一天摊都多。 这钱可真是及时雨,赵小山昨天要钱就是想给自己买套像样的衣服。他本来还担心他娘给的那点不够呢,这不就来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果他还是如上次那般破衣褴褛,估摸着淳县侯又是一个荷包打发了。 适当的包装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只不过这包装费也太贵了——从成衣店出来后,刚才的一两银子只剩下不到三百文了。 第74章 有人来抢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再没去大昭寺出摊,每天老老实实去康员外家报到。 现在的赵家很忙,这小小的摊位看着不起眼,每日要做的准备工作却很多。 米粉的制作、猪下水的清洗、煮饭炖菜砍柴,再加上常规的养鸡喂牛洗衣打扫,这些活计把家里每个人指使的团团转。 就这么起早贪黑的干,每日利润不过一百多文。 如此微薄的利润让赵小山甚是不满,却让古仙村一些人家眼红不止。 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普遍都穷就算了,心态还能平和些,维持住那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象。但凡有一家起势,必然要遭受那些心里不平衡的嫉妒和攻击。 尤其是一些和赵家不睦的人家,每日服役时,赵家热腾腾的大锅就在不远处,那不时飘过来的阵阵香味,闻的到喝不到,可不就心里不平衡么。 这些人嫉妒的纯粹,连攻击方式都单一,不外乎私底下聚在一起骂骂咧咧诋毁一翻,顺带诅咒两句。 只不过这点毛毛雨对刘氏而言连蚊子咬都不如,不痛不痒。 他们两口子可是经历过儿子入狱这种大风浪的,岂会畏惧区区人言?! 要忙的事那么多,才没功夫搭理那几个眼红的长舌妇呢。 每日一百多文的收入让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希望,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不嫌苦不嫌累,乐呵呵的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为了气那些个眼红的妇人,赵老娘还破天荒花钱给大黑牛买了个大铃铛刮在脖子上。 大黑牛一走路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听到动静的就知道:老赵家又要去挣钱了。 因为有了刘氏的严格把关,赵老爹嚣张的大方都被狠狠抑制了,利润竟比前两天高了点。 刘氏每日里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锅碗瓢盆,而是直奔卧房,将炕头暗格里的钱坛子抱出来,将挣得钱一股脑倒进去,“哗啦”一声响,刘氏感觉自己的灵魂战栗,似要随之飞升成仙了。 赵小山每天上午去康员外家,下午回来不是磨米粉就是熬猪油做肥皂,静等几天后康员外家的喜事。 本以为日子像花儿一样再次向阳时,赵老娘这边又出状况了。 大黑牛脖子上的铃铛像赵老娘胜利的凯歌,敲进了一些人的心里眼里。 有一户人家自己实力有限没法展开行动,但家里有户亲戚却是在镇里大市场那做馄饨面条生意的。 于是乎,在赵家卖米粉盒饭的第六天,大昭寺门口又来了家卖馄饨的摊位。 那几个经常光顾赵家生意的有钱人本就是贪图有口热乎的,现在有了更多的选择,自然而然投入了另一家的怀抱。 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人家没吵架没压价,就安安静静的摆摊卖货,赵老娘看着自家锅里还剩了一半的炖菜,气的胸口起起伏伏,真想撸袖子过去将那家的大锅掀翻。 可看看那几个官差也“叛变”的坐在那吃馄饨,赵老娘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憋的直难受。 当天晚上,赵小山烧了一锅热水准备好好洗漱一番,明天就是康员外家的大事了,他做了这么多准备,放了这么长的线,鱼也该上钩了。 成败在此一举,容不得一点失误。 谁知道他刚把头发洗完,正打算用剩下的水就着他新鲜出炉的肥皂擦擦身上的积年老灰,就见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这一声响,吓的板凳上的赵老爷子手一抖,烟叶子没拿稳,全洒地上了。 “娘,大门不要啦?这么大火气?” 赵小山纳闷了,这是咋的了,这状态和前几天简直天壤之别。 赵老娘一脸阴沉,大跨步走进院门,直奔卧房,一句话没回。 赵小山和赵老爷子一脸懵,转头看向后面进门的赵老爹和赵娇娘。 赵老爹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多说,将大黑牛牵进院子后,把板车上的锅碗瓢盆一点点搬下来。 还是赵娇娘走过来,轻声把今天的遭遇和他们说了一遍。 爷孙俩对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啥事呢,至于么。 “今天连一半都没卖上,咱爹说剩的多,怕放时间长了再馊了,就做主给大爷和李大叔他们送去了。二黑子看咱娘脸色不好,今天的钱也没要,说明天家里有事,就不跟着去了。” 赵老爷子重新抓起一捏烟叶,“黑子的钱该给还是要给,二丫你一会就给送过去。” 赵娇娘听罢点了点头,这几天她每天跟着爹娘和二黑子一起出摊,虽然辛苦,但也充实。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弟弟要花十文钱雇二黑子来帮忙了,二黑子有眼色反应快能说会道,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也幸亏有他在前面顶着,不然光凭他们仨根本不行。 “生意么,有挣有赔很正常,哪有可能天天都是挣钱的。” 赵小山不觉得这是啥大事,大哥他们服徭役的时间就一个多月,他们停工了,这摊子自然摆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是打算试试水,没打算长做的。 然而,他们明显低估了这件事对赵老娘的打击程度。 就在赵小山躲在屋里脱光光用湿手巾擦拭身体时,赵老娘推门而入。 “你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还有心思干别的,赶紧进厨房,你这么厉害那么厉害教大昭寺好几样饭菜,再多想几样,明天咱也增加新花样,把那个破馄饨摊子顶黄!” 赵小山吓了一大跳,一把拽过衣服遮住关键部位,怒吼道:“娘!你干啥啊?注意隐私!” “隐私什么隐私!你哪娘没见过?你就是我生的,矫情!”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先出去。” “你是大孩就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咱家明天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小山气的够呛,自己都快成年了,咋他娘就不知道避着点!见他娘一点要走的意思没有,赵小山澡也不洗了,重新穿上衣服,气冲冲的走向厨房。 “大哥,你们这活还能干多久?” 赵大壮正在清洗肥肠,掏的满手猪粪,头也不抬的回道:“修到董家村那段路了,大家都着急快点干完好过年,干的就快,姓徐的那个差爷说再有二十天就能全干完。” “娘,就二十天了你着啥急,咱能挣一天是一天。你要是怕剩,明天就少准备点,早卖完早回来。或者干脆别准备米粉了,反正买的也少。” 赵老娘追了出来,对赵小山如此消极的回答十分不满意,想揍他一顿想了想到底没伸手,气的嘴里嘟嘟囔囔,摔摔打打弄得灶房里乱成一团。 第二天,赵小山老早起了床,穿上新买的那套成衣,顶着家人疑惑的目光,带上两块肥皂和自己的唢呐,叫上二黑子俩人一路精神抖擞的朝乐平走去。 康员外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现在虽然退了,政治影响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二儿子如今正在京城做官,官职虽不高,那也是天子脚下。 今天康员外的小孙子办喜事,乐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来了,甚至还有不少从郡城和密水赶来捧场的。 赵小山和二黑子到时,康宅正门大开,门前车水马龙热闹不已,康家的主事人康员外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长袍,和几个儿孙正站在大门口那迎客。 康员外年约六旬,留着两撇山羊胡子,额发半白,眼含精光,站的腰板溜直,看起来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 “不愧是做过大官的,你看人家举手投足的气势,和咱们这些种地就是不一样啊。”二黑子趴在赵小山耳边啧啧感慨,一脸的崇拜。“那一身衣服就得值个几两银子吧,这丝绸的就是不一样,你看阳光一闪像是反光似的,真亮堂。” “哥们儿,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那衣服之所以反光是因为里面嵌了金线,几两银子?光那金线就几十两不止了。” 俩人站在里一圈外一圈的人群后头,踮着脚远远朝那里看去,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 二黑子早就惦记着今天了,听说新人在里面拜堂成亲时,康家的仆人会一边放炮一边在大门口撒钱,他决定今天要以最快的手速冲在前面捡钱,要是能混进去吃顿酒席那就更完美了。 只不过今天这日子,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被放行的。 赵小山倒是可以从侧门进到康家,但他去了也是只能待在戏班子所在的小院里,那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还不如陪二黑子站在外面看热闹。 这一会,他竟在来道喜的人里看到好几个熟人了,有香满楼的吴掌柜,还有雅茗轩的周掌柜。 没一会,他就看见了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从轿子里走下来,大摇大摆的朝康家走去。 没错,来人正是杨家二兄弟,杨甲和杨乙。这两个狗东西手里拎着两个礼盒正拱手朝康员外道喜。 那油头满面虚情假意的样子,看的令人作呕。 赵小山握紧了拳头牙根紧咬,他两辈子加起来受过最大的罪就是拜这对兄弟所赐,现在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报复! 他和杨家,不死不休! “山子,今天这日子你可别冲动,咱人微言轻的,还是谨慎一点好。”二黑子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出声提醒。 “上次狗子他师父能捞你,现在狗子还在小柴房关着自身难保呢,你要再冲动犯了事,可真真要折这了。” 赵小山点点头,“你放心吧黑子,我心里有数。” 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再不长点教训,他这年龄可算活到狗肚子里了。 如果没有十万分的把握,他绝不轻举妄动。 康家门前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巳时,客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赵小山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淳县侯的轿子。 李球没道理会欺骗自己,应该是端着架子故意来晚才能显出尊贵。 在外面找了个卖面条的铺子安顿好二黑子后,赵小山从角门进了康宅。 清水戏班所在的小院子在康家的后罩房,位置十分偏僻,此时清水戏班全体成员全都上好了妆换好了衣服,静等一会登台表演。 赵小山到时余班主正掐着腰骂人,真是越急越出问题,一个敲大鼓的孩子不知昨天吃了什么,昨晚开始拉肚子,现在直接拉虚脱了。 赵小山走过去一看,这孩子瘦瘦小小的,穿着戏服正病歪歪的瘫在榻上,嘴唇发白眼睛紧闭,这状态别说上台敲鼓了,就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口齿生疮的馋鬼,让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让你们别瞎吃你们听哪去了?没见过吃的?不吃那口能死啊?!要是耽误了今天的大事,以后也不用在这待着了,哪来的滚哪去!” 余班主快要气疯了,抓起墙边的长矛就要抽这孩子,让周围人好说歹说拦了下来。 “余班主,他上不去也没事吧?他又不是单独表演,不就唱《少年中国说》时在后面敲鼓么?少一个两个谁能知道?” 余班主心绪不佳,面对赵小山的询问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你不知道,要是平时也没什么,但今天这是喜宴,做什么都要讲究个好事成双,本来四个敲鼓的,他倒下了就剩三个了,不吉利!要是康老爷心里介意,我们这么多天就白干了。” “哦,怪不得呢。” 赵小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看榻上依旧闭着眼睛呻吟不止的少年,再看看快要暴躁狂走的余班主,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余班主,我的身高个头和他差不多,你看我顶上去怎么样?” 第75章 侯爷,我冤枉啊 余班主一脸惊诧,认真打量赵小山一番,“敲鼓虽然不难,但我们唱戏的走路都是有讲究的,脚步轻踮速度要快,举胳膊转头都要有势,这些都需要从小培养,你根本不会。” “余班主,你可以把我安排在最边上让我少走两步,或者我们四个先后上场,然后趁着现在教我两下。如果我不顶替那只能留下两个,这么豪气万丈的曲子只配两个敲鼓的,人太少了。” 赵小山越说越蠢蠢欲动,躺在榻上呻吟的这小孩是不是专门为他而病?就等着给他让地方? 余班主皱着眉头不甚赞同时,媚儿上前轻声劝道: “干爹,要不就让赵小兄弟上吧,他聪明,让德子教他两下估计就行了。这本来也不是多重要的地方,顶一下别人也看不出来。” 余班主看看一旁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孩子,跺脚道:“行,那就麻烦赵小兄弟顶一下,只不过按照你说的,你不用绕圈走,就在最靠边的位置站好就行。” 做好决定后,余班主连忙找来另外一个敲鼓的小孩对赵小山进行了紧急培训。他们这边正忙着,康管家派人来说贵客已经到了,正往前院走去,让他们准备准备可以上场了。 这贵客,应该就是姗姗来迟的淳县侯了。 准备多日,就在这一天,余班主振臂一呼,整个清水班子全部动员起来,呼啦啦朝着前院戏台那边行去。 这戏台是康家前段时间特意建的,专为今天招待来客所用。 赵小山将那孩子的衣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一试有点紧,这段时间日子过的挺滋润,他腰间长肉了。 媚儿见他还素着一张脸,抓起油笔就朝他脸上招呼。 赵小山闭上眼睛感受着画笔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几下,等媚儿放下笔,他连忙跑到水盆前照了照,好家伙,自己现在这副尊容估计连他爹妈都认不出了。 这剑眉星目的,看起来就英气,这还是他? “媚儿姐,你这手艺也太绝了,靠这一手吃饭都行。” 媚儿早就穿好了华丽的戏服,脸上涂上了重重的油粉,听到赵小山由衷的赞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那是了,要说化妆,我苏媚儿还从没服过谁!我可是从五岁就开始学的。” 媚儿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却一直叫余班主干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她唱功确实不错,长的也好看,但平时举止轻浮,看人时眼神像是有钩子,和每个男人都是黏黏糊糊勾勾搭搭的,笑的也假说话也嗲,让人尊重不起来。 只不过现在炫耀自己化妆技巧时这傲娇的小语气却和平时完全不同。像是脱去了面具,露出了她小女孩的本性。 “媚儿姐五岁就在戏班了?” 苏媚儿一顿,像是回过了神,扔下一句:“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敲好你的鼓得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赵小山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是他逾矩了。 “好了好了,快点,贵人们都坐好了,武生上场。” 在戏台后的小屋子里,赵小山和另外三个打鼓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余班主扯着嗓子张罗。 第一个节目属于开场,表演的仍然是传统曲目,除了几个女的没上场,班子里全部男的都上了,除了赵小山。 这是个多人联动的节目,少一个人看不出来,听奏乐应该是有大量的打戏。 赵小山抻着脖子朝外面看去,发现戏台子前面分成了两部分,正中间的是男客,左侧用围布拦住了,坐的是女眷。 那围布就是层白色纱布,风一吹就开,里面的人影影影错错的也能看到个大概。 赵小山盯着看了半天,发现女眷那边好像比男客那更热闹,叽叽喳喳的不知说着什么,不时还发出一阵娇笑声。 男客第一排好几个人,距离远,赵小山也没看清谁是淳县侯,就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发光点,那无疑是康员外了。 没一会,随着鼓点的消落,第一个传统曲目结束了,众武生拿着“武器”纷纷退下。 按照往常的惯例,应该是宾客拿着戏折子点戏,点啥他们戏班子唱啥,但这次他们的节目出现了较大的变动,余班主破天荒没准备戏折子,第一拨人下来,一挥胳膊,直接安排第二个节目:媚儿的《念奴娇》。 这首歌的原唱是赵小山曾经非常喜欢的女明星唱的,那个mv里女明星的穿着打扮就很古典,很符合媚儿的气质。 余班主不愧是沉浸戏曲多年的行家,当初听完这首歌后马上对如何演唱有了大体的想法。 奏乐的除了古筝的和弦以及小鼓踩点,其他二胡唢呐等传统乐器一概没用,伴舞等也都取消,只媚儿一个人清唱表演。 赵小山在后台竖着两个耳朵听着,再次感慨媚儿果然是吃这碗饭的,这唱腔既娇且媚,完美。 只见男客那边十分安静,话也不说了,俱静静地欣赏着这首新鲜的曲目。 但女客那边却完全不同,几个年老女人嫌弃的声音不时传来,听得赵小山心烦。 随着媚儿最后一句唱完,水袖一扬软身而退,余班主一挥胳膊,第三个节目《少年中国说》准备上。 赵小山顾不得观察别的,连忙和另外几个小生站在一起,随着奏乐响起,领唱的小生开唱,他们几个一个一个顺序入场。 赵小山最后一个上场,只走了三四步就到了指定位置,那里大鼓早就准备好了。 握着两根敲鼓的木棒,赵小山没有一点紧张,只有些微的兴奋,值了值了,他赵小山来到这大景朝竟还玩了一把cosy。 站在戏台上,赵小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人家动他就动,人家停他就停,主打一个划水假唱。 站得高看得远,这回他总算能看清台下啥情况了,男客这边正中间坐的果然是淳县侯,这耀眼的长相,华丽的服饰,富贵的气质,惹得女眷这边好多小女娘根本没看台上他们这精彩的表演。 “华夏少年意气扬,发愤图强做栋梁……”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唱完,赵小山脖子一扬,狠狠一敲大鼓,“咚”的一声,气势全开。 “好!” 男主发话了! 不仅发话了,还站起来了。 “好,此曲甚好,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此曲曲调高昂词意蓬勃,写出了我大景男儿的朝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戏曲班子竟能唱出如此佳曲,甚好,赏!” 淳县侯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听的康员外与有荣焉,见淳县侯赏了,也连忙站起来捧哏道: “侯爷所言甚是,这是清水戏班最新排的曲子,曲风和以往大不同。听了此曲竟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康某春闱揭榜时的场景,那时我是乙榜第二百三十名,看着前面前三甲打马游街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甚是羡慕。这个曲子如果放在那个时候,当真应景的很。来福,拿十两银子,给后面送去,赏!” 余班主听到两个赏字,顿时眉开眼笑,站在台上一顿好谢,谢完了又是一挥胳膊,第四个曲目上! 他们说话时赵小山就站在台上一直保持着双腿跨立仰着脖子的姿势,心里却真的紧张了。 他等啊等盼啊盼,就等着淳县侯夸奖完问一句这歌词谁写的,然后自己顺势而出表明身份,顺带再提一嘴大昭寺那顿可口的饭菜,淳县侯惊讶于自己能文能武,顺势将自己留在身边成为他得力的左右手,从此自己直步青云完成阶层跨越,成为人上人。 可他等了什么?就赏点银子完事了?! 你们这些莽夫,怎么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媚儿再次上场了, 赵小山还在期待着有人能问一嘴,脖子抻的老长朝外看,脚步磨磨蹭蹭的不愿下来,却被余班主一把拽了下来。 媚儿的这首《今天我要嫁给你》很适合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妆都淡了,一改刚才的妩媚,清甜柔美的嗓音倒是引得女眷那的不断点头。 没一会,康管事又来了,继淳县侯的二十两和康员外的十两赏银后,康家主母康老太太也赏了五两银子。 余班主对着康管事不住的点头道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以往清水戏班去大户人家唱戏也经常收到打赏,但一家也就打赏一次,顶多三五两完事,这次来了乐平镇不仅遇到了一个创作奇才,连赏银都翻了好几翻。 而且现在节目还没唱完呢,一会别的曲子唱完,岂不是还有更多的打赏? 这乐平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赵小山没得到淳县侯的回应,又眼睁睁看着余班主将所有赏银都收了起来,一文都没有给自己的意思,气的坐都坐不住了。 人都说卸磨杀驴,他这磨还没卸呢,咋就要被杀了? 人家淳县侯和康员外说的多清楚,夸的是他词写的好,不该给自己点?! 于理不合! 赵小山越想越堵,直接站起来堵住了余班主的脚步:“恭喜余班主,这曲子刚唱一半就有了这么多赏,一会都表演完岂不是更多。” 余班主老奸巨猾如何听不出赵小山言外之意,笑道:“这多亏了赵小兄弟,要是没有你,我们班子也不能有这么多打赏,你放心,等都完了,我老余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这个马上唱完了,老驴,到你了,快准备!” 说着又招呼起另外一个老生准备好下一个曲目,歉意的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脚步慌乱的朝一旁走去。 赵小山听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生怕他是第二个杨乙,可现在这么慌乱,也没办法继续缠歪,只能先作罢。 媚儿一首歌毕,这回轮到那个叫老驴的老生上场了,他唱的是《精忠报国》。 这首歌豪气万丈荡气回肠,老驴嗓音高亢再配上一些戏曲动作,效果顿时拉满。 没有意外,这首歌唱完,淳县侯又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连说了三个“甚好”,脸上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 赵小山趴在后台的角落里朝外看,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看出来了,这个淳县侯对那些男欢女爱的靡靡之音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喜欢舒朗大气的曲风。 早知如此,他就把所有曲子都变成这样的了,也能投其所好。 “本侯今日当真不虚此行,康老爷家孙儿娶亲是为一喜,能听到如此神曲是为二喜,一个就罢了,竟又来一个,当真惊喜的很,不知康老爷可否告知本侯,这个戏班子是你们自家养的还是从外面请来的?” 来了来了!赵小山手指抠紧。 “不瞒侯爷,这是我从郡城请来的,名叫清水班子。” 淳县侯一张俊脸充满疑惑,“清水班子?以前我也听过他们唱戏,没听说他们有这样的曲风……” 康员外看出淳县侯的疑惑,一拍手示意了一下管家,只一会,余班主就被领了过去。 面对康员外和淳县侯的提问,余班主本想支支吾吾遮掩过去,奈何淳县侯直接问了一句:“你们清水班子这次到底请了哪路神仙来帮的忙?倒是知道投本侯所好。” 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淳县侯略有薄怒! 余班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不敢隐瞒侯爷,是一个赵小山的乡下小子,但这人是康管事带来的,我们之前不认识。” “哦?” 淳县侯只一个哦字,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颤,康管事连忙跪下解释起来,这时候赵小山也被人从后台拉了过来。 赵小山苦等这么许久总算等到了这个环节,但怎么总觉得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不像是伯乐遇到好马的欣赏,倒有点质问的意思,难道怀疑他是刺客? 贵人都如此多疑的么?他这么瘦弱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 康员外没见过赵小山,但也听管家说过这事。他本来还欣喜于今天精妙的戏曲迎合了淳县侯的欢心,不想他如此多疑。 真是拍马拍到了马腿上! “你就是赵小山?” 赵小山被人押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回侯爷话,小的就是赵小山。今天清水班子所唱曲目确实都出自我手。” “赵小山,本侯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淳县侯居高临下的站着,逆着光让赵小山看不清他的脸。 他知道,现在必须马上把话解释清楚,不然今晚别说打赏了,估计连小命都要不保:“回侯爷,咱们确实见过,在大昭寺,你吃过我做的饭菜。只不过小的和侯爷的两次见面不是什么偶然,纯粹是小的故意为之。” 他的话一出,包括李球在内的几个侍卫迅速围了过来,手里的剑唰的拔出,反射着冬日的阳光,刺的周围人纷纷后退。 康员外气的胸腔发疼,今天是自己孙儿的大喜之日,这淳县侯要是真不长眼睛见了血,可真是晦气! 人群中几个认识赵小山的掌柜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但有两个人尤其激动,便是杨家二兄弟。 杨甲和杨乙的重量不够,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本想着找机会搭上密水县唯一的宗室,谁知道几支曲子竟将赵小山给挖出来了。 这人莫不是蟑螂托生的吧?这么打都没打死,现在竟蹦跶到淳县侯眼前了。 只不过,呵呵,听侯爷那语气,可不是要论功行赏的意思! 这个赵小山,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说,你接近侯爷是何目的?”李球“明知故问”,大声喝道。 “回侯爷话,小的……” “停!” 赵小山刚要把心里组织过一百遍的话说出来,就被淳县侯一声打断。 “李球,你先将这个赵小山带下去,别用刑。今天是康家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本侯的事之后再说。” “是,侯爷。”李球一抱拳,上前拉起赵小山便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咬耳道:“赵小山,我要被你害死了!” 赵小山身体呈45度倾斜,胳膊被夹的生疼,脚跟和地面摩擦出阵阵火花,此情此景,他觉得有一句话很是应景:“侯爷,我冤枉啊……” 第76章 顺利过关 事情的走向和赵小山之前的预期完全不同…… 没有褒奖赞美打赏,当着众人的面他被一路拖下去,关进了小黑屋。 被李球一把推在地上时,赵小山的胳膊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估计是刚才扭到了,别是骨折了吧? 赵小山心里骂娘,想使劲抬抬胳膊,不想一股剧痛传来,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嘶~”。 无限的担忧和剧烈的疼痛齐齐袭来,让赵小山的心情十分糟糕,此时此刻他只想骂人,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我操你大爷李球,你他娘的刚才就不能轻点?下手这么重是怕引火上身?想撇清自己?晚了!我告诉你,一会这个狗娘养的侯爷来了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他,就是你泄露了他的行踪!” “你们侯爷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看起来像是能刺杀他的人?我要真刺杀他用的着这么费劲?像我这样目的这么纯粹的人他难道不应该司空见惯?我能有啥坏心思?!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编曲的,他不感激就罢了,还关押我,没有天理了!” “真他娘的倒了血霉了,我和你们侯爷犯冲吧?第一次见面让你在脖子这划了一刀,这次又要打杀我?” 李球本来都退了出来站在门外,听他在里面呜嗷,气的一脚将门踢开,怒喝道:“你闭嘴吧!还嫌死的不够?” “我凭什么死?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赵小山还穿着早晨的戏服,脸上的油彩早就蹭花了,一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的像个小丑,形象十分狼狈。 李球看他都这样了态度还这么嚣张,竟被气笑了。 这小子,怪不得能得到王用极的欣赏,果然是一路人,一路的疯子。 也不知道刚才侯爷到底什么意思,是要重重的惩处这小子还是要大事化小,他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弄的自己的心也七上八下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本来没什么事,你这大呼小叫的反倒惹人厌烦,说不定侯爷一个不乐意就给你咔嚓了,看你还能不能再这么聒噪。” “他凭什么咔嚓我?我是大景朝正经的编户,可不是他淳县侯的私产附庸。” 李球被他气的上去就是一脚,“没完了是不?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凭他是侯,你是个平民,想咔嚓你还用得着跟谁解释?” 赵小山又被踢了一脚,这回不光胳膊疼,连腿都疼了。 只不过刚才的癫狂也像被李球一脚踹走了,想想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赵小山这回倒是乖乖闭嘴了。 唉,接连几次的失败,真的快让他精神失常了。 在现代要想投资多简单啊,多少人巴不得你来投资,在这破古代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球,你们侯爷到底啥意思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杀你还不跟碾死只蚂蚁似的,用得着先把你押下来?我们侯爷可不是那等弑杀之人。” 李球也不走了,拉过来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弯下腰认真打量起地上还在嘶哈个不停的赵小山。 他是真对这孩子产生兴趣了! 初次见面还以为是个运气了得的幸运儿,再次见面才知道这小子是真不一般。 有胆子,有才气,有想法。 也有病,脑子有病。 大路千千万,他怎么就非得走最难最费劲的这条呢? 想讨好淳县侯很难么?这小子怎么就整这么稀奇古怪的招数? 又是做饭又是唱戏的,就不能整点实用的?! 像他,当初也不过是密水镖局的镖师,只因武艺了得被引荐给了侯爷,被招纳后,靠着忠心和踏实从最开始的小小的侍卫一路升到现在的小头目。 淳县侯虽不是实权宗室,但厨娘戏班子该有的配置也都有,用得着从民间征来一个半大小子?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我们侯爷想要啥样的戏子找不到,你说你整了这么多天就想出这昏招?缺心眼吧?” 自己的心血被全盘否认,明日的太阳能不能看到还是未知,赵小山又要疯。 “那你说我能干啥?你就告诉我一个行踪,也没和我具体说他有啥癖好,我还是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你们侯爷喜欢奇技淫巧和听戏,这不想来想去就出此下策了。” 唉,多说无益,懒得解释了。 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要死要活看天命吧。 咱是大牢也坐过,飞机也坐过的人,啥没见识过?这么点事值得自己要死要活? 一时间,赵小山像是心气都没了,顾不得地上凉,整个人都朝后倒去,摆烂了。 “嘿你小子不怕死?还躺上了?” “死就死呗,我说不想死你们侯爷就能听我的?这吃人的社会是我一个屁民能做主的?还不如舒服一会是一会。” 也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啥的屋子,阴冷潮湿,地面还挺凉,赵小山左蹭蹭右挪挪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看他这样,李球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忍不住问道:“你真十四岁?” “我倒是想像你一样四十岁,奈何咱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年轻啊。” 什么意思?说他老?李球怒了:“我问你话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要杀你的又不是我,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 赵小山两手一摊:“你问了我也没不好好回答啊!我说了,咱胜在年轻朝气有活力,要是你家侯爷好心放手,我再活个六七十年不是问题。” 他俩这正说着,外面隐隐传来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唉,忙里忙外小一个月,最后连口饭都没吃上,和谁说理去。” 估计二黑子这时候正趴在康宅外和一群小孩抢铜板呢,也不知道能抢多少。 没过一会,外面戏台子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奏乐声,估摸着中午的喜宴开始了。 赵小山这时才感觉肚中空空,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提前饿了。 他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哼哼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虽然被押,但还没定罪,吃点饭总可以吧?” 回答他的是沉默。 赵小山又道:“我也没让你去刺杀侯爷,让你给我弄点饭都不行?王用极在临刑前顿顿有酒有肉,一会你家侯爷回来了一震怒我也没啥活头了,这时候吃点断头饭不过分吧?” 又等了一会,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觉得本侯是一震怒就要杀人的魔头?还有,王用极是谁?” 我操! 赵小山一个猛子坐起来,淳县侯啥时候过来的?! 只见他正坐在刚才李球坐过的条凳上,饶有兴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球你个王八蛋,你主子来了,你他娘的不会咳嗽两声示意一下?! 顾不得责怪李球,赵小山迅速调整坐姿,改坐为跪。 “回侯爷,您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您是充满了仁爱和侠义的大人物,不屑地和我这等小屁民计较,嘿嘿。” 淳县侯周彻一摆衣袍,“哦?你也知道你是屁民?!可我看你嚣张的很啊,死到临头还敢和我耍弄嘴皮,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小山我问你,你接近本侯到底是何目的?不老实回答,一会你就可以直接吃顿有酒有肉的断头饭了!” “还有,听你的语气,你和我的侍卫李球之前就认识?” 淳县侯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却将李球吓的一下跪倒在地,匍匐着一动不敢动。 “回侯爷,小的知错,卑职以前确实见过赵小山,就是上次在大昭寺的时候,当初他拿了块玉佩说是我好友王用极的信物,让我帮他靠近侯爷您,小的哪里敢啊,就推脱了。” 周彻显然没信李球的话,又问道:“没有之后了?” 李球被吓的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将自己泄露行踪的事说了。说到最后还强调道:“卑职罪该万死,还望侯爷重罚,卑职绝无怨言。” 周彻听完没再例会李球,倒是又转头看向赵小山。 赵小山现在是真摸不清这人啥意思了,但看李球一个五尺大汉如此卑微的趴在地上,对封建皇权又有了新的认识,也顾不得面子尊严,一点没犹豫将自己所思所想所做一股脑吐露出来,只祈祷这人是个正常人,别发疯杀了自己。 “淳侯爷,我赵小山居心不良想要碰瓷确实不对,但我希望侯爷您大人大量,要打要杀可我来,别去祸害我爹娘,李球他也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来乐平这事后来康府的人都知道了,李球也算不上出卖你。” “我听说侯爷你喜欢搞点发明创造,今天早晨来的时候还把我发明的肥皂带来了。” 赵小山前面说的那堆话周彻一句没回应,到这却问了句:“什么肥皂?” 听他问话,赵小山心头狂喜,连忙从衣服外侧的兜里拿出包好的肥皂。 这个肥皂总算是押对了宝,今天不用死了。 从早晨到现在,他又是唱戏又是被拖拽,肥皂被压的早就变形了,本来颜色就不好看,现在一看还以为是坨屎。 “就是这个,这是我最近发明的用来洗澡洗头洗衣服的,和皂角不同,它的清洁力度更大,制作的也更简单,只需要草木灰和猪板油就行。看着是不好看,但可以改进。不好闻也好解决,只要加入一些花蜜等调和一下就可以了。” 周彻将这坨屎黄色的“肥皂”接过来,凑在鼻端闻了闻,确实不好闻。 “李球你去打一盆水来。” 李球本跪趴在地,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知道侯爷这是不和他计较了,急忙爬起来朝外走去,丝毫不介意这本是近侍该干的活。 很快,李球就端着一盆清水回来了,赵小山闻弦知雅意,不等淳县侯召唤,主动将自己皱巴巴灰突突的戏服脱下来,浸泡在水里,拿起那块肥皂蹭了几下后便开始搓洗。 没一会,原来清澈的水肉眼可见的浑浊了,衣服上的污渍都被洗掉了。 淳县侯站在旁边看到这变化,忍不住点点头,赞道:“甚好!” 赵小山狠狠松了一口气,行了,这次险情算是过去了。 什么做饭什么唱歌,人家淳县侯根本不在乎,倒真如传闻所言,喜欢些奇技淫巧。 看到这肥皂的功效,淳县侯再次坐回了主位上,重新打量起自动站起来的赵小山。 “赵小山,现在本侯倒当真对你产生了兴趣。按说你一没念过书二没出门闯荡过,何以如此多才多艺?做饭,编曲,制艺,普通人要想做成一样都不简单,你却能搞出如此多名堂。尤其是刚才的几首曲子,没念过书的人能做出那般词曲,本侯如何都不信!” “哦,还有说书,杨家出的那几个话本子如若真出自你口,那就更了不得了。” 赵小山刚张嘴要把跑单帮的赵老爷子拉出来溜达一圈,但觑了一眼气质高华容貌俊朗双眼清明的淳县侯,到底没敢再胡说。 他觉得不论找什么理由可信度都不高,毕竟原主本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穷小子,根本不可能搞出这么多名堂。 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咔嚓了,想到这,赵小山一时急的竟病急乱投医,脱口而出: “是我做梦!我做梦梦到的!您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实话!” “并非我欺瞒侯爷,您可以去古仙村打听打听,夏天时我上山摔了一跤昏睡了好几天,就是在梦里梦到的,像是有个人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我当时半睡半醒只听了个囫囵,醒来后就记住了。” 周彻听他如此说,竟站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没再说话。 如果这赵小山说些别的理由他是万万不能信的,但他说做梦,他就觉得是真的! 他信了!只因他也经常做梦。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上去和现实完全不同,每次他都想将这些看过的东西记住,可是醒来后没一会就都忘了。 有时候他不甘心,刚醒来就拿起纸笔将梦里的东西记下来,然后便在府里专研复制,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不过外界有了他喜爱奇技淫巧的传言。 为什么自己不行,而赵小山却可以完整的记得? 此时的周彻对赵小山的兴趣越发浓厚,决定对他之前的种种不敬不再计较。 “你做这许多就是想让我帮你报复杨家?” 赵小山指天发誓:“回侯爷,我赵小山和杨家不共戴天。他们欺我辱我,害的我爹娘爷爷上火生病,不把他们搞得家破人亡,我此生难安。” 周彻点点头,“你现在还做梦么?梦里还有什么是你没拿出来的?” 嗯?赵小山懵了一下下,淳县侯如此问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问问自己还记不记得更多的东西?这问题挺刁钻啊,这关系到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利用价值了。 “现在偶尔也会做,但醒来后就忘了,不过之前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周彻没再继续追问,只低头看着更加不成形状的肥皂,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的时候李球大气没敢喘,赵小山眼神示意了他两下,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再次低头屏气。 “呵,赵小山,你成功了!我同意帮你收拾杨家成为你的靠山!” 赵小山惊喜的抬头,刚要道谢,就听淳县侯继续道:“但是你必须将你梦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告诉我,如果再做梦,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你不再做梦或者做完全都忘了,那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不是不用出现在我眼前,而是不用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懂了么?” 赵小山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嘴巴机械的回答:“回侯爷,小的懂了。” 我懂你个脑瓜子?你到底啥意思?! 这淳县侯果然非一般人,这不纯粹疯子么?自己就胡诌一句做梦,这么玄而又玄的理由他都信了? 看这架势,是真的信了! 那以后自己是必须不断做梦才能实现自身价值,才能成为他眼前的大红人? 一时间,赵小山也陷入了沉思…… 第77章 达成交易 意思已经说清楚,周彻不再理会地上的赵小山,周彻站起身打算回返,来了这么久,也算给足了康行简面子。 看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赵小山知道机不可失,急忙追问道:“侯爷,那您打算啥时候收拾杨家?” 啥事都好说,唯独这事不能含糊,这是他当下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周彻转过身,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回道:“你是在质疑本侯?” “小的不敢,只是杨家一天不倒,我便一天寝食难安,睡不着觉就不能做梦,不能做梦便不能完成侯爷的嘱托。” 周彻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话差点气笑了。 他确实是个没实权的宗室,可在密水乃至荣河郡,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的。 从来没有人可以对他提要求还提的如此理直气壮,从来没有! 这个赵小山,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如果说他会的这些东西是梦里学到的,可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也是受梦里的影响? 不会的!他应该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莽撞冲动又有小心机,看着聪明,实则笨的可以。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的。周彻发现了赵小山最最特别的一点:他的言谈举止看似尊礼重教,但他的眼里没有畏惧! 没有对皇权的畏惧! 赵小山看他的眼神是将他当做了可以合作的盟友,是利益交换的乙方。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违和! 这种违和感周彻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他很感兴趣。 周彻一时又不想走了,他重新坐了下来,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问道:“那你说说,本侯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吃得好睡的香,多多做梦?” 一听他这么说,赵小山顿时来了精神,“侯爷,杨家能够在乐平横行,所依仗的无外乎是他家老大杨甲,这杨甲在密水县衙当差,只要将杨甲拿下,杨家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哦?处理一个小小的胥吏倒是不难,只不过,我做完这件事后能得到什么呢?” 赵小山再度瞪大眼睛,一时之间没搞明白淳县侯是啥意思,“刚才不是说以后我做梦都告诉你么?” “可那是以后,如果你不再做梦呢?本侯现在就处理杨家岂不是要做赔本的生意?” 赵小山更懵圈了,那他能给啥?这生意做不成了? “听说杨家很有钱,有很多地还有书坊,还有别的买卖,杨家倒了,你抄了他的家,那些钱就都是侯爷您的了。” 周彻这次是真笑了,最开始还是嘴角含笑,后来胸腔震动竟笑出了声。 李球站在一旁却是喝道:“大胆赵小山,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只有衙门可以抄家,我们侯爷从不干这等欺压百姓获取钱财巧取豪夺的下做事!” 赵小山一想也对,淳县侯毕竟是宗室,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要真抄家拿钱未免吃相太过难看。 “那侯爷想要什么?我就一乡下穷小子,除了会做肥皂、会做几个小菜唱几支小曲,实在没啥能拿的出手的。” 周彻平息了笑意后又道:“赵小山,你这肥皂的做法本侯相中了,就权当我帮你处理杨甲的报酬了!明天允你到侯府,亲自示范教会侯府的仆从,你觉得可行?” 肥皂?!淳县侯的意思是要买断他的技术? 赵小山本打算自己掌握核心科技,在家成立一个作坊,自己制作生产,淳县侯要是想用他可以无偿供给的。 “小的没明白侯爷什么意思,侯爷学会了是打算自用还是要大规模生产?” 周彻很有耐心的回道:“这肥皂比皂角更方便使用,当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自用的话岂不是暴殄天物?当然是要推而广之。” 无耻! “侯爷,这肥皂我是要准备自家生产卖钱的……” “赵小山,那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就凭着几首曲子就想让我帮出手?我想,我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吧?赵小山,本侯现在和你好说好商量,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本侯不客气!” 淳县侯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气场一下全开,皇霸之气尽显。 还说自己不做下做事!还说自己不巧取豪夺!这算什么?! 赵小山气的银牙暗咬,他必须快速做出决策,这个决策将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规划。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接触淳县侯。 可让他将自己目前掌握的唯一核心科技拱手让人,他又心有不甘。 “侯爷,如何制作肥皂我可以全盘告知,以此作为您出手收拾杨家的筹码,但我能不能提个小要求?” 周彻好以整暇道:“你说。” “侯爷,我没记错的话,宗室在地方是不可以经商的吧?这肥皂你要想大规模生产只能找个壳子‘外包’出去?反正你也要找人外包,不如找我如何?” 总结就是:技术正式转给淳县侯了,但赵小山负责生产。 他由技术入股变成了生产入股,主体调换了一下。 这个方案既能让淳县侯什么都不用做,在家躺着就能有钱拿,又能让赵小山解决原始资金的难题,并让肥皂生意打了淳县侯的旗号,不怕被人轻易毁去夺走。 可谓是互利共赢的绝佳方案! 周彻是何等聪明人,一点就透,当下拍板决定:“好!就依你所言!成本本侯来出,生产你组织,本侯会派专人入驻监督,所得收入我八你二!” 埃?周扒皮啊?996福报也不敢这么剥削人啊! 赵小山当下就不乐意了,“侯爷,这个比例太……” “难道你想我九你一?你要真如此慷慨本侯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赵小山气的两眼外翻,白眼一个接一个,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无奈答应。 辛辛苦苦研究了好多天的肥皂算是彻底废了,好在自己还有米粉生意! 周彻看他敢怒不敢言的衰样,觉得甚是好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觉得赵小山不像人,倒是像妹妹养的那只猫,生气炸毛瞪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好玩,真好玩。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玩的人,决定再逗一逗: “赵小山,咱俩的第一笔交易就这么说定了,你给我生产肥皂,我帮你解决杨甲。但杨甲是杨甲,杨家是杨家,要是你想让我再帮你处理杨家,则要另加筹码!” 纳尼…… 赵小山今天惊呆的次数太多了,眼睛都瞪不起来了。 这淳县侯,长的人模狗样的,咋是这么一个鸡毛性子?这也太斤斤计较了吧? 他不是宗室么?难道还差钱不成?也太会做生意了! “侯爷,杨甲没分家!” “本侯知道,你不用太大声提醒。” “侯爷,你就说吧,你还想要什么筹码?一起说了吧!我一起听着。” 赵小山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被当猴子耍了。 “赵小山,所谓能者多劳,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本侯就给你个任务! 明年是本朝太祖皇帝诞辰二百年整,是整个大景朝的大事,也是我们所有宗室的大事。到时候皇伯父会下诏让所有地方的宗室回京一起祭祖。 只要是县侯以上的宗室祭祀时必须进献宝物,没有宝物就进献黄金亦或是其他功绩,本侯已经为此苦恼很久,一直没有拿准主意到底该进献何物为好。 如若你能帮本侯解决这个问题,本侯答应你,别说一个区区杨家,就是密水县县令抑或是荣河郡郡守的位置,本侯都可以让你来坐!本侯说到做到!” 淳县侯这一大段话说完,别说赵小山了,就是一旁的李球都惊呆了。 李球万万没想到侯爷竟会对赵小山说起这件事,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刚见面的乡下穷小子身上。 转头再看看呆愣如木鸡的赵小山,李球摇了摇头,这傻小子何德何能? 他们侯爷不会是急糊涂了吧? 侯府有那么多幕僚不去问,竟要问他? 赵小山心里则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现在该怎么做? 是跪下来谢主隆恩?毕竟淳县侯把这么大个事托付给自己,也算看重。 还是摇头拒绝?这么大个事,自己这两把刷子能行? “侯爷,要是进献黄金需要拿多少啊?”一年的时间能挣出来不? 周彻摇了摇头:“黄金的事不用想了,你就想想什么宝物或者功绩吧。你还有半年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你来侯府找管事谈肥皂的事,如果做梦要第一时间和我说什么情况!李球,一会你送他出去。” 说完,淳县侯这次真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徒留赵小山原地呆愣。 等李球将淳县侯送走再返回时,赵小山已经站了起来,并将那身花俏的戏服脱了下来。 这半天时间,他的小心脏一会上一会下像开过山车似的。 喜的是他终于达成所愿成功攀上了淳县侯这棵大树,杨甲倒台指日可待,大仇即将得报。 痛的是他付出的代价似乎有点大,可以挣十成的肥皂生意这么一转手只变成两成了,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人。 忐忑的是自己还要继续冥思苦想帮淳县侯解决大问题才能获取他后面的支持。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捋不清了。 迷迷糊糊的随着李球往外走时,赵小山才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李大哥,侯爷刚才不是说进献黄金么?怎么后来又说不行了?怎么一会行一会不行的?” 李球此时的心绪也很乱,“你听说过酎金夺爵么?” 大景朝的宗室名号并不是简单的公侯伯子男,而是分成了九等,分别是: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 原来,大景朝刚立朝时光亲王就有三十多个,所辖州郡多众多,有独立的臣属和独立的铸币权,权力很大。 也因为此,才有了后面的八王之乱,大景朝由此内讧不断实力大减。面对北方游牧民族巨大的军事压力,大景朝不得不南迁。 刚开始南迁时亲王郡王什么的数量也很多,只不过当时皇帝痛恨那些罪魁祸首的亲王,一步步削弱了他们的势力,削减了他们的数量,其中一个典故便是“酎金夺爵”。 当初的仁宗皇帝拿着祭祀的旗号将各地宗室召到京城,让他们给祖宗进献黄金。 结果黄金献上去了,仁宗却以各宗亲所献金子的成色不足为由,一下子废了一百多个亲王郡王国公的封号,有的连贬两级,有的直接贬为庶人。 当年淳县侯的祖父也在被贬之列,从郡王一下子变成了郡公。 仁宗皇帝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所有宗室不能待在郡城,只能待在县一级的城市,既无兵权又无独立财权,只有一部分食邑封户,不过是衣食租税罢了。 除此以外,他还规定宗室等级也要递世而斩。 也因此,淳县侯的祖父当初是郡公,他爹则是县公,到他这也只是个县侯了。 等级降了,相应的食邑也越来越少。 如果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到淳县侯周彻的重孙子辈就变成最末等的县男,这和普通平头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的好听是宗室,不好听不过是夹着尾巴的狗罢了。 经过李球的一番解读,赵小山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淳县侯说黄金不行呢,是怕再次被贬?”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也怪不得淳县侯一个宗室会来参加一个员外家的喜事,也怪不得淳县侯竟会鸡毛到和他二八分成,不是装穷,是真穷! 这么一分析,原本还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淳县侯顿时形象崩塌了。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只不过是个自身难保,不比县令强多少的末等宗室。 这么一看,自己这生意做的有点亏啊! 第78章 周琛其人 李球看赵小山垂头丧脑像做了赔本买卖的衰样,拍了拍他肩膀嘱咐道:“明天你早点来侯府,直接报名号自有人招待你。” “李大哥,那刚才侯爷说能让我当上县令这话也是忽悠我?”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赵小山觉得李球这人还不错,和第一次见面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不同,自动将他划入大哥的行列,问话也随意了些。 “赵小山,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不是让你瞧不起我们侯爷,只是希望你了解他的处境,以便更好的帮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在外的宗室都是有封号的,那些不得宠的宗室都以居住地为号。” 李球看他还是一脸迷惑,接着又解释一翻:“我们侯爷的叔祖父一直在北边,他一生未娶亲无儿无女,将我们侯爷视为亲孙。因着他的功绩,侯爷才得封淳字。” 李球口中所说的这个叔祖父姓周名琛,乃淳县侯太祖的遗腹子,和他爷爷差了二十多岁。 正常来说,身为宗室子弟出生后就会入宗碟有封号,但周琛出生的不是时候,恰逢当时仁宗皇帝“酎金夺爵”,大力削弱亲王势力的关键时期。 别说刚出生的孩子了,就是好多年长的都没了爵位封号。 淳县侯的祖父老郡公刚被贬密水,不得不夹紧尾巴过活,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给新出生的庶弟请封,触这种霉头。 于是乎,周琛便跟嫡兄来到密水,稀里糊涂的长大了。 因为密水远离京城,无父无母,兄长又疏于管教,周琛的性子便养的很野,没事便跑出府混迹于街头巷尾,和那些贩夫走卒们学了一身的好本领。 他本就头脑机灵能说会道,经此点拨逐渐对经商产生了兴趣。 但他毕竟是宗室,身份摆在那,就算再喜欢也不能有所行动。 只不过后来老郡公没了,朝廷对宗室越来越抠,侯府除了衣食租税没了别的财源,淳县侯的爹原县公是个花天酒地只知享乐的人,于府里的庶务更是一窍不通。 正好周琛愿意代劳,原县公直接当了甩手掌柜,为了给府里扩大财源,周琛经常冒名出去做生意搞钱,原县公知道了颇为不赞同,但吃人手短,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乐的逍遥了。 “侯爷的叔祖不怕苦不怕累,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搭上了南货北运的路子。北地可是胡人的地盘,可他愣是以宗室之身只身前去,趟开了一条商路,挣得钵满盆满。 但这也遭了小人的红眼,有那消息灵通的宗室听说了,直接将他的事一纸告到了先帝案前,原县公吓的要死,本以为自己会被牵连,谁知道先皇竟将侯爷的叔祖父召到京城,任命他为户部的措置官,令他组建和胡人贸易的榷场。” 这峰回路转的,让赵小山惊叹连连,脑子里甚至勾画出了一个从小受尽屈辱的末流宗室最后逆袭的英伟形象。 “他到了地方,将榷场弄的风生水起,为户部挣了好多钱,先皇本想重重奖励他一番,那时候正好赶上侯爷的父亲老县公没了,大家都以为这爵位直接就给了他呢。 结果他直接上奏先皇,说自己无儿无女的,一辈子也不打算娶亲,要了爵位没用,还是让侄孙继承爵位吧,要想奖励就给侄孙一个封号,就这样,我们侯爷才被封为淳字。” 李球的故事挺是生动,但赵小山却发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 “李大哥,那这个叔祖现在多大啊?他怎么不自己娶亲生子?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了淳县侯?” “听说今年才刚四十岁出头,我也是听侯府里老人说的,自己没亲自见过。他比侯爷的父亲都小,是看着侯爷长大的,自然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李球说的头头是道,但赵小山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可是经历过现代各种奇葩剧本毒打过的,想人想事便总走歪路。 就在李球还在继续科普时,赵小山心里已经构思出了一部虐恋大戏: 周琛本是天降经商奇才,只因身份所限不能发挥所长。他本到了娶亲的年纪,可上没爹娘,嫡亲哥哥年事已高对他又不上心,便一直蹉跎了下来,日子过的很是苦闷。 就在这时,让他在阴差阳错之下认识了一个奇女子(身份待定),正当他爱的如火如荼想要与之共度一生,并和哥哥说非她不娶时,女子的家人竟将她许给了别人。 周琛痛苦万分,本想和女子私奔浪迹天涯,但女子却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决定委身他人。 更加晴天霹雳的是,几天后周琛才得知,女子要嫁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侄子(原县公——淳县侯的爹)。 成亲当日,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心痛如绞,他一辈子活在嫡亲哥哥的阴影下,怎么连心爱的女人都要让给他的儿子! 他空有宗室血脉,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他空有聪明头脑,却为身份所困虚度年华。 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对他?!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这一刻,他疯了,他狂了,他癫了。 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得不到她的人,那就得到她的身! 于是他拿出从朋友处淘到的迷药,将侄子迷晕,自己当了一把新郎,强迫心爱的女子与他身心合一。 事后的周琛懊恼不已,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只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常常看到女子,默默守护她一辈子。 谁知道那女子深受封建礼教荼毒,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被玷污,便不在纯洁,她觉得对不起丈夫,对周琛由爱变恨。 更微妙的是,那女子很快便有孕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父不详,女子便心情抑郁至极,她生怕孩子生下来被人发现真相,孕期一直惴惴不安,终于在生产时难产大出血而亡,徒留周琛一人陷入无尽深渊无法自拔。 那时,他差点随女子的脚步而去,可一想到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可能是自己的骨肉,房梁上的绳子便怎么也打不上结。 密水这个伤心地他是待不下去了,他宁可编造身份去那些胡人遍地的北方闯荡,也不想回家触景生情。 他在北方挣了好多钱,见识了很多人,看了很多风景,可他的心永远留在了那个南方的小城。 期间有人给他送过女人,有妖媚的有清纯的有狂野的,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宁愿为那女子守身如玉。 直到他的事情败露,先皇将他招到京城,他本以为会受到处罚,终于可以求得一死和心爱的女子在黄泉相遇,谁知道先皇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没惩罚他,反而给了他官做,还要让他继承他兄长的爵位。 爵位财富对他这心如死灰的人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他本不屑一顾。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他挂念,那便是那个叫彻的孩子了,这个可能是他儿子的孩子,他希望为对方做点什么。 他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那个孩子,只希望女子如若泉下有知,能入梦一见,让他倾诉衷肠…… “赵小山,你发什么愣呢!到门口了,你还走不走了?”李球表达完对周琛的崇敬,便看到赵小山双眼迷离呆愣原地,气的拍了他一把。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知道咱侯爷可不是那等不入流的宗室,只要侯爷的叔祖父还在一天,皇帝陛下便会看重侯爷一份。 祭祀这件事侯爷求到你可不是非你不可,就算侯爷拿了黄金,皇爷也不能将侯爷如何,只不过侯爷自己要强罢了,总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赵小山嗯嗯的点头,心说淳县侯大可不必,啃自己老爹没啥丢脸的。 “行了行了,侯爷估计要走了,我要赶紧回去了。刚才侯爷虽说没责怪我,但一顿罚是少不了了,搞不好这几个月的月钱就要没了。” 为了还王用极的人情,自己的差事差点丢了,李球想想都后怕,幸好赵小山这臭小子还算靠谱,大大取悦了侯爷,不然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只不过他毕竟是留了案底了,也不知淳县侯以后还能不能再重用他。 想到这,李球再不多话,转头就朝后跑去,打算更加尽忠职守将功赎过。 赵小山听了这一路,对淳县侯,对皇家宗室,对大景朝的认识更进了一步。 本来以为淳县侯不入流,这么一看,还是很有潜力的。 尤其是他的靠山,那个多情又悲情的叔祖父,掌握的可是和北边胡人做生意的榷场,这可太重要了,不好好利用一下,对不起自己这么长时间处心积虑做的努力。 第79章 赵老娘的心思 折腾到现在已是未时(下午两点),赵小山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在康府门口晃了一圈,总算在之前的馄饨摊子找到了快要急疯的二黑子。 二黑子等了一上午,眼看新娘子迎进去了赵小山还没出来,急的刚才冲进去想找人,自然是被守门的给拦住了。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我真要冲进去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天我就捡了五文钱,还没够吃一碗馄饨的。” 二黑子一看到赵小山就好一顿抱怨,“你不知道,今天好像全镇都知道康员外家要洒钱这事,你没看着那阵康员外家门口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家洒的钱还没有来捡钱的多呢。要不是哥哥我眼疾手快站的位置好,连这五文钱都捞不到。” 赵小山饿的快虚脱了,对老板娘一招手:“来四碗馄饨。” 二黑子从早晨坐到下午就吃了一碗,十根肠子还空着九根,看赵小山一起要了这么多,一边抱怨一边又跟着混了两碗。 吃饱喝足后二人回走,路上赵小山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删删减减说了一遍。 “真的?就你兜里那个臭乎乎的东西竟得了侯爷的青眼?哈哈哈……”二黑子一听赵小山得偿所愿,乐的胸腔直颤,“行啊,我兄弟能耐了,马上就要发达了,那句话叫啥来着?一人成仙鸡犬升天!为了我兄弟,我愿意当你的鸡犬!” 赵小山翻翻白眼,“那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瞎说啥呢。再说了,有你这么黑的鸡犬?!” “嘿嘿,黑鸡没有,黑狗我二伯家就有一只,你还见过呢。纯黑的,一点杂毛都没有。” 让二黑子这么插科打诨一番,赵小山从刚才皇族的爱恨情仇中慢慢回到了现实。 虽然不能当大老板,但作为生产商,赵小山觉得这个空间也是大有可为的。 “要是真行的话,我打算在咱村里开个作坊,就招村里人来干活,到时候我是大老板,我爹娘是二老板,你是小三,嘿嘿。” “别说小三了,小五我都乐意,嘿嘿。” 兄弟俩一路说一路笑,很快到了古仙村。 一推院门,赵老娘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里推磨的推磨做鞋的做鞋。 见他回来,赵老娘抬抬眼皮一句话也没说,手里针线没停,倒是赵老爹招呼了一声: “我儿回来啦,黑子吃饭没?桶里还剩不少炖菜,走时候拿点带着。” 赵小山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今天的生意又不行了。 果然,他转到灶房一看,出发时本就是半桶的炖菜根本没下去多少,应了那句话:怎么拿出去的怎么拿回来了。 赵娇娘这时慢慢踱了过来,趴在他耳边道:“咱娘都快气死了,今天那又多了两个摊,一个卖包子的,一个也是卖饭菜的,听说明天还有卖茶水的要来,都快成集市了。” 赵小山呼出一口气,好家伙,这帮子小摊贩真是闻风而动,怪不得他娘的脸都能滴出水来了。 “除了给咱村人分那点,一共就卖出去十份,赔钱了,咱娘说明天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吧,反正去了也不挣钱。在家好好做米粉,香满楼还说上次五十斤没够,让咱有多少送多少呢。” 赵娇娘点点头,“幸好还有米粉生意可做,不然咱爹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关于肥皂生意的事,赵小山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家人,等去了侯府一切说定后再说不迟。 这一晚,桶里剩的炖菜除了自家留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都被赵老爹给族里几家相好的人家送去了。 既然从明天开始不再出摊做生意,赵老娘将钱坛子拽出来,将这些天的投入产出仔仔细细算了几遍,最后告诉大家,出摊十日余,共盈利六百八十多文钱。 这样的利润可以说相当可观了,要不是现在竞争实在太过激烈,继续做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赵老娘算完账后,心情更复杂了,只干了这么几天就收入半吊钱之多,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要不是那几个杀千刀的非要来搅局,他们家明年房子都能起来了。 那四个当官的也是墙头草,吃了他们那么多,看到别人来摆摊竟然不撵走! 那些饭菜还真不如喂了狗,喂狗还能听到两声汪汪叫,喂了他们连个响都没有。 赵老娘真是越想越气,恨不得将那几个不长眼的全都挠个满脸花。 “娘,现在冬日无事,你们就在家好好做米粉吧,能做多少做多少,我有路子,都能卖出去。” 赵老娘瞥了一眼儿子,点点头没多问。 老儿子虽然不省心,但是真能张罗,也不知道这半年开了什么窍,总能整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都能挣钱。 家里现在一共有三两多的积蓄,也基本都是靠他攒下来的。 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不用再听她指东打西了。以后种地还是自己做主,生意这块就听儿子的。 “香满楼只要纯稻米的, 那咱就做那一种?原来杂粮的还做不做了?” “都做,杂粮的也要多做。” 赵小山都想好了,既然淳县侯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己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了。 肥皂生意自己吃亏点就吃亏点了,但他们家的米粉一定要挂靠上去。 第二天,赵小山拿起两捆米粉又上了路。 这段时间他没少折腾,赵老爹他们都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为了节省时间,赵小山到了乐平搭的牛车去往密水。 淳县侯府在密水的城北,离县衙什么的都挺远,占地面积非常大,周围没有街坊邻居,就他一家。 赵小山看着孤零零的侯府,觉得这不像给宗室住的府邸,倒像监狱。 还没等他走近,就有外围巡逻的侍卫拦住了他。 “我叫赵小山,昨天侯爷叫我来的,李球也认识我。” 那侍卫一脸惊讶,“你就是赵小山?快过来吧,李大哥已经吩咐过了。” 昨天他就听说了侯爷在康家的事了,也听说赵小山这人了,还以为能编出那般荡气回肠曲子的会是怎样惊才绝艳的翩翩佳公子呢,咋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小矬子! 在这侍卫的带领下,赵小山很快从角门进了侯府,今天来招待他的是侯府的外管家和李球。 外管家他能理解,专门搭理侯府庶务的。 可李球是侍卫,不应该拿着刀到处巡逻保卫侯府安全么,跟在这旁听是几个意思? “忘了告诉你了赵小兄弟,我们侯爷说了,因为咱俩以前就认识,以后肥皂交接的活就由我负责了。” 赵小山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打打杀杀你行,算数写账你行?侯爷无人可用了?” “赵小山,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不信任我们侯爷的眼光?!” 好吧,淳县侯有钱任性吧。 淳县侯作为“技术入股”的一方,赵小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将制作肥皂的技艺传授给他。 因此,在赵小山将原材料准备的差不多时,淳县侯从前院姗姗来“学习”了。 第80章 谈判 今天的淳县侯穿了一身宝蓝色家常服,身上没戴那些乱七八糟的挂饰,就连头上的玉冠都没戴,只用一根布绳简单绑了一个丸子头。可能是来的匆忙,鼻尖冒有微汗。 他一来,正热热闹闹做准备工作的众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急忙行礼问安。 淳县侯站在灶房门口,看着赵小山锅碗瓢盆弄了一地,架势挺足,刚要上前问话,就听后面响起一阵娇喘声: “爷,大冷天的,您怎么跑这么快,也不知道披件披风,小心着凉了,快披上吧。” 赵小山正低着头,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上次在大昭寺见过的名叫阿紫的漂亮姐姐么。 这美女真是人如其名,上次一身紫,这次又是一身紫。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正跃跃欲试想给淳县侯搭在肩上。 美女、豪宅、香车,怪不得都想争做人上人,这他娘的,差距也太大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别说披风了,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就现在这身,还是前段时间买的成衣,买回去还让他娘好一顿嘟囔。 “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淳县侯好兴致被打断,冷着脸怒喝一声。 “爷……”阿紫一脸不可思议,不懂为什么刚刚还在和自己说笑的侯爷突然冷脸。 只不过她能坐在第一大丫鬟的位置,看眼色的能力是一等一的,见淳县侯脸色不好,连忙将可怜兮兮的作态收起来,弯腰敛身轻步后退,“爷息怒,奴婢告退。” 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周彻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过来送衣服你还摆个臭脸,简直暴殄天物!你不要拉倒,我要! “赵小山,你别发愣了,快开始吧。” 赵小山被点名,连忙收起小心思,站起身来又重新吆喝起来。他来烧草木灰,让李球等人抓紧切肥肉。 草木灰一烧起来就是一股烟,呛的旁边跃跃欲试的周彻连连后退,捂着嘴咔咔咳嗽。 “矫情。”赵小山暗戳戳翻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声。 他在现代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到现在不也啥活都会了?! “爷,这烟大,要不您先避一下吧?这又是锅灶又是肥肉的,实在是腌臜,别污了您的鞋,俺们几个小的先学着,等做成了您再过来看?” 那外管事姓孙,三十多岁,惯是会看颜色,见主子咳嗽,连忙哈着腰过来献媚。 “不用,你们接着忙,一切听赵小山的。” 一捆草木灰一会就烧完了,剩下的就是放在水里静置冷却。 “草木灰要彻底凉透了才行,看着灰沉底了就能用了。”赵小山一边做一边解说。 站在旁边的两个书记官拿着本子边听边记,淳县侯也听得连连点头。 草木灰放好后,赵小山看着肥肉已经切好,连忙烧锅准备熬制猪油。 如果说烧草木灰的烟熏火燎周彻还能忍受,到了后面熬油勾兑则是对他极大的挑战了。 他在梦里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只是看到,从来没闻到过,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只觉得奇臭无比无法忍受。 要是梦里的东西做出来都是这么臭,以后还是远离为妙! 周彻用衣服捂着鼻子,被熏的连连后退,“赵小山,你存心的吧?这么臭的东西你打算用来洗澡洗头?” “侯爷,熬制的时候当然臭,等冷却就好了。而且昨天我就说过了,这东西是用猪油熬制的,等夏天的时候往里放点花蜜调调味遮盖一下就好了。” 淳县侯不信,使劲捂着嘴巴继续问道:“这么臭,这得用多少花蜜才能去掉?” “侯爷,您要是觉得难闻可以先回去,等我们做好了您过来看成果就行。” 贱不贱啊,难闻就回去,受不了还一直站在旁边监视,弄得大家伙紧张兮兮的,说话唠嗑都不方便了。 “赵小山,我听闻大昭寺的豆干也是你发明的?那也是你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赵小山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怎么被泄露出去的,一边搅拌一边回道:“回侯爷,豆干也是梦到的,您吃过没?觉得味道如何?” 周彻想了想,认真回道:“味道不错,就是太素了,本侯不是很喜欢。” 他们俩一问一答十分自然和谐,看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这赵小山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他们侯爷说话也太随意了吧?!侯爷也是怪了,回答的竟十分认真。 难道是两人年龄相仿的原因?让侯爷找到了可以聊的来的伙伴? 没记错的话赵小山才十四吧?侯爷二十了,这六岁的差距也不小啊。 搞不懂啊搞不懂。 “除了豆干,你手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本侯不知道的?” 赵小山忙活半天累够呛,听到这句话犹如天籁,趁机将木杵扔给一旁的李球,两步走到一旁,将早晨从家带来的两捆米粉递给淳县侯,道: “侯爷,还有这个,这是米粉,是一种吃食,纯色的是用稻米磨出来的,黑色的是用杂粮磨出来的。 米粉口感细腻制作方便,便于存储和运输,只要晾干了放在那很久都不会变质,想吃的时候用热水烫一下就行,方便快捷,是您不可多得的佳肴。” 周彻接过两团米粉,凑近鼻子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味,再仔细看了看,也挺干净。 “这东西怎么做?你一会给本侯做一下看看。” 赵小山一听有戏,浑身上下再次充满力量,也不嫌累了,将李球手里的木杵又抢了过来,再次披挂上阵。 忙活了一上午,等赵小山将做出来的肥皂一点点倒进竹筒里,制作肥皂的基本工艺算是彻底完成了。 “肥皂就是这么简单,等三五天后你们将竹筒劈开,里面就是成型的肥皂了,可以用来洗衣服洗澡,比原来的皂角和澡豆好使很多。现在颜色不太好看,等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提提纯兴许就能变成透明色了。” 李球他们一直在旁边观摩,没做之前还以为多么复杂的工序,等做完了才发现确实简单的很。 只不过将草木灰倒进猪油后竟会变成了黄色的膏状物这点倒是挺神奇的,一般人确实想不到这一点。 “侯爷,如果您觉得可行,我赵小山可以马上将作坊张罗起来,正好冬天村里人都比较闲。只不过做肥皂要用不少猪油,钱这块……” 周彻看着几个竹筒里黄黄的东西,点了点头。 “李球,一会你去孙管事那提一千两,让赵小山先将作坊支棱起来。” 一千两?! 赵小山狠狠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古代版霸道总裁? 他本意就想先要个一二百两的,好家伙,人家上来就是一千两,这高度,这就是身为宗室的底气? 慕了慕了。 秉着有奶就是娘的原则,赵小山连忙拱手作揖: “那小山就先谢侯爷了,您放心,我赵小山一定不负您所托,让侯爷的一千两尽快回本。” 淳县侯却好以整暇道:“赵小山,你先不用这么开心,这钱不经你手,你只需要组织作坊生产即可,采购原料等事都由李球来做。到时候挣的钱本侯是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纳尼? 赵小山试图在淳县侯脸上看到一丝说笑的意思,然而他失望了。 搞了半天,他真就一纯干活的?!连过路财神都算不上? 怪不得李球刚见到他时表情那么兴奋呢,原来人家产房传喜讯生了——由一个侍卫一跃变成了肥皂项目负责人了。 “赵小山,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本侯看看你的米粉么?灶房就在旁边,你现在就可以做了。” 周彻岂能看不出赵小山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只不过他根本没在意,自己一个县侯,能和他一个乡下小子合作,也算是他祖坟冒烟的大事了。 他已经很仁慈了,还给了他两成的利润。 要是叔祖在这,绝对会大骂他败家。他会用暴力的手段让赵小山手里的秘方吐出来,再自己组织作坊生产,从生产到销售绝不假借他人之手,所有利润也都由他一人享有。 赵小山看着淳县侯一脸的自以为是,深深觉得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只不过形式比人强,要想求得庇护,他拿出一定的代价是必须的。 带着一点愤恨,赵小山又跑到隔壁的厨房,用那里现成的汤锅,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出来一碗鸡丝米粉。 他做的时候淳县侯和几个仆从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等米粉端上来了,李球先挑起一筷子放进小碗里尝了尝,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大碗推给淳县侯。 这吃剩饭的矫情劲让赵小山再次恶寒了一把。 周彻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粉,感觉肚子好像真有点饿了,夹了一口尝了尝,嗯,确实如赵小山所说,口感爽滑细腻。 “侯爷,我们家有自制的辣椒油和麻油,要是能淋上一点,味道也相当可以。甚至可以爆炒点肥肠,放在米粉上,做成肥肠米粉。” 为了掌握主动权,赵小山连忙道:“侯爷,米粉的好处你也看到了。我听闻咱们大景朝虽然和北边的胡人大体和平,但小冲突不断。到打仗时咱大景的士兵只带着两天的干粮出战,口感发硬还容易变质。 如果带上我的米粉则不会有这种后顾之忧了,只要有热水就可以吃,方便快捷,而且米粉轻,不怕压不怕碰,带着也方便,粮食做的还顶饱,是商人士兵出行必备之不二之选。” “如果侯爷能将米粉慢慢推广,相信您就是咱大景朝的大英雄!您帮忙解决了大景朝打仗的后顾之忧。陛下知道了也会对您重重有赏的。” 赵小山说话的功夫,淳县侯已经将一碗米粉全都吃了,别说,这东西和普通面条口感确实不同,滑溜溜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继续嗦下去,味道也相当不错。 赵小山说的虽有夸张,但这东西当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可比肥皂实用多了。 “赵小山,你将米粉的制作方法交给我,就当做我祭祀用的贡品,作为交换,我会继杨甲后帮你彻底铲灭杨家,我保证以后让你在乐平再也见不到他们杨家一口人!” 好东西,就要归己所用,这是淳县侯一直以来的处世哲学。 这么大的诱惑,本以为赵小山会点头不跌的同意,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 “侯爷,肥皂的方子我已经给你了,这米粉我是万万不能给的。这个技术我打算自己生产,但作为交换,我会分给你两成的干股。” 淳县侯听罢不可置信的喊道:“两成?” 赵小山他怎么敢,他可是县侯!是宗室!两成干股,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泥腿子! “赵小山,你要知道,如果我想抢,根本不用和你商量!” 德行! 赵小山再次被他这巧取豪夺的无耻嘴脸深深恶心了一把,不示弱的回道: “侯爷,你要杀鸡卵大可以抢,只不过这几天我又梦到了一种酱料的制作方法,当时做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过一段时间就能研究出来了。” 两人交锋时,孙管事和李球等人在旁边一直没插嘴,心里却被震撼个不轻。 赵小山这一天给他们带来了太多震撼。 他刚拒绝了侯爷,现在又开始威胁上了? 周彻也被他的大胆气到了,压低了嗓音道:“赵小山,你不怕我对你用刑?!” “回侯爷,我当然怕,我怕您的身份,怕您手里的权力,但我更怕的是贫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贫穷更然人恐惧的。 贫穷让人绝望,贫穷让人没有尊严,贫穷会扼杀生活中一切的美好! 只有有了钱,夫妻才能恩爱,兄弟才能和睦,儿女才能孝顺,父母才会慈爱。没有钱,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我赵小山既然能做饭能作曲能做肥皂做米粉,能从一个小小的泥腿子变成淳县侯您的合作者,这一点就证明,我的价值,比一个小小的米粉大的多的多。 侯爷,您用我,绝对不会后悔!您真的打算因为一个米粉就对我动粗,不惜将我毁去么?” 第81章 户籍成了问题 赵小山一番话说完,厨房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鬼不是怪也不是人,是贫穷! 这句话,可以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说,可以是个被生活压榨的失败者说,甚至可以是随波逐流的乞丐说,但独独不能是赵小山说。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夸夸其谈,不虚情假意,不扭捏造作,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追求,这样的通透这样的坦荡,使在场所有人为之汗颜。 周彻愣愣的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孩子,如果说之前同意合作实在是无聊之举亦或是一种投机。 但现在,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他决定将其当做一个平等的、可以给予尊敬的伙伴! 一个如此纯粹通透的人,一个能做梦多才多艺的人,一个不屈不挠从不言败又睚眦必报的人,值得他以诚相交。 他不会将之毁去,反而要重重的栽培他。 也许,这个孩子将来带给他的惊喜,会比现在多的多。 也许,自己现在的困境会由这个孩子来破除! “赵小山,你说的对,是本侯莽撞了。”周彻放下筷子,“这米粉,你打算怎么做?”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对方态度的变化,“实不相瞒,这米粉我们家已经生产了一段时日,还给乐平的香满楼送过几次货,但乐平市场太小,销售量也有限,生产规模就一直没提上去。 如果侯爷您愿意进行前期投资,我的两个作坊就可以同时进行。我不要多,只要先给我三百两,不,五百两,五百两银子的启动资金就行,只不过销路这块,还要仰仗您的路子。” 赵小山虽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口里的路子是谁。 周彻点点头,“我先要出资,后要找销路,你却只分为两成利润,这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我叔祖和我祖父早就分家,我们现在是两支了,我找他办事也是要拿出筹码的。” 赵小山犹疑了一下:“那三成?多出来这一成算您家长辈的?” “五成!” “三成半!” “太少了!” “太多了!给你五成我还剩啥?!除了最开始借你点钱,我的技术我的场地我的人工我的原料,如果路子通了你不需要再额外投资什么,就能拿到钱,已经算是很划算的买卖了!” 赵小山要怒了,这淳县侯简直没有一点宗室的气派,竟像个商人似的和他胡搅蛮缠斤斤计较。 “侯爷,这米粉是个长久的买卖,您真的一点亏不着。我就这么说吧,要不是我现在实在没有本钱没有门路,我根本不会找你!” 和你合作,简直与虎谋皮。 自己和当初的大清有一拼了,真是割地赔款以求得一息尚存。 和赵小山的气急败坏相比,周彻简直不要更淡定,“三成半不好听,四成吧!凑个整!” “这怎么能凑整?!还有税呢?商税也是大头!” 经过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的谈判,最后双方达成如下协议:米粉生意大股东乃赵小山,由他组织生产,前期所有投入算淳县侯,所得利润分他四成,所需上交的商税也由淳县侯共同负担。 协议只是口头协议,双方根本没有签订文书的打算。 周彻是懒得签文书,就他这身份地位,根本不惧赵小山反悔。 赵小山是想着现在生意还没开始,还有很多细节没发完善,等运作起来发现问题后再正式敲定文书。 大事商量完了,周彻对身后人摆摆手,“来人,去前院将白常文叫来。” 说完又转头对赵小山道:“肥皂生意我派李球和你接洽,米粉的生意另算,我也给你找个帮手,他叫白常文,是我的一个幕僚,以后生意上的事你找他就行。” 两人正说着,小厮领着一个身穿青色直缀长衫,长的颇为文雅秀气的中年书生走了过来。 这中年书生就是周彻嘴里说的白常文。 白常文本是侯府的远房亲戚,当年也曾取得过功名,只不过后来家乡遭了灾,亲人都死光了,他才不得不投奔了远在密水的淳县侯。 周彻曾表示愿意资助他继续考取功名,却被他婉拒了。 他虽刚过而立,但因经历了诸多人间悲苦离合,为人很是豁达通透。 现在的他平日里不是陪周彻读书,就是帮他处理一些杂事,说是幕僚,更像个管家。 来的路上白常文就从小厮那了解个大概,知道侯爷要他以后和一个叫赵小山的孩子合作做生意。 昨天的乐平他没跟着去,今天的肥皂他也没过来,还真不知道他们侯爷怎么又心血来潮要和人合伙做生意了。 一进厨房,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赵小山。 那么多人,好几个他都不认识,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就是小厮口中说的赵小山。 虽身着破烂,但神情毫无窘意,稚龄之态,眼神却通透执着。 他们家侯爷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物? 带着点疑问,白常文躬身问道:“侯爷,您叫我?” “常文,这就是赵小山,具体的事李球稍后会告知你,他的米粉生意以后就由你来负责。” 白常文打量赵小山时,赵小山也在打量他。 和白常文对他的欣赏不同,赵小山对白常文却不太满意。 这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一身儒衫文质彬彬的,能不能一说话就是子曰如何如何? 派个读书人来做商事,淳县侯还真靠谱! 李球接到命令,将关于米粉的事一一讲给白常文,这时赵小山借机问道: “侯爷, 我还有一事相求。” 周彻一挑眉,大方道:“有何事,说来听听?” “我听闻大景朝有规定,从商之家的子弟不能科考?我家还有一个侄儿,名唤铁牛,今年刚满五岁,很是聪明伶俐,我本想送他去读书的……” 不等他说完,周彻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这个好说,交税的时候让李球和白常文去,这些产业就算挂在他们俩名下,你们家就还是乡村户,你侄子还能正常科考。” 这,不妥吧? 肥皂倒是无所谓,反正技术都卖了,米粉可不行。 现在挂在白常文名下,若以后淳县侯见钱眼开,想自己独吞,自己岂不是一点理没有? 本来原始资金就是他的,交税时“注册”也是他手下的,那官方备案这和自己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他皱眉犹豫,周彻了然一笑,“本侯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你无需顾虑太多。” 他虽如此说,但赵小山还是没开口答应,肥皂和米粉,可是自己以后立足的两大基础,怎么可以轻易拱手让人。 “赵小兄弟,你如若担心以后的变故,我倒是有个建议。”正僵持着,那边白常文已经基本了解完情况,插话道。 “不知赵小兄弟可否婚配?如若已经婚配就可以分家另过,这样的话哪怕你是商户,也不会影响你侄子科考。如果没婚配,则要等到成婚才可分家。” 啊?分家另过? “那如果我是商户的户籍,以后还能再改回来么?”万一以后他成亲,也有儿子,可别受啥影响。 白常文继续解释说:“原则上来说是不可以的,我朝户籍讲究的是世代沿袭,只不过经历过北朝南迁,很多户籍都散落了,这些年商税所占比重渐重,朝廷对农户经商的管理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只开个小铺子赖以谋生,没人会管你的户籍,但若你有大额财产,如作坊船只抑或大店铺,则必须重新落户为商户。” 赵小山明白了,也更闹心了。 这么说,自己的作坊要么隐瞒不报,要么就要落到白常文名下,要么自己马上成亲分家。 哪一种,都让他很纠结啊。 犹豫再三,赵小山决定先搁浅,待回家后再好好研究做决定。 第82 价值百金的礼盒 主要问题都谈妥后,赵小山便决定告辞回家。他要先回去找地方找人,李球和白常文则加快解决原料问题。 晌午了,周彻诚心邀请赵小山留下一起吃顿便饭,秉着见识见识有钱人家啥伙食的原则,赵小山欣然同意。 然,侯府的伙食让他大为失望,啥玩意儿啊,还不如他爹做的好吃呢。 虽然菜样挺丰富,七个菜八个汤的,但除了炖就是蒸煮,还各个清汤寡水油少盐少,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淳县侯在主位单独就坐,赵小山和白常文李球等人另坐一桌。 “赵小兄弟吃不惯?怎么拿着筷子干看?”见他吃了几口就不再夹菜,白常文颇为纳闷。 不是说赵小山出身贫寒衣食无着么,怎么看到这么丰盛的菜式干看不吃? 赵小山倒也实在,点点头道:“是有点吃不惯,你们这口味太清淡了,我口味偏重,无辣不欢。” “赵小兄弟年轻,口味重些当然可以,然养生之道讲究三忌:忌腥咸,忌油盐,忌重口。” 如何养生白常文颇有研究,只见他放下筷子,开始滔滔不绝科普起来。 赵小山被说的迷迷糊糊,心里纳闷: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么?咋还唠上了? 真没看出来这书生还是个话痨,一个忌口就能说出来这么一大堆,他不会是兼职坐馆郎中吧? 好不容易等白常文科普完,赵小山还腹中空空。 在淳县侯饭后提出一起消食逛逛侯府时,被他断然拒绝: “谢侯爷看重,园子今天就不逛了,小山现在肩上担着侯爷的重托,还是早点回去,早点张罗起来也早点开始,也好让侯爷您的钱早日回笼。” 周彻摇头笑了笑,这小子,说谎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脸不红不白的。 “行了,你要走就走吧,长青,去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准备好的东西?见面礼? 赵小山双眼放光,发出了自进府后第一次真挚的笑。 等那个叫长青的小厮将四样礼盒带来时,赵小山恨不得当场拆了,腰弯到了九十度,表达了对淳县侯发自内心的感谢:“谢侯爷赏。” 他这财迷作态和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简直不像一个人,看的周彻都被逗笑了。 李球拉来一辆马车奉命护送赵小山回去,上车后赵小山猴急的第一时间将四个礼盒打开了。 结果,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一个偌大的侯府,就这抠搜做派? 两匹布,一坛酒,一盒子糕点,一份文房四宝。 这就完了? 赵小山不信邪,将礼盒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又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找到想要的白银或者黄金。 “真是越有钱越抠搜,啥人啊这是?堂堂一个县侯,第一次赏人就这么点东西?呸!” 这四样东西感觉就这套文房四宝挺值钱的样子。 铁牛虽以后要入学,但他刚五岁,去了也是启蒙,用这套东西浪费了,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想到这,赵小山掀开车帘子朝李球喊道: “李大哥,你能不能先去一趟至微学堂?我有个哥哥在那念书,好久没见了,想去看看。” 这么点小事,李球哪有不应的。 他现在对赵小山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现在的赵小山可是他的第二大财主! 马车就是快,没一会,两人就到了学堂前,门子通传后没一会李伯玉就出来了。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这次再见,赵小山明显感觉李伯玉憔悴了不少。 李伯玉见是赵小山,一脸惊喜,连忙快走几步迎了过来:“山子,你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么?” “伯玉哥,我来县城办点事,顺道看看你,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很辛苦啊?感觉你咋这么憔悴?” “再有三个月就是府试了,最近夫子看的有些紧。”说着,李伯玉还揉了揉眉心。 “伯玉哥,知道你忙,我就不多打扰你了,我这有一套文房四宝,我家也没读书识字的,留着没用,就送给你吧。”赵小山将身后的礼盒递过去,又连忙补充一句:“别问哪来的,绝对不偷不抢不骗,别说拒绝,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李伯玉刚张开的嘴巴就被赵小山给堵住了,摇摇头,笑着接过礼盒:“行,我山子弟弟送我的,我就收着。” 见他收下赵小山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为了不打扰他学习,挥挥手走了。 等他走后李伯玉直接回了宿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本以为赵小山是出于感谢去笔墨斋买的文房四宝,想着东西不算贵重,自己便接了过来。 可眼前这套笔墨,哪里是普通笔墨斋能卖的?! 墨是徽墨,纸是上等宣纸,笔是狼毫,砚是端砚! 这都是上上等的好东西,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尤其是那个砚台,底部竟然刻着官造的字样,这分明是皇家御用之物! 这一套,价值百金! 赵小山到底上哪找到的这套东西?!怎么连皇家的东西都拿来了?! 李伯玉完全傻眼了,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好多猜测。 他必须马上还回去! 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李伯玉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急急忙忙藏在了床板下面。 藏好后李伯玉犹自不放心,生怕让哪个不长眼的看到再顺手拿走了,毕竟他住的这屋是个大通铺,十多号人呢。 赵小山还不知道他的一片好心给李伯玉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正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前面赶车的李球闲聊。 “说起来,我还没感谢你呢赵小山,多亏了当初你说的那几个故事,王大哥行刑那天没有丝毫惧意,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他说自己哪怕死后也可以修仙,就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了。” 李球说的王大哥就是当初密水大牢里的王用极。 他要不提,赵小山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赵小山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喜欢乐于助人,嘿嘿。” 李球一噎,嗓子眼那两句没说出来的感慨到底咽了回去。 这孩子咋回事,别人一认真他就犯皮? 年龄差异大,没法沟通。 剩下的路程赵小山和李球再没说其他的,在车轮快速转动下,两人很快到了古仙村。 李球今天的任务一是送赵小山,二是认认门,他要负责肥皂生意,以后是要常来的。 一架马车进了村,让古仙村顿时沸腾了一下。 村里人见过牛车见过驴车,啥时候见过马车?高大的白马加上带流苏的车厢,就连驾车的人都这么俊俏,真是见了世面了。 也不知道车厢里坐的是谁,这车要去谁家。 就在村里人指指点点,猜测这车轮要往哪拐时,驾车的“吁”的一声,停在了村口的老赵家。 哎?咋从车里跳下来的是赵小山?这是啥情况?好像还拿着大包小裹的? 哎呦,老赵家这是又支棱起来了? 一群吃瓜群众心里痒痒,想上前看个究竟,但看那驾车的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蠢蠢欲动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李球第一次来,帮赵小山将酒坛子搬下来后随后跟着进了这农家小院。 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破旧的栅栏、矮小的泥土房 和拥挤的院落,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赵家的贫穷。 视线下移,带看到院里的人时,李球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 那个老人和那个小孩可以忽略不计,这三个膀大圆壮硕异常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再转头看看一旁瘦小的赵小山,这真是他家人? “李大哥,这是我爷,那边的是我侄子,这是我娘,这位是我大嫂,这位是我二姐。娘,这是李大哥,他是淳县侯的护卫,以后会常过来的。”赵小山将东西放下就开始介绍起来。 刘氏早被外面停着的马车震到了,再看看李球其人,高大威猛英武不凡望之不俗,那一身亮堂的衣服和皂鞋,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人物只是护卫?这护卫长的也太好了! 连护卫都这样,那他主子得啥样? “院子里糟乱,让你见笑了,一路渴了吧,喝点水不?” 要是别人,刘氏早就张罗着让娇娘烧水泡茶了,但对面是个尊贵人,她便只象征性问了问。 不是她不想热情招待,实在这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哪能喝她家的粗茶。 “好。” 李球这一句好,让刘氏和赵小山一惊。 赵小山纳闷了,“李大哥,都这个时辰了,你要再不回去能来得及么?” “来得及的。”李球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像是没听出来赵小山语气里的驱逐,竟盯着刘氏问了声:“婶子,是不方便么?” “方便方便,娇娘你快去烧点水,李球啊?这名字好,呵呵,你快坐,这家里也乱。”刘氏慌张了。 李球欣然应允,也没嫌弃,找个凳子坐了下来,也不用赵小山招呼,随后自顾自私下打量起赵家的院子。 刘氏则趁着他不注意一把将儿子拉进屋子,压低声音问道:“第一,淳县侯是谁,第二,李球来干啥?第三,你咋认识他的,他来干啥?” “娘,这些问题等他走了我一起告诉你行不?”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赵小山看刘氏如此急迫,长话短说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说了一遍,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淳县侯是何许人也。 当听到淳县侯是宗室时,刘氏一个白眼差点过去,让赵小山一把拉住了胳膊。 “犊子,你个犊子,我以为你就是瞎胡闹,你咋还搭上宗室的茬了?你,你这要干啥啊?!” 刘氏的心整个吊了起来,要不是外面还坐着个护卫,她真想狠狠爆锤小儿子一顿。 自家就是平头小老百姓,怎么还和皇家搭上了?! 一个镇里的杨家都差点让他们家破人亡,宗室是啥样的存在?碾死他们还不是像碾死蚂蚁一般容易? 刘氏一点激动兴奋都没有,只剩下了忐忑不安。还欲再问,就听外面传来了娇娘的声音:“娘,热水烧好了。” “唉,来了来了。”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刘氏连忙擦擦手又出去了。 赵小山看刘氏就知道,晚上他还有的工作要做呢。 等掀开帘子一看,李球竟真端着他们家掉碴子的破碗喝上了? 奇了怪了!李球不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啊。 让喝茶就喝茶,问啥话都回答,态度温和有礼,看人的眼神也真挚坦诚。 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他是个社会五好青年呢。 直到四碗水喝完,李球才不舍的放下茶碗,期期艾艾的站起身来告辞。 刘氏早就等着他这一句呢,连忙笑着送到:“今天天黑了,婶子就不留你了,等哪天你再过来婶子给你做饭啊。” 李球一脸灿烂:“谢婶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小山见了鬼似的看着李球,这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人夺舍了?咋像换了个人似的?! 好不容易将十分反常的李球送走,刘氏一关大门,一把揪起赵小山的耳朵,“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啊,哎呦,娘啊,轻点轻点,耳朵要掉啦,二姐,救救我……” 别管赵小山那边如何鸡飞狗跳,此刻正驾车的李球却心绪翻乱,久久不能平静。 赵小山的娘和他一点也不像! 那高壮的个子,那粗壮的线条,那厚实的后背,都让他产生了浓浓的熟悉感。 自己的娘也是这样的身形! 她们俩,就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都像。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这么像娘亲的,让他忍不住的想靠近。 还有他大嫂,他姐姐,都是那样的体型,都是那样亲切。 刚才喝茶时,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的娘没死。 她分成了三份,就活在赵家,成了赵小山的亲人。 怪不得老天爷让他认识赵小山,原来是他娘冥冥之中的安排…… 第83章 赵小山挨揍 经过赵小山的反复解释,到了晚上老赵家上下都知道了他这段时间的折腾,也慢慢明白了淳县侯是何许人也。 出乎赵小山的意料,赵老爹和赵老娘不仅没表现出丝毫的兴奋欢喜,只是沉默的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赵老爹很懊悔,这段时间他沉浸在大黑牛回归的快乐中,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引导,竟让他不知不觉间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本以为他能搭上镇里的香满楼算是厉害了,谁知道这孩子胆子这么大,竟敢去接触皇帝家的亲戚! 他不懂什么猴还是侯的,他只知道这人和皇帝是一家。 一个杨家都差点让他丢了半条命,现在这个猴比杨家更有钱有势,他的小命焉在? 赵老爹盯着小儿子看了半天,久久未发一语。 他不懂儿子到底在折腾啥?现在的日子不好么? 他们家有地有牛有房有屋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虽说苦了点,但家中有积蓄,还有给香满楼送米粉的生意,每日收入很稳定。 一点点将钱存起来,兴许到明年春天就能起个新房子。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踏踏实实的不好么? 这样的日子,是古仙村多少人家想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为什么非要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和权贵合作,收益是有,但风险也大,他们无权无势的,真被欺负了,到时候去哪说理去? 这孩子,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上次的大牢没坐够? “山子,你把米粉和肥皂的做法都交给那个淳县侯,咱么不和他们合作。这两样东西,他想给钱就给点意思意思,不想给咱也认了。” 赵小山瞪大眼睛,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米粉和肥皂都是我发明的,和淳县侯合作的条款都说清楚了!” “你说清楚了,你和谁说清楚了?你这么做之前告诉我们了么?你大了,翅膀子硬了?敢自作主张决定这么大个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赵老爹越说越气,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筷子都掉了。 “之前你挣了点钱就以为自己厉害了?就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咱就平头老百姓,总扒着那些大人物干啥?不是一个阶层的,你能混到好?是不是当初那二十板子没拍醒你?是不是要砍头了才能懂点事?” 赵老娘觉得砍头两字很不吉利,但男人说的对,山子确实太不懂事了。 赵小山一片好心被误解,心里委屈的不行,“爹,我能为了啥?我不还是为了咱们家?咱家房子小,铁牛没学上,二姐没嫁妆,这哪哪都要钱,我要多挣点钱有什么错? 上次的杨家是我没思虑清楚,这次的淳县侯可是宗室,我是给他干活挣钱的,不可能再出现那种卸磨杀驴的事!”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知道个屁!你身上长了几根毛?你吃了几年米?你经过多少事?你咋就胆子这么大,敢私下承诺这么多?!” 赵老爹想到儿子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的巨大风险,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从身后顺手抄起一根烧火棍就往赵小山身上招呼。 赵小山猝不及防被揍了,惊的大叫一声:“啊~” 他这一举动,将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谁都没想到一向温和慈爱的赵老爹发起火来甚至要打孩子。 赵老娘也没想到男人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要上前抢棍子,“他爹,你干啥,你快把棍子放下。” “你给我边去,今天我要是再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盛怒下的赵老爹力气出奇的大,竟一把推开了刘氏,握着手里的棍子再次挥了起来。 刘氏被推的一个趔趄,脚下一歪,腰一下撞到桌角,只听她“啊”的一声,捂着腰脸都白了。 小刘氏和赵娇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也顾不得赵小山,连忙上前扶住刘氏。 赵大壮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吃点热乎饭,就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现在老爹直接暴起打人,他竟傻呵呵的愣住了,直到铁牛嗷嗷大哭才将他唤醒。 清醒后他立马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把将老爹手里的棍子抢了下来扔给媳妇儿,自己则扑过去抱住了老爹的胳膊。 “爹,爹你别着急,山子还小,他身子骨不好,你别打坏了。” 赵老爹胳膊被束缚,努力挣扎道:“你放开我你个孽障,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他们俩拉扯的功夫,赵老娘这边冷汗涔涔,捂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赵娇娘小刘氏则一脸担忧的“娘啊娘”的喊。 铁牛哭赵小山跑…… 一片混乱中,只听一旁的赵老爷子突然爆喝一声:“赵来福!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放下!” …… 混乱过后,赵老娘被扶着进了房,看架势应该是伤到了筋骨,短期内不能乱动了。赵娇娘已经去村尾找刘瘸子去了。 赵小山则一个人猫在被窝里,委屈的不想见人。 他快三十了,也算是个糙老爷们了,见过风见过雨,自认为心理素质很强大,可他现在真的很伤心。 他胳膊腿都疼,可他的心更疼。 穿过来这么久,他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赵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每一声爹娘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哪怕是折腾要挣钱也是为了这个家。 可他得到了什么?没有肯定鼓励,不被理解,还要被打! 没过一会,赵老爷子推门进来了。 看赵小山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嘟囔了一声:“德行!” 赵老爷子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后精气神一直不太好,家里的活计基本不做了,有精神了就去村里找老伙计们一起聊聊天唠唠嗑,没精神了就在家里躺着坐着,对家里的事已经很久不发表意见了。 今天下午刚听了这件事也惊了一跳,接受后态度也和赵来福一般了。 山子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不时就能拿回来点钱,他还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谁知道他胆子竟这么大,没和家里吭一声就摸到了侯府的大门。 这孩子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底像了谁? 胆子大了好啊,有闯劲,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挣钱养家,如此有担当,比他大哥强,也比他老子强,更比自己强。 以后老赵家就要靠他了!不对,是整个赵氏家族都要靠他了! 可他还是太不稳当了,咋能说都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呢,一人智穷的道理没听过? 他上面还有两重长辈活着呢,就敢自己做这么大的主! 他老子打的对,打一顿涨涨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自作主张! 自己就是动弹不起来了,要不然早一杆烟枪招呼上去了。 赵老爷子拍了拍发酸发胀的腿,这人老了就该早点死了,活着也是遭罪。 趁着现在还没死,赶紧替自己那傻儿子教育教育孩子,也算活的有点用喽。 想到这,赵老爷子放下烟袋子,将赵小山盖在头上的破被掀开,却不想赵小山又一把将被子抢了过来,重新盖在头上。 赵老爷子被他这幼稚的行为弄笑了,道:“孙儿啊,咋?记仇了?以后都不出来了?打算当缩头的乌龟了?还是要当个哭包?” 赵小山一声不吭,继续当缩头乌龟。 “三儿啊,爷活不了几年喽,你不怕一直憋在被窝里看不到爷?”赵老爷子没再拽被,而是坐在炕头,像是自言自语道: “山儿,今天这事你觉得委屈,可你爹打你就打错了?你要和淳县侯合伙办作坊,你可着咱村问问,这不是大事?这不仅是家里的大事,甚至是整个赵氏乃至古仙村的大事。 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敢和人家拍膀子做决定,你爹打你,呵,都是轻的。” 赵小山被自家的嗖被熏的厉害,偷偷将被子掀开一个角,换换气。 就听老头子继续道:“三儿啊,你要记得,再以后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和你爹娘说,哪怕他们不同意,你也要先和他们打个招呼。 你以为你爹揍你是因为啥?他不是气你和人合作,是气你没告诉他,你都决定完了才说,你将他放哪了? 你爹是没出息,就知道做点饭养个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你爹到啥时候都是你爹,他在一天,你就要听他一天的话,哪怕你阳奉阴违都行,也要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 你个瘪孙儿,这么聪明那么能耐的,这点道理要爷告诉你?让人揍了也不知道解释,就知道蒙个大被偷哭,丢不丢人?!” “我没偷哭!”赵小山一个没忍住开始大声反驳。 赵老爷子像是抓住了老鼠的猫,嘴角咧的老大,朝着孙子笑道: “咋?舍得说话了?不躲着了?瞅你这点出息吧!” 又捶了捶腿,赵老爷子接着道:“乖孙儿,爷知道你以后一定会走出密水的,但你要记得,到啥时候你都要先想着家里人,只有和你血脉相连的人才不会坑你害你,才会呵你护你,不计较不算计。” 老头子说的认真,赵小山也听得认真。 爷爷说的对,他这件事确实做错了。 一直以来在他都将自己打扮成了骑马开路的将军,家里人则被他潜意识的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 他总觉得自己要依靠现代的知识找门路多挣钱,挣出来的钱让家里人躺着享受就好。 现在他懂了,他不是将军,他是士兵,而家人,则是战友,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共享成功。 第84章 商量开工事宜 第二天,除了赵大壮继续出门服役外,赵家几口人哪都没去,吃过饭后将大门一锁,围在赵老娘的床前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赵小山马上要开办的两个作坊。 正如赵老爷子所说,这是家里的大事,必须由家里人一起做决定。 因为昨天的事赵老爹还在生气,赵小山被剥夺了发言权,会议则由赵老爷子代为主持。 首先针对作坊的位置问题,赵老爷子和赵老爹就先内讧了。 赵老爹主张就地取材,利用家里的前后院这两个空间进行生产,不仅方便还省钱。 赵老爷子则摇摇头反对道:“不行,作坊是作坊,家是家,你把家当成作坊,以后咱自家怎么生活?要是米粉卖的好,一定会找更多人过来干活,咱家这院子肯定不够,你就看到短期省事了,以后咋办?” 赵老爹刚提出点意见就被否认,昨天残留的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了。 “两个作坊应该分开,但最好挨着,也好管理,我看老何家那院子就行。” 赵老爷子口中说的老何家是原来的村民何金辉,当年也是从北边逃过来的。 据说何氏当年也是阖族外逃,只不过没赵家幸运,赵家伤亡虽大,但活下来的人也不少。而何氏刚上路就遇到了兵患死伤惨重,后面的路又一路折损,等到密水时便只剩何金辉一家了。 说是一家,不过是他和他儿子两个人。 这孤儿寡父人丁单薄的人家在强调宗族力量的古代是十分受歧视和排挤的,尤其是他家还穷。 当初刚落户到古仙村时何金辉还满怀希望,以为会在这里落地生根,重新开枝散叶延续血脉,便从村长那买了很大一块地,盖了两座茅草房,之后又自己开荒,辟出来一块田来。 有了田又有了地,好不容易生活重新稳定了,何金辉每日里充满了奔头,正要张罗着给自己重新续娶个二房时,他刚满十岁的儿子竟突发时疾,大病一场后一命呜呼了。 唯一的血脉没了,何金辉伤心欲绝,再没了续娶的心思,没几年自己也没了。 主人没了,他家的房子便空了下来,村长做主将房子收回村里,变成了村里的公产。 何家的院子大,每年都会有村民想用何家的房子晾晒粮食,这时候村长就会将何家的院子租出去,所获利润归村里共有。 只不过说是共有,其他村民却是从没见过钱到底花在哪了。 “爹,何家的院子一天租金就是两文钱,要是就自家院子根本不用花钱。” 听到这,赵小山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开口反驳道:“爹,租院子的钱也是淳县侯出。” 赵老爹狠狠白了一眼赵小山,瘪犊孩子,怪不得他张罗着在外面找地方呢。 “何家的地方是大,但一个院子能放下两个作坊?” 赵小山解除禁言,道:“爹,我觉得咱家院子后的这块坡地就不错,地方大离咱家还近,荒地的价格还便宜,要是能从村里买过来,以后照顾起来也方便。” 买地? 赵来福瞪大了双眼,他小时候经历过经常卖地,啥时候敢想买地这回事,还是买一整个山包,那得多少钱?没有七八十两根本下不来! 这孩子可真敢想啊,一文钱都没挣呢,就敢张罗着买地了! 赵老爹一脸的不敢苟同,倒是赵老爷子点点头应和道:“山子这主意不错,后面的山包坡度小地方大,推平了盖两个草房也方便,我之前就挺相中,只不过家里一直没钱。” “咱家人少,两个作坊一起开工肯定忙不过来,就先干一样,用何家的院子先把肥皂作坊支棱起来。这边雇人把后山坡收拾出来,等肥皂作坊走上正规了,米粉作坊再开起来不迟。” 老爷子拍板决定,赵老爹赵老娘不论有啥想法都不敢反对,于是第一个问题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二个问题——谁来干活。 赵老爹和赵老爷子针对这个问题迅速达成了一致,决定全部启用赵家本家人来干。 赵小山理解他们亲宗族的观念,却不能拿着两个作坊可着他们的性子来。 “爹,爷,肥皂生意是给人家淳县侯开的,咱就是个经营管理的,你要把咱所有亲戚全安排进去那算啥了?到时候有那玩忽职守不干活的你是管还不管?” 管了,都是老赵家的,指定得罪人,不是得罪一个,是一大片。指不定就有人背后嚼舌头说他们家今天发达了知道摆谱了,不知道照顾族里了。 不管,大家看赵老爷子面子软和好说话,指不定如何偷奸耍滑。 把作坊搞成家庭作坊,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爷,赵家人可用,但要选年龄相当身体健康人品好的,把人家的作坊弄成家族产业,淳县侯肯定不会答应。” 孙氏还是赵家年龄最大的女性长辈呢,不也一样要坑娇娘。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不要一以概之为好。 这次赵老爷子没再附和,而是皱紧了眉头没有回话。 赵小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事会在老爷子这受阻。 老头子当初明知道家里钱也不多,还能逼着儿子儿媳拿钱给族里盖祠堂,可见这胳膊肘内拐的多厉害。 “爷,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咱适当的给点小恩小惠族里还能感谢咱,要是咱没差别的施恩,以后你但凡有一点没照顾到的,就有人戳你后脊梁骨骂你。” 赵老爷子沉吟片刻,抬头看看小孙子晶亮的眼睛,内心一动。 算了,这是小孙子张罗的生意,他一个老橛子还跟着掺和啥呢,且按照人家的想法来吧。 想到这,赵老爷子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咱要找哪些人?” 赵小山心知老头子这是松口了,连忙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爷,刚开始规模上不去,咱就先找十多个人先干着,把规矩立好了,销量好了咱再多招人,到时候老人带新人,也好管理。” “三旺上次给咱们通风报信救了我姐一命,我还一直没感谢他呢,算他一个。” 这个人选没有疑问,几乎全员通过。 “族长大爷家的大郎哥和二郎哥人品挺好的,算上他俩;还有七爷家的大刚哥;五爷家的长安哥也算一个。” 赵老爷子点点头,赵来庆是族长,他们家占两个人合情合理,他家婆娘虽然不懂事,但是大郎二郎还是不错的。 赵老七家一直对自家很好,他们家必须有一席之地。长安和长喜这对哥俩那人品没的说,都是族里的好后生。刚开始规模小,就先用一个,另一个下次再找。 “二黑子!他大哥曹河!村长的侄子李伯安、李伯秦,刘瘸子的儿子刘小胖、隔壁的陈喜哥、牛家的牛土生、罗家的……” 赵小山说一个人名,屋里人点一下头。 他说的这几个人人品都可以,和自家关系也很亲厚。 二黑子和他哥就不用说了,李安作为村长,对他们家颇为照顾,给他们家安排两个人也无可厚非。 刘家和陈家各出一个也算对这两个姓氏照顾到了,香满楼的生意还多亏了牛水生,给他弟弟一个名额也无可厚非。 就是到了罗家这有点闹心,不怪赵小山到这停了,不是罗家没有好人,只是赵氏和罗氏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 刘氏靠在墙上,一提罗家便恨的咬牙切齿。 “凭什么让罗家的上咱家作坊干活?休想!罗家还能出好人了?那都坏到根里了。咱山子进大狱那阵,你没听见罗家那几个长舌妇咋嚼舌头呢,要不是那段时间我没空,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山子,你要敢找罗家人过来,以后就别叫我娘!” 赵老娘言辞如此激烈,赵小山怎可能反对。 说实话,罗家不仅没一个和他交好的,反而小时候只要碰到一起就要干仗。 这样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照顾。 商量了半天,人选问题也搞定了。 作坊地址和人选搞定后,问题就解决了大半了。 肥皂是赵小山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其他人实在不清楚具体的生产流程,到时候到底该如何操作还要他自己分配。 只不过村里的徭役还没服完,就算商量好了人选,短时间内也开不了工,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把作坊先布置出来。 人选说定了,赵老爷子便要着急出门,这是个送人情的好机会,他要亲自挨家通知,好收获一大波感激。 “爷,你先别着急,工钱还没商量呢。” 赵老爷子摆摆手,根本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这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在家猫着吃干饭,现在你就是一天给一文钱,都一堆人抢着干。” “那也要先把工钱说清楚!省得以后留骡烂。”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能现在农闲就给便宜,以后农忙了都嫌价格低回家干农活,这不耽误事么。 “每天早晨辰初开始到晚上酉初结束,冬天日头短就做四个时辰,一天八文钱,夏天日头长就做五个时辰,一天十文钱。 不同工种工钱也不同,搅拌抬水这两个工序最累,可以适当加一两文,烧草木灰轻巧,就减一两文。” 像三旺,今年才十三岁,不能干太累的活,就烧点草木灰泡泡水,一天给五六文就行。 赵老爷子对具体管理没有任何异议,赵小山说啥是啥,只要赵家子侄有活干有钱挣,其他的他全没意见。 见老头子脚步还要迈,赵小山连忙又道:“爷,你先别走,我还有一个事没说呢,为了家里着想,我打算分家!” 第85章 招人的涌动 赵小山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翻了。 赵老爷子抬起的脚步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盯着赵小山看。 赵老娘这暴脾气,差点气的仰过去,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赵小山!你翅膀子硬了?你上面两层长辈呢,你打算分家?” 赵老爹昨天的气就没消,一听赵小山这么说,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激动的站起来可哪找武器。 “反了天了你,你办个作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没怎么地呢就要分家?我,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三个长辈这架势把赵小山吓住了,只见他连忙扯着脖子喊:“爹娘,别激动别激动,我都是为了铁牛!是为了铁牛以后能上学!” “和铁牛啥关系?你瞎扯啥?” 求生欲满满的赵小山用2.5倍速将自己原本的目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解释,全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赵老爹也不找笤扫了,一屁股又坐回了原位。 “你个瘪犊孩子,话你不能一次说全了?你要吓死谁啊!还分家,你才多大!连成亲都没成呢,咋分?” 赵老爹对赵小山这个想法嗤之以鼻,继续道:“米粉作坊咱先小规模干着,这两天咱就把铁牛送上学,等以后真成商户了,学堂还能把铁牛撵出来?” “学堂倒是不能撵,只要给钱,学堂什么学生都收,只不过如果我是商户,铁牛就只能念书不能参加科考!” 这倒是个问题! 以前家里穷,赵老爹赵老娘从没想过送孩子上学堂,可现在自家眼看着又要起来了,铁牛的问题就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赵小山出事,铁牛早在九月份就该被送去了。 读书的好处不用说,可以识字明理,一旦考取功名,一家人受益,见到官老爷不用下跪磕头,家里的田地还可以免除赋税徭役,还能荫蔽整个宗族。 但读书的问题也多,前期要投入很多钱,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投入,是要至少十多年持续性的大工程。 而且你投入了这么多,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有收益,毕竟谁也没法保证自家孩子有没有那个命。 村里不是没有别的人家送孩子去学堂的,比如现在香满楼的牛水生,小时候也曾念过书,只不过他天赋有限学了两年就不读了,但因为他识文断字,酒楼也愿意要他。 像他这般及时止损的还算好的,就怕那些明明没有天赋的孩子读了好多年,什么也没考中,生生把家里耗死的。 也因如此,李伯玉可以说是古仙村的奇迹,是所有大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梦中情孩”。 今天铁牛没在家,一早就跑出去和小伙伴出门疯玩了。 自从赵小山出狱后,他们家经济水平再度起飞,铁牛手里零食不断,身边重新聚集了一批小跟班,又当回了孩子王。 当然了,这孩子记仇,之前欺负过他的小孩他是一个没放过,拿着手里的零嘴对几人好一顿炫耀羞辱,一逞小人之心。 赵老爹和赵老娘对视一眼,想想自家的小孙子,一时还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学习的料。 要是这孩子真的天赋超群而不能参加科考,确实有点可惜啊。 可他万一不行,又要把儿子单独分出去成了商户,那就更可惜了。 这次赵老爹赵老娘赵老爷子全体沉默了。 “要不就先送铁牛去学几天,听听夫子的意见吧,离咱家成为商户还远着呢。再说了,山子也还小,等他娶媳妇儿还要几年呢,再咋说也要先可着娇娘来。” 赵老娘对赵老爷子的话很赞同,但这个话题也勾起了她对儿女婚事的再次担忧。 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她家娇娘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呢。 眼看着山子也大了,甚至都提分家了,是不也可以张罗张罗了。 不行,她要马上起来,再去找媒婆问问去。 她家马上要办作坊了,要做大生意,还和淳县侯那等宗室搭上关系,家里的闺女还能嫁不出去? 主要问题商量妥当后,赵老爷子先陪同赵小山一起去了李安家说了房子的事,何家的房子每年就农忙的时候能用上,其余时间都是空置的,现在有人要长期出租,李安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看在赵家给了李家两个名额的份上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将租金由一年的七百三十文抹零到七百文。 双方暂时口头商量着,具体交钱时间就看李球什么时候来了。 从李安家出来后,按照刚商量好的招工名额,赵老爷子马不停蹄串起了门,他这不是去报信,是去送财的,谁家不得恭维他一番? 赵小山张罗着要帮忙都被他拒绝了,这时候老头子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端的一个精神矍铄。 到了晚上,赵家要办作坊的消息在整个古仙村传开了。 一天的工钱八到十文,不是临时的短工,是可以常年干的,一个月二百四十文,一年呢?就能有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以起个小些的房子,可以够一大家子一年的嚼用,比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地挣得都多。 这对古仙村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捞到名额的人家暗暗窃喜之前和赵家交好,没捞到名额的人家则咬碎了牙齿悔的捶腿。 这里面最开心的当属二黑子家和赵来庆家,他们都是一家两个名额。 最不开心的不是一家,是一族,整个罗氏一族。 罗家族长罗老根坐在炕头上听着打听来的消息肺都要气炸了,赵家要在村里办作坊,村里几个大姓照顾个遍,连牛家都有一个名额,却单单落下了罗家,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虽说罗家几个婆娘和刘氏曾闹过不愉快吧,但那不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么,为啥要波及到男人。 听说赵家现在仅仅是开始,过段时间等规模上来了,还会再招人,难道真要等到古仙村其他几家都有活干有钱挣的时候他们罗家干看着?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 和罗老根持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于是乎,到了晚上,赵家小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每个人来时手都没空着。 对那些以后会用的到的人家,赵老娘笑呵呵的把东西接了过来,但到了罗家人,不论他们拿了啥,一概拒绝没收。 罗老根没成想自己舔着老脸过来巴结还被拒绝,当下气的脸色通红,心里痛恨刘氏的无情,嘴里还要说着奉承的话。 赵小山冷眼旁观了一下,觉得她娘这般多少有些欠考量。 说到底罗家是古仙村的大姓,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多户人家。 他们的作坊要想一直开下去就不可能一直不收罗家人。要是罗家人心生怨怼,眼红之下再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看罗氏族长哪怕被拒绝都始终压着火气的样子,赵小山决定还是先晾一晾他,等他下次来了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赵老爹带着全家人将何家的小院好好改造了一番。 这院子里的空地虽然挺平整,但栅栏都破烂的不成样子,屋子也年久失修。 这里是厂房,以后晚上肯定要派人看着,这般破旧实在没法住人,确实需要好好修葺一番。 赵大壮去服劳役,赵老爹就领着家里的几个女人先干着。 看他们干活,有不少有眼色的人家连忙过来帮忙,反正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兴许下一批赵家招人就轮到自己了呢。 有这打算的不止一个两个,到后来,何家院子里挤满了来帮忙的老少爷们,就连罗家都来了好几口,人多力量大,让本来应该十多天的活不到五天就干完了。 赵小山冷眼观察了几天,觉得罗家也不是不可用,正等着他们再次登门时就把东西收下呢,谁知道这时二黑子一脸激动的闯了进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用近乎嘶吼的语气喊道: “山子,哥哥我要成亲了,罗家答应了!他们答应把罗芳许给我了!” 第86章 二黑子要成亲了! 二黑子定亲了! 他所求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了! 赵小山一直看不上罗芳,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兄弟。 但现在两家要正式结亲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替黑子高兴。 可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不怪他阴谋论,实在是这罗家答应的时机也太巧合了。 古仙村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二黑子交好,这次招工除了赵来庆家有两个名额外就是曹河和曹方两兄弟了。 如果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管事的位置一定会有二黑子一席之地。 就算罗家想不到以后,二黑子一天八文钱的工钱也足够养家糊口了。 此外,以他和二黑子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罗家忍全部拒之门外的。 怪不得他娘那么讨厌罗家,果真是爱专营,心思就没用在正地方! “我娘之前都问过好几次了,罗家一直含含糊糊的要答应不答应的,今天她爹罗满仓竟然主动找到我家和我爹说的。”二黑子嘴角咧的老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又一把搂住赵小山的肩膀道:“我娘说了,这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要办作坊,罗家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山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咱这作坊到底啥时候开工?你放心,哥哥有一分力气出一分,有两份力气出两份,不把自己干死绝不罢休!” 赵小山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可别笑了,显的你更黑了。你要真干死了,罗芳岂不是嫁过来就要守寡?那你还费劲巴拉娶个什么劲!” “现在订婚,啥时候成婚啊?” “现在年根了,想准备也来不及了,我娘说明年三五月份再成亲就行,到时候先去无量观问个日子去。” 分享完喜悦,二黑子想着他未来的岳母还在自家坐着和他娘商量婚事,也顾不得多待,脚底一抹油又跑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一走,赵老娘捂着腰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张嘴就口吐芬芳道: “罗家那小贱蹄子和她姑她娘都一个德行,没事就爱撺掇,可不是什么好鸟,二黑子咋就眼睛这么瞎,非看上她了?!” 赵小山唯一不喜欢他娘的地方就是她的粗鲁,无奈劝道:“娘,你说话注意点,人家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 “呵,我说话注意点?你是没听到她怎么在背后编排你二姐的?!说你二姐五大三粗像个男人,说你二姐一辈子嫁不出去活该当老姑娘,难听的话多了去了,我说了都怕污了你耳朵!” 赵小山不愿和他娘继续掰扯,不管以前咋样,她很快就会成为二黑子的妻子了,以后接触的时候会很多。 他不怕别的,就怕这样一个女人会影响他和二黑子之间的友谊。 毕竟,啥风都没有枕头风吹的硬。 没出意外,晚饭时,罗老根拎了两颗大白菜再次登门拜访,赵小山这次把东西接了过来,并迎他入座。 没一会,赵小山就后悔了。 只见罗老根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大声嚷嚷,像担心别人听不到他声音似的: “不是我瞎说,咱山子真是从小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这小眼睛黑黑的一看就机灵,你看长大后果然有出息吧。 咱村这么多人,谁也比不上你,哪怕是村长家的李伯玉也就会读个死书,还把家里读的穷嗖嗖的,哪有咱山子厉害,不仅自己挣钱,还能带动全村一起挣钱。” 罗老根说得,赵小山都听不得。 也不知道当初他进大牢时谁家背后讲究的最厉害,说他是吃过牢饭的街溜子,是不务正业的流氓子。 不说罗老根,现在赵小山在村里转一圈,所有人对他说的话除了夸赞就是夸赞,仿佛之前的黑历史都随风散了似的。 可以说,他的名声一瞬间洗白了! 罗老根溜须了几句见赵家人不搭话,又把话题往二黑子身上扯: “不说别的,我侄女罗芳的品貌也算咱古仙村头一份的,现在许给二黑子那真是绝配!怎么说的?男才女貌! 以后俺们罗家和曹家就是一家人了,二黑子和你家小山好的比亲兄弟都亲,俺们罗芳就是你亲嫂子了,以后罗家和赵家也都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赵小山抠了抠耳朵,他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算是开了眼界了。 罗老根好一顿夸夸其谈,哈哈哈大笑的连地面都发颤,自说自话了半天,见赵家人没人附和他也没觉得尴尬。 想到今天的来意,罗老根终于言归正传,期期艾艾的站起来问道: “山子啊,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孩子,听说你家作坊都是你做主,你看咱都是一家人了,那以后再招人能不能也给俺们留俩位置?” 赵小山也端正了坐姿,严肃道:“叔,我也是给人打工,不可能全是自己做主。俺家作坊不是善堂,不是靠关系就能进的。 只要人勤快老实不整幺蛾子,什么出身我都用,这样的人就算主家也挑不出毛病。”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罗老根琢磨了半响也没明白啥意思,还欲再问,就听赵老娘在屋里喊道: “山子,你快过来帮娘看看,娘这腰又疼的厉害了……” 罗老根知道这是撵他了,也知道多说无益,嘴里一边恭维着好话一边期期艾艾的推门走了。 全程没有一个赵家人送他到门口。 他一走,赵老娘腰也不疼了,走在门口狠狠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罗家和赵家也是一家了?我和他们一家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得恶心到下辈子!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赵老爹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以后二黑子再来你可少说两句吧,罗家是罗家,罗芳是罗芳,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赵老娘听不得反驳,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正欲再骂,就见赵大壮推门回来了。 赵老娘再顾不得和男人掰扯,连忙迎了过去: “大壮,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晚?这都戌时了(晚上七点),这几天咋越来越晚了?要不是家里来人了,我就让你爹接你去了。” 赵大壮一脸疲惫,放下手里的工具,把早已脏污不堪的破外套脱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回道: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过年了,差爷着急赶工期,让俺们贪黑多干点,天冷了,地都快硬了,差爷说了明天再干一天就完活,干到哪算哪,留的尾巴也等明年春天开化了再说。” 服徭役确实是辛苦的,赵大壮这几天明显瘦了一大圈。 他们家不去卖米粉盒饭了,赵老娘也不抠搜,每日都会给他揣几个大钱让他去买份馄饨面条吃。 只不过赵大壮节省惯了,在他的观念里,馄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他只是干了点活便要日日花上几文钱,简直太浪费了。 因此他仍然每天都会从家里带点干粮,实在冷的受不了了才会去买碗馄饨汤。 哦,还有陈狗子,他已经被他师父放出来了,偶尔也会出来送点热水。 想到陈狗子,赵小山就是一笑。 前几天他忙着,也没去大昭寺看望,二黑子倒是去了一趟,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 狗子这次确实是因为有女香客看上他了才被关进去,这女人不是别人,竟是淳县侯的妹妹!! 赵小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表情是这样的: 皇家的妹子,竟然看上了陈狗子,一个秃头小和尚! 据说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淳县侯的妹妹没带护卫只带了侍女独自上后山夜游(可能是消食),竟在后山碰到了一头下山觅食的野狼,这俩女人顿时吓得花枝乱颤。 正当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所措之际,陈狗子突然从天而降,一力降十会,不仅将野狗驱逐,还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贵女的身上。 那贵女一眼万年,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发誓要嫁给这个小和尚,甚至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淳县侯得知情况后,大怒,找到大昭寺的方丈狠狠训斥一翻,指责大昭寺巡防不利管理不严,怎可让年轻小和尚任意出入女眷所在的后山。 于是乎,大昭寺的方丈为了平息淳县侯的怒火,无情的关押了无情男主陈狗子。 直到那贵女离开了大昭寺,才被放了出来。 咱也不知道咋那么多巧合,反正剧情挺雷人的。 赵小山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第一野狼都是群居的,咋可能有一只落单的?还单单跑进了大昭寺? 第二那贵女出门不带侍卫就没有暗卫悄悄跟踪保护?拜托,她可是皇室,不都有从小培养的暗卫保护么? 第三陈狗子顶多体格子好点,功夫是一点没有的,他还徒手能驱赶饿狼? 第四,前几天他刚见过淳县侯,没听说他妹妹有这事啊。 保不住这情节里加入了多少二黑子自己的意淫呢。 落魄书生救下高门贵女最后以身相许这等把戏一向是古代底层男人最喜欢的桥段,连二黑子也没例外。 赵小山恶意揣测了一下:二黑子在听完狗子的故事后,一定深深后悔为什么男主角不是他!所以加了那么多不可能的元素。 就凭他对陈狗子的了解,让他吃肉喝酒行,女人,还是算了吧。 这段时间有点小忙,等忙完这段时间的,他一定要亲自去大昭寺问问狗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或者是过两天李球过来了旁敲侧击问问他也行。 话说回来,他们这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怎么李球还没来?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天没啥事,正好去趟密水,亲自去淳县侯府问一问。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需要解决:找个账房先生! 他身边能干的人不少,像他大哥和二黑子,绝对的忠犬型人格,指哪打哪可以,但你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写写算算,那就有点难了。 他认识的人里,除了李伯玉没有一个是认字的! 两个作坊,连一个认字的都没有,如何记账?如何管理? 他在现代倒是接受过高等教育,但这里的古文他只认识个大概,好多也认不出来。 而且他是管理大局的ceo,是掌舵的船长,不可能天天坐在那记账。 这账房倒是可以朝淳县侯那借一个过来,可那毕竟不是自己人,而且人家在侯府呆的好好的,也不一定愿意来古仙村常驻。 作坊开工在即,这个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人选他也想好了,就是许久不见的程理! 第87章 找到程理,杨甲倒台 当初杨家的事虽然是程理牵头的,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而且后面他出事程理不仅帮他给家里通风报信,连赵老爹在镇里晕倒也帮忙运回来了。 事后程理甚至主动辞去了在致知书坊的工作。 要知道,他在杨家的书坊抄书每天挣的比在酒楼说书挣得多的多。 由此可见,程理虽然识人不清,但至少人品不错值得信赖。 此外,他家里条件不好,为了谋生一直在镇里租房住,收入不稳定还长期和妻儿分居。 如果自己这里提供住宿,还有合理的工钱,想必他应该不会拒绝邀约。 第二天一早,赵大壮拿起工具赶赴大昭寺,今天是他最后一天服徭役,赵老娘给他拿了十个铜板让他中午买饭,怕他又省下不花,连干粮都没给他准备。 赵小山想着程理的事也早早起床,步行赶往乐平镇。 他想坐牛车,可他爹严辞拒绝了他,别说小儿子了,就连大儿子他都没送。 理由是何家屋里的炕太破了,他打算趁现在人多重新盘个炕,以后也能住人。 这段时间赵小山的脚力早被锻炼出来了,走到乐平连一个时辰都没用上。 他在程理租的小院住过一次,依稀还记得大致的位置。 谁知道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从邻居那得知,程理早就退租回乡下了。 得了消息,赵小山连忙去了车马行,租了一辆驴车前往程理家所在的兴隆村。 不怪他奢靡浪费,实在不知道路怎么走。 真没想到程理竟然连镇里都不待了,直接回了村。 兴隆村离乐平不近,也是个靠山的小村,驴车晃悠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才走到地方。 兴隆村比古仙村小很多,看样子连五十户人家都没有。见有外人进村,很快就有人过来围观,赵小山趁机打听起程理家在哪。 按照村民的指示,赵小山一路坐着驴车到了程理家,这是个和自家差不多大的农家小院,只不过更加破旧罢了。 现在快晌午了,程家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炊烟升起的痕迹。 赵小山走下驴车推开远门,朝里屋大声喊道:“有人么?” 没一会,屋里有个年老的妇人推门出来,看到赵小山愣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我叫赵小山,是程理的朋友,他在家么?” “朋友?他现在没在家,在祠堂教书呢,你进屋坐会?我叫他回来!” 这妇人一看就是程理的娘亲,只见她说完转头朝屋里喊道:“小文,去把你爹叫回来,说有人找他。”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半大的男孩便跑了出来,这一看就知道是程理的儿子了,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是精神。 那孩子跑出来看了看赵小山,一句话也没说抬腿便朝外跑去。 见赵小山还站在原地,那老妇人邀请他进屋坐会,他正推辞的功夫院门再次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理! 程理瘦了很多,身上穿着代表着读书人的长袍,但这衣服明显好多年了,颜色都洗的泛白了。 跋山涉水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原主,赵小山这颗悬着的心可算放下来了。 程理见是赵小山,一脸的惊喜,“赵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程大哥,好久不见!” 两人真的好久没见,进屋后好一顿寒暄。 程理表达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愧疚之情,赵小山表达了自己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两人又分别说了一下彼此的近况。 当听赵小山说他不仅成功从大牢里出来,还搭上了淳县侯的路子准备开作坊时,程理惊叹连连,一脸的羡慕。 “你出事后我就从杨家辞职了,杨乙这个狗东西看我同情你,把我半个月的工钱都扣下了。后来我还想回雅茗轩继续说书,可那的掌柜说他们已经不缺人了。 我在镇里找了好多天工,人家都碍于杨家的势力不敢用我,没有办法我就回来了。 我们村的里长觉得我读过书每日在家务农可惜了,就将村里适龄的孩子组织起来,让我教他们认认字,我也能挣点报酬聊以度日。” 程理说着自己的际遇,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无奈。 赵小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趁机把自己这次的来意和盘托出。 “你平日里只需帮我管理一下出入的账册和记清楚工分这样基本的工作。我可以提供住,一个月的工钱是四百文!” 四百文这个工钱在整个乐平镇的账房里算是高的了。 他现在每日在祠堂教村里的孩子识字,一个月也就一百文多点,有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因为村民没钱了会拿点家里的白菜萝卜当束修了。 程理很是心动,可看看外面站着偷听的儿子,他又犹豫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谋生,不仅没顾及上妻儿老母,还没带回来几个大钱,现在他刚回来又要走…… 赵小山岂会看不出他的顾虑,又道:“程大哥,你也可以带上家人一起,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程大哥,您也知道,我虽然会说故事,但并不认字,如果你闲暇时间愿意教我识字,我愿意再多加一份工钱给你,一天一个时辰,一个月三百文!如果还有别的人也跟着一起学,多一个人就多加五十文!” 两份工,加起来就七八百文钱,这样的价格,和在大学堂里坐馆也差不多了,权衡利弊之下,程理又怎么可能拒绝! 他没想到当初自己的一点善心竟会有如此回报,一时感慨连连。 “这两天淳县侯派的人差不多就能到了,程大哥最好尽快过来!” 程理无不答应,说好他这两天就赶过去。 一切谈妥后程理热情的邀请赵小山在他家吃午饭,让赵小山言辞拒绝了。 不是他不给面子,实在是程理家这条件,预备完这顿饭,接下来的两天他家都得扎脖子。 见赵小山如何都不答应,程理为了表达感激,死活往他怀里塞了一篓自家晒的萝卜干。 从程理家出来后,赵小山坐上驴车便往回赶。 他本来打算今天先邀请程理再转道去密水的,但折腾这么一大圈下来回镇里都未时(下午三点)了,密水是去不成了。 这段时间家里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作坊的事,连米粉都做的少了,也不知道香满楼卖的怎么样了,赵小山决定先去问问周掌柜。 等到了香满楼赵小山才从周掌柜这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杨甲被抓了! “什么时候?怎么被抓的?杨家就杨甲抓起来了?杨乙呢?” 周掌柜一脸唏嘘,“就前两天的事!杨甲刚从我这喝完酒出去,就被他昔日的同僚给捆起来了。最开始杨甲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到后来反应过来好一顿挣扎,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让人一顿毒打,杨甲那叫声啊,比杀猪都渗人。” 周掌柜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踩在了赵小山的心尖尖上,此时的他像是喝了最醇厚的果酒,飘飘欲仙。 没想到我们可爱的淳县侯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小英雄,这么大的事也没通知他一声! “高兴了?” 赵小山狠狠点头,“高兴,高兴的要死了!” 周掌柜哈哈大笑,又道:“那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真的高兴死!听说杨甲被抓是因为有人告他辱骂宗室不敬皇权,是要杀头的大罪!杨甲他爹打算卖了致知书坊救儿子呢! 你问杨乙,他平日就靠着他哥在镇里耀武扬威的,杨甲都倒台了,他指不定现在猫在家里哭鼻子呢!” “哈哈哈……” 赵小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仰天长啸起来。 “那杨甲现在被关在密水大牢么?” 周掌柜皱皱眉道:“应该是吧,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此时的赵小山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去密水大牢里慰问杨甲一番。 牢头马玉其马大哥应该还认识自己,应该会给自己行个方便的! 到时候自己要站在他杨甲的牢房门前狠狠地羞辱他,甚至可以再给马牢头行点小贿,让自己进去好好发泄一番! 要不是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密水大牢。 真是风水轮流转。 现在他和杨甲角色对调,曾经不可一世的杨甲也要吃吃当初自己吃过的苦,想想都让人开心到尖叫。 杨乙,那就更好说了,他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折辱他的绝佳好主意! 赵小山越想越激动,狠狠呼出一口浊气。 他娘的,压抑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他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别的不说,淳县侯这事做的,简直太靠谱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古人诚不欺我! 要是能见到他,说啥也要给他菜里加个鸡腿!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赵小山快马加鞭朝家走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和家里人分享。 谁知道刚进村,就看见自家门口停的几辆马车。 李球将肥皂作坊所需的材料都送来了,东西归置好后明后天就可以开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李伯玉! 原来李球从密水出发时恰巧碰到了要回家的李伯玉,于是将他一起捎了过来。 赵小山好久没见到李球,本有一大堆话要同他说,结果一进院子就被李伯玉一把拉进了屋子。 只见李伯玉紧张兮兮的将自己之前送他的那套文房四宝拿出来放在炕上,压低了声音道: “山子,这套文房四宝我不能要,这东西里有官造的东西,价值百金,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赵小山:纳尼?百金? 第88章 李球其人 经过李伯玉的科普,赵小山终于知道他为何如此紧张了。 原来大景朝官营作坊每年的产能非常有限,所出产品只供皇家使用。除非皇家赏赐,平民才可使用,但平民百姓拿到手后却不能买卖。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子偷盗倒卖以谋取利益,因此每一个官造之物的流转都会在官府备案在册。 如若发现有人擅自使用,一律按偷盗罪和对皇家大不敬罪处理。 这块砚台对李伯玉来说简直是烫手山芋,这段时间他茶饭不思愁的不得了。 赵小山当初也没说清楚这东西哪来的,他担心他年纪小不懂规矩被人给忽悠了。 本打算第二天就请假回家处理此事的,谁料夫子以大考在即应专注学习少些其他心思为由给拒绝了。 这些天他全部心思都在床板下的小盒子里,生怕宿舍里哪个不长眼的将东西偷走再东窗事发了。 在和夫子又申请了两次终于得以放行后,他这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赵小山愣愣的看着炕上完好无损的文房四宝,问道:“伯玉哥,你担心啥,这是淳县侯赏赐给我的,我没卖,我赠送给你也不行么?” 李伯玉在来的路上就知道赵小山已经成功搭上了淳县侯的大船,并准备在村里开办作坊,倒是不再担心这东西的来历了,但还是摇摇头道: “小山,宗室可以赏赐给你,你却不能送人!只能留着自用,还要小心不要磕了碰了弄坏了。” 这么苛刻? 那要是自己以后穷了想拿东西换点钱都不行? 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这玩意儿完全就是个摆设! 李伯玉岂能看不出他的想法,轻笑摇头安慰道: “山子,你能拿到官造的东西,这首先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毕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机会接触那个高度的人。 这还只是淳县侯赏给你的,要是你能拿到皇帝的赏,都是可以放在祠堂里供起来昭告祖先的大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沾上点皇字,就是好玩意儿。 那要是皇帝把他用的恭桶赏了人,也得供着?对着个盛便便的东西焚香跪拜再昭告祖先? 呕,恶寒…… “伯玉哥,那这官造的砚台我收回来,剩下的笔墨纸都没问题吧?这些你都留着吧。” 李伯玉还是摇摇头道:“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光这一块墨就价值不菲,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我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留着这东西不是浪费么?你用了它才有了价值,你不用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垃圾!好马配好鞍,伯玉哥明年府试拿着这些带皇气的东西参加,绝对能一飞冲天高中榜首!” 李伯玉还是拒绝道:“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你自己不用也可以留着卖钱!” “伯玉哥你瞧不起我!我可是马上要挣大钱的人,还能差这点事?” 在赵小山好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李伯玉最后将笔墨纸这三样东西接了过来,道:“行,承山子吉言,东西我就收下了,定不负你所托!” 他们这边正说着,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了,是赵娇娘。 只见她换了一身绿色的衣服,头发还绑了根浅黄色发带,脸色红红的端着两碗水进来,柔声道: “伯玉哥,赶路累了吧?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二姐!放开你的嗓子!这样嗲嗲的真的不适合你! 赵小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伯玉温和道:“不用了娇娘,刚才进院伯母已经给我倒过水了。东西物归原主我就放心了,夫子就给了我这半天假,明早还要赶回去呢,我就不多待了。” 见李伯玉要走,赵娇娘明显慌乱了一下,将两碗水放在炕上,也跟着出来送,直到李伯玉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院。 赵老娘冷眼看了半天,气的胸膛起起伏伏。 李球已经在椅子上等半天了,见赵小山总算出来了,招呼道:“赵小兄弟,你今天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个作坊,不能连个像样的账房都没有,我今天去请了一个账房,他明后天就能来!” 李球点点头,“侯府就有不少账房,你可以和侯爷说的,他自然就借你了。” 借的毕竟是借的,还是自己人来的放心。 李球的车队来了好半天了,就等赵小山回来安排呢,看着天色快晚了,赵小山也顾不上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咕咕叫,连忙带上家人将车队领到何家大院。 只不过赵娇娘没跟着,她从角落里掏出早就落灰的针线篓,颠颠找李小翠问针线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何家大院,卸货、搬运、摆放、归置,好一顿忙活。 这时何家大院外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前几天出力帮忙干活的人家看着作坊布置起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家光说要办作坊却好几天没见动静,以为这事黄了呢,没想到这就安排上了。 还是和有四辆马车的大人物合作的! 你看那大人物,长的多俊,两条腿比外面的马腿都长,往那一站看着就养眼,和村里的糙汉子就是不一样。 人群里有不少大闺女小媳妇儿的目光自动追随着李球游走,目光含羞带怯默默含情。 有那年长的妇人就很放的开了,她们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高大健硕英俊的男人,嘴里啧啧感慨。 “腿长鼻梁还高,那话儿指定也差不了。” “这可说不准,你看他山根有点趴,硬度够了时间不行。” “哎,行不行的只能便宜那些小贱蹄子了,咱也顶多能看看。” “看看就行呗!咋,你这岁数了还能受得住?” “哎呦,你们两个老的,大庭广众的可悠着点吧,没看旁边这大闺女小媳妇儿的一堆么,害不害臊!” “有啥害臊的?看她们面上红,晚上指不定怎么浪呢!” 李球不是聋子,这三个妇人窃窃私语声他如何听不到。 自己的男性功能被几个村妇如此评论,简直不能忍受! 尤其是那个老妪,一脸褶子了还敢说自己时间不行!简直岂有此理。 这古仙村,名字里带了个仙字,怎么老百姓却如此彪悍粗鄙,一点仙气都没有! 要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不好出手打女人,真想狠狠上去将那俩老妇人扇醒。 别做梦了,自己不是你们能肖想的男人! 李球年近三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壮的年龄。 他年少时也曾有过一段婚姻,是他娘还在时给他张罗的,他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他娘让他娶他就娶了,娶谁都是凑合着过日子。 只不过那时他在镖局走镖,常年不在家,两人迟迟没有孩子,他娘子一个人很是孤寂。 他对那女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看在他娘的份上,他对她也算不错。知道她一个人苦闷,还买过一只小狗来陪她。 可谁知道有一次他走镖归来,那女人却对他提出和离。 他知道自己这样确实给不了女人幸福,也没拖拉,痛快的同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女人早就嫁了,嫁的人正是当初他家那条街上一个卖豆腐的男人,现在和那男人一起起早贪黑的经营一家豆腐坊,人送称号豆腐西施。 有一次他回去吃豆腐才知道原来自己头上的帽子早就绿了。 这件事让他很是愤恨,认为这女人不守妇道随便勾搭,让他颜面尽失应当诛之而后快。 但他同时又很庆幸! 因为他不在乎的及时放手才没有酿出大祸,王用极不正是因为受不了头顶的绿杀了人丢了命么。 也因为此,他后来得了机会进了侯府,没再做押镖的活计。 这些年,同僚也有给他介绍的,他都拒绝了。 如果不能给对方很好的生活,自己也过的不快乐,又何必成亲呢。 赵家第一次起作坊,东西如何安置完全没有概念,全都要听赵小山指挥,院里很是慌乱,等一切都忙活完,月亮都升上来了。 赵小山从早折腾到晚,血糖低到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小命差点赔进去半条。 赵老娘晚饭早就做好了,已经过来催了好几次,看着差不多了,赵小山这才招呼一声,收工回家。 因为有李球及他的几个下属在,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 赵老娘把家里留着过年的腊肉都拿了出来,后院的母鸡剁了两只,又去村里买了不少鸡蛋,整治出来五菜一汤的大餐。 赵小山一看,觉得这规格可以和过年相比了。 连鸡都杀了,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鸡可是他娘的命根子,受宠程度等同于赵老爹的大黑牛。 李球从中午过来到现在,肚子也早就饿了,洗完手后直接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不等赵小山让他,夹起一块鸡蛋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道: “婶子,你这鸡蛋味真不错!”连饭做的味道都和他娘这么像! “哎,手艺不够,你凑合着吃啊。”赵老娘用手蹭蹭围裙,不好意思道。 面对这个叫李球的后生时,她很不自在。 没别的原因,她就感觉这个李球的眼睛有点粘人,无事就婶子长婶子短的,不正常的亲近,怪吓人的。 难道大人物都这么平易近人?还是就这个叫李球的这样? 淳县侯咋不派个正常的过来?! 大家都饿了一天了,饭桌上除了唏哩呼噜造饭的声音,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吃过饭已是戌时,这时候赶回县里已经不可能了,赵老爹做主,帮着李球和那几个下属在村里找了地方暂时将就一晚。 等晚上躺回炕上,赵小山迷迷瞪瞪才反应过来,他忘了一件大事:他还没和家里人说杨家倒台呢! 靠,忙忘了! 第89章 杨甲倒台真相 心里装着事,赵小山第二天老早就醒了。 醒了后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套上鞋就往外冲,朝着院里忙碌的众人开始大声宣布: “爹、娘,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杨家完了!杨甲入狱了,要被杀头了!淳县侯帮我报仇了!” 赵老爹牵牛的动作一顿,声音拔高道:“真?儿子你说真的?杨家真的倒台了?” “爹,我昨天去的香满楼,那的周掌柜告诉我的,不能作假!不信一会李球来了你问他!” 他这一说,整个赵家都不淡定了。 长久以来,杨家就像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压的他们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嫌丢人的说,自从出了杨家这码子事,赵老爹连镇里都不爱去了。 镇里小,他害怕走在道上再遇到杨家人,再来折辱自己一番。 他胆子小,岁数还大了,真的承受不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了。 现在儿子告诉他杨甲被抓了,杨家倒台在即,赵老爹像是排出一口浊气,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欣慰的同时他也升起了一丝丝的愧疚感,怪不得小儿子要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怪不得他将肥皂技术拱手相让,原来他就是想借势。 狐假虎威没什么丢人的,能报仇就是最大的面子! 赵老爹看着连衣服都没披的小儿子,放下牛绳,回屋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他肩上,嫌弃道:“你个缺心眼孩子,说话就说话,咋连件衣服都不穿,冻病了咋整?” 赵小山哪能计较那么多,站在原地就顾着嘿嘿傻笑了。 大仇报了一半,家里人高兴,他也高兴。 赵老爷子坐在小凳子上激动的捏烟叶的手都抖了,嘴里直嘟囔着“杀的好,孽畜就不该活!” 赵老娘则一手叉腰,神清气爽的骂道:“哼,这叫天理轮回报应不爽!让他干坏事,这下遭报应了吧!山子,杨甲哪天行刑?娘去看去!刽子手手起刀落,娘就在旁边拍手叫好!羞也羞死他!” 这个问题就得问李球了,他还真不知道。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李球带着四个下属姗珊来迟,刚进院就被赵家人团团围住了,这一张张期盼的脸把李球吓了一跳,脚步连连后退,嘴里问道咋了咋了。 “李大哥,你快和我说说杨甲咋回事,我是昨天去香满楼才知道他被抓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咋不早点告诉我呢。” 李球一拍脑袋,“哎呀,昨天忙活的把这事给忘了,我这榆木脑袋。” 原来他这么长时间没来,就是忙着办这事去了。 淳县侯对同赵小山的合作十分看重,亲自将任务下发给了他和白常文,要求他们快点把杨甲按倒。 其实淳县侯要想以势压人只要和县太爷说一声就行,这么点小事,县太爷不可能驳了他面子。 但明年祭祖大典在即,淳县侯不想此时多生事端,决定还是莫要给人留下话柄的好。 于是乎,白常文作为师爷出主意,他带着人具体行动,做了个套,一把将杨甲套牢了。 杨甲其人,有野心有手腕有头脑,端的是一个会专营的人物,奈何这人有长处也有短板,短板就是女人。 坊间传闻,杨乙根本就不是杨老爹的儿子,而是当初十几岁的杨甲同他爹的小妾苟且生下的。也因此杨甲才那般宠爱杨乙,属于有求必应型。 想想看,人家十几岁时就敢偷亲爹的妾室,这色心这色胆,各位看官有几个能赶得上的? (不是瞧不起你们,是不正在家玩泥巴呢?或者因为作业没完成屁股开花呢?哈哈哈……) 长大后的杨甲城府渐深,为人处世可以说滴水不漏,不过女色上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这人变态!大闺女小媳妇儿的荤腥不忌,还喜欢玩强迫的。 他家里的貌美小丫头让他祸害个遍,可以说无一幸免,就连县里的妓院听说他要来都想提前打烊关门,没办法,这人手段太多,姑娘们没有一个愿意接待他的。 有时候家里的丫头太顺从了他也不满意,偶尔也会干出个强抢民女的把戏,他有权有势出手大方,那些被抢的民女都是普通老百姓,最后都让他给摆平了。 这事,听起来挺气人的,但在古代不算啥新鲜事,毕竟是大景朝法治不健全么,有点关系有点门路啥都不是事。 白常文摸清楚杨甲其人后,李球派手下从郡城找了个年轻貌美的暗娼,装成与家中长辈走失的可怜小白花,带着个帷帽,站在临街码头那翘首以盼一脸焦急的张望。 人来人往的码头,湍急的河水,粉色披风白色纱帽,亭亭玉立,袅袅娜娜,翘首以盼,好一幅美人图。 此情此景,杨甲怎可能精虫不上脑? 于是乎,杨甲上前搭话,亮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可以帮她寻找家人,在取得那美人的充分信赖后,一路将人家领到了他在密水的家中,上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那暗娼按照李球的要求极力挣扎,以激起杨甲高涨的兴趣,看火候差不多了尖叫之余再说几句“放开我,我是今年要去京城参选的秀女,你不能这样!” 杨甲早就被眼前的美景征服,哪能听的那么清楚她说的什么,精虫上脑之下强行驶船入港,端的是一个痛快! 事后他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太在意,主要是这次的经历实在太过美妙了,他的暴虐情绪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满足。 那女人事后哭哭啼啼的掩面跑了出去,他也没在意,女人么,哪怕是受害者,遇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到处张扬的。 吃饱喝足的杨甲睡过一觉后就骑马回了乐平,他今天畅快啊,必须要找朋友好好的喝一顿才行。 于是乎,就像周掌柜说的那样,正当杨甲在香满楼喝的酩酊大醉时,抓他的人来了。 和当初的赵小山一样,杨甲也被绑了手脚堵住嘴巴一路捆着押到了县衙,到县衙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底虽然慌乱却毫无畏惧,因为他太了解县太爷和师爷啥德行了。 这俩人,外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最是贪鄙小人,他们哪个屋里没有他送去的女人! 然而当他看到跪在一旁哭的梨花落雨的被告时,是真傻眼了。 这女人,竟是今年参选的秀女,而且已经过了两轮面试,马上要上京面圣的! 今天她在码头张望就是和家中父兄走失了,她本打算搭今天的船只去京城的。 他破了她的身子,也就是等于他睡了皇帝的女人! 他一个小老百姓竟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完了玩了,吾命休矣~ 杨甲想明白这件事后脸唰一下白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下子瘫软在地。 他知道他完了,谁也救不了他了。 县太爷曹大人也愁啊,这杨甲为人大方机灵,真是个不错的好下属,自己本是很欣赏的,可如今他犯下这般大错,叫自己如何保他?! 尤其是这女人当初衣衫不整的跑到县衙门口敲鼓告状,闹的整个密水人尽皆知,让他想压都压不下去。 唉,两害取其轻,他也只能先委屈一下杨甲了。 重罚是一定的,就看杨家愿不愿拿出足够的钱来运作了。 就在县太爷想着要运作一翻时,白常文作为淳县侯府的代表出现了。 白常文别的没说,就对曹县令说了两句话:“听闻曹大人治下有人敢玷污参选的秀女?侯爷很生气,如此藐视皇族真真是大不敬!皇室威严不容侵犯,如若曹大人不能秉公处理,那侯爷就要代为上奏了。” 完了,上升到皇家,这事算是大了。 人家侯爷都说大不敬了,这杨甲算是彻底没救了! 于是乎,杨甲在当天就被收押到密水大牢,等曹县令上报后立即处斩。 “不对啊李大哥,县太爷没查这女人的身份?她说啥就是啥了?” “当然查了,我们的身份是真的!有一个秀女她有个相好,根本不想进京参选,我们花了钱将她的身份买下来按在这暗娼的身上了,那个秀女拿着钱趁机和她相好的私奔了。” 还有这种操作?简直开了眼界了。 方法简单粗暴但有效,既没牵扯到淳县侯,又让杨甲绝无翻身的可能。 妙啊秒…… 赵小山和家里其他男性成员都听的兴致盎然,唯独赵娇娘一脸嫌弃的看着李球,觉得这人真烦人,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粗鄙的话,连手段都那么下三滥。 不是个好人! 伯玉哥一会就要回城了,她要去送送! 想罢,赵娇娘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也没打招呼,匆匆忙忙出了门。 赵小山见状已经习惯了,又问道:“李大哥,我想去密水大牢探监能行么?” 他真的好想见见杨甲最后一面,看看他的惨状啊。 “不能,他的案子已经报到荣河府了,要等郡守大人裁定后才做处置。” “可我咋听说他爹要卖了书坊去救他?” 李球摇摇头道:“不可能的,他犯的是大不敬之罪,救他?他们全家一个都跑不了!不是杀头就是流放的。” 啊?看来周掌柜这消息来源不准确啊。 好可惜,他昨天心里都酝酿好一个羞辱杨乙的好主意了,不给机会啊。 “那杨家那么多资产怎么办?一个书坊就值不少钱呢。” “现金充公,书坊查封。” 赵小山化身成好奇宝宝,问个不停,“查封了以后都不用了?能不能拍卖了?不然多浪费。” 李球也颇有耐心,一边吃着赵老娘端过来的米粉一边回应:“不能吧,咱大景朝从来没有拍卖罪犯资产这一说法!” 现在没有,以后可以有啊。 赵小山决定将这个办法向淳县侯推荐一下,犯罪份子家的产业查封了多浪费啊,拍卖了可以废物利用不说,还可以增加政府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 上次赵小山去侯府做过一次米粉,但只做了一碗,还都进了侯爷的肚子里,当时李球就站在旁边馋的不行,早就惦记这一口了。 今天赵家一大早就做了一大盆米粉,味浓料足,汤用的是昨天炖鸡的老汤,上面还放了几块腊肉和白菜,味道麻麻辣辣的,当真好吃的很。 李球在赵家从不客气,端着大碗呼噜呼噜干了三大碗,直到肚子撑到了才停了下来。 他的那四个下属也一个个沟满壕平,嘴里纷纷感慨着好吃。 “那是了,要不是我家最近忙着筹备肥皂作坊,我早就去镇里租个铺子卖米粉了。” 李球一边拍肚子一边感慨,“乐平人还是太少了,你完全可以去密水开,这麻辣味道不错,下回去密水给侯爷送点。” “给侯爷送可以,但密水就算了,太远了,没有人手经营。” 等两人吃过早饭后,今天的工作也提上日程:将之前定好的雇工人选全都集中起来,先进行为期一上午的培训,待培训过后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正好昨天的徭役彻底结束了,所有人员全部到位,加上赵大壮,一共是十二个人。 站在何家的小院中间,赵小山和李球作为东家,给所有雇工开了个简单的会,会议的主题是:保密协议! “我说过,这肥皂作坊是淳县侯的产业,我只是组织者经营者,也就是说你们不是给我干活的,是给淳县侯干活的。 我能选中你们,是信得过诸位的人品,相信各位也不可能做出偷盗原料泄露配方那般小人的行径,不过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你们中如果有谁将肥皂的制作方法泄露出去,得罪的不是我,得罪的是淳县侯,得罪的是皇家宗室!我想,在咱们密水县,还没有人敢如此大胆,不给淳县侯面子吧?!” 第90章 第一天开工 自从攀上了淳县侯,赵小山算是把狐假虎威这一套玩明白了。 不论干啥都要打上侯爷他老人家的大旗,端的是无耻至极。 就连李球在旁边都快忍不住了,心想着:赵小山,你差不多行了,再这样下去俺们侯爷威严何在! 不怪赵小山要对这些人进行敲打,正所谓核心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大景朝可没有现代信息大爆发的便利条件,只要你想学东西上网啥都能找到。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技术的世代传习。 有诗为证: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祖传秘方”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别人若掌握了什么独门技术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可他不仅大张旗鼓的办起了作坊,还找了不少外姓人。 傻,真傻。 若他所图不大只想小打小闹完全可以藏着掖着,但要想形成规模就必须办作坊。 光靠自家那几口人干,累都累死了! 因此,外聘员工是必须的,进行敲打也是必须的。 光制定规则不够,还要进行心理建设。 想罢,赵小山继续道:“肥皂制作并不难,基本一看就会。若你们中有谁让鬼迷了眼,嘴一松就把制作方法告诉了外人,可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们,那时候可不仅是开除了事,你们还要负刑事责任!” 对面一排糙汉子不懂啥是刑事责任,一个个面面相觑等着赵小山的回答。 这么多人里赵小山是唯一的“未成年人”,个子最矮,年龄最小,但气势最足。 “泄露技术属于偷盗,按大景律,偷盗一两以下者仗三十,偷一两到十两者仗五十,偷十两以上情节十分严重的,罚没全部家产,收押后再行处置。” “一旦谁泄密,偷的就是皇家的技术,属于是情节最严重的那一类,不仅家产充公,本人收押砍头,全家也会遭殃!男的流放,女的做妓!” 啊?? 所有人都被赵小山的话吓傻眼了。 这么严重?!不仅自己要死,连家里人都要遭殃,太他娘的吓人了,给山子的作坊干活咋还有这风险呢。 别说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夫们傻眼了,就连李球都心起波澜,他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但他还真不清楚大景律里写了啥,泄个密有这么严重的惩罚么? 赵小山看着众人一个个惊恐的脸,心中暗暗窃喜。 对,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你们害怕。 嘿嘿,还大景律呢,他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上哪知道里面到底说了啥! “当然了,你们也不用害怕,只要你们不泄密,这些处罚和你们一点关系没有,一天八文钱,这样的工钱你们放眼整个密水都算高的了。” “此外,你们不仅收获了实惠,还收获了尊荣。能被选中就证明你们人品过关,比别人更优秀!不说别的,现在你们在村里走一圈,谁不羡慕你们?而且我们给淳县侯干活,以后就是他的人,受他的庇护,这难道不值得炫耀?” 哗~ 对面十二个人又躁动了。 是啊,他们是在淳县侯的作坊干活,是淳县侯的人了,是皇家的人了!他们也变成尊贵人了。 刚才的恐惧情绪像是冲走了,大家的表情又重新欢喜起来。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赵小山调动起来。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千万不可辜负了淳县侯的期望,不做泄密这样的傻事,对得起这一份荣誉。 赵小山这一番话不仅征服了在场的雇员,就连旁边的李球都被震撼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忽悠人的手段堪当一流。这脑子这小嘴,在乡下办作坊可惜了! 等回去他一定会把赵小山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侯爷听。 “要是咱们作坊干出成绩了,干出名堂了,我定会和侯爷申请,让他给咱们点奖励。 侯爷的奖励,可不是我等能想象的,那都是能当传家宝供起来的存在!说不定到时候侯爷侯颜大悦之下,会亲自来咱古仙村看望大家!”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就见下面二黑子呜嗷一声:“山子,你回头告诉侯爷,我们定不负他老人家期望!好好干活不泄密!” 有一个人回应,其他几人纷纷附和,现场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大饼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赵小山重点讲解了在作坊做工的注意事项、作息时间和奖惩规则。 这些话,他早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腹稿,说起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这些规则,都是借鉴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听的对面十几人一愣一愣的。 “干满十五天还可以休息一天?这一天不干活都有一文钱?这么好?” “谁要是干的好了还可以当小管事?一个月额外给二百文?那我可要努力了。” “春秋农忙时节还给放三天假,坚持来做工给两倍工资?这,这太好了,侯爷千岁!山子百岁!” “迟到早退要扣一半工钱?累计犯规五次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如若发现有偷东西的直接开除并扭送衙门处理?这点和我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要是被管事认定为偷懒耍滑,累计三次也直接开除,永不录用!这个也和我没任何关系,我别的没有,就剩下一把子力气了。” 宣读完所有规则后,所有人对此窃窃私语,有惊叹的有感恩的,唯独没有质疑的。 赵小山有很多规则制定的十分严苛,但这待遇确实是整个密水县头一份的。 从没听说农忙时候上工给两倍工钱的,也从没听放假也有钱拿的。 此时此刻,赵小山在众人心中再也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是他们真正的头头,他们的善人! 等下面的窃窃私语声慢慢平息后,赵小山再次扬声道: “以上就是我指定的规则!我不希望到时候诸位犯错时以忘了为借口搪塞,这个作坊我是大管事,所有规则都是我说的算,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触犯了规则,都要接受惩罚!没有例外! 做得好大家一起发财,做的不好,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赵小山话说的难听,但没有人不服气,能被选中就证明他们本身的品质是没有问题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接下来才是最重头的环节:传授技术。 赵大壮早就见识过赵小山鼓捣这肥皂,知道大体的步骤,在弟弟示范演示时就在旁边打下手,弟弟让干啥就干啥,一点架子没端。 他心里也想的很清楚,在家里自己是哥哥,本就该照顾弟弟,在作坊自己就是雇员,理应听管事的。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会违背弟弟的话,打定主意绝不给他丢脸,不拖后腿。 同样的心思还有二黑子,他娘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罗家能答应婚事全因为他和山子的关系,要不是山子开办作坊,他三年之内不可能娶上媳妇儿。 他是喜欢罗芳,也一直想娶罗芳,可他也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能被罗家拿捏去要求兄弟做这做那,他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他打算紧紧追随大壮哥的步伐,山子指哪打哪,势必做他最坚定的拥护者。 制作肥皂要用的肥油昨天就拉过来了,天气冷,放在屋里也没变质,大家伙看到赵小山从里屋拖出来一大块猪板油时都挺惊讶。 他们知道赵小山办的作坊是做肥皂的,和皂角一样洗衣服用的,但为啥原材料里没有皂角却拿肥肉? 真是开了眼界了! 等赵小山将过滤后的草木灰水倒入装猪油的大盆使劲搅拌后,围观众人再次“嘶哈”声一片。 这咋越搅拌越浓了?咋还变成白色的固体了?这也太神奇了。 赵小山做的非常仔细,每做一步都将需要注意的事项说的十分清楚。 等整个流程坐下来,都过了几个时辰了。 将熬好的肥皂液倒入模具后,赵小山使劲捶了捶后腰,“肥皂液要想成型,至少要放上三四天抑或是更久,啥时候彻底变硬了就行了。这就是肥皂的全部制作过程,你们都看清楚了么?”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看懂了。 “既然你们都看懂了,接下来我先进行一下简单的分工!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以后可能还会调整。 几个环节里最累的当属捣碎岩块和搅拌了,大哥,你领着大河哥和大郎哥二郎哥负责第一部分。黑子,你领着大纲哥和长安哥负责搅拌,剩下的……” 等赵小山都说完,几家欢喜几家愁。 山子当初说的清楚,累的活一天十文钱,轻巧的活一天八文。 他们都是年轻力壮需要养家糊口的汉子,平日里都是做惯了事的,他们不想轻巧,只想多挣钱。 可那两个最累的岗位赵小山全留给他自家人了,他们几个外姓的只能做“轻巧”的八文钱的活。 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下十二个人里就有人不满意了。 可他们不敢说出来,这么好的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时候别说一天八文了,让他们出门要一天饭也要不上这些。 第91章 陈狗子花边新闻的真相 今天是第一天,赵小山决定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正式开工。 作坊开门大吉,怎能没有鞭炮!太低调了不是他风格。 从作坊出来早过了晌午,家里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就等他们回去吃呢。 回去的途中,赵小山连忙拉住李球问起了陈狗子的事。 他这颗八卦的小宇宙得不到满足,今晚都睡不着觉。 李球还以为赵小山有啥私事要问呢,神秘兮兮的,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自己连腰都弯下来了,结果就这? 看他一脸兴奋双眼放光的样子,他感觉似曾相识。 没错,他娘以前说起谁家媳妇儿和人跑了,哪家男人出去偷腥此类话题时就是这表情。 但,这不是女人的话题么?尤其是中老女人的话题。赵小山咋这么感兴趣? 刚才他还像个将领一样在雇工面前一脸严肃的说规矩呢,这变脸速度可真快。 “李大哥你不知道,那个小和尚是我从小的玩伴,俗名陈狗子,以前就是俺们古仙村的,我这不是八卦,我这是关心好友。” “哦……”李球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再次弯了弯腰,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赵小山猛点头,双眼发出240伏电,差点把李球身上烧出个窟窿。 “听说乡君前年及笄后我们侯爷就开始给她物色夫婿了,可是挑了好几个县主都这个不行那不行的。 眼看着乡君大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侯爷生气了,托他叔祖找了一个出身不错的武将,好像是什么京城梁国公家的小孙子,年纪不大却武功了得,不论哪个角度来说都不错,可县主还是不同意!” 说完,李球左右看看,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你道为啥乡君今年去大昭寺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和我们侯爷置气呢,后来我们侯爷追过去都没用。 你那小和尚朋友纯粹倒霉,让县主当挡箭牌了。乡君说喜欢上这个和尚了非他不嫁,要他还俗。后来侯爷生气了,用强将她弄回了侯府,现在还闹着呢。” 也不知道闹腾个啥劲。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侯爷是她亲哥,还能害了她不成? 虽说乡君在密水的地位最高,可京城有一堆公主郡主县主呢,她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乡君还真没啥看的。 就那个梁国公家的孙子,已经是他们侯爷能找到的不错人选了,乡君还不满意,难道真要嫁个一穷二白的和尚? 真要那样,他们侯爷就要沦为整个大景朝的笑柄了! 赵小山听完眼睛瞪的老大,这版本,咋和二黑子说的出入这么大? 按照这剧情来看,他们家狗子可真够冤的,就因长得好看就被无故牵连,也是没谁了。 “这乡君为啥不嫁人啊?难道有啥隐疾?” 按说古代女人不都恨嫁么?像他二姐,别看表面好像放下了,其实心里还是急的很。 这次李伯玉回来她的表现简直不要太明显了,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现在家里人多,他娘顾及面子隐忍不发,等李球他们一走,指不定怎么样呢。 “我们乡君有没有隐疾不知道,但长的不赖。”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又不好意思和淳县侯说。 赵小山恶意揣测,乡君喜欢的人身份地位一定挺低配不上她,所以她要出此下策降低淳县侯的底线。毕竟,嫁啥人也总比嫁一个和尚来的好听。 “我听说侯爷也不小了,为啥他还没成亲,却要逼着乡君成亲?” 李球这次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后去的侯府,去年才刚提上来,很多事都不清楚。” “啊,忘了告诉你了,侯爷已经把清水班子买了下来,连夜送京城去了。侯爷说那个精忠报国堪称神曲,必须要献给陛下听,也可以用来当做助战曲以震军威。” 清水班子,李球不提赵小山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淳县侯行动力这么强。 去了京城,那个媚儿一定会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起自己。 自己可是经常午夜梦回时想起她汹涌的柔软。 正想着,几人到了家门口,赵小山推门一看,程理竟然来了!此时正坐在院里凳子上喝茶呢。 “程大哥,你啥时候到的?怎么没去作坊找我?” 程理见赵小山回来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也是刚到,伯母说你们快回来了我就没过去。” 赵老娘见儿子回来了,连忙招呼道:“行了行了,程理走了一路也没吃饭,快坐下来把饭先吃了吧。” 赵小山听罢连忙招呼众人入座吃饭,席间他向李球重点介绍了程理。 李球还以为赵小山能找到什么人当账房呢,原来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前说书先生,还不如和侯爷借一个呢。 想着以后两人会经常见面对账,李球到底没将心底的看不起表现出来。 “程大哥,咋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嫂子她们呢?” 程理第一次在这吃饭,颇有些不自在,抿嘴道:“马上过年了,就不折腾她们了,等我这落下脚了明年开春再让她们过来不迟。” “程大哥,你也看到了俺家地方不大,也没有你住的地方,你看这样行不?作坊所在的房子现在空着,我爹前几天刚盘完炕,住人完全没问题,你去那住行不?” 让程理住何家大院,既解决了他的住宿问题,又省了找人打更的钱,一举两得。 程理对这些全没要求,赵小山说啥是啥。 既然赵小山的账房来了,李球趁机和程理开始交接,将这次买的所有原材料做账。 赵小山在一旁旁听,又将自己对作坊的规划和雇工工钱等一并告诉程理,好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三个人凑在一起忙了一下,期间赵小山尿遁出来,被赵老娘一把拉住拽到后院角落。 只见赵老娘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 “山子,我就问你,这李球啥时候走啊?他再不走,咱家的鸡快要顶不住了!” 赵老娘要疯了,儿子和大人物合作办作坊这事早在村里传开了,现在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村里妇人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讨好。 可谁知道她家是黄连做木鱼——表面风光内里苦! 淳县侯派了这么多人过来,一文钱没拿,他们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帮大老爷们,一个比一个能吃,还不客气,一顿能吃他们家一天的饭量。 为了伺候好这群爷,她家的鸡都杀了四只了!这帮子劫匪再不走,连大黑牛都要宰了! 他们就是普通人家,平日里自家都节衣缩食从嘴里省粮呢,哪可能天天伺候这么大鱼大肉的? 赶紧走吧,一天都不想伺候了! 第92章 开业前夕 “山子,我告诉你,你和那李球生意上来往行,其他时候还是远着点,你没发现么,他一来咱家那眼神黏糊糊的,让人瘆得慌。”赵老娘压低了声音说。 那李球第一次来她就感觉到了,这两天她越想越不对,干啥都像又双眼睛在看自己。 要不是自己这岁数这身材,指不定要往歪了想。 一个挺大个老爷们,忒不知礼了。 “娘,你放心吧,李球他心里有数的,不能差事。等明天咱作坊正式开张了,他就回去了。” “那程理呢?他也在咱家吃?” “娘,程理是给咱家当账房,年前就让他先吃着,等年后他娘子来了就自己开火了。而且程理也是村里出来的,不讲究吃穿,咱就家常饭菜,不用特意做什么。” 刘氏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想到马上到来的晚餐,在看看自家院子里孤零零的几只鸡,心疼的要滴血。 还有一点她也很不爽,就是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她这岁数大了还好些,铁牛娘和娇娘很是不便,连来后院解手都要俩人一起,一个方便一个把风,生怕被冲撞了。 “山子,何家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以后再来人了,你别往咱家领了,你姐还没出嫁,家里来这么多外男,不方便不说还容易让人嚼舌头。” 这倒是给赵小山提了个醒,是该单独辟出来一个单独的办公区,不能和家里混在一起。 正好何家的房子也不小,以后一半给程理住,另一半就当他办公室。 两人正说着,就见李球从前院走了过来,“赵小山,现在日头还早,我要去一趟镇里接一批猪油,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我赶马车,咱回来的快!” 赵小山想着明天要开张,是该准备一下,眼神暗示了一下他娘,点头走了过来。 “爹,你领着程大哥去作坊安置一下,我去去就回来。程大哥,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 赵小山边安排边回屋拿了几百文钱,他娘知道他要干大事,这是特意留给他应急的钱。 此时赵娇娘正领着铁牛给大黑牛喂水,赵小山灵机一动:“姐,铁牛,走,咱一起去镇里溜达一圈,李大哥赶车。” 铁牛今年五岁,除了去过几次大昭寺还没去过镇里,听他小叔召唤,连忙放下水瓢,呜嗷一嗓子扑了过来。 “小叔,我去我去,哦哦哦~我要去镇里喽~” 赵小山这段时间忙,好久没搭理铁牛了,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臭小子,你这几天吃啥了?咋沉了不少?!”用力拍了拍铁牛的屁股,赵小山又转头看向赵娇娘:“二姐,走啊上车。” 赵娇娘心里蠢蠢欲动但腿脚纹丝没动,她转头看看赵老娘,等待着她的示下。 说实话,赵老娘倒不介意闺女去镇里玩,她介意的是她坐李球的车去。 虽说乡下男女大防没那么多讲究,可娇娘毕竟十七了,说出去不好听。 哪怕同车的还有赵小山和铁牛,可他俩都是孩子,不作数。 赵老娘本想一口拒绝,但看娇娘眼神热烈暗含祈求,这颗老母亲的心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秀兰,山子一会忙活顾不上铁牛,晚上饭让你爹做,你和娇娘一起去看着点铁牛,别让他乱跑再让人贩子抓跑了。” 秀兰是小刘氏的名,此时的她正蹲在灶房里泡木耳,听到刘氏的声音还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婆婆是要她去镇里,高兴的一个猛子站起来,一脚将地上的盆踢翻了。 李球看着赵家四口兴高采烈走过来,皱了皱眉头,他这次去镇里不是去玩的,是去接明天作坊开工要用到的肥肉,不大的车厢一下子坐进去四个人,一会肉放哪? 唉,算了,这可是婶子家,咋都行。 就这样,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坐上了李球的马车赶往乐平。 马车的速度就是快,刚半个时辰就到了乐平镇。 这是铁牛第一次来镇里,看着眼前一排排的青砖瓦房和热闹的沿街店铺,铁牛眼睛都不够了。 小刘氏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也不错眼睛的左顾右盼看啥都新鲜看啥都想买,奈何她实在囊中羞涩,也只能看着眼馋。 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出来一次,咋能空着手回去,赵小山从兜里掏出来三百文钱递给小刘氏,道: “嫂子,我兜里也不多,你领着铁牛和二姐喜欢啥买点啥,咱家作坊刚起步我还没开始挣钱,等我挣了大钱的,指定领着你们狂扫一翻。” 小刘氏本欲推脱,可架不住儿子在旁边嚷嚷着要买糖葫芦,想了想到底接了过来:“山子,等你大哥挣了钱俺就还你。” “一家人,啥还不还的,你们先逛着,逛累了就去香满楼那等我,我先和李大哥拉点货。” 交代完,刘氏带着铁牛和娇娘下车,李球牵起马车继续往前赶。 赵小山一点都不担心她们三个妇孺的安危,别的不说,就小刘氏和赵娇娘这大体格子,一般宵小不是对手。 李球牵着马车走了没一会到了一间肉铺前停了下来。 “山子,这家店是侯爷在乐平的产业,以后作坊所需猪油你就来这取,拿多少货都记账,到时候我就来结算了。 猪油不便宜,光靠乐平根本不够你用的,这还是侯府的大管家从郡城通了一条线给送过来的。我和那边都说好了,两天送一次货。这次我领你认一次脸,以后你就自己来。” 赵小山看着面前破旧脏污的肉摊,很难想象淳县侯那么俊美高贵的人竟然还研究卖肉。 李球停好了马车,领着赵小山走进去,见摊位前没人,朝着布帘后喊道:“毛大爷,我来取货来了。” 话音刚落布帘一角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是李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应道:“喊啥,我没聋,你要的货在那的,自己搬。” 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感觉自己取的是白粉而不是肥肉。 幽暗偏僻的小店,有个性又深藏不露的老头,看似普通又暗含深意的接头暗语。 这不会是淳县侯布置的暗桩吧? 他在乐平布置暗桩做什么? 难道周彻要谋反? 赵小山越想越深,被心中大胆的猜测吓的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啪~”赵小山后脑勺被打了一下。 “想啥呢,还愣住了,快把东西抬车里去。”李球喊了一嗓子,又转头对那老头道:“这就是赵小山,以后用啥你就给他,账单独记着。” 那老头点点头,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赵小山,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一句话也没说。 赵小山:我这是被个老头鄙视了…… 一个卖猪肉的,咱也不知道你骄傲个啥劲,看不起谁呢? 李球这次订了五十多斤的肥肉,里面还包括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下水,油腻腻脏兮兮的堆了一堆。 赵小山和他在车厢里铺了一层竹子帘子,将这堆肉一点点扛上了车。 再回屋,那老头又躲了回去,连摊子都没看。 “他这样,侯爷能挣钱?” “管他呢,挣钱亏钱也不关你事。” 从肉铺出来后,赵小山执意去了镇里的木匠作坊,图快买了一套现成的桌椅板凳用做办公设备,又去笔墨斋买了一些笔墨纸砚。 他打算工作之余和程理学认字! 不仅他自己学,还要拉上他大哥学,还有二黑子也跟着一起学。 他有自信,他的作坊规模一定会慢慢上去,但自己不识字根本不行。 鞭炮李球早就准备好了,他想着开张要剪彩,又去布桩买了一匹红色绸布。 这些东西,他都算成了作坊的前期投资,记在了公账上,让李球付的款。 “赵小山,你悠着点,侯爷就给我支了一千两银子!要是你肥皂卖不出去,又花了这么多,侯爷拿你是问!” 桌椅板凳李球没啥说的,程理都来了,以后对账也有个坐的地方,笔墨纸砚,能用上这么多? 最让他愤怒的是那批红布,如若为了喜庆绑在房檐和大门上一块他可以理解,可为啥要买整整一匹。 这么长一匹,把大门缠两圈都够了! 这很难不让他怀疑是赵小山在“公器私用”,趁机薅侯爷的羊毛。 赵小山白了一眼:“李大哥,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一定要相信我的人品!我能干那等小人行径占你那点小便宜?看不起谁呢?” 他是那差事的人?嘿,他就是!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小人之心!” 红绸布剪彩完他还能拿回家让他娘干点啥,嘿嘿~ 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不占别人便宜相当于丢东西,淳县侯多啥?照样被撸! 这些东西买下来,李球的后车厢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李大哥这离镇里书院近,咱们等会再去香满楼,我想先去杨家的书坊看看!” 李球不解问道:“你去那干啥,都封着呢。” 赵小山一脸坚定,“我就想去看看,你要是着急你就先过去。” 李球无奈,牵着马车又往镇东头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致知书坊到了。 赵小山跳下车,站在书坊门口,看着大门上贴的两张封条,面无表情。 这个书坊,是他事业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尊严被碾碎的地方。 那天,自己就是在这被杨甲打了一顿拉走的。 后来,他爹也是在这个门口被杨乙羞辱的。 现在他们“父子”二人此时此刻在哪呢?是不是在密水大牢里看天窗呢? 不用多久,他就要亲自过去拜访拜访他们! 哈哈哈…… 这个书坊,他想要! “李大哥,明天你帮我和侯爷说一声,这个书坊,我想买下来!” 李球白了他一眼:“买下来,你有钱么?” “我现在没钱,但马上就有了!你没听说过么,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现在就掌握了巨大的生产力,还愁以后没钱?” 赵小山像是甩开了心里的包袱,手脚轻便一下跳上马车:“走,明天作坊开张,今天你请客,卖点好吃的,我听说大市场那有一家烧鸡特别好吃。” 李球刚要拒绝,就听赵小山又道:“你要不请客也行,把这几天的伙食费交了,为了招待你们我娘都杀了四只鸡了!给你便宜算,一只二十五文一共一百文钱,给钱吧。” 听他这么说,李球脸腾的一红,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赵家白吃白喝的事,吃人嘴短,此时他再没了一句反驳的话,牵上马车往大市场那走去。 等从大市场回来后,马车车厢是彻底一点地方没有了。 李球难得大方一次,不仅买了几只赵小山点名要的烤鸡,还买了两坛子酒和一些点心瓜子花生等小零食,两人抱着大包小裹的上了车。 到香满楼的时候,赵娇娘和小刘氏早等了好半天了。 香满楼大堂里人来人往的,铁牛坐在角落里,嘴里舔着一口糖人正吃的香。 见他过来了,铁牛连忙扑了过来:“小叔,你看,我娘给我买的糖人!老好吃了。” “你个小馋鬼,这段时间还差了你的吃的?”赵小山嫌弃的避开了他的糖人,生怕他沾到自己衣服上。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牛水生从后厨匆匆赶了过来,“小山,等会。” “山子,听说你家作坊明天正式开工?哥这没啥拿的,给你拿块刚烀好的肘子,你拿回去给婶子她们尝尝。”说罢,牛水生递过来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一个大猪肘子,正呼呼冒着热气,看起来酱香浓郁香味十足。 赵小山咋能要他的东西,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按住了手,只听牛水生继续道: “哥哥一点心意,你别拒绝。俺家土生不咋聪明,你还让他进了作坊干活,哥真不知道咋感谢你呢。以后他有啥做的不好的,你千万别顾虑面子,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水生哥,要这么说我该感谢你的地方更多,要不是你帮着我,我哪能认识周掌柜,哪能卖米粉,我做的这点算啥。再说了,土生哥人好,才没像你说的那样的。” 两个人互相推脱了半天,赵小山实在没推过,到底将食盒接了过来。 “食盒是店里的,你家下次谁来送米粉,一遭给我捎过来就行。” 牛水生现在虽为香满楼的副掌柜,但他也没有随便拿酒楼东西送人的资格,这肘子钱月末时也要从他工钱里扣除。 当初确实是他帮了赵小山一把,可也是山子有能耐能劝服周掌柜,而且这点人情他也早就还了。 但现在他要作坊,又找了自家弟弟,这人情必须续上。 看着赵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走出酒楼,牛水生深深感慨,没想到他们古仙村也要出一号人物了。 当初被压入大牢打入谷底能快速翻身,无凭无势的又攀上了淳县侯,就连仇家都被他斗倒了,这样的人,怎可能一辈子困在浅滩。 第93章 开业典礼 赵家今天的晚饭十分丰盛,又是肘子又是鸡的,堪比过年。 这样丰盛的菜式光是自家吃堪比浪费,赵老爷子想着李球虽算不上正经主子,到底是淳县侯派来的代理人,以后要常和古仙村打交道,便派赵大壮将村长、赵氏一众族长族老和一些交好的人家请了过来,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人一多家里的桌子都不够用了,赵老娘又连忙去隔壁陈家借的桌椅板凳,在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两桌席。 这么冷的天,还是露天席面,却一点没影响男人们高亢的情绪,大家伙推杯换盏,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着。 “九叔好福气啊,你家山子这么能干,你可要活到一百岁,您老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咱家山子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今年,先是进山摔断了腿,可他好了后就开始做豆干,不仅家里安了磨盘,连赵家的宗祠都修上了,进了大狱看着凶险,不仅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还结识了大人物,要带着全村人发财致富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是啊,咱们古仙村可真是个好地方,读书有村长家的伯玉,经商有小山,福地啊。” “不光是山子像样,人家大壮也憨厚老实踏实肯干,就连娇娘都干啥啥行,有句好听的话咋说来着?啥啥不让眉毛?” “那叫巾帼不让须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是是是,我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了,以后咱村的孩子们出息就够啦。” 赵老爹一辈子低调本分,啥时候经过这场面,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顶着个大红脸只顾呵呵傻笑。大家夸的虽然不是他,但都是他的种! 赵老爷子捧着个酒盅,这个说一句他喝一口,那个说一句又抿一口,谁劝酒都来者不拒,笑呵呵的像是又回到了人生巅峰。 李球虽然也坐在座位上,但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搭话的。 就连旁边的程理受欢迎程度都比他高些。 没别的原因,这人看起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哪怕他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没有,只安静的坐在那,都够冷场的了。 李安想了半天用哪个词形容,气势?气质? 气质冷硬?气势如虹?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生人勿近的感觉。 外面毕竟冷了,猪肘子啥的放一会就凝住了,大家伙虽然有酒喝,到底没有夏天热乎时喝的尽兴。 想着明天早晨赵小山还要早起开工,众人吃的差不多就纷纷告辞出来了。 “大爷,你们明天早晨去作坊门口给俺们捧个场啊,我要办个小开业仪式。” “行,山子发话了,俺们一定过去,不仅我去,把全家老小都带过去,呵呵~” 山子年龄虽小,可谁还敢小瞧他?这是他们的财神爷,得供着! 程理的行李下午就搬到作坊了,那房子很久没住人,阴冷阴冷的,赵大壮怕他一个文弱书生压不住,从家里拿了套被褥跟了过去。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床,他穿戴一新,不仅用肥皂好好洗了脸,还找赵娇娘重新梳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 一整个早晨他都在咧着嘴笑,大家还以为是因为今天作坊要开张他兴奋的,其实是他发现自己长个儿了! 他裤子短了! 这套衣服还是上次为参加康员外家的喜事专门去买的,这才多长时间啊,裤子竟短了! 他果然不是矮个子,只是晚长罢了! 等过完年,他争取赶上二黑子,由168变成186,那时候他又有钱了,还高了,脸也能长开点,华丽丽变身成高富帅!实现人生逆袭没毛病! 一家人草草吃过饭后,全都拿出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只是补丁少点的)赶往作坊。 他们到时作坊的雇工们都到了,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各个抬头挺胸趾高气昂的样子,惹得周围人阵阵眼热。 一天八文钱,还有一天十文钱的,咋就让别人挣去了?! 赵小山让三旺将鞭炮铺在地上,让家人和李球、程理等一干重要人物站在院门前,一人握着红绸的一段,他则站在正中间,看着院外里一圈外一圈来凑热闹的人,大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咱们古仙村赵氏高山作坊就要开张了!我谨代表赵家和淳县侯对前来捧场的各位,表达衷心的感谢!” 掌声,掌声呢!怎么还不响起来!这帮土老帽! 众人:…… 这是干啥?不放便鞭说上话了?而且他们都捧着个红布干啥?集体当新郎?搞不懂! “咳咳~这一年来,我赵小山经历了很多事情,大起大落起起伏伏,带累了家人也辛苦了朋友,但这一切都挺过来了,过往的苦难不会打败我,只会成为养料让我长成参天大树!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只要肯努力,小山也会变成高山! 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他们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是他们让我有了奋斗的理由和斗志。还要感谢淳县侯,感谢他以皇室之尊礼贤下士待我以诚给与我以信任。感谢我的朋友曹方陈狗儿和李伯玉,不论我身在何方他们都不曾离去。 还要感谢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们,让我能够在一片有爱的土壤里长大,以后只要山子有挣钱的机会了,都会想起你们,咱有钱一起挣,争取明年家家吃上鱼肉穿上新衣。好不好?” 众人中个别反应快的:好…… 众人中个别反应稍慢的:好…… 其他人:…… “咳咳~乡亲们,吉时已到,放炮!” 赵小山一声令下,三旺连忙将鞭炮点燃。 “噼噼啪啪~” 赵小山应声一剪子下去,红绸剪断了。 赵老爹等人从最开始被拉上来就是懵圈的,直到看到赵小山拿起剪子将红绸剪断,不仅懵,人都傻了。 他们家山子这是魔怔了! 大喜的日子,咋还拿剪子把红布剪断了?! 这太不吉利了! 别说赵老爹,就连李球也没搞明白啥意思。 感情赵小山昨天买了这么红绸布是用来剪的?傻吧? 赵小山本还等着大家一起动剪呢,却见众人迟迟没动,连忙用眼神频频暗示,可没得到一人的回应。 急的他跑到旁边,亲自又剪了两下。 好了,好好的绸布已经变成长短不等的三段了。 仪式,就在除了赵小山外所有人的质疑懵圈中结束了。 赵老爹:“放鞭炮就算了,为啥要说那么多话?还拿剪子把红布剪断,好好地布干啥不好,山子傻了吧?” 李球:“这作坊叫啥?赵氏高山作坊?啥时候起的名?太过分了,这作坊明明是侯爷的产业,怎么能叫高山!赵小山这是夹带私货!” 古仙村众人:“剪红布是啥意思?奇奇怪怪的,唉,管他呢,山子这么聪明自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以后真能领大家一起挣钱?别是忽悠我们吧……” 在一顿尴尬中,赵小山筹谋已久的开工典礼落幕了。 第94章 赵小山识字 开幕式结束,李球的任务算彻底完成了,他留给赵小山十两银子作为流动资金,约定好半个月后来取货就走了。 他一走,赵老娘狠狠松了一口气,家里的鸡牛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小山昨天就具体演示过如何操作,但等众人真上手时,还是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明明已经规划好的流水线作业,就是有人愿意越俎代庖,干完自己本职工作后再接着下一步干。 亦或者别的地方忙,有人就擅离职守去帮忙,弄得原来的岗位空了。 赵小山一整天都待在作坊里,连午饭都没回去吃,一会跑到这指导两下一会跑到那说两句,忙的脚跟生烟。 他不懂,明明这么简单的流程,为啥这帮人会出现这么多差错。 早晨开幕式的尴尬结束再加上工作开展不顺利,让赵小山心里憋了一股火,语气也不善良了,笑容也没了,看到谁做的不好还呛几句,搞得一众大老爷们很是尴尬。 他们都比赵小山年纪大,被个孩子训了一顿,心理确实不好受。 就连二黑子大哥曹河都因为碱水过滤不当被训斥了,弄得大家接下来的时间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再出错了。 到了晚上散工,预期的目标并没有达成,虽然肥肉都熬成了油,可因为碱水没合格,并没有完成最后的搅拌。 赵小山阴沉着一张脸,显得十分不开心。 看着大家伙一个个垂头丧脑的往外走,赵小山狠狠叹了口气。 他感觉和众人思想有壁,有时候交流起来特费劲,这么简单的流程咋就不懂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流水线作业,按照要求来就好了,为啥偏偏自作主张不听指挥! 说到底,还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熬肥油剩了不少油渣,这油渣子可是好东西,赵老娘拿两个坛子都装走了。 吃过晚饭后,赵小山拉上大哥二姐、铁牛和二黑子又回了作坊,他要来学认字! 程理看着面前的几人愣了愣。 几个男的来认字他理解,赵娇娘来是什么意思? 赵娇娘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抿着唇没说话。 弟弟来叫时她也是懵的,她不懂山子为啥要让自己学认字,村里能上学的都是男娃,从来没有女孩子识字,哪怕李小翠都不会。 可当时山子却说这么一句话:“伯玉哥是个能吟诗作对的文人,你却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以后连共同话题都没有,那可真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大受刺激,再顾不上其他,放下手里的篮子急急忙忙的和山子跑了出来。 她想识字,下回伯玉哥回来时自己就可以问他学问上的问题了。 “程大哥,你不用顾忌我二姐的身份,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学生就行,你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要求她。” 赵小山都这么说了,程理也只能点点头。 一头牛也是牵,一群牛也是放,既然人家来学,他就教。 赵小山答应过他,多一个人多给他五十文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小山白天忙作坊,晚上跟着程理学认字,很是忙碌。 作坊慢慢步入正轨,大家逐渐摸清了门路,虽然偶尔还会犯错,和第一天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做好的肥皂已经被装进竹筒里,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作坊的一角,等着几天后李球来取。 因为这是淳县侯的生意,从开工到现在几天的时间里,村里竟真没有一个人过来捣乱偷看的,几个雇工也都踏踏实实,没有一个人做过顺手牵羊之类的小动作,严格按照赵小山的规定来的。 有奖就有罚,赵小山在最开始立下下马威后,也会有一些奖励机制:熬油剩下的油渣。 今天谁做的好,就奖励谁一小盆油渣。 主要是这几天的油渣他要吃吐了,赵老娘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用油渣活点菜叶子当馅包成杂粮面的包子,一天三顿,顿顿重样…… 和他的饭伙一样糟糕的还有认字这一环节。 铁牛是第一个坐不住板凳的人,他散养惯了,每日里不是上高就是下跳的,从来没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这么久。 第一天他还新鲜新鲜,第二天开始这孩子身上就像生了虫子,左扭扭右晃晃,就没个安静的时候,给赵小山恨的牙痒痒。 同样让他很不爽的还有赵大壮和二黑子,这俩人平日里干农活一个比一个能干,现在那手像残废似的,连个笔都握不住。 写个横像波涛汹涌的江水,曲曲折折的蜿蜒。 学了两天,赵大壮就打退堂鼓了。二黑子没明说,态度也萎靡不振了。 理由都很充分:“山子,哥哥白天干了一天活,虽说没多累人吧,到了晚上也没劲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要不耽误明天干活。” 赵小山真没想到他俩这么没出息,连娇娘的一半都赶不上。 也不知道是动力太足还是真有读书的潜力,赵娇娘从第一天拿笔开始就很稳,态度不急不躁积极认真,不喊苦不喊累的,程理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连白天闲暇时间都在练习前一晚所学的东西。 赵小山看着赵大壮父子俩一模一样的厌学脸,再看看二黑子生无可恋的眼神,气的拳头发痒。 “到时候我二姐认字都比你们多!你们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她白天不用来作坊干活,比我们有时间有精力!” 赵娇娘当即不乐意了:“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白天虽然不来作坊,但在家一样都不少做,洗衣喂牛打扫做米粉,哪有一刻闲着的时候?我不比你清闲!” 赵大壮被妹妹反驳,还想再说两句,吭哧吭哧的到底没说出来。 赵小山气的拿出杀手锏:“大哥,这个月结束之前你要是连十个字都写不出来,以后你就别来作坊干活了!二黑子,同样的道理你也适用!” 二黑子:“啊?山子我……” “铁牛,这个月结束之前你的三字经前十句话再不会背,以后你的零食全都取消,我一文钱的东西都不会给你买了!别说去镇里了,我连村里都不让你出!也不让那些小孩来找你!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铁牛急道:“小叔,我……” “程大哥,你要是还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拿不出一点夫子的威力,你这个月的工钱就砍半!” 程理羞道:“小山,我没有……” 经过赵小山一顿敲打,到第二天晚上再上课时,他们这小学堂总算有点样子了。 铁牛的屁股依旧扭来扭去但到底黏在了椅子上没再动弹,二黑子和赵大壮拿出了吃奶的劲握紧了手里的笔杆子,横竖总算直流了。 倒是赵娇娘一反常态,一脸沉默皱眉不语的样子。 “二姐,你咋了?你也不想学了?”回去的路上,赵小山拉着她问道。 赵娇娘一脸难堪,张了张嘴,还是闷声道:“山子,罗芳今天笑话我是癞蛤蟆。” “她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我咋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就敢想伯玉哥,就算我识字了也是个村姑,指定嫁的不如她好呢。” 赵小山怒了! 这个罗芳怎么可以这么恶语伤人!二黑子怎么管教的! “她当你面骂你的?” 赵娇娘摇摇头道:“不是,她和她小妹说悄悄话让我听到了。” “你没上前把她嘴撕烂?这么爱喷粪,还留着干啥?她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你能认字,她只能当睁眼瞎!” 赵娇娘闷闷的又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句话没说,悄悄的退了回去。 她不是害怕找她打架,她是觉得罗芳说的有道理,她理亏。 罗芳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村姑,以后也找的是村夫,伯玉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是她能高攀的。 自己成天惦记着,可不就是癞蛤蟆么。 既如此,自己每日来认字又有何用呢。 “二姐,你怎可如此糊涂!就算不为了伯玉哥,你认了字难道不开心?你想想,你认字了以后去城里再也不怕走丢了,那些朝廷的公文你也会读了,要是你能写出来一手好字,你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充实自己!” “二姐,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怎可全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以后伯玉哥真成亲了,你难道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或者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生了孩子就算了?” 赵小山头一次这么直白的将李伯玉的问题摊在面上说,赵娇娘整个人都呆住了。 “姐,你可以喜欢他,但你万万不可因为他而丢了自己!” 赵娇娘像呓语一般,“山子,我不想着嫁伯玉哥,那我现在该怎么活?” “姐,谁说女子不如男,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怎么个活法都有弟弟我给你撑着。但为了一个男人活,确实是最下层的活法。 等肥皂作坊慢慢稳定了咱家米粉作坊也要开起来了,大哥我是不指望了,二姐,你不想帮帮我么?” 第95章 族学变成村学? 赵小山的话让赵娇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虽为女娃, 但爹娘并没有如别人家那般重男轻女对她多为苛刻,反是疼着护着和哥哥弟弟一般无二。 不幸的是她的身型肖母,与世人眼中温婉柔弱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伯玉哥,可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她喜欢的从来不是他俊俏的形象,也不是他傲人的学识,她只喜欢他的手、他的背。 当同龄的小孩嘲笑她长的像头熊,甚至朝她身上扔小石头时,是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将她拉在身后,义正言辞的警告那些孩子: “住手!” 他瘦弱的肩膀根本挡不住她,可她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靠山,她只觉得安心。 那种安全感和依赖感是父母也无法给予的。 从那时开始,伯玉哥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分不清自己对伯玉哥到底是真心的喜欢还是出于感激,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嫁给他。 可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她内心藏着美好的回忆,怀揣着淡淡的期待,但也屈服于残酷的现实。 她生在古仙村,每日所见都是田园大山,每日所思不过一日三餐,每日所闻不外家长里短,每日所想不过那抹淡青色的身影。 慢慢的她大了,娘说要张罗起来,相看人家好嫁人,她从不拒绝。 她像个牵线木偶,被拉到不同的相亲局里,任人家掂量价值几何。 不能嫁给伯玉哥,她嫁给谁不是一样呢? 人生都是一样的,嫁人、生娃、养娃,慢慢老去。 女人么,都是这么过的一辈子。 她不懂啥大道理,可她信命啊,这就是女人的命! 可现在弟弟说什么?读书认字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自己。 不为别人而活,要为自己而活? 女人,哪来的自己?不都是围着男人孩子灶台转一辈子么?不嫁人生娃她能为自己活啥? 自己,又是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书里会告诉自己么? 帮助弟弟打理作坊么? 打理好了作坊可以挣很多钱,山子就能娶到好老婆了,铁牛也有钱去镇里读书了,这就是目标么?这就是为自己而活? 赵娇娘迷茫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依然一如既往的忙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肥皂的生产慢慢步入正轨,雇员们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流水线作业,那些低级简单的错误已经很少有人再犯了。 大家上手后生产效率大大提升,原本一天能消耗二十斤胰子肥肉的,现在一天平均四五十斤,数量还在稳步提升。 产量逐步攀升的同时,雇员们的差异也慢慢暴露出来了。 二黑子赵大壮是他最最亲近的人,干活自然没的说,从不藏私。但也因为此,其他人往往看他们俩人行事。 他俩干的卖力自己就做的卖力,他俩喝水撒尿,也必有人马上跟上。 如此被关注,弄得二黑子和赵大壮心里负担很重,身上五分的力气恨不得使出来六分,一点不敢松懈。 赵大壮回家常常感慨,这活干的比去服徭役都累,服徭役时还能想尽办法偷个懒,在作坊干活总感觉后背有眼睛盯着,真是一刻不得闲。 此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成年男人,凑在一起也能演一出甄嬛传。 有两个比较边缘的已经起了小心思,开始拉帮结伙起来。 刘小胖,刘瘸子的儿子,当初是看在他爹作为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对赵家很是照顾的份上,赵小山才选了他。 可这小子名字不白叫,胖乎乎身上肉不少,却都是懒肉,平日干活总是不紧不慢的一点紧迫感没有。 身上的力气总是藏一手,找到机会就想坐下来歇一会,拈轻怕重的不成个样子。 李伯勤,李安亲侄子,李伯玉的堂哥。 以前和这人没啥深度接触,远看着还觉得挺不错的,可这些天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人干活是干活,眼睛却总乱瞄,经常背对别人说小话挑拨是非。 有一次他和他堂弟李伯安躲在角落里吐槽,说赵大郎笨手笨脚,连自己一个脚指头都赶不上,要不是靠着老爹是赵来庆、赵小山的堂哥这重身份,亏的他能进作坊云云。 赵小山也真是的,让这么笨的人还让他干十文钱一天的活计,果然是年少不知事,被家里人拿捏了云云。 要是淳县侯知道他如此作为,还能如此信任他? 两人光顾着唠嗑,却忘了隔墙有耳。当时二黑子就在后面的茅坑里如厕,听的一清二楚的。 赵小山辛辛苦苦办作坊让他们挣钱,竟帮出来这么两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二黑子越想越气推门出去与其理论,李伯秦见说人坏话被偷听,恼羞成怒之下又说起二黑子的不是了。 说他扯虎皮拉大旗狗仗人势,仗着是赵小山的玩伴在他面前做威做势,无端诬陷好人,自己好好的和弟弟聊天他凭空指责他云云。 二黑子听他越说越不着调,一时激怒之下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等赵小山赶到时俩人已经被拉开了,二黑子头发散开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身上的衣服灰突突的不成样子。 李伯秦更惨,嘴角都裂开了,鼻血流了一地。 很显然,在场的众人不傻,拉架的时候该偏向谁心里都有数。 李家确实是村里的大族,可他们端的是赵小山的饭碗,而二黑子很可能会成为作坊里第一任小管事。 没看平日里赵小山对二黑子提点很多么?就连认字都拉着他一起。 李伯秦傻啊,和二黑子对着干?没看罗家都要罗芳嫁给他了? 赵小山听到来龙去脉时气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他是真不懂了,是他平日里太面善了?竟让他们有这闲工夫议论是非。 事实明摆着,李伯秦面对赵小山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当初在场的除了二黑子就是李伯安。 而李伯安自然是向着自家兄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竟说不清了。 赵小山知道二黑子不会说谎,八成是这个李伯秦搞事情,但苦于没有证据又不能奈他何,只能各罚三十大板: 两人在作坊里不安心做活,竟公然挑衅打架,影响及其恶劣,扣除三天工钱,记一次过,如若再犯,直接开除处理。 当天晚上,李安就拿着一条咸鱼过来找赵来福赵来庆喝酒了,赵小山作为现在古仙村的大人物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赵小山本不想参加,奈何实在没拗过,也值得怏怏的跟着了。 席上李安和赵老爹好一顿回忆上次一起去县城求人救赵小山出狱的情节,弄的赵来福感慨连连,直言要没有李伯玉出力,赵小山指不定在大牢里如何受罪云云。 回忆完过去,李安又将李伯秦叫来,当着他们的面对其好一顿敲打,就连李伯秦他爹都亲自给赵小山倒酒赔不是,说自家孩子不懂事,山子别在意云云,弄得赵小山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从李家出来后,赵来福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当初李安和李伯玉父子多么上心多么出力,要不是有他们跟着张罗,自己连县衙大门在哪都找不到。 并告诫赵小山,做人要知道感恩,不能发达了就忘了以前人家对你的好,不能当白眼狼,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人情社会,果然要压死人! 为此赵小山郁闷至极! 他确实一直记得李家的恩情,可他们也不能总拿着鸡毛当令箭吧? 淳县侯那套文房四宝,剩下那三样东西可都给了李伯玉,他自己都说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可自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不算报答? 和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道理,他要感激也该感激正主吧,这次办作坊给李家两个名额也算够意思了。 真是得陇望蜀得寸进尺,说到底还是看自己年纪小! 看来他有必要找个机会给自己立立威了! 也无怪乎李家这次如此低三下四,要知道,作坊虽然一次工钱都没发,却也让村里所有人眼红心热了。 赵小山早就放出话,现在是肥皂作坊开工,等过了年自家的米粉作坊也要开工,到时候还要招人。 赵老娘和赵老爹这些天每日里忙的不行,不是接待这个就是接待那个,好话接了一箩筐,被捧的每日里飘飘然。 就连之前一直交恶的罗家女眷都带着两颗萝卜一脸恬笑的来了,看到多年宿敌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奉承,赵老娘多年郁气一扫而空,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心情好了,精神头上来了,连饭量都增加了。 最近家里粮食消耗的非常快,一方面得以于家里经济条件有所改善,伙食质量上去了,有油有汤的下饭。另一方面也因为大家心情好了,胃口大开。 尤其是小刘氏,赵小山刚吃完一碗杂粮饭,她三碗都吃完了。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见小叔子一脸惊愕的看自己,小刘氏还不好意思的擦擦嘴角,眼神躲闪了一下到底将碗放下了。 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吃饱,肚子还空着一半呢。 “大嫂,你再来点吧,饭还剩不少呢。” 小刘氏红着脸摇了摇头,“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吧。” 赵大壮平时神经大条,但对老婆是真的好,他一眼便看出了媳妇儿的窘迫,拿起她的饭碗又给盛了高高一碗饭,还倒进去半碗油渣拌了拌。 一顿饭下来,小刘氏一共吃了五碗饭若干菜,饭后又烤了一捧栗子做零嘴,甚至在灶房刷碗时又偷吃了一碗的油渣。 这饭量,不正常啊…… 赵小山心中闪过一百个猜测,决定还是按下不提。 自己毕竟是小叔子,说出去还以为自己没事就偷看观察嫂子呢,好说不好听。 学堂这里,几人继续每日按时来读书。 赵小山因有前世的底子做基础,冲破桎梏熬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后很快便掌握了规律,不仅能融会贯通,还可举一反三,学习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将其他一干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样的学习速度,惹得程理惊叹连连,感叹赵小山乃上上等的可造之才。 这不是程理第一次给别人当先生了,却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惊艳的人才。 程理想着自己当年也曾志存高远想要考取功名,奈何家中贫寒,自己又天赋有限,读了几年便没再继续,一直遗憾至今。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赵小山乃天资聪颖之辈,但只局限于从商和人情往来上,却不想他在读书上也有如此天赋。 若能坚持下去,将来必有所成就。 未来的进士老爷(或者是状元)是自己启蒙的,程理越想越兴奋,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于是乎,赵小山发现程理变了,变的爱追在他屁股后面督促他读书,爱在他旁边嘟囔让他去镇里学堂进学,直言他大好的年纪便从事末业实乃暴殄天物,真真对不起上天的馈赠云云。 哪怕被拒绝了n多次也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目标似的。 赵小山烦不胜烦,种地不可能的,读书更不可能! 他要真是读书的料也至于在现代混的那般惨! 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聪慧不外乎前世知识的积累,和天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转移程理的注意力,赵小山找到赵来庆,将赵家所有适龄的小孩集合起来,一起打包送给了闲出屁的程理。 理由十分充分:“程大哥,作坊每日的账你下午算也来得及,上午的时间你就收点孩子认认字?你放心,不白用,一个月再多加二百文钱!” 又加钱?这二百文加完自己一个月就有近一两了? 自己不过是念过几年书的账房,如此委以重任,如此知遇之恩,何德何能! “山子,这二百文你不用加,还是原来那些便好,你给的工钱已经够多了。你放心,我会用心教孩子们的!” 于是乎,赵氏族学在这般阴差阳错之下开展起来了。 地址暂时选在了族长赵来庆家,等明年祠堂正式盖完再挪过去。 族学开办第一天,哀嚎声一片,抽气声也一片。 好好的快乐冬日时光结束了, 孩子们一个个坐在板凳上,屁股上长了钉子,难受啊。 赵家的孩子们都要认字了,古仙村其他人家快疯了。 村里不是没有人想把孩子送出去念书的,但一来所需费用太大他们承担不起,二来镇里的学堂离家太远,孩子太小折腾不起,等大了能自己来回走了性子也散漫惯了,学堂也不爱收这样的孩子。 现在村里就有个现成的夫子,赵家的孩子都能读书,他们几家怎可落于人后! 想到此,其他几家族长再也坐不住了,背着赵来庆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第二天,李安代表古仙村其他几家找到赵小山,一阵寒暄后转入正题: “山子,程先生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他已经招收孩子读书识字了,其他家的孩子能不能也过去跟着听听? 你放心,来庆家地方不够可以去李家祠堂,程先生的束修该多少多少,我们也能给!” 赵小山:…… 这可真是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真的没想让程理如此操劳的,只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咋就要办上村学了? 当程理听到赵小山的转述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大爷说一个月二百文钱的束修,他们几家平均出,不求让孩子们之乎者也的考科举,多认点字,别当睁眼瞎就行。” 程理却摇头拒绝道:“不行!山子,我不是秀才,连童生都没考上,教你们几个认认字行,让我办学堂?万万不能!那不是误人子弟么!” “为啥不行?我说了,你就教会他们认认字就行,要是学会算数更好,你完全可以胜任的。”赵小山拍拍程理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实在没空做程理的思想工作,因为李球来了。 作坊开办个半个月,肥皂已经做出来二百多斤,就等着老板来取货验收了。 第96章 探监杨甲 李球来了,意味着工钱也要发了。 这一天,肥皂作坊如约放假一天。 赵小山将办公室里的小桌子搬出来摆在作坊大门外的路中间。他和程理一左一右坐在两边,李球坐在正中间。 雇员们则站成一排,依次上前领工钱。 赵小山承认自己又高调了。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外乎想让古仙村的老百姓看清楚一件事: 肥皂作坊绝非那吃人的周扒皮——光让干活不给饭吃。作坊不光财力雄厚还信守承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企业。 果然,他们这边桌子刚搭上,一圈便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大家挤挤插插的看着李球前面的木匣子,眼里透出渴望。 “赵大壮,十文一天,干满十五天,一天没落,工钱一百五十文整。” 赵大壮第一个接过了钱,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娘今早说了,以后他在作坊里上工挣的钱都不用上交,他们自己留着当私房。 他们家以前穷,别说一百五十文的私房,整个家里几个大钱都是有数的。 一百五十文啊,这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摸过最多的零花钱,他要干点啥啊?! 挣钱干啥的?给老婆儿子花的! 媳妇儿最近有点能吃,正好今天放假,他决定马上回去领着她去镇里溜达溜达,给她买点零嘴吃。 这么多年苦日子一起走过来,他媳妇儿从没说过一句怨言。现在他有钱了,咋也要先可着媳妇儿来。 想罢,赵大壮握紧了手里的铜钱,一脸期待。 “曹方,十文一天,干满十五天,一天没落,工钱一百五十文整,但因和李伯秦争执被记过一次,扣除三天工钱,剩一百二十文。” 二黑子闷闷不乐的接过了自己的工钱,好好的三十文钱全让李伯秦那狗东西霍霍没了,遭瘟灾的! 李伯秦,你最好以后都老实眯着,别让我再抓到把柄! 否则,哼哼…… “赵大郎,十文一天……” “赵二郎,十文一天……” 程理宣读姓名工钱,李球发钱,接到工钱的雇员们接过钱无不鞠躬弯腰表示感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他们这钱挣的简直就是及时雨,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所有雇员的工钱都发完后,赵小山作为作坊的大管事又例行进行了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 “父老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只要在赵氏高山作坊做满半个月就有工钱,我们绝不拖欠你们工钱,也不会故意克扣。 还有十三天就过年了,大家辛辛苦苦劳累了一年,也该好好歇歇了。二十九那天作坊正式停工,到那时咱们还会再发一次工钱,不为别的,只为在这干活的兄弟们拿着钱过个好年! 此外,我再和大家说一个好消息,李管事刚和我说了,淳县侯为了让大家过个丰足富裕的年,将在二十九那天给咱们发年礼——一人三斤猪肉!” 哗~ 淳县侯千岁! 这也太好了,不仅工钱照发,过年还另发东西? 从没听过这样的好事! “侯爷千岁!” “侯爷千岁!侯爷千千岁!” 二黑子带头,后面呼呼啦啦一群人跟着应和。 这又是钱又是猪肉的,惹的周边老百姓眼睛更热了。 一切结束后,赵小山刚要转身回屋,便被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拉住了。 “山子,你家的作坊还招不招人了?你叔我力气大,还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一点不藏私,你再招人想考虑考虑叔呗。” “山子,你别听他的,要选也选叔我,我比他年轻,更有力气,连着干两天两宿不带喘气的,我家婆娘天天求着让我放过她呢。” “放你娘的屁,不会说话别说!人家山子还小着呢,你说那荤话干鸡毛!” “老子想说啥就说啥,该你鸡毛事,山子,叔和你可比外人近,你小时候叔还抱过你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打起来。 赵小山站在人群中间,衣袖被反复拉扯,撕拉撕拉的感觉都快被扯碎了。 他虽然一直都想扩大作坊在村里的影响力,但大家表达的方式为啥是拉扯他的衣服?! “各位哥哥叔叔大爷们,你们先听我说!现在作坊规模小,产量上不去,确实不需要太多人,以后能不能扩大规模还要看今天拉走的这批货卖的咋样,要是卖的好,俺们一定再招人,到时候有好事我能落下各位么?” “当然了,这招工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最后还是要听李管事的意见。” 赵小山急忙解释了两句,趁机溜进了屋。 办公室里程理正和李球对账,这半个月来,他们前期投入了很多,光猪胰子猪肥油就有几十两之多,这还不算买的柴火木炭等其他原料。 没错,因为肥皂作坊每日熬猪油需要很多柴火,对木柴木炭的收购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有的村民现在赋闲在家无事可做,便每日去山上砍柴背到作坊卖,多者每日也能挣十多文钱。 两人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对账,对完账后,李球又从木匣子里拿出四百文钱递给程理,说道: “程理,我们侯爷说你虽是赵小山请来的,现在却是为肥皂作坊做事,你的工钱现在合该我们出,这是账房的四百文钱,你收好。等年后山子的米粉作坊开工,这钱可就不光我们出了!” 程理看看李球,又转头眼神问了问赵小山,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伸手将钱接了过来。 “替我谢淳县侯大恩,程理每日十分清闲,只不过写点账却要一个月四百文,受之有愧。” 赵小山拍了拍他肩膀:“有啥愧,侯爷有钱呢。到时候咱肥皂卖钱了,他十倍百倍的挣回来,你这点钱算啥。” 李球点点头,转过头又道:“赵小山,你是分红,侯爷说这次就不给你发钱了,等这批肥皂卖完了挣的钱再一起给你送过来。过年前二十九我过来,要是没给你钱就证明这肥皂卖的不好,赔钱了。” “李大哥,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我的肥皂,这东西在咱们大景朝可是头一份独一家的,咋可能会赔?只会让侯爷数钱数到手抽筋!” 李球但笑不语,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让手下将院里堆放的肥皂装车,也不留饭,坐上车辕就要走。 赵小山见状,连忙也爬上去,叫道:“等会李大哥,我也和你一起去密水。” 李球拉住纤绳,“赵小山,你要去密水干啥?” “今天作坊放假一天,我溜达溜达不行啊?” 李球看赵小山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想给他撵下去,奈何这小子却像个赖皮膏药似的,怎么也不下去,惹急了还嗷呜嗷呜的说他以大欺小。 就这样,两人一路叽叽歪歪到了密水,进了县城门,赵小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拉着李球的胳膊跳下马车。 “赵小山,你干啥?车上有货呢。” “你怕啥,在密水谁还敢截道?你马车上那么大个淳字,谁眼睛又不瞎!我想去一趟大牢,你陪我一起去!” 李球就知道赵小山没憋好屁,气道:“你去大牢干什么?郡城的文书下来了,杨甲马上就处斩了。” 要说杨甲也挺惨,他也没犯多大的事,就用强上了一个女人,只因这女人身份特殊,便被淳县侯扣下了一顶不敬皇室的大帽子。 但凡涉及到皇家,郡城的官员谁敢怠慢,于是乎杨甲就在淳县侯的监督下判了死刑。 但一般情况下如若不是罪大恶极之罪,死刑不会马上行刑,可马上就要过年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平常人家都是过年之前杀猪宰羊,年后不见血的,更别说朝廷了。 于是乎,为了不触霉头,杨甲的刑期被提上了日程,定在了腊月二十,也就是三天以后。 从事发到处决,杨甲的案子不过月余,人生无常不过如此。 “你想去你就去,你拉着我干啥?再说了,我这马车上可是你们辛苦做出来的肥皂,我第一趟拿货怎么也要先回侯府好好安顿一二。” 赵小山急啊,“我都打听过了,死刑犯一般不让探监,尤其是这种马上要行刑的,更不让一般人探监,单凭我根本进不去,李大哥,看在咱俩也是因为密水大牢结识的份上,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没有他这侯府侍卫长的身份,自己算个毛线,根本连杨甲的边都碰不到。 “你那点货有啥担心的,多少斤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走吧走吧,咱一刻钟就出来,绝对不耽误你事!” 赵小山软磨硬泡,李球实在磨不过他,吩咐手下将车停好在外面等他,自己则带着赵小山往密水大牢里走去。 果然,人治社会就是后门社会,只见李球一句话没说,只高冷的拿出一个腰牌,牢头就放行了。 赵小山本想低调的扮成李球的小厮一路跟着混进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呢,就被牢头马玉其一眼认了出来。 “赵小山!怎么是你?你别猫着腰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站住,你藏什么藏!嘿,你能耐了?来大牢里不上我这来,还敢装不认识?” 赵小山心中暗呼糟糕,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再抬头时满脸堆笑道: “马大哥,今天你当班?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 马玉其上前就踢了赵小山一脚,直踢的他一个趔趄,“你小子,咋跟在侯府管事后面?” 赵小山捂着屁股,心里气的要死,嘴上一句话没敢说。 这马玉其,要说之前还真挺照顾他的,那时候他一说画本子,他搬个凳子第一个过来,也算他的忠实粉丝了。 奈何这人就一个毛病,表达功能欠缺:越喜欢谁对谁越凶,表达亲昵的方式不是骂两句就是踹一脚来一拳。 骂的越狠,关系越亲近,打的越使劲,那是他越喜欢。 就刚才这一脚,赵小山被踹的挺疼,但在马玉其看来,这是他对赵小山打招呼呢,还是很亲昵的关系才会用到的方式。 怪不得这人能力挺突出却一辈子在大牢里待着,这脑回路的清奇程度,也只适合大牢这地方了。 “马大哥,我来干啥你还不知道么?你这不明知故问么。” 和他说话你最好也要顺着他的思路来,越不正经越好。 “咋?不看杨甲死你不甘心?” “何止是不甘心啊,我不来一趟我这年都过不好!我抓心挠肝睡不着觉啊!我刚来的时候啥样你又不是不记得,这血海深仇我能忘?” 马玉其果然让赵小山的插科打诨逗笑了,笑过后又严肃问道: “你来探监就探监,何故扮作小厮模样跟在淳县侯管事身后,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难道想蒙混过关?” 李球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热闹,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本就是被硬拉进来的,这锅他选择不背。 只见赵小山一拍大腿,一脸哭丧道:“马大哥,我为啥这样,你还不知道么?” 马玉其一脸疑惑,“我能知道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这不是师出有名么,要不打着侯爷的旗号,让外人知道你放我进来,指不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呢。” 马玉其当即就笑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算这小子有心,不枉自己那时候对他那般关照了。 想着自己当初还挺欣赏这臭小子,可他一出狱再没过来看看大家伙,马玉其朝着赵小山胸口就是一拳头,道: “行了,你进去看看吧。记住,最多一刻钟时间,进去了马上出来,看一眼就行,要是杨甲因为你有了什么意外,别怪老哥我没提醒你。” 赵小山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答应不跌。 就这样,在一个小牢头的带领下,赵小山时隔三个月后终于再次见到了杨甲和杨乙。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赵小山站在走廊看向里面蓬头垢面威武不再的杨甲时,一时恍惚起来。 此时的杨甲身上早没了他那一身帅气的皂袍,大冷的天仅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这里衣原本什么颜色的已经看不清了,整个乌糟糟灰突突的挂在他身上。 在赵小山的印象中,杨甲是一个十分高壮的身材,现在一看,竟是皮包骨头只剩个架子了。 此时的他正头朝里蜷缩在地上的干草上,双眼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赵小山来时攒了一肚子的话,谩骂的、嘲笑的、贬低的、捉弄的,啥样的话他都想过,就连开口第一句话的语气他都想好了。 可现在,等真正看到杨甲时,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想说了,就很突然的没了说的想法了。 自己是穿越者,因为有前世技能的加持才能反败为胜剧情反转。 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土着,现在是不早就变成黄土一柸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是杨甲,如果有人胆敢挑衅弟弟,自己是不是也会如他那般心狠手辣的处理! 答案是一定的! 同样的道理,自己傍上了淳县侯这大腿,也对杨甲痛下杀手没留情面! 他们俩,无所谓对错,只不过看谁的拳头硬罢了。 这世道,本就是强者为王! 第97章 表明忠心 赵小山怔怔的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人形的杨甲,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只不过来时他做过太多的心理建设,为了应景,还是将肚中腹稿说了出来。 “嘿,杨甲,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赵小山说话的声音不小,但地上的杨甲身体只轻轻颤了一下,再没了一点反应。 怪不得刚才马玉其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呢,就算他不动,这杨甲估计也没几天好活的样了。 这密水大牢,可不是谁都能全须全尾的活下去的。 之前杨甲那般高调张扬,现在一朝落魄,那些原来嫉妒羡慕恨的阴险小人这时候不就跳出来了? 呵,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真是便宜他了! 赵小山摇了摇头,继续朝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隔壁房间同样凄惨的杨乙。 嘿,杨乙没睡! 不仅没睡,还挺精神,正头靠着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窗,一边看一边哭呢! 看他原来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现在变成哭包了? 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杨乙,你转过头来看看我是谁!你祖宗我来救你了!”在杨甲那没得到发泄,这下总算找到突破口了。 杨乙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看到来人竟是赵小山时顿时脸色大变。 “赵小山,你个爬虫也敢称我祖宗,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来此挑衅我?你可真是活腻歪了?” 杨乙一边说一边打量起赵小山,发现他穿戴一新面色红润嘴角含笑,和之前被他打成死狗的样子截然不同,心里的愤恨达到极点,竟猛地站起身扑了过来,一只手伸出栅栏来抓赵小山。 赵小山不防他来这手,被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仰差点摔倒。 “赵小山,你个臭虫一样的腌臜货,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到我面前来叫嚣,你给爷爷我提鞋都不配!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们杨家!是不是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些天来家庭的重大变故让杨乙的精神崩溃,猛然见到赵小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游街,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此时的杨乙双眼通红,表情狰狞,状若疯癫,要不是有栅栏挡着,他大有扑出来拼命的架势。 杨乙越是这样赵小山越是兴奋,这感觉,美妙的让他指尖都颤栗起来。 “是啊,这么难猜的问题你都答对了,你可真是个小聪明啊!害的就是你,要的就是你家破人亡鸡犬不留!你能奈我何?” 杨乙听他如此说,神色更加疯狂,“啊啊啊,你住嘴,你个贱人去死,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赵小山像是换了个人,只见他好以整暇,不慌不忙,悠闲的站在杨乙指尖前一寸之地,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你喊啊,你来打我啊,你打不到我的!哈哈哈,这次你怎么不找你哥哥收拾我?你喊不动喽,杨甲现在就在你隔壁,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等死,而你,呵,就等着在大牢里呆一辈子吧。” “杨乙,当初你不可一世,视我如草芥,将我狠狠踩在脚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有今天?今天爷爷来就是想教你一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呵,你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扫兴!” 赵小山轻蔑的看了一眼还在发疯的杨乙,“呸~”狠狠朝他头上吐了一口浓痰,转身扬长而去,徒留杨乙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马玉其大跨步走过来,见赵小山走过来大声问道: “赵小山,你干啥了?怎么声音这么大?” “马大哥,这位差爷可作证,我真的就说了两句话,又朝杨乙吐了口吐沫,剩下什么都没做,实在是杨乙那小子心理素质太低,连句难听的话都听不得,他还以为这是他杨家谁都得捧着他呢,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正偷偷哭鼻子呢……” 一出来,刚才附身在赵小山身上的魔鬼像是走了,此时的他邪恶阴险的表情尽去,又恢复了正常,看的刚才陪同的狱卒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子变脸速度真快。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马玉其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口头警告了一声。 “怎么样?看过之后你小子心里舒畅没?” 赵小山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舒畅,简直不能更舒畅了,嘿嘿!” 马玉其一把搂住赵小山的脖子,“告诉你赵小山,我这可不是你家炕头,你想上就上,哥哥我给你开了这么大的后门,你是不得给哥哥付点报酬?” 说完,马玉其也不等赵小山拒绝,一路将他领到“审讯室”。 一进屋,马玉其指指屋里的刑具,道: “赵小山,今天你要是不给哥哥再提几个审人的好点子,今天你就在这过夜吧!” 啊? 赵小山还以为马玉其要啥报酬呢,难道就这? 这,真的好么…… 这万一以后还有像他一样被冤枉进来的,再因为他引进的技术被屈打成招了,那他多罪过。 “赵小山,我劝你别磨蹭,你一天想不出来就待这一天,两天想不出来就待这两天,啥时候我满意了你啥时候走!” 这赵小山还能忍? “马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个好主意……” 赵小山一边说马玉其一边点头,不时还嘶哈一声,啧啧之声没停。 “赵小山,你这奸佞小人,你不来大牢干活可真是屈才了,你这么坏,我已经怀疑当初杨家没冤枉你了。”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怪不得当初让杨甲收拾了。 什么肉体摧残不如精神摧残的歪理,精神摧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让睡觉,超过一天一宿神仙都招供,这他娘的,可真损啊! “一旦他有要睡的意思就用烛火晃他眼睛,就扒着他耳朵叫嚷,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他得到片刻休息。” “亦或者你可以打造一个铁皮房子,没有窗户的那种,要绝对安静,最好风都是静止的。谁犯错误了就关进去,让他体会什么叫度日如年!” “男人最在意什么?胯下小三寸!犯人真不招你也不用烧烙铁,那都是小儿科,你就拿个小片刀在旁边磨刀,再把宫里阉人净身的流程慢慢解释清楚,保证他隔夜饭都给你倒出来!” 损,真损! 马玉其承认了,十个自己都赶不上赵小山一个心眼子多。 没一会,赵小山就被马玉其放出来了。 只不过这次马玉其再没和他搂脖抱腰,走路时反倒是拉开了些微的距离。 他承认,自己多少对赵小山有点发怵了。 那些个建议好是好,但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这心里得多阴暗啊。 “马大哥,当初和我一个牢房的何言昌何大哥还在么?我能去看看他么?” “你说他啊,你走没几天就放出去了,听说是他家人来找,给了一笔钱就领走了。” 啊,走了?那好吧。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他了。 李球早就回侯府了,赵小山目的达成,告别了各位牢头们,也溜溜达达的朝外走去。 他决定了,等杨甲行刑那日再过来一趟亲自送他一程! 来一趟县城,怎么能过侯府而不入呢。赵小山从密水大牢出来后又直奔淳县侯府走去。 他虽只来过一次,但门房们早就认识他了,也没让他等,直接通报。 淳县侯是在书房接见他的。 赵小山行过礼后刚要将作坊运作情况如实上报,就见淳县侯摆了摆手: “肥皂的事情你和李球说,我只管结果挣不挣钱。” “赵小山,本侯素知你聪颖过人,那本侯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答上来。假若本侯想为你指婚,但你很不愿意,那我该怎么办?” 靠!淳县侯拿他当傻子呢? 什么我不我的,分明是想给他妹妹那个县主指婚吧! 好家伙,淳县侯这哥哥真行,管吃管喝还得管嫁人。 只不过他虽然意会了却不能言传,只能顺着淳县侯的话题说下去。 “侯爷,小山我头脑愚笨,怎堪聪明过人四个字,实在是夸赞太过了。其次,就算我确实聪明,可侯爷别忘了,我才十四,连媳妇儿都没有呢,又如何知道怎么让人成婚的问题?” 说的也对啊,淳县侯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 “除了作坊的事你还有其他事没有?” “侯爷,我刚从密水大牢出来,这次是专门来感谢您的,谢侯爷帮小山报此大仇,以后侯爷但有难处,小山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说着,赵小山站起身来,朝对面的淳县侯深深作揖。 “行了行了,给你报仇本就是咱俩交换的筹码,也不算帮你。”周彻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像杨家这种蛀虫,本侯也甚是厌恶,除之后快了。” “侯爷,这次来我还想求您一件事。”赵小山这腰就没直起来。 “侯爷,杨甲被抓时杨家的家财就被没收充公了,可他家还有一个书坊现在处于查封的状态。侯爷,我想要那书坊!” 怕淳县侯拒绝,他又连忙道:“当然了,我现在还没有什么钱,我可以从你那先借,等肥皂卖了钱就从我的分红里扣。” “你要那书坊干什么?还想继续写画本子?” 赵小山这次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道:“侯爷,画本子只是一方面,我是想以书坊为据点,占领密水县的精神高地,为您做势!” 淳县侯不知道精神高地什么意思,但他懂了赵小山的意思。 “你要为我做什么势?” “侯爷,自太宗皇帝‘酎金夺爵’后,宗室被打压,您千金之躯竟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密水,这是何等的不公? 我赵小山虽为山村野夫大字不识,可还是能看出侯爷您英明神武实乃大志向大毅力者,如若只能沦为延续皇室血脉的工具人,蹉跎一生,我赵小山都为您惋惜。 侯爷,我愿为您尽绵薄之力,用舆论造势,助您,助您得偿所愿!” “放肆!” 淳县侯猛地站起,一胳膊扫落案上的茶杯,“哗”的一声,茶水溅落一地。 他们的声音引来了门口门外护卫的注意,一个护卫刚要推门,就被周彻一声“滚”字吓了出去。 “赵小山,你放肆!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赵小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岂有此理!赵小山,你到底是何居心?竟敢做如此挑拨之词?”周彻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气的胸膛起起伏伏,手指着地上的赵小山大声咆哮。 赵小山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说的着实孟浪了,也不多言,只头低低的垂着。 “侯爷,我没有任何居心,当初我让清水戏班唱了几个曲子,每首曲子风格各异,可您偏偏只喜欢那首《精忠报国》,我又听说您平日里苦练武艺,无论寒暑从不懈怠。这么浅显的道理谁能不懂?” “好男儿当征战四方收复失地复我华夏,这又有何不可对人言?我不懂侯爷为什么说我是挑拨之词!” 赵小山的话音落下,淳县侯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了下来。 原来,赵小山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懂我的心,那你想如何为本侯做势?” 听他如此说,赵小山狂跳的心脏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 好悬好悬,第一次试探,很危险,但,很成功! 淳县侯,一个蜗居在密水县的闲散宗室,一个将满二十,上无父母下无儿女的少年,竟有大鹏展翅之凌云志! 他猜对了! 他也押对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也是刚刚知道的! 联系康员外在京城做官的儿子、想将妹妹嫁给实权武将之家,甚至将清水班子送到京城…… 这一切的一切,说他只是安心闲养的普通宗室,简直是笑话! 赵小山之前还只是猜测,认为淳县侯只是想和京城的皇帝打好关系,以免明年的祭祖大典不吃挂落,但有一件事却让他觉得淳县侯不是那么简单! 那就是肥皂的去向! 李球曾无意中说过一句话:淳县侯的叔祖父用自己多年功绩除了为侄孙换来一个封号外,还换来了一个“特权”——淳县侯可以随意走出辖地! 据说淳县侯特别喜欢跑马,而密水多山多水,淳县侯在此地施展不开,连养个马场都无地可实。 他叔祖父为皇室挣了那么多钱,却什么也没要,两个要求都应在了淳县侯身上了。 当初他叔祖上表说周彻这孩子上无长辈孤苦无依,心中苦闷,每日憋在侯府郁郁不得志,希望圣上怜悯,允他能走出辖地走走散散心。 他在荣河郡西边的冒兴县给侄孙置办了一个马场,可让他纵马驰骋,以解他心中之苦。 李球说过,以后他们家的肥皂将会全部运往边疆,由淳县侯的叔祖父和胡人贸易成好马,以供淳县侯享用! 第98章 舅舅家来人 试想,做什么需要买那么多马匹?! 再试想,一个侯爷为什么愿意和他一个平头百姓合作?愿意投资一个从未听过的项目,甚至连米粉生意都想染指? 县侯虽小,也有食邑,完全不缺钱花,而淳县侯明显对自己的挣钱项目非常感兴趣,甚至连他叔祖都以宗室之尊出去经商挣钱,能是什么原因? 缺钱!缺很多钱! 赵小山话虽说的漂亮,可他也懂确实没搞明白到底是谁给的淳县侯那么大的勇气和野心? 大景朝南迁后虽然一直受北方胡人的军事骚扰,但胡人不团结,政权更迭频繁,分分合合的始终也没形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而大景朝除了刚迁来那些年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统治愈加稳固,不仅北方大量移民归附,就连南方土着也都纷纷拥护。 只不过江南的烟雨绵柔多情,南迁后的大景朝明显失去了锐意,朝中除了个别几个武将还有收复失地的抱负,其他文武百官不过尸位素餐之辈罢了。 如果淳县侯真有太宗武帝之志,势要收复失地恢复华夏,赵小山佩服他是条汉子,宁可倾尽所有也愿助他一臂之力。 可如果他仅仅是想谋朝篡位,想高居庙堂享受权利的滋味,那自己只能和他说拜拜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逆乱朝纲能得好的,他是有几条命跟着造反? 只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自己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拿什么筹谋天下大势,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和淳县侯不能牵扯的太深,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最好! 只可惜自己来古代这么久,也只找到这么一条路子,也是愁人。 从侯府出来,赵小山思虑万千…… 淳县侯已经答应他搞定致知书坊,一文钱不要,条件是他必须将书坊运作好做出样子来,卡莱这段时间他要好好筹谋一翻了。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可赵家小院烛火通明,很是热闹,呜呜嚷嚷的站了一大圈人。 赵小山刚推开远门,一个精瘦的老妇人便冲了过来,故作亲你的拉住他的手,寒暄道: “山子回来了?哎呦,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长成大人模样了,怪不得这么能干,一看就聪明!” 这人谁啊?这手黏腻腻的抓的他好难受。 “山子,快叫舅妈,你小时候见过的。”这时候赵老娘走过来拉开了那妇人的手,替儿子解了围,并挨个介绍起院子里的人。 “这是你舅舅,这是你大勇哥,这是你嫂子,这两是你外甥和外甥女,大的这个叫小石头,小的这个叫兰草。” 赵小山随着他娘的手指挨个看了一圈,嘴里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完全没有介绍的必要,他们老刘家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一看就是他娘的亲哥哥!那身型脸型,简直一毛一样! “大舅好、大舅妈好,大哥好、嫂子好。” 虽然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为啥要齐齐到访,毕竟是他娘的娘家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你看看,啧啧,见了人就知道问好,多有礼貌!石头啊,你以后可要和你山子叔叔好好学学!以后给奶奶也办个作坊,让奶也当把地主婆!” 赵小山嘴角一抽,这个舅妈,有点不对劲啊。 果然,赵老娘当即一个白眼,“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俺家山子也不是自己办的作坊,那是给县里的侯爷办的,山子就是个管事,我可没当上啥地主婆,要真当地主婆,我们也不至于还住这小院子呢。” 这话可让夏氏不乐意了,她也同样翻了个白眼,道: “哎呦,妹子,你说这话可不就见外了,咱这院子里都是自家人,你咋还和嫂子藏心眼子?你们古仙村办作坊这事现在哄哄扬扬的谁不知道啊?呵,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从个外人嘴里知道的,这发达了也不说招呼家里人一声,亏得我还把闺女给你家了!” 她这话说的,不仅指责了刘氏,还让小刘氏十分尴尬。 只见小刘氏低声叫了声:“娘……” 夏氏来一下午了,好话说了一箩筐,一个铜板都没看到,眼看着到饭点了,刘氏就拿出来点猪油渣烩了点大白菜,连只鸡都没舍得杀,这分明是没将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啊。 “你还知道叫娘!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嫁了人了连娘家都不认了?你在赵家吃香的喝辣的,想没想过家里受苦受累的爹娘?你爹腿脚不好过不来,你咋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你男人挣了钱领着你去镇里大吃二喝的,你可想过剩下来一口给你外甥外甥女?!你个不孝女,我算是白养你了!” 夏氏的声音高亢,神情狰狞,吓得院里三个孩子一动不敢动,就连平时最调皮捣蛋的铁牛都老实了。 他奶奶虽然也凶,但从没有过这么吓人的表情。 夏氏这话,听着是在训斥女儿,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的骂刘氏,明眼人一听就听的出来。 赵老娘气的胸膛起起伏伏,这个大嫂,当年那般对她,现在自家好不容易日子过起来了,又要来搅局! 真是气煞她也! 赵老娘刚要喷火,就见旁边一直沉默的刘舅舅一拍桌子,怒吼道: “够了!丢人还丢的不够?!回家,赶紧回家!” 说着,刘舅舅拿起一旁的拐杖踉跄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刘氏看着自家大哥这般模样,刚才积攒的怒火一下子全熄了。 她大嫂是个恶心人的苍蝇,可中间到底夹着大哥呢。 大哥对自己,那可真的没话说…… 大哥这么多年行走不便,也多亏了大嫂里外的张罗,他们家日子过的艰难,夏氏也难免刻薄些。 想到这,刘氏马上奔过来,一把夺过她大哥手里的拐杖,道: “大哥,饭马上好了,山子也回来了,说的啥话,快坐下,怎么也把饭先吃了再说。” “山子,快去你陈大爷家借张桌子,秀兰,快把菜都盛出来,开饭了。” 赵小山从进门到出门不到五分钟时间就看了一场大戏,弄得现在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他舅舅家这帮人啥意思。 听他舅妈的意思,难道是来打秋风的? 他的猜测很快在餐桌上得到了验证,吃饭的功夫,舅妈夏氏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尴尬,不停地给刘氏和赵小山夹菜,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山子啊,人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你雇谁都是雇,你何不照顾照顾自己亲戚呢?你大勇哥最是实诚人了,话不多,就知道干活,跟个黄牛似的。” “山子啊,你娘嫁给你爹,你嫂子嫁给你哥,咱们两家可是两重亲戚,那可是血浓于水的实在亲戚,和那些八竿子巴拉不着的不一样,哪有你们大鱼大肉,亲人吃糠野菜的,好说不好听啊是不?” “山子啊,不是舅妈哭穷,你看看俺家石头,明明比你家铁牛大三四岁,长的像个豆丁似的,常年也吃不到一块肉,你看这瘦的,皮包骨头了都。” “俺们在镇里,连块地都没有,全家老小都靠你大勇哥出去做零活,可他今天有活明天没活的,人又老实不会说好话,明明应该十文钱的就给他八文钱,舅妈和人家理论,人家理都不理我,你说舅妈没脸皮,可舅妈也难啊……” 说着说着,夏氏竟直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这下子,整个桌子再次冷场,赵小山刚才还嗯嗯啊啊的哼哼,这次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可以应付泼妇,可以应付贱人,唯独不能应付哭泣的可怜人。 看看刘氏,她也放下了筷子,脸色虽还阴沉沉的,到底眼底含了泪。 同样含泪的还有小刘氏,只见她眼泪像断了线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的好不凄惨,弄得赵大壮手忙脚乱,想拍拍抱抱又碍着人多,整个一手足无措。 他娘这架势,难道他真的要收编这个新来的大勇哥? 赵小山转头看看旁边的大勇哥,再看看挨着铁牛的石头,果真如夏氏所言,一个憨憨的,一个瘦瘦的。 尤其是石头,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就着猪油渣烩白菜都吃的满嘴冒油,连自己亲奶奶哭了都没反应,依旧筷子不停地夹菜吃菜,噎的都快翻白眼了才慢了下来。 夏氏呜咽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劝她,偷瞄了刘氏两眼,大嘴一张,大声哭嚎道: “妹子,嫂子承认当年对你不好,都是嫂子的错,你要怪嫂子嫂子一句怨言没有。可你大哥从来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哪怕再难得时候家里吃的喝的都先可着你来的,就连大勇那时候都要让着你的……” “嫂子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啥,我也都是为了你们老刘家人呐,你当姑姑的,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子饿死累死?他可是爹的长孙,爹没之前除了你就是他了!” 这两句明显触动了刘氏的某根神经,只见她用袖子搽了搽眼角,抬头看向赵小山,道: “儿子……” 赵小山:完了完了,老娘被pua了…… 第99章 舅舅家走人 “山子,你大勇哥啥样人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就把他留下吧。” 赵小山叹口气,“娘,不是我不想留,大勇哥来了住哪啊?咱家这么点地方,你看往哪安排?” 夏氏又是哭又是闹的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看到刘氏松口,连忙插嘴道: “山子,我听说你家作坊就有房子,让大勇住那就行!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挑住的地方!” “舅妈,那地方有人住了,是作坊的账房程先生。” 夏氏擦干脸上的泪,也来不及哭嚎了,连忙道:“这算啥事啊,他是个男的,你大勇哥也是男的,又不是一个被窝,凑合着住呗!” 刘氏点头道:“何家的炕不小,住两人完全没问题,就让你大勇哥住那也行。” 赵小山急啊,“娘,程理说过完年他要将他娘子儿子也一起接过来。” 夏氏一拍大腿:“这算啥?等过完年天都暖和了,你就让你大勇哥住你家柴房都行。” 刘氏是打定了主意要收编她外甥了,也附和道: “山子,你爷说了,明年咱家存出来钱就重新起房子,到时候你大勇哥就有地方住了。” 完了,这是真赖上了…… 刘氏做好决定,赵老爹一般不会反驳,就连赵老爷子也一句话没说,给足了儿媳面子。 主要是这爷俩通过一下午的观察,发现这刘大勇确实和他娘不一样,看着和赵大壮磁场相似,一看就不是事多的。 正如夏氏说的,用谁都是用,亲戚如果是好样的,没有拒绝的道理。 怕就怕夏氏以后借着由头总来啊…… 当天晚上,赵家的房子以男女为界重新分配,挤挤插插的总算把刘家这一大家子安顿下来。 赵小山的房间成功挤进来两个孩子:铁牛和石头。 本来两个人的小炕睡了四个人,挤的赵小山连翻身都费劲了,第二天早晨起床他只感觉腰酸背痛,心里嘟囔着舅舅他们赶紧走吧。 吃过饭后赵小山便领着刘大勇一起去了作坊。 作坊里众人听了他的身份后,了然的笑了笑,知道这也是个关系户了。 赵大壮比刘大勇小六岁,小时候随刘氏回舅舅家两人也曾一起玩过,他俩性格相似,也十分有话说,因此对刘大勇十分照顾。 刘大勇昨天上午还在家呆的好好的,突然被他娘火急火燎的拉出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就被他娘拽上牛车一路拉到古仙村姑姑家。 结果过了一天,迷迷糊糊中他就被他娘安排到弟弟开的作坊来干活了。 直到现在,刘大勇都是懵的。 肥皂是什么?怎么又烧草又切肉的?这咋剩了这么多油渣?闻着还怪香的咧。 一上午就在刘大勇的迷糊中过去了,赵小山中午回家吃饭才发现夏氏他们还没走。 赵老娘用油渣包了三大锅杂粮包子,午饭的时候吃了一锅,剩下的两锅全都打包送给了夏氏。 除了包子还有若干粉条和一袋子杂粮,白菜萝卜咸菜油渣盐巴一罐罐的拿了不少,满满当当的堆了小半车,夏氏见此心里十分满意,喜笑颜开,嘴里妹子长妹子短的叫的亲热。 东西到手了,儿子也安排了,夏氏目的达成,胳膊一挥,招呼着家里人坐上牛车打道回府。 石头被赵家的两顿饭征服了,嘟囔着不想走,让刘舅舅一把拽上了车。 赵来福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院子,看着渐行渐远的牛车,赵老娘站在门口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送走了…… 她有预感,大勇以后在这干活,这样的事情不会少了。 她十分膈应夏氏,可她毕竟是姑姑,怎么能真的对大勇不管不顾呢。 因为给娘家拿了很多东西,赵老娘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到了下午一会给赵老爷子倒点水一会又问他想吃啥。 赵老爷子心思通透,如何看不出儿媳妇儿的不自在,笑呵呵的说自己最近馋豆腐丸子了。 刘氏一听,立马拿豆子泡水忙活起来。 结果没等她忙活一会呢,家里又来人了,还一起来俩——媒婆。 刘氏坐在炕中间,左耳朵听一嘴张媒婆的,右耳朵听一嘴李媒婆的,些微有点尴尬。 这俩媒婆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赶巧,竟一起过来了,还都打算给娇娘说亲。 李媒婆说的是镇里一个小子,翻过年十九了,早年爹没了,跟着他娘一起长大的,现在在他叔叔的木匠铺子里当学徒,听说再过个三五年就能学成出徒了。 “你没看到,我说的这小伙子长的可高可壮了,配你家闺女简直是天作之合!他娘也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当年一个人拉扯大儿子,谁不说声厉害,你家娇娘进了门啊,擎等着享福吧。” 张媒婆那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么厉害的婆婆,进去了还有好日子过?!” “山子娘,我这次和你说的,你听了一定满意,那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好姻缘,别人啊我都不说,专门给你家娇娘留着呢。我和你说啊……” 这个小子家倒是村里的,是离这不远的杨安村一户姓孔的人家。孔家一共五个小子,这小子排行第三,上面两个哥哥都成婚了,下面还俩弟弟一个妹妹。 孔家田土不少,每年收入也不错,是村里还算过的去的人家。 孔老三今年也十八,之前订过一个女娃, 那女娃比他小三岁,本打算等那女娃及笄了就成亲,没想到那女娃没福气,在成亲前就一命呜呼了,这孔老三白等了两年,这一耽误岁数也大了。 “孔家说了,只要娇娘嫁过去,他们就分家,到时候给老三分多点地,让他们小两口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上面没有公婆管着,就小两口可不和和美美的?” 赵老娘两边听了听,觉得都不甚满意。 第一个是木匠倒是不错,可他娘一定问题不少,一个寡妇能一手将儿子拉扯大,可见这性格一定十分强势。 娇娘看着体格子大,性格却软和的很,恐怕难以招架。 第二个家里五个儿子,就算多分田地又能有多少? 两村离的也不远,估计早就听说过自家啥情况了,要真有意思早干啥去了?偏偏这时候托人来问,指不定怎么算计呢。 赵老娘心里膈应,却也不好明着拒绝,只说等孩子他爹回来的,俩人再好好商量商量,笑着将俩媒婆打发了出去。 第100章 过年前的慌乱 其实自从赵小山的肥皂作坊开工以来,赵娇娘的行情就涨了。 早前是赵老娘溜须拍马媒婆,现在是媒婆们都舔着脸来找她。 像今天这样,一起来两个的也不是没有的。 总而言之,乐平镇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堆适龄的男娃,每个拉出来都和娇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么多沧海遗珠,让赵老娘挑花了眼。 看看这个觉得可以,想想那个也不错。自己拿不准主意想去问问正主时,正主却总是一脸抗拒,撅着嘴不说话。 赵老娘咋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可赵娇娘拒绝沟通,每日里和李小翠打的火热,像着了魔似的、 儿女都是债,之前无人问津时愁,现在有人问了还愁。 赵娇娘的问题如此急切,可全家除了她就没有一个人着急的。 赵老爷子每日里容光焕发,东家走走西家坐坐的,当年跑单帮的事每日都会重提一遍,一到晚上不管吃啥,还爱喝两口小酒。 这酒还是上次李球买拿两坛子剩下的,让老头子偷偷加了不少水,酒味都快稀释没了,老头子还喝的挺来劲。 赵老爹有时候也着急闺女的事,但他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大黑牛身上,尽管家里现在已经不缺他挣的那三瓜俩枣了,可他每日里还是会拉着大黑牛绕着五花山跑上一圈。 攒够了钱就上交,小来小去就自己留着了。 作坊慢慢走向了正轨,李伯秦上次被敲打了一次后再没作妖。 作为新人的刘大勇刚开始手忙脚乱了好几天,要不是赵大壮一直在旁边极力维护,他那样的性格绝对会备受排挤。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叮嘱,对他也多有维护,干活时也颇多指导。 惶恐的做了几天后,刘大勇也慢慢适应了环境,慢慢咂摸出门道上手了。 刘大勇现在和程理住在一起,按说他们一文一梧(魁梧的梧),应该没啥共同话题。 相反的,程理十分喜欢刘大勇,甚至主动要教刘大勇学认字,给刘大勇吓的连连后退。每日白天在作坊干完活还要去姑姑家帮着推磨做米粉,天大黑了才回去睡觉。 作坊的雇员再增加一名,产能再次提高。 赵小山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去镇里一次拉原料,消耗的十分快。 程理的村学并没成功,虽然村长李安极力邀请,但程理总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教两三个还行,这么大范围的实在难以驾驭。 赵小山觉得他有点妄自菲薄了。 程理虽然念书时间短,但看得出来,他的学识很扎实,字写的也漂亮,给孩子启蒙什么的完全没任何问题。 经过赵小山和李安以及程理这三方会谈磋商n次后,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村学可以办,但要等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再开,程理的主业仍是作坊的账房,每日只抽出一上午时间出去授课,每月的束修三百文钱。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古仙村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新年中。 今年收成不错,每家都有点存粮,这段时间大昭寺门口日日都有集市,赵老爹的生意很是火爆。 在此期间,赵小山还去了一次县城——杨甲处斩,他去观刑。 他是背着家里人偷偷去的,在此之前赵小山从没见过砍头杀人,这次近距离接触,赵小山被吓到了。 当天晚上赵小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杨甲死前的眼神,还有那碗口大的疤往外呼呼冒血的场景。 他感觉杨甲不是人,是猪狗一样的牲畜,被宰杀之前也会嗷嗷嚎叫,被宰杀之后血成柱头成球,轱辘轱辘的一直能轱辘到人的脚边,眼睛都没闭。 杨甲那双瘦到凹陷的眼眶是青色的,眼睛到死都瞪的老大,吓得赵小山好几天晚上没睡一个囫囵觉,总觉得杨甲的魂没走远。 第五天他实在受不了这折磨,又偷偷去了趟镇里的无量观,从无量观的新观主手里买了个护身符,还花公款(李球给他留着备用的)买了一把辟邪剑,小小的一把,缠根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那种。 一番操作下来,二两多银子没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这护身符真有用,反正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消失了,赵小山觉得这钱花的甚值,这道教可信! 腊月二十八,李球又来了,他踩着五彩祥云,带着重金来了。 第一批肥皂已经成功出售,根据当初的分成协议,赵小山终于拿到了自己的产业分红——三十两。 “为什么只有三十两?” 赵小山快疯了,他等啊等盼啊盼,还以为自己能一夜暴富,结果就三十两? 外人都以为他家坐拥金山银山了,结果他辛辛苦苦忙碌了一个多月就得了这么点?天理何在?! 李球抠抠鼻子,弹出一块鼻屎,满不在乎的说道: “分红你得两成,交的税你也要扣除两成才行,可以啦,你就别计较了,原材料钱我都没算你的,你就偷着乐吧。” 赵小山要气疯了,忍不住嚎叫道:“可我是技术入股!当初说好的技术入股,又不是资金入股,凭什么原材料算我的?” “所以没算你的材料钱!前段时间我给你那十两银子就不收回来了,直接从这次分红里扣了。而且是你自己和侯爷说致知书坊算是你从侯爷那借钱买的,侯爷不要你钱,但是辛苦费你要出点,就一起都扣了。” 什么淳县侯,竟然出尔反尔! 上次明明说好不要钱的,怎么这次又说要辛苦费! 没有一点宗室该有的胸襟气度!气煞他也! 他们家后面的小山包早就和村里谈好了价格,就等着他这笔分成下来好交钱拿下呢。 谁知道只有三十两银子,连一半的钱都不到。 等年后天暖和了,他还打算在后山把米粉作坊的厂房盖起来呢,这么点钱够干啥的?! 看他鼻子都快歪了,李球开口安慰道: “行了行了,你快别委屈了,我一会把其他人的工钱发下去,把这次的货也一起拉走,年后就能再给你送点钱,你躺着挣钱多舒服啊。” “我怎么就躺着挣钱了?我每天在作坊忙里忙外的,你没看到?我怎么就躺着了?” 李球碰了一鼻子灰,怏怏的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再和一个处在暴怒边缘的孩子呛声。 还有一天就过年了,李球联合程理,将年前所有的工钱都发了下去,并信守承诺,从县城买了一头猪,一个雇工分了三斤,剩下的直接都给了赵小山。 这猪肉,实非李球所愿。 他从来没听说过年了还要给雇员发东西的,都是雇员要讨好他们这些雇主,给他们送礼,结果到赵小山这还反过来了。 要不是赵小山强烈要求,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等赔本买卖的。 每个雇佣接到肉时,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就差跪下来给李球跪下来磕头了。 这三斤猪肉连带着实打实的工钱,在古仙村又掀起一阵热潮,这也导致过年期间赵小山家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乃后话,稍后再提。 李球走后,赵小山叮嘱作坊做好今天下午最后一班岗后,就拎着自己的半煽猪肉回了家。 本以为当天晚上会享用一顿猪肉大宴,谁知道小刘氏在灶房忙活时一个没站稳突然晕倒了,头还磕到了一旁的水缸,整个人都迷糊了。 赵大壮从作坊跑回来时脸白的像长纸,要不是赵小山扶着他,他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小刘氏长的壮实,平日里没病没灾的,这次突然晕倒将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在没一会,刘瘸子就在娇娘的带领下过来了。 刘瘸子连嘘带喘的,好不容易静下来听了听小刘氏的脉搏,左右确认了好几遍,才犹豫着说了一句: “你家铁牛娘像是有喜了!” 第101章 二黑子的烦恼 小刘氏有喜了。 赵大壮腿又一软,要不是旁边刘大勇扶了一把,指定要瘫倒在地。 “有,有喜了?那她咋还晕了?晕倒了!”不仅腿软,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瘸子又仔细把了好半天脉,犹豫着开了口: “我听着这脉有点虚,像是胎相不稳,也或者她最近累到了才晕倒的。我的医术有限,要不等她能动了你们拉到镇里去看看?” “老刘,秀兰现在晕着,俺们要做点啥啊?”赵老娘终于缓过了神,急声问道。 “先熬点米汤喂着,等她醒来先养养,这两天让她注意休息,别再累着了。” 赵家众人连连点头不跌,点头哈腰的将刘瘸子送了出去。 刘瘸子回家后没一会又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段人参须子。 自家儿子啥德行他是一清二楚,奸懒馋滑占了个全乎,那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主,要不是人家赵家大度,也不能把他这样的招过去到作坊干活。 现在能在作坊里做工多惹人眼红啊,多少人盯着呢。 他家小胖再不争点气,指不定被人给撵出来了。 这人参是他之前上山挖到的,就一小根,主干部分他已经磨成了药粉,须子留到现在,就等着啥时候应急用呢。 当赵老娘看到刘瘸子手里的人参须子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嘴里招呼着赵来福快去取钱: “这东西金贵我们都知道,可不能白要了。” 刘瘸子死命按住赵来福,“要是再提钱不钱的,以后你们家有事也别来找我了!分的那么清楚,以后还能不能处了?” 赵来福左右看看,见刘瘸子确实一脸真诚,又得了赵小山的示意,到底没进屋取钱。 “这人参大补,你们或是和红糖一起熬水喝,或是炖只老母鸡,鸡和汤一起喂给她吃都行。” 等把刘瘸子再次送走后,刘氏吩咐赵大壮找出陶罐,亲自去后院鸡圈那抓了一只母鸡。 不顾母鸡剧烈的挣扎惨叫,举起菜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完活! 到了晚上,小刘氏刚悠悠转醒,赵大壮一碗人参鸡汤直接端到了她面前。 小刘氏最开始还懵懵的,等得知自己有喜后,竟激动的直接哭了出来。 她十六岁那年嫁给赵大壮,除了第二年生下铁牛后,也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却都没保住。 那时候家里穷,她每日都要跟着下地干活,有时候忙的昏天暗地,月事没来也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流了。 庄户人家,哪有条件让女人好好坐小月子。 虽然婆母让她好好养着,可她每次只躺个五六天又重新下地跟着忙活起来。 可能是没养好身子,也可能是孩子怨恨她不注意没保住自己,自那之后这好几年,她的肚子竟再没了一点动静。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怎能不激动。 小刘氏轻轻的摸着肚子,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保胎,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生下来。 “媳妇儿,咱娘说了,之前家里穷对不起你,现在有条件了,你啥也不用做,天天就躺着就行。” 赵大壮也很激动,他今年二十一了,才铁牛一个儿子,在村里同龄人中算是少的。 “媳妇儿,今天我又领工钱了,你想吃啥我去给你买,酸的还是辣的?” 小刘氏现在什么都不想吃,甚至闻到那碗鸡汤她都觉得反胃,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将碗端了过来,咕咚咕咚的一口将汤都喝了,完了还将汤里的鸡肉也都吃了。 看媳妇儿这么能吃,赵大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能吃就行,吃多少补多少,他儿子在肚子里也能吃点。 这一晚,铁牛的小行李正式挪到了赵小山那屋。 铁牛很不开心。 他知道自己娘亲肚子里有宝宝了,他也希望有个弟弟妹妹,这样以后家里就有人和自己玩了。 可为啥他不能和娘一个被窝睡觉了?! “你说为啥?你睡觉能从炕头咕噜到炕尾,还连踢带踹的,小心伤到你娘的肚子!” 赵小山看铁牛噘噘个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很不爽。 这臭小子,他也不乐意接收。 本来赵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够扰民了,再加上这臭小子的拳脚,他还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 作坊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正式停工,赵小山仔细的将作坊里外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剩点柴火和草木灰,其他东西都收拾起来了,他将大门一锁,静等年后初八再开张。 程理和刘大勇家远,要提前一天回去。 程理来了一个月,满打满算竟挣了近一两银子,喜的他拿出钱袋子,倒出来十个大钱递给铁牛,当做他的压岁钱。 “拿好,等过完年叔叔家的小哥哥也来,到时候陪你一起玩。” 捧着新得的十个大钱,赵铁牛昨晚的郁闷一扫而空。 还没过年呢,他就有了这么多的压岁钱了!他要发啦! 程理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他决定这次回去就将家里的地处理一下,将老娘媳妇儿孩子都带过来,以后就在这古仙村扎根了。 这一个月来,程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觉得自己不再是漂泊的游子,也不再是郁郁不得志的说书人,而是一个有用处的人,一个受人尊敬和敬仰的文人。 年后古仙村的村学要开办了,他下定决心要兼顾好账房和先生这两重身份,尽自己所能为古仙村的孩子启蒙认字,保证作坊的账目清晰,不给赵小山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刘大勇也很开心,他刚来十一天就得了一百一十文钱,活一点不累还有吃有住,临走还有猪肉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等他拎着猪肉要回家时,刘氏又从后面叫住了他,往他怀里塞了一罐子油渣,顺手还塞他手里一小块碎银。 一看是钱,刘大勇惊的叫出声:“大姑,我挣钱了!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 刘氏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点!叫什么叫!给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记住,回家第一件事把钱交给你爹,听到没?” “要敢给你娘,过完年你就别来了!” 刘大勇本想告诉刘氏他们家都是他娘管钱,但看着大姑一脸严肃,他吞了吞口水,到底没说别的。 “这油渣都是你们作坊昨天刚熬出来的,这么一大罐子够你家吃一段时间了,等初七你过来时让你家石头也跟着过来,大姑再给他装点带回去。” 刘大勇掂了掂怀里的罐子,重重点了点头。 把家里的两个客人送走后,赵老娘来不及休息连忙跑进灶房忙了起来。 前几天赵老爹便陆陆续续将年货买了回来,今年家里的日子好了,过年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敷衍了。 今天没有小刘氏的帮忙,赵老娘颇有点忙不过来。 她在心里将要做的事情一二三四排列好,决定一件一件来。 “山子,这碗油渣你给二黑子家送去,这碗是你大爷家的,这是你七爷家的……” “二丫,快烧点水把衣服都洗了,明天上午你爹去祭祖要穿呢。” “他爹,你快别忙活喂牛了,把牛粪鸡粪都收拾干净,再把面活上,一会蒸果供。” “大壮,大壮,你媳妇儿的鸡汤你热一下,问问她饿不饿,饿了你给煮点米粉垫垫底。” “二丫,你等会再洗衣服,快去陈老二家问问他家的鸡还卖不卖了,要是还卖你就买两只回来。” 全家人除了铁牛和老爷子,被赵老娘指使的团团转。 赵小山本打算趁此时间约上二黑子去大昭寺看看狗子的。 和尚信佛,佛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神,不过中国的年,所以寺庙没有过年这说法。 等明天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的,大昭寺还是如往常一般冷冷清清,吃没的吃喝没的喝,赵小山打算趁着今天有时间赶紧送去点温暖。 等他东一家西一家将赵老娘的任务干完后,招呼一声二黑子,不顾赵老娘在身后的怒吼,三步并作两步,朝后头小道跑去。 二黑子也开心啊。 自从在作坊干活,他好多天没好好松快松快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赵小山的关系好,他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再给兄弟带来麻烦,平日在作坊他都不苟言笑,只认认真真干活,多余一句话不敢说,连和山子说话都少。 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二黑子连罗芳都没找,揣上一把铜板,匆匆跟上赵小山的脚步,一起去往大昭寺。 一路上,二黑子和赵小山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有说有笑脚步轻快。 “要我说赶紧让狗子还俗得了,到时候也让他到你作坊里来做活,又有钱挣又能吃肉,不比当和尚强?” “行啊,反正等年后我米粉作坊也要开工且还有的忙呢,他还俗了,你管肥皂作坊,他管米粉作坊,你们俩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嘿嘿~” 二黑子大嘴一咧,“那可说好啦,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涨工钱。我跟你说,罗芳他娘昨天来找我娘,说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让她大哥也进作坊干活呢。” “那你们咋回的?”赵小山撇撇嘴,他就知道罗家早晚得开口。 “我娘哪敢帮你答应啊,就说这事得问你。山子,用不用罗家你不用顾及我,你觉得行就用,不行就不用,我娶的是罗芳,又不是她大哥呢。” 想了想,二黑子又道:“唉,也不瞒你说,我现在又有点不想娶罗芳了。” 这咋说的?不一直是梦中情人么? 见赵小山没回应,二黑子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从作坊下了工就找罗芳,可她每次见我也不说别的,总是话里话外的打听作坊里的事,有时候问肥皂咋做的,有时候问还缺不缺人,有时候问我挣了多少钱,以后能不能当个管事,我有点烦了。” 他感觉罗芳根本不关心自己,要不是山子办了作坊,她根本理都不能理自己。 每次她问的问题自己没法回答时,罗芳就甩脸子给他看,他还要哄着求着才能让她回转。 为了让她开心,自己这段时间挣的这点工钱搭进去一半,不是今天买点瓜子就是明天让人捎点花生的。 他娘知道后好一顿训斥他,说他被个女人拿捏了,这还没成婚呢,以后成婚了一定是个倒插门。 他知道他娘不喜欢罗芳,可他们俩明年就要成亲了,难道还能退婚不成?! 这段时间他在作坊不敢说话,回家了还总挨骂,虽然每天都挣钱,但总是憋憋屈屈的难受,还不如没钱的时候来的自在呢。 赵小山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要是下次罗芳再问啥,没啥要紧的你就说吧。” 活该,让你当初非要娶罗芳,他二姐多好的人啊,竟然视而不见。 这才哪到哪啊,这还没成亲呢,曹母就看不上儿媳妇儿,等真成了亲,这婆婆和儿媳妇儿指不定怎么磨合呢,到时候二黑子才有罪受呢。 娶妻娶贤,看的是人品! 二黑子就看上罗芳屁股大胸大能生儿子了,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对于赵小山的幸灾乐祸二黑子很是无语。 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喜悲根本不同,这臭小子根本不懂他的苦闷。 等到了大昭寺,二黑子满怀期待的和陈狗子说起了自己的烦恼,本以为会得到狗子的安慰,却不想这臭小子嘴更黑,直接骂他: “活该,色即是空,你连这都看不破,有啥委屈的!” “我又不是出家人,为啥要看破?我找个媳妇儿有啥错?那你说说,我不娶她我娶谁?李小翠她哥是将来的秀才公,能看上我么?” 陈狗子将馒头从中间撕个口,夹起罐子里的油渣倒进去,又放了点辣白菜,大嘴一张,半个馒头进了肚。 “香啊……” 这俩个没良心的,都多久没来看他了! 他们不来,自己就没肉可吃,这段时间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二黑子被俩兄弟气的眼睛一鼓一鼓的,“你还说我,你看破了?也不知道谁前段时间因为女人被关起来了,哼~”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陈狗子的痛点了,只见他一瞪眼,“别和我提这事!谁提谁急!” 二黑子不提,赵小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他猛然想起上次去侯府淳县侯问他的问题,瞅瞅陈狗子,眼睛骨碌骨碌的转。 听淳县侯那意思,他妹妹好像确实不想嫁人…… “狗子,我作坊缺人,要不你还俗出来帮我?” 陈狗子翻了翻白眼,“我在大昭寺打打坐念念经就能有饭吃,帮你还得干活,傻子才去呢。” “反正你也没有佛心,何必赖着大昭寺不放?你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出来直接娶房媳妇儿,也算传宗接代?” 陈狗子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又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吃,倒是没再回答。 从大昭寺回家时天都黑了,赵小山一进院子就被赵老娘逮住好一顿训斥。 赵老娘今天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多生出来几双手,结果赵小山倒好,竟偷偷溜出去玩了,简直太可恨了。 赵老娘憋了一下午的气一股火全撒在了小儿子身上,这次骂人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直骂的赵小山头都抬不起来,走路都不知道迈哪只脚了,感觉自己喘气都是错的。 晚饭也是在赵老娘的恐怖高压下进行的,包括赵老爷子在内,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赵老娘的逆鳞让她再炸庙。 第二天,随着乒乒乓乓一阵爆竹响,过年啦…… 第102章 过年祭祖 早晨卯时,天还没大亮,赵家村上空便飘起了袅袅炊烟。 铁牛被叫醒后,还没等下炕,直接跪在炕上朝着赵老爷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不迭声的喊着“太爷过年好,太爷长命百岁”。 喜的老头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哆哆嗦嗦翻出自己的小布包,拿出来这段时间赵小山孝顺的铜板,认认真真数出来十个大钱递了过去。 十文钱! 铁牛看到这么多,喜的连忙接了过去,嘴里奉承的更欢了。 重孙都有了,三个孙子辈的怎能没有,老爷子又拿出五文递给赵小山,“知道你现在是家里最有钱的,但爷这钱可得收好,这是你的压岁钱!” 赵小山多少年没见过压岁钱了,也不嫌少,急忙接了过来,甚至学着铁牛的样子,跪在炕上也嗑了三个头。 到了早饭的时候,赵大壮和赵娇娘也都收到了赵老爷子的五文钱,就连还躺在炕上养胎的小刘氏都有十文。 赵老爷子特意解释了一下:“你肚子里还有咱赵家的金疙瘩,这是两个人,你们几个可不兴挑理。” 赵小山和赵娇娘都笑着点点头,甚至打趣道:“爷,你现在这么有钱,等我大嫂肚子里的金疙瘩生下来,你不给买个金锁头?” “我哪有钱买金锁头?我这身老骨头卖了都不值那价!”赵老爷子直瞪眼。 “你不说人家是金疙瘩么?金疙瘩就得配金锁头才行,银的都不行。你是太爷爷,咋能那么抠搜?” 赵老爹赵老娘在旁边看着爷孙几个嘻嘻哈哈,端着饭碗捡笑。 吃过早饭,赵家人再次忙活起来。 熬浆糊、贴对子、架锅烀肉。 赵小山之前特意买了四个红灯笼,两个挂在家门口,另外两个挂在了作坊门口。 等贴上了红对子,何家作坊小院再不复往日的萧索,变得亮堂喜庆起来。 这是赵小山来到大景朝过的第一个春节,他十分新奇,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整个家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同样兴奋的还有铁牛,这小家伙前几天因为他娘怀孕导致的小低落已经全然消失不见,穿着一身红色小棉袄小棉裤,像个米其林似的,一会上灶房顺点吃的,一会到院子里骑骑大黑牛,要不就拉着赵小山点个爆竹。 辰时,赵老爷子领着儿孙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朝族长赵来庆家走去。 这个时辰是古仙村各家族上供祭祀的重要时辰,村里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赵家这一行人十分惹人注意。 只因他们一行五个人从老到小,每个人都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一个补丁没有。 虽然只是普通的棉衣,但看料子就知道那都是柔软的细棉,既厚实又结实,看的众人羡慕不已。 等再看到赵小山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后,那点羡慕直接变成眼热了。 一整个的大猪头! 这老赵家,也太豪横了吧! 这么大个猪头,得花多少钱啊!知道他们家不差钱,可也不能这么败家吧! 要知道,过年摆供的肉食等东西是等祖宗吃完后,是要平均分配给族内各家的。 赵来福他们家这也太敞亮了,果然是发财了。 “来福叔,你一会帮我问问来庆叔,你们赵家还缺不缺人了,我也该姓赵,也跟着混口猪头肉吃。” 赵来福挺直了腰板,“行啊明亮,你要愿意俺们一会就把你名加上。” 陈家其他族人气的拍了拍陈明亮的头,笑着说道:“好你个臭小子,为了口吃的,你连祖宗都不要了!” “要是谁能给我口吃的,我连媳妇儿都能不要喽……” 到赵来庆家的路明明就一段,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可楞是让赵老爷子走出了一刻钟。 他是逢人打招呼就停下唠两句,看看别人手里拿的啥供品,再对比一下自家的,谦虚的说两句:“孩子手面宽,管都管不住。” 等终于走到赵来庆家,赵家其他几家已经都到了,就等着他们了。 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他们这么晚才到,有两家挺不乐意,但等赵来福将硕大的猪头抬上桌后,赵家众人立刻不淡定了。 “九叔,你家今年供一猪头?” 天啊,他们家今晚饺子里的肉有着落了! “是啊,今年干的挺有成就,这还多亏了祖宗保佑呢。” 赵来庆看着和人侃侃而谈的赵来福,心里很复杂。 按理说他才是族长,供品理应他出的最多,可他哪来那实力买一整个猪头! 这一个月时间他们家大郎二郎跟着赵小山在作坊做工,一天二十文,这一个月加起来五六百文的现钱,比农忙时出去做短工挣得都多。 有了钱做底气,前几天他一咬牙让婆娘在市集上砍了五斤肉,算是对祖宗的孝顺了。 本以为他这五斤肉算是族里最好的了,没想到九叔家这么敞亮,一出手就是一个猪头。 看着周围人对赵来福不断地恭维,赵来庆心里酸酸的。 什么族长,什么功劳苦劳的,真是啥都没有钱来的实惠。 只见他默默的将自己的五斤肉朝边上挪了挪,将案板的中心位置让出来,朝赵九明道: “九叔,你家这是整个猪头,理应放在正中间的地方,时间差不多了,咱快摆好开始吧。” 赵来福将猪头递给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接过后托着猪头,小心翼翼的放在中间的托盘里。 看着供桌上除了猪头还有一块肉和两条鱼,赵老爷子眼眶湿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从北边逃过来这么多年了,头一年供品这么多的。 不是他们这些后人不孝顺啊,是他们真的没东西孝顺啊。 赵家穷,穷到连活人都没饭吃,更别说供品了。 这几年他们整族节衣缩食,腰带紧了又紧,使老大的劲才安了一个磨盘打了一口水井,到过年的时候连点荤腥都见不着,年夜饭都是意思意思就算了的。 山子,幸亏有山子,他的好孙子。 他办了作坊,领着村里人干活挣钱,让他们赵家在整个古仙村都抬头挺胸起来。 山子,是他们赵氏宗族的大功臣! 想到这,赵老爷子看看一旁和三旺小声说话的孙子,转过头对族长赵来庆说道: “来庆,今年咱们赵家的供桌也终于有点像样的东西了!” 赵来庆正从木匣子里取香,点头应和道,“是啊九叔,咱们今年也算有鱼有肉了,九叔你们家这大猪头一拿上来可真像样。” “来庆,今年小辈的让俺家山子打头吧。” 赵老爷子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纷纷看了过来,一脸惊诧。 不怪他们惊讶,只因为每年祭祖是有大讲究的。 按照现在的宗族观念,族内也要讲究个尊卑有序! 赵来庆虽是小辈,但他是族长,在祭祖时便要站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第二排才是赵二斗赵七成和赵九明这些老一辈的。 第二梯队是赵来福赵来贤这辈的,第三梯队则是赵大壮赵小山这辈的,最后就是铁牛第四代的孩子们了。 每排最多站五个人,按照长幼,最年长的站中间位置,其余的按照大小依次站在左右。 赵小山和二旺三旺年龄相仿,属于第三梯队的。 按照齿序,他们那一排的中心位置是二旺,赵小山的位置在二旺左边,端的是平平无奇,泯灭众人矣。 所有赵家人都知道赵小山是赵家的功臣,也都指望着他能够多照拂族里,以后跟着他好多多挣钱,过上好日子。 可这是过年祭祀的大日子,怎可以因着这一点就要乱了纲常? “九叔,这样不好吧?” 赵来庆皱了皱鼻子,觉得这个口子不能乱开,祖宗家法不可乱,这一次变动,以后指不定谁还想变动呢。 要是赵小山真的让赵家人人挣了大钱,是不是还要上他这族长的位置来了? “老九,你老糊涂了不成?”赵七成杵着拐棍,也一脸不赞成的看向赵九明。 “七哥,要不是今年开工晚了,咱赵家的祠堂今天都能用上了,咱赵家祠堂本打算先盖个半泥半砖的,昨天我问过山子了,山子说春天等暖和了再动工时直接一次到位,全青砖的,买砖的钱俺家出!” 哗~ 全青砖的,那得多少钱啊!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转向一旁角落里的赵小山,眼中神色莫名。 赵小山怎可能听不到他爷爷的话,暗中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大爷,我昨天确实和我爷说盖祠堂的事了,也确实答应要盖个全砖的了。甚至我还打算在原址上进一步扩大,盖成三间大瓦房。” 哗~ 赵小山顶着一众大人的目光继续道:“各位叔伯你们不用误会,今天祭祖该怎么站还是怎么站,我比二旺哥小,理应站在他旁边。我要扩建祠堂也不是为了站位。” “我是希望以后咱们村里的族学以后能放在咱们赵家!而不是李家!但前提是赵家得有地方放!” 啊~ 听了赵小山的解释,众人再次呼出声。 学堂在谁家以后谁家的孩子受益多,没想到他们这么多大人都没一个孩子想的长远…… 怪不得九叔让山子站在中间,这样一个为族里考虑的后辈,待遇理应提高。 “大爷,我做这些完全没想过自己要怎么样,咱们赵家好了,我才能更好。但大爷,当初咱赵家盖祠堂之前,咱俩约定的事……” 赵小山这么一说,赵来庆才猛的想起当初起祠堂前他们之间的一场对话。 当初赵老爷子以病要挟赵来福,赵小山单枪匹马找到自己谈判,那时候这孩子怎么说来着? “三七分,我们家出七,族里出三,但我爹今年祭祖要站在中间。” 赵来庆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自己急于起祠堂连口答应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赵来庆低头看看一脸认真的赵小山,额头冒了汗。 第103章 分肉 “大爷,虽说我家现在确实挣了点钱,但你也看到了,我家付出的也多,我大哥现在和大郎哥二郎哥他们一样干活,我现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要不就跑镇里领肉,要不就在作坊里忙活。” 赵小山这番话使得在场不少人纷纷点头。 确实,过了今天赵小山才十五岁,同样的年纪,族里其他孩子还乱晃呢。 三旺还好,一直跟着在作坊里干活。他哥二旺,比赵小山还大了一岁,每日里东晃晃西走走的,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 “大爷,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虽说咱们一个姓氏,但毕竟不是自家人,我如此慷慨解囊,可不是想换一句你们的理所应当。” 嘶~ 赵小山这一番话说的,让赵来贤赵来振几个老一辈的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办作坊的人,这话说的真的让他们汗颜。 赵来庆在众多族人面前被一个小辈如此拆台,脸色很是难看。 他知道赵小山什么意思,也觉得和这孩子说不通,于是将目光转向一旁还懵圈的赵来福,问道: “来福,你家山子希望这次祭祖你站在中间,站在来贤的前面,你啥意思?” 赵来福不知道儿子还有这要求,一脸诚惶诚恐连忙摆手道: “大哥,这成啥话了,尊卑有序,我比来贤哥小,咋能越了过去。” 赵来福他们这一辈一共十二个人,往年他都是站在第二排边角的位置。 现在让他站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他如何能答应。 他是个再低调老实不过的人,要不是今年小儿子崛起,平日在族里就是个小透明。 “山子,咱家是拿钱了,可你也不能拿这事压你大爷!族里的规矩是按照长幼来的,我居幼,本就该在边上,咋能乱来。以后这种话你别再说了!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赵小山不想他一心一意为了他爹考虑,反倒让赵老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顿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九明也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心里气的要死。 这榆木脑袋,他们爷孙俩一起使劲都拉不回来! 为了族里花了那么多钱,竟然连这么点待遇都换不回来,傻吧? 赵来庆见赵来福如此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将碗摆好,重新站好后,再没给赵小山开口的机会,高喝一声: “吉时到,赵氏子孙速速列队站好!” 接着,赵来庆站在牌位前,手里高举着香烛,躬身大声颂唱起了祝文,他说一句,后面的人跟着唱一句。 祝文很长,整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待祝文唱完后赵来庆带头将香插进碗里,点燃后再行跪拜。其他人站在后面,跟着他一起跪拜。 只见呼啦啦一整个屋子赵家子孙,齐齐下跪磕头,场面看上去庄严肃穆。 在现代过年的年味早就淡了,他家虽然在过年前也会祭祀,但基本就是去殡仪馆烧点纸,甚至到后来连烧纸都不让了,只能买束假花意思意思就完了。 像这般的祭祖他真是第一次经历,心里感慨连连。 怪不得他爷他爹都对宗族如此维护,这样的活动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强宗族凝聚力。 尤其是祭祖后到了分发供品的时候,那才是真热闹。 大家起身后眼神炙热的看向台前的大猪头,静等赵来庆拿刀开切。 其实供桌上供品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些枣子核桃或是点了红点的糕饼,荤腥就那几样。 两条鱼被赵来庆分作几块,分别给了族里年龄最大的几个族老。 他自己带的五斤肉和那个猪头,被平均砍成了若干块,分别给排队的族人们发下去。 有那家里确实不富裕的拿到肉时神情欣喜若狂,看着手里一斤多的肉,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感谢之词。 “九明叔,快让你家山子别出去玩了,多干点活,明年争取上供一整头猪,俺们还能跟着混口吃的。” 赵老爷子乐呵呵的,大声应和道:“行,等明年让山子买齐了三牲,让赵家祖先也尝尝。” 等东西都分完,今天的祭祖活动算是正式结束了。 赵家的男人们纷纷从赵来庆家的厢房走出来,赵来庆的婆娘周氏和两个儿媳妇儿早就准备好了茶水,招呼着众人喝茶。 今天是过年,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喝茶闲聊? 而且大家手里都拿着肉呢,这肉要快点交给家里的婆娘,赶紧剁出来好给家里的崽子们包个杂粮馅饺子,这不也算是个团呼年么。 等赵小山一行人从族长家回来时,赵老娘领着赵娇娘已经把肉都烀好了,就连小刘氏都从屋里出来了,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扒蒜。 看到好好一个猪头拿走,回来时就剩下这一小条肉,赵老娘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中午的时候李伯玉过来了,他们学堂现在放年假,他上午祭完祖后无事可做,便躲在屋里写了一大堆的福字,现在正挨家送呢。 这福字来的正是时候,再晚点就不能贴了。 赵小山连忙从炕上爬起来,就着上午的浆糊将几个红底黑字的福全贴了,就连大黑牛的牛棚也喜提一个倒着的福。 李伯玉还没走呢,二黑子也过来了。 他娘蒸了一盆扣肉,他奉命送过来一碗。 三个人正聊着,陈大郎、李伯安、孙小胖等人陆续过来了,他们手里要不拿着家里刚做好的肉菜,要不拿着一盒点心,嘴里说着拜年的话,一脸的喜气洋洋。 这人来人往的让赵家的小院再次热闹起来,赵老爹顾不得在灶房忙活,急急出来应付。 赵小山鼻端闻着浓浓的肉味,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笑脸,觉得年味十足。 但,还是差了点啥。 啥?差电视!差春晚!差背景音乐! “铁牛,二黑子,伯玉哥,走,咱去晒谷场去,过年了就待在家里做饭多没意思,咱去那唱歌去!” 没有歌声,咱自己创造! 之前他穷,一唱歌就被背刺,说是低贱如娼妓,现在他这身份地位,就算当众扭腰晃胯,看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拿起他心爱的小唢呐,走起! 第104章 过年 李伯玉没明白赵小山啥意思,二黑子却上道的很,连忙跑回家里捡起一个破盆跟了上去。 今天过年,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夜饭,孩子们没了管束,相约在大榕树下嬉戏打闹。 有钱没钱的都不能亏了孩子的嘴,尤其是今天,几乎每一个孩子兜里都揣了一把零食。 见到有小伙伴铁牛连忙跑了过去,几个小脑瓜凑在一起交流起彼此的零食。 几个孩子里当属铁牛最为豪横,一出手就是一把糖果,看的其他孩子眼红心热,他们顶多是一把花生或者几个核桃之类的。 “铁牛,你们几个小的过来,叔教你们玩个好玩的!”赵小山挥手招呼道。 看着对面六七个脸蛋红红鼻涕横流的臭孩子,赵小山也没嫌弃,蹲下身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铜板: “说,你们想不想挣我手里的压岁钱?” “想!” “想挣!” 二黑子拿个盆也附和道:“我也想挣山子!” “一边去,你凑个啥热闹!”赵小山白了二黑子一眼,继续对孩子们说道:“你们想挣,那就和叔叔学唱歌,我唱一句,你们跟一句,啥时候唱好了啥时候叔叔就给你们一文钱,学不学?” “学,学,我们学唱歌!” “好啊,跟着叔叔学,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二黑子早就习惯了赵小山的才艺爆发,李伯玉倒是第一次听他唱歌,觉得韵律虽然简单,词意表达却十分清晰,曲调也朗朗上口。 听了一遍就听会了,等孩子们唱时也他跟着哼了起来。 “学会了么?现在我要吹响我的小唢呐,你们跟着我的调一起唱啊!” 这首新年好一共就这么两句歌词,又简单易懂的,孩子们接受能力强,虽然好奇,没一会就学会了。 听到赵小山说要吹唢呐,一个个嘁嘁喳喳的你推我我挨你,笑容干净纯粹。 这唢呐被封尘很久,赵小山吹了两下找了找感觉,一会后,一曲奏乐响了起来。 “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李伯玉愣愣的看着一旁吹奏的赵小山和孩子们,心里波涛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幕,是如此的和谐,又是如此的突兀。 赵小山和孩子一奏一唱,场面温馨毫不违和,和谐。 但这里是古仙村,一个偏僻落后贫穷的山村,一群衣服上补丁打补丁的孩子们能唱出如此欢快动听的歌曲,突兀。 李伯玉自忖胸有文墨,可此时此刻,他竟感到词穷。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惊讶?好奇?感动? 李伯玉不知道,他只觉得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听,像孩子们灵动的眼睛,吸引着他也跟着唱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会记得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不会忘记。 一曲完了,赵小山放下唢呐,振臂一呼,“走,跟着叔走,叔领着你们挣点糖果吃去。” 没有糖果就捣乱!哈哈哈,走起。 接下来,赵小山领着七个小的外加两个大的,先后将村里五大姓的族长家都走了一遍。 像李伯玉家,他也不进去,拿起唢呐就开吹,孩子们听到曲调就跟着唱,最开始李安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经过儿子一提醒才摇头笑了起来。 等李小翠拿着一把糖果给几个孩子发完,赵小山这唢呐声才慢慢停了下来,朝着下一家进发。 这些孩子本来以为就一文钱的买卖,没想到山子叔竟领着他们到处“要饭”。 刚走完三家,他们衣服前的小兜兜全满满当当装满了糖果。 有别的孩子一直跟在他们队伍后头,看到他们唱两句就有人给糖,眼红的很,期期艾艾的凑了过来,看赵小山仍旧吹着唢呐没反对,一个闪身插进了队伍里。 等五家都走完,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十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了。 “孩子们,唱歌开不开心?” “开心!”所有孩子异口同声,喊的声音震耳朵。 “那山子叔再教你们一首,你们要是学会了,山子叔还有奖励好不好?” “好!” “那你们听好了哦,这首歌比刚才的难太多啦,歌词又长,曲调还复杂,你们要是学会了呢,就还有糖吃,要是没学会,就没办法喽!” “听好喽,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李伯玉跟了一路看了一路的热闹,本以为这支“要糖小队”就此解散了,不成想赵小山又唱了另外一首。 他细细听着,觉得这首歌更适合今天的节日。 这首《恭喜发财》赵小山只教了前面几句,等看孩子们学的差不多,他再次振臂,“走,去山子叔家!” 没错,赵小山想给老爹老娘和老头子一点惊喜! 等这群大部队到达村口赵家时,沿路的各家各户都有抻脖子往外看的。 赵小山现在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大过年他领着一帮孩子干啥?有的人心里存着好奇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等看到赵小山吹着唢呐,十几个孩子们一起唱歌时,后面跟着的人都傻眼了。 赵小山这是整哪出?领着孩子们在自家门口唱歌,还伸手朝赵九明要糖? 啥操作啊,挖自家墙角啊? 等看到赵老爷子嘴都快笑歪时,有那机灵的总算懂了啥意思。 山子这是孝顺爷爷呢,真是有心了。 赵九明是真开心啊,这么大一群孩子唱着恭喜发财,寓意又好又热闹。 尤其打头的还是他家山子,这给他骄傲的。 尤其村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哪个不说声羡慕?羡慕他有个好孙子! 别说给孩子们几块糖了,就算洒一把铜板,也难换这点开心! 十几个孩子,每人都领了好几块糖果,就在赵小山今天目的达到,准备就地解散“合唱团”时,后面竟呼哧呼哧跑过来一个人,是刘小胖。 “山子哥,你们的曲子真好听,能上我家也给我爷唱一会不?我也给你们糖!” 这完全没问题,现在日头还早着呢,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赵小山又跟着刘小胖一路走到他家,两首歌轮着唱了两遍。 谁承想,刘小胖家刚唱完,那边又有人来找。 最后的最后,赵小山又唱了四家,第四家唱完,不管有人没人,原地一声“行了行了,今天先到这了,你们兜里都装不下了,别唱了!” 好家伙,原本的娱乐活动变成了挣钱的活动,顿时失去了动力。 只不过等他预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队伍竟然不知不觉中增加到了二十一个孩子。 为此他又额外支出了二十一文钱。 折腾了一大天,到了晚上酉时,赵老娘一声令下,“开饭了。” 全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坐在座位上,除了赵老爹。 “咱开饭,大黑牛也得吃点好的不是?”赵老爹从屋里拿了一大块豆饼,添到了大黑牛的槽子里。 赵老娘狠狠瞪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赵老爷子今天高兴啊,从早晨重孙子磕头,到祠堂祭祖,再到下午孙子领着孩子们给他唱歌,这一整天下来,他这脸都快笑僵了。 他们赵家今年的年夜饭又有鱼又有肉,连饺子都是纯白面的,里面的馅都是纯肉的。 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他们家的日子终于过好了。 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再看看下面儿子儿媳外加孙子重孙的,老爷子红光满面,举起小酒杯道:“来福,今晚高兴,陪爹喝一杯。” 赵来福也高兴,“哎!”了一声拿起酒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天过年,爹高兴啊,整个供桌就咱们家祭品最好,说看了不眼馋?一来一回道上,谁看了咱家穿的戴的不羡慕? 大壮娘,你今天这菜做的也好,爹知道你有量,你也喝点。大壮,山子,娇娘,你们都倒上,咱们一起喝点。” 老爷子开心,大家岂能违背,也纷纷倒了一碗。 赵老爷子重新端起酒杯,“祖宗保佑,希望咱明年风调雨顺地里多打粮,山子的作坊顺顺当当的挣钱,娇娘和山子的婚事赶紧定下来,铁牛明年入学多认几个字,大壮媳妇儿再给赵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咱们一家都越来越好,喝!” “喝!” 只听一声碰杯之后,所有人都一饮而尽。 赵小山被这酒辣的直嘶哈,再一看旁边的赵娇娘,惊脸不红心不跳神色如常,心里小小羞愧了一下下。 铁牛好奇酒到底啥滋味,也偷偷给自己倒了一碗,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抿 了一小口。 一口下去,他只感觉一股辣辣的味道充斥了口腔,辣的他咽都咽不下,一口全喷了出来,连眼泪都彪了出来。 “咳咳咳咳……娘,辣,辣……” “哈哈哈……” 没有人同情铁牛,所有人都被他那涕泣横流的模样逗的哄堂大笑。 饭后,赵小山找到了几段爆竹,领着铁牛再院里叮叮当当的放了起来。 因着声音大,大黑牛被吓的觉都不睡了,站在牛棚里“哞哞”叫个不停。 这一晚,赵家的烛火燃了很久,大家围着桌子上的烛火,吃着瓜子喝着茶水,聊聊过去,谈谈未来,发发牢骚八八卦,嘻嘻哈哈的好不快乐。 大年初一,整个古仙村的人都在拜年。 作坊里的雇工、赵氏其他人、有求于赵小山的人家,这个刚走那个又来,弄得赵家门口进进出出的,比村长家都热闹,直到下午家里才闲了下来。 大年初二,赵老娘穿上一身新衣,手里提着俩包袱皮,带上赵小山和铁牛坐上赵老爹的牛车,准备回娘家。 第105章 过年回门 刘氏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娘家了! 哪怕大年初二这个必回的日子她也没回去。 原因么,无外乎是穷。 外嫁的女儿大过年的回娘家空着两只手,不好看不好说。 尤其像她这种离的远的,一来一回必须一天,中午是一定要留饭的。 她什么东西都没拿,她大嫂夏氏宁可自己不吃饭,也不会下厨去做的。 与其闹得彼此都不愉快,还不如不回去。 但今时不如往日!她家今年过好了!苦尽甘来了! 她不仅要回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回去! 为了这次回娘家,刘氏早在前几天就开始算计了,要带的东西,要带的人。 正常来说小刘氏也是要回去的,但她现在胎像不稳要居家安胎,这次就不跟着了。 小刘氏不走,赵大壮便也被留了下来照顾媳妇儿。 赵老爷子没道理跟着儿媳回娘家,同样留在家里。 剩下家里的其他人,则被赵老娘一起打包带走。 除了人,东西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年前刘大勇走时刘氏已经给他拿了不少了,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是她一雪前耻的大日子,手里必须不能空。 小儿子今天和她说了,等年后作坊开工他又能有一笔进账,该买买,不怕花钱! 儿子的话给了刘氏很大的底气,牛车赶到乐平镇时,刘氏直接入手一个大猪肘子外加一坛子酒,趾高气昂的朝隔壁的向阳镇走去。 乐平和向阳紧挨着,离的不远,步行得大半天的时间,要赶牛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早,到向阳刘氏家还不到晌午。 赵小山穿着大棉袄一直窝在板车上,到了向阳镇时才清醒过来。 原主好像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舅舅家,对这地方是一点印象都无。 赵老爹赶着牛车越过镇中心走了很远一段路,最终停在了镇子最外围的一处破旧小院前停下。 刘氏利索的跳下牛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将褶皱抻平,清了清嗓子,呼了一口气,大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她这一嗓子刚落地,门就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了。 是刘大勇的儿子石头。 “姑奶。”见是刘氏,石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朝屋里喊道:“爷,我姑奶来了。” 没一会,破旧的茅草房里呼呼啦啦站出来一群人,看到刘氏大包小裹携夫带子的回来,脸上扬起了真挚的笑脸,快步迎了过来。 刘氏衣锦还乡回来了,夏氏很开心!为了款待小姑子,她甚至亲自下厨露了一手。 等中午开饭时,赵小山在餐桌上看到了他娘早晨买的肘子这时候已经被酱了。 “妹子,你尝尝,是不是那味?”等大家都落座后,夏氏亲手夹了一块肘子肉放进刘氏碗里。 “当年咱爹还杀猪时咱家天天吃肉,那时候你最爱吃嫂子做的这个肘子了,说比酒楼做的都好吃。我都老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做的还合不合你心意。” 刘氏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没变…… 这熟悉的味道像是又把她带回了当初未嫁的时光,那段她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她家有钱,爹疼娘爱,就连嫂子都对她很好。 嫂子知道她爱吃肘子,便让哥哥经常带肘子回来做给她吃,每次一盘肘子她自己就能吃一半,家里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对的。 这肘子,她也好多年好多年没吃过了…… 大哥腿脚不好,大勇又憨傻有余机灵不足,娶的媳妇儿又唯唯诺诺的,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就靠着嫂子一个人支撑? 试想,如果她是嫂子,面对家里的变故,又怎能不变? 刘氏抬头看到夏氏的目光,知道这是她在等着自己的评价,心里突然就松快了。 像是多年的包袱被卸了下来,就是突然释怀了! 那样的环境,谁能不变呢?嫂子也不容易…… 自己大年初二不回娘家,她这不也没回么? 过的不好的外嫁女儿,哪有娘家回! “好吃,嫂子,你的手艺真的一点没落下。” 夏氏得到肯定,狠狠舒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道:“你爱吃,以后年年回来我年年做。” 刘舅舅自从瘸了后便不爱说话,这次见妹妹带着一家老小回来,开心的很,竟张罗着喝点。 正好今天带了酒,刘氏打开,一家人一人一碗酒,一人一口肉,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夏氏让儿媳妇儿和孙女收拾厨房,大着舌头拉着刘氏的手絮叨: “大妹,当年嫂子和你那么不对盘,但你说要给你家大壮娶秀兰,嫂子没说一个不字,利索的把闺女给你送了过去,啥彩礼也没要。嫂子为啥?嫂子知道你一定能对秀兰好! 嫂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这次胎像不稳,嫂子过两天就去看去,你要伺候不好,嫂子伺候!” 刘氏也红着脸大着舌头,拍了拍夏氏的手道:“用的着你?秀兰是我亲侄女,我还能虐待她不成?” 和两个女人那粗犷的气氛不同,男人这边安静了不少。 话题的中心主要是赵小山,刘大舅到现在也没明白赵小山那个肥皂作坊是干啥的,好一顿打听。 “山子,你也看到大舅家啥样了,要是你们那还缺人,你给大舅留个位,你嫂子也能干活,你大舅妈也能干活,大舅是个废人干不了重活,但看个门啥的也行。” 这样的话赵小山已经听过太多太多遍,他只能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赵来福看出了儿子的无奈,看着天色不早了,对刘大舅提出了请辞。 刘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刘大舅是真不想让他们这么快走。 但他家地方小,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只能期期艾艾的叮嘱赵小山以后勤着过来看看云云。 回去的路上,赵老娘躺在板车上,脸色红扑扑的睡了一路。 铁牛则喳喳的和赵小山说了一路的话,中心主旨是他不喜欢弟弟妹妹,只想要个哥哥,舅爷家的石头哥就很好,他想让石头当自己哥哥。 这事真不是赵小山能管的了的。 说实话,刘家舅舅这一家人,他是真的挺没感的。 以前他家穷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现在刚一有钱就靠上来,不懂他娘心里到底有啥执念非得提携。 听说夏氏以前对她很不好,也不懂她们咋吃了顿饭就和解了。 这么宽容的作风简直不是他娘!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里,赵小山将懒和宅进行到底,除了中间去了一趟大昭寺看了看望眼欲穿的陈狗子,其余时间赵小山要不就躺在家里的炕上挺尸,要不就去作坊里的办公室写写字,规划一下致知书坊的发展。 新的一年,他也要有新的开始。 除了已经步入正轨的肥皂作坊,他打算天一暖和就动工将粉条作坊尽快开起来。 还有镇里的致知书坊,淳县侯的意思是交给他全权负责,那他就必须将书坊运行好,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些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每一样都十分考验他的能力。 古仙村谁都知道他赵小山有钱,可谁又能想到他每日里也压力巨大。 淳县侯确实给他的事业带来了很多便利,可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做的好理所应当,做的不好,不知还要面临哪些! 大年初七,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何家小院前再次聚满了人群,肥皂作坊开工了。 这一次开工,肥皂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添加了五名新成员。 村里五大姓,每一个姓都有一个名额。没错,这次罗家也有人进作坊了。 不过可不是罗芳的大哥,而是罗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伙叫罗威的。 罗家族长听说人选不是自己儿子时,气的两眼鼓鼓的,再听到连罗芳她大哥都不是时,心里又平衡了点。 没想到赵小山竟然用了罗威,哼,算他有眼光。 他们老罗家,也就罗威他们那一家“像样”(老实)。 加上这次的五个新人,以及年前加进来的刘大勇,他们作坊已经变成了十八人的中型作坊了。 就连李球来时都啧啧感叹,说赵小山胆子大,规模扩张的太快。 李球这次来不仅是来送货的,还是来送钱的。 年前那一批肥皂已经拉走卖完,赵小山按当初的约定一共得了四十两银子。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四十个银锭,赵小山十分好奇那肥皂被淳县侯到底卖了什么价位。 毕竟他这刚两成就得了四十两,那大头淳县侯呢? 这四十两银子加上之前家里存的二十七两存款,被赵小山一股脑都给李安送了过去,折腾两天后,六十七两的银子换成了赵老爷子手里单薄的两张地契。 他家后面的山包,终于彻底变成他们赵家的了! 待过了正月十五,吹的北风里也含了丝丝春意,天开始转暖了。 赵家的祠堂重新开始动工,赵家的后山包也开始动工了! 这一次,整个古仙村都轰动了。 因为赵来福家大量招人:平山包、挖沟渠,打泥块、铺地基、盖新房,一天十文钱,不供饭,活多,能干两个月,正好和冬小麦收割的时间连上! 此话一出,赵家瞬间被人海包围,几乎整个古仙村所有人家都涌进了赵家的小院里。 赵来福看着一张张狂热的脸,整个人都眩晕了。 他的面前好多双手,他的眼前好多长脸,他的耳朵里都是声音,天啊,赵小山,你个龟儿子,快给老爹出来! 你要相中谁你去人家说不好么?为啥要放出这样的风声?完了完了,这帮人疯了! 第106章 招人后续 整整四天,赵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饭也吃不消停,连大黑牛都没走出过牛棚,真真验证了一句话:门槛都要被踩平了。 赵小山看着对面老爹老娘射过来的杀人眼光,羞愧的低下了头。 “娘,我哪知道这帮人能这么疯狂啊,你说到底是谁传出去的风声啊,咋连别的村的人都听到信了。” 是的,第一天第二天都是本村来问,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好多外村人也来问招不招工了。 有一对姓丁的兄弟就是从外村来的,这俩人来时穿的十分单薄,连身棉袄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过来,冻的哆哆嗦嗦的。 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他们家招工,进村好一顿打听。 赵家就这么点活,自己村的人都不知道够不够干呢,咋可能让外人来掺和。 有那坏心的就故意指错路,或者直接说没有招工这事。 要不是二黑子从旁边路过看到了,这两兄弟指定白跑一趟了。 平山头的活就是普通体力活,涉及不到啥机密,属于谁干都可以的。 要是往常赵小山看俩人可怜指不定就直接答应了,可他经历过杨家的事后算是留下后遗症了,对自己的眼光持怀疑态度,再也不敢以貌取人。 不因为对方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轻易信任,也不敢因为对方可怜就施舍怜悯。 就在赵小山要将这兄弟二人撵出去时,村里一个妇人走过来解了围。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二黑子的亲大嫂丁氏! 她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六七个月的样子了,还是瘦瘦的,脸上的笑看起来有点难看。 二黑子在旁边傻了眼,愣了愣道:“嫂子,你咋过来了?” 丁氏低着头小声道:“山子,这俩人都是我堂哥。”想了想又接着道,“他俩人都可好了,可能干了,干活从来不藏私的,真的不是坏人。” 赵小山还记得二黑子说过他嫂子的事,知道她以前在娘家时因为没娘被欺负的很惨,只是没想到现在有活计了她还惦记着两堂哥。 “赵小兄弟,俺家虽然离的远,但绝对不会来晚的,俺们中午都带干粮,也不回家吃饭,你用俺们吧,别人十文钱,俺兄弟八文钱就行。” 几人正说着,二黑子大哥曹河跑了过来,看到丁氏,又看了看一旁的那对兄弟,皱了皱眉头,想说两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啥,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事丁氏没和他商量。 这时丁氏都快哭了,“大河,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小时候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全家上下谁都不管我,就我大哥二哥给我馍,就他俩经常照顾我。” 就俩名额,还是重体力活,用谁都是用,赵小山觉得这个面子是可以给的。 “大河哥,二黑子,我这用谁都是用,既然俩位丁大哥能和其他人一样干,直接来就行。一样干活一样十文,该多少多少。” 曹河一脸不好意思,“山子,作坊里我和二黑子就占了两个名额,你都够照顾了,这会还让你开口子……” “这算啥开口子,我花钱请人,只要好好干活不偷奸耍滑的,请谁都是请,不能因为是本村的我就必须给面子,我又不是钱多烧的来请个大爷呢。” 周围还有不少村民坐在赵家的小院里和赵父赵母寒暄,听赵小山这么说,有的人摸了摸鼻子。 赵小山看着这两天乱的,心里也烦的很,直接放出话来: “俺家不是慈善机构,小孩也来老人也来,这是体力活,我需要的是干的又快又好,只要能达到我的要求,谁都行,达不到我的要求,谁都不行!” 这话说的在场好几个人十分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都五十来岁,和赵来福年纪相当,体力上一定是赶不上二十多岁的,本来还想着赵家这活招的人多跟着混着干挣点钱呢。 经历了丁氏兄弟的事,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又有不少其他村的来赵家问活,赵小山先观察年龄身体状况,再仔细甄别担保人,觉得可行了才放话留下。 经过了整整五天的折腾,赵家终于定下来五十人的人选,除了六个是外村的,其余都是古仙村本村的村民。 赵小山和众人约定好工具材料一到位立马开工。 这期间,赵小山一边联系李球让他帮着买青砖等材料,一边忙着和程理一起规划粉条作坊的布局,稿纸画了一版又一版,最终确立了一个方案: 山包推平!和他们家的后院相连接!在他家后院的位置起三栋大瓦房,这是自家住的。相隔二百米在山包正中间的位置,再起三座土坯房,当做米粉作坊的厂房,在山包的另一头靠下面的位置另外起三座土坯房,当做肥皂作坊的厂房。 到时候三栋建筑都盖完,用篱笆包上大圈,厂房周围再用石头围成小圈。 整个工程规划完后,程理都惊呆了。 这个工程太大了! 他本以为赵小山将山包买下就在山脚那盖两个茅草房就够了,谁知道他竟然要连着盖三排房子!这要花多少钱啊。 “其实我这都算保守的了,这只是作坊的房子,还没算宿舍呢?!以后两个作坊同时开工,像你和我大勇哥这样从外地来干活的,怎么也要整个员工宿舍的,这也是个大事,我想想盖在哪。” 说着,赵小山再次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图纸。 整个山包不高,但面积挺大,一共有十亩多点,这么大的面积赵小山都觉得小了,完全不够他施展的。 除了山包的前后和中间盖房子外,山包左面他打算挖一条沟渠,和村里的小河汇流,正好那有块地势比较洼,他还可以趁机再挖深一些,做成一个鱼池,养点鱼种点虾,夏天来点白莲花,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就当时工厂建设了。 这么一规划也只剩下山包的右侧了,可那个方向是通往五花山的路,不能盖建筑,顶多推平了劈出来一块地方当做“停车场”。 到时候家里的牲口一定会越来越多,不能一直和人住在一起,那个方向就可以划为养殖场。 如果可以,他还想大规模养猪,这样也能解决肥皂作坊原料的问题,就地取材了。 这么一规划要想盖员工宿舍,也只能另劈地方了。 员工宿舍这东西他以前还没想,现在真是当务之急! 过完年程理就将一家老小都带过来了,暂时就住在作坊里。 人家媳妇儿一来,刘大勇就不能再在这住了,赵老娘为了让侄子有个安身之所,自己搬到了赵娇娘那屋,让侄子和赵老爹一个屋。 为此赵老爹十分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好几天,甚至暗示小儿子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刘大勇撵走! 赵小山哪有那功夫搭理老爹的小情绪,还有一件事让他也愁呢。 作坊里每日里人来人往的,还都是大老爷们,弄的程理的妻子魏氏很不方便,一到上工的日子就拉着儿子来赵家躲着。 虽说这没啥,可好好的家总有外人在,怎么也是不方便,赵老娘愁的直埋怨赵小山,干啥非得找那么远地方的账房。 现在家里千头万绪的,赵小山感觉哪哪都是事,每日里只睡三个时辰的觉,其他时间不是东跑就是西颠,忙的脚打后脑勺。 这么忙活,家里除了赵娇娘和赵老爷子能帮着参谋参谋,其他人只能干看着。 正月二十八,李球带着白常文登门了。 第107章 人事变动 年前是肥皂作坊开张,来回跑的就是李球。现在马上要动工的是粉条作坊,白常文就跟着过来了。 他穿着儒服一身文人打扮,留着两撇美髭须,头上还带着一顶冠,打眼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中年文雅书生那一挂的。 他第一次来古仙村,甫一下车就让赵老娘等人惊了一下,还以为哪里来的大人物呢,诚惶诚恐的将人迎进了门。 虽然后来从赵小山口里得知白常文仅是侯爷的代表,相当于管事之类的,无需惧怕,但赵老娘还是敬而远之,与对李球的态度截然相反。 当赵小山问及原因时,赵老娘是这么回答的: “李球第一次来就像回自己家似的,让吃就吃,给喝就喝,一点没架子。这个白师爷一看就是讲究特多的读书人,咱可不敢靠前。” “啧啧,那伯玉哥还读书人呢,你咋没说人家讲究多?” 赵老娘白了一眼:“那能一样么?李伯玉光屁股的时候我都抱过他给他把过尿呢。他就算考了状元,在娘眼里也是小时候那样!” 李球带着白常文先是去肥皂作坊视察了一圈,看着一院子的汉子正干的热火朝天井然有序的,俱十分满意。 作坊里的汉子们看到李球也十分开心,纷纷鞠躬打招呼。 白常文看着他们一张张真诚的笑脸,揶揄李球道:“你管的不错,这些人看到你来笑的很真诚。” “那当然了,我一来就是给他们发工钱呢,你不知道赵小山这臭小子,每次发钱都要搞个仪式,非要把桌子搬到院外,让其他村民看着发,整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了办公室,程理早就将账册整理好,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这办公室经过赵小山一番整饬,已经颇有模样。 除了桌子椅子这些必备的东西外,他还打了一面墙的书架,存书不多,但架子上放了两盆麦苗,看起来也颇有意趣。 这天下午,赵小山和程理将肥皂作坊最近的运转向李球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又将米粉作坊的规划和白常文细说了一遍。 白常文不愧是侯府的幕僚,看过赵小山的图纸后,对很多地方进行了改动并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其中两点赵小山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 第一就是两个作坊相隔太远十分不合理,完全可以在山脚处盖成一片厂房。 这样既可以和他们家房子隔开距离,同时让山包的中心让出来。 另外除了每个作坊三个茅草屋外,还要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区和库房,甚至打更人住的宿舍以及招待来人的屋子都要预备出来。 赵小山本以为自己的规划就已经很大了,没想到白常文比自己野心还大。 招待所、库房、办公室、餐厅,他这么一说,赵小山家的后山包堪比后世的工业园区了! 到最后,白常文将一个小布袋推到赵小山面前,道: “侯爷知道你最近要有大动作,也知道你资金不够,特意命我给你送点钱,这钱你先用着,到时候从肥皂收益里扣除。 侯爷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肥皂反响不错,米粉你放手干!做的好了本侯不会亏待你!” 天!瞌睡来了送枕头! 淳县侯可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知道他最近虚张声势没钱了,立马就将小钱钱送上了。 赵小山连忙将袋子拿过来,粗略看了看,这是二三百两了吧? 够了够了,够他买材料加雇人的钱了。 “替我谢侯爷,赵小山绝不辜负他老人家所托,一定把活干好。这段时间忙,等有空了我一定去侯府请安。” 白常文点点头,又道:“我来时爷让我问你,镇里那个书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侯爷已经将这书坊弄到手了。” “白先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的计划有点大,还有些复杂,我必须到时候当面和侯爷说。” 白常文点点头,“随你!” 主要的事办完了,赵小山再次骚包的将桌子搬出了院外,让白常文见识了一次李球发钱。 看着每个雇工接到钱时点头哈腰就差朝李球跪地磕头的样子,白常文眼角直抽。 刚才他没看错,那人就收到一百多文钱,怎么都快哭了? 至于么? 把事都说清楚后,白常文连饭都没吃就和李球回去了。 正好赵老娘根本也没准备他们的饭,省了。 他们走的当天下午,赵小山立即通知所有人:赵家工地,后日开工! 之所以是后天,是因为后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寓意好。 这么大个工程量,赵小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为此他特意去求了村长李安,希望他能过来帮自己督查山包建设。 不用亲自动手干活,就每天站在那指挥监督就行,一天也是十文钱。 这和作坊不同,作坊规模小,一共就十几个人,还始终在一个院子里,身体转一圈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作坊都是用的年轻人,不像成年人脸皮厚,一般赵小山说什么都会听,比较好管理。 现在他们家一天干活的四五十个,村里的村外的,这么多人,光靠他自己根本不行。 他不行,他爹他爷也不行。 赵老爹人实在面子薄,嘴还笨,两句就会被忽悠。 他爷倒是精明,但年龄大了,精力又有限,还有一个大缺:太顾念面子,太照顾宗族。 此外,他又将赵来庆找了过来,作为副监工,配合李安一起督造。 赵来庆本来不想来的,他本打算趁着天暖和将赵氏祠堂修好,那也是三间大瓦房的大工程。 奈何赵氏所有男丁都想趁着这段时间上赵小山这来挣点快钱,纷纷表示等这边完事了再去修祠堂不迟。 弄得赵来庆也只能无奈咽下这口气,同意了赵小山的邀约。 因为李安和赵来庆认字不多,赵小山说服他娘同意赵娇娘为工地临时账房,配合程理一起给干活的雇工记账发钱。 肥皂作坊这边,赵小山正式将二黑子提拔为作坊的大管事,他不在作坊时,由二黑子全权负责整个作坊的生产管理。 同时他又提拔了赵大郎为二管事,负责配合二黑子工作。 二黑子的事作坊里所有人早就预料到了,对他的任命没有任何异议。 赵大郎上任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知道赵小山迟早会选一个自家人上来,但大家一直以为会是赵小山的亲大哥赵大壮,谁知道竟是隔了房的赵大郎。 看样子赵小山真是任人唯贤啊!那他们作为外人是不也都有机会? 这点还真是大家伙想多了,属实冤枉赵小山了。 他当初确实想要让赵大壮出来当二管事的,奈何他一提,赵大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嘴里反反复复嘟囔一句话: “不行,我不行,我不干,你找别人吧。” “你嫂子胎像不稳,我得照顾她,没有时间,你快找别人吧,我不行,我不干。” 赵老娘看大儿子这么没出息,气的直瞪眼,暗示小儿子用刘大勇。 “那毕竟是你哥,怎么也比外人强,哪能有钱让外人挣的道理?那不傻么?” 刘大勇?还是算了吧,不比他哥强哪去! 都不用赵小山想别的办法推辞,他只当着他娘的面问刘大勇想不想做作坊管事,刘大勇的头摇的比赵大壮频率都快,要不按着点都能摇出火花来! 赵老娘气的咬牙切齿,“看你兄弟俩那点出息!自家的生意,还让别人管着!屁能耐没有!” 于是乎,赵小山一摊手,琢磨一圈,任命了赵大郎。 赵大郎是他本家堂兄,年龄快三十了,比赵小山大了近一轮。 他年龄大,也有哥哥样,平日里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挺照顾,很有责任心。 为人没什么坏心思,很是老实诚恳,当大管事不行,当个二管事绰绰有余。 就这样,在赵小山一番人事变动下,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做好。 二月初二这一天,早晨辰时,在一片鞭炮声中,赵家后山工地正式开工! 第108章 工地开工 古仙村自立村以来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从没! 热闹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本村所有村民全部出动看热闹,就连周边其他村子也来了不少围观的村民! 这人山人海的让赵小山倍感亚历山大,老头老太大闺女小媳妇儿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他脑袋嗡嗡的,喊的嗓子都要哑了。 这么老多人,那些大老爷们各个比他高,压的他一个小个子快被淹没了。 好在李安和赵来庆一直谨记自己的职责,按照赵小山的指示,一直在疏散人群,安排雇工们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 刚开工一个多时辰,赵小山累的脚步都虚浮了,小命差点去了半条。 正当村民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慢慢准备撤离时,镇里的衙差竟来了! 镇里的差爷来干啥?吃拿卡要? 赵小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连忙小跑过去迎接。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大昭寺门口组织村民服徭役的徐老大和一个年轻的差爷。 “徐爷,您怎么来了?哎呀,真是有失远迎,今天俺们这动工平地,有点慌乱,还请徐爷进来喝一杯热茶。” 徐老大走近后勒紧缰绳,翻身下马,见是赵小山也惊了一下。 “赵小子?怎么是你?” 他这话给赵小山问懵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徐老大自知失言,又问道:“是你们今天早晨燃放爆竹要盖作坊的?” “是啊,我们家准备盖个房子,正组织人手干活,觉得日子不错,就放了个鞭炮庆祝庆祝。” “盖的是什么房子?” 赵小山满脑门问号,这徐老大啥意思? “回差爷,有俺们家自己住的,还有几个作坊的厂房。” 徐老大等的就是这句! “你要盖作坊可到官府报备了?可交了契税?可备了商户户籍?” 徐老大承认当初赵小山他家没少孝敬自己,他家的米粉也好吃,可他岂能因为那一顿两顿的饭食就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今天早晨有属下和他说古仙村有人动工要盖作坊,他一听就来劲了。 作坊哪是能随便盖的? 只有商户才可以盖!还必须到官府报备以交税用。 这和自家生产自家使用的小打小闹可不同,这里面可是有大油水的。 这次借着他没报备撸一把,以后作坊真开起来了,还可以不时来两趟,好处多着呢。 徐老大的这几个问题赵小山还真没考虑过,但他也不惧,抬头道: “差爷,我们家确实要盖作坊,也到官府报备过了……” “报备了?你什么时候报备的?你们古仙村是我下辖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年前作坊就开张了你现在才知道,可见你消息多闭塞。 现在要起作坊,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似的靠过来,吃相简直太难看了! “回差爷,我们没在乐平镇报备,我们在密水报备的。而且我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报备的,我只是个管事,组织人干活的,这作坊是淳县侯的产业,他们报备的。” 看到官府来人,很多胆子小的已经站的老远,原本喧闹的场地也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还呼哈呼哈抡锄头刨地的人也都安静的站在一旁。 李安和赵来庆走了过来,他们俩默默的站在赵小山身旁,打算这官差有啥不对的,马上派人去密水找李球。 听了赵小山的话,徐老大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 “谁?你刚才说谁?” “回差爷,小的不敢欺瞒您,是淳县侯,就是密水的那位侯爷。这产业是他属下一侍卫李球的,小的只是给人干活的小管事。” 说完,怕徐老大不信,赵小山又道:“差爷若不信可派人去密水打听。” 徐老大犹自不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还惨兮兮卖米粉的人家怎么就和淳县侯搭上了关系。 他抬脚上前一步刚要再问,和他一同来的那年轻官差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只见徐老大眼睛越瞪越大,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前段时间将杨家干倒的是这个赵小山? 不能吧? 他之前一直被下放到大昭寺门口监工服徭役的事,那活完事后回家休了几天,等再到乐平当班时就听说杨家倒台了。 杨甲是他同僚,原来他们经常一起喝酒,这杨甲家有钱,人又豪气,谁知道竟栽在女色上头了。 杨家倒了,杨甲也被收监了,他一开始还觉得挺可惜,但后来转念一想,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事! 杨甲背靠县太爷和师爷,在他们一干衙役里算是一个得势的小头目了,现在他没了,这名额不就空出来了? 也许自己努努力能更近一步? 要真能升上去,自己以后就能常驻密水,不用再被派到下面当监工了。 也因此,年前那段时间他很是忙碌,不是去县衙里讨好上司就是呼朋唤友的请客吃饭,对乐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还真没在意。 就在昨天,他原来的小徒弟过来告诉他,说是乐平下面一个村子要开办作坊。 开作坊? 这段时间为了跑关系他没少花钱,现在兜里都羞涩了。 这种机会不抓紧,还等啥? 于是乎,也没做什么调查,徐老大带着徒弟匆匆朝古仙村来了。 没想到办作坊的竟是老熟人,还声称是淳县侯的产业?而徒弟刚才附耳告诉他,杨家的倒台有淳县侯的影子。 淳县侯作为密水县的宗室,没道理无缘无故对付一方恶霸。 除非他是受人所托! 难道真是因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赵家小子? 一时间徐老大也不敢肯定赵小山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疑惑的同时他还很尴尬,他还要不要继续完成今天出发时的任务? 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就说这么几句话就走显得自己有点废啊。 周围这么多村民看着呢,自己要是真灰溜溜的走了,以后还如何立威? 想到这,徐老大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赵小山,你的户籍呢?如若你还是良民,又如何能成为淳县侯的管事?” 赵小山整个一大无语了,真没想到他都抬出来淳县侯了,这徐老大还这么墨叽。 “差爷,我的户籍在家呢,您要不和我上我家一趟?我给你拿?” 徐老大点点头,牵着马绳,装模作样的跟在了赵小山身后。 李安和赵来庆很是紧张,连忙要跟上,被赵小山摆了摆手打发了。 开玩笑,这么个小跳蚤自己还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发展壮大。 徐老大跟着赵小山一路进了赵家小院,原本在赵家小寒暄看热闹的村民早就都撤走了,只剩下一脸紧张的赵老娘等几个女眷。 官差来者不善,她们岂能感受不到,此时正坐立不安,连话都不敢说了。 赵小山对她们使了个眼神,告诉她们稍安勿躁,这点小事完全不是个事。 “差爷您在院里等下,我进屋给你们取。” 说完,赵小山就进了屋,没到一分钟就转身出来了。 “差爷,这是我的户籍。”赵小山将自己的户籍递过去的同时,手一滑,一块小银锭也顺势滑进了徐老大的手里。 “差爷,您看有什么问题没有,要有问题我家备了笔墨,现改都来得及。”说着赵小山又拿出来一块砚台摆在院里的桌子上。 徐老大本还在揉捏手里那块银锭,觉得块挺大,正感慨赵小山上道呢。 接着眼睛一跳,赵小山手里拿着的那块砚台是什么? 这是官造的?! 好小子!他刚才真没骗自己,他果然和淳县侯有一腿! 这小子竟真搭上了淳县侯的大腿,侯爷也特意为了他收拾了杨家? 幸好幸好,幸好刚才自己没太过分,就说要检查户籍。 “嗯,赵小山,你的户籍没问题,既然你只是为别人做事,那就不用变商户了。本差也是例行问话,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徐老大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台阶,边说脚步边朝院外走去。 赵小山软的硬的使了一遍,岂能这么轻易将他放过。 “差爷,平日里我们都老敬仰您嘞,今日我们工地动工,您能不能去那说两句?” 徐老大怎可能“说两句”,给他吓的连连摆手拒绝。 奈何赵小山十分坚持,又说一看差爷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应该有好家伙事,正好他这有一块好砚台想要送给他,还望差爷您收下云云。 那可是官造的东西,自己有几个胆子用,徐老大拒绝不得,不得不牵着马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站在人群中说了两句: “赵家开工,你们都好好干着。这是大好事,不仅你们能挣钱,大景朝也收税,利国利民,好好干!” 一番话说的在场老百姓迷迷瞪瞪,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怎么完全反了。 只有赵小山像个小傻子似的,徐老大话音刚落,他就咔咔鼓起了掌,直拍的两手通红。 送走了瘟神,赵家的山包重新开工。 这一上午,又是放爆竹又是官差的,附近的村民吃了好大的瓜,此时人都走了,他们也谈笑着慢慢散去了。 赵家后山的山包却热闹依旧,第一天开工,人还多,赵来庆和李安好一顿忙活,一会跑动一会跑西,一天下来,嘴里抱怨着这十文钱是真挺不好挣的。 忙活了一天,赵小山连晚饭都没吃,回屋就躺倒了。 他一天没去肥皂作坊,也不知道那边啥情况了,可他实在太累了,一点想动的力气都没了。 躺在熟悉的被窝里,他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又木。 尽管很累,但他的大脑却在快速运转。 今天徐老大的到来虽然很突兀,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他今天提到户籍,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肥皂作坊是李球的,挂在他名下,税收也不经过他的手,自己就纯粹的打工者、大管事,赢了亏了也都无所谓。 可粉条作坊是自己的,一旦开工后是要交税呢,一旦交的税额过了一定限度,就算自己不愿意也要定为商户了。 士农工商,从法律和社会地位上来讲,商人还不如农民,是社会的底层,是贱业。 他本人对商人没有任何瞧不起或者抵触之意,但他入了商籍,是会影响铁牛科考的。 唉,这个问题以前就讨论过,现在也没个结果,实在不行只能赶紧找个老婆分家单过了。 这身体也十五岁了,是可以张罗起来了。 赵小山心头想着杂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多天,赵小山每日往返于肥皂作坊和后山包查看进度,忙的不亦乐乎。 人多力量大,四五十号人,后山包的工期进展非常迅速。 人多事杂,虽然偶尔也有小摩擦,但李安和赵来庆可不是吃素的,在接连开除了两个后,其他所有人全都老实了。 到了三月份草长莺飞时,他们家后山包已经大变了模样。 原来的包包头被磨平了,作坊区那还挖了一条很深的沟渠一直连接村里的小河,他家后院和后山连接处地基已经打好,就差摞青砖起新房了。作坊区也同样,地基都打好了。 这三处建设是当务之急,最先展开进行的,其他的如宿舍之类的都要往后推了。 期间李球来过几次,拉货加送钱,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除了书坊! 赵小山本打算抽空去一次密水和淳县侯商量书坊事宜,奈何最近实在太忙,迟迟没抽出来时间。 好在淳县侯大度,也没计较他的失礼,书坊这事就先暂时搁浅了。 这段时间,古仙村的村民养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习惯,每当吃过晚饭闲暇时便会来赵小山家后山处看看工程进展。 大家围在那附近,看着村里的山包大变了模样,啧啧的唏嘘感慨着:赵家孩子龙兴啊,搞出这么大个阵仗,赵家老头真有福气。 除了赵小山工地进展这一大事外,古仙村最近还有一件轰动级别的大事件。 这件事的轰动程度甚至一度超过了赵小山作坊开工。 毕竟赵小山的作坊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干活,挣再多钱也进不了自己腰包。 但这件事可就和村里每个人利益相关了,那就是李伯玉在今年的院试中考中了秀才! 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 是可以种地不交税不服劳役,见到县令不跪拜的,是每个月都可以从朝廷领禄米的。 是真正半只脚踏进仕途的了。 毕竟有了秀才的身份就可以给人做幕僚做师爷了。 而现在,李伯玉,以十七岁少龄,成了古仙村的秀才公,也是今年乐平镇唯一一个中榜的。 送信那天是徐老大亲自骑马过来通知道喜的,李安得知消息时呼吸一紧,差点仰过去。 虽然被赵来庆扶住没摔倒了,但整个人直接乐懵了。 大家伙从来没见过这么慌乱的村长,只见他走路同手同脚,一会朝东走两步,嘴里说着要看看河渠挖的怎么样了,一会又朝西走两步,嘴里说着要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婆娘。 赵小山见他方寸大乱,连报信的衙差都没空顾及,只能自己回家拿了一把铜板给徐老大送过去,算是感谢他报信之喜了。 要是以往,这钱徐老大会收的毫不手软。 但这次,他竟慌乱了。 上次回去后他就打听清楚了,这赵小山还真攀上县里的大人物了。 现在人家村里又出了一个秀才公,以后这古仙村可要崛起了。 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可能还端着架子? 徐老大想明白后,只象征性的拿了十多个大钱,对李安一顿恭喜恭喜之类的道贺,见李安还迷糊着实在没空搭理自己,才重新牵着马走了。 第109章 李伯玉回来 李伯玉是第三天回来的。 古仙村全体村民将李家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安激动的早早准备了爆竹,儿子一进院就命人点上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李家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这是祖坟冒青烟啊! 李伯玉依旧是那身半新不旧的蓝色校服,快步进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正中间的李安夫妇跪下。 “爹,娘,儿子回来了,儿子不负所托考中了秀才,大榜第三十七名。”说罢,李伯玉以头触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李安哪舍得让宝贝儿子着凉,连忙走过来将其扶了起来,颤抖道: “先别急着跪,一会咱去祠堂,给咱李家的列祖列宗跪,让老祖宗也知道咱李家后继有人了!” 李伯玉点点头,接着又转过身朝李家的各位族老一一见礼,口里说着多谢叔伯这些年的襄助让伯玉得以安坐学堂读书云云。 各族老虽站着受礼,嘴里却说着推辞的话。之前是他们帮着李伯玉,以后倒过来了,大家伙要受他的照拂了。 等李家众人从祠堂祭祖回来,重头戏来了。 罗家族长罗老根手里拿着一张纸第一个上前,对李安和李伯玉说道: “秀才公十七岁就高中秀才,真是文曲星下凡到咱古仙村了,俺们这些粗人能看到这样的天才这辈子算是值了。还望秀才公念在同村的份上,可怜可怜俺们,给俺们点庇护吧!” 罗老根嘴里说的庇护,就是希望将自家的土地挂靠在李伯玉名下以避税。 当然了,罗家的土地不再向朝廷缴纳赋税,却要向李伯玉交一些“保护费”。 但和交给朝廷的赋税比起来要少的多的多。 这种事情,在古代很常见,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为什么一个宗族会举全族之力供养天赋高的孩子读书科举的原因。 正常来说,一个秀才能免税的土地是有定额的,为80亩。但朝廷对读书人往往比较宽容,多了少了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会过分追究。 这也是为什么说考取功名后就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这种挂靠,逼的你从一介农民一夜跃升为拥有大量地产的地主。 李伯玉从来不是个夸夸其谈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当初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和使命:考取功名,实现抱负,荫蔽族人。 面对同村人递来的“投名状”,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他接过罗老根的地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田亩数,温声道: “罗大爷,地契我会这两天去衙门处理好,之前你家给朝廷交的税,到我这十五税一,你看可行?” “行行行,秀才公仁义,俺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罗老根激动的说道。 十五税一,那少交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村里出了读书人比出个商人有用多了。 说到底他们是农民,在作坊干活是能挣钱,可种地才是他们的根,少交税才是大福利。 他一点也不担心李伯玉会吞没他的土地,大家都是古仙村的,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李伯玉一旦吞了他的地,他的名声也毁了。 读书人在乎啥?最在乎自己一身的羽毛了。 有了罗老根在前面打头,后面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上前将自己的地契奉上,李伯玉全都收下了。 秀才只是开始,他还要继续读书考取举人进士,以后所需费用更多,他根本不可能假清高。 到最后,就连赵来庆和赵来福等人也将自己地契交了上去。 赵小山在下面看的啧啧感慨,看李伯玉今日之风光,弄的他都想考科举了。 再转头看看一旁的程理,果然也是一脸的羡慕。 今天是李家大喜的日子,李氏全体雇工请假一天摆宴席庆祝。 这么大的喜事,村里所有人家几乎全都到场,本来五文的礼都要涨到十文。 赵家也不例外,两家关系本来就好,现在李安还在赵小山这帮忙,刘氏昨天想了想,咬牙拿出来一百文钱作为礼金。 他们庄户人家,普普通通也就五文十文的,不富裕的人家就拿一块布几颗鸡蛋也没人挑理。 一百文钱,在整个古仙村都算是头一份了。 宴席要中午才能开始,妇人们留下来帮厨,其他人陆续退了出来。 赵小山随着众人一起出来,看到程理形单影只的走在前面,一把将其拉了过来: “咋?酸了?使使劲你再试试?” 程理假笑了一下,“酸倒不至于,就是很羡慕。羡慕他读书天赋高,也羡慕李家能劲往一处使供他读书。” “你也不差的,孩子们都说你教的好。” 年后古仙村的村学就开起来了,程理每天上午抽出时间给村里三十多孩子启蒙。 因为他教态温和,教学有方,很受孩子们欢迎。 村里的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不再浑淘,每日规规矩矩的坐在李家祠堂跟着学习认字,连言谈举止都变得不一样了,对程理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之水连绵不绝。 大家爱屋及乌之下,就连程理的媳妇儿老娘都十分受欢迎。 “程理,你现在每月收入不少,干两年存点钱,真的不考虑再试一试?” 程理还是摇了摇头,“我娘她们为了我读书已经苦熬许久,现在我好不容易在你们古仙村落脚稳定下来,实在没有必要再折腾了。而且我年龄大了,也没了当初的心气了。 我早想明白了,我现在就努力给你算好账教好孩子,等挣了钱就好好培养我儿子,一样的。” 没想到程理这般通透,倒是让赵小山吃了一惊。 程理的儿子程肖文,今年也八岁了,现在正跟铁牛他们一起上午在学堂学习,下午或是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或是带着铁牛在作坊的办公室里练字,晚上程理有空了就给他开小灶。 学的怎么样不知道,性格倒是很老实稳重。 赵小山拍拍程理的肩膀,“行,你想清楚就行,反正我现在是离不开你了,嘿嘿。” “你还说我呢,你怎么不说自己?!小山,我真的很严肃的和你说,你读书天赋高,又年纪小,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你试一下,说不定以后成就比李伯玉还高! 如此高的天赋竟每日里只知沉迷于末业,真是暴殄天物!你现在挣得钱已经够你们花的了,你还要挣到什么时候?我劝你尽快弃暗投明,对的起老天爷的恩赐!” “钱怎么能挣够?挣一辈子都挣不够!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又来了又来了,赵小山最听不得程理的劝学,嘴里说着有事,连忙跑远了。 分开后的赵小山没马上去后山监工,而是先回了家。这段时间他家工地每日开工人来人往的,花销巨大,他要查查自己的小钱钱还剩多少了。 本以为家里会没人,结果推开门一看,赵娇娘正坐在院子里拿着笔练字。 “二姐,你咋没去李家看热闹?” 这不符合常理啊,李伯玉回来了谁都去了,最大的仰慕者竟然静坐家中。 赵娇娘头都没抬,还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人太多了,我不想去。” 赵小山一脸八卦的凑了上去,“二姐,伯玉哥考中秀才了,咱爹把地契都交上去了,今天那老多老多人了,伯玉哥还跟着他们家人去祭祖了。 伯玉哥可真厉害,听说今年密水县一共考上七个秀才,那几个都家里有钱的,就伯玉哥一个是村里的,你说他们山长真能把孙女许配给伯玉哥不?” 赵娇娘听不得弟弟阴阳怪气的强调,一把将毛笔放下,抬头瞪了他一眼,大声道: “赵小山,你想说啥就说,别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想问问我咋想的么?你听好了,我告诉你,我没咋想,我能咋想?我以前不敢想,以后也不敢想! 咱娘说了,钱媒婆前段时间说了一个镇里油坊家的,条件不错,我就定那个了!怎么样,你满意了么?” 赵小山被喷了,委屈道:“啥油坊家的?我咋没听说?你别让娘给你瞎做主,定谁也得我先打听打听啊。再说了,伯玉哥从小和咱一起玩,你不问问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万一他也有意思呢。” 赵娇娘重新拿起笔,“那你帮我打听打听去吧,就镇里叫鑫昌油坊家的小孙子,听说今年十六了,还念过书呢。” 说罢,赵娇娘再不理弟弟说什么,一门心思沉入了练字中去。 自从她陪着赵小山赵大壮他们一起上程理那读书,她就喜欢上了写字。 她启蒙晚,平时里又没有空,学了这么久了连三字经都背的磕磕绊绊的。程理说她不科考,多多认字学好算数就行。 于是她便再不背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每日里多认字多写字,再算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自从她学写字,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写字。 看着墨水一点点在纸上晕开,成了她想勾勒的样子,她觉得心里很平静。 平静到她忘了周遭的环境,忘了自己的年龄样貌,只剩下眼前黄色纸张上的黑色印记。 赵小山见赵娇娘不再说话,也不敢再多打扰,他提步轻轻退出了院子,朝后山走去。 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继肥皂作坊开张后,他们家后山也开始动土,他家一时炙手可热鲜花着锦。 家里每日迎来送往的,赵老爹赵老娘兼赵老爷子简直成了古仙村的名人,走到哪都有笑脸相迎,听的见的都是别人奉承讨好的话。 这三人,除了赵老爹还能保持最起码得理智外,都有点飘了。 他们的变化早在赵小山预料之内,只要他们不闯祸不遭灾,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赵娇娘。 自从他忙不过来让赵娇娘帮着算账后,他感觉二姐整个人都变了。 变的特别自信了! 以前除了做家务就是心里那点小心思,现在她接触了更多的人事,心里不再只装着一个人,整个人都舒展了。 他敢肯定,二姐这几天一定会找机会和李伯玉见面的,也一定会问出深埋心里很久的话。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二姐只不过求一个尘埃落地罢了。 看样子,自己真的要去镇里打听打听那个什么油坊家的小子了…… 第110章 赵娇娘的暗恋结束了 李伯玉只在古仙村待了三天,第四天就准备回密水。 他还要为半年后秋天的乡试做准备。 乡试每三年举办一次,这次不中就要再等三年之后,对所有应考的秀才来说都十分关键。 李伯玉已经是秀才之身,有资格去官办的县学就读。 县学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要么就是出身非富即贵,要么必须有秀才功名的。 县学是官办的,没有束修的说法,但校服费、食宿费用需要自理。 虽说秀才已经有了每月朝廷发放的禄米,但那点量顶多够他自己一人吃喝,根本不够他在县学读书的支出。 李伯玉现在是全村的希望,为了让儿子能安心就学,李安打算将这次办席收的礼钱和家里的现金全都给他带上。 可这些钱加在一起才一两多一点,连入学的费用都不够。 为此,李安再次召集本族的族老,号召李氏各家各户贡献点。 这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要不是有赵小山的作坊和工地的活计,谁家也没有余钱。 在各位族老的压力下,李氏每家除了随的礼份子外又拿出来五十文钱,又凑了一两多。 划拉一圈也就二两多银子,李安愁的头发都白了。 想了想,第四天早晨,李安敲响了赵家的院门。 看到赵小山后,李安直接表明来意:将这段时间自己的工钱全开出来,另外还想再借三两银子。 “穷家富路,听说县学里的孩子出手都特别大方,咱也不能太差了。这三两银子我先借着,等从之后的工钱里扣,不够的等春粮下来了叔再还你。” “山子,我李安啥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看能不能你家工地的活结束了,在你家作坊给我也安排个活?你放心,我虽然年龄大,但干活绝对不拖后腿,保证和年轻人一样卖力。” 看着李安作为一村之长为了儿子的前途低声下气的和自己讨个工作,这谦卑的样子让赵小山很动容。 养儿方知父母恩,管他啥长,孩子真就是软肋。 现在自己可以说是古仙村实力最雄厚的“商人”,而李伯玉则是他们村冉冉升起的新星,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能走上政途的人。 既然李家现在经济窘迫,那自己何不像现代商人那般,看到潜力股早早投资? 自己奋斗到顶也就是一介商人,最缺的就是政治上的人脉资源。虽说现在有了淳县侯的庇护,可他毕竟是宗室,又是有野心的宗室,不是他能轻易驾驭的。 两人的合作里,主动权几乎都在淳县侯手里,自己只能被动配合。 而且两人交情浅薄,淳县侯看他就是一个会挣钱又很特别的奴仆下属,让赵小山总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以前他想着投资铁牛,可铁牛年幼,等他成才还不知猴年马月,这现成的人选就在眼前,他何不马上抓住! 想到这,赵小山拿出来五两银子,道:“李叔,这五两银子你拿着。” 李安愣了愣,不明白赵小山什么意思。他有二两多,再借三两差不多就够了。 “李叔,我决定了,伯玉哥以后读书的费用就包在我赵小山身上了。我信任伯玉哥的人品,我愿意资助他读书,直到他考上进士为止。” 怕李安不懂,赵小山又连忙说道:“但我不是观音菩萨,我这么做也不是普度众生,我这叫投资,投资我看好的潜力股,是要收取回报和利息的。我要的利息不多,我希望伯玉哥若进士及第后为官做宰了能找我做幕僚,对我提供庇护!” 李安的大脑已经跟不上赵小山的思路了,他想了半晌也没给出答复。 “李叔,这件事你也可以让伯玉哥来找我,我当面和他说。” 李安点点头,桌子上的五两银子到底没拿。 李安回去没一会,李伯玉穿着象征秀才的青色长衫来了赵家。 他已经从他爹那听说了赵小山的意思,进了赵家后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山,我同意你说的投资。” “我很感谢你看好我,甚至愿意花钱出资助我读书,你放心,我李伯玉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一定不会用着你的钱虚度时光任意挥霍。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考中了进士授了官,伯玉定会践守承诺回馈于你,聘你为幕僚,为你提供庇护。 那时,赵家和李家一样,都会是我所倚靠的本家,我将一视同仁,决不食言。” 说着,李伯玉的声音低了低,带着点不自信道:“只是,我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学有所成,你的钱……” 赵小山笑了,这就是李伯玉,坦荡荡的君子! “给你十年时间,若是十年之内你还没考上,那你就回来,代替程理留在村里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把火种撒下去。你不行,村里一代代那么多孩子,总有一个会行的。” 李伯玉像是受到了鼓舞,使劲点了点头,“好,就十年,十年了我还没考上,以后就卖给你赵小山了,白天教课后就上你作坊当苦力做肥皂,晚上算账当账房,分文不要以偿还债务!” 两人带着一点认真,带着一点玩笑,做了一个十年之约。 若李伯玉勤奋上进,也许只需要三五年便可,若李伯玉荒于学业,十年之后还是一事无成,那赵小山付出的可不是几十两,几百两上千两也未可知。 这样的付出,哪怕是至亲之人都会犹豫,可赵小山只用了一个早晨便决定了。 李伯玉得了这样的信任和眷顾,眼神更加坚定了。 从现在开始,他肩上担负的不仅仅是李家的希望,还有赵小山的“投资”。 两人的对话并没特意避忌别人,赵娇娘就躲在屋里听着,心里复杂酸涩。 赵小山猜的没错,她已经找过他了。 她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外貌还是身份。 可她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哪个少女不爱做梦的,又有哪个女孩心里没揣着一丝侥幸呢。 靠着这点侥幸,她坚持到了现在,让她像扑火的飞蛾,带着一丝决绝,走到村头的大槐树下。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赵娇娘将心里酝酿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伯玉哥,我最近和大哥他们一起在程先生那读书,学了一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伯玉哥,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可真美,只是我有一点不懂,君子只追求窈窕淑女么?如果是伯玉哥,你会追求什么样的女子?” 李伯玉总是那样温和,就连拒绝时笑容都是温和的: “娇娘,我不是君子,也不一定会追求窈窕淑女,但我会追求和我情投意合的女子。 何谓情投意合者?知我心者,懂我意者,爱我怜我者。娇娘,我们是少时的玩伴,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赵娇娘听罢顿时泪如雨下,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她的心里却在大声回复:我知你心,我懂你意,我爱你怜你,我不要当少时的玩伴,我只想当你的妻子…… 看着娇娘如此伤心绝望,李伯玉狠心继续说道: “娇娘,你不要哭,你要知道你是多么幸运。你虽为女子,却从小父疼母爱,他们从不因你为女子而厌弃你,现在你还有机会学会了认字算数,这是多少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些都可以让你在以后的人生中有很多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被迫的接受。” “娇娘,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的天地还很广阔,而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赵娇娘心知无望,再不愿再待下去,生怕自己更失态,哽咽着嗓子道: “谢谢伯玉哥为我解惑,明天伯玉哥走时我便不送了,祝你秋闱一举得中心想事成,我们在村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如果有时间,也请伯玉哥来喝一杯我的喜酒……”说罢,赵娇娘转头狂奔而去。 当天晚上,赵娇娘没有吃晚饭,也没随赵小山他们去程理那读书。 她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哭了一晚,也想了一晚。 这一晚,她将那个青色的身影彻底封尘起来,压在了心里最底层的角落,和自己十年的暗恋说了再见。 本来就是她不自量力,被拒绝也在意料之内。 现在尘埃落地,她将心底那抹小侥幸彻底抹去,不再消沉。 第二天,她起床后好好洗了把脸,朝赵老娘的屋里喊道:“爹,我饿了,想吃你炖的猪肉白菜。” 赵家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昨晚赵老爹赵老娘担心了一夜,听到她如此高声喊要吃的,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闺女,你还想吃啥?爹给你做?想吃鸡肉不?爹给你杀一只?” “放屁,那鸡正下蛋呢!”赵老娘一听顿时炸毛了。 可说完再转头看看眼睛还红肿的女儿,又犹豫着开口道: “闺女,要不你吃几个鸡蛋?娘用油给你煎两个鸡蛋?” 赵娇娘摇摇头,“娘,我不吃鸡蛋,我就想吃炖鸡肉!” 她就是要任性! 这是她爹娘的家,她是家里唯一的小闺女,想任性就任性! 以后她在家待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等成亲了想任性都不能了。 “好咧,我闺女想吃鸡,爹给你杀去,你回屋等着,一会好了爹叫你!” 赵老爹这女儿奴,一声令下转身就去了后院。不一会,就听到了一阵高亢的哀鸣。 赵老娘心疼的想阻止一二,但想到一只鸡就能让她女儿断了念想好好嫁人,到底没再说反对的话。 李伯玉从赵小山手里接过五两银子后,朝里屋的方向看了看。 他看到了门口那闪过的衣角,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窸窣的声音,他想了想到底什么也没再说话,朝赵小山点了点头,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待他走后,赵娇娘才从屋里走出来,“山子,你为什么要资助伯玉哥?” “没啥原因啊,就是看好他!觉得伯玉哥以后绝对能有出息。” 赵娇娘心里气的紧,很想大声质问弟弟,拿了那么多钱,为什么条件是做什么幕僚,而不是结亲! 李家缺钱,赵家有钱,什么信任能有联姻来的更实在! “你不是说帮我打听那个油坊家的少爷么?打听的怎么样了?” 赵小山不防二姐话题转的这么突兀,本来想好的安慰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 “打听过了,不行!那少爷是个断袖,在镇里书院有个相好的,镇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而且他家油坊最近出了问题,好像欠了不少钱,正急的到处筹钱呢。” 说到这个赵小山就来气,他娘到底怎么看人的? 咋能媒婆说啥就信啥?! 要不是他去镇里肉铺取货,问看店的毛大爷知道了内情。就凭他娘对那油坊家小少爷的满意程度,庚帖都要给人家换了。 “那咱娘前几天说的那个董家村的养羊的小子呢?” “那个倒是还行,听说人不错,但他家老多羊了,你嫁过去天天放养?身上一股羊膻味,你能受了?” 赵娇娘漫不经心道:“那有啥受不了的,咱家大黑牛的牛粪我还捡呢,都是牲口,还分个三六九等的?羊多证明家里富足,再说了,放羊不比种地轻松?” 赵小山眼睛都瞪大了。 昨晚一晚上到底发生了啥?他二姐前几天还非李伯玉不嫁的样子呢,咋就一宿的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恨嫁了。 女人都这么现实的么? 不能嫁给白月光就要找个条件好的? 赵娇娘看弟弟那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咋?你还非要看我死去活来的?伯玉哥是要考状元的,我再惦记有啥用?难道你希望我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在家当老姑娘?行啊,正好我弟弟能挣钱,能养活我。” 她说完,赵小山的表情更像是见鬼了一样。 女人,太恐怖了…… 不管如何,随着李伯玉出县学“深造”,赵娇娘这段“虐恋”总算结束了。 既然李伯玉不成,她的婚事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这时,不仅是赵老娘一个人着急,就连赵老爹赵老爷子也开始急了。 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再不找真找不到好的了。 尤其是他家今年条件还好了,这事必须马上解决。 结果赵娇娘那边还在大面积撒网重点捕捞时,赵小山这边倒是先有信了。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李安。 “山子和小翠年龄相当,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可以成家立业了。俺家小翠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啥样你们也都知道,针线都是村里一等一的。你家娇娘和她又经常一起玩,以后也能处的好。” 当李安对赵来福刘氏提出想给赵小山和李小翠结亲的意思时,赵家所有人都emo了。 赵娇娘心里五雷轰顶,她就说只有结亲最靠谱。 就连李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李安看赵家人的反应多少有点尴尬,自己是女方的爹,这事他来提确实有点不太合理。 但他不放心啊,他急啊! 什么十年之约,要是赵小山反悔了不愿再资助儿子该怎么办! 光一个秀才就掏空了李家的家底,以后的科考没有庞大的金钱支撑,怎么继续? 赵小山愿意拿钱,那是他糊涂了。 但这钱可不是五两十两的事,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 怎样才能让赵小山一直持续拿钱,唯有两家成为亲戚! 赵娇娘和他家伯玉是想都不能想的,也只能委屈小翠了。 一个女娃,生来就是要为男娃铺路的。 赵小山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以后一定有大作为,小翠嫁过去也绝对不亏。 赵李两家成为亲家,妹夫出钱资助哥哥读书,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第111章 李安来说亲 赵小山再如何能耐,也是商人,等以后入了商籍,地位就更低了。 所以李安提出把女儿嫁给赵小山,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低嫁屈就了! 他把闺女留到现在本打算奇货可居,想着李伯玉考上秀才后抬抬妹妹身价的。 秀才公的妹妹,怎么也能找个不错的女婿了。 可谁知媒婆倒是来了不少,但说的人家都各有各的不足! 有两家“书香门第”来求娶的,但正主没有功名,是他们的爹是秀才,正主自己还在念书。 李安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两家不仅很穷,两个正主十六七了连个童生都不是,以后估计也没啥大出息,否了! 还有一个读书人,本身是童生,但他没有爹,家里家外全靠老娘妹妹干零活撑着,就等着娶个媳妇儿一起伺候呢。 这家婆娘仗着儿子是童生,还舔着脸要女方必须有二两银子的嫁妆。 李小翠在李安的心里虽然抵不上李伯玉重要,毕竟也是长在自己膝下的小闺女,咋可能给她说那样的人家。 这哪是个正常人家,简直是狼窝!否了! 还有几个镇里的商户人家,李安看了一圈,觉得找那些商户还不如找赵小山呢。 剩下那些都是村里普通庄户人家了,地不算多,小伙不算多出息,根本不在李安考虑范围内。 李安婆娘看了一大圈,发现没有一个入眼的,愁的头发快白了。 想了一圈,李安才决定找赵小山的。 一方面是赵小山年纪轻轻就傍上了淳县侯,盖大房子办作坊,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有点小毛病,但为人敞亮有成算,以后还不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另一方面就是伯玉了,他要让儿子继续考科举,就必须将赵小山绑住,怎么绑,只有结成姻亲才行。 李安想着,又解释了两句:“我家伯玉是秀才,小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了。也不是我吹,这段时间有不少媒婆来给小翠说亲的,也有镇上不错的人家,但我都给拒了。 那些后生好是好,都没有山子知根知底。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来往也方便。” 赵来福的脑子已经不转了,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刘氏愣了一会后终于回了神,尴尬道:“他叔,你愿意把小翠许给俺家山子,这可真是抬举他了。小翠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真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了。” “只不过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家里家外都是山子一手说的算,这小子现在手里有多少钱我这当娘的都不清楚。我们虽是父母,可他的婚事哪里敢替他做主。” 刘氏说的情况李安怎能不知,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个月,赵小山又从村里点了十个人入肥皂作坊。 随着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赵小山在村里的地位越来越高,话语权也越来越重了。 他的婚事,还真不是赵来福刘氏能做的了主的。 可他毕竟是商人,怎可能拒绝他家小翠!小翠的哥哥可是秀才公! 而且他能花那么多钱资助伯玉,一定是看好伯玉,觉得伯玉以后有大出息。 以后伯玉真出息了,幕僚的身份哪有妹婿更亲近。 综合以上分析,李安觉得赵小山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婚事。 这不是自家求着他的,是双赢! “他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家山子回来了你们和他说说,也别说是我说的,就问问他有没有意思,有意思了我再过来,没意思了就当我没说过这话。我这边也没告诉我家小翠,这孩子还不知道我有这想法呢。” 他家小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安和刘氏赵来福说了一声便告辞出去了。 赵家后山包的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一排土坯厂房全盖完了,剩下的就是赵家自住的青砖大瓦房还没完工。 还有作坊的灶房和库房没起,沟渠、马圈也都修好了。 整个工程进行了一个多月,光人工费就支出去近二十两银子,还不算盖房子用的木料和青砖的钱。 李安每日在工地帮忙,算是看到赵小山财大气粗的一面了。 就说赵家正盖的青砖大瓦房吧,他是头一次听说还有室内茅房的,还坐着的,甚至还有专门的洗澡的屋。 庄户人家谁洗澡还专门整个屋啊,都是夏天去河里冲冲,冬天在家打盆水擦擦。 这可真矫情! 那几个来干活的泥瓦匠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设计,和赵小山沟通了好久才搞明白咋回事。 听说赵小山把家具的样式都画好了,要求镇里木匠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去打桌椅板凳。 他在工地监工的时候经常去那溜达,别的不说,赵小山规划的确实是好。 厅堂面积很大,足够放下六七张桌子同时用餐。 厅堂两边各设了两个大卧房,每个卧房里都有个两个小套间,一个用来洗澡上厕所的,一个用来放衣服写字的,听说还有个新词,叫啥“衣帽间”的。 左右厢房的格局和正房的差不多,只不过面积稍小。 而灶房和柴房则被统一挪到了正房和左厢房夹缝的后面位置,离吃饭的厅堂不远,还独立出去了,让院子显得干净整洁。 而鸡舍鸭舌这些,则被赵小山规划的远远的,在后山包马圈那附近。 李安私下里琢磨了一阵,觉得他们家这套大院子盖完没有三五十两下不来。 这可真是飘了,过去赵家穷的,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 现在挣点钱了,一个房子投入那么多。 赵小山这心里也太没成算了,有钱多买点地不好?房子能住人就行呗,真是浪费。 赵小山今天去密水了,致知书坊的事已经被耽误的太久,今天他是特意来找淳县侯做工作汇报的。 对于书坊的规划,他有很多想法,只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 第一,他想将书坊出版的书进行分类,一种是实用类,一种是娱乐类。 实用类他打算出版科考类、算数类和识字绘本或者童话故事。 娱乐类他打算将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囊括进去,外加上出一些孩子喜欢的画画绘本。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搞报纸期刊。 报纸一月或者一季度出版一次,上面可以刊登寻人启事、商业广告、最近朝廷的重大新闻、达官贵人的花边小新闻,亦或是一些介绍风土人情的小文章或者民间轶事。 这两项计划,没有庞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可成,一个小小的致知书坊,也许根本容不下。 第112章 报纸 淳县侯听完赵小山的计划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很久。 他一点都不奇怪赵小山的提议,这些大胆而又新奇的想法,真的很让他着迷。 “这都是你梦里想出来的?还是你平时自己琢磨的?” 赵小山愣了愣,他本以为淳县侯对自己的提议或者反对或者赞同呢,结果问了这么一句。 说实话,淳县侯不说,他都快忘了当初自己胡诌扯谎做梦这事了。 咋这么长时间了,淳县侯还惦记他做不做梦呢。 “我做梦梦到了一点,醒来后自己又分析整合了一下。” 淳县侯点点头,“以后这种梦做完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拖那么久。” 赵小山刚才的什么实用类娱乐类他都兴趣平平,倒是那个什么报纸,他觉得大有可为! 一个月出一次的报纸,上面集中了大景朝的朝中大事和民间轶事,这简直就是一把软剑! 这个报纸要是办好了,关键时刻甚至比握有一支军队都重要!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谁愿意当个聋子瞎子?谁不愿意听听外面的声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外面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这报纸如若真办出来了,那他将会掌握整个大景朝舆论的主动权! 只不过,这个想法好是好,谁来做怎么做却是个问题! “你的想法不错,可你可考虑过成本问题?不是钱的成本,是谁来做!” 赵小山怎么没考虑过,就是这方面的困扰才让他很惆怅! “侯爷,人工问题确实是个难题,我觉得咱们可以两手准备。一方面现在开始召集人手,每年春闱秋闱有那么多落地的考生,总有那些家境贫寒却郁郁不得志的。这种人读了多年的书,往往带累了整个宗族,想要挣钱的心思比较迫切,我觉得侯爷可以将这些人收编!” “若收编人手慢,咱们可以先找省里的大书坊合作,他们的人手和技术都是成熟的,我们只负责出点建议。” 淳县侯认真的听完赵小山的主意,用手敲了敲桌面,一会的功夫门便从外打开了。 “去将白常文和田思成叫来!” “是,侯爷。”侯府的下人听到命令后重新关上门。 没一会,白常文就和另一个青衫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侯爷,您叫我们?”白常文进屋后首先和坐在正首的淳县侯见礼,接着又朝坐在一旁的赵小山点头示意。 “赵小山,将你刚才的计划重说一遍。” 赵小山无奈将刚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后,淳县侯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常文和另一个人,意思很明显。 白常文思索了一阵,犹豫着开口道:“侯爷,小山说的书籍类都好说,可这报纸,太大胆了!” 另一个叫田思成的男子也点头道:“侯爷,再过三个月您就要启程去京城,这关键的时节您办报纸这类敏感的东西,这,很危险啊。” “那你们说这报纸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办!” “办!” 白常文和田思成几乎异口同声。 “办,一定要办,但不能现在办!”白常文解释道,“侯爷,小山的报纸提议非常好,好到我甚至希望马上将其制作出来。可思成说的没错,您马上要启程去京城祭祖,这关键的时节实在不宜闹出大动静。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田思成也赞同道:“侯爷,听闻这位赵小兄弟的米粉作坊马上要开张了,常文要跟着跑前跑后,我正好闲着无事,我愿为侯爷您去招人!” 淳县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就按你们说的做,思成即日启程前往省城,再不够就去京师,八月份咱们在那汇合。” “常文,你这段时间不忙的时候,按照赵小山的提议进行规划,那些要出版的书目现在就开始整理。尤其是报纸,你可以先行设计一下。有不懂的直接去问赵小山。” 白常文和田思成都领了任务,纷纷作揖点头应是。 白常文走时朝赵小山眨眨眼睛,赵小山轻轻点头回应。 等二人退出后,赵小山又将这段时间作坊的生产进行了汇报,并再次提及了自己的户籍问题。 肥皂作坊的生产李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汇报,周彻没什么听的。 这肥皂作坊,算是他投资对了! 这东西他本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谁知道第一批货送到叔祖的榷场时,被来进货的胡商抢购一空。 叔祖来信说这个肥皂去污能力特别强,非常适合草原上的胡人使用。 胡人不知其原理,觉得奇货可居,哪怕价格抬到很高也纷纷解囊抢购。 从作坊开张到现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仅六批货他就挣了五千多两银子,净利润! 叔祖让他放开手脚大量生产,有多少他要多少! 就冲这一点,赵小山的户籍也完全不是问题! “等米粉作坊开张,你的商税挂在肥皂作坊上,这样你就还是原来的户籍!” 周彻的话让赵小山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怎么回事。 “侯爷是说,以后肥皂和米粉一起出?量一起走?这样税就都是肥皂作坊的?” 周彻点点头,“对,这样你名下没有交税记录,就连作坊也不用去衙门登记,衙门那我来搞定,你不用管,你只管生产就行!” 艾玛,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 早知道你手眼通天能搞定,何必当初又要让他成亲又分家的。 害的他瞎琢磨了好久,真是吓死宝宝了! 两大难题解决,赵小山心中大石落地,起身就要告辞。 “赵小山,你今年多大了?” “回侯爷,过了年我正好十五了。” 过完年大了一岁,他感觉自己最近个子都长了不少,再也不是之前的矮矬子了。 虽然还和二黑子比还是差点意思,但差距在一点点缩小哦。 淳县侯像是第一次认识赵小山似的,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半响,又道:“听闻你最近学认字了?进步还很快?你年纪还小,没考虑过考科举入士?” 赵小山摇摇头,咋谁都让他考科举,他在现代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早六晚九的卷了十几年,早就卷够了,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古代,实在没有心气再去接受一遍魔鬼教育。 尤其是古代这照明条件,他感觉自己都快近视了。 “不瞒侯爷,我学认字只是不想当睁眼瞎,对科举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淳县侯似是不死心,又道:“你若考上秀才举人,便是士人出身,和商人的地位自然不同。” 这要是别人,赵小山早上来一句“要你管了?”,奈何对面是淳县侯,他只能耐着性子再次解释起来: 大景朝已经有太多的读书人,不差他一个。但能通过一点小发明小创造造福百姓,他赵小山责无旁贷! 若人人考科举,多的只是官场老爷,若人人搞实业,多的是老百姓的饭碗! 科举制度固然将圣人的思想发扬光大,但于国民经济没有丝毫建树,普通百姓享受不到实惠,只有实业,才能造福于民! 周彻听完赵小山的话,先是愣了半响,接着便捧腹大笑: “好你个赵小山,你看你刚才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伟大呢,你啊你啊,真是个大活宝!” “行了行了,本以为你能科考,弄个举人进士的身份,我也能好好提拔提拔你,既然你无意于此,那就算了,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多搞点小发明小创造,多多造福咱大景朝的百姓!” 只不过确实可惜了! 若赵小山真能有个举人进士的功名,配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周彻一想到后院那个不着调的妹子,愁的揉了揉眉头。 赵小山看出淳县侯有心思,十分有眼色的再次起身告辞。 这次周彻没再留他,直接放行。 从书房出来后,赵小山果然在回廊的拐角处见到了白常文。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侯爷又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半天?” 白常文这段时间经常随李球去古仙村,和赵小山也算混的熟了,说话很是自然。 “不知道为啥,侯爷非让我科考,我说我不乐意。” “科考?你怎么说的?” 听了赵小山的话,白常文一琢磨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侯爷竟有了这心思!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先不说赵小山的出身,就算他考上进士举人了,也是配不上乡君的。 真不懂乡君到底在想什么,十六岁了竟还嚷嚷着不嫁人。只希望这次侯爷去京城能帮她择到一个良婿吧。 白常文虽然想明白了却没告诉赵小山,捡起刚才的话题道:“小山,你说的报纸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 对于报纸这东西,古人确实难理解。 为了让白常文能彻底理解他办报纸的理念,他从报纸的发行方式、时效性、报道内容再到排版一一解释个透。 “只不过现在我们的印刷技术还不成熟,若可以大量灵活印刷,不要月报,周报或者日报更好。” 雕版印刷确实太难了,看样子还得研究一下活字印刷术! 赵小山的这番话带给白常文很大的震惊,震惊到赵小山话音落了许久他都没再接话。 他被赵小山一系列新奇的词汇轰炸到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急需找一个地方好好消化消化。 “赵小山,我白某人一生恃才傲物,平生没佩服过谁,但今天,我愿为你拜倒。”说着,白常文朝赵小山深深一揖。 他突然这么郑重弄得赵小山吓了一跳,嘴里连忙喊着不敢不敢。 就在赵小山以为两人还得拉扯一翻时,白常文突然一摆手,“小山兄弟,我要快快回书房找到纸笔将你刚才说的话记录下来,大门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你了!待我消化完再去古仙村找你!” 说着也没给赵小山反应的机会,脚底抹油一溜烟走远了。 “读书人都这样么?这不神经么?刚才说话还好好的,这变脸速度比女人还快。” 赵小山这边刚感慨完,就听身后响起一声少女的娇喝: “女人怎么得罪你了?你是谁,敢在侯府胡乱腹诽编排?” 第113章 刁蛮乡君 赵小山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娇俏的妙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歪头仰脖看着他。 赵小山来侯府这么多次,每次都是直奔前院的书房,来来往往看的都是老爷们,还真没见过其他女眷。 (除了最开始那个爱穿紫衣服叫阿紫的丫鬟,后来听说她总僭越被打发了。) 还是这么年轻的、衣着华丽的、神态不拘的、身后还跟着个粗实丫头的妙龄女眷。 赵小山不是傻子,观察一翻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淳县侯的妹妹,那个乡君。 他之前在大昭寺见过一次!当时她戴着帷帽长什么样也没看清,这次倒是没戴帽子,但赵小山还是连忙低头弯腰行礼道: “见过乡君,小的刚才说错了话,还望乡君恕罪,小的这就走。” 开玩笑,这种刁蛮大小姐他见过一次就算圆满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招惹。 赵小山刚要缓步后退撤下,却不料再次被喊停:“你知道我?你是谁?也是我哥哥的幕僚么?” “回乡君,我不是侯爷的幕僚,我是古仙村的村民赵小山,有事来找侯爷商量,现在事说完了,小的就不打扰乡君的雅兴了,小的告退。”说罢,赵小山的脚步继续后挪,大门就在前面,他胜利在望。 “你就是赵小山?我听过你!你先别走!” 靠,没完了! 赵小山内心暗骂一句,停住了脚步。 他之前确实幻想过迎娶白富美,但那时候是他刚来,穷屌丝的意淫。 现在他有钱了,只一心一意想搞事业,不想和深闺中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尤其是这女的还爆出过喜欢他兄弟陈狗子,狗子可是和尚,她都能荤素不忌,自己一大好男儿,万一被盯上咋整。 “男女授受不亲,小的粗鄙出身,还是莫要玷污了乡君的眼睛,小的这就后退。” “你给我站住!” 周德音急了,她话都说三遍了,这个叫赵小山的怎么回事。 “你聋了?没听到我说的话?我让你站住你还敢往后退!” “你个死奴才,见到乡君还不下跪!” 见主子生气,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上前吆喝。 此时的赵小山心里腻歪极了! 他跪淳县侯那是因为淳县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而且淳县侯虽然位尊却从不摆架子,亦从不对他吆五喝六的当做奴仆,两人相处的就像是老板和下属一般,有商有量,让人感觉很愉悦。 这女的算怎么回事,没完没了?! “拜过乡君,不是小的不将乡君放在眼里,是小的实在有事要去做,乡君有话请吩咐。” “你!” 周德音感觉自己的一拳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她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本打算来前院找哥哥,谁知却碰到了这古怪小子。 没想到这小矬子就是赵小山,这名字她听过好多次,却是第一次见,本想和他说说话,可这小子怎么回事,竟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她有那么吓人么? 周德音摸了摸脸,最近没长痘啊。 “赵小山,我听说你会唱歌,还会做饭,你来给我做顿饭我就放你走!” 赵小山要气疯了! 他一社会成功企业家,竟被提起之前的黑料! 正当他不知如何推辞拒绝的时候,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赵小山抬眼一看,顿时快哭了。 “侯爷……” 你妹妹欺负我,你快管管她吧…… “德音!你又在胡闹什么?”淳县侯快步走几步,怒斥道。 周德音瘪瘪嘴,委屈道:“哥哥,我没胡闹,我就是听说他做饭很好吃,我想让他给我做顿饭。” “侯府厨娘那么多,你让一个外男给你做什么饭!我饿到你了?还不快回去!” 说罢,淳县侯又转头对赵小山道:“赵小山,你先回去吧。” 赵小山如蒙大赦,连忙脚底抹油退了出去。 出了大门口跑了好远后赵小山狠狠呼出一口气,天啊撸,总算出来了。 龙潭虎穴啊这是。 富贵人家的娇小姐都这么蛮横无理么?他看起来就一社会精英小少年,咋可能还重操旧业给人做饭! 以后再有啥话他还是和李球白常文交涉吧,这侯府少来! 从侯府走到县城后,赵小山本打算去县学看看李伯玉,可自己刚给了他五两银子,现在就去看,弄的好像自己多不放心,督促他学习似的,想想还是算了。 现在时辰还早,赵小山决定在密水好好转转。 自从肥皂作坊开张,他每天忙个不停,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走走逛逛了。 自从他挣的钱多了,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飙升。赵老爹只要不出去跑线,不是去工地帮忙就是窝在灶房里给大家伙做饭。 以前家里的饭基本就是他和小刘氏做,现在小刘氏要养胎,灶房便被赵来福给包了。 赵小山觉得他爹小时候的梦想可能是厨师,以前穷没有好食材,现在有钱了真是变了花的做。 有一天赵老爹拿着一块猪肉犯了难,他把自己能做的会做的饭都做了一遍,现在拿着肉竟不知做什么了。 为了找灵感,赵来福竟破天荒的拉起刘氏去了趟镇里香满楼,点了两样自己以前没吃过的肉菜尝尝人家咋做的,吃完回来后第二天就复制了一遍人家的做法。 赵小山知道他这事后直说:“香满楼算啥,爹你要想做饭,找我啊!” 那乡君说的没毛病,他除了会做点生意,还会唱歌和做饭啊。 做的好不好不知道,但点子绝对新。 为了丰富赵老爹的菜谱,赵小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将自己前世吃过的大众溜炒列了个菜谱,将大体的制作流程写了下来。 赵娇娘现在认的字也很多了,完全可以从旁指导赵来福。 因着他爹厨艺的突飞猛进,最近家里所有人都胖了一圈。 赵娇娘刘氏小刘氏这些原本的易胖体质就不说了,就连赵小山现在肚子里都油水满满,对满大街的酒楼包子铺完全无感。 赵小山沿着码头那条街走了一圈,先到布庄买了三十斤棉花和五匹细棉布。 他家现在不缺棉被棉服,完全没有必要买这么多。 只不过刚来时缺衣少穿的日子给他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让他看到买棉布棉花的就想买点。 此外再过七个多月他的小侄子就要降生了,现在就买点棉布准备着,以后给孩子当尿戒子。 下一站他又进了一家银铺,挑选了三根银簪子。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给家里三个女人买簪子。 庄户人家的女人盘头发基本都是一根木头,极少有人往头发上别银簪的。 这东西贵重,都是传家宝般的存在,咋可能天天戴在头上,万一不小心丢了那得多糟心。 赵小山早就想给几个女人添置点首饰了,哪怕不戴出门,家里无人时自己戴着也开心。 在售货小哥的引导下,给刘氏的是粗些像凤凰样式的,给大嫂和娇娘的则是普通宽度,尾部雕成兰花样的。 这三样首饰总共花了他二十两银子! 赵小山心里估摸了一下,除了十两是成本,另外十两都是手工费。 不过看这做工如此精巧,那凤凰雕的栩栩如生的,这点手工费也值了! 银铺掌柜的看他一次出手二十两,大手一挥又送了他两幅小银耳钉,算是添头。 赵小山看这耳钉的样式,觉得配她二姐刚刚好。 出了银铺,赵小山又往前走了一段,酒楼、皮货行、绸缎庄、印染庄……唉?他竟在拐角处发现了一家新店:洋货行! 这洋货行他真是第一次见,原来这地方也有对外沟通的渠道。 赵小山从来没去过密水以外的地方,对整个大景朝的人文地理完全不懂,只道听途说了解个大概。 带着一点新奇,赵小山走了进去。 第114章 发现重大机遇 这是一个二层的建筑,面积很大,一进门就看到店铺两旁放的博古架。 赵小山一脚刚踏进店铺,迎面就走来一个小二,“客官里面请,客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洋货行?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从番邦外洋来的,您见了保准新鲜,客官有啥需要的和我说,我为您带路。” 赵小山今天还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衣服,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普通。 但这小二并没以貌取人,态度热情殷切的很。 “我没见过洋货,就是想进来看看见见世面,小二哥你不用招呼我。” “行,我就在后面跟着,客官看上啥了和我说。” 赵小山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这博古架上东西不是很多,但样样精品! 犀牛角、沉香、吉贝等新鲜玩意儿,赵小山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些东西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他这态度倒是让他身后的店小二刮目相看,心里纳闷:这人到底是看不出门道还是根本不屑一顾?这也太淡定了。 赵小山走着走着,在一个架子前停了下来。 琉璃酒杯! “客官好眼色,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比你前面看到的那些东西都值钱,这叫琉璃,是我们东家花了大价钱在远洋船那买来的,你看这酒杯的样式,都是透光的,若我拿到阳光下晒一下再看,锃亮!” “这一个酒杯多少钱?” “客官,咱这琉璃你看它好看,但特别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碎了,运输时要非常非常小心才行,你看它小小的,可是废了我们老大的力气,所以这价钱也不便宜,这一个要二百零九两银子。客官要是诚心买,我们新店开张给抹个零头,您给二百两就行。” 一个小破玻璃杯竟然要二百两? 他们明明可以去抢,但偏偏要卖! 这玩意儿在现代,给他都不要,他还嫌没有钢化的结实呢。 到这竟然要二百两,简直开了眼界了! 话说,他的肥皂那么粗糙的工艺还让他收获满满,一下跃升成古仙村第一人。要是自己再研制出来琉璃,岂不是能成大景朝第一人? 话说这玻璃应该很简单吧? 原料是石头?什么二氧化硅?烧一下,再干啥来着?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自己这渣渣! 此时的赵小山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让他当初懒,让他学了文! 回去研究!必须研究!就不信他一现代灵魂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店小二见对面的赵小山一会皱眉一会懊恼的表情就知道没戏了。 这位主明显是个没钱的,纯粹是进来凑热闹的,真是浪费了他一片热情。 “客官,您再往这面走走看看?” 赵小山点点头,抬脚又朝左转看了一圈。 这片架子上的东西不都是洋货了,还有不少胡人用的,有精美锋利的胡刀、整张的貂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的赵小山虽然啧啧感慨,却一点想买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适合他,又贵又花哨,适合淳县侯那样需要壮阔摆架子的。 看了一圈,赵小山便觉的兴趣缺缺了,这些东西也就能勾引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本地有钱土着了。 赵小山无心再逛,略带歉意的对店小二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信步朝外走去。 当他正要跨步出去时却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店铺角落里有一个花盆里种的是不是玉米? 真是玉米! 这个时空有辣椒有南瓜有胡萝卜有白菜有大葱,但他还从没见过玉米地瓜土豆这些东西。 他记得在高中历史书中说过,胡萝卜胡椒这些姓胡的都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像番薯番茄都是从外番传过来的。 但这几样东西刚传入时都是观赏性植物,比如玉米便是如此,明朝时传入,到了清朝乾隆年间才慢慢推广,成为广泛种植的农作物。 现在他竟然在这间洋货店的角落里看到了玉米!这种高产农作物不比那些琉璃沉香更有价值?! 赵小山心里砰砰乱跳,此时他的脚不知是该迈回来还是迈出去! ‘我直奔而去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万一这店小二心里起疑怎么办!’ 经过了一番心里挣扎和脑补,赵小山决定今天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将这株玉米拿下。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小二,我突然觉得刚才看的那件貂皮不错,你能不能再拿给我看看?” 店小二不妨这客人明明都要走了又转了回来,还说要买貂皮,立马又扬起笑脸介绍起来。 赵小山边摸貂皮边用余光瞄那盆玉米,没错,他没看错,这百分之百是玉米。 只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放进花盆里?还和别的花草堆在一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店小二好一顿介绍后又说了价格:“客官,您摸也能摸出来,这真的是好东西,要您一百两真不算贵了。要不是春天马上要来了,就凭这么完整的一块,东家少说也要卖个二三百两的。” “五十两!五十两我就买!” “客官,您杀价行,但也别杀的太过分吧?您看看,这块是那五十两的货么?你看看我们店,哪有五十两的东西?您想想也不能给我五十两吧?” “六十两,不能再多了,再多我真走了!你也说了,春天都来了,这貂皮我买回去就要放一年,等冬天再拿出来估计都臭了!而且再如何它就是一块,顶多做个围脖帽子的。” 自过年后店小二就没开过几单,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心要买的,竟然还这么能杀价,气的他眼睛一鼓一鼓的。 “九十两,不能再少了。” “七十两,再不成我就真走了。” “八十两,这个价格您要还是不能接受,那您就去别人家看看。我就这么说,整个密水,我们店铺是唯一一家你能买到这品质的。这东西你拿到荣河,没有二百两下不来!” 赵小山低着头皱着眉,故作一脸纠结的样子,“八十两行倒是行,但我要点添头!” “客官您想要啥添头,我们店里的东西您也看到了,就没有啥能当添头的,拿出来任何一样都是一百两起步的。” “我也不要你别的,我看你角落里那几个花盆不错,你都送给我我就买这貂皮!” 店小二都做好了防御的姿态,不妨赵小山架势挺足,竟只要了几个花盆,顿时大松一口气,这几个花盆的主他还是能做的了的。 “成!客官不难为小的,小的也愿意和您成这一单,您看您要几个花盆,我好给您装上?” 赵小山看似随意的走过去,眼睛紧紧盯着那株玉米,手指却是指向另一个,“这个不错,要一个这个,这个也挺好,要这个,唉,算了,这个盆有个缺口,不要这个。” 点了一个后,赵小山来到那株玉米面前,故意踢了一脚,“这个行,看着新,就这个吧,多了我也拿不过来。” 说完,赵小山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又问了一句,“这盆里什么东西,怎么没见过?” “这东西也是前几天刚到,我们东家说是放屋里开着好看的绿植,小的也不晓得它叫什么名。客官,您的马车在哪,我帮你拿过去。” “我今天自己出来的,没坐马车,这样吧,我在布庄还定了不少棉花,你帮我去牛马行租一两车过来吧。” 八十两的大买卖都做了,这点小忙完全没理由拒绝,叫来另一个人看店,店小二自己颠颠跑出去叫车了。 等马车来了后,这店小二将两盆花亲自捧上了马车,对着赵小山一顿点头哈腰的说慢走。 赵小山先去布庄将刚才买好的棉花啥的装车,告诉完“司机”地址后,将车帘一放,第一时间端起那盆玉米看了起来。 第三次确认,没看错! 这确实是玉米!只不过这株很矮,还有点蔫。 这东西应该是从沿海温暖的地方运过来的,到这有点水土不服,冻到了,所以叶子耸拉着,看起来要死不活的。 赵小山心里紧张的很,生怕它坚持不住再嘎了,怕它再受风,连忙将车帘挡的更严实。 这么一株小小的植物代表的可是他广阔的未来!现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将它包起来! 这一路上赵小山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到家将他挪进温暖的屋里,快点浇水,让它快点长大。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好不容易晃悠到了古仙村,赵小山直接将刚买的貂皮披在了玉米身上,抱着它一路狂奔跑进了屋子。 第115章 高山园区 他这样子吓了赵家人一大跳,还没看清他手里是啥,还以为他咋的了,进屋一看才发现炕上没别的东西,竟是一盆绿草。 “山子,你要在屋里养花?” “这败家孩子,咱就在村里,过两个月漫山遍野的小花小草的,还整个花盆!”刘氏刚埋汰一句,就眼尖的发现了炕上另一头的貂皮。 “山子,这是你买的貂皮?唉呀妈呀,这得多少钱啊,你这败家孩子!你可真是……”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打断了:“娘,那貂皮算是儿子孝敬您的,但儿子现在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任务要拜托你,成了的话儿子多少貂皮都给你,金山银山都给你。” 接着,赵小山看向屋里其他人,严肃认真的说道: “爷,爹,大嫂,二姐,我炕上这盆苗是十分十分重要的东西,叫玉米,非常高产,一旦种植成功将造福千万百姓,那个貂皮和它比起来连个球都不是。爹,我求你们帮我种好它!” “只要把它种成了,咱家就是整个大景朝的功臣!你们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赵小山的一番话吓坏了屋里所有人,赵来福和刘氏还从未见过儿子这么认真严肃的一面,再看向炕上的小苗时眼神都变了。 “这玩意儿这么重要?好吃么?” “重要,非常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百倍千倍。” 刘氏最听不得这种话,狠狠白了一眼,“瞎说啥,啥都没有你命重要!行了行了,不就是一颗草么,咱家随便谁出来都能伺候好它,你就放心吧,保证给你照顾好了。” 赵小山得了刘氏的保证犹自不放心,又将目光转向赵老爷子和赵来福。 等得了家里所有人的保证后赵小山才慢慢将这颗玉米推出来。 “爷,你们看看,它现在好像冻到了,有点发蔫,咱用不用换个盆?” 赵来福拖着玉米叶子仔细看了看,点头应是,“嗯,确实是冻到了,之前在哪放着的?咋还冻了?要真想养活天暖和之前就放屋里吧。” “这是我在洋货行买的,估计之前在更南方暖和的地方,运过来后也没人管。” 赵老爷子也算种地的老把式了,对于孙子说的话将信将疑,啥作物就成大景朝的功臣了。 稻米和小麦也是庄稼,他们年年种,也没见得谁变成功臣的,还不是年年有吃不饱饿死的,哪怕风调雨顺了大丰收了也要交那么老些税收,自己手里剩下的也就将将填饱肚子。 虽这么想的,赵老爷子对孙子能重视庄稼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对于他的疑问也愿意回答: “先不用换大盆,先养一养,等它缓过来劲再说。山子,你咋知道这东西产量高?它到底能长多大?要是就这么高了就不用挪盆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信口拈来道: “爷,我这段时间经常去淳县侯府,他家有个大书房,我每次去那等着的时候就在那看看书,都是书上说的,我也是看着眼熟,不太肯定是不是。 据说这是外洋来的作物,很好养活,不挑地方,产量高口感还好,若养成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赵娇娘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书上都会写出来的东西,能有人不认识不知道? 而且侯爷的书房能是山子随便翻看的? 自从她跟着程理识字念书,知道了很多道理,也明白了很多事,再也不是之前那懵懂的村姑了。 她有时回想这一年多的事,总觉得很离奇。 弟弟好像突然之间就很厉害了,豆皮栗子米粉肥皂麻辣调料,还会唱歌,现在又知道了玉米…… 她心里很疑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一句也没问,弟弟变好了,全家都跟着过好了,她没理由出来扫兴。 “行了,都散了吧,这玉米盆就放咱们这屋了,你放心干你的活去吧,爷虽老了,手艺可没丢,伺候这么一颗还不轻松?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 赵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都跟着走了出去。 很明显,赵家其他人都对赵小山的话将信将疑,觉得这是他小孩子的打闹,虽然知道了它的重要性,但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其他人走后,赵小山很是不放心,捧着花盆不错眼珠的盯着看, 看到被冻的蔫吧的叶子心疼的直抽抽,恨不得给它抹点防冻膏上去修复修复。 他这么一打岔,赵来福和刘氏都忘了和他说李家的事了,一直等到晚上工地下工,刘氏才神神秘秘的将他拉到屋里,问他对李小翠有没有意思。 “娘,你说啥?李小翠?他爹亲自来问的?”赵小山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小声点!别让你二姐听到了!”刘氏狠狠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 赵娇娘对李伯玉的心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李家怎会不知,只不过人家李安没看上娇娘,倒是愿意将女儿许配过来,啥意思一目了然。 虽然世情如此,但娇娘再如何也会尴尬的。 李安今天的意思也是如果李小翠和赵小山真成了,也要等到赵娇娘嫁了再给他们俩小的成亲。 “娘,你觉得我和李小翠般配么?或者说你觉得李小翠配的上我么?” 开玩笑啊,自己可是连淳县侯的妹妹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洁身自好到这种程度,会接受一个村花? 虽然自己现在也就是个村草吧。 “你啥人?你真以为自己挣了两个钱就是人上人了?就是地主富家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德行吧!”刘氏颇为看不上儿子那趾高气昂的态度,觉得太不本分了。 “再怎么说人家哥哥现在也是秀才,今年秋闱要是成了人家就是举人,你是啥,你是泥腿子,你是商户,你现在不乐意,以后你求着人家人家都不搭理你!” 这话就让赵小山不乐意了,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道: “娘,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钱呢?娶她我还得谢主隆恩啊?” “放你娘的臭狗屁!会不会说话!”刘氏啪的一下拍在他背上,“李小翠你不同意,那你想娶谁?这十里八乡的你看上谁了你说?” 刘氏心里对李小翠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她爹是村长,她哥是秀才,她本人长相很是清秀,(和娇娘完全两种类型)虽然农活不太会做,绣活却很出众,也算古仙村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了。 “山子,你和小翠年龄相当,又都一个村的,彼此知根知底的,她家现在是书香门第,不知道多少人求娶呢,人家是女方家,主动来问也算很有诚意了。 你十五了,等二丫完事你就可以张罗起来了,娶妻娶贤,与其找一个外面不三不四的,还不如咱眼皮子底下的呢,你说是不?” 刘氏知道赵小山心里主意多,强迫那一套根本行不通,把道理揉碎了苦口婆心的劝。 “而且你当初入大狱的时候人家爹和哥哥真是跑前跑后,李伯玉快考试了还耽误学业跟着你姐去的大昭寺,人家对你是有恩的。” 那倒是,李安父子对他确实很不错,可他也报答了。 当初淳县侯赏赐的那些笔墨纸都是好东西,他眼睛都没眨一股脑全送了去。 砚台那是没法送,要不也送去了。 还有李安,为了报答他,作坊刚开办时就有两个李家人,哪怕李伯勤人不行,他也始终没辞退。 现在工地开工后又专门找李安过来当监工,不用干活一天就十文钱,这还不算还? 还非要把他的终身都绑住了? “娘,李家对我有恩我不否认,可我也还了很多。我现在刚十五岁,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有成亲的心思。明天你回了李叔吧,就说我几年之内都不想成亲,别耽误了李小翠,让他琢磨别家吧。” 赵小山如此说,刘氏就知道没戏了,除了叹了口气后再没说别的。 第二天,刘氏端了一盆油渣去了李安家,和李安媳妇儿唠了一上午的嗑,回家后狠狠白了一眼赵小山,意思是这事解决了。 虽然这只是李安的一个提议,但赵小山拒绝了人家好闺女,这让赵来福和刘氏闹心了好久。 他们总觉得自己欠了李家的人情! 之前刘氏因着有钱一度在李安媳妇儿那趾高气昂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地位可以与之比肩了,但这事之后,刘氏再面对人家时,总像自己做错了事理亏似的,再提不起一丝丝攀比的斗志了。 这件小插曲对赵小山没有任何影响,现在他全部注意力全部被后山的工程和屋里的那盆玉米占据了。 就连肥皂作坊的生产都全面放手了,把所有任务甩给了二黑子和赵大郎,自己就偶尔过去对对账。 基本上他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玉米那去看它的变化,为了更好的记录长势,赵小山还特意去镇里的笔墨铺买了上好的宣纸订成小册子作为笔记,将玉米每日的细小变化一点点记录下来。 他这魔怔的态度弄的同屋的赵老爷子很是紧张,在屋里走路都十分小心,生怕碰到那个陶盆,连大烟都不敢在屋里抽了——怕熏坏了。 主要是前车之鉴太惨烈了。 几天前铁蛋这倒霉孩子放学后在这屋炕上疯玩,一不小心后背撞在了盆上,压断了一片玉米叶子。 等赵小山知道玉米受伤后简直怒发冲冠怒不可遏,不顾其他人的阻止,也不顾铁牛的哭嚎,狠狠给这孩子来了一顿藤条炒肉。 这么多天过去了,铁牛的惨叫声好像还绕在赵老爷子的耳边呢。 铁牛的屁股开花了,肿的比发面馒头还厉害,当天晚上疼的嗷嗷叫,刘氏又气又急的把刘瘸子都叫来了,又是涂抹又是煎药的,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敢下床。 小刘氏看铁牛遭了这么大的罪,心疼的直抹眼泪,可打人的是赵小山,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经过这件事,赵家人算是彻底认清了赵小山对玉米的重视了。 他们觉得,在赵小山心中,那株玉米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赵家所有人加一起的总和! 这种认知下,赵老爷子给玉米翻土浇水时温柔的就像是对待初夜的新娘——动作轻柔温声软语循序渐进。 如若家里来了外人,刘氏一定要派人去赵小山的屋里守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睛的不知情再把秧苗给揪了。 等玉米长大了长高了需要换大盆时,更是全家总动员,秉着呼吸分工合作,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看着玉米一点点变高长大,赵家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幸不辱命。 在此期间,历时两个多月,每天四五十人同时动工的古仙村第一大工程——赵家工地,终于在四月末彻底完工了。 竣工这一天,赵小山放了好长的爆竹,还去镇里请了个杂耍班子,好一顿鼓乐吹笙的庆祝。 经过这一翻改造,这后山包已经大变了模样,不仅厂房林立,还依照赵小山的最高指示,沿着山包的外围种了两排树,挖了一条沟渠,沟渠不宽,但为了美观又请专门的瓦匠建了一座小桥,小桥再朝南挨着五花山的一大片空地盖了个“公园”。 厂房现在一共分成两个区,一个是肥皂区,一个是米粉区,每个区独立成院,互不干扰,一进去空间很大,显得宽敞亮堂。 离厂房不远的地方是“生活区”,里面有独立的灶房和一排排的“员工宿舍”以及一个大厅堂,被称为“餐厅”。 最北边则是赵小山家自住的院子了,三座彪新的青砖大瓦房,算是整个古仙村头一份的! 这样的大规模建筑别说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了,就是在整个乐平镇乃至密水县都是数的上数的。 看着自己辛苦的劳动成果,赵小山心中豪情万丈,这一片山包就是他的据点,他的天下。 像宣誓主权一般,他特意找人又在靠近大道的方向建了一座大石门,上面挂了一个牌匾——高山园区。 揭牌这天,赵小山将周边所有亲朋好友都找了过来,就连密水的白常文和李球都来了,赵家张罗了二十几桌的流水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天的饭。 这一天,就连陈狗子都偷偷从寺里跑了出来,穿上了俗家衣服,戴了个帽子,混在人群里跟着吃了一顿饭。 这一天的热闹堪比李伯玉考中秀才,甚至比那天还要热闹很多很多。 大家吃着丰盛的菜肴喝着不参水的高粱酒,比比划划的吹着牛逼,不时再放声大笑一翻,像是丢弃了世间所有的烦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一天的热闹,在许多古仙村村民心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久久不能忘记。 第116章 米粉作坊开工,二黑子娶亲 工地竣工了,青砖大瓦房还要通通风才能搬进去住,但作坊可以立马投入使用。 肥皂作坊整体设备全部转移到了新厂房,原来的何家小院则留给程理一家人居住。 米粉作坊的设备赵小山早就准备好了,厂房一竣工就全搬了进去。 米粉的销量如何还未可知,为慎重起见,赵小山先招了十个人入园,其中六个是本村的,四个是外村的。 这十个人都是这段时间在他工地干活的好手,尤其是丁氏兄弟俩,虽然家离的远,但每天来的最早,也从未早退过,干活很是卖力从不藏私。 中午休息时别人都能吃口热乎的,他们兄弟俩就在工地上坐着啃馍馍。哪怕二黑子父母来叫过多次,也从不去麻烦人家。 这样能干又本分的人,哪怕不是本村的,赵小山也很是喜欢。 对于这四个外村的,赵小山承诺他们可以暂住在后山的员工宿舍,里面有炕有床,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住宿免费,但伙食自理。 这宿舍是土坯房,刚盖好墙面还是湿的没干透,炕也还潮着。 别人还没住呢,刘大勇倒是第一个住进去了。 年后程理的老婆孩子来了他就搬出来了,赵家地方太小,实在没他住的地方,于是他便到处打游击,村里谁家没有女眷他就去谁家住两天。 其中有一家住的时间最久,就是罗家。 罗家为了靠近赵小山也算是下了血本了,罗氏有一户人家就祖孙俩人,人家就一个主屋一个炕,结果他们族长罗老根为了能让刘大勇住进去,一到晚上就把那小孙子抱走,让刘大勇和那老头子睡那屋炕上。 刘大勇很不好意思,总觉得占了人家便宜,可他确实没地方睡。 要不是现在外面还挺冷,他都想睡姑姑家柴房了。 赵小山也挺无奈的,为了“报答”罗老根的招待之情,特安排他小孙子进了肥皂作坊,干原本三旺的活。 三旺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这段时间在肥皂作坊做的很不错,虽然年龄小,但从不偷奸耍滑,颇有担当,还一直和赵小山十分亲厚。 赵小山觉得他是个可培养的好料子,决定将他调到米粉作坊,并勒令他也跟着赵大壮二黑子一起晚上去程理那识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重点栽培的意思,顿时对三旺羡慕的不行。 因为这个,他奶孙氏那个老虔婆最近可老实了,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以前没事就爱坐在晒谷场嚼老婆舌说长道短的,现在天天猫在家里不出门,生怕遇到刘氏。 刘氏记仇,上次娇娘的事她一直记恨在心,一直想找茬报复回去呢,谁知道这老虔婆看到她就躲着走,让她这股邪火始终憋着没发泄出去。 为了转移老娘的注意力,赵小山特意给她安排了点活——到米粉作坊,对新入职的员工进行培训指导。 米粉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推磨蒸煮等活计甚至比肥皂还费劲,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多,让刘氏去监督指导刚刚好。 人码齐了,工具也搞定了,就差原料了。 制作米粉的原料稻米和杂粮,所需的量十分大,单靠他在粮铺买不现实,赵小山则将这项重任全交给了白常文调度。 赵小山还打算生产两种米粉,纯稻米的和杂粮的。 如果他的玉米真的能成,那以后他还可以加工玉米面,只不过现在屋里的玉米还没抽穗,离丰收还差的远呢。 几天后,米粉作坊开张了。 这次开张赵小山选择了低调处理,就在门口放了两个爆竹就算完了,既没大张旗鼓的剪彩也没邀请外人。 前段时间他确实太高调了,都快成显眼包了,惹了不少人的红眼,剩下时间还是低调为好。 自古以来大家的心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一起穷还好,但凡有一个突然富裕了,必遭人红眼。 哪怕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的。 没错,现在他发达了,吹捧的多,但背后的诋毁也不少。 别问他为啥知道的,总有些人貌似和你一起义愤填膺的吐槽,背后就捅刀子出卖的。 那些背后诋毁的小人实在想不明白赵小山何德何能会被大人物青睐,竟被委以如此重任办作坊,于是乎背后的揣测就恶毒了。 别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了,可竟有人说他卖肉!是个兔爷! 娘希匹的,他这长相谁买啊! 人家买不买个白嫩嫩的小奶油?找他这要个子没个子要长相没长相的? 口味多重啊! 这真触碰他底线了,赵小山知道这事后气的通告全村,始作俑者周洪春及其家人,以后赵家用不录用! 周是孤姓,村里一共就两家,肥皂作坊刚开张时就用五大姓的人了,对于那些散户就没照顾到,谁知道这就遭人恨了。 周家被如此对待,全村人没有一家同情的,反而都绕着他们走。 笑话,这年头谁还和钱过不去啊。 没看这作坊和工地开工后,和赵家交好的人家都跟着挣了不少了?! 你看人家二黑子,以前多不起眼的小子,现在成了作坊里的管事,一个月光工钱就有五百文。 这不,罗家怕夜长梦多,连婚期都要提前了。 是的,二黑子马上要成亲了。 日子订在了五月十六。 说实话,这日子实在不是很好,因为五月下旬去年冬天种下去的冬小麦就要收了,收完冬小麦就到了播种夏粮的时候了,得一阵好忙活。 现在成亲,简直慌乱。 曹父曹母本打算等忙完这阵再办事,可罗家不同意,执意要现在办,二黑子也挺着急入洞房的,日子就这么匆忙的定了下来。 好兄弟要结婚了,还这么仓促,给赵小山愁够呛。 二黑子作为他的好兄弟和手下第一大将,他送点什么新婚贺礼合适? 买几匹好布?会不会太随意了?那买个架子床?也不太合适啊。 米粉作坊刚开张,一切都在探索中进行,他要每天盯着,忙的根本没时间出门逛街。 还是一天晚上吃过饭后问了问赵娇娘,这才有了点思路。 “你买好布有啥用?二黑子天天在作坊干活,能穿几回?到最后不还是罗芳穿了?还架子床,你怎么想的?你买回来他家有地方放么? 全村都知道现在你最有钱,也都知道你和二黑子自小亲厚,没道理你都过这么好了还对好兄弟抠抠搜搜的,那多让人笑话。” “姐的意思是你要不直接礼份子多拿点,人家拿十文二十文,你就拿一两或者二两,要不你就送点实用又不便宜的东西,比如牲口!” “一头驴子骡子壮年的才五六两,小的就二三两。一头大猪才二两多银子,小猪崽子那就更便宜了,这多实惠。”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小山恍然大悟! 对啊,要不给钱,要不就买牲口。 给钱的话现在二黑子没分家,哪怕他随了礼份子,这钱也是到了他爹娘手里,单独给他他绝对不可能收。 那就买牲口! 买猪最好!买头能下崽的母猪,以后让罗芳天天在家喂猪收拾猪粪,嘻嘻嘻~~ 但到二黑子成亲前一日,赵小山的大母猪也没落实,反而是去镇里挑了一头小毛驴,花了四两的银子。 这毛驴刚两岁,公的,长得很壮实的,是镇里伢行的佟掌柜亲自给挑选的。 佟掌柜现在和赵小山的关系十分融洽,连接纽带就是大黑牛。 大黑牛是佟掌柜早就看中的种牛,虽然被赵小山给赎回去了,但两人当初约定以后佟掌柜想用它配种,随时过来。 有这便宜事佟掌柜咋能不占,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拉来一头需要配种的母牛,这给大黑牛仙的,妻妾成群夜夜笙歌,俨然成了古仙村第一渣牛! 有时候赵小山看大黑牛都是羡慕的。 他东跑西颠的为了点啥呢?累成狗了还活的不如一头牛。 你看人家混的,从不干重活累活,每天牛棚有人收拾,饲料有人喂,就连身上埋汰了赵老爹都颠颠的给擦擦,生怕它受了一点委屈。 不时还有小牛牛洗白白主动过来等着它翻牌子临幸。 除了每天出去跑跑线需要付出点体力,简直就是牛生赢家了! 总而言之吧,因为大黑牛的辛勤耕耘,送给二黑子的那头小毛驴,佟掌柜确实给了很大优惠。 当赵小山牵着一头毛驴到二黑子家时,古仙村又一次轰动了。 “毛驴子可是大牲口!山子对二黑子是真够意思!敞亮!大方!” “看没看出来,跟着赵小山混人家不亏待你!那周洪春就是个傻子,这时候不紧着巴结,还在背后说嘴,脑子有病吧!” 曹母看到这毛驴,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里抚摸着毛驴的头,哆哆嗦嗦的说着拒绝的话: “山子,你这是干啥啊,这多贵重啊,你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花了多少钱啊,你娘知不知道啊,这也太贵重了,你快领回去吧,二黑子给你干活你给工钱了。” “婶,我和黑子从小就好,他成亲这么大的事,我咋能啥表示没有。二黑子稀罕俺家大黑牛,每次去都要和它玩一会,这回不用羡慕了,他自己有驴了,黑子,咋样,这驴长得在你审美上不?” 二黑子此时已经激动说不出来话了,他轻轻的抚摸着毛驴的长耳朵,从上看到下从前看到后,那炙热的眼神,让赵小山瞬间想到了自家老爹。 稀罕了一圈,二黑子才转过头来对赵小山说: “山子,好兄弟,哥哥太喜欢了,太喜欢了!哥哥也有自己的牲口了,这东西比你直接给我钱我都开心!谢谢你山子。” “山子,你家板车明天借我,明天我就牵着驴车去接亲!娘,你给我扯一块红布明天挂驴前面。” 曹母还想再推辞,见儿子都这么说了,只能闭了嘴没再说话。 等刘氏知道赵小山竟送给二黑子一头驴时,颇为心疼,想开口骂两句,到底没张开嘴,只不过晚上和赵来福单独在屋里时轻声抱怨了好几句。 “他亲舅舅家都没说送过这么贵的东西,倒是给个外人送头牲口。” 赵来福帮着解释了一句,“那不是俩人一起长大的么,山子入狱时,为了去探监,二黑子手里的钱都花了,这感情能一样么。” 刘氏还是撅着嘴嘟囔,“我也没说二黑子不好,可送头牲口是不太贵了?大勇就在后面住,我看他一点都不热乎,平时也没见着给点啥。” “你给就够了呗,还让山子给啥?那也给头驴?” “说的啥话?什么叫我给就够了?我给啥了?这么多年我给我哥家啥了?秀兰正给你们老赵家怀孩子呢,也没见到你们老赵家爷几个有啥表示的。” 赵来福皱了皱眉头,“你看看,怎么说说还急眼了呢,我说啥了?说二黑子呢,你提秀兰干啥,啥叫我们爷几个,那你想表示啥你就表示呗,反正坛子里有钱。” “有钱也不是我的啊,我哪能随便做主。” 赵来福也不知道这话题咋越来越歪了,也不知道为啥刘氏一提到娘家就激动,总把他放在自己对立面。 以前穷的时候和刘家也不怎么往来,刘氏还不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两家重新走动,刘氏这胳膊肘拐的越来越厉害了。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个亲兄弟,你大哥就是我大哥,你想花就花呗,这么多年你还不做主?自从你嫁过来第一天咱爹就把钱都给你了,这都不算做主,那啥算做主?” 刘氏还想再辩两句,只是实在没理,到底没再说啥。 但是心里打定主意等小儿子哪天有空了让他再去镇里买口牲口,给他舅舅送去。这样以后她大哥一家要过来自家有牲口也方便。 五月十六,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赵小山早早起床穿戴一新,匆匆吃过早饭后就朝曹家走去。 今天是二黑子的大喜日子,赵老娘要过去帮厨,赵大壮也过去跟着张罗,铁牛要过去玩耍,说是全家总动员不为过。 一进院门,就见二黑子头发湿漉漉的,明显刚洗过。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喜服,呲着一口大白牙,乐的见牙不见眼。 看到赵小山一行人,只顾着傻笑,连招呼都忘打了。 第117章 二黑子成亲 “山子,你的唢呐带没带,一会娶亲可给哥哥欢着点吹。” 赵小山连忙从腰带掏出自己的家伙,“还用的着特意叮嘱?等拜完堂喝酒的时候我再给你嚎两嗓子,保证气氛给你搞到位!” 自己就是气氛组担当,责无旁贷! 今天的大布衫子是曹氏的族长曹大牛,只见他站在院里,一会指挥指挥这个,一会张罗张罗那个,忙的额头冒汗。 曹父曹母都是一身簇新的衣服,里里外外的忙活着,二黑子的两个弟弟也懂事了,也跟着一起收拾东西。 曹家本家来了不少人,女人们在院子里摘菜切墩,男人们或坐或站的聊天唠嗑。 唯有二黑子大嫂丁氏没露面,她肚子太大了,听说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乡下有个说法,孕产妇属阴,和新人的喜气犯冲,不能参加婚礼。 曹家这半年来创收不少,经济水平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尤其是二黑子现在还出任作坊的管事,端的是古仙村一方人物了,今天的热闹程度和一年前他大哥曹河成亲时就很不同。 不仅作坊放假一天,肥皂作坊所有雇工都来了,就连李球都从密水特意赶了过来凑热闹。 吉时快到了,赵小山则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 “山子哥你还看啥呢,驴车都收拾好了,咱赶紧出发啊。”三旺走过来问道。 “我等人呢,都说好了的,咋还不来呢。”赵小山还踮着脚伸长脖子朝外看,一脸焦急。 正说着,一个青色的身影迅速朝这边奔来。 赵小山一乐,招呼道:“狗子,快点,就等你了。” 来人正是陈狗子,今天是黑子的大日子,他作为老铁怎么能缺席。 陈狗子的衣服是赵小山早在前几天特意交给他的,来的时候就换好了。 “我师傅不让我出来,我偷偷跑出来的,快,给我拿块巾子我把头包起来。” 赵小山早就预备好了,连忙从里衣掏出来一块青色的帕子递了过去。 他们这正忙着呢,那边的曹大牛呜嗷喊了一嗓子,“吉时到,出发!山子,快点,奏乐响起来。” 赵小山得令连忙掏出自己的唢呐,使出全身的力气,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村里不少人认出了陈狗子,都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丝毫没有因为他和尚的身份对他有任何偏见。 有和他年龄相当的还招呼他,大家一起跟在驴车后面往罗芳家走去。 罗芳家离二黑子家不远,快走连十分钟都用不上,但这是迎亲,二黑子特意放慢了脚步,在村里转了小半圈,聚拢了更多人气后才朝新娘子家走去。 程理今天也有任务在身,村里的学堂因此放假一天,看到二黑子娶亲,纷纷围在驴车周围呜嗷呜嗷的凑热闹。 二黑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孩子也不撵,甚至开心的大手一挥,一把铜钱洒了出去。 等到罗家时,他们的队伍庞大到村里一半的人都跟着来了。 罗家守门的是罗氏的几个小子,见到二黑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的贼欢,但就是不开门,不是让作诗就是让打拳,要不就让唱歌的。 还在迎亲队伍里人才济济,作诗程理上,打拳李球上,唱歌赵小山上。 这几个小子就差没让念经,不然陈狗子也有表现的机会! 那几个罗家小子见根本没难住他们,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竟让他们学狗叫。 给二黑子急的一把铜钱洒下去,ok,完全解决! 进了大门还有个闺房门,罗芳的小闺蜜们在里面嘁嘁喳喳的正商量着怎么难为二黑子呢,赵小山得令,一把铜钱从门下面的缝里塞了进去。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一进去,二黑子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呢,门就开了。 赵小山探头朝里看了看,见房里挤挤插插站了一屋子的人,里面赫然就有赵娇娘和李小翠。 他还真不知道,二姐咋还来罗家了,不是说她和罗芳不对盘么? 此时的罗芳穿了一身红色褂子,料子虽然是棉布的,但样式很新,一看就是去城里买的。 她头发上还盘了个漂亮的发髻,上面插了一根素色银簪子。 这簪子是二黑子前段时间拜托李球在密水买的,这么细细的一根就花了他二两多银子。 今天罗芳的脸上上了浓妆,嘴唇也红红的,和平时确有很大的不同。她的五官本就不丑,人又长的丰满,这么一打扮,在这乌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光彩照人,衬得一旁的小女孩们黯然失色起来。 二黑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眼睛都快看直了,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竟都忘了说话。 “二黑子,你还愣着干啥呢?还不给你媳妇儿把鞋穿上?” 这边的婚俗是要新郎给新娘穿鞋的,还要半跪在地上穿,以示新郎诚心求娶。 这也是男方这辈子唯一一次给女方下跪,毕竟以后都是女方跪男方的。 罗芳的绣鞋是自己缝的,针脚细密布料厚实,二黑子小心翼翼的捧起罗芳的脚,一用力便将她的脚塞了进去。 等众人从罗芳的屋里出来后,又转到罗家的正堂来,一对新人对着上面的罗父罗母拜了拜,罗芳便被他哥哥背着坐到了驴车上。 和别家嫁女时不同,罗父罗母脸上一点悲意都没有,罗芳她爹罗满仓始终笑意满满,罗芳她娘憋了半天,强从眼角挤出来两滴泪,挥着手“儿呀儿呀”的意思意思完事了。 回曹家的路二黑子又特意围着古仙村绕了一大圈,他们一边走,赵小山一边吹唢呐,后面的“伴郎”们则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 等到曹家后,在村长李安的主持下,罗芳和二黑子拜天地拜高堂,礼成了。 罗芳,彻底成了曹家的媳妇儿。 以后再叫她不能再说罗芳或小芳了,要叫她黑子媳妇儿或曹罗氏。 新妇迎进门后,曹家正式开席,现在天暖和了,直接把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曹家院子不大,满打满算摆了七桌。 罗家是娘家,他们家人必须坐第一轮,坐在最前排,菜都比其他桌的多两个荤的。 赵小山和李球等古仙村“有身份地位的”人是第二梯队的,也可以坐第一轮。 只不过赵小山想着再帮忙张罗张罗,不差这一顿饭,便没入座。 乡下人往往随一份礼全家来吃,又怕去晚了席面没位置了,所以第一轮吃饭的时候周围站满了男女老少等吃席的人。 (这一段洪荒兽小时候亲身经历过,记忆犹新。) 曹家的席面很硬,一桌八个菜,三个荤的五个素的,(其中一个肉菜是肥皂作坊剩下来的油渣渣)还有无限量供应的萝卜鸡蛋汤。 看得出来,曹父曹母为了儿子的婚事算是下了血本了。 二黑子作为新郎,举着个酒杯挨桌敬酒。 他着急晚上入洞房,不敢多喝,别人一敬他就小抿一口,别人再敬,赵小山等后援团就上了。 敬完酒,赵小山又抽空吹了两段唢呐,欢乐的气氛让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等晚上人群散去,赵小山累的浑身要抽抽了。 李球和陈狗子早就回去了,他一直跟着忙活到最后,直到二黑子欢天喜地的进了洞房他才从曹家出来。 刘氏也一直帮着收拾到最后,娘俩往家走的路上一句话没说——累的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二黑子新婚,赵小山给了他三天带薪假期。 二黑子想着古仙村早就走了多少遍了,趁着有空,第二天回完门便领着罗芳去了趟密水溜达。 小两口亲热的程度可把赵小山的大门牙快酸掉了。 三天后等他重返职场,肥皂作坊面临了开工以来的第一次请假高潮——冬小麦成了,大家伙都要回家收麦子。 就连刘氏也不例外,米粉作坊也不去了,一心扑在地里,领着赵来福和赵大壮全力抢收粮食。 因为冬天温度低,冬小麦生长周期很长,现在都五月份了才将将可以收割。 老百姓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冬小麦收了,然后重新翻地,趁着天暖,再种上今年的秋粮,整整一个月都是不得闲的。 肥皂作坊人数基数大,请假的人多也能继续运作。 但米粉作坊一共就十个人,连老板都走了,员工更跟风了。 米粉作坊在开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暂时歇业了。 白常文来拉货,看着偌大的厂房冷冷清清的,啧啧了两声,提议道: “赵小山,十月秋收的时候再来一次,过年再停几天,一年歇三次,你这作坊还要不要开了?” 赵小山也很无奈,“没办法,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地里的庄稼都熟了,也不能真不去收等着烂在地里吧。” 这些人传统的意识里还是认为种地更重要。 不说别的,赵老爷子有一天拉住他和他说,村里陈大春家想要卖地,让他快出手买下来。 这年头,什么真金白银都是虚的,只有土地才是实打实的。 赵小山觉得他爷说的也没错,特意跑去那块地看了看,结果却没相中。 那块地离村里的小河很远,又是稻田,灌溉很是问题,每年都很耗人力。 陈家之所以想卖地也是因为他家劳动主力陈大春去年冬天病重,没人能挑水了,这才想着卖的。 “小山,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招一批固定的雇工,你厂房后面那么大一片宿舍,哪怕不是农民,哪怕不是本地人也完全可以。” 这个赵小山不是没考虑过,可这时代可没有专利保护,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倒是好招,就怕他们学会了技术,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如若你不敢,那你就规定,在这做工就要把作坊放在第一位,不允许农忙时再请假,哪怕请假最多只能请三天。” 赵小山点点头,这个倒是可行。 “有的家里舍不得你作坊的收入,忙不过来种地,就一定会有人家卖地,到时候你再买入,慢慢积累几年,你也能变成康员外那般的地主了。” 还可以这样? 赵小山瞪大了双眼看着白常文,心想果然读书人没有好东西。 只不过这想法确实很好,他很喜欢,嘿嘿~ “赵小山,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你年龄小,本来就不太压人,难免有村里人仗着辈分和年龄不把你的话当回事,哪怕他们要求着你干活挣钱呢。所以我已经和侯爷说了,让他给你争取个员外郎的帽子戴戴。 你也别小看了员外郎,这名号虽然没有俸禄,却进入了士绅一列,哪怕在镇里在密水说话都是响当当的。” 赵小山愣了愣,“这不行吧?我听说员外郎必须是给家乡做出重大贡献的,或者是有功名做过官的,我就一商人,年龄又小,咋可能?” 要是玉米真成功了倒是可行,但没成功之前他实在不敢打包票,也没敢大肆宣扬。 他就等着这颗玉米成熟了,下一轮他用种子好好种一片地,真成了他再大白于天下呢。 白常文“唰”一把打开折扇,风度翩翩道:“这还不简单,我再教你一招,修路!” “自古以来能自己出资为家乡修路建桥的无一不留下美名,都被后辈们供奉敬仰。你无需多做,就把古仙村到乐平的路修好,县衙自然会表彰你。” 获得好名声是一方面,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白常文没说,那就是方便自己。 他和李球来了好几次,每次一来一回都觉得这山路异常难行,路面坑坑包包不说,还特别窄,坐在车里颠簸异常。 好在他们拉的货物不怕磕不怕碰,不然早碎了。 “可修路的话造价也太高了吧?” 说实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很有钱,包括刘氏和赵来福。 毕竟他两个作坊同时开工,那么多厂房盖了,那么漂亮的青砖大瓦房盖了,那么大一片地买了。就连赵家的祠堂都是他全款出资盖的,也是砖房。 平日里出手又豪横,工地工钱一天没拖欠,到日子就发,好兄弟成亲甚至买了头驴当贺礼,怎么看都是家里有金山银山的样。 然而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他确实两个作坊同时开工收入不菲,但架不住他花的也多啊。 就高山园区这次下来,他手里的钱不仅没够,反而朝淳县侯借了不少。 现在他手里最多十几两,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让他修路,拿啥修? 用爱真的不能发电啊! 第118章 作坊的人事分工 白常文如何不知赵小山的窘迫,指着车上装的满满的米粉道: “那就等你这批米粉卖了再说,估计那时候你就有钱了。” 米粉刚卖了就去修路,自己这手莫不是沙漏?就不能积攒点财富? 他这厂房啥的前期投资都够多了,还要顺带着把路修了,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赵小山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决定先搁置再说。 冬小麦抢收结束后,作坊总算慢慢回来人了。 生产进程耽误了这么多,赵小山觉得这样确实不行,于是在停工了近半个月后通知所有雇工: 以后每逢春秋两季农忙,作坊最多给四天假期,不带薪,逾期未归视为自动辞职,以后永不录用。 如果实在协调不了农耕和作坊,限两天内来办公室说明情况,否则一律按违纪清退。 别怪他资本家思想,实在是站哪个位置说哪家话。 若所有雇工将作坊的工作当成兼职,那他的作坊也不用再开了。 他是办作坊的商人,又不是办慈善的大善人。 果然他这消息一出,第二天作坊里所有的雇员便全都回归了。 开玩笑,他们在作坊一天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一年就是三两多银子,种一年地能剩下这些? 等所有雇员全体回归后,赵小山再次重拳出击,起草了一份严格的契约文书,其主要内容是: 所有雇工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定,如若擅自将肥皂和米粉的制作方法泄露,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要承担相应法律后果。 首先本人第一时间逐出作坊以后永不录用,其家人乃至族人都被清退,而因秘方泄露造成作坊经济损失的,将由泄露人负全责,不仅要进行经济赔偿,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进大狱蹲大牢流大放打大板,全套下来人也基本废了。 赵小山说的很清楚,想在他的作坊继续干下去就必须签字,不想签字按手印的马上走人。 从作坊开办以来,大家头一次见识到了赵小山强势的一面。 他们不懂为什么突然要签契约,但为了保住工作,还是纷纷上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签好的契约被赵小山拿到密水县衙做了公证,这样一来,这份契约便有了真正意义的法律效力。 赵小山之所以多此一举,只因为现在作坊的人太多了,肥皂作坊三十多人,米粉作坊现有十人,马上还要再进。 最开始的雇工确实是他精挑细选的,人品上还有保证,后面再来的外面看着都挺好,但内里具体什么样谁也没法保证。 为了进一步加强对作坊的管理,赵小山让程理将作坊的规章制度写了下来,将所有雇工召集起来,逐字逐句的解释了一遍,召开了第一次全体雇工大会。 在这次大会上,赵小山不仅细化了管理制度,对作坊的分工再次进行调整。 肥皂作坊二黑子和陈大郎的职位不变,另外安排李安同陈大郎一起共为二管事,月钱四百文,另加二十文全勤。 有鉴于李安身份的特殊性,允许他可以不定期请假,休一天扣一天工钱。 米粉作坊任赵来庆为大管事,丁孝和赵三旺共为二管事,月钱同上。 丁孝就是丁氏的堂兄之一。 有鉴于米粉作坊劳动强度要远高于肥皂作坊,尤其是磨米这一工作尤其累,上调其工钱为一天十八文,过滤和切面等均为一天十二文,其余工种仍是一天八文到十文不等。 别的大家都能接受,就一点他们非常不能理解,那就是米粉作坊的二管事一职竟是丁孝?! 虽然米粉作坊现在只有十个人,可明眼人都知道,赵小山是一定会扩大规模的。 他们古仙村的大作坊,凭什么管事竟然是外村的,他们很不理解。 甚至于赵小山话音刚落,对面雇工中间便响起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其中不乏几个高亢的反对声。 丁贤自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瞬间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东家,你是不是念错名了?我不行,我哪行啊,你快换人吧。” “你坐下,我的管事职位不是你能决定的人情!” 丁贤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对周围人的质疑声,尴尬的很。 赵小山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人,清了清嗓子,问道:“作坊是我开的,我想用谁就用谁,完全没有和你们商量,我只是通知,你们身为雇工就要有雇工该有的觉悟,别总想着替我做主。 我作坊只是建在了古仙村,可不是古仙村的产业! 还有,如果你们以后干活的时候因为丁贤外村人的身份欺辱他,不服从调度,那也休怪我不客气!大爷,真到了那一步,你的大管事位置也不用做了!” 赵来庆尴尬的站起来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云云。 赵来庆多少有点尴尬,他身为赵氏族长,在同族小辈手底下干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个没脸,颇有点不自在。 但看看一旁的村长李安也缩着脖子做鹌鹑状,心里多多少少平衡了些。 再一想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加上他家大郎在肥皂作坊的四百文,二郎的三百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两多银子。 一个月一两多,一年就是十二两! 这年头,上哪能挣这么多啊?兴许明年他家也能起个大砖瓦房了! 和实打实的钱比起来,面子啥的算个啥! 村里那么多人可用,可山子如此信任他,让他当大管事,还不是觉得自己是自家人信得过? 既如此,自己一定和山子站在同一战线,帮他把作坊管好了。 想罢,赵来庆倒重新坐了下来。 赵小山见他坐下点了点头,暗道赵来庆还算明事理,没跟着那帮子瞎起哄。 说实话,选择赵来庆实在是他的无奈之举,米粉作坊的大管事他本来更倾向于三旺。 毕竟三旺可是为了他连奶奶都能出卖的人,为人踏实肯干又通透灵活,而且这段时间跟着他在程理那认字,更沉稳了。 哪怕三旺再年长五岁,他都会力排众议安排他坐大管事,奈何三旺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翻过年了才十四。 不管下面的人如何不满,赵小山最终拍板做了决定。 但在会后,赵小山还是将丁贤叫了过来。 “丁贤,今天我任命你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下面的声音了。” 丁贤局促的站在赵小山对面,闻言点了点头。 “你和你弟弟都是外村人,家里穷还照顾没娘的妹妹,大家对你来我这干活也没觉得什么。但我让你当上二管事,压了他们一头,他们心里便不认同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你委以重任么?” 丁贤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 “因为我看中了你的人品!不是能力!老实肯干的人不少,但你还知道感恩。” 据说丁贤之所以对丁氏那般好,是因为丁氏的娘在世时对丁贤好,他一直感激在心,哪怕自己后来过的也不好,还是对柔弱的妹妹伸出了援手。 “米粉作坊是我赵小山自己的产业,我要保证它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赵来庆是我大爷,赵三旺是我堂弟,他们的忠心没问题,但两人都是赵家人,一旦族人出错,他们一定会包庇!” “之后的时间我会很忙,不可能一直紧盯不放。我不需要你有多大的管理才能,只要你在干活之余,对作坊里的人事都盯紧了!隔一段时间对我汇报一次,事无巨细!” 说到底,用赵家人实在是无奈之举,他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作坊是他的产业,不是赵家的产业,重用丁贤也是为了防止赵氏联手架空自己! 如若可以,他也不想这样行小人行径。 丁贤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东家的意思是让他当奸细? “东家,要不您还是换个人吧,我不会啊……我要一干活就容易投入,就忘了周边的事了。” “那就现在开始培养!如若这个活都干不好,我便认定你无能,别说作坊的管事了,你连作坊都不用待,直接打包走人就行了!” 啊?东家要辞退他? 这下丁贤是真怕了! 一个月四百文,他万万不能丢,想罢,丁贤弯腰点头道:“东家,我做,我一定做。” “不是做,是要做好!” “是,一定做好!” 赵小山坐在座位上点了点头,接着揉了揉眉心,心好累…… 做完这些安排后,赵小山没等白常文那边的回复,直接又点了十个人进作坊,将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因为前期扩张太快,投资过多,赵小山折腾了半年,不仅一分钱没攒下,反而欠了一屁股外债。 肥皂作坊的原料都是李球提供的,工钱也是李球发,他倒是无需操心。 可高山园区的建造、米粉作坊所需的原料、米粉作坊成本钱,这些钱都是从淳县侯那借的。 赵小山让程理拢了拢账才发现自己净欠了八百两银子了。 苍天啊,咋越折腾越穷了…… 第119章 搬进新家 进入六月份,天已经越来越热了。 地里的麦子种下去了,赵来福和刘氏在家狠狠休息了几天后,开始蚂蚁搬家,一点点将东西朝后面的新房搬。 破家值万贯,这些天家里让刘氏翻了个底朝天,那些破头烂齿都好些年头了,但她看啥都想留,每一样都不舍得扔。 这可是村里独一份的青砖大瓦房,里面溜光锃亮,咋可能让那些破烂进去。 对于他娘的这种行为,赵小山坚决反对,主张新房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乃至被褥枕头必须全买新的! 正好他手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一股脑拿出来去镇里一顿狂购,把能买的全买了个遍,大黑牛前前后后拉了三趟,才全部搬回来。 六月十六,宜嫁娶宜搬迁。 在一阵爆竹声中,赵家用猪油燎了锅底,正式搬进了新居。 坐北朝南的正房共有两间卧房,分别由赵老爷子和刘氏赵来福来住。 赵大壮一家住在东厢一侧,赵小山和赵娇娘则被分配在了西厢房的两个房间。 经过一年时间的奋斗,赵小山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小房间! 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鼻端闻着新棉被的清香味,赵小山感觉自己幸福的快晕厥了,兴奋的他裹着被褥翻过来滚过去,一顿打滚。 西厢房的后侧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里面便桶洗手盆澡盆一应俱全。 以后半夜想起夜上厕所再也不用走出屋子绕个大圈去后院了,尤其是冬天再也不怕被冻掉小兄弟了。 奋斗的目的是啥?吃好喝好住的好! 等以后的,他要挣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房子,先在密水买一套,再在荣河买一套,在京城买一套,买遍全大景朝! 成为大景朝拥有最多房产的大开发商,再多多的买地,成为大地主! 只不过实现目标的前提是要有雄厚的金钱基础,挣钱才是王道! 这段时间赵小山虽然很忙碌,但他对玉米的观察记录从未停止。 可喜的是,虽然这株玉米历经波折差点死了,但经过他爹他爷的精心伺候,现在它不仅长的高高的,中间还结穗了,还是两棒! 玉米棒现在还很瘦小,上面的头发粉嫩嫩的,赵小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期望它能快点长大。 他是真的很急很急。 因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淳县侯就要启程去京城祭祖了。 来了这么久,现在他总算真正了解了大景朝皇室祭祖对淳县侯的含义,也终于知道他为何那般紧张那般重视了、 和普通百姓一样,大景朝皇室每年都会祭祖,只不过每十年便会召集各地宗室回京共同祭祀。 因为皇帝忌惮宗室,每次各地的宗室回京城祭祖都是一场鸿门宴,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以找什么借口收拾他们一顿。 有的献上重宝则能全须全尾的回去,有的封地太穷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则会被狠狠申饬一翻,若是祭祖期间在京城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惹了皇帝厌恶的,就是一去不复返了。 更过分的是几年前皇帝还发布诏谕,命各地宗室将家中嫡长子送到京城学习。 明眼人都知道,学习是名头,做质子才是真的。 之前赵小山一直不懂淳县侯为什么到了年纪还迟迟未婚,甚至不懂他为何要好好的日子不过生了反心,现在是都懂了。 身为宗室,看似体面尊贵,却危如累卵。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不过好,头上悬着一把大铡刀,任谁也睡不好觉。 要想活命在真正成功之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为藏拙,一条为献媚。 献媚——淳县侯的叔祖在边关的榷场任劳任怨,顶着随时殒命的危险为皇家挣钱。 藏拙——淳县侯周彻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得不蜗居在家装鹌鹑,哪怕有经世之才也要将自己包装成爱好戏曲和奇技淫巧的纨绔子弟。 这段时间接触以来,淳县侯无意中多次表达过对山河破碎故土分离的痛恨,说到激动处甚至还会大声哼唱起赵小山的精忠报国。 见他这样,赵小山觉得真累。 宗室又咋了,还不如自己这一届平民,至少没那么多算计,平平淡淡的还有个奔头。 话说回来,他之所以急切的希望玉米能尽快长成,也是想让淳县侯去京城祭祖的时候带上。 如此高产作物的出现,毕竟改写大景朝的历史,再如何昏庸的皇帝都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从而卸磨杀驴的抹杀功臣。 如若周彻当着所有皇室的面呈上玉米良种,他便是立下了大功,封赏自不必说! 而他,作为周彻背后的男人,必然也会跟着一路水涨船高。 现在的他已经被彻底绑在了周彻的船上,只有他强大了,自己才能越过越好! 赵小山看着大盆里的玉米,怔怔的出身,这时,门口响起了叩叩的脚步声。 是大嫂小刘氏,“山子,程先生过来了,说有事和你说。” 大中午的程理过来干嘛?赵小山将“玉米种植手册”收好,朝门外走去。 程理正站在门口,看他出来两步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一脸激动道: “山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人有着落了!” “真的?叫什么?多大了?人品如何?” 不怪赵小山激动,实在这事托了好久了。 他的作坊扩张太快了,但可用的人又太少了。 全村上下真正系统念过书的就程理一人,他上午要去村学教书,下午要回作坊办公室统计账目,两个作坊的帐都归他一人整理,任务量很大。到了晚上赵大壮赵娇娘他们这拨人还要去学习进修。 程理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比他这大老板都不得闲。 虽然每个月工钱一两多银子,但程理这半年眼见着瘦了一大圈,弄得他媳妇儿贾氏每次来串门都抱怨看不到他人影。 为此赵小山体谅的希望再招一个,帮他分担分担。 但赵小山没进过学堂,也不怎么认识读书人,所以他拜托程理想想有没有同窗和他是一样境遇的,他高薪聘请。 来了之后直接接过村学教学的任务,这样村学就可以实现全天上课了。程理也能安心的做好现在作坊账房这一块的工作。 他就两点要求,一是要务实,不要那些满嘴仁义虚头巴脑的假清高,二是人品好,不要杨乙那般人模狗样的搅屎棍子。 虽然只有两点要求,但这对程理来说也很是问题。 他一共就在学堂读了四年书,认识的同窗拢共那几个,可琢磨的范围实在有限,哪怕他大面积撒网,回复的却寥寥无几。 直到今天,他收到了一个同窗的来信,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第120章 新夫子有信,舅舅家要来 这人叫马恭回,在学堂读了七年书,为了供他读书家里搭进去不少钱,他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马家不算很穷,但也不算多富裕,只不过比一般人家多了几亩地罢了,为了供他念书家里已经卖了不少地,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按说没有读书天赋的入学一两年就能看出来,学堂的夫子就会委婉的劝退了,家里人也不至于白供这么多年。 但马恭回不同,他是真有天赋的,而且为人特别努力特别踏实,夫子很是喜欢他,曾对他寄予厚望。 但正验证了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一定会给你关上一扇窗一个道理。 马恭回别的都行,差就差在心态上。 这人一考试就紧张,一紧张就恶心呕吐浑身冒虚汗,再严重了还抽搐,连笔都拿不稳还考个毛线。 马恭回就像锯嘴的葫芦,一肚子墨水,就是倒不出来。 刚开始两次家里人还能安慰安慰他,后面直接就怒其不争了。 考了四次都没能克服心理障碍后马恭回也认命了,不用父母说,他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就从学堂搬出来了。 因着他一直表现很好,他的夫子不舍得他出去后变成粗俗的账房掌柜的,特写了封推荐信给他推荐去了密水的一个私塾做助教。 助教就是主讲的夫子没空时帮着去上课,或者是帮助学堂管理学生,活不多但很杂,马恭回是个平和的人,别人觉得琐碎的事他还挺享受,做的怡然自得。 然而就在今年开年后,他所在的学堂老夫子没了,新来了一个夫子也不知道为啥,对马恭回百般看不顺眼,各种刁难,弄得马恭回在学堂竟无立锥之地。 正当不知下一步去哪时,原来学堂的夫子再次给他来信,推荐他去古仙村程理那试试。 马恭回仔细了解情况果断辞职,致信说不日即到。 “马恭回他读书比我强,时间又比我充裕,他来了定能让村里的孩子们学的更好。”程理一脸兴奋道,“只不过,他在这是大夫子,不是助教,束修这……” “只要他来,束修都好说,他想要多少完全可以和我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赵小山现在真的是求贤若渴了,只要人来了,钱不是问题! 问题就这么完美的解决了,赵小山一叠声的招呼老娘,让她尽快将前面老宅收拾出来,给即将到来的新夫子住。 要是往常,刘氏早就一声令下马上行动了,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吱吱扭扭的就是没动地方。 “娘,你咋了?老宅空着也是空着,人家夫子可是从密水县城来的,也不能去住后山的宿舍啊,那啥都没有,条件多不好。” 刘氏吭哧了一会,见实在拗不过一咬牙道: “山子,你大勇哥常年自己在这边也不是个事,石头他俩那么小总也看不着爹,你大舅大舅妈他们离的那么远来往也不方便,我想着要不直接让你大舅他们来这吧,反正老宅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留给外人还不如留个自家人呢。” 也许是知道自己理亏,刘氏急忙又说道: “山子,你大嫂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她这胎一直不太好,你舅妈不知道多急呢,要是生的时候真有点啥,她自己亲娘在旁边,也安心不是?” “再说了,娘就你大舅这一个亲人了,你大舅腿脚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我这心里日夜悬着,生怕你舅妈嫌弃他,我把他接来,你舅妈也能收敛点不是?” 说到后来,刘氏的语速越来也快,“咱家现在作坊这么忙,你爹你大哥现在没空,你大嫂又怀孕了,二丫早晚说人家要走,地里的庄稼就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大舅一家过来了,你表嫂和舅妈都能帮着娘干……” 刘氏说了一堆,赵小山只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娘,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颇具压力,压的本来就理亏的刘氏高大的身体越堆越矮,气势全无。 然而,刘氏毕竟强势惯了,见自己如此伏低做小儿子都不满意,顿时一股子怒气也上来了。 “山子,娘的哥哥就是你的长辈,不论你做多大生意,挣多少钱,孝敬长辈当第一位的。这事你爹也知道,他也同意了,你爷也没反对。俺们大人都做好决定了,你就知道就行了。” 顿了顿,刘氏又加了一句,“你大舅他们也说这几天就来。” 说完,也不等赵小山反应,直接转头就走了。 赵小山捏了捏拳头,气的要死。 舅舅一家要过来,这么大的事,她连问都没问自己一声就擅自做了决定。 怪不得他爹前几天悄咪咪的来找他告状,说他娘最近很不对劲呢。 也不知道更年期还是咋的了,胳膊肘拐的厉害,别提娘家人,一提准变炮仗,一点就着。 离的那么老远都能搅动他们家,这要是离的近了还能有消停时候? 赵小山揉了揉眉心,这是怎么了? 以前虽然穷了点,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十分团结,这怎么有钱了反而内部矛盾丛生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最开始出问题的竟然是亲娘。 晚上吃过晚饭,赵小山当着他娘的面,问了问赵老爷子知不知道大舅家要来的事,赵老爷子点了点头说知道。 “娘亲舅大,以前是两家离的远也不怎么走动,以后离的近了也能多走动走动。” 赵老爷子拍板决定了,赵小山也没法再反对。 事后,赵小山私底下又问了一遍赵老爷子为啥同意舅舅一家过来。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悠悠的说道: “山子,你不为了别人,只想着你娘就够了,既然她看到你舅舅他们能开心,那就让他们来呗。你要记得,没有你娘就没有你们!” 往深了说,没有刘氏,他们这家早就散了。 当初他们家徒四壁穷的叮当作响,是刘氏靠着大体格子一举撑起了这个家。 这些年她为赵家生儿育女干活操劳的,赵老爷子很是感激。 也因此,很多时候他愿意尊重刘氏,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会多给儿媳妇面子。 这也让村里人觉得刘氏强势,他们爷俩吃软饭。 “我给他们钱不行么?一个月给一两,别来不行么?” 赵老爷子不爱再谈这个话题,拿着烟枪“啪”一下敲在了赵小山的头上、 “你娘不是差钱这了,就是希望离你大舅近点。你个臭小子,别的事上挺痛快,怎么这事上这么墨迹?你平日那么忙,一天能看到几次?人家来了也不总往你眼前凑合,碍着你啥了?赶紧走赶紧走,看到你就烦。” 赵小山碰了个没脸,悻悻的回了自己屋。 他敢肯定,大舅一家来了以后他家将再无宁日! 早知道这样,搬到新房后,他就应该将老房子推了! 六月份,米粉作坊慢慢走向了正轨,之前拉走的几车米粉反响良好,为赵小山带来了不少利润。 虽然欠淳县侯的外债一直没还清,但数字逐步在减少,日子总算看到曙光了。 赵小山看到地垄田间漫山遍野的小雏菊小野花,灵机一动——他的香皂生意可以研究了! 之前他就想制作香皂,但苦于没有原料,一直没实践,现在时间到了,可以行动了! 说干就干,就现在! 第121章 马先生来了 赵小山让二姐娇娘陪着,提着篮子采了老大一筐的小野花回了高山园区。 如何让肥皂变成香皂,关键两点:第一是?油时用纯粹的猪肥肉,猪胰子等有味的下水都不能加,以保证熬制时没有杂味,且颜色偏白无杂质。 第二是倒入草木灰水后再加入用鲜花蒸馏出的“香水”,用以增加香味。 用纯猪肥肉?油他早就驾轻就熟,关键在于如何对鲜花进行蒸馏。 蒸馏的原理他知道,就是煮花瓣的水预冷后凝结成水珠,把这些水珠收集起来就是香水了。 但这可不是凝露,而是水和油混合的花水,要想更香的精华,还是要反复提纯。 但他又不是做香水,第一遍带点香味的花水就够了。 脑子里回忆着大体的步骤,赵小山回了老宅,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工具。 去年冬天他家做米粉生意的时候买了好几个大木桶,现在生意不做了,木桶放在角落里都落灰了。 赵小山将木桶翻出来,一顿刷洗,又找到小刀,打算在桶壁上挖一个小洞。 只不过挖洞这活是体力活,他拿刀比划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还是把赵娇娘叫了过来帮的忙。 有了二姐这壮劳力后,赵小山干活的速度大大提高。 两人合作多次,默契早就培养出来了,他只要站在旁边指挥,娇娘一下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保质保量的完成。 为了保证实验的成功,赵小山不顾刘氏的反对甚至将家里新安的大锅给取了下来。 锅上摞上大木桶,木桶上在摞着大铁锅,这神奇的组合弄的赵娇娘都迷糊了。 “山子,这个造型怎么这么怪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姐,等成功了我要让你变成全大景朝最香的女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小山负责清洗花瓣,赵娇娘负责架火烧水,等水烧开后,从木桶中伸出来的小铁片开始滴滴答答掉落花水。 赵小山拿了一个干净的陶罐接着,凑过去闻了闻,嗯, 有香味,就是有点淡,很淡。 赵小山不太满意,又加入更多花瓣重新蒸馏,第二次收集的比第一次的味道浓了不少。 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赵小山精益求精,又进行了第三次蒸馏。 到最后,足足有一斤重的花瓣,仅蒸出来一小瓷瓶的水。 这一小瓶,可真是精华了。 赵小山狠狠闻了闻,觉得花香浓郁,倒出来一点涂抹在耳朵后面,还很持久。 他的香水,成了! “二姐,你闻闻,咋样?香不香?” 赵娇娘跟着忙活了一下午,又是烧火又是倒水的累够呛,身上还出了一层汗。 她隐约已经知道了弟弟的意思,他是想把花里面的香味弄出来。 看着这一小瓶成果,赵娇娘也很激动,凑在鼻端闻了闻。 “山子,这么香?”赵娇娘一脸惊喜,她长这么大头一次闻到这么浓郁的香味。 “二姐,你倒出来点抹身上,出去走一圈,保证蝴蝶蜜蜂围着你打转转,你就是移动的花蜜。” 赵娇娘瞪了一眼弟弟,轻轻倒出来一点点香水,想涂在手上,又怕晚上吃饭洗手后香味没了,竟是直接抹在了脖子上。 “姐,这瓶都送你了,这东西名叫精华露,不仅香,还能保养皮肤,你可以每天洗完脸后涂点在脸上,和买的胭脂差不多,甚至比那些都好用。你刚才也看到我怎么弄了,这瓶用完了你还可以自己做。” 古代胭脂很多都加了铅粉,他这精华露可都是纯植物提取的精粹,就是有点费人工,对卫生环境要求也高。 赵小山说一句,赵娇娘点一下头,到最后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眼睛都放光了。 “谢谢你小山,真的谢谢你。”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胭脂,我也有胭脂了。 赵小山不知道二姐为啥突然这么郑重,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二姐好容易感动啊,自己就送了她一瓶香水而已,她可帮自己干了一下午活呢。 第一次蒸馏就这么成功,让赵小山信心倍增。 他觉得他的香皂大有可为! 只不过这东西需要新鲜的花瓣,产量还很低,如果做也是小规模做,只能走精品路线。 第二天,赵小山去镇里猪肉铺取货时特意绕到铁铺又定了四口大铁锅。 像实验室那样高端精密的仪器他是想都不能想了,只能采用最老式的方法,反正有花的季节就这么几个月,能做出来多少是多少。 等东西到了后,他又将肥皂作坊重新分工,分出来一些人专门提炼花香。 因为需要大量鲜花,赵小山又向村里所有小孩下达了收集令。 “现在高山园区大量收集鲜花,必须是大花,小花苞不行,花必须很香才可,没有味道或者味道很淡的不收。花按种类和香味分等,一等的十文一篮,二等的七文一篮,三等的四文一篮。” 他这收集令一出,整个古仙村男女老幼全都被高山园区裹挟了。 男人们进作坊干活,女人孩子老人挎着篮子漫山遍野的找花。 孩子们为了多挣点钱,放学后知识也不温习了,书本也不翻看了,朝着那些能看得上眼的花花们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为了抢占大花,有的孩子还不时爆发冲突,有两次护犊子的家长都卷了进去。 有的妇人聪明,知道赵小山这会是长远的生意,发现了好的花种还从野地里移植过来,栽在自家院子里。 赵小山将鲜花收购的任务交给了赵娇娘,让她每日下午在老宅收购并分类。 等肥皂作坊在赵小山的指导下成功研制出第一批香皂时,新的教书先生马恭回到了。 赵小山带领村里几个重要人物在高山园区的门口对其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马恭回来这之前心里多少是不情愿的。 他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只不过时运不济才一直没考中。 之前他在私塾做助教,闲暇之余还经常拿出书本学习,想着再试几次,谁知道莫名受到排挤,连私塾都待不下去了。 现在他不进则退,从密水县城来到这穷乡僻壤,还要教授那些刚刚启蒙的孩子,这心里真是又丧气又失落。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尤其是看到带头的人竟然是个小个子孩子时,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程理在信中说的赵小山? 和他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 小个子,黄皮肤,头发干枯,手粗脚大,穿着普通,除了眼睛又亮又圆看起来挺灵动,其他的马恭回没发现任何闪光点。 也因此,马恭回面对热情的赵小山只矜持的点了点头,对他的问话都是避重就轻,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赵小山丝毫没觉得马恭回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是读书人该有的傲气。 他对于能读懂四书五经的传统文人总是充满了敬佩,因此态度更加热情。 马恭回东西不多,就带了两个包袱,他一下牛车旁边就有人帮他拿过了包裹。 “马先生,不知道您是自己来还是有家眷跟着过来,我们这边特意为您安排了宿舍,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放过去,您是打算先参观一下我们的村学还是参观一下我们的园区?或者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等明天再说?” 从密水一路过来,马恭回也确实累了。尤其是进村这边的山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哪怕是牛车也颠的他腰酸背痛。 “先回宿舍吧,明天再说。” “行,那我领您回宿舍看看,我们古仙村真诚的欢迎先生的到来,晚上特意设了晚宴,等先生休息好了过来吃就好。” 看赵小山态度如此恭敬,马恭回心中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在一个孩子的带领下朝园区内部走去。 领路的是三旺,他领着马恭回从园区正门进来后,按照赵小山的指示,特意绕着园区重要的景点设施走了一圈,才朝中间的宿舍行去。 结果这一圈下来,马恭回刚才还高傲的头颅便低了下来。 他的心中极为震撼! 这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靠山小村? 这个高山园区,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竟有如此内秀。 连片的作坊厂房,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外围一圈小桥流水环廊,里面宿舍区办公区生活区秩序井然,鸡鸭鹅狗这些家禽远远的在另一侧,周围绿树如茵风景如画。 “那座小房子是做什么的?” 三旺顺着马恭回的手看过去,回道:“回先生,那是山子哥的“实验室”,我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山子哥经常猫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说是做研究做实验,但好几次山子哥都灰头土脸的,有一次声音可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差点塌了。” 实验?做研究做实验? 马恭回有点犯迷糊,他很想问问到底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他到底没再开口。 “先生,您的宿舍到了。” 两人正走着,宿舍到了。 这宿舍是土坯房,从外面看还没觉得如何,但等推开门进入内里,马恭回觉得刚才自己惊讶的过早了。 这宿舍面积不大,方方正正两个小房间,一进门就是一张小火炕,炕上两排木箱子,一套被褥,叠的很整齐,一看颜色就是全新的。 地上还立着两个柜子、一套可供学习的桌椅,桌子上面还有立式的书架,书桌的角落里笔墨纸砚全都齐备了。 马恭回翻了翻上面的纸,发现竟是很不错的宣纸,就连毛笔都有大小粗细不同种类,备的全全的。 马恭回对这间小屋的印象好极了。 这房间布置的很用心,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 他感觉自己真的有被尊重和期待! 他满意的东摸摸细看看,又踱步朝后面的小房间走去,等进去后他又惊呆了。 这竟然是“盥洗室”?一个恭桶,一个浴桶,一个可洗脸的水盆。 “先生,这恭桶你用完直接倒水冲就行,就不会有味了,后面这里有根管子,可以直接冲到外面。每天您用的水会有人每天专门来填满的,这点您不用操心。” 等马恭回迷迷糊糊躺倒在炕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盥洗室里精巧的设计。 等晚上去赵小山家新宅吃饭时,他又被赵家的房子震了两震。 以至于第二天去赵氏宗祠看到新学堂的设计时,他已经懒得震惊了。 第122 想办女校 左右两间大教室,中间的空地为“活动区”,甚至还有几个架子和门,说是玩蹴鞠用的。 屋里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板凳,前面设计成幕帘一样的写字板,用大鹅羽毛做成的讲解笔,每个学生的专属小书柜。 马恭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他一把拉住还在喋喋不休讲解的程理,急声问道:“程师弟,这些真的都是赵小山设计的?他到底干什么的?” “他?他爹是赵来福,他娘是赵刘氏,你昨天不是还上他家吃饭了么……”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思?这不符合常理。” “没啥不符合的啊,我们都习惯了。山子就是聪明!不仅会开作坊,以前还会唱歌呢,还会做饭,会的样老多了。” 随着程理的描述,马恭回已经彻底被赵小山所折服。 心中那点淡淡的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等下午赵小山找他谈束修时,他面对偶像,无欲无求道:“赵小兄弟决定吧,多少都行。” 赵小山不知这新来的先生短短一天咋像变了个人似的,肚子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试探性问道:“先生觉得一个月一两如何?” “可以,多少都行。”挣钱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多接触接触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态度好敷衍啊,难道一两不够?不满意?“那二两?” “一两也可,二两也行,赵小兄弟就按之前程理的给就行。” 程理当初就四百文,这还算上晚上的小班授课…… 赵小山拍板道:“那就二两,先生您放心,钱这块我赵小山决不差事,到日子就发,供吃供住,一个月四个休……” 他话音未落,马恭回一下弹坐起来,“四个休?我休了学生们怎么办?” “学生们当然也休了。” “他们一个月要休息四天?” “当然了,四天……少了还是多了?”赵小山真摸不准了。 “怎么能休息这么多天,玩物丧志!他们正是启蒙的关键时期,天天放假,于学习不利!万万不可!” 赵小山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们之间指定有代沟! 之前程理是兼职,每日只过去一上午,也没有个休不休的概念,现在学堂要正式开课了,真的要重视起来了。 “先生,我听闻你们科考时要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吃住方便都不得出,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结束?据说里面条件很艰苦,有时候冷有时候热,身体稍微差点的也许根本挺不到三天就晕厥过去了。 既如此,说明身体健康才是成功的基础,才是奋斗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坚持学习,才能熬过科考的难关。所以我希望学堂上六天休一天,早晨让学生们吃好睡好再去,晚上也给他们一点疯跑的时间。” 他这套谬论下来,马恭回整个都亚麻呆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教书么…… “先生,刚才说的二两束修是针对这个校舍的,小山有一个计划,想和先生商量一下,我想成立一个女校,由您来教授六岁到十岁的女幼童,束修是三两。” 见马恭回不可置信的表情,赵小山继续道:“先生别急着拒绝,您先听我说完。” “程理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我赵小山没读过太多的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们儒家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没有女子,就没有我们的孕育出生,没有女子,便没有整个社会的运转。 我固然知道通过婚姻和孩子将女子牢牢绑在家里固然有利于男人统治地位的稳定,可我不愿意看到那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孩懵懂中长大,糊涂偏执的过完一生。” 就像他二姐,自从开始识字以来就变得自信了很多,现在经常在园区帮忙,做事更加有条理有分寸,甚至对自己未婚的身份都不焦虑了。 “我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先生你顾虑很多,所以将女童入学年龄限制在十岁以内,她们没有机会科考,您在教授时不用按照男童的标准要求。” “先生两个男童班要忙一整天,那女童就每月上四次课,或者每日傍晚上一个时辰也可。如果先生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您要是有认识能教的也可以推荐给我!束修多少都好说!” 然而,还不等赵小山继续再说,马恭回便道:“我教!” 此时此刻的马恭回站了起来,朝着对面的赵小山非常严肃的作了一揖。 “赵先生大义,我马恭回十不及一,还请受我一拜。” “埃?先生你这是作何?”赵小山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身扶他起来。 “今日听赵先生之言,才知我马恭回这些年竟是白活了。圣人固然伟大,可他站的太高看不到人间烟火,不接地气。今日听了赵先生的一家之言,方知我之狭隘,受教了。” 说着,马恭回竟又九十度下腰拜了一次。 刚才还赵小兄弟,现在直接赵先生了,天地良心,他才十五岁…… 看他如此行为,赵小山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哪句话触碰到他的点了。 感觉没说啥过分的啊?咋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快献上膝盖了。 这马恭回如此一惊一乍的,不会是浪得虚名吧?程理有点不太靠谱啊…… 做通马先生的思想工作后,赵小山将自己女校的规划和盘托出,甚至将程理招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将细节进一步完善。 到了晚上,赵小山将村里五大族的族长找来,坐在园区食堂的单间,将下午新鲜出炉的女校办校细则和盘托出。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五大族长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赵小山想法多能力强,却不想他竟如此叛逆! 女校?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逆天而行大逆不道! “不行,女娃以后是要嫁人的,会做饭会干活就行,学什么字,又不考科举,认字也没用。” “就是,人啊,上了学心就野了,就不好好嫁人生子了,女人么,还是要听话才行。” “是啊,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要让女娃上学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这穷乡僻壤的,这不开玩笑么,念出来和谁说?不还是要围着灶台转一辈子?浪费那钱干啥?” 赵小山被这左一言右一语的给震的不行。 “各位叔伯,你们也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孩都是要上学的,有的不仅能写会算,甚至出口成章,才华毫不输给男儿,那些女孩也不参加科考,为什么要读书?” 罗老根摇了摇头,“有钱没地方花呗,咱这穷的,哪能那么败家。” “罗叔此言差矣,因为大户人家也知道女孩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能写会算就能掌握家中的中馈,也能受夫家看重。如果连个字都不认识,咋看账本?怎么催租?” “各位叔伯,一旦女娃认字,结亲的时候选择面一定更广,乐平和密水的大户人家选择儿媳妇儿的时候一定会更喜欢找能识文断字的,而不是睁眼瞎。你们想想,到底是让女娃在家干几年活好还是嫁个好人家更好,哪个利益更大?” 赵小山早就知道预料到女学的创办不会那么容易,又增加筹码道: “各位叔伯,我知道各家有钱都可着男娃供,我赵小山承诺,只要你们让家里的女娃上学,我一文钱不要,连笔墨纸砚我都给准备好!” 这一套短期全免和长期利益诱惑结合起来,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转过弯了也就明白了女娃读书的好处了。 经过一番拉扯,大家对女娃上学这事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对有谁来教又争执起来。 “不行!这成何体统,如若教书的是个耄耋老者或是女子还可,让马先生教,万万不可!” “是啊,马先生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并未婚嫁,如何能接触那些女娃,不可。” 马恭回这可就不乐意了,自己对赵小山下腰那是敬重他胸怀宽广,不代表他的尊严不值钱。 他怎可能让这些土老帽如此妄语指责? “各位叔伯,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学识,但你们绝不可怀疑我的人品!” “我们并没说你人品有问题,但人言可畏,我们家女娃以后还要嫁人呢,让男方知道小时候和一个男先生接触这么久,会被嫌弃的,要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 罗老根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马恭回和程理都点了点。 倒是赵小山嗤笑了一声,“这有啥?咱村是杂村,不同宗不同姓,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与其嫁到外村让人指指点点妄加揣测,还不如长大了直接就嫁到本村男娃。罗叔,就像你家我小嫂子嫁给二黑子一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那也不可啊,谁能知道以后谁家女孩一定嫁本村啊,不行,这点万万不行……” 赵小山早就知道女校一定会有很多曲折,却没想到刚一提议便被否定,正当他准备拿出杀手锏:家中有适龄女孩入学的,一天补助两文钱这一金钱攻势时,程理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 “山子,各位叔伯们说的也很有道理,既如此,那就给她们找一个女先生如何?你家娇娘也跟着我学了半年多了,给孩子们启蒙完全够用了。” 第123章 开办女学 回家后赵小山将村里要办女学并由赵娇娘来做教书先生的事一说,赵娇娘和刘氏态度一致均持反对态度。 “什么?让我去教书?这怎么行?我不行,我不去!” “让二丫去当先生?不行,我这几天刚给她琢磨了一户人家,这两天马上要来相看了,你作的什么妖?还想不想让你二姐好了?” 赵小山根本没搭理他老娘,直接对赵娇娘说道: “二姐,你怎么不行,程理都说咱们几个里除了我学的最快,就属你最聪明了,咱家鲜花收购这块,不论多忙你的账都算的最快,春天园区开工的时候也是你协助程理记账算账的,你别总是妄自菲薄,你其实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是不大哥?” 赵小山鼓励完二姐,又特意艾特一下大哥。 赵大壮正安静的吃饭,听到弟弟问话连忙抬头,先是呆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弟弟在说学习这事时,脸都羞红了。 “嗯,妹妹确实比我聪明。” 赵大壮真的要哭了,为啥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包括二黑子和三旺在内,他们一行一共人六个晚上去程理那学习认字,所有人都学的很快,只有他,像外面的大黑牛似的,笨笨的,怎么也学不明白。 平时干活的时候手还挺灵巧,一拿起毛笔手就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完全独立了。 到现在都学了半年了,他自己的名字刚写顺,三十以内的加减算数才算明白了。 弟弟赵小山,那是程先生都夸出花来的下凡文曲星(说是比李伯玉都厉害),没法比了。 妹妹赵娇娘,字写的又好又快,几百的算数都会做了。 他这个大哥,被死死的拍在了沙滩上。 现在他特别享受白天在作坊干活的时间,特别害怕下工后去上学。 这日子煎熬的他心里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秀兰肚子里的孩子快点生下来吧。 这样他就可以以照顾孩子为由头晚上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赵小山埋汰了一顿大哥后,又转过头看了看正和一块肉骨头战斗的铁牛,问道: “铁牛,你承不承认你姑姑比你聪明?” 和赵大壮的羞愧难当不同,铁牛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说: “承认啊,二姑本来就比我聪明,我随我爹,都笨。” “啪~”铁牛的脑袋被刘氏狠狠拍了一下,“说啥呢?你爹怎么就笨了?你爹是学的晚,白天又要干活,没空学习,你天天白天去学堂,年纪又这么小,怎么就学不好?自己不好好学,还怪这个怪那个的!出息!” “奶,本来我就不想上学,是你们非得让我念书的。我以后也不想考科举,我就想和小叔一样经商,以后咱家挣多多的钱,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给奶你买大金镯子,给爷买十头牛,黑的黄的白的,你想要啥色就买啥色的。再给太爷买一百个烟袋,镶金边的那种。” 他这童言童语成功逗笑了赵老爷子,只见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脸慈爱的看着铁牛道: “太爷的小乖孙孙啊,太爷抽烟就用一个就够了,可不兴那金边的,有钱了你给自己多娶几个媳妇儿,咱也不多要,就娶十个,行不?” 赵来福也打趣道:“爷可不要十头牛,一头大黑就够了。” “啪~” 几人正在说笑呢,说的起劲的铁牛又被刘氏暴击了。 “说啥呢,你小叔以前是家里没条件让他读书,要是知道他读书这么有天赋,奶砸锅卖铁也得供,现在你日子过好了,不想着上进,还想吃吃想喝喝,你小叔挣这么多钱了,你看他有闲时候?” 铁牛摸了摸后脑勺,委屈巴巴道:“奶,我孝敬你你也不让。” “你孝敬你爹娘吧,你娘快生小弟弟了,你要想孝敬你娘,就好好学着,以后也像你李家伯玉叔叔一样,考出个秀才来,光宗耀祖。” 刘氏一想到李伯玉头上秀才的光环就眼馋的不行。 刘氏的话不仅没让铁牛上进,反而摇头晃脑道: “秀才算啥,秀才也穷的要靠小叔接济,要是没有小叔,他连书都读不起。” “啪~” “啪~” 这次不是刘氏出手,而是赵小山和赵娇娘联合出手。 一个打后背一个打后脑勺。 “说教你这么说的?”赵小山真的怒了! “说,到底谁叫你这么说的?” 他是给了李伯玉钱让他读书,可那是赞助是投资,是对他的看好,是对他的回报,是对他的尊重,是谁歪曲成接济了! 赵小山的突然暴怒吓了铁牛一跳,他手里的骨头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赵铁牛,你是大孩子了,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想清楚了,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接济李伯玉这样的话,我听一次揍你一次,你听明白了没?” 铁牛被赵小山的样子吓坏了,嘴巴要咧不咧的瘪瘪着,“小叔……” 赵小山没回应他,又转过头对着桌子上其他家里人说道:“我不知道这种话是谁在铁牛耳朵边说嘴,铁牛小不懂事,咱大人不能不懂事,以后谁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 “伯玉哥虽然暂时困难,但他是秀才,是大景朝都承认的读书人,是咱家都需要把地交给他荫庇躲税的,怎么到了你们这就成了需要我救济的乞丐? 我就这么说,就伯玉哥这样有潜力的读书人,多的是人想赞助,我只是占了和他一个村的先机,,这是给我机会,我不仅要多多拿钱,还要感激人家收我的钱!” 赵小山发怒,赵家人全体都安静了。 “娘,二姐上学堂教书这事就先这么定了,你不用再管了,她的婚事你也别着急,咱家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婚事不可马虎,这事你别再求媒婆了,我心里已经有点谱了。” 说着又转头对赵娇娘道: “二姐,你想想自己没认字之前的样子,再想想你现在的改变。如果你能将咱们村里的女孩子都教了认字算数,虽说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但绝对会开阔她们的眼界,你这是在帮她们,是在攒功德!” “二姐,你自己认字了,难道就不想帮帮别的孩子?” 赵娇娘明显被触动了,但她还是嗫嚅道:“可我自己会的也不多……” “那就多学,马先生他学识更渊博,你不会了可以去问他,平时也要多练习,你进步快,一定可以的。” 赵娇娘沉思了半响,又抬头看看刘氏和赵来福,见他俩都没发话,到底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过后,赵小山一边组织香皂的生产一边筹备创办女学。 马恭回来了后,村学变成了全日制,按照正常私塾的样子进行了大规模变动,孩子们现在一起上课,等过段时间再按年龄和程度分成大小班。 按照以往的规定,村学由赵小山全权赞助,但他只负责公共开资——教室、桌椅板凳、教具和先生的束修。 孩子所需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则是各个家长自己负责。 因为这样的规定,最开始村里去程理那念书的寥寥无几,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大家的日子虽然过好了,但让他们供孩子读书还是太难了。 后来李伯玉考上了秀才,这等荣耀给了村里人很大的震撼。 有不少人从牙缝里省出钱,去镇里买了最差一等的文具,在家里一堆年龄相当的男孩中选择一个最聪明的送过来。 有的甚至是抽签,抽到谁谁就来念书。 随着米粉作坊开业后慢慢开始盈利,赵小山手头宽裕了一些,他大手一挥,对学堂的赞助再增加一项: 书本可以由他来提供,此外他还会在赵家祠堂旁再盖一间房当做村里的公共图书馆。 他将广泛收集各种书籍,任何人想去看书都可以去看,但只能看,不能拿走。 现在各家各户供养孩子的费用只剩下笔墨纸砚这一项,成本大幅度压缩后,入学的孩子更多了。 赵家祠堂成了男校学堂,而女校,赵小山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挑来挑去决定重新启用李家祠堂。 赵家祠堂没盖起来前孩子们一直是在李家祠堂念书的。 李安对读书这块非常开明,听说要用来办学堂,哪怕是女学,也顶着压力将祠堂后的院子收拾出来,任赵小山使用。 村里有村民就会些木匠活,桌椅板凳这些简单的活计直接就包了过去。 半个月后,在赵娇娘紧张忐忑的期待下,古仙村女校开了。 第124章 乡君 这一天,赵娇娘为了显得庄重一些,特意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新衣,就连头发都被她盘的溜光水滑。 为了增加自信,她甚至还拿出了赵小山送她的那瓶香水,偷偷抹了一点在脖子后面。 打扮好后,赵娇娘在赵小山的陪伴下,哆哆嗦嗦的出门了。 有鉴于整体大环境下女娃在家庭的特殊位置,女校是半日制的,上课时间还是下午,每日只能授课一个半时辰。 赵小山知道姐姐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打气。 “姐,你今天真好看,你是咱们村最好的女娃了,又会算数又会认字,还能做生意,以后谁娶你谁幸福。” 听弟弟如此吹捧,赵娇娘白了他一眼,“竟瞎说。” “怎么是瞎说呢?你看你们一起的女娃,谁能赶得上你?二黑子媳妇儿现在就围在家里灶台打转,不是给二黑子洗衣服做饭就是给全家人洗衣服做饭的,除了过来找你玩,一回家就忙叨。 李小翠,那还是秀才公的妹妹呢,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不也一样在家呆着等着嫁人?只有你,不仅人长得美,还能写会算的,还要当村里第一位女先生了。这么说,二姐可不就是咱村最好的女娃了?” 赵娇娘拍了弟弟一下,“你夸我就夸我,别踩着别人啊,让人家听了像什么样子。” 虽然嘴上不赞同弟弟的话,但赵娇娘确实是骄傲的。 罗芳自嫁给了二黑子便像变了个人,以前总是和她使小性子别劲,现在没事就来找她玩。 可自己一点不想和她玩,首先自己很忙,其次她觉得和罗芳说不到一起去。 罗芳嘴里每天都是做了什么菜,她大嫂家孩子多烦人,二黑子对她多好之类的话。 可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今天的字练没练过,明天的花收的够不够,山子给的零钱还剩多少。 自己虽然还是个村姑,但很明显,她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正如山子所言,自己还有广阔的空间可以翱翔,而罗芳和李小翠已经被捆住了手脚,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围着灶台男人孩子打转了。 “二姐,你就安心的教课吧,婚事不急的,咱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咱娘给你挑的那几个我都看了,没一个像样的,等我给你好好琢磨琢磨的。大不了你就当一辈子女先生,弟弟我养你一辈子,咱家有钱,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行了行了,姐知道你的意思了,姐不紧张了。” 赵娇娘不想谈论自己的婚事,抻了抻衣服的下摆,朝李家祠堂里的女学走去。 赵小山没跟着进去,只站在门外看了看。 只见赵娇娘最开始还颇为紧张,甚至还磕巴了好几下,但随着她慢慢深入讲解,她的肩膀松了下来,态度也越来越自然起来。 赵小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里对她二姐点了个赞。 只不过当看到下面零星的几个女娃娃时,赵小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都那么说了,村里的老古板们怎么还是不知变通,女学第一天开课,竟然只来了六个小孩? 全村五岁到十岁的女娃得有二三十个吧?竟然只有这么几个来的?其他的呢? 第二天,赵小山将作坊里所有雇工都招到了一起,宣布道: 如若谁家有适龄女娃不入学的,作坊一律给予开除处理。 “哗~” 雇工们都被他这奇怪的规定惊呆了。 十岁的女娃都是家里干活的好手了,好好的时间不在家里帮忙,非要认什么字呢。 “山子,孩子是俺自家的,俺们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言外之意,你赵小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呵~是看他现在作坊规模大了,忘了最开始求他的时候了。 “是啊,你们能做主自家的孩子上不上学,那作坊也是我自家的,我也能做主我想用谁不想用谁!” 吃谁家的饭端谁家的碗,和他玩横的,是不是早了点! “孩子上学的问题我早就说清了利弊,对你们绝对没有任何坏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赵小山做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从来不干那些损人利己的事。 两个学堂从建设到开学,我全力支持,拿了很多钱,这些钱我买地自己享受不行?或者只教我们赵家的不行?” “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占便宜还不知好歹,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就全家回家种地去吧,以后都别来了!” 他没有必要和外人解释这么多! 那么老多的钱花出去他不心疼?他家现在除了高山园区这一项固定资产,地没多办置一亩,就连淳县侯的外债还欠着没还清呢。 他是圣母白莲花? 狗屁!他没这么伟大! 他只是希望自己更强大! 在这皇权至上法律不健全的大景朝,他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他没有强大的宗族,没有雄厚的背景,哪怕有了万贯家财,遇到什么事也是守不住的。 所以他必须将身边的人聚拢起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实力。 古仙村便是他的起点! 古仙村越来越壮大,他的力量才会越大,他的步伐才可以迈的更大。 村里老一辈的人他已经不抱希望,唯有全力培养现在的孩子们! 经过赵小山一番震慑,第二天赵娇娘再去学堂时,小小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小山数了数,昨天的六个已经变成了今天的二十五个女娃。 这些孩子们有的刚喂完鸡出来,有的刚将弟弟哄睡,有的刚从河边洗完衣服,手被水泡的还皱巴巴的。 但面对这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她们都开心极了。 赵娇娘没来的时候她们便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彼此分享着心中的喜悦。 等女夫子来了后,则各个正襟危坐瞪大了双眼。 赵小山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很是满足。 李球让他拿钱修路好博一个员外郎的名头,他觉得那些都没有孩子们入学来的重要。 女学在赵娇娘的带领下慢慢步入了正轨,虽然有女娃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缺课落课,但整体上古仙村的女娃们都很积极努力,比另一边男娃们学的好还快。 日子唰一下又过去了半个月,第一批做好的香皂已经完全凝结成块,可以售卖了。 李球看着赵小山弄出来的香皂,满脸的惊诧。 这臭小子,可真会整事,这就推出新品种了? 拿起一块闻了闻,嗯,确实不一样,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发现这香皂还有点透明呢。 “山子,你香皂拿回去,侯爷绝对高兴,他这几天正在侯府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献给皇上呢,你这香皂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淳县侯马上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李大哥,侯爷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只要给他十多天月时间,他相信自己的玉米一定会成。 “就这几天了,行李什么的早就打包好了,都运过去两轮了。要不是乡君吵着不去,他们早就动身了。” 经李球一说,赵小山才想起来那个刁蛮乡君。 “乡君为什么不去?她必须要去么?不是说女人不能祭祖么,那她跟过去做什么?” “侯爷说这次祭祖带着乡君,在京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郎。” “你们家乡君都这么久了还没定亲?” 李球警告道:“慎言,乡君的亲事也是你能掺和的?” 赵小山自觉失言,吐吐舌头。 好吧,淳县侯的妹妹嫁不出去,他二姐也待字闺中呢。 虽然他这段时间经常安慰二姐说是心里有谱,可自己天天窝在家里又能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虽说他一直安慰二姐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在现代那么开放的年代都有催婚一说,要是二姐真不嫁人,外人的唾沫星子先能把她淹死,他娘刘氏的唠叨也能把她逼死。 “唉……” 李球见他愁眉苦脸的叹气,疑惑道: “乡君嫁不出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叹什么气?咋,你有啥想法?” “李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可是乡君,我哪敢有想法啊。” “那你跟着叹什么气?”李球变身成好奇宝宝,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赵小山无奈将二姐也迟迟未定人家的事和盘托出,最后又嘱咐道: “李大哥,我每天蜗居在古仙村,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认识什么像样的青年才俊,我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要是你有看好的好后生,帮我们介绍介绍,拜托拜托了。” 听了赵小山的话,李球托腮想了想,“给你二姐相看人家?” “山子,大哥问你,你二姐为啥迟迟没说定人家?那她什么意思?你娘他们什么标准?” “李大哥,你也来我家这么多次了,也能看出来,我娘和我大嫂我二姐的外型,嗯,就是和正常人审美不太一样,这年代不以瘦为美么,我姐有点胖,还有点壮,还太高了,很多男的一来相看就打了退堂鼓……” “我娘标准低,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二姐没说过别的……”还是说过的,喜欢李伯玉,但这话不能和李球一个外人说。 等赵小山磕磕巴巴的把自家情况说完,李球沉默一会后突然说了一句: “山子,你们家介不介意鳏夫?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第125章 李球想求娶 李球的话说完,赵小山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听到了啥? 李球,是在和他求娶二姐?? 天啊撸…… 李球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的?以前他来这么多次,也没见他对二姐有啥想法啊? 就见他对刘氏超级自来熟,一口一个伯母叫的可欢实了。 “李,李大哥,你知道你在说啥么?” “我当然知道,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李球笑的很自信,“我本是密水穆棱县人士,今年二十九,父母早亡,曾娶妻曾氏,但因性格不合早已和离,我俩没孩子,她现在也有了新家庭。” “我早年读过几年书,学的不好,但不是睁眼瞎,身手不错,曾在镖局押镖走镖,这你都知道,现在在淳县侯府任侍卫长,兼顾肥皂生意的管事。” “我年长你二姐十几岁,还是鳏夫,但绝对不是那等迂腐刻板的男人,不会觉得她的体型不好,在我看来,她的体型恰恰证明她很健康,我很喜欢。如果你将她嫁给我,我会尊重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李球这段话说完,赵小山的嘴巴张的老大,合都合不上了。 李球,你这段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 这么大段的求婚词,难道不该对着正主去说? “还有啊,我现在孤家寡人,上无父母下无亲族,就老哥儿一个,你家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入赘,当个上门女婿。” “噗……咳咳咳咳……” 赵小山被接连轰炸,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被呛的捂着嘴咔咔咳嗽。 李球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拍了拍他后背,“埃埃,别激动啊,你要不能接受我当你姐夫,那我就去密水成家也行。” “咳咳咳咳……” 姐夫?李球,你怎么敢…… 等终于把咳嗽压下来后,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严重怀疑李球在故意陷害他!原因是出于嫉妒!嫉妒自己年轻! “李大哥,你比我大哥都大,你咋好意思让他管你叫妹婿?还有,你知不知道啥叫上门女婿?” “年龄是问题么?有的是六七十岁老头子还找十六七的小姑娘的,照样管小他三十多岁的岳父叫爹,我这点算啥。” “我当然知道啥叫上门女婿了,以后你娘就是我娘你爹就是我爹你爷就是我爷,我以后就在你家住,以后俺俩的孩子就姓赵,我没啥讲究的。” 孩子,连孩子都敢想…… “咳咳咳……” “我说老弟,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和你商量正经事呢,你怎么还咳嗽起来没完了?是你主动和我说你二姐婚事迟迟定不下来的,我毛遂自荐你就这态度?你就说行不行吧?是嫌弃我年龄大还是嫌弃我没家底?” “李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孤家寡人的,我可是一大家子呢,这么大的事我能自己决定?再说了,你突然这么说,不给我点反应的时间?” 赵小山和李球呜嗷一阵后,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起来。 最后还是李球决定大人大量不和一个孩子多计较,“山子,我是认真的,你要不回去问问你爹娘?或者问问你二姐?我等你信?” 赵小山也严肃道:“其他都再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先正面回答我。” “你说,我听着呢。” “你为啥想求娶我姐?我之前没发现你对我姐有啥想法?我也不认为你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大圣人。” 李球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如实说道:“你既问了我也不藏着掖着的,我对你二姐之前确实没什么男女之情,这个想法也是今天你说了我才突然想到的。 我想娶她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为了帮她,我是冲着你娘去的。” “咳咳咳……李球,你混蛋,你他娘的还是个人不?你就是个混球!我杀了你……”赵小山突然暴怒而起,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往李球脑子上砸。 “哎哎哎,山子,你激动啥,你别误会,你快放下杯子,我那不是男女之情,埃埃,放下放下,哎呦……妈的赵小山你属狗啊……” 赵小山咋能是李球的对手,扔过去的杯子就被砸掉,扔过去一个被挡回一个。 巨大的愤怒给了他莫大的力量,让他一跃而起,一下扑在了李球身上,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李球被突然袭击,又不敢下死手收拾未来小舅子,只能边嗷嗷的叫边拽赵小狗,屋子里顿时一阵慌乱。 直到偶尔路过这里的二黑子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才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李球被咬了一个大牙印,深到皮肤渗血,皮都掉了一大块,他举着胳膊想骂娘,又不敢真动手,气的他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椅子。 赵小山犹自愤愤,支棱着手脚还想往前冲,被二黑子死死绑住不得动弹。 “山子,你别冲动,有啥事好好说,打什么架呢。” “赵小山,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你属狗的?疯狗吧?” 好心求婚竟被如此对待,李球要被气死了。 “我说我冲着你娘,是因为我娘和你娘很像,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娘,我只有娶了你姐,才能名正言顺的叫她娘,不行么? 有你娘这层关系在,你觉得我能刻薄了你姐?而且你姐和你娘那么像,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能对她不好,我就是你姐夫最好的人选,你不感激我,还咬我!什么人啊这是!” 李球说完,赵小山和二黑子眼若铜铃,瞪得大大的,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 直到李球带着新鲜出炉的香皂驱车要走时,赵小山还悻悻的不敢抬头。 “那个,李大哥,这香皂产量很低,而且就这几个月能有,到了十月份就停了,俺们这的鲜花都快让我采摘的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在密水能收购,也帮我收点。这东西精贵,你们贵点卖。” 李球傲娇的只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李大哥,你回去转告侯爷,这几天我会去一趟,给他带点惊喜。” “嗯。” “李大哥,你的事,我回去就问问我娘和我姐,你先等信吧。” 这次李球不傲娇了,“行,你问问,我是真心的,我一个人过的时间太久了,真挺想成个家的,我特别喜欢你家人,也是真心想融进去的。” 顿了顿,李球又加了一句:“要是伯母不同意,我就认她当干娘。” 赵小山已经不想再辩驳了,他觉得心好累啊,只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李球的马车走远,二黑子一把拽住了赵小山的胳膊,一脸兴奋道:“山子,啥情况啊,李球真想娶你二姐?不能吧?他多大了?这不老牛吃嫩草么?” 赵小山狠狠白了一眼二黑子,“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嘿嘿,我这不就问问么,真的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要成你姐夫了,这岁数差的也太多了吧……” 二黑子一脸兴奋的喋喋不休被赵小山的严肃打破了。 “黑子,我可和你说,我二姐的婚事本来就曲折,你知道了就行了,这事没个准信呢,你别学女人大嘴巴到处给我宣扬。” 二黑子狠狠推了一把赵小山,“看你说的,你把兄弟当啥人?我是那种人么?” 保证完又一脸八卦道:“你别说,要你二姐真嫁给李球也不见得是坏事,李球这人单拿出来看也是很可以的,长得不赖,个子还高,比你二姐还高大半头,刚刚好,还挺壮实的,他一个人,上面没有爹娘,你姐嫁过去也不用立规矩。” “他还那么喜欢你娘,是真的把你娘当亲娘看的,以后指定没有婆媳矛盾。我和你说啊山子,这找老婆可得看好了,千万找你娘喜欢的,她不喜欢的,以后受气的可是你。” 说到这个话题,二黑子话音都低沉了。 唉,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他原来满含期待的婚后生活,和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啥,他娘和罗芳总是别劲。 不是他娘找他说罗芳好吃懒做,就是罗芳告状他娘偏心大嫂。 只要他一回家,两个女人抓住机会就和他各种吐槽,弄的他现在一点不想回家,只觉得好烦。 有时候他甚至好羡慕大哥,大哥就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他也不懂,他娘为什么对大嫂一介孤女都那么好,却对本村看着长大的罗芳百般挑剔各种不满。 想到这,二黑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山子,咱两都有一阵没去大昭寺了,也不知道狗子咋样了,哪天你给我放假一天,咱俩去大昭寺赶个集?哥哥还请你吃炸虾饼?” 炸虾饼,好遥远的记忆啊…… 赵小山想到去年和二黑子陈狗子一起去吃炸虾饼,都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了。 “行啊,最近确实太忙了,等把淳县侯送走了,我也歇一阵。唉,对了,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看咱村的花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你看看从作坊调个人去附近的村子走走,也宣传宣传,大面积收购鲜花,和现在价格一样。” 两人一边商量着作坊的事一边回走,一个说话一个点头,表情严肃认真,再不复以往那种放肆张扬的大笑。 第126章 大舅家来了 到了晚上,赵小山思虑再三,决定在刘氏之前先问问二姐本人的意见。 当赵小山磕磕巴巴将李球的意思表达出来后,赵娇娘脸色不红不白,十分平淡。 就连语气都很平淡,不像是在谈论她自己的事,“他要娶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咱娘?咱娘长的像他娘?那他娶我干啥?认我当娘?” 赵小山急忙解释:“二姐,你想啥呢,是他觉得咱娘和他娘像,他特别想融入咱们家,要是娶了你他一定珍惜,他甚至还说,要是咱家不嫌弃,他倒插门也行。” “那不一个意思?他根本不是看上我了,是看上咱爹咱娘了,要不像他说的,认咱娘当干娘算了,娶我干啥,废这么大劲。” “二姐,虽然李球动机不纯,但我觉得他这人确实挺好的,实在,也没瞎编个理由骗你。认字还有武功,有工作收入不菲,上无公婆下无妯娌,长得还挺帅,年龄正好是会心疼人的大叔,说话做事都挺麻利,确实不错。 我还没和娘说呢,你要不考虑考虑?你要觉得不行,那我就帮你回绝他。我看咱们的新夫子马恭回也挺不错的,年龄不大,还没婚配,听说家里条件也不错……” “他啊?那你可琢磨晚了,我听说李家看上他了,这几天正打听呢。” 赵小山再次瞪大双眼,啥? 春天来了?动物们都到了那啥的季节了?怎么这事他一点不知道? “你是说李安要把李小翠许配给马恭回?” “嗯哼,我看李小翠那意思,自己也挺满意的。听说马先生家条件不错,在村里也是有几十亩地的小地主呢,要不也不能供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啊,已经打听的这么详细了么? “那李家和马恭回通气了么?” “这个没有呢,我听村学的小孩说的,李安还打算再看看马先生的人品如何。” 据说是看重他家家境殷实,又觉得他学识渊博,人长得又不错,想将李小翠嫁过去,让李伯玉带带他,兴许也能考上。 要是马恭回能考上,那他们家就两个秀才公了,以后李小翠生的孩子也差不了。 赵小山听了只想感慨一句:vocal,想的可真长远。 “二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回了李球,他喜欢咱家,就让他认咱娘干娘,到时候他是咱大哥,让他在密水帮着你找找也行。” 赵娇娘淡然的点了点头,“行,我考虑考虑。” “二姐,我咋觉得你好像对自己的亲事不太上心呢?” “我忙啊,哪有那心思考虑亲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上课的时候总是可紧张了,总怕自己说错了话,感觉自己还是学的太少了,只能原封不动的把程先生当初教我的复述给她们,一点都不能扩展。” 说起教学,赵娇娘的表情比刚才谈起亲事时可丰富多了,脸上甚至出现了焦虑之色。 “二姐,你压力别太大,女孩子们能认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算很了不起了,她们也很感激,你也很充实,别太追求完美。” 赵娇娘是真的很认真的对待女学的教学,她的小房间里有一个小桌子,里面堆满了从程理那翻到的书,每日只要抽出时间就看看书练练字,那架势比他们这些男的都足。 刘氏每次看她憋在屋里备课都气够呛,嘴里嘟囔着赵小山没正事耽误亲姐嫁人云云。 李球走后几天,赵娇娘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依然沉浸在紧张繁忙的教学中,这期间,赵大舅拖家带口的从向阳镇过来了。 他们家一来,刘氏激动极了,前前后后的张罗着,娇娘的事也不操心了,地里的草也不除了。 看着他们从牛车上大包小裹的装卸东西,周围古仙村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啥意思啊这是?这是搬家了?” “听说是搬过来了,山子家有钱了,这不就靠过来了?以前赵家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大壮娘有娘家,从来没见他们走动过。” “哎呦,那这可过分了,赵来福这事还能忍?赵家能同意?” “赵来福的意见算啥,他一向软和,关键看赵小山的意思,他不同意,老刘家能过来?”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赵小山心累。 他早做好了刘大舅家要来的准备了,甚至还觉得他们好像来的晚了。 到晚上接风宴时,刘氏才解释了原因:他们把在向阳的房子卖了。 因为卖房子,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要不早在半个月前就来了。 夏氏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说说笑笑,逗得赵老爷子和刘氏笑意不断。 见家里重要人物赵小山始终冷着脸不说话,知道这是介意了,端起碗站了起来,朝着桌上众人说道: “亲家叔,妹夫,山子,我知道俺们一家过来于理不合,也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我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也在今天和你们保证,我们以后绝对在这好好过日子,不遭灾惹祸不给你们丢人。” 赵老爷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亲家嫂子说的啥话,以后你们在这也和俺们是个伴,石头和兰草和村里的娃娃一样每天去上学,你们就在这干活,有我们吃的就饿不死你们。” 赵老爷子的话算是说到刘氏心坎里了,她没想到公爹会这么给自己脸面,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赵老爷子的态度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赵来福和赵小山,她又转头看着对面的父子俩。 赵来福收到媳妇儿的眼神示意,也连忙表态:“大哥大嫂,前些年俺们过的不好,也不好意思多走动,现在你们过来了,就安心的住着,前面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东西很是齐全,有啥不够的你们就说。” 刘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朝赵小山望去,眼神炙热。 看着自家老娘带着丝丝卑微的哀求,赵小山心底一软。 他怎么能让娘伤心呢,她不是一个多么明事理的人,但绝对是一个好妈妈。 不就是舅舅一家来住么,住便住吧,只要不惹到他,随她吧,又不是没那条件。 “大舅,你们来了后就好好住着就行,我们全家都忙着作坊,也没有时间经管地里的庄稼,等农忙的时候要是嫂子和大舅妈你们有时间就多帮帮我娘,市面上多少钱我一天多给五文。 最近我家收购鲜花,这活以前是我姐管,现在她在女学有点忙不过来,大嫂要是有空也可以过去帮忙,一天我给十文钱。活不累,就是帮着收花,收完把花瓣分门别类放好,最好再洗干净了。”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刘大勇的媳妇儿文氏连连点头,小声着说道:谢谢谢谢。 而夏氏,眼睛都直溜了。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的话虽然也让他们安心,可那些都是假大空的话,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 只有赵小山,他给她们安排了活。 只要有活干,才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才算在古仙村站稳了脚跟。 大勇一天就十二文钱,他媳妇儿文氏一天十文,这一天就是二十二文,一个月就是六百多文。 秀兰马上就要生了,到时候大壮娘一定会伺候月子,他家地里的庄稼就没人伺候,她还可以帮忙伺候庄稼,又是一份收入。 果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哪怕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也够他们吃喝了。 想到这,夏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喟叹道:“那大舅妈就谢谢山子了,你这么说俺们这心算是真落下了。” 赵来福看着气氛差不多了, 举起碗张罗起来: “别说那些客套的了,喝点喝点,大哥,这么多年我都没和你喝过酒,以后咱们住的近了,也能经常来点了,这是山子前段时间从密水买回来的酒,我也不懂啊,你尝尝,是好酒不?” 一时间,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第127章 玉米成熟了 刘大舅家来了,最开心的除了刘氏,莫过于铁牛了。 刘大勇家的石头只比他大三岁,性格很是稳重,玩的时候很知道让着人,很得石头喜欢。 他家小女儿兰草,随了她娘文氏,更是乖巧文静的性子,虽然才六岁,也知道跟在大人后面干活了。 大人再如何也牵扯不到孩子,刘大舅家来到古仙村的第三天,石头和兰草就穿上了刘氏买给她们的新衣服,去了村里的学校。 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俩是谁,又看石头是赵小山亲自送来的,倒是没有人敢欺负他。 只不过他之前一天学没上过,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念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夫子上课,很是不适应。 一天下来,他感觉坐着比干了一天活都累。 他什么也没听懂,什么也不会,学生太多,夫子根本顾不到他,他连怎么握笔都没搞清楚。 还好铁牛是真心喜欢这个哥哥,又得了赵小山的授意,晚上下学后没再出去疯跑,而是乖乖的拉着他教他如何握笔,如何写字。 看着铁牛一边教一边呜嗷大叫,赵小山觉得大舅家的到来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过了几天,赵来庆趁着干活的间隙找来了。看他神情紧张,赵小山不明就里,将他引进了办公室。 赵来庆进来后也不坐下,就站着,酝酿了半响才慢慢说道: “山子,按说你家的事大爷不该多插手,只不过最近族里意见挺大的,我也是代表族里来问问的。” 赵小山不明所以,族里怎么了?祠堂也修了,活也都安排了,还想咋的? 赵来庆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吭吭哧哧的说道:“就是你大舅家来的事……” “你大舅一家毕竟姓刘,但他住的是咱赵家的屋子,族里有些人不太乐意呢……而且吧,你娘这么帮衬娘家,影响也不太好,这都是咱族里几个老人的意思啊,大爷就是负责传一声。” 赵小山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啥事呢,嗤笑了一声道: “大爷,俺家的屋子确实姓赵,但那房子是我娘来了之后盖起来的,之前那茅草房早就推倒了。这是我家的家事,他们要是有意见当面对我说。” 很明显,赵小山很不乐意,赵来庆现在靠人家吃饭,也摆不出来什么长辈的谱,讪笑一声道: “行,大爷就把你这话回去传达一下,没啥事大爷走了,米粉作坊一堆事呢。” 看着赵来庆推门出去,赵小山摇了摇头,没当回事。 族里那些老人,好像见不得别人好似的,没事找什么存在感呢,还是肚子吃的太饱了。 今年风调雨顺,放在院中的玉米长得壮实,这段时间以来,眼看着那两棒玉米上的须子颜色越发深了,赵小山轻轻捏了捏,发现里面的玉米粒已经很硬了。 他之前没种过地,不清楚具体什么样才算是成熟了,特意将赵老爷子和赵老爹都找了过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将一棒玉米的衣服扒了下来,看到里面一排排金黄色的种子,纷纷惊呼出声。 赵来福伺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看到玉米的庐山真面目,啧啧感慨,“山子,这就是玉米?咋黄色的?这东西现在能吃?” 赵老爷子仔细数了数露出来的部分,也问道:“籽不少,山子,你看这算不算成了?” 赵小山撅着屁股仔细观察了半天,又抠下来一粒,用手捻开闻了闻看了看,最终不太肯定的道:“应该是成了吧。” “看这样子应该是成了山子,麦子就是颜色越黄越成熟,之前是青色的,熟了就黄了,你这玉米的颜色也不错了,这硬度也够,而且长了这么久,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赵小山很赞同的点点头,一狠心,将整个一棒都掰了下来,将外面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露出全部玉米棒子。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这次终于看到了玉米的全貌,才发现这东西外面一层大大小小的颗粒,大的颗粒饱满色泽金黄,小的又小又瘪。 “山子,这东西能吃?” “现在不行,太少了,等咱们村大面积种植的,多了就跟你吃了爹。” “咋吃啊?” “吃法可多着去了,没完全熟的时候煮着吃,像这样的熟透的磨成面,蒸着吃烀着吃或者用做米粉的方法做成玉米面都行,又好吃还顶饱。” “那你打算留着这些做种?” 赵小山点点头,“一共两棒,我自己留一棒,咱们明年接着种,剩下的一棒我决定交给淳县侯,让他现在就送到南方温暖的地方,马上开始种植,要是快的话,咱们后年就能吃上了。” 赵来福和赵小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热乎,只有赵老爷子很认真的捧着玉米棒子数了起来。 “五十六,五十七……九十二,九十三……一百零五,一百零六……” 赵老爷子数的兴致勃勃,赵小山却摇了摇头。 还是有点少啊,他记得现代的转基因苞米,密密麻麻都是粒,大小均匀还十分饱满,口感还软糯香甜的。 现在这个玉米粒虽然也不少,但还是差的远了。 “山子,山子,这玉米行,这玉米行啊!这么小小的一棒,上面竟这么多粒,行,真的行。高产,真的是高产!” 赵老爷子是老庄稼把式了,他种过很多庄稼,麦子水稻豆子大黄米小黄米,那么多庄稼,却从来没有任何一种庄稼能这么高产的! 一棒就一百多粒,还有另外一棒呢!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小山说这东西能改变整个大景朝。 他说轻了,是改变整个历史! 这东西只要一推广,必将活人无数! 他们老百姓,终于不用再挨饿了!终于不用吃不饱饭时卖儿卖女了,也不用再易子而食了…… 赵老爷子想到以前的悲惨过往,再一想到他们的玉米一旦大面积推广,普通老百姓再无饥馑之忧,两行热泪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山子,山子,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咱们大景朝的大善人!山子……” 赵老爷子哭的十分伤心,伤心到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亲人,哭到连站都站不起来,腿一软差点给赵小山跪倒。 赵小山明白他爷为啥激动,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爷,你别忙着哭了,我要托付给你一项重任,这任务你们必须完成。 这颗玉米是你和我爹一起伺候的,这次我留下一棒当种子,就交给你们种植,成了,咱们古仙村明年就有新种子了,以后咱们古仙村就再没人挨饿了!” 第128章 娇娘答应了 赵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接过孙子手里的玉米,神情凝重。 他赵九明这辈子也算曲折坎坷见过世面的,小时候随族人从北方逃难到南方,长大后又出去跑了几年单帮,婆娘没了后他老老实实的守着儿子过日子,总算给儿子娶了媳妇儿,看着孙子重孙子出生,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不成想,老了老了,在孙子的带动下家里起势了,他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富贵老爷子。 他满足,他也骄傲。 他六十多了,这岁数无论在哪都算高寿了,本以为剩下的日子就是吃点喝点,享点儿孙的福,寿终正寝的。 现在孙子却将如此重担交付在他手上。 这可是关系到很多人填饱肚子的大事,意义重大,他突然就紧张了。 “孙儿啊,爷,能行么?万一要是种毁了可咋办?”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老头子的忐忑,沉声道: “爷,这颗你都种活了你还怕啥?你这都是有经验了,顶多就是多种几颗的事。” “孙儿,那咱们啥时候开种?现在刚七月,今年还来得及么?” 赵老爷子真想马上就行动,他实在等不得来年了。 这个问题赵小山也不好说,他在现代没种过地,对玉米的生长周期不太了解。 但他刚拿到这颗玉米时是两个多月前,那时候这玉米还是一株小秧苗。 从种子到小秧苗顶多一个月,加上现在这两个多月,也就是一百来天? 现在刚七月初,从现在开始种,到了十月份也就成熟了。 十月份,他们的秋粮也是那个时候成熟,十一月份才开始慢慢冷起来,但那时候也是零上。 他大哥那时候去服劳役,地还没冻硬呢。 去年冬天温度虽然低,但一场雪没下过,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十度以内。 如果这么算的话,他的玉米完全可以现在栽种!也许在入冬前就可以收获。 想到这,赵小山兴奋的将自己的推理说给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说,最后又总结道: “爷,如果咱们这马上就能种,这两棒玉米我就自己都留着,不给淳县侯送去了,反正这事我还没和他说呢。咱可以等秋天收完了再给他送点过去。” 赵老爷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大的事你咋能不告诉人家,人家借你这么多钱,你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你放心吧孙儿,这一颗一共两棒,一棒上面一二百粒种子,等秋天,爷爷还给你一二百棒成果!” 赵老爷子看着手里黄的小颗粒,眼神发光,脸色发红。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和意义,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将那棒玉米揣好,放进了自己的小屋里,然后换了一套干活的补丁衣服就朝老宅走去。 “爹,你这是干啥啊?风风火火的?”赵来福在后面撵着问。 “我把后院的萝卜白菜都拔了,给咱玉米腾地方。” “爹,马上要吃饭了,你着啥急啊?” “吃什么饭吃饭!一顿不吃能饿死你啊?要是再拖拉点今年就种不上了,这一棒的种子毁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赵来福好好的被老头子训斥了一顿,也没敢反驳。 “你个龟儿,你这么大岁数了一点眼力劲没有?看着我老天拔地的干活,你干站着?还不赶紧滚回去换件衣服跟着一起干!” 赵来福连忙“哦哦”两声,也跑回了自己屋换了身衣服。 结果饭做好了,等吃饭的时候刘氏才发现家里的三个男人都跑到老宅后院了。 她匆忙赶到后院才发现,这三人没干别的,竟然在拔她春天辛辛苦苦种下的白菜萝卜。 “孩儿他爹,你们这是干啥呐?好好的菜你们为啥要拔啊?” 刘氏脑袋一顿眩晕,她一园子的菜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垄上,眼看着是不能活了。 “孩儿他娘,快来帮忙,你咋种了这么多菜呢?俺们拔了半天了,大壮呢,大壮中午回来让他也赶紧过来。” 要是往常,刘氏看这样早就破口大骂了,但这次她竟憋着没敢吱声。 因为赵老爷子也跟着胡闹呢。 她娘家兄弟一家子过来这事,老爷子和自家男人给足了她面子,她讨好还来不及呢。 想了想,刘氏到底一句话没再说,撸起袖子也跟着下了地。 后来前面的夏氏和文氏也听到动静跟着出来了,大家伙一起努力,整整一院子的菜都拔了干净。 等干完这点活,赵小山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家玉米种子就那么些,他们是不是拔的太多了? 赵老爷子看了看院子,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发热了。 但这么多后辈都在,他实在拉不下面子承认错误,大手一挥,“走,吃饭,吃完饭接着干。” 等简单吃过饭后,赵来福在赵老爷子的指挥下,将大黑牛从牛棚里拉了出来,挂上套子,开始在后院翻地。 赵老爷子这行动力,简直秒杀他们所有人。 等晚上日头落下天大黑的时候,他家后院已经全收拾出来,连垄都趟好了。 “今天晚上先到这,咱明天就直接种,越快越好。山子,那棒你要送给侯爷你就快去,不是说他马上要走了么?别耽误时间,现在啥都不重要,时间最最要紧!” 赵老爷子还是年龄大了,今天忙叨了一天,到了晚上明显气力不足,连饭都没吃两口,交代两声就回了自己屋子。 刘氏已经从赵来福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于赵小山那颗玉米真能丰收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一想到秋天老爷子的玉米真熟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大面积种植,刘氏顿时不惦记那点萝卜白菜了。 但想到以后种地的问题,刘氏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下午忙活了老半天,差点忘了。 刘氏匆匆走到西厢赵小山的屋子,看儿子在桌子那写写画画的,刘氏不敢墨迹怕耽误儿子正事,就站在门口那说道: “山子,今天上午咱村的陈俊生来找我,说想卖地,就他家在后屯那块的两亩地。他说现在他和他儿子都在作坊干活,家里两个女人实在忙不过来那么多,就想卖两亩,问咱家买不买呢。” 赵小山转过身,“那块地是良田么?” “是良田,那一片都是好地。他说咱家要买的话就算十一两一亩,给便宜点。” 十一两一亩,确实不算贵了,毕竟是良田。 要知道这时代的人是宁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地紧紧握在手里的,有地才有根,有根才能长大成活。 所以土地的价格一直虚高不下,差一点的山地都是七八两一亩(如现在的高山园区,因为是山地,就相对便宜很多,买的时候按八两一亩算的。) 但是熟地就会贵很多,那些地力肥沃有劲又靠近水源的好地,十五六两也卖过。 “山子,娘觉得买下来也行,咱家一直就那么三亩地,还是太少了。他家这价格也不贵,要正常卖,十三四两都能卖上。给咱十一两挺便宜的了。” 还有两句话刘氏没说,就他家现在手里的三亩地,以后赵大壮和赵小山分家的时候都不够分的。 虽然赵小山有作坊,可谁又能肯定他们家一辈子都干下去。 说到底,庄户人家,还是手里有地心里更有底。 赵小山知道他娘的意思,如若玉米真的成功了,以后他们家一定是要大面积种植的,那买地则是必然的。 “娘,明天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去找我李大爷让他做中人,把地买下来,等红契啥的等我密水回来我再去办。” 顿了顿,赵小山又加了一句,“娘,以后但凡谁家有地要卖,你都一口答应下来,咱家大量收购。” 刘氏没想到儿子这么大口气,惊了惊,“山子,你还想变成地主啊?” “娘,你不想变成地主婆?” “想啊,娘咋不想,那娘就等着了。你先忙吧,娘回去了。” 刘氏笑着说完话,慢慢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从儿子房里出来后,刘氏多少是失落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啥失落,就觉得和儿子没以前好了。 以前小儿子可黏糊她了,总围着她身前身后的转悠。 那时候她天天忙着家里地里的活,实在没精力管他,还嫌烦。 现在儿子长大了,还越来越能干,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对她们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山子对待她和对待作坊里的雇工们没啥区别。 刘氏心情沉闷的回了自己屋,这屋子大,宽敞还亮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小儿子花了很多钱买的,看起来又新又漂亮,村里人来了都非常羡慕。 可她总是住的不习惯,觉得空荡荡的。 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小屋,又小又破,可有人气,钱匣子就在炕下面,她一伸手就能碰到。 “咋了这是?去山子那屋干啥啊?”赵来福换好了衣服,正斜靠在炕上等着刘氏回来。 媳妇儿一进屋他就看出了她脸色不好。 刘氏瘪了瘪嘴,“孩儿他爹,你说山子咋和咱们不亲了?” “咋不亲?他就是太忙了,手里这么多事呢,哪还能像小时候似的天天黏糊你,你咋突然这么想了。” 刘氏想着刚才赵小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酸的难受。 她知道孩子忙,可她就是很失落,她觉得孩子已经不需要她了。 “孩子还是别长大的好,长大了就和自己不亲了。娇娘也别嫁人了,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以后回家一趟都费劲,哪有自家来的自在。” 赵来福笑了笑,从炕上下来将刘氏拉过来,笑的一脸温和,“全家就你最急,这阵又说不让嫁了,你到底让嫁还是不让嫁?” “我说不让嫁就能不嫁么?谁家姑娘不嫁人的?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要是行,我都想留她一辈子呢,就在眼皮子底下,看谁敢欺负我儿。” 赵来福搂过老妻宽厚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孩子大了,各有各的事,以后也有自己的福气,你就别操心了。咱家山子厉害着呢,他说帮着琢磨指定比你瞎张罗的强。” 刘氏不服,“我咋就瞎张罗了?媒婆介绍哪个我没仔细打听?我还能坑了姑娘不成?” “是是是,你是最爱孩子的好娘,你最好了……” 赵来福和刘氏在这边厢讨论着赵娇娘的婚事,那边赵小山正坐在赵娇娘的房间里也在讨论婚事。 明天他要去密水,淳县侯后天启程出发去往京城,他要送行,外加送玉米。 李球作为侍卫,理所当然的也要跟着去。肥皂作坊的生意都交给白常文搭理。 这一去,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不好说。 所以他特意过来问问二姐,对于那天李球的提议到底怎么想的。 赵娇娘的屋里也点着油灯,此刻的她正伏案拿笔写着什么。 听到弟弟的来意,赵娇娘的表情还是很淡定。 “我可以嫁给他,他也不用入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以后还想住在古仙村,还想在村学教书。要是他同意,等他回来就可以成亲,要是不行,那就拉倒。” 想了想,赵娇娘又补充一句:“山子,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吧?” 赵小山点点头,他这人,就是有信用,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山子,我想清楚了,要是李球不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以后就不成亲了。反正不论嫁给谁都一样。都要远离自家,上伺候公婆下伺候孩子,一天从早到晚的忙活个没完。” “现在在家我能当教书女先生,能点着油灯写写字看看书,等嫁了人,别说看书写字了,就连摸毛笔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嫁不出去确实会有不少人笑话我笑话咱娘,可就因为顾忌别人说几句话我就要让自己这辈子都憋屈着过? 我从程先生和马先生那听说了,城里也有不少女先生,她们很多都是自梳女,以后我就做自梳女。 要是你们嫌弃我带累了家里的名声,那我就搬出去住,离你们远点。”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二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震惊极了。 读书使人明理,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应验! 赵娇娘真的变了,变的通透了,变的自信了,也变的不再迷茫。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赵小山觉得此刻心里复杂极了,他很欣慰看到二姐的改变,也很担忧她以后要走的路有多难,要承担的压力有多大。 “二姐,你放心吧,你弟弟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干啥就干啥,不嫁又能怎么的,一切我给你挡着。” 赵娇娘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眶里泪光闪烁,“谢谢你山子,二姐谢谢你。” 或许是不想将气愤弄的太伤感,又笑道:“谁说我不嫁的,这不答应李球了么,但这事你打算啥时候和咱娘说?这事是你揽的,你去说!” 赵小山:好吧…… 一想到刘氏可能的反应,他现在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第129章 淳县侯的决策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赶着大黑牛去了密水。 淳县侯明天就要走了,他必须今天过去道别。 就以大景朝皇帝的尿性,谁知道周彻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淳县侯府这个时候正忙着,府里唯二的两个主人要远行,要带的东西可不是一点半点。 淳县侯坐在前院书房,下人一会一来回报请示,弄的赵小山好几次想张嘴说正事都不成。 看他在站着旁边不自在,周彻对下人摆了摆手,“再有事去问乡君,或者问孙管事,这等小事如何还不停地来问?” 那个小管事被主子冷脸,连连喏喏点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这帮子下人,真是一点主不想做。”周彻嘟囔了一句,对赵小山招了招手,道:“你坐下吧,怎么今天过来了?是来送行的?” “回侯爷,是听李球说你和乡君明天要去京城才过来的,一来是送行,二来是送礼。” 听他说要来送礼,周彻原来还懒洋洋,瞬间坐直了,“哦?什么礼?别人的礼物都没意思,只有你的礼物本侯特别期待。” “我看了你新作的香皂,香味很浓,颜色也很透亮,一看就不错,就是量少了点。作坊把肥皂先放一放,趁着这段时间多做香皂,要是本地的花不够了,和白常文说,让他在密水给你调。” 对于赚钱的生意,周彻都十分支持赵小山。 白常文说了,就凭香皂的季节性和那么高端的原材料,一块十两银子他都敢卖。 反正京城那些有钱人都是什么贵买什么,东西便宜了他们还觉得掉价呢。 他这两天正在大量定制高端上档次的外包装盒,打算将香皂包装一下,这次去京城一起带过去,保证大赚一笔。 “还没说呢,什么礼?” 赵小山卸下自己的小布包,将里面那棒金黄色的玉米翻了出来,轻轻放在周彻一旁的桌子上,那本“玉米种植手册”也一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周彻好奇的拿起桌子上的玉米看了看,不认识。 放下后又拿起那本粗糙的小册子,“玉米种植手册?你写的?” 随后他低头翻了翻,见小册子里写的工工整整,每一页不仅标上了日期,还写了天气是阴是晴,内容则是“玉米”的长势,多高了,几个叶子了,甚至是抽穗了云云。 “侯爷,你手边的这个东西就是玉米,这本小册子是我记载的观察日记,这就是我给侯爷送的礼。” “这个玉米,是我春天在县里的洋货行无意中发现的一株植物,听说是从外洋传过来的玩意儿,本打算带回去养着玩,谁知道这东西竟结果了,您桌子上这个就是成熟的状态。” “侯爷,我们试过了,这东西能吃,口感还不错,一株秧苗上能结两棒,一棒上二三百粒,产量不可谓不高,甚至比稻子麦子都高的多。这样的高产作物,我闻所未……”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对面的周彻打断,只见他突然站起身,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产量多少?” 赵小山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将未说完的话接上: “侯爷,这是我亲身试验,我爹我爷亲自栽种伺候的,一共两棒,我自家留了一棒,准备马上再次实验,剩下这棒我献给侯爷您。” “这玉米还有一点,就是挺皮实,最开始我见到它时它受了冻,很蔫吧,后来我给它挪进了屋里,又换了大盆,它就慢慢缓了过来,不挑地方还好养活。” 玉米的好处他该说的都说了,就看你怎么做了。 周彻听罢难掩震惊之色,连忙拿起一旁的玉米,像当初的赵老爷子一样仔仔细细的数了起来。 当数到二百后,连呼吸都急促了。 数完后,周彻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道: “二百二十三粒,二百多粒,一颗两穗,一穗二百多粒,如此高产……” “赵小山,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叫玉米?你怎么会知道它会高产?” 这种问题当然是万金油的答案了,“回侯爷,自然是做梦,我梦里见过,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真的看到了实物,当初我养的时候还怕养不活呢。” 周彻点点头,只能是做梦,否则谁能看到一颗秧苗就抱回去好心伺候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周彻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其他的时候,对门口喊了一句,“来人,快将白常文、赵岳、孙管事、李球都叫来。” 没一会,这几个人就都过来了,在淳县侯的示意下,赵小山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四个人有三个赵小山都认识,只见他们听后连忙拿起那穗玉米仔细观察起来。 “当真有如此高产的作物?这,这怎么可能?” “若这玉米能广泛种植,那咱们密水,不,是荣河乃至整个大景超都将无饥馑之忧。侯爷,此乃天降祥瑞!” “是啊,有了这个,我们密水的粮食将有了保障,侯爷大业……” 孙管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个叫赵岳的一口打断:“侯爷,您将我们叫来是想怎么做?” “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这玉米,我是这次献上去还是自己留下!” 赵小山坐立不安,这话题是不是不太适合他听? 他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毕竟这么露骨的话他真的不想听啊。 他怕自己有命听没命活啊。 李球等人对赵小山在场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只不过孙管事频频朝他看过来,欲言又止。 周彻看孙管事的样子,安慰道:“赵小山是自己人,你无需担心。” 赵小山:我不是你的人,我是我爹娘的人! “谢侯爷信任,侯爷放心,我赵小山在这不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这幼稚的话将刚才还十分激动的几人全都逗笑了。 白常文想了想,试探着回应了一下:“侯爷,如此高产作物当然是自己留在手里更好,至于祭祀的东西咱们准备的那尊白玉观音足够了。” 李球本就是侍卫,对于这些问题不太擅长,只跟着点了点头。 倒是那个叫赵岳的幕僚从刚才的狂喜中缓过神来,悠悠的说道: “侯爷,这件事端看您如何想了。如若你想的是天下百姓,那这次便献上去,如若想的是您的大事,就自己留下偷偷种植即可。” 他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皮球踢给了周彻。 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桌上的玉米,“赵小山,东西是你带来的,你怎么想?” 屋里几人随着周彻的问话也都看向赵小山。 就在几人以为赵小山又要耍滑头打哈哈时,赵小山却沉声道:“侯爷,我觉得进献玉米和您的大业并不矛盾!” “侯爷,想当年胡人南下,宗亲贵戚纷纷南下,重建政权后得以继续高居庙堂。而很多普通老百姓也跟着南下,却死伤无数十不存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这些社会的底层人本就活的艰难,谁在上位谁是皇帝我们根本不关心,只要皇帝不是太昏庸,谁当都无所谓,就算改朝换代了,我们一样要完粮纳税。我们只关心今年的庄稼是否能丰收,今年的肚子是否能填上。 侯爷,说句大不敬的话,如若您连这份心胸都没有,我赵小山就不会将玉米进献给您了。” “大胆!赵小山你大胆!你……”赵小山话音刚落,孙管事先跳了出来。 倒是淳县侯制止了他,道:“你闭嘴,让他说完!” 赵小山不知魔怔了还是怎的,竟豁了出去般: “侯爷,孙管事说我大胆,那赵小山便再大胆一次,如若侯爷为了大业将玉米藏起来只为自己所用,那也不配我赵小山的全力效忠,我手里的另一穗成熟后也会慢慢传播的!” “赵小山!你不要再说了!”李球再也看不下去,连忙拉住了赵小山的胳膊,急忙朝上位的周彻解释道: “侯爷,赵小山今年刚十五,连字都没认全,来了侯府几次便忘了天高地厚了,嘴里没个把门的,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周彻摆了摆手,“李球,用不着你在这当好人!本侯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 李球被说,悻悻的放开了抓赵小山的手,默默后退两步。 周彻看着前面的赵小山,嘴角浮现笑意,“赵小山,你可真是奇怪。” ??? “本以为你就是个有小机遇的小聪明,一心钻进钱眼子里的小人物,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心胸,宁愿得罪我也要心怀天下苍生。你这话说完,显得我很是小人啊,连处置你都不能了,你啊你……” 周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颇为无奈。 “能站在这屋子里的都是我得力的手下,如若我拒绝了你处置了你,白常文和赵岳这般文人绝对会看轻了我,和我生了嫌隙。李球和你素来亲厚,也定然对我心生怨怼。你说你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靠,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光顾着自己“高伟正”了。 “侯爷,小山绝对没有挑拨你们的意思,误会误会,我根本没那么复杂的心眼子,就是话说到这了,真的误会。” 周彻看不得他又装傻卖痴,“行了,知道你心眼子少,心胸大,本侯就不和你计较了。” “赵岳前来。” “属下在。” “孙管事看家,李球随我去京城,白常文暂时负责米粉和肥皂的调运也走不开。现在本侯命你带着一半玉米种子速速南下去闽地,找那的守备秦大土,命他找到当地最厉害的庄稼把式,速速进行培植。 这本小册子你也带去,这是赵小山记载的玉米生长轨迹,当为参考。” 赵岳拱手道:“是,侯爷,属下马上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定完成任务。” 周彻又命令道:“这期间不论京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回来,直到这茬玉米长成了,你带着大量的种子再回来!还有,玉米不同阶段的长势你一定要书信告诉我,最好像赵小山这样记下来。” “是,侯爷。” “行了,你现在就回去收拾吧。” 打发走了赵岳,周彻转过头又对白常文下达命令,让他速速写一篇辞藻华丽的奏章,称自己要进献祥瑞云云。 “侯爷,进献祥瑞如若是半穗不太好看吧?” 周彻点点头,对提出问题的赵小山回应道:“所以,我需要你将家里那穗拿出来一半。” “可我爹我爷她们这时候估计都种上了!” “没事,老孙你派人现在快马加鞭去古仙村,将那穗拨下来一半种子带回来。” 周彻笑的像条狐狸,“赵小山,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家现在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万一不成功怎么办?兵分两路方为上策。” 赵小山气结,他就说周彻不是个好东西! 前面看似大度接受了他的建议,这真就找来了。 周彻解决了大事,又摆了赵小山一道,心情大好,又揶揄道: “赵小山,你这么久没来,是上次舍妹吓到你了?” 赵小山连忙躬身道:“小山不敢,乡君那天什么也没说,我俩并未有过多接触,只不过这段时间家中事多便没过来。” “那就好,回去后我已经训斥过她了,你无需担心。” 这话赵小山哪敢应承,连忙道:“侯爷抬举,乡君千金之身,如何敢因小的训斥乡君。侯爷,玉米是小山献给您的,这还有一份礼物是献给乡君的。” 说着,赵小山从腰间裤袋上拿出三个小瓷瓶,一一摆在桌子上。 没错,就是他用鲜花提取出来的精华露。 自从赵娇娘收到他送的精华露,便不时涂抹,弄的身上香香的。村里有别的女孩问她用的是什么,赵娇娘有时候抽空了自己还用家里的设备蒸馏提取。 “这是家姐做的精华露,都是用鲜花萃取的,特别香,乡君可以涂抹在脖子后面用来让自己香喷喷的,或者敷在脸上也能嫩肤。” “哦?”周彻拿起一个小瓷瓶,将塞子拔掉凑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们自己弄出来的?怎么这么香?” “嗯,我家姐没事的时候做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借花献佛送给乡君,还望乡君不要嫌弃。” 周彻对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以手作扇挥了挥鼻端的香味,敷衍道:“挺好,很香,以后多做点,也能卖钱。” 这可真是钻进钱眼子里了。 明天淳县侯就要走了,作为今天献礼的大功臣,周彻特命赵小山在侯府留饭,并允许他今晚住在侯府,明天和孙管事他们一起送行。 赵小山连忙点头称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暂时退下。 等他和李球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后,李球不顾孙管事诧异的眼光,一把将赵小山拉进一个角落里。 急声道:“赵小山,你是真傻假傻?你刚才那么说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如若侯爷怪罪,这时候你脑袋都搬家了!” “安啦安啦,这不没事么。”赵小山嬉皮笑脸回道。 “这是侯爷大度你才没事,你换个别的人试试,你可真是的,平时看你挺机灵的,这时候你充当什么圣人菩萨,你自己吃的好过的好得了,你管他天下苍生呢。你这样将侯爷架在火上烤真是自己找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下回你趁着我不在场的时候再作死。” 赵小山如何听不出他语气里浓浓的关心,看着他这大高个子穿着一身帅气非常的皂服在那碎碎念,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这次你和侯爷出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早点回来和我姐成亲啊姐夫。” 他话音刚落,就见李球瞪大了双眼:“你姐同意了?” “嗯哼!姐夫!” “那你娘呢?她同意了么?” “还没说呢,等明天回去就说,姐夫。” “你先别叫我姐夫,等你娘同意了再说吧,伯母的意见最重要。” 赵小山无语了,李球你长得人高马大的,真的要这么妈宝男么? 看到长得像他娘的就想叫娘,为了正大光明的叫声娘,都能把自己的婚事搭进去,你这样多少有点变态啊! 完了,他已经后悔给二姐介绍这门婚事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第130章 送别周彻 当天晚上,赵小山在侯府吃了顿相对丰盛的晚宴。 相对丰盛的意思是比第一次都是素菜的好了不少,至少肉菜多了,还多了酒。 白常文念着明天周彻就要远行,一路上舟车劳顿吃不好喝不好的,也没唠叨他那套养生经,对赵小山只挑肉菜吃只看了看,没再多说一句话。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这次算饯行宴,周彻让他妹妹也来了 这次赵小山也终于知道了乡君的大名:周香玉,小名慈儿。 香玉?香芋?香芋奶茶? 嗯,以后她在自己这就是奶茶妹了。 奶茶妹这次倒是没难为赵小山,还当着他哥哥的面像模像样的道谢一番,说自己很喜欢他送的小礼物。 但趁着他哥出恭时,奶茶妹还是偷偷跑过去问他那三瓶香露是怎么做的。 赵小山秉着敬而远之的精神,毕恭毕敬的答道: “如若乡君喜欢,可以给我二姐写信,她现在特别喜欢无事时在家做香露,可以教你。我二姐比乡君年龄略长,现在在村里女学教书,应该会和乡君能说得来。” “比我长?怎么还在教书,难道她也没说亲?” 赵小山点点头,“是的,一直没说人家。” 可能是奶茶妹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和她一般这么大年龄还没说定人家的,顿时来了兴趣,坐在不远处一顿追问。 听到赵娇娘在家不仅可以不时做香露,还可以收鲜花,帮着计算雇工们的工钱,担负起整个女学的教学工作时,奶茶妹眼睛越来越放光。 “赵小山,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有姐姐。可惜我马上要去京城了,不然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去见见她。” “埃?那她为什么叫娇娘啊?我记得村里的女孩子不都是叫兰草香草梅花菊花么?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君才会叫娇啊娘啊的。” 这个,赵小山还真不知道,只听说二姐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估计是他出去跑单帮的时候听说了哪家的千金小姐叫什么娘的吧,弄得他二姐的名字成了古仙村女娃里唯一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了。 只不过名字虽好,却和她的身形差距挺大,显得格格不入,惹得有人经常嘲笑她既不娇也不娘。 这也使得二姐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经常吐槽还不如叫兰花兰草呢。 赵小山怕奶茶妹对二姐报的期待太大,到时候看到真人再失望,吭吭哧哧的将二姐的身形说了。 “比你还高壮?”奶茶妹一脸不可置信。 “嗯,我随我爹,我姐随我娘,就是挺高的,也因为这才始终没订人家。” 赵小山说罢看向另一侧的李球,见他神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一般,心里说不上啥滋味。 真的有男的不在乎妻子的身形样貌? 李球万一真要把他二姐娶回家当成亲娘供着,一点实质性夫妻生活都没有,那和守活寡有啥区别?那不是坑了二姐一辈子? 二姐年纪小不懂事,他是过来人,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唉,后悔了后悔了! “和你说话呢,你看李侍卫干什么?”奶茶妹不满赵小山和自己说着话还溜号,连忙出声。 这时,出恭半晌的周彻总算回来了,见自家妹妹凑在外男身边拉着人说话,顿时一脸不悦。 “慈儿,你和赵小山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欺负人家?” “大哥,我没有,我就是和他打听一下他二姐。” 奶茶妹见大哥回来,知道今天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止了。 想着那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高壮胖女娇娘,奶茶妹从头上拽下来一根玉簪子递给了赵小山。 “赵小山,明天我要和大哥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二姐赵娇娘我很喜欢,这根簪子就当我送给她的小礼物吧。” “使不得啊乡君,如此贵重的东西小山万万不敢替家姐接受。” 赵小山连忙看向前面的周彻,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你收下吧,这簪子看着好看,成色一般,也不值几个钱。再说了我也不是白给的,我送她一根簪子,她也要给我回礼的,你让她这几天再给我做几瓶那个香露,等我回来了我好拿着送人。” 赵小山再次看向周彻,发现他微微点头,便小心翼翼从周香玉手里接了过来。 “谢乡君赏赐,到时候家姐一定完成任务。” 赵小山摸着手里还小小的玉簪子,突然觉得这乡君倒是挺可爱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饭桌上一时再次陷入了安静。 赵小山来了侯府这么多次,竟一次没见过他和奶茶妹之外的主人,这真有点奇怪了。 如若周彻的父母双亲都去世了,不至于连个姨娘都没有吧?亦或者是姑姑叔叔之类的? 咋一个偌大的侯府,就两个孩子当家? 饭后,赵小山从李球这得到了答案。 “侯爷的祖父那辈除了那个在榷场的叔祖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早就没了也没留下后代,另一个也被远远分走了,这么多年就过年时有节礼相送,还有一个妹妹,最开始嫁到了京城,后来又去了闽地,这些年偶有联系,也不多。 侯爷的父辈就他一棵独苗,怕断后,老侯爷当年纳了不少妾室,但除了侯爷和乡君外,后院也没什么动静。” 最惨的是本来老侯爷是为了绵延子嗣才多娶妻纳妾的,谁知道孩子没要着几个,自己个儿身体先被那些女人给掏空了,结果年纪轻轻就没了,徒留淳县侯这个未长大的稚儿领着个更年幼的妹妹过活。 这么多年,幸亏有叔祖不断扶持,不然侯府早就被那些魑魅魍魉给掏空了。 “那侯爷的娘亲呢?” “据说生侯爷时难产,没挺几天就没了。” “这么说奶茶,呸呸,这么说乡君是庶出?” “嗯,咋,你打听侯爷的家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干啥?”李球斜眼问道。 “那她的姨娘也没了?” 老周家这对兄妹命挺硬啊,克父克母的,竟把长辈克了一圈。 “姨娘倒是在,但不在侯府。据说老侯爷没了后,她仗着自己生育了乡君,是侯府里辈分最长的,对侯爷各种不敬,想要在侯府当家做主,后来被侯爷给处置了。” “啥叫处置了?” “老侯爷和夫人都没了,她去女观修行了,祈福。” 还有这内幕?果然任何一家豪门都是一场宫斗大戏,有看头。 “这是咱侯爷的主意?那时候他多大啊?那乡君没哭?” “当然是侯爷自己的主意了,那时候也就十一二岁吧。乡君自小和她姨娘便不亲,据说那女人总拿乡君争宠,对她不好,被送走了乡君也没怎么哭。” 刚十一二岁就能如此厉害?果断出手处理父亲不稳当的妾室,这样的手段心机当真了得。 只不过他和淳县侯接触较少,还从没见过他那般手段。 李球和赵小山科普了这么久有点不耐烦,“我说小山,你打听人家的事干啥,你不会是看上俺们乡君了吧?我可和你说啊,人家是宗亲,是千金小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他就不乐意了,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就八卦问问,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你是千金小姐万金小姐的,也得我看的上吧,我赵小山也是古仙村成功企业家,想追我的从村里排到镇里,不带重样的。” 李球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他那样让赵小山一下想到了二姐的婚事,“李大哥,我问你,你要真娶了我二姐,不会真把她当娘供起来吧?你打算让我姐守活寡?” 李球被质疑很是愤怒,大声反驳道: “怎么可能?你想啥呢?我是正常的男人好不!我只是看到你娘觉得很亲切,觉得特别像我娘,我想当她儿子。 我之所以打算娶你姐,确实有你娘的因素,还有就是我从小受我娘影响比较大,一点不觉得她的体形难看,反而觉得喜欢。她是她,你娘是你娘,我能分的出来,用你在这瞎操心!” 说着又从腰上摘下来一个圆形的小玉佩递给赵小山。 “乡君都给你姐礼物了,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这是我带了好多年的玉佩了,帮我给她。” 赵小山连忙摆手身子后仰,“我可不要,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我姐夫了?我娘还没同意呢好不?” “你回去赶紧说,伯母喜欢我,一定会同意的。” “李大哥,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喜欢你就要把闺女嫁给你啊,长的丑,想的美。” 李球气结,赵小山也气结,两人谈话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孙管家派去古仙村的人回来了,果然拿过来一百多粒的种子。 本来这些种子已经下地了,被侯府家的下人又抠出来的。 据说赵老爷子气个倒仰,刘氏则拍着大腿哭着她那些萝卜白菜。 赵小山也气够呛,觉得周彻真乃强盗也! “赵小山,侯爷都说了咱们这冬天冷的早,你这些都种了也不一定能成,别浪费了种子。明天赵岳带去闽地,那里更热,一旦栽种成功一定会还你的。 再说了,如此高产作物进献给朝廷,一定有人会重视的,到时候那些户部的自然就安排了。” 孙管事的话一点没安慰到赵小山,他只觉得不知明天回家怎么和他爷交代。 毕竟老爷子为了那点玉米,可连干了两天活,把家里唯一的菜地都拔了。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这侯府的客房比他家正房都宽敞亮堂,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住起来确实舒服。 简单的吃过饭后,侯府的护卫和封地护军一千二百余人集合完毕。 朝廷有规定,宗亲回京祭祖按等级递减。像郡公是八百随从,县公则是六百随从,到县侯这只能有四百随从跟着。 因此,这些护军们里只有四百人能跟随淳县侯兄妹前往京城祭祖,其余八百人全都留下来继续驻守。 小山站在角落里看着整整齐齐一千余人集结,各个站姿端正英武非凡,羡慕的紧。 他要是有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手下,也能成一方豪杰。 “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孙管事端着酒杯敬淳县侯,后面留守的护卫也跟着一起喊:“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听他们喊,赵小山也被带动的跟着喊了两嗓子。 周彻一身骑马服站在院中间,举起酒杯说道: “此去京城,不知几时能归,本侯走后,你们当各守本分看好侯府,待本侯归来,自有赏赐。” “诺!” 说完,周彻和下面的所有护军全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上战场呢,其实就是去祭个祖罢了。 话都说完了,淳县侯器宇轩昂的朝门外行去,那里乡君奶茶妹的马车已经等了良久。 周彻翻身上马,朝密水码头行去。 等一众人到码头时,曹县令正领着一众僚属和地方乡绅等在那给周彻送行。 赵小山在一群人里还见到了好几个老熟人:乐平的康员外和打过他板子的师爷。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本地的青天大老爷曹县令,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脂的中年男人,两只鼠眼贼亮,笑起来一脸奸气,一看就是个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草包。 怪不得治下会出现杨甲那样的狗官,都是因为有这样不作为的上司。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地方官员和宗亲来往过密,但密水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一点往来没有。 曹县令治理能力不怎么样,但为人很圆滑,做官的手段是一点不缺的。 外人看来和淳县侯井水不犯河水的互不来往,但俩人早就通过气了。 “望侯爷早日归来,我等众人在密水等你。”曹县令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 后面的下属乡绅也都将酒杯中的酒干了。 周彻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谢曹大人及各位大人前来送行,时间不早了,本侯这便上船了。” 说完,周彻看向一旁的孙管事和白常文,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赵小山,一句话没说,牵着戴着帷帽的周香玉朝船上行去。 今天的码头整个被封了,其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停靠的船也都是周彻他的大船。 他们会沿着密水河一路向西,先汇入浏荣河,再汇入贯穿整个大景朝的母亲河镜河,沿河行进二十多天后才能到柳州码头,卸货后再次上车,行半天就能到京城了。 赵小山看着前后三条大船远远行去,心里充满了羡慕。 他堂堂一穿越男主,来到古代这么久,竟成了个家里蹲的宅男,最远来的地方就是密水了,连郡城所在的荣河都没去过,更别说省城了。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李伯玉的秋闱了,秋闱是各郡县的秀才参加选拔举人的考试,会在各省的府城举行。 赵小山决定了, 他要亲自陪他一起去参加秋闱,去见识见识世面。 淳县侯走了,曹县令及一众僚属也纷纷散去,赵小山婉拒了白常文回侯府再坐坐的邀请,准备在沿河大街走走再回去取大黑牛。 这个走走的目的性很明确,便是上次的洋货行。 这些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玉米当杂草,让他捡了个漏。 看看这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发现。 第131章 再逛洋货行 兴许是这洋货行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赵小山一走进去,立马被上次那个店小二认出来了。 “客官您来了,哎呦您可是好久没过来了,我们店最近来了不少好货,客官您看看?” 赵小山抬腿迈进去,高傲的点点头,“闲来无事溜达溜达,你不用特意招呼我,我自己走走看看。” “好咧客官,您自己看,看中了哪样和小的说,小的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还有一个小二端了一杯茶水从后面走过来问赵小山喝茶。 赵小山摇头拒绝了。 这些洋货在本地土着眼里可能挺新鲜,但在赵小山这真就没啥看的。 店铺最中间的那套琉璃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面镜子。 这镜子不小,圆形的,放在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框架里,上面镶了不少blingbling像砖石似的小装饰,看起来很是华丽。 “上次那套琉璃呢?卖出去了?” “回客官,那套琉璃被一个客商给买走了,花了三百多两呢。” “这是什么?这么好看?”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店新晋的镇店之宝,西洋琉璃镜。您走近看看,是不是把自己照的真真的? 不瞒客官说,小的第一次拿到这东西时都下了一跳,小的真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小的丑,这次照了镜子才知道自己是真丑。” “哈哈哈……” 这店小二,真是口才了得,为了卖货还知道自嘲了。这要放在现代妥妥是个粉丝上千的带货主播了。 “这个怎么卖?” “客官,先不说咱这镜子清不清晰,您就看咱这的外框,再看看上面镶的宝石,就知道这绝对绝对是好东西。小的以前和东家一起也算见识过好东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西洋镜呢。” 赵小山点点头,这点他倒是颇为赞同,这东西确实是好看。 “客官您是老主顾了,这次您要真买,小的做主给您打个折,原本东家让卖一千五百八十两的,我把零头抹了,一千五百两给您。” 一千五百两?靠,真敢要啊。 他有这钱拿去买房买地不香?买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回家当摆设?缺心眼子啊。 但自己这心思还不能让人看出来,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那面镜子,上前几步将脸凑过去仔细照了照。 我靠,他是真的第一次这么清晰看到自己的长相! 原来他还是内双!眉毛还挺重。 皮肤这么差?不仅黄还有点黑。 脖子这怎么还有好几个小痦子? 真的不咋帅,配不上他现在的智慧和才华。 啧啧啧,这镜子确实厉害,真清晰。 “我不要这么大的镜子,有没有小点的?” “哎呦客官,这西洋镜我们店里就这么一个,您要小的可以去荣河我们的总店去问问。” “你们还有总店?”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客官,按说咱密水也不算啥大地方,本来不能有洋货行的,但俺们东家的老家是密水的,就将总店设在了荣河,又设了密水这个店铺。荣河的店铺比这的规模更大,东西更多,客官想要我可以从那调。” 赵小山点点头,“哦,那你们东家姓甚名谁?” “这个,就不方便告知了客官。” 赵小山本以为这不是啥问题,谁知道这小二反而藏藏掖掖了。 “行,那我再随便看看。” 赵小山再次信步转了起来,他貌似欣赏那些从海外来的舶来品,注意力则朝四周放植被的角落看。 让他失望的是,角落里的花盆里除了常规的几种绿植,并没有出现地瓜土豆这样的惊喜。 玉米都有了,怎么还没有土豆地瓜呢。 玉米虽好,但土豆地瓜的产量更高,那才是真正的产量之王! 看样子,这样的奇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小二,你们东家经常出海么?” “我们东家不出海,但他认识出海的船队,船队一旦回来就会联系我们东家。” 赵小山觉得自己每次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找还是太具偶然性了,想着还是搬出淳县侯的大旗行事更方便。 “小二哥,我乃淳县侯府的管事,我对你们这些西洋的工艺品不感兴趣,就只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吃的喝的,如若你们东家再……”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那店小二先瞪大了眼睛,“淳县侯府的管事?” “对!” “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如何和你乱说,今天侯爷去京城,我还去码头送的。” “去送侯爷的多着去了,你说你是侯府的管事,那你说你是掌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店小二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态度十分傲慢,竟再无一点谦卑之色。 “我是干什么的还需要向你个店小二报备一下?真是荒谬。”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赵小山也没必要再呆下去,准备打道回府,过几天亲自去荣河碰碰运气。 “我当客官是好客才客套待您,可客官您也不看看咱这什么地界,我们东家可是侯爷的叔祖!侯府里的几个大管事我都见过,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你若真是侯府的管事,怎么连咱洋货行门朝哪个方位开的都不知道,竟敢在这胡说八道,简直胆大妄为!” 这店小二越说气势越足,到最后竟朝后面招呼:“虎子,快过来,帮我制住这打着侯府旗号招摇撞骗的小子。” 赵小山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这小二反应这么大,还真敢动手,一个不备竟被那小二猛的扑过来一下捆住了双手。 “埃?你们这是黑店啊?我靠!你别碰我!” 这小二是来真的! “你们有毛病吧?我不是内管事,我是外管事不行么?你去找孙管家去,你去问问他认不认识我赵小山!” 赵小山两嗓子把那店小二吓了一跳,“赵小山?你就是做肥皂的赵小山?” “靠,我赵小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他娘的给我轻点,乡君送我姐的簪子在我怀里呢,你要碰坏了我要你狗命!还他娘的不把我松开?” 无缘无故的被捆了一下,让赵小山十分恼火。 真没想到这家洋货行竟是周彻他那神通广大的叔祖家的产业,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门! 赵小山一松开手就将怀里的簪子拿出来确认一下碎没碎,看到完好无损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店小二在旁边仔细瞅了瞅,也没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乡君的簪子,但猜想一般人应该没有胆子拿乡君开玩笑,便连忙对虎子打手势,让他去侯府请人。 没一会,店铺门口来了个侯府仆从打扮的下人,见了赵小山,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 “赵先生还在呢?” 误会解开后,那店小二又恢复了谦卑讨好的嘴脸,和刚才趾高气昂简直判若两人。 “赵先生您看,你前两天送来的香皂,俺们这也摆着呢,嘿嘿,您看这事闹的,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误会误会,还望赵先生切莫往心里去。” 哼 赵小山气得不轻,周彻这瘪犊子玩意儿,不早说。 “我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你们店除了你之外就没有掌柜的?我找你们掌柜的谈话。” “赵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店平时一般不来人,在密水这地界也没人敢欺负,东家说了,就我和虎子就够了,他负责打扫整理,我负责招呼算账。 小的姓姚,叫海子,既是掌柜的又是小二,赵先生有啥吩咐和我说就行。” 赵小山扶了扶额头,表示已经无力吐槽。 “行,既然你是掌柜,那我跟你说。第一,我要一块镜子,不要这么浮夸华丽的,就小点的能看清脸就行,钱记在我的账上。 第二,你去告诉你们东家,春天我从你们这拿的那株植物,是非常高产的作物,很有价值,我觉得海外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作物。你们都是商人,不懂稼樯之术,我是农户出身,可以培植。 以后船队但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或者吃的,都拿给我,我要!” 第132章 赵老爷子发飙 赵小山把自己的要求说完后,姚海子犯了难。 “赵先生,您这可真是难为小的了,那镜子就算不这么华丽的,他单拿出来也要几百两银子的,您是自家人,我也和你报个低价,就咱店里这块,我们拿货就一千两,真没挣您钱。” 赵小山为之气结。 他本想买块小点的,到时候二姐成亲让她带走当嫁妆的。 谁知道这洋玩意儿这么死老贵! 搁在现代,一块镜子三块钱他都嫌贵! 等他回去的, 第一件事就是扎进实验室里研究玻璃的做法,顺带着将镜子弄出来,还能被你们给卡住脖子了不成? 笑话! “镜子不行,那植物行不行?” “呃……赵小山,您也知道,那些出海船出一次海少则一年半载的,多则三四年的都有,耗时这么久,他们恨不得把船上堆满了奇珍异宝,极少极少有带作物种子的。 上次那颗纯粹是意外,所以这事我们只能说尽力,每次海船靠岸了有的话我们就拿过来,没有的就没有办法了。” 说了一大堆,一点用都没有。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如若我想跟着出海,你看这行不行?” “赵先生,这可使不得啊,能出海的都是自小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的好手,而且从小就有家中长辈从旁教导,那大海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你就说行不行吧?如若我执意想跟着?” 姚海子看出赵小山还在刚才的气,不再磨叽,连忙回道:“能!” “能就行,等我任务完成,我就亲自出海寻找机缘!” 说罢,赵小山再不想在这多停留,抬脚朝外迈去。 在洋货行受了一肚子气后赵小山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李伯玉了,又去了一趟县学。 自从春天考上秀才回来一次,李伯玉这几个月的时间竟是一次没回古仙村,就连所需费用都是他托李球捎过去的。 赵小山知道他要准备马上到来的秋闱,怕他囊中羞涩,特意来给送点钱。 等在县学的门房里等了一会,李伯玉便匆匆跑了过来。 “山子,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淳县侯的?” “伯玉哥,你怎么知道?你咋瘦了这么多?” 李伯玉一进来,赵小山便注意到他的变化了。 不仅瘦了,还憔悴了不少,和春天中秀才时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差了很多。 “整个县里都传疯了,大家谁不知道十年一次的皇家祭祖马上要开始了。” 说着李伯玉特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私底下还猜呢,这次又有哪些宗室要被打压了,就是不知道淳县侯这次能不能顺利回来。” 赵小山根本不担心淳县侯能不能回来的问题,有了他的玉米还回不来,那只能证明他命该如此。 “伯玉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最近没好好吃饭么?是舍不得花钱吃喝不?” “瘦了么,我都没注意,马上要秋闱了,学政布置了很多课业,可能有点累到了。”李伯玉温和一笑。 赵小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伯玉哥,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我知道你们马上要考试了,你多买点人参补一补。” 李伯玉将钱袋子推了回去,“我不用这么多的,前段时间李球带来的我还没花完呢,我是秀才,每个月还有禄米可以领,每天都在学堂里带着,花不了什么钱的,这些钱你拿回去吧。” “伯玉哥,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听说你们也马上要启程去府城参加秋闱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兜里没有点钱可不行。 哥,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出发?我这段时间没事的话也想跟着一起去府城见识见识。” 大景朝的地方行政区划上实行三级管理制度——州郡县,赵小山家的具体地址应该是大景朝青州府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古仙村。 秀才的考试在荣河郡考,举人的考试就要去府城首府青州府。 刚才他在洋货行说要出海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想走走的。 他刚来到古仙村赵家,那么穷的一大家子,他必须去奋斗去经营去挣钱。 现在他们家经济条件好了,再无饥馑之忧,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到处走走看看了。 要不是米粉作坊还需要看着, 家里的事比较多,他这次都想和周彻去京城见识见识呢。 “山子,你没开玩笑?你打算和我一起去参加秋闱?” “那当然了,我一直在密水待着,还没去过远地方呢,我都想好了,人家大户人家出门游学的公子身边都有书童,我就充当你书童了,还望伯玉哥你以后多担待啊。”说着,赵小山竟朝李伯玉作了一揖。 “行,你要想来做书童,那就跟上伺候着!干的不好都不行!” 两人说说笑笑,赵小山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将钱袋子再次递过去后就告辞出来了。 俩人说定,一个月后的八月二十号他们县学开始出动前往青州府。 等赵小山晃悠到侯府取大黑牛时,孙管事亲自出来接待了他,对他在洋货行的遭遇表示了道歉,并承诺,以后若他再去洋货行买东西,一律原价出售,一文不挣他的。 “一千两银子的镜子,这么贵的原价,再给我几年也买不起。” “连洋货行都能玩的起还差他这三瓜俩枣的?卖多少米粉和肥皂能顶得上一块镜子?要我说啊,你们也别整什么作坊又贸易的了,就拿钱组建一支商队,专门走远洋贸易的,啥都够了。” 赵小山牵着黑牛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犹自气愤不过。 到家时已经快晚上了,赵小山一进门,迎面向他走来的便是赵老爷子的臭鞋。 “你个死小子,你还敢回来!你还回来干啥?是不是你这个瘪犊子把爷的玉米种子卖了的?昨天那人来的时候俺都种地里了,让那狗玩意儿给我从地里扒出来了!他还是个人不?啊? 他们干一天活了?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凭什么给他们的!说,是不是你装好人送出去的?” 赵老爷子越说越气,三步两步过来捡起地上的鞋,朝赵小山招呼过来。 赵来福一看他爹这架势,哪敢阻拦,纷纷给其让道。 赵小山是一点不敢反抗,只能遁走,一时间,赵家的新宅乱成一团。 第133章 马迷妹 到了晚上,赵小山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刘氏一边往他后背涂抹药膏一边嘟囔。 “别哼哼了,打你也活该,不说你爷干了两天的活,你就说我那一院子的菜,哪个不值钱?你说要种玉米,我们就配合,然后都种下去了你又送人了。” “要我说你爷打你都打轻了,你都不知道俺们种玉米时你爷的高兴劲,我这些年也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啊,哪怕你开作坊挣钱了他也没这么高兴,你可好,人家小火苗烧的正旺,你这是浇凉水呢。” 赵小山自知理亏,只把脑袋扣在胳膊肘里哼哼唧唧的,也不辩解。 老爷子这次真没收劲,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怕老爷子追的时候太累了,他又不敢太躲,现在整个后背都热辣辣的,屁股上已经红肿一片了。 刚才铁牛偷摸溜过来一趟,看他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捂着嘴偷笑。 临走时还说:“小叔,春天我压断了一片叶子你就把我揍个半死,你都把种子送人了太爷才打这么几下,小叔,你知道大鹅咋叫么?” “该该该,哈哈哈……” 面对如此嚣张的铁牛,赵小山气的想伸手揍,奈何他一动后背就抽抽的痛,看着那臭小子跑了出去。 “娘,玉米生长期到底有多久我们都是猜测的,咱们这到十一月份天就冷了,万一真都冻死了就可惜了。 淳县侯他拿到种子就派人去了闽地,那里温度更高,若玉米生长周期长,也完全不怕冻死在地里。 娘,人家不是说了么,鸡蛋哪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刘氏不愿意再听他解释,用力拍了拍他后背,“行了,理都跑你那去了,你爷要不揍你一顿都能憋出病。” 等赵小山整个后背都抹上药,刘氏擦了擦手刚准备走,又被叫住了。 “娘啊,你等会再走,我想和你说个事。” “啥事你快说,我去大哥那屋看看去,你大嫂就这几天了,你大哥一个大老爷们啥也不懂,别再耽误了。” 铁牛娘小刘氏的预产期据说就这几天了,现在她的肚子已经老大一个,出门行走都费劲了。 因着刚开始怀相不好,小刘氏整整卧床休养了三个月。 他家有钱了,伙食水平高了很多,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先可着她来,小刘氏吃的多又不怎么动,现在她人胖了一大圈不说,肚子也比其他怀孕的妇人大了很多。 前几天镇里的接生婆来了,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是胎儿太大了,搞不好生的时候会有危险。 这两句话给赵大壮吓的,预产期这两天他连作坊都不去了,天天在家待着盯着他媳妇儿的肚子,就怕一旦小刘氏生了自己赶不回来再耽误事。 小刘氏的娘夏氏见赵大壮如此待人,心里满意的很,天天过来给小刘氏做饭,回去了就拿起针线缝制小孩子的包被衣服。 她的态度一下感染了刘氏,刘氏也害怕儿媳妇儿生孩子时再有什么闪失,不时就过去叮嘱两句。 很显然,小刘氏和她的肚子现在成了全家人的宝。 赵小山本打算将二姐和李球的婚事和她说说,一想还是别在这关键时刻出来添乱了。 反正李球归期未定,这事也不着急。 “那等我大嫂生完再说吧,也没啥大事,娘。” 刘氏瞪了儿子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 第二天,赵小山的后背和屁股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他不敢出门,怕一出门再被老爷子揍一顿。 于是乎,终日忙忙叨叨的赵小山因祸得福,以养病为由躺在炕上歇了一天。 他这躲懒倒没啥,可作坊里的众人不知内情,还以为他们的山子大老板被打的很惨,到了晚上下工时纷纷上门探望。 就连程理和马恭回都面带忧色急匆匆的跑来了。 马恭回来古仙村任教一段时间了,这些天他从很多人那里打听了赵小山的事迹。 如此深入了解后,马恭回对赵小山的敬佩已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圣人云: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然而,之前他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却和圣人所说的完全背道而驰。穷人为了生活勾心斗角鸡零狗碎,有钱有权的又尔虞我诈自私自利至极,别说兼济天下了,不从天下狠狠地撸几把都对不起他们那些年的寒窗苦读。 他也因着那些原因被排挤到这穷乡僻壤之地来教书。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再无出头之日了,谁知道这五花山钟灵毓秀,竟是一块卧虎藏龙之地。 赵小山以十五岁弱龄,做出了很多很多大人都做不出的事! 他不仅自己挣钱,还给村里办学堂,不仅办男学,还鼓励村里的女娃们读书。 这样的大爱让马恭回自愧弗如,他休假的日子并没有回家,而是揣着激动的心情回了乐平镇,找到恩师,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如实说了。 古仙村的男童学堂里面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孩子,他们已经学完了基础课程,马上要按程度不同分班,可他自己一个人教不同的班级,分身乏术。 倒是也能让程理过来帮忙,可程理要管两个作坊的所有进出账目,也忙的很,没有办法调度。 因此,马恭回是希望恩师能再他一个忙:如若发现有愿意扎根古仙村的师弟们,可以前去帮忙。 他走时恩师嗯嗯啊啊的答应着,说会帮忙留意。 但马恭回知道,这都是恩师的说辞,因为他根本不信有人竟真如圣人所说的那般达则兼济天下。 马恭回心里为赵小山鸣不平,他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真的懂赵小山。 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只要赵小山需要,他可以一辈子扎根在古仙村,为赵小山的伟大抱负付出自己的一生。 纵然自己学艺不佳,但他会慢慢努力的。 就像赵小山一般,哪怕很穷很弱,但一点点变的更加强大。 因此,听闻赵小山被打的出不了屋时,马恭回很是紧张,生怕他因天妒英才再少年早夭了,马上拉上程理便来了。 第134章 小刘氏生产 当躺在炕上的赵小山听到马恭回磕磕巴巴说出探望自己的理由时,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厥过去。 “马先生放心,我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马先生来了这么久,对我们古仙村还适应么?生活中缺什么少什么你就和我二姐或者我大哥说,要是觉得教学任务重就适当的给学堂放放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马恭回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直接摇了摇头,“这的一切都很好,也不缺什么,孩子们也都算懂事,教学也不累。” 能缺啥?肥皂作坊里最新出的香皂他那都有好几块没用的。 村里啥好东西都可着他先来,他是真没啥不满意的。 如果硬要挑点毛病的话,就是村里的女人们对他太过热情了,热情的他快招架不住了。 尤其是村长家的李婶子,说他儿子也是读书人,看到他就像见到自己儿子一样,不是今天送他一碗肉就是明天送他一件褂子。 拿人手短,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如此无缘无故的收人东西,上次放假他去镇里特意去笔墨斋买了一支上好的狼毫送了过去。 听说他家的秀才公马上要去青州府参加秋闱了,这支笔送的也算应景。 当时接东西的是李小翠,这小女娃也不知道那两天生病了还是咋的,当时脸色通红通红的,说话声音还没有蚊子大,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相比于娇柔的李小翠,马恭回更欣赏健壮爽朗的赵娇娘。 听闻赵娇娘才识字半年,不仅字认了不少,连经文释义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甚至为了给孩子们上课教书,连自己的亲事都耽误了。 这份勇气果敢,可比村里其他女孩强太多了。 而且赵娇娘见他时态度落落大方,学问上有什么不懂了直接问,一遍不懂问两遍,错了也勇于承认,学术问题从来不含糊,没有一点扭捏之态,当真是一位认真又上心的好夫子。 相比之下,李小翠就太小家子气了。 有时候马恭回都在想,赵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屋子傻大个,竟出了赵小山和赵娇娘这俩天之骄子,惹人生羡。 想着学堂的事,马恭回又将即将分班的困境和赵小山说了一下。 “现在村里适龄的男娃基本都来了学堂,但他们年龄相差太大,接受能力也不同,如果继续一起上课,对那些大龄的很不利,但若分班,我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赵小山闻弦知意,连忙应和道:“马先生如若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直接请过来,只要人品没问题,愿意扎根古仙村,待遇和先生一样。” 马恭回就知道赵小山不会吝啬,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已经拜托我师父帮我物色了,如若有了合适的人选,我自会先帮你把关的。” 说到这个问题,赵小山突然想起丁贤前几天和他说过,他们村有人家听说古仙村有学堂,拜托他来问问能不能来念书的事。 当时他有点忙便没回复,今天正好程理和马恭回都在,赵小山直接问问他们俩的意见。 马恭回作为村学现在的主要负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赵先生,现在的村学是你一力促成的,不论是场地还是夫子乃至书本都是免费的,如若是外村人来借读,我倒是能教,但这费用……” 程理也点点头道:“是啊,山子,孩子如若是好苗子,他们能来念书我们反而喜欢,只不过钱这块你要再斟酌斟酌。” 就算赵小山大方答应了,古仙村的村民都不会同意的。 因为村学能建成,也并不全是赵小山一人的功劳,村里也是出了力的。 比如说村学所在的赵家祠堂,砖瓦虽是赵小山出的钱,动工的时候却是李安振臂一呼,号召全体古仙村村民一起出工盖起来的。 还有教书先生马恭回,他的束修是赵小山拿,但他的伙食和日常起居都是村里人轮流来伺候的。 每家若是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就轮流来给马恭回做饭。 外村人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来分享他们的果实。 “那是一定的,我开的不是善堂,如若他们想来念书倒也可以,但要正常交束修,马先生,我不太了解学堂的束修,你觉得交多少合适?” 马恭回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道:“一年一两?” “如若他们家里条件富足,大可去镇里的学堂,问到这来也是想着能省一点。我们毕竟是村学,不可能什么都比肩镇里的学堂,一年一两的束修我觉得可以了,至于别的,还是赵先生你决定吧。” 马恭回说的在理,幸得这几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能吃饱肚子了,可谁家又有多余的钱供孩子读书? 如若条件允许,早去镇里学堂了,何必拜托丁贤问到这来。 唉,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当他积德行善做好事了。 “都是乐平镇的,除了一年交一两银子的束修外,其他的都和本村孩子一样吧,束修的钱就用作学堂桌椅板凳的维护或者其他开支,马先生你看着办就行,反正也是你教。” 马恭回连忙惶恐道:“别别别,我只负责教书,其他的一概不管。” 赵小山见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摇摇头道:“行,到时候交给我,我管!” 程理举起一只手放在胸前,学着和尚的样子,打趣道:“善哉善哉,赵先生大善。” 马恭回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附和:“善哉善哉,赵先生大义。” 正事都说完了,程理和马恭回还是屁股坐的沉沉,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赵小山疑惑的问道:“程大哥还有啥事么?” 程理看了看马恭回,问道:“山子,听闻你这次挨揍是因为你种出了一株高产作物?” 赵小山点点头,这事早晚会传播出去,他没有再隐藏的必要。 程理得到肯定答案,急忙问道:“真的?叫什么名字?到底多高产?” 赵小山将玉米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当程理听到单株产量竟然有五六百粒之多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山子,我程理也算和你相识于微末了, 我有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如若这批玉米成熟了,你可否也能给我几百粒种子?” “你去过我家,也看到我们村的情况了,是真的很穷。那里的地特别薄,种什么都不成。这次我来你家教书,我娘是不想跟过来的,可家里实在没什么盼头,辛辛苦苦种一年地,连肚子都吃不饱,如若能栽种这玉米,我,我程理便给你立生祠……”说着,程理就要跪下。 赵小山让他“立生祠”这三个字吓的一哆嗦,也顾不得屁股痛了,连忙爬起来将他半弯的膝盖扶起来,“程大哥,你我的关系何必见外,你放心,如若这次的玉米真成了,我一定掰下来两棒送给你做种子。” 程理得了赵小山的答复,抿了抿眼角的泪,激动的连连点头。 赵小山见一旁马恭回欲言又止的样子,同样豪爽的答应下来,喜的马恭回连连作揖不止。 将两人送走后,赵小山腰一软刚要躺下来继续躺平,就听东厢那边闹闹吵吵的,脚步声吵嚷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赵大壮的吼声。 赵小山心里一咯噔,心道这是小刘氏发作了。 他是小叔子,这种场合不适合出面,要避嫌。 但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又怕有点啥意外,连忙站起来趴门缝朝外看。 只见东厢的大门大开,里面不时传出来小刘氏压抑的闷哼声。 刘氏来来回回的张罗着,一会叫赵来福套车去镇里请产婆,一会吩咐赵大壮去把刘瘸子叫过来,一会又让赵娇娘去烧热水。 赵大壮已经麻爪,东转一圈西转一圈,出门的时候没迈明白腿,差点摔了,整个人都迷糊了。 夏氏和文氏脚步匆匆的从前院赶了过来,去东厢看了小刘氏的情况后不再淡定,神色开始紧张起来。 没错,小刘氏难产了。 她孕期吃的好,又没怎么运动,肚子里的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这种情况在上流贵妇多见,但在农家确实少见。 刘瘸子最先赶来了,奈何他本来就一土郎中,医术不精,顶多能看个跌打损伤的,这女人生孩子他是真不会,把了一会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赵家全员的紧张程度,刘瘸子有心帮忙,脚步匆匆的回家将仅剩的那点人参拿了过来。 里面小刘氏一声比一声叫的凄厉,听的人瘆的慌,铁牛和石头已经吓哭了,赵大壮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夏氏本来还挺镇定的,现在也开始手抖了。 隔壁村也有一个产婆,刘氏已经派人去请了。 产婆没来之前,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 赵小山看着外面一院子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在屋里也坐不住了,顾不得避不避嫌的事,连忙从西厢跑出来。 先将赵大壮从地上捞起来,语气强硬的命令道:“大哥,你快去后灶房把咱家的小泥炉子拿出来,先把刘叔的人参熬上,咱娘屋里有红糖,你熬的时候再加点红糖。” 就冲小刘氏这么用力的呻吟,这人参一会绝对有用武之地。 “铁牛,你快别哭了,赶紧去后山找你二黑子叔,让他马上赶驴车去密水,请一个密水的产婆过来!快点,你娘能不能给你生下来一个弟弟就看你了。” 也不知道镇里的产婆行不行,去密水再请一个很有必要。 “娘,你之前准备的那些细棉布呢?都拿出来啊,大嫂要真生了你连东西都没准备出来?” 都见红了,褥子估计都湿了,还不赶紧准备替换的,还瞎忙活啥呢! 吩咐完这些,赵小山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干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娘啊……疼啊……” “呀,羊水破了……” “娇娘,快点,拿点热水过来……” “大壮哥……大壮……”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刘氏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听的赵小山的脑仁一跳一跳的。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什么羊水栓塞什么产后大出血,那可是在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有死人的,别说在这啥啥都落后的古代了。 生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命! 好在赵小山没紧张多久,隔壁村的产婆便过来了。 这产婆五十多岁的年纪,刚进院气还没喘匀呢就被拽进了东厢,随后便是一声惊呼:“这胎儿也太大了……” 她这一嗓子把赵大壮刚直溜点的腿又给撞弯了,手一抖,熬煮人参的泥炉子差点让他干翻了。 专业产婆来了后,赵小山竟然听到了电视里常演的“没到时候呢,你别太使劲,你慢慢呼吸……”这样的专业术语。 然而小刘氏的情况似乎还是不容乐观,稀碎又痛苦的呻吟声始终没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来福赶着牛车终于回来了,乐平来的产婆到了。 赵小山跑过去一看,大黑牛的累的鼻子直冒粗气,嘴里都吐白沫了,屁股那的毛都掉了一大片。 看的出来,赵来福这次没怜惜它。 所有人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天越来越黑了,两个产婆和刘氏夏氏一起在屋里忙活,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红色的血水端出来,看的赵小山一阵眼晕。 小刘氏的呻吟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赵大壮的人参汤也派上了用场。 赵小山越等心里越惶恐,他将瑟瑟发抖的铁牛紧紧抱在怀里,想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 如若小刘氏没有熬过这一关…… “山子,产婆来了,密水的产婆来了。”突然,门口传来了二黑子的喝声。 这一声犹如天籁,赵小山激动的马上站起来迎过去。 二黑子的车上下来的依然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只见她手脚麻利的从驴车上跳下来,二话不多说,闻着声音直接进了产房。 赵小山在后面看到她矫健的身影,像是突然有了底,他再次抱起铁牛,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铁牛,密水的产婆来了,你娘绝对没问题了。” 铁牛再无往日的调皮,将头轻轻靠在小叔的肩膀上,泪水晕湿了赵小山的衣衫。 密水的产婆进去后,只听里面的声音再不是单调的“用力呼吸”之类的话, 而是几个女人简单的争吵,而后又归于平静。 赵小山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小刘氏的叫声徒然高亢起来,继而竟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弱弱的啼哭声。 “生了……” “佛祖保佑啊,大壮,大壮,你媳妇儿又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铁牛,你娘生了!你有弟弟了……” 赵家,又添新丁了。 随着这嘹亮的啼哭声,院子里等待的众人像是又突然活了一般,全都站了起来,抻着脖子朝东厢望。 这里面尤属赵大壮激动,只见他哆哆嗦嗦的趴在窗户边朝里面喊:“秀兰,秀兰你咋样啊?” 没一会,东厢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夏氏站在门口,胳膊里抱着一个包裹,朝外面的赵大壮笑道: “行了,快别丢人现眼了,快看看你儿子。” 赵大壮和铁牛再无之前的颓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赵小山看着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都子时了,他也跟着熬了半宿,现在刘氏挺了过来,这里也没了他的用武之地。 “啊哈……” 赵小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要迈步回西厢,就听东厢再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产妇出血了……” 第135章 小刘氏脱离危险 今夜的赵家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上到赵老爷子下到铁牛,每一个赵家人都熬的双眼通红,或站或坐的杵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东厢的消息。 小刘氏产后大出血,很危险。 赵家想到了孩子会不好生,产婆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大出血,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产婆只负责接生,像大出血这种事她们也束手无策。 赵来福早在第一时间就赶着大黑牛去了乐平请大夫,然而乐平离古仙村的距离,足够让小刘氏陷入十分危急的关头。 刘瘸子又被拽了过来,得了赵大壮和刘氏的免责保证后,他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两副汤药。 这两副药,真是把他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 还别说,这两副药灌下去,小刘氏的血虽然没是还没止住,至少流的比之前少了。 众人见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这时小刘氏又因为失血过多太过虚弱,陷入了昏迷。 赵大壮站在产房门前,双目赤红,拳头紧握,嗓子眼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怖。 铁牛已经傻眼了,他害怕的紧紧扒着赵小山,浑身打冷颤。 大半夜的,村里不少和赵家交好的妇人都过来了,赵家灯火通明,满满一院子的人,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赵家是全村的指望,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赵家好下去的。 尤其是小刘氏,为人很是低调平和,哪怕家里起势了也从不张扬炫耀。 这样的好女人,不该如此的。 小刘氏紧张的情况让大家自动忽视了那个新生的孩子,甚至连赵老娘都没去瞧瞧新孙子一眼。 这孩子刚下生,身上的血水都没人给擦洗干净,一口奶水没喝上,孤零零的躺在炕上,饿的哇哇大哭。 还是二黑子的大嫂丁氏赶了过来,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奶水也足,知道赵家人暂时没时间照看孩子,在征得赵小山的同意后将孩子抱回了自家照顾。 在大家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赵来福的马车终于回来了。 镇里最大医馆回春堂的坐馆大夫和他的小徒弟被请了过来。 他们一进院子,赵大壮顾不得男人进不得女人的产房这类教条,连忙将人拽进了东厢。 赵小山站在院子里手里托着铁牛,耳边听着东厢房里不时传过来的声音,心里紧张极了。 小刘氏不仅是他的嫂子,还是他的表姐。 她长的高大,但平日里为人温和,既不像赵老娘那般跋扈霸道,又不像二姐那般拧巴纠结,她像一条小河,宠辱不惊又内有芳华。 赵家穷时她不离不弃整日劳作,赵家富时她也未曾趾高气昂。 在赵家,她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却也是很关键很紧要的一个人。 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活下去的。 “你们谁是这家主事的?” 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刚进去的大夫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问道。 “我是,大夫,我是她男人,我就是主事的,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赵大壮连忙跟了出来,急切的回道。 “妇人情况很不好,血流的太多了,要想救她只能下猛药,还要配合针灸,能不能救回来不能肯定,药钱还很贵。” 一说到钱,赵大壮连忙看向弟弟,“山子……” 赵小山怎可能这时候掉链子,连忙表态道:“大夫,只要能救我嫂子的命,不管是一百两还是一千两,我们都认!” 这老大夫看了看赵家的房子,又看了看站了这一院子的人,估摸着这家当真有实力能拿出钱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我开的都是大补的人参之类的好药材,没有千两银子下不来。” 这个时候哪还能计较那么许多,赵小山不愿再浪费时间,连忙催促道:“大夫,不管多少钱,我们认出,只要您能把人救过来就行!” “行,你们要真不差钱,那我就开药了,只不过人能不能救活我不能肯定。” 老大夫说完话又转身进了东厢,没一会,他的小徒弟走了出来,拿着一包药问煎药的炉子在哪里。 刘瘸子拖着一条瘸腿,忙前忙后的跟着忙活,看着一样一样珍稀的药材下锅,不时的抽一口凉气。 赵小山紧紧抱着铁牛,看着小泥炉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又听到东厢不时的抽气声,心里的大石像是突然落了地,有底了。 天大亮了。 经过了一夜的凶险,小刘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终于保住了一条命。 “血只是暂时止住了,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之后的几天。我会每天来一次给她行针,这药方子一天两副给她喝。她失血太多了,这次能活下来算是命大了,也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再晚来一会,她绝对没命了。”折腾了半宿的老大夫红着眼睛叮嘱。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神情憔悴的刘瘸子身上,问道:“你是这村里的郎中?” 刘瘸子被问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你不错,也多亏了你开的那两副药先将血缓住了,你以前师从谁啊?这么有天赋怎么没继续学?” 刘瘸子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哆嗦了,激动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回,回,回先生,我,我以前当过几年学徒,后来腿瘸子就回家了。” 那老大夫听罢遗憾的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徒弟,自顾的上了牛车。 那小徒弟得了师傅的授意,转过来对赵小山说道: “我师父出诊都是一次一结的,你们把这次的诊费结一下吧。我师父平日只坐馆,但凡出诊便是一两起步,你们家又是半夜叫诊,诊费是白日的两倍,便是二两。” 还行,不贵,这老大夫一看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半夜出诊才二两,良心价了。 赵小山没有异议,点头应是。 “针灸一次二 两。” 针灸啊,这么高大上的医术都用上了,值这个钱,赵小山继续点头。 “昨晚的一副汤药一百四十两,刚才我又留下了今天的两包,一样的价格,加起来一共是四百二十两。” 纳尼?多少? 见赵小山瞪大双眼,那小徒弟翻了翻白眼,“昨天我师父在开药之前特意问过了,药会很贵。” “你们村里的郎中昨天也看到我熬药了,里面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便宜的,不是人参就是鹿茸的。没有这些好东西,你们以为屋里的产妇能稳定下来? 元气大伤,也不是小打小闹就能养回来的。你们要是出不起钱,今天的药我拿回去,你只需要付了昨天的钱便可。” 赵大壮和赵来福都被四百多两的价格吓傻了。 他们知道这药会贵,但他们以为顶多十几两顶天了,谁知道竟要一百多两,天爷啊,吃一顿药就要一百多两,把他们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赵大壮看向赵小山的目光复杂极了,既愧疚又渴望。 “山子……” 说实话,赵小山也被这价格给吓到了。 他真没想到一副药竟然这么贵。 可贵是贵,这钱他又不能不掏,人命关天,他怎么可能吝啬。 “小师傅,不知这药还要喝多久?” 一天二百八十两,要是喝个十天半个月,他就是地主老财也熬不起啊。 怪不得现代社会五步一家药店十步一家诊所的, 真他娘的暴利啊。 这么一比较,米粉和肥皂简直就是小儿科。 “前五天一天两顿最好,五天后产妇没再出意外就是脱离危险期了,就可以换一些便宜的药了。具体怎么开药开多少还要看我师父的药方。” 五天,一天两顿,一顿一百四,一共一千四百两银子。 算明白账的赵大壮倒抽一口凉气,直接惊呆了。 “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回屋取钱。” 赵小山想着如此折腾,不如一次利索,直接拿出来一千四百两银子递了过去,将这五天的药一次性买下。 那小徒弟不曾想一个庄户人家竟然如此豪气,拿着那钱袋子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从中只拿了一部分。 “我们昨天出来的匆忙,没带那么多份,等明天我们再来时你们再付即可。” 这都是小事,赵小山又将多余的钱收了起来。 等赵来福驾着牛车送大夫走了,赵大壮看向弟弟手里的钱袋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晌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山子,哥哥一定努力干活还你钱的。” “大哥,我不是救你媳妇儿,我是救我侄子的娘,救我表姐,用你还啥。你快回去看着点嫂子吧,万一醒了别找不到你。” 赵大壮知道弟弟这么说全是为了帮自己,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在作坊一定多多干活挣钱,点点头又回了东厢。 从昨天下午开始折腾到现在,赵家各个人困马乏,累的不轻。 三个产婆早就送走了,因着生了男孩,刘氏在她们走时都包了大红包。 尤其是密水来的那产婆,要没有她帮着调转孩子的头,兴许现在小刘氏便是一尸两命了。 因此刘氏也没抠搜,直接包了个五两银子的超大红封,算是古仙村乃至乐平独一份了。 密水那媒婆走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好话不断,胸脯拍的啪啪作响,说是小刘氏吉人自有天相,马上就能好转云云。 小刘氏还没脱离危险,身边必须时刻有人陪着,除了一天两副昂贵的中药外,每天赵来福还要去镇里将老大夫拉过来给她行针。 如此两天后,昏迷许久的小刘氏终于醒了。 她一醒,全家人心里的大石稍稍落了落。 人活着,比啥都强。 第五天针灸后,那老大夫亲口说小刘氏彻底脱离危险了,那块大石算是彻底落了地。 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他们整个村都够了,这么多钱的大事大家伙自动的憋在了心里,没告诉大小刘氏。 刘氏的眼睛里总算有了光,体力也慢慢恢复过来,说话也有劲了。 赵家人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生活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赵家的小孙孙也终于被抱了回来。 和走时的干瘪瘦弱不同,就五天的功夫,这孩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白胖不少。 刘氏抱着新得的小孙孙,心里化成了一摊水。 小刘氏那样,是绝对不可能喂奶了。 这孩子的口粮便成了大问题,思考良久,刘氏从钱坛子里掏出来几块碎银子,又去了曹家。 刘氏将孩子送了过去,决定暂时寄养在丁氏那混口奶喝。 也不白喝,赵家给钱。 等这臭小子以后大了还要认丁氏当干娘。 丁氏当初将孩子抱走本就不是为了钱。 曹家欠了赵小山不少人情,就连她也是,她的堂兄丁贤为此还留在了赵小山的作坊里成了二管事。 这些,又岂是给孩子喂几次奶能还的清的? 连产妇带孩子都安顿好后,还有一件事没解决,便是这孩子的名字问题。 第136章 狗剩子 几天过后,针对新生儿的名字问题,赵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就叫狗剩吧,我看这孩子连哭都没啥劲,生下来两天了眼睛才睁开,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叫个贱名也好养活。” 其他人纷纷点点头,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异议。 赵小山来了这么久,已经对乡村土名基本免疫了,听到狗剩时仍不可避免的哆嗦了一下。 大壮小山娇娘铁牛,通过这几个名字便可见赵老爷子取名的水平属实一般。 到了第二个重孙子这,连一般的水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爷,狗剩当小名吧,是不是还得取个大名?我听马先生说科考的时候考官看到考生的名字不好听也不给录取的。 这名一看就是乡下名,人家自然心里就轻视,哪怕文章写的再好也觉得不好了。” 铁牛就在马恭回那读书,最近这段时间进步挺大,赵老爷子见了自然对马恭回十分恭敬,对他的话也奉若圣旨。 只不过他倒是想取个好听的大名,奈何水平十分有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让科考官觉得高大上的,索性也摊牌了。 “既然是马先生说的,那就让马先生给取一个?” 赵小山点点头,“行,这等小事马先生一定不会拒绝的,明天我就去问他。” 铁牛在旁边听着太爷和小叔在讨论弟弟的名字,想到自己的名字也算贱名,开口申请道: “小叔,我也想改名,你让先生也给我取一个呗?” 赵小山不想铁牛会提出这要求,弟弟是狗哥哥是牛,弟弟都有大名了,铁牛有想法也正常。 只不过他叫了这么久的铁牛都习惯了,有时候还觉得这名字挺憨厚的,有点小可爱的成分在里面。 “铁牛,你自己想叫啥名?” 铁牛认真思考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有个和马先生那样好听的就行。” 行吧,多取一个名字对马恭回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名字的问题说完后,刘氏又说起了狗剩的伙食问题。 “山子,你曹婶子今天上午过来了,和我说大河媳妇儿奶水不够,为了给狗剩喂奶,她自己亲儿子都喝米汤了,你曹婶子过来问我,看能不能在村里再给找一个能喂奶的。” 那丁氏本来就瘦,狗剩晚上又经常哭闹,一会一醒,丁氏为了照顾他自己睡不好,还照顾不过来自家孩子,本来奶水就不够,这下更少了。 曹家赵家虽然亲厚,没道理为了赵家的孩子能吃饱肚子让自家小孙子挨饿的,这是二黑子娘心疼了。 “村里还有刚生产完的妇人么?要不咱雇佣一个专门给狗剩喂奶?” 赵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连口反对,“那不成了奶娘了么?这像啥话?咱又不是那地主老财大户人家,没的道理还找个奶娘伺候着。” 爷啊,狗剩的奶娘能花几个钱啊? 为了他,自己可是一千多两银子都花了! 他刚攒下来的家底,一次性掏空了! 这一千多两银子还是淳县侯看他新推出来的香皂不错,保证能大卖,临走前在没回笼资金的情况下提前给他的分成! 他本打算将这笔钱用来研究如何制作玻璃和李伯玉去青州府的花费,这下子全没了。 一千多两医药费的事,在座的除了赵大壮和赵来福知道外,赵老爷子和刘氏还都不知道呢。 “爷,你刚说了,这孩子怕不好养活,现在咋能连奶都不给喝?咱家也不差那几个钱,雇个人咋了?咱雇人喂奶,还给那家人创收呢。” “再说了,我曹婶子都那么说了,还是赶紧把狗剩抱回来吧,要真因为咱家狗剩把他自家孩子饿出个好歹,以后亲人也变仇人了。” 刘氏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前几天铁牛娘情况危急,她折腾不轻,实在没精力没心情管那孩子。 现在儿媳妇儿情况稳定了,夏氏和文氏帮忙伺候月子,她也歇过来了,也该把孩子抱回来了。 毕竟是自己亲孙子,没道理一直养在别人家。 “前段时间陈老七家儿媳妇儿刚生了孩子,现在正是奶水多的时候,我明天问问去。还有罗瘸子后娶的那个小媳妇儿也生了,我看她们都挺干净的,奶都行。” 赵老爷子虽然还是不赞同,但这毕竟是重孙了,到底没再张嘴反对。 第二天,赵小山和刘氏两头行动,一个找马恭回问名字,一个找奶娘。 马恭回作为赵小山新晋迷弟,对他的要求来者不拒,算了算孩子的生辰,又将书本翻了翻,想了好半晌才拟出几个名字: 赵万化、赵允肃、赵廷文、赵有恭、赵有祺、赵启丰。 “万化取自《申鉴》中‘恕者仁之术也,正者义之要也,至哉,此谓道根,万化存焉尔’,意思是……” 马恭回摇头晃脑的给赵小山一顿科普,几个名字下来,赵小山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纸上六个名字,赵小山直接决定取用赵有恭和赵有祺,铁牛就叫赵有恭,狗剩就叫赵有祺。 兄弟俩中间夹一个有字,正好了。 马恭回觉得可以,摩挲着下巴又建议道:“以后男孩可以夹有字,若是女孩可以夹锦字,锦者,纤缛者也,取鲜明华丽之意。” 弟弟妹妹什么的再说吧,小刘氏估计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自己啥情况还不知道呢,反正目前他是一点想成亲的想法都没有。 马恭回对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很开心,看了看赵小山,突然灵机一动,道: “赵先生,你乃大才之人,名字却走小字,不觉可惜么?你有没有考虑也趁机改个名字?” “山字很好,高山巍峨,当的起你的胸襟气魄,这个字可以留。不过‘小山’太过狭隘,小时候叫着还觉可爱,中年以后便有些不够了。 你看‘本山’二字如何?赵本山,你本就是高山,高耸入云俯仰人间……” “打住!!!” 马恭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给高声制止了。 他有种被天雷轰顶的感觉,外焦里嫩。 赵本山…… “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 “齐德隆齐东强,齐德龙东强……” 这个名字自带的bgm,哪怕他穿越了也不能忘! “谢马先生赐名,我觉得小山就挺好的,这名还是长者赐,小辈不敢辞,就这样吧不用改了,作坊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马先生你先忙着。” 赵小山也不等马恭回说啥,脚下生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好悬,自己差点就成了赵本山,吓死宝宝了。 另一边,刘氏这倒是出了点问题,奶娘她竟找的是罗瘸子的媳妇儿于氏。 “唉,我今天刚出门要去老陈家,好巧不巧的就在路上看到她了,一心软就和她说了。” 这个于氏就是当初罗瘸子买回来的媳妇儿,因为偷跑被罗家人打折了一条腿,现在走路有点坡,一瘸一拐的。 罗瘸子觉得于氏之所以总想逃走就是惦记前夫家的孩子,为了彻底栓住她,罗瘸子夜夜折腾她,去年于氏终于怀孕了,今年春天刚生了一个闺女。 有了孩子后于氏果然老实了,再没想着逃走,只一心一意的伺候闺女。 罗瘸子本来就有一儿一女了,续娶一个是为了再多生几个儿子的,谁知道于氏在前夫那能生儿子,到他这就给他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心头的不满直接变成了砸在于氏身上的拳头。 这于氏真真是个苦命的人,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劳作忙着做家务,还要不时被家暴一顿,罗瘸子的两个孩子对她还呼来喝去的充满敌意。 就一年的时间,于氏便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刚二十多岁,两边的鬓角都有白头发丝了。 “我和她说完都后悔了,你说她现在那么瘦,能有多少奶,可看她那么激动,我又没好意思把话收回来。”刘氏对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和心软后悔的直拍大腿。 “我和她说让她给咱孙儿喂奶,一个月给四百文钱还供三顿饭,她激动的直接给我跪下来了,说我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能奶好孩子,一直伺候都行,唉。” 赵小山也叹了口气,觉得他娘这事做的确实闹心。 他的两个作坊大规模开工后,光雇工就五六十人,除了个别几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被惠及到了。 每天都有钱挣,古仙村几乎家家户户迅速脱贫,一起走上了奔小康的路。 但罗瘸子家除外。 罗瘸子是瘸子,腿脚不便人品又不咋地,赵小山对他很是反感。 尽管他来求了好几次,赵小山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别人家都挣钱,就他没有额外收入,这日子便过的很拮据,就连他家的两个孩子都没入村学。 现在他娘竟找了他媳妇儿,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于氏的背景太复杂了,能行么。 所谓的奶娘可不是简单喂奶那么简单,还包括随行伺候。 这么小的孩子,隔一会就得吃奶,白天还好说,喂完还能回家,晚上咋办? 丁氏自从把孩子抱过去就一直放在身边伺候,日夜不分开的那种。 那是曹家,他们也放心。 可罗家可不行。 别罗瘸子一上劲把狗剩给打死了。 但让于氏到自家住着伺候,她自己生的那个小闺女绝对没人管,搞不好都能饿死。 他家是给狗剩找个奶娘月嫂,不是找麻烦孽债的。 “娘,你还是回了罗家吧,你不是说陈家也行么,要不还是问问……” 赵小山这边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了声音,有人来了。 刘氏顾不得和赵小山说话,连忙起身出去开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不是别的,竟是他们刚说的罗瘸子和于氏两口子。 第137章 给狗剩找奶娘 罗瘸子一进院子,一把将后面的于氏拽了过来,激动的朝刘氏道: “嫂子,我刚听我家婆娘说你找她奶孩子,你放心,这婆娘干啥啥不行,伺候孩子绝对没问题。你看俺家小妮,让她伺候的白胖白胖的,你别看她瘦,奶水可足了,你家小孙子吃一年都没事。” 罗瘸子没想到自己没攀上赵家,这懒婆娘竟入了刘氏的法眼,碰上这等好事,这可是天降的富贵啊,他指定要接住。 于氏这懒婆娘都和他说了,一个月四百文钱,还供吃。 不仅省了一个人的口粮,还能有钱挣,这可比他去赵家作坊干活还轻巧。 罗瘸子的这番话让刘氏顿时犯了难,她听儿子的意思是不想用于氏,本来她都打算去辞了的,没想到罗瘸子行动这么迅速,这么快就找来了。 “老罗啊,你家小妮还小,上面又没有老人帮带,你还得下地干活,小妮也没人伺候,那么小的孩子可咋整,刚才是嫂子想的少了,你看这……” 罗瘸子听出了话锋不对,连忙解释: “嫂子,这算啥事啊,我家大刚今年十一,大妮也九岁了,家里家外的活都能跟着干了,伺候个孩子一点事没有。 嫂子你就放心吧,为了伺候好孩子这婆娘一回家就冲了澡,身上都干净了,连衣服都换了身新的,绝对不能差事了,你们看。” 说着,罗瘸子又推了推于氏,像商人对顾客介绍商品一样。 于氏低着头,双手揪着衣服的下摆,看起来很紧张。 她也听出了刘氏的话中意,生怕赵家不再雇佣她。 她知道若自己真被退货,从这个大门一出去罗瘸子就会打死自己,所以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想到这,于氏鼓起勇气对刘氏和赵小山说道: “嫂子,我能行的,要是方便我就一直在你家住着带孩子,要是不方便我就来回走,晚上随时都过来,我奶水够,同时喂俩都行,我家小妮胃口小,都吃不完的。” 罗瘸子听了满意,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嫂子,这婆娘吃的少下的奶多,跟头牛似的,绝对能把你家孙子喂的胖胖的,他啥时候接回来?不信咱现在就喂一次试试?” 赵小山被他的话恶心的不行,感觉这罗瘸子真是没把于氏当老婆,简直是生孩子挣钱的工具。 刘氏也挺烦罗瘸子的,但看于氏一脸紧张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于氏这样,让她想起了娇娘,她家娇娘当初差点被卖到山里当共妻,要是没有三旺通风报信,估计还比不上现在的于氏呢。 算了,就当积善行德了,只要她能带好孙子,就用她吧。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刘氏不顾儿子的眼神示意,开口道: “妹子,我比你大了将近一旬,叫你一声妹子算是占了便宜了,我用你是信得过你。但我家的钱也不是白挣的,我儿媳妇儿为了生孙子现在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地呢,我孙子弱,你要打起一百分的心思来看他。 要是因为你的疏忽我孙子有啥事了,那也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了。” 还不等正主说话,一旁的罗瘸子就抢着回答道: “一定一定,嫂子你就放心吧,这婆娘可听话了,你看她一巴掌蹦不出来一个屁,心可细了,绝对能伺候好你家小孙子。” 刘氏烦罗瘸子,翻了翻白眼,“行,那就先这么地,我家房子多,你住着带孩子也行,晚上你也能把你家小妮接过来。你先喂两天看看,要是奶水不够了赶紧说,可别饿着我孙子。” 刘氏单方面做完决定,也不顾赵小山,自顾的去了曹家将狗剩接了回来。 狗剩下生半个多月一直都是丁氏没日没夜的照顾,都有感情了。 刘氏突然来抱孩子,弄的丁氏颇为不舍,一路抱过来亲手交到了于氏的手里,临走时还哭了。 当天晚上,于氏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赵家,第一晚她没带自己的闺女过来。 罗瘸子走时一直警告要她好好干,晚上千万警醒点,别误了给狗剩喂奶云云。 并承诺,只要她在赵家做的好,她生的小妮也会被照顾的很好。 赵小山对这种软饭硬吃的男人实在无感,也深深同意了孩子就是软肋这句至理名言的正确性。 还别所,真给罗瘸子说中了,这于氏看着瘦,奶水确实好。 狗剩除了第一天排斥了一下下,接下来几天便彻底接受了于氏的奶水,眼瞅着一点点胖起来了。 到了满月的时候,狗剩和刚出生时相比像变了个人,不再是皱巴巴的红猴子了,反而又白又嫩又胖乎,长成了刘氏梦中情孙该有的样子。 刘氏对于氏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狗剩满月这天直接将第一个月的工钱发给了她。 知道这四百文是一文也到不了她手里,私下又偷偷赏给她十文钱。 看她这半个月慢慢胖起来的脸颊说道:“你自己的小妮也不能一直不管不问的,要不把你小妮也接过来一起照顾吧,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是个伴儿,大妮还是个孩子,哪能伺候好妹妹,你家瘸子是个男人,怎么也不如你这亲娘细心。” 于氏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十文钱,哭的泪流不止,“哐当”一声直接给刘氏跪下了,要不是被拦下,磕头都有可能。 赵家嫂子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她心里发誓,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了她的期望,将狗剩带好。 刘氏安抚好于氏后又帮着伺候了一会孙子,才转身出去了。 今天是孩子的满月,赵家并没有大操大办。 添丁进口本该是每家每户的大喜事,奈何小刘氏经历了那般的惊险,便给这喜事填上了一层阴影。 什么洗三满月,赵家都没张罗,就赵来福晚上做了两个好菜,意思意思算是过了。 就连作坊里几个管事过来随礼,都让赵小山给拒绝了。 孩子太小了,受不得那般大的福气,连名都没上族谱呢。 最正式算是刘氏了,她将赵小山之前送她的银饰品全融了,改成了一个小镯子外加一个小锁头和小项圈,一股脑送给了狗剩当满月礼。 这么豪华的大礼包看的铁牛直眼馋,急赤白脸的说自己也是孩子,让奶奶也送他一套云云。 在娘家人的精心伺候下,小刘氏也终于缓了过来,出了月子后能慢慢下地走动了。 但毕竟体虚,每天也只能上于氏的房间看看狗剩,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儿媳妇儿和小孙子都慢慢好了,刘氏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还有一件事也让赵家的情绪再度高昂起来,便是前段时间种下去的玉米种子冒芽了。 虽然出苗率不是百分百,但按照赵老爷子的话说是: “基本五粒种子能活三粒,出三颗苗,这算好的了。按照这长势,十一月份指定能熟。” 赵老爷子对玉米的关注度远远高于狗剩,现在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蹲在老宅后院里,那的一亩三分地从来没受过这等高档待遇,赵老爷子基本上三天一浇水,五天一翻陇,七天一除草。 看到第一颗小苗冒出来时,赵老爷子当天晚上还喝了点小酒,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比看到狗剩高兴多了。 同时,白常文来时也告知他说,赵岳已经带着种子到了闽地,并得了闽地守备的支持,找到了几个老庄稼把式,将那些玉米种子种了下去。 淳县侯那倒是一走就没了动静,京城水深,他们是去赴鸿门宴的,不能轻举妄动。 密水这边又没有什么重要的长辈需要随时汇报情况,因此不论是白常文还是赵小山都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 赵小山这两天已经把作坊上下打点妥当,该吩咐的吩咐,该安排的安排,他马上要远行了——给李伯玉当书童,跟着他一起去青州府参加秋闱。 这次出行多则两月少则一月,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远门。 为了解决后顾之忧,赵小山掂量了一圈还有什么没做的:没实验制作琉璃;没实验活字印刷术;村里学堂还没分班,第二个夫子始终没招到人;没和他娘说二姐的婚事。 前两件事一时半会也没有时间实践了,第三件事他决定求助白常文,并承诺如若有秀才愿意到古仙村学堂教书,他可以负责对方以后科考的所有经费! 第四件事倒是可以立马解决,不然他娘看着娇娘始终没定下来心里该着急了。 毕竟再过几个月,赵娇娘就十八了。 这年龄在乡下确实算是大龄待嫁女了,哪怕他家再有钱也很难找到合适的。 对比一下李安家,被赵小山拒绝后又将目标对准了村里的教书先生马恭回,打听清楚情况后,李安已经托人和马恭回透话了。 当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赵小山也不清楚,当时正好赶上小刘氏和狗剩这件大事,那时候他人仰马翻的,也没顾得上问。 只听说马恭回没立刻拒绝,说要回老家问问爹娘的意见。 这倒很出乎赵小山的意料,他以为按照马恭回的性格会第一时间拒绝的,谁知道他这回话竟是透着要同意的意思。 李小翠毕竟是村里一枝花,马恭回少年慕艾也算正常。 只不过,李小翠今年才十五! 女儿刚满十五李安就急成这样,可想而知刘氏对赵娇娘有多急了。 因此,当刘氏从小儿子嘴里听说他竟打算将娇娘配给李球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愣愣的站在地上,眼睛嘴巴瞪得老大,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却像突然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迅速后退冲出房门。 赵小山还以为他娘咋的了,急忙跟了上去,还没走两步就见刘氏又折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根藤条,劈头盖脸的朝赵小山冲来,嘴里大声骂道: “赵小山,你个缺心眼子的瘪犊子,我他娘的打死你!” 第138章 赵小山再次被揍 赵小山又被揍了。 这次是被他娘刘氏揍的,惨烈程度比赵老爷子那次可严重多了。 刚开始赵小山还没当回事,还以为他娘和他闹着玩呢,等他娘手上的藤条狠狠抽在身上时他才惊觉,刘氏真生气了! 赵小山被抽的“嗷”一嗓子拔腿就跑,奈何刘氏人高马大腿也长,几步就追了上去,将他的头按住,大手直接往屁股上呼,直打的赵小山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期间赵来福来了,被刘氏一脚踢开了。 夏氏文氏和刘大舅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本想拉架的,但看躺倒在地起不来的赵来福,再看看刘氏那万夫莫开的凶狠模样,几人连伸手都不敢,只站在一边瞪眼干着急。 赵小山最开始还能嗷嗷叫唤几嗓子喊救命,到后来他整个人都迷糊了,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的眼睛肿了,头发乱了,胳膊扭到了,屁股也失去了知觉。 直到赵老爷子从前院赶过来以死相逼,刘氏才气喘吁吁收起手掌,将赵小山一把扔在地上。 “爹,你也别怪我揍他,你问问这个王八羔子他干了什么好事!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就当我刘小花这辈子没生过这瘪犊子玩意儿!” 赵老爷子从没见过儿媳妇儿生这么大的气,大为诧异,好奇孙子到底做了什么触碰了刘氏的底线。 “大壮娘啊,不管山子做了啥,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个孩子置个什么气啊。” “爹,不是儿媳妇儿不孝顺你,是这小王八蛋他要活活气死我啊!”说着,刘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小山,你千能耐万能耐,你就是这么能耐的?我真没想到你为了钱竟能干出这种事,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畜生!你拿你姐换钱!你良心呢?!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就这么一个姐!她就比你大两岁,从小还处处让着你,有一口好吃的都给你留着,看你被欺负了第一个冲上去保护你。你呢?你,你,赵小山,你没有人性啊……” 说到最后,刘氏满脸绝望,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话都说不全了。 刘氏此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躺在地上的赵小山,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刘氏说出“拿你姐换钱”这样的话。 “山子,你别装死,你告诉爷,你到底做啥了?”赵老爷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不相信他的乖孙会干出那等缺德事,可看儿媳妇儿哭的不能自已的样子,心中的肯定又动摇了。 赵小山的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像是半聋了,听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他用力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忍着剧痛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到刘氏那绝望哀伤的样子,大为不解。 他只是想撮合二姐和李球,怎么到了他娘嘴里就变成“拿你姐换钱”了? 他从没怀疑刘氏对他的爱,让她下如此重手打他,是真的误解了什么! “爷,李球说想娶二姐,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各方面都挺好的,就先答应了。” “李球他上无父母下无亲朋,说如果咱家愿意,他不介意入赘。他念过几年书识趣明理,当侍卫身手还好,虽然曾经婚配过,但并无儿女纠葛,年龄只比二姐大十二岁,正是成熟稳重的年龄。 他还说了,以后成亲了二姐要是还愿意教书就继续教,他不会干涉。” “爷,爹娘,李球虽是王府侍卫,可我没必要巴结他!我就是和他接触挺多,觉得这人挺好的,我怎么可能拿我姐换钱! 娘,你咋能这么想我,我是你儿子,我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么……” 说到后来,赵小山的声音里也带了几丝哭腔。 他太委屈了! 这么久了,他娘咋能这么想他! 那可是他亲姐!是这个家里和他最亲的人了!他怎么可能为了三瓜俩枣的卖了她! “赵小山,你见过几个人?你吃过几两饭?你觉得挺好?李球算个什么好,你就敢帮你姐答应?他是个大龄鳏夫!还是个武夫!还是侯府的奴才!哪好?啊?你让你二姐嫁给奴才,以后也生个小奴才秧子?” 赵小山让他娘问的一愣,鳏夫?武夫?奴才? 这就是他娘打在李球身上的标签? “娘,他是和离的,不是鳏夫!他身手好不代表他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而且他不是奴才,只是侍卫,是自由身!” 尽管赵小山极力解释,但刘氏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愤怒和悲痛中。 直到话题正主赵娇娘急匆匆从学堂赶回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结束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对峙。 赵娇娘看着地上狼狈的母子二人,心情十分复杂。 赵老娘和赵小山是因为她才惨兮兮的,她应该愧疚的。 可她好开心,是真的开心。 弟弟是爱她的,爹娘也是爱她的。 她从不缺爱! 赵娇娘耐心的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搀起刘氏,柔声说道: “娘,你别哭了,也别怪山子了,这事他早就和我说了,我怕你激动就没告诉你,不怪山子。” “李球这事我都知道,是我自己决定答应的,但娘你们要是不同意,咱拒了他就行呗,反正就是口头说了一嘴,算不得什么。” 刘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女儿,“他啥时候和你说的?” “李球走之前和我说的,我想了想,觉得他的条件也不错,就同意了。” 刘氏的声音徒然拔高道:“他条件哪里不错?你咋就敢同意?你不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死孩子,你当我和你爹都死了?” 赵娇娘一点不惧怕,亲昵的挽着刘氏的胳膊,“娘,我不是说了么,你们不同意就拉倒,我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我还是听你的。” 院里的众人看到这都迷糊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娇娘自己同意的? 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小丫头家家的咋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 虽然不如赵小山拿姐换钱性质恶劣,但也不可饶恕! 等几人回到堂屋落座后,赵老爷子第一个出声反对: “二丫,那李球虽然看着人高马大的,但咱才接触没几天,对他根本不了解。咱庄户人家就得找种地的,找那种地没二亩的盲流子,以后糟心的时候可在后头呢。 山子还是个孩子知道个屁,你听他瞎咧咧,咱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媒婆,让你娘给你好好张罗张罗。” 赵老爷子说一句,赵娇娘点一下头,显得乖顺无比。 刘氏看她不是那般非君不嫁的架势,吊的老高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狠狠瞪了一眼角落里青白交加十分狼狈的小儿子,刘氏咬牙切齿道: “毛还没长全呢就敢做大人的主!敢背着我和你爹替你姐答应亲事,给你胆肥的!今天老娘我手下留情没打死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再这么不靠谱,坐地扒了你一层皮不可,你听没听到?” 赵小山浑身酸痛,欲哭无泪的点点头。 赵娇娘见弟弟连坐下都不能,知道他这是被刘氏打狠了,心里稍微愧疚了一下下。 “娘,山子哪敢做我的主啊,他都是先问过我了,而且这不是主动告诉你们了么,这事就是李球这么一说,他现在人都不在密水,咱说了也没用啊。” 刘氏一想到李球那么大岁数了不要逼脸敢肖想自己家黄花大闺女,气的就想揍人。 “赵小山,你赶紧回屋写信去,告诉那个李球,就说我不同意他娶娇娘。” 赵小山挨了一顿狠揍,算是彻底见识了他娘的彪悍,连忙点头应是,一句反抗都不敢有了。 等回了屋,赵小山一下扑倒在床,一动不能动了。 他浑身剧痛无比,尤其是屁股,肿胀难忍,连平躺都做不到了。 他娘是真的下死手了! 他毫不怀疑他娘要打死他的决心,看来娇娘真是赵老娘的底线了。 他还以为自己才是刘氏的心尖尖呢…… 黯然伤神了一会,赵娇娘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瓶子放在炕上,一脸愧疚的道:“山子,这是上次你用的药膏,一会让大哥给你抹上吧。” 说起来,距离上次他被赵老爷子揍才刚一个月。 “山子,这次真是对不住了,为了我的事你还让咱娘误会了。 刚才我和娘又分析了一下李球,娘还是不能接受,非说他是个奴才,以后的孩子是个奴才秧子。” 前段时间看刘氏对李球态度挺随和的,谁知道竟是这般看不起他。 “你具体哪天走啊?要是还有时间就再和咱娘说道说道,要是来不及就给李球写封信把事说了吧,反正也没敲定,就口头说了一嘴。” 赵娇娘对李球这事真的很理智,没掺杂一丝感情。 对她来说,除了李伯玉,其他男人,哪个都一样。 赵小山也不知道她这样对不对,“我本来打算后天出发的,可我这屁股能不能走成还不知道呢。” 屁股带伤,咋做马车。 “姐,要是让咱娘帮你张罗,指不定就是镇里的商户或者家里有点地的庄户人家或者落魄书生了,除了年龄和你般配,但我觉得哪个都不如李球这自由。” 李球这人可能是因为常年走镖,对约定俗成的规则看的很淡。 一般男人将入赘看作是奇耻大辱,但他对此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就冲这一点,他还是很看好李球的。 毕竟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那些外头好看的有啥用,里子才是最重要的。 赵娇娘点点头,“可是咱娘不同意,我也不能真的不顾她的意见随便嫁啊,听咱爷的意思也不看好李球。” 说罢,姐弟俩齐齐叹了口气。 “算了,明天我给李大哥写封信吧,你这边先稳住咱娘,我再帮你寻摸寻摸。” 可惜了,马恭回被李安家捷足先登了。要不然,他也可以作为一个备胎。 姐弟俩相对叹了一会气,赵大壮进来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赵大壮要给赵小山屁股上药,赵娇娘识趣的先走了。 赵大壮已经从小刘氏那听到了今天下午这事的来龙去脉,听说弟弟竟然要把娇娘许配给一个鳏夫时,心头也气的生疼。 他觉得弟弟简直太不懂事了! 为了“惩罚”弟弟,赵大壮在上药时手劲就大了点。 一顿药上下来,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说刘氏的一顿揍是深入骨髓的伤害,那赵大壮则是纯粹的皮肉攻击,二次伤害。 因为浑身疼痛难忍,赵小山这晚连觉都没睡好,第二天直接趴窝起不来了。 眼看着和李伯玉约定好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不知道该咋办。 看样子这次青州府之行他只能放弃了。 正当他趴在炕上心灰意冷时,李伯玉回村里了。 这是他自上次中秀才后第一次回村里,大家伙都知道他马上要去省城参加府试,看到他时都纷纷说着祝福的话。 冬小麦收割后他们本应该去交今年春天的粮税,只不过李伯玉考中秀才后,他们把自家的地全都挂靠在秀才公的名下,可以免税了,省了好多钱。 因此,古县村的每个人都对李伯玉既恭敬又感激。 李伯玉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接赵小山。 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出发的,可他这几天在密水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索性就先回来看看情况了。 谁知回村一看才知道赵小山被他娘揍了,揍的甚至下不了地了。 李伯玉坐在炕边看着赵小山青紫交加暴露在外的臀部,眉头皱成一团。 “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你娘打成这样的?婶子也不经常动手打人啊。” 这事涉及到了赵娇娘,刘氏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能往外乱说。 李伯玉问也不行。 于是赵小山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一下。 李伯玉虽然听出了不对劲,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你确定不能一起去了?那我明天就要走了,学政说再不走青州府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说着,李伯玉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前几天我还收到一封信,说是给你的,寄到我这来了。你看看,说是从京城寄来的,是一个叫何言昌的人给你写的。” 第139章 李伯玉的感慨 何言昌…… 要不看信里的内容,赵小山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不是当初他入狱时的狱友么? 他出狱后还特意去密水大狱看望他,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出狱了。 他们俩在监狱里共处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挺神秘的,像是读过书的富家少爷,有善心又有点单纯的可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在了密水大牢里。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竟然还能收到他的来信。 赵小山打开信,发现里面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自己出狱后回到了京城老家,生活已经重新回到了正轨,最近时常想起他,希望以后赵小山有机会去京城可以找他,信的后面还附上了一串京城他家的地址。 最后他还说了如果赵小山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可以问他,他在荣河郡有一个铺子,可以通过那里的渠道给他写信,并附上了那个铺子的具体位置。 赵小山看完了信一头雾水。 没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能让仅共处半个月的狱友时常想起,甚至还放话有啥问题可以找他。 荣河的铺子? 这么说何言昌果真是商人? 唉,先不管了,以后有时间再去看看吧。 赵小山将信折起放好,见李伯玉还坐在炕头等他,只能遗憾道: “伯玉哥,要不你们先去?我屁股这样也实在动不了,你们去了先给我订个房间,等我好点了马上赶过去。” “你没出过远门,到时候自己出发行么?” 说的也是哈,自己最远就去过密水,还真没出过远门。 这时代也没有手机定位巡航,走哪也没个指示,他又不熟悉路线,连个领路人都没有。 他屁股疼的不想动,又非常想跟着李伯玉他们一起去青州府见识见识世面。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不他坚持坚持? “那我克服一下困难?” 整个舒服敞亮的马车是不能好点? “怎么都行,我最晚明天中午回去,你想好了来找我。”李伯玉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结果刚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 “忘了问一件事,山子,你办的村学新来的那个夫子马恭回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我爹怎么说想把小翠许给他?” 啊? 李伯玉消息这么闭塞么?这事竟然才知道? 看来是李安怕打扰他学习没和他说。 估计要不是李伯玉这次突然回来,直到他从青州府回来才能知道了。 赵小山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将马恭回的情况如实说了。 最后还重点强调了一下:“马恭回真才实学是有的,我去听了几次他的课,授课时也不死板,还挺有自己的方法,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咱们村这条件人家也没嫌弃,每日不是看书就是教书的,又干净勤勉又懂礼谦虚,真的是个相当不错的后生。 但这人就是挺倒霉的,一考试就紧张,听他说前年乡试,他远远看到考场大门腿就打哆嗦,浑身冒虚汗,进去后连笔都拿不稳了,不到半天就出来了。” “他现在估计还在学堂呢,要不你过去近距离考察一下?” 对这个提议李伯玉很是赞同。 毕竟是唯一的妹婿人选,他怎么也要严格把关一下。 他没想到爹娘对妹妹的婚事这么着急,本来他是打算这次府试以后从同窗里琢磨一个呢。 现在县学里的同窗他是不考虑了,没几个合适的。 不是家里富裕过去混个名声但后院好几个小妾的,就是像他这般寒窗苦读的。 要是寒窗出身也没什么,关键像他这般还没婚配的太少了。 仅有的几个没婚配的也野心勃勃,就等着自己一朝考中举人后迎娶高官家的女儿一举登天呢。 原来至微学堂里的同窗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但他们现在还没考上秀才功名,以后能不能考上还是未知数。 他不能拿亲妹妹的未来做赌注。 想着这些,李伯玉再坐不住,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看一个读书人品行如何,看他在教授孩子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李伯玉连家都没回,直奔学堂所在的赵家祠堂而去。 现在是下午未时(下午三点),学堂里坐满了孩子,但是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窸窸窣窣稀碎声音。 此时孩子们正坐在椅子上学写字,马恭回则背着手来回巡视,看到几个孩子写字姿势不端正他会伸手轻轻板正。 有几个年龄小的字写的不好,马恭回还会俯下身,一手握住孩子的手带着孩子一起写,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李伯玉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转身过来的马恭回注意到他。 “请问你是?” 马恭回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李伯玉,不知他是谁。 只是看他一身青衫头戴宇冠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面孔十分陌生,便快步走了过来。 李伯玉觉得自己在人家上课时来视察多少有些失礼,尴尬的笑了笑,道: “多有打扰马夫子,我是赵小山的挚友,姓李名伯玉,今天刚从密水回来,听闻学堂来了一位学识扎实的夫子,特意过来看看,别无他意。” 马恭回听到李伯玉这个大名时明显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李伯玉?你就是李秀才?真是久仰大名。” 可不是久仰大名么,马恭回来了古仙村这么久,满耳朵就两个人:赵小山和李伯玉。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个能办作坊带着全村挣大钱,一个会读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让村里不用交税。 一个从商一个从文,让村里人跟着受益,使整个古仙村的地位都大幅提高。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秀才,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润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教养与学识兼备,马恭回内心啧啧感叹,羡慕的紧。 李伯玉被看的尴尬的紧,道:“马夫子,我没有别的事,就是随便走走,你们继续,我这便回去了。” “李秀才稍等,你是孩子们奋斗的目标,很多孩子在读书学习时都向你看齐,正好回来了,你给孩子们说两句吧?” 说着,马恭回回身大声招呼道:“孩子们先停笔,李秀才回来了,我们请他给我们说几句可好?” 李伯玉没想到马恭回提这样的要求,刚要拒绝就听学堂里的孩子们顿时沸腾了,他们全都放下了笔转身朝李伯玉看来,眼里爆发出炙热的光,异口同声说道:“好。” 李伯玉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我这说什么?” “李秀才,给孩子们说几句吧?或者几句鼓励的话,或者说说你读书的方法,或者说一下你的心得,只说几句就行的。” 李伯玉看了看马恭回又看了看屋里同村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神真诚炙热,他在他们身上像是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也是那样的渴望读书,渴望成长。 李伯玉走进学堂,穿过过道走到前面,看着下面一张张崭新的桌椅,干净的屋子,桌子上成套的纸笔,缓缓开口道: “古人云: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一番话说完,连同马恭回加在座的孩子们都精神亢奋,看向李伯玉的眼神更加炙热。 一个大孩子带头站了起来,学着之前马恭回教过的,对他深深作揖,口中说道:“谢先生为我们讲学,我等受教。” 后面的小孩们也纷纷站起来,作揖道:“谢先生为我们讲学,我等受教。” 李伯玉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小脑瓜,心中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本打算来考察考察未来的妹婿,却不想会看到此情此景。 他看到了希望! 是古仙村的希望! 这些孩子不再是当年孤军奋战后援不足的自己,不是提心吊胆害怕随时辍学归家的自己。 他们无需远离父母,不用担心明年的束修还有没有着落,不用计算着纸笔够不够用到下旬,甚至不用晚上熬夜抄课本以省下买书本的钱。 他们是如此的幸运,他们有赵小山,有马恭回,有古仙村每家望子成龙的父母爹娘。 他们只需要安心的读书就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里是桃花源,一个赵小山为古仙村的孩子们打造的桃花源。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啊,一个连学堂都没去过的孩子,在做错了事还被母亲打屁股的年纪,却肩负起了这般重任。 他托举了整个古仙村! 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确实连他一个指甲都不如! 想到这,李伯玉心头火热,再没心情纠结儿女情长,他朝马恭回点点头,快步朝赵家走去。 第140章 出行前夕 李伯玉一路小跑前行。 他心头闪过很多很多的想法,他感觉这一刻自己的血液都是沸腾滚烫的。 可等真到了赵家,看到仍旧趴在炕上晒着屁股哼哼哈哈的赵小山时,李伯玉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 这就是赵小山啊。 一个真实的纯粹的接地气的孩子,一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高山。 “埃?伯玉哥,你咋这么快回来了?咋样?马恭回是不不错?”赵小山正趴着无聊,眼角突然瞥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李伯玉。 李伯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千头万绪走过却变成了一句话: “小山,这个马恭回是你在哪找的?这人真不错,我看行。” “这么快?你要不要这么随意啊?为妹择婿难道不应该调查一下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么?你就这么一会也太草率了吧?” 看赵小山大惊小怪的搞笑模样,李伯玉笑着走了进来,“你能看中的人绝对没问题。” 能围在你身边的,一定是和你一般踏实上进又心存善意的人,这样的人配自家妹妹差不了。 “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压力有点大哈。要以后他们俩人真过的不好还是我的责任了?这个锅我可不背。” 李伯玉笑着坐在炕边,觉得此刻既放松又开心。 他突然就特别期待去青州府的路上有赵小山的陪伴了。 “山子,你和我一起去青州府吧,你这屁股全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我现在就去镇上给你找辆舒适的马车,你放心这一路我照顾你,绝对不让你遭罪!” 赵小山嘴角抖了抖,“伯玉哥,你还要考试,好好温习功课才是王道,我去本应该是照顾你的,咋还能让你分心照顾。” 可是这次不论赵小山说什么,李伯玉都十分坚决要带他走。 甚至话都没说完就往外跑要去找二黑子,让他帮忙张罗一辆马车。 二黑子正在作坊组织卸货,听到信后急忙赶了过来。 赵小山即将出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已经被委托成两个作坊的全权代理人。 本以为山子挨了一顿揍走不成了呢,没想到山子不着急了,李伯玉倒是急的不行。 看着露着半个屁股的山子,二黑子心有不忍,“伯玉,山子这样去了也是累赘,你带着他去指定拖慢你们的行程……” 李伯玉平时并不是一个多执着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受了刺激,疯魔了似得,根本不听劝。 “山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府试三年一次,这次青州府将汇集全省的秀才文人,你真的不想去见识见识么?三年后你倒是可以再去,可三年后你的心境就变了。 你现在随我去青州府,等明年你就可以去京城见识见识,不至于一直蹲在古仙村成了井底之蛙! 而且这次是县学的学政带队领头,有几个密水颇有势力的商户子也在列,你也可以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进一步打通人脉?” 赵小山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觉得李伯玉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二黑子看兄弟又犯糊涂了,狠狠叹了口气。 “山子,你若一定要跟着走,就让狗子陪你吧。前几天我去大昭寺看到狗子了,他说他师傅允他外出,这段时间他正准备走呢,正好跟着你一起去?让他照顾你的话,也让伯玉好好准备考试?” 这个提议好啊! “他师傅之前不是管他很严么,不是连村都不让回么,这次怎么让他往外走了?” “也不是瞎逛,是带着任务的,听他说是大昭寺要广集天下名僧来这宣讲佛法,秋天要开个辩论啥的,就派一部分弟子去各地寺庙送信。 狗子长得好,也被分配任务了,要是你真走的话就和他一起,还有个伴。” 哦,佛法辩论会?佛法大讲堂?佛家全国性会议? “可是伯玉哥明天就想走,狗子那边来得及么?” “我现在就过去帮你问问去。”二黑子说完,也不等赵小山反应连忙推门出去了。 李伯玉对二黑子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既然确定了那就等信吧。 “我娘等我半天了,我先回家等信了。” 赵小山让身边两个行动派给绑架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晚饭后,二黑子终于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明天午时,乐平镇香满楼门口集合。 “狗子说马车他在镇里给你联系,你到了直接上马车就行。从村里到乐平就让你家我叔赶大黑牛送就行。” 赵小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欲哭无泪。 他的屁股…… 等刘氏意识到赵小山拖着病躯还要跟着李伯玉去青州府时,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反对的话。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错怪儿子了,但揍都揍了,她也不可能把挥出去的拳头收回来。 过去看了看儿子还青紫交加的屁股蛋子,刘氏亲自给涂了次药,看儿子眼角还肿的睁不开,心底泛起丝丝后悔。 “三儿啊,李伯玉去考试为啥非要带上你啊?你都这样了去了能干啥啊?要不就留家里吧,今天娘又去问了几个媒婆,看中好几个不错的后生,你帮着打听打听呢?” 怪不得今天白天一天没看到刘氏的身影,敢情人家走一天媒婆。 这行动力,绝了! “娘,你真的不考虑李球么?我是真的觉得他不错才想着让我姐嫁的。” “打住,你是不还想挨揍?” “为啥啊娘?你也接触过李球很多次,他这么高这么帅,怎么就不行了?”赵小山就不懂了。 刘氏拽过来一张薄单盖在儿子后背上,叹口气说道: “你非要问那娘就和你说,李球外表看着是挺好的,谁知道内里啥样?我就是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咱家不?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不仅看我那样,看你二姐看你嫂子都那眼神。你还说他读过书明理呢,明理的人就那么看别人家女眷? 那是啥眼神啊?像是看死人似的,看的我当时汗毛都炸起来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赵小山整个一个大无语了,就这?就这? 就因为一个眼神,自己就被揍的尊臀皮开肉绽? “娘,你就凭一个眼神就否定一个人是不太肤浅了?” “老娘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看人啥的还不如你个臭小子?我可告诉你啊赵小山,办作坊啥的娘是不如你,但给你姐找女婿你还是边靠吧。” 刘氏没说的是,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我都不能等这半年,浪费娇娘时间! 赵小山琢磨了半晌,决定还是和刘氏和盘托出,兴许有一丝转机! “娘,李球之所以那么看你,不是因为别的……” 等刘氏听完赵小山的解释,整个人更不好了。 “不行!那像个啥事?他缺娘啊?缺娘就找你姐?有病么这不是?脑子有病吧!” “娘,二姐啥心思你也知道,就喜欢伯玉哥,不嫁伯玉哥她觉得谁都行,我看她对嫁人这事也没啥想法,倒是教书教的很快乐很充实,一旦嫁人了就不可能再认字教书了。 李球不管啥目的娶的,绝对会尊重我姐,他俩要真成了,我姐不仅能一直留在你身边,还不耽误她教书识字,我觉得从这点看就挺好的。” 男的女的,哪怕婚前再相爱有啥用,随着荷尔蒙的逐渐褪去,一切都要回归平淡,哪有那么多激情燃烧的岁月!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找个能更实惠的。 李球有钱,地位还高,长的又帅,还不死板,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三十一朵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更知道珍惜现在,加上有他亲娘的滤镜加持,两人不说甜甜蜜蜜,但绝对不会鸡飞狗跳的。 刘氏显然不能急接受赵小山如此前卫的思想,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咱家有你和你大哥,哪有女儿招赘的?又不是没有人继承香火了。他没家了就自己盖房子,哪有女婿住老丈人家的道理!好说不好听啊,到时候你姐的脊梁骨都得让村里人戳断。” “行了,我明天再问问你姐啥意思吧,我先给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走了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出那么老远的门,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狗子行不行啊。 伯玉也真是的,非得拽着你干啥,你屁股都这样了,还能坐起来看风景啊……” 刘氏嘴里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打开赵小山屋里的柜门,拿出两个包裹皮,将他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整理好。 穷家富路,东西还是要带全了好,尤其儿子身上还有伤呢。 第二天上午,赵家全家都聚集在赵小山的屋里,看刘氏将行李又重新检查了一翻。 赵老爷子最近很忙,每天也不去找村里老头老太唠嗑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老宅的后院守着他的玉米。 对于孙子即将要远行这件事倒不是很关心,只叮嘱说: “孙儿啊,闽地那边的玉米要是有消息了你千万告诉爷一声,十月份前必须回来,听到没?” 赵老爹倒是眼泪湿了眼眶,小儿子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入狱分开时间长,这还是他第一次远行,他是真放心不下。 趁着刘氏不注意,将一串铜板塞进赵小山手里,道: “山子,爹知道你不差钱,这是爹平时跑线挣的,你拿着花吧。” 赵小山捏了捏这近三百文的铜钱,嘴角抽了抽。 到了赵大壮这,他则是将自己的小儿子抱了过来。 小刘氏身体在慢慢恢复了,小儿子也越来越胖乎可爱,他现在每天都精神饱满。 “山子,等你回来狗剩就更胖了,到时候你千万记得在青州府给狗剩买点好玩的带回来,你看狗剩这小眼睛多灵,我一说他他像能听懂似的,一个劲看我。” 说着,又开始逗弄起儿子,不再搭理弟弟。 到了赵娇娘这,没有任何嘱咐,直接命令道: “山子,你去青州府要是看到好的实用的书或者字帖给我买点回来,还有要是碰到便宜的纸,你能不能联系多买点带回来?女学的孩子们平时都不舍得多写字,怕浪费纸,她们都知道这东西贵。” 纸啊?等自己从青州府回来的,实验内容再增加一项。 快晌午,赵来福将自家板车铺的厚厚的,将赵小山抱上车,伯玉坐在二黑子的车上,跟在后面。 村里两个重量级别的人要走,不论是李家还是赵家都有不少人来送。 李伯玉看到来送别的人里有马恭回,主动上前攀谈起来。 他昨天回家后就对他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马恭回父母爹娘那边没什么问题,这门亲事可成! 学识扎实心态不行?等他从青州府回来的,自然要好好规训他一翻! 就不信克服不了他的恐惧症! 作坊和家里赵小山早就安排好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只告诉他娘,如若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二黑子,或者李安赵来庆。 整个村子,最让他放心的还是二黑子! 赵小山躺在牛车上,看着他娘装的大包小裹的行李,看着外面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感觉无比的惬意,对即将开始的旅途充满了期待。 四人一路晃悠到了乐平镇,到了香满楼时果然看到了一身青色袍子的陈狗子。 此时他正坐在香满楼外的一个小石头上东张西望的等着,脚边放了一个小包裹。 看到赵小山他们一行人,乐的连忙站起身:“怎么这么慢,我都来了半天了,马车都找好了。” 第141章 前往荣河 “狗子,山子屁股还没好利索,你记得在路上多照顾照顾他,现在天热,勤着给他换换裤子,别捂出来病。” 二黑子将赵小山扶上准备好的马车上,絮絮的叮嘱着。 陈狗子摆摆袖子,“你放心吧,我要是有事来不及,这不是还有伯玉哥么。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们这就出发了。” 赵老爹趴在马车沿上,不放心的又将儿子身下的褥子抻了抻,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反反复复的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别怕花钱”之类的话,才慢慢挪了出去,和二黑子一起目送陈狗子一行三人离开。 李伯玉、陈狗子、赵小山,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一个小商人,一个奇妙的组合,正式出发了。 陈狗子和李伯玉接触较少,彼此之间还不太熟稔,又都是内敛型性格,最开始多少有点尴尬。 两人分别坐在车辕的两侧,彼此沉默的轮换着驾车,除了车厢里赵小山不时发出声音两人能有点互动,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交流。 到了密水,三人直奔县学而去,此时县学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马车。 李伯玉进去拿行李,让陈狗子看车,等学政码好人他们便出发。 周围其他马车有的十分豪华,有的相对寒酸,驾车的大多是家仆打扮的车夫。只有他们这辆马车十分特殊,驾车的竟然是个光头小和尚。 那一身袍服一看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昭寺的和尚服。 进去的是啥人啊?竟然让大昭寺的和尚来驾车? “世风日下啊,大昭寺已经沦落至此了?怎么和尚还跑出来给书生驾车了?” “和尚也要吃饭的,与其乞讨一样的化缘,还不如干活挣点吃喝。” “说的也是啊,不过你看这小和尚,长的可真俊,这小模样,搞不好除了驾车外还能干点别的活呢。” “还是你想的多,嘿嘿~~” 陈狗子一脸淡然的坐在车辕上,听着四周对他的指指点点,心中毫无波澜。 倒是车里的赵小山听到了这些不堪之语,心里气愤的紧,有心想说两句,想到这是县学门口,这一路大家还要呆很久,还是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多惹是非了。 等了近一个时辰,县学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风度翩翩颇有文风的中年人领头走在前面,后面陆续跟出来十几个学子模样的,一行人步履轩昂英姿飒爽,看的周围众人赞叹连连。 这就是密水县学这次要参加府试的部分学子了,带头的那个中年人便是密水的学政史光彪史大人。 密水县并不是一个文风鼎盛的县城,每年能考中秀才的多则十几个,少则个数。 因此县学的学政并不是一个肥差,甚至可以说是一些真才实学的流放之地。 能来这里的不是没什么后台的同进士出身便是被排挤的在大地方待不下去的。 史光彪便是后者,他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奈何为人耿直不阿,在京城得罪了人,被小人一朝使坏发配到了这偏远的密水县做了个八品的学政。 薪水微薄不说,还不出成绩。 一个好好的县学,正经的秀才没几个,多的是家里有钱来镀金的二世祖。 县学的教谕和其他博士助教都是得过且过的躺平混日子,对学生的学业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整个县学学风懒散教风不严,逼的很多有才气的学子不得不脱离县学自找出路。 刚开始史光彪很是郁闷,只不过他虽不知变通,却不是那等消极怠惰的人,他没如其他同僚那般得过且过随波逐流,而是打起精神,利用自己两榜进士的身份和八品学政的实权,对县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虽然这期间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阻挠,好在他的坚持得到了教谕的支持,几年以后整个县学的风貌焕然一新。 那些躺平的助教被纷纷清退,反而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人得到了重用。 那些不仅不学习,反而在县学里各种打架斗殴找事的学子也被清除出了县学,剩下的学生虽还没有天资极高的,但学风已经正了很多。 为了让县学能多出几个举人,每逢府试史光彪必然重视,他会亲自带队前往青州府,为应试的秀才学子们加油鼓劲,做好一切考前的安排。 但学子之间经济水平差异较大,为了避免纠纷,史光彪也明确说明,他只是领队,学子们可以和他一路同行,但他不负责吃喝拉撒。 即这行人只是一起走,吃饭住店各管各的。 当然了,也有家境贫寒的想自己走到青州府的,只要能如期到达顺利会师即可。 他们这行人出发时已经是下午申时,史光彪将一路上的要求又说了几遍,确保没问题了,又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誓师大会,便带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出了大门后,一行十几人各找各的马车,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后,他们正式出发,前往第一站荣河。 荣河离密水很近,来去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即可到达。 李伯玉上车后便接过了陈狗子手里的绳子,自己坐在前面驾车。赵小山在车里憋了一天无聊至极,趴在车门口问东问西。 “伯玉哥,你们这个学政厉害么?” “当然了,我们连教谕都不怕,就怕史学政,他是整个县学里最厉害的。” “那他打你们么?” “大多数时候都是说教,有时候气狠了也会动手揍一顿。”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个史学政还挺厉害的,那他是怎么来咱们密水的?”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是……” 赵小山和李伯玉一问一答十分认真,陈狗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场面十分和谐。 中途大家集体休整了一下,赵小山也在陈狗子的帮助下清理了一下库存。 到了晚上,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进了荣河。 李伯玉春天刚来荣河参加过乡试,对这里的环境相对较熟。史光彪更是经常来这公出的人,对哪家客栈经济实惠早有心得,进了城后直奔而去。 赵小山扒开车帘一路朝外看去,发现荣河的整体风貌和密水很像,只不过更大更繁华罢了。 赵小山看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悻悻的缩回了脑袋。 倒是陈狗子精神抖擞,他常年呆在寺庙,本就六根不净,又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不得不每天和一群老和尚打坐念经,日子过得枯燥乏味又无聊。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出来走走,简直如鱼得水,恨不得马上下车走走,买点冒着热气还香喷喷的大包子,祭奠一下早已饥渴难耐的五脏六腑。 奈何和尚是没有盘缠的,哪怕外出吃喝也全靠化缘。 为此,陈狗子毫无心里负担的朝赵小山伸出双手,道: “山子,我没有钱,给我点钱。” 好兄弟提出这样的需求,赵小山怎么可能拒绝,立马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要多少你自己拿。” 陈狗子貌似很自然的接了过来,其实心里早美出泡了。 果然是他的好兄弟!就是这么敞亮! 从中挑出来一块碎银外加一些零碎的铜板,道: “我就买点吃的,不用太多。” 到了客栈后,李伯玉找了一个带大通铺的房间,陈狗子将赵小山从车里捞出来扶进房间后便急不可耐的揣上碎银子,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李伯玉里外忙活了两趟才将东西都弄好,为了照顾不良于行的赵小山,他还特意将饭菜端上了房间,和赵小山在屋里吃了一顿饭。 “山子,史学政说吃过饭后无事的话可以去他的房间找他温习功课,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先过去?” 赵小山除了养屁股还能有啥事。 李伯玉见他摇头拿着书本便出去了。 赵小山见他背影匆匆,心里敬佩的紧。 不仅敬佩李伯玉的坚韧,也敬佩史学政的严谨。 这个史学政,如此人才被贬至密水,当真是可惜了。 日后周彻从京城回来了,他当真想为他推荐一下这个史光彪。 致知书坊的报纸一直没办起来,差的就是人! 如若有这般严谨上进的人坐镇,他相信他的报纸绝对能成功。 说起来,周彻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祭祖顺不顺利。 说起来,相对去青州府,他更想跟着周彻去京城。 只不过周彻是去干大事的,不可能带上自己这个纯游山玩水的小拖累。 唉?说到京城,他突然想起了前天李伯玉交给他的信。 何言昌不是说他在荣河有个联系方式么?! “小二!” 第142章 路上风景 陈狗子和李伯玉都不在,赵小山挺着行动不便的屁股,在客栈小二的帮助下去了何言昌信中所说的地址。 等赵小山按照地址找过去才发现何言昌所说的联络点竟然是一处镖局! 何家到底是干啥的?一个郡城的联络点竟然是镖局! 赵小山坐在车里都看傻了! 他和何言昌只不过是在密水大牢里萍水相逢的过客,相处一共不过十余天,两人已经分开了一年多的时间,真的还有再联系的必要么? 如若是以前能认识这般通天的人物,赵小山一定蹦高抓住机会。 可现在他背靠周彻,手底下又有那么多人要养活,万万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不说给自己惹麻烦,就怕让周彻再陷入困境。 赵小山看着镖局门前两头威武的雄狮,大门里进进出出的彪形大汉,觉得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只不过,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小二,你过来一下……” 一刻钟后,店小二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客官,早知道你又要干这活,我说啥也不能陪你来啊,好家伙,为了帮你打探消息,我特意去找了我们这的街溜子刘二鬼子,人家一听这活直接开口要一两银子! 客官,你刚才就给我一块碎银,也不够啊……” 就知道这样! 要不是自己屁股实在动弹不得,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块大的碎银,赵小山叮嘱道:“快去快回,我朋友还在客栈等我呢。” “好咧,客官你放心,这个刘二鬼子就是城里的百事通,有啥事问他绝对不可能差事,您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店小二撂下帘子又匆忙跑走了。 过了一会赵小山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自己都拿钱了为啥要找店小二当中间商?为啥不将那刘二鬼子直接叫来问话? 失策! 又等了一刻钟,店小二再次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这次没要钱,倒是把赵小山想知道的消息都说了: 这个叫威扬的镖局是今年春天才开的,总镖头姓徐叫徐迁,不是本地的,听口音倒是像京城那一片的,是去年才出现在荣河的。 徐迁来时就带了十多个手下,镖局开业前又在本地招了二十多人,现在整个镖局共有四五十号人。 威扬镖局承接的业务很多,大到活人小到货物,只要钱给够了,他们都接。 刚开始开业时还有本地的镖局去找场子,结果根本没等到徐迁出手便被他手下一个叫庄大成的给扔了出去。 光有武力值还不够,荣河的郡守大人竟也对威扬镖局多有青睐,他的内眷若有出远门或有大件物品要押送,必找威扬镖局。 能在城里混的都不是傻子,到这时候还看不来个数也不用混了,这威扬镖局能凭空出现又迅速站稳脚跟,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兴许上面有大靠山呢! 荣河本地的镖局想明白后迅速调整策略,各镖头纷纷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对徐迁伸出了橄榄枝。 至此,威扬镖局算是彻底在荣河站稳了脚跟,规模和业务也慢慢扩大起来。 “这徐迁什么来头现在还没人知道?” 店小二摇摇头,“刘二鬼子也不清楚,这徐迁也就去年刚来,来了后呆了好久才开的镖局,听说那段时间经常去密水。” 嗯,时间对上了,去密水应该是找何言昌? 花了一两银子打听了一圈,什么消息也没打听清楚,反而觉得这何言昌更神秘了。 有这么大能力随随便便开办镖局,还能和荣河郡守挂上关系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商户了。 能让一地郡守都讨好绝对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角色,这样的人在京城应该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既如此,他就先问问在京城的李球吧。 “走吧,今天先回去吧。” 等赵小山回到客栈时,陈狗子早就等待多时,见他进门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脸急切的问道:“你去哪了?身上带着伤呢怎么还乱走?” 赵小山扶着小二的胳膊慢慢挪进了屋,见桌子上摆了好几样小吃,估计都是陈狗子出门买的,还没来得及吃呢。 “你们都不在,我就随便走走,你买啥吃的了?咋样?这荣河郡好吃的多不?” “下次你再出门叫上我或者李伯玉,别自己出去,你是我们的钱袋子,不容许一点闪失知道不!” 狗子这嘴硬的,比鸭子都硬。 “好好好,下次我拉屎都叫你在一旁观摩,嘿嘿。”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睡着了也没等到李伯玉回来。 第二天上午,众人一起在客栈一楼吃过早饭,史学政点过了人,大家陆续上车,开始新一天的旅程。 荣河到青州府全程约九百多里路,中间隔了三个郡,分别是文安郡、茂兴郡和定襄郡,全程马车不停地赶路大约需要十二三天。 为了节省时间,史学政在出发前也说了,如果因为个人因素跟不上,他是不会为了迁就一两个人而耽误集体的。 因此,赵小山为了不耽误李伯玉的行程,让自己尽快好起来,由早晚两遍药变成了早中晚三遍。 陈狗子沿途若遇到名寺古刹则自己过去送信,事后再慌忙赶上。 为了节约路上吃饭的时间,赵小山还特意拿钱给陈狗子,让他多囤一些干粮。 只不过这年代的干粮是真干,吃一口脖子能伸二里地,噎的人两眼直翻白。 每次吃饭时,赵小山都异常想念他的米粉,早知道路途如此艰苦他说什么也要随身带个小炉子,把家里的米粉带来点。 如此过了五六天,他们已经穿过文安郡进入 茂兴郡时,赵小山的屁股已经彻底好了,坐卧行走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在这期间,赵小山和史学政已经打过了招呼,还和李伯玉的两个同窗混熟了,名字分别是孔纬和郑洪。 他俩的年龄比李伯玉稍大,家里条件不错,一个是小地主一个开油坊的。 李伯玉在第二天就将赵小山和陈狗子介绍给他们,这俩人虽然年龄大,可能因为家庭条件好,心里负担小,反而有颗童心,和赵小山十分能聊的来。 当得知米粉豆皮和肥皂都是由赵小山发明的,孔纬直接变成星星眼了。 再然后当他们得知最近风靡整个大景的精忠报国这首歌也是由赵小山创作的,郑洪差点就给赵小山跪下了。 李伯玉与有荣焉,得意洋洋的每天倒豆子似的倒一点赵小山的光荣事迹,这俩人的自称已经由最开始的大哥变成后来的老弟了。 与这两人打的火热的同时,赵小山也招惹了几个潜在的敌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通过这一路的观察,赵小山真是越来越欣赏史学政了。 他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典范,腹有诗书、有担当有责任心,不迂腐还颇有主见。 当然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说话有点直,有时候撞人挺疼。 有一次赵小山捂着屁股后腰龇牙咧嘴慢慢悠悠的从史学政面前路过,被他毫不留情的抨击道: “男子汉大丈夫,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为何做女子扭捏之态!” 这一嗓子给赵小山吓的,瞬间屁股便不疼了,立马腰也直溜了,嘴巴也合上了。 然而这点伤害根本不能击退赵小山的热情,为了靠近史学政,赵小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讲小说。 每次他们在野外休息整顿时,赵小山都会以闲聊解闷为由,将孔纬郑洪招过来讲故事。 史学政是传统文人,讲才子佳人武侠玄幻的不合适,赵小山慎重的选择了西游记。 果然,这个故事一出,迅速俘获了一大批粉丝,围在赵小山身边听故事的越来越多,到后来郑洪连自家马车都不坐了,定要和赵小山挤在车厢里,逼他先讲给自己听。 最开始史学政还对赵小山的卖弄嗤之以鼻,待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听到了故事大体的构思后,便也期期艾艾加入了听书的行列。 每次听完后还皱着眉头对故事里几处情节争论几句或批判一番。 赵小山见大鱼上钩,说的更加卖力,有时候趁着休息还拿着故事脚本过去问问题。 通过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史学政发现眼前的小商人不仅一点世俗之气都无,甚至腹中颇有文墨,对他便不再不苟言笑。 等从李伯玉那得知古仙村的男女村学都是赵小山一手操办,并由他全权出资赞助时,史学政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待看到赵小山的字写的不好,甚至连夜写了一本字帖送了过去。 得知赵小山只有十五岁还没在学堂正经念过书时,史学政多次劝他尽早入学念书,并暗示自己可收他为内弟子云云。 赵小山简直受宠若惊,早知道这小老头最在乎的是村学,他何必每天绞尽脑汁的回忆西游记。 为了增加好感,赵小山还将自己办女学的理念和史学政说了,更惹的他赞叹连连,直说赵小山是山窝子里埋藏的金疙瘩,这次他算是挖到宝了。 得了史学政如此厚爱的赵小山也因此遭了几个学子的不满。 其中一个便是叫黄仁颖的学子,他是密水县主簿的亲儿子。 这小子自忖出身高又有秀才功名,在县学里颇为高傲,一般人都瞧不上。 对于这次去青州府参加府试,他爹的本意是让他单独出行,可他念着跟在史学政身边能多学点知识,执意随着大部队一起走。 没想到他的委曲求全史学政全没看到,反而将关注的重点都放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身上,甚至听说史学政还想将这人纳为关门弟子。 自己是正经官宦之家出身,如何比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臭小子。 思及此,黄仁颖算是将赵小山记恨上了,连带着他的小弟也都看赵小山李伯玉一行人不顺眼。 闲暇时间大家伙都去听书时就黄仁颖那一伙人不去,光要这样对赵小山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的。 奈何他们那一堆里有几个嘴贱的,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些恶心人的话。 什么“一个破说书的还装读书人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让个泥腿子给忽悠住了”、“一个和尚一个说书的,李伯玉和这种人为伍,简直给他们丢脸!这次府试也是去丢人现眼的。” 前面那些话赵小山听了几耳朵就算了,后面攻击李伯玉的他就不能忍了。 李伯玉是他们全村的希望,岂能容得小人如此污蔑。 士可忍孰不可忍! 有一次赵小山出恭回来时路过黄仁颖一个狗腿小弟面前,又听到那小弟阴阳怪气的说李伯玉坏话,气的他一个没忍住,直接一拳头上去,让丫直接闭嘴! “我他妈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了!你算个狗毛?出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你赵爷我是谁!我连密水大牢都进去过,我怕你个小卡拉?!” 那小子没想到赵小山如此不讲武德,竟直接上手,捂着嘴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告诉你,以后看到赵爷我嘴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你像个娘们似的说三道四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反正我又不参加科举,打伤打残了也无所谓,你是要参加考试的,狗腿了要是瘸了直接断了你的科考路!” 这句话可谓是踩到他痛点上了,只见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不仅没再追究,反而眼现恐惧,三步两步迅速后退跑远了。 赵小山说的没错,若他们双方争执,赵小山受伤顶多不良于行,他的生意照做生活照常,可自己不行。 大景朝规定科考之人必须“身言书判”,不仅学问要好,身体还不能有瑕疵,要“体貌丰伟”。 若他真的被伤了,不说别的,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断了。 他本身和赵小山没有任何仇怨,只不过自己家贫,在学堂时便依附于财大气粗的黄仁颖罢了。 作为狗腿子小弟,当然要爱大哥所爱,厌大哥所厌了,黄仁颖讨厌赵小山,那他们便不时说两句酸话挤兑挤兑赵小山,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可谁知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赵小山这次竟对他突然发招,二话不说直接上来一记老拳,还威胁说要断了自己的科举路,他如何能不怕。 这狗腿小弟十分狼狈的逃回了马车旁,他的样子自然不可能逃过黄仁颖的注意,等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黄仁颖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真没想到这个赵小山竟是如此人物,还知道击中他们的软肋进行要挟! 怪不得能得了史学政的欢心,当真是不可小觑。 黄仁颖不是气量大的人,真想直接教训回去。 可考虑到一旦发生冲突自己必然会受影响,自己是去考取举人的,不是来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置气的,这口怒气被黄仁颖硬生生压了下去。 “哼,等秋闱成绩下来我成了举人时便是你倒霉的时候,一个臭泥腿子还敢在我面前如此叫嚣!这一路且让你嚣张着,咱们走着瞧!” 在黄仁颖的隐忍下,整支队伍虽然暗流涌动,还是在十五天后还是顺利的到达了青州府。 青州府是省城,位于大景朝的东北角,因着离北边的胡人近,原本是一个军事重镇,后来逐渐发展起来,成了现在青州府的模样。 这些天他们一行人为了赶路可谓是日夜兼程,每个人都很是疲惫,到后来赵小山连西游记都讲不动了。 史学政进城后直奔熟悉的便宜客栈投宿,李伯玉赵小山陈狗子一头扎进房间,扔下包袱便开睡,直睡他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第143章 赵小山道观之行 这是赵小山自穿越以来第一次长途旅行,虽然全程乘坐马车,但古代的“高速公路”只是相对宽敞,地面凹凸不平坑坑包包的太多了。 刚开始出发时还很新鲜,和同龄的朋友们坐在马车里吃点干果唠唠小嗑看看风景,路过陌生郡县时便出去走走,当是领略风光了。 但后半程所有人对千篇一律的风景都看够了,赵小山被马车颠的别说吃干果了,连正常的干粮都吃不下了。 等终于睡饱了,坐在面馆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时,赵小山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今天早晨穿裤子感觉腰都肥了,脸小了一圈。” 别说他了,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除了史学政。 真没看出来,这史学政竟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体力最好的,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哪怕昨天到了青州府还张罗着晚上给学生再补补课。 途中看到几个学子脸色蜡黄蔫头耷脑的还一顿教训,嘴里训斥着他们体质这么差如何应付为期三天的府试!待这次回去后他定要和教谕好好说说,加强他们的体能训练。 “伯玉哥,就剩三天时间了,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需要买啥你和我说,我和狗子就解决了。” 陈狗子在旁边猛点头,他喜欢和赵小山一起逛街! 每次他俩一起走他想吃啥买啥山子掏钱都特别痛快,让他有种自己是超级大地主的错觉。 这一路走来他简直不要太幸福,好想还俗啊…… 倒是一旁的李伯玉摇了摇头,“考试所需的笔墨等物不需要我们准备,考场都有提供,史学政说这几天让我们尽量不要外出,就老实的待在客栈备考即可。” 现在秋闱在即,全省的秀才都汇聚在此,人多嘴杂,还是莫要多生事端为好。 就他们吃饭这一会的功夫便听到了很多这届秀才的轶事,就连最有可能夺取解元的热门人选都出炉了。 有来自定襄郡的崔光表、冒兴郡的裴重、文安郡的赵洞和荣河郡的张臻和青州府本地的李可封、沈坤,这几位都是大热的人选。 当然了,这几个人的出身也是大有来头。 其中崔光表是定襄郡通判的嫡次子,据说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是衍圣公孔家的庶枝,出身不可谓不高。 李可封是前宰相的曾孙,现在随父亲在青州府任职。 裴重赵洞张臻都是出自一般的书香门第,只有沈坤有意思,竟是出身武将世家。 他是青州府本地驻军守备之子,人家不爱武装爱文墨,自小聪颖好学,脱离了父辈的打打杀杀,走上了文举的路子。 听说这几人都是人才斐然的青年才俊,一直文声远扬,名气不相上下。 现在青州府有一些赌场甚至开了场子押注,其中青州府的李可封赌注最大,沈坤其次。 听着周围对这几人高声热烈的探讨,李伯玉脸上生羡眼底黯然。 他今年春天刚考取秀才,按理说都不应该来参加秋闱,毕竟不论是知识积累还是考试经验上他都有欠缺。 可秋闱三年一次,这次不来他便要再等三年。 因为有赵小山在背后支持,他才敢抱着一丝侥幸跟着史学政一起过来。 只不过耳边听到那些天之骄子的过往经历,李伯玉说不黯然是不可能的。 卑微的出身注定了他求学之路是艰辛的,他没抱怨没自卑,只是有一丝丝的不甘。 若是他也有那般的出身,是否也能取得那样耀眼的成绩呢。 黄任颖他们对自己的评价他怎能不知,不过是装作没听见罢了。 其实这些人说的也对,自己底子浅薄,又如何能在这般激烈的竞争中侥幸获胜。 不说那几个解元的热门人选,光他们县学的十几人里,自己也是完全没有优势的。 李伯玉的沉默赵小山如何能不懂,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状似玩笑的说道: “行,你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我和狗子去赌场看看,也给你来一注,嘿嘿~” 李伯玉听罢连忙摆摆手,“可别可别,你去押别人就好了,别带上我。” “怕啥,你听他们吹牛吧,什么三岁写字六岁作诗的,都是噱头,真实情况指不定咋样呢!伯玉哥,你是第一年参加,本就是来积攒经验的,可别给自己定啥目标。 有几个十几岁就能考上举人的,谁不是两三次甚至八九次熬到白头了也没考上,平常心!你等着,我这次就给你押九百九十九文钱,祝你九天揽月九转功成十拿九稳!” 赵小山一番插科打诨成功驱散了李伯玉心中的阴霾,没错,自己没有高贵的出身,但他有坚强的后盾,还有不懈的努力。 这次不成功就下次,他还年轻,有的是未来。 连续三次不成他就回古仙村,跟赵小山做生意,给他当账房,在村学教书,把村里有天赋的孩子培养起来。 “行,我就借您吉言了大财主。” 三个人说罢,李伯玉便回了房间温习功课,赵小山和陈狗子则无事一身轻松得以出门闲逛。 这省城和郡城就是不一样,不论是人口数还是城市规模上,赵小山像初入大城市的乡下小子,看啥啥新鲜。 陈狗子早就换了他那身和尚服,头上也包了个布巾,做青年书生打扮。 此时他一脸兴奋的拉着赵小山的手要去赌场耍一耍,他刚才听了一圈,觉得解元候选人里赵洞最值得押一注。 不为别的,就冲他也姓赵这一点就指定能行,押他两注。 还有那个武转文的沈坤他也挺看好,他最喜欢有勇有谋的将军了,也押他一注。 还有就是好兄弟李伯玉了,不管咋样,九百九十九文钱,必须押一个。 赵小山还是第一次来赌场,本以为他们会在乌烟瘴气堵的杀红了眼睛的赌徒中穿行,谁知这赌场也会做生意,竟在赌场入口处单独设了登记的桌子,还拿屏障拦在中间,让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陈狗子按照刚才心中所想下了三注。 那个登记的听他说要押李伯玉一注时愣了愣,脑子里反应了好半晌都没想起谁叫李伯玉。 还是赵小山解释了一通,那登记的才算将名字写在木牌上。 一边写嘴里还一边嘟囔道:“九百九十九文钱押注,还不如捐给寺庙求个符戴着呢。” 陈狗子听罢一拍脑袋,对啊! 他就是和尚,平时日日给佛祖烧香跪拜,从没和佛祖求过什么,这次不正好么? 符啥的他不会写,但做祷这种起码的他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陈狗子也没心思瞎逛了,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回走,准备沐浴更衣烧香拜佛祝祷。 赵小山被他东一趟西一趟风风火火的都绕迷糊了,等听他说要回去给李伯玉祝祷时,自己也灵机一动。 上面有人好办事,陈狗子走佛祖的路子,那自己就走玉皇大帝和黑牛大仙的路子。 “狗子,你去客栈等着,我去道观烧个香求个符去。” 说罢,兄弟俩兵分两路,一个回客栈一个打听路朝城外的道观行去。 青州府外的道观名叫青城观,规模很大,有道士几百人,就坐落在城外几公里处的一处山坳处。 因挨着省城,这青州府每日香客络绎不绝,颇为繁盛,算卦的摆摊的卖符的都不少。 赵小山“打车”一路到了青城观时刚好午时,只见这道观亭台楼阁台阶拱筑煞是壮观,里面人声鼎沸香火蕴蕴。 赵小山付了车费后便朝里走去,他决定一会买一根最粗的香,再捐二两银子,给李伯玉求个平安。 可能是马上秋闱了,道观里来上香的特别多,好多香客穿着华贵后面仆从成群,赵小山在里面毫不起眼。 跟着大部队的脚步来到了敬香处,问清楚一炷香的价位,赵小山差点傻眼了。 好家伙,普通一把细香就要三百文,稍微好点的多则几两,少则八九百文,最粗的竟然要十两一根。 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省城的物价也太高了,通货膨胀啊,十两银子,够乡下庄户人家两年的花销了。 到这就够买一炷香的,这差距也太大了。 赵小山站在那犹豫了半晌,惹得那卖香的小道士十分不满,嘴里催促道:“你到底买不买,没看后面排队么?不买赶紧走。” 秋闱在即,他们不差生意。 “买,买那个一两的,要三炷。” 掏钱的时候赵小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好贵啊,就这么三炷香。 他也想出家当道士了,又不用干活又有钱挣,还能降妖除魔。 付了三两银子后,赵小山举着香便去了前面的大殿,那里有烧香的炉子,赵小山排队将手里的香插了进去。 完事后也学着旁人的样子跪在蒲团上,对着前面不知名的神仙许愿道: “神仙保佑啊,我赵小山刚上了三炷香,您一定要显灵啊。希望伯玉哥这次秋闱能一次就中,希望我二姐能婚事顺利找到如意郎君,希望我爷爷赵九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我爹我娘也能事事顺利万事如意,我大哥大嫂再接再厉争取三胎,侄子铁牛和狗剩身体健康快乐成长,两个好兄弟心想事成,淳仙侯周彻得偿所愿,我自己发发发发发大财挣大钱,大黑牛继续龙精虎猛继续播种。” 神仙估计第一次听到这么絮叨的许愿,要是真有灵估计都想将刚收的三炷香退回去。 这买卖做的有点赔钱! 赵小山一顿絮叨后,心里狠狠舒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找到了精神寄托似的,整个人都通透了。 怪不得老百姓要来拜神呢,拜一拜说一说,还没看到什么好处呢,人就踏实了。 像是吃了安慰剂似的,好使! 办成了一件大事,赵小山决定不着急回走,又去卖护身符的地方花重金买了三个符。 随后转身在道观溜达起来,这道观一重叠着一重,每个院子都说自己是宝殿,也不知道里面具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赵小山看着也分不清个一二三四五的,光看个热闹。 但不妨碍他是见到神仙就拜,每拜一个都要把刚才嘟囔的话在心里默念一遍。 反正剩下的都是免费的,拜拜呗,又不花钱。 他这大面积撒网的,万一就有哪个神仙听到了呢。 当他逛到最后一重宝殿时,看到大殿上好多人席地而坐,前面的一个年老的青衣道观举着拂尘,正在传道。 青城观不愧是大观,根本不惧人观看,大殿门口围绕了好多人或坐或站的听,赵小山看着热闹,也凑了过去。 “何为凡人,何为仙,岂闻韶华尽何年。欲要成仙须先化凡,我们修仙之人必先做人,体验了人间的七情六欲后再斩断之,方可证道。” “修仙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和元婴,如若我们中有人能达到元婴,当此界无敌!至于元婴后又是何种天地,当在座的你们自行探索,大道无形,当你我共勉……” 赵小山傻眼了,炼气筑基…… 这不是他的凡人修仙传么? 第144章 无量天书 赵小山站在外面听了一会,越发觉得上面授课的道士说的内容都是来自他凡人的理论! 什么筑基丹结婴丹的,什么上位面下位面的,简直不要太熟悉! 那啥,他的凡人已经传到府城了么?上面授课的到底哪位啊?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随着前面青衣道士一甩拂尘,今天的讲道大会结束了。 下面盘坐听道的众道士纷纷起身陆续朝外走去。 青城观是整个青州府最大的道观了,像这种传道大会经常举行,这次讲道的是从荣河郡请来的一个道士。 这道士之前籍籍无名,自去年起突然名声大噪,他提出的一个又一个关于修仙炼丹的理论直接震荡了大景朝整个修道界。 这些理论大胆而新颖,从炼气到元婴,修道界关于修炼的层级第一次有了系统性的阶段划分,关于上界面下界面的理论更是让大景朝所有道士坐不住板凳了。 这个叫无量的道士真乃旷世奇才! 大景朝的各大道观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去布道。 然而,无量道长平日只在密水一带活动,甚少去往他处,这次能来青城观还是他们请了好久才请来的。 青城观里的道士听完他的布道纷纷拍手叫绝,心中对他日飞升上界面之事心驰神往。 有几个一心求道的纷纷走上前去想与无量道长继续论道,却不想身旁突然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不知道长是否从荣河郡来的?” 无量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脸的高深莫测仙气飘飘,看向冲过来的孩子一脸慈爱道: “无量寿福,贫道正是来自荣河郡无量观的无量,不知小施主有何指教。” “阿弥陀佛,我也是从荣河来的,见到道长真是倍感亲切,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道长,道长可否听过凡人修仙传这个话本子?”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原本还淡定高傲的无量顿时虎躯一震神色大骇。 怎么回事? 乐平镇的雅茗轩茶楼早就不说凡人了,那个出版凡人的杨家也倒台了,市面上流行的书册也基本被他买断焚毁,怎么可能还有人记得这个故事? 而且还恰恰好也来了青城观! 一时间无量心神大乱! 他本是籍籍无名的小道观的观主,年过六十仍无所作为,平日不是给周围村民看看风水便是卖点符水挣点小钱以维持整个道观的开销。 近来能够突然出名只因为他在偶然的机会听到了一个叫凡人修仙传的话本子,这个故事大气磅礴气势恢宏,所描绘的画面让他心驰神往茅塞顿开。 回去后他对话本里的内容进行了提取,融合自己之前的修炼心得,归纳梳理出了自己的一套理论。 他将这套理论称为无量天书! 之后,为了让这套天书成为独一无二的东西,他将致知书坊刊印的所有关于凡人的话本一点点收集起来焚烧,又去了雅茗轩威胁周掌柜以后不允许再让人讲这个话本子。 凡人毕竟只说了几天,影响范围也仅限乐平,最远到达密水。 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市面上再无任何关于凡人的书面留存,随着时间的逝去,听过雅茗轩说书的也渐渐将之遗忘,而他也只是在修道界进行宣扬,所以不论是乐平还是密水,知道他将凡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甚少! 他将无量天书中的理论抄录了一部分让门下弟子送给了荣河郡其他道观,此后便一炮而红一发不可收拾。 这半年来,他收到好多地方的布道邀请,为了保持神秘感,太近的几个郡他都没答应,挑来选去挑中了青州府这的青城观,还有两个外州的大道观 。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今年第一天来青城观就遇到了“老乡”,此时的无量真的要两眼泪汪汪了。 他的大脑迅速思考对策,是马上举手承认错误还是说几句话糊弄过去。 他不是什么狠角色,真的做不到“只有死人才能闭嘴”这样的话。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无量道长脑中便闪过好多个主意,最后开口道: “贫道不知小施主在说什么,也没听过什么话本子。道法自然,茫茫九州中能够在这青城观看到老乡倍感亲切,不知小施主现在落座在哪?可否随贫道喝一杯茶?” 赵小山了然的嘿嘿一笑,道:“我见到道长也倍感亲切,我和朋友一起来这参加秋闱考试,就在城里客栈落脚,今天无事,可随时奉陪!” 无量一听,连忙站了起来,也没空理会后面一众求知若渴的道长观主了,点头示意后连忙领着赵小山从大殿后门出来,拐进了最近的一间厢房里。 一进屋,无量便迫不及待的回身问道: “不知小施主从何处听闻的凡人修仙传?可是手里有话本子?贫僧愿意高价出资购回!” “道长,我手里没有话本子,你也不用出资购买,我名赵小山,就是凡人修仙传的创作者!不知你可否听过我?” 赵小山?凡人的创作者? 周掌柜从来没和他说过啊! 无量整个懵了,没想到自己鲁班门前弄大斧,竟在创作者前如此卖弄! “无量福寿,贫道未曾听过小施主的名号。” 要是知道还有这回事,他说什么也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啊。 幸好这小施主没有当面戳穿他,而是随他走了出来。 “道长莫要紧张,我不是追着你过来的,纯粹是偶然来道观看看,没想到你正在此布道。我听你话是在凡人东西的基础上添了很多自己的理解,我觉得说的挺好,比我的理论丰富多了。 只是不知道长怎么大老远从乐平到了青州府布道?” 无量打量着赵小山的神态,看他没有任何迁怒质问揭穿的意思,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挑三拣四的将自己来青州府的事说了一下。 赵小山点点头,觉得与其树立一个敌人,不如交好一个在大景朝修道界都有几分影响力的大道士来的实在。 虽然不能肯定以后一定能用上,但多一条路便是多一次机会么。 想罢,赵小山说道:“道长厉害,仅仅凭着一个故事便能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当真为道界楷模,我辈佩服。 我赵小山虽为故事的创作者,但看到自己想象的东西能得到您老的认可,也很是开心。” 他这么说,无量心里的大石算是彻底落了地。 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大度,真是个好后生! “无量谢过小施主,因为听了你的凡人才让贫道参悟了大道,窥见了一丝天机,小施主如此聪慧,当真世间仅见,小施主没计较贫道擅自搬用了你的东西,贫道感激不尽,无量福寿!” “不知小施主下榻何处?因何而来?” 赵小山很乐意收下一个观主的感谢,将自己过来陪考的事简单说了几句。 等无量听完他的原委后,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黄色的小三角形递了过去。 “小施主朋友大考在即,贫道没什么可送的,这枚平安符是贫道的师父之前赠予贫道的,年头有些久了,有点毛边,要是小施主不嫌弃,我愿将此符送给小施主,以谢点化之恩。” 赵小山看着眼前发黄破旧的小符箓,心里一动,“艾玛,受不起受不起,啥点化不点化的,我赵小山就是说了一个话本子罢了,根本涉及不到点化。还是道长你自己底蕴足会融会贯通才能创新。” 不过既然是道长诚心相送,那小山便却之不恭了?” 一个真想送,一个真想接,两个人一拍即合,赵小山接了无量心安,无量送了赵小山乐意。 于是乎,一枚符箓便换来了赵小山对此事的闭嘴。 “道长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应约来布道,估计后天就走了,还要去别的州继续布道。” 赵小山点点头,突然抬头问:“道长,我朋友三天后考试,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做点法事祈祈福,保佑他能够一举得中?” 第145章 一万点伤害 无量没想到眼前的天才少年竟提出如此要求,呆愣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小施主,虽说贫道最近有点心得,但还仅限于理论上的突破,实际功法还有待提高,你的要求怕是贫道不能答应。 小施主如此聪慧,想必您的朋友也定是人中龙凤,就算没有贫道帮忙也定会高中。 我无量虽然法力有限,但观相之术还是不错的,刚我仔细看了看小施主你的样貌,说实话,我没看懂,看不懂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但您瞳孔黑大鼻梁高挺有肉额头圆润,一看就是富贵之相,能得贵人相助,这贵人甚至贵不可言。” “小施主为朋友能不远千里来陪同考试,想必关系相当要好,若依您的面相来看的话,小施主不必忧虑太多,万事放宽心即可。” 无量道长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赵小山还是一下抓住了重点:李伯玉这次有戏! 至于他说的贵人贵不可言,难道说的是周彻?他真能成事? 成事了所以才贵不可言? “那道长……” 赵小山越想越激动,连忙想再问,却被无量一口打断道: “小施主莫要再问了,贫道说了这些已是极限,莫要再难为贫道了。” 赵小山半张的嘴动了动,到底没再继续说什么,将激动的心压了压,稳了稳心神。 “是我心急了,还多谢道长为我解惑,既如此,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赵小山见好就收,起身就要告辞。 无量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没什么所求,竟要如此轻轻放过,心中多有愧疚,要起身问道: “不知小施主家在哪里?等贫道布道回去好亲自登门拜访。” “我就是乐平镇古仙村的,我爹娘都信你们道观,经常去你们那求符水喝呢。” 刚穿越时被灌了一肚子符水这事他能记一辈子!那味道,不比塞大粪强多少! “这次贫道来青城观布道算是很给他们观主的面子,赵小施主若是在此期间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来这找他们的观主余途道长,他会帮忙的。 如若他不信,小施主只需将刚才的平安符拿出来即可,余途道长见它如见我,自然便信你了。” 嗯,这个承诺倒是很靠谱,赵小山点点头。 等赵小山揣着从无量道长那顺来的小平安符回到城里客栈时,客栈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李伯玉去史学政那温习功课了,而陈狗子据说单独开了一间房,沐浴后正在焚香祝祷。 这时候都快晚上了,赵小山手里握着那枚平安符,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竟趴在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李伯玉早就洗漱完毕要出去史学政那,赵小山一把拦下了他,将手里的平安符递了过去。 李伯玉看着胸前一枚破旧的小符,好奇的问道:“山子,你这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拿回来一个符?” “你可戴好喽,我这东西那可相当贵了,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呢。人家说了,只要你戴上它入考场,什么李可封什么沈坤的,全不在话下,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李伯玉早习惯了伙伴的插科打诨,笑着一把将平安符抢了过来。 “行,这次哥哥就让你见识见啥啥叫少年解元!” 俩人的说话声将一旁的陈狗子也吵醒了,狗子揉了揉眼睛,摸了摸小光头,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祝祷法事可不是随便做的,要不就不做,要不就做满九个时辰,昨天下午他才开始的,到了今天早晨才回来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 赵小山来到青州府的第二天依然是自己过的,这次没有吃货陈狗子陪同,他连逛吃逛吃都没了兴趣。 就去了一趟青州府最繁华的街道,算计着家里的人口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带回去当礼物。 青州府算是大景朝北边最大的城池了,这里店铺林立人口众多,好多东西赵小山见都没见过。 就连吃的也比密水丰富很多,有一家香饮子店装修风格特别好看,每一杯香饮子里都放了冰,喝上一口从里凉到外,那叫一个舒爽。 而且口味也很多,赵小山一次要了四五杯,觉得里面属蜜瓜的最好喝。 当然了,这么好的服务价格也很好,光坐那一会赵小山就花出去近一两的银子。 赵小山抿了抿嘴,对前来收钱的店小二提议道: “小二哥,你家饮子的味道真心不错,只不过光卖香饮子有点可惜了,若是能提供些点心就更完美了。 还有你家的院子,最好也搭两个小桌子,最好能定制个大伞遮阳的,坐在太阳底下喝加了冰的香饮子,饿了再来点吃的,那可真是美呆了。” 店小二没想到这位特别能喝的客官还有这想法,哈着腰点点头 ,“谢客官您的意见,待会我们掌柜的回来我就和他提。” “小二哥,我记得这冰很贵吧,你家这每杯饮子里都加了冰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也没冰箱,做冰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客官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东家家里有一个大地窖,每到冬天的时候冬季都会在地窖里存好冰,到了夏天再拿出来卖。” 这方法成本不高,收益还大,刚开始还能在青州府独占鳌头,后来陆续有人参透了这方法,也在冬天囤冰,他们家的优势便没了。 赵小山想到现代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的奶茶店,又低头看看所在的香饮子店,觉得完全可以回家研究研究。 比如说奶茶,果茶,冰沙,如若出手,绝对大卖! 之后赵小山又逛了几家洋货行,发现这里的东西比密水那家可多多了,赵小山抱着侥幸的态度重点关注了一下洋货行里的绿植,却是一点收获也无。 别说他一直想找的地瓜土豆了,连玉米都没有。 倒是在杂货铺看到了他们村生产的肥皂和米粉了。 甚至在一家颇为高档的脂粉铺发现了他家出厂的香皂,只不过此时的香皂再也不是他初见的模样了,不仅外皮被包上了油纸,甚至放进了一个甚是精美的小瓷盒子里。 售价也高的离谱,一块就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 他的成本也就百十多文,所得利润也低的可怜,结果倒了几手又加了点外包装就敢卖八两银子。 周彻你怎么敢啊! “客官的眼光真好,这香皂是咱们店刚进来的新品,咱大景朝都是头一份的,您在青州府绝对见不到第二家有卖,就连京城都没有几个人用过的。” 售货员小嫂子见赵小山捧着香皂盒子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仔细观察,还以为他想买,站在一旁一直喋喋不休的解说。 “客官您可以打开盖子闻闻这味道,这是桂花的香气,您再看看这颜色,透明的,若客官你洗洗手洗洗脸感受一下,整个脸都会变得香喷喷滑腻腻的了。 而且这质地很好,经常用香皂洗脸绝对让您家娘子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赵小山第一次知道原来宛若新生是这么用的,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语文底线。 “那啥,你们这是从哪进的货啊?” 售货员小嫂子悄悄的翻了白眼,“从哪进的货咱们就不方便告诉客官了,客官是买还是不买?” 赵小山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香皂,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铺子。 他要涨价!涨价!价! 周彻你太过分了! 自己每个月累死累活的干了这么多活,每次分红不过几十两,至多不超过二百两。 结果周彻成天啥也没干,一块香皂竟然就要赚这么多钱! 一万点伤害啊! 要是周彻不同意,他就将香皂的生产线停了,看他能怎么样 ! 第146章 阴沟翻船了 赵小山被气的低着头一路骂骂咧咧的朝客栈走去,结果走的太快没仔细看路,一头撞到了一堵肉墙上,顿时磕的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抱歉抱歉,刚才……” 赵小山捂着脑袋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暴的喝声打断了。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少主,您没事吧,这个死小子走路不长眼,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通身镶纹 白褂的中年儒雅男子,身后站着一个十分健硕的彪形大汉,做仆从打扮。 此时男子的折扇因为赵小山一撞掉在了地上,那仆从蹲在地上将扇子捡起来递给了其主子后,作势就要冲过来揍赵小山。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这仆从目测有一米九、二百多斤,那拳头堪比熊掌,真要一拳打下来他不死也要掉层皮,赵小山骇的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巴特,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中年男子及时制止了恶仆。 “少主……”这个叫巴特的仆从明显不甘心。 “走吧,别让我说第二遍!”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神色不悦。 巴特见状,再不敢逞凶,乖乖收起拳头,垂着头重新站好,“是,少主,是巴特鲁莽了。” 那中年男子点到即止,没再多言,只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对面的赵小山一眼,那眼神里没带一丝感情,就像大象看向地上一只不起眼的蚂蚁般,微微点点头便信步继续朝前走去。 赵小山钉在原地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二人早已远去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对主仆绝对不是本地人!亦或者说绝对不是汉人! 虽然这两人都做普通打扮,但两人的身量长相和稍微僵硬的口音都表明,他们很有可能是胡人! 最近几年大景朝和胡人时战时和,以和为主。双方贸易不断,数量也逐年增加,大景朝很多东西都很受北方的胡人的喜欢,大量出口后也为大景朝财政创收不少。 也因此,周彻的叔祖更加受到重用,每年都不得闲。 因着双方贸易,南来的北往的商人都不少,尤其像青州府这种相对靠北的大型城池,来此贸易的胡人商贩更多。 但这些往往都是小商贩,因为双方的贸易数受到严格限制,一旦超过了标准就必须走榷场,要交贸易税的。 若是贸易的数额超过标准但没走官方榷场便被视为走私,大景朝有权利直接处理,是杀是剐死活不论,对方不得有任何异议。 也因此,在大景朝的地界是不可能看到北边正经的大商人的,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小商贩,经济实力上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而且像这种人一般过境时都会填写详细的登记记录,必须要限期离开。 刚才的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说他那身穿着打扮,光看他举手投足的气质和他的挂坠扇子这些随身小配饰的质地便知道,这人绝对大有来头。 非富即贵的那种! 所以看他时的眼神才像看蝼蚁一般轻视。 赵小山心里堵了一股气,觉得在自家地盘让个外人欺负了,十分不爽。 这么大个人物偷偷潜入青州府干啥?非奸即盗! 对这种人人喊打的特务分子,必须处之而后快! 赵小山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转了个身,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跟去。 只见这二人走走停停,像是纯粹的溜达,见到路边卖的小吃还会掏钱买下来一份尝尝,但走的路线却慢慢偏离了城区,朝外城方向走去。 赵小山一路跟随,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坠着。好在他长相不起眼,个头又相对矮小,倒是不打眼。 那彪形大汉似有所觉,几次突然回头,吓的赵小山一个激灵,心脏差点跳出来。 好在赵小山跟踪能力不错演技也不错,倒是一路平安的跟了过去。 现在已经接近晌午了,这两人竟然冒着大太阳一路从城中走到了城郊的一个茶馆里,状若平常人般朝店小二要了一壶凉茶一碟花生,悠然的喝起了茶水。 看起来和大厅中其他客人一般,没有二样。 赵小山猫在暗处偷偷观察了半天,也没见他们二人和什么人对暗号搞猫腻,不禁对自己刚才的猜测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客商?亦或者是大人物,但只想乔装打扮来大景朝见识见识风土人情? 自己非官非宦的,冒着大日头跟踪了这么老半晌是有点神经病哈。 算了,自己刚才也没受啥实质性伤害,况且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呢,李伯玉他们看到自己没回去该着急了。 想罢,赵小山的脚步慢慢后退,准备回走,少管闲事。 可谁知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脖子处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腿脚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彻底陷入黑暗前,赵小山张了张嘴想大喊: “日了狗,救命……” ……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小山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脖颈处传来的钝疼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慢慢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呢,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的手脚被捆绑住,嘴里还塞了一块臭布。 靠,这是哪个该死的裹脚布,一股子馊味。 他被绑架了!此时正在马车上! 大意失荆州,捕猎的成了猎物,失策! 这两人原来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定是故意逗弄他呢,枉他还觉得自己跟踪技巧不错。 没想到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被偷袭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抓自己干什么? 不会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是胡人里非富即贵的存在,不满自己被个小卡拉跟踪想要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杀人灭口吧?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顿时吓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能死! 他可是天选的穿越男主!还有很多事业没做呢! 他必须马上自救! 想到这,赵小山动了动手脚,发现绑的很紧,根本挣脱不开。于是乎他又抓紧活动舌头,试图将那块破布吐出来。 结果刚动几下,破布上的馊味顺着舌尖上的味蕾爬了上来,那该死的味道弄得他干恶了两下。 靠的! 赵小山气的直骂娘,心里跑过一万只草泥马。 形势比人强,但他不能屈服,再试! 如此他忍着恶心又运了几次舌,还别说,还真让他一点点将那块搜吧破布吐出来一点。 赵小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外面赶马车的人听到了,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 正当他这边努力运作时,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吓的赵小山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仍旧昏睡未醒的样子。 “还没醒?果然是弱鸡!” 是那个叫巴特的彪形大汉的声音。 “安图,这只弱鸡这么弱小,竟然敢擅自跟踪我和主子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是主子爷让手下留情,我一早将他咔嚓了利索。” “在大景朝还是小心为要,你莫要再冲动了巴特。” 车帘外响起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他的口音更加生硬,比之巴特都不如。 赵小山微眯着双眼一动不敢动,心中却是大骇。 这人不是胡人! 他说的话不是胡人说的话! 胡人的话不是这个调,也不是这个发音!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之前曾在李球那见过一个来大景朝贸易的胡人,那人的语言腔调和这人的完全不同。 不是胡人,那是谁? “安图,你还说我不谨慎,你怎么说说话就露馅了,要是让主子知道你说了蒙语,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蒙语? 蒙族? 住在更北边的蒙人也来大景朝了?赵小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胡人占据中原后前后建立了几个政权,但不论是哪个政权存续的时间都不长,到了现在甚至直接分裂成了三个独立的国家——大周、大齐、大梁。 这三个政权本是同根生,却是经常相煎太急,都觉得自己才是正宗,彼此仇视,明争暗斗甚至双方战场相杀都不在少数。 大景朝每次看他们打仗都觉得一雪前耻收回失地的时候到了,要摩拳擦掌的动作一番。 奈何他们内斗归内斗,一旦大景朝有一点异动,又能迅速抱成一团一致对外。 搞得大景朝不上不下,打也不是和也不是,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好多年。 汉人和胡人在这场漫长的对峙中彼此消耗,却不想草原以北更遥远的蒙族却悄悄壮大发展起来了。 赵小山之前在周彻那听说过蒙族,说他们那的人各个膀大腰圆十分壮硕高大,寻常汉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每年一到冬天大雪降临之际便会冻死冻伤大量的牛羊和孩子,因此人数上也很少。 但近年来零落的蒙族渐渐有了统一的架势,听说他们族新近崛起了一个强悍的人物,手段强硬残忍,已经对胡人政权中实力稍弱的大齐发动了好几次攻击。 大齐的地理位置最靠北,本来实力就弱,这下不仅要防范其他两个胡人政权,还要不时忍受蒙人的骚扰,简直苦不堪言。 也因为此,大齐最先对大景朝递出了橄榄枝,希望双方榷场规模能够进一步扩大以求永久和平。 然而,大周和大梁却对此多加阻挠,他们认为大齐如此是背叛了祖宗,几方对峙之下形势可谓十分混乱。 也怪不得北边的蒙族也顺水摸鱼来插一脚了。 赵小山想到这心里急的要死,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将自己陷入了如此险境。 那个叫安图的不满自己被巴特训斥,忍不住又用蒙语反驳了几句。 谁知道他说了什么,反而激起了巴特的斗志,只见他不再关注赵小山,放下帘子转身和安图大声嚷嚷起来。 赵小山连忙睁开眼睛,舌头进一步发力,努力将那块破布往外吐,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赵小山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小命休矣,又连续运舌二十多,舌头根都麻木的情况下,嘴里那块塞的紧紧的破布被他彻底吐了出去。 “呼……” 嘴巴一得自由,赵小山先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来不及给自己放松,他又将双手递到嘴边,看看能否给手松绑。 可能是觉得他实力很弱,完全不可能在二人眼皮子底下逃跑,赵小山手腕上的绳子绑的倒是不紧。 赵小山一阵窃喜,两只手抓紧时间来回搓,关键时刻再上嘴,就在胜利在望绳子马上松绑时,门口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 “唉?巴特,这小子醒了!” “轰~” 赵小山看着眼前的大脑袋,只感觉天雷滚滚,一阵绝望划过心头。 第147章 陈狗子要疯了 赵小山失踪了。 陈狗子和李伯玉又急又慌,完全乱了分寸。 当天下午两人还以为他只是出去逛街溜达了,到了晚上自己就回来了。 可左等右等,等的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两人开始着急了。 到了戌时城内又开始实行宵禁,两人有心出去也只能靠在客栈里干着急。 苦熬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陈狗子便冲出了客栈跑出去找人,可这偌大的青州府,他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里找人? 走了一上午热的差点昏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能怏怏的回来了。 孔纬和郑洪听说了此事,颠颠的过来安慰他们,劝说赵小山只是独自出门玩耍了,等到时候自己便回来了。他那么大个人了,又那么聪明有才华,也不能真丢了云云。 何况第二天李伯玉就要入考场了,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便是老实的待在客栈里,养精蓄锐,做好考试准备。 大道理谁都懂,却是克服不了小情感。 赵小山一天一宿没归,他怎么可能待在客栈里一动不动。 而且李伯玉坚信赵小山不是那种玩疯了能夜不归宿招呼都不打的人。 若他真有事,一定会提前打好招呼的。就算回不来,也一定会找人通知的。 赵小山一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正遭遇了什么危险! “我就算参加了又如何,能不能考中我心里有数,这次我本就是来凑数的,就算落榜也在意料之中。但山子不能出事,他要出事我回去如何交代!” “我们去报官吧,让官府派人去找如何?” 陈狗子见李伯玉方寸大乱,定了定心神安慰道: “官府怎么可能会管这种事?别说只一天未归,便是十天未归,他都十五岁了,官府也不会管的。 伯玉,你着急也没用,我们在这没人脉,光凭你我两条腿,走断了也没用。 你听孔兄的,老实在客栈温习功课,找山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李伯玉一听更慌了,“这怎么行!咱俩不好使,你一个人就好使了?说的什么话!” “伯玉,你别忘了,我是和尚!我完全可以去当地的寺庙求助同门师兄弟一起。” 亦或者问问城中的地头蛇,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么大个人没了,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李伯玉暴躁的情绪得到了抚慰,问道:“这,能行么?” “能行的,我们佛门中人都很护犊子的,我们大昭寺虽然规模不大,但名气不小,我拿出文牒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陈狗子又提到一个好主意:“还有史学政,我可以去问问他,他那么欣赏山子,听到山子失踪一定会帮忙的。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也许是被陈狗子稳定的情绪安抚到了,李伯玉跳动的脑神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对,找史学政,他可是从京城来的,在青州府绝对有认识的人脉。 想到这,李伯玉更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朝史学政房间奔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史学政没在。 明天就要考试了,史学政说不能让他们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要适当放松一下,今天就不用来他房间温习功课了,放假一天。 李伯玉想到这,急的抓耳挠腮,垂头丧气的回到一楼。 当几人听到学政不在时,郑洪说道: “我今早看到学政出门了,听他说要去拜访一个他在青州的同窗,兴许晚上就回来了。” 李伯玉听罢,心里更加急的不行,见陈狗子出门要去当地的佛寺拜访,作势也要跟着去。 还是陈狗子和郑洪孔纬好一顿劝说才将他留了下来。 陈狗子一路走到青州府的青莲寺,这本就是他打算这几天来拜访的寺庙,拿出文牒证明便顺利的入了寺庙。 陈狗子毕竟是大昭寺监寺的小徒弟,又代表大昭寺来送论道大会的名帖,被接待的规模自然不小。 他不仅看到了青莲寺的住持还看到了方丈。 陈狗子念着兄弟的大事,几句话便将大昭寺的邀请说完了,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便不再赘叙直奔主题。 青莲寺的住持还以为啥大事呢,竟然让对面的小和尚如此赌咒发誓的,刚做好洗耳恭听之状,没成想小和尚竟是求他找人! “大师,方外之人本不该过度沉迷于世俗感情,可小僧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次来青州府也多赖他的照顾,他不是那般任性不知分寸之人,绝对不可能突然不告而别,定是出了什么事,还请大师能帮小僧一把,小僧感激不尽。” 青莲寺的明心大师捻了捻佛珠,表情微动,先是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又道: “悟真小师傅莫急,你之所求我会告知在外游历的门下弟子注意的。” 陈狗子一听这官话就知道这老和尚敷衍自己呢。 他心急如焚,本以为来这求助这青莲寺定会伸出援助之手,奈何人家根本不鸟自己,说了一句大空话就完事了? 陈狗子年幼出家,常年在大昭寺生活,对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帮子和尚,求的神拜的佛说的话都是如何保佑自己保护天子官宦的, 虚伪至极。 什么告知门下弟子多注意,都是臭狗屁,全是敷衍的话。 都不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 “阿弥陀佛,不知主持师傅可否听过我们大昭寺的素斋?” 青莲寺的明心点点头,“略有耳闻。” 何止是略有耳闻啊,简直羡慕已久。 虽然两地相隔甚远,但他也听说过密水大昭寺的素菜,那的豆皮和豆干据说美味极了。 有一次他师弟明静去密水有幸吃过一次,据说口感十分好,凉拌涮烫都可以,辅之以辣椒拌面,更是鲜美不可言。 而且都是豆子制成,吃上多少也不算破戒。 事后大昭寺还拿了一份送给明静,只不过还没等他回到寺里给大家分享,路上就被他忍不住吃光了。 据说豆皮制法是大昭寺独家所有,因为做法好吃健康,周围不少达官贵人闲暇之时都爱去那吃素斋,为大昭寺创收不少。 明心羡慕不已,也曾命寺里掌勺的僧人在素斋上研制创新,但他们出家之人,念经打坐还行,研究吃食真不在行。 弄了几个月都是不成,慢慢也死了这条心。 “大师,若是你们帮着找到我这好兄弟,我愿将我们的镇店之宝豆干的做法奉上。” 第148章 全城出动 此话一出,屋里几人都愣住了。 “此话当真?你知道豆干的制法?” “明心大师若有时间可去密水打听打听,这豆干豆皮最开始就是我这失踪的兄弟发明的,只是后来献给了我师父,才慢慢变成我大昭寺的招牌的。” “若大师去街市逛一逛便可知,最近人们洗脸不再用皂角,而是用肥皂和香皂,还有一种小吃米粉,还有精忠报国,都是出自我这兄弟之手!” 对面小师傅说的这些明心都听过,只是没想到这些东西俱是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之手。 “怎么可能,你这小兄弟到底是做什么的?” “大师,若是你们能找到我这兄弟,他能带来的好处绝对不止豆干豆皮。我兄弟聪明绝顶无所不能,他在家乡创办的两个作坊,每日一百多人同时开工。 还在村里创办了男学女学,在那读书的孩子只需买纸笔,其他所有花费都是他出资。 他一天学都没上过,只跟在私塾先生那每晚学点字,现在已经能通读所有文书。 他是天才,他不能出事!” 陈狗子说一句,对面的住持和方丈便愣一下,等全部话音落下,对面两个人直接呆住了。 “大师,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兄弟乃天上星宿转世,你们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明心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却不敢露出异样。 他对陈狗子的话没有怀疑,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能这么说,就证明那个赵小山真的这样做过。 一个乡下孩子,竟能做出这么多事? 不敢想象! 倒是一旁的方丈明慧问了句:“悟真,这个赵小山小施主他多大?” 陈狗子急忙道:“他比我小一岁,今年刚满十五。” “十五岁?怎么能?” “大师,小僧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谎话让我死后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陈狗子说的信誓旦旦,容不得对面两人不相信。 青莲寺是青州府最大的寺庙,里面僧人不下千人,占地面积极广,周围村镇的农户土地都挂靠在寺里,每日里香客不断香火旺盛。 他们身为青莲寺的住持和方丈,社会地位很高,哪怕是青州府一般的官员见了都要点头行礼。 他们不用生产,每日只需打坐念经亦或者偶尔出去做场法事便好。 他们觉得自己戒掉了七情六欲每日苦修只为天下苍生,乃大善之人。 万万没想到,在青州最边陲的小村庄竟有这么一位奇人,所做之事比他做的要伟大的多。 “悟真,不是老衲不信你,老衲只是好奇这位小施主做这么多事,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狗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不这样的,之前的他虽然也热心爽快,但没有这么多的鬼点子,也不会考虑那么多。 之前的他很穷,干活就是为了能多吃点好吃的,能让肚子填饱,后来他变得有钱了,我就猜不透他了。” 陈狗子想着赵小山的种种,眼睛里竟也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明心和明慧对视了一眼,仍旧是不敢置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句见笑的话,老衲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行侠仗义的游客,见过阿谀奉承的官宦,见过阴险狡诈的小人,甚至见过广行善举的善人,却从未听过赵小施主这般的奇人。”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挣了钱不自己潇洒享受,竟然还能办村学? 一个十五岁的乡村土娃,竟然样样精通,既能如能工巧匠制作新奇的东西,还能编出精忠报国这样荡气回肠的曲目,想想自己的十五岁在干嘛,连般若心经都背不下来。 这样的少年,真的存在么?! 明慧摇了摇头,苦笑着对一旁的明心道:“师弟,这些年来,原来我竟是井底之蛙了。” 一直以为自己多么的厉害呢,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自己狭隘了。 明心也点点头,继而转头对一旁焦急不已的陈狗子道: “悟真,你且回吧,豆皮的做法我们不会要的,赵小施主的事我们会尽力而为,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狗子说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一脸激动的站起来,对两位师傅一再作揖,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见两位大师一脸真诚,才慢慢退了出来。 明心看着陈狗子远走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这个悟真如此重情重义,实非我佛门中人!” 明慧回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连儿时的同伴都如此惦念,就算还俗了也是心存善念之人。 哪怕心有执念,有赵小山那样的好朋友在一旁,以后也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将赵小山的年龄样貌等信息告诉门下子弟,让他们多多留意,再和青州府的张大人打一声招呼。” 想了想,明慧又加了一声:“我们寺里的弟子云游的少,还是那些臭道士在外行走的多,要说消息灵通广大,还是要问问青城观。” “是,师兄,我这就派人去做。真希望能快点见到这位赵小施主,到时候让他亲自给咱们做一次豆皮,也不枉费我们费这么大劲。” 费劲都是其次的,欠人情才是真的难。 不过,对比找到这位传奇少年,那点人情也不算什么了。 无量没想到,自己前天刚许下去的愿,今天就要还了。 他已经在青城观呆了两天,该做的都做完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刚要走,就听青城观的余途说赵小山丢了。 更神奇的是,这消息竟然是和尚庙递过来的,拜托他们帮忙找人! 除了惊讶,无量已经不知道还有其他表情了。 是这方界面太小了?还是赵小山的能量太大了? 怎么哪个道他都通?! 行了,哪个道都通有啥用,还不是丢了,咋办?帮着找吧! 于是乎,无量放下包裹,也不走了,直接去找观主余途,直言自己也认识赵小山,不仅认识,这个人对自己还很重要,还望青城观能给贫道一点面子,帮忙多留意一下。 如若能找到赵小山,贫道必有重谢云云。 余途也惊呆了,好家伙,这个名叫赵小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那帮老秃驴和道界新兴崛起的无量同时出声。 “敢问无量师兄,这位赵小山到底是什么人?” 无量不能说他只不过是个乡下土小子,只能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道兄,你若见到他就会明白了,这位赵小施主,你不会白救的,他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震撼。” 余途不想无量竟能说出这般话,在心里对赵小山的身份进行了一百八十次的脑补,觉得这位主绝对非富即贵,还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小富小贵都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开口求他。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吧,青城观和青莲寺,作为青州府内佛道最强的两家,正式对门下诸弟子发布了对赵小山的“通缉令”。 青城观对这事如此重视,弄的明慧和明心颇为感动,直言这帮牛鼻子老道也不是那么鸡贼,还是挺友好的。 佛道两门这么大动静,城里的衙门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收到青莲寺消息的青州府刺史张城都纳闷了,也发出了同样的灵魂拷问:这赵小山到底何许人也?他怎么没听说过? 刚打发走来报信的和尚道士,张城又被告知当年的同窗史光彪前来拜访。 史光彪?好多年没联系了!怎么今天也来了? 等带着一肚子疑惑的张城再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赵小山的名字时,张诚的疑问又加了一句: 这赵小山到底何方神圣?!绝对是贵不可言的大人物! 青州府什么时候悄悄来了这么个大人物!他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最可恨的是,这小子不好好呆着,竟然还丢了! 哎呀,万一这赵小山真是京城哪位大人物的小孙子,在他的地界出了事,他还有没有命能活了?! 张诚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的一激灵。 找!必须找! 不仅要找,还要派多多的人手!哪怕耽误了秋闱也在所不辞! 只要他还在青州府地界,就算挖地三尺也绝对不能让他飞出去! 于是乎,整个青州府城围绕着赵小山轰动了。 然而,主人翁赵小山现在却是凄凄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第149章 最惨穿越者 自那天赵小山试图自救咬断捆手绳被发现后,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那个叫巴特的变态将他带到了一个民居的柴房里关了起来,一关就是两天。 这两天只给他喂了点水,一口吃的没有,这是要活活饿死他的节奏! 除了刚穿越过来那阵他挨过饿,啥时候受过这种罪。 再加上柴房里鼠蚁横行,自己双手双脚被绑的结结实实,赵小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仅要忍受巨大的恐惧心理,还要应付巴特不时的折磨。 估计巴特还以为自己一行人的行踪被大景朝官方察觉,他是朝廷派来跟踪的走狗鹰爪,一直刨根问底打听他的来历。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说!说不说?快说!” 最开始赵小山还打算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过去,奈何这不是偶像剧,自己没有急智不说,敌人也是真下狠手。 完全没有电视剧里的拖泥带水、英雄救美和狗血巧合。 看出来赵小山没说实话,巴特二话没说,直接一记老拳挥出,“碰”的一下杵在赵小山的腹部,直打的他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赵小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股强烈的剧痛席卷而来,疼的他脑门瞬间浮起一层冷汗,眼睛嘴巴张的老大。 看他还是不说话,巴特还以为他在继续抵抗,毫不犹豫的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赵小山这小身板子,一条小命直接去了半条,只见他一口老血吐出来,喷了对面巴特一脸。 他的内脏绝对破裂了,要不就是肋骨断了,要不就是真的要死了…… 巴特没想到赵小山如此娇弱,刚三拳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顿时觉得晦气的很。 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还敢跟踪自己,是谁借了他的狗胆?! 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嘴里咒骂了一句:弱鸡! 赵小山喘着粗重的呼吸,微微抬起头,迷糊中看到巴特的拳头再次高高举起,强烈的恐惧瞬间转化成动力,让他猛地抬头,舌头连弯都没打,一气呵成将老底给交代了,连赵家祖宗十八代都说的清楚明白。 “我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小商人,我没说谎,你要不信就去密水查查看,我要敢说一句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 “我好好的走路,撞了你们一下你就要打我,我能不生气么?我有个兄弟,他会点拳脚功夫,我一路尾随你们,是打算到时候让我兄弟来收拾你们的。” “你不来抓我我本也打算回去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是您老人家的对手啊大哥,这位大哥,您放了我吧,我这次出门带了好几百两银子,都给你……” 赵小山举白旗的速度这么快,让问话的巴特都惊呆了。 看赵小山一边鬼哭狼嚎的求饶一边卡卡咳嗽疯狂吐血水,巴特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禁动摇了。 也许,这臭小子说的是真的。 这事还真是个巧合。 不管是哪方面的势力发现了他们,都不可能派个半大的孩子吧? 就算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但眼前这个也不像啊。 仅仅三拳就要死要活的投降了,没说几句话又晕过去了,不管谁看到都不会往杀手或刺客身上联想。 巴特看着脚下一脸血污已经陷入昏迷的赵小山,狠狠踢了两脚,甩了甩胳膊,觉得扫兴极了。 他本打算大展身手,好好严刑拷打一番的。谁知道这他娘的臭小子,竟然这么快就昏死过去了。 回了前院,巴特将刚才的情况和安图说了一遍,安图放下手边的活又特意跑到柴房看了看。 发现赵小山此时像条死狗似的倒在草堆里,脸色发青,别说捆着手脚,就算让他自己跑估计都跑不出这个院子。 安图又掰开赵小山的手看了看,发现手上除了粗糙点并无常年练武拿剑的老茧,身上也并没有练家子的痕迹,一身青色衣衫里一共就四五块碎银外加一堆铜板。 “虚惊一场,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大鱼!” 巴特也点了点头,“可恨!不知死活的小子也敢跟踪主子,害的主子以为行踪泄露了提前回去了!” 想到自己被留下善后不能跟随主子一起回去,巴特就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没什么用了,那就直接处理了吧,咱们也快点出发,兴许能跟上主子。” 安图摇摇头,“处理,你怎么处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距青州府不远的宁平县一处民房里,是他们在此的一处据点。 当初为了不惹眼,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置备的这套房子,这院子坐落在鱼龙混杂的城西,周边都是像他们这样南来北往的商贩,他们买在这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过这院子十分狭小,一共两进,柴房就在后院的角落里。 杀了这臭小子容易 ,处理他的尸体却是个难事。 现在是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直接埋了几天就臭了,说不定左邻右舍的邻居就会发现端倪。 他们这里常年不住人,突然传出臭味必然遭人怀疑。 烧了也不行,大夏天的没理由燃气那么大火光。 因此,要想抛尸必须要走的远一点,让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既然都弄清楚了,那咱们直接出城吧?走哪扔哪。” 外面大河大江多的是,不缺扔尸体的地方。 安图和巴特达成一致意见,不再迟疑,将一块破布直接塞进赵小山的嘴里,拎起他的后腰便朝外走去。 赵小山像块破布似的被扔到了车厢里,飞进去时身体被撞的“砰”的一声,痛的他闷哼一声,眼睛将睁不睁。 “嘿,这死小子……” 两人没什么行李,也无需做其他准备,拉起马车便朝外走去。 两人想着快马加鞭尽快追上主子,谁知道到了城门口竟然遇到了官兵拦车检查。 “怎么回事?进来时也没见检查?怎么一天多时间就增加了这么多巡查的官兵?发生了什么事?” 安图摇摇头,他们这次走的匆忙,还有好多事没做,这两天他和巴特正忙着善后,一直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死!”看到城门的官兵甚至查看马车内的东西,巴特烦躁的骂了一声。 “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走到这了,突然调转马头回去定然引起怀疑。 但车里的赵小山手脚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也不能被发现,巴特一咬牙,跳回车厢里,举起手刀,一掌劈在赵小山的脖颈上。 赵小山本将醒未醒的,挨了这么一下直接连个哼声都没有,两眼一闭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巴特将赵小山敲晕后,将捆缚他的手脚的绳子松开,嘴里的破布取下来,扯过一条破被以盖住赵小山青紫的手腕脚腕和沾血的衣服。 等做完这一切,他们也走到了城门口。 “停,车厢里什么?” 听到守城官兵的问话,汉语说的更好的巴特一掀帘子从里面出来了,“官爷,我们想去青州府,我弟病了,咱这的大夫说治不好,让我们去青州府治呢。” 青州府本就靠北,胡汉混血的不少,有的长相随了胡人,异常粗犷高大,但生活习惯饮食服饰和汉人无异,当地人对此也不排斥。 巴特穿着一身汉服,做普通力工打扮,汉话说的不错,很容易让人想到混血的身份。 那官兵不疑有他,用剑梢撩起车帘子朝里看了看,果然看到马车里侧躺着一个脸色青紫暗黄的少年。 “这是你弟?” “是啊官爷。” “你糊弄谁呢?你这么大,你弟能那么小?” 巴特呵呵一笑,故作憨厚的挠了挠头,道:“不怕官爷笑话,这确实是我弟,只不过我随我娘,我弟随了我爹。” 嗯,这倒是有可能。 青州府这的胡汉杂居绝大多数类型都是胡女子嫁汉男子,巴特这么说倒是情有可原。 官兵瞥了一眼赵小山,觉得和上面通知的少年很是不同,便不再多问。 转头看到坐在车辕上的安图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官爷,这是我哥,他天生哑巴,不会说话。” 安图汉话说的不好,为了不多生事端,也只能顺着巴特的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守城的小兵本就是例行公事,上面突然说要他们找一个叫赵小山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龄,人很精神很聪明,如若发现重重有赏。 赏不赏的,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兑现。 但这大热天的往这一站是真受罪! 虽然觉得稍有疑问,但这官兵不愿过度追究,朝前挥了挥手,“没问题,放走吧。” 第150章 鬼门关又走了一遭 听到这小兵态度敷衍的放行,安图悄悄松了一口气,面带讨好的朝两边的官兵弯腰笑着点了点头,驾车继续朝前走去。 巴特半坐在车里,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慢着!” 就在安图赶着马车即将通过城门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喝令。 巴特拳头一紧,眼中狠厉尽显。 他自身实力强悍,倒是不怕这些守城的官兵,就担心一不小心泄露了行踪出了差错,再给主子惹麻烦。 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巴特调整好情绪,一脸憨笑问道: “官爷,这是?” 从他们车后绕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官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傲气的靠近。 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竟站着一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 “掀开帘子,看看你弟弟。”中年男子说道。 之后又转过头对刚才态度敷衍的小兵呵斥道: “话都听不懂的废物!上面说的清清楚楚,发现有十五六岁的男子一律严查,你怎么干的活!能干你就好好干,不能干就赶紧给我滚蛋!” 刚才的小子兵吓的连忙跪了下来,连连讨饶:“卑职失职,卑职失职,还请副将饶命。” “一句失职就想应付了事?如若……” “子恪,算了,找人要紧。” 这长官刚要继续训斥,却是被一旁的青年道士拦了下来。 这名叫子恪的长官听罢狠狠瞪了一眼脚下跪着的下属,转过头看向巴特,见他没掀帘子,催促道: “怎么还不掀帘子?难道你们真有问题?” 巴特心里恨极,打定主意一会出了城定要将赵小山大卸八块,要没有这小子找死,他们何至于如此被动! 也不知道这平宁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专门找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还这么严格! 不会是要找车里这死孩子吧? 巴特回头看了看其貌不扬的赵小山,摇了摇头,呵,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泥腿子,就算十个他和官府也没有丝毫关系! 这事纯属倒霉,太他娘的倒霉了! “军爷说笑了,俺不是不掀帘子,是俺弟重病见不得风,俺们本就打算领他去看病的。” 说时迟那时快,巴特话还没说完,那叫子恪的中年官兵竟拿剑直接一把挑起车帘。 “这是你弟?”看到车厢里的赵小山时中年官兵明显愣了一下。 确实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不过脸色奇差,青黄青黄的,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此时的他正双眼紧闭浑身软绵无力的靠在车壁上,大热的天身上盖了一层厚被,脸上连滴汗都没有。 这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中年男子失望了摇了摇头,又侧过身对一旁的年轻道士说道: “青云,你来看看,是他么?” 这道士也走上前去看了看,将面前的孩子和师兄给他描述的形象进行了对比,同样摇了摇头。 师兄报信说,他们要找的人叫赵小山,虽长相普通个头不高,但十分有才气,是个望之不俗惊才绝艳之辈,如若遇到,一眼便可看出不同。 而眼前的这个,太不像了…… 这就是个病重的少年郎。 “谢谢了子恪,这个也不是。” 听了道士的答案,那中年官爷彻底收回了自己手里的剑,一手摆了摆,意思放行。 巴特丝毫不敢大意,表情没露出一丝不同,心里紧张到极点。 “官爷,您看完了俺们能走了不?您也看到了,我弟都这样了,真要抓紧时间出城去青州府看病的。” “快走快走。” 见真的蒙混过关,安图再不敢耽搁,手中缰绳一紧,驾车快步离去。 这个叫青云的道士正是来自青城观,他本就在附近游历,恰巧收到了观里通知,说是要全力协助官府寻找一个叫赵小山的孩子。 往常这种通知青云都不多做理会,不过这次听了师兄的解说,青云是真上心了。 一个出身寒微却有青云之志的少年,当得起他的辛苦找寻。 恰好他和平宁县守军的副将孟子恪关系要好,正好寻他来帮忙。 这一天以来,他已经看到了不下二三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却是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 也许那少年本就还在青州府,根本没出现在平宁县。 想到这,青云道长慢慢踱到了城墙上,站在高处向下望去,感受着空气中些微的细风,像是心中的烦躁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城门处依然进进出出热闹不已,出了城门的老百姓沿着官道向前走,走到距城门几里的地方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往青州府,一条通往平宁县下辖的东岭镇,还有一条通往更靠北的关口——连峰关。 “不对!” “不对!” 刚才那个载着病弱少年的马车明明说要去青州府看病的,怎么去了连峰关那条路? 不对! 那个胡汉杂种说了谎! 难道那个病弱少年真的是他要找的赵小山?! 想到这,青云快步下了城墙,几步找到好友孟子恪,将自己的分析快速说了一遍。 “那少年一定是被他们挟持的,怪我粗心大意,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追还来得及么?” “搞不好那个说话的人也不是胡汉杂血,他就是纯粹的胡人!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大景朝劫人,事不宜迟,快走!” 孟子恪反应过来,再也不犹豫,一把捞起青云,一拍马背,“驾~”的一声绝尘而去。 “成运,多点几个人跟上我,再跟大将军报告一声,有细作!” …… 这边巴特惊心动魄的闯过一关,总觉得心高高悬着,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手里的鞭子频频抽去,打的驾车的马四蹄翻飞一路狂奔。 “安图,快走,走的远远的,找地方把这死小子扔了咱们就尽快离开大景,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前面的安图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虽然不知道大景朝官府为什么突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要找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多事之秋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闪失,还是以稳定为要。 如此一路狂奔下,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平宁城的城墙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偏离了官路,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脚下。 看着四下无人,安图慢慢松开缰绳,“吁~” “就这吧,把人处理了,让马也歇歇脚,咱们吃点干粮就出发,争取今天就赶上主子。” 巴特点点头,回身一把将还在昏迷的赵小山拎出来,一个回旋“砰”的一声扔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赵小山像个破布似的在原地翻了好几个滚,落地后巨大的疼痛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发出“嗯~”的一声。 此时他将醒未醒,眼皮像是粘住了,怎么睁也睁不开,思绪倒是慢慢回归。 “这个该死的汉人小子,要不是时间紧张,注定要他尝尝咱们族里的滚刷之刑,今天算是便宜他了!” 巴特说罢,从腰带处掏出一把匕首,一脸凶狠的朝前面的赵小山走去。 赵小山虽然看不见,却本能的反应到了危险,身体不由瑟瑟发抖起来。 只见巴特走到赵小山处,对着他心口的位置,高高举起匕首,毫不拖泥带水,作势就要弯腰按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支箭矢极速飞来。 “嗡~”的一声,箭矢直接打在巴特举起的手上。 “啊~”巴特吃痛,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恰巧落在了赵小山的身侧。 “什么人?安图,快!有人追来了!” 第151章 惭愧忏悔 赵小山被救了。 过程很惊险,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因为他全程都是身姿扭曲的躺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阖,意识也模模糊糊,只听到不远处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嘿~哈~”的嘶吼。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那声音却是慢慢远了。 赵小山饿了三天,又被连续爆锤,意识本来就不清晰,等着等着竟是又迷糊过去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赵小山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带血的衣服被换成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赵小山抽抽鼻子,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苦药味。 好遗憾,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没穿越回现代! 好庆幸,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莫名其妙的获救了! 不知是哪位天使姐姐替他出了这口气! 他一定要跪下来朝他重重磕三个头! 要是老年男性就拜作干爹,老年女性就认作干妈,要是年轻男性就拜把子,要是未婚女性他就以身相许! 正当赵小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嘎吱”一声,门开了。 走进来一位身穿道袍手握拂尘的年轻道士! 这…… 道士?道士算哪一种类型? “你们道士能和我拜把子么?” 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赵小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别说青云愣了一下,就连赵小山自己都傻了两秒。 他想赶紧捂住嘴,刚一抬胳膊,一股剧痛突然袭来,让他不由的发出“啊”的惨叫。 青云上前两步,“你最好别乱动,你受了很重的伤,要好好修养才行。”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谢谢你。” 青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这次救人救的值不值得,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要找之人,“你叫赵小山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狗子和伯玉哥拜托你来找我的?” 真的是赵小山! 他就是赵小山? 听到肯定回答,一时间青云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劳师动众三四天找了一圈,总算没白费功夫,还真被他找到了。 只不过传说中惊才绝艳望之不俗的天才少年竟真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无甚出奇之处的孩子(貌似脑回路都和一般人不同),青云不可谓不失望。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人,我来自青州府的青云观,名为青云,是收到了观里的命令让我们找你。” “青云观?难道是无量道长?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秋闱是不开始了?完了完了,我闯大祸了。” 赵小山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来青州府的大事,惊叹出声,刚想配合着拍大腿的动作,又疼的“哎呀”一声。 “你认识无量道长?” “你找我难道不是受无量所托?” 两人说了两句,都迷糊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还是青云酝酿了一会将自己找他的原因过程说了一遍。 “要不是他们急于逃脱,我和孟兄根本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哪怕我们用尽了全力也只是让他们多停了一刻钟,只是不知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你怎么会被两个胡人挟持了?” 赵小山听了他的解释后更纳闷了,自己面子这么大么?还能调动官府和道教? 这无量行啊,出了事是真出力, 能交! 就是不知道是谁去找官府说项的,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官府的大人物啊。 将心里的疑惑压下,赵小山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的也说了一遍。 “也怪我自己,没什么能耐还嘚瑟,这下子碰到了硬茬子,也算是长了教训。 好在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还知道了蒙人已经越过北边的胡人,来咱大景溜达了。” 他要尽快好起来,将这件事写信告诉还在京城的周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位者怎么看了。 蒙族派人偷偷潜入绝对没安好心,若是上位者警觉必当严查。 不过蒙族离大景毕竟较远,中间还隔着胡人政权,就算查明白了也没什么用,也不能真的越过胡人前去攻打。 青云虽为道士,却是常常在外行走的,对人情练达时局大势都很通透。 赵小山一说完,青云心里立马掂量出分量,先是摇头否定了他的自嘲,后又肯定了他的猜测。 “真是阴差阳错!你还记得巴特说的主子具体长什么样么?” 赵小山仔细想了想,“他很高大,一看就是外族人的长相,年龄大约四十左右,脸很宽,眼睛很圆很亮,眉毛很浓,穿着一身汉服也不伦不类的,哦,他的左眉头长了一颗痦子,还挺大的。” 青云听罢点点头,随后站起身道:“我会马上联系师兄说你找到了,要是快的话明天你的兄弟就能来找你。 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好几处都骨折了,还有很严重的内伤,还是好好歇着,我会找人来照顾你的。” 说了这么久,赵小山也觉得真渴了。听到要有人来伺候他,期待的猛点头。 青云走后没一会就来了一个大头兵,面对赵小山瘫痪在床没一点嫌弃,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喂药的,伺候的十分周到。 等吃饱喝足又解决了生理问题后,赵小山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如今又安稳了,困意袭来,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再醒的时候又是一天了。 赵小山一睁眼睛竟然发现床头趴着一个亮亮的小秃头! “狗子!你怎么来了?哈哈哈,真的是你,我的兄弟……” “你怎么来了狗子?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不,你差点见不到我了……” 陈狗子自从昨天收到消息说找到赵小山了便兴奋的连夜赶了过来,结果来了才发现他受了重伤,此刻吃了药正睡着。 这几天他为此担惊受怕的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看赵小山睡的香甜的躺在床上,竟也困意上涌,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还一堆话的好兄弟,陈狗子真想一拳头打过去,好好惩罚他这鲁莽性子。 但再看看他虽然眼神有光,却是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的傻样,陈狗子深深叹了口气,决定和自己和解了。 “行了,少说两句吧,这么丢人的事还打算让全大景都知道?你是有三条胳膊还是四条腿啊?小个子不高胆子不小,你是谁啊你就敢跟踪人家? 这次没打死你算你命大,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再傻呵呵往前冲别指望我再找你一次!” 赵小山听到训斥,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满心欢喜,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我兄弟说的对,我就是迷失了自我,不知天高地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保证!狗子,伯玉哥进考场了?我的事没影响他吧?” “怎么可能没影响?你觉得会没有影响么?他的心得多大啊没影响?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呢?” 像是打开了话闸,陈狗子这次态度十分强硬,欺负赵小山躺着不能动弹,站在他床头整整训了他半个时辰。 真是越说越生气,到后来喂药时盛药的勺子都能杵到赵小山嗓子眼了。 直到赵小山被杵的“咳咳”咳嗽,带的身上伤口疼的嗷嗷大叫,才算将陈狗子的嘴闭上。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我深刻检讨,绝对吸取教训,以后蒙人别说撞我一下,就是捅我一刀我都不会还手的。” “等这次好了我再也不出门了,出门就让你陪着。” 最后还是赵小山一顿忏悔加保证才算平息了陈狗子的怒意。 等下午的时候,那青云道士又来了。 他又收到了观里新的任务,马上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特来和赵小山告别。 虽然对赵小山的外貌气质很是失望,但这位毕竟是能惊动观主的人物,他还是想多与之聊聊。 于是乎,青云来了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听说你在家乡密水做了很多好事,你是相信因果轮回才做的么?你说你认识无量道长,是真的么?你对修道也有了解么?” 第152章 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赵小山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青云为什么来这么一出。 他和无量保证过,不会让别人知道那套修仙体系出自他手,因此只回答说: “青云道长,我对修仙不太了解,只不过无量道长和我是老乡,我家以前经常去他那买符水喝,所以比较熟悉。他去你们观讲道那天正好我也在,就打了个招呼。 至于做的好事么,我没觉得是好事,他们给我干活我给他们钱,顶多算互利互惠罢了,不是白给他们钱。” 青云听了仍旧不服,“那学堂呢?我听说你不仅全款出资兴办学堂,还办了女学,强制村里适龄女娃入学。” “哦,这件事啊,我以后的生意以后绝对越干越大,但身边可用之人却太少,让孩子们承了我的情上学,以后学有所成也有份香火情,不论是做官还是帮我做事,总归和我是一心的。 女娃么,她们的素质高了,以后生的孩子素质也高,又是一批得力的拥护者。” 等赵小山说完,青云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他心中高山仰止的天才少年竟是如此市侩如此心机的人么? 破灭了…… 赵小山本打算忽悠到底,看青云偶像崩塌的表情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这修道的人多少需要点精神支柱的, 人家这么辛苦的寻找自己不就是为了解心中之惑么,自己干嘛这么刻薄呢。 于是乎,赵小山说完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我信因果,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不信命。 为什么我是赵小山你是青云?为什么我不是皇帝你不是乞丐?老人言这都是天意! 可老天爷让我贫穷,让我出生时就比别人差,想将我按死在地,让我当韭菜供人收割!让我吃苦受罪! 这怎么行? 我偏不,我才不要听从天意吃苦呢,我要突破这桎梏,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让来就来你让走就走,都你说的算了!你是老大?外面更厉害的老大多着呢! 若我改写了自己的命运,那自然就是打破了这方天地的桎梏,是不就可以自由飞升了? 和你们修道一个原理,我在这个世界修的圆满了就去下一个世界,一点点升级,像扒葱似的,总能找到这个世界的本源,真正的天意!” 青云的心情像是过山车,刚才还跌落谷底,此刻竟又高潮了。 此刻的他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醍醐灌顶! 这才是他想找的赵小山!是值得他辛苦付出的天才少年! 这样的通透、豁达! “赵小山,我没听够,你能再多说几句么?” 既然已经装了一次,那就将逼格进行到底吧! “佛语咋说的?前生五百次回眸换来这辈子一次擦肩而过,狗屁啊,我和谁擦肩而过还被你们设计了?那佛祖也太忙了……” 正当赵小山炫技炫的正high时,突然听到一旁陈狗子一声爆喝: “赵小山!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能不能说人话?论道就论道,你牵扯我们佛家做什么?” 靠,忘了狗子也在旁边了! 虽然他平日里吃肉喝酒啥都不耽误,却是实打实的和尚啊,自己这是喝高了? 赵小山一个激灵,连忙反应过来:“所以说佛祖厉害么,咱们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这么多人,谁结婚谁生子谁爱谁都给你设计的明明白白的,真厉害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会不会说话?谁结婚谁爱谁那是月老的事,和我们佛祖什么干系?你太狂妄了赵小山!找死!” 陈狗子再也忍受不了赵小山的胡言乱语,为了让他闭嘴,抓起盘子里的一个硬馒头,一把塞进他嘴里。 赵小山被堵住了嘴,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又可怜。 青云看着两人的互动,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住啊小和尚,是我鲁莽了,小山兄弟不愧是无量道长都看重的大才之人,青云受教了,观里有令让我今日便要离开,在此别过了,以后你们兄弟再来青州府,千万记得来青城观找我!” “呜呜呜……” 赵小山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示意。 等青云走后,陈狗子也没饶过赵小山,喂药时的动作比上次还重,扶他起来时动作十分粗鲁,赵小山疼的嗷嗷叫。 好在他的苦日子没过多久,李伯玉便来了,三兄弟终于重聚了! 他是今早从考场出来的,听闻赵小山在平宁县,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三天的考试可不是闹的,吃住都在小棚子里,条件十分艰苦,李伯玉本来也算玉树临风的小少年,这次一看,脸颊的小胡子都连成片了。 加上三天没吃好没睡好,李伯玉脸颊出油,竟有了点糙汉的意思。 赵小山想,要是李伯玉以如此尊荣出现在二姐面前,二姐还能对他念念不忘么? 这次的秋闱李伯玉考的并不理想。 虽然来时便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可中间经历了赵小山失踪,考试时李伯玉心中担心异常,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等从考场出来时,原来那一丝小幻想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和史学政打好了招呼,自己先来平宁县和赵小山汇合,之后自行回去。 他也不去看大榜了,反正也取不上名次。 赵小山听罢十分愧疚,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道歉。 李伯玉才华是有的,若不是自己失踪,也不可能考成这样。 “没事的,考试三年之后还能再来,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你要有事,我可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谁给我拿钱啊?” “行行行,别说一个三年了,就是十个三年我都拿钱,不把你供出来,我就一直拿钱,啥时候当成举人老爷了我啥时候停。” “狗子作证,你答应我了,供我十次的!我今年十八,再考十次就是三十年,等四十八岁了还不中就去你作坊给你当账房去!” “中中中,啥都中!你说啥是啥,都听你的!” 陈狗子在一旁看赵小山不住点头那窝囊样,上午憋得那股火终于发出去了。 亲兄弟来了,青云派来照顾赵小山的那个小兵也回去了。 赵小山受伤一次竟成了大爷,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李伯玉和陈狗子轮流伺候他,三兄弟每日里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热闹。 三人在这遥远的小县城,远离了家乡,竟像脱去了枷锁,自由散漫,做回了自己。 李伯玉不仅没日日苦读,连每日早起都做不到了,不日上三竿绝不起床,就算起也是陈狗子叫了n遍才行。 陈狗子彻底放飞自我了,别说吃肉了,有一次在李伯玉的挑唆下,连酒都喝上了。 最可恨的是,有一次喝完酒后,两人感慨着正当少年时,却是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对不起大好年华云云。 然后两人不顾瘫倒在床的赵小山,竟出去喝了一次花酒! 为此,赵小山记恨二人很久,等他们俩手里的钱花没了,直推说一文钱都没了,直接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 陈李二人听罢叫苦不迭,指天发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小山每日里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却觉得自由又快乐。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赵小山的伤虽然没彻底痊愈,但下地慢慢走动已经没有问题了。 秋闱大榜也出来了,毫无意外,李伯玉落榜了。 别说前三甲了,连前一百都没进去。 李伯玉早就猜测到会是这种结果,表现的很无所谓。 倒是赵小山更加愧疚了,在分配零钱时,偷偷给李伯玉加了五两银子。 “你不是说你喜欢绿翘弹琴么,这两天没啥事,你拿着银子再去听一次吧。” 李伯玉翻了翻白眼,“那可是莲花楼,你觉得五两银子够干啥?” 赵小山期期艾艾的又加了二两,“真没了,再给你听曲,咱们就得一路要饭回家了。” 无量当初还说自己相术了得,说自己身边人求仁得仁呢,呸!骗子! 李伯玉掂了掂手里的七两银子,满意的笑了笑,“虽然因为你的失踪让我痛失解元案首,不过看在你受伤在身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你了,行了,既然没啥事那我先出门了。” 说罢,李伯玉哼着小曲便扬长而去。 估计又去听小曲了。 陈狗子坐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山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送信的任务完成了,却是欠了青莲寺一个大大的人情还没还。 他打算回密水之前,先去青莲寺一趟表示感谢。 “我现在坐马车没问题,要不咱们就明天出发?” 也是倒霉,来的时候被赵老娘揍了一顿躺着来的,走的时候又受伤,又要躺着回去。 “明天太赶了,后天吧,伯玉去听曲,我抓紧时间再吃两顿武家酒楼的水晶肘子,就吃了两顿有点没够,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也要吃够了再走,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当陈狗子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吃经时,刚出门没一会的李伯玉竟惊慌失措的推门而入。 “咋了咋了?让狗给咬了?” “出大事了!今年秋闱的主考官倪大人被抓了,说是秋闱舞弊!这次秋闱成绩全部作废,要重考!” 第153章 返回青州府 今秋的青州府注定是不平静的。 只因为主持秋闱的倪静波倪大人被京城一场政治风波牵连,被敌对势力告发,说是他提前给亲信泄露了考题,致使这次秋闱大榜成绩有假。 经查,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科考舞弊,乃动摇国本的大事! 虽然这件事的范围仅局限于青州府一地,受到连累的也只是本地的秀才,但此事一出迅速引起了全大景朝的重视。 不过大榜已经出了,到底该如何处理此事关系到全大景所有读书人的命运。 一时间,青州府乃至京城议论纷纷,朝野上下也争论不休。 面对此情此景,皇帝震怒,大手一挥下令严肃处理。 倪静波立即押送进京交由三司审理,原来的老榜作废,择日重新举行秋闱考试。 旨意一出,不论是考中的还是没考中的全都义愤填膺,对倪静波都恨的牙痒痒。 “为啥考中的也骂他?” 没考中可以说倪静波泄题导致自己落榜从而怨恨于他,但考中了为啥也怪他,赵小山不理解。 “现在那些落榜的考生看哪个考中的都说他们提前看到题目了,据说这事一出来,有一个客栈里的考生直接打起来了,后来都闹到了衙门了。” 他们远在平宁县还感觉不到啥,据说现在的青州府整个都乱成一团了。 “听说倪静波这事刚出来时就有考生到府衙门口烧书了,说是圣贤书里读不出这么黑暗的事,现在就算再考,很多考生也说不考了。” “有一些秀才考完就回家了,实在没有财力再来一次,这次青州府算是丢了大人了。” 说罢,李伯玉重重叹了口气,此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本以为马上就能启程回家了,谁知道又要考一次,对他这种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学子来说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连书皮都没碰一下,每日里荒诞度日,不是吃就是睡,甚至还喝了酒听了曲…… 想想自己这段时日的放纵荒唐,李伯玉悔的直捶脑子。 要是让史学政知道自己这样,指不定要将他撵出县学的。 “那具体什么时候重考定了么?” 李伯玉又重重拍了拍脑袋,“刚才我一听说这事就慌了,还真没听到具体日期,你们等着,我马上去问问。” 说罢,也不等另外两人反应又拔腿跑了出去。 赵小山和陈狗子对视一眼,啥也没说。 重开秋闱,这对李伯玉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赵小山突然想起无量道长对他说过的话,说不定应验在这呢。 “狗子,你去车行找两辆马车,咱们明天就回青州府,在这消息太闭塞了。” 陈狗子点点头,直接抬腿出去了。 到了晚上,打听了一圈消息的李伯玉回来了:京城重新指派了新的主考官,正在来的路上,等主考官到了便重新开考。 根据京城到青州府的路程推算,重考的时间应该是半个月后。 “怪不得很多秀才都说不考了,家境殷实的还能等得起,家境贫寒的哪能再耗上半个月?” 考完还要阅卷,等大榜出来还要几天,来来回回得近一个月,赵小山也觉得时间太长了。 他的两个作坊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陪着的。 他不能,陈狗子也不可能。 他之所以能来青州府都是奉了寺里的命令,大昭寺要在十月份举行论道大会,他不可能缺席的。 李伯玉怎么可能看不出两兄弟的想法,想了想说道: “史学政估计还在青州府,咱们明天就回去,我问问史学政的意思。” 赵小山和陈狗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决定要回去,三人趁夜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和孟子恪副将打了声招呼,便驾车前往青州府。 平宁县距青州府很近,三人早晨出发,下午便到了。 等进了城才知道,事实远比他们听到的劲爆的多。 原来,倪静波之所以倒台是受到了京城政治风波的影响。 原来,京城皇家祭祖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往常被收拾的很厉害的地方宗室这次没啥事,反倒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们这次死伤惨重。 具体什么原因没人知道,只知道祭祖回来后皇帝便大病一场,等病好了第一道旨意便是处理了几个儿子。 当今皇帝庆元帝近五十岁,膝下一共十个皇子,除了最小的两个还长在宫中,其余八个俱已成年,能力怎么样不知道,倒是各个野心勃勃。 八个皇子,分成了三个阵营,其中以大皇子、太子和三皇子为中心。 这三伙人马在朝中拉帮结伙结党营私,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三派的人势均力敌,今天斗我明天斗你,搞的不亦乐乎。 可谁知这次祭祖回来,庆元帝重重申斥了大皇子和太子,还废除了大皇子一派的六皇子,囚禁了太子一派的四皇子。 三皇子一派全员保全,安然无恙。 这怎么行? 大皇子和太子出于愤怒,这次竟摒弃前嫌团结在了一起,派手下言官揪住了三皇子一派的问题,一顿弹劾。 倪静波是三皇子妃隔房的姐夫,这次纯粹是倒霉,让人揪住了错处,一下捅到了庆元帝这。 这才有了青州府的秋闱泄题之事东窗事发。 “这次的案首是李可封,本来他就是夺魁的热门人选,出榜后很多人也觉得他更胜一筹,谁知倪大人东窗事发,大家纷纷质疑李可封是否提前拿到了考题。” 毕竟他可是前宰相的曾孙,父亲是青州府的通判,在这青州府地界可谓位高权重。 这样的出身不可能拿不到考题。 “李可封成名已久,就算他不是第一,也不会出前五,倒是这个叫金逸的绝对是作弊来的,之前他名不见经传,很多人都没听过他,谁知这次竟一举夺得了第三名。 只不过他矢口否认自己提前拿到了考题,倪静波也没交代过他。” 水好深啊…… 李伯玉边说也边唏嘘,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很打击。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官场黑白和他很遥远,现在他竟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了它的错综复杂,心里很是感慨。 “刚才史学政和我说,朝廷派来的新主考官是他同一届的进士,叫卢庚,听说他之前在地方历练了好多年,是最近才提上去的,写文章不喜欢浮夸华丽的,很喜欢实际的。”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因为出身贫寒,他在写文时从来不喜欢那些虚虚悬悬的,更喜欢就事论事大谈实务。 “学政建议我尽快调整心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这次就是我的机会呢!狗子山子,我打算继续待在青州府等考试,如若你们打算提前回去,不用管我,你们自去便好。” 第154章 青莲寺还恩 放纵了半个多月后的李伯玉拿起书本又要重新备考了。 赵小山和陈狗子不可能一直在这等着,决定先去一趟青莲寺和青城观道谢,便准备回返。 此时的青州府是混乱的,不论是客栈大堂还是酒楼茶馆,每个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这次秋闱。 书生们义愤填膺,贩夫走卒们 z5`c`肆意嘲笑。 “我就说那个李可封名不符实,什么三岁识字六岁作诗的,都是他爹给他造的势。哼,幸好倪静波被抓了,要不然让这样不诚不义的人进了官场,以后也是个大贪官!” “是啊,我听说他爹和倪静波交往过甚,指不定中间给了多少银子呢,哼,这次重考他若还有脸参加,看他还能不能再考一次案首。还有那个沈坤,我看啊也是个花架子!” “哎,倪静波押解回京那天你去了么?我和子仁兄过去看了,好多学子都赶了过去,将囚车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住了,我去之前还特意买的鸡蛋,有一个正好砸在他脑袋上。” “我也去了,这等奸佞小人,我等怎能不去送他一程,若没有他提前泄题,这次我又如何能落榜!” 赵小山和陈狗子坐在上次的面馆大堂里,听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热闹,心下感慨连连。 上次他们来时所有人都在讨论几个热门人选里谁最厉害,其中李可封的呼声可是最高的,好多人一边说还一边吆喝着要去下注呢。 现在这情况,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狗子,你说李可封现在会是啥心情?” 陈狗子摇了摇头,“这我上哪知道,生气呗,不管是不是提前拿到了题,大家对他都不认可,换谁都要生气。” “就看这次重考他的名次了,若是还能取得第一名,到时候老百姓的风评还得变。” 正所谓人言可畏,端看他心理素质怎么样了。 反正现在李伯玉是有点脆弱的,可能是前几天他玩的太猛了,回来两天了愣是进不去状态。 越是看不进去书他越是懊恼后悔自己的放纵,整个人心态都快崩了。 这事全靠自己调节,赵小山和陈狗子作为朋友,能做的真不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听来听去没再听到更多的消息,决定移步前往青莲寺。 虽然是青城观的道士救了自己,但青莲寺的和尚们也出了不少力,他在走之前怎么也要过去表示一下感谢。 自己明明是一介无名小卒,竟能让佛寺和道观同时出动找寻,这样的恩情不可谓不大。 赵小山在走之前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到底该带什么样的感谢礼,还是陈狗子说如若他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多捐点香油钱。 毕竟和尚们也要吃饭,钱到啥时候都是最实在的。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从小钱袋子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决定拿做见面礼。 “山子,我当初去找青莲寺时本是想将豆干豆皮的做法献出来的,是寺里的住持听说了你的事迹才决定不要配方的,你手里还有没有类似的配方?捐两个素菜的配方绝对比一百两银子更让他们开心。” 素菜的方子? “青莲寺有钱不?比之大昭寺如何?” “大昭寺只是乐平镇的寺庙,青莲寺可是青州府的最大的寺庙,光庙里的僧人就有上千人之多,每日香客络绎不绝香火十分旺盛,寺庙四周村屯所有的土地就是寺产,你说有没有钱?” 有钱啊,有钱了那选择面简直不要太多。 “油炸糕、麻花、炸蘑菇、炸菜卷、炒年糕、米糕、拌饭,这些都行。” 有钱了就能买豆油,有油了那些炸制品就能安排上了。 主食就可以安排米糕或者年糕,这些东西虽然耗时,但味道好,且是素食,完全可以作为青莲寺的招牌。 既然找准了目标,赵小山和陈狗子拿着钱去了杂货铺,买了一大堆要用到的原材料。 等到了青莲寺,前来接待的小沙弥看着两人大包小裹的食材,整个都惊呆了。 等明心和明慧听闻传说中的赵小山拿着一堆食材找来时,连忙赶出来迎接,刚走到大殿又听下面的小沙弥说赵小山已经拿着食材去灶房了。 明心听罢笑着对明慧说:“师兄,看来以后咱们要有口福了。” 明慧也点了点头:“这个赵小山,确实聪慧。” 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并能投其所好,来了后直奔灶房,确实是个心里通透的。 两个时辰后,明心和明慧终于等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素菜。 看着桌前一盘盘冒着香气的菜品,香气四溢,明心抽了抽鼻子,嗯,味道不错。 “小子赵小山,谢两位大师援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子铭记于心。 若没有贵寺出手找寻,今日的赵小山早就不知埋哪了,大师救我一命,犹如我再造父母,还请受小子一拜。” 说罢,赵小山跪在地上以头触底,哐哐磕了三个头。 明心一抬手,道:“举手之劳何须挂齿,以后休要再提了。” 赵小山顺势站起来,又道: “小山升斗小民,身无二两银,只有这灶下的手艺还算拿的出手,今儿献丑给两位大师做了几样小菜,还望大师们品尝一二。 若觉得可以,我已经将制作方法全部告诉了贵寺掌勺的师兄,以后你们可自行烹饪。” 说罢,赵小山指着桌上的菜品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他今天主要做了两种油炸品、米糕和拌饭的做法。 炸货好说,东西备好了,一会就能做好。难得是年糕,这东西还要等,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赵小山想了想,决定在这住两天,等将年糕所有步骤倾囊相授后再走。 明心和明慧看着桌子上几盆金灿灿的油炸品,不知味道如何,至少卖相不错。 “两位大师,这是小山做的几样炸货,都是用面做的,圆的有陷的是油炸糕,这个像花似的叫麻花,这个是炸蘑菇、炸素菜,这两样东西配上我调制的辣椒芝麻油调料,味道十分爽口。 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早晨我再给大师做一样大果子,配上我独家的豆腐脑,味道也是绝配。” “这是我做的拌饭,只有一些时下新鲜的蔬菜,放到饭里,加一点调料搅拌一下就可以吃,做法简单味道还好。这里面有款辣酱还需要这两天做出来。” 明心和明慧听着赵小山讲解完后伸出筷子夹向自己心仪的菜品,一尝之下果然瞪大了眼睛,觉得味道确实惊艳。 后面站着的小沙弥看着两位大师坐在前面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尝试这么多美食,心里垂涎的紧,嘴巴自动分泌唾液。 就连一起来的陈狗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馋的很。 明心和明慧毕竟是寺里顶端的人物,哪怕心里觉得这些东西味道不错,还是放下筷子,端着架子念起了经。 “阿弥陀佛,赵小施主果然心灵手巧,做的各色菜品味道都很好,我代寺里谢赵小施主赠菜了。” 说罢,明心站了起来,对赵小山轻轻弯了弯腰以表谢意。 赵小山哪敢受,连忙站起来侧过身去。 “和大师的救命之恩比起来,我这点真的不算什么的。” 客套话说完了,明心重新坐了下来,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说实话,如若悟真不说赵小山的事迹,他是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大才之人的。 毕竟,他的长相过于普通了…… 第155章 青莲寺青城观之行 “我听悟真说赵小施主家里去年才发迹,今年便在家乡出资创办了村学,不仅要求全体男童入学,还鼓励女童入学,不知这是为何?” 明心当初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出力寻找赵小山的。 若不是心怀善念,怎可能在自己还未大富大贵时便如此帮助他人。 他们佛门最讲究个结善缘成善果,在明心看来,赵小山此举,不比那些修桥补路的官绅差。 官绅做那些事时还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赵小山却是为了什么? 赵小山知道这是明心在考验自己,可不敢像应付青云那般胡乱应付他,脑子里思考了一番,缓缓开口道: “不瞒大师,我自小家贫,吃过很多苦头,当时我饿的肚子咕咕叫时我就在想,那些达官贵人宁可花那么多钱奢靡浪费,却不愿对我有一丝怜悯,为何? 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便是刍狗。 我努力力争上游,获得了一丝小小的成功,却时刻谨记自己的出身,记得身为穷人时自己的无助和绝望。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可能我做的事不会有回报,甚至不被理解,但我在有条件的情况释放一丝小小的善意,可能改变的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如果你非要我总结一下,那便是:不忘初心方为始终!” 随着赵小山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包括陈狗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明慧和明心乃得道高僧,年过花甲,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自以为不论面对什么事都能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可今天对面少年的这番话,让他们震撼的表情龟裂,再也保持不住高僧的模样。 许久之后,明心缓缓站起身,对赵小山行了一个大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小施主一番话让贫僧受教了。” “不敢不敢,大师言重了。”赵小山连忙站起来回礼道。 明慧也同样如此:“枉费我等每日打坐念经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今日才知我们不过井底之蛙,赵小施主乃大善之人。” 说完,他又转头对一旁的陈狗子道:“悟真,你能有赵小施主这般朋友是你的善缘。 我知你心不在佛祖,若你他日还俗,只要如赵小施主这般行善事结善缘,哪怕身穿道袍,亦心中有佛,他日亦可成佛。” 陈狗子被点名,同样站起身行礼道:“谢大师点化,悟真明白了。” “赵小施主,这本心经乃老衲师傅当年所写,每当老衲心中有事不决或心绪不宁时拿来一阅便可重新平心静气,这本书现在赠予赵小施主,还望对你有所裨益。” 赵小山忙不迭双手接过,心里打量着这本外表破旧颜色泛黄的经文,一脸受宠若惊。 明心在一旁笑道:“赵小施主有福了,这本心经老衲眼馋许久师兄都不曾松口,不想今日却是赠予你了。” 陈狗子抻着脖子愣愣的看着那本心经,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大师的师傅可是当年单枪匹马便击退了一支胡人大军的弘忍大师?” 明慧点点头,“正是老衲的师傅。” 陈狗子听罢一脸激动道:“山子,你知道这本书意味着什么么?弘忍大师的亲笔心经,价值连城,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能读懂不?读不懂我帮你保管。” 赵小山哪知道这典故,看向这本破书的眼神瞬间放光。 要这么说,这本破心经价值连城了? 这和尚敞亮啊!能处! 还没见过自己就派人找自己,见了自己又给这么大的礼,自己真不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赵小山将心经紧紧抱在怀里,嘴角咧的老大,“谢大师赏识,谢大师赠予,小子一定好好保管,绝对不损坏了。” 明心和明慧微笑着摇摇头,“以后赵小施主若有难处可随时来青莲寺寻求帮助,也望赵小施主一直能不忘初心。” 话说到这里,明心和明慧微微颔首,缓步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小山为了报答青莲寺对自己的恩情,每日都泡在灶房里,将自己能想到的素菜方子做法倾囊相授。 陈狗子每日里无事可做,不是和青莲寺的大小沙弥们“谈论佛法”(吃的),要不就是缠着赵小山,求着他将那本心经借他几天云云。 每次他一说,赵小山就狠狠白他两眼:“你个吃肉喝酒的和尚,心都不诚,去读人家弘忍大师的心经不觉得是亵渎?” “我怎么就心不诚了?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诚着呢。” “世人都学我,如同入魔道!狗子,你小心入魔了!” “对啊,我也怕自己入魔,这不借你心经压压邪气么。再说了,弘忍大师不仅是和尚,更是个能战善战的将军,我哪怕是作为大景子民,崇拜一下英雄不行么?” 这么一套歪理邪说下来,赵小山竟直接败下阵来。 见实在拗不过他,赵小山只能将心经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递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妥善保存,自己只借他几天,等回了密水就必须还给自己。 他还打算回古仙村将心经做好防水后直接放在赵家宗祠供起来呢。 赵小山整整在青莲寺呆了五天,这五天里他要不就窝在灶房做饭,要不就在寺里闲逛。 寺里的和尚知道他是贵客,对他都很友善。 看着寺庙巍峨的庙宇和森严的松柏,赵小山的心情很平静。 像是漂浮了很久的船舶终于找到了港湾,只觉得宁静舒心。 青莲寺的氛围和大昭寺完全不同,感觉这里的和尚更像和尚,各个都非常注重修行,且为人和善不计得失。 大昭寺的名气虽然也大,庙里的和尚却鱼龙混杂,好多和尚功利心很强,注重吃喝,只想着通过大昭寺和老百姓的善心大肆敛财。 若是陈狗子小的时候被送到的是青莲寺,想必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吧。 让他继续当和尚,他还长了一颗吃货的心,惦记着俗世生活,杂念太多。 可让他还俗他又不肯,用他的话说是:“在这我有吃有喝又不用干多少活,还俗了我能干嘛?上你作坊给你干活?我做一辈子都盖不起一座砖瓦房!” 赵小山说自己出钱给他盖房娶媳妇儿,保证让他有吃有住有钱花,他又甩袖子说那也不是自己的花的也不仗义云云。 赵小山觉得他应该也很矛盾吧,想还俗,却没有家。 哪怕是再亲的兄弟也不如父母,父母在,家才在。 五天后,赵小山背起简单的行囊,和明心明慧道别后,与陈狗子走出了青莲寺。 赵小山回头看着青莲寺的匾额,心中又说了一次感谢。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感谢青莲寺,让他的心得到了一次宁静。 接下来赵小山也没回青州府,携陈狗子直接去了青城观。 无量早就走了,接待他的是观主余途道长。 余途早就接到了青云的回信,信里青云一再感慨自己对赵小山的崇拜之情,直说若有朝一日观主看到正主一定要多留他住几天云云。 余途道长虽为观主,但特听劝,从无量和青云的态度上判断赵小山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因此一听说赵小山来了他不顾其他亲自出来接待。 余途本想好好考教一下,没成想倒是让对方抓住机会一顿问。 “道长,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觉得真的天外有天么?那另外的天该怎么到达呢?” “道长,真有夺舍一说么?那原来身体的三魂七魄都去哪里了?” “道长,真的有时空之门么?到底怎样才能穿越时空之门?” “道长……” 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问下来,余途答的坑坑憋憋,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了。 从赵小山的面相来看,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普通并不是身份上的普通,而是他一定经历过什么! 他的命运被改变过! 这张脸,明明该是早死之相! 可现在的他不仅活过了成年,甚至事业有成频遇贵人大难不死。 甚至于以后是何走向他都看不清! 别人都是定数,他便是未知数! 不知未来,不知过去。 不是有人给他逆天改命就是有夺舍之嫌! 余途仔细看了赵小山的脸好久,始终没有勘破,只怪他平日里将大把的精力用来管理俗务,没有好好参研。 “若是大师兄在这,必然能看出一二,也不知他何时能归。”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余途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想好好看看,这个赵小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小山不知自己的小秘密差点让人参破了,还在这刨根问底的问。 等问了一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赵小山些微有些失望,拿出二百两买了两炷香,给殿中的老君们恭恭敬敬的点上了。 “赵小施主,贫道不久即将出门云游,可能会去拜访无量观主,若到时候突然拜访,还望小施主不要嫌弃。” 拜访他? “如若观主前来,小子必扫榻欢迎。” “那便麻烦小施主了。” 两人约定好后,赵小山和陈狗子一行便出来了。 一走出青城观的大门,陈狗子便说: “我觉得这观主怪怪的,你发现了么?” “嗯,是有点怪,好像不太厉害的样子,我问了他几个问题,每个回答都模棱两可的。” “嗯,堂堂青城观的观主竟是如此无能之辈,真是没想到,还以为青城观很厉害呢,我感觉还不如无量呢。” 他们哪知道啊,余途道长本就不是青城观最厉害的。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讲究避世,因此好多道士都是独来独往。 稍微修炼有成便会出门云游,没有人愿意接管俗务。 因为余途是上一届观主最小的徒弟,其他师兄都有所心得出去云游了,没人管理道观,他便被留了下来处理庶务,做好压舱石和大后方。 而余途刚才那般说都是给自己找的后路,希望哪个师兄回来后带他一起去参研参研这个赵小山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赵小山连走了两家,把该道的谢都说完了,也是时候回青州府收拾行李,和李伯玉告别,然后启程回密水了。 第156章 改完了 李伯玉经过几天的调整已经重新进入状态,现在的他像是回到了密水县学,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晚月上枝头了才回屋睡觉。 赵小山和陈狗子决定在青州府陪他最后两天便启程回返。 陈狗子一回青州府便兴致勃勃打算再逛吃两天,并不断怂恿赵小山跟着一起。 秋闱重考,赌场又开始下注了。 上次几大热门人物的赌注还势均力敌,这次就属李可封的最高,已经达到了可怕的1:100。 “山子,上次下的注咱们都没来得及取,这次说啥也要重新下一次,要是真挣钱了伯玉也有回家的盘缠不是? 而且我研究了,这么大的赌注,咱就押他一个!输押他十两,赢也押十两。不管输赢,咱们都能挣八十两!” 赵小山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去试试? 忍不住赌徒心理的赵小山好了伤疤忘了疼,没禁住诱惑又和陈狗子去了一次赌坊,还是上次的赌坊,分别押了二十两银子。 “学子们的心情不知道,这些赌场的老板倒是挺开心的,三年一次的秋闱,让他们蹭了两波热度了。” “有钱挣谁不乐意,我看大家都挺乐呵的。”陈狗子一边点着手里的票据一边应和着说。 “你跟住我了,可别再丢了,这次别说别人把你撞到了,就是把你腿撞断了你也老实待着,别又胆大的去追。” “放心放心,我还不知道吸取教训么,好奇心再犯我就是世界第一大傻子!” 虽然得了他的保证,陈狗子还是不放心,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生怕他一犯浑又消失。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再逛吃一顿吧。 两人去了青州府着名的小吃一条街——大巴浪街市,这里整个一条街都是小馆子和沿街叫卖的小摊子。 美食种类十分齐全,味道还很不错。 赵小山和陈狗子边吃边逛,看到一些特色的东西还会多买点,决定给李伯玉他们带回去。 郑洪孔纬史学政就不说了,他还打算给那个讨人厌的黄仁颖带回去些。 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直面过蒙人的凶神恶煞后,再回头看黄仁颖他都觉得可爱了。 这人虽为主薄儿子,却是真读书的,虽然小心思不少,至少不恶毒,顶多会阴人,或者说两句阴阳怪气的酸话,对脸皮厚的人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赵小山这次带伤回来,那黄仁颖见了还酸了两句: “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竟真回来了,这么大难都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都小心点,别让他给祸害了。” 这话是怎么听怎么膈应人,但赵小山听了就觉得他幼稚! 毕竟是史学政的学生,又和李伯玉同窗,两人之前也没有任何矛盾,赵小山决定不再过于计较,要不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狗子,你看要是我的米粉和豆皮来这条街市卖,能不能打开局面?” 说起来,赵小山心里也是很遗憾的,他最开始的设想是自家生产米粉,然后用熬制麻辣烫的方式做肉沫米粉肥肠米粉酸辣米粉等。 然后在镇里租个铺子,让他爹娘带着大哥大嫂去镇里看店,铁牛在镇里上学,二姐在镇里找个夫家,自家耕读结合,一点点起步发家。 谁知道半道杀出来个程咬金,碰到了淳县侯这样的冤大头,拿出了大笔的钱投资,他的米粉店没开成,倒是开成了米粉生产作坊。 “行,绝对行,你做的东西哪有不行的?不说你的米粉,就前几天你给青莲寺献上去的那几样东西就能打倒一大片。” “那行,要是以后我在密水待不下去了,就来这开一家专门的米粉店,你还俗过来给我做小二,一个月给你三百文,供吃住。” 陈狗子没想到赵小山话题绕了一大圈竟又老生常谈说起他还俗的问题,顿时被气的哭笑不得。 “山子,你就这么想让我还俗?” “想,你还了俗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你在那呆的也不快乐,何不还俗出来像二黑子似的在作坊帮我做事,咱们有钱一起挣,以后你成亲了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不香么?” 赵小山去了青莲寺后越发想让狗子还俗了,他觉得狗子继续待在大昭寺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他的师傅监寺大师对他好纯粹是为了培养他,根本没想过他到底想不想要不要。 狗子现在还年轻,还可以仗着长得漂亮当当接待,等他大了呢? 他又文不成武不就的,什么技能也没学会,只能如其他僧人一般每日不是坐在大殿上打坐念经就是吃饭等死了。 陈狗子听罢还是摇了摇头,“你不用再劝了山子,若是我有一天想还俗了自然会去找你的。” 赵小山不死心,又继续劝道:“狗子,青莲寺我看就很好,要不你来青莲寺怎么样?住持方丈人都这么好,对你印象也好,在这不比在大昭寺强?” 陈狗子摇了摇头,“这里离你们太远了,我不来。” 话题再次谈崩,赵小山无奈的叹口气,只能暂时将这一话题搁置。 以前狗子在大昭寺待着是因为没有退路,现在已经有了退路为什么还要继续? 是他自己说想还俗以后每天都大鱼大肉的,现在自己给他机会了为什么狗子又返回了? 赵小山真的不懂了。 两个人买了点小吃准备找一家茶楼歇会,省城就是不一样,这里茶楼特别多,不论哪个时间段来都有不少人坐在里面消遣。 当然了,茶楼可不光卖茶,还卖些小点心搭配,怕茶客无聊,茶楼里还有说书的和唱曲的。 赵小山两人找了一个规模相对小的,前面正好有个说书先生在拍惊堂木说书。 赵小山找好位置兴致昂昂的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结果发现讲的还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俗套又无聊。 赵小山忍不住吐槽道:“还不如我说的一半有意思的,这青州府的人精神生活有点匮乏啊。” 陈狗子也附和道:“是挺没意思的,还是你说的有意思!不过,要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都以为你换了个人呢,以前学说话都费劲,现在竟然会做饭会说书了!” 陈狗子这话吓了赵小山一大跳,心想很久一见的狗子都有所察觉他的变化,他家人就没发现? 不能吧,说实话,他做事根本没收敛! 艾玛,至今为止他家里都很和谐,难道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 还有大黑牛,大家就没怀疑过? 赵小山突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中。 “唉?你们听说了么?秋闱的主考官明天就能到了,咱们一起去城门口看看啊? ” “有啥看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垫脚也看不到长啥样,不去。” “我听说主考官卢大人本来是个不得志的,但皇帝现在无人可用,朝中大臣不是大皇子的人就是太子的人要不就是三皇子的,听说这次陛下数了半天才数出来卢庚卢大人,将他从五品一跃提到了现在的三品,就为了这次秋闱压阵呢。” “没想到咱们青州府这次竟闹出这么大乱子,真是丢人了。” “你们消息都不全,我听说上面还是觉得卢大人根基浅,怕他压不住闹事的,又派了一个宗室过来,还是咱们青州府的什么一个县侯呢。” “宗室过来?县侯?谁呀?” “听说是荣河那的一个叫淳县侯的。” 第157章 看到李球 淳县侯? 此刻的赵小山恨不得将台上说书那家伙嘴巴捂住,两个耳朵竖的老高脖子伸的老长,只为听的更清楚些。 “怎么会?不是说陛下最不待见宗室么?怎么还派了个县侯来?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这谁知道呢,可能是被几个儿子伤了心吧,看宗室也觉得不那么碍眼了。” “有可能啊,你想想,儿子是亲,但儿子夺权更狠,可能性更大,宗室呢,可能性就小了很多,血脉在这呢,文武大臣们也不能同意啊。” “是啊,前些年宗室被打压的太过厉害了,现在放眼整个大景朝,也没有几个能拿的出手的,死的死圈的圈,剩下的几个年龄小的,也都不成气候。” “唉,何苦呢,什么时候都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现在胡人还在北方虎视眈眈,相煎何太急啊……” 剩下的话赵小山再没多听,都是些文人骚客对时局的看法,没甚新意。 淳县侯真的要跟着来监督秋闱? “狗子,明天卢大人进城,咱们也过去看热闹吧。” 几人的讨论陈狗子也听到了,他早就知道自家兄弟投靠了淳县侯,没道理人都来了他们还躲着。 “山子,要是淳县侯监考的话,柏玉哥是不就能考上了?” 赵小山瞪了陈狗子一眼,“你想什么呢,你想让淳县侯和倪静波一个下场?不要命啦?” “我不是让淳县侯提前泄题,我是说批阅卷子的时候能不能把伯玉给录了,也不用案首啥的,前三名也不用,就榜上有名,能当上举人就行呗?” “不行吧,侯爷是来压阵的,又不负责具体批卷,要是越级越阶将伯玉哥录取了,那置卢大人于何地?那不静等皇帝收拾他么?异想天开。” 陈狗子被人连说两次,心下气恼,狠狠瞪了赵小山一眼便不再说话。 他是为了啥,不也是为了让古仙村更好么? 得了这个消息,赵小山和陈狗子匆匆喝了几口茶便回走,他们想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李伯玉。 果然,等李伯玉听说秋闱监考官里有淳县侯时,同样惊喜的很。 “狗子说的那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但侯爷和卢大人这一路同行,必然对他的为人喜好有所了解,我们不要求得到考题,只通过侯爷问问卢大人什么喜好就好。” 史学政虽然和他说了卢大人的文路,但他们经年未见,也许卢大人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为了稳妥,还是要多方求证为好。 第二天,赵小山和陈狗子老早出了客栈,找了一家挨近城门的茶楼坐了下来。 “本来天就热,为什么大家还喝这么热的茶?你看我这额头,这么一会冒了好几层汗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正是秋老虎最猛的时候,太阳热辣辣的,气温还高,走哪都是一身汗。 “你懂什么,茶解腻提神醒脑,喝了好处多多。” 赵小山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茶是好处挺多,但热茶真的好热,一点不解渴,为啥没有凉茶? 什么王老吉加多宝的,解渴不说口感还好。 决定了,回家以后就研究研究,怎么把茶做成放凉了也好喝的口感。 到了晌午,两人茶水喝了三壶厕所跑了六趟,早晨往肚子里塞的面条已经全部消化完毕,还是没等到周彻一行人。 “走吧,去对面酒楼吃点东西,再喝茶水我肚子就要爆炸了。” 赵小山早就喝够苦茶了,现在就想胡吃海喝一顿,刚要点头同意,就听楼下一片躁动的声音: “看,新上任的主考官卢大人进城了。” 周彻到了? 赵小山和陈狗子对视一眼,匆忙返回靠窗的位置,抻着身子往下看,嘿,他看到了谁? 那不是李球是谁? 果然距离产生美,三个多月没见面,再一看这个亲切!感觉他更帅了! 李球穿着一身青色铠甲,骑着一匹白马,威风凛凛的,他后面还跟了老长一串的骑兵,他们前面有一辆马车,里面必然就是周彻淳县侯了。 “李球!李大哥!嘿,我们在这呢!”赵小山边大声喊边左右摇摆胳膊。 他的声音不小,李球就在楼下,这么近的距离一抬头就看到了楼上的赵小山。 但他只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脸上却是没做任何表情,连嘴角都没弯曲一下。 装高冷? “哼,等会见面你再不搭理我,可别怪我以后不帮你说话!” 看到人进城了,赵小山连忙结清了茶水钱,跟着周彻的队伍一路进了青州府的“招待所”——驿站。 周彻等人舟车劳顿,必然要整治整治,赵小山也不指望马上看到正主,直奔李球而去。 他们这是他乡遇故知,这亲切感嗖嗖往上升,两人抱在一起好一顿埋汰。 李球连那身铠甲都没来的及换,便被赵小山拉着一顿盘问。 “京城那三个皇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侯爷没什么事吧?” “侯爷为什么成了这次监考官之一?不是说不让宗室参政么?” “玉米献上去了么?皇帝那边怎么说的?送到闽地那边的玉米长势如何了? 你说你们也真是的,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一点信都不给送,这么多人惦记呢!” “我告诉你们,你们差点见不到我了!我被人劫持了,bbbb……” 李球一句话还没来的及回答,就听赵小山遇到蒙人被人劫持了,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蒙人?你怎么才告诉我们?!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我给你们写信了,估计现在还在路上呢。谁知道你们逆向而行回来了?” 这也没有手机,要不第一时间就告诉了! “那个蒙人具体什么样子?他们有什么目的?哎,算了,等晚上你见了侯爷和侯爷具体细说吧。” 李球只是侍卫,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让周彻第一时间知道的。 “刚才你问的几个问题里,皇家的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而且我也不知道,实在没法说。” 赵小山的少年中国说和精忠报国很早就被周彻给皇上献上去了。这两首曲子立意好曲调美,皇帝本就喜欢,便打算这次祭祖放过周彻,并小小赏赐一下的。 谁知淳县侯这次又献上了玉米! 皇上听了产量后龙心大悦,觉得周彻不仅本分,还知道为皇分忧了。 说到这,李球的表情顿时变得得意起来,“陛下答应侯爷,不论他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侯爷说自己什么奖励都不要,就想换个封地,陛下应允了!” 赵小山惊了,“为什么会应允?这件事在大景朝也没有惯例吧?” “因为侯爷说的地方是个人都不爱去!是梁州!” 第157章 淳郡公 梁州? “梁州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爱去啊?” 李球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梁州离这里很远,在西北,大漠黄沙戈壁晚霞,景色那叫一个美,哦,镜河的源头也在那。 只不过西边挨着一个大夏,北边是大周,还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连胡人都不乐意去抢。” “那为什么侯爷要去那?陛下答应了?” “侯爷说密水多山水,景色秀美是秀美,就是容易养出一身懒骨头,跑马也不方便。他想去梁州,去那跑马,去尝尝胡女的滋味。” “噗……”赵小山一口茶水呛了出来,“这么生猛的话都说出来了?” 李球疑惑的看了眼赵小山,“生猛么?再如何侯爷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想要个女人不是很正常么? 你个小孩子懂个屁!咱们中原的女人和胡女完全是两种类型的,胡女都高大……” 李球话还没说完,赵小山便幽幽的道: “是啊,我是不懂,我就知道我要是下定决心求娶那个女人是万万不会再惦记其他女人的,哼,渣男。” 李球虽然不懂什么是渣男,但也听出了赵小山话中的酸意,他猛的想起临走前求娶赵娇娘的事,一拍大腿道: “啥是渣男?你说我?唉,对了,你娘她们知道我和你姐的事不?同意了没?我这一走好几个月,可真耽误事!” 赵小山对李球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去了一趟京城,乱花迷了眼呢! 迷去吧,明确告诉你,我娘不同意!正好侯爷要去找胡女,你也找几个尝尝是啥滋味!” “你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说的是咱侯爷对陛下的说辞,又没说自己也要找一个!再说了,就算我找一个咋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么?咋到我这就不行了?” 赵小山要被李球这无耻的态度气疯了! 没想到他一边求娶他姐,另一边还想着三妻四妾,当即怒道: “李球,你要是真打着三妻四妾的主意,以后就别来招惹我姐!你个大龄剩男,有人要不错了,还想着左拥右抱? 咋?想着家里彩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想啥美事呢?好事都让你占了!” “我告诉你,你要抱着这种想法,就别来招惹我姐!我不同意!” 说完这些,赵小山犹自不忿:“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连问都不能问我姐!” 李球不知道赵小山哪根神经搭错了,被如此呵斥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也回怼道: “我怎么就大龄剩男了?我不是没人要,是没打算找,我要是想娶妻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到你这就成想美事了?” 陈狗子一直在旁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李球求娶赵娇娘的事,先是呆愣了好半晌,看赵小山和李球呛声,忍不住劝解道: “阿弥陀佛,山子你别生气了,李侍卫不是说要娶胡女,这不是侯爷的说辞么?那啥,李侍卫,那皇帝怎么说的?就真答应了?侯爷什么时候去啊?” 李球想着自己毕竟比赵小山大了不少,没必要和个孩子置气,暗自平了平气,道: “梁州的位置虽然看着挺重要的,但大夏是党项族建立的政权,面积还没咱青州府大,全仰仗着在大景和大周左右逢源乞讨活着,没啥威胁。 大周和大景接壤的地方多,重点也没放在梁州,因此那里虽有驻兵,却很少。 现在有宗室愿意去那也算是个好事,算是有守国门的像样人物了。 因此咱侯爷一提议,陛下马上就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升了咱侯爷的爵位,以后不能乱叫了,再见面要叫郡公。” 郡公?跨过县公连升两级?位列第四等,仅次于国公的存在?大景朝一共也没几个郡公吧。 产房传喜讯,人家生了? 这么说,自己攀上的大树越加粗壮了? 李球见赵小山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白了一眼,郡公虽然好,那得看在哪,在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还能吃香喝辣,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唉,还不如密水的县侯呢。 李球是侍卫不是军师,一直没明白淳县侯为何放着好好的密水不待要跑到鸟不拉屎的梁州去。 可是他不想去梁州,那些胡女虽然高大健美,听说一身羊膻味,狐臭也重,他不喜欢! 他还是想在密水待着,密水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所有的关系都在密水,要是跟着去了梁州还能像在密水这般自在么? 要不他就把侍卫这活辞了? 好烦,他已经纠结一路了。 赵小山也不再和李球呛声,继续问道:“梁州很大么?怎么叫郡公了?” 李球想着自己的小心事,倒是一点置气的心思都没了,继续回道: “地方不小,就是有用的地方少,都是些没用的沙丘戈壁,等级虽然是郡一级的,面积却是三个荣河那般大。” 说完李球又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说让侯爷年前就到梁州,这次秋闱后我们回密水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启程了。” 这么快? “为什么这么着急?” 李球再次重重叹口气:“唉,驻守秦州的衍郡公本是驻守西北唯一的郡公,奈何这次祭祖犯了错,让陛下给发落了,直接圈在京城了。” 这也行? “那乡君呢?她这次怎么没跟着回来?” 赵小山还记得那个刁蛮任性的小美女呢。 “皇后娘娘说乡君到年龄了还没找婆家,给留在京城了,说要帮她物色夫君,等侯爷在梁州安定下来再从京城过去。” 也或许过不去了,直接就在京城嫁人了。 赵小山怎么感觉这桥段这么熟悉? “这是把乡君当人质了?” 李球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皇后娘娘指婚,那是天大的荣耀,怎么说话呢!” 赵小山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把周彻从密水调到梁州,从县侯升到郡公,又给了监督青州府秋闱的权利,却是万般不放心,还要拿捏一个人质在手里,真是又当又立! 庆元帝现在五十多岁,孙子都一大堆了,几个儿子翅膀也都硬了,怎么可能不敏感多疑。 李球解释了半天,想着自己到底是该和周彻去西北还是继续留在密水,愁的不想再说一句话。 赵小山听了半天,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好大一出宫廷大戏,又想着周彻马上要去西北,自己该如何是好,脑子里直打仗,也愁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陈狗子听了半天正听的起劲,见两人都不开口了,低头嘟囔一声:“阿弥陀佛。” …… 到了晚上,赵小山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周彻。 周彻睡了一下午,洗过了澡,此时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正坐在餐桌那吃饭,看到赵小山进来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又自顾的吃了起来。 “赵小山见过侯爷。” 周彻嘴里吞下一口包子,嘴巴抽出空问道:“吃没吃晚饭?没吃一起吃?” “谢侯爷赏饭,我吃过了。” 周彻可能是真饿了,没再理会赵小山,继续埋头干饭。 直吃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彻才押了一口茶,用手绢擦了擦嘴巴,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总算吃口像样的了,这几天为了快点回来,连口像样的都没吃上,干粮都快吃吐了。” “赵小山,你不好好在密水待着来青州府做什么,听说你还被绑架了?你这是什么体质,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你?” 赵小山恭敬的答道:“小的也不知为点啥,或许该去老君庙求个平安福挂着了。 小的听闻侯爷荣升郡公,恭喜侯爷贺喜侯爷,给您道喜了。” 周彻听他如此一本正经,摇了摇头笑着道:“你好好说话,别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什么小的,你以前就我我我的。” 赵小山再次垂眸道:“以前是小的造次侯爷不计较,这次小的出来见了不少世面,咋还能那般不懂事了。” 不是赵小山突然懂事了,是他更会看眼色了。 他感觉周彻变了! 虽然还是一样吃饭,可坐姿就不同了,虽然说话还是那般随和,可气度就是不同了。 更有范了!上位者的范! 像是经历了血的宝刀,更锋利更有棱角了。 赵小山不知道周彻这次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次再面对周彻时膝盖自然就发软。 “这几天先别回去,跟在我身边帮帮忙,等忙完了你先走,等秋闱完事后我回去再说其他。” “以后就算我去梁州了,你这边的作坊也照常,我会在这留一些人,该怎么分红还是怎么分红,一切照旧。” 赵小山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闽地的玉米长势不错,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的玉米。” “侯爷客气了,这是小的分内应该做的。” 周彻本想纠正一下赵小山的态度,见他微弯着腰低头垂眸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变了很多,更加盛气凌人了,会让人敬而远之。 赵小山这样,李球这样,其他人也这样。 “你今晚来做什么?还有别的事不?” 赵小山来之前本来准备了一大堆问题,到现在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嘴了,只挑了一个最小的问题问道: “侯爷,我们村的李伯玉这次也参加秋闱,我想问问你对主考官卢大人怎么看?” 第158章 第二次秋闱考试 “李伯玉?就是你们村那个秀才?” 赵小山点头道:“就是他,我这次来青州府也是为了陪他,本来他落榜了我们都打算回去的,谁知道现在又有第二次机会,伯玉哥便决定再试一次。” 密水毕竟是自己的封地,每年文教这块取得了什么成绩周彻也是会关注的。 李伯玉这人他听李球说过,是个颇为上进的后生,和赵小山关系非常密切,据说当初他赏赐给赵小山的文房四宝便被转赠给他了。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密水,能帮赵小山做的不多了。 周彻想了想,直接开口道: “卢大人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地方为官,对农耕嫁樯之事很在意,还善于组织人手治理河道沟渠,对文教也十分重视,是个不喜欢夸夸其谈的务实的好官。 你回去告诉李伯玉,让他写文时不需要浮夸,不用堆砌辞藻,文风偏向通俗易懂即可。” 周彻没参加过科考,其实对科考并不精通,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一路上我看他经常翻看《孟子》一书,对其中很多观点很是赞同,还多次和随行的官员探讨,你让李伯玉这几天多看看《孟子》吧。” “卢大人是个实干派,估计现在已经和青州府的长官见过面了,明后天便会对重考做出规定,最早三天后就会下场,你让你朋友做好准备吧。” 赵小山得了这许多一手消息,心里开心,对周彻连连作揖后,嘴里说着道谢的话。 “侯爷,你是等秋闱全结束后才回去么?” 周彻点点头,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协助卢庚主持这场秋闱。 卢庚毕竟资历浅薄,又对青州府两眼一抹黑,让他来就是代表皇家震慑宵小的。 “那你去梁州还的及么?不是说过年之前就要过去?” 周彻摇摇头:“无所谓,什么时候到都行。” 赵小山看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觉得还是少问为好,表示着急回去告诉李伯玉消息,弯腰行礼慢慢退下。 周彻也没挽留,吩咐李球送他。 从驿站往外走时,赵小山驻足回头,看到在烛火的掩映下周彻模糊的影子,一时心里有些复杂。 现在回头一想还觉得挺怪的,当初他被杨家打击的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弯门盗洞找靠山,听说淳县侯要去康员外家,自己又是唱歌又是谋划的。 虽然过程有点随意,但好在周彻竟真的接纳了自己,不仅出资帮着开办作坊,还帮他收拾了杨家。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和周彻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他去侯府也都是说作坊的事。 虽然周彻贵为宗室却从不在他面前拿架子,说话也很随意。 赵小山在他面前也比较自在,有了什么难题困难也愿意求助于他。 但他俩的关系既不像主仆,也不像合作者。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将他当做靠山外,也是将他视为朋友的。 和李伯玉二黑子他们不一样的朋友。 说到底自己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见过了二十一世纪世界的繁华,可以对电视里出现的各个领导评头论足,没有那么多等级观念。 总结一句话是: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只不过穿到了赵小山这个社会底层韭菜的皮囊里,不得不对社会规则屈服罢了。 因此,他的眼界和价值观和二黑子李伯玉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二黑子最远只去过密水县,之前连国家都城在哪都不晓得。 李伯玉自小接受的便是传统的儒家教育,传统礼法观念深入骨髓。 倒不是说周彻不遵从传统礼法,而是因着出身高贵又暗藏野心,他的性格更偏向于赵小山这种蔑视礼法的思维。 不知这次祭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周彻依然随意,气场却是变了。 毕竟是郡公了。 不知以后他越爬越高,会不会变化更大。 赵小山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等到了门口时,李球的脚步也没停。 “李大哥,你不用再送了,我自己能走回客栈。” 李球摇摇头,“今天不是我当班,我送你过去,趁机和你说说话。” 赵小山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有事不决。 果然,两人走到一半时,李球便期期艾艾的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你不想和侯爷去西北?为什么?侯爷到了西北可是郡公了,你的地位不是更高么?” 赵小山没想到李球竟然有辞职的想法。 “山子,你虽比我小了十多岁,但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的。这事我也就和你说了,别人一概没说过。” 李球踢走地上的一个小石头,“我之前押镖走南闯北的走惯了,去过西北去过西南还去过胡人地界,可是不论我走哪我都知道我有根,根就在密水,我早晚要回那的。 若我随侯爷去了西北,我就觉得我的根变成梁州了,不再是密水了,这些天我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他和其他侍卫不同,他不是卖身给侯府的奴仆,是签订雇佣契约的,到期了来去自如,侯府不得阻拦。 也因此,他才没法和别人说这事,憋了一路很是苦恼。 “李大哥,你的雇佣契约什么时候到期?” “今年夏天就到期了,正好赶上我陪侯爷去京城,就没提继续签订的事。侯爷事多,估计也没想起来这事。” 这关系到李球以后人生的走向,赵小山也不敢多说。 “李大哥,你若不随侯爷去西北,那你打算留下来做什么?” 李球斜眼看看赵小山,揶揄一笑:“我都想好了,入赘到你家,在你家作坊给你干活,行不?” 赵小山白了他一眼,“在作坊给我干活行,入赘这事你少来啊,我娘不同意你!你可快去西北找高大健美的胡女吧,可别耽误你三妻四妾。” “还有啊,你留在密水也没着落,就去西北呗,反正你是自由契约,就先签订一年的,在西北呆的不习惯再回来呗,有啥纠结的。” “再说了,侯爷对你这么重视,你不是家仆还让你做了侍卫长,就算报答知遇之恩你也该陪他去西北吧,等他稳定了你想回来再回来呗。” 李球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两人一路走到赵小山的客栈后李球摆摆手便回去了。 等赵小山兴致勃勃的将从周彻那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李伯玉后,李伯玉一脸兴奋,忙不迭的跑去了史学政的房间,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孔纬郑洪。 孔纬政洪上次也没考上,可以说第一次秋闱密水县学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考上。 除了个别几个回去了,大部分还留在这里等着即将举行的第二次考试。 史学政听说考试范围有可能出自孟子,将自己之前所作的几篇文章拿了出来和学生们分享,又连忙对孟子中的重点进行了分析,一时间他们这一行人各个斗志昂扬信心十足。 就连黄仁颖再看赵小山时,高傲的小下巴都收了起来,再没像之前那般趾高气昂。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这也算间接拿赵小山东西了。 秋闱重考在即,整个青州府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卢大人和周彻的资历被吃瓜群众扒的干干净净,就连卢大人当年春闱的文章各大书城都有卖的了。 赵小山好信也去买了一份回来,发现就几张纸,竟然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份。 果然,在卢庚和周彻进城后的第五天,随着差役锣鼓声一响,青州府第二次秋闱考试正式开始了。 这次李伯玉的精神状态和上次相比完全不同。 这次赵小山不仅没出事,还全手全脚的给自己送考,而且他这几天疯狂攻读孟子颇有进益,对这次考试信心倍增。 “伯玉哥,你安心考试,我就在外面等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了就和监考的衙差说,侯爷知道你,他会帮你的。” 李伯玉点点头:“山子,我考试这三天,你老老实实在客栈等我,千万别乱走,等我出来咱俩一起回家。” 陈狗子前两天自己走了,大昭寺论道大会在即,他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李伯玉再去考试,客栈里可不就他自己了。 为此,李伯玉十分担忧,生怕他乱晃时再遇到什么危险。 “放心吧伯玉哥,我指定哪也不走就在客栈等着。” 得了他的答复,李伯玉点点头,慢慢走向排队的人群。 秋闱考试,一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场小屋里,拼的不仅是智力还是体力,一个不好又要等三年。 很多人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半辈子过去了还是个秀才,有的幸运儿第一次便榜上有名,跻身举人之列,从此平步青云。 真乃时也运也。 从玄学的角度来说,赵小山觉得李伯玉这次是能中的,毕竟无量的预言在前,周彻“泄题”在后。 可从理智上来讲,考试又有那么多变数,赵小山也不得不为他捏把汗。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李伯玉虽是古仙村的小天才,但在这青州府,比他优秀的太多了。 因着这份不确定,赵小山在忐忑中等了三天。 这三天,他如承诺的那样,既没有到处乱逛也没去找李球,只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吃睡吃睡。 到了第四天,赵小山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便朝考院出发,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考院门口已经人山人海排起了长队。 等了许久,随着一声锣鼓响,考院的大门从里打开,一个个神情萎靡的学子们“呼啦”一声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时间,大道上尖叫的嚎哭的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小山本还在外围等着,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李伯玉。 这给他急的,顾不得别的,仗着自己个头小,左推一个右推一个朝里冲去。 废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终于冲到了前头,抬头一看,恰巧看到李伯玉一脸煞白的从里面出来,脚步蹒跚头发蓬乱眼底乌黑。 见是赵小山,李伯玉快步走了过来:“山子,走,哥哥要回去睡觉,我要困死了。” 第159章 李伯玉考中举人 李伯玉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宿,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面馆要了一大碗面条,狠狠的炫了一顿。 “可能是心态不同,我感觉这次比上次累多了,最后一天我真的是强撑着,当时我就想了,等出来的,我一定要狠狠吃碗汤面犒劳犒劳自己。 山子,这次考题中真的有好几处考了孟子,哈哈,幸亏侯爷猜的准,刚才郑洪和我说要请你吃大餐呢,不管能不能考中的,他们也都很高兴。” 因为有赵小山提前预警,密水县学所有的学子在最后的几天猛攻《孟子》,准备的十分充分,从考场出来后全都神情亢奋,说比上次考的好很多。 “我一会就去找史学政那把文章默一遍,看看他怎么说,若是他觉得行咱就在这等,不行咱俩就回密水吧,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家了。” 赵小山也想家了,这次出门本来以为就二十多天,见识见识世面就回去的,谁知道中间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爹娘一定等得急了。 “侯爷说让我等他,我决定还是不等了,家里作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还挺惦记的。” 他们是八月中旬出来的,现在都九月末了,若要再等都要十月了。 到时候古仙村要秋收,家家户户都要紧锣密鼓的抢收秋粮,作坊的生产都要受影响。 李伯玉点点头,决定都听赵小山的。 他现在心情很好,上次他考的时候便知道绝对不会中,做出来的文章也皱皱巴巴没有丝毫灵气。 这次他下笔时就觉得顺,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写的时候脑中不断迸发灵感,结束后还回味无穷。 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中! 但他一向是内敛的性子,大榜没出来前他是不会对任何人宣扬的,哪怕是赵小山也不行。 下午李伯玉去找史学政默了一遍文章,史学政捋着胡子不断点头,夸说这是李伯玉这么久以来水平最高的一次,不仅扣题还有新意,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入榜。 赵小山去驿站找淳县侯,李球却说侯爷去了府衙一直未归。 考完试了,该考官们批阅了。 周彻作为皇帝派来的“特派员”,这时候不可能有空。 没办法,赵小山只能忍着焦急的心回到客栈继续等,这么一等就是六天。 六天后,第二次秋闱的大榜出了。 全城涌动! 尽管李伯玉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又得了学政的肯定,但内心仍旧十分忐忑,大榜出来后甚至不敢自己去看。 “等着,哥哥给你看去。” 赵小山等了这么多天就等这一刻呢,连忙拍着胸脯自告奋勇要去看榜。 上次他都没参与,这次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看到。 此刻的赵小山甚至比正主李伯玉都激动,好像参加考试的是他自己。 到了考院才发现这里早已经里三圈外三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榜的红纸高高的贴在墙上,前排所有人都踮着脚看。 “别挤了别挤了,挤上来你还能考中啊?” “怎么说话呢,哎呦,谁踩我脚了!” “让让让让,看完了就撤呗,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怎么。” “你是拉完了屎还占着茅坑吧,看完快撤得了!” “肃静!肃静!” “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娘啊,我中了,中了!哈哈哈……” “这么一会又疯了一个!今天早晨第四个了都!” “哎呦,我发啦,李可封果然有猫腻,这次别说第一了,连前三都不是!第一名竟然是沈坤!果然是将军家的儿子,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这次人家可是实打实的。” “哎呦,可不是么,第七?他爹还说他事先没拿到题目,这次打脸了吧。” 赵小山本还打算像上次送考一样仗着自己个子矮,左推走一个右踢开一个,奈何这次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穿透厚厚的人墙。 这墙太坚固了,一丝缝隙都没有。 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撼动不了丝毫。 “我草,你他娘的赶着投胎啊你踩我脚了!” “能不能别挤了,肠子都要出来了!” 由于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有一个衙差终于意识到堵不如疏的道理,气吞丹田,扯开嗓子开喊: “都静静,静静,你们后面的都别挤了,我来读,你们听着,听到自家的消息赶紧走,别在这乱晃了! 前三甲:青州府沈坤、定襄郡崔光表、文安郡赵洞。 二榜第一名张臻……二榜第一百零三名:荣河密水李伯玉……” 李伯玉! 伯玉哥中了! “中了!中了!哈哈哈……” “中了就赶紧撤,没看这么多人么。一百多名有个毛的激动!” “伯玉哥中了,我哥他中了!不枉费我在这陪了这么久,哈哈哈……” “靠的,这个比刚才那几个还疯魔,人家至少是自己中,这个可好,是他哥中,傻不傻。”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哥哥回去报喜信去了,不陪你玩喽……” 手舞足蹈的赵小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左勾拳右勾腿,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大榜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密水县学这次参加秋闱考试的共有十八人,第一次考试全军覆没,第二次竟有三人考中。 分别是黄仁颖、李伯玉和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老秀才苑朝禹。 苑秀才今年三十八岁,成为秀才多年,这是第五次参加秋闱考试,这次考中实属厚积薄发和幸运使然,让人不觉意外。 意外的当属黄仁颖和李伯玉。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心高气傲的黄仁颖竟不是草包二代,而是有点真才实学的,竟真凭本事考上了举人,而且名次还不低,大榜第一百二十六名。 对于他的考中,赵小山保持了君子的风度,大方的表示了恭喜。 黄仁颖像是变了人似的,再不复以往的骄傲,对赵小山竟抱拳致谢,他这动作吓了赵小山一大跳。 黄仁颖固然出人意料,但最惊艳的当属李伯玉! 他才十八岁,还是今年春天刚刚考取的秀才,仅半年的时间便考上了举人。 这样的成绩,这样的年龄,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颗未来的新星,谁见了都要抱拳说上一声恭喜恭喜。 李伯玉站在人群中间,听着周围一连声的道谢,已经完全傻了。 往日的沉稳小少年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个表情呆滞傻笑不停地新晋举人。 周围那些落榜的同窗们嘴上说着道谢的话,心里不可谓不酸。 十八岁啊,举人啊,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啊。 折折腾腾一个多月,考了两次都没中,唉,时也命也。 第160章 周彻求婚 直到晚上,李伯玉才从巨大的狂喜中缓过来。 恢复正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紧紧搂住赵小山的肩膀,“好兄弟,谢谢你!” 赵小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点尴尬,“那啥,好兄弟不讲究那个。” 快松手啊,我要被勒死了。 “谢谢你山子,要是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考取举人,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还是你自己有实力,我都是外力,哈哈哈。” 靠,松开啊,两个大男人这么抱着你不觉得很尴尬么? 赵小山被勒的喘不过气,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挣脱了李伯玉的拥抱。 “山子,咱收拾收拾东西吧,我想明天就回密水,我爹娘一定等不及了,我想马上让他们知道我考上举人了。” “不行吧,你们新晋举人不是要去拜见主考官,然后参加一些诗会什么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榜出来了,哪能那么快走的。 这些新晋的举人要先去拜见主考官,然后还要参加官府主持的各种宴会。 甚至这些举人之间也要相互请客,彼此认识一下以增加人脉。 李伯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懊恼的很。 他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回古仙村,将自己中举的好消息告诉父母双亲。 “伯玉哥,你和黄仁颖他们留在这,我明天就回去!” “不行!”赵小山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伯玉强硬打断,“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 “那我就问问李球,我跟他们走也行。” 他已经耽误了太久了,真的想回去了,同样归心似箭。 和李伯玉商量好后赵小山第二天就去了驿站,从李球那得知淳县侯即将启程,决定和他们一起出发。 果然如赵小山所说,李伯玉第二天拜见过卢大人后便收到了很多邀约,开始忙碌起来。 文人之间的聚会无外乎赏赏菊花听听小曲喝喝小酒,以文会友以酒会友,不论是哪个聚会都要喝酒,李伯玉之前哪会这些消遣,赴约两次,每次都大醉而归,第二天头痛不已。 如此两天后,李伯玉不顾黄仁颖的阻拦劝说,收拾好行李,急忙赶上赵小山的马车,准备提前回家。 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山山水水,感受着风中些微的凉意,赵小山抽了抽鼻子,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要回家喽。” 来青州府快两个月了,他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 他是跟着淳县侯的车队一起出发的,一路上吃喝拉撒完全不用操心,连安全都很有保障,毕竟有三百人的护卫队在后面跟着呢。 青州府秋闱的任务完成后,淳县侯已经写完折子将府试前后据实上报。 没有意外,他回去后不日就要出发前往西北的梁州。 从密水到梁州,赵小山实在搞不懂周彻是怎么想的。 用脚指头想也是密水更好啊。 虽然密水比较小,但经济发展水平绝对比梁州高,地理位置也更佳。 难道周彻真打算在西北练兵起家?可这一步也太险了吧? 赵小山将心中的疑惑悄咪咪的问了李球,被李球一个眼神杀给吓了回来。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是嫌自己命长了?” 赵小山辩解道:“我也没问别人,这不就问你了么。” 李球轻蔑一笑,“你就能肯定我不会出卖你?” 好吧,赵小山不能肯定。 “你决定好了么,到底是留在密水还是跟着侯爷去梁州?” “去梁州探探路,但走之前我先把亲结了,回去我就去上你家求亲。” 赵小山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和我姐成亲后你就走?让我姐守活寡?” 李球解释道:“说什么呢,什么叫守活寡。若你娘真同意这门亲事,那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姐愿意跟着我走就一起走,不愿意跟着我就等我一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还像点人话。”赵小山翻翻白眼。 说实话,他现在是怎么看李球怎么不顺眼了,觉得他简直是诡计多端的狗男人,脑子里太多算计了。 现在真是万分后悔给二姐搭了这根线。 说到底,还是知根知底的李伯玉更好。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别说之前白身的时候不同意,现在他都是举人了更不可能了。 就这次,李伯玉还说有好几个举人要给他保媒拉线呢。 毕竟他的年龄在这呢,十八岁的年轻举人,还未婚,简直是婚配市场的钻石王老五。 李伯玉说青州府协领看上了他,想将家中一个庶女许配给他,被他以父母不在没法私自决定给婉拒了。 一州协领,那相当于地方军事二把手,这么大的官都看上李伯玉,更别提别的烂桃花了。 看来李伯玉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就是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了。 反正不可能是古仙村的姑娘了,门不当户不对! 正当赵小山思量这事时,周彻竟破天荒的召见了同行的李伯玉。 “听说李举人尚未婚配?” “是的侯爷。” “你今年十八了吧?这么大还未娶亲可是有了意中人?” “回侯爷,伯玉今年刚好十八,之前一直在读书,便没着急成亲的事。”李伯玉被问的莫名其妙,只能据实回答。 本来这一路都好好的,谁知道进了荣河后淳县侯突然说要见他。 这一路上他每日都和赵小山坐在马车上,不曾和淳县侯有任何接触,不明白堂堂侯爷为何要见他这个新晋小举人。 “我听赵小山说李举人不打算参加明年春天的春闱了?” 李伯玉点点头,“回侯爷,山子说的没错,我并不打算参加明年的会试了。这次能考上举人已是侥幸,会试是万不可能马虎的,还是打算再积累积累再去参加。” 周彻听罢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有赵小山的资助你尽可以去试试,三年一次还是要抓紧机会。” 见李伯玉仍旧恭敬的站着,没点头也没摇头,周彻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 “李伯玉,本侯找你来是想和你提亲!” “家有舍妹今年十七,尚未婚配,身份贵重相貌尚可,不知李举人意下如何。” 第161章 周彻和李伯玉的较量 “提,提亲?” 淳县侯的一番话直接把李伯玉整无语了,他怔愣的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侯爷要给我提亲?” 周彻嘴角微提,“本侯的妹妹虽没有封地没有封号,好歹是个在碟的乡君,乃高祖皇帝的第八世孙。 说句不自谦的话,若我要她嫁入高门,别说你一个举人了,新进的进士、高门世家子弟甚至异姓王爷侯爷我也能让她嫁得。” 之前的自己羽翼不丰,想要为妹妹谋求一门好亲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着妹妹到了年龄还没说定亲事,他这个亲哥哥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过他始终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一直等到了她十七岁。 好在这次京城祭祖他终于成功迈出了大业的第一步,不仅搅乱了京城的水,打击了几个得势皇子的势力,还成功的跳出了密水,去了他谋划已久的西北。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慢慢谋划大业,但是妹妹的年龄等不得了。 皇后娘娘将妹妹扣在了宫里,想以她的婚事为要挟逼他就范站队太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说他自己本就有上位的野心,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去支持那个贪婪愚蠢的东宫太子! 那样一个人渣也配成为当朝储君?除了出身高贵,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想到这,周彻又看了看对面的李伯玉,微微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对李伯玉也不是十分满意的。 一个乡下穷小子出身的书生,若非运气好,连个举人都不是。 若不是有赵小山,自己连他是谁叫什么都不感兴趣。 若不是实在等不及,他又如何会让妹妹屈就! 再有两个月她就十八了,这个年龄若是婚事再无着落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别说皇后会拿她的婚事说事,就是少府那也说不过去了。 搞不好皇后会直接将妹妹许配给她娘家随便一个什么子弟,那才真是坑了她一辈子。 而且他马上要启程去往西北,以后面临的困难会更多,他怕会有人拿他妹妹坏他大事。 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为妹妹找好下家。 其实他本打算将妹妹许配给赵小山的。 毕竟他和赵小山相识已久,对于他的秉性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身份低微,但绝不会如其他世家子弟般三妻四妾宠妾灭妻。 只不过赵小山确实身份太低了,要想拿他当挡箭牌,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毕竟,一个宗室乡君下嫁给一个乡野小子,还是个行商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本打算这次秋闱后匀出时间通知一下赵小山,再好好筹谋该如何运作。 谁知道李伯玉的出现让他放弃了本来的想法。 读书人可比商人好上太多了。 还是年仅十八岁的举人,这么年轻在整个大景朝都是少见的。 通过李球等人的描述,他还了解到这个李伯玉虽然出身低,但为人温和有礼踏实认真,又十分仗义,读书上很有天赋,考取进士是迟早的事。 最主要的是他和赵小山是挚友,能和赵小山成为朋友,人品绝对不会差! 周彻瞄定李伯玉后,又派人考察了几次,自己又在暗中观察了一番,觉得李伯玉当真算得上如玉君子,就算拿到京城,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这样的人才,许配给妹妹也不算委屈了。 而且他们家除了他就一个妹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 妹妹身份地位摆在那,谅他娘也不敢欺辱,省了婆媳矛盾。 “李伯玉,我能选择你对你来说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根本无需犹豫,我也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不瞒你说,若你不是赵小山的朋友,我根本不会考虑你。” 李伯玉这些天懵的次数太多了,练就了惊人的清醒速度,听到淳县侯说到赵小山连忙反应过来: “赵小山?敢问侯爷到底是何缘故?不是伯玉不知好歹,是伯玉自知身份低微,如何敢奢望乡君?” 周彻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我很欣赏。” “本侯也不和你兜圈子,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你当知道本侯马上要去西北,但是乡君暂时被扣在京城,有人想通过拿捏舍妹来要挟本侯站队,本侯现在急需为舍妹说定一门亲事。 因为你是赵小山的朋友,本侯信任赵小山的眼光,所以也信任你的人品,再加上你已经考取了举人,所以本侯择定了你。 听明白了吗?还有什么问题么?” 周彻说的清楚,李伯玉听的也清楚。 万万没想到淳县侯竟然因为自己是山子的朋友被选定。 这…… 侯爷的妹妹?乡君?一个姓周的女子要嫁给自己这乡下小子了? 一个未来郡公的妹妹嫁给自己这新晋的小举人? 自己以后会考中进士的,他会成为父母的希望,古仙村村民的骄傲,赵小山的依仗。 可自己毕竟出身低微,无权无势,哪怕中了进士也要从最底层做起熬资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还要靠赵小山在金钱上帮助才行。 等到真能回报山子还不知猴年马月,太漫长太难了。 可若那个乡君嫁给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少奋斗十年,是不是能更早的成为一方势力,成为大家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 可以减轻赵小山的压力,甚至成为庇佑他的靠山! 他早晚要娶妻的,父母人脉有限,不可能为自己找到理想的妻子,与其娶个对自己帮助不大的大官家的庶女,他何不一步到位,娶一个宗室之女? 一时间李伯玉心中思虑万千,不知该感慨自己幸运还是该感谢赵小山。 不过几秒钟,李伯玉便从纷繁的思虑中稳定了心神,只见他正色后,一手抱拳,一揖到底,恭声道: “李伯玉谢侯爷厚爱,伯玉诚惶诚恐,若真能迎娶乡君,定不辜负侯爷所望,日后必对乡君爱之护之珍之重之,争取早日考取进士,给乡君一份体面!” 周彻点点头,对李伯玉的干脆十分满意。 “只不过,侯爷也当知伯玉家贫,恐怕拿不出太像样的彩礼,还望侯爷勿怪。” “这点我自然知道,你无须担心,本侯嫁妹自然不会寒酸,婚礼一切事宜自有我侯府承办。” 李伯玉心说不合适,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只问道:“不知侯爷打算何时成亲?伯玉也好有所准备。” “舍妹还在京城未归,还要先和陛下说道一番让他放人,我们在这先准备着,她一回来你们就成亲。 若是快就一个月,若是慢的话则两三月也说不定,争取年前成亲。” 妹妹成亲后他便即刻前往西北梁州。 李伯玉又惊了惊,没想到淳县侯这么急迫,时间定的这么急。 “侯爷,一个月的时间是否太紧了?我家在古仙村的房子都来不及修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的周彻打断:“不用修,舍妹是宗室,哪怕嫁给你家也不会去古仙村住,我马上要去西北,侯府正好空置了。以后你们就住在侯府即可。” 住在侯府? 李伯玉又惊了,这怎么行,自己不是入赘,岂有住到女方家的说法。 “侯爷,伯玉想问一下,我和乡君是正常男婚女嫁否?” “自然!” “若是乡君正常嫁给伯玉,婚后伯玉又岂能住到侯府?” 李伯玉虽然为人诚实又知变通,但毕竟自小接受儒家教育长大,大男子主义不至于,但男尊女卑的想法却是根深蒂固。 周彻不想李伯玉如此胆大,皱了皱眉头,“难道你要让堂堂乡君住到乡下去?李伯玉,若你想要一个能早起做饭伺候你爹娘的婆娘,这种算盘你可算打错了。 我周家乡君嫁给你已经是纡尊降贵,你还想让她像寻常女子般陪你吃苦受罪?” 话说到这,周彻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李伯玉没想到淳县侯竟把话说的如此难听,顿时也气恼的很。 气恼的同时也在重新思量,这门亲事是否真的可行。 门不当户不对,终究是不美的,难道要让他卑微若狗? “侯爷,伯玉并不是打算让乡君吃苦受罪,我也可以在密水重新置办一套房子,我爹娘也可以不与我们同住,但住到侯府会让伯玉有入赘的感觉。” 周彻甚至被李伯玉气笑了,“本侯不与你废话,你先回去吧,问问赵小山的意思,若你还是不能接受便当本侯没与你说过这事。” 说罢,周彻端起茶碗,表示送客。 李伯玉愣了愣,神情尴尬的作揖,躬身慢慢退了出来。 等李伯玉回来将周彻的想法告诉赵小山后,赵小山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万万没想到周彻竟然要将妹妹许配给李伯玉! 这是抽了哪门子风? 而且为什么没提前和自己透露哪怕一丝丝的口风? 他亲妹妹要嫁人,还是低嫁,难道首选人物不该是自己么?为什么是李伯玉? 自己还和那女娃见了好几次面,彼此还挺有好感的,咋能不先考虑自己? 天理何存? 周彻太不够意思了! “不行,男人成亲后怎么能住到女方家里去?赶紧拒绝了侯爷,就说你是大男人,万万不能答应。 这种坏事还是我上! 别说成亲后住到她家豪宅了,就算以后生的小孩随她姓都行!你不来我来,我也算青年才俊,又能做买卖又能办作坊的,当得起乡君的青睐!” 李伯玉斜眼看看赵小山耍宝,嘲笑道:“咋?那么多人劝你入学好好念书,你偏偏不听,现在知道功名的重要了吧?现在想起来算这点账,晚了!” 赵小山撇撇嘴,“你还说我,你才是算不明白账的! 你娶个媳妇儿一文钱不用花不说,大舅哥还是当朝郡公,成亲后还不用看老丈人脸色,住进豪宅后还有仆役伺候,啥也不用管只安心读书就行,人家女方地位高你娘还不敢为难,你又不用夹在中间两面为难,这种好事你竟然纠结? 是男人的自尊重要还是实打实的好处重要?你傻啊?这么点小账你都不懂,留着脑袋何用?” 李伯玉被赵小山一番嘲弄,脸色颇红。 仔细一想,赵小山说的的确十分有道理。 自己便宜占尽,还想要大男人的脸面,是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住到侯府对他来说也算得到了侯爷的认可,外人看自己也会高看一等,不算丢脸。 大道理李伯玉都懂,但让他马上向淳县侯就范,他是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不乐意。 像是心里梗了一道坎,就是有点过不去。 “那个乡君我见过几次,不仅人长得好看,性格十分随和一点架子没有,你看侯爷帅吧?乡君和他有点像,很漂亮。” “我看乡君性格有点像小孩,可能和她从小只有哥哥没有长辈教导有关。侯爷马上要去西北了,她自己留在密水本就不妥,你还让她住到你家为你洗手作羹汤?你不要太过分哦。 我要是侯爷,我就下死命令,婚后让你也跟着一起去西北!” 赵小山一记重拳出击,顿时打到了李伯玉的心坎上。 李伯玉吭哧吭哧半晌,嘴张了又张,“不知我爹娘会不会同意?” 赵小山揉了揉眉心,不懂为啥平时十分通透理智的李伯玉在这件事上这么婆妈磨叽还拎不清。 他觉得不论是谁来看这件事都会羡慕李伯玉运气好,竟能得到淳县侯的青眼,迎娶宗室之女,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要是周彻提前放出风声要嫁妹,指不定整个密水或者荣河都会轰动,无数青年才俊自荐门户,谁还在乎婚后住哪啊。 这么点小事都绕不过去,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给迷住了眼,一时还没转过来弯呢? 赵小山想到这,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李伯玉,你要再磨叽,我就真去侯爷那毛遂自荐了!比你优秀的人有的是,不是非你不可!” 李伯玉头一次被兄弟如此训斥,吓了一激灵,连忙回道:“别别别,你别去,这事还是哥哥来!哥哥自己能解决,不用你出手!我这就去回复侯爷,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也不等赵小山反应,李伯玉又噔噔噔跑出来屋。 赵小山看着李伯玉远走的背影,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的心好痛啊…… 周彻这个王八犊子,自己拼死拼活的给他挣钱,有这好事竟然不是第一个想到自己! 看不起他商人的身份还是嫌弃他长得丑? 凭啥?为啥? 他问没问过乡君本人的意见?万一乡君也相中自己呢? 哎呀哎呀,赵小山想到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这么从手边滑落,顿时气的心绞痛了。 恍惚间,一段印度神曲回荡在耳边: 啊凯酷梨猴鸭猴笨 嘀嗒待婚噶猴打孩 改塞噶胡麦藕呀辣叶 bia低改塞猴打孩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嘟噜嘟噜噜……“” 第162章 回密水 李伯玉被淳县侯选成妹婿的事迅速传播,不出一天,整支队伍都知道了。 李球等人对李伯玉纷纷投去嫉妒羡慕的眼神,就连赵小山也酸的不行,像是被柠檬附了身。 李伯玉作为当事人,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无事时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望天傻笑,别人说什么只呵呵傻笑,也不回应。 众人见他这样甚觉无趣,便也不再拿他打趣。 毕竟这件事的女主角不是普通女子,他们也开不起玩笑。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密水时,县老爷曹大人带领大小官员老早在码头等着了。 淳县侯荣升淳郡公的事曹县令也一早就知道了,摩拳擦掌很久打算为周彻接风洗尘增加印象分。 听说淳县侯此次祭祖时大出风头,很得圣上的欢心,简直成了圣上眼中的新晋红人。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毕竟侯爷马上就要去西北了,以后想巴结都难。 “侯爷一路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下官备了些薄酒小菜,还望侯爷赏脸移步前往。”曹县令将姿态放的很低,打定主意抓紧时间抱紧这只大腿。 “曹县令辛苦了,你也说了我们舟车劳顿,就先不去吃饭了,本侯还要在密水待一段时间,来日方长。” 周彻话说的客气,却是摇摇手拒绝了曹县令的邀请,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举步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之前他是县侯的时候两人关系不远不近,现在自己是郡公了就巴巴的凑上来,晚了。 看着淳县侯慢慢远去的车驾,曹县令暗叹一口气。 谁知道一个小小县侯有朝一日竟能得了圣上的青眼,不仅升了爵,还被委以重任呢。 早知有今日,之前自己一定多献殷勤啊。 等悔的捶胸顿足的曹县令得知淳县侯将自己唯一的妹妹许配给一个新晋举人时,一急之下咳嗽的差点呛风。 “李伯玉?这次秋闱新中的举人?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到底什么人,竟能得了淳县侯的青眼! 要知道自己当年可为嫡子求娶过乡君的,却被拒绝了。 “听说是乐平镇下面一个村子的,今年春天刚考上秀才,这次幸运一下中了举人,还和侯爷一起回来的,刚才也在船上,估计这会已经回家了。”属下见县令脸色不悦,连忙将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去县学将高教谕叫来!” 既然是县学的学子,想必教谕一定了解。 谁知高教谕来了后被问到李伯玉时也是一脸懵。 他已经知道李伯玉考中举人了,可他对这个人真的不了解啊。 “这个,李伯玉春天刚入学,到现在不过半年,平日里课业也不算出众,下官平日倒是疏于关注,因此,对他倒是不甚了解。” 这个李伯玉一没家世背景,二没过人的才华,他平日里怎么可能关注。 再说了,好多秀才考了一次又一次的都没中,李伯玉怎么可能一次就中? 这次去府试他本来就是去凑数的,县学对他根本也没抱希望啊。 谁知道这次人家不仅考中了举人,还被淳县侯相中了,这可真是瞎眼鸡吃到了虫子——逮到了。 以前不了解以后还真没时间了解了,毕竟考上举人后就有资格去郡城或府城的书院读书了,无须继续在县学念书。 曹县令没能得到有效的信息,气恼的很,“以前不了解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过几天另外两个回来,你让他们都过来拜见一下本官!或者借着县衙的名义将本县的秀才举人都召集起来,举办个诗会,不就了解了?!这还用的着本官教你?” 高教谕一听连连应是,嘴里说着等另外两人回来一准将诗会举办起来。 且不说曹县令和高教谕那边的官司,单说赵小山和李伯玉“衣锦还乡”,整个古仙村都轰动了。 那可真是“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人山人海”,不仅仅古仙村的人,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大家争着抢着要目睹举人的风采。 那阵势大的,连镇上的衙役都来了。 “赵小山,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李伯玉连马车都不敢下了,车外都是人,整个将车包围了。 “我就提前给黑子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咱们差不多今天到家,谁知道黑子嘴这么不严,整出这么大阵仗啊。” 赵小山也冤枉啊,他只是让黑子整个像样的欢迎仪式,谁知道仪式感有了,就是这阵仗也太大了。 这可真是冤枉二黑子了,这阵仗还真不是他的手臂,而是李伯玉老爹李安的。 自家儿子春天中秀才秋天中举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实现了两次跨越,这是啥?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是光宗耀祖!这是祖坟冒烟!这个祖宗显灵! 办!大办!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办! 要办的人尽皆知,要办的人人羡慕! 谁也压不住李安躁动的心了,他不顾二黑子的阻挠,将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掏了出来,从作坊预支了几个月的工钱不说,又从赵来福手里借了十几两,去县里请了最好的鼓乐班,请了龙狮队,请了县里酒楼的大厨,买了好多食材,就准备在儿子回来那天庆祝。 不仅如此,他还一顿宣扬。 在作坊,在田间地头,在打谷场的大榕树下,甚至特意跑到别的村,不经意间说起此事…… 到后来,别说本村人知道李伯玉中了举人李家要庆祝了,就连镇里好些人家也都知道古仙村出了一个举人的事。 举人,读书人中的第二梯队,只差一步就是进士,便可为官做宰。 在这偏僻的山村,几千人里有一个读书人,几百个读书人里能考出来一个童生,几百个童生能考出一个秀才,几百个秀才能考上一个举人。 举人的分量可真的太高了。 尤其是对乐平镇来说那就更高了。 毕竟乐平镇除了当年的康员外考上了进士,第二个便是李伯玉了。 但康员外当年考上举人时都快三十了,而李伯玉今年才十八! 这以后妥妥的进士! 必须巴结! 因此,当众人得知李伯玉今天回村时,一早就准备好了贺礼准备前来道贺。 “李举人,李举人,李举人……” 赵小山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狂热的人群,羡慕死了。 他这两年这么努力的造福乡里,也从没收到这么热烈的追捧啊。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普通人对读书人的崇拜太狂热了。 他好酸好酸…… 再看看一旁的李伯玉皱着眉头苦恼的表情,赵小山突然恶趣味道: “伯玉哥,若是让外面这些人知道你马上要迎娶乡君会咋样?这些人是不是能疯?” 李伯玉一听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山子你可别胡闹,这都够乱的了,你还想不想下车了!” “下不下车能咋的,早晚都得知道,省的他们跑第二次了,让他们一次乐呵完得了!嘿嘿~看我的!” 说罢,赵小山不顾李伯玉的反对,掀起车帘子朝外喊去: “各位父老乡亲们,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伯玉哥不仅成了密水县最年轻的举人,还被淳县侯看中,要将自家妹妹嫁给他。” 怕大家不懂这其中的分量,赵小山又补充道:“侯爷的妹妹就是乡君,是在谍的宗室,现在正在京城皇后娘娘那。而且侯爷也被陛下看中,马上要去梁州,成为郡公了!” 第162章 赵小山回家了 什么在谍的宗室,什么县侯郡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听不懂。 但他们迅速捕捉到了赵小山话里的关键词: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李伯玉竟然跟皇后娘娘挂上勾了…… 这是啥概念? 这是泼天的富贵!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比中举还要光宗耀祖的事竟然就这么落在了李家的头上。 一时间人群躁动了。 “唉呀妈呀,俺们古仙村就这么和皇家有了牵扯,举人老爷快下车吧,让俺们也跟着沾点皇家的仙气。” “我是伯玉的老婶,从小就抱他,哎呦呦,这当年抱的可是金蛋蛋呦!” “这孩子从小就乖,一看就有大出息,你看看,这就要娶公主了。” “恭喜大伯啊,伯玉不仅考上了举人还要娶公主了,大伯?大伯?你咋没反应呢?” 没错,人群中的李安早就呆住了。 只见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圆睁,身体的姿势还保持没动。 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四个字滚动播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众人知道他这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没人嘲笑他,只用手怼怼他让他快点清醒。 过了好一会,李安才回过神来,回神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马车里的李伯玉喊道: “小瘪犊子你赶紧给我下来,给老子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上的李伯玉正恼怒赵小山这个大嘴巴,听到自家老爹召唤,不顾外面热情的围观群众,拉开车帘子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李安推开两旁的人连忙迎了过去,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问道:“儿子,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咱家真和皇后娘娘沾亲了?” 李伯玉看着一圈双眼放光等着答案的吃瓜群众,无奈的叹了口气: “爹,你别听山子瞎说,和我定亲的是乡君,和人家皇后娘娘沾什么亲。乡君是宗室女子的一种封号,是最低那级的。最高的是公主其次是郡主,中间还夹了好多个等级呢。 山子刚才说的挺明白的,乡君现在没在密水,夏天她随侯爷去了京城,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做客,回来了才能成亲。” “在皇后娘娘那做客!就比公主小几级?” 李伯玉一篇长篇大论的解释不仅没让李安平复下来,反而更加躁动了。 只见李安双手颤抖,嘴唇欲张不张,哆嗦了半天后猛的推开两旁的人,迅速朝外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道:“爹、爷、太爷,李家的列祖列宗啊,李家要和皇家沾亲啦,伯玉要娶公主啦。” 李伯玉没想到自家老爹这么失态,怕他激动之下再出点啥事,也连忙跟了上去:“爹,爹你慢点跑,你干啥去?” 主角都跑了,围观的群众也慢慢散去,只不过各个神情激动,像是自家儿子尚了公主一般。 李安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李家的祠堂,打开大门后直接朝祖宗的牌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 “老祖宗啊,你们显灵啦,咱李家要发达啦,伯玉不仅成了举人还要娶公主了。” 李伯玉气喘吁吁的趴在门框上,闻言再次纠正道: “爹,乡君不是公主!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我要娶的就是普通的宗室,是县侯的妹妹,不一样!” 然而前面的李安根本没听,继续絮絮叨叨的和李家的牌位倾述心中的激动之情,一边说一边哭。 要不是有李家其他人搀扶着起来,指不定李安还要在祠堂呆多久。 这一天,李家沸腾了,李安大手一挥从村里买了两头猪,将宴席的档次再次升级。 等开饭时,几乎全村的人都到场了。 准备的桌椅不够?到处借! 乡亲们的张罗喝酒?现去买! 请来的厨子忙不过来?那就再去请一个! 红光满面的李安忙的满地转圈圈,左一个命令右一个命令,就一个原则:务必要将这次的酒席办好。 赵小山也来吃席了,折腾了这么久,又吃到了家里的酒席,简直香到心眼里了。 只不过旁边的这位大叔要是不搂席就更好了,有好几个肉菜刚端上来就被他快速夹走了一半。 其他人不仅没觉得他做的有啥不对,反而懊恼自己出筷速度太慢,导致肉菜都被抢走了。 席还没结束,整个席面上的碟子碗都空了。 摸摸还空着的肚子,赵小山蓄势待发,等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时没给给其他人机会果断出筷,一筷子下去,夹去了三分之一,看的众人暗中咬牙纷纷摇头,均快速出手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瓜分。 这是一场速度和脸皮的较量,只要你脸皮够厚,不仅能自己吃够,还能将家人的晚饭及第二天早饭都解决了。 花一顿饭的钱吃三顿饭,还是带肉的,这在乡下是惯例。 将刚才夹的菜吃完后,赵小山举着筷子找了半天,确定真的吃无可吃了,怏怏的起身离去。 吃席期间,他全程都没看到李伯玉,因为这小子已经被亲戚们给团团围住,不得自由。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中有远亲。 李氏族人本来就多,李伯玉这一中举,沾亲带故的都来认亲了。 像是整个乐平镇姓李的全都涌入了古仙村,全是本家一般。 各个都说抱过小时候的李伯玉,还被尿了了一手的童子尿。 李伯玉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那么能尿,还能逮谁尿谁。 打发完这波应付下一波,整个一下午脸都要僵了。 他觉得现在比秋闱考试还累,至少考试的时候只用手写字就行,这时候还要各种微笑认人。 可恶的赵小山捅了这么大篓子后竟跑去吃席,吃完抹抹嘴巴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一点要来解救他的意思都没有。 可恶!可恶! 死道友不死道贫的赵小山现在丝毫感觉不到李伯玉的怨念,他离家许久,现在正享受着爹娘的最高待遇。 果然距离产生美,赵老娘现在是怎么看儿子怎么稀罕,不停向他打听这打听那。 赵老爹没去作坊,站在灶房里颠勺,赵娇娘也没去女学,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给赵来福打下手。 两人回忆着赵小山爱吃的菜,细细商量着菜谱。 就连赵老爷子都没出门,笑呵呵的拿了一把枣子给赵小山吃,直说孩子瘦了,还黑了。 铁牛还在学堂没回来,小外甥狗剩倒是进步很大,不仅白嫩胖乎了,还会翻身了。 小刘氏始终没有任何奶水,狗剩便一直由罗瘸子他媳妇儿于氏带着。 弄的狗剩现在只认于氏,都不认他亲娘了。 小刘氏很是吃醋,气的狠了要辞退于氏,结果孩子哇哇大哭,哭的直接抽了过去,这给赵老娘吓的,又连忙将于氏给请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于氏回来时一身的乌青。 原来她回去后罗瘸子嫌弃她没用,把这么好的活弄丢了,直接揍了她一顿。 这让于氏回来后更加小心翼翼,伺候狗剩更加细心不说,还时常带着孩子去找小刘氏,注意培养他们的母子感情。 除了狗剩这点意外状况外,家里还有一件大事便是二姐娇娘的婚事定了。 第163章 二姐的婚事 是赵老娘通过镇里的媒婆找到的,是个叫魏武的落魄童生,今年二十岁。 “我亲自去看了好几次,确实是个不错的,我还带你二姐去看了一次,她看完没说行不行的,就说等你回来让你看看,你说行她就同意。” “娘和你说,那个李球根本不行,不说年龄吧,就他的身份也不合适。咱们就是普通乡下人家,人家那可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能和你二姐安心过日子么?我和你爹你爷都说了,所有人都反对!这事就算了吧,以后你连提都别提!”赵老娘絮絮叨叨的劝说着。 要是以前赵小山一早就反对了,可这么久没见了,他现在连他娘的絮叨都觉得动听了。 “我和李球说了你们不同意,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死心。娘,你别说李球了,快说说这个魏武到底啥情况啊。” 二姐不仅去看了,还没反对,难道这人真的行? “我和你说,这次的这个绝对靠谱,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给媒婆的,绝对精挑细选的。 这小子也是倒霉,小时候家里还挺有家产的,有不少地还有个布庄,在镇里都数得上名号。他上面还有个哥哥,一直跟着他爹学做生意,早就成家了。 这魏武呢从小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就喜欢读书,他是老小,爹娘就送他去念书了。 本来念的好好的,年轻轻轻的还考上了童生,他爹娘正给他寻思一门亲事呢,谁知道他爹突然一场急病没了,没过一年他娘伤心之下也没了,你说这倒不倒霉?” “最可恨的是他哥,趁他没反应过来呢,找到了族里的老人,强行分了家,除了一个破山头外,家产全让他哥给占了,这魏武都相当于净身出户了。” 听到这,赵小山坐直了身体,问道:“不能吧?都是童生了应该前途无量啊,咋还被撵出来了?” “你这孩子懂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啊,这叫财帛动人心!那万贯的家产就摆在眼前,谁不想自己吞了? 再说了,他就只是童生,以后要继续科考,还要花不少钱呢,他哥能乐意么?童生那么多,你以为谁都和李伯玉似得,考一次就中啊?” 赵老娘翻了翻白眼,语气酸酸的。 一想到今天李家的热闹,她就嫉妒的很。 今天赵小山回来,铁牛吵着嚷着要和学堂请假一天,都被她严词拒绝了。 学! 屁股坐烂了也要学! 往死了学! 他们家办了两个作坊也没见这帮人这么巴结这么谄媚,不就是个举人么,他家铁牛也好好学,说不定就能考上呢。 铁牛不行还有狗剩,等狗剩满三岁了就开蒙,全力培养,花多少钱都行! “娘,你接着说啊,然后呢?”赵小山连忙出声提醒,不懂他娘为啥说说魏武突然一脸复杂的沉默了。 “山子,人家伯玉都是举人了,又要娶公主的,你以后就不用供他了是不?那个乡君嫁妆指定老多了,挥霍一辈子都挥霍不完呢,还用得着你那三瓜两枣的?”赵老娘回过神来,却是没继续说娇娘的婚事。 赵小山点点头,“应该不用了,侯爷说他去西北后,连侯府都给他们住。” “侯府?李伯玉要去住侯府?那不是倒插门了么?”赵老娘一声高叫,“哎呀,李安还在那嘚瑟呢,殊不知儿子是给别人培养的,刚考上举人就去倒插门了?哈哈哈,这可真成笑话了。” 赵小山连忙出声解释:“娘,什么倒插门,人家是正常嫁娶,只不过人家女方身份贵重,不可能来古仙村住吧?那就在侯府住呗。你可别乱嚷嚷,到时候村里其他人听到不好。” “拉倒吧你,你就太幼稚了,正常嫁娶能让男的住到女方家里?我说他一个新晋举人怎么能迎娶公主呢,原来是倒插门啊,哎呦呦,这可闹了笑话喽……” 看他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赵小山叹了口气,深深后悔刚才多嘴多舌。 “娘,你真别乱说,伯玉哥真的是正常娶,以后生的孩子也姓李,乡君一回来他们就成亲了,这么大的事你可别乱说,到时候再闹的不愉快。 李大爷对咱家够意思,你可别坏人好事。” 怕他娘嘴巴太大再乱说,赵小山一顿叮嘱。 “行了行了,伯玉哥愿意娶谁娶谁,你快接着说这个魏武到底咋回事。” 赵老娘心里的小火苗刚烧起来,便被儿子泼了一瓢凉水,心下不爽,又恨声恨气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用得着说这么多遍么,我看你对外人都比对自家人好!我和你说啊,你二姐小时候没少看你,等她成亲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这话说的,赵小山也生气了,嚷嚷道:“娘,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啥样人你还不知道么?” “哼!”赵老娘翻了个白眼,嘴角撇了撇,显然对儿子的态度十分满意,便又接着原来的话题道: “爹娘接连去世,魏武要守孝不能参加科考,可手里没钱,又不能去学堂念书。 分了家后他便搬到了乡下,守着自己分的那几块薄地和破山包过活。他之前一直读书,根本不会种地,便把地租了出去,也不要租金,就给他点米面就行。 后来他就去镇里找活当账房,可镇里那些商铺都被他哥打过招呼,谁也不敢用他,他就只能给人家抄抄书信,挣点小钱让自己继续读书,饿不死也过不好的。 他这么穷,原来说亲的人家也不同意了,这么一蹉跎就混到了现在,毕竟两重孝,今年刚出孝。” 赵老娘说着一拍巴掌,“这人啊,可真说不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自己以后能啥样呢。” “这小子说了,成亲后怎么样都行,倒插门都成,就是要让他接着读书。听媒婆说这小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呢,想和他哥较量较量。” 这样啊…… 赵小山刚才听着还可以,现在却是有点动摇了。 这小子明显被仇恨蒙蔽双眼了么,要是二姐真嫁过去了,他发达以后还能善待二姐么? 毕竟二姐可是见过他人生最落魄的样子。 这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面子可比啥都重要。 没看现代一个香港企业家李某某为了镇压前妻还盖了个啥楼么! “山子,你之前总说我找的不像样,这次我为了争口气对这小子考察了好几次,这小子除了穷真是样样都好,长得好还有礼貌,一看就是读书人,那气质,不比李伯玉差。” “我不说了么,你二姐看完都没反对!不信哪天你自己去看看去!” 赵小山点点头,看他是一定要看的,二姐的人生大事他可不能马虎。 “那魏武见过我姐么?知道我姐的情况么?” “见过!知道你姐现在教书还好一顿夸呢,后来我和媒婆走了,你二姐还考了他两个学问,出来后二丫说他答的可好了,是个读书的苗子。 你有钱投资李伯玉,以后也投资一下姐夫,说不准也能给你考个举人出来呢!” 见过了二姐的样貌后还没反对,这目的性也太强了吧? 就图他家钱,好让自己能继续读书? 想到这,赵小山皱起了眉头。 “行了,你别皱眉头瞎想了,这几天你哪天有空自己亲自去看看去!你姐就等着你回来点头呢,不能再拖了,你姐过完年就十八了,真的拖不起了。” 再拖不起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啊,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二姐的幸福比什么挣钱都重要,看,马上就去看! 第164章 考察魏武 第二天,赵小山甩下等他等到跺脚的二黑子和程理,拉上他娘一起去了镇里。 现在魏武在乐平租了个小房子,每日出摊给人写书信,要想见他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去街边写字摊就能看到。 现在是十月,地里的庄稼刚收完,今年是个好年,风调雨顺的,家家户户交完了税后仓里还有不少余粮。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累了快一年了,趁着兜里有点小钱,上镇里溜达溜达,逛一逛就当消遣了。 因此这不年不节的,乐平镇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赵小山老远便看到了魏武,这小子的小摊子前正围着两个妇人,魏武边和妇人交流边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没一会,一封家书写完了,魏武拿起纸轻轻吹了吹,接过妇人给的几个铜板后将信纸递了过去。 赵小山让他娘留在原地不动,自己装作路人慢慢走了过去。 “小哥,能给我写封信不?” 魏武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听到声音连忙抬头,面带微笑答道:“当然能了,这位小哥是想我记录每一句话还是你说意思我斟酌着写内容?” “我要给在京城的一个朋友写封信,说意思,你帮写内容成不?” “行,你说!”魏武连忙拿起毛笔,轻轻在墨汁中蘸了蘸,铺好一张宣纸,用砚台压住前面。 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还挺优雅的。 怪不得见过面后二姐都觉得不错,不说别的,光这读书人的气质就拿捏的很好。 长相也不错,虽然不如陈狗子周彻那么惊艳,但一看就是帅气小生,鼻子挺翘脸型方正。 可能是常年摆摊晒的,皮肤虽然不白皙,淡淡的小麦色更显阳光,更有男人味,比一些弱质书生强上太多了。 第一印象分:七分! 写信只是由头,赵小山信口开河道:“我的朋友叫何言昌,很久没见面了。你就写我出狱后一直挺好的,家里都挺好的,你最近怎么样,很久没得到你的消息我很担忧。” 魏武正准备动笔,听到出狱两个字愣了愣,再抬头仔细看了看赵小山,像是不可置信般,但顾及着身份,到底什么都没问。 赵小山点点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错,再加一分。 “何兄,见信如吾:自出狱以来,吾每日在家……” 魏武边写边说,赵小山听了连连点头。 不错,能将他的意思表达明白,还挺有文笔的,字也好看,甩了他几条街的那种。 再加一分! 等整封信都写完,赵小山例行付了他五文钱,拿过信一看,不住的点头。 “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或改动的?若需要现在就重写。” “没有要改动的,写的很好,真是谢谢你了。小哥的字写的这么好看怎么没继续念书,我看你年纪不大,不继续读书太可惜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说年纪不大,魏武觉得怪怪的,但这毕竟是主顾,他也只能耐心回答。 “家中生了些变故便没继续读书,现在自己学也颇有心得。” “哦哦,那确实可惜了,小哥成亲了么?” “尚未成亲。” 问到这,魏武脸上的笑容已经变的浅了。 对面这小子怎么回事,写完信怎么还问起来没完没了了。 赵小山怎么看不出他的不耐烦,却还是杵在那继续问东问西: “还没成亲?小哥多大?我家中好几个未出阁的姐姐,倒是可以给小哥介绍介绍……” “谢小哥惦记了,不过在下的婚事就不劳小哥操心了,若没有别的事,小哥快去镖局寄信吧,在下也好继续看书。” 说罢,魏武便不再理会赵小山,自顾的拿起桌上的书本重新看了起来。 呦,这就撵人啦?戒备心挺强啊。 扣一分! 赵小山初次试探,得分七分。 “怎么样,是不不错?长得好还有才华,性格还好,对谁都笑呵呵的,还不嫌弃你姐长得不好。” 赵老娘本来躲在角落里偷看,见儿子回来一把将其拉了过去,一脸兴奋的问道。 “长的是挺好,性格么,也就那么回事吧。” 刚接触了一次,谁能知道具体啥样。 “娘,你自己逛逛去吧,我准备去打听打听他为啥被撵出来。” 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忍心撵出去的? 万一魏武真的考上了做个一官半职的,家里一官一商,不正好相互帮衬么,何至于都这么大了还撵出来了。 魏家是镇里的,要想打听还得去猪肉铺问问毛大爷。 正好他许久没回来了,看看老头子去。 结果到了猪肉铺,毛老头仍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完话一甩帘子又回了后头,连摊子都不管了。 赵小山摸了摸鼻子,这是今天自己第二次不受欢迎了。 “这臭老头,脾气真是又臭又硬,太不可爱了,侯爷从哪找的这奇葩老头子。” 不过虽然脾气怪,但该办的事从没差过事,有问必答。 原来魏武的哥哥叫魏文,本是家中长子,被他爹赐予厚望,通过名字就能看出来,魏老爹本来是希望大儿子读书科举的。 奈何魏文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花了不少钱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是一事无成。 魏老爹见他如此非常失望,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在还是奶娃娃的魏武身上。 谁知这魏武叫一个武字,却是和武一点不搭,从小就安静,三岁启蒙时就能坐住板凳。 据说六七岁就认识了好多字,对好多诗词倒背如流。 魏老爹见状简直欣喜若狂,将全部的爱和关心全都给了魏武。 这让备受冷落嫌弃的魏文大为恼火。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慢慢接触家里生意,觉得自己挣了不少钱,竟然得不到爹一丝青眼,全都是幼弟的错。 于是乎,魏老爹越是偏爱魏武,魏文便越是讨厌魏武。 小时候的魏武还很失落,但到后来他去了书院念书,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两人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等到魏文考取了童生后,魏文和魏武的关系已经可以用僵化来形容了。 因此,等魏老爹一死,魏文立马联系家中族老,将眼中钉魏武给撵了出去。 仅仅给他分得一点点财产,看他还如何继续读书,如何光宗耀祖! 可以说,魏文的目的达成了。 魏武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助后不得不从学堂下来,又因为要守孝,连乡试都不能参加。 甚至连魏武想在镇里找个活计都被魏文连连阻挠,目的就是要让弟弟也尝尝挫折失败的滋味。 赵小山咂摸咂摸嘴,觉得这魏武也不是不行。 不是他人品不行,而是因为太优秀被嫉妒,这点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年龄相当,背景简单,长相够格,念过书还是潜力股,没有公婆亲友,还吃过苦。 这些条件罗利在一起,却是比大龄鳏夫李球要强太多了。 要不就这个? 赵小山心里犹豫不决。 等到了家才发现,二姐没在家,他娘还没回来呢,估计逛街逛嗨了。 赵小山先去前院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他家的玉米结棒了!连须须都长出来了!估计再有个把月的就彻底成熟了。 赵小山站在院子里仔细数了数,发现玉米成活率还不低! 院子里一共有八十多株,每株基本都是两棒,个别的有一棒。 发了发了,他的玉米马上要成了,发了! “山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赵小山正自顾的兴奋呢,赵老爷子竟过来了。 原来自从玉米下地后,赵老爷子几乎天天都来,整个院子里的玉米基本都是他伺候的。 可以说赵老爷子对这片玉米地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只等再过一个月收货呢。 “爷,你辛苦了,真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么多株,你看着须子的颜色,正是最嫩的时候,爷,咱掰下来一棒尝尝味吧,咱都种第二茬了,我还没吃过呢。” “啪~” 赵小山话音刚落,就被赵老爷子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 “吃,你长那嘴吃了么,你吃一棒,明年的种子就少了一棒,大家伙收的就少了,你好意思吃?” 赵小山揉了揉被打的头,喏喏的没敢回嘴,决定今天晚上偷偷过来掰下来一棒吃。 赵老爷子一看孙子提溜转的小神眼就知道他怎么想的,警告道: “我告诉你啊,这院子我每天都过来,每棵长啥样我都知道,每棵结了几穗我也都知道,你少打歪主意,让我发现你偷吃,腿给你打断!” 说完,赵老爷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回来想,回来就烦,赶紧滚出我的院子,二黑子来问你好几次了,你赶紧去作坊吧,别在这碍眼,我看着膈应。” 赵小山被训斥一顿,哪还敢再呆,脚下一抹油,一溜烟的跑远了。 等见到二黑子后,赵小山的头都大了。 “你再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咋一去那么久!我嫂子她大哥丁孝,和你叔赵连振打起来了,丁孝被打后都好多天没来了!” 第165章 二黑子的苦恼 啥子个情况? 丁孝和赵连振打起来了? “赵连振小儿子,就是你老弟赵四成不是春天进作坊了么,你也知道他啥样,我也不多说了。前段时间你一走,他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能偷懒就偷懒,有好几次还旷工了,来庆叔对他这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都不管。 三旺倒是去说了好几次,可赵四成年龄比他大,来庆一个长辈都没说啥他一个小辈也没法子。 还是丁贤发现了要处置赵四成,结果你们族长和他爹赵连振都不让,为了这事,丁贤被你们赵家好几个人合伙给揍了一顿,说他一个外村人跑到古仙村耀武扬威了。 唉,我当时去镇里取货了,等回来的时候丁贤已经被打跑了。之后我去丁贤家一趟,发现他伤挺重,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下地呢。” 二黑子长话短说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边说还一边道歉,说自己没当好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回头我先去找赵来庆,他态度还挺强硬,说赵家人哪能在自家作坊里被一个外姓人欺负了,说既然他能走就一辈子别回来。之后我去找你爹,他也是这么说的,我没了法子,只能先让丁贤在家休息几天,等你回来再说。” 二黑子这么说,赵小山已经明白是啥意思了。 他的潜台词是:我姓曹,也是外人,确实没法管赵家人的事。作为大管事我已经尽力调解了,其他的还是你来吧。 赵小山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胸口。 疼的慌! 二黑子学会和他藏心眼了! 以前俩人穷的时候有啥说啥,从来不藏着掖着,话都不隔夜。 现在自己当东家,他当管事,有了利益纠葛,也有了上下级的不平等关系,两人却逐渐疏远了。 很多时候二黑子和自己在一起时都是就事论事亦或者对他汇报工作,再没了以往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也没有大昭寺门口吃虾饼的快乐了。 二黑子在说这件事时语气貌似公允,但话里话外还是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赵家人。 不论从丁贤是他大嫂的哥哥这层亲戚角度还是从都是外姓人这一联盟的角度,他都会站在丁贤这一边的。 毕竟,他也希望作坊不要是赵家一家独大! 赵小山一想到曾经密切无间的好兄弟现在变成这样,心里便难受的慌。 人家都说越成功越孤单,可他明明离成功还远着呢,怎么就先孤单了呢。 “行,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 二黑子状似轻松的点点头,再抬头时眼睛的余光里却透着一丝不同。 他对赵小山的这个回复不很满意,他希望山子能多说点啥。 说啥都行,夸夸他这么久辛苦了,说说理解他的难处,或者表明一下立场:我爹他们真是太不懂事了,等我回去会秉公处理的。 说啥都行,就是不要这么平淡生疏又轻描淡写的答复。 这样的答复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赵小山看破了。 然而直到他提出离开,赵小山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挽留都不曾多说。 二黑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路边枯败的小草,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快乐! 似乎快乐这个词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当上作坊管事开始的? 还是从他慢慢变得不穷了,手里的钱还越攒越多开始的? 亦或是说从他成亲开始的? 没几步他便到了家门口。 他们家早就不是之前破败拥挤的泥草房了,今年春天他爹便拿出钱来盖了砖瓦房,加上东西厢一共三座,虽然比不上赵小山家那般阔气,但在整个古县村也是相当惹眼了。 二黑子站在大门前,看着家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深深呼了一口气。 “娘,我回来了!” “我儿回来了?看到山子没?说没说你大嫂他哥的事?快坐下,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 二黑子娘正在灶房里收拾,听到开门声探出个头,招呼他坐下吃饭。 “嗯,看到了,他上午有事出门了,刚回来挺忙的。” “刚回来就出门?果然是能和侯爷合作的,就是不一样,唉,你说山子他这么能耐那么能耐,侯爷咋不把亲妹子许配给他呢?咋给了李伯玉呢?” “谁知道呢,我也不是侯爷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怎么想的。” 二黑子走进餐桌,端起桌上的饭碗,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娘说着话。 饭菜不错,杂粮米饭里白米居多,菜有两个:炒鸡蛋和肉炖白菜。 这样的伙食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确实寻常的。 “黑子,等山子闲下来你可要好好和山子说清楚作坊的事,丁贤多好的人啊,任劳任怨的,咋能就这么不来了。那作坊是人家山子和侯爷的,又不是赵家的,凭啥揍丁贤啊。” “再说了,人家丁贤也不是为了自己多挣钱,他多干少干都是固定的,还不是为了作坊?赵家人简直不识好人心!” “嗯,我会说的,娘,我吃饱了,先回屋躺一会。”二黑子慢慢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袖子,慢慢朝他的婚房走去。 他刚一进门便被人一把揪住了袖子。 “曹方,你见过赵小山了?说丁贤的事了?”罗芳挺着个大肚子,一把揪着二黑子的衣衫,急切的问道。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丁贤的事你别管,你也管不了。那是大嫂她哥,又不是我哥哥,你那么上心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曹方,你可别傻乎乎的为了丁贤得罪了赵小山。 你别以为他还是你以前的朋友,那是以前,你俩都穷,穷的赤裸裸坦荡荡,让人没啥可图谋的。现在你给人家干活,你拿人家的钱,你得听他的话。” 罗芳完全不给二黑子说话的继续,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可和你说,你儿子再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到时候你还让他住这么破的房子?你每个月挣那么多钱,是不都拿去孝顺爹娘了?你娘看不上我,又把你挣得钱都给大嫂了?” 一想到大嫂丁氏,罗芳便恨的牙痒痒。 她一个邻村的破落户,能嫁到曹家都算她家祖宗冒青烟了。 凭什么都是曹家的儿媳妇,她竟然爬到自己头上了。 丁氏生完一胎后又迅速怀了第二胎,现在她俩同是怀孕,可婆婆明显更偏心她。 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丁氏的肚子,有时候还背着自己偷偷给钱,别以为她不知道,哼! “我可和你说,你在山子那别乱说话瞎说,丁贤毕竟是外人,咱没必要和他走的近乎。” 第166章 二黑子的烦恼(2) 罗芳边整理衣服边絮叨着,二黑子却是一语未发。 自从丁贤的事发生后,这样的话罗芳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很多遍了,多到他都能猜到下一句是什么。 “要不是你和赵小山关系好,丁贤一个外村的能进作坊?还不是看了你的面子?可他呢?一点不知道感恩,平时年节的也不知道给你送点好处,还不是紧着大哥大嫂?哼!” “这隔了一层的亲戚就是不行,咱娘也是的,还让你帮衬外人,胳膊肘往外拐,分不清亲疏远近呢!这个家要不是有你,能起这么大的房子么? 都指望你,让你干这让你干那,可谁替你想过?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分家!赶紧分家,这么受气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等罗芳将衣服整理完回头一看,才发现二黑子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两眼微闭,显然是快睡着了,登时气的将衣服一扔,叫道: “黑子!你还有心睡觉!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啊?当我是放屁呢?!你爹娘不把我当回事,连你也不把我当回事,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你们曹家的种,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二黑子内心重重的叹口气,睁开眼睛努力挣扎着坐起来,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媳妇儿搂过来,柔声安慰道: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也说了你肚子里还有我曹家的种呢,你哭他也哭,你不想他生下来是个爱哭包吧?” 罗芳对丈夫的回答显然十分不满,挣脱了二黑子的束缚后继续哭道: “每天你一回来倒头就睡,连问都不问我在家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爹你娘和你嫂子联起手来欺负我,你还不闻不问的。明明成亲前你说的千好万好了,可现在呢,这么快你就嫌弃上了! 你是大管事了,我娘家都要求着你做事,你就看不起我了……” “好了好了,别说傻话了,我今天在作坊忙了一天有点累了,没看不起你,你没事多出去走走,别瞎想。” 二黑子不说还好,一说罗芳更炸庙了: “我瞎想?你娘都那样了还是我瞎想?” 眼见着她得声音越来越高,二黑子一把捂住媳妇儿的嘴,“小声点。” 见罗芳被捂住嘴还支支吾吾的,二黑子再叹口气,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块碎银: “行了行了,你不是说儿子最近想吃瓜子么,明天有空你就去镇里溜达溜达,喜欢啥买点啥。” 看见银子,罗芳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了。 伸手接过银子后,使劲捏了捏,又瘪了瘪嘴:“这么小一块,也就三四百文,够买啥?儿子马上就生了,连块像样的包被都没有,你娘就顾着给大嫂做,我娘倒是想做,可没有布料……” 二黑子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叹气了,再次妥协道: “山子从省城回来,带回来不少东西,说给我分了两匹布和几包干货,我刚才走的急忘拿了,明天拿回来你给你娘送过去一匹。” “那干货呢?” “干货你也拿去一半!” 说到这,罗芳总算顺心了,鼻头红红,瓮声瓮气的扑到二黑子的怀里,也不说丁贤了,也不抱怨了,开始絮絮说起肚子里的孩子今天蹬了她云云。 二黑子搂着媳妇儿的肩膀,两眼望着棚顶,一句话没听进去,脑子里空空的。 这样的桥段,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他早应付的驾轻就熟。 他不懂罗芳到底是真得对他爹娘大嫂不满,还是借着这事和他要东要西。 他们家还没分家,正常来说他挣的钱都要交到爹娘手里,可现在罗芳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通,每次他都要拿钱“摆平”,弄得他上交的钱越来越少。 可是钱进了罗芳的兜里并没有换来多少东西。 他知道,那些钱都被她拿去添补娘家了。 他的工钱,换成了罗芳弟弟的彩礼。 没错,之前穷的没人肯嫁的罗家也说亲了,听说光给女方的彩礼钱就是四两银子。 “黑子,要我说丁贤走了就走了,你也别去找,他一走这副管事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么?你看我弟弟也快成亲了,要不你和山子提提?” 别的事二黑子还能哼哈的答应了,关系到作坊的人事任命,二黑子可不干了,“这怎么行,你弟才进作坊多久,他年岁又小,咋能当管事!不行!” 罗芳被拒绝,一下子坐起来,声音重又高起来: “怎么不行!你是大管事,提携提携小舅子不是应该的么?我弟今年都十六了,比三旺还大呢,三旺都行,我弟怎么不行?” “人家三旺是赵家人!哪怕出了错也有赵家给兜着,况且三旺行事稳重,还一直在程理那学认字,现在连进货出货都能自己整了,你弟会啥?净瞎想!” 自己的提议被拒绝,罗芳的火气又上来了,“我弟不会你不会教么?谁一开始就会的?你不还是最近才学明白的?哼,你宁可去帮丁贤一个外人也不帮自己小舅子,怎么想的?我看你根本就不和我一条心!” 二黑子本就心里堵得难受,回家之后一直没得消停,罗芳连着闹了两场,让他心底的火气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不愿多说,推开还在胡搅蛮缠的罗芳,拿起外衫便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连儿子也不管了是不是……” “儿啊,你不歇会了?这还没到上工的点呢?” 不顾身后罗芳和他娘的追问,二黑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可走出来好一会,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去哪…… 以前他一有烦心事了就去赵家找赵小山,两个人说说笑笑插科打诨的就过去了。 现在呢? 山子成了他的老板,他成了他的管事,还能如以往那般说笑打闹么? 尤其是这种事,让他怎么开口?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包围了二黑子。 他不想去作坊,不想回家,不能去赵家。 二黑子看了看天,脚步慢慢朝村外大昭寺的方向走去。 第167章 处理作坊破事 赵小山本想第一时间找二姐问问魏武的事,奈何作坊里出了问题,他又马不停蹄的忙了起来。 说到底,丁贤的事可大可小,端看赵小山如何处理。 虽然二黑子说的笼统,但事情的经过他大体能知道怎么回事。 表面上是丁贤和赵连振打起来了,实际上就是作坊里两派人马的较量:赵家人和外姓人。 作坊是赵小山一手操办起来的,作为本家,赵家所有人都与有荣焉,都自觉地认为作坊是赵家的作坊,其他所有人都是给赵家打工的。 甚至连村里的两个村学都是受赵家恩惠,村里所有人都应当感谢赵家的。 持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他爹和族长! 这种想法也不难理解,古代社会毕竟是宗族社会,讲究的就是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他发达了,自然家族子弟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可他们都忘了,这作坊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淳县侯的。 他先找来了他爹再次了解了一下情况。 赵老爹说的支支吾吾的,话里话外为赵四成辩护,指责丁贤的不是。 “山子,你可记得,当年咱家穷的时候,你连振叔家真接济过咱,他宁可自己没的吃都把粮食借咱家,要不你早饿死了,你可没得为了外人寒了自家的心。” “爹,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作坊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赵家的,是人家淳县侯的,你要想感谢连振叔,你通过别的方式,你拿作坊做啥人情?” 虽然知道儿子说的对,但赵老爹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道:“咋就叫做人情?你雇谁不是雇?雇自家人就不对了?你让二黑子一个外人当大管事我们说啥了?这你怎么不说做人情?” 赵小山让自家老爹噎了一下,深吸两口气,摆摆手不予理会。 “我和你说啊小兔崽子,你可不兴那大义灭亲那一套,你要是敢为了个外姓人撵了你兄弟,你爷非揍死你不可,到时候你哭爹喊娘的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赵小山没再理会他老爹,独自一人回了作坊,作坊众人许久未见他,俱纷纷出来欢迎。 赵小山将自己唯二的“心腹”三旺叫了过来,询问他对这件事怎么看。 三旺不曾想赵小山竟来问他,顿时受宠若惊。 他知道这是山子哥在考自己,他仔细掂量了一下,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这件事确实是四成哥做的太过分了,丁贤管他本来就是对的,只不过他的手段太激进了,若是和大爷他们再好好沟通一下就更好了。 但连振叔联合其他赵家人揍了丁贤这事也确实说不过,再如何丁贤也是你任命的二管事,连振叔他们这么做,根本没有顾忌到你。” 三旺确实成熟了很多,分析的十分到位,他一边说赵小山一边点头。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三旺挠挠头,犹豫了许久又说道:“哥,我说的你能不和我爹他们说不?” “保证不说,保证你说什么就你知我知!” “哥,虽然连振叔他们揍丁贤不对,但他们毕竟是赵家人,还是该站在自家人这边的,但私下不能不处罚,尤其这事由四成哥引起的,他一向好吃懒做的,进了作坊也是混日子,还是以后别让他来了。” “至于丁贤么,我觉得他做的挺好的,确实为你做事,还是可以把他请回来的,但矛盾已经产生了,还是别让他继续在这了,另外再寻别的岗吧。” 说完,三旺一脸忐忑的抬头看向赵小山,等着他的评价。 虽然只比三旺大了一岁,但赵小山还是像长辈对待晚辈那般拍了拍三旺的肩膀,鼓励道: “不错,你分析的很好,没想到当初我的小跟班也这么出息了,好好跟着你程理大哥学认字,以后哥还有很多事要干,还要指望你呢!“ 三旺得了这样的肯定,心里欢喜极了,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三旺走后,赵小山一个人在作坊的办公室里坐了半天,当天下午他就将这件事种牵涉到的几个赵家人都叫了过来。 赵来庆、赵来喜、赵四成、赵三成、赵连振站在办公室里一圈,将赵小山团团围住。 这是公事,公事就公办,他便没有将赵老爹和赵老爷子叫来。 因为不知道赵小山什么意思,虽然后面有椅子,赵来庆几个人还是选择站着。 赵小山也没叫他们坐下,而是冷眼看着几人,一语不发。 他这样的态度弄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赵四成,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看着差不多了,赵小山才轻轻咳了一嗓子,绕过赵四成,对赵来庆问道: “大爷,你在作坊干了这么久的管事,对作坊的运作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说说,这作坊是谁的?” 赵来庆早就知道赵小山会来找自己,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没有指责和埋怨,竟问了这么一句。 他在米粉作坊做大管事,如何不知米粉作坊的运作,听罢顿时老脸一红。 赵小山没给他回答的时间,继续开口道:“是你的么大爷?” “不是不是,咋能是我的?山子你可别埋汰大爷我了,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打断:“不是你的,那是我赵小山的么?还是古仙村赵家的?” 赵来庆被问的讷讷不敢再说。 族长都被这样质问,屋里另外几个人更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多说。 “这作坊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是人家侯爷的,可你们拿人家侯爷的东西做筏子,在这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是不是还要来一出宫斗大戏啊?!” “我说过很多次,我本来就是给侯爷干活的,手底下也不养闲人,若是有人嫌钱多了,赶紧收拾铺盖卷走人! 四成哥当初进作坊的时候我便不是很同意,是看在连振叔你的面子才勉强同意的,当初你也是拍着胸脯子和我保证他一定好好干,可是你们怎么做的?趁我不在家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赵小山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甚至直接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书桌上,震得上面的茶杯轻微晃动,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对面的几个赵家人不想赵小山如此愤怒,被震得脚步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下子,连赵来庆都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谁说话谁死,他可不能为了赵连振家那个不成器的丢了大管事的职位。 赵小山看着几人的表情,知道前面这一巴掌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该到了给甜枣的时候了,于是又慢慢坐了下来,声音重又低下来: “以前家里穷,我爹和我爷总在我耳边说族里是如何帮衬我家的,我也一直记得这恩情,办了作坊后也大力提携本家人,想着能回报一点是一点。 于是我让大爷你成了作坊的大管事,在我不在的时候让你协助二黑子管好作坊,可是大爷你呢?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的托付?” 赵来庆被赵小山说的简直无地自容,站在原地张了好几次嘴,愣是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出来。 第168章 二姐的心意 “你为了族里不成器的子孙,置作坊的利益不顾,竟放纵族里子弟和二管事打架,大爷,你觉得你做的称职么?” 此时的赵来庆后背已经惊起了一层汗,他突然害怕起来——赵小山这次是不是要把自己撸下来了! “山子,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光顾着我是赵家的族长,却忘了自己是作坊的管事,我做事有失公允,你该罚就罚,我绝无二话!哪怕是不让我做这管事了我也心服口服!” 赵连振大惊,连忙道: “山子,和族长没关系,是我没管教好儿子,是我先出手打的丁贤,你要罚就罚我,不关族长事!” 赵四成这时候也不装鹌鹑了,急忙出来表态:“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都是因为我,你要罚罚我,别罚大爷!” 赵小山嘴角上扬,面露嘲讽,“呵,我用谁不用谁还需要听你们的意见了?” “不是不是,山子你别误会!叔不是那意思!”赵连振连忙摆手道,十月份的天他的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汗。 “连振叔,如何处理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爷,我的眼里有亲情所以我提携你们,但我是作坊的主事,也要有规章制度!” “四成哥既然不愿在作坊做活,以后就不用来了,连振叔带头闹事,殴打作坊二管事,回家反思半个月,半个月后上岗,若半年内再闹事,以后永不录用!来喜叔和三成哥你们也一样!可有异议?” 几人听到这哪还有异议,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还好还好,就待岗半个月,也就损失二百多文,就当休息了。 见他们没问题,赵小山又面向赵来庆,道:“大爷,你身为大管事却失职至此,理当永不再用,但你这么久以来,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念着你是初次,罚你降为二管事,和三旺平级!” 和一个小辈平级? 赵来庆苦笑一声,点头应是。 从大管事降到二管事,一个月只少了一百文,但是这老脸确实是没地方放了。 但他能说不么?他不能,若是拒绝了,便连二管事都做不成了! 真是一时的糊涂坑了自己! 赵连振不想自己是打人的,竟连累着族长降级,顿时慌了:“山子,不关族长事的……” 赵小山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重又说道: “大爷,三旺虽是二管事又是小辈,却做的比你要好,和他平级你不亏!” 赵来庆苦笑一声,道:“谢山子,大爷心服口服。” 看到自家老爹和族长因为自己的事被赵小山如此处置,赵四成确实坐不住了。 他本来就懒,去不去作坊都无所谓,可赵小山这么对族长,他不服。 “山子,你处罚我们我们都接受了,可你不能不处罚丁贤吧?他一个二管事还是个外姓人,竟然不顾大管事的同意要开除我,他就做的都对了?” 赵连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浑,都这时候了还在找死,连忙拉了拉他胳膊。 赵小山冷笑一声,“我如何处理丁贤想必不用经过四成哥你的同意吧?!” 赵连振都快被自家傻儿子气死了,连忙对赵小山说:“山子,你别听他胡说,这就是个没长心的,你的决定我们都没异议,你要忙就先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不顾赵四成的挣扎,和赵来喜赵三成拉起自家傻儿子朝外走去。 这时屋里就剩下赵小山和赵来庆了。 赵来庆本也打算走,让赵小山留了下来。 就剩两个人了,赵小山也不端着了,主动给赵来庆拉来一把椅子,又端了一杯茶水,温声道: “大爷,你也别怪我下你面子,我也实在是难!” 他如此作态,赵来庆更是羞愧了,忙说着:“我知道的山子,我真的没怪你。” “大爷,我年纪本来就小,又管着这么大两个作坊,如果连底线和原则都不能坚守,一直对自家人徇私,以后我如何管理? 这次给你降级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过段时间这次的风波过去了,你没什么错处我再将你提拔上来!” 赵来庆更加羞愧,“也是大爷糊涂了,提不提的都再说吧,大爷也年纪大了,又不认识几个字,很多事还不如三旺反应快。” “若不是为了一个月四五百文钱的月钱,大爷真想直接辞了拉倒,省的给你丢脸,让你难做!可大爷没脸啊,你大郎哥二郎哥家几个孩子都慢慢大了,还指望着我这把老骨头再挣点,好置办个房子呢……” 说到这,赵来庆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知道自己失态,赵来庆连忙平复情绪,“丁贤没做错,你快把他请回来吧,要是让俺们去道歉俺们明天就买点礼送去!” 赵小山摇摇头:“丁贤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不打算让他继续回作坊了。大爷也无需自责,这事就算过去了。” 看着赵来庆佝偻的腰,想到当初入狱时他和赵老爹连夜奔波到县城,跟着张罗忙碌的,赵小山心里也是一酸,道: “大爷,我看你家森子和林子不错,读书都挺认真的,从今晚起让他和铁牛一起去程先生那吧。” 森子和林子是赵来庆的两个孙子,分别为赵为森和赵为林,一个九岁一个六岁,现在正在学堂一起读书。 让他们两个和铁牛一起去程理那开小灶,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提拔,甚至比他当大管事都好! 赵来庆如何想不通这一点,刚才那点沮丧立马烟消云散,连忙拱手道谢。 “山子,能得你如此提携,大爷谢谢你了,大爷,大爷这就让他们两个小兔崽子过来道谢。” 赵小山摆了摆手,拒绝了赵来庆的请求,让他先走了。 处理完了赵家人,剩下就是丁贤了。 看着天色,赵小山决定明天再说吧。 二姐快放学了,魏武的事还没说呢,这可是大事! 匆匆赶回家时赵老娘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抱着狗剩子玩。 见他回来,连忙将孩子递给一旁的于氏,一把将他拉进了屋,问他打听的怎么样了。 赵小山将从猪肉铺那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赵老娘听完心里更加满意了。 “哎,幸亏他哥给他撵出来了,要是这魏武还像以前似的是大家公子哥,也轮不到咱娇娘不是?” 赵老娘为自己能为女儿找到如此合心意的女婿骄傲的很。 “儿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别看你作坊开的好,但给你姐找对象这事你还是别乱掺和了,有空了你赶紧去县城和李球把话说清楚了,别耽误人家,我这几天就找媒人去,争取年前让你姐完婚。” 赵老娘真是越想越开心,也不搭理赵小山了,拿起钥匙就去翻箱倒柜。 自从赵家发迹后,赵老娘就一直为赵娇娘存嫁妆,这一年多时间里,林林总总也存了好几百两银子的嫁妆了。 布料收拾就不说了,就连城里嫁女要打的家具恭桶她都找人打好了。 就等寻摸到合适的人家,成亲时一起送过去呢。 赵小山看着他娘欢乐的背影,心里矛盾极了。 咋整,他觉得魏武和李球都挺好的。 魏武彬彬书生未成婚配,少遇挫折,以后必成大器,真乃大大的潜力股。 只不过现在生活贫寒,二姐嫁过去必然跟着受苦,哪怕带着丰厚的嫁妆也要陪着魏武一点点奋斗,吃点苦头。 还有就是若魏武真发达了,再学那些负心汉将糟糠之妻赶下堂那就不美了! 李球呢,经过一次失败婚姻后他是绝对做不出那般不齿的事的,奈何他四海漂泊的,年岁又大,会不会早死啊? 毕竟不论哪个时候男人的寿命都比不过女人,真嫁他了别让二姐中年守寡。 赵小山脑子里一会是魏武一会是李球,一会觉得这个好,一会觉得那个行,愁的直揪头发。 他想去找李伯玉拿拿主意,可李伯玉今天早晨被县学的教谕召唤走了。 作为密水县今年唯三的新晋举人,这段时间他是不可能消停的,邀约不断。 他想去找二黑子拿拿主意,可想到今天上午二黑子和自己使得小心眼,又意兴阑珊起来。 去找陈狗子? 他一个出家人,知道什么婚姻大事! 哎,此刻的赵小山才意识到,自己穿越来这么久,竟只有这几个朋友! 好悲哀! 好吧,这毕竟是二姐的终生大事,怎么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于是乎,赵小山等二姐从学堂回来,洗完手吃过饭后,偷偷跟她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和下午自己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可任凭赵小山分析的如何头头是道,赵娇娘都云淡风轻,一边哼哼哈哈的应和着一边翻着书本。 赵小山气恼,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书,“我的好二姐,你别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好不?你到底啥意思你倒是说啊!” 赵娇娘轻笑着将弟弟手里的书重新抢回来,“山子,你说了一大堆,一会说这个好一会说那个不错的,难道是想将二姐分成两半?” “不论是哪个,我都只见过一两面,如何能判断是否为良人?就算现在深入接触了,也不能肯定以后会怎么样啊。谁能说得准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三年前我都不敢想咱家能吃饱饭,别说读书认字了!” 赵小山犹自不满意:“可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怎么能不慎重呢。” “咱娘在嫁给咱爹之前,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不还是过了一辈子?嫁的人好不好是自己的命,以后过得好不好才是自己的能耐!” 见赵小山这副委屈的小样子,赵娇娘重又笑道:“我弟弟长大喽,可不兴再做这般可爱的样子了,要是让作坊那些人看到,谁还服你?” “二姐,我和你说正事呢!” 赵娇娘也不耐烦了,“我说了有什么用,问咱娘,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娘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咱娘她自然是中意魏武的……” 赵小山话说一半一下卡住了。 他猛的反应过来,他二姐,根本就是属意魏武的! 她早就知道赵老娘什么意思,还特意这么说,岂不就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就这个魏武了?”赵小山不确定的轻声又问了一句。 这次赵娇娘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到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二姐喜欢弱书生这一点从来没变啊。 以前的李伯玉,现在的魏武。 看样子之前能答应李球纯粹是绝望之下的随意了…… 李球,你的一厢情愿结束了…… 而我第一次保媒拉纤的小红娘行为也失败了…… 赵小山说不上自己是开心还是失望,反正心情挺复杂的。 开心是二姐终于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夫婿,终生大事总算要定下来了。 失望的是自己的好兄弟李球不能成为自己的姐夫了。 “不行就让他认娘当干娘吧,这样也能成为兄弟,以后魏武变心了欺负二姐,他还能作为大哥上门收拾魏武。” 毕竟赵大壮太软弱了。 回了自己房间后,赵小山连忙翻箱倒柜,将自己的小金库掏出来,数了数自己的家底。 若是赵老娘行动力强的话,二姐的婚期就在年前了。 他说啥也要给二姐准备点嫁妆! 说起来他这几年又是肥皂又是米粉的,作坊办了两个,手下员工一百多人,看着热热闹闹规模挺大,奈何小钱钱还真没存下来几个。 主要是花钱的地方更多。 仔仔细细数了三遍,连银票带银子,一共才八千四百多两。 这次去青州府,他和陈狗子还有李伯玉这一路的花销都是他的,前前后后将近两个月,花了他一千多两银子。 罪过罪过,挣钱这么难,花钱却那么快。 第169章 商议婚事 因为作坊每日开工,隔一段时间就有银钱进账,让他逐渐忘了之前的困窘日子,花钱变得越来越大手大脚起来。 今天细数才知道,原来自己表面风光,内里的家底才这么一点点。 八千多两银钱,要留下来至少五千两作为作坊的流动资金,只剩下三千多两可用。 再有两个月过年了,他还要例行给作坊里所有员工“年终奖”,还要有两个学堂的书本投入,还有家里的嚼用,这么一算下来,还要至少一千五百两。 如此算下来,二姐的嫁妆他最多能给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放在古仙村任何一户人家都是相当一笔财富了,是够一大家子一辈子花用了。 这么多钱拿出来做女儿的嫁妆,一定会惊掉村里人的下巴,县令家里嫁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可赵小山还是嫌太少了! 二姐和他爹他娘都不同,是他的姐姐,更是他的朋友。 不论他做什么,二姐都会无条件的帮他,是这个家里最理解他,和他最亲近的人。 他希望二姐以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好,过得很好。 他是一个俗人,能想到得就是多给二姐一点银钱傍身。 不论哪个时代,过日子过的就是钱。 尤其是她要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以后没有银子傍身,那日子可怎么过?! 第二天,赵小山老早起了床,在二黑子大哥曹河的带领下,去了丁贤的家。 丁贤的伤早就好了,一直没来作坊做工不过是等着赵小山来找他,好给个台阶下。 毕竟作为作坊的二管事被赵家人当着众人的面揍了,终归是很丢脸的。 可是自出事后赵小山迟迟没回,他左等右等,生怕这么好的差事黄了。 期间他数次动摇想要自己回去,都被他媳妇儿给劝住了。 好不容易赵小山回来了,他听到信后才算松了口气。 可他脖子都快伸折了才在赵小山回来的第三天把人给盼了过来。 丁贤在赵小山这做了近一年的活,又当了二管事,家里早不是之前破旧不堪的样子了,今年夏天也起了一个新房子,虽然还是土坯房,但比之前快要塌的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看到真是赵小山,丁贤激动地就差跪下来了,他媳妇儿和孩子全都瑟缩在一旁,半句话都不敢说。 赵小山一会还有别的安排,放下东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丁贤,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你做的很好。 赵四成我已经让他回家了,打你的另外几个人我也让他们回去歇半个月,就连我大爷我也降了他的职位,变成了二管事。” 丁贤听到这,又惊又喜。 “可不敢啊,本就是我做的不对,咋能让主家你为我做这么多,丁贤何德何能……” “好了,你为我做事,为作坊着想,我本就该感谢你的。但你也知道,作坊里都是我古仙村人,他们排外十分厉害,我在还好,我不在他们对你便不服不忿。” 赵小山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丁贤心坎里去了,他作为作坊的二管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各种内情真是冷暖自知。 那些人对他一个外村的能当上二管事本来就不服气,现在自己被赵家人收拾了,以后再管教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他也是想到这一重才迟迟没回作坊做事的。 “丁贤,作坊我是不打算让你回去了,经了这回事你就算回去也做的不顺心。” “主家是不打算用我了么?”丁贤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脸惊恐的问道。 “你莫要激动,我打算在镇里新办个作坊,等办起来你直接去那吧。” 丁贤高高提起的心轻轻放了下来,“不知主家打算新办个什么作坊?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在镇里办作坊?从未听主家提起过。 “项目我已经想好了,只不过离开工还有段日子,要新建厂房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天,到时候还是你来监工吧。” 琉璃! 他筹谋已久,惦记已久,却一直没空落实的大计划。 他打算这段时间忙完手头这点事就开始在家里实验,一旦实验成功明年就全面开工生产。 “这段时间空档期你也别闲着,就跟着跑货吧,侯府那边最近会很忙,估计取货送货的都没人,正好你接替帮着管一下。” 赵小山这么说,丁贤再次高兴起来,当即就要跪下来给他行大礼。 赵小山不仅规划了他以后的出路,甚至这几个月的空档期也怕他闲着没进项,让他帮着作坊接货送货,不仅体面还能长见识,这是主家信任他的表现。 想他丁贤何德何能,能碰到如此信任他的主家。 此时此刻丁贤打定主意,以后不论如何坚决不会背叛赵小山,赵小山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赵小山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挥别了千恩万谢的丁贤后,赵小山和曹河告别,直奔乐平。 他娘得了赵小山的授意,一大早就出门寻媒婆了,二姐娇娘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给二姐置办嫁妆。 魏武有一间房子,是个靠山小村的茅草房,若是成亲了,怎么也不能去那里住的。 魏武不是入赘,两人也不能住在赵家。他若要继续读书,势必要在镇里住。 所以,赵小山决定给二姐最大的嫁妆:买房子! 有什么能比房子更让一个女人有安全感的?! 没看现代那些爱女儿的家都会在女孩嫁人前全款买房么。 爱她,就给她买套房子!道理亘古不变! 于是乎,赵小山进了镇里,直奔牙行。 他和牙行的佟掌柜可是老相熟了,这一年多时间他们家大黑牛给佟掌柜立下了汗马功劳! 通过它不懈的努力耕耘,乐平镇不少母牛受孕几率大增,整个镇里的新生牛犊数量大增。 为此,佟掌柜挣得盆满钵满,每次带新母牛去看大黑牛时都会带上好的豆饼。 听说赵小山要在镇里置办一套房产,佟掌柜拍着自己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老弟你就瞧好吧!” 于是乎,赵小山整个一下午都跟在佟掌柜身后跑房子。 他一共看了八处房产,有镇中心带铺面的,有独门独栋带院子的,还有镇郊带小园的。 面积不同,价格不同,但这里毕竟是乐平镇,最贵的那套也不过一百多两。 赵小山看完后和佟掌柜合计了一下,觉得既然是给二姐买做陪嫁的房产,不太合适买太大的。 魏武是读书人,又不经商,那种前面铺面后面院子的也不恰当,还不如就一个独门独栋的一进小院子。 既安静大小又合适。 在几个备选方案中,赵小山最终敲定了靠近书院的一个院子。 这院子方方正正的,不大不小,连上左右厢房和前面的倒座房一共有八间屋子,中间一个小院,不仅有口井,还有两棵大树。 环境好,位置好,里面还挺新。 就是家具不全,若要真住进去还要再添补一些。 还不贵,这么大一栋小院,竟只要八十五两。 若要拎包入住,再添补个十多两买点家具被褥也就够了。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合适,当天下午就交了定钱。 等赵小山第二天中午拿着一张房契回来时,赵家整个都不好了。 他娘颤颤的看着房契,不知是该骂还是该夸。 骂他?他也是一片爱姐之心。 夸他?这么大的事他竟没和家里商量一下! “山子,这房子我不要!”还是赵娇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将房契还给了赵小山。 “为啥啊姐,这房子不贵,还不到一百两呢。” “就是一两我也不要!”赵娇娘说的斩钉截铁。 “二姐,你若当真和魏武成婚了,以后指定要陪他在镇里住,这房子就在学堂附近,他来回念书也方便。” “他没房子我们便租!” 赵小山捏着新鲜出炉的房契,迷糊了。 “娘,你帮我说说二姐,好好的房子为啥不要。” 赵老娘懵了好一会,这回总算缓过神来,一把将房契抢过来,“啪”一声打在赵小山头上。 “你个大傻子!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你置办嫁妆就置办,你咋还给你姐买房子?!你这样让你姐夫怎么想!” 啥玩意儿怎么想,小两口没房子,他买套房子错了么? 还是小刘氏看不下去了,细细的和赵小山解释起来: “三弟,这房子可以当成二妹的陪嫁,但他们不能直接住进去,若是那般,魏武便真成了倒插门了!哪有男方娶亲后还住女方家房子的。” 赵小山不服,“可李伯玉若和乡君成亲就是直接住进侯府的。” 赵老娘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也说了,人家是乡君,咱家算啥?你敢和人家比?” “你傻啥儿子,你娶媳妇儿愿意住进女方家房子?这点都不懂,还擅自做主买房子,真是个傻的!行了,念在你初衷是好的,这房子算我给你姐当压箱底的嫁妆,用不用的他们以后再说吧。” 赵老娘训斥了一顿,转身将房契收进了她的小匣子里。 赵小山让全家教训了一顿,心里不忿,嘴里嘟囔着:“我要成亲女方家出房子我还乐呢,有现成的房子不住还出去住,傻啊,面子重要里子重要!” 赵老娘又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训斥他,而是转头对赵老爹说道: “山子也看过那小子了,二丫也松口了,这魏武真的算不错的人选了。”至少算是她这两年遇到的最好的人选了。 “今天我找了媒婆让她去找魏武问了一下婚期,他同意年前成亲。但丑话也说了,他这没啥像样的彩礼,他打算这几天把他仅有的那个破山头和几亩地都卖了,若是钱够就在镇里买个小房,若是不够就租房子成亲。” 这种事赵老爹一向听媳妇儿的,当下点头道:“行,你们商量着,只要二丫愿意,怎么都行,大不了多陪送点银钱。” 赵老娘又转头对赵娇娘道: “二丫,这两天你俩合完八字换完庚帖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娘明天就去无量观问个日子去,这几天你也别去学堂了,娘也不指望你绣嫁妆了,你就绣个盖头也行。” 他们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瞎讲究,可新娘子成亲那天的红盖头是一定要有的。 就算是从绣庄买的,也要新娘子自己在上面绣上几针,意思意思。 赵娇娘摇摇头:“娘,学堂不耽误我时间,就一下午,我上午都有空,自然就绣了。” 要是往常,赵老娘指定要训斥一顿的,但娇娘马上要嫁了,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再像在娘家那般自由了,想到这赵老娘只是叹了口气,啥也没说。 “那行,你乐意去就去吧。” 说完,又转头对着赵大壮和赵小山道: “大壮,小山,娘可把话说在前头,咱家就娇娘这么一个闺女,这么多年咱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连累着她的婚事也不顺,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她成亲这陪嫁你们可不兴挑理。” 赵小山拿一千五百两都嫌少得主,怎么可能挑理,他只挑陪嫁太少的理! 赵大壮更是了,他嘴笨,说不出来啥,只反复说着一句话:“娘,多给,多给点二妹以后日子能好过点。” “你们若没意见,那娘就直说了,这一年我手里一共存了四百多两的银钱,都给二丫!还有刚才山子买的那套房子,也都给她!” 第170章 置办嫁妆 四百多两? 饶是小刘氏早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了一大跳。 当年她嫁过来时别说四百两了,连四两都没有,她姑母就给她买了一块红布让她当盖头,家里办酒席不过摆了七八桌,连十斤猪肉都没用上。 赵娇娘也一下坐直了身体,“娘,太多了!我不要!” 他们家才发迹一年,挣了多少不知道,但里里外外的投资却是不少,赵家的宗祠和高山园区,连带着这一年他家买的田地,这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定花费不少的。 然而他娘还是给她存了四百多两银子的嫁妆。 在之前,别说四百两,就是四百文都是她见过的巨款,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知道爹娘都疼她,怕她成亲以后吃苦,可她真的不能要。 受之有愧! “爷,爹,娘,太多了我不要,铁牛和狗剩都这么小,这些钱你还是给他们留着吧。” 赵老娘白了女儿一眼,“给你多少你接着就是了,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你放心,谁都亏不着。” “丫,成亲就这一次,爹娘多给你点,以后手头就能宽松点,这日子呢就能好过不少,尤其是魏武以后还要读书,这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你们又没有田地,以后靠啥?” 赵老娘的话突然给赵小山提了个醒! 钱是死的!总有花完的一天! 若魏武是个不争气的,一时半会考不上,那就要一直读书,这年复一年的,别说四百两,就是四千两都有可能花完。 必须要有恒产! 赵小山一拍脑袋! 失策啊,怎么能买房呢,买地啊! 地生钱!不论是自己种还是佃出去,都是进项。 决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千两当压箱底的,三百两买地,二百两买铺面! 啥也不说了,咱就是宠姐狂魔! 可能是女儿真的要出嫁了,赵老娘今晚话很多,“要说这魏武虽然穷,但还挺有志气的,知道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要给你当聘礼,也算有心了。” “丫啊,再如何说人魏武也是童生,是读书人,他能同意娶你就是看上咱家有钱,能支持他一直念书,所以这钱咱家必须给,还要给的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带了多少嫁妆,省的以后他发达了不认账!” 赵小山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觉得他娘虽然偶尔彪悍,但真是好娘。 他这正感慨呢,一旁的赵娇娘却是“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出来。 “娘……” 赵老娘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哎呦,我闺女咋还哭了呢?” 赵娇娘一把抱住娘亲的腰,将脸埋进去,呜呜咽咽的哭的好不凄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么,二姐被老娘感动哭了。 也是哈,老娘平时不是拿着斧子就是拿着菜刀的,呜嗷呜嗷耀武扬威的,啥时候这么感性过,突然这样子,他都有点小伤感了呢。 转头一看,他那不争气的爹已经眼泪含眼圈,嘴唇都哆嗦了。 再转头一看,大哥赵大壮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了,嘴里嗫嚅着:“娘,二妹,呜呜呜呜……” 惹得小刘氏频翻白眼,赤裸裸的嫌弃写在脸上。 赵老爷子砸吧砸吧嘴,安慰着:“别哭了啊二丫,这女娃啊都是要嫁人的,你嫁的近,一天几个来回都行了,怕啥。” 赵小山也打趣道:“是啊二姐,虽然魏武穷,但你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完全没有婆媳烦恼,直接当家做主,这多爽啊。” 女频小说里咋说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赵老娘也是眼中含泪,拍了拍女儿的头:“山子说的对,他大哥都和他分家了,也管不到你们。以后人口简单,你也不用受气。以后生了娃娘帮你带,这家慢慢就兴旺起来了。” 铁牛也握着拳头道:“哼,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姑,先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见哥哥这样,就连襁褓里的小狗剩也咿咿呀呀的哼哼起来。 那可爱的小模样瞬间逗笑了在场所有人,原来伤感的气氛也随之淡去。 赵小山趁机插科打诨说了几句逗笑的话,每个人重又扬起了笑脸。 等晚上回屋后,赵小山再次将钱匣子掏出来。 这一千五百两的嫁妆,到底啥时候拿出来呢?若是现在说出来,会不会被围殴? 哎,一千五百两,确实有点高调哈,那还是偷偷进行吧。 回家第四天,赵小山吃过饭后又赶着大黑牛去了镇里,佟掌柜见到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来了赵老弟?今天还想买点啥啊?不管要买啥,哥哥都亲自给你把关,包你满意!” 赵小山也不客气,“佟掌柜,我想买地!” “买地?老弟要买多少?在哪?” “最好成片的,不要零碎的,十五亩到二十亩都行!最好在乐平周边的,要是乐平这没有,靠近密水那边也行!但要良田!” 他算过了,按照现在的地价,良田基本在十五六两左右,但若是靠近镇里或者成片的好地更贵,能达到二十两。 他拿出三百两的预算,最多能买二十亩。 “成片的二十亩地?还要靠近乐平的?”佟掌柜捋了捋胡子,“嘶”了一声,“这有点难啊。” “老弟不是不知道,你说的那种好地基本都在康员外手里呢。二十亩好地也能给你找到,但不可能成片,位置也不可能靠乐平!” 毕竟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立足的根本,一般人家除非实在没办法了,轻易不会卖地。 尤其是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地里收成不错,种的正好呢,怎么可能想着卖地。 “你这都有啥样的先说说,” 佟掌柜得了指示拿出小本本挨页翻起来,将满足条件的挨个和赵小山说起来。 赵小山仔细听着,心下郁闷。 成片的有,位置都不好,不是靠着山脚就是离乐平和古仙村都很远的方向。 靠着乐平这的又都很零散,最大的就三亩地,还不算顶好的良田。 赵小山光听着就不满意,根本不打算去实地考察了。 既然乐平没有,那就去密水买!就不信有银子还花不出去了。 于是乎,赵小山赶着大黑牛又嘚嘚嘚的去了密水。 密水的牙行有好几家,公家的私家的都有,土地买卖,赵小山直奔公办的。 到了那将要求一说,小二和佟掌柜一样翻出个小本本,开始逐一分析。 密水果然是县城,可选择面一下子就广了很多。 赵小山听着小二的分析觉得有好几个地方都很不错,也不怕累,牵着大黑牛跟着小二又实地考察了一番。 经过一天的折腾,到晚上回家时,赵小山带出去的五百两有三百二十两银子换成了手里几张薄薄的地契,一百六十两换成了一个小铺面的地契,其余二十两是交的税款和给小二的红包。 这公办的牙行效率就是高,钱给够了一条龙服务,这边交上钱,那边红契都给办下来了。 临走时那小二还招呼他以后有啥事直接来找他,包他满意云云。 晚上赵老娘看他折腾一天才回来嘟嘟囔囔的表达不满,说他家里作坊啥也不管,一天就知道瞎跑。 赵小山早就习惯了他娘的絮叨,直接将怀里新鲜出炉的契书拿出来。 赵家人又炸锅了。 昨天的一座宅子和四百两陪嫁已经够惊掉小刘氏的下巴了,今天又来了这么多地和一个县城的铺子? 酸啊,真酸。 小刘氏觉得自己简直掉进了醋坛子,酸的冒泡了。 给娇娘多点陪嫁她没意见,钱不是她挣的,她也没立场阻拦。 可这么大手笔的陪嫁也太夸张了吧?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千两了吧?那世家千斤也不过如此吧? 至于么?至于么? 一想到自己当年寒酸的婚礼,小刘氏的后槽牙都疼了。 她这酸着,赵老娘等人直接都愣住了。 赵老娘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思虑了半天后,只摇了摇手道:“算了算了,钱都是你挣的,你愿意咋花咋花吧。”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只不过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一脸郑重的对赵小山道:“赵小山,我告诉你啊,地和铺子你买就买了,但你别欠欠的到处宣扬,弄得全村都知道。咱家不是那高调的人家。” “人家魏武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好面子,你要大张旗鼓的到处说咱家陪嫁多少多少,你让人怎么看魏武?说他是吃软饭的?吸血咱家啊? 别整的好像咱家是人家恩人似的,那样的话就算他以后出息了你姐也捞不到好,听到没?“ 赵小山被老娘的态度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赵老娘得了他的肯定,又转头挨个看了一圈,得到院里所有人的点头答应后,这才雄赳赳的回了屋。 赵娇娘见着这一幕,泪水再次湿了衣襟,捏着那几张地契哭的不成样子。 等晚上赵小山偷偷将一千两银票送过去后,赵娇娘整个变成了泪人。 第171章 罗芳和李小翠 几天过后,古仙村都知道赵家娇娘的定亲了,定的是镇里一个读书人,日子就在两个月后,腊月二十三。 认真算下来,连两个月都不到,时间很赶。 但古仙村众人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大家都知道赵娇娘今年十七了,翻过年再成亲的话就是十八了,确实是不得不嫁的老姑娘了。 同时,很多人听说赵家要陪嫁五十两银子和镇里一个小宅子。 这话一传出来,古仙村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纷纷抽气,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恨的,比如说二黑子媳妇儿罗芳。 罗芳没成亲前一直和赵娇娘不对付,两个人关系缓和也是在二黑子成了赵小山的管事,罗芳不得不常过来走走,进行“夫人外交”。 然而不论她怎么献殷勤说好话,赵娇娘始终对她淡淡的,也不撵她,但多余的话也不说。 走了一段时间碰了一鼻子灰后,罗芳也不愿再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听说赵家竟然给娇娘这么多陪嫁,罗芳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想着两人年龄相当,赵娇娘还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有自己一半好看,不仅要嫁给镇里的读书人,连嫁妆都有那么多。 罗芳是越想越不淡定,气的她做小衣服的针都拿不稳了,一连缝错了好几针。 看着错乱的线条,罗芳觉得这就像自己的人生,明明出嫁前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现在却只能大着肚子窝在屋子里生闷气。 不仅要受婆母嫂子的气,连男人都不和自己一条心。 越想越气,罗芳拿起剪子咔咔两下将块做好的小衣剪了个稀烂。 等二黑子回家看到黑着脸的媳妇儿和一地碎布,不解问道:“这是咋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你们曹家不把我当人看,你还好意思问!” 又来了!二黑子叹了口气:“我娘和我嫂子又说啥了?” 罗芳真是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己出嫁时曹家给的那点可怜聘礼还让他爹给扣下了,自己空着两个爪子嫁进来的,再对比一下赵娇娘,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赵小山挣了那么多钱,都能给娇娘上百两银子的陪嫁,怎么就不知道多分你一点?你看看咱俩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买点吃的都要伸手朝你要,我儿子想吃口肉都费劲,亏你还是个男人,你就这么对我的?” 原来是眼红了…… 二黑子深深叹了口气,“是是是,是我不好,我明天努力干活,多多挣钱。” “屁!你干多少有个毛用?你多干少干每个月都是固定的那点钱,三瓜两枣的,在赵小山那算个屁!人家手指头缝漏出来点都比你那点工钱多,你还傻乎乎的早出晚归的腰、要多干,我怎么就嫁了你个夯货大傻子!” 二黑子一早听说赵娇娘定亲和她的嫁妆时就担心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心累得紧。 这几天曹芳是见天的和他闹,不是说他娘欺负她,就是说他不给她钱花。 今天直接说他是大傻子了。 泥人也有三分硬,被自己媳妇儿这么埋汰,二黑子心下也气的慌。 “是,我没能耐,挣不来那么多钱,你看上谁能挣钱找谁去!你爹当初嫌贫爱富,看不上我家穷,不肯把你嫁给我,还是后来看我进了山子的作坊了才把你许给我。 山子烦你们罗家人,你爹和你大爷一口一个好女婿,求着我说好话把你家人带进作坊,现在用不到我了说我是夯货了!” “还有我挣德那些钱,我有多久没给我娘交一文了,都给了你,结果你天天和我说没钱,钱呢?钱都他娘的给你老弟娶媳妇儿了!” 罗芳没想到二黑子突然发难,竟将两人一直以来心照不宣的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说,先是呆住了,等反应过来时直接疯了。 她猛的扑向二黑子,疯狂敲打他的胸部,哭喊道:“曹方,你不是人你,我正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没有良心啊你!” 二黑子看着面目狰狞的罗芳,心下腻烦的狠,撂下狠话:“我交的那么多钱,拿给谁不能给我怀孩子!”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父曹母早就听到他们两口子屋里的吵声,屁股都没动一下。 习惯了! 二黑子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去了作坊,找了一间员工宿舍搬了进去,彻底不回家了。 赵娇娘定亲风波影响的不止二黑子罗芳,还有就是李伯玉的妹妹李小翠。 按理说亲哥哥高中举人后又马上被侯爷点中妹婿,这对整个李家来说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然而整个李家可能唯一不开心的便是李小翠了。 因为她已经和村里的教书先生马恭回定亲了。 婚期就在明年五月。 之前她还对马恭回百般满意,觉得他家底厚实长相端正学问又好,现在只觉得千般后悔万般痛苦。 她可是举人唯一的亲妹妹! 举人姥爷的妹妹! 宗室乡君未来的小姑子! 竟然只能嫁给一个乡下教书先生! 她爹娘每日只想着如何迎娶乡君,想着将家里的地卖了好给她哥当聘礼,却从来都没想过她也要成亲,连提都没提过要给她准备嫁妆! 就连赵娇娘那个大老粗都能有一百两银子的陪嫁,她呢? 李小翠看着她爹娘每日里脚下生风见人就笑,听着大家对着他们恭维,偶尔再看到一两个对她投过来的同情的目光,整个人也要疯了。 等马恭回爹娘将不过三四十两的聘礼单子送过来时,她直接哭的快要晕过去了。 曾经村里的两支花都各有各的烦恼时,赵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 赵老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女儿的婚事,赵小山则在忙活学堂和作坊。 淳县侯要走了,走之前还要准备妹妹的婚事,整个侯府忙的团团转,就连李球这个外院侍卫得知自己婚事被拒都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感,忙的脚下生风滴流转个。 因此,整个作坊这块现在全都交给了赵小山负责,好几次就连出货都差点出了差错。 至于之前设想的琉璃实验,更是没有时间实践。 到了十月底,玉米成熟了! 第172章 玉米大丰收 掰玉米这天,赵老爷子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过年才穿的绸缎锦衣,先是去赵家祠堂上了三炷香,又在玉米地前摆了个供桌,上面供奉着土地公的牌位,赵老爷子带头领着全家人拜了三拜后,才一声令下:开镰! 这一天,半个古仙村的村民都围在赵家老宅的后园处,等着看传说中的高产作物丰收的场景。 这个叫玉米的东西据说是赵小山从海外弄来的,稀罕的不得了,神秘的很。 听说产量非常高,还不挑地方,好养活,只要家里种上一亩地的玉米,就能保证全家人一年的嚼用。 大家翘首以待挤挤攘攘,羡慕的看着园里劳作的几人。 这玉米是赵老爷子一手操持的,从下种到丰收,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等了近一年的时间,就等这一天了。 因此这一穗玉米必须交由老爷子亲自来。 赵老爷子站在儿孙前,看着小园一圈密密麻麻的人,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大将军,心中激动万分。 “he~tui” 他朝自己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甩了甩胳膊,大踏步迈进,摆足了驾驶。 “第一棵,两穗!” “第二棵,两穗!” “第三棵,两穗!” 赵老爷子在前面掰一棵玉米喊一嗓子,程理拿着个小本子在后面记一笔。 掰下来一穗,后头的几个小子便将叶子扒开,将里面金黄色的玉米粒一点点扣下来,一边抠还一边数数。 等赵老爷子第一垄掰完后,铁牛第一穗玉米也抠完了。 “第一穗玉米,三百零八粒。” 他这边刚喊完,那边一个小子也随之喊道:“第二穗,二百八十粒。” “第三穗,二百九十九粒。” “第四穗……” 孩子们每说一句,周围看热闹的乡民们便“斯哈”一声。 “神了神了,一颗两穗,一穗就有三百来粒,两穗六百多粒,产量可太高了。” “可不得了了,听赵九叔说他这一园子的玉米就用了一穗当种子。一穗种子就能种这么大一园子,这产量也太高了。” “你看这玉米粒,这么大个,还实心的,抓一把还挺沉,指定顶包。” “不过这东西看着黄黄的,好不好吃啊?产量高是好,要是难吃也卖不出去啊。” 这新东西朝廷还不收,自己吃又难吃,那种了也没啥意思。 “急啥,山子说了,等今天玉米收完中午就用玉米给咱们做点东西尝尝。” “就是,我听山子说侯爷之所以能升官,就是给陛下敬献了这玉米,连皇帝都知道玉米,朝廷能不收?” “那可太好了,赵九叔人最好了,说今年玉米下来了种子先给咱们种呢。” 赵小山站在一旁看着他爷掰个玉米像演猴戏似的搞出这么大个阵势,实在太夸张了,本来十分想笑。 但看到周围乡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对以后种玉米充满了期待,又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他爷这么做也挺有道理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每家每户就那么点地,每一垄怎么种都要精打细算着来。 就算种菜也是不能使劲种,别说这种未知的粮食了。 甭管他传说的多好听,不亲眼看一看亲口尝一尝,就算老赵家发善心愿意免费将玉米种子发下去,老百姓也是不会买账的。 等一园子玉米都被摘下来后,看着堆在地上像小山一样的玉米堆,赵老爷子老泪纵横,激动地大叫着: “来福,大壮,快,赶紧把家里那挂鞭炮拿出来放了,咱玉米丰收了,玉米丰收啦。”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赵来福哪有不从的道理,乖乖将作坊开张剩下的那挂鞭炮拿出来,放在空地上叮叮当当的放了。 赵小山看到这也忍不住激动,为了增加玉米丰收的仪式感,他让几个孩子将一些玉米粒放在老宅前院的磨盘那,将新鲜出炉的玉米直接碾成了玉米面。 “叔伯们,这就是玉米面,这玉米面可以直接熬粥煮着喝,也可以和其他杂面兑在一起做成饼子,亦或者压成面条。如果不碾成面也可以像米饭一样蒸煮,未完全成熟的玉米煮着吃更加香甜,烤着吃也十分美味。” “乡亲们,这虽然是我家第二茬种玉米,但也是我家第一次吃,今天大家伙都在,我直接给大家做点,咱们尝尝鲜。” 说罢,赵小山直接将压好的玉米面放进烧开的锅中,熬了一锅玉米糊糊,之后又让他娘将家里的案板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做了几个杂粮玉米饼。 等一大锅玉米糊好了后,赵老爷子亲自拿着勺子给看热闹的人一人盛了小半碗。 大家端着碗,“滋溜滋溜”的喝着稀溜溜的玉米糊,觉得味道也就那么地,还是没有大米粥好喝。 但当大家伙吃上几口玉米饼后才发现这玉米的神奇之处:特顶饱。 “别说,这玉米确实不错,加上玉米面,这饼子像是都甜了不少。” “嗯,可惜山子做的太少了,我就吃了一小口,也没尝出来个好坏。” “嘿嘿,刚才我排在前面,山子直接给我一张饼子,味道好不说还顶饱,这玉米真真是个好东西,我打算明年也要点种子,先种个半亩地。” “嗯,家里的园子都能种的话我也把园子都种上,没粮的时候还能当粮食,比菜强。” 吃“饱”了喝足了的乡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都觉得这玉米确实是个好东西。 当下就有几个胆子大的问起赵小山这玉米种子卖不卖。 对于这个问题,赵小山自动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了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兴奋啊,他是真高兴啊。 这一年他没白忙活,竟真的将这高产作物给种出来了,看着地上一堆的玉米棒,再看看大家伙对玉米的讨论,他一点都不累,感觉胸腔都热起来了,像是年轻了十岁似的。 对于卖不卖这个问题,他和孙子早就商量好了,当下清了清嗓子,对着周边说道: “这玉米是我家山子弄来的海外的种子,整个大景朝最开始就那么一株小苗,一共结了两穗玉米,一穗让县里的侯爷给了陛下,另一穗就在咱们这呢。 这东西是好东西啊,产量高味道好,还好伺候,就连玉米杆子都能当牲口的口粮,就连陛下都说让什么农司的好好伺候呢。 咱村也就这一年家家户户才有点余钱,之前咱们都吃不上饭,饿的要死的时候卖儿鬻女的都有,俺赵九明啥都记得呢。 现在山子弄了这玉米,我也不藏私,不卖,直接借你们,今年从俺家拿多少,收了以后还回来多少!一文利息都不要!” 赵老爷子的话音刚落,周围马上响起了一阵道谢声。 “九叔大善啊,谢谢九叔。” “九爷,给我留一亩地的,俺家地少,明年也种点。” “要是咱以后都不用再饿肚子,九叔就是咱们的再造父母啊!” 听着周围一声声的恭维声,赵老爷子心脏咚咚跳的欢快,像是要跳出胸膛,觉得就算人生到此戛然而止,也圆满了。 玉米种子虽然是赵小山淘回来的,但确实是赵老爷子一点点伺候的,最终如何分配赵来福赵小山这些子女没有一句质疑。 赵家这一年买了不少地,目前为止也有二十多亩了,他们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小地主了。 这么多地也幸亏刘大舅他们一家帮衬着一起种,不然光指望赵老娘几人根本种不过来。 今天玉米丰收,晚饭的时候赵老爷子将前院赵大舅一家也叫了过来,将一张薄薄的地契送到了赵大舅的面前。 “亲家公,你这是啥意思?”赵大舅不解的问道。 他的腿依然瘸,但精神状态比以前强了太多了。 赵小山给他在作坊安排了一个看大门和打更的活,他现在也是每个月有收入的人了。 现在他和儿子在作坊帮工,媳妇儿和儿媳妇儿帮着赵家伺候田地,孩子们在村里的学堂念书,大家各司其职,日子蒸蒸日上,让他像是重获了新生,心中充满了感激。 因此看到赵老爷子递过来的像是一张地契似的纸时才充满了不解。 赵老爷子的心情很好,一整天他都很开心,晚饭的时候他还给儿子下令多做几个菜,看着人多还开了一坛子酒,喝了两碗后连脸都红了。 听到赵大舅的问题,赵老爷子笑呵呵的道: “亲家大哥,玉米丰收啦,再过几天冬粮一下地,咱这一年就算忙完啦,这一年幸亏了你家帮衬着,俺家这地才没撂荒。 人都说地是人的根,没有地到啥时候都不行,这是山子今年新买的三亩地的地契,亲家大哥你收好了。” “地契?给我们?”刘大舅迷糊了。 “对,给你们的。亲家大哥你也不用推辞,老头子我啊得谢谢你,谢谢你将你这好妹子嫁给了我儿子,这些年多亏了大壮娘里里外外的操持,这个家才慢慢添丁进口越来越像样了。后来你又把你闺女给了大壮,又给了我生了两个重孙。 前些年家里穷啊,连走动都不敢走动,是真不敢啊。 今年看到你们能过来,老头子我高兴啊。现在山子出息了,家里条件好了,俺老头子终于能有个机会和亲家大哥表示一下感谢了,就当俺们赵家补给你们刘家的聘礼了,这地契你千万收下,你不收就是不领我老头子的情。” 赵老爷子双颊通红,说话时舌头都是大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大舅眼睛红了。 舅妈夏氏双眼紧紧盯着桌子上那张薄薄的契纸,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这是土地啊,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梦寐以求的土地。 现在竟然就这样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意,“噗通”一声直接朝赵老爷子跪了下来。 “亲家公……” 赵老娘没有想到公爹竟然这样做,同样捂着嘴站了起来,“爹……” 赵老爹见老婆神情激动,非常男人的一把将其搂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老爷子将烟袋放在桌上,招呼赵大勇将他娘扶起来,“收了吧,都是一家人,不在乎那些个虚的。这地都是熟的,你们好好伺候着,以后留着给小石头娶媳妇儿用。” 这一晚,赵家充斥着压抑的哭声,后又被开心的笑声所取代。 赵家屋里的烛火亮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赵铁牛休学一天,和他爹一起待在家中帮着赵老爷子记账。 “陈喜,借五穗玉米;牛婶子借六穗;曹满仓六穗……” 赵家门口站满了人,纷纷上赵老爷子这来领明年的玉米种子。 昨天收下来的玉米已经被一袋一袋的收好,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来一个拿几穗,一会功夫半袋子就没了。 有赖于昨天赵老爷子大张旗鼓的宣传,效果十分显着,古仙村几乎所有人家都来了,少的借了三穗,多的借了七八穗的。 赵老爷子亲自发放玉米,每发一个都要说一下保存玉米的注意事项,还要叮嘱一下千万别吃了云云。 等一上午都发完后,赵老爷子当着全村所有老少爷们的面又强调一遍:明年等玉米正式下地之前,他会提前培训,将玉米种植的注意事项一一告知,保证玉米的出苗率。 赵老爷子如此善举,自然又得了一阵阵赞美。 第二天,赵小山拿着彻底成型的玉米种植手册和一袋子玉米粒去了密水侯府。 玉米种植成功了,他必须要去告诉一声。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侯爷没在,原来乡君从京城回来了,侯爷去荣河接人去了。 第173章 李伯玉的心事 没想到奶茶妹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 这才多久啊,还不到两个月吧?还以为京城那边不能放人呢。 那时候不是说要留作人质么,也不知道周彻做了啥让皇后娘娘松的口。 既然人家妹妹回来了,赵小山也不能干等下去,只能将玉米和种植手册留给了侯府的孙管家。 李球跟着侯爷出门了,自然没看到,这次倒是见到了白常文。 李球去京城这一段时间都是白常文处理米粉和肥皂作坊的,但现在侯府又是要嫁妹又是要搬家的,白常文作为幕僚兼半个管家,每日里忙的是脚不沾地,整个人都憔悴了。 “老白,工作虽然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我看你最近咋白头发都多了?” 白常文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度翩翩,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唉,你不来我连个歇脚的时间都没有,这段时间忙的我老命都要丢进去了。” 说起来也是苦命,本来侯爷身边有好几个幕僚兼管事,奈何这段时间事多,田思城去了京城,赵岳又去了西南,另外几个侯爷又留给了独自在京城的乡君。 本来一堆人的活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弄得他每日里分身乏术疲惫不堪。 “乡君马上要回来了,侯爷的意思是尽快给他们完婚,之后便要启程去梁州,侯爷出发之前我要先过去,那边的府邸还没修整好,我要先过去监督一下府邸的进度,也许赶不上乡君成亲我就要走了。” “这么快?那岂不是就这几天?” 白常文点点头,“没错,侯爷在那边会有很多部署,我必须先过去打前站。” 也许真是渴了,又灌了一杯茶后,白常文继续道: “走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和你说一下,就是那个杨家的书坊。” 杨家被没收的那个书坊? 若是白常文不提,这件事都快被赵小山抛在脑后了。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了。 “田思城这几个月在省城和京城没闲着,确实揽到了不少人,侯爷本打算将报纸尽快办起来的。但我们马上要去梁州了,这报纸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说起这个,白常文便觉得很可惜。 对于赵小山说的报纸,作为文人的他十分感兴趣,觉得若真办起来,一定会引起整个大景朝文化圈的轰动。 作为一个读书人,谁能拒绝的了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呢。 只是没想到侯爷这次去京城能进展的这么顺利,不仅将几个皇子打的七零八落,还成功迈出了密水这个小县城。 若是去往梁州,像报纸这种徐徐图之的舆论手段便用不上了。 毕竟梁州地处西北,文风和密水比起来还差的远,认字的都少,报纸的作用便没了。 “之前我和侯爷都对你说的报纸报了很大期待,还让田思城专门去搜罗了不少人,现在这些人有一些已经来了,有一些还在来的路上,他们大多是落榜的读书人,思城已经认真甄别过了,他们品性方面没问题,都是可用之人。” “现在报纸计划搁浅了,侯爷说要带走一部分,但有几个人不愿远去西北,我决定将这几人留给你,你看着安置吧。 若是可能,我还是希望那个书坊不要浪费了,让他们试着做一做报纸,若是不行,就留到你创办的学堂里教书也行。” 赵小山越听眼睛越亮,没想到这次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 读书人! 好几个读书人! 还是得了侯府幕僚肯定的读书人! 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当下,赵小山也不推辞:“白先生放心,别说几个人了,就算是几十个人我都不嫌多!赵小山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股子折腾劲,你放心,这些人我一定物尽其用,呸呸,叫人尽其才,妥妥的安置他们,让他们在我这能找到家的感觉!” 赵小山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说了一大堆,总结一句话:你们该走就走别担心,我绝对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最后,白常文将杨家书坊的地契交给了赵小山,叮嘱他千万拿好了,相识一场,算是侯爷送给他的礼物云云。 以赵小山目前的财力,他自己也能买下一个这样的书坊。 但白给的谁不要?更何况这还是官府罚没的,地点还好,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 和白常文道别后,赵小山喜滋滋的出了侯府的大门。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人家侯府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点东西都够他美半天了。 这书坊既然侯府不用了,那他就拿来折腾了! 没有强大的财力,日更的报纸是不用想了,但月报或者周报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只不过若是手抄版还是太费劲了,那个活字印刷术必须尽快走起! 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赵小山又走到了县学。 李伯玉这厮,自从回来后只在家里待了一天,之后便一直泡在县学里和史学政讨教学问准备明年春天的春闱,连和乡君的婚事都没管。 他管了也没用,他家要钱没钱,就是准备也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前几天他爹李安还去他家借了三百两银子,说要拿这钱给李伯玉置办点聘礼。 虽然淳县侯说聘礼什么的自有侯府操办,但男方家一毛不拔好像也不太像样,又不是入赘呢。 赵来福念在和李安多年友情的份上,不仅没让李安签借条,还说了免除他的利息,啥时候有钱了还上就行。 赵小山想着他爹都这么大方,作为好友,自己怎么也要给李伯玉准备点像样的礼物。 当初二黑子成亲的时候自己买了一头驴,这次买啥? 驴是万万不行了,人家娶的可是侯府的乡君,出入必须是马车,哪能看上一头驴。 那就买只马? 这倒是能拿的出手,就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二黑子是乡下人,出行和下地干活驴子都能顶大用,这礼物送的实惠还实用。 可送给李伯玉一匹马好像和他的身份不相符啊…… 一时间赵小山陷入了沉思和矛盾。 好在没给他多长时间矛盾,李伯玉便从县学里出来了。 一见是他毫不客气的朝附近的食肆走去,嘴里嚷嚷着让赵小山请他吃饭。 赵小山十分不满,嚷嚷着:“喂,你差不多点行了啊,你个举人老爷还要我这平民百姓请你吃饭?压榨人没够啊?” 李伯玉毫不在乎他的不满,“举人老爷也没钱啊,你不请客谁请客?快走吧,县学里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我都快饿瘦了。” “谁信啊?你要真想吃顿好的,振臂一呼,要请客的人不得排队?还瘦了,我看你是吹胖了不少!” 两人一路抬杠一路走到了一家面馆,赵小山一大早起来到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一挥手要了两碗面。 “举人老爷,我可听说今天乡君从京城回来,淳县侯都去郡城接了,你作为未来的夫婿还在县学读书有点不好吧?” “回来了?这么快?侯府的人也没通知我啊,就当不知道吧。”李伯玉一边吃面一边说,态度十分淡然。 “装啥装?你就没点喜悦?”赵小山平生最讨厌装x的人! “当然喜悦啊,可侯府都没通知我,我也不能巴巴凑过去吧。”这点骄傲还是有的! 好吧,赘婿的心理咱也不懂,见李伯玉忙着吃面,赵小山想了想还是问道: “伯玉,乡君回来了你们成亲的日子也就快了,咱俩好兄弟不讲究那些虚的,老弟我打算送你个新婚礼物,你说你想要点啥?” 李伯玉眼睛一下亮了,“我要啥你都给?” “一边去,和你说认真的呢!在我承受范围内都行。” 见赵小山态度如此认真,李伯玉拧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再一会便抬头问道: “这次秋闱你是作为我的书童去的,等明年春闱你还和我去京城么?” 明年的事赵小山哪能知道,当即摇头道:“看看到时候我能不能走开吧,要是能走开我就陪你去,走不开你让你媳妇儿陪吧。” “那你送我个人吧!我想要个书童!” 买人? 好家伙,不愧是举人老爷了,这一开口就要人口买卖了! 在大景朝赵小山从来没想过什么人人平等,但他对买人这事还是挺抵触的。 毕竟当年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老赵家穷到最后也得卖人了。 “伯玉,你怎么想着要买书童了?你马上成亲了,侯府有的是人,你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李伯玉摇摇头,“那都是侯府的,心也不在我这。” 好吧,又是别扭的赘婿心理在作祟! 赵小山现在真是搞不懂了,这不是李伯玉的作风啊。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乡君成亲了,为什么总是一副不情不愿好像被逼的样子?! “伯玉,你若是觉得迎娶乡君让你不开心那你就干脆拒绝侯爷,乡君我见过,是个十分单纯的小姑娘,你若不愿意,何必难为自己难为她呢?到时候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幸福。” 古代婚姻中,哪怕是女方地位高,可婚后生活不幸福了,男人可以纳小妾若干,女人却只能干看着苦守妇道。 “若你带着抵触的情绪成亲,我劝你趁早退婚,到时候你高中后再三妻四妾的,可别坑了人家!” 他这话可以说非常不客气了,李伯玉听了眉头马上立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没有抵触……” “你不抵触你买什么人?还不是防着侯府?” 李伯玉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你不可理喻!” “你强词夺理!” 赵小山被李伯玉这态度也激出了火气,继续呛声道:“你做贼心虚,被我说中了吧?哼。” 虽然说的畅快,但赵小山心里也很不舒服。 他感觉李伯玉变了。 像婊子似的,又当又立的。 又想娶了乡君让他立马拥有一个给力的妻族,又不想让自己屈居人下,整个人的心理都扭曲了。 难道是这段时间在县学谁和他说什么了? 想到这,赵小山强迫自己重新耐下心,低声问道: “伯玉,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之前你还不是这样啊。” 李伯玉低着头重新捡起筷子,懊恼的揉了揉眉心,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 “他们表面奉承我,暗地里却说我的举人功名都是侯爷的功劳,是侯爷给我泄了题。” “甚至连曹县令都问我怎么得了侯爷的青眼,不仅将乡君许配给我,还抬我做了举人。前些天教谕甚至对县学里的学子说,学的好有什么用,还不如长得好,长得好功名自然就送上门了。” 这些话都是和他相熟的师弟们告诉他的,他知道后愤怒的要发疯,自然而然将这种情绪转移到了无辜的乡君身上。 “现在我在县学,除了去听史学政的课,其他时间都是自己温习功课,我怕一出门就听到别人冷嘲热讽的恭喜声。 刚才你说乡君回来了我不仅没有一丝开心,反而十分抗拒,让你说中了……” 第174章 给魏武送机会 啊这…… 好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享受了侯府带来的好处,也要做好周围的诋毁。 若是连这么点负面的评价都处理不了,那以后真成婚了两人也不会幸福。 更何况之后李伯玉还要继续科考,若是真为官做宰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是十分必要的。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十分有必要劝一下好友,于是开口道: “伯玉,若是现在让你退婚去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愿意么?反正现在乡君刚回来,你还来得及退婚。” 李伯玉想也没想便摇了头,“不,我不愿意。我已经答应了侯爷娶乡君便不会反悔。” “是因为不能反悔还是根本就不想退?” 这次李伯玉沉默了。 很显然,他从没想过要退婚! 只不过是受不住周围人对他功名的质疑而心存怨念。 “伯玉,若你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放平心态,又如何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你以后会去做官,面对一个县或者一个郡甚至一个州的生计民生,上有陛下下有百姓左右有同僚,那时候你怎么做?也是遇到点事就埋怨这个躲避那个? 我认识的李伯玉不是这样懦弱无能的,也不是这样自私自利的,若是你继续这样,我只会笑话自己以前的眼光太差!差到交到你这般朋友!” 更会庆幸你放过了我二姐! 李伯玉听完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神色动容。 两人对峙良久,直到赵小山耐心尽失前,李伯玉终于缓缓开口道: “好兄弟,谢谢你。” 谢谢你开口点醒了我! 让我知道原来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是如此懦弱又自私! 只想到了自己被周遭人的诋毁和否定,却不想这本来便是他自己的选择。 呵,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连山子的一半都不如。 除了家境贫寒,自己这些年竟是过于顺风顺水了,没经历过一点挫折,面对这么一点流言蜚语便怨声载道。 废物! 自己能考上举人本就是当初侯爷指点了,外人说那种话没毛病! 侯爷能看上自己,除了举人的身份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自己这张脸长得好看,说的也没毛病! 甚至于那么多人里能选中自己,也是因为他身边有赵小山这样的诤友! 他能在自己时刻迷茫时点醒自己! 李伯玉像是破除了心里的魔障,竟觉得自己突然通透了,他站起身说道: “山子,乡君什么时候到密水?陪我去接她吧?” 赵小山看着终于想通的好友,心里也十分开心。 但去接乡君,他还是摇了摇头,“你是未婚夫去了合适,我算啥?作坊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 听他这么说李伯玉也没勉强,神色略带焦急的走出面馆,和赵小山挥手道别后便朝城外的侯府行去。 从面馆出来后赵小山又去了一趟码头那的洋货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只能败兴而归。 赶着大黑牛到了乐平镇后,赵小山没着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书坊。 致知书坊本是乐平镇唯一的书坊,面积大不说,里面的东西还很齐全。 一摞摞雕好的书版被放在印刷室里,赵小山看了看,发现全都是市面上需求量大的科考书籍,那些通俗的话本子则一本没有。 也是,话本子的受众群体本就小,而一个书版的雕刻则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印刷室里的纸张和一些书版散落在地,像是正在印刷时突然中断了。因为很久没人来过,上面积满了灰尘。 赵小山一个屋子一个屋子转了一圈,直到转到靠近门口的一个小隔间时,驻足了许久。 那是他和程理当初说书的屋子,他讲话本,程理记录,在这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很久。 那时候他刚穿越过来,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又想靠厨艺征服天下,又想把现代流行小说搬运过来,又想快点挣点钱好改善生活。 于是在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轻易相信了杨家,才有了后来的很多事。 现在回想一下还觉得挺好笑的。 那时候自己多蠢啊,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不懂,杨乙不给他钱,他竟然吹着唢呐跑到书坊门口大闹一通。 结果么,被打了一顿投入了大狱,算是长教训了。 算起来这件事刚一年多,但赵小山回忆起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感慨完后,赵小山锁上了书坊的大门,朝外走去。 既然周彻将这份礼物送给了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失望! 随着人流,他又来到了镇子主干道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张桌子,桌前坐了一个捧着书本看的年轻人,正是在和娇娘议亲的魏武。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旧夹袄,虽旧但整洁,颜色已经洗的发白了。 现在天已经慢慢变凉了,可能是冻手,举一会书魏武便将手凑到嘴边哈一口气。 赵小山慢慢走近,轻声问道:“你好,还能写信么?” “能写,要写什么?”魏武听到有人要写信,急忙放下书本抬头问道。 见到是赵小山眼神疑惑了一下,继而又恍然大悟,似乎认出了赵小山,扬起笑脸问道: “小兄弟是你?今天还要给京城写信么?” “不,我今天不想给京城写信,我想写一则招聘启事。” “招聘启事?什么意思?是招人干活的?” “嗯,我有一个书坊想招若干印刷工人和抄书人,抄书人必须念过书,字要写的好,写字速度要快,抄写不得有多处错误,可以随时来上岗,工资日结也行,按单结也行,可面议。 印刷工要求年龄在五十以内的,不认字的干粗活,工资月结,一月四百文钱,一月休两天。若是识字的,月钱六百文。 抄书人的人数不限,印刷工只招十五人。” 这边赵小山说着要求,那边魏武已经磨好了墨铺好了纸,举着毛笔听着。 “小兄弟,你是让我草拟一个招人的告示?” “对!” 魏武想了想却是放下了笔,“不是我不给小兄弟你代劳,实在我觉得你不用上我这来花这份钱。” “若是小兄弟想招抄书人,直接从这直走到头再左拐,就是咱们镇的书院,你赶在书院下学的时间站在门口一说,一准有很多人都会愿意去的。 那些印刷工就更没必要写招聘启事了,你现在大声喊一声我要招人干活,别说十五人,就是五十人都能响应。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又何必花钱多此一举呢?” 赵小山站在前面看着侃侃而谈的魏武,真是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赶脚,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娘这事干的靠谱,这小子人品真不错! 就冲他这份真诚,配二姐也够了! 见赵小山呆呆的看着自己没说好还是不好,魏武有点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不知小兄弟的书坊的具体位置在哪?打算什么时候开工?魏某不才,念过几年书,字虽难登大雅之堂,也算端正,这几年常给人写书信写字速度也尚可,小兄弟既然要招人,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嘿,能快速抓住时机毛遂自荐,又很灵活,再加分! 赵小山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开口说道:“书坊就在书院不远,名叫致知书坊。” “致知书坊?这不是之前杨家的书坊么?不是被抄没很久了么?”魏武说完这句立马打住了。 被官府抄没的家产能跑到自己手里,看来眼前这小兄弟也不是一般人啊。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没错,之前确实是杨家的,现在是我的了,你愿意去我的书坊抄书么?会不会影响你在这摆摊?” 魏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兄弟说笑了,摆摊写信是为了生计,给你抄书也是生计,又有什么影不影响的?” 去书坊抄书至少是个长久的营生,挣钱指定比现在多,毕竟帮人写信时断时续的,不持久也不稳定。 “好啊,既然你愿意去我当然欢迎,小哥你的字好看,人也好,刚才你那么说为我省下好多银子呢。” 没想到赵小山答应的如此痛快,魏武十分开心。 今天是个好日子,竟然这么轻松就找到了抄书的好活计。 要知道,自从杨家倒台后,书坊已经停了好久了,原来镇里的抄书先生全都失业了。 有一些也沦落到和他一样,在街角摆了张桌子给人写书信。 可乐平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又不可能天天都有人要写信,彼此之间的竞争便有些大。 现在天还越来越冷了,坐一会又冻手又冻脚的,他本打算再摆几天也要休息的。 前几天他将父亲留给他的几亩地卖了,手里还有点余钱。 “不知小兄弟的书坊什么时候开?我随时可以去,若小兄弟还要招人,我也愿意代劳帮忙。” 书院里有不少家境一般的,他去说一下,一定有很多人响应。 “书坊封了很久,里面还很乱,我打算先打扫一下再开。不过书倒是可以马上写,我明天会派人来给你送书。是一本武侠的话本子,字数大约在五万字左右,单本二百文,可否?” “可,可,那我就静候小兄弟佳音了。” 两人马上就是亲戚了,赵小山为了给姐夫多一点就业的机会,甚至大手一挥,将招人的任务直接给了他。 “这种话本子我需要很多,你也可以找别人和你一起写,我给你二百文,你给别人多少钱你说的算,我不管。” 这是明晃晃的给他挣钱的机会啊! 魏武顿时激动的很,嘴里连忙说着让赵小山放心,自己找的人一定靠谱之类的话云云。 他虽然喜爱读书,但骨子里流的还是商人的血脉,就一会的功夫他便在心里列了几个人名,并打算将外包价定为一百八十文。 这样的话他一本就能挣二十文! “当然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我的书坊重新开张,就要统一到我的作坊结算了。” 魏武点头,表示理解。 只希望书坊的灰很厚,打扫的时间长一些,他也能多挣一点。 看着魏武满脸藏不住的开心,赵小山突然期待他发现自己是他小舅子时会作何反应。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175章 二黑子是渣男 折腾了一大天,下午时赵小山才算回了家。 这几天要种冬粮,赵老爹赵老娘正领着夏氏他们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空搭理他。 除了看孩子的小刘氏,所有人都没在家。 “嫂子,于氏呢,怎么你看着狗剩?” 小刘氏撇撇嘴,“让她男人叫走了,说种冬粮让她回去帮忙。前些天收秋粮的时候也耽误了好几天,那几天给狗剩饿的好一顿哭。” 可恶自己产后大出血,出了月子后也一直体虚的厉害,不仅没奶,连平时抱孩子都没劲。 要不然也不能让自家孩子给个外人看的道理。 弄得现在狗剩只认于氏,不认自己这个亲娘。 就看了这么半天,狗剩都哭了好几次了。 “这个罗瘸子也太不是个东西!哼,看咱家狗剩子离不开他媳妇儿于氏,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来找于氏。 要不就赶在饭点让他家大的抱着小的过来,那两孩子一来就盯着咱家饭桌看,那哈喇子流的老长。 娘心善,看不得孩子受苦,每次都给她们拿吃的,结果罗瘸子这是看到好了,这几天见天的过来,哼。” 给着月钱,时不时给他家孩子吃的,就这样那罗瘸子还来叫于氏回去干农活。 “就是蹬鼻子上脸,等狗剩不喝她的奶了,我看他还上哪嚣张去。” 赵小山点点头,“给他点教训也行,明天和他说咱家给狗剩找新奶娘了,不用他家于氏了,吓唬吓唬他,让他收敛点。” 他对罗瘸子一向很反感,用于氏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狗剩子现在快五个月了,长的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像莲藕似的,一段一段的,看谁都喜欢笑,一笑口水哗哗的淌,赵小山每次见了都想啃两口。 这小子刚生下来还不显,现在小脸越看越像赵大壮,就是这身材估计像了刘家人,骨架子很大,刚五个月像别人家孩子八九个月大了,估计以后也是个壮汉。 逗了一会狗剩,赵小山又去两个作坊转了转,发现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生产,没有任何问题,他便去了会计室找到程理。 得知赵小山打算重启书坊后程理也十分开心,毕竟他们就是在书坊结下的缘分。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本子你还有没有了?我打算找人抄写。” “有啊,我和你说,现在这些话本子除了我这还有几本,你上哪都买不着,也不知道被谁给买走了,市面上一本流通的都看不着。” 程理边说边走向一旁的柜子里,从最下面的小格子里抽出几个话本子。 赵小山一看,是他的《天龙八部》、《凡人修仙传》和《武动乾坤》。 “当年你出事后我被杨乙也赶了出来,那时候没了营生,我就买了点纸自己在家墨下来的,毕竟这三个故事我抄了很多遍,其中很多情节我倒背如流。” 甚至有些地方还润色了一番,比之前的骨头架子似的小说更有看头。 赵小山自然知道当初那些话本子被谁买走了,无量道长呗。 说起来自从在青州府分开后已经好久没听到这老头的消息了,估计还在外面“巡回演讲”没回来呢。 等他回来自己定要携带厚礼过去道谢,毕竟是真的帮过自己。 赵小山掂了掂这三本书,对程理说道:“程大哥,交你个任务,明天上午你去镇里找一个叫魏武的书生,把这三本书交给他。” 他将和魏武的约定和程理说了一通,程理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去实验室待一会,一会你帮我叫一下二黑子,让他来找我。”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赵小山决定一头扎进实验室,开始他的制作琉璃的计划。 土窑他早就找人盖好了,所需的石头也都放那好久了,就等着他开工实验了。 若不是这段时间太忙耽误了,说不定这阵他都成大景首富了。 这边赵小山正拿着锤子敲石头呢,二黑子过来了。 “山子你叫我?” “黑子,明天你有空了去一趟丁贤那,我有事找他。” “啥事啊让他过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小山将自己要重启书坊的事说了下。 “我打算让丁贤先帮着我张罗一下书坊。” 活字印刷术不仅需要在泥板上刻字,还需要煅烧,这里不仅需要很多泥瓦匠还需要大量的刻字工人,是个大工程。 他必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监工,这里非丁贤莫属。 二黑子没想到赵小山要重启书坊,听他的意思是个很大的工程量,这么重要的活计竟分给了丁贤,而不是他…… 二黑子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他以为像这样的事山子一定会第一个想到他的。 毕竟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丁贤人老成稳重,一定能办好。”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二黑子发酸的语气,想了想之前两人的亲密无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用羡慕他,他不认识字,只能帮着张罗人工,具体的活计我还要另外找人。” 那可是书坊,是产生复制文字的地方,真正的大掌柜岂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丁贤来做? “白常文今天和我说会分给我几个人,大掌柜和二掌柜我都会从那里面出,作坊这里你都是做熟了的,还要靠你在这坐镇。” 接着,赵小山又指着一地的石头碎屑,“你没看我这些石头么,我正打算研究制作琉璃,这几天你没事了就过来帮帮我。 若是这琉璃真让咱俩研究出来了,那可不是一文两文的小钱了,够你买十套房子的!” 话题一转,赵小山又道:“我听说你最近和罗芳闹别扭都从家搬出来住宿舍了?你俩到底咋了?有啥矛盾在家解决呗,怎么还搬出来了,闹得村里指指点点的,多不好。” 这事赵小山前几天就听说了,他不理解为啥当初追的热烈的黑子现在撕破脸都要搬出来。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赵小山也没好意思多问。 自从二黑子成亲后,他们二人便不如之前亲密了。 二黑子听到赵小山提起这茬,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挠了挠头发,一脸懊恼的说道: “也没啥事,就是受不了她天天作妖。你说这娘们之前看着挺爽利的,又能干又爽快,怎么成亲后就全变了模样? 看到我没有别的话,不是说我娘不好就是说我嫂子坏的,要不就是朝我伸手要钱,我不给她就又哭又闹的,最近我也听烦了,就想躲出来清净清净。” “而且我最近也不爱看她,以前还觉得她挺好看的,现在?鼻孔比我的都大,一仰脖子都能看到里面的鼻毛,那肚子大的像个锅盖,上面还爬满了纹路,青青紫紫的,和之前的细嫩一点也不一样,唉……” 可能是憋屈的太久了,赵小山一问,二黑子可算找到发泄口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连埋藏在心底的话都秃噜出来了。 他现在厌恶罗芳不仅因为她能作妖,还因为她现在真的很丑! 他嫌弃她走路像个横行的螃蟹,他嫌弃她满脸的斑点,他更嫌弃她粗壮的大腿和胳膊。 他已经在罗芳身上找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了。 再加上她每天见面就哭嚎的,只让他想躲得远远的。 自己搬出来这几天,她披头散发的来闹了好几次,她娘又来敲打她几次,让他不胜其烦,更加不想回家了。 赵小山见二黑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大为震惊。 渣男啊! 没想到婚前那么深情的二黑子竟然是渣男! 靠,真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人家怀孕后长得丑就嫌弃人家然后后悔娶了她?这也太渣了吧? 这幸亏村里环境单纯姑娘家都相对保守,这要放在现代社会,二黑子绝对得出轨外遇,没跑! “那啥,女的有身孕后体内激素紊乱容易造成面部变化,你可能会觉得她丑了,但等生完就好了,真。” 虽然他一直对罗芳无感吧,但二黑子这态度还挺让人同情她的。 不管咋说吧,人家毕竟怀孕呢,怀的还是你老曹家的孩子,咋能这样! 然而,二黑子根本没听出好兄弟的劝解,依然自顾自的吐槽着: “之前她要这要那的我就不说啥了,自从怀孕后她便变本加厉的,每次都和我说怀着我的孩子呢,又不是只有她能怀孩子,弄得好像没有她我家就要绝后似的,我快烦死了!” 呃…… 赵小山无言以对了。 二黑子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这样的:孩子我找谁都能生,不是非要你罗芳才行,不要恃孕肚而骄? 渣啊,太渣了。 今天这番话让他重新认识了兄弟的另一面! 原来这么质朴的农家汉子在有钱之后也会变坏啊。 可怜的罗芳,赵小山在心里为她拘了一把同情泪。 一嫁渣男深似海,从此幸福是路人,以后你的路还苦着呢。 “那啥,女人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情绪不对也正常,咱老爷们,多看顾点多体谅点不是应该的么。你有啥不满吧先憋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你儿子还在人家肚子里呢,你也要常回去看看啊。行了行了,你也别住宿舍了,今晚就回去吧,别让人家看笑话。” 二黑子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不懂他为啥要一直替罗芳说话。 之前他不是也很讨厌罗芳么? 自己说要娶罗芳赵小山还不满意来着。 不过他一向听劝,赵小山都这么说了,他便也点了点头,同意今晚回家住。 冷了她这么天了,她也该收敛点了吧?! “黑子哥,黑子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两人正说话呢,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三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二黑子喊道:“黑子哥,快,你家嫂子摔了一跤,说是要生了,婶子过来让你快点回去呢。” 什么? 二黑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要生了?怎么可能,她月份还不到呢!” 现在刚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这是要早产了?” 二黑子听到赵小山早产两个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推开门口的三旺快步朝外走去…… 第176章 人才引进 二黑子媳妇儿罗芳因为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在挣扎了一天一宿后,艰难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孩。 二黑子看着和他皮肤一样黑的小闺女,只顾着傻乐,对罗芳的怨怼完全消散了。 他这好了,可是罗芳很不好。 罗芳见自己遭了这么大罪生的却是个姑娘,躺在床上气的呜呜哭。 嘴里咒骂着“死丫头片子,还我儿子”云云,直说要把她溺死,让女孩以后都投胎到她家。 罗芳的亲娘站在女儿炕头也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明明是个儿子的,那肚子尖尖的,咋就变成了丫头片子了。” “我可怜的儿啊,要不是你怀孕时男人跑了,你不是置气就是哭的,能让这爱哭包丫头片子找到机会钻进来? 这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你以后可咋办啊……” 曹母听了眉头直皱,十分不乐意听罗芳她娘说这话。 好像罗芳生了丫头全是她儿子的错似的! 要不是看在罗芳刚生了孩子的份上,她指定是要和亲家母对峙一翻的。 她大儿媳妇儿丁氏已经给她生了一个大孙子了,对二黑子家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便很无所谓,毕竟丁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女孩好,俺们老罗家不缺男孩,就稀罕小闺女,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知道疼人呢。” 曹母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将嚎哭的小孙女抱到罗芳身边,想让连哭声都小小的丫头裹一口奶。 然而罗芳像是魔怔了一般,看那孩子眼里只有满满的憎恶,竟是扭头过去,拒绝给孩子喂奶。 二黑子这可不乐意了,“芳儿,你这啥意思?孩儿都饿哭了,你快点起来给她喝点奶啊。” 然儿罗芳依旧不为所动,只顾哭着自己没了的儿子。 二黑子没想到罗芳竟这么轴,当下气的鼻子冒烟,“儿子闺女不都是咱俩的孩么,咱俩还这么年轻,以后再说呗!人都说先来个丫头以后就能有小子了,好字就是这么来的,你倔个什么劲啊!” 曹母拉了拉儿子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别说太多,转过头又安慰儿媳妇儿: “就是的,这胎不成就再生,你要实在想要儿子,咱家大妮就叫招娣。你多叫叫她,儿子自然就来了! 黑子,你媳妇儿刚生了孩子,你去厨房多煮几个鸡蛋,一会娘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炖汤,好好补补身子。 这月子坐的好啊你身子就恢复的快,使使劲保不准明年小子就来了。” 曹母这话说的漂亮,连罗芳她娘都挑不出理来。 其实刚才罗芳娘那么说也是因为女儿这次生的是丫头,她怕曹家人挑理,特意那么说的。 “亲家母说的对,养好了身子骨明年小子就能来了,当初我就是先生的你隔了两年就生了你弟,你啊这是随了我了。” 可罗芳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咋的,不论三人怎么说,就是扭着身体不肯喂奶。 招娣饿的哇哇哭,二黑子臭着脸被他娘连拉带拽给撵了出去。 招娣本就是早产,亲娘又不肯喂,二黑子无奈,只能学着赵小山那般花钱在村里找了个刚生产后的妇人,把闺女送了过去。 赵小山还是几天后知道这事的,他娘带着两百个鸡蛋和三百文钱的重礼去给罗芳下奶,知道了这事回来告诉他的。 “罗芳这傻丫头啊,以前看着挺精明的,咋犯轴了呢?孩子生都生了,黑子和他娘还都挺稀罕的,就好好喂呗。 结果她不仅不喂孩子,还一直哭诉说是她早产都是被大嫂给害的,说是丁氏特意在他家门口倒水,害的她摔倒了。 你没看到呢,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那哭呢,二黑子气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像要打人似的。 造孽呦,可怜了小黑丫头了,哭的像只小猫似的,那么瘦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活。”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小山听了也只能唏嘘一下,什么也做不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重男轻女思想的映射。 前几天他派丁贤去镇上将书坊已经收拾出来了,又找了几个泥瓦匠过来,准备实验他的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的原理非常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他需要让会写字的人先将字写下来,再让泥瓦匠将字拓印到泥板上进行煅烧,这期间要保证所有的泥板大小都一样,还要考虑到印刷字体的大小,尽量将每个小泥块做的十分精巧。 中华文字千千万,这样一来,活字印刷所需的泥块没有几万是万万不够的。 尤其现在的文字还是繁体字,每个字笔画很多,雕刻时难免有疏漏,这便使得雕刻工作变的很难。 丁贤先后带来了四个泥匠,本来听说是个很大的订单挺开心,结果真操作起来又费时费力的还经常煅烧到一半泥块碎裂前功尽弃,前三个都纷纷摇头,表示不能胜任此项工作。 只有第四个留了下来。 这人叫郭憨子,家住镇里,平日里经常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接点散活。 这次是他从业以来接过的最大的单子,因此哪怕知道这项工作十分复杂且费时费力,他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他早听说过古仙村的赵家,也听说过赵小山的故事。 他知道一旦将这活揽下来,他便再也不用像散兵游勇般挨个村子问活了。 这是一个可以长期做下去的活计,他一定要抓住。 就这样,在赵小山和郭憨子反复几次交涉,两人进行了多次实验尝试,最终确定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后,郭憨子一行四人在“雇佣契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从这一天开始,他的活字印刷术就要正式登场了。 只不过这技术好是好,前期的投入太多,时间拖的必然长,一时半会不能见效。 为了加快雕刻速度,赵小山在征得郭憨子的同意下,从村学里选拔了五个半大孩子,送到了郭憨子处,成了书坊的第一批“学徒”。 这五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在村学念了这一年多的书,已经认了不少字了。 这么大刚启蒙,走科考的路子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的父母本打算让几个孩子去镇里或者密水找找店小二的活,没想到听说赵小山要为书坊招学徒工,当即将孩子送了过来。 当然了,想把孩子送来的可不止这五家。 毕竟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赵小山又是出了名的和善大方,去了书坊当学徒,不仅能学技术,还能有钱挣,这样的好事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争取的。 赵小山在一共十七个孩子里挑选了一番,又结合了他们父母的品行,才选定了这五个孩子。 他们进了书坊后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帮助郭憨子在泥块上刻字,刻好的字由郭憨子的儿子们进行煅烧。 像烧炉工和制作泥块这些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工作,赵小山则交给了另外一伙泥瓦匠。 短短几天,活字印刷术的人员技术的准备工作就都做好了。 赵小山拿钱让丁贤置办材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所需材料一到,致知书坊的锻烤小屋就要开工了。 这边活字印刷术准备着,那边雕版印刷也不能闲着,赵小山正愁派人张罗这事时,白常文给他送人来了。 “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几个人读书人,他们都不愿意随侯爷去西北梁州,正好你这用人,我就给你送来了。”白常文指着屋子里正坐着喝茶的三个人说道。 “那个年轻的长得好看的叫李巨卿,是个秀才,只不过他摔断了腿不能科考了,这才让田思城给搜罗过来。 听说他之前学问非常好,很有可能考上举人,是被同窗给害的断了腿,因此不愿再继续待在青州府,才同意来这的。” 呵,古代还有这么猛的桥段呢?因为嫉妒就设计把人的腿摔断了? 简直不要太恶毒。 “这个老的叫白敏中,也是个秀才,听说他考上秀才时才十八岁,大家都以为他一定会考上举人,谁知道他考了二十多年了,参加了八九次的秋闱,愣是止步了。 现在他老了,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听说这找人就跟着过来看看。” 屡试不中的穷秀才,会不会产生报复性人格?再来个洪秀全第二? 赵小山表示要对这老头保留态度! “这个有点轻佻的,叫郑图,听思成说他家是青州府一个富户地主家的儿子,家里还有好几个亲戚当官,听说有一个还是从四品的京官。 这小子从小就特别聪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结果考上之后就说没意思不想考了,之后便成日东晃西晃的找新鲜乐子。 后来他偶然听说思成找人要办报纸,主动跟过来的,表示不给钱也没关系,他就来学习了。” 前两个不断点头的赵小山听到这个总算皱起了眉,这个,不像是个本分的鸟啊。 这不妥妥的富家公子出来体验生活找乐子来了? 能安分老实的窝在他这小作坊里? 没看他喝了一口茶后眉头都皱起来了,这是嫌弃他家茶叶不好? “暂时就这三个,思城说后面还有两个,正在来的路上呢,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这个白敏中虽然岁数大点,但性格沉稳学识扎实,那个郑图玩世不恭,确实聪明的紧。李巨卿学问没问题,就是人有点小偏激,特别忌讳别人说他的腿。 你若是要给作坊找个管事的,我更推荐白敏中。” 赵小山赞同的点点头,他们在侧面的偏房,可以一眼看出那屋的情况。 三个人已经认识几天了,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很明显年老的白敏中更沉稳一些。 为此,赵小山朝白常文抱拳道:“谢谢白先生为我送来的人,这几天我正愁该让谁来坐镇呢,你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可算解了我燃眉之急!” 白常文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无需客气,你要真想谢我,等报纸真做出来你给我送几份过去就好。” “这没问题!” 之后,赵小山在白常文的正式介绍下隆重出场,和白敏中三人见了面。 白敏中本以为他们是为淳县侯干活,没想到是侯爷马上就要远去西北,他们未来的老板竟是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地主? 再听说这小子连学堂都念过,更是失望的很。 白常文连忙为赵小山找场子:“三位不要急着否定,需知人不可貌相,赵小山虽没念过学堂,但学问却是不差的。你看这书坊,便是小山办的。” “三位若是不忙,不妨跟我参观一下我的书坊?”赵小山伸手做出了邀请。 结果,等参观完活字印刷术的制作流程,又听了赵小山关于报纸的构想后,三人脸上的轻视都敛去了。 郑图甚至拍手叫道:“妙啊妙,这报纸当真是妙,若真能做出来,绝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还有这活字印刷,当真灵活,若是能做出来,印刷速度将大大提高,日更报纸也不是不可能了! 好,我就留在这,看着你这报纸能不能做出来!” 白敏中和李巨卿也纷纷点头,决定先留下来看看。 既如此,赵小山直接不客气的将三人安排在了书坊,白敏中任大管事,负责整个书坊的运作,李巨卿和郑图任二管事,李巨卿负责雕版印刷和小说抄写售卖,郑图负责活字印刷和报纸的起草。 赵小山又将魏武叫了过来,让他把那些给书坊抄书的也都拉过来,连同着作坊里郭憨子等人,大家一起开了个会。 决定两天后,致知书坊正式重启! 第177章 书坊重新开业 十一月初八 天气晴,微风,冷 忌:嫁娶,搬家,动土 宜:开业,安葬,入殓 停业许久的致知书坊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重新开业了。 赵小山没有大声张扬,只邀请了李球和白常文等好友,放了挂炮竹就算开张了。 李球好久没来乐平了,自回来后便跟着侯爷跑前跑后的忙活,这一天还是特意请假出来的。 “若是别人邀请,我还真出不来。” 李伯玉和乡君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五,时间非常紧,等他们成亲后李球便要随周彻前往梁州了。 因此,这次可能是李球出发之前最后一次出来和赵小山相聚。 “一会你们该干嘛干嘛,我要回村里一趟,娶不成你姐我就认你娘当干娘,以后你姐就是我妹,有我罩着她,看谁敢欺负。” 赵小山没想到李球对他娘如此执着,快半年了还没忘。 “唉,你姐相看的对象是哪个?不是说也在书坊里干活么?” 赵小山狐疑的看看李球,“咋?想去看看自己输在哪了?” 李球撇撇嘴,“你可别瞎说,我当初是看你姐让咱娘逼的厉害,怕她急切之下随便找一个人嫁了,我那纯粹是助人情节,就算娶了她也是拿她当妹妹的,可没有别的想法。” 赵小山听得直皱眉:“谁和你是咱娘?你姓赵么?你姓赵我也没你这么大的大哥。” “等下午我去认了干娘咱就一家人了,别着急。”李球没大没小的搂过赵小山的肩膀,吊儿郎当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拌嘴,白常文在一旁乐的直摇头。 他很羡慕李球,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能和赵小山来一段忘年交,说话轻松自在毫无负担。 若是认了赵小山的娘当干娘,他以后在密水便有了家,以后就算在梁州也算有个盼头,有家人可以惦记。 他便没有这个福分了,孤寡一人,当初幸得侯爷收留才有了现在的容身之处,侯爷走到哪他便要跟着去到哪。 像是无根的浮萍,只能攀附侯爷而活。 赵小山带着几人将重整后的书坊走了一圈,到活字印刷的小屋前,看到郭憨子一行人前后忙碌的身影,就连李球都不住的点头。 “山子,你这脑子到底咋想的,咋能想出这么个法子?真是够用!” 白常文爷赞道:“若此种方法真的成了,这批人给我们送到梁州来,我在那边也办个书坊!” 这当然没问题,赵小山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待几人走到书坊的抄写室,看到了十多个书生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赵小山指着第一排的魏武道: “那个就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娘挑的,我把关的,我姐亲自点头同意的。” “他都来你书坊抄书了还不知道你底细?” “应该知道吧,毕竟日子都定了。” 没错,赵娇娘和魏武的日子也定了,同样是十一月二十五,和李伯玉同一天。 虽然他没说,但魏武应该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为何他始终表现的很淡定,对给未来小舅子打工这件事毫不在乎。 拿书抄书结账,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没有一丝拘谨或者不好意思。 魏武不说,他便也没认。 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做老板和员工的关系相处。 李球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魏武,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小白脸。” “你姐也是的,咋就喜欢书生呢,书生有啥好,那句话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别看他们嘴里说的好听,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心里比谁都会算计! 不过也没关系,今天下午我就是你大哥了,他要敢嘚瑟,大哥替你们收拾他。” 可能真是憋久了,李球今天尤其嘚瑟。 念在他马上就要滚蛋去西北的份上,赵小山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现在书坊还是以雕版印刷和抄书为主,维持原来的运行模式不变,什么时候活字印刷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变更。” 等郭憨子几人做熟了,他还会陆续从村学堂里抽人,一点点培养,壮大活字印刷的实力。 为此,他打算进一步扩大学堂的人数,不拘年龄不拘性别不拘来处。 哪怕是外村的,只要能来上学,都可以享受他的优惠待遇。 人,才是力量,才有未来。 若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便要有雄厚的人力基础。 只不过那样一来所需花费更多,光靠他两个作坊的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只希望老天保佑,他的琉璃实验能够成功。 中午赵小山同李球白常文以及白敏中等三人一起回了古仙村。 这是白敏中三人第一次来,赵小山照例领着他们先逛了一圈高山园区。 一路上,郑图嘴里不住的发出“啊”、“哎呦”这般感叹,直说这趟来的值,受教受教云云。 就连一向寡言的李巨卿也目露赞赏,将眼底对赵小山的轻视之色尽数敛去,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白敏中也频频点头,赞道:“没想到最近风靡的肥皂竟出自于这里,真是万万没想到。” 让你们没想到的多着呢,等我的琉璃研究出来的,惊掉你们的下巴! 像白敏中他们这样的赞美赵小山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最开始听时还有些飘飘然,现在就淡定多了。 但好话谁都听不够,于是赵小山又嘚瑟的领着他们去了古仙村的学堂。 刚开始看男学时白敏中不住的说赵小山大义云云,待看到还有女学时那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何能创办女学?她们本是乡下女娃,就算认字又有何用?一旦认了字见识的多了,她们还能安心嫁人生子?” 白敏中从六岁开始读书,大半辈子都在学习四书五经考科举,深受传统儒家观念影响,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读书识字只会让她们变得野心膨胀不守本分。 郑图倒是不赞同白敏中的话,对这小山村竟然还有女子学堂颇感兴趣。 翻了翻学堂里的书本,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女训女戒一类书,而是千字文论语等科考书,甚至还有不少算学。 郑图嘴里“啧啧”不停,感叹不已。 虽然之前他总说佩服佩服厉害厉害之类的话,但到这一刻,郑图算是彻底拜服了。 见微知着,办作坊没什么,他去过南方一些市镇,大大小小很多作坊,几乎家家户户经商。 办学堂办书坊也没啥,有不少商人经商成功后都想改变自家出身,往往出资在老家修建族学,供养同族的孩子念书。 可赵小山他竟然还创办了女学! 这就很了不得了。 听说他家也刚发家,甚至他父母现在还在务农种地。 这般看下来,赵小山的格局可比那些经常标榜自己多厉害的士绅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郑图这次出门相当于游历,本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开阔视野的。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真让他碰见了。 赵小山,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他听着赵小山和白敏中辩论应不应该办女学的事,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写信给在京城做官的四叔,把在这里的见闻一点一点告诉他。 “白先生此言差矣,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生子?难道她们出生的目的便是给别人做妻子生孩子?这是她们活着的终极目的么?是女娲娘娘造人时的初衷?只不过是男人为了稳固自己的绝对统治地位强加在他们头上的枷锁罢了。” “当然了,我不是反对所有女人嫁人,毕竟阴阳敦伦才能让人类延续,但只通过极力打压女性来凸显男性的地位那只能证明男人的无能!” 见白敏中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赵小山不欲再辩。 这种人,和他说不明白。 女子不如男的思想已经在他脑子里待了二十多年,他又怎能通过几句话使其改观。 “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吃饭吧,再晚白先生该等不及了。” 赵小山一个请的手势,打断了白敏中要说的话。 郑图看出了赵小山的态度,连忙上前两步迎了过去,“走走走,看了这一上午我肚子都饿了,快看看你家伯母给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家小院里,李球和白常文正坐在椅子上,陪赵老爷子和刘氏几人说话。 以前李球经常来,刘氏还挺烦他的。 最近这半年他一次没来,这次来完马上又要远行,刘氏又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一个满眼孺慕之情,还总想认自己当干娘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有点老。 刘氏想了想,觉得就算认他当了干儿子也没啥。 一方面这小子马上要走了,以后来封信都费劲,还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见到,认了就当完成他一个心愿。 另一方面想着若以后他在梁州待不下去了也可以回来,儿子赵大壮太老实了,有个厉害的干大哥在一旁罩着也算有个倚靠。 又没损失啥,还凭白多个干儿子,咋看咋合适。 当即,刘氏也没拒绝,一口答应了李球的“认娘”请求,决定午饭后便将赵氏族里几个老人请过来,在族人的见证下喝了李球的茶。 既然要认,就正式点,让大家伙都看看,她有一个在侯府当侍卫的大儿子。 因着这重缘故,午饭大家吃的宾主尽欢。 就连白敏中也乖乖闭了嘴,没再多说一句话。 (刚才他偶尔得知赵娇娘是女学的先生后很是震惊,继而对赵娇娘表现出极大的不满,话里话外的说她一个马上要嫁人的女子就该在家多绣嫁妆,不要总是抛头露面云云。) 赵娇娘不知弟弟从哪找到这么个事精,念着今天人多事多,忍了又忍,没回怼一句。 当天下午,在赵家族老和白常文的见证下,李球给刘氏敬了孝子茶,终于得偿所愿,成了赵家的一份子,刘氏的干儿子。 “娘,这是儿的见面礼,是以前儿子在外面走镖时淘换的,我看这玉的颜色好,和娘你最配。” 说着李球翻出来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个玉镯。 这玉镯是他手里最像样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他本打算迎娶赵娇娘时拿这个当聘礼的。 谁知道亲没结上,但也成了一家人。 这样更合他意! 毕竟如他所说,他对赵娇娘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看到她能正常嫁人,还是很高兴的。 刘氏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玉镯子,既惊又喜,连忙摆手拒绝道: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你快收回去,以后娶媳妇儿用,给我干啥,我总干活戴不上,好东西别摔碎了。” 李球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怎可能将东西拿回去。 不等刘氏把话说完,一把抓起刘氏的手将玉镯子套了上去。 “娘,你就收着吧,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你不收我走也走的不安心。” 赵小山听着他一声声娘叫的,酸的倒牙。 他这亲儿子都没李球这干儿子叫的丝滑。 “爹,爷,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礼物轻薄,还望爹和爷别嫌弃。” 赵来福没想到便宜儿子还能给自己东西,哆哆嗦嗦的伸手将礼物收了过来。 打开一看,竟是一把漂亮的鞭子。 “我看爹日常总喜欢溜大黑牛,手里没有固定的东西,这鞭子通身黑色的,手柄这裹了一层牛皮,十分耐用,正好给爹放牛用。” “爷爷抽烟,这个烟袋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说是能过滤烟气对身体好。” 赵老爷子看着手里金灿灿的烟袋,差点晃瞎了眼睛。 太贵重了,太贴心了,这外来的比几个亲的都贴心! 喜的他将桌子上剩的孝子茶一口干了。 赵老爹也甚是喜欢自己的新鞭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破费了破费了。” 然而嘴角的笑却是出卖了他。 “大壮、弟妹、娇娘、小山,你们都比我小,以后就是我李球的弟弟妹妹了。今天我第一天当大哥,也给你们准备了几样礼物,不值几个钱,你们也别嫌弃。以后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和大哥说,大哥能办到的都给你们办到!” 说着,李球又从包裹里拿出来三个小盒子递给了赵大壮三人。 赵小山打开自己的盒子一看,顿时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李球这大哥能处啊,给他的竟然是几张卖身契! 六男四女,正好十个人的! 年龄都在十七八到三十之间。 这样的壮劳力,身价至少要二十两左右。 这手笔,太豪横了! “大哥,谢谢你,你的礼物我太太太太喜欢了!” 赵小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大哥俩字脱口而出,叫的十分丝滑,比平时叫赵大壮都亲。 第178章 李球认亲 看完了自己的礼物,赵小山又伸脖子看了看一旁赵娇娘她们的礼物盒子。 赵大壮的盒子很大,里面竟然是一把大刀! “我看大弟你身材魁梧壮硕,干活时十分有力,若是小时候便习武绝对是一枚好苗子,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会耍几下出门在外也能壮胆。 这还有一本刀谱,你平日照着里面的姿势勤加练习便可。” 赵大壮从没想过新认的大哥竟然给他一把刀,一时间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哪个男孩子没有武侠梦呢?从小爷爷就在他耳边给他讲跑单帮时的故事,他最喜欢听那些游侠勇士的事,每每听罢便十分向往。 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哪怕妻子也不曾。 家里穷,他是长子,要快快长大多多干活,好奉养父母照顾妻儿。 又怎么可能真的出去浪荡江湖行侠仗义。 可是他的新大哥懂他! 送了他一把刀! 这把刀看上去好不神气,宽大的刀面锃亮锃亮的,像面镜子似的能看到他的脸。 刀刃处十分锋利,一看就能见血封喉。 刀柄还刻了一只龙,看起来威风凛凛。 赵大壮手里捧着刀,摩挲着刀柄,越看越喜欢,张着大嘴身体直哆嗦。 激动的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别说是他了,就是赵小山见了这刀都挺稀罕。 打算一会四下无人时张嘴朝新任大哥也要一把,没事时拿出来耍耍威风。 倒是小刘氏和赵娇娘的无甚新意,一个是把玉簪子,一个是个金镯子。 到了两个孩子,李球倒是没给盒子,直接两个小荷包飞过去。 赵小山好信,偷偷瞥了一眼铁牛的荷包,发现里面竟是一把金裸子。 娘哎,李球这次和周彻去京城到底干了啥,咋一下子就发了。 以前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人,这次竟然如此大手笔。 这么一大圈下来得有上千两了吧? 还各个投其所好,这是要收买他们全家的节奏啊。 简直蓄谋已久! 然而,老赵家上下竟没有一个能保持节操的,全部沦陷被拿下。 大家收了礼物,各个喜笑颜开,没一会屋子里便哥哥儿子孙子大伯的叫了起来。 对李球的亲热程度直接攀了几个高峰。 有来有往,赵家收了干儿子不能光吃不拿。 只不过这事来的突然,刘氏事先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 只能将之前给赵娇娘准备的嫁妆掏出来一份送给了李球,是一份昂贵的文房四宝。 知道李球是武人,估摸着用不上这东西,刘氏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几匹布。 见这东西还是不能和刚才收的礼物等价,刘氏急的直挠头。 自家就这条件,真想等价,除非把地卖了。 “球儿啊,要不我把咱家的地契给你几个?你有了这的地,也算在这扎根了?” 李球见刘氏团团转要给他找礼物,眼眶都快红了。 他娘叫他球儿了,和他娘当初叫的一样,就连语调都那么像。 就冲这一声球儿,他就算散尽家财又如何? 值了,真值了! “娘,儿子马上要出发去西北,可能一年以后回来,也可能十年以后,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能否再见,儿子什么都不缺,能在走之前认了爹娘,儿子觉得比啥都强。 儿子刚认了娘就要走,以后一定会想娘。娘,我见你头发后戴的木簪子就很好,送给儿当个念想吧。” 刘氏一听立马将簪子拿下来,犹疑道: “球儿啊,这簪子是你爹自己打的,是个木头的,根本不值钱,你等会,娘屋里有银子的,还有金子的,都是你弟给娘买的,娘给你拿去。” 说着刘氏就要进屋取簪子,却被李球一把拽住了胳膊。 “娘,我不要那些金子银子的,我跟在侯爷身边不缺钱,我就想要你现在戴的这个。” 李球将刘氏手里的簪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他娘活着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少年时顽劣不堪很少关心,等大了又常年在外走镖,每年见面的次数都少。 每每想到娘亲,他都深深后悔当初的任性,后悔自己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不曾给她买过。 因此,当他看到那镯子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刘氏。 这次认亲基本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可他很开心。 他终于弥补了自己心里的缺角,终生的遗憾。 只要娘开心,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以后他在西北只要想娘了,就看看这簪子。 他娘戴过的簪子,上面有娘的味道。 这样伤感又脆弱的李球是赵小山从未见过的。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李球的肩膀,道:“大哥,今晚你就在这住吧,刚才娘说了,东厢那还有间屋子以后就留给你了,你啥时候回来都有住的地方。” 赵老爷子也点头道:“是啊,晚上让你娘给你整一桌,我把咱家人都叫过来,你认认亲。” 李球感受着赵家人的热情,红着眼眶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赵家很是热闹,村里和作坊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赵氏也来了好多人。 赵家整治了好几桌子酒菜,刘氏红光满面,拉着李球到处认人。 大家都认识李球,只不过之前他代表的是侯府,是侯府的管事,大家打招呼时自然十分尊敬,距离感十足。 但这次,他是赵家新收的义子,是刘氏的干儿子,身份变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刚开始大家还客客气气的喝着酒,到后来和他年龄相当的赵大旺赵大郎等人直接搂着他的脖子,大着舌头一起划拳。 这一晚,赵小山喝醉了,赵大壮喝醉了,他们的新大哥李球也喝醉了。 赵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第二天李球走的时候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没从宿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刘氏见他要走,急忙追了出来,递给他一双新鞋。 “球儿,这是我和你妹昨晚连夜赶出来的鞋,时间紧缝的不好,你先穿着,等娘这两天有空了好好给你缝几双。” “身边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看你那鞋,还是夏天的单鞋呢,这多冻脚,现在就换上吧,暖和暖和。” 李球愣愣的接过鞋,看着鞋面细密的针脚,再看看刘氏充血的眼睛,声音哽咽道: “谢谢娘……” 刘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你叫了我一声娘,自然就是我孩儿了,娘给儿子做双鞋算啥事,还谢谢。” “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虽然跟着侯爷有吃有喝的,但不成家哪能行?要我说啊咱该娶亲还是要娶亲,早点生个娃以后老了也有个指望不是?” 听着刘氏的絮叨,李球的眼眶又红了,“全凭娘做主。” 刘氏没想到李球竟让自己给他张罗,当即摇头道: “这哪能行,娘就在古仙村这一亩三分地,上哪认识像样的闺女,你条件好,咋也不能娶个乡下的村姑啊。” 李球被刘氏的话逗笑了,“娘,我哪好啊,就是个武夫,只知道舞枪弄棒的。” “瞎说,你不知道你第一次来咱村,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睛都看直了。”刘氏也笑了。 “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你跟侯爷那么久,让他给你指一个呗,咱就找黄花大闺女,可千万别盯上寡妇啥的。” 李球点点头,“行,我都听娘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娘,过几天妹妹成亲我再来。” 刘氏知道他忙,也不多挽留,摆摆手让他早点回去。 第179章 乡君回归 李球回去了,赵家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因为认了李球,赵家人的日常又和过去有所不同。 赵老爷子的旧烟袋子扔了,换成了新孙子送的镀金的。 赵来福赶车的鞭子变成了黑色的牛皮鞭子,抡起来更有劲了,好几次没掌握好力度,大黑牛都被打的哞哞直叫。 刘氏娘仨的首饰倒是没戴,全收了起来。 倒是赵大壮变化最大,之前他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洗脸吃饭,现在却是在园区找个空地方耍大刀。 一招一式耍的虎虎生风,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有十多天就是赵娇娘的好日子了,刘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 虽说乡下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但为表重视,刘氏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按照城中富户嫁女的标准,将娇娘的嫁妆置备的十分齐全。 同时念着李球马上要去西北,她还要抽出时间为他缝制几套新衣新鞋。 看婆婆这么辛苦,小刘氏有时候也会帮忙一起缝制。 毕竟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首饰,于情于理也该出出力。 赵小山也很忙碌,李球给的那十张卖身契他第三天就去县里牙行将人领了回来。 这十个人有五个是一家子,一男一女外加三个孩子。 这家人姓宋,一男一女三十多岁的年纪,三个孩子里最大的男孩宋海平十四岁,中间的女孩宋海螺十一岁,最小的男孩宋海涛也才九岁。 这一家本是荣河郡一富户家的家生子,奈何那富户前段时间突然暴毙,家里几个儿子争产,这一家人作为财产归了小儿子。 可小儿子有赌博的嗜好,没多久就将家产赌光了。 为了拿到钱,小儿子便将这一家子卖给了牙行。 这对夫妻年纪刚刚好,本来不愁卖。 可他们非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一旦分开就要死要活的。 牙行无法,忍痛养了几个月,总算被李球一起打包买走了。 剩下的五个两个女的三个男的,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都辗转过好多地方。 赵小山掂了掂,决定将那个十四岁的男孩送给李伯玉当做新婚礼物。 那个十一岁的女孩送给赵娇娘做婢女,九岁的小男孩给铁牛当小书童。 他们的爹娘就留在作坊,女的宋嫂子给他们家做饭,男的去作坊干活。 剩下的人里有一个叫翠娘的女人恰好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掌事姑姑,不仅识文断字,算数还好。 赵小山看过后大喜过望,决定将她接到古仙村,安排进女学当先生。 赵娇娘马上要嫁人了,女学没有先生只能关门,这个翠娘来的正是时候! 怕遗漏了人才,赵小山又对剩下的几个人仔细甄别一番。 发现还有两个男人以前在庄子里干活的,别的能耐没有,就会种地。 成了,正好他还不想让爹娘继续种地呢,安排! 有一个以前是大户人家种植花草的花匠,赵小山琢磨了半天,决定明年专门划拨出来一块地让他种植花草,以供应香皂的制作。 最后一个让赵小山自己留下了。 这是个叫丰收的大小伙子,今年十八,姓朱,本来是东乡县一个农户家的儿子,他娘去年死了,他爹今年又摔断了腿不能劳作,他作为家中的老大,为了养活下面的弟弟妹妹,自卖自身。 朱丰收也是这十个人里最贵的,别人的身价都是二十两左右,他直接五十两。 因为他不仅年龄刚好,还长得周正壮硕,甚至认得几个字。 这么好的客观条件,做什么都成,完全不愁卖。 据牙行的伢人说朱丰收第一天刚卖进来,第二天便被李球买下了。 赵小山围着朱丰收转了好几圈,真是越看越满意,感觉这小子是李球专门为他挑选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平时我在村里你就在作坊帮忙,我出门时你就跟在我身边。” 算是保镖加跟班的角色! “是,少爷。”朱丰收点头称道。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你可别叫我少爷,当不起,就叫我小山就行。” 要是让赵老爷子知道别人叫他少爷,老头子指定要拿棍子抽断他的腿。 “是,小山少爷。” 唉,这丰收咋这么木,说不让叫还叫? “你要实在不敢叫我名字,就叫我东家也行。” “是,东家。” 十个人的去处安排完毕,赵小山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十分开心。 那对夫妻听闻大儿子要被送走本来赖赖唧唧的不愿意,又是哭诉又是求饶的让赵小山行行好,别让他们一家分离。 但听说对方是今年的新晋举人,马上又要迎娶乡君时,立马变了口风。 举人好啊,举人是官,跟在大官身边指定比跟在赵小山这商不商农不农的白身身边有出息。 等李伯玉接到赵小山送来的卖身契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不论是密水还是荣河都有很多人想与他交好。 别说送他一个仆人,就是送女人送银子的也大有人在。 只不过那些他都拒绝了。 这段时间除了和侯府商量婚事外,他都将自己关在县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除了赵小山送来的这个人,他一个也不要。 他只信任赵小山。 赵小山将卖身契递给了李伯玉,转过头来对那小子叮嘱道: “海平,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以后你要好好伺候你主子,不可怠慢,若是让我知道了你做的不好或者吃里扒外,别忘了你爹娘还在我那呢。” 小平弓着腰,头垂的低低的,恭声道:“是少爷,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新主子,绝不敢有二心。” 说完,又朝李伯玉跪下磕头道:“海平见过新主子。” 他来时爹娘都和他叮嘱过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虽然不能和爹娘弟妹待在一起,但跟在举人老人身边当小厮,确实比在古仙村强。 他一定好好干,伺候好举人老爷。 现在的举人老爷还穷,等以后当了官,或许念在自己辛苦的份上,能让他赎身呢。 “你起来吧。”李伯玉将海平叫起来,“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但以后在侯府生活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一步,知道么?” “是主子,海平知道。” 见他如此恭顺,李伯玉满意的点点头,把卖身契收好后说道:“谢谢你山子,没想到你真送来一个人给我。” 赵小山摇摇头,“这点事算啥,本就打算送你东西的,正好李大哥给我送来这十个人,我也算借花献佛了。” “还有几天就成亲了,你打算啥时候回村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爹娘置备了一些聘礼,已经送到侯府了,其他的都是侯府在准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暂时先不回去,等成亲前两天回去就行。” 李伯玉说这话时眉眼含笑,再不似之前的冷漠。 赵小山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问道:“咋?你见到乡君了?” 李伯玉害羞的点点头,“乡君很可爱。” 呦呦呦,做这少男怀春样给谁看呢?! “哼,是谁之前不冷不热不关心的?见到本人了高兴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吧。” 听了好友的调侃李伯玉也不气,但笑不语。 自从上次赵小山将他教训一顿后,他当天就去了荣河。 刚好就碰到乡君的船队回来,在侯爷的安排下,他终于得以见到自己的未婚妻。 她很可爱,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圆圆的脸蛋,一笑一对小酒窝,说话甜腻腻的。 知道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一点都没害羞,还仔细打量了他半晌,之后才拍着胸口呼气,娇呼道: “还好还好,哥哥还好靠谱。” 原来她也对他充满了恐惧。 见她长舒口气的样子,李伯玉竟想逗逗她,于是开口道: “不知伯玉是否让乡君满意?” “满意满意,哥哥派人来就说订了个年轻举人,我还以为会是个书呆子丑八怪呢,没想到你长的这么年轻。 那我呢?我让你满意了么?” 李伯玉看着对面的乡君,发现她虽然风尘仆仆面带疲色,但看向他时两眼发亮一脸期待,心中也甚是欢喜。 于是柔声道:“见到乡君,吾甚欣喜。” 第180章 成亲 十一月二十五 天气晴,无风,微冷 忌:动土、搬家 宜:议亲、纳吉、拜堂 这一天是古仙村的大日子,高山园区停产一天,全体放假。 附近其他村子好多村民纷纷赶到古仙村,想看看举人老爷迎娶乡君的场面。 李伯玉穿上了大红的喜服,胸前绑上了红色的绸带,戴上侯府送来的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他第一次跨上高头大马,朝下面的亲朋好友们摆手致意,后面跟着吹吹打打的奏乐,和一抬八人抬的大花轿,在喜婆的带领下,一行人慢慢朝村外行去。 迎亲的队伍路过村头赵家时,赵娇娘正在绞面,听到声音推开他娘的手急匆匆朝外走去。 此时的她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的额头饱满白皙,戴着赵小山为她买的简易版凤冠,和她往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站在门口,看着迎亲的队伍由远及近,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男人此时正一身红衣骑在马上,缓缓朝她走来,让她有种错觉:伯玉哥要来娶她了。 她的眼眶湿了。 这是她无数次梦中出现过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 然而,他娶的人却不是她,她要嫁的也不是他…… 李伯玉自然也看到了村口那一袭红衣,她还是那么高,却也瘦了好多。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赵娇娘了,原来身穿红衣的她这么好看…… 那个凤冠和她很配。 他骑在马上,她站在门前,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 他笑着拱手:“恭喜娇娘,祝妹妹和妹夫百年好合鸾凤齐鸣福缔良缘。” 她笑着回应:“恭喜伯玉哥,也祝伯玉哥和乡君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马蹄嘚嘚,驮着上面的新郎官慢慢走过。 越走越远,直到赵娇娘再也看不到那抹高高在上的红色。 后面的鼓乐声没有停,依旧吹吹打打,这欢乐的旋律淹没了她的声音: “伯玉哥,一定要幸福啊……” 直到被重新拉回屋子,赵娇娘眼中的泪水也没有停下来。 “行了,一会哭的眼睛肿了,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赵娇娘的心思家里人都知道,对她的反应也能理解,因此刚才她跑出去也没人出来阻止。 好在院子里都是自家人,不会有不长眼睛的跑去和魏武瞎说。 刘氏把其他人赶出屋,拉起女儿的手劝道: “当初他还没考上秀才的时候就不要你,别说现在人家是举人了,你还哭什么哭?” “一会魏武就来接亲了,你还为别的男人抹眼泪,这要让魏武知道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赵娇娘知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应该多笑,多笑以后就能过的幸福,可那眼泪根本不听她的,自顾自的流下来。 “娘,我没想哭的……” “傻丫头,你咋这么傻,怎么还没放下呢!” 刘氏看女儿这般心里也难受的紧。 可女儿年少可以糊涂,她却不能。 “好了,赶紧擦擦眼睛咱继续绞面,今天你成亲,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魏武是个好后生,以后你和他好好过日子,等他也考上举人当了官的,不比李伯玉差。” “山子,过来。” 赵小山生怕二姐一个想不开想要悔婚,正站在门外急的跺脚,听到他娘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咋了娘?” “你二姐眼睛肿了,你拿布巾沾点水给你二姐敷敷眼睛。” 赵小山一看,赵娇娘的眼睛果真肿的像核桃,立马应道:“好嘞!” 一番折腾后,赵娇娘的眼睛虽然还是红红的,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刘氏重新净手给她净面绞面,之后的化妆环节就交给了翠娘。 她之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化妆梳头这些活都不是问题。 没一会,赵娇娘便收拾好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这嫁衣是赵小山从密水绣坊定做的,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看起来十分华贵。 赵娇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戴着凤冠,涂了口脂,举手投足时神态娴静,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 “二姐,你真好看,原来我二姐是个天仙啊。”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娇娘,忍不住赞叹道。 赵娇娘早稳定了情绪,害羞回道:“净瞎说,天仙哪有我这样的。” 兄妹俩正说着,门从外面推开,李小翠和罗芳等人走了进来。 “哎呀,娇娘你今天好漂亮啊,这身衣服真好看。”罗芳一进来就惊呼出声。 她早出了月子,身子却胖了一大圈,现在一看比赵娇娘都胖。 “这得多少钱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娇娘被这衣服一衬,比那富家千金都好看。” 另外一个妇人打趣道:“咱娇娘现在本就是富家千金,你没看院子里那些嫁妆?好几箱子呢,” “哎呀,当初我成亲的时候别说嫁妆了,就连身像样的嫁衣都没有,真是人比人得疯。听说山子还给你买了个伺候的丫头?在哪呢?” 赵娇娘回道:“什么伺候人的,我一身的力气哪还需要人伺候,不过是山子怕我嫁过去一个人寂寞,给我找个伴罢了。” 这几人都是以前赵娇娘玩的好的小伙伴,现在除了李小翠还待嫁外,都嫁人生子了。 赵小山看着二姐和几个姐妹们说笑,默默退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说实话,他刚才真的好害怕二姐失态。 好在二姐理智还在。 今天他二姐成亲,虽然不比李伯玉迎娶乡君规格高,但这毕竟是赵家的大喜事,此时赵家的院子里也站满了人。 男男女女们围在院里几口大箱子前,指指点点,嘴里啧啧感叹。 “娇娘命好,摊上个好弟弟,给准备了这么多嫁妆。” “听说光银子就不少呢,还有镇里的铺子和地。你看刚才娇娘脑袋上顶的那个凤冠,听说好几十两呢。” “一个首饰好几十两?啧啧啧,真是人比人得死。” 赵小山冷笑一声:切,这才哪到哪,要真把二姐的嫁妆拿出来,惊掉你们的下巴! 正说呢,不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接亲的队伍来了。 第181章 傲娇的魏武 魏武是被他大哥逐出家门的。 当时魏家的族老迫于魏文的财力不得不助纣为虐,但魏武毕竟没犯任何错误,还考上了童生,所以也得到了一些族内老人的同情。 也因此,当魏武在族里说自己要成亲时,不少人都答应会过来帮忙。 尽管哥哥不仁,魏武还是象征性的给魏文送了一封请柬,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只不过,成亲当天早晨,只有大哥家的两个侄子来了,大哥大嫂还是没来。 来不来的无所谓了。 魏武觉得把自己该做的做到就好了,反正双方早已经撕破脸了,没必要还假惺惺的。 就是没想到他大嫂竟会把两个小侄子派过来,也算有心了。 这两个侄子和他年纪差不多,小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越大倒是越疏远了。 早晨来时他们还一脸羞惭,但看到小叔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两人又慢慢放开了。 本来他爹是不允许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他们不小了,也知道他爹和小叔的一些事,却还是不理解他爹为什么这么做。 听说小叔要娶一个农家丑女,他们都为小叔感到不值。 好好的读书人流落街头靠写字为生就算了,还要为钱娶一个乡下丑女。 他们小叔真的太惨了。 这俩实诚孩子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路从乐平镇朝古仙村走,越走看向小叔的眼神越是同情。 小叔咋想的,娶个农家女子用得着花钱雇轿子?连鼓吹奏乐的班子都请来了? 他们爹本来就没给小叔留下多少钱,这么一来,岂不是以后都衣食无着? 唉,小叔真的太可怜了。 也太好面子了!手里的钱留下来以后生活不好么,至于又是马又是轿子又是鼓乐班子的? 果然读书人书都读傻了, 等回去他们就偷一点钱出来接济一下小叔吧,至少不能让他们冻毙街头啊。 魏武坐在马上,察觉到俩个侄子复杂的眼神,一头雾水。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却没什么感觉。 甚至隐隐有了丝后悔。 他只见过赵娇娘一面,只记得有些胖,挺高的,虽然读过书,但长相一点不柔弱,反而有些英气,和漂亮不搭边。 媒人来找他时是他最贫困潦倒的时候,他刚出孝,本想返回学堂继续念书,却是囊中羞涩。 后来他偷偷去找过大哥,祈求他看在自己为爹娘守孝三年的份上帮帮他。 他没别的想法,只想继续读书科考。 可他大哥怎么说的? “当初分家的时候已经把财产都分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之前我跟着爹忙里忙外的挣钱供你读书,你出过一份力么?挣过一文钱么?” “你不是读书人么?读书人怎么还好意思朝已经分了家的大哥要钱?你的骨气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想着以后高中了就要报复我么?那来啊,我等着!” 这些话,他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不明白以前宽容慈爱的大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又难过又恨,难过的是父母死后自己竟没了一点庇护,成了孤儿。 恨的是他哥对他竟无一点手足之情,简直比陌生人都不如。 他恨大哥为了那么一点钱就将亲兄弟撵出家门,可过几天媒婆来找他时,他就屈服了。 当时媒婆说那女娃家里有钱,就是长得不好看,挑挑拣拣年龄被托大了。 她有个弟弟,特别有能耐,攀附上了淳县侯,是侯爷眼前的大红人,家里两个大作坊每日上百人同时上工,一天就能挣上百两银子。 赵家说了,不论谁娶她,都会陪送很多嫁妆。 这些嫁妆足够让他一直读书科考下去。 魏武当时被悲愤的情绪笼罩,满心想着以后考取了功名后如何报复大哥,让大哥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了。 果然财帛动人心! 在媒婆的安排下,他见到了那女子,果然如传闻所言,不好看。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竟读过书,还担任了村里女学的先生。 见到他不仅没有拘束,还说了自己有几处不懂的地方,请他解惑。 他对学问一向认真,不论谁来问,只要他知道的,都会耐心的解答。 等他垂着眸说完后,那次的相亲时间也到了,媒婆走了进来,将他带走。 可能是相亲的事冲了一下,他心里原来那股强烈的愤恨竟慢慢消散了。 孟子说过,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练其筋骨。 他就当这些磨难是对自己的磨炼了。 正当他情绪慢慢稳定时,媒婆又找了过来,赵家同意了。 他当时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娶妻的,娶谁都不一样,何不娶一个能给自己助力的,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后,他感觉自己果然是魏家人,和大哥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可以为了钱做任何事的。 赵家很爽快,知道自己家贫,承诺成亲时所有花费都由他们家出资,自己只要安心待娶即可。 那时候他心里又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抵触。 他感觉自己是个商品,是被自己给卖掉了。 为了找回一点尊严,他将爹娘留给他那仅存的祖产卖了,又在镇里租了一个大点的院子用作新房。 付完租金他手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天爷给他机会了。 他找到了一个在书坊抄书的活计。 雇主人很好,还说可以让他把活领回去,让他再找人帮忙抄,中间的价钱就可以自己留下。 这样的好事,竟然主动送上门,他如何能不激动。 当天下午,他便将摆摊的桌椅撤回来,去书坊领了任务回来,开始在家奋笔疾书。 抄书的任务量很大,他又去学堂找了往日的同窗,跟着一起抄书挣钱。 这几个同窗都是家境一般的,听到有这种好事对他道谢连连,相约抄完书拿着钱去喝几杯。 看着他们感激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在学堂时无忧无虑的过去。 那时他想,若是这份活计早点来,他就算不娶赵家姑娘也能供养自己继续念书的。 他觉得雇主真是他的贵人! 虽然年龄看着不大,却十分有魄力,还能开书坊,比他大哥都厉害百倍。 毕竟大哥也就是守着祖产过活罢了。 那些天他快乐阳光,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当他无意间得知雇主竟是他未婚妻的弟弟时,他的希望又破碎了。 原来,赵家只不过是怜悯他罢了。 是担心他没有钱便活不下去么? 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事先不告诉他?耍他玩? 书坊重新开业这一天,他看到赵小山领着一群人来回视察,甚至站在他们抄书的房间外驻足了好久,像是在讨论他。 是在说他就是那个没用的只能靠娶妻才能继续苟活的废物么? 他强压着怒意没有理会,只状若淡定的继续抄书,心却是乱了。 他后悔了。 可婚礼的所有流程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差成亲了。 他被悔过婚,知道悔婚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的伤害都很大。 赵娇娘没有错,他不该那样对她。 错的是他,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死要面子。 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此刻,他走在迎亲的路上,两旁的树木已经枯萎干黄,那些一起抄书的同窗跟在他身边,陪他嘻嘻哈哈,他觉得特别没意思。 第182章 李伯玉大婚 赵娇娘嫁人了。 赵大壮亲自将妹妹背了过去,直到花轿走了好远好远,赵小山才从村头回来。 他只接触了魏武几次,对他的了解只算皮毛,看着温和有礼的,内在的如何其实无从得知。 若是在现代,他一定会再考察考察这魏武。 可二姐实在等不得了,再过一个月她就十八岁了,这个年纪还不嫁人不仅官府是要处罚,周遭的流言蜚语都能将她淹没。 二姐不喜欢武人,不然嫁给李球也好过嫁给一个这般不知根底的。 赵小山看着远去的花轿,决定以后生娃千万不能生女娃。 女娃是贴心,可长大后就要嫁人,太难受了。 “行了行了,这是你姐自己也相中的,不比那些盲婚哑嫁的好?你也别怕魏武对你姐不好,只要你强了,就是你姐的靠山,放哪也吃不了亏。” 刘氏眼圈红红的,还不忘安慰小儿子。 女儿在家时她恨嫁,真嫁出去她又难受。 小时候家里穷,哪怕娇娘是个女孩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这两年总算日子好了,她又嫁出去了。 就算有嫁妆又如何,总归不是自家人了。 到时候赵小山成亲了,就顾着自己的小家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帮着他姐? 若魏武始终什么也没考上,还能光指着那点嫁妆过日子? 到时候闺女穷了苦了,她又老了,想帮都帮不上。 刘氏越想越苦,眼泪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他将赵小山和铁牛叫到身边,拉着两人的手道: “山子,以前咱家穷,爹和娘成天在地里忙活,你小时候都是你姐带着的,有时候鸡下个蛋,娘给煮了,你整个都吃了,你姐就能吃点你掉的渣渣。 山子,没有你姐你根本就活不下来。你答应娘,以后不论你成亲了还是发达了,必须记着你姐对你的好,多帮衬帮衬她。” 刘氏一边哭一边说,看的赵小山心里酸极了。 “娘,你放心吧,我都记着呢,姐夫若是想继续科考我就找门路帮他,若他考不上我就给他安排在书坊做事,若他发达了对不起我姐,我也给我姐撑腰。” 刘氏点点头,又转头对铁牛说: “铁牛,你小叔说的话你听清没?” 铁牛点点头,他已经读书两年多了,已经知道了很多道理,又经历了娘亲差点难产而死,不再如以前那般淘气,连眼神都变得坚毅了。 “铁牛,咱家确实有钱了,可你小叔再厉害就是个商人,淳县侯马上又要走了,以后咱家连个靠山都没有了。 越有钱越招风,谁看到钱不动心?谁不想据为己有? 你大了,要好好读书,等你也读出个功名出来,就算咱家的房子是金子做的,谁也不敢招惹咱们,是不?” 铁牛若有所思,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等你有了功名,你小叔的生意想做多大做多大,你姑姑在夫家也没人敢欺负。你就成了他们的靠山了。” “我知道了奶,我一定好好读书,最近马先生都说我进步了。” 看着刘氏和铁牛的互动,赵小山心里又酸又涩。 只怪自己还不够强大,让家人充满了不安全感。 赵娇娘嫁出去了,赵家这边就算忙完了。 到了午时,古仙村的村口又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奏乐声,李伯玉迎亲回来了。 村里众人又呼呼啦啦的从赵家转到了李家,想看看宗室的乡君到底有啥不同。 李家的气氛和赵家的完全不同,李家众人各个喜气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李安穿戴一新,一会张罗这个一会张罗那个,咧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差点晃瞎赵家人的眼。 要是平时刘氏早跟着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今天她嫁女,心情实在糟糕,找了个地方就坐下等吃席了。 和上次中举一样,李安今天为了显排面,又从密水请来了两个大厨。 为了欢迎乡君儿媳妇儿,李家的房子甚至还翻修了一遍,院子里的地面都铺上了石头。 虽然乡君就今天在这住一晚,明天早晨他们就回淳县侯府住,但该收拾的也要收拾,该讲究的也要讲究。 等李伯玉和后面的花轿停下来时,李安家门口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见过的最大的人物无外乎衙役,何时见过高贵的宗室乡君。 老李家的水是和别人家不一样啊,咋啥好事都让他们家赶上了? 这可是当朝公主一般的人物,竟然下嫁到他们古仙村了。 这古仙村的名字果然没白起,这不就有仙子下凡来了? 你看看人家这依仗,光后面捧盆的丫头就那么长一流,还各个都长得好看。 村里有几个街流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俊俏的大姑娘,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他们想,连丫鬟都这么好看,这乡君得长啥样啊。 没一会,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从喜轿中走了出来。 “嘶,这衣服也太好看了吧,比刚才娇娘的好看太多了,果然是宗室女,这一套衣服不得几百两啊?” “娘你看,新娘子穿的鞋上面还有珍珠,好大啊。” “新娘子手可真白,像小孩的手。” “这宗室女咋有点矮呢?感觉还没有后面的丫头高,那衣服宽松的,也太瘦了,这么瘦能生孩子么?” “要那么高干啥,又不用下地干活。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是自己生孩子的,都是伺候的丫头替生,生下来抱在身边养是一样的。” 周围的议论声让李伯玉皱了皱眉头,他怕妻子会不高兴,袖子下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 周香玉是乡君,是宗室,古仙村这地界属于天一般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人敢上前胡闹。 连平日里新娘子要跨的火盆什么的都省了。 甚至于因为她出身高贵,所有人都要先向她行礼,然后再才开始行周礼。 “拜见乡君,乡君吉祥。” 对于给儿媳妇儿下跪问安这件事,李安没有一点排斥,反而是人群中喊的最大声的。 “免礼。”一丝糯糯的声音从红盖头后传了出来。 “谢乡君。” 行完君臣礼后,就该行婚礼了。 李伯玉领着新妇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随着喜婆的一声“礼成”,乡君周香玉就算是李家正式的宗妇了。 李伯玉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晚上一改往日翩翩君子的形象,竟喝了好多酒,直喝的他爹李安直瞪眼。 让赵小山帮忙强行将人拉回了卧房。 闹洞房的环节赵小山没参加,主要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人家可是万金大小姐,是天仙一般的存在,谁有那个胆子敢上去胡闹? 此外,赵小山还要招呼李球。 李球是淳县侯专门派来保护乡君的。 李伯玉虽然优秀,但他毕竟出身乡野,周彻怕乡下人不知礼,有那不长眼的再冲撞了妹妹。 因此,这次送嫁的队伍淳县侯整整派出了二十个小丫头三个老妈子以及由三十人组成的护卫队。 这三十人由李球领队,等明天将乡君安全送回密水,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李球惦记着趁机见一见刘氏他们,将三十人分配好后就跟着赵小山一路来了赵家。 刘氏早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来呢。 “折腾累了吧?慢点吃,别着急,吃完了还有呢。” 刘氏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从心里接受了谁,就会对谁无限的好。 “娘,不用给我夹了,我这够多了。” 李安家安排了饭,但李球没吃,就等着来赵家吃这一顿呢。 “今天妹妹出嫁,我这大哥还没赶回来,唉,要是我在,说什么也要我背着她出门子啊。” 刘氏最喜欢李球的一点就是这个。 虽然认干亲没几天,但这孩子是真拿他们当自己的亲人,说话做事一点不外道。 “知道你忙,等三天回门你再过来也来得及。球啊,乡君成亲了,你们侯爷说没说哪天走啊?” 李球摇了摇头,“侯爷没明说,但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做准备,随时可以走。” 淳县侯还是放心不下妹妹,打算他们三天回门以后再说。 “要是不着急走,这几天你和侯爷请个假呗,在家里住几天?你刚认了亲就走,干娘也舍不得你。” 刘氏满眼希冀的看着对方,“你妹妹嫁人了,娘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你在家好好陪陪娘。” 李球哪能受得了刘氏打感情牌,一看她这样立马答应下来,说明天回去就请假过来云云。 赵小山在一旁又酸了…… 二姐虽然嫁人了,但他在,赵大壮在,大嫂也在,两个孙子狗剩和铁牛还在,这么多人,还空落落的? 还需要个干儿子来陪? 果然远的香近的臭! 这一晚,李球去李家视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后,直接跑到赵家住了一宿。 刘氏早就问好了干儿子明天早晨想吃啥,第二天一早就起床进了灶房,乒乒乓乓的鼓捣起来。 但刘氏做饭水平实在有限,为了给干儿子更好的饮食体验,刘氏又将被窝里的赵来福拉起来一起做。 等李球起来后,简直受宠若惊。 他吃着刘氏一早起来给他擀的面条,看向赵小山的眼神无不炫耀,充满了得意。 “切,幼稚鬼。” 看不出来,李球长的五大三粗的,人设居然是妈宝男。 吃过饭后,李球匆匆赶往李家,今天是乡君入门的第一天,认过亲后他们就要启程返回密水了。 刘氏看干儿子走后,心里些微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咋整的,就觉得刚认的这干儿子比俩亲儿子贴心。 赵大壮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赵小山要不忙的没空,有空了也不搭理他。 反而是李球,不仅愿意分享自己的心事,还愿意听她絮叨,哪怕是村里的家长里短这孩子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这孩子像是她小闺女,特别贴心。 没错,刘氏现在不稀罕臭小子,就稀罕小女孩。 奈何小刘氏自从上次生孩子伤了身子便再不能有孕了,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小山身上。 因此,等刘氏从门口回来,看到赵小山还在那唏哩呼噜吃面条,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又瞪了一眼: “就知道吃,你还能吃的下!” 赵小山无辜被打,一脸莫名:“娘,咋了?这大早晨的。” “你还有心吃面?你看看人家李伯玉,你去了那么多次侯府就没见过人家乡君?侯爷不是很看好你么,怎么没把妹妹许配给你?咋还让人家李伯玉捡了个漏?” “娘,你昨天刚说,我再咋说就是个商人,人家淳县侯又不傻。” 刘氏一听,气的直叹气,想再揍儿子一顿,到底没动手。 “你看人家二黑子,连闺女都有了,李伯玉也成亲了,你啥时候也给你娘娶回来一个?” 说起来,赵小山也不小了,再过个年就十六了。 而且经过这一年的折腾,赵小山的个子蹭蹭往上蹿,再踮踮脚都能赶上赵大壮了。 仔细一看,嘴巴四周都能看到细密的小胡茬子了。 “儿子,你别不知道着急,咱成亲要趁早,你不抓紧那好闺女都让人家挑走了。” 刘氏现在深深后悔当初李安来问李小翠时自己没答应。 若当初将李小翠定下来,赵小山就是李伯玉的大舅兄了,现在也算和乡君搭上关系了。 “娘,我才十六,每天忙里忙外的,上哪给你娶媳妇儿去。” 刘氏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赵小山这敷衍的样子,顿时气个倒仰,当即骂道: “你个混小子!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当流氓跑腿子?你这不争气的死孩子,你要气死你娘啊。” “我告诉你,明年你必须给娘把媳妇儿娶进来,没有媳妇儿你也不用回来了……” 这边赵小山正在接受他娘口水的洗礼呢,李球又匆匆赶了回来。 “爹,娘,山子,快出来,乡君来了。” 刘氏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再教训儿子,连忙站了起来问道:“乡君怎么来了?” 第183章 乡君赏赐 乡君驾到,赵家人都跑了出来跪地迎接。 赵小山见过李香玉好几次,倒是没什么好奇的。 但赵家其他人就不是了,刘氏的头低的别别扭扭的,想抬头看看,又不好意思,弄得不上不下的梗着脖子。 “都起来吧,无需多礼。” 听到上面软糯的女声,赵家众人深呼一口气,一个搀着一个站了起来。 “赵小山,半年没见你长高了不少。” 赵小山应声抬头看向对面,今天的乡君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对襟襦袍,外面还披了一件华丽的白毛皮的披风,远远一看白绒绒的,趁着露出来的脸又小又白。 周香玉的头发全都挽了起来,做妇人打扮,但通身的贵气却是藏也藏不住。 “谢乡君赞誉,乡君去了一次京城贵气也更盛了。” 他们俩见过好几次,彼此之间也较为熟悉,说话便没有那么多顾及。 “我听伯玉说昨天你姐姐和我们同一日成婚,我去京城之前还收过她送的香水,那香水京城还有不少人想从我这买呢。 如此缘分却一直未曾得见,这支簪子当是我送她的新婚礼物了。” 周香玉说罢交给赵小山一个木盒子,“也替我转告她,让她有空了来侯府找我玩。” 赵小山接过盒子,弯腰行礼道: “赵小山替姐姐谢乡君赏赐,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周香玉送完礼物,看了看院子里的众人,“听李侍卫说你这高山园区非常不错,等哪日得闲了你领我再好好逛逛。” “是,乡君,现在天冷,花草都没了颜色,等夏天乡君再来可以好好逛逛,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特别漂亮,村里很多人都愿意来这溜达。” 周香玉听了十分向往,很不得当场答应,但碍于乡君的身份,只矜持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她已经成婚了,不可能再如往常那般和外男接触,毕竟她的夫君还在身边呢。 哥哥给她选的这个夫婿说实话她不十分满意。 若单看人还好,年纪轻轻便是举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可他的出身太差了。 昨晚的洞房她的体验感也很差。 从她进了李家的院子开始便感觉有一股很浓的臭味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是鸡屎还是鸭屎,总而言之,很臭。 臭的她很恶心。 新房虽然李家重新布置了一翻,很多地方都被红绸遮住了,但露出来的几处地方仍旧黑乎乎的。 而且屋里也很臭,哪怕下人用熏香熏了好久还是没有驱散。 李伯玉的妹妹李小翠就更加讨人厌了。 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打量,像是要在她身上掏一个洞,盯着她头上的首饰直勾勾的,赤裸裸的写明了自己想要。 她早已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少女,经历了半年的京城生活让她迅速成长了。 她很满意李伯玉温润如玉的长相,但对他的出身真的十分厌恶。 她十分感谢哥哥不顾前程将她从皇宫那丑陋的地方拉了出来。 也十分纳闷哥哥为什么只给他找了一个举子。 还是个出身如此差的举子。 只怪皇后娘娘拿她威胁哥哥,还想将她胡乱许配给她娘家那些纨绔子弟。 时间这么紧张,也难为哥哥只能找李伯玉了。 今天早晨起来认亲时她看到一大屋子李家人,各个穿着破旧眼神炙热,那股臭味又来了。 她强忍着恶心敬上了公婆茶,接过了公婆给的礼物,又让侍女敬上了自己的礼物。 那些东西都是她让奶娘随便准备的东西,公婆和小姑脸上都是一副要窒息的样子。 送给李小翠的那个玉镯子是她好久不戴的,甚至不如给赵娇娘的簪子值钱,可李小翠喜欢的到处炫耀,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敬完茶后她一刻都不想再停留,直接提出了告辞。 李伯玉说留下吃顿饭再走,但看她神情坚决,到底没再说什么,和他爹娘解释了几句就随她一起上了马车。 李父李母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们对她连饭都没吃就要走十分不满。 但她是乡君,在这里她完全没必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李伯玉脾气很好,坐在马车上对外面的房子一一解释。 走到村头赵家时,她才知道这就是赵小山家。 哥哥说过,赵小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祭祖若没有他的玉米,他们一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全身而退,甚至还从县侯升到了郡公。 选择李伯玉也是因为赵小山和李伯玉关系甚笃。 叫她轻易不要得罪他,能交好尽量交好。 对于一个能给家里带来很多好处的,她不吝啬自己的亲厚。 等回到车上,李伯玉看着面前华贵的妻子,犹豫了半晌开口问道: “乡君之前就知道小山的姐姐?” “知道啊,赵小山和我说过她,听说她还是你们村里女学的先生。她嫁的是谁?做什么的?” 李伯玉将自己知道的和妻子说了一遍。 周香玉听罢摇了摇头,“赵小山这么精明怎么给亲姐姐找这样的人?这个魏武目的性这么强,甚至能压上自己的亲事,以后能对娇娘好?” 李伯玉一时语塞,从他的角度来看,魏武和他的妹婿马恭回都是不错的人选。 读书有天赋,不日定会有所成就。 趁着他们还潜伏将关系定下来,是一种很明智的选择。 可乡君却说他们都不好。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思路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我一直抬举赵娇娘就好了。让他知道赵娇娘背后不仅有赵小山,还有我,谅他也不敢对赵娇娘不好。” 李伯玉听罢愕然。 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能这么想。 现在的乡君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娇憨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犹豫半晌,李伯玉说道:“嗯,魏武毕竟是读书人,这点操守还是有的,娇娘毕竟是他的发妻,如何能对她不好。” 周香玉嗤笑一声,“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有榜下捉婿一说,就是原来的穷苦书生一旦考中,为了攀附权贵会休掉自己的发妻去迎娶权贵家的庶女。 听赵小山说他姐姐长相并不如何貌美,魏武又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娶的她,你说他真考中了会不会休了她?负心多是读书人!” 妻子的回答让李伯玉感到十分不安。 他感觉乡君虽然在说魏武,但似乎一直在映射他? 是他多心了么? 此刻的李伯玉将之前对妻子的评价全部推翻,觉得哪里是乡君可爱娇憨,是自己傻乎乎的认人不清啊。 好在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坏心,哪怕高中以后也不准备被榜下捉婿,倒也坦荡。 “乡君说的是,但榜下捉婿本就就是少数,真正有风骨的读书人是不屑这么做的。 是人就有功利心,总希望自己的人生路能走的不那么难,因此发现娶妻能让自己走的更顺畅时都会心动。 但是人也都有廉耻心,若发迹后便抛妻弃子,那与猪狗何异? 这种人,就算为官做宰,也不会是个好官。 这种只知道爱自己的人,能为大官家的庶女休了糟糠之妻,以后会不会为了公主郡主休了庶女?任凭谁沾上都是倒霉,吾辈也羞于与他为伍。” 见妻子听的认真,李伯玉趁机表明态度: “乡君放心,我李伯玉绝不会是那种人。 我承认娶你时是被你的身份打动,也曾暗自窃喜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被侯爷选为妹婿,甚至一度自我怀疑,想要去推掉婚事。 还是赵小山和我说,他见过乡君你,说你天真烂漫,堪为良配。 我李伯玉虽然出身不佳,但该有的良心和担当都有。就算以后我考中了,也绝不会翘尾巴,甚至搞出妻妾成群那一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李伯玉决定趁热打铁,将话都摊开说出来。 他看得出来,乡君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眼神里对他们家甚是瞧不起。 不然也不会一大早连饭都不吃就要回密水。 他不知道如何对待高门贵女,但他觉得夫妻之间,真诚是最首要的。 “乡君是贵女,身份贵重,但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便是一家人了,伯玉也希望乡君能慢慢接受我的家人。 我父母妹妹虽然粗俗,但心地都好,乡君若不习惯和他们相处,就逢年过节走动即可。 我父为村长族长,平日里还在赵小山作坊做工,所挣也够他们日常花销,无需乡君帮衬。 我妹不日即将出嫁,和乡君以后的交集也不会很多,还望乡君多担待。” “我李家家贫,当初是举全族之力供我读书至举人,我回报他们也是必然。 但我会自己努力,必不会将应我尽的责任转嫁到乡君身上,这点乡君放心。 你是宗室贵女,若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任何事。” 周香玉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夫君,心里翻江倒海,大为震撼。 第184章 赵娇娘回门 新婚第一天,周香玉便被夫君感动了一回。 如此好看又温柔的夫君(虽然出身不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一顿剖白,放哪个女孩能无动于衷? 好感度+10 回去的路上,周香玉再没乱说话,把自己心底的小心思全都收了起来。 回侯府后,当哥哥私下问起李伯玉如何时,也娇羞的低下了头。 没说李伯玉一句坏话。 她想,反正婚后自己一直住在侯府,无需和公婆住在一起,接触的时间也很少。 他们的粗不粗俗的和她关系也不大。 正如夫君所言,她是乡君,谁也强迫不了她做任何事。 她的哥哥是郡公,谁又能将她怎样? 李家那般穷,大不了以后给点钱让他们搬到镇上住也是一样的。 周彻没从妹妹这问出什么,私下又将周香玉的奶嬷嬷叫出来问了一通。 虽然奶嬷嬷话里话外嫌弃李家寒酸,但周彻是男人,他倒是觉得李家做的没什么不对的。 第一次见面先行君臣之礼后行婚礼,就冲这一点周彻就觉得李家人不错。 至于妹妹不愿在李家吃早饭这点小事,周彻觉得根本并不算事。 乡下贫苦,能有什么好饭食? 妹妹金尊玉贵的,能在那住一宿已经算是不错了。 再听说妹妹竟然赏赐了赵小山的姐姐时,周彻倒是愣了一下。 “没想到赵小山的姐姐成亲了?还和香玉同一天。 香玉做的对,一会你让李球过来一下。” 李球本就打算和淳县侯请假,听到侯爷的召唤,正好了。 “你干妹妹成亲这件事你怎么没早说?赵小山也是的,竟也老老实实的没来告诉我,这个臭小子!” 听侯爷如此说,李球趁机打圆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敢惊动侯爷您。” “你回去一趟,就说我之前不知道他姐姐成亲,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次知道了不能当做不知道,把我书房那个屏风送过去,就当礼物了,顺便再告诫一下那小子,让他好生善待赵娇娘,不可行忘恩负义之事。” 李球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没想到淳县侯竟能做的如此周到,这屏风一送过去,就是给赵娇娘撑腰呢。 李球弯着腰一顿道谢,最后也趁机和侯爷提了提请假的事。 周彻没犹豫的摆了摆手,“去吧,走之前我再派人去叫你。” 等李球带着屏风从侯府出来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等赵家人看到周彻赏赐的屏风时,震惊过后嘴角也咧的大大的。 赵小山心想:侯爷就是侯爷,做事面面俱到。 虽然是一座屏风,但自己对他的忠心又加重了一层。 别说给他挣钱了,就算为他赴汤蹈火,他都愿意了。 李球请了假,光明正大的住进了赵家,打算一直住到侯爷召唤他。 他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拉着刘氏不是要吃就是要喝,给刘氏指使的滴流转还乐此不疲。 晚饭后娘俩坐在屋里一个拆线一个缠线一边聊天,那亲亲热热的样子连一向迟钝的赵大壮都吃味了。 好在,第二天,赵娇娘回门了。 刘氏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李球也在新妹夫面前端起了架子,庄重了不少。 赵小山冷眼看着,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少许以前冷酷侍卫的影子。 这边,魏武作为新女婿被赵家老少爷们围在中间,貌似闲聊,实则刺探。 李球不愧是好儿子好大哥,首先出击: “妹夫,我妹妹这两天没给你惹麻烦吧?她一直在乡下生活,粗手笨脚的,心还大,惹你生气了估计都不知道,妹夫你多担待啊。” 魏武摇摇头,温声道: “娇娘很好,并没有给我惹麻烦,我读书时她就在一旁收拾家务或者自己看书。我们自己生活,也没什么麻烦可惹的,” “那就好,我就怕我妹妹不懂礼数,再怠慢了妹夫你。乡君说娇娘和她形同姐妹,还特意送了个簪子做礼物,让她以后没事就过去找她玩,两个人做个伴。 侯爷听说你是个读书人,怕我妹妹不懂事打扰你读书,特意送你个屏风,把屋里隔开,让你安心读书。” 魏武这才知道厅堂里那副大屏风是淳县侯赠送的,立马站起身来拜了拜,嘴里惶恐道: “魏武何德何能得侯爷如此垂怜,还望大哥替我向侯爷问好,谢侯爷赏。” 赵小山听两人对话,在心里给李球竖了个大拇指。 看看人家这话问的,表面贬低二姐,实则在点着魏武,告诉他,俺们赵家的闺女是有靠山的,你小子以后干啥事掂量着点。 大哥威武!大哥霸气! 就冲你这一片护妹的心,我就原谅你这些天和我抢夺母爱了。 反观亲大哥赵大壮,除了乐呵呵的坐在那,倒是一点没察觉到两人对话里的机锋。 唉,他娘收留李球是对的,大哥太老实了不行。 李球敲打过后又拉住魏武德手,感叹道: “过几天我就和侯爷去梁州了,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大壮憨实,小山又年幼无知,爹娘又年迈,到时候还得妹夫你多看顾一下家里啊。” 魏武嘴角抽了抽,手也抽了抽,没抽出来,诚恳说道: “大哥客气了,魏武父母已经过世,你们便是我的家人,若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出一份力。” 赵大壮憨实不假,赵小山年幼?无知? 一个能开作坊办学堂的人你们叫年幼无知? 你是不是对年幼无知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得了肯定,李球还不满意,又感叹道: “说起来我是真不放心家里,好在山子有点人脉,也能勉强支撑。 李伯玉中了举人,授个县令没问题,不行我回去问问侯爷,让他直接就当咱们密水的县令吧? 山子,你一直白身也不成样子,要不你张口问问也求个官当当?” 赵小山配合的道:“行,我回头问问去,之前我在县里大牢呆的挺好,里面的人都混熟了,当初我走的时候班头还让我没事常过去呢,我去那也行。” 看着对面两人的表演,魏武这一刻突然觉得心好累。 大景朝的官可以这么随意么?想求就求? 说的像地里的白菜似的。 幸好这烂好心的干大哥没几天就走了,不然他还有出头的一天了。 三句话两句话就点点他,难道他像是个会虐待妻子的人么? 虽然他对妻子不甚满意,但相敬如宾还是会做到的。 魏武装作对其他的没听懂,只疑惑问道: “三弟为何会在大牢里呆的挺好?这是何故?” 赵小山装若无事的答道:“哦,致知书坊之前不是杨家的么?我最开始在那…… 谁欺我辱我,我便千倍百倍的还回去,当初杨家斩草不除根让我翻身,我便让他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杨甲杨乙在牢里受的苦刑都是我想出来的,他杀头那天我还去看了,我甚至给了刽子手很多钱,让他们砍头时多坎几下,让杨甲活活疼死! 不仅如此,我还占了他们家的书坊!等过段时间我还要写一本书,专门记载杨家为祸乡里的恶行,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小山说一句话,魏武的身体就后倾一下,嘴巴就张大一分。 他听明白了,赵小山这是赤裸裸的点着他。 翻译过来就是: 你要对我姐不好,我就让你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你要对我姐不好,我就让你在大牢里受尽苦刑! 你要对我不好,我就把你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家,赵家,这是什么人家啊! 他这是娶了个啥媳妇儿啊! 这是娶了个祖宗啊! 都是狠人,全都是狠人! 魏武心里翻江倒海惊恐不定,表面却不得不装作淡然的模样表示赞同: “三弟做的对,多行不义必自毙,杨家恶事做尽,活该如此。” 李球满意的看了看赵小山,又补刀道: “山子做的对,对仇人不能心慈手软,你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我,就将杨家女眷买下来扔进教坊司,孩子买下来做奴婢,让那些恶人肠子悔青!” 说完,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 “不过啊,山子你也不能戾气太重,对外人恶一点行, 自家人可不兴那一套。” 赵小山回道:“看大哥说的,我对家里人最好了,你看我大舅一家,我不仅给了房子,还安排他们工作,我娘还给他们几亩地种。 自己家人,我是能照顾就照顾,从不藏私的。” 李球点点头,又一次附和道: “这就对了!说起来妹夫也是可怜,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你要多多帮帮妹夫,让他尽快融进咱家,让他找到家的温暖。” 赵小山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大哥,包在我身上!” 魏武怕他们再出什么惊人语录,连忙抢答道: “大哥二哥三弟,我现在就已经感受到家的温暖了,真的!” 赵小山摇头道:“不,这才哪到哪,我还正想问问姐夫你呢,按说你也是自家人了,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你以后有啥打算? 若你还想读书,我就去县里找找人,送你去县学读书?县学里的史教谕和我关系很好,我说一声好使! 若你不想读书,书坊里的郑图最近要回家,我也可以让你接替郑图,当书坊的二管事。” 这一棒子一个甜枣的,魏武都快懵圈了。 但问到以后怎么样时,魏武脑子还是瞬间清醒。 之前他去街头摆摊写字,去书坊抄书,都是为了挣钱生活。 现在他成亲了,赵娇娘昨天就和他说了自己的嫁妆几何,告诉他以后家里有她,让他可以安心读书,无需为生计发愁。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他当然是继续读书。 书坊的二管事只是一时的挣钱,可读书科考才是正途! 想明白后,魏武没一点犹豫,立马站了起来对赵小山作揖道: “魏武谢三弟费心,不瞒三弟说,我还是想读书,还望三弟为我筹划。” 赵小山一听就是这样,也没意外。 当下也痛快道:“行,我过几天就去找史学政说这事,不过你毕竟连秀才都不是,估计去了会有点不适应,而且我还有一个请求。” “三弟请说?” “你和我姐毕竟刚成亲,若你一直在县学埋头苦读,我姐一人独守空房未免太多孤冷,我姐的嫁妆里有一处县城的房子,不如你们一家都搬到县城,你来回走读可否?” “听伯玉说在县学里住的都是家里离的远的单身未婚的子弟,那些已婚家就在县里的无需住在学堂里的。” 赵小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魏武能说不么? 当然不能。 只见他连忙答应: “这是自然,没有我自在入学,将娇娘自己抛在家里的道理。” 大舅兄小舅兄好话也说了坏话也说了,他也趁机表表态: “娇娘嫁给我已然付出了很多,我再冷漠以对,那太对不起她了。 大哥三弟你们放心吧,我不是陈世美那般负心薄幸之人,必然不会负了娇娘的。” 赵家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决定暂且放过魏武一把。 只不过李球还是不放心,最后又丢出来一记炸弹: “山子,你的玉米已经让侯爷献给皇上了,我听侯爷说皇上最重视稼樯之物,说不定会封赏你个牌匾什么的,若是皇上高兴,直接召见你也不是不可能。” 魏武:有完没完了,这来头咋越来越大了…… 第185章 可怜的魏武 就在魏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娶了一个农家女时,里间的刘氏拉着女儿的手也是一顿问。 “魏武对你好不好啊?嫌弃你模样没有?” “关心你不?你俩这两天过的咋样?” “家里的活计你都别动手,不是有那个丫头宋海螺么,做饭啥的都让她干就行。 唉,这丫头现在看的小小的,以后长大了也不能多留,万一让姑爷看上就不好了。” “我一会就和山子说,把那丫头调回来,让他爹娘去伺候你们。” 赵娇娘摆摆手,摇摇头,“不用了娘,这海螺就行,家里就我和相公,也没什么人,相公读书的时候我也有个说话的伴。” “还没说呢,魏武对你咋样?”刘氏见女儿没回答接着问。 这两天她的心悬的高高的,生怕女儿被女婿嫌弃。 娇娘随了她,长的人高马大的,和娇美不沾边。 虽然现在瘦了点,但骨头架子大,看起来还是壮壮的。 这长相在乡下倒是没啥,乡下人成天干活,二十岁的女人老成三十岁也没啥。 可她又嫁的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眼界都高,万一心里嫌弃娇娘,又盼着花她的钱,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这几天只要得闲了就想东想西的,生怕魏武最后考上了发达了就抛弃娇娘。 白天李球在这东扯西扯的还能好点,晚上睡不着甚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还不如当初就订了李球呢,至少李球绝对有担当,还绝对能对娇娘好。 订了这么个不知根底的魏武,自己真是糊涂啊。 赵娇娘看着刘氏满眼的担心,微微一笑,道: “娘,相公人挺好的,特别上进,早晨起来就看书,看书看累了就抄书。 我说不让他抄书了,怕他累到,可他却拒绝了,说不能都指望我的嫁妆,他是一家之主,也要担负起养家的任务。” 说着,赵娇娘就故作娇羞的低下了头,让刘氏没有看清她眼神中的落寞。 赵娇娘不傻。 她很敏感的察觉到了魏武对她的不满。 掀起盖头时的失望,行房事时的敷衍,日常的冷漠。 他早起读书不是因为多勤奋,而是不想继续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 他抄书不是因为担当,是在告诉她,我不是全都靠着你的嫁妆。 她特别想问问魏武,你若不满意我,为何要娶我。你冲着我的嫁妆娶了我,为什么又要这样冷落我。 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刘氏这样彪悍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软柿子。 赵娇娘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彪悍,那是因为她在家里没有机会撒泼发飙,不代表她不会! 念在新婚,两人刚过了一天,她决定忍! 她知道,今天回门,山子和大哥他们一定会敲打魏武。 若今天回门以后魏武还是这幅死样子,就休怪她翻脸不留情了。 给脸不要脸又当又立的狗东西不值得她为他付出一生! 她识字,会教书,还有强大的娘家当靠山,根本不惧失败的婚姻! 山子说过,要是过的不好了就和离,以后给她办个女户,一直在家当老姑娘都行。 反正她嫁过人了,谁也不可能再逼着她二嫁一次。 若以后山子的媳妇儿对她这个大姑姐不满意,那她就单独出来过。 她在密水有房子有铺子有地,吃喝不愁,就不信养不活自己! 想通了这些,赵娇娘重又仰头和刘氏说笑起来。 “娘,我觉得相公家挺好,上面没有公婆,左右没有妯娌的。昨天相公领着我去村里拜访了几个族老,还见了他两个侄子,剩下就没有别人了。” 刘氏拍拍她的手,“傻闺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魏武和他哥闹了这么多年了,你没劝劝他再认认亲?” 赵娇娘摇摇头,“我才不管呢,这是他的事,他想说了自然和我说了。” 刘氏狠狠瞪了闺女一眼:“你个傻丫头!” 母女俩正说着悄悄话,小刘氏推门进来了,“娘,二妹,饭做好了,咱出来吃饭吧。” 这顿饭是小刘氏和宋嫂子一起做的。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赵家为表重视,做了七热二凉一汤八荤二素十个菜。 这规格,就算在密水也就这样了,属于比过年还隆重的一顿。 既然是家宴,赵来福将前院的刘大舅和大舅妈叫了过来,同时又将赵来庆赵来贤等几个族里亲近的也叫了过来。 男两桌女一桌,凑了三桌子人。 魏武上午已经被赵家两兄弟连番轰炸,此时可以说是外焦里嫩直冒烟。 心里正翻江倒海忐忑不安,看到赵娇娘从屋里出来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迎了上去。 “娇娘……” 这一声呼喊里饱含款款深情,像是一只小兽在外受了委屈终于见到了妈妈。 赵娇娘被他这一叫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尤记得昨天他叫自己名字时还嘀咕: “乡下女娃都叫花儿枝子草叶什么的,怎么单你叫娇娘?好别扭!” 怎么这一上午突然语气就变了? 连语调和音长都不一样了。 赵娇娘朝后看了看李球和赵小山,看到了二人眼中的暇促,恍然大悟。 她感激的朝李球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魏武道: “饿了吧相公,尝尝我家的菜。今天都是家里人,你别拘束。” “嗯,和岳母聊天累不累?一会多吃点。” 此时的魏武只觉得赵娇娘是如此的美丽温婉。 来头这么大的女人竟然如此低调,自己什么狗屎运啊,竟让他娶到了。 想着昨天的冷落,魏武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这女人有钱,哥哥弟弟还有权,读过书当的了先生,嫁了自己还如此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这是多喜欢自己啊! 现在细看,竟连长相都好看了似的。 她确实不是明媚或娇美的女人,可高挑的个头,英气的长相,活该是女将军的形象! 此时的魏武对自己前两天的眼盲心瞎羞愧不已,恨不得立刻和赵娇娘回家,好好补偿补偿。 赵娇娘心里哼了一声,心道:算你识相! 外人都来了,赵小山和李球也停止了双簧,席间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好一番和谐的景象。 吃过饭后,赵娇娘和魏武就要回乐平了。 李球亲自牵着大黑牛,表示要送二人一起回家。 赵小山也一屁股坐了上去,表示去姐夫家看看。 魏武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们俩待在一起了,可看这架势,拒绝是没有可能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坐在了车板上,一路晃晃悠悠的朝镇里走去。 一路上,赵小山和李球继续各种吹牛逼和内涵魏武,叽哩哇啦说了一路。 折磨的魏武下车时已是冷汗连连。 他错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他以为自己为了报复大哥随便娶的一个有钱农家剩女,是一种牺牲和救赎。 结果呢? 就这…… 知道他们家心系闺女,可这么折磨他这新女婿是否考虑过他的感受? 好不容易到了家,赵小山和李球又借着帮他们搬屏风为由大摇大摆的进了院,上下左右一顿打量后,赵小山直说: “姐夫,若日后你去县学读书家里就剩我姐和海螺了,海螺就一小丫头,不顶事,我看把我家的宋嫂子两口子给你们送过来吧,你走了我姐自己在家也不害怕。” 魏武: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算了,反正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赵家的了,他还差几个下人么? 等他去县学上学就好了,去了密水离古仙村就远了,赵小山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那么远了。 等魏武终于搬到县里的房子,发现隔壁的房子也被赵小山买下来,成了赵家在密水的临时住所时,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情绪了。 当然,此是后话了。 第186章 专门坑姐夫的小舅子 从娘家回来后,赵娇娘明显感觉到魏武对她的态度变了。 之前是尊重有余亲近不足,现在是时不时便过来嘘寒问暖刷存在感,语气亲昵神态温柔。 吃饭时不仅主动给她夹菜,嘴里还唠叨说她瘦了,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瘦了好多。 赵娇娘享受的同时撇了撇嘴,心里想着算他识相! 魏武及时认清了形势后能及时调整对她的态度,说明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 和聪明人相处自然省心,只要有乡君和弟弟在一天,魏武也不敢对自己不恭敬。 可放心的同时,赵娇娘又很是失望。 魏武不是君子!也不是良人! 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他没有伯玉哥那般的风骨。 仅凭李球几句话就能吓唬住他,这样的胆识以后就算他考上了功名做了官,是否也会被上峰或者左右小人给迷惑了? 没有自己的主见,骨头太软了。 若是以前的赵娇娘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 若相公对她好她便觉得庆幸,若对她不好她也不会抱怨,只觉得是因为自己长的不好看,活该嫁的不好,都是命里注定的。 可现在她读了书明了理,心里便不免对魏武这般作为不齿起来。 只不过,不齿又如何呢,婚姻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一条单行路,没有反悔的机会。 况且魏武又没有虐待她,目前来看对她还很温柔,她应该知足的。 几天后,赵小山赶着牛车将宋嫂子两口子亲自送了过来,临走又拉上魏武去了密水,准备带他去史学政那面试。 赵娇娘回门第二天他就去了县学,要找史学政走走门路,要将姐夫魏武送进县学读书。 竟得知史学政他要走了。 今年的秋闱密水县学一下考出了三个举子,这个数量就算拿到郡城也不算少了。 这是县太爷的政绩,但主要是是教谕和学政的功劳。 尤其是史学政,这次秋闱从头到尾都是他跟着操持,可谓功不可没。 之前赵小山还特意和淳县侯推荐过史学政其人,说他人品正直学识扎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为己所用那是最好。 但朝廷不让官员和宗室走的太近,像史光彪这样正经科班出身的也不可能放弃朝廷官员的身份转投淳县侯那成为幕僚。 秉着不浪费人才(投机)的原则,周彻直接将史光彪推荐给了卢庚。 青州府秋闱结束后,主考官卢庚并未与周彻断了联系,他们相互欣赏,都觉得对方是现在大环境下为数不多的实干型人才。 为此,当周彻将史光彪近些年在密水县学的作为告知后,卢庚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卢庚和史光彪还是同年进士,虽然他们二人没什么交集,但都是性格耿直又怀才不遇那一类的。 现在卢庚起势了,自然愿意提拔和他志同道合的。 于是乎,史学政马上便不是密水县的史学政了,人家产房传喜讯,要变成青州府府城学堂的教谕了,连提好几级,可谓火箭式飞升。 上任的日期都订好了,十二月初十就上岗。 这么一算下来,给史学政预留的准备时间便很少。 这几天,他正在紧锣密鼓的收拾东西告别同僚卸下公务,收拾好了便要马上上任。 听说赵小山想要推荐姐夫进县学,史学政知恩图报,一口答应下来愿意帮忙,但前提是让他先面试一下,考察考察。 魏武得知小舅子竟真的走通了门路要送自己上县学念书,激动之余又很紧张,一路上向赵小山问东问西,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好再被刷下来。 赵小山则一路鼓励姐夫,告诉他千万别搞砸了,一定要好好表现。 “严格来说,史学政现在已经不算县里学政了,县学收谁这事都是新任学政的事了,还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送了过去他才松口的。” 魏武大惊,“五百两?史学政真就收了?” “当然不能说是让你进县学的报酬了,他马上要去青州府赴任,我给好友送点程仪不是应该的么?谁能挑出来理?”赵小山边说边朝姐夫眨了眨眼睛。 魏武秒懂,连连点头后又羞赧起来,扭捏了半天后讷讷开口道: “谢谢你山子,又让你破费了这么多,一会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能进县学,等以后我能挣钱了一定把这钱还你。” 赵小山装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姐夫你说的,我姐嫁给你了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只要你对我姐好,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我都愿意拿。” 魏武没想到赵小山说的这般诚恳,心中更为感动,郑重说道: “嗯,山子你放心吧,我以后绝对不会辜负了娇娘的。” 得了魏武的再一次肯定,赵小山的嘴角慢慢上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弯弯的弧形。 嘿,果然是读书人,说说就信了~~~ 搞定史学政用得着五百两么? 他那性格的人你给他五千两他都不带看一眼的,不仅不看,还得给你扔出来,再狠狠唾你一口。 赵小山知道他什么人,直接投其所好,将书坊新鲜出炉的几个话本打包送过去。 史学政别说拒绝了,眼睛都直了。 当时便抱着书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临走时赵小山还承诺,以后书坊不论出什么新话本都会给他送一本,就连报纸出了也会想方设法给他送去。 可以说,这次面试魏武是十拿九稳。 到了密水,赵小山和魏武直奔史学政的住所。 史光彪做官这些年没攒下什么钱,平日里吃住都在县学,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他的家眷,一进的小院子,里面挤了一大家子。 此时的小院乱糟糟的,箱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堆放在地上,人来人往的。 得知他要走了,他之前的同僚和学生这几日纷纷来看他,顺便送上自己的程仪。 他的俸禄少,之前一直没买下人,倒是曹县令前几日刚送来一个门童。 史光彪本不想收,奈何曹县令执意要送,又说他去赴任这一路只靠他自己不行,怎么也要有个赶车的人帮衬着,史光彪实在拒不过也只能收了下来。 但之后他马上给曹县令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赵小山领着魏武在门房这等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人走光了小门童才叫他们进去。 魏武之前一直在乐平镇的学堂念书,何曾见过真正的两榜进士、未来的州府教谕,一时更为紧张,连走路都顺拐了。 赵小山见他这样心里直叹气,这真是第一次见面时在街头悠然自得又热心好客的魏武么?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就见个面试官么,至于吓成这样么? 这是赵小山不知道什么叫“舒适区”,街头巷尾是魏武的舒适区,他是那少有的读书人,身份上天然高贵些,自然悠然自得。 但现在他要见面的是比他更强的人,不自信心态的外在表现便是拘谨胆小。 “你别紧张姐夫,史学政人很好,真的不会为难你的,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知道了,我没紧张山子。”魏武听话的点点头,脚还是没拐回来。 正说话间两人到了史学政的书房,小门童站在门口道:“赵少爷,我们老爷说你不用进去了,只让魏少爷进去。” 魏武一听赵小山不陪他,脸又是一抽。 再看向小舅子一脸鼓励的表情,魏武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门。 赵小山不知道史学政为啥不让自己进去,百无聊赖的蹲在角落里数蚂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拉开了,魏武哭丧着脸,顶着一副拉不出屎的便秘表情出来了。 赵小山连忙迎了上去,“姐夫,咋样,学政说啥了?” 魏武表情落寞,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山子,你的五百两白花了,史学政说我基础不扎实……” 赵小山皱眉,“史学政真的这么说?” 不能啊,老史都收了他的书了。 想罢,赵小山直接转身朝身后走去,“姐夫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问问学政到底什么意思。” “你别去……” 赵小山没理会魏武的阻止,敲敲门就进去了。 屋里的史学政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抬头看是赵小山,笔也没停,说道: “我一猜你就得来问我,你先坐那等会,我写完这封信的。” 赵小山知道他有事要忙,识趣的点点头,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手翻出一本书看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安静的写着字看着书,十分和谐。 只苦了等在外面的魏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蚱,一会一伸脖子朝里看。 没一会,史学政写完了信,放下笔后吹了吹信纸,这才抬头看向赵小山: “你这姐夫聪明有之,但学识不甚扎实,心态也不好,还是要好好打磨打磨性子。” 赵小山点点头。 他不知道魏武学识怎么样,但他的性子确实有点问题。 估计也是和他小时候过的太顺遂,少时父母突然去世后又遭到大哥驱逐有关。 说起来魏武虽然是姐夫,但还不到二十,还是个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胆小怕事心性不稳也是正常。 “这是我刚写好的推荐信,你拿着先放手里,等半年或一年以后你再给高教谕送去,让他安排魏武入县学。” 赵小山恭敬的接过信,不解道: “山子愚笨,不知学政此举何意?” “没什么深意,就是想让他知道进县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听闻你姐成亲你送了不少嫁妆?” 赵小山不知道哪个大嘴巴传的,只能如实说道: “我舍不得二姐,怕她成亲以后受穷,陪送了近两千两银子的嫁妆。” 史学政捋捋胡子,点头道: “这就对了,这魏武知道娶了你姐便能快速改变生活,本就容易让他产生投机取巧的想法。 这次你再顺利帮他入了县学,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有事找你们就对了?赵家花钱能搞定一切?入县学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赵小山秒懂史学政的意思,眼睛一亮,“先生说的对!” “你回去说,我觉得他不行,但念在你赵小山的面子上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半年后让他去新学政那重新面试,若可以了便可入学,不可以便再没机会入县学!” 赵小山知道史学政不仅是磨练魏武,还送给自己个大面子,当下一揖到底,表示今天他回去就写新话本,写好了保证第一时间送过来云云。 等出来后,赵小山直接找到魏武,气急败坏的问道: “姐夫,你刚才到底说啥了?史学政怎么说你聪明有之学识不够呢,哎呀,我的五百两银子啊……” 魏武本就哭丧着脸,这下整个皱成了苦瓜,双眼绝望道: “原来大人这样说我么,走吧山子,我回镇里,给你当书坊的二掌柜……” “等等姐夫,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 说着,赵小山一把拉住魏武的胳膊,“不过我刚才又一顿哀求学政,又塞了五百两的银票,学政说给你一年时间,若一年以后你的学识更扎实了就同意入学。” 魏武顿时立住了,疑惑问道:“一年以后,史学政不是马上要走么?” “他说他会帮你知会一声高教谕的,就看你这一年能不能进步了。” 魏武听罢,双眼绝望尽去,再次绽放光芒,“真的?史学政真的这么说的?一年以后我还有机会?” “当然了,史学政亲口说的,他还说了,高教谕这人很难搞的,考察人的时候不仅看你学识,还看你谈吐,听你说话就能看出你是不是个真诚正直的人,要是人品不好,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那种,高教谕最讨厌了。 而且他最烦投机取巧的,对于咱们这种关系户也不喜欢,所以姐夫,你可千万努力读书,尤其是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别说说话让高教谕不喜欢……” 赵小山说一句魏武点一下头,两人在门童的护送下慢慢朝外走去。 等回到乐平,魏武已经被洗脑完成,深深觉得自己德行有亏学识不够。 决定之后的日子不仅要悬梁刺股,还要慎行修德。 任重道远! 第187章 二黑子竟然出轨了 二人回了乐平后,赵娇娘安排了一桌子的好饭菜,得知魏武没有通过面试好一顿安慰。 魏武感受着妻子的温柔,又惦记着小舅子刚花出去的一千两银子,心里愧疚的翻江倒海。 于是乎,没顾及一旁的小舅子,魏武拉起娇娘的手,低声说道: “娇娘,嫁给我你受委屈了。” 赵娇娘轻轻的将手抽出来,“相公说的什么话,你就是之前为公婆守孝这几年耽误了。现在家里的生计有我,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等一年以后你再去,教谕一定会收下你的。” 魏武得了肯定,重重的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的,只不过家里就要辛苦你了!” 赵娇娘摇摇头,“公婆早逝,家里就你我两人,哪有要辛苦的地方?就算洗衣做饭还有宋嫂子一家操持,我现在倒是比在娘家时还清闲。” 赵小山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刚开始觉得两人腻歪有点酸,现在突然灵机一动。 “二姐,你要实在闲的慌过来给我帮个忙呗?” “帮忙?什么忙?” “我想在镇里再开两所学校,一所男学一所女学,正好你无事可做,先过来帮我管理一下女学呢?” 赵娇娘听罢眼睛一亮,可没一会又黯然下来,“不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赵小山不解,“为什么不行?你刚才不还说自己没事干么?” “我现在已经成亲了,哪能随便抛头露面,再说了,你姐夫还要念书,要是让他同窗知道了再说三道四的,多不好。” 赵小山这就不乐意了,当即站起来说道: “这有什么!你去当先生又不是为了挣钱,那是去做善事了,怎么算抛头露面!再说了,姐夫之前自己还摆摊写字呢,岂能在乎别人说什么? 若因为妻子去做善事就觉得丢脸那只能说明自己本身就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姐夫?” 魏武被点名,刚想摇头,看向小舅子时突然想起他为自己花的一千两银子,反对的话从嘴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 “山子说的对,正好你在家也无所可做,去帮帮忙也没什么的。”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魏武的想法, 心想算他识相。 为了避免这小子嘴上不说心有芥蒂,以后再算旧账,又补充道: “二姐,不若你去一趟密水,问问乡君的意思,她若支持你就做。我再找史学政给学堂写个匾额,看谁敢说什么。” 史学政以后可是一州的教谕,正五品的官,比县太爷都高了好几级,谁还敢说三道四! 赵娇娘嘴角微微抬起,看向魏武问道:“相公,那我明天去问问乡君?” 这一会的功夫又是乡君又是史学政的,魏武哪个能得罪的起? 连忙点头道:“也好,侯爷送了我们一座屏风,乡君又送了你首饰,你去拜访一下应该的。” 赵小山撅了撅嘴,心里堵的慌。 心想这个世界对男人也太友好了。 魏武身无分文娶了赵娇娘,要不是赵家讲究,直接让他入赘了。 结果他吃赵家的喝赵家的,赵娇娘要做什么还要问他的意见看他的脸色。 要不是刚才他态度强硬,指不定这小子就要将蹬鼻子上脸,将二姐拘在家里了。 哼,死小子,读书都读到狗肚里了! 狗屎! 吃过饭后,赵小山以爹娘想女儿为名,强行将赵娇娘一起带走了。 魏武本想一起跟着,让赵小山“姐夫还是在家好好读书吧,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坐在回家的牛车上,赵娇娘心情十分愉悦。 看着前面赶车的弟弟,她只觉得安全感满满。 怪不得以前娘总说哥哥弟弟是她的依靠,现在她可算明白了。 想着山子前前后后为自己做的这些,赵娇娘满心满眼的感动。 “山子,谢谢你。” 赵小山自然知道二姐的意思,回道:“谢啥,你可是我亲姐。” “那可不是,你看罗芳,她弟弟就知道朝她伸手要钱,在二黑子面前像个孙子似的,一句话不敢多说。上次二黑子出去住,他还跑去给罗芳一顿骂,说罗芳不贤惠才把二黑子气走的。” 越对比赵娇娘越觉得幸福,笑的眼睛都弯了。 看二姐这么高兴,赵小山心情也很好。 “罗芳她弟算什么东西,就知道趴他姐身上吸血,也算罗芳自己倒霉,摊上那样的父母,当年要不是二黑子娶了她,她爹娘指不定给她卖哪呢。” 说起二黑子,赵娇娘突然眉头一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咋了二姐?” 赵娇娘神色犹豫,低头想了想到底开口道:“山子,我和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 “前几天我和海螺出门买菜,好像看到二黑子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赵小山手一哆嗦,手里的纤绳突然收紧。 大黑牛吃痛,“哞~~”的一声,跺了跺脚,尾巴狠狠甩了赵小山两下。 赵小山顾不得大黑牛,急忙回头问道: “你说啥二姐?二黑子?” “就是他!就前天,我在西街那看到的,他和一个女的坐在一个包子铺吃包子,我当时看到还以为是罗芳,刚要上前打招呼,结果走近一看发现根本不是罗芳。 幸好当时二黑子背对着我,我拉着海螺赶紧跑了,不然太尴尬了。” “那女的啥样啊?是不是他家亲戚啊?” 赵娇娘瞪了弟弟一眼,“他家亲戚我哪个不认识?那女的不像是个姑娘,倒是像结过婚的妇人,眼生的很。二黑子和她一起吃饭,还给她夹菜呢。 后来我和海螺躲了起来,等他们吃过饭后一直跟着,发现二黑子给那女的送到镇西头的一个小院里才走。” 我靠,滚滚天雷袭来,二黑子竟然劈腿了! 这瓜太大了! 赵小山现在的第一想法是直奔大昭寺找到陈狗子,将这事和他分享! “山子,这事我也就和你说了,你千万别乱传。” “那当然了,还用你叮嘱?”陈狗子是方外之人,和他说没事! “山子,你说二黑子天天在作坊上工,咋还有空勾搭别的女的?等明天我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女的到底何方神圣。太过分了,还勾引有妇之夫!不要脸! 二黑子也不要脸,罗芳刚给他生了闺女,他家刚有点钱就嘚瑟!你们男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唉,你可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别的不能肯定,我可是绝世好男人!” 嗯,说起来也是赵小山的错,这段时间他不是忙着二姐成亲的事,就是泡在实验室尝试制作玻璃,将作坊里的大小事一起打包给了二黑子。 以前作坊送货的事归白常文,现在他要走了,送货的事就落在了二黑子头上。 两个作坊每日生产量大,他不是今天进货就是明天送货的,见天的往乐平和密水跑,还真没法安心待在作坊里。 不过,二黑子都这么忙了还有空搞女人,还是没累着! 本来还惦记他最近辛苦想着给他涨点工资呢,这下免谈了! 之后姐俩针对二黑子的出轨门事件进行了大胆的猜测,根据赵娇娘的描述,赵小山觉得那女人的身份应该是寡妇无疑了。 就是不知道两人进行到哪一步了。 若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阶段还好说,若已经取得实质性进展那可就糟糕了。 赵娇娘剩下的路程不是咒骂二黑子不是东西就是唉声叹气的可怜罗芳,纠结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之前两人虽然总有隔阂,但毕竟年岁相当又一起长大的,算是塑料姐妹了。 虽然自己男人也不像靠谱的样子,但二黑子已经明显变质了! 赵小山认为还是不要告诉为好,毕竟二黑子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不是啥大事。 赵娇娘却觉得二黑子简直恶心至极,决定以后一句话都不再和他说! 纠结着纠结着就到家了,刘氏看到儿子女儿一起回来十分开心,急忙出来将闺女迎进门,嘴里问着赵娇娘有没有想吃的,她好让赵来福去做。 赵娇娘虽然刚走没几天,但出了门子的女儿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回来便是稀客了。 李球还赖在家里没走呢,看到赵娇娘回来也凑在刘氏身边一顿问: “妹夫对你好不好?若他对你不好千万和大哥说,虽然大哥马上要走了,但在密水还有好几个兄弟,都能替你出头!” 赵娇娘感谢李球的关心,回道:“魏武他很好,就是一时半会进不了县学了,说是学政觉得他学识不踏实,让他一年以后再去。” 提起这事赵小山一拍脑袋,连忙将魏武不能入学的原委和赵娇娘说了。 赵娇娘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不仅没指责弟弟,反而拍了拍赵小山的脑袋表扬起来: “山子做的对,史学政说的没错,让魏武磨磨性子也好。他若有志向今年在乐平的学堂也能努力,若没志向进了县学也是白费。” 刘氏听了姐俩的话嘴里骂骂咧咧的,眼里却笑开了花。 多好,娇娘哪怕嫁了山子也这么关心姐姐。 现在就算让她马上死了她都放心了。 今天晚上大小刘氏一起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则是赵娇娘回来了,二则是李球明天就要走了。 淳县侯大后天便要启程,他要回去待命了。 李球这段时间待在赵家,白天要么和赵大壮去作坊混混,要么跑去男学那教孩子们打拳,要不就围在刘氏身边陪她裁剪布料做冬衣。 东晃一圈西晃一圈,每日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快乐自由散漫,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要不是淳县侯马上要走了,他都能把家搬过来。 “球儿啊,多喝点,不够了屋里还有呢。娇娘也多吃点,再瘦就脱相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喝,赵老爷子今天也高兴的很,还不时劝劝酒。 最近老爷子的身体便有点不好,可能是玉米终于丰收了,一直支持他的精神动力没了,这个月以来一直病恹恹的。 前几天赵娇娘成亲他是强打精神送嫁的,等人一走又倒回了炕上。 赵来福是个孝子,特意去密水的医馆请的大夫。 不过大夫看过后只说老头子年岁大了,之前又一直操劳,身子亏损的厉害,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 没给开药,就吩咐老爷子好好养着。 赵来福哪能接受,最近也不牵着大黑牛跑线拉活了,天天长在厨房里给老爷子做吃做喝。 那天还把自己存的零花钱拿出来去镇里买了一小段人参,给赵老爷子熬了汤。 见女儿回来后赵老爷子的精神头,赵来福十分高兴,叮嘱道: “闺女,要不你们搬回来住吧,你和姑爷住镇里啥意思,周围连个亲戚都没有,哪有家里这么热闹。” 赵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净说胡话,哪有成了亲了还回娘家住的,让人瞧了笑话。” 赵娇娘噘嘴撒娇道:“爷,回娘家咋了,我天天待在家里还怪想你们的。” 赵老爷子哪能拒绝孙女的撒娇,呵呵笑着摸了摸娇娘的头,“白天回来溜达溜达行,晚上可得回去住,省的让人说闲话。” 赵来福乐的在一旁直点头,李球又趁机插科打诨一番,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赵娇娘又住回了自己的西厢,刘氏惦记和闺女说点悄悄话,抱着被子跟了过去。 第二天,赵家一早起来收拾,吃过饭后李球便要走了。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大包小裹。 这些天刘氏日夜赶工给他缝制了好些衣服鞋袜,冬天的袄子夏天的衫子,就连解衣都做了好几身。 除了穿的,还有不少吃的,熏好的腊肉、晒好的咸鱼、风干好的米粉甚至连磨好的麻椒粉辣椒粉都包了好些,林林总总收拾出来装了一车。 李球看到这一车东西,眼泪晕湿了眼眶,当着众人的面,“噗通”一声跪在刘氏面前。 “娘,儿子走了,儿子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娘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虽然认亲时间短,但刘氏能清楚的感觉到李球对她的依恋,她现在也是真心将其当做儿子看待。 看李球这样,刘氏也十分动容,扶起他的手,声音哽咽道: “快起来吧,地上凉着呢。娘还有大壮娇娘他们,你就放心吧。倒是你,过了年又大了一岁,还没个着落的,可怎么办啊。 娘糊涂啊,就不该听你的,合该这几天给你张罗房媳妇儿,也好让你有个人照顾啊。” “娘,我一个人习惯了,也不耐烦旁边有人。” “还是该找一个,有了女人才能有后代啊。” 李球点点头,“我都听娘的,回去我就找。” 赵老爷子杵个拐棍也出来了,见刘氏还待絮叨,出声阻止道: “行了行了,大壮娘,时间不早了,让球子早点走,他回密水还得收拾收拾呢。” 公爹发话,刘氏只能擦擦眼泪,催促李球快点上车。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李球要走了,像二黑子这样和他说得上话的还特意过来送送他。 看着不少村民过来送行,李球心下感动,走之前最后给刘氏和赵来福磕了三个头,这才上车出发。 赵小山赶车,赵娇娘也坐在车上一起跟着出发,她要去密水拜见乡君。 李球心情低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三个人一路默默到了密水。 第188章 送别淳县侯 赵小山来了侯府n多次,对这早就熟悉了,赵娇娘却是第一次来,看着气派的大门,紧张的揪住了衣角。 赵小山安慰道:“姐,乡君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你就放轻松就好。” “我没紧张。” 嘴里说着不紧张,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通传之后,三人一起进了侯府的大门,赵娇娘在二门处被一个老嬷嬷领走了,赵小山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 周彻出发在即,密水县乃至荣河郡的大小官员纷纷来访,一时间侯府门庭若市,一改往日的冷清。 赵小山在门外等了好半晌才得以见到周彻,此刻的少年侯爷正揉着眉心,一脸疲惫。 “你来了?”看到来人是赵小山,周彻明显很放松,身体向后仰,软软的靠在了后座上。 赵小山上前作揖道:“给侯爷请安,侯爷临行在即,小的前来给侯爷送行,望侯爷一路平安。” 周彻不耐烦赵小山说这些客套话,挥了挥手,“行了,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我走了以后你有事就去找猪肉铺的老毛头,他会帮你解决。人走茶凉,我以后不在密水,你们以后行事万不可太过张扬。” “是,侯爷,小山定谨言慎行。” 周彻看向对面尚且稚嫩的赵小山,心里十分不放心。 虽然这两年来,赵小山已经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他跳脱的性格也总是使其麻烦不断。 赵小山是他很好看的潜力股,他不希望他半路夭折。 若不是他全家都在这,他必然要将他一起带走。 此去梁州,还有很多未知的风险,能否快速站稳脚跟,周彻也不能肯定。 若顺利他才能更进一步,若不顺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焉有命在。 所以他将妹妹留在了密水,也是希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家姐去内院了?她们年龄相当,让她没事多来走走,陪乡君说说话。我这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 “但凭侯爷吩咐。” “李伯玉春天要去京城赶考,我要你全程陪同。” 赵小山听闻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周彻会问问他的书坊运作,会问问他的琉璃实验,没想到临走竟安排了这么一出。 这是让他一路监视李伯玉? “我知道你和李伯玉是好友,既然是好友,就该规劝他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我妹妹贵为宗室乡君,万不可被一个小小举子欺辱了去。什么姐姐妹妹小妾通房的,我决不允许出现,你听到了么?” 赵小山大骇,立马回道: “侯爷,乡君既已成亲,当是知道李伯玉人品上佳,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般不齿之事的。” “没有最好。”周彻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作为哥哥我也要防患于未然,我这么说你应该懂吧?” 赵小山怎么可能不懂,不然也不会一直打压魏武了。 说完对妹妹的嘱托后,接下来赵小山又和周彻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书坊的雕版印刷已经恢复正常工作,活字印刷还在准备中。 虽然投入的人工很多,但进展缓慢。 一方面是技术上准备不充分,另一方面是活字印刷需要至少几万个字模,工程量太大。 对这些事周彻很放心,让赵小山放开手脚便好,他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能挣钱就行。 正事说完后,周彻看着对面依然恭敬的赵小山,犹豫半晌,到底没有再张嘴说什么。 他前几天又做梦了,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再次梦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里的房子很高很高,那里的人穿的很少,头发很短,他们被装在一个个铁盒子里,来来回回。 他像一缕幽魂在那个世界里飞驰,来来往往的人脸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让他头痛欲裂。 醒来后他大汗淋漓,衣衫都汗湿了。 他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样的梦让他很害怕。 他觉得梦里的世界比当初在京城面对皇帝时都恐怖。 他想找人倾述一二,却苦于开口。 哪怕是对面的赵小山,周彻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十分怀疑赵小山来自那个世界,但他不能肯定,也不敢去问。 打发走了赵小山后,周彻揉了揉眉心,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从周彻这出来后,赵小山在二门这接到了赵娇娘。 和进去时的紧张不同,此刻的赵娇娘一脸放松,显然心情很好。 “乡君听说了我要去女学帮忙很支持,还说到时候会给女学送一些笔墨呢。” “乡君还问了我伯玉哥的事,听说咱们一起长大的,问了好多伯玉哥小时候的事。” 赵娇娘想着刚才乡君问话时的表情和自己谈起魏武时完全不同。 她自然翘起的嘴角,像是散发光芒的脸,都意味着她婚后的生活很幸福。 她突然好羡慕。 也许,只有好看的人尊贵的人才配拥有那样的幸福吧。 像自己,有爹娘,有大哥弟弟,就够了。 赵小山看着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的二姐,心里不由一紧。 “二姐,你没多说别的吧?” 赵娇娘知道弟弟担心什么,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挑咱们小时候的事说了几句。” 赵小山放心的呼了一口气,他可真怕乡君知道点啥。 虽说二姐和伯玉哥没什么,不过二姐毕竟惦记过人家老公,让乡君知道了真不好。 从侯府出来后,赵小山又去了一次史学政家,从他手里要了两幅题字后便回了古仙村。 腊月初一,多云,微冷。 一大早天上竟飘起了小雪花。 赵小山感受着寒冷的空气,哆嗦的将自己的大棉袄翻了出来。 没想到今天竟然下雪了,这可是多少年不见一次的奇景。 铁牛领着小书童早就在院子里开心的跑了起来,他张开双臂,仰头张大嘴巴想去接雪花。 恰好有几片雪花落进嘴里时,他便哈哈大叫,“哈哈哈,好凉啊。” 刘氏推开门喊道:“行了,玩一会赶紧进屋,小心着凉了。” 看着纷扬的雪花,又叨咕着:“也不知道你大哥穿的厚不厚,他是侍卫,又不能坐轿子,成天在外面骑马,着凉了可怎么办。这侯爷也真是的,就不能过完年再走,这么冷的天着什么急。” 赵小山伸手接住两片雪花,看着他们在自己手里融化,心里同样担忧。 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周彻能不能成功出发。 他没有去送,该说的话前天都说完了。 他很感激周彻,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在当初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给了他最大的帮助。 虽说两人是合作,某种程度来说,其实自己就是他的打工仔。 但给侯爷打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若没有周彻的鼎力相助,也许现在的自己还在为下一顿要吃什么发愁呢。 他知道,除了能挣钱外,周彻对自己那些新奇的点子也很感兴趣。 他知道周彻一定有秘密,可两人却从未交流过。 有好多次自己都怀疑周彻是否也是和他一样来自于那个未来的世界。 他期待着哪天周彻能和自己谈一谈,可他等了等,还是没有等到。 不被外人所知,才是秘密。 密水县的淳县侯走了,变成了西北梁州的淳郡公。 县学里的史学政也走了,变成了青州府的史教谕。 同时,做了六年密水县令的曹县令的调令也下来了。 因为治下有功,文教武功都好,曹县令今年的政绩考核为优,被调往豫州府担任同知,即刻前往。 和淳县侯一样,这个年曹县令也要在路上过了。 因为豫州府离青州府很远,倒是离京城挺近,也算升了。 一时间,整个密水人仰马翻,送走这个送那个,官场商场一阵乱。 曹县令走了,新县令还没来,密水县上空两重大山顿时一空。 普通老百姓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没有一点改变。 但那些心思多的似乎嗅到了什么一丝不同的气息,开始挖门盗洞的托关系找人,希翼在这次重大的人事变迁里脱颖而出,争取有点主动权。 当然了,这些对赵小山来说没有一丝影响,他不走仕途,和一般商人也不同。 他只关注自己的小事业,琉璃实验依然没有成功,但乐平新学堂的选址已经定下来了。 是两座普通民宅,面积都不大,离书坊倒是很近。 赵小山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来,将里面的格局稍微改变一下,又购置了一批桌椅,年后就可以开始招生了。 学堂的运行模式和古仙村的一样,由他全款出资筹建,学生除了书本费其余全免。 不过这种公益性学堂毕竟耗费太大,他打算对收的学生严格把关。 不仅要控制数量,男学堂只收三十个孩子,女学堂只收十五个。 招生时他和赵娇娘还要亲自面试,合格者才能入学。 赵小山还提议,可以为男学堂的学子出资赞助书本费和其他生活费,但要签订合同。 这些学子在学堂念满五年后若没考取任何功名则自动退学,退学后要为他工作五年,五年后才可自由择业,是去是留单凭自主。 赵娇娘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一方面为那些贫穷的学子提供了上学的机会,另一方面还为赵家培植了自己人。 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一旁的魏武看的啧啧感慨。 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女人,她也许并不美丽,但有独立的思想和灵魂。 慢慢的,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肤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赵娇娘的心态变了。 变得不那么功利,甚至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关心她了。 在一片繁忙又平淡的日子中,新年到了。 第189章 又是一年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运转了一年的作坊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按下了暂停键,赵小山和二黑子一起给作坊里所有员工发放了新年福利——每人猪肉二斤。 在收获了一箩筐的感谢话后赵小山宣布春节假期正式开始,从即日起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十再开工。 所有雇工们欢呼之后对赵小山越发感恩戴德。 同样的,村里的两个学堂和镇上的书坊也跟着一起放了假。 学堂里的先生和作坊书坊的管事每个人都得了一个大红包。 大管事每人五两银子,二管事们每人三两,小组长之类的一人一两。 学堂里的程理和马恭回两个先生位同大管事,都是五两银子,就连女学新先生翠娘也得了二两。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没有钱时尚且要割上二两肉弄点节日气氛,别说今年古仙村家家户户都挣到了钱。 仰赖赵小山的两个作坊,现在的古仙村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只有村长李安一家的房子是半新不旧的砖瓦房,就在今年,好多人家都翻新了新房,手头富裕的也盖了砖瓦房。 从山腰往下看,整个村子的气象都不一样了。 新年这天,赵小山穿上新衣跟随赵老爷子一起出门祭祖,路上遇到的老少爷们人均新衣,手里拿的供品不是鸡就是肉,和以往的风貌完全不同。 “山子去祭祖啊?” “九叔今天好精神啊,您身上这身是貂皮吧?哎呦我可得摸摸啥手感,这也太滑了,比大姑娘的腿都滑溜,啧啧啧。” “我也摸摸,让我也感受一下大姑娘的腿有多滑。” “去你个臭小子,你长毛了么你。” 赵老爷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你一手我一手的摸着身上的衣服,一点不恼,反而呵呵笑的十分开心。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今天祭祖才打起精神走出了屋子。 虽然杵着拐杖站的还是不稳,但听到周围后辈们一声声的恭维和吹捧,也让老爷子越发飘飘然,感觉腿上又有劲了。 “都是山子嘚瑟,非要给我买这么张扬的衣服,我都土埋到大腿的人了还穿这贵东西干啥,这不浪费么!” 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但咧开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众人了然,继续吹捧道: “老爷子好福气啊,儿孙孝顺还能挣钱,咱村啊就数你最有福气了,您老可得活到一百岁多享享福才行,这叫捞本。” “竟瞎扯,那皇帝也没听说活到一百岁的,活那么大岁数那叫老不死的,遭人烦!” 赵来福是孝子,最不乐意听到他爹说死不死的,当下就出声道: “爹,你活到一千岁都没人烦,山子和大壮要是敢说烦,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哈哈哈……”众人都被赵来福憨憨的语气逗笑了。 赵老爷子被如此恭维一番后,心情大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继续朝前走去。 今年赵氏祭祖终于不用窝在族长家的小屋里了,赵家祠堂修的宽敞明亮,是全村最大的祠堂。 今天一早赵来庆便领着儿孙将祠堂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香炉供桌都摆上了。 陆陆续续赵家的子孙都过来了,大家手里都拿着今年的贡品,一眼看去不是鸡鱼就是猪肉,与以往相比上了好几个档次。 去年的供桌上不是馒头就是豆腐的,最好的贡品就是赵九明家的猪头,结果今年有三家都拿了猪头。 今年赵老爷子没拿猪头,而是一整头羊和一整头猪。 这两样东西,就算是在镇里都算是头一份的好东西了。 因着这样的贡品,祭祖时赵老爷子站在了第一排的中心位置,赵来福虽然在第二排靠边,但赵小山则是他们这一辈里妥妥的c位。 对于这样的顺序,没有人有异议。 在场每个人都明白,若没有赵小山,哪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别说让赵小山站在小辈里的中间,就算站在所有人前面,他们也是愿意的。 这一天,赵老爷子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上香之前,他的双脚悄悄向前挪了一点点,这样看来他的站位更加靠前突出,像是一只领头羊,一个人站在前面领着一众族人一起祭祖。 祭祖后发肉时每个族人都分到了一大块猪肉。 赵老爷子听着大家的恭维,乐的前仰后合,大声邀请所有族人大年初二一起到他家吃饭。 对于这样的邀请族人们哪能拒绝,纷纷笑着答应。 一直到散场回家,赵老爷子的笑都没停。 今年这一年,赵家的作坊规模扩大了,他们搬了新家,玉米丰收,狗剩降生,娇娘出嫁。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喜事,都预示着赵家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赵老爷子年夜饭时给每一个小辈都都发了红包,连家里的几个下人都没落下。 “今年事事都好,明年更好。到时候山子娶一房媳妇儿,娇娘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咱家就算齐活了,以后谁看了咱家不羡慕?!” 赵小山看着红光满面的爷爷,端着酒杯道: “爷爷你看着,到时候山子再给你挣出来一座金山银山,让你屋里堆满了貂皮大衣,一天一件,羡慕掉别人大牙。” “哈哈哈~这傻小子,这大衣我今天穿那么一会都嫌热呢,你还天天让我穿,你要捂死你爷我啊你个臭小子!” “那爷就冬天穿貂,夏天我给你买绸子的,咱也一天换一套,天天不重样。” 赵老爷子被逗的大笑,“你爷我是花蝴蝶啊?还一天换一套。老头子我就乐意穿棉的,别整那些没用的,快点喝酒你。” 赵老爷子和赵小山你来我往,一旁的众人只顾着哈哈傻乐。 这一晚,赵来福没能守一晚,他开心的喝多了。 赵老爷子的身体好了,他高兴,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高兴。 第190章 老爷子走了 大年初二,赵娇娘领着魏武回门,赵老爷子让赵来福把家里鸡鸭鱼肉全都拿出来,摆上几桌,把族人都请过来,好好吃喝一通。 因为院子和厨房不够,赵家只能把饭桌搬到作坊里,妇人们洗菜摘菜,孩子们嘻嘻哈哈跑跳打闹,几个大锅同时开火,男人四桌,女人小孩四桌,所有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闹闹,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赵老爷子一整天都神采奕奕,不仅全程作陪,还不顾劝阻喝了一碗酒,还想再喝时被赵小山拦下了。 赵小山虽然一直跟着说笑,心里却隐隐不安。 老爷子的状态不对。 前段时间都下不来床的状态了,这几天又是吃喝又是说笑,像个没事人似的,总觉得不对劲。 过年的日子里,他不敢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别人,只能一双眼紧紧盯着老爷子。 好在老爷子只是面露疲态,没有大碍。 看着老爷子屋里的烛火熄灭,赵小山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折腾了一天他也疲惫的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赵老爷子的屋子迟迟没有动静。 赵来福本以为是老爷子昨天累着了,还想着让老爹多睡一会。 可日上三竿了老头子还没起来,一丝不安慢慢爬上心头。 赵来福推开老爷子的门,发现老头子紧闭着双眼躺在炕上,一动没动。 赵来福吓得肝胆欲裂,猛地扑上前,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吼:“爹……” 赵九明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气息微弱,还始终昏迷,没有任何意识。 刘氏想给他喂水都喂不进去,连老头子的嘴巴都掰不开了。 昨天还说说笑笑的老头子今天一下子倒下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赵来福心急如焚,先是将村里的赤脚大夫刘瘸子找来,但刘瘸子来了只看了看便摇了摇头,拍了拍赵来福的肩膀,说了句“准备准备吧”便走了。 连副药都没给开。 赵来福疯了,他赤红着双眼,急忙给大黑牛套上套子,风风火火的朝乐平奔去。 乐平的大夫不行他就去密水,密水的大夫不行他就去荣河。 他要他爹活! 赵小山不放心赵来福这样,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乐平后赵来福去找镇里的大夫,赵小山继续朝密水赶去。 可现在是大年初三,不仅衙门休息,连医馆都关门,赵小山一连走了好几家医馆都扑了个空。 情急之下,赵小山直奔侯府。 当李伯玉听说是赵小山找来时急忙赶了出来,听说是赵老爷子出事第一时间将消息报给了乡君。 乡君也不小气,不仅将府医派了过去,还让他拿着自己的名帖去了县里最好的医馆。 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密水的大夫时午时已过,赵小山手下的鞭子啪啪朝大黑牛拍去,抽的它吃痛之下“哞哞”直叫。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大黑牛今天四蹄生风,一路小跑,比平日里快了很多。 好在,几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古仙村。 原来乐平的大夫早来过了,在检查了老爷子身体后说了和刘瘸子一样的话后就走了。 赵来福趴跪在老爷子的炕沿边,紧紧握着老爷子的手,哭的双眼通红。 当看到小儿子领回来两个大夫又噌的站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急忙站起来迎了过来。 “大夫,我求求你,你们救救我爹,我求求你。” 刘氏在小刘氏的搀扶下也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日的时间,她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两位大夫先后上前看了看老爷子,后都摇了摇头。 医馆的大夫斟酌了一下道: “老爷子年岁大了,熬到现在算是油尽灯枯,而且他自己求生意识也不强,节哀顺变,准备后事吧。” 本抱着一丝希望的赵来福在看到二人的神色后陡然崩溃,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赵大壮双眼通红的跪在地上,“大夫,我求求你,你再给俺爷看看吧,你让他再睁开眼看看俺们……” “大夫,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说着,赵大壮便以头触地,“哐哐”嗑了几个响头。 医馆的大夫见多了生死,只麻木的摇了摇头。 倒是侯府的府医见到赵家儿孙如此孝顺颇为动容,犹豫了半晌,从诊包里拿出一套银针,对地上的赵来福道: “你等下再哭,我可行针让你家老爷子清醒一会,你们可愿意?” 赵来福拖着鼻涕,双眼放光,“愿意,我们愿意。” 那府医道:“行针不是治病,只是刺激他让他暂时从昏迷里苏醒,时间不会很长,相当于你们说的回光返照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 说罢,那府医将银针一点点扎进老爷子脑袋上。 没一会,老爷子眼皮动了动,一副要苏醒的样子。 赵来福快速跪走几步凑到老爷子跟前,握着他的手,一脸期盼道:“爹,爹,我是福子……” 这一声爹里饱含了浓浓的不舍之情,闻者无不动容。 赵老爷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前面泣不成声的儿子,想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头,却只有手指头动了动。 “爹……” “爷……” “太爷,我不要你走,你快起来……” 赵老爷子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光明显更亮,像是积攒出了力气,沙哑着嗓子道: “福子别哭了,你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丢人啊……” 赵来福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将老爷子的手攥的更紧。 赵老爷子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嘴里嚷着:“山子,山子你过来。” 赵小山听到呼声连忙上前,“爷爷,孙儿在这呢,有话您说,孙子全都答应你。” “山子,你大哥大嫂都是老实人,没啥本事,以后你千万提携着他们点。” 赵老爷子呼呼喘着粗气,每说一句话都像费尽了全力。 “不,不管以后咋样,让铁牛和狗剩多读书,多惦记点你姐,呼呼……” “山子你记住,赵家人才是自己人,以后你要记着,多维护族人,多帮帮他们……” “山子,你别太累了,你还是个孩子呢……” “老头子我活够啦,看着咱们家宅兴旺儿孙出息,我没遗憾啦,我去见你娘我对的起她了……” 说着说着,赵老爷子像是透过众人看到了什么,眼神定在了半空中,嘴角噙着一抹笑,十分幸福的模样。 慢慢的,老爷子眼中的光慢慢熄灭,粗重的喘息也停了下来。 “爹……” “爷……” 庆元三十二年,正月初三,古仙村赵氏一族赵九明,驾鹤西去。 享年六十七岁。 走时儿孙俱在甚是安详。 赵家撤下了过年的红灯笼红对联,屋里院里全换了白。 灵棚搭在了院子正中间,一口大红棺椁静静地躺在那。 赵家的孝子贤孙们身穿丧服跪在棺椁前,一点点朝着火盆投着冥币。 古仙村家家出动,全来吊唁。 当看到赵来福呆滞憔悴的模样后,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也难怪他这样,老头子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 尤其赵来福还是有名的大孝子。 好在他有个好儿子赵小山,虽然双眼通红,但前后张罗着,算是这个家唯一有行动力的人。 唉,赵大壮这个大孙子就只记得哭,真是担不了一点事。 好在赵家本家都跟着忙活,不然有赵小山累的。 众人唏嘘着,送上自己的奠仪后朝着赵老爷子的棺椁嗑两个响头,慢慢散去…… 第191章 阴差阳错下赵来福的飞升 赵老爷子在家停灵三天后便下葬了。 出殡时几乎整个古仙村都出动了,棺椁后面送葬的人排了老长的队伍。 白幡纸扎贡品一大堆,葬礼规格很高极具哀荣。 陈狗子甚至带了几个师兄弟过来亲自为老爷子念经超度。 他的棺椁葬在了五花山上相对平缓的一处山腰,这里大树环绕风景秀丽,站在这里能听到彩河叮咚的湍流声,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古仙村。 赵小山看着装着爷爷的棺椁一点点被泥土覆盖,变成了一个高土包,心脏像被人揪住一般,痛的喘不过气。 这是他的爷爷啊! 那个释然豁达睿智的老头,那个慈祥善良勤劳的老者。 那个到死都惦记着族人、惦记着乡里的爷爷。 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明明秋天收玉米时他还精神奕奕斗志昂扬的样子。 为什么短短两个月就离开他了…… 明明过年那天他还喝了一碗酒,站在村里听着众人的吹捧时还乐的哈哈大笑,现在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骨孤单的躺在了地底。 他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却这么快就走了。 命运何其不公…… 赵小山红着眼睛,跟在赵来福身后跪在冰凉的地上给老人磕着头。 一磕头,谢谢一直以来您对我无私的爱和关怀。 二磕头,我会信守对您的承诺,照顾家人维护族人。 三磕头,祝您下辈子投到富裕的人家,事事顺遂生活富足无忧无虑。 磕过了头,赵老爷子的葬礼便结束了。 赵来福在赵大壮和赵小山的搀扶下踉跄着朝山下走去。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眼眶深陷,宽大的孝衣似乎要将他淹没。 快到家门口时,来帮忙的村里人纷纷告辞,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赵来福眼神木讷的回应着,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爹,回家吧,这几天你累坏了,好好休息几天,啥事有我和山子呢。”赵大壮看到赵老爹这样,心疼的很。 “爹,娘已经病倒了,你可不能再病倒了。” 老爷子的死对刘氏的打击也很大,今天早上下葬时刘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好在刘瘸子只说是伤心过度外加休息不好,养几天就能好。 听儿子提到刘氏,赵来福的眼神里总算有了点光,“你让你媳妇儿给你娘做点好的,她这几天累到了。” 赵大壮看到老爹总算有了点反应,心下宽慰,连声答应下来。 葬礼一结束,赵家整个沉寂了下来。 刘氏和赵来福都病了。 他们也是五十的人了,连日的折腾外加伤心难过大受打击,身子自然吃不消。 赵大壮和赵小山刚送走老爷子又轮番伺候二老,也快吃不消了。 好在魏武和娇娘都回来了,一直住在家里陪着忙活,才让家里不至于乱套。 初十这天两个作坊开工,赵小山没让放鞭炮,也没整什么开工仪式,只出席露了一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回了家。 他现在很懒,什么都不想做。 什么肥皂琉璃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一个人躺在炕上,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赵娇娘看到他如此消沉前来安慰了几次,收效甚微。 他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 如此这般,赵家在沉寂了半个多月后,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城里来人了! 确切的说是京城来人了! 老爷子种的玉米被周彻献给了皇帝,一颗颗饱满金黄的玉米粒后还附有了乡民赵九明当初培植的全过程。 其中重点描述赵九明快七十岁的高龄,一整年都扑在地里不得休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玉米上,期望丰收后能造福相邻,使父老乡亲们不再受饥饿冻馁之苦。 哪怕是玉米丰收后,赵九明也没有藏私,一部分献给了陛下,一部分免费分发给乡民。 这样无私奉献的精神可歌可泣,当为表率。 庆元帝本就惊喜于玉米的丰盛,现在又听说了赵九明的事迹,一时大为感慨,当下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 于是乎,一个领着皇命的太监长途跋涉不远千里来到了山坳中的古仙村赵家。 宣旨太监来这一天,整个荣河郡都轰动了。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太监,还看到了荣河郡的守备、密水县的县丞,以及一众密水县的大小官员。 说到底,荣河郡只不过是青州府下辖的不大不小的郡城,和大景朝的政治中心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平时见过最尊贵的人便是宗室的淳县侯了。 但那时候淳县侯爷就是个不得宠的小透明,若没有他叔祖出头,他也不过是个混吃等死不知道哪天就被处理的落魄贵族罢了。 现在他们竟等来了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和赏赐,这简直太稀罕了。 于是乎,那小太监宣读圣旨时,赵家院里院外跪了满满一地的人。 所有人都好奇皇帝为什么突然要给一个农户家赏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青州府下古仙村赵公九明,为人勤恳奋勉,耕耘一载后使一株玉米变万颗籽,如此高产之物乃大景之幸乃百姓之福。 此乃祥瑞之兆,朕心甚慰,特封赵公九明为县男,食岁一百石,另赐金玉米一个。 钦此。” 小太监宣完旨,下面的人都懵了,赵小山甚至都忘了要去接旨。 “赵九明人呢?还不快来接旨?”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小太监拿着圣旨纳闷道。 听到问话,赵小山急匆匆从人群中爬了出来,跪在前面,哽着嗓子道: “禀公公,草民乃赵九明的孙子赵小山,草民谢陛下抬爱,可我爷爷前些日子刚过世了,实不能聆听圣上封赏。” “过世了?”小太监万万没想到竟然错过了,惊声道。 “确实过世了,就在正月初三那日,古仙村村民均可作证。” 小太监倒不是怀疑这消息的真假,毕竟谁也不能拿这事糊弄他,他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来封赏的,结果人还没了。 若单纯赐物就算了,但还有个县男的爵位呢。 虽说县男是大景朝最最末尾的爵位,就是好听的名,实际上一点特权都没有,但这也是皇上册封的荣誉不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人都不在了可让杂家怎么回去交代!”小太监还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也麻爪起来。 皇帝让他来给人封赏,可这爵位没给出去,他回去没法交代啊。 这时,密水县的代理县令冯县丞站了起来,开口建议道: “公公,下官倒是有一法。既然赵老过世了,那县男这爵位便由其子继承如何?” 县男属于最末等的爵位,往往是封给一些有功劳的外姓功臣,没有租岁,就每年领点岁支禄米,不能世袭,再往下便是庶民了。 可爵位就是爵位,代表的是皇帝的封赏,如何能送不出去! 既然老子死了没法领就让儿子领了,哪怕是皇帝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反正是赏赐给赵家,给谁不是给,等赵来福死了就收回去了,一代而已。 宣旨的公公一想也是,泼出去的水是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皇帝的更不能。 又征询了荣河郡郡守的意思后,宣旨的太监将圣旨和金玉米直接给了还在懵圈的赵来福。 于是乎,傻愣的赵来福摇身一变成了新鲜出炉的赵县男。 古仙村也改名成了赵家村。 赵家村献良种有功,从今年起免除三年赋税。 第192章 二黑子出轨门 宣纸的太监走后,整个赵家村都轰动了。 所有村民双眼炙热,疯狂的朝赵小山家涌入。 每个人都想看看圣旨,还想知道皇帝给的金玉米啥样子。 这是他们离皇权最近的一次! 之前皇帝只是一个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概念,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山子,你快说说,到底啥是仙男?皇帝要让你爹去修仙?” “哎呀,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叫县男,是爵位!是官,大官,比县太爷都大,你没看刚才县丞走的时候和来福点头哈腰么?” “哎呀,咱们村也出大官了?比县太爷都厉害的大官?哎呦,来福叔,以后你可要多罩着侄子我啊……” “来福叔,还有我,你也罩着点我,平时我最听你话了。” 赵来福手里拿着圣旨和金玉米,听着周围人的吆喝声,双眼无神意识恍惚。 他比县太爷都厉害了? 他也是大官了? 可这些荣誉本该是爹的,是爹辛辛苦苦种的玉米,自己什么都没做。 现在皇帝都看到了爹的努力,都来犒劳他了,可是爹却看不到了。 若爹此时还活着,拿着这些封赏,他该多骄傲啊。 赵来福都能想象到老头子骄傲的样子,一定是嘴里哼哼哈哈的推辞谦让着,心里却开了花。 若是有一条尾巴,一定会翘到天上去。 他爹就是这样好面子的人。 他苦了一辈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时佝偻着腰到处去借钱应急,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这样的尊荣。 可为什么皇帝的旨意现在才来! 哪怕再早来一个月,他爹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他一高兴身体就会好起来,就不会走了…… 赵来福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玉米,突然哭了。 村民看到他的眼泪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赵来福为什么会哭。 这道圣旨确实来的太迟了。 这种遗憾,值得哭一次。 第二天,村里男学停学一天,赵家祠堂的大门大开。 赵来福领着一众赵家儿郎,郑重的跪在祖宗的牌位前。 “赵家的列祖列宗们,我爹给咱赵家挣回来一个爵位,咱赵家也发达了……” 这一次祭祖,供桌上没有鸡鸭鱼肉,只摆了两样东西——圣旨和金玉米。 这两样东西虽然轻飘,分量却是多少猪头猪肉都不能比拟了。 从祠堂出来后,每个赵家人的腿都是飘的。 他们与有荣焉! 之后赵来福又领着两个儿子去了赵九明的坟地,一通痛哭后才踉跄着回去。 皇帝册封爵位这事在整个密水县掀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时间赵小山家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 有想开开眼看圣旨的,有想买些玉米种子回家种的,还有拐着弯借钱求官的。 赵来福虽然成了县男,但毫无激动之情,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以病体未愈为由对来访者一律拒之门外。 他能躺平,赵小山却是不能。 作坊和学堂他根本无暇顾及,每天只负责迎来送往,老腰都快累折了。 那些借钱求官的,坚决拒绝。 那些买玉米种子的,如康员外之流,可以匀出来一点点,其他的一概免谈。 那些想看圣旨的,除非十分亲厚的,其他均以圣旨已上锁尘封为由拒绝。 玉米这东西之前县衙还真不知道,都是赵小山一家和淳县侯私下联系的。 这次太监来宣纸县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 送走宣纸太监后,冯县丞带人第一时间来了赵家,让赵小山将玉米拿出来。 “不是草民不愿给大人,实在是当初玉米都给乡亲们分了,剩下的也都给了淳郡公,前几天康员外又借走了一点,剩下的真是自家留的种子了。” 为了让冯县丞信服,赵小山将装玉米的袋子拎了出来抖了抖。 “大人你看,这些就是剩下的所有玉米了,再多真没有了。” 这冯县丞那天看着还挺好的,今天咋突然来强抢了呢。 也幸好他们家刚得了皇帝的封赏,若是白身,县衙这些豺狼虎豹必然要全都拿走,一粒都不给他家留。 “赵小山,我知你已投奔了淳郡公,可如此重要的粮种,你怎能不和县衙知会一声?” 冯县丞现在还气的牙直痒痒。 这赵家简直太可恨了。 发现了这样高产的作物,竟然越过县衙悄咪咪的就献给了皇上,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宣纸太监来那天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反应快,他差点失礼。 若当初这玉米是由县衙呈送的,那他早就升官了,至于现在还是个不入品的县丞?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全大景朝除了皇帝那,就他们密水县有玉米。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玉米,那密水县就起一个带头示范作用,大范围种植,到时候年终政绩考核时上官知道了也是个优。 所以,这玉米种子他一定要拿到手! 看着地上仅剩的半袋玉米种子,冯县丞嫌弃的撇了撇嘴,“赵小山,之前你家这两个作坊是挂在白常文名下的,可是现在淳郡公已经走了,这作坊再缴税也该是你自己缴了吧?若是这样你的户籍就必须要变为商户了?” 赵小山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这姓冯的还知道曲线救国。 过完年这段时间他的家事不断,完全没顾上作坊,也忘了缴税这一说了。 白常文和李球全去了西北,这作坊可不就成了他自己的产业了。 这么大的摊子可不是小打小闹,是必然要去衙门变更户籍的。 冯县丞此时拿户籍说事,就是逼着他拿出玉米种子呢。 赵小山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冯大人说的是,确实是小的思虑不周了。当初我爷爷念着村里乡亲们,每家都发了不少种子。这袋子玉米小的就献给大人了,我家的我再去别家要一些。” 好在自己留了一手,地窖里还剩了半袋子,也够自家今年种了。 冯县丞听到这才满意的点点,“不是本官难为你,实在是陛下都知道这玉米了,县衙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实在看不过去,这样也只能委屈一下乡亲们了。” “能为大人分忧是赵家村村民的福气,我们求都求不来呢。” 见赵小山如此上道,冯县丞更满意了。 怪不得淳县侯愿意抬举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十五六岁的年纪又能办作坊又能种玉米的,这可不是一般农家娃能办到的。 怪不得淳县侯能这么快升到郡公,定是得了赵小山的助益。 如此人才,能拉拢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想到这,冯县丞也放下架子,一脸和颜悦色道: “赵家种出如此高产作物,怎么能是商户呢,家里还有孩子念书,正是耕读传家的典范。” “谢大人夸赞。”好吧,户籍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目的达成,冯县丞又给了个甜枣,“我观赵县男脸色不佳,似乎身体有恙,县里的春熙堂是我一侄子开的,那的坐馆大夫是他特意从青州府请过来的,医术十分了得。你可拿着我的名帖过去,给县男好好瞧瞧。 斯人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看开一点吧,你作为儿子也多多宽慰宽慰。” 说罢,还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 赵小山被说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冯县丞怎么变脸这么快。 刚才还强抢玉米种子呢,这会又伸出橄榄枝了。 “谢大人关心,过几天小的定带着我爹去看看。” 对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冯县丞也无意再为难,又说了勉励的话后拿着玉米种子走了。 如此,哄哄扬扬了快一个月后,赵家总算又回归了平静。 赵来福和刘氏也慢慢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赵来福成了县男后生活没有任何改变,身体恢复后又每日套着牛车到处跑线拉活。 只不过现在坐他车的人更多了,坐车的人都说过来沾沾他的贵气。 赵来福听了也不反驳,有时候开心了还把车费给免了。 赵小山见老两口慢慢恢复过来,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家里无事后,他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开始重新鼓捣他的琉璃大业。 慢慢的,风暖了,山绿了,春天来了。 古仙村的村民们拿出赵老爷子给的玉米种子,开始翻地、播种,将一年的希望种进了地里。 同时,镇上的康员外家、密水县的几个地主家,也将手里的玉米种子下地,期待着这个新作物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这期间,赵家村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二黑子爆出了出轨门事件。 二黑子有外遇这事赵小山早就知道,本打算有时间找他好好聊聊的,可后来家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忙的早将这事给忘脑后了。 谁知道乐平那个女人有一天突然找上了门,说怀了二黑子的孩子,要二黑子负责。 这事,轰动程度仅次于当初赵来福封爵。 毕竟皇帝赏赐所有人只能说好,没有讨论的空间,可二黑子这事,议论的空间可太大了。 赵家村的所有妇女抛下了往日的成见,只要有闲暇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八卦,互相交流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就连刘氏都没例外,每日的八卦让笑容重新爬上了她的脸,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真没看出来,二黑子平时挺老实的,一出手就这么猛,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你没看呢,罗芳见天的哭闹,她娘把二黑子脸都挠花了。” “闹有啥用,她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个闺女,听说那女的找大夫把过脉了,是个儿子,二黑子要纳进门呢。” “哼,这男人啊,真是有钱就变坏,二黑子也不想想,当初他家那么穷,连媳妇儿都说不上,这刚好两年就要纳小了,啧啧。” 像这样的讨论村里每天都进行着,像赵小山这样的宅男都听到了好多。 而话题中心的二黑子自从闹出这事已经连请了好几天假了。 曹家乱成了一团,他哪里还有心思再来上工。 那女人带着球逼宫,曹母如何能不应,毕竟是自己儿子射的种子,再如何都要认回来。 可罗芳及罗家死活各执一词,为了壮大声势增加赢面,双方又朝族内寻求助力。 如此,这场由二黑子出轨引发的闹剧慢慢从一家家事升级到了曹罗两族的冲突。 曹罗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有两个小辈在争执时甚至大打出手,发生了肢体冲突。 事态一度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再这样下去,对整个赵家村的声誉影响都不好。 村长李安首先坐不住了。 只不过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出面调停,而是先来找了赵来福。 古仙村都变成赵家村了,这天都变了,他这村长也当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皇上的封赏下来时李安就表示要将村长一职让出来,却被赵来福严词拒绝了。 李安深知赵来福啥性格,也知道他真的无意政权,便说:可以不当村长,但村里的大事小情你得拿主意。 正好了,曹罗两家的纠纷现在就需要人拿主意。 “你说怎么办啊,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咱们村现在出名了,有点啥事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不丢人么。” 李安真没想到二黑子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竟惹下这般祸事,也是气够呛。 “他大爷,以后你真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咋办,那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咱插手干啥。” 赵来福最不耐烦这些事了,可自从他成了县男,李安有点屁事就来找他拿主意,让他烦不胜烦。 “你要实在拿不准主意就去问问山子,正好他和二黑子交好。” 李安皱眉否定,“山子还是个孩子,他自己连亲都没成呢,扯进这破事干啥,你怎么当人爹的。” “怎么当的也当了这么多年了,你要问直接问他吧,问我白费。” 看赵来福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懒样,李安气的直吹鼻子,甩着胳膊走了。 等赵小山在作坊接待李安时才知道他爹竟将调解这活甩给了自己。 “大爷,这毕竟是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管吧?” “山子,大爷也实在是没着了,你脑瓜聪明,快帮大爷想想该咋办,也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闹下去啊,这不让外村人看笑话么。” 两家都有小辈打起来了,这次万幸是轻伤,万一下次真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说实话,赵小山真不想管这破事。 没啥原因,就觉得二黑子这事干的不地道。 当初是他要死要活想娶罗芳,结果成亲后又觉得罗芳跋扈不温柔,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的,现在又出轨了。 这死小子眼睛也是瞎,找啥不行,竟找了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那女的要是单身还好,但她还有一个和前夫生的儿子,今年都六岁了,也是懂事的年龄了。 人家前夫家听说这女人的不安分,气的要休了她。还把她儿子抢了过去,打算过继到别的族人家里,并将她扫地出门。 并扬言要去密水敲鼓告状,说二黑子奸污了他家孀居的妇人,致其怀孕,其心险恶罪不容恕。 那女的舍不得儿子,哭着喊着不同意,来找二黑子让他出面说情。 二黑子这愣子倒真去了,却是一身伤回来的。 他是姘夫,猫都来不及呢,这次竟大摇大摆的到人家去,这不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么。 那女人现在有家回不得,又不能直接来曹家,现在被二黑子暂时安置在乐平的客栈里。 眼看着那女人的肚子大了起来,她前夫家又吵嚷着要去告状,这事也算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解决了。 第193章 解决二黑子家务事 赵小山恨铁不成钢,真想撬开二黑子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挺精明一人,怎么偏偏在女人身上这么糊涂。 那寡妇能不清不楚的和他厮混在一起,能是个好的? 真要大摇大摆的进了曹家的门,那不乱套么。 再说了,二黑子就是个乡下汉子,就算现在是作坊的管事,手里有了几个小钱,也不能纳妾啊。 男人么,不该以事业为重么。 赵小山梳理着手头的消息,也是愁的很。 李安不给赵小山拒绝的机会,十分强硬的拉上他一起前往二黑子家。 到了曹家,鸡飞狗跳。 曹母和罗母依然站在院子里对骂,十分难听。 期间夹杂着罗芳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二黑子懊恼的拉架声和孩子哇哇的抗议声。 可以说,这种状态最近已经成了曹家的常态。 罗母正踮脚骂的欢,远远的瞥到赵小山和李安朝这边,于是架也不吵了,三步并两步朝李安奔来,嘴里大喊着: “村长,你可要给俺们做主啊,老曹家欺负人啊……” “我儿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给他,自打嫁进来就挨欺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儿拼死拼活给他们家生孩子,结果人家现在就要纳小了。老天爷啊,你可睁开眼看看吧,好人没有好报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罗母一边哭一边骂,眼泪鼻涕横流,样子十分可怜。 李安皱着眉头低喝一声:“行了,你小点声吧,还嫌不够丢人的,有啥话进来说,别让人看笑话了。” 罗母不敢在李安面前放肆,无奈只能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的跟在后头一起又进了院。 大门一关,将那些看热闹的眼睛都挡在了外面。 李安也不客气,拽过来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下来,“亏你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天天骂街,像什么样子!还不够丢人的?!” “要不是事情闹这么大,我理都不理你们家这破事!”说罢,李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二黑子。 “管不住下半身,招惹什么不好,招惹个寡妇!把事闹得这么大,自己又擦不了屁股!亏你还是作坊的大管事,连这么点家事都处理不好!” 二黑子被村长点名批评,点着头不敢说话。 他脸上的伤左一道右一道,有丈母娘挠的,还有那女人的前夫家揍的,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好不凄惨。 赵小山一旁看着,也气的牙痒痒,也想像李安这样狠狠骂他一顿。 这么点自控能力都没有,怎么成大事。 “将你们家老爷们都找过来,也别掰扯了,今天就把事解决了!” 李安不愧是村长,多年的积威下几人一声异议没有,乖乖的出门将罗父和曹父找了回来。 刚才老娘们骂仗时这俩老爷们都躲出去了。 李安决定今天一定要拿出个章程来,见人到齐了,直接开门见山: “二黑子,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将人接回来?” 二黑子还是没敢抬头,只是重重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 “别整那死出!你委屈给谁看呢?都是你惹出的祸事,你还委屈了!”李安今天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 罗母见村长斥责二黑子,高兴的扬起了下巴。 “我问你,你把那寡妇接回来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二黑子闻言抬头,犹豫了一会,“都有吧。”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事情能走到这一步。 从去年开始,他经常往返乐平,不经意的一个机会结识了那寡妇。 最开始他根本没想着和她怎么样的,他就觉得她挺可怜的,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儿子,生活挺艰难。 他只不过偶尔过去帮帮她,但都是抬抬水或者劈劈柴这样,发于情止乎礼,没有一点越矩的行为。 谁知道有一天罗芳闹的厉害,他气闷之下去了那女人家,迷迷糊糊的就和她发生了关系。 事后他也十分后悔,可错已经酿成,他也只能尽量弥补。 他本打算给她一些银子了事,以后不再联系。 谁知道那女人不要钱,说只想和他在一起,让他多来看看她就行。 那时他家事不顺,赵小山又十分忙碌没空理自己,他的心事无处排解,便一步步走进女人为他编织的网,越陷越深。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他承认。 可要说自己多爱那女人,却是没有的。 他从没想过要娶她进门,也没想过要纳小。 可谁知道她竟然怀孕了!她明明说过她生儿子时伤了身子,不易怀孕啊。 怎么就怀了呢! 一想到这,二黑子就一脸黑线,十分懊恼。 李安恨铁不成钢,又瞪了一眼他,“你要认定那个女人,一心想让她进门,要么和罗丫头和离,给罗家一笔钱,什么时候罗丫头找到下家,那女的什么时候入门。” 本来罗芳正呜呜咽咽,听李安如此说,当即喊道:“大爷,我不要和离,我才不把地方让出来便宜那个贱人!” 李安没搭理她,继续对二黑子道: “你要不想和离,那你就让那女的做小,但那女人不许进村,只能在镇里待着当外室。反正你也经常去乐平,两头跑!而且以后你所挣钱财大头都归罗芳和她生的孩子。” 罗芳一听又炸庙了,“不行,若要那个贱人进门,除非我死了!她还有那么大个儿子呢,我们不给她养儿子。” 见这两个方案二黑子都没表态,李安又提出了第三个方案,“要不然你就等着那女人把孩子生了,你把孩子抱过来养,给那女的一笔钱,和她彻底断了往来。” 最后,李安又补充道:“不论哪一种选择,你都要拿出来一笔钱给那寡妇的前夫家,毕竟你睡了人家寡妇,就算去县衙告你,你也没理,保不准要坐几年牢。” 是这道理,那前夫家本打算第一时间去密水告状的,但听说二黑子是赵家村作坊的大管事后又改了主意,一直嚷嚷的欢,至今还未付诸行动。 根本原因就是希望能从二黑子手里诈出来一点钱财。 一听要拿钱,罗芳又破防了,嘴里嘟囔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男人出去找女人,我还要拿钱给他擦屁股……” 李安被她吵的不行,实在心烦的很,呵斥道: “行了,别哭了,一会说完你再哭不迟!若不是你三天两头的闹腾,二黑子能出去鬼混么?!还不快快闭嘴!” 罗芳被如此斥责,楞的亚麻呆住,竟真的闭嘴不哭了。 赵小山在一旁看着,在心里给李安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老村长,就这魄力,可以的很! 不仅强力镇压了罗芳的哭闹,还把三个可行的方案全都摆到二黑子面前,利弊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分公允。 端看二黑子如何选择了。 面对三个选项,二黑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一头乱麻,嗡嗡作响。 见他还在犹豫,李安催促道:“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今天就赶紧做个决断,别等人家真去县衙告你,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时候谁都不敢给二黑子拿主意,他爹娘都不敢。 “山子,你说我该咋办?”二黑子纠结半晌,看向赵小山突然开口问道。 赵小山本来想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突然被点名,愣了愣。 随即他便看到了二黑子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挣扎痛苦寂寞,和无可排解的烦躁。 他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忙东忙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二黑子好好说说话了。 他没有时间倾听二黑子的心事,也没有时间和他交流感情。 他们渐行渐远。 哪怕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依然窝在实验室里,秉着不插手家事的原则,对他不管不问。 甚至当初听说他有了外遇时也没有及时出声阻止。 现在的他只是把二黑子当成了手底下干活的掌柜,而不是那个儿时的玩伴。 赵小山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当的很垃圾。 他已经忽视二黑子太久太久了。 想到这,赵小山心底涌起了浓浓的愧疚。 想着李安的三个方案,赵小山问道: “黑子,你做选择前先想想后果,若你觉得真和罗芳过不下去了就选择第一个。若你考虑你闺女,不想和罗芳和离,但又舍不得那个女人就选第二个。只不过你先考虑清楚了,你要同时养两房女人,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她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 若你想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觉得对不起那女的,只想对她的肚子负责,就选第三个。” 其实赵小山想说的是,这寡妇能纠缠他这么久,做出这么大牺牲,定然是想给自己找个下家,所图不小。 绝不是单纯的小白花。 这种女人,十个罗芳都不是对手,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话,再次闭紧了双眼。 第194章 赵娇娘有孕 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二黑子,等着他做出选择,一时院子里竟变得安静起来。 诚如李安所言,这件事确实托的太久了,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 等了一会,二黑子重睁开眼,看向李安道: “大爷,我选第三种,我只要孩子。” 李安一拍大腿,“行,那就按第三个方案来!” 说完又转头看向院里四个家长,“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意见?” 曹父曹母对那寡妇本身也十分反感,要不是顾念着她的肚子,也不可能僵持这么久。 既然儿子都说只要孩子,他们更没有反对的意见了。 倒是罗母,站起来说道: “黑子能看清好坏,趁早和那种贱女人断了最好,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闺女可不认,别指望我闺女给你养。” 曹母当下就说道:“不用她养,我孙子我自己带!” 罗母扭着脖子,翻着白眼,一脸不屑:“那你可说好了,我闺女可不认那野种。”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接下来李安开始安排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首先,赵家村将出动赵来福(县男,有爵位的官)、赵小山(密水的大红人)、程理和马恭回(读书人)外加村长本人以及曹父,一行六人前去寡妇的前夫家进行谈判。 谈判内容为表明立场——曹家不让女人进门,只认肚子不认人。 当然了,也不是让那女人白出力,他们愿意给钱。 前夫家一笔,那女人一笔。 为了让女人以后远离二黑子,避免二人再续前缘藕断丝连,二黑子负责出资将女人安置在密水,并供养她儿子读书,直至他十五岁成人。 其次那女人的肚子一旦瓜熟蒂落,曹家立刻抱回,女人不得讨要纠缠。 敲定方案后,曹父翻出家底,众人立刻开始行动,坐上赵来福的牛车,前往乐平开始谈判。 前夫家的本意就是想要钱,听说二黑子家终于妥协,哪有反对的道理,当即签字画押保证不会去密水告状。 他们本来也不稀罕那孩子,正愁没地方安排呢,正好还回去。 于是乎,在没有知会那寡妇的情况下,一群男人靠着钱来钱往,私自安排了她以后的命运。 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是不公的。 只怪她命苦,先是死了丈夫,又遇到了二黑子这个吃干抹净抬屁股走人的渣男。 所遇非人! 等那女人在客栈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消息时,哭的直接背过了气。 她想大哭大闹,想去赵家村找二黑子理论,想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可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女人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在契书上画了押。 她接过了曹父递过来的八两银子,一路跟着赵小山去了密水。 赵小山将她暂时安置在赵娇娘的陪嫁铺子里。 那个铺子前面是个布庄,后面是个小院子,布庄租了出去,后院正好空着给她们母子二人住。 这女人的肚子毕竟大着,等生产后再另行安排。 所有都做完后,众人返回赵家村。 李安也没歇着,回到曹家后,当着罗父罗母的面,直接给曹家分了家。 以后曹父曹母和大儿子曹河一起过,二黑子和罗芳单独分出来住。 那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抱给曹母养育,二黑子负责每个月给曹母一百五十文养老钱。 将财产都做完处理后,当事双方没有任何异议,纷纷在分家契书上签字画押。 如此这般,这场由二黑子下半身不老实引起的闹剧终于落幕收场。 除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皆大欢喜。 二黑子虽一夜赤贫(前夫家五两,那寡妇八两,以后还要负责那孩子的学费,原来攒的老底掏空了不说,还欠了赵小山五两银子),但保住了家庭,还马上又要喜当爹。 罗芳这次虽然丢尽了脸,但二黑子有了把柄在她手里,她又可以在他面前重新耀武扬威。并且经此一事,他们终于分家单过,以后不用和婆母一起生活,逍遥自在。 曹父曹母罗父罗母也同样欣慰,这个小家终究是保住了…… 经此一事,赵小山对李安的办事能力拜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爽利的作风,简直帅爆了,他要向他学习。 同时,他也深刻反思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二黑子的忽视,决定以后对他多加关注。 叮嘱自己以后不能总是沉浸在实验室里,要多联络一下二黑子和陈狗子。 随着二黑子桃色新闻的落幕,赵家村慢慢又安静了下来。 在作坊一如既往的运转下,时间一晃而逝,赵小山收拾起行囊再次准备远行。 李伯玉要去京城赶考,他需要陪同。 说实话,他不想去。 上次去青州府折腾够了,他现在只想老实的待在家里陪陪家人做做实验。 经过反复的实验反复的失败,赵小山的琉璃实验已经颇有成果了。 只不过他能吹出来琉璃的粗糙形状,却始终没办法成型。 他始终弄不出琉璃的模具,打算趁这次去京城好好考察一下。 他这一走,作坊里的大小事又要全部甩手给二黑子。 为了避免二黑子忙不过来心里苦闷下再犯错误,赵小山决定将李安和程理同时任命为大管事。作坊的一切决定都必须三人同时同意才行。 进货的工作由二黑子和李安负责,送货的工作由三旺和程理负责。 同时将丁贤从镇里书坊调回来,接替三旺的工作,依旧是米粉作坊的二管事,辅佐赵来庆负责作坊具体运作。 此去京城,同行的还有马恭回。 他和李小翠的婚事本来定在五月份,但这小子得知赵小山要陪李伯玉去京城,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 说是要跟着去见见世面,看看能不能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一考试就紧张这臭毛病他真的受够了。 李伯玉十分看重这位未来的妹婿,也希望他能克服心理恐惧考取功名,因此面对婚事推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小翠比赵娇娘小一岁,今年也十七了。有点恨嫁,对于未婚夫推迟婚事十分不满。 但家里的男人们都同意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跑到赵小山这,拜托他多盯着点马恭回,不要让他乱跑。 罗芳和二黑子这事算是给所有女人都上了一课,她也心有余悸担心的很。 赵小山没想到李小翠防范心理这么强,点头答应下来,表示一定看紧了马恭回,绝不让他有机会出去厮混找女人。 马恭回要走,村里的男学便没了先生。 赵小山不得已将书坊的瘸腿书生李巨卿暂时调了过来,怕他忙不过来,又去镇里找了一个童生,跟着李巨卿一起给孩子们授课。 一番人事调动后,作坊和村学算是都安排妥当了。 镇里的两个学堂也在紧张的筹备中,赵小山将相关诸事全权拜托给了白敏中,让他该买买该花花该招人招人,抓紧时间行动,争取赶在六月份前开学。 之所以拜托给白敏中,而不是原定的赵娇娘,是因为赵娇娘怀孕了。 算一下时间,是过年那几天怀上的,现在都快三个月了。 前段时间先是老爷子过世,后是赵来福受封,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忙的赵娇娘没顾得上大姨妈来没来。 等一切平静下来后,赵娇娘有一天突然恶心呕吐头晕,本以为是这段时间累的,便自顾的躺下休息了一会。 等魏武从书院回来后担心不已,直接去医馆找来一位大夫,一把脉才知道怀了。 那大夫把完脉还说幸好发现的及时,赵娇娘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心情起伏又大,这孩子脉象不好,需要静养保胎。 刘氏听说闺女怀孕,一蹦三尺高,一甩往日的消沉,从家里划拉出来一大堆东西,领着小刘氏急匆匆去了乐平。 看魏武每日去书院念书没法照顾女婿,刘氏决定直接住在乐平,等闺女这胎坐稳了再回去。 家里有丈母娘坐镇,魏武放心不已,举双手表示欢迎。 赵来福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心里盘算着要去定做一个小金镯子给未来的小外孙戴。 在一片祥和平静中,李伯玉、马恭回和赵小山,顺着春风踏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 第195章 赵小山晕船 有鉴于这次出行距离太远,他们三个又都是弱书生,乡君周香玉特意安排了一个车夫和两个侍卫随行。 外加赵小山的小厮朱丰收,和李伯玉的小厮宋海平,一行一共八个人。 出发之前几人说好,一路的费用全部aa。 说句实在的,赵小山觉得这钱都该李伯玉出。 毕竟他根本不想去京城,要不是周彻临走前的委托,他真懒得折腾这一趟。 不是赵小山抠搜,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家里的花销太大了,颇有点捉襟见肘的赶脚。 两个作坊虽然每天轰隆隆的,可大头还是要留给周彻,自己拿的都是小头。 出发之前赵小山估摸了一下,一趟京城之旅没有五百两银子下不来。 钱啊钱,真是太难了。 之前他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兜里有三文钱都乐的哈哈的。 现在自己坐拥两大作坊一个书坊,手下工人上百,却是越过越抠搜,怎么都觉得钱不够花。 为此,几人上船后赵小山没选上等间,只选了一个中档的,一晚上才二十文那种。 非常小一个屋子,里面除了两张硬板床啥也没有,但好在不是楼下那种大通铺。 李伯玉也想住中档房间,让车夫拦住了。 出发前乡君交代过他们三个,钱花多少无所谓,务必让李伯玉住的舒舒服服的,别路上生病了。 李伯玉绕不过车夫和侍卫,只能选择了上等房,和赵小山分开。 马恭回作为未来妹婿,有幸得以和他一个房间。 李伯玉看着走下去安顿的赵小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自己发达了却抛弃了糟糠的感觉。 他十分想让赵小山也上来住,可钱都是乡君的,他花着到底不仗义。 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李伯玉明显牙口不好,有时候嚼不动,经常会陷入十分烦闷的矛盾心理中。 他们坐的这艘船会从密水码头出发,先进入浏荣河,再汇入母亲河镜河,顺着镜河一路向西前行,大约半个月后便能到离京城不远的柳州码头,从柳州码头到京城只半天时间。 全程下来近二十天,除了柳州那一段陆路,其余都是水路。 只不过需要在浏荣河那换船。 赵小山打算的可美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二十天的路程太过无聊,他打算全程创作。 写话本,写小说,为自家书坊提供点素材。 要不然书坊总是原来的那几个老话本,没有新鲜东西,大家会看腻的。 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从没坐过船的赵小山晕船了。 晕的十分厉害。 吐的那叫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别说提笔写话本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饭吃不了,水喝不下,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在浏荣河换船时,要不是朱丰收背着,他都要被滞留在船上了。 见他憔悴的眼睛都睁不开,李伯玉于心不忍,提议让他坐马车回去。 赵小山挣扎着摇了摇头,“没事,挺一挺就好了,我都答应你们了,咋能半途而废,呕……” 话还没说完,赵小山又吐了。 李伯玉急的不行,顾不得上船了,让朱丰收背上赵小山,一行人急匆匆的朝当地的医馆走去。 像赵小山这样晕船的患者,这里的大夫见过太多了,连药都是制好的成药。 “回去吃这个药丸就行,现在一天三顿,饭后吃,要再坐船,难受的时候就吃一粒,可以吃点酸的果脯,压一下恶心。” 成了,连煎药的过程都省了。 李伯玉见赵小山实在难受,提议道:“山子都这样了,咱们先在这住两晚吧。” 马恭回没有异议,赵小山迷糊着,李伯玉一人做主,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别说,同样是床,地上的就是比船上的舒服,当天晚上吃过了药赵小山就不吐了。 不仅呕吐停了,还张罗着饿了,晚上连喝了两大碗粥。 “老天保佑,少爷你可算能吃的下饭了。”朱丰收看着赵小山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几天可真把他吓坏了。 若主子真有点啥三长两短的,他也没有活路了。 “没事,你少爷我可死不了,这算啥,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 自己可是天选男主角,坐一次船咋能轻易挂了。 也不看看自己以往的履历,坐过大牢挨过揍,被人绑架遭过劫,哪一样不是顺顺当当扛过来了。 (不论遭多大罪,男主都会像小强一样顽强,编辑不让完结赵小山就得给我活!) 吃好喝好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赵小山状态一下好了很多。 看他状态不错,李伯玉决定再停留一天。 浏荣河码头所在地就是浏荣城,郡一级的城市,因为背靠浏荣河这个中转码头,很是繁华。 马恭回第一次出远门,见啥啥新鲜,要不是兜里没几个钱,真想大买特买。 赵小山和李伯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看到码头旁热闹的景象,倒没那么大惊小怪的。 这一天,三个人在浏荣城里逛了一大天,赵小山买了一堆干粮和肉干,就连之前敬而远之的果脯蜜饯都买了一堆。 等第二天登船后,赵小山刚一难受就压一颗酸溜溜的果脯,那种强烈的呕吐感果然好了不少。 为了在船上舒服点,赵小山放弃了自己的省钱计划,决定出门在外对自己好点,同样住进了上等房。 只不过他决定将自己的悲惨遭遇都写信告诉远在西北的周彻,让他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苦,掉过多少泪,小命差点丢掉。 不求他的安慰,只求他用小钱钱打发自己就成。 也不要多,米粉作坊的分成,他想多留一成。 仅此而已。 多么卑微。 重新适应了几天,赵小山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不仅呕吐次数少了,还能慢慢下地走动了。 李伯玉和马恭回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不过两人每日都窝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看书。 李伯玉对自己这次的春闱没有一点信心。 他太年轻了,去年春天刚考上的秀才,秋天的秋闱就中了举人。 已经幸运了两次了,这次的春闱他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学识还差的很,若不是大舅兄淳郡公强烈要求他尽快考取功名,他是绝对不会折腾这一次的。 想到乡君时常督促自己努力读书,话里话外要他这次春闱好好表现,李伯玉就觉得亚历山大。 烦闷之际,李伯玉一个字都看不下,放下书揉了揉眉心。 “duang~” 突然,船体像是撞了什么东西,剧烈晃动了一下。 屋子受到震荡开始左右摇摆,李伯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紧急时刻及时扶住了桌板才算稳住了身形。 “duang~”又是一下。 “怎么回事?” 外面已经乱哄哄的,很多人走出房门大声质问。 李伯玉稳住身形后也赶紧推开门,朝隔壁赵小山的屋子走去,“山子,你怎么样?” 赵小山啥事没有,刚才正躺在床上,只不过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只不过朱丰收就有点惨了,他的头部撞到了桌角,肿了一个大包。 “我没事,遇到海啸了?外面到底咋了?”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几位爷先别出去,船家遇到了麻烦了,让咱们先在屋里等一会,我大哥出去打听了,一会回来。” 没一会,侍卫甲回来了,原来他们的船遇到了拦路虎。 镜河是大景的母亲河,本来是天然的河流,后又经人工开凿,现在已经变成了大景朝联通东西的生命线。 就连南面都开通了一条支线,从柳州码头再往下游走,便是贯通南北的大动脉。 这样一条香饽饽,真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河的每一段都由当地无数世家争夺。 刚才的撞击就是船家没拜对码头所致。 原来他们所在这一段的保护伞本来是当地大户柳家的势力范围,奈何柳家的靠山——成国公前段时间正式下线了,柳家成了无根的浮萍,他家的财产迅速被伺机而动的别家相中瓜分。 然而船家还不知道这回事,还纳闷自己交过了保护费怎么又为难自己呢。 谁知道换天了! 给谁都是给,船家也不想多事,认命的就要拿钱。 谁知道新东家还是不依不饶,原来保护费涨价了。 一下子涨了四成还多。 船家这就不乐意了。 他们来往的商船走一段路交一段路的保护费,本来利润就低,这段路的新东家竟擅自涨价,还给不给活路了。 船家自然不愿多拿钱,于是乎,两方人马发生了争执。 能控制运河的又怎能是什么慈善之悲,见船家不上道,直接来硬的,让底下小船佯装撞了上去。 这才有了赵小山他们地动山摇这回事。 这时侍卫甲打听消息又回来了,“船家已经将钱全都交足了,说是一会重新开航,让咱们不用担心。” 李伯玉拍了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下次咱们还是坐官船吧,至少没这么多摞烂,也不怕半路有人撞船。” 侍卫甲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官船还不如这私船,私船只上船时交一次船票钱即可,官船会一直要钱。 而且官船说是官府办的,但基本也被世家操控,不仅价钱贵,态度还很差。” 几人都是第一次坐船,还真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听罢都一脸疑惑。 侍卫甲直接解释起来:“之前走水路是很太平的,有个乡间组织漕帮经营着,他们收费虽然也高,但只要交过一次钱就不会有第二次收费,航行时也绝对不会有人不给面子捣乱。 可后来朝廷以剿匪为名将漕帮一众水手全都绞杀了,然后镜河就被分成了一段段的,每走一段就有一伙势力占着,听说每个势力背后都有京城里的高官权贵坐镇。” 赵小山和李伯玉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没想到大景朝的漕运竟糜烂到如此地步。 这可是经济大动脉,怎么能让那些人如此胡来! 不给钱就不放行,不给钱便作势要装撞沉船。 置百姓安危于何地! 简直是胡闹! 马恭回年轻,最是沉不住气,气愤道:“皇帝也不管管么?” 侍卫甲解释道:“怎么管,京城那些大小官员很多都插手其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 皇帝又如何,没人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眼盲耳聋的老人罢了。 几个儿子各个不省心,他就算想管,难道真拿儿子开刀?! 第196章 柳州码头 船家交钱后,路霸们终于重新放行。 船上的乘客人心惶惶,有好几家女眷都被吓到了,有的甚至扬言要在下一个码头下船,该坐马车。 赵小山三人没被吓到,只不过马恭回和李伯玉的心情都很沉重,全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书生,必然带了些书生意气。 他们以为的大景朝是海清河晏政治清明的,皇帝是千古一帝,只不过有些地方官吏贪赃枉法。 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们,皇帝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厉害,皇帝的儿子们甚至带头挖大景朝的墙角。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难免让人十分悲愤失落。 赵小山在这个时空没接受过正统的教育,多少有点理解不了。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他们:一切封建主义都是牛鬼蛇神、推翻封建帝制、万恶的封建社会…… 虽然他学艺不精,但也知道点历史发展规律,知道皇权这玩意儿咋回事。 因此,他虽然攀附淳县侯,也不过是将他当做靠山,大树底下好乘凉么。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再没经历路霸拦路的情况,但船家中途擅自涨了船票钱,不交钱就不开船也不让下船。 钱不多,一天就多了二十文,但赵小山掏的不情不愿的。 马恭回咒骂不断,只说回程时坐马车回来,不受这份气。 在三人终于腻烦了船上的生活和沿途的风景时,船到站了。 柳州码头是东西向的镜河和南北向的运河的连接点,是整个大景朝最大的中转码头。 这里船来船往,货船客船官船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们的船光是等停靠就等了一天。 据说前面有一个王爷的黄船要停靠,王爷出行哪能随便,必须要讲究排场。 这一排场下来,其他所有船就必须靠后。 一天以后,几人好不容易下了船,等着租马车又等了小半天。 人太多了。 像他们这样轻装上阵的还好点,那些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才费劲,光搬货的脚夫就需要十多个。 马恭回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大了,比十个密水码头都大。” 车夫和侍卫去找马车了,三人只能坐在茶楼里等着。 正喝茶时,又听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 原来是一个脚夫在卸货时一不小心将雇主的箱子弄掉了,箱子里面的衣料全都掉在了地上。 惹的那家女眷大声惊呼,让手下的丫鬟连忙将衣料捡起来。 衣料不可避免的沾了灰,那女眷气的找到她男人,呜呜咽咽的哭诉。 那那男人一看就是宠女人的,听到女人的哭诉,什么话也没说,只朝家丁仍过去一个眼神,那脚夫便遭了殃。 这个可怜人被一群人集体围殴,哀嚎声求饶声不断。 马恭回见周围人对此竟视若无睹,顿时气愤不已,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欺人太甚,那脚夫又不是故意的,怎可如此仗势欺人。” 赵小山一把将其按下,制止道:“别冲动!出门在外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这种事情必然每天都上演,他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救世主,怎么可能救得过来。 而且他看那男人不似普通人,往那一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贪官两字,那高高的将军肚子和油腻的脸颊足以证明。 那女人估计也不是啥正经人,大庭广众就朝男人猛撒娇哭诉,毫无庄重可言,一看就是小妾或者外室之类的。 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 直到那脚夫求饶声渐歇,一群下人才松了手,朝地上佝偻成一团的脚夫吐了口唾沫,几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看人都走散了,马恭回再按捺不住,直接冲了下去,将脚夫扶了起来。 他都行动了,赵小山和李伯玉也不可能不跟上。 几人一起将浑身是伤的脚夫送到附近的医馆。 那几个家丁下手狠重,这可怜的脚夫连肋骨都踢断了。 马恭回之前一直只在乐平读书教书,家境又丰实,之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看到脚夫的可怜样,气的要去衙门告状。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周围的人都眼睛瞎了?刚才还巡街的衙役都没看到?!真是岂有此理!” 同行的脚夫见他这样,连忙阻止: “谢几位少爷帮衬,也怪我哥哥手没拿稳才有了这一遭,刚才那人一看就是进京述职的官家,我们根本惹不起,官我们就不报了,只求我哥哥这次命大能缓过来。 几位少爷的大恩大德俺牛二替哥哥谢谢你们了。” 说着,这个叫牛二的就要下跪,让李伯玉连忙扶了起来: “我们不是什么少爷,只不过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只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说完,李伯玉又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你哥哥的伤势很重,这样定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些银子你拿着吧。” 牛二见了银子,本不想拿,可看了看床上还昏迷的大哥,一伸手接了过去,之后连忙跪了下来,朝李伯玉磕了三个响头。 “谢三位少爷的大恩大德,俺牛二替大哥谢谢你们了,不知少爷什么名字,以后俺们想报恩也好找对门。” 李伯玉摇了摇头,“名字就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恩人,俺们这些出苦力的脚夫命不值钱,但俺们也知道感恩,还请恩人告诉一声姓名,就算以后没机会回报我们也能在菩萨面前为恩人祈个福。” 本来是马恭回张罗要救人的,但钱是李伯玉出的,马恭回心里些微不是滋味,抢声道: “我大哥是青州府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叫李伯玉,你们要祈福就祈祷我哥能顺利考中吧。” 那脚夫得知了恩人的名讳,又是一顿叩谢。 嘴里还嘟囔着他们就是附近的村民,他叫牛二,他哥叫牛大,对柳州这一带十分熟悉,若以后有需要了随时来找他们便可。 李伯玉几人也没当真,摆摆手朝外走去。 正好车夫和侍卫甲找到了马车,几人上车,一起朝着京城行去。 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今天这一小小的善举,以后会救了他们一命。 第197章 糊涂的李伯玉 大景朝的京城洛阳,乃天下文风汇集之地。 现在春闱在即,全国各地的举子汇涌而来,使得京城的客栈价格疯涨,就连城外的庙里都住满了贫困的学子。 好在周彻在京城有一座宅子空着,那车夫认识路,拉着几人直奔而去。 马恭回第一次出远门,坐在马车上朝外看去,震撼于京城的繁华,早忘了之前在柳州码头的不愉快了。 他觉得之前的自己像是一条井底之蛙,只能通过书本看到外面的世界,眼界有限心思狭隘。 这次出行他看到了波涛壮阔的镜河,看到了岸边大小不一的城镇,还看到了喧闹繁华的京城。 这里的读书人很多,茶楼里、酒馆里、书肆里,好多头戴纶巾的士人聚在一起侃侃而谈,他们穿戴讲究姿态从容优雅自信。 反观自己,穿着不新不旧的长袍,一路的奔波让他灰尘仆仆,拘谨的神态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此刻的马恭回突然涌起了浓浓的自卑感。 持有这种心情的不仅是他,同行的李伯玉和赵小山亦然。 李伯玉本就对这次的春闱不抱任何希望,现在看到全大景朝的学子全都汇聚于此,觉得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样子,每个都比自己强,一路行来,心态都快崩了。 赵小山自穿越以来总觉得自己是天选男主上帝选民,对这里的土着有种天然的文化优越感,这一路行来也是大受震撼,频频发出“啊~哦~”的感慨。 这土木建筑的楼至少有五层高吧,这飞檐走壁的,太壮观了。 人家这杂货铺开的,快赶上现代的超市了,还有专门修理车轮子的修理铺,给老爷们刮胡子的“美容院”、酒楼还有送外卖的…… 等三人一路到了周彻所在的宅院时,更沉默了。 不显山不露水一直猫在密水的淳县侯现在的淳郡公,在京城一座闲置的宅子都这么奢华漂亮,一个下人房都比他家主卧宽敞,情何以堪…… 三个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李伯玉自知这次考试无望,倒也不像来时那般书不离手了。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不如趁此时机结交一些读书人,再见识见识京城的风采。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李伯玉便去了青州府学子聚集的客栈。 这时候的人都很讲究地缘亲缘,尤其是赶考的学子,更讲究同乡同年,也因此更容易形成关系网。 赵小山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看住李伯玉,不让他有机会寻花问柳背叛乡君。 因此见李伯玉出门赵小山立马表示也要跟着出去见识见识,身份都想好了,就是李伯玉的小跟班小书童。反正他长的小,别人又不认识他。 他说这话时一旁的宋海平直撅嘴,感觉自己的活被抢了,还是被老雇主抢走的,他敢怒不敢言。 马恭回倒是没同行,他怕一起看到太多举子再联想到科举考试,紧张之下再做出失态之举,想了想对赵小山同行的邀约摇头拒绝了。 赵小山无奈,只能自己晃晃悠悠跟在李伯玉身后朝城北的青州客栈行去。 秋闱后李伯玉参加了不少场大大小小的宴会,因此青州府这次来的好多举子他都认识。 他一出现,便有在此租住的举子认出了他。 “伯玉兄,真是好久不见,你今天刚到的?也打算在这找间屋子?” 李伯玉一见来人,笑脸迎了上去,“子尘兄?好久不见,慕九兄也在?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别来无恙啊。” 赵小山见李伯玉和几个举子迅速攀谈起来,自顾的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水,静静的等着。 一番交流后,几人得知李伯玉现在正住在大舅哥淳县侯的宅子里,眼神里写满了嫉妒羡慕。 “伯玉兄好福气,不仅年纪轻轻得中举人,还迎娶了宗室女,真可谓一步登天。” 这话说的有点酸溜溜的,李伯玉皱了皱眉头,摇头解释道: “寅城兄言重了,内子虽为乡君,却一直在密水生活,舅兄淳郡公也远在西北,他们是宗室,不可能插手朝政,于我读书并无太多助益,一步登天这话切不可再说。” 被点名的梁寅城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长得好果然有用,被淳郡公相中了点为妹婿,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搞不好这次还能再进一步成了进士。 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多年,本就紧缺的名额却要被一个攀附裙带关系的小子占据,不甘的心思迅速攀起,接下来说的话更酸了: “可见爹娘生的好也是有用的,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也就只有日日苦读这条路走了。” 李伯玉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火气止不住的上涌,气的直想回怼。 好在其他人察觉不妙及时出言打断了,其中一个将梁寅城拉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我们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穷酸学子,交好李伯玉没有坏处的。这小子虽然娶了宗室女看着高升了,但为人谦和有礼,对咱们又没有恶意,都是同乡,何必呢。” 能考到举子的岂是笨人,梁寅城刚才被嫉妒裹挟失态,现在被点醒,也深深懊悔。 正如好友所言,他们都是穷苦学子出身,李伯玉比他们幸运,能得娶贵女,但贵女再贵不过在密水那一亩三分地,对春闱秋闱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且他的压力一定比自己更大,若他不能考上进士便一直是白身,男弱女强,这口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想到这,梁寅城突然想透了,再转过身时脸上重新扬起了笑: “还有好几天才开考,整日的憋在客栈也确实憋屈,不若这几日咱们青州府的举子一起聚聚?也好松散松散?” 这一提议迅速得到了好几个人的附和,李伯玉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跟着一起点头应和。 这时刚才安慰梁寅城的那个学子却道:“伯玉,要聚会就会花费很多,尤其这是京城,酒楼茶楼的都特别贵,不若咱们去你家聚会?也让俺们这些土老帽见识见识郡公的府邸长什么样?” 李伯玉不想几人竟提出如此要求,眉头顿时一皱。 他不是抠搜人,条件允许的条件下他还是愿意大方待人的。 可那宅子不是他的,这样贸然将他们带去,若被淳郡公知道了,会否不妥? 他这边正沉默不语呢,旁边随即有人应和道: “对啊,淳郡公又不在京城,你就是宅子最大的主人,地方够用,又安全,这主意可真是妙哉!” 第一个打招呼的杜子尘又道:“我觉得见识府邸倒不用,最主要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温习一下功课。春闱在即,客栈里太过吵闹,我始终静不下来心读书。” 说到这他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挡嘴说道:“我听说今年春闱会增加恩科,录的人数会比之前多,虽说我考中的希望不大,但还是抱了一点侥幸。”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几人的好奇:“子尘兄何意?为何今年录的人数会多?消息可否准确?” 杜子尘身体前倾,将声音压的更低,“我是听司州府的举子说的,听说从去年开始这京城就动作不断,陛下身体欠安,但几个皇子不老实,陛下一怒之下砍了不少人的头,京城官场都空了一半,不然也轮不到卢庚卢大人去咱们青州府当主考官。” “可这和咱们今年恩科有何关系?” 杜子尘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偷听,将声音压到最低,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的程度: “怎么没关系,陛下再英明神武也就一个脑袋两只手,没有得力的臣子如何做事?原来那些人脑袋都没了,官职自然都空了出来,必然要多多遴选才能把那些位置填上!听说今年能多这个数!” 说着,杜子尘伸出左手,比划出三根手指。 三百? 多了三百个名额? 这不可能吧,每年春闱一共就三百个名额,还包括同进士,今年竟要翻一倍,直接要六百人? 想到这,所有人都呼吸一滞,心跳加速。 六百人,他们考上的机会是不是更大了? 梁寅城此时再没了和李伯玉拈酸吃醋的心思,迅速同意了杜子尘的建议,脸一转道: “伯玉兄,刚才为兄说话鲁莽言语无状,还望伯玉兄不要往心里去,我这人穷惯了,看到有钱人就容易眼红,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李伯玉被他这变脸速度整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梁寅城继续道: “伯玉兄,咱们几个本就是出身相同志同道合的,现在伯玉兄发达了,还望伯玉兄多照顾一下我等。 你也看到了,这客栈虽然便宜但条件简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实非安静读书的地方,还望伯玉兄慷慨,帮帮我等,让我们也能去郡公的宅子念书。 我们绝不乱闯,会自行准备吃喝,只白天去读书,晚上还回来住,只要有一个安静的屋子就行。” 李伯玉看着一圈炽热期待的眼睛,想着大家差不多出身,性格也算合拍,犹豫了一会,最终点头同意了。 赵小山坐在一旁听了全程,对李伯玉什么时候这么没底线表示惊讶。 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去了宅子,还能不能消停的过日子了? 虽说离开考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但这样的客人他不欢迎! 他们不是竞争的关系么?给他们创造了好条件,岂不是增加竞争对手的实力? 李伯玉怎么这么点账都算不明白?! 糊涂! 第198章 京城风云突变 杜子尘几人得了李伯玉肯定的答复,十分欢喜,当下便上楼收拾东西打算出发。 赵小山趁机凑过去对李伯玉表达不满: “伯玉,为啥让他们去府里住,我看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伯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只回答道: “我不过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若没有乡君,此刻的我说不定也混在他们身边,住在嘈杂的客栈里等着考试,考上了荣归故里,考不上连回家的船费都凑不齐。 虽然同他们交情不深,但都是同乡,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只不过提供个读书的地方,也没什么影响。” 主人都这么说了,赵小山也无话可说,出门叫了一辆马车。 等几人坐在车里出发时才注意到赵小山,顿时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从赵小山嘴里得知他只是李伯玉的书童时,那个叫梁寅城的老毛病又要犯,刚想说两句酸话,被其他人及时拉住了。 李伯玉见几人的小动作也不禁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心软冲动感到后悔。 等到了地方,几人见到阔气的侯府,嘴里啧啧感慨,他们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李伯玉真的不是刚中举时的穷酸书生了,是攀上了宗室的大树,实现阶层跨越了。 此时几人对李伯玉的态度也变成了恭维讨好,就连嘴最臭的梁寅城都乖乖闭上了嘴。 李伯玉本就不是多么苛刻的人,将几人领到前院客房后还安排下人准备好茶饭。 几人见此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带了银钱,到饭点了可以出去吃,不劳烦了云云。 赵小山这次出来打圆场道:“小的乃乡君派来随我家爷进京赶考的小管事,有什么事几位爷来找我就行,几位爷今天初来乍到,我们府里怎么也要表示一二,这顿饭就这吃,明天几位爷再出去吃。” 李伯玉不想赵小山为了自己甘愿充当侯府的下人,顿时感动不已。 他们出来时已是中午,下午李伯玉和几人聚在一起说着中举后各自的际遇和来时一路的见闻,相谈甚欢。 之后马恭回作为未来的妹婿也被拉了过来,一起陪聊。 几人本来对马恭回的白身身份颇为看轻,等谈起来后才发现此人学识扎实有见地,实在不像连童生都考不中的样子。 面对几人疑惑的眼光,李伯玉将马恭回的问题说了一遍,最后还带着期翼的问起几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忙。 杜子尘比较热心,当下便道: “恭回这样的症状我也听说过,我们郡有一个学子也是如此,平日读书十分勤勉,每个先生都夸赞他聪明有天赋,但他一考试便紧张,试了十多次考到了二十多岁还是克服不了,最后也只能放弃学业,转投商路。” 马恭回刚开始听还以为找到了前辈,有了解决之道,结果到现在才发现这前辈成了商人,一时颇为失望。 倒是那梁寅城想了想提议道:“伯玉兄,我倒是有一个方法,不知可行否。既然恭回一进考院就紧张,那你就在家专门建一个类似考院的地方,让他多排练几次考试,搜身发卷巡查都来一遍,甚至时间也严格把控,让他多体验几遍,说不定就能慢慢克服了。” 这个主意好! 马恭回之所以紧张还是不适应考院的环境,加之太过重视,才会反应那么大。 可一旦他适应了考院的环境,见到了那里就像在家里一样,抵触心理必然小,说不定真能解决问题。 李伯玉想到此对梁寅城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上午的无礼一笔抹去。两人重又恢复了相谈甚欢的状态。 马恭回也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在一旁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密水,将家里改造成考院的样子进行实验。 赵小山觉得这就是模拟考试的意思,甚至还倡议李伯玉可以按照正经考试的样子出题,增加模拟考试的还原度。 获得几人的认可后,赵小山思维再次发散,又提议道: “爷,乡君不是有一个书坊么,咱也可以将历年春闱秋闱的考试题目收集起来,做成册子进行售卖,若是能淘到状元榜眼的文章作为范文放在后面更好。” “要不咱就在青州府找块地方,改造成考院的样子,打造成专门进行模拟训练的场所,以后每年春闱秋闱前都可以在里面进行几次模拟考试。” 在场的几人越听眼睛越亮,杜子尘直说道:“怪不得人家说底蕴,一个其貌不扬的下人都有如此慧根,淳郡公不愧是皇亲国戚。” 赵小山:…… 你才其貌不扬,你全家都其貌不扬。 李伯玉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小山,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晚上,赵小山张罗了一桌好饭菜,让几位“爷”好一顿吃喝。 事后赵小山报账,这顿饭光酒菜就花了五两银子。 李伯玉那么普通的一桌饭菜竟然这么贵,登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一桌子五个人一共才六道菜,其中才两道肉菜,怎么能这么贵。” 赵小山充分扮演了一个好“管家”的身份,拨了拨算盘告诉他:“饭菜不值钱,一坛子酒二两,你们一共喝了两坛子。” 李伯玉要抓狂,“那你为什么买那么贵的酒,普通的黄酒不行么?!” “不行啊,您是爷,爷就得吃得好喝的好才行。” 李伯玉气的抓心挠肝又奈何不得赵小山。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伯玉一想到一顿饭就吃进去五两银子,再没敢随便招呼几人一起吃喝。 他们几个在家备考时,赵小山偶尔出门走走逛逛。 春闱三年一次,每一次都是轰动京城的大事,很多举子凑在一起探讨今年的主考官是谁,会朝哪个方向考。 甚至世面上还流通了好几个版本的小道消息,都说这是绝对机密的,今年一定会考这个题目,价格一度攀到了一百两一个消息。 赵小山本来想给李伯玉购买一个的,让其严厉制止了。 李伯玉说了,今年宁可落榜不花那冤枉钱。 有时候赵小山走走,还会想起在密水大牢时萍水相逢的狱友——何言昌,想起他回到京城还给自己写过信,让自己来了京城后联系他。 赵小山还记得那封信上说的地址,又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发现那地方住的都是当官的人家。 而何家正是当朝的二品武威将军何正遒家。 何正遒本是军事六镇出身,现在在京城管着京郊大营的军防,位高权重,深的陛下信任。 赵小山听说这事简直惊呆了,他想过何言昌家是经商的,也猜想过他家是当官的,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是武将世家。 没看出来啊。 一个武将世家的孩子怎么跑到了密水?还被关在大牢里半年多? 赵小山吃惊之余派人继续打听,可朱丰收毕竟人生地不熟,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何言昌是何许人也。 何正遒一共有六子,三嫡子三庶子,每个人名他都打听清楚了,没有一个叫何言昌的。 哪怕隔了房的他都问了,也没听说哪个叫何言昌。 赵小山也纳闷了,若不是何正遒家的儿孙,何言昌何至于将这个地址留给自己呢。 出于谨慎考虑,赵小山想了一会,决定暂时不和何言昌联系。 京城的水浑,不是他能搅动的了的。 而且这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还是随风而逝吧。 临近大考,就在李伯玉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时,宫里突然传来消息:皇帝生病了。 所有举子都惊了,皇帝病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普通小病,定不会传的满城风雨。 那一定是大病了,病的起不来的那种,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皇帝年纪大了,马上六十岁的人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据说经常和几个儿子怄气,听说去年就被气病倒一次了。 没想到这次又病了,还是赶在这么个时候。 举子们的心都揪了起来。 会试以后便是殿试,殿试必须是皇帝亲自主持,钦定前三甲的名次方可。 若皇帝没有起色,殿试还能正常举行么。 若皇帝大病不愈直接殡天归西,朝廷必然要先国葬,等新皇登基后再考,要拖到什么时候。 尤其是现在京城局势不明,几个皇子彼此势均力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绝对优势者。 大皇子和太子一个占长一个占嫡,之前就斗的势同水火,三皇子的势力虽被重创,但其母妃始终受宠,其外家还掌握着京畿大营的大权,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若此时皇帝有了三长两短,京城局势必然乱。 想到这,李伯玉等人顿时心事重重。 客房里原本热火朝天的读书氛围也荡然无存。 赵小山这个“大管家”这几天通过买酒买菜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这几天大街上虽然还是熙熙攘攘,但明显客流量变少了,街上巡逻的兵甲也多了。 而且京城的物价在涨,不论是酒水还是肉菜。 很明显,京城的城门现在把控十分严格。 赵小山一时也颇为紧张,他不喜欢出门的根本原因就是怕卷入未知的危险了。 现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就是陪着一起出来考试,能都遇到这种事。 为了吸取上次在青州府被蒙人抓住的教训,他这次在京城真的老实很多。 轻易不上街,上街就逛买吃,从不主动惹祸。 就连何家都是打听了几句就完,生怕被人顺藤摸瓜找上门再给李伯玉带来危险。 谁知道都这么低调了都不行,真是无语了。 共同学习的日子里,李伯玉和另外几个举子的关系更进一步。 察觉到了京城气氛有异,李伯玉甚至提议让几人将客栈的房间退了,直接搬到侯府的客房住。 杜子尘几人最开始还推脱,等当晚回去时被士兵拦在路上好一顿盘问后才害怕起来。 第二天便拖着大包小裹都搬了过来。 沉默的等待中,考试前六天,众人终于等到了朝廷颁布的公文告示:会试正常进行,一切流程均由太子监理,殿试亦然。 消息一出,京城为之哗然。 难道说皇帝真的病重到连殿试都不能正常主持了? 前段时间已然被皇帝厌弃的太子这次又重被重视,这是要继承大统的准备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为本就紧张的局势又蒙上了一层阴云。 第199章 李伯玉春闱 皇帝重病,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不敢出门嘚瑟,一时间赌场青楼都清净了不少。 往年这时候赌庄早就开始开盘押宝了,因着这事各大赌庄都老实咪着,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赵小山没有想要压的人,倒是无所谓。 李伯玉杜子尘几人却颇为遗憾,他们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却对几个颇负盛名的热门种子选手信心满满。 几人各有支持者,为此还不止一次的争执的面红耳赤。 赵小山觉得他们纯粹是闲的慌。 外面气氛紧张成这样,几个人还像粉丝一样争辩不休,颇有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感觉。 每次赵小山露出这种鄙视的眼神,李伯玉就摇摇头,一副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的眼神。 读书人的鄙视链就是这么直接,赵小山没法改变,但第二天的饭食赵小山直接开摆:一碗稀饭一份咸菜,好酒好菜全都没了。 李伯玉看着桌上可怜兮兮的一盘子萝卜咸菜,惊讶的出声:“府里没钱了?” 赵小山耸耸肩,“府里有钱,但不是你的。你带来的钱倒是不多了。” 李伯玉手抖的连书都快拿不住了,“怎么可能,我出门的时候乡君给了我五百两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花完了,我根本没怎么花啊。” “哦,咱们满府上下近二十人,只有两个护卫,为了安全起见,我今天去镖局雇了两个镖师过来保家护院,一人一天一两,直到咱们离开。另外又去粮铺囤了点粮食和食盐。” 说完这句,赵小山贱嗖嗖的又加了一句:“都用你的钱,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两。” “那还有好多剩余,我马上要考试了,怎么可以天天稀粥咸菜。” “举人老爷,剩下的钱我们要预留回家的路费,若您这次真考上了,马上还要打点一二,不能随便花。” 若要打点,别说五百两,五千两都不够。 虽然赵小山说的都有理,但李伯玉仍气愤不已。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他都知道的。 可恨自己为什么在来的路上以不善经营为由将全部钱财暂时放在他那保管。 羊入虎口正解了。 勉强吃过饭后的李伯玉看着潇洒离去的赵小山,心里总算寻思过味来。 赵小山不是不懂大局的人,之所以突然在饭菜上克扣自己,定然是当时自己鄙视的眼神太过赤裸裸了。 除了这一点得罪他之外,李伯玉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想一想也对,这些天,他们这些读书人每天凑在一起要么紧张备考,要么隐晦的讨论时政,偶尔赵小山进来,杜子尘几人偶尔还拿他当小厮使唤,若他们讨论激烈时赵小山也发表看法,众人又往往一副你不懂上一边去的表情。 想来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好吧,李伯玉知错了。 这些天他每日和杜子尘他们在一起,确实没顾忌到赵小山的感受。 是他不对。 想明白关卡后,第二天李伯玉就找到赵小山,诚挚的道了歉。 然而,这一天的早饭午饭晚饭依然没有改善,稀粥馒头咸菜。 这时,连杜子尘这心大的都嚼出了味,不禁汗颜。 几人通过这件事又琢磨出另一层事实:李伯玉的家庭地位是真不行啊。 女强男弱就是不行。 没看乡君家一个小管事都敢给姑爷脸色看了。 就因为这几天鄙视了他不学无术,竟在伙食上如此克扣。 当着他们几个外人面上尚且如此,李伯玉在家时该多受气啊。 想通后,几人再看向李伯玉时不免带了些许同情,在府里更加谨言慎行,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李伯玉被虐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上门女婿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几人想到这决定考中后万不可娶个高门女高攀,不可重蹈李伯玉的覆辙。 任由一个管事欺负成这样,圣人书算是白读了。 府里几人暗流涌动,府外则随着诏令的公布短暂的恢复了一丝生机。 只不过和往日的热闹喧嚣差的多。 诏令只解释了这次考试由太子主持,但皇帝的病情如何却没说。 只要老皇帝的病一天不好,京城里所有人的心便高高悬着。 每次出门看到街上巡街的兵甲,赵小山的心都咚咚直跳。 他读过历史书,可太清楚历次皇位更迭的残酷了。 朝廷重新洗牌时,顶层人尚且不能自保,更别提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了。 每每这时,他就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去镖局雇的两个镖师。 和他同样有先见之明的不在少数,据说整个京城的镖师都紧俏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有惊无险中慢慢划过,终于熬到了大考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京城似乎又活了过来,像是拨开了压在京城上空多天的黑雾,重又将阳光洒在了这片命运多舛的土地上。 举子们穿着长衫,走出房门,迎着早晨的朝阳来到考院门前。 有人神色紧张,有人忐忑不安,有人自信昂扬,有人踌躇满志。 赵小山站在人群里目送李伯玉一行人排队等候搜身检查,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自己在现代时也曾如这些年轻学子一般走入高考的考场,那时候他爸妈神色紧张,却不断说着安慰他的话。 那时候他十八岁,甚至比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都大。 可那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可以肆意张扬,可以单纯无忧。 他满怀期望的踏进考场,梦想着三天后自己就可以上天入地大闹天宫。 现在自己才刚刚十七,却充当了大家长的角色。 再也没了那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春闱考试要连考九天,期间吃喝拉撒都在贡院里,不仅是对考生智力的选拔,也是对他们体力的考验。 李伯玉自小在乡下长大,也曾做过农活,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书生。 和那些死读圣贤书的弱书生比应当能熬过这九天炼狱期。 考生搜身完毕后,值守的士兵将贡院大门一关,将院外窥视的目光全都隔离开。 三年一度的春闱考试正式开始。 “怎么办,我光看着那些搜身的衙役我就紧张的不行了,感觉手心发汗心跳加快,刚才一个差役看过来时我呼吸都不顺畅了。”马恭回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说道。 赵小山一看,还真是,脸色潮红一片,活像吃了春药似得。 “至于么,那些官差离你老远了。” “说的是啊,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我慢慢好了呢……”马恭回欲哭无泪。 他的病是不真没治了? 以前还能挺到进了考场,现在光站在外面就这样了,不仅没起色,反而越来越退步了。 难道他真的要在赵家村教一辈子书了? 他好不甘心啊…… 赵小山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个姓梁的说的主意挺好,等回去我就给你筹备起来,你到时候试试看。”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可行的办法了,马恭回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随着人流慢慢朝外走去,旁边几道声音传了过来。 “真没想到这次的主考官竟然是太傅何丙东何大人,可何大人明明是大皇子的人啊,一向和太子不对盘,陛下怎么想的。” “陛下的心思若是我们能窥测的,那便不是陛下了。” “可怜这届学子了,正赶上多事之秋,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样呢。” “谁说不是呢,唉……” 路边几人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远了。 赵小山虽未入官场,可多少还是懂点的。 正如这几个人所说,主持人和主考官完全是两个派系的,这不没病找病么。 春闱考试这么重要的事还在这玩弄权术,寻找什么狗屁的制衡之道,这皇帝莫不是病糊涂了? 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活该他被气病了。 此时此刻的赵小山已经完全忘了就在月前他还因为皇帝的赏赐对人家感恩戴德。 李伯玉考试,赵小山便闲了下来,除了偶尔出门逛逛打探消息,他将自己圈在府里,几乎不怎么出门。 京城虽然富庶,但遍地达官贵人,那眼睛恨不得长在脑门上,自己这山疙瘩来的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不光自己不出门,连门人小厮都约束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气运不佳,一出门就容易遇到事,还是老实猫着为好。 有时候憋的很了想拉着马恭回出个门,结果这小子上次被刺激狠了,竟重新埋头苦读起来。 对赵小山的邀请一概拒之。 九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赵小山拉着马恭回早早候在贡院外面。 和进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出来的学子们各个都脸色煞白眼圈乌黑脚步踉跄,一副随时要栽倒的样子,像吸了大烟的僵尸。 李伯玉是中间出来的,往日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形象早不复存在了。 不仅头发发酸衣服发臭,就连胡子都长出来不少。 赵小山头一次见到这样婶儿的伯玉哥,愣是没认出来。 要不是李伯玉主动拽住他的衣袖,他还踮着脚朝门里看呢。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马恭回一声惊呼。 李伯玉竟晕过去了。 赵小山大惊,急忙手忙脚乱的扶住他,和马恭回一道急匆匆朝侯府赶去。 这一天,从贡院出来的考生十个有四五个晕过去的。 请来的大夫早见惯了这种场面,摸完脉后连术语都没说,就一句: “没别的事,就是累着了,歇几天就好。” 临走,又给开了一副清热泻火的药丸,还叮嘱病人醒来后不要大鱼大肉的喂,现在他肠胃还虚着。 李伯玉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才迷迷糊糊醒来。 一醒就喊饿。 厨房的粥一早就预备好了,赵小山这大管家急忙上线,开始张罗开饭。 “多亏山子前几天让我吃粥吃咸菜,你们不知道贡院里的饭食,简直连猪食都不如,我就能吃得下点咸菜粥了。” 考试时吃喝都在贡院,有常规饭菜,也可能花钱单点现炒的。 第一顿李伯玉吃的常规饭菜,刚吃进去第一口差点没哕出来,饭是硬的,菜是咸的。 这道木耳白菜鸡蛋也不知道做完放了多久,油已经完全凝住了,一口吃下去恶心的不行。 为了让自己有体力继续进行考试,李伯玉强将那硬饭咽下肚,菜是一口没敢再吃。 到了晚上,李伯玉吸取了中午的教训,秉着宁可多花几个钱,不遭那个罪的原则,单独点了一道素菜。 想着这也算开的小灶,质量应该还行。 结果三两一盘的炒鸡蛋,齁咸齁咸,像盐不要钱似的。 李伯玉进去第一天,肠胃就遭了殃,一晚上饿的肚子咕咕叫,跑了两趟厕所。 正在所有考生绝望哀嚎时,第二天的早饭总算正常了一回。 馒头不算白,但还算宣软,价钱还不贵,配上稀粥咸菜,和在家时味道一样,吃的李伯玉差点泪流满面。 之后的八天,李伯玉放弃了小灶,顿顿都馒头粥,竟也硬生生熬过来了。 “也不知道今年贡院的食堂怎么回事,把饭食做成那样,这九天,光我旁边的就走了四五个,拉肚子拉的受不了了,人都厥过去了。” 感谢赵小山,在考试之前让他们的肠胃提前适应了馒头粥,不至于突然失落。 赵小山嘴角一歪,“估计是让哪个大官家的亲戚包的,只不过吃相太难看了。” “我听说那些因为肠胃不适被迫中途退出考场的学子们要去御前敲鼓呢,控告这届主考官把关不严,把饭做成这样。” 赵小山皱眉,“这和主考官啥关系?这不礼部的事么?” “主考官就是第一责任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主考官难辞其咎,你看着吧,这事还有的闹呢。” 李伯玉一边解释一边唏哩呼噜往嘴里塞馒头。 现在他算是爱上这口了,让他吃别的还吃不下呢。 赵小山觉得这事指定有猫腻,搞不好就是权力倾轧的结果,只不过躺枪的是这届的学子。 应该不会是太子的手笔,太简单粗暴了。 太子是主持人,不会蠢到为了扳倒何大人还往自己脑袋上磕屎盆子。 这事啊,还有的闹呢。 “那你觉得自己发挥怎么样?”马恭回完全没有考后不问成绩的自觉,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这次春闱饭食不行,但何大人出的题的确厉害,谁能想到经义这次竟然考的是‘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去所义’,我看到这题目都懵了,这可怎么答啊。’” 马恭回在读书上一贯能和大舅兄聊的来,听罢眼前一亮,跟着热烈的讨论起来。 第200章 何言昌的身份 春闱后的日子里,京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据说皇帝的病情稳定住了,京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憋闷了多天的京城纨绔们终于得以走出大门,出门挥霍逍遥,大街小巷又重新恢复了烟火气息。 李伯玉和几个同乡们煎熬了几天,纷纷窝在府里休养生息。 几个人考一次试都遭了大罪,李伯玉还好,有赵小山这老妈子一日三顿的监督着喝药。 另外几个人就惨了,自己舍不得花钱请大夫,全靠吃饭睡觉恢复,养了好几天,脸色还是苍白的很,走一会路都要喘上三喘,全美诠释了什么叫弱书生。 好在几人在临考前被赵小山的馒头咸菜摧残了几天,对考场上的饭活没有太多不适,倒是幸运的全程挺了过来,没有中途退出。 因着这事,几人对赵小山都敬重了不少。 赵小山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竟还有这种转折,苦笑不已。 最悲催的当属马恭回了,看了李伯玉等人的惨状后,他的恐惧症好像更严重了。 之前他只是紧张,怕考不好会让父母失望让先生失望,现在是怕丢了命。 李伯玉考完赵小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现在只要静等成绩出炉即可。 若李伯玉有幸考上,那他便要留在京城等待授官,若落榜了,他们便要一起返回密水,三年之后再来一次。 赵小山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天,该逛的逛过了,该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没啥新奇的地方。 也能理解,现在大景朝的都城是当初南迁时临时选定的,不论从底蕴还是从面积来说都不如原来的好,虽已经过了快百年,只能算差强人意。 哪怕再如何繁华富庶,他还是想回赵家村那山嘎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有点想家了。 不知不觉他们都出来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二姐肚子里的孩儿怎么样了,这次他走这么久,魏武那家伙有没有好好表现。 作坊运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二黑子被他分出去不少权力,可别再郁闷之下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再犯点男人才能犯的错。 也不知道铁牛有没有好好上学,若是再不好好学,就给他送县学去住校。 唉,自己这操心的命,赵家村没有他得散啊。 想着过几天成绩出来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了,赵小山十分兴奋。 大手一挥还给李伯玉他们中午加了一餐。 只不过在走之前,赵小山还是决定要去见一个人。 何言昌,他的前狱友。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京城,他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他一次。 自己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商人,也没什么能让人觊觎的。 既然人家大老远还特意送个信,怎么也要见一面。 估计人家只是没听够话本子,想继续听他说修仙武侠的故事呢。 毕竟自己除了话本子能吸引他之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既来之则安之,赶紧见一面,行不行的当了结一桩心事了。 赵小山想明白后,和李伯玉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朱丰收出门了。 顺着地址,两人一路找到了何府,看着门前威武雄壮的两只大狮子,赵小山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府门。 很快,府门里伸出一个小厮的头,看到赵小山二人,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穿着打扮,像是确定了什么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谁啊,来何府做甚?” “这位小哥,我叫赵小山,是从青州府来的,想找何言昌何大哥。” “何言昌?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厮之前还漫不经心,听到何言昌三个字,立马瞪圆了眼睛,质问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当初何大哥走之前告诉我来京城后联系他。”赵小山如实回答。 那小厮皱了皱眉头,“你等会。”说了这句话后,脑袋一缩,大门随即又关上了。 赵小山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子,只能无奈的继续等了下去。 好在小厮没让他等多久再次将大门打开,“唉,这小子,我们三少爷让你进去。” 赵小山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用眼神示意朱丰收在外面等他,如若他一时半会没出来赶紧营救。 朱丰收收到示意,急忙点头回应。 赵小山进了何府后跟着那小厮一路往里走,经过了好几道门,拐了几个弯才到了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 “三少爷,人我带来了。”小厮躬身朝里喊道。 “让他进来吧。” 小厮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去。 赵小山心中忐忑,不知道到底闹的哪出,想着自己一个男的,到底壮着胆子进去了。 赵小山不是下人也不是过来打秋风的,故而进屋后也没低眉顺眼,反而先看了一圈,再朝桌子后面的中年男子躬身行礼道: “给何公子问安,小子赵小山,从青州府密水县来,和何大哥有过一面之缘,故而今日前来叨扰。” 那中年男子闻声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打量起赵小山,见他不过一个孩子,眉头一皱。 他之前从何言昌那听说过赵小山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何等丰神俊秀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普通的少年。 “你就是赵小山?你是如何来京城的?” “我是来陪我朋友来参加会试的,敢问何少爷,何大哥可在府中,今日可否得见?” 见赵小山答的不卑不亢,何三点点头。 不答反问道:“你和言昌是如何相识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小山如实将自己和何言昌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过后那何少爷点点头,回答道:“言昌并未在京城,他出门了,这段时间回不来,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 啊,搞了半天出门了,那说了这么长时间废话干嘛,搞得他还挺紧张的。 看不到人,再呆也没必要了,赵小山一躬身,道:“既如此,便不打扰贵府了,小子告退。” “等等。”倒是那何三公子出声了,“言昌可曾和你说过他的身份?” 赵小山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言昌是我爹的外室子!” 啥?! 外室子? 这个何三少爷为啥要告诉他,他不想知道啊,知道太多秘密一定会被杀掉的…… 可能看出了他眼中的害怕,何三公子提了提嘴角,“你不用害怕,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言昌既然给你留了这个地址,应当是他当初没被逐出家门时留的。” 逐出家门? 赵小山被第二记炸弹炸迷糊了。 “告诉你也无妨,言昌是我爹的外室子,前些年才认祖归宗,不过他这人从小野惯了,不喜刀枪反而喜欢经商,一年前他去青州府经商,无奈阴差阳错之下入狱,你们应该是在那时认识的。” 何言昌虽为外室子,却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悟性最高最聪明的,明明可以继承他爹的衣钵,和他们兄弟一样在边塞打拼挣出一份前程,奈何他性子野,就喜欢经商。 何大将军也曾规劝过多次,望他走向正途,奈何何言昌也是倔脾气,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 等得了他的信时才知道他被关进大牢了。 何大将军十分愤怒,将人捞出来后狠狠收拾了一顿,勒令他改邪归正,跟着他一起去边关,奈何言昌性子也倔,宁可叛出家门也不愿意。 两父子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见儿子如此忤逆,何大将军一气之下将其逐出家门,不允许其再回来。 这事闹得很大,可府里除了自己和他交好,为他求过几句外,其他兄弟竟无一人愿帮忙。 以至于今天小厮一听说有人找何言昌他便让人直接领进来了。 赵小山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狱中心存善意的何大哥竟有这般境遇。 “那现在何大哥去了哪里?” 何三公子摇摇头,“不知道,半年前他给我写信说在北地,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了。” 北地?胡人的地盘上经商? “言昌刚回来时和我说过你,说他在青州府遇到了一个奇人,明明是个没读过书的少年,却能说出规模宏大瑰丽的奇幻世界,他惊为天人,还说以后要将你介绍给我。” 赵小山没想到何言昌对自己评价这么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是家中唯一和言昌说的来的,我虽为武将却也知道工商的重要性,经商挣钱没什么可耻的,毕竟打仗养军队也是要钱的。” 若是能从胡人那能挣到钱那当然更好了。 当初他爹要将言昌撵出去时他就劝过,他们这几个儿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就够了,一个小儿子经商又有何妨。 这几年皇帝年岁大了,经常对他们这些边城的武将疑神疑鬼的,粮草不继时伸手问朝廷要,那才叫费劲。 何三有时候想,还不如让言昌放开手脚去做,他们经商自己挣钱,自己买粮草,也免得和朝廷那些宦官打交道。 可是这些话他爹只要一听就炸庙,气的甚至要将他也一起逐出家门。 “言昌性子独,家中除了和我说几句话,一直没什么朋友,上次他回来后总是不时提起你,证明你很入他的眼缘。”何三说完,一脸欣赏的看了眼赵小山。 赵小山摸了摸头,“小子当初无状,口无遮拦罢了。” 见他拘束,何三也不勉强,两人的年龄地位差距大,也没必要强行拉近关系。 端起茶碗吹了吹上面的浮茶,“这些天京城有些不稳,你在外行走莫要张扬大意,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可来何府找我。若以后言昌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赵小山闻弦知意,再次躬身道:“谢何少爷解惑,无事小子告退了。” 从何府出来后好一会,赵小山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好家伙,狱友竟然大将军家的外室子,认祖归宗后因为叛逆又给撵了出去。 这桥段,刺激! 他就说这何言昌身上怎么总是怪怪的,原来身份这么别扭。 不过何家人不知他的去向,他倒是心里有点主意。 当初何言昌不仅给了他京城的地址,还在荣河留了一个镖局。 那镖局估计就是何言昌留下来的自己人,回去问他们就行。 没想到自己坐了一次牢,竟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赵小山甚至还想,反正何言昌也是经商的,不若以后和他多多合作,还免去了给淳县侯打工的悲惨命运。 不管怎样,总算结了一桩心事,赵小山心里很是雀跃。 正脚步轻快的朝家走时,街边一阵骚动,一大波书生打扮的人从主路两旁的小道一起涌了过来,各个神情激动,嘴里呜嗷着朝前冲。 赵小山一时不察,差点被绊倒在地,刚和朱丰收相互搀扶着起来,又被更多的人冲挤着,脚步踉踉跄跄的被裹挟着朝前走去。 赵小山脑子发懵,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耳边只听到一阵阵喊声: “欺人太甚,走,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太子殿下纵容手下官员私吞会试食堂钱款,害我们腹痛难忍不得不提前结束考试,多年寒窗苦读被这般辜负,是可忍孰不可忍!走,大家一起去啊,告御状去!” 第201章 巷子遇伏 赵小山懵了,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出个门还能遇到这种事。 他想从人群中挣脱出去,奈何人太多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像是后面有很多双手推着一般,推搡着他不得已迈开步子朝前踉跄走去。 就这么一回神的功夫,刚才还在他旁边的朱丰收便不知被冲到哪去了。 赵小山心中慌慌,扯开嗓子大喊,“丰收,丰收,你在哪?” “别叫了,干叫有什么用,国泰民安百姓才能富足丰收,如今陛下被奸臣蒙蔽,殿下被小人左右,如此国将不国,何来丰收?!还不快快随我等前去告御状!”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再次推着他往前走。 “放开我,我不是考生,我只是路过的路人,放开我,我不去告状。” 赵小山心中大骇,这不对劲! 俗话说的好,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一般书生有啥怨气也都是通过写文章做赋等手段来表达,酸溜溜的讽刺批判才是他们的长项,啥时候闹过这么大场面? 推他的这双手明显骨节分明遒劲有力,手心处有厚重的茧子,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书生的手! 这事不对劲,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靠,你们要闹事就闹事,抓我个路人干啥啊。 赵小山似是个提线木偶动弹不得,只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随着两旁涌来的人便不断增加,整支队伍不断壮大,一会的功夫就有涨到了三四百之数。 赵小山被挤在中间,连声音都被淹没了。 “丰收,朱丰收……” “靠,我鞋呢,谁把我鞋踩掉了,别推我,我不是今年的举子,我就是路过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赵小山头发披散,鞋也掉了一只,他要去捡鞋,手还被踩了好几脚。 好在这么一耽误,竟让他发现了一个缝隙,他努力扒开人群,逆向而行,想要冲破这人流。 一个,两个,三个……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就在他终于突破了重重障碍,摸到了队伍边缘时,整支队伍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前面一列穿着制服的兵甲拦在了路中间。 一个穿着大红官服的中年官员骑在马上,朝他们喊话道: “前面的学子们,我是京兆尹府尹石林,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朱雀大街了,我劝你们赶紧打住,若是真到了宫墙脚下,你们便真没回头路了。” “你们寒窗苦读多年不易,万不可因着一时冲动酿下大错,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快快回去,我全当此事没发生。” 没想到京城这地界还有这样的好官,赵小山抬头望去,只觉这人方脸挺阔浓眉大眼很是正派,叫人看一眼便能轻易产生信任感。 赵小山深知这支“造反”的队伍有问题,急忙开口附和吆喝: “对啊,兄弟们,咱们十年寒窗苦读,可不能犯这种政治性错误,咱们快回去吧,大不了明年再来。” 他这么一嗓子下来,真有好几个学子低头沉思起来,神色间不复刚才的愤怒。 赵小山见状乘胜追击,又喊了一嗓子:“谢石大人宽容,我等这就散去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更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呸!枉你还是读书人,连脊梁都挺不起来了么?我等读书人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现在朝廷里的魑魅魍魉将触手伸到了春闱考试,这是要灭了大景朝的根骨啊!若是现在我等不发声不作为,我们的后继者又该何去何从?” “没错,我们不是聚众闹事,也不是去质问陛下,只是我们遭遇了不公,想听个解释罢了。” “是啊,你个京兆尹的府尹有什么资格阻拦我等?莫不是你也参与了这次春闱的猫腻?” 京兆府尹石林紧紧皱着眉头,再次喊道:“诸位,我奉劝各位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悔恨终生之事,现在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你这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公平公正我等自然不会这般。可我等苦读多年,长途跋涉来到京城,竟有这般遭遇,我们不服。我们只是想问问陛下,春闱这般难道真不怕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么?”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让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对,告御状!我们要去敲鼓!” “让开,我们要过去。” 赵小山看着一旁几个学子的眼神,暗道一声不好。 看样子这事不能善了了。 自己找死,别人说啥也白费。 算了,自己还是快撤吧,本就是被裹挟着来的,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打定主意,赵小山趁机扒开一旁的几人,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挤到队伍的外围,便感到了地面的震动—— 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兵甲举着长矛长弓从前后两侧抄了过来,将他们这支队伍围在了原地。 京兆府尹吓了一跳,他急忙从马上翻下来,站在人群前面,试图拦住这支军队。 对前面重铠红缨的年轻将官道:“我乃京兆府尹石林,不知将军哪位,为何带大军包围此处……” 那将官打马而来,居高临下道: “吾乃羽林军左副将金不焕,听闻有人意图鼓动学子逼宫谋反,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捉拿闹事者。” 说完,他举起右臂,轻轻压了压手腕,后面的士兵迅速上前,将所有人都紧紧围住,包括京兆府一行人。 石林大惊,怒道:“羽林军本应该在城外扎营,如何能轻易进城,这些学子只是暂时被小人蒙蔽,情绪激动之下想要讨个说法,如何就是逼宫谋反?!这是我们京兆府的事,与你们羽林军何干?” “我奉劝金副将莫要将事情闹大,速速离去,此等小事还不劳你们出手。”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那年轻将官根本不为所动,也不多解释,只嘴角一撇,“所有闹事者都给本将抓起来,统统带走!” 呜呼哀哉。 赵小山眼前发黑,暗呼倒霉到家,心里只想骂娘。 这都什么加什么啊,他真的只是个路人! 可怜的他正好在外围,竟成了第一波被捉拿的 “官爷,你们别误会啊,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纯路人,我这就回家,误会啊误会啊……” 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无情的兵甲还是一把将铁链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副将,这有个叫嚷说自己不是读书人的。” 马上的年轻将官嘴角掀起讽刺的笑,居高临下看着还在阻挠抓人的石林,道: “府尹大人,你看,这里果然不都是这届春闱的学子。这人连读书人都不是还混在人群中挑唆起哄,你还觉得这事简单么?你觉得单凭你们京兆尹能解决?!” “若你们还敢阻拦,便是违抗圣命!” 赵小山:吾命休矣…… “冤枉冤枉,我就是在路上走路被顺道带过来的,这事真和我没任何关系啊,求大人明鉴啊……” “你们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能抓错好人啊,我老实本分遵纪守法的,根本不是能干坏事的人,冤枉啊……” 缉拿他的士兵许是被他吵的烦了,回头喝道:“闭嘴!”,手也随之抬了起来。 赵小山大骇,刚要下意识的躲开,人群中突然出现骚乱,二十多人竟挣脱队伍,迅速朝四周飞掠而去。 遇到阻拦的士兵,也是手起刀落,一路横冲直撞,将包围的士兵列队冲散了队形。 看那身手,绝不是普通学子。 马背上的将官似早预料到会这样,一抬手下令道: “放箭,一个都不许逃出去!” 石林大骇,吼道:“不可,这里都是手无寸铁的学子,不可滥伤无辜。” “石大人,你是眼睛瞎么,没看到这里有隐藏的贼逆么?若因一时心软放走了贼人,你当的起责任么?” “给我抓,不论死活,必须全力缉拿!” 一众士兵听令,喝道:“是!” 一时间,整个巷子口都乱了,打斗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器没入身体的钝声,血流的声音。 队伍中心的那些人还好,外围的就遭了殃。 有的被推搡着倒地,被杂乱的脚步踩在了脚底,再也没起来。 有的被打斗的剑芒扫到,直接一股血蹿出来,一命呜呼。 还有的被不知哪来的箭矢射中,成了马蜂窝。 赵小山也算经历过小风小浪的人,这时也快要吓尿了。 他本就不甚壮硕,也没有盖世的武功和惊艳的急智。 此时此刻,他只能紧紧的抓住前面的那个士兵,猫着腰,将自己缩在他后面。 士兵左转,他就左转,士兵后退,他就后退。 像块狗屁膏药一般,坚决不让自己暴露在前面。 那士兵本想上前去捉拿贼逆,奈何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身后那双手。 像是被固定住了般,竟不能自由移动。 京城承平日久,他们羽林军哪怕日日操练,也没有任何立功的机会。 这是他入伍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机会,他要抓住,他要立功! “小子,你放手!” “我不放!我是冤枉的!” “放开,不然我就先砍了你的爪子!” “不放开,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今天早晨刚从何大将军家出来,我可认识何将军他家三公子,我们是莫逆之交。你现在误杀了我,仔细以后遭到何将军的疯狂报复。” 嘈杂的环境下,两个人扯着脖子大声嘶喊。 “我操你老母,你他娘的还敢威胁我,快放手。” “我不是威胁,我是告知。这是京城,本就卧虎藏龙,别以为我其貌不扬就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小心杀错了人,死都找不着地方!” 那士兵本想极力甩开身后的累赘,好上前奋勇拼杀,到这,竟似被说动了。 对啊,抓犯人是立功,保护重要人物也是立功啊! 这士兵明显是个心思活络的,如此慌乱的情况下竟能迅速理清思路,找准对策。 “你真的认识何大将军?” “我不认识何大将军,但我认识他家三公子,还是他的座上宾,今天早晨刚从他们家出来,走到这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一句假话,不然你可以马上杀了我。” “娘的,那你抓紧我,别松手。” 没人注意的地方,两人迅速达成默契。 那士兵趁乱连忙转过身,将他手上的铁链解开。 赵小山重得自由却不敢乱走,生怕被流矢射到。 只紧紧的跟在那士兵身后,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那士兵身上。 耳边充斥着书生们的嚎叫,感受着死亡的威胁,赵小山一时神情恍惚,不相信这真的是皇城脚下会发生的事。 像是高压锅里放了太多的米,一开锅盖,里面的米汤就要往外冒。 京城涌动的暗潮伴随着这次学子闹事,彻底爆发了。 而其中的导火索便是今早宫中传出的消息:皇帝又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比上次更甚。 就像是一滴水倒入油锅里,此时的京城,除了这一处外,还有多处骚乱。 原驻扎在城外的羽林军纷纷进城,一支朝着太子外家承恩侯府行去,一支朝着皇宫行去。 早晨还热闹熙攘的京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家家户户紧锁大门,风声鹤唳。 每次政治更迭必然会伴随着残酷的流血冲突。 然而这一次,流血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些可怜的学子们…… 贼逆数量虽不多,却武功高强,整整一支队伍捉拿这二三十人,竟困难重重。 于是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举子们,便成了刀下亡魂。 石林看着事情的走势,双目赤红,他一边帮着阻拦贼人,一边恨声对金不焕道: “金副将,这般局面你当真能承受的住么?你就不怕留下骂名?” “这些举子何其无辜,岂可成为你们争权的牺牲品!你如此逆行,必遭清算!” 金不焕这时也感到一丝不对,知道事情已经失控,却还是强撑着,“你怎知这些人是举子,这些人分别是谋逆之徒,死不足惜!” 赵小山在外围,离他们不远,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恨,对那金不焕如此行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他一旁的一个学子听到了却是脸色煞白,还以为金不焕要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就地诛杀,扯着嗓子吼道: “诸位同窗学子们,对面的将军要将咱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咱们别束手就擒了,快点跑吧,等着也是死!” 中间那些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学子本就吓破了胆,在死亡威胁之下,竟生出一股逃跑的勇气。 等着也是死,何不趁乱逃出去。 于是,有了一个逃的就有了第二个逃的。 羽林军和那些个贼逆本就打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快收工了,这可好,场面又控制不住了。 金不焕正气着如何收场,听到他的声音,大怒,“这些逆贼冥顽不灵拒不就捕,全乃谋逆之徒,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的话音刚落,赵小山身后便传来几声“哎呦”的哀鸣。 好几个学子应声倒底,成了刀下亡魂。 赵小山心中一颤,手一松竟被前面的士兵甩飞出去。 一个不查,不知哪挥来的一记重拳,“嘭”的一声撞到他的脑袋上。 赵小山两眼一黑,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第202章 二进宫 再醒来时,赵小山已身处监牢。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黑黄的泥墙和高高的铁窗,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是不是和监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分? 穿越过来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坐了两次大牢。 他的头不知被谁撞了,痛的很,摸了摸后脑勺,脖子往上的地方鼓了个大包,一碰就疼。 牢房里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前日一起“游行”的学子,几人或坐或卧的靠在墙边,气氛压抑。 其中一个年轻的学子双臂环住两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脸整个埋在腿上,嘴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完了,全完了,全完了,呜呜……” 头部强烈的痛感让赵小山意识模糊,耳边时断时续的呜咽声让他烦躁不安。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哭什么?” “呜呜呜……” 没人问时那学子还小声抽泣,见有人问了,哭声立马放大,整间屋子顿时充满了他的嚎哭声。 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他一哭,一旁的几个学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被勾的也跟着呜咽起来。 “没想到我张柏年苦读十年,竟一朝葬送于此,我还有何颜面回家,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才读了十年,我苦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去年考上了举人,我娘子为了让我进京赶考,将家里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才凑够了我的盘缠,造化弄人,我竟进了大牢,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啊,呜呜……” “你还说!都是你,我劝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年不中三年之后再来就是,可你就是不听,非要跟着起哄去告御状,好了,现在还连累这我也跟着进了大牢,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认识了你!” “腿长在你身上,和我什么关系,我怎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一样进来了么?” “你放屁!李合,枉我一直将你引为知己,竟不知你这般没有担当,我为了你连前途都没有了,竟换不来你一句道歉!你,真是个小人!” “你才是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 懊恼悔恨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这时候稍微点火就能燃烧起来。 原来的知心好友这一刻彻底撕下了伪装,相互指责唾骂,完全没了一点读书人的斯文。 “李合,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知感恩没有廉耻,真他娘个的是个败类!” “我败类,王淑,你也好不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还不是因为我能淘到别的学子的文章,你跟着我蹭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我是败类,真是笑话!”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就要发展成肢体冲突,惊的一旁其他学子纷纷后退,将战场让出来。 全场竟没一人想要出来阻止,甚至最开始抽泣的那个学子都傻了眼。 赵小山被两人娘们唧唧的骂架吵的头更疼了,忍不住大喝道: “都他娘的别吵了,有能耐就打一架,没能耐就闭嘴!” “你谁啊,凭什么让我们闭嘴!你闭嘴吧!”那个叫李合的也不骂了,枪口调转,朝着赵小山开炮。 赵小山本就烦闷,被他一激,痞性都出来了,“我谁?我是你爹!我是你祖宗!” 李合不想对面的少年竟如此粗鲁,气的脸色涨红,手指着赵小山气的直哆嗦,“你,你,好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给你来张二皮脸!” “你,你……” 李合“你”了半天,愣是不知如何反驳,气的胸腔直鼓,见赵小山一副有恃无恐斜眼吊梢那不正经样,一甩胳膊坐回了原地,“我不和你这粗人做无用的争论,有辱斯文!” “呵,呵呵。” 赵小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也不再说话。 他的头好痛,真的没精力多管闲事了。 只要他们别吵到自己,怎么都行。 监牢重归安静,所有人再次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全都沉默的窝在自己的角落。 连最开始抽抽噎噎的那个书生也沉默了下来。 赵小山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那场激战最后怎样了,他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抗不断袭来的剧烈头痛。 不仅头痛,还恶心,一阵阵的反胃。 应该是中度脑震荡吧。 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下次出门再不看黄历,他自断双臂自抠双目! 若这次安全脱身,他以后指定窝在赵家村,再也不出来!连密水都不去! 保证! 不知道朱丰收哪去了,李伯玉知不知道自己进了监牢,能不能来救自己。 迷迷糊糊中,赵小山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靠在墙边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走廊的烛火影影错错的照了进来,显得牢房愈加阴森。 白天叽叽歪歪的几个学子此时正东倒西歪的窝在稻草上,连睡都睡的不踏实。 此时的他们衣衫破烂头发披散满脸脏污,一点书生的儒雅潇洒都无。 不知是哪个牢房的犯人正嗷嗷惨叫,叫声远远的传过来,听的人瘆得慌。 睡了一觉,赵小山觉得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至少不是剧烈的不能忍受的疼痛了。 摸了摸头后面的大包,梆硬,碰一下像被针扎似的。 “娘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揍了我,定要他扒层皮!” 当初在大街上他的鞋就掉了一只,晕倒后不知怎的,另外一只也掉了,现在的他连双鞋都没有,光着脚还有点凉飕飕的。 现在的他一点睡意没有,想着眼下的情景,知道自己作为虾米被卷入了京城的政治斗争了。 若是在密水,他还有点把握能把自己捞出去。 可现在是在京城,又是神仙打架,他是真的害怕又迷茫了。 若上面震怒,将这些闹事的学子真定性为贼逆,他虽无辜,却无从辩解,定是要受牵连。 古代贼逆,可是砍头的大罪。 现在他只能祈祷老皇帝赶紧醒过来,挽大厦之将倾。 他对京城的局势不是很懂,什么大皇子太子的也没打听过什么品行。 未知全貌无法评论孰是孰非。 但从拿进京赶考的举子开刀这件事来看,背后这位皇子真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根本不惧骂名,显然是位极其阴险冷酷的家伙。 若是这样的人成功上位,他们平民百姓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乃大景之不幸。 想到这,赵小山心中愈加烦闷。 “喂,哥们,醒醒,醒醒。” 无以排解之下,他捅了捅一旁的学子,这人正是白天抽噎的那个弱鸡。 这弱鸡书生本就睡的不安稳,突然被捅,吓的“扑棱”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慌乱迷茫,道: “怎么了,怎么了。” “这位仁兄,你别害怕,啥事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弱鸡书生听了,气的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翻白眼,“这位仁兄,很晚了,大家都折腾一天了,先睡吧。” “我叫赵小山,今年十六了,从青州府来的,你呢?白天我突然晕倒了,咱们怎么就进了牢房了?”赵小山根本没理会他的拒绝,自顾的问了起来。 这弱鸡学子愁肠满腹,本就睡意不浓,听到他的问话倒也耐心回答起来。 “我叫蒋重珍,从岳州巴陵来的,今年二十有六了。这是我第二次来京城参加会试了,没想到这次是有来无回了,完了,全完了。” 赵小山感觉这个蒋重珍颇有些祥林嫂的感觉。 他生怕他接下来再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狼会来村里,不知道春天也会来……”,连忙开口问道: “那啥,蒋兄,那咱们怎么来大牢了?其他人呢?就剩咱们这几个了?” 蒋重珍头仰靠着泥墙,双眼空洞道: “出来时有二三百多人的,现在可能不足一百了吧,剩下的都死了,血流了一地,完了,真的全都完了。”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这给赵小山急的,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谁给咱们押送来的?” “是那个骑马的将军,他把那些人制服后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贼逆,一条铁链子全给串过来了。” 总算靠谱了。 “那京兆府的那个府尹大人呢?没阻拦么?” “阻拦了,可他的人少,根本拦不住。真没想到,和咱们一起出发的那几人竟然是贼逆,我们这些读书人竟真被成功挑唆了,呵,真是丢人啊。” 知道了大体的消息,赵小山总算心里有了点数。 他觉得挑动学子的当是大皇子的人,毕竟这次会试的总主持是太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大皇子自然会伺机咬着不放。 学子们吃了这么大个亏,心下不忿,被有心人一挑拨便冲动了。 可能那些书生出门时还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吧,却不知自己竟成了两派人马厮杀的刀下亡魂。 只不过那个什么羽林军的副将是真的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愣头青,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这些学子下此杀手。 不论以后是大皇子和太子谁登基,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这件事绝对会被追究,那副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若是厮杀的厉害,此时躲在牢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后,赵小山心下又安定下来。 不过他没那好心安慰一旁仍旧“完了全完了”个不停的蒋重珍。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老老实实的呆在牢房里,既没讲话本,也没故意出头勾搭那些牢头。 他的头依然很疼,好在症状越来越轻了。 因着反胃恶心,他食欲不佳,什么胃口都没有。 不过就算有胃口他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京城大牢的饭菜同密水的一样糟糕,米汤像泔水,馍馍像石头。 牢房里其他几人同样没什么胃口。 这几个学子虽都是寒门子弟,但平日里只负责苦读诗书,十指不沾阳春水,衣食无忧。 看着像猪食一样的伙食,他们难以下咽,索性不吃。 第一天不吃能忍住,第二天不吃也还行,到了第三天,本就弱鸡的书生们在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下,一下撂倒了三个。 剩下那三个也好不到哪去,全都虚弱的不成样子。 “我要死了,这下全完了,呜呜……” 蒋重珍侧躺在赵小山旁边,嘴唇拔干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你还有啥遗言不?我觉得我能活到出狱,可以帮你家人捎个信。”赵小山毫无同情心。 蒋重珍像是意识都恍惚了,嘟囔回道: “我虽成婚七载,但娘子始终没开怀,你帮我告诉我娘子一声,让她别替我守着,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人家吧。” “行,你这事做的地道,老弟我绝对帮你办了。唉,你结婚七年还没孩子,没查查到底是谁的原因?是你啊还是你娘子啊,若是你的原因你赶紧和离,可别耽误人家。” 蒋重珍正要死要活的,听了这话,顿时气的一哽,极大的愤怒让他充满了力量,一下坐了起来,怒道: “怎么能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问题!我娘子也没问题,我们只是缘分未到!” “哦,说不定你这次死在这了,她的缘分就到了呢。” 蒋重珍更怒:“你,你,你可恶!你闭嘴!” 本以为这小孩是个好的,没想到嘴这么毒,真是太欠揍了,好想捶他一顿。 “那你若不想你娘子梅开二度可得好好活着,要不你死了绿帽也要戴上。” “什么戴绿帽?”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古代没有绿帽子这说法。 “就是瘪头乌龟或是娼夫的意思。” 蒋重珍不想这赵小山竟如此粗鄙,顿时气个倒仰。 一想到自己若真死在京城,他家娘子带着他的财产另找下家,自己做鬼也变成了瘪头乌龟鬼。 一股怒气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奔回家中,将娘子压在身下以证地位。 当天中午的饭,蒋重珍便拿了两个馍馍,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哪怕脖子抻的老长,那样还真像只乌龟,毫无斯文可言,他也没停下。 嘴里也没再嘟囔“完了完了”。 第203章 又被鞭打 赵圣母救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 连日的头痛和焦虑,让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他也就能嘴上叭叭个厉害,现在让他站起来走几步都有点难。 和剩下的几人一样,他现在也虚弱的很。 “完了,全完了,穿越一次,真要交代在这了。” 被蒋重珍传染了,“完了”也成了赵小山的口头禅。 他们进来四天了,竟没有一人前来提审他们。 外面什么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无从得知。 赵小山觉得若再挺几天还没转机,自己大概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啊,二姐怀孕了,小外甥他还没看到呢,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呢。 他爹娘年岁大了,若他真死了,那么大的家业他们绝对守不住。 到时候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们绝对会伺机而动,将他们家瓜分殆尽。 魏武本就是看上他家的家财才娶的二姐,若自己没了,他会不会趁机抛弃二姐? 毕竟负心多是读书人,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中午时分赵小山也强打起精神来,看到牢头来送饭时,以最快的速度抢了两个馍馍,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高粱米和粟米做的馍馍很硬,入口粗糙,若没有水送服,根本咽不下去。 赵小山吃的急,差点一个白眼把自己噎死。 “你饿死鬼托生的?一个破馍馍抢什么抢。” 弱鸡蒋重珍自被刺激后便振作起来,大家都不吃饭时他吃,天一擦黑就睡觉,妥妥一个养精蓄锐的样子,现在竟成了整个牢房里精神状态最好的了。 回过味后他也意识到赵小山那天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刺激他振作,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的很。 因此这几天赵小山身子不适时,他也多有照顾。 两个人差了十岁,在这阴森压抑的牢房里相互扶持,竟也培养出了友谊。 两人的称呼也从仁兄仁弟变成了蒋大哥赵老弟。 饭食尽管难吃,赵小山还是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现在可不是瞎讲究的时候。 可恨的是自己出门时带的钱财竟全都不翼而飞,就连脖子上挂的一把小金锁都没了。 那还是他在青州府出事后特意去打的,就怕自己再遇到什么事兜里没钱,用来应急的。 估计是他昏迷时被谁看到趁机给顺走了。 真是该死! “蒋大哥,我们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法子自救才行。京城还有你认识的熟人么?” 蒋重珍摇了摇头,“我是和几个同窗好友一起来的,有几个考的不好前几天就回岳州了,剩下的几个那天和我一起出门,我亲眼看着有两个死了,另外两个现在不知在哪间牢房呢。” 好吧,这是妥妥的举目无亲了。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看样子还是要靠自己。 他在京城认识的倒是多,奈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抓。 不然也不会迟迟没来营救。 想罢,赵小山趴到门口,脑袋顶在栅栏前,朝外喊道:“牢头,牢头,狱卒大哥。”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便走来一个中年狱卒,见是赵小山,恶声恶气道: “嚎什么嚎,把狗嘴都给我闭上。” “别以为你们还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告诉你们,进了我这大牢,那都是阶下囚,都给我老实待好了,否则我让你们尝尝烙铁的滋味!” 这种凶露于外的恶人赵小山根本不怕,他扬起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纯真无害。 “牢头大哥,误会误会,小的不是想找麻烦,就是想打听打听外面啥情况了。” 那牢头挑眉觑了他一眼,不屑道:“怎,外面啥情况和你有啥关系?告诉你们,趁早死了这颗心。 你们这些贼逆之徒,老子在这见得多了,以前那些一品大员二品高官也不是没来过,照样老实眯着!” 这些臭书生,这些天不是哭天抹泪就是哀嚎不止,真是倒了血霉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要不是上面还没有个定论,他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岂能容的了他们在这好吃好喝的待着! 可能是赵小山一看就年纪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牢头倒是没怎么为难,吓唬了几句就打算转悠回去。 赵小山见他要走,连忙探出一只胳膊,脸也挤挤挨挨的夹在铁门处,“牢头大哥,误会啊,我没不老实,就是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见我家人来看我,我这心里头慌慌的。” “嗤,你个穷小子在京城还有家人呢?” 许是今天不忙,中年牢头没着急回去,又晃晃悠悠的踱了回来。 “不瞒牢头大哥说,你看我面相也能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我是陪着我大哥来京城赶考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抓了进来。” 怕这牢头再走,赵小山深知要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搭话,加快了语速道: “牢头大哥,我虽现在身无长物,但我家里有钱,我大哥是淳郡公的妹婿,就住在城南安井胡同的侯府里,我想请牢头大哥帮我捎个信,让他给我送些衣物来,必有重谢。” “我大哥叫李伯玉,他贼有钱,若听说我被关在这一定会来的,也一定会重金酬谢大哥您的。” 见那牢头不为所动,赵小山连忙举起右手指天发誓:“牢头大哥,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但有一句不真,天打五雷轰。若您去了没成,您马上打杀了我也成的。” 其实刚才他想说何将军的,但现在外面什么样还不知道,也不知何将军到底是哪一派的,到底没敢多说。 而且他和何言昌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和他三哥也不过一面之缘。 贸然求救,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只希望李伯玉能尽快过来,把他给捞出去。 奈何他说的如此真诚,那牢头却依然无动于衷,像是看了场猴戏一般,再次嗤笑一声: “别瞎折腾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咱们这什么地界?这是京城的大牢!全大景朝最高等级的大牢!谁进来之前不是高高在上的?最后还不是脑袋搬家连个全尸都没有?省点力气吧小子!” 说完,也不听赵小山的赌咒发誓,晃晃悠悠的又走远了。 赵小山没想到京城的牢头这么刚,面对金钱的诱惑竟然毫无所动,这职业素养也太好了。 这么一看,密水大牢那些牢头简直太菜了。 别说钱了,就几个修仙的故事就拿下了。 要不,重操旧业试试? 病了这几天,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刚才全花光了,赵小山喘了口粗气,决定缓一会再来。 他就不信了,他都二进宫的人了还能打不开局面。 于是乎,晚饭照旧硬噎了两个馍馍后,赵小山润了润喉咙,重操旧业——开始在大牢里讲书。 这次他选择了老本子——西游记。 为了重拾当年荣光,赵小山在开头时特意站在门口,声音放大。 “蒋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可有意思了,你指定爱听。故事的名字叫西游记,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谁知道石头里竟然蹦出来一只石猴子……” 然而,赵小山的故事刚开个头,就走来一个狱卒。 “那边的臭小子,嚷嚷什么呢这么大声,没看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死觉去,想吃鞭子是不?” 这个狱卒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个中年狱卒,挺年轻,手里拿个鞭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赵小山哪敢支棱,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官爷,这不待着无聊,和我大哥讲故事么,啥也没干。” 然而这年轻狱卒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啪”的一声,一鞭子抽了过来,“给老子老实点!跟我耍什么滑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看!” 赵小山正好趴在门缝这,猝不及防之下脸被抽中,疼的“哎呦”一声。 感受到脸部火辣辣的疼,赵小山大怒,脑子里弦像是突然断了,脱口而出:“我草你老……”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后面的蒋重珍一把捂住了嘴。 “官爷息怒,我这老弟年纪小不懂事,俺们安静,绝对安静,再不说话了。” 这年轻狱卒嗤笑一声,又是一鞭子挥过来,打在了木栅栏上,“算你识相,再不老实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说完,扬长而去。 蒋重珍见他走后,松开了捂嘴的手,低声道:“你那么冲动做什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 见赵小山还捂着脸一脸不忿,劝道:“我知你着急出去,你且等等吧,估摸着那副将也知道抓错人了,兴许过几天就把咱们放了呢。我们是读书人,不论是谁都要考虑名声的。” 赵小山没听清他说什么,被抽了一鞭子,他的左半张脸立马肿了起来,连耳朵都肿了,红通通的,看着甚是吓人。 后脑勺那的大包还没消,脸上又添新伤。 他的心中愤怒至极。 这他娘的啥鬼地方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自己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以往战无不胜的招数现在全都失效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赵小山十分气馁。 脸上火辣辣的疼,刺激的他快精神错乱了。 他缓缓靠在墙上,望着黑峻峻的棚顶,一时间心乱如麻。 看他颓唐,蒋重珍挨着他坐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又劝道: “你莫要急了,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虽说那天队伍里混进来不少坏人,但现在关在大牢里的这几十人都是这届的举子,有名有姓的,谁也否认不了。” 见赵小山不为所动,蒋重珍继而压低了声音又道:“赵老弟,你信哥一次,你就记住,不论是谁,都不敢一起杀了这么多读书人!我们都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上的!朝廷若开了这个头,必将被天下人唾骂!” 这是蒋重珍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的道理。 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是对的,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这样的,要杀要剐都要有个名头,可他们都进来几天了,竟没有一个人来审讯,只是将他们关起来。 估计是等着上面的消息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 赵小山很聪明,一点拨就明白过来了,可他还是很郁闷。 “你们是举人倒是不怕,可我啥也不是,纯粹被牵连的路人甲,真被打死了也翻不起一丝浪花。” 蒋重珍知道他说气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是举子那就更好了,更是一点罪没有了,毕竟我们当初是真打算去皇宫前敲登闻鼓告御状的。” 好吧,有被安慰到。 赵小山微微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他很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穿越人士的金手指越来越少了。 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画本子都吸引不到人了。 遇到事情竟然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解决,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没有任何优势了。 接连受挫,接下来的日子赵小山再次沉寂了下来。 虽然照常吃喝,却是为了保证不被饿死,话倒是越来越少了。 蒋重珍那天说的信誓旦旦,可一连五六天又过去了,大牢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对自己的猜测也动摇了。 原来攒起来的精气神又快消耗殆尽,时不时嘴里冒出来一句:“完了,全完了。” 第204章 五百两的交易 几天的牢狱生活对赵小山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农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书生了。 他们被无限放大的恐惧日夜折磨,吃喝落差大又无以为继,不过几天的时间,同牢房的两个狱友就病的起不来了。 有一个眼看着气若游丝马上快不行了,蒋重珍心急如焚,急的趴在牢房门口大声呼喊。 “刑不上大夫,我们是大景朝认可的举子,只要一天没给我们定罪,我们就还是举人老爷,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等,请大夫,快给我们请大夫来。” 来的还是那天晚上的年轻牢头,可能是刚审完犯人回来,他的衣角残留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脸上的阴鸷和狠辣都未收回去,和那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见他快步走过来,大声呵斥: “嚎什么嚎,死个人怎么了?你们进来那天死的多了去了,谁也没说什么。” 蒋重珍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刚才鼓足的勇气一下消散殆尽,讷讷竟说不出话来。 赵小山见他不张嘴也很急,连忙开口接着反驳道: “那天慌乱,捆绑我等的将军还可以推脱是不慎误杀,或是被贼逆所杀。可我们已经进来了,上面还没有定论,那我们便不是罪犯。若是人死在这,你们这些牢头谁都推卸不了责任!” 那年轻牢头嗤笑一声,目光邪气的看着他,“你在威胁我?你是真不知道我刑老六怎么长大的,还能被你两句话吓到!” 赵小山深知这种人不怕因果轮回那套理论,见他软硬不吃,只能继续利诱道: “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阐述事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过几天这些举子无罪释放,你焉知这些人日后没有高中做官的? 他们今日受了如此大辱,记恨于心,某一天真爬到了高位,第一个就是报复你们这些曾经折磨他们虐待他们的人!” “这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只需要给他们请个大夫看看病,如此举手之劳有何不可。 若你们怕花钱,所有费用也可由我来承担。我家就在城南安井胡同的淳郡公府,只要大哥你去一趟,我承诺给你一百两银子的跑腿费。我可立誓!” 前面的话刑老六还没当回事,毕竟他们这种人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定呢,谁管他几十年以后的事。 可听到后面他的眼神就变了。 如赵小山猜测的,刑老六爹娘早逝,被身为牢头的叔叔抚养长大,他婶子不喜欢他,他叔叔便将他放在刑部大牢里养着,美名其曰让他帮着打杂。 刑老六在这种环境下,没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自小所见所闻都是审讯犯人的血腥场面,如此熏陶下,本事没学到多少,价值观却“畸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钱今日花,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于是乎,他是发了月钱便大吃二喝找女人,怎么潇洒怎么来。 可酒怎么来?钱哪里来? 自然是搜刮犯人的。 千方百计没有下限的搜刮! 年老的那些牢头还有点底线,刑老六却是一点底线也没有,就算死人身上都能让他扒层皮,当日赵小山脖子上那个小金锁便是被他暗中摸去的。 只要有钱,怎么都行! 见赵小山指天立誓的要给钱,刑老六心思一动。 真没想到,这穷小子竟是个有钱的主。 前几天怎么没见他这么说呢! 眼珠一转,刑老六走了过来,站在赵小山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以为你爷爷我没事干,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赵小山不说阅人无数,也算见过大场面大世面的了。 虽说刑老六还是没松口,但见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此事可成。 真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年轻牢头反而比那年老的好攻破,早知道他前几天就利诱了,何必又苦熬了这么多天。 想到这,赵小山将头伸出栅栏,压低了声音说:“二百两,我可立誓,分文不少,现金交易。” “五百两!” “官爷,五百两太多了,我哥哥就是普通举子,没带那么多钱来。” “你再跟我废话就一千两!五百两,一文不能少,否则的话,我就让你牢底坐穿!我可听说了,你不是举子,到时候他们那些人都放出去我也能把你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我日你仙人板板!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帮个忙倒给自己帮进去五百两。 气的牙痒痒,只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刑老六见他一脸扭曲便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可他毫不在乎。 “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爷爷很忙,没时间等你!” 说着,抬头就要走。 等了这么些天,赵小山早就心焦不已,正如这刑老六所说,他身上没有功名,搞不好蒋重珍他们能出去,自己都出不去,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想罢,赵小山一咬牙,叫住了刑老六,“五百两就五百两,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让我大哥进来探望我。” 价格敲定,刑老六一想到马上要有五百两的入账,够自己吃喝好一阵了,心里爽的不行。 立马换了脸色,道: “这个好说,正如你所说,你们就是暂时被关押在这,还不是罪犯,有家人就可以来探望。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他叫大夫去。” 说完,便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吩咐小弟中午给他们这个牢房送点好的饭食。 他们的交易的声音不小,蒋重珍等人自然听见了。 见赵小山为了给那书生请大夫,甚至愿意花费五百两,几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几个还清醒的书生纷纷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拉起赵小山的手道: “赵家老弟,若这次我们真能得救,你的救命大恩,我们绝不会忘。” “仁弟如此大义,我等自愧不如。若日后能出去,定当厚报。” “是啊,若可以,我愿和赵仁弟结义成义兄弟。” 赵小山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个白身,可当不起。” “不,你当得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许老弟和你素昧平生,赵老弟都愿帮助,若这样的情义还不够,那还有什么够。”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的自救竟然轻易赢得了所有狱友的好感,一时也有点小感动。 这刑老六不愧是大牢里的老油条,拿钱办事效率就是高,这边没走多久,那边大夫就来了。 这么长时间他们牢房总算来了个外人,蒋重珍等人欣喜不已,小心的将躺在草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那个学子扶起来,方便让大夫诊查。 一番望闻问切后,那大夫总结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虚了,心中郁结外加受了凉导致的。我这先开三副药先吃着,再恢复正常饮食,吃点好的,慢慢将养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赵小山和蒋重珍作为牢房里唯二身体素质还算过硬的,亲自送老大夫出了门。 临走时,赵小山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焦虑,问了问外面的局势。 估计这老大夫经常来牢房看病,深喑不多嘴多舌的道理,急匆匆的就要走,一句话没回复。 然而没走出去多远,别的病房看到有大夫来看病,也伸手招呼。 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老大夫看完这个看那个,竟在牢房看了一上午的病。 不过有的书生兜里没钱,哪怕诊断完了,也没钱买药吃,也只能硬挺。 好在赵小山同牢房里那个昏迷的书生卢亚生喝过药后面色红润了些,等喝过小狱卒送来的稀粥后终于呼吸平稳下来。 虽然还在昏睡,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众人见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同牢房算上赵小山一共七个人,大家也算共患过难同过苦的难兄难弟了。 现在卢亚生不在生死边缘徘徊,赵小山的家人又能马上过来探望,几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少希望。 之前都沉默寡言的几人重燃了斗志,话都多了起来。 “若是这次我能顺利出狱,我决定再不来京城参加春闱了,反正我已是举人,也能在县衙谋个师爷或是典史了,大不了我回家开个私塾,教书育人也可性命无忧了。” 这个叫张孝杰的书生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算是被京城的权力倾轧吓破胆子了,觉得京城简直是大凶之地,专门克他。 他决定若是真能出狱,一刻不会再耽误,第一时间便要启程回家。 他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同,京城给他们全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现在他们每晚都睡不好,一睡觉就感觉有箭矢朝他们袭来,还有同行的书生倒下去的身影。 其中一个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说道: “这是我出门前我娘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幸亏这次有它,不然我指定是要命丧京城了。等回家后我定要去庙里还愿,多捐些香油钱。” “经此大难,我才知过往那些平凡的日子多么珍贵,若能回家我会好好孝敬爹娘,陪伴妻儿。” “呵,我等已是举子却被如此欺辱,上面那些大人物没有仁心,你们就甘心么?我们读书的初衷是什么,当追求天下为公,当为万世开太平,我不甘!若我出去后我还会再来,我会一步步爬到高位,再拨乱反正!” 这是个人物啊,赵小山看去,见发言的这位书生正是刚才握着他的手要认他当义弟的那位,好像是叫林大钦。 好家伙,看看人家这斗志,越挫越勇了还。 对于这种野心家,万不可得罪,定要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想到这,赵小山谄笑着开口迎合道:“林大哥说的是,呵呵呵呵。” 此时,另一人也附和道:“林大哥说的对,平凡的日子自然可贵,不过若朝廷腐败,百姓安有宁日?若我们读书人都龟缩起来,那大景朝又焉有未来可言?北方胡人一直虎视眈眈,听闻现在连蒙人都蠢蠢欲动,现在朝廷只顾内斗,全然看不到四伏的危机,我们作为读书人竟只想保全自身,真是可悲!” 前面几人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不免为自己刚才懦弱的发言羞愧不已,讷讷不再多言。 倒是蒋重珍看了看说道: “程兄,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且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追求也再在断变化。正如你小时候的追求便是吃饱肚子,老时的追求是身体健康。我们经历了这般变故,若心态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我们能不能安然走出大牢都未知,小命明天焉在也未知,还谈什么家国大义呢。” 赵小山作为屋里唯一一个没有学历的白身,看着几人脸上不同的神情,或是沉思或是释然或是期望,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好在刑老六没给他太多悲春伤秋的时间,不过下午,李伯玉来了。 第205章 李伯玉探监 十一天了,他终于见到亲人了。 赵小山站在牢房门前,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李伯玉,眼泪唰一下飙了出来。 李伯玉一路快跑过来,见到赵小山的第一眼,眼泪也瞬间湿了眼眶。 “山子……你,你吃苦了……” 此时的赵小山形销骨立,瘦了老大一圈,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头发蓬乱,脸上污糟,最可怜的是,他光着双脚,竟连双鞋都没穿。 “哥来晚了,山子,哥对不起你,哥来迟了……”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被愧疚淹没,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若没陪自己来京城,赵小山何至于遭此大罪。 赵小山抹了把眼泪,来不及叙旧,急声问道:“伯玉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李伯玉深知探监一次不易,也顾不得伤感,回道: “说来话长,你失踪那日起京城突然全城戒严了。街上全是巡视的士兵,和平日里巡逻的府兵一点不同,一看就是正规军队。 我和杜子尘他们被锁在府里不得而出,想出门打听一二就被撵回来。本以为你能很快回来,却迟迟未归。” 一连等了两天都没见到人,李伯玉当时急的不行。 当初赵小山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去哪,他们就是想找都不知道去哪找。 李伯玉知道外面一定出大事了,到了晚上他带着一个侍卫趁那些巡逻的兵甲换防时,偷偷溜到大街上想打听一下情况。 可谁知找了一圈街面上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李伯玉见状便知京城定是出大事了。 只是他不过一介举子,在京城除了淳郡公府这个住处外,别的人一概不认识,就算想找人都无处可寻。 折腾了大半天,不仅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还差点被巡逻的兵甲抓到,李伯玉只能带人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外面依旧风声鹤唳,李伯玉每次派人出门都没能成功,等的是心急如焚,像是热锅里的蚂蚱。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侯府的大门被叩响,原来是朱丰收回来了。 送他回来的竟是当日在柳州码头随手救下的那个脚夫牛二。 原来朱丰收那日和赵小山回家的路上被“游行”的队伍冲散了,他知道自家主子有危险,连忙想冲进去找人,奈何人还没找到呢,就突然遇到了变故。 他在外围,一看穿着就知道是仆人一类的,两方打斗时自然无人会顾及,一刀过来,直接砍在他后背上,昏死过去。 事后金不焕派人清扫现场时,误伤的举子他还让人好好收敛,像朱丰收这样的,不管死活直接扔到城外了事。 那帮兵甲不愿意埋人的时候脏了自己的手,就在城外找了几个脚夫帮忙。 好巧不巧,那脚夫里竟然有牛二! 原来自上次柳州码头出事后,他大哥便一直在家养伤不能上工。 这倒也无妨,可恨的是上次那个雇主贪官也不知干啥的,临走之前特意派人来叮嘱码头的管事,说牛大干活不利索,以后都不要用他。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能那雇主说过就过去了。 而且那雇主也不知是个什么分身,倒也无需惧他。 可码头的管事却觉得牛大也是个可有可无的,没了他有的是人。 于是乎,等牛二安顿好哥哥再去上工时,竟是无工可上。 牛二也是有妻有儿的人,柳州码头明摆着不再用他,走投无路下他便想着来京城碰碰运气找找出路。 反正他有一把子力气,而且柳州距离京城也很近。 就是这么赶巧,重伤垂死的朱丰收就这么让牛二碰上了。 牛二受了李伯玉他们的恩惠,自然一下认出了朱丰收就是当日恩人身边的小厮。 他不知城中发生了何事,但看朱丰收的伤口也暗暗吃惊。 谨慎起见,他先是随众人将那些尸体扔进了乱葬岗,待其他人走后,他借口要回家又折返回去,将朱丰收扛起来,运回了自己在城外搭的窝棚里。 朱丰收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牛二手里银钱有限,又不敢带他去医馆看病,只能买些便宜的药给他治疗。 这一治疗就治疗了三天。 朱丰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赵小山,奈何当时城门紧闭他们进不去,外加上朱丰收动弹不得,找了几次机会,都没成功。 好在封禁第六天,紧锁的京城大门终于打开了,却是只能进不能出。 牛二和朱丰收一听,顾不得其他,连忙进城,直奔淳县侯的宅子,这才让李伯玉知道了赵小山的下落。 “丰收说他和牛二去那乱葬岗又找了几圈,发现那些尸体里没找到你,估摸着你应该是随着那些人被抓起来了。” “只是京城一直封禁,我们出门一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探到你们被关在大牢里,没有性命之忧才算放下心来。只是我要进来探望,却不被允许,说是没有上面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若不是这次你来传话,我现在还进不来呢。” 李伯玉把前因后果说完,又哽咽道:“山子,你受苦了。” 赵小山哪有心思听这些,急忙问道:“伯玉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问你,现在皇上有没有消息传出来,现在主持朝政的到底是谁?” 李伯玉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倒是牛二回来说陛下现在还没醒,现在大皇子和太子一直在伺疾,现在所有大臣都被困在宫里不得出,听说是首辅大人和贤王下令封城的,但具体是谁让城外的羽林军进的城就不知道了。” 若是皇帝醒了,怎么还能让他们这些学子被关这么久。 “那他知不知道抓我们的那个副将是谁授意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伯玉继续摇头,“不过那些大人的事和你还没关系,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捞出来!” 这下轮到赵小山摇头了,“伯玉哥,只要陛下醒了我们自然能出去,现在待在这里也没有危险,你不必担心。” 看到李伯玉他们是安全的他就放心了。 他也想出去,但李伯玉在京城举目无亲的,想要捞他谈何容易。 “伯玉哥,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只不过这里衣食无着,若可以,你给我送些衣物吃食吧。” 他打算再等几天,若迟迟没等到放行的消息,他再让人去找何言昌的三哥。 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小吏便过来催促了。 刑老六说了,他们这些人很重要,不得有闪失,放李伯玉进来是他网开一面,仅此一次。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一脸的担忧懊恼。 “山子,那我走了,你在这里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你再找人传话。” 那个牢头说了,跑这一次腿便要五百两银子。 乍一听还觉得多,可是能见到完好的赵小山,李伯玉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伯玉哥,京城恐有变动,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紧闭大门守好门户,让牛二多打听消息,随即应变,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们才要多保重。” 见赵小山身处囹圄还不忘操心他们,李伯玉眼眶又湿了。 在小吏的不断呵斥催促下,李伯玉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他深恨自己的无能,看到好兄弟坐牢竟是一点办法都无。 同时,他又很愧疚,赵小山陪他赶考两次,每次都遭遇危险。 刑老六的五百两银子已经付过了,李伯玉回府之后,快速的收拾出来些被褥鞋帽吃喝等物品,好说歹说,又悄悄给刑老六孝敬了一百两,才把东西送了进去。 当天晚上,赵小山终于穿上了久违的鞋,换下了那套酸臭的衣服,吃到了一顿正常的饭菜。 蒋重珍一行人也跟着混上了几口,吃到那热乎乎的大肉包子时,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第206章 出狱 自从见过李伯玉,赵小山就心安不少,心里不慌,手有余粮,一身的阴郁之气尽去,原来阴森压抑的大牢都坐舒服了。 现在的他要么翘着二郎腿叼着稻草和狱友们闲聊培养感情,要么就呼呼大睡,睡醒了就抓虱子玩。 这大牢里常年阴森森的,地上不是跑老鼠就是跑虫子。 他们又没有床,都是直接睡地上的稻草上,身上头发上都长虱子了。 无聊时蒋重珍和赵小山还比赛抓虱子,看谁抓的快抓的大。 结果往往是蒋重珍赢了。 因为前几天赵小山换了身干净衣服,比蒋重珍干净不少,适合虱子絮窝的土壤便少了。 他们此举惹的狱友们十分嫌弃,觉得这类比赛甚是恶心。但嫌弃着嫌弃着自己也加入进来。 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此。 前几天李伯玉托刑老六给赵小山带了一床厚被褥,奈何原本昏迷病重的卢亚生身体还极其虚弱,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 赵小山虽然不舍,还是将被褥让了出去,狠狠圣母了一把。 这一举动让其他狱友对其好感更甚。 因着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些学子都亲切的叫他小山,姓都不带了。 其中蒋重珍还表示,就算以后出狱了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赵小山几次相帮,足以见得其人品贵重。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 尤其是赵小山不时讲个话本子说几个笑话,逗大家伙开心,他们的牢狱生活竟空前好了起来。 “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每日里勤耕不辍,何曾如今日这般放松自在。虽然条件艰苦难捱,但有各位好友在旁作陪,亦觉得日子十分快活。” “林大哥说的是,不过若是有酒,每日里狂放豪饮,更为应景。” 几人想象着在京城刑部大牢里呼朋唤友放肆豪饮指点江山的场面,俱都笑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家族的希望,身上背负的重担让他们每日里只能循规蹈矩的读书学习,以期一朝高中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何曾想过自己能入狱? 今日这般,真是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精彩的经历。 若干年后,再回想起今日种种,想必也是可以炫耀的谈资吧。 “小山,若我不想在家待了,就去找你,你那私塾还缺不缺人?我给你打杂去。” 赵小山只当他说笑,也跟着打趣,“举人老爷来了给我打杂,我那小私塾难道比国子监还高级?张大哥可别折煞我了,你要来了我怎么也要任命为山长啊。在我们那小地方举人老爷就是和县太爷一个等级的。” 这几天的交流中,赵小山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本来就不是书生,也没啥好丢人的,好在几个狱友一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当了玩笑说,对面的张孝杰却是一脸正经道: “小山,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是家中庶子,嫡母和嫡兄巴不得我出错呢,现在我进了大牢给家里抹了黑,以后还能不能科举都未可知,说不得就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若无处可去,还望小山好心收留。” 赵小山见他神色严肃,知道他并未开玩笑。 听罢也摆正了神色道:“张大哥,我家在青州府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的赵家村,小山不才,家中略有产业,在村里开了两间私塾,镇里有一个书坊,若张大哥你真的能去,我扫榻相迎。” 听他自报家门,其余几人也默默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正如张孝杰说的,他们进过大牢,是有案底的人,前路如何还未可知,说不定真有投靠的一天。 赵小山见此更加上心,挑挑拣拣说了自家的情况,重点说了自己办学的理念。 听到他办作坊挣钱只为开免费私塾,对他的好感度狂飙,看他的眼神还带了浓浓的钦佩。 “小山大义,吾等远不及你。” 赵小山觉得当初开办学堂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不论走到哪,只要一说自己学堂免费,往往能获得很多赞美钦佩。 当初在青州府如此,现在在京城还是如此。 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几天,就在几人以为出狱遥遥无期时,监牢的大门终于开了。 老皇帝终于彻底清醒了,他们可以走了。 身体稍一恢复的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乱反正稳定朝纲。 太子有负圣恩,主持会试却造成如此大纰漏,致使大半举子未能完成考试,不得不中途退出。 皇帝昏迷后,又擅自调动城外的羽林军进城,面对举子的不满情绪,竟妄用武力镇压,以致上百学子无辜惨死。 当朝太子如此无能,昏招频出,毫无一国储君应有的心胸智谋,不堪大用。 今下令废黜其太子之位,永禁西山看守祖陵,至死不得出。 大皇子野心昭昭,会试期间买通珍馐署一应官员,制造混乱,丝毫不顾忌应试学子身体安危,为一己之私视会试如游戏,毫无一国皇子之责任担当。 事后又派人怂恿挑唆受挫学子,并在京城多处制造骚乱,妄图浑水摸鱼,妄为臣子。 着废黜大皇子封号封地,削宗籍,废为庶人,永禁禁宫至死不得出。 承恩公妄顾皇恩,陛下昏迷期间妄听太子调遣擅自调动羽林军,置圣上安危于不顾,有负圣恩。 着收回丹书铁券,抄家夺爵,男子全部充军流放,女子宠入内宫贬为官奴,世代承袭。 皇帝昏迷重病期间,首辅和明王力排众议全程戒严封锁宫门,将制造混乱试图夺权的大皇子与太子一行人扣押宫内不得出,救驾有功。 赐首辅林召棠忠字,赐丹书铁券,死后牌位得享太庙,受大景朝国运香火供奉。 封其母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嫡长子入吏部任左侍郎。 明王本为皇帝幼弟,虽平日纨绔,危机之时却能力挺而出,保护皇兄安危,当为宗室典范。 分蜀州为其封地,免其三年赋税,允其三月内就藩,其嫡子聪慧勇猛,许其留在京城继续为朝廷效忠。 羽林军副将金不焕肆意残害遭遇不公之学子,手段残暴不仁,事后又不问缘由将学子羁押多日,多行不义,立即革职查办,交大理寺处理。 顺天府府尹石林,职责所在本该维护京城治安,防止暴乱,却未能及时制止学子闹事。 不过念在其情有因,暂留其职,罚俸一年。 本届举子会试时因饮食不佳致身体有恙,致使很多学子未能正常作答,乃朝廷失职,有所怨言情有可原。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遭遇不公便心怀怨怼聚众闹事,心中全然没有君臣大义。 如此这般,即便夺了功名也是当得的。 但,本届学子毕竟是被小人挑拨蒙蔽,情急激动下言行越轨也情有可原。 有鉴于此,老庙街动乱中所有已然身亡的举子准其回乡安葬,朝廷不再追究其过往,子女家人不受牵连影响。 所有在押举子立即释放,举人功名可得保留,但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十日内必须离京。 其余未参加“游行”的举子正常等候会试结果,因其心志坚定不人云亦云同流合污,未上榜的举子准加恩科。 此诏一出,京城上下哗然。 太子被废,大皇子被除族,明王得封蜀州。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是轰动级别的大新闻。 解除禁令后的京城百姓虽然还小心翼翼,但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这件事。 而处在刑部大牢中的诸多学子们听到圣旨,得知自己不能再参加科考,前途尽断,悔的痛哭流涕。 好在陛下网开一面,保留了他们举子的功名,突然又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一时间,大牢的走廊里充斥着举子们的哭笑声,好不恐怖。 第207章 招揽 赵小山出狱了。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一直盼望的事。 可这一天真来了,他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他和蒋重珍几人乃萍水相逢,若没有这次变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可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可以说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若没有他们,赵小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 现在他们终获自由,可蒋重珍他们却必须马上离京,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何其残酷! 明明是皇子之间相互倾轧斗争,却让这些可怜的学子们买单,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跪着磕头说皇恩浩荡。 一想到这,赵小山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愤恨。 蒋重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山,你不用为我们可惜,咱往好了想,虽说以后不能再科考,但我们的命至少保住了不是?” 之前重病垂死的卢亚生刚恢复一点,虚弱的回应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经此一事我算看开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好身体来的重要。” 张孝杰也附和道:“是啊,只是不能科考而已,我之前还以为咱们会被革去功名贬为庶人呢。这不好多了,举人功名在京城这地界不值钱,如小山说的,在地方可是和县太爷一般的存在。” 几人坐在李伯玉派来的马车上,极力说着勉励安慰的话,却是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皇帝的圣旨上要求他们十日内必须离京,哪怕卢亚生身体虚弱不能长途跋涉,也必须尽快离开。 赵小山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心下更难过。 这些赤城乐观单纯的学子,若是能进入朝堂,将会给大景朝注入怎样的新气象。 然而,在他们人生刚启航时却被止住,如何不让人惋惜。 想到这,赵小山突然计上心头。 “诸位大哥,既然以后都不能科考,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蒋重珍等人摇了摇头。 今天早晨他们刚接到圣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诸位大哥,我这倒是有个后路可为你们选择。” 张孝杰几人目光疑惑,难道还邀请他们去赵家村做教书先生? 他们毕竟还有举人的功名,若是做教书先生,在哪都可以的。 完全没有必要去那么远的青州府。 毕竟皇帝只是不允许他们科考了,也没说他们身上有罪,根本不用远走他乡。 赵小山知道他们的想法,连忙解释道: “不瞒诸位大哥,我赵小山本是一介普通农民,能在村里开作坊办私塾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全都得益于淳郡公的庇护。” 淳郡公?几个举子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外地的举子,前段时间才到京城,对去年皇家祭祖之事虽有了解,但不多。 除了对当朝炙手可热的几个皇子偶有议论外,对宗室着实了解不多。 谁都知道,皇帝一惯打压宗室。 通过明王这事就能看出来,明王是皇帝的亲弟弟,现在都四十多岁了一直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一个明王的名号响亮外,一点权势没有。 这么多年都没就藩,就是因为皇帝不放心放他走。 如若不是这次救驾有功,皇帝绝对不会放他去蜀州。 即便如此,还是将他的嫡长子留在了京城,说是为国效力,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是人质。 赵小山知道他们对宗室不太了解,便耐着性子将周彻的情况说了一遍。 “如今我家主公在梁州正是用人之际,若诸位前去,凭你们的学识,定能被重用。” 不论是成为周彻的幕僚还是在梁州教书,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几人都是出自江南,那里文峰鼎盛,举人并不是珍稀物种。 但到了梁州,那可绝对是香饽饽,受重视程度也定然很高。 赵小山能想到这点,蒋重珍几人只会想的更多。 他们身上的举人功名虽然在,但毕竟留有案底,还是被当今陛下申斥过的。 回乡之后除了去私塾教书,根本没有其他路可选。 什么县衙里的师爷典史什么的是想都不能想了。 可他们寒窗苦读多年,若不是这次会试出了问题,金榜题名不成问题。经了这一遭,却只能做个教书先生,他们怎能甘心! 若去了梁州,虽地处偏僻,却是在淳郡公微末之时投奔的。 皇帝老了,他的几个儿子又这样不成器,焉知这天下没有淳郡公的一席之地? 毕竟,他能年纪轻轻就从县侯升到郡公,从一个小小的密水走到梁州那等军事重地,未来不可限量! 即便淳郡公一辈子都是郡公,那一个郡公身边的幕僚也绝对比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有地位的多。 赵小山的这个提议不啻于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生路。 想到这,几人对视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心动。 蒋重珍是几人里和赵小山关系最好的,于是代众人开口问道: “小山,若是我等真的去了梁州,如何能取信于淳郡公?” “这好说,我回去便写一封信给淳郡公,你们去了梁州直接报我的名号便好。淳郡公求贤若渴,若诸位大哥真的能去,定然比回乡更好。” 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毕竟这人去了,用不用,怎么用,还是要看周彻本人的。 他只负责把人给引荐过去。 蒋重珍等人得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回道:“谢老弟你为我等筹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回复你。” 陛下要求他们十日内离京,还有几天呢。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可能当场做决定,赵小山也点头表示理解。 等把几人送到客栈后,赵小山留下了自己现在的地址便回去了。 李伯玉一直在另外一辆车上,现在才得以过来看看赵小山。 看到他比上次见面时面色好了很多,李伯玉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人好好的跟着出来了,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他都没法和赵家村的村民们交代。 没脸! 刚回府就见朱丰收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就扑了过来,痛哭流涕道: “主子,您可回来了,是丰收没保护好您,害您受委屈了。” 赵小山拍了拍他,“我没事,就是坐了几天牢而已,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有好好吃药养伤?” 朱丰收听罢很是感动,主子就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关心他。 “丰收命贱,养几天就能好了。倒是主子您看着瘦了很多,可见在牢里吃了很多苦吧。” 赵小山当然知道自己瘦了很多,原本他就不胖,这半个多月就吃了一顿荤腥,不瘦才怪。 “瘦点好,就当减肥了,过几天吃点就能重新养回来了。听说这次是牛二救了你?牛二人呢?” 善因能结善果,但也要牛二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京城解了封禁,牛二哥便先回柳州了。” 牛二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不是负责打探消息,就是照顾朱丰收。现在京城的城门开了,他便第一时间回了柳州。 只不过走之前也表示,过几天他再回来。 赵小山了然,转头对李伯玉道: “伯玉哥,虽说我们之前帮过牛大,但牛二也救了丰收的命,算是扯平了。如此知恩图报之人不多,问问他们愿不愿跟着你吧。” 牛二之前在码头拉纤,一身的力气,人又机灵仁义,能打探消息,是个可用的人才,放在李伯玉身边刚刚好。 陛下虽然惩治了蒋重珍等闹事的考生,但对那些没闹事的考生多有优抚。这次若没考中还准其参加恩科。 正常考试李伯玉应该没戏,但恩科本来就是补考,是朝廷给的第二次机会,这次参考人数又少很多,李伯玉大概率能上榜。 考上了他就是进士了。 堂堂进士老爷,身边没有两个得用的人怎么能行。这个牛二就可以。 赵小山一说李伯玉便秒懂,“行,我问问他,还有他大哥也不错。” 把话说完,赵小山没去和杜子尘他们会面,而是先回房好好的洗漱一番。 那洗澡水浑的,连换了三次才算完。 头发打绺的地方洗了好几遍都没冲开,无奈最后还是剪掉了才算。 洗过澡后,赵小山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后抱着大被睡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醒来,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神清气爽。 李伯玉让家中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饭菜,又将前院的杜子尘等人叫了过来作陪,算是给赵小山接风洗尘。 这几天赵小山失踪,李伯玉都快疯了。 杜子尘他们还纳闷,不过一个管事,至于这么重要么。 李伯玉这才将赵小山的身份说了出来。又说了赵小山开办私塾促进就业等义举。 杜子尘没想到他们一直瞧不起的管事竟是这般少年英雄,顿时对前段时间的傲慢无礼十分懊恼。 慨叹英雄出少年,人不可貌相云云。 因此,杜子尘几人这次再看到赵小山,态度便热络很多。 赵小山和他们本来就交情不深,也不甚喜欢几人的作风,若不是中间隔着李伯玉,他甚至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只不过和李伯玉的情况一样,这几人虽然才学不显,运气却极好,这次恩科后很有可能得中进士。 进士科出身以后最低也是个县令。 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因此,尽管赵小山心里不耐烦,还是陪着笑脸和杜子尘他们几个推杯换盏,分享了自己的牢狱生活。 几人听的频频惊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听到蒋重珍几人以后都不能参加科考,虽然嘴里说着遗憾可惜,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赵小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膈应极了。 说实话,李伯玉交友的眼光实在有待提高。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梁寅城,之前还对李伯玉冷嘲热讽的,得知他住在侯府的时候立马换了脸色贴上来,然后巴巴的跟着众人一起住了进来。 李伯玉竟也同意了! 杜子尘他们几个的人品完全赶不上蒋重珍他们。 虚与委蛇一番后,赵小山借口身体疲累便离了席。 睡了一下午,到了现在还真没什么睡意。 不过,能躺在轩软的大床上,倒也很是舒服。 想着这段时间的遭遇,赵小山直觉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老皇帝这次虽然缓了过来,但谁知道他的身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大皇子和太子虽然被废黜了,可还有三皇子呢,还有五皇子六皇子呢,还有那个明王呢。 这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若老皇帝再犯一次病,京城是否还会上演一次九龙夺嫡? 他的小命只有一条,真经不起这么玩的。 只希望李伯玉的恩科快快考完,他们好早点回家。 他是真的想家了。 第208章 送别友人 接下来的几天,李伯玉和杜子尘他们一边等会会试大榜,一边又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 赵小山彻底缓过来后,无事便去找蒋重珍他们。 蒋重珍张孝杰六人之前也不认识,住的客栈并不在一起。 这次共患难让大家成了朋友,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京城的最后几天住在一起,也好商量以后的去处。 对赵小山那天的提议,林大钦回应的最积极。 他第二天就给了赵小山明确的答复:既然回家也没有什么出路,不如出去搏一个前程,这次他也不回家了,直接去西北梁州。 对于他的回应,赵小山一点不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评价可不是贬义。 相反,他认为林大钦才是真正的儒士,时刻以天下为己任,颇有范仲淹王安石的风姿。 他从不过多计较个人得失,哪怕当初在刑部大牢里,林大钦谈论的话题要么就是对北方边防的担忧,要么是对朝廷昏聩的痛心以及对民生艰难的慨叹。 从未说过后悔游行之类的话。 他本出身江南大族,若是回乡也能吃喝不愁,家里会给他安排好出路。 但他还是选择去西北梁州,这未尝不是对现在朝廷失望,想换另一种方式报效国家。 赵小山自己是个市井小民,每天满心算计怎么挣钱怎么花钱,但不妨碍他崇拜英雄。 穿越到大景朝后,他也认识了很多青年俊杰,包括李伯玉和周彻,但他对他们的感情顶多是亲近恭敬,没有崇拜。 因为他们不是英雄。 李伯玉努力科考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为了让家族兴盛光宗耀祖。 周彻苦苦挣扎是为了自己的野望,以天下苍生为棋进行博弈,给自己挣出一片天。 这么多人里,只有林大钦是真正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的儒士。 对于这种英雄,赵小山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对于自己钦佩的人,赵小山从不吝啬,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周彻,并让人连夜送出了城。 林大钦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西北,也不磨迹,和同窗纷纷道别后,收拾收拾东西便要上路,一天也不打算拖延。 被他的潇洒感染,和他志同道合的程术鑫也决定同行。 蒋重珍和张孝杰也想去,奈何割舍不下家里,决定先行回乡,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行决定。 出狱后的第六天,本次会试成绩出炉了。 不出所料,李伯玉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杜子尘一行六人里居然是人品最差的梁寅城考上了,虽然是同进士,至少榜上有名。 因为即将有恩科,杜子尘等人也不嫉妒,纷纷表示恭喜。 梁寅城也没想到自己能考上,一时乐的找不着北,尾巴又高高翘起,鼻孔朝天。 蒋重珍等人参与聚众闹事,考试成绩作废,压根没出现在大榜上。 不过几人还是相约着一起去看了榜单。 看到那大红的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到了一旁考中的惊呼喜悦,看到了落榜的失望摇头。 蒋重珍和张孝杰他们都哭了。 林大钦也湿了眼眶,赵小山看到他衣袖下的拳头握的很紧。 六岁开蒙,十多年寒窗苦读,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前程尽毁。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当天下午,林大钦和程术鑫便带着无尽的遗憾走出了京城,前往西北梁州。 第八天,其余几人也收拾好行囊,纷纷家去。 赵小山给他们送到了柳州码头,家资不丰厚的还送上了丰厚的程仪。 一路山水一路情,萍水相逢,引为知己,经此一别,后会无期。 送走了友人后,赵小山回城时带上了牛二牛二两家人。 两兄弟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就跟着恩公了。 他们在柳州码头早没了生路,干熬着也没意思。 恩公说了,不要他们的卖身契,就当做一般雇主和雇工的关系,签订活契就行。 牛大只有两个儿子,婆娘早没了。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大,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都能帮忙做些活了。 牛二的婆娘还在,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也是十二岁,儿子十岁,小女儿才五岁。 这么两大家子,八口人,一起进了淳县侯府,让府里一下热闹起来。 几个孩子之前一直住在柳州码头附近的低矮泥土房里,一间三十多平的小房子里挤挤挨挨一大家子,忙的时候错个身子都费劲,何时见过这么宽敞亮堂的府邸。 那两个大孩子懂事了,进来后只是不停地张望打量,眼睛放光,嘴里也不多说。 那三个小的就没那么深的心思了,嘴里一直“哇”“啊”的感慨,五岁的那个小女孩还在廊庭里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最能治愈心底的伤感,赵小山看着那小娃娃的笑脸,也难得笑了起来。 加设的恩科考试定在十天后,这是李伯玉的机会,这几天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一切庶务又归给赵小山。 和牛家兄弟签订了两年的契约后,赵小山正式给两人分配了任务。 牛大年龄大,老实沉稳,适合处理内务,可以给李伯玉当车夫。 牛二机灵,胆大心细,又有勇有谋,适合给李伯玉跑腿。 牛二媳妇儿负责做饭缝制衣物,那几个孩子年龄还太小,暂时跟在朱丰收和宋海涛(李伯玉的小厮)身边学学规矩学认字。 将一应事务安排好后,赵小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打算不等李伯玉了,先行离开。 这次京城之行本是受周彻所托,前来照顾李伯玉的。 但他现在读书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生活上还有牛大牛二等人伺候,出门有乡君派来的车夫和侍卫,可谓面面俱到。 根本不需要他在身边陪着。 这次牢狱之灾算是给赵小山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想尽早回家。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等他呢。 老爷子不在了,家里也没个能顶门立户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马恭回也早待够了,此次出门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增长见识。 现在京城的繁华也看过了,皇权的倾轧也经历过了,春闱的残酷也见识到了,惊心动魄了一回,没啥遗憾了,可以随时打道回府。 家里李小翠还等着他回去成亲呢。 两人一商量,一拍即合,当天便找到李伯玉和他说了打算。 李伯玉自然不希望几人分开,却也知道两人继续留在京城不过是靠时间,还不如早些家去。 出发的日子定在恩科开考后,将李伯玉送进考场后两人再启程。朱丰收和牛大跟着他们二人先回去,其余人都留给李伯玉。 最后几天,赵小山和马恭回揣着银子在京城好好逛了逛,买了些密水没有的土特产。 赵小山还特意去京城最大的洋货行逛了逛,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尽管陛下已经重主朝政,京城依然风声鹤唳。 处置完这次动乱的主要人物后,针对小鱼小虾陛下也进行了清算,其中就有何将军家。 不知道何将军家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满,听说陛下下令让何老将军将虎符上交,速速回京,不得延误,违者按叛逆罪论处。 赵小山让叛逆这两字吓了一跳,幸好在大牢里自己没向何三求救,不然那牢底得坐穿。 同时又庆幸何言昌被除族了,若何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何言昌的出逃也算因祸得福,给何家留了个后。 毕竟皇帝再厉害也不能特意去北地抓他一个小喽啰。 排行第一第二的大皇子和太子先后被废黜后,现在太子之位空悬,现在朝野上下呼声最高就是三皇子了。 皇帝现在虽然稳定了局势重掌政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 陛下的年龄大了,多年来身体时好时坏,这次又病了半个多月,大伤元气,不知何时便会殡天。 这一点大景朝上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剑,静等剑落下。 为了能平安渡过大景朝又一次的权力交接,京城所有权贵都蛰伏起来。 尽管三皇子母妃得宠,其舅父还掌有军权,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三皇子都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但很多老牌勋贵还是自然的和他划分界限,生怕被多疑的陛下找茬。 然而,太子之位关乎国本,越早定下来越能安定人心稳定社稷。 文臣就没有勋贵那么多心眼了,每次早朝都要嗷嗷叫唤让陛下快点立太子。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朝臣们等啊等催啊催,皇帝就是一句稍后再议。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他这态度弄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三皇子狗急跳墙再咬人,弄一次病变。 赵小山也心急,生怕走之前再生波折。 他觉得现在的京城简直是多事之秋,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好在时间一晃而过,恩科考试时间到。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所有人才知道这次考试的主持人竟是明王的嫡长子。 朝臣们震惊之余不免胡思乱想,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是三皇子不得皇帝欢心,宁可用侄子都不用自己亲儿子。 也有人揣测皇帝难道被亲儿子们伤透了心,要传位给亲弟弟? 然而猜测就是猜测,没有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皇帝的雷霆之怒余威还在,宫城青石砖上的血渍还没擦完呢,谁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时候搞小动作,除非自己长了两个脑袋。 到了考试这天,赵小山和马恭回还如第一次那般,驱车将李伯玉送入了考场。 这次加设恩科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抚这届可怜的举子,收拢人心。 因此考试时间由原来的九天改为三天,考试难度降低,录取人数增多。 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下,没有意外的话,李伯玉很大概率能够考上。 赵小山对李伯玉充满了信心。 第209章 回家 李伯玉进了考场后,赵小山和马恭回便启程出发了。 他们来时热热闹闹好大一伙人,走时就四个。 东西也不多,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就是前几日买的土特产。 几人先坐车到了柳州码头,还以为能马上登船,却不知柳州码头人声鼎沸,船票竟然要等到三天后。 朱丰收打听了一圈才得知最近出京的人很多,很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拖家带口的,弄得船票异常紧张。 看样子很多人和赵小山的想法一样。 京城一定会还会乱,趁着现在尚算平稳,家眷暂时出门避祸,什么时候局势平稳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迟。 没办法,赵小山一行人只能在柳州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和船家定了最近的三天后的船票。 还是中等船舱的票。 他们来得晚,上等船票都被预定完了。 好在四人都是大老爷们,也不用那么多讲究。房间好不好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正好朱丰收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趁机养一养。 一看到镜河那波涛汹涌的水面,哪怕赵小山正站在地面上,脑袋先晕了,胃里像条件反射似的,一阵反酸水犯恶心。 为了让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旅程能愉快些,赵小山事先买了一大堆酸溜溜的果脯。 船上伙食不好,他又事先买了不少能放的住的糕饼。 这两样准备下来,等真登船时才感觉真香。 除了刚开始几天晕船晕的厉害,后面的旅途堪称完美。 此时已快入夏,镜河两岸郁郁葱葱树木繁茂,看的人心旷神怡。 一脱离京城地界,赵小山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像是一直以来压在他头上的大石头终于挪走了。 无聊时,他还用做了简易的扑克牌玩。 大景朝没有硬纸壳,他就用浆糊将很多张纸糊在一起,晒干了后就变硬了。 朱丰收和马恭回年轻脑子转的快,一教就会,会了之后还能举一反三。 只有牛大脑子有些笨,教了好几遍都不行,那双手干惯了粗活,捏扑克都捏不住,愣愣的一会就让人知道他手里是什么牌了。 赵小山耐着性子教了几遍后见他实在孺子不可教,马上放弃了。 于是四个人的双十变成了三个人的斗地主,牛大被出局,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好在他本身斗志也不高,正好退出。 马恭回和朱丰收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顿时新奇不已,刚一上手就迷上了。 新手瘾都大,拉着赵小山白天晚上的玩。 赵小山刚开始还积极配合,时间一久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想来点刺激的,最好有点赌注的那种。 结果刚一提议就被马恭回给拒绝了。 “山子,若是平日无事玩玩也算消遣,若是带上赌资玩耍便成了赌博。虽说小赌怡情,但人哪能那么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往往越陷越深。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用赌注。” 朱丰收疯狂点头,十分赞同马恭回的话。 主要是他没钱。 主子要玩,他得陪着,但玩钱的,他一个小厮,一个月月钱不过几百文,还要给爹弟弟那送去,拿什么当赌资。 赵小山摸摸鼻子,好么,他就提了一嘴,平白被训了一顿。 来时还觉得漫长的路程,回去时因着心中充满了期待,过的十分快。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 在外奔波了近两个月的赵小山终于回来了。 赵小山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觉得香甜的很。 到密水后赵小山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淳县侯府,和乡君周香玉如实禀明了这段时间在京城发生的事。 虽然李伯玉偶有书信寄回,但都不如赵小山说的这般详细。 听闻他在京城不幸入狱,周香玉捂住嘴,轻呼出声。 听到李伯玉虽然第一次考试没中,但皇帝加开恩科,极大可能会中榜后,周香玉又重重的呼出口气。 “我们回来时伯玉哥正在考试院参加恩科考试,想必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周香玉坐在屏风后面,听到这赞道:“这一路辛苦你了,在牢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这有一根小山参,你拿回去补补吧。等相公有消息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 赵小山过来汇报本就是完成周彻临走前交代的任务,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虽说以他现在的财力也能买的起人参,但别人给的能一样么。 一趟京城之行,让他饱受精神摧残外加肉体伤害,一根人参,本该是他拿的。 况且他还给周彻延揽了林大钦和程术鑫这样的人才,这都是功劳。 此外,他坐牢时让刑老六跑腿两次就花了六百两银子。 这都是自费的! 到时候也要找周彻报销的。 从淳县侯府出来后,赵小山第二站直奔镇里赵娇娘家,进门直接将刚到手的山参送了过去。 赵娇娘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微微显怀,看到弟弟回来了,先是愣是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顾不得小心,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二姐,你又胖了。” “山子,你又瘦了。” 姐弟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噗嗤”一声都笑了。 笑着笑着,赵娇娘又哭了。 山子走了两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都快变成麻杆了,脸暇都凹陷了。 “回来怎么没事先说一声?二姐好让人去接你啊。” “姐,你哭啥啊,你哭了我小外甥就不得劲,孕妇要保持心情愉悦。” 赵小山说的轻松,可越是轻松赵娇娘哭的越大声。 “二姐,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哭啥啊,我以后不走了还不行么。” “二姐前段时间总做噩梦,梦到你从山上摔下来时就死了,每次做梦二姐都能哭醒。” 赵娇娘的话让赵小山心里一咯噔。 这是啥预兆么?太吓人了。 赵娇娘一想到梦里的内容,泪如雨下,哭的更凶了。 梦里自从山子死后,爷直接就没了,娘便哭瞎了眼,爹则一病不起,她自己被二伯娘设计嫁给了大山里成了两兄弟的共妻,生不如死。 大哥扛起了家里的重任,农忙时和大嫂在家种地,不忙时就来密水码头拉纤,常年劳累让他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家里一团乱麻,铁牛无人管教,成天在村里晃荡,后来偷鸡摸狗学了个明白,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癞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每次从梦里醒来都觉得那不是梦,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那种绝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怀疑现在幸福的生活是否是她极度绝望痛苦时做的梦。 想到这,赵娇娘一把抱住了赵小山。 梦里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弟弟摔死开始的。 她不想经历那些,真的不想,那个梦太残酷了。 自他们年纪渐长,赵娇娘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抱住他了。 这一抱,让赵小山晃了一下神。 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姐情绪这么激动,只能僵硬的拍了拍二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二姐,我真没事,我这不回来了么,我就是晕船,在船上吃不下饭才瘦的,等回家让娘给做点好吃的,保准不出三天就胖回来。” “二姐,你怀孕的时候总这么哭,以后我大外甥出生了也会变成小哭包的。” “二姐,我不走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不走了。” 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了赵娇娘的情绪。 看着哭的直打嗝的二姐,赵小山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在心底发出了灵魂拷问:孕妇都这么多愁善感么? 以前那么坚强的二姐咋多了这么多眼泪? 果然孕激素对人的影响很大。 赵娇娘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好了后才想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刚才光顾着哭,都没问问弟弟肚子饿不饿。 理智回笼后,赵娇娘连忙忙活起来,一会吩咐宋嫂子烧水煮饭,一会吩咐海螺煮茶。 赵小山按住赵娇娘,“二姐,别忙活了,我上午下船的时候在码头吃过了,现在一点不饿呢。” “不饿也得吃,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姐也不折腾别的,你就吃碗面再回去。正好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回家。” “二姐,姐夫还在书院读书呢?你跟我回去不用跟他打声招呼么?” 赵娇娘摆了摆手,“宋嫂子在家,自然就告诉他了。他天天去书院,我自己在家也没什么意思,没事的。” “二姐,那他对你好么?” 这是赵小山最关心的问题了。 其实魏武并不是赵小山最好的二姐夫人选,只不过当初情况挺急,二姐自己同意了,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人品可以,是个不得不得选择。 他生怕魏武吃软饭吃惯了,吃出来硬牙口,觉得媳妇儿给他花钱都是天经地义的,花出仗义来。 又怕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了便要抛弃糟糠之妻。 如此患得患失的担忧让他决定以后生孩子千万不能生女儿,太操心了。 别的都行,就怕所托非人。 看到弟弟不安的眼神,赵娇娘拍了拍弟弟的手,感受着上面嶙峋的骨头,心疼的又是一抽。 他们这个家,全靠弟弟撑起来的。 明明他是家里年龄最小的,肩上的任务却是最大的。 她知道,弟弟最是恋家,根本不愿出远门。 可淳郡公有令,让弟弟陪着李伯玉,他这才不得不跟着去。 她不知他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太顺利吧,不然为何瘦了这么多。 “你姐夫对我很好,自从我怀孕了他每日都嘘寒问暖。以前还有同窗请他出门喝酒,现在他每天放学就回来陪我,有时候中午都回来一趟。怕我在家寂寞,还让娘过来陪我。只要有空了还对着我的肚子背诵诗词,说是让孩子从小就读书。 山子,魏武很好的,他会是一个好爹爹,你不用担心。” “咱娘还说呢,没想到魏武竟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魏武说过,他父母缘浅,和大哥的关系又很差。 族里虽然还有亲戚,平日里往来也不多。 现在他成家了,有了娘子,马上还会有孩子,他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他特别期待孩子的降生,连名字都取好了。 男孩就叫长龄,女孩就叫佩音。 “山子,你姐夫真的很好的。” 赵小山看着二姐眉眼间泛滥的温柔,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没一会,宋嫂子便做好了一盆热乎乎的面条。 赵小山离家许久,再次吃上了家里的饭食,哪怕不饿,也吃的狼吞虎咽的。 赵娇娘心疼他瘦了许多,一直劝他多吃点。 就连一起回来的朱丰收和牛大都吃了个肚子溜圆。 吃饱喝足后赵小山和赵娇娘一起回了赵家村。 刘氏和赵来福见儿子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好哭。 没一会,作坊里的大小管事也都听说他回来了,纷纷前来拜访。 见了这个见那个,一直折腾到晚上。 等打发走所有人躺回床上后,赵小山狠狠舒了口气。 真舒服。 千好万好比不得家里好,硬硬的炕可比京城那软乎床舒服多了,躺在上面感觉骨头缝里都是热乎的,十分熨帖。 第210章 视察工作 回到赵家村后,赵小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进入六月后,五花山漫山遍野的野花都开了,二黑子当机立断,下令肥皂作坊全面收购各种鲜花,重启香皂生产。 此令一出,赵家村附近所有村屯都轰动起来了。 山脚下田垄间到处都是采花的人,不少都是全家出动,连四五岁的孩童都被撵出家门,在家附近的地方低头找花。 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赵小山回来后,派赵三旺和朱丰收领队,在密水其他乡镇大力宣传收买鲜花。 密水县下辖的村屯有一百多个,他们不可能挨家挨户收。 赵三旺便主动找各村的村长进行合作,选择他们当代理人负责本村鲜花的收购,收购二十斤,给提成十文,若能自行送到所在的镇,另加五文。 这并不是个小任务,赵小山叮嘱赵三旺务必要谨慎,莫要和本地地痞流氓牵扯,也不要得罪了镇子里的衙役。 毕竟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他们是外来的,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周彻走了,赵小山充满了不安全感。 生怕没有保护伞了,再被当地官吏针对。 好在收购鲜花是小本生意,这东西纯野生的,只要勤快点,一天挣个几文钱不是问题。 原材料问题解决后,赵小山下令关停肥皂的生产线,全力配合香皂的生产。 胰腺等猪下水全部禁用,全部换成猪肥油,以提炼出最干净的油脂。 生产设备全部换新,以保证香皂生产时没有异味。 为了增加产品购买力,赵小山又去县城找到了手艺出众的木匠,打了一批形状各异的模具。 这一顿操作下来,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 赵小山从回来没歇着一天。 好在这一通忙活下来,香皂的生产慢慢步入正轨,他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自从去年因为玉米被皇帝表彰后,赵家村家家户户所有土地都种上了玉米。 他们不怕玉米卖不出去,因为赵小山发话了,有多少他们家收多少,价格低于水稻高于高粱等糙米。 虽然没有水稻的价格高,但玉米产量高,怎么看怎么挣钱。 此外,全大景朝就他们乐平镇这种了玉米,皇帝都这么重视的东西,朝廷能不收么? 这么高产的种子朝廷指定是要在大景朝大范围推广的,搞不好赵小山都收不到,就得全都交给朝廷了。 今年年景好,开春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的,老百姓都对秋天的收入充满了期待。 赵小山家的地除了一小块留作菜地,其余的地方全都种了玉米。 他都想好了,以后种玉米的一定会越来越多,他就可以将其做成玉米面,压成黄面条进行售卖。 那东西的原理和米粉一样,生产线都是现成的,成本还更低。 家里的作坊和田地运转良好,镇里书坊的运营也有条不紊。 镇里的读书人少,雕版印刷的四书五经等书籍售卖的市场较小,好多都是赵家村的两个学堂自行消化了。 活字印刷倒是停滞了。 郭憨子团队在制作了一段时间的泥字后发现做好的泥块放一段时间便会开裂,泥吸水,刷上去的墨水很快就会被吸收。 要想成功印刷一本书,所需的墨水便不是小数目。 郭憨子是瓦匠,不认识字,本身没什么见识,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让手下的徒弟多刷墨水,裂开的字块重新刻印煅烧。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呢,从赵家村学堂里出来的几个学徒看到这种情况倒是开动了脑筋。 他们脑子活,总觉得这种方法不能持久,因为成本太高了。 于是,在走访了镇里铁匠铺,又咨询了李巨卿和白敏中后,集思广益,决定用金属材质作为煅烧字模的材料。 等赵小山过去视察时才发现,郭憨子已经被他们带歪了。 原来用泥做好的字模全部被废弃,这些学徒在征得白敏中的同意后,重新调整了生产线,全力烤制金属字模。 这也意味着,他之前的所有投入全部归零。 投入的钱都打了水漂。 虽然技术是改进了,这种改进所带来的收益绝对会比原版的好。 可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啊。这么长时间,连人工带材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么多钱,赵小山的心在滴血。 白敏中作为书坊的负责人,看东家的脸皱成一团,多少有点懊悔。 这事是他下令调换的,还没经过东家的同意。 好在东家开明大度,虽然心疼钱,并没有责罚他擅权。 临走还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他,说他能当机立断及时止损,很有担当。 不仅不罚,还奖赏了三两银子。 郭憨子团队所有成员一人也奖赏了五百文。 在所有人欢呼雀跃的背后,赵小山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什么叫打肿了脸充胖子,这就是。 这么一折腾,他的活字印刷真是遥遥无期了,且有的磨呢。 值得高兴的是,在他走的这段时间,经过白敏中的大力折腾,镇里的两所学堂也成功开学了。 白敏中这家伙虽然为人刻板,能力是真的强。 赵小山只是下达了命令,拨了些经费,便可以直接检验成果了。 这一天,赵小山在白敏中的陪同下一起视察了两所学堂。 男学堂三十个孩子,各个都是白敏中精挑细选敲定的,整体素质状态比赵家村的学堂高了几个档。 先生早和他们说过这所学堂真正的出资人是谁。 因此赵小山一出场,这三十个孩子们齐刷刷朝他作揖,行了弟子礼。 齐声道:“谢赵先生高义,让学生们有书可念。先生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学成后愿为先生驱使。” 这都是授课的先生提前教好的,也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表达。 先生说过:“须知培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不说笔墨纸砚,光说现在的校舍书本和教书的先生,哪一样不要钱,绝非这一日之功。” “放眼整个大景朝,又有哪个学堂能让学生免费念书的?赵公子虽然年龄不大,家财不多,却实在是心胸博大之人。” “赵公子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受他如此大恩,学成以后也要为其驱使,回报一二,方对得起你们读过的书。”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九岁,日日被先生如此训导教育,心里那棵感恩的树早就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了。 因此,当见到赵小山本人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激动。 原来赵先生这么年轻,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却能以一人之力,帮了他们这么多贫困的学子。 不过他好瘦啊,他们要快快长大,长成参天大树,回过头来保护赵先生! 赵小山看着一排排小萝卜头崇拜激动的眼光,别提心里多满足了。 待这些孩子长大,他们又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这就是他以后最强大的军团!他们赵家的势力! 从男学堂走时,赵小山的心情十分激动,觉得满腔热血都沸腾了。 然而,走进女学堂时,燃烧的小火苗又降了下来。 女学堂本预定收十五个孩子,但开学至今,只来了四个。 听白敏中说,镇里不知谁传的,这个女学堂创办的初衷根本不是要帮女娃读书认字,而是在给赵小山培养媳妇儿人选。 十五个娃娃里,谁学的最好,以后谁就是赵小山的媳妇儿。 所以,开学之前确实有不少报名要来上学的,但不是奔着让孩子读书,是奔着赵小山。 这些人里有不少是乡下来的,图的是这里有吃有住有学念,孩子长大后还能嫁个富户,怎么算怎么合适。 当初白敏中气够呛,和李巨卿程理和翠娘商量一番后,决定打着这种主意的一律不收。 宁可女学关停,也不能打上那种标签。 经过四人一番选拔,在众多目的不纯的女娃里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四个孩子。 另外的十一个名额,暂时空置。 啥时候赵小山成亲了啥时候再补上,毕竟他都成亲了,那种谣言不攻自破,真正来求学的孩子就多了。 赵小山听到汇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娘啊,女学里收的孩子最大不过十岁,一群萝莉,他能看上? 哥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么? 哥的眼光高着呢!(当初乡君都没看上呢。) “不来就不来,没求着她们来。你们做的对,宁可女学关停,不收别有用心的进来,一律拒之门外。” 程理在旁边撇了撇嘴,“你早点成亲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赵小山瞪他一眼,“为了个女学我就委屈自己进入婚姻的坟墓?我有那么伟大么?” 程理一点不怕他,回瞪道:“婚姻怎么是坟墓?山子,你现在也十六了,也算大人了,你看人家二黑子,老二都快生了,你怎么还不着急成亲?” “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忙,我哪有空去成亲。”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娶媳妇儿又不耽误你做别的,怎么就不行!”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的干瞪眼。 视察了一圈自己的江山后,赵小山满意的回了村。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四个学堂,上百个孩子,嗷嗷待哺,都是钱! 光靠作坊书坊和地里的产出只能维持基本平衡,盈余是真没有了。 他不能光靠节流,还要再次开源。 多挣钱,才是王道。 于是乎,接下来的赵小山又将自己关回了实验室,将进行了一半的琉璃实验捡了起来,日夜不停的实验操作。 这期间,走了半年多的李球终于舍得写平安信了。 这老小子这么久没有音,让刘氏好一顿挂念。 现在终于看到信,刘氏比谁都激动了。 信是铁牛读的。家里一封,他单独一封。 “爹,娘,我在梁州很好,郡公的府邸很大,我住的屋子也很宽敞,比之前在侯府的好了很多。但这里的气候很差,常年风沙,很是干燥,刚来时我很不适应,嗓子很不舒服,不过最近习惯多了…… 但这里的吃食我实在不能适应,这里的饭食做什么都是咸的,我吃不下。郡公也不适应,好在乡君将府里的厨子调过来两个,我们偶尔能跟着沾光吃上一顿……” 给家里的信上,李球絮絮叨叨说了生活中很多琐事,像唠家常一样,听得刘氏泪流满面。 信的最后,李球说想念家里的酱菜了,希望赵小山用商队给他捎上一些。 刘氏这才知道原来密水还有去往梁州的商队。 赵小山解释说这也是今年才开通的,是淳郡公去了后才慢慢打通的,正式投入不久。 刘氏听完后啥也不干了,指挥着家里所有女人一起缝制衣服晒豆子做大酱。 无人时,赵小山打开了李球单独写给他的信,心里一会一咯噔。 “……郡公废了好一番才收服了梁州的大小势力,有一次胡人趁机偷袭,郡公还受了伤,我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为了拉拢势力,郡公和西北守备家的女儿定亲了,年底成亲……婚后还要纳御夷城何将军家女儿进门……白常文这小子被马帮大当家相中了,那大当家说什么也要嫁给他,嫁妆就是整个马帮……看得出来,郡公很心动,但他没明说,白常文也看出郡公的意思,已经答应了大当家的要求了……” 读到这里,赵小山整个下巴都掉下来了。 刚走半年,李伯玉竟然就要成亲了!!! 为了搞事情,他竟然出卖了色相,还要一起娶两个! 要点脸吧! 他就说么,怎么李伯玉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原来是奇货可居,在这等着呢。 敢情人家一直没成亲,是因为密水县城里没有能满足他条件的女娘,宁可单身不娶也要空着位置留给能给自己助益的女人。 这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此时此刻,赵小山对周彻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 可怜了白常文,为了周彻的事业,竟然要牺牲自己去迎娶马帮的大当家。 西北的马帮啊,一定马很多,大当家一嫁过来,这些马自然归周彻所有了。 周彻这可真是物尽其用! 只是可怜了白常文,原本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帅书生,就这么被糟蹋了。 自己也没成亲呢…… 若有需要,周彻会不会利用自己的亲事做文章捞好处? 想到这,赵小山一阵恶寒。 幸好现在离的远了。 “郡公听说我要给你写信,让我问问你年末能不能来参加他的婚礼……你推荐的林大钦和程术鑫郡公甚是喜欢,尤其是林大钦,郡公说他有大才,他要重用……郡公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绝对能入的了周彻的法眼,果然如此。 “到了西北后郡公放开了手脚,做事大胆许多,势力扩张的很快,但有时受银钱所限,总是束手束脚,郡公最近和江南商会的会长姜之冻接触很多。听白常文说郡公打算纳其女进门,以谋求其经济援助……郡公让我代问你,作坊的产量能否进一步提升,若你这里银钱凑手,他便舍了姜之冻……白常文私下说是因为姜之冻的小女儿貌若无盐鸡胸龟背,郡公不是很想纳……” 噗…… 咳咳咳…… 正喝水的赵小山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天爷啊,谁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他太单纯了还是周彻真的疯了。 他是真的豁得出去啊。 为了一点钱,竟然连貌若无盐的商户女都要纳了?如此牺牲自己到底是为了哪般…… 完了,周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一起三个女人,他已经能够想象周彻要英年早逝精尽而亡了。 不行,为了好兄弟的寿命,他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早日将琉璃生产出来,多多挣钱! 李球的这封信给赵小山带来的心理波动太大,好几天了他都没缓过来。 此时的他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二,但这么机密的事不可能到处宣传,憋的他十分难受。 无奈之下,他只能给李球写了封回信,信纸长达十五张,其中十张都在说八卦。 当然了,他又单独给周彻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对他定亲之事的祝贺,又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多多挣钱,以供应彼用。 内容官方语气正式态度恭敬。 完全符合下属给上司写信的规范。 一共两页纸搞定。 这两封信随着刘氏给李球带的衣服鞋袜大酱一起,随着商队送到了西北。 第211章 李伯玉高中 就在赵小山绞尽脑汁在实验室使劲折腾之际,京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伯玉考上了。 恩科大榜第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这消息一传回赵家村,又是一场轰动。 赵家村竟然出了个进士,这以后妥妥是个官老爷。 况且人家还有个宗室媳妇儿,以后必然官途亨通。 李安家的大门又快被踏平了,道贺的恭喜的每日里络绎不绝,就连密水县衙都有小吏前来道贺,更别提镇里徐老大那等胥吏了。 李安和赵小山请了个长假,说是准备预备酒席,庆祝儿子考中进士光宗耀祖。 赵小山哪有不允的道理,痛痛快快的给了假。 儿子都快当官了,估摸着李安以后都够呛能来上工了。 赵小山琢磨半晌,决定提拔李安的弟弟李全上来,先给个小管事的职位,考察一下他的能力。 李全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时狂喜,当天晚上便拿着两条鱼到了赵家,对赵来福父子好一顿感谢。 说实话,赵小山不是很相中这个李全。 和他大哥李安相对比,李全没啥领导能力,只能说比较老实,十分平庸。 他觉得作坊里不少年轻人都不错,就连赵家都有几个很像样的。 这些人跟着程理读过书,做事很有法度,还有头脑,慢慢培养着以后也能独当一面。 奈何李家是赵家村的大族,李伯玉又考中了进士,李家未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尽管自己和李伯玉关系很好,但他考上了进士,以后必然出去做官,可能很久都不会回赵家村。 而留在赵家村的李家人有官家背景,若不照顾到,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人心易变,他要防患于未然。 这么做让赵小山觉得有点憋屈,自己的作坊,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 先看看吧,若这个李全做的不好,他便找机会撤了他,再行提拔自己相中的几个人。 反正机会给过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正在李家还处于祖坟冒青烟的兴奋时,乡君又派了管家前来报信:李伯玉不日将到家,然后很快就要启程出发,前往并州,任并州府下辖的上谷县县令一职。 此话一出,李家大震。 李安惊鄂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当下便颤音问道:“为啥去那么远,就不能在密水县当县令么?” 并州在哪啊? 他们李家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密水,之前连青州府都没听过,现在竟然要去劳什子并州? 都是做官,为啥不回家做官。 去那么远,他们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跟着就要在乡君手底下讨生活,李安到底当村长当惯了,如何愿意看儿媳妇儿的眼色。 不跟着,他这些年含辛茹苦的供儿子读书,终于熬出了头,却不能享有一点成果,如何甘心? 乡君派来传话的管家心下鄙视李安的无知,面上却恭敬道: “老爷,这哪是你想去哪就去哪的,朝廷有规定,官员不能在原籍上任,就怕形成朋党关系,为祸乡里。” “那,若不能回密水,那就不能让乡君和郡公找找人,问问能不能去相邻的县?非得去并州么?” 官家摇摇头,“这是朝廷的任命书,岂能是我们乡君能决定的。乡君也不愿离开密水,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听他如此说,李安知道再问无用,一时间心中不知该悲该喜,怔愣在地。 管家走后,李安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便通知马恭回,让他通知其父母赶紧过来,两家婚事提前。 他决定好了,儿子都当官了,没道理他还窝在村里种地,管他在哪呢,他也要跟着一起去享福,当一把官爷的瘾。 但前提是要把小女儿的婚事先办了。 小翠的亲哥哥是进士,有他证婚,哪怕以后他们都不在身边,但婆家谁敢小瞧了她去。 于是乎,李家的酒席由庆祝李伯玉考中进士到给李小翠成亲。 虽然性质变了,但内容不变,反而更忙碌了。 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事双方早就商量好了,若不是马恭回这次坚持跟李伯玉去京城参加春闱,他们春天就成亲了。 马家本是小富之家,最开始对李小翠并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家儿子读书有天赋 ,配一个普通村姑颇有些遗憾。 但两家婚事敲定不久李伯玉就考中了举人,马家就颇为惊喜,当初还拿着礼物亲自来了赵家村,拉着李小翠的手好一顿夸,怎么看怎么满意。 后来李伯玉又娶了个宗室女,这门第又高了一层。 马家那时候生怕李家看不上他们,马父马母没事就拎点东西过来联络感情,就想赶紧将婚事敲定。 奈何李安心下大定后竟不似最开始那般着急了,对马家的提议敷衍一番,硬生生将婚事推到了今年。 没想到这次更惊喜,李伯玉直接考中了进士。 少年进士,二十不到的年纪,大有可为。 这门亲,简直太让人惊喜了。 马家因着沾了这样的姻亲,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板,像是自家儿子考中一般,到处宣扬。 这次收到李安的通知说要尽早成亲,马父马母不敢有丝毫懈怠,准备了四样重礼,第一时间登了李家门。 两家之前还是平等的,说婚事时还有商有量的,现在天平完全倾斜了,何时成婚,成婚后如何全由李家说的算。 哪怕李家要求小两口婚后在赵家村生活,马家也没敢说个不字。 李小翠再见未来公婆也颇为倨傲,不似先前殷勤小意。 李安说了,李伯玉回来待几天就要走马上任,李小翠的婚事就定在他回来的那几天。 亲家公发话,马家哪有不从。 就这样,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期定在了七月二十。 作为准新郎的马恭回这些时日颇为忙碌,连学堂的课都顾不上了,赵小山不得不让程理有时间代一下课。 赵家村先是赵来福被皇帝表彰,又紧接着出了一个进士,这双喜临门,让别的村煞是羡慕,很多人都说赵家村不愧是古仙村,真是被神仙眷顾的好地方。 一时间,村里很多适龄的姑娘都不愿嫁出去,好多外村的姑娘倒是愿意朝这找对象。 这期间,赵小山的堂兄赵二旺和赵三旺的亲事都定下了,就连赵来庆家的堂姐也顺利定了人家。 刘氏听说赵三旺定亲了,急的嘴里起了一层燎泡。 “三旺比山子还小一岁呢,人家都定亲了,咱家山子到底要拖到啥时候。” 赵来福也愁的很。 现在的日子真是哪哪都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儿子的婚事始终定不下来。 每次问他,山子都一脸不耐烦,一说就急,说多了就跑。 让他们有力也使不上。 “山子自己有主意,他若不想成亲,你催也没用,他若想娶谁,你反对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别管了。 眼看着娇娘肚子越来越大了,你多去盯着点,她上面也没个公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刘氏无法,也只能点头应是。 日子在热闹和喧嚣中一晃而过,李伯玉回来了。 赵小山的琉璃实验也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第212章 李小翠成亲 历经一年多的反复实验,赵小山的琉璃终于做出来了。 看着手里带了些微杂质的玻璃,赵小山心头狂喜。 他,天之宠儿,一界穿越者,在大景朝的第三天个年头,终于成功做出了足够震碎人眼球的琉璃。 这是足以名垂千古永载史册的大事,他,当之无愧的一代天骄! 这一天,高山园区的实验区传出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啸声,似哭似笑,引的工人们纷纷侧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大壮从作坊回家时和小刘氏吐槽说:“这没成亲的就是不行,山子都快憋成狼了,你没听着呢,今天他那哭声可渗人了。” 小刘氏正在看狗剩,听他这么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孩子在这呢,瞎说什么呢,哪有你这么说弟弟的。” 赵大壮不以为意,“狗剩子能听懂啥,连话都听不明白呢。” 小刘氏放下狗剩,让他自己在炕上爬着玩,“不过山子都十六了,再过了年都十七了,哪怕男子晚婚这时候也可以定下来了。” “大壮,我娘前几天还和我说呢,我二姨家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亲呢,你说我给山子介绍一下咋样?” 赵大壮亲了亲儿子的小屁股,粗硬的胡子扎的小娃娃不舒服的直哼哧。 “你二姨家的妹妹?以前怎么没听说?哪个啊?” 小刘氏叹了口气,“以前俺家穷,都多少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我二姨从哪听说了俺家搬过来了,有钱了,这就联系上了,前段时间我娘出门那次就是去我二姨家了。” “我娘说了,那个香草长得可好了,端的是村里一枝花,人还勤快,我二姨腿脚不好,家里家外都是她操持的,性格还娴静温柔,十里八乡求娶的可多了,媒婆都快把她家门槛踩平了。” 赵大壮听到这正了正神色,“真有这么好?” “不好我娘能在我面前提?” 小刘氏凑了过来,“大壮,我知道山子眼光高,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多见,要不咱问问呢?不成拉倒呗?” 赵大壮觉得媳妇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便将这个香草介绍给了刘氏和赵来福。 刘氏听了不太感冒,都多少年不联系的亲戚了,突然联系又重点介绍自家闺女的,目的性太强,心思不纯。 赵来福倒是没考虑那么多,他就觉得若女孩真不错,见见也无妨。 赵小山经常往外跑,就是因为没有媳妇儿没有牵挂,这要是娶了媳妇儿了,心就定下来了。 若能这时候有了娃,那就更老实了。 刘氏听了,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行不行的见见呗,见一面又不是就必须定下来。 于是乎,在赵小山沉浸在琉璃制作成功的重大喜悦时,赵来福刘氏没经过他同意便随着夏氏去了隔壁镇见了那姑娘。 琉璃成功了,赵小山第一时间将这一好消息写信告知了远在西北的周彻。 他都打算好了,他要单独成立一个琉璃作坊,所有生产环节都自己来解决,销售环节还是和周彻合作,利润分三成给他。 主意已定,准备工作就要做起来了。 但成立一个新作坊前期的投入是巨大的,他手里的钱却有点不凑手。 从京城回来后他手里的现金满打满算就剩下二千五百两了。 若全投入到琉璃作坊中,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的生产必然受到影响。 现在光收购密水县的鲜花这一项每日就要几十两银子的投入。 若到了秋日,香皂的账收回来了还行,可他不愿等那么久。 赵小山正愁着呢,家里来客了。 一见他进来,刘氏不顾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山子,这是你嫂子的二姨,这次过来看你舅妈的,你之前没见过,好好给长辈打个招呼。” 介绍完赵小山,又对对面一个老太介绍起来,“这就是我小儿子赵小山,今年十六了,没啥大能耐,也就开了两个作坊,带着全村人一起挣点小钱,不至于饿死。” 赵小山抬头,才发现家里坐了一个半白头发的老妪,佝偻着腰,皮肤黑黄,颧骨突出,倒是眼睛一点不见浑浊,反而泛着精光。 从赵小山一进门就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看过后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精明的,真是不错,小花能有这样的孩子是你的福气。” 刘氏被夸赞,骄傲的抬起了头。 嘴里还是谦逊道:“这算啥,俺们村老李家的还考中了进士呢,我家山子心思不在读书上,顶多办个作坊,挣点小钱够吃喝罢了。” 那老太太听到前面还点头附和,到后面嘴角微微撇了撇。 连赵小山都听出了他娘浓浓的绿茶味,没心思和她扮演母慈子孝的把戏,“娘,没啥事我就进屋了,累了一天了。” 刘氏一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他,“别走啊,没看有客人在院里么,今晚在院里吃饭,你大舅他们一会也过来。” “我先回屋写信,有正事呢。” 刘氏见他确实情绪不高一脸不耐,也不好强求什么,到底放了手。 赵小山进屋后将自己缺少银钱的窘境写信告诉了周彻,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资助一二,到时候利率可再多分他半成。 等写完信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到了饭桌上他总算知道他娘刚才什么意思了。 看到马恭回和李小翠要成亲,他娘这是又着急了。 大景朝女子到了十八不嫁家里父兄就要受罚,但男子打光棍可没人管。 他都明确表示过不想这么早娶妻了,他娘这是折腾啥呢。 这个叫香草的闺女明显知道所为何来,吃饭时很是扭捏,不时用眼神瞟他,看一眼脸红一下。 赵小山看了看她的长相,还行,不丑,也不算多漂亮,皮肤就是农家女娃该有的黑黄皮肤,但眼睛挺大挺圆,鼻子有点瘪,身材也不是瘦弱那一挂的,反而有些健壮,应该是在家经常干活的。 这种长相身材,在老人眼里就是好生养的类型,尤其是能生儿子的。 怪不得他娘不顾他反对还是把人给带过来了。 若是原主在这,看到这样的姑娘绝对会同意的。 但是原主还在的话,这样的好姑娘也轮不到他们赵家来选。 “山子,这是你舅妈家的外甥女,算起来也算你表妹了,这几天她都在你大舅家住,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年龄正相当,你陪着多转转。” 刘氏吩咐完赵小山,又转头对香草说:“香草啊,咱家后头的高山园区可是俺们赵家村最好看的地方,山子当初花了不少钱修呢,今天晚了,明天白天让你山子哥领你溜达溜达。” 香草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又红了。 赵小山却不乐意了:“娘,我明天还有事呢,没有时间。” “你有什么事,成天把自己憋那屋里,都憋了多长时间了,你妹妹就来这几天,你陪陪怎么了。” “娘,我就一个姐姐,哪来的妹妹,再说了,兰草不是在家呢,让她陪着玩呗。” 刘氏听不得这种话,气的直摔筷子,“兰草还要上女学,哪有时间,我看家里就你现在闲着,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氏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饭菜都抖了三抖,全桌子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吱声,香草更是头低的沉沉的,好像连呼吸都不敢了。 铁牛嘴里含着一块骨头,咽也不敢,吐也不敢,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不怪乎大家反应这么大,刘氏已经很久很久没发这么大火气了。 久到他们都忘了她曾经也是村里有名的悍妇,也是能徒手制服一个男人的狠角色。 果然,老虎一发威,所有猴子都老实了。 赵小山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也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他娘真的在发怒,急忙点头如捣蒜,嘴里应着:“是是是,娘你别生气。” 刘氏见他服软,也软了态度,又重新言笑晏晏,张罗着让大家吃喝。 第二天,香草的娘就回家了,徒留香草在赵家村,住在老宅里,和夏氏他们一起生活。 可能是得了刘氏的授意,香草不时的便来新房这晃晃,每次看到赵家吃喝穿用的那么精致,她圆圆的眼睛里便能闪过光。 每次碰到回家的赵小山便会忍住羞意往前凑凑,试着和赵小山说上两句话。 赵小山烦不胜烦,又碍着刘氏不得不忍耐下来。 这些天他张罗着筹备新作坊,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再说了,他就算真想找老婆,能找她? 好在过了两天,李伯玉回来了,全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新晋进士给吸引了。 现在的李伯玉真可谓是意气风发,年轻帅气的脸庞因为一朝得志显得神采飞扬,他在李家族人的簇拥下祭了祖宗,又领着乡君的手跪下来给李安夫妇磕了头。 李安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不由湿了眼眶。 这么多年,李家终于熬出了头。 儿子不仅争气考上了,还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媳妇儿,他们做父母的还求什么呢。 香草也跟在人群后头看到了风度翩翩的李伯玉,瞪大了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赵小山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撇了撇嘴。 李伯玉将在村里待几天,因为他要主持亲妹妹李小翠的婚礼。 马家的聘礼早就送过来了,马恭回也先行回了自家村子,只等成亲那天再来接亲。 按照李安的要求,因为马恭回还在赵家村教书,所以小两口以后还在赵家村生活。 也不买新房了,就住在李安家房子。 反正他们马上要跟着李伯玉走马上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这虽然有点像上门女婿,但马父马母也知道,李伯玉考上了,李小翠根本不愁嫁。 若他们不答应,李家一旦退了亲,李小翠能马上找到下家,马恭回可就难了。 即便能找到,也绝对攀不上李家这样的。 因此,虽然心里各种不乐意,马父马母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虽然准备很仓促,但李小翠的婚礼还是如期进行了。 这一天,十里八乡能搭上边的都来了,大家都想趁机看看进士老爷的风采,跟着沾一点光。 若是能套上两句话,混个脸熟那就更好了。 作为小闺蜜,赵娇娘也从镇里赶了回来,就连曹芳也挺着个肚子过来凑热闹。 这是李家的好事,李安夫妇一点没有嫁女儿的难过伤心,反而笑吟吟的将女儿送出了门。 李小翠出门时也哭了,但怎么看都是为了应景装哭的,光看咧嘴干嚎了,连眼泪都没有。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总算苦尽甘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时候家里为了供哥哥上学,她吃没的吃喝没得喝,所有的资源都要给哥哥,她就像别人家捡来的一样。 后来大一点了,她倒是不用经常下地干活了,那是因为她跟着姑姑学会了绣花,她娘怕她做农活做粗了手指,让她多做绣活好挣钱呢。 总算后来赵小山愿意供她哥念书了,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好了起来。 现在她找了个如意郎君,亲哥哥又是官身了,后半生的依靠都有了。 最重要的是,她婚后不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这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 大嫂身为乡君,还在婚前给她添了不少妆,那些首饰衣料,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的她,有了自由,有了银子,有了依靠,谁不羡慕? 为啥要哭,她乐还来不及呢。 曹芳和赵娇娘都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一旁看着昔日的好姐妹风光出嫁,一时唏嘘不已。 赵娇娘出嫁时赵小山给了不少陪嫁,她底气足,也算风光大嫁。看李小翠这样,眼里有欣慰有开心。 倒是曹芳,面上维持着笑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们三个年龄相当,当初家里条件都差不多,谁知道现在就属她过的最不好。 要钱钱没有,男人还不老实。 上次二黑子和镇里寡妇那出事闹的,到现在她还能听到风言风语的,嘲笑她没能耐,连男人都把不住。 虽然最近二黑子老实了,她又怀了老二,可伤痕哪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她和二黑子是再也回不过到过去了。 想到这,曹芳摸了摸肚子,只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等她有了儿子,二黑子愿意找谁找谁,只要给她钱就够了,她要好好把儿子养大,后半辈子就靠儿子了。 第213章 李伯玉来访 李伯玉从第一天回家开始,每天不是接受拜访就是去拜访别人,忙的脚不沾地。 连出发的行李都来不及收拾,全托付给了乡君张罗。 就连李小翠的婚礼他也只是露了个面,其他事都是双方长辈张罗的。 他是密水县今年唯一一个考上进士的举子,在他之前,密水县已经连续三年没有考中的了。 他连二十都不到,这次又顺利授了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乎,不管是本地的县令县丞这些正经官员,还是典史狱吏等小吏,弯门盗洞都过来攀附起交情来。 县令等人毕竟是官身,做事还有点章程讲点脸面,说话也很委婉。 那些低级小吏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有一个最过分,直接领了一个女人过来拜访。 幸好当时周围没有外人,让李伯玉直接拒绝了。 开玩笑,他可是吃软饭的,这事若让乡君知道了,指不定明天他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有一些之前的同窗更是一波又一波的过来,他们大部分都止步于秀才,没了进一步的空间。 李伯玉马上要走马上任了,他是苦出身,哪怕娶了宗室女,底子也薄,连最起码的幕僚师爷这些为官的班底都没有。 与其用别人用过的老人,不如用他们。 别的不说,忠诚绝对有。 李伯玉也正有此意,如此互利互惠的事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乎,同窗的见面寒暄成了李伯玉招聘幕僚师爷的面试。 见一个人往往要小半天,一天下来最多能见四个,有时候赶上饭点还要象征性的供饭。 折腾了几天下来,李伯玉也算小有收获,招募了一个昔日同窗和一个懂税收律法又通文墨的小吏跟随自己去往任地,职位待定。 师爷的人选则由乡君写信向周彻求助。 并州是大景朝最靠北的一个州,再往北走就是胡人所在的幽云十六州了。上谷县是并州靠南的一个小县城,那里非交通要冲,农业手工业也不甚发达,总人口还没有密水县多。 但谁也不能小瞧了上谷县,因为距它不到一百里的地方便是并州南大营所在地——北望镇。 并州作为大景朝北方的了望台和前哨站,一共在这设立了两个大营,除了南大营外,北大营所在地肃河镇,就在十六州和并州的交界处不远。 赵小山自从知道这上谷镇的重要性后,便知道周彻绝对不会让李伯玉当官当的轻松了。 他要不搞点事就不是他了。 为了搞钱都愿意娶无盐女,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李伯玉前前后后忙了好些天,将李小翠送出门后总算能抽出时间和赵小山碰面了。 赵小山在书房门口接到李伯玉时,装模做样的作了个揖,嘴里说着恭维的话: “呦,李县令前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李伯玉懒得理他的装腔作势,径直走向椅子,坐下后直接后仰,闭着眼睛说道: “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给我上壶好茶,累死了……” 赵小山撇了撇嘴,“回来这么多天不见你人影,一来了就指使我,哪来那么大脸。” 嘴里说着难听的话,动作却是没停,到底让朱丰收泡了一壶好茶叶端了上来。 李伯玉喝了一口热茶,满足的喟叹一声,再睁眼时说道: “我打算五天后出发,到时候借我一千两银子,另外牛大我也要一起带走。” “噗……” 赵小山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被呛的咳个不停。 “你说啥?一千两?你以为我这是提款机还是票号?你咋那么敢呢,开口就是一千两?你看我像不像一千两?你觉得哪值那个钱直接拿走。慢走不送!” 一千两,李伯玉怎么敢啊。 别看他摊子弄的挺大,手里现银真没多少,毕竟挣钱的大头是李伯玉,他不过是小头。而且他的钱要不就是买原料要不就是买房置地,镇里村里四个学堂那么多张嘴等着他呢。 他是虚胖,不是strong。 “你媳妇儿不是乡君么,你既已经吃了软饭,吃一碗和吃十碗有什么区别,朝我借什么钱,我真没钱,有钱也不能借你。” 李伯玉抬头,见赵小山神色认真,知道他没说谎,说没钱估计是真没钱。 他叹了一口气,“之前我要读书考试,吃喝都是乡君的,可现在我要为官了,再总是花用乡君的便说不过去了。” 朝廷授官后虽然给了差旅钱,不过满打满算才二十两银子。 除了他爹娘外,他还要带着仆从和幕僚,一路从密水县出发前往上谷县,这一路吃吃喝喝的,二十两哪里够。 乡君说费用她出,可自己又有何脸面一直花媳妇儿的。 “一千两没有,五百两总有吧?实在不行三百两也行,我先打个欠条,等以后还你。” 三百两倒是可以考虑…… 有鉴于李伯玉轻易不张嘴,赵小山到底去程理那支出来三百两银子借给他。 钱交出去后赵小山想起刚才里伯玉说的话,皱眉道: “你出任县令俸禄是多少?可别为了还钱刚上任就贪污吧?李伯玉,咱可是穷苦出身,可千万别为了三瓜俩枣犯那原则性错误。” 李伯玉嗤笑一声,“对啊,读了这么多年书,哥哥终于达成所愿,当然是第一时间肆意盘剥,尤其是你这样的商户,必须纳税,多多的纳税!” 赵小山听他这么说气的一拳打了过去,直打的他嗷嗷直叫,一点当官的威严都没有。 两人是老相熟了,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变得疏远,反而更加亲厚。 玩笑过后,李伯玉叮嘱道:“我听我爹说你用了我二叔做小管事,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大可不必,我二叔那人好高骛远又能力欠缺,趁早找机会撤了他,别耽误你正事。” 李伯玉不说赵小山都能感觉出来,李全上任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闹了好几出事了,让赵小山十分恼火。 “我爹要随我去上谷,村里的族长之位就空出来了。我爹说还要从李氏族里选,我没同意,你家伯父是皇帝亲封的县男,当之无愧是村长的下一任人选。” 这个事倒是赵小山没想到的。 李安马上要走了,这村长一职便要空下来了。 古仙村之前一直是李家人当村长,那是因为李家是本地大户,人数最多,势力最强。 现在李伯玉考上了进士,势力更上一层楼,按理说村长当还是李家人。 可赵家现在实力也不容小觑。 赵小山兴办免费村学让村里的孩子识字上进,兴办作坊让家家户户有了进项,推广的玉米能活人无数,还被皇帝表彰过。 李伯玉当官只是他自己发达了,赵小山却是带着全村人一起发达,功绩可比李家大的多。 赵家人出任村长确实当之无愧。 尤其这话还是李伯玉亲口说的,更让人暖心。 “你不用担心李氏会阻挠,一切有我在,我会劝服族人的。” 有了这句话,赵小山心中大定,“就是不知我爹会不会同意,他没做过官,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可能做不来。” “这有什么,我爹也不认识几个字,照样做了二十多年。再说了,一切有你呢。” “行吧,晚上我和我爹说说,看看他什么意思。” 两人商量完村长的事后又讨论起京城的局势来。 听说恩科大榜出来后,皇帝又病倒了,连琼林苑都没去,由三皇子代为主持的。 “以往春闱那些新晋进士光侯官都要半年之久,这次很快便授了官,而且除了个别几个留在了翰林院,其余全都派到地方,也不知是何用意。” 说起时局,李伯玉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我猜测是陛下自认为不大好了……” 若皇帝当真驾崩了,那这些进士便要全部滞留在京城,万一被卷入什么纷争,以后能否得用就难说了。 这时候远离京城,以后新皇椅子坐稳了,也算是储备的人才。 赵小山没见过庆元帝,但他私底下觉得他还是不错的。 不论是家里种地还是经商,赋税都还可以,并没有特别繁重,老百姓每年交完税后多少有些盈余。 作坊没兴办之前,村里虽然普遍都穷,但没有一家卖儿鬻女的,多少能过的去。 徭役也一样,除了前年赵大壮去服了一次徭役,这两年朝廷并没有额外征派。 庆元帝还十分重视稼樯农事,知道他们培育出了高产作物,还千里迢迢派人来密水封赏。 当初京城那场动乱,若是一些暴君定会将闹事的学子全部处死,可他并没有,只是禁止他们再科考,甚至保留了他们的功名。 可以说,现在的庆元帝虽然称不上雄才大略,一个守成之君还是当得起的。 就是他的几个儿子有点糟心,拖了他的后腿。 “我觉得陛下并不是特别中意三皇子,可其他几个皇子年岁还小,这般看来以后能登大宝的只能是他了,只不过这位三皇子……唉,不说也罢。” 李伯玉没说的话,赵小山也懂了。 前头倒台的太子和大皇子是又蠢又坏,这个三皇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听闻他十分暴虐,府里经常有奴婢的尸体抬出来,死状十分可怖。 听闻有一次京郊一户农户找到顺天府衙去告状,说女儿被三皇子掳走了,虽然三皇子府的管家应诉时矢口否认,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当时这事闹得挺大,只不过后来被摆平了。 这种消息连赵小山这种只在京城待几天的人都听说了,可见三皇子的口碑有多差。 见李伯玉还皱着眉头,赵小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唉,谁当皇帝和咱小老百姓啥关系,咱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你去了上谷县,山高皇帝远的,全国有那么多县,也注意不到你,怕啥。” 李伯玉也知道多说无益,又说了一些别的话题将此事岔了过去。 送走李伯玉后,晚饭时赵小山将村长一事和赵来福说了。 赵来福听罢连筷子都没拿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第214章 王香草想做妾 “让我当村长?不行不行,我可不行。” 震惊过后,赵来福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脸的抗拒。 “我算哪门子葱啊,让我当村长,我自己啥样自己知道,可干不来这活。” 赵小山恨铁不成钢,“爹,你怎么就干不来,你可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县男,整个村里还有谁比你地位更高的?舍你其谁。” “不行不行,这事爱找谁找谁,反正别来找我。” 赵来福知道自己什么水平,拒绝的十分彻底。 开玩笑,他哪是当官的料!就是这个县男他都不乐意当呢。 之前他是白身的时候多自在啊,每天牵着大黑牛出去跑线拉活,和坐车的人聊聊天说说话,日子逍遥又快活。 现在可好了,自从他成了什么劳什子县男,那些以前总坐他车的也不坐了,就算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坐一会,嘴里也都是恭维讨好的话,再不如以往那般随意,听了让他难受。 慢慢的他也歇了跑线的心思,只能没事在后山拉着大黑牛溜达溜达。 “告诉你啊臭小子,你少给我找活,这村长谁愿意当谁当,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 赵小山见他爹是真心不想当,也不愿赶鸭子上架,便歇了这个想法。 倒是刘氏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但看了看自家老伴坚决的神色,嗫嚅了一会,没说话。 几人撂下话题继续吃饭,刚吃没几口,前院的王香草扭扭哒哒的来了。 “姑母,你们吃上啦?我来晚了,下午去山上摘了点柳蒿芽,闻着味不错,加了点面,烙了两张饼,姑母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王香草热络大方,人又勤快会说话,来了没几天很快俘获了除赵小山之外所有人的好感。 刘氏一看她来就招呼她入座,“我们也刚吃,你吃没吃呢?没吃直接吃一口?快过来坐。” 王香草也不扭捏,将饼放在桌子上,见赵小山旁边有一个空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坐下后问了赵小山一句: “表哥,我坐在这不耽误你吧?” 赵小山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随你便。” 好烦,又来这出! 为什么每次他回家时都会碰到王香草。 这姑娘也是厉害,丝毫不在乎他的冷脸,总是找机会和他说话。 王香草态度自然的夹了一张饼放在赵小山面前,“表哥,你尝尝我烙的饼,我里面加了猪油呢,这东西我在家一年到头吃不到一次,我小姨家倒是管够,我娘都说了,我来我小姨家住简直掉进福窝了。” 她丝毫没有避讳自家的贫穷,反而十分自然的和大家分享那些贫苦,只不过说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少悲伤埋怨,反而有很多乐趣生机,让人听了十分舒服。 尤其是刘氏和赵来福,他们之前过了很多年苦日子,听到这种话很容易引起共鸣。 正如此时的刘氏也跟着感慨起来,“谁说不是,放五年前我都不敢想有一天能过上今天的日子。那时候多穷啊,一年到头吃不到一顿肉,别说猪油烙饼了,就是干巴饼也没有啊,杂粮都不够吃呢,三根肠子空着两根……” 说着,刘氏慈爱的看了看王香草,夹了几块猪肉放在她碗里,“在家吃不到好的,在这你多吃点,想吃啥吃啥,我和你姑父都不是那刻薄的人。” 王香草也十分给面子,夹起猪肉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着感谢:“真好吃,谢谢姑妈。” 边讨好刘氏还不忘招呼赵小山,“表哥,你也快吃,一会凉了。” 赵小山很是无奈,他觉得这个王香草的确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 这些天他已经无数次和刘氏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他最近不想成亲,也没相中这个王香草,让她赶紧回家去,别总让她过来,像什么样子。 然而,刘氏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这次竟寸步不让,不是大骂就是发飙,要不就直接来一句: “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孩子跑野了,让外面那些不着调的晃花了眼,哪知道过日子要啥样人,就得香草这样本分又能干的最居家。” “现在没感觉,处处就知道她的好了。” 有时候犟不过还扩大攻击范围,“你就让二黑子那个花心的给带坏了,他找了个寡妇你也想找一个?那罗芳飞扬跋扈的留不住男人,香草不一样,她性格多好啊,娶媳妇儿啊就得找这样的。” 赵小山让他娘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说又说不过,闹也闹不赢,往往只能甩袖走人。 气人的是这次除了刘氏外,家里其他几人也都十分认可王香草。 就连铁牛都私下找到赵小山,劝他:“小叔,我觉得小姨挺好的,那天我上学着急落了东西在家,还是小姨给我送过去的。她白天去采的鲜花都是直接送到作坊,不要钱呢。” 完了还说:“小叔,小姨长的好看,又这么稀罕你,你为啥不要啊,你不要,等我长大了我娶她。” 好家伙,这臭小子学没上明白,倒是先对女人开了窍,让赵小山拎起烧火棍追着一路胖揍。 赵小山吃过了饭就躲回了屋,那张饼他到底没动。 王香草吃完饭也没回去,坐在院子一边陪刘氏里拆毛线,一边帮小刘氏看狗剩,三个女人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赵小山这几天正在进行琉璃作坊的筹建工作,东跑西颠的,很是疲惫。 吃饱喝足看了会书正要歇下,就听门嘎吱一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又是王香草! 赵小山脸色一冷,“你来干什么,我都要睡觉了。” 虽说乡下男女大防没那么多限制吧,但一个姑娘家家的直接推开未婚男子的门也不好吧。 王香草上前两步,先是打量了一下屋里,脸色一红,眼神怯怯,柔声道: “表哥,姑妈让我问你吃不吃瓜,今天罗嫂子家送来一个西瓜,挺甜的,他们正吃着呢。” “我不吃,你出去吧。” 赵小山的冷言冷语并没有吓退王香草,她反而上前两步,站在炕前,眼睛直视着赵小山,低着头小声问道: “表哥,你为啥看不上我?是香草哪做的不好么?” 赵小山真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问出了口。 既然如此,他也决定快刀斩乱麻,别给人念想,也不浪费人家时间。 于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用正常的语气回道:“王姑娘,你挺好的,我没看不上你。但我真不想成亲,至少几年之内不想成亲,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马上秋天了,你家里也该忙起来了,快回去吧。” 赵小山已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了,正常人早该放弃了。 可王香草知道这是两人最开诚布公的一次机会了,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她必须要抓紧。 于是咬着唇忍着羞回道:“那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改的。你若不想成亲,香草愿意等你,你想什么时候成亲我都等。” 她真的很想留下来,她也一定要留下来,赵小山是她能碰到的最好的姻缘,没有之一。 若这次没能嫁进来,她就要回到那个贫穷逼仄的家,最后为了给弟弟凑娶媳妇儿的钱,被她娘不知卖给什么样的人。 见过了赵家富足安逸的生活,她又怎么甘心回去。 赵小山看王香草还要纠缠,顿时有点烦。 他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当下冷了脸:“表妹,我就算要成亲也没说要娶你,我对你真没想法,你也不用等我浪费时间,这里毕竟是男人的卧房,没事你赶紧走吧。” 王香草听到这,泪水一下冲下眼眶,双眼湿漉漉的看着榻上的赵小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赵小山见她这样心里也有些不忍,觉得自己毕竟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竟然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地道。 不过既然已经说了,也没必要再找补。 谁知道他这正打算开口再次劝退时,那王香草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滑行两步,直直趴到赵小山跟前,仰头看着他,哀求道: “表哥,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就收了我吧。我家穷,下面三个弟弟,就指着我嫁人换钱呢,若我不能嫁给你,我娘一定会卖了我的,你行行好吧。 要不我给你做妾也行,你喜欢啥样的你可以娶,我不会耽误你的,你就当养了只猫狗,没事的时候过来逗两下,呜呜……” 赵小山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大,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大惊,一骨碌从炕上立起来,两步走到门口,中间还让王香草拽住了衣摆。 一到门口他急忙打开门,回身对跪在地上依然呜咽不止的王香草道: “你可快拉倒吧,赶紧走,别让我撵你,你今天这话就当我没听过。” 王香草刚才还是假哭,想要营造受伤人设,这下是真伤心了,呜呜痛哭不止。 没想到自己都主动提出要做妾了,赵小山都没有丝毫动容。 他真的没有心么? 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王香草知道今天多说无益,站起身来,擦了擦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羞愤之下一扭身跑了出去。 “呼……” 艾玛,可吓死宝宝了。 在现代没人要的单身狗,到这都有人上赶着做妾了,这艳福实在消受不起。 刚才屋里的这番动静也不知道刘氏他们听没听到,怎么想的,怎么能让一个大姑娘单独进他房间。 太不像话了! 第二天,赵小山就找到了刘氏,再次表明立场,用词直白态度认真,并附带威胁:若再有昨晚那种事情发生,他就搬到作坊宿舍去住! 若再不把她送走,他就跟着李伯玉去并州,不在家待了! 刘氏见此,也知道儿子是真的对王香草没意思。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的,虽然惋惜这么好的姑娘不能成为自己儿媳妇儿,但还是儿子的意思最重要。 撮合也撮合了,机会也给了,那丫头没抓住,也不能怪她了,总归是两人没缘分吧。 “行吧,我和你舅妈说一声,让你大勇哥这几天送她回家。” “唉,这丫头也是可怜,回去了她娘还不知怎么磋磨她呢,在这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这段时间也算在我跟前孝敬了,等她走了我给她揣点压箱底的钱吧,不管以后咋样日子也能好过点。” “我也是真不懂你了,这么好的姑娘都看不上,你到底想要啥样的,咱就普通老百姓,还非要娶个大家闺秀?你想娶,人家能嫁给你么?就不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刘氏嘟囔了几句,气的决定不再管他: “以后你爱找谁找谁,我不管了,你打一辈子光棍才好呢,等你老了没儿没女的,别指望铁牛和狗剩给你养老!” 到这赵小山就不乐意了,反驳道:“娘,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儿子我有的是钱,使奴唤婢的伺候的不舒服?要儿女有啥用?” 刘氏本就是嘟囔一句,发泄一下怨气,不想赵小山胆子肥了竟然敢反驳,当下气的河东狮吼,拎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人,让赵小山脚底抹油跑掉了。 李伯玉马上就要走了,赵小山一边忙着筹备琉璃作坊,抽空还要和李伯玉见见面,毕竟以后再见面可就难了。 王香草的事既然已经和双方说清楚了,他自认为就告一段落,放在了一边。 谁知道这天李安预备践行酒席,赵小山作为上宾,被李伯玉这个臭不要脸的灌了不少酒,一路踉踉跄跄的回了家。 他第一次喝这么多酒,此时大脑嗡嗡的,像是有一把小锤子狂敲两边的太阳穴,阵阵疼痛让他意识不甚清晰,胃里还一阵一阵干恶想吐。 其他屋子烛火已经熄了,家里人都睡了。 赵小山顶着黑摸到自己屋子,也没点灯,就着月光看到桌上的水壶里有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水,咕嘟咕嘟的灌进肚里。 几杯凉水下肚,刚才强烈的恶心劲总算被压了下来。 赵小山先去外面解决了膀胱问题,回屋关好门后往炕头走去,结果掀开被窝刚一躺下,就感觉到一具滑腻柔软的躯体靠了过来,一双藕臂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表哥……” 第215章 王香草败露 这声“表哥”说的婉转柔美又略带羞意,赵小山却狠狠一个激灵,像是被突然电了一下,浑身一麻。 想要立刻挣开这双柔臂,却手忙脚乱不得其法,慌乱之下竟是掉下地去,狠狠摔了个屁股蹲。 剧烈的疼痛从尾椎骨蹿上大脑,疼的他闷哼一声。 “嗯……” “表哥……” 王香草见状急忙从被窝里探出头,想要下地将赵小山扶起,又羞于现在只穿了一件肚兜。 见赵小山在地上一直没起来,疼的脸直抽抽,王香草心道不好,急忙捡起炕边的衣服穿上,蹦下炕来扶赵小山。 “表哥,你没事吧……” 此时的赵小山紧闭双目,一声不吭。 脑袋疼,屁股疼,死疼死疼的,还他妈生气。 这王香草从哪学的下三滥手段,竟想爬他的床! 若是让她得逞了,以后还了得?! big 胆,谁给王香草的勇气,敢来陷害小爷,她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好言好语劝她走她不同意,那就撕破脸,反正吃亏丢脸的又不是自己。 想到这,赵小山没了顾及,扯开嗓子大喊: “爹,娘,我屋里遭贼了,快来人啊……” 他这一喊,各屋迅速亮起了烛火,赵大壮第一个冲进来,嘴里慌慌张张的问道: “山子,山子你咋样?哪来的贼,大哥在这,别怕。” 黑暗中他看到屋里确实有外人,还以为这就是那个贼,虽然纳闷这贼怎么还没跑,但还是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这毛贼抓住,大声质问道:“你是何人?来干什么,爹,娘,抓住了,抓住了。” 只一会的功夫,包括小刘氏铁牛在内所有人都涌了进来,明亮的烛火一照在这“小贼”的脸上,所有人全都“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了了,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虽然王香草刚才已经将衣服穿上了,但想着一会还会再脱,她连裤子都没穿,只虚虚在腰带那打了个结,此时一双白腿若隐若现,衣服领口松松垮垮的挂在锁骨那,胸前的风光一览无余。 此时烛火一照,王香草被众人看了个光,顿时羞的“啊”的一声,先是双手捂住了脸,又觉得不对,赶紧捂住领口,看到腿还露着,又要藏腿,好一顿忙活。 结果哪个也没忙活明白,毕竟是个才十六的姑娘家,又羞又气又急之下直接“哇”一声哭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 反应过来的赵大壮瞪大了眼睛,迅速松开拉着王香草胳膊的手,一刻不停的跑出屋,像身后有野狼撵似的。 嘴里还嘟囔着,“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赵来福也反应过来,此地不能久留,立马也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赵小山没想到他们俩这么不靠谱,急忙喊道:“娘,我屁股疼,快扶我起来。” 刘氏脑子已然宕机,赵小山说啥都没听清,脑子嗡嗡的反应了好一会。 还是铁牛上前将他小叔扶了起来,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闭嘴!”刘氏一声大喝。 “好你个王香草,你,你简直不识好歹,你给我滚!滚!” “想沾上我儿子想疯了?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招数,和哪个学的?姑娘家家的脸都不要了!” “我家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恩将仇报,想以此逼我家就范,你想的够美的,呸!你就是现在成事了我家也不会认!” 刘氏被巨大的愤怒支配着,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的善意全都喂了狗,一口浓痰吐在王香草的身上。 王香草知道计划败露,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快速的将裤子衣服全都穿好,窝在角落里呜呜哭着。 面对刘氏的咒骂愣是一声不吱,早没了往日的机灵讨喜。 她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了她似的,刘氏气的牙直痒痒,对着小刘氏说道: “秀兰,去前院将你娘叫来,看看她带来的好外甥女是个什么德行!” “我儿子没看上你,是你没那福气。你想赖上我家想疯了吧?光个屁股爬男人的被窝,说出去都恶心!” 刘氏的话说的恶毒,王香草竟是一句反驳都没有,只抱紧双臂,将自己蜷成一团,缩在炕边不停地流泪。 没一会,小刘氏就带着夏氏匆匆忙忙过来了。 夏氏进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顿时被吓得差点一个倒仰,待看到刘氏眼里愤怒质疑的眼神,吓的连忙惊呼:“花儿啊,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出的主意。” 他们一家好不容易攀上赵家过上了像样的日子,怎么可能被一个便宜外甥女破坏掉。 于是乎,夏氏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王香草的头发,“啪啪”两巴掌扇下来,王香草的脸迅速肿了起来。 就是这样,王香草也一句话没反驳,只哭的更大声了。 “贱人,你还好意思哭,哪来那么大脸哭,窑子里的姐都比你强。让你来住几天,还把你心给养大了,你给我滚回去,明天早晨就滚回你娘那去,以后都不许回来!” 说罢,夏氏还是不解恨,又是“啪啪”两巴掌落下来。 王香草不堪受辱,挣脱了夏氏,急忙跑了出去。 她一走,夏氏迅速变脸,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对着始终冷眼旁观的赵小山和犹自愤怒的刘氏道: “山子,是舅妈的错,这孩子之前看着挺好的,我是真不知道她胆子这么大,我明天就送她走,保证你再也看不着她了。” “花儿,山子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被吓到了。” 刘氏一听,急忙看向儿子,发现儿子确实状态不对,一颗心又吊了起来,急忙将赵来福叫回来。 赵小山被一家人围在中间,听着家人担忧的询问,表示自己只不过喝多了酒,刚才又被吓的摔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他说的轻描淡写,刘氏还是心疼的不行,对王香草更是恨之入骨,连带着夏氏都得了几个白眼。 夏氏理亏,连连表示明天她出钱请大夫云云。 “哼,谁缺那两个臭钱!” 赵大壮将弟弟重新扶上了炕,看他脸色稍缓,知道没什么大碍,转头对刘氏说:“娘,山子正迷糊着,让他先睡吧。” 刘氏见小儿子酒意未去,脸色还潮红,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边往外走边数落夏氏: “大嫂,这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明天让大勇请一天假,天一亮赶紧把人送走,这么一尊大佛我们可供不起。” 夏氏点头连连,保证天不亮就让两人出发。 刘氏犹自气愤不过,回了屋还咒骂不止,恨自己前几天的善心都喂了狗。 “真是开了眼界了,咱乡下人啥时候出过这么不要脸的!也亏得咱山子刚才清醒,要不然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事,以后山子不得怨我?” “山子这么较真,若真一气之下跟李伯玉去了并州可咋整,真是个害人精。” “之前看她还觉得不错,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内里竟藏了这么颗黑心。之前还可怜她,觉得这孩子不容易,想在她走的时候给她拿几个压箱底的钱呢,这下啊,可拉倒吧,我喂狗我都不给她。” 赵来福也觉得王香草这事做的过于大胆了,但也没严重到刘氏说的这种程度,而且也没出啥事,倒也淡定。 见刘氏站在地上双手叉腰骂的唾沫横飞,知道她今晚不骂痛快了是不会睡觉的,也不阻拦,自己脱了衣服打算重新躺下。 谁知道他这刚躺下,前头老宅突然传来“嗷”的一声尖叫,听声音是夏氏的。 赵来福和刘氏被吓了一愣,顾不得别的,急忙穿上衣服朝老宅跑去。 到了地方俩人都傻眼了——王香草脖子上一圈红色勒痕,此时正双眼紧闭躺在夏氏怀中,她的脚边躺着一把被踢翻的椅子。 这个王香草,竟是上吊了。 第216章 李伯玉远行 刘氏又气又急,连忙上前探王香草的鼻息,发现还有气,狠狠松了口气。 但她脖颈勒痕又深又重,此刻面若金纸,看着就不好。 刘氏暗呼晦气,急忙招呼刘大勇:“大勇,快去将刘瘸子找过来。” 刘大勇早就被吓傻了,听到命令慌忙跑出去,路上一个踉跄还摔了一跤。 刘瘸子家早就熄灯睡了,刘大勇哐哐砸门将人家叫醒,将人往家里拽。 大黑天的找大夫,赵家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有些还没睡的听到动静凑了过来,问出了啥事需不需要帮助。 这种事情,赵家捂着还来不及呢,连忙推说是刘氏自己肚子痛,将那些打探的目光挡在了门外。 此时的王香草已经被挪到了夏氏和刘大哥的屋里,刘瘸子刚进屋,就见屋里围了一圈的人,中间还躺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他见过,听说是刘氏那边的一个亲戚。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姑娘脖子上那红重的勒痕,刘瘸子心下一惊。 虽然心里好奇的要死,他却一句话没多问,仔细的上前检查起来,看完后转头对屋里的主事人刘氏道: “性命无碍,应该是救的及时,刚才闭气太久才没醒,不过这勒痕太重了,万幸骨头没断,就是这嗓子……怕是废了。” 他的话音一落,屋里所有人都“嘶”了一声。 刘氏颤音问道:“他刘叔,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嗓子废了?” 刘瘸子斟酌了一下,回道:“就是音带受损,以后怕是不能说话了。” 变哑巴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气的手都哆嗦了,真想上去给王香草几个大巴掌。 “不过我水平毕竟有限,这也说不准,等她醒了再看看,或者明天你们去镇里问问也行。我先给你们抓一副药,你们先给她喂下去喝着。” 刘氏心乱如麻,打发刘大勇送刘瘸子拿药。 出了这样的变故,此时屋里气氛十分压抑,谁也没了心思去睡觉。 刚才明明是王香草犯了错,他们还占理。 可现在人家姑娘在他家上吊自杀,他们瞬间就成了没理的一方了。 王香草她娘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子,若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仗着闺女哑巴了,逼迫他们娶王香草,那他们该如何是好。 夏氏坐在炕边觑了觑刘氏的神色,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打破了平静: “花儿啊,刚才刘瘸子也没把话说死,万一就能说话呢,他个赤脚大夫看的不准,咱明天带着香草去镇里看看呢。” 刘氏狠狠瞪了夏氏一眼,没吱声,心里将她痛骂个遍。 这王香草是她的外甥女,若不是她提这一茬,自己怎么能上赶着让她过来住,又怎么会没有防备的对她这么好。 赵来福也愁,这好好的闺女上他家一趟变成哑巴了,上哪也说不出理,难道以后真让山子娶了她? 他向来没什么急智,今晚让这一系列变故搞得更是脑子发浑。 王香草看着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天又很晚了,赵来福选择摆烂: “孩儿他娘,你别想了,想也想不出来啥。既然香草没大事,咱就先回去睡觉吧,啥事等明天早晨山子醒了再说。” 刘氏这一晚被折腾够呛,听了他的话也决定将问题搁置,对夏氏道: “大嫂,我们先回去了,药抓回来你们给煎了喂了,后半夜看着点这丫头,别醒了再寻死觅活的。” 夏氏被说了个没脸,点点头没回话。 那边刘大勇抓药煎药守着王香草不提。 等第二天赵小山从宿醉后醒来听说这事后整个人都大无语了。 “大勇说后半夜就醒了,干张嘴就是说不出话,呜呜一顿哭,连哭都没动静,看那样嗓子是真废了。” “山子,娘也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有主意,可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娘也没了办法,你快想想该咋办吧。” 王香草昨晚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嗓子出问题了,情绪十分激动,趁着刘大勇不注意还要撞墙,幸好让夏氏给拦下了。 刘氏真想让这死丫头赶紧滚蛋,可现在这个样子,送又送不走。 泼辣的她此时全没了办法,只能满眼希冀的看着儿子,希望他拿拿主意。 赵小山揉了揉太阳穴,烦躁的掀开被子下了地。 这一天早上,赵家没人做饭,也没人有心思吃饭。 赵小山去老宅看了看王香草,发现她还在睡着,脖子又红又肿,那一圈勒痕看起来触目清晰。 看样子当时真心存了死志。 夏氏昨晚熬了一晚,此时神情萎靡不振,看到赵小山来了,还是勉强挣扎起来解释: “后半宿她醒了又要死要活的,折腾了老半天,还是大勇给她制服了这才老实了,今早喝了药刚睡。 山子啊,她这样一直在这也不是个事,你看……” 赵小山再次揉了揉眉心,心累的很。 “大勇哥,你去她家把她爹娘找来。爹娘舅妈,你去套车,带她去镇里医馆看看嗓子,镇里不行就去县里,实在不行开几副药回来。” 众人有了主心骨,顿时安心不已,按照赵小山的吩咐各自做事。 王香草家在向阳镇下面一个靠山的村子里,一来一回要一天的时间。 赵小山虽然烦心的很,还是带着笑去送了李伯玉一家。 李安夫妻俩要跟着儿子一起去并州赴任了,作为赵家村二十年的村长,李安在村里的威望还是有的。 他处事公正,热心好客,谁家有困难都愿意找他。 现在他要走了,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赵家村几乎所有人都来了。 看着密密麻麻过来送别的乡邻,李安在马车上抹着眼泪,不停的摆手让大家回去,既有不舍又有欣慰。 赵小山也和李伯玉挥手告别,该说的话这些天已经说完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伯玉要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 他要走的是一条逼仄小路,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吃饱穿暖家人平安无愧于心。 今天是他出发的好日子,他并不想将自己的糟心事拿出来烦他。 只默默的送他远去,祝他一路平安。 直到李家的马车走远,相送的人三三两两往回走,二黑子才凑了过来问他昨天家里怎么了。 这两年他和二黑子观念虽然偶有分歧,毕竟是多年的好兄弟。 想了想,赵小山还是将王香草的事和他和盘托出。 二黑子听罢先是拍他肩膀调侃他是个香饽饽,竟然还有女人主动爬床了,艳福不浅云云。 再听到后面王香草上吊自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呸!她想死就让她死,但别在你家死!什么玩意儿,还赖上了这是。” “你刚才就该和伯玉说一下这事,他是官身,就算那丫头爹娘来也不敢造次。” 现在李伯玉走了,那丫头的父母若是不依不饶,也是麻烦。 赵小山也闹心的很,踢了踢路边的石头,“他时间有限,都定好今天走了,怎么可能为了我这点小事耽误。” 二黑子叹了口气,安慰道:“没事,这王香草想嫁你家就是贪你家有钱,你拿钱就能打发了。” 这也是赵小山心中想好的办法。 他爹虽是县男,却是没有一点实权的,除了名字好听,基本没啥用。 县里的一些小吏他倒是认识不少,但为了女人的事麻烦他们有点不太值得。 人情债好欠,不好还。 第217章 大夏氏来闹 傍晚时分,刘大勇带着王香草的父母到家时,赵来福他们也刚从县里医馆回来。 经过密水医馆大夫的诊治,王香草的声带算是废了,基本没有治愈的希望,以后只能是个哑巴。 王香草没想到不仅没拿下赵小山,自己还成了哑巴,哭了一天了。 刘氏虽然恨她不自爱,还是好心给她抓了几副药。 王香草的娘王夏氏在来的路上就听刘大勇说了事情的始末,早就想好了应对措施,酝酿好了情绪,一进院子扯开嗓子就开嚎。 “我苦命的闺女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清清白白的姑娘来了赵家,竟被赵小山这个王八犊子玷污了,你清白有损要上吊没成,嗓子又毁了,连冤屈都没法说,你这样以后可让娘怎么办啊……” “我的儿啊,赵家不是人啊,一窝子豺狼虎豹,赵小山这畜生将我儿睡了他们还合伙欺负你,天理何在啊……”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赵家仗着自己有钱就为所欲为,俺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好好的姑娘就这么毁了,找谁说理啊……” 刘氏和赵来福折腾一天,刚喝口水歇歇脚,没想到王夏氏竟如此颠倒黑白,顿时气了倒仰。 尤其是这女人嗓门子大,穿透力强,没一会功夫就喊过来不少人。 他们虽然大部分都要在赵家作坊上工,对赵家心存感激,但这并不阻碍他们过来看热闹。 尤其是赵小山的桃色新闻,让他们更是兴奋。 现在的赵小山可是赵家村闪耀的新星,是除了李伯玉外最有前途的大好青年,平日里表现的不近女色,没想到私下里这么生猛,还知道用强。 简直太劲爆了。 刘氏眼瞅着自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再看看王夏氏连女儿具体怎么样都没看一眼,从进了院子就拍着大腿撒泼打滚的哀嚎,气的太阳穴直突突,脑瓜顶像是有一团火,越烧越热。 她刘小花何时吃过这样的亏! 好心当了驴肝肺,还能让这老虔婆拿住了不成? 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刘氏冲进灶房,拿起烧火棍就朝王夏氏身上招呼。 “啪啪啪……” 一边打还一边骂,“我草你奶奶的你个老夯货,你是哪个牌面的东西还敢在我家撒野,也不撒泼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连带着你那骚货女儿,还清白的姑娘,我呸!” “不知从哪个窑姐那学的下三滥的手段,趁我儿子醉酒脱了裤子爬到我儿子床上来要勾引我儿子,我儿子给她撵走了她恼羞成怒寻死觅活的,怎么就成了我儿子祸祸了你姑娘?” “也不看看你姑娘长什么样,想嫁我儿子的排队能排到乐平,用的着强上你姑娘?你以为你家是天仙?我呸!烂泥一样的东西,死这都是埋汰了我家的地!” 刘氏边骂边打,直打的王夏氏嗷嗷直叫。 夏氏和王香草她爹急忙上前拉架,但盛怒之下的刘氏战斗力爆棚,竟是丝毫不顾及,发了狠的挥着棍子,打的王夏氏顾不得方向,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跑。 边跑还不忘回嘴:“你才夯货,我姑娘是村里一枝花,谁看了谁都说好看,用得着勾引你儿子,赵小山那德行还排队嫁她,我呸!浑身瘦的没二两肉,下面那玩意儿能不能用都不知道呢,用得着勾引?!也就你家当个宝吧!” 刘氏听罢更怒,脸色涨红,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像要将对方拆吞入腹。 一时间院中乱成一团,骂架声棍棒敲击声拉架声,院外吃瓜群众的八卦声,声声不休。 王香草坐在屋里听着外面两人的对话,羞愤欲死,趴在被子里呜呜大哭,却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等赵小山闻讯从实验室赶过来时,王香草她娘王夏氏和刘氏已经被拉开了,两人均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谁也不让谁的互瞪眼。 赵小山一个头两个大,好了,这么一整,这事算是不能善了了。 他走到大门处,对着外面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朗声道: “诸位乡亲们,今天的事纯粹是个误会。我赵小山为人如何这些年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若是我想娶亲,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没问题。我有这个本钱,也有这个实力。以我现在的人脉地位,我用得着对一个女子用强?” “我说这些也不是要和你们解释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们,我赵小山行得正坐得端,不了解实情的也别在后面暗自揣测我污蔑我!就算见官我也不惧!这是我们的家事,若大家没事就散了吧!” 赵小山毕竟是金主爸爸,他这命令一下,众人顿时做鸟兽散,原来乌泱泱看热闹的人全都走了。 门口一空,王夏氏顿时一惊。 这些人一走,那她还怎么闹? 这是赵家的地盘,自己和孩子她爹势单力孤,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赢,这戏还怎么演,这钱还怎么要! 不行!那些人必须回来!给她主持公道! “埃埃,别走啊,老赵家把人往死里欺负,没人管管啊……” 见她还冥顽不明,夏氏气的,顾不得对方是自己亲姐姐,上前“啪啪”两下,几个嘴巴扇了下去,王夏氏脸顿时肿了。 “闭嘴吧你!要是没有你这个娘,香草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现在香草已经这样了,你进来问都没问一句,坐下就开始撒泼,有你这样当娘的,往自己亲闺女身上抹黑,你能得了什么好?!” 刘氏见王夏氏被打肿了脸,心里痛快,忍不住回嘴道: “闺女算什么,钱才是最重要的,不就是想讹我家钱么,你直说呗,拐弯抹角的还带累我儿子的名声。” “想要钱啊,呸,我美得你!一文钱你都别想得到。你们家那闺女怎么来的你就怎么给我回去,滚得越远越好。你若还要纠缠,大不了咱们就见官去,我看谁更丢人!” “啊,我忘了告诉你了,你家这是污蔑,若是县老爷知道了,必须判你家香草牢底坐穿,你们一家都受牵连!密水的大官我儿子都认识,判不判的就他一句话的事!” 说罢,刘氏轻蔑的瞥了一眼王夏氏,眼里满是嘲讽,“怎么样,去不去告官?要想去咱现在就去,省着天太黑路不好走。” 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让王夏氏恨的牙根痒痒,却也知道这事确实如刘氏所说——不能去告官。 自家就是普通老百姓,哪能和县令搭上话。 再说了,她本也没想告官,只不过想用这件事讹几个钱罢了。 只不过那些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她的形势十分不利。 正当王夏氏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破局时,赵小山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对她说道: “行了,你毕竟是长辈,我尊你一声二姨,你也不用想着嚎了,嚎也没用。” “你女儿想要嫁给我,主动躲在我屋里等我,被我发现后撵了出去又想找死,嗓子毁了也是她自作自受,从头到尾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全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正如我娘说的,就算见官,我也浑身是理。哪怕她死了,也和我一文钱关系没有。” “你现在大呼小叫的无外乎想要点钱,可以,我同意给你们钱。” “山子!你疯啦?凭什么给她们钱!”刘氏一听就不乐意了,坐在一旁直瞪他。 倒是王夏氏眼睛一亮,身子都坐直了,心想这赵小山可比他娘好骗多了。 “娘,王香草如何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她毕竟嗓子毁了,一个姑娘家这样了,婚姻一定受影响,给她们钱,我就当做善事了,省的以后想起来了良心难安。” 刘氏虽然还是愤愤,到底记得听儿子的话,没再张口。 王夏氏却像看到了希望,狮子大开口道:“一百两,你给我一百两我马上带她走,这事就算掀过去了,以后俺们都不带来找你们。” “嗤,你可真敢想,你把她卖了值一百两不?别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 赵小山都被王夏氏气笑了,“你要记住,这件事的主动权在我,不在你们,就算我一分钱不给你们,你们也要受着。” 就算把他们马上扔出去,谁也不会乱说一句。 “这件事毕竟因我而起,我给你二十两,其中十两给你,十两给王香草。前提是你不允许以任何借口抢夺她手里的十两银子,也不能将她胡乱嫁人,她的婚事必须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才行。” 王夏氏听到二十两先是一喜,后又是一惊:“凭啥,凭啥给她十两?我是她娘!我咋不能做主她婚事?” 然而赵小山根本没打算回应她,继续道:“若你们将她随意打发了,或是哄骗了她手里的十两银子,我知道后就去县衙告状,说你们王家讹诈我,那时我必要你们全家将牢底坐穿!你听明白了么?”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见狠厉,吓的王夏氏身体后仰,面露惊恐,嘴里不自觉的囔囔着:“明白了,听明白了。” 见她这样,赵小山知道算是唬住了。 于是他又朝里屋喊道:“王香草,你听了半天了,还不出来么?还是说这十两你都不想要了?” 果然,王香草顶着一双肿眼泡出来了。 此时的她心绪十分复杂,甚至不敢直视赵小山的眼睛。 赵小山问她:“我刚才的话你听清楚了么?” 王香草点点头。 “那你有什么意见么?” 王香草摇摇头。 她没有任何意见,她十分满意,还十分感激。 十两银子,婚姻自主,这两样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哪怕现在她成了哑巴,以后也不会过的太差。 她不懂赵小山为何要帮她,明明他一直表现的很讨厌她的。 她没想到赵小山竟是这样善心又细心的男人,甚至为了她以后的生活想了那么多。 这样的好男人,若是昨晚真成了事该多好啊,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占有了。 可惜了…… 赵小山可没心情顾及她如何想的,吩咐道:“铁牛,你回屋去,拿纸笔来,写份保证书,上面写清楚,王夏氏不得以任何名义侵吞王香草的十两银子,王香草的婚事必须得到她本人同意方可,把这件事写清楚,一式三份。” 铁牛听令,立马跑回新宅,没一会就带着三张纸跑了回来。 赵小山让铁牛将里面的内容给大伙读了一遍,得了王夏氏和王香草的同意后,几人在上面按了手印。 一式三份,一份归王香草,一份归大夏氏,一份归赵小山。 赵小山将纸揣进怀里,将准备好的二十两银子分别给了王香草和她娘王夏氏,事情就算解决了。 十两银子,虽然和一百两有很大差距,但是王夏氏也很满足了。 王香草就是一个普通农家姑娘,就算嫁给老鳏夫也卖不上几个钱,顶多五六两,这还是多说的。 这么一算下来,她们反而赚到了。 再说了,王香草那贱丫头手里还有十两呢,早晚她要扣出来! 王夏氏怀目的达成,也不想再留,像打赢了一场胜仗,拉起王香草的胳膊就朝外走去。 夏氏对刘大勇使眼色,刘大勇急忙将白天给表妹抓的药送了过去,又将大黑牛拉了出来,准备送他们一家三口回去。 主角一走,这件事就算了了。 刘氏痛心二十两银子喂了狗,气的胸口直疼,恨屋及乌,对夏氏都没了好脸色,狠狠瞪了好几眼,嘴里直嘟囔。 夏氏理亏,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一直陪着小心,保证以后和那边断了亲再也不往来了,这才让刘氏舒了心。 赵小山虽吃了些亏,但良心上过去了,觉得这件事这么处理也算不错。 几天后,正当他重新投入生产生活,以为王香草这页彻底翻篇时,王夏氏又来闹了。 胆大的人到什么时候都胆大,王香草竟然揣着十两银子跑了。 第218章 王夏氏来闹 自己亲闺女手里有十两银子,王夏氏岂能不占为己有。 从赵家回去后,王香草又掉进了地狱。 不仅要日日做活,还要防备着他爹娘的觊觎,就连当初刘氏给她抓的那几副药都让她娘转手给卖了。 王夏氏根本不顾及她的伤,日日将她打发出去干活,好趁她不在进屋翻那十两银子。 翻了几次都没找出来,王夏氏恼羞成怒,狠狠暴揍了王香草一顿。 王香草脖子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又受了这样的磋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在她打算再忍忍时,她娘又来和她说,给她找了一个好亲事。 听说这男人刚二十六,之前娶过一个妻子,前不久急病没了,留下了两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四岁。 这男人家在镇上,以前读过书,是个童生,家里有间卖香油的铺子,颇有些家财,他家不喜欢大户人家娇娇弱弱的女娘, 就想找一个能干贤惠的农家姑娘,嫁过去能帮着照看儿女就行。 这样的人家,不管是谁,只要嫁过去就能享福。 但有一个要求:最好尽快成亲。 说是因为两个孩子太小,急需娘亲的照顾。 听说那男人是个安静的性子,平日里读书最不喜欢话多聒噪之人。 所以人家不嫌弃她是个哑巴。 这样的条件,王香草听了确实心动了。 若是以前,她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做晚娘当后妈。 但她离家这么多天,回来时脖子一圈红,村里早就流言纷纷。当初还是刘大勇送她回来的,又人说他是自己找的野男人,被他遗弃后给送回来的。 尤其是现在的她还成了哑巴。 就算亲事能自己做主,又能找到什么好人家,不是大龄鳏夫就是山中猎户,这样的人家算是她捞到了。 她觉得她娘总算靠谱了一次。 若能马上成亲,也不用再日日听着村里人的指指点点。 王夏氏见她也满意,更卖力的劝说,直说这么好的亲事不早定下来就跑了云云。 王香草被这么一催,心里也急切起来,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便点头同意下来。 当然,她也不傻,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偷偷溜去了镇里打听了一圈。听到这家人街坊邻居说的情况和媒婆说的一样,她就彻底放心了。 王香草这边一同意,双方立马交换了庚帖婚书,亲事算是彻底敲定了,只等一个月后成亲。 事成以后,她娘以功臣的嘴脸说着自己的功绩,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么好的婚事得了不易,让她给点好处费。 王香草想着若能顺利嫁出去也好,省的在家受搓磨,给点钱就当破财免灾了,免得出嫁之前再和父母起龌蹉,便说成亲前一天会给他们一两银子,作为回报爹娘这些年的辛苦费。 她手脚麻利,手里还有九两压箱底的银子,到哪都不会差。 但就在她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以为命运终于有了转机时,一个噩梦惊醒了她:她无意中得知,那个和她议亲的男人得了痨病,即将命不久矣。 这么着急找媳妇儿就是为了冲喜!只等她过门后守着活寡养大孩子呢。 而且这男人为了娶她,还给了她爹娘十两银子! 王香草得知真相后躲在了无人的角落里大哭了一场,哭过后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家安心待嫁。 王夏氏见她表现十分满意,男方家送来的彩礼还给了她一根银簪和一块好布料。 王香草接过东西,比比划划的将自己的户籍要了出来,理由是马上要嫁到男方家了,先准备着,到时候一起带走。 王夏氏想着婚事就在几天后,也没多想,顺手就给了。 谁知道当天晚上王香草就跑了。 等第二天王夏氏遍寻不着时才意识到自己被闺女摆了一道。 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发动族人里里外外找了几天,结果男方家来迎亲时,见实在瞒不过了才具实相告。 结果也可想而知,男方家十分愤怒,说王家骗婚,不仅要回了所有彩礼和十两银子,还扬言要将他们家告上衙门。 王夏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衙门老爷,一听说人家要状告她们急的连忙拿出五两银子,算是把这事摆平了。 这下好了,不仅没挣到钱还倒搭了五两,王夏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气的差点病倒,打定主意要抓住王香草,抓回来后要扒了她一层皮才能解心头之恨。 村里村外镇里他们都找过了,这王香草长这么大,除了向阳镇,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赵家村了。 那有夏氏,还有刘大勇,他们对她都还不错。 若家附近没有,那一定是去了赵家村。 于是乎,王夏氏带着一帮王姓子弟给自己壮胆,闹闹哄哄的大老远从向阳镇到了赵家村,让赵家交人。 赵家村现在忙着呢,玉米成熟了,家家户户连作坊的工都不上了,赶着回家收玉米。 听说玉米最怕潮,要是赶上雨季,这玉米就要减产了。 赵小山听到声音从地里回家时,入眼的便是王夏氏和刘氏举刀对峙的场景。 此时的刘氏气势汹汹,一手一把砍刀,大马单刀的跨腿站在大门前,丝毫不惧对方人多少,像一个守门的将军。 而王夏氏气势也很足,身后的一众同族给了她莫大的勇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刘氏,嘴里嚷嚷着让赵家尽快交人,不交人就赔钱。 “给你脸你不要脸,还真以为我家是谁都能捏一捏的软柿子了,你也不张嘴问问,我男人可是皇帝亲封的县男,是你能随便讹诈的?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夏氏嗤笑一声,“什么现男现女的,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就知道你们藏了我姑娘,你们这是拐卖良家妇女,官府来了也说不出理来。” “就你家那哑巴闺女谁还稀罕咋的?白给我家都不要,用得着藏起来?我家山子大好儿郎,傻了才想娶个哑巴?!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德行。” 刘氏被气的不轻,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强词夺理,非说他们家藏了王香草,撵又撵不走,说又说不清,难道真的要去找官府告状不成? 好在正在她纠结时,儿子回来了。 赵小山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此时面对强词夺理咄咄逼人的王夏氏毫不客气,直接就问: “证据呢?你说人藏在我家有没有证据?” 王夏氏能有什么证据,不过是看上次赵小山给二十两给的容易,想着再来讹一笔钱罢了。 听他这么问,梗着脖子道:“上次你把我家香草睡完就扔,这次又偷偷把人拐回来,不就是想无媒苟合省下钱财?哼,反过来朝我要证据,还有没有王法啦?要么交人,要么交钱。” “没有证据就是讹诈勒索,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再不从我家门口滚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刘氏早气的跳脚,“和她们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咱们直接去衙站找人,治她个诛九族的重罪。” 王夏氏不服气道:“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吓唬谁呢?老娘我也不是吓大的。” 她后面的一个男人听她还在掰扯没用的,也没了耐心,催促道:“就是的,赶紧交钱了事,人你们就留下了,我们以后也不来要了。” 赵小山也烦的要死,这王夏氏就像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赶紧一次性解决了好。 于是,他在跟过来的赵三旺耳边说了几句,又叮嘱了二黑子几句。 王夏氏还以为他吩咐人是去找人或者找钱去了,顿时乐的扬起了下巴。 只要钱到手,闺女要不要又怎么样,一个哑巴,这次卖不上钱,以后也不值钱。 可谁想,她开心没一会,就见四周慢慢围过来一大圈人,将她们这二十几人围在了中间。 王夏氏怕了,她感觉赵家真要来硬的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赵家不是有钱人么,有钱人最要脸面,遇到闹事的往往都拿钱打发了,怎么还叫人了? 想不明白,不阻碍她继续虚张声势,王夏氏哆哆嗦嗦的问: “赵小山,你们啥意思?你可想好了,俺们这二十多人可都是一个村的,俺们村还有一百多号人没来呢,俺们要吃了亏,那一百多号人过来能把你家房子趟平了。” 赵小山反而笑了,对围过来帮忙的村民道:“各位叔伯兄弟们,今天外村的人上我们赵家砸场子来了,非说我偷了她家姑娘。各位叔伯兄弟们,你们说,这种窝囊气,我赵小山应不应该忍?” “不能忍!” “不能忍!” “忍什么忍,哪来的野狗还敢上咱赵家村撒野,打出去!” 赵小山听着周围上百人的附和,满意的笑了,“那小山就拜托各位叔伯兄弟了,今天诸位帮了山子这个忙,明天鲜花收购一斤多加一文钱。” 这些来帮忙的基本都是作坊的员工,本来主家有难来帮忙都是应该的,现在还多加了一文钱,直接来劲了。 众人一窝蜂的围了过去,将王夏氏团团围住,有一个人先出手,其余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出拳,你一拳我一脚,毫不客气的朝中间几人身上招呼。 刚开始王夏氏等人还叫嚣,后面看赵家村人真不客气,纷纷还击,但对方明显人多势众,反击不成反被暴打,最后变成了当方面的被殴,嘴里再也说不出别的,只剩下嗷嗷的哀嚎和求饶声。 王夏氏因为站在最前面,身上挨了好多揍,赵小山丝毫没有顾及她是个女人的身份,几脚踹过去,直接将她打趴下了。 这种赖皮,沾上就甩不掉,这次不把他们打怕了,还以为自家是善主,没钱就能来讹点。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狠狠打一顿,还真以为他好性呢。 本来就忙,还要处理这种破烂事,赵小山心里有气,又对地上一个男人狠狠踹了一脚,看着地上二十多人各个抱头鼠窜,完全没了刚才的威风,连求饶都发不出来时,才算稍稍解了气。 “行了,大家伙也累了,差不多得了。” 众人得了他的令,立刻收了手。 他们一百多号人,都没敢真出手,平均一人也就一下多,都没打够。 王夏氏见赵家村的人收手,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狠话都不敢说,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她后面这些人见此,大骂她不讲义气,也顾不得其他的,踉跄着朝外跑去。 边跑嘴里边喊着:“夏婆子,你别跑,说好的一百文钱你可不能赖账!”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赵家村的人见状,“哈哈哈……”都笑了。 就这?? 就直接跑了? 这也太没意思了! 二黑子都被派到镇里找衙役了,本来打算双管齐下的。 众人散去后,刘氏放下手里的大砍刀,犹自愤愤不平,嘟囔着王香草就是个祸害,沾上她没好事。 赵小山趁热打铁,“娘,你就说以后我的婚事到底能不能自己做主?” 刘氏早被闹得没了脾气,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行行行,你自己做主,你爱娶乞丐娶乞丐,爱娶公主娶公主,就是娶个男人回来我也不带说你一句的。” “你可说好啦,那我真娶个男的回来,你可别哭鼻子。” “呸,你个混账东西,什么话都乱说,你要真整个男的回来,我现在就剁了你!” 母子俩一路拌嘴一路回了院。 两人不知,刘氏嘴里的祸害王香草以后又会带给她们什么样的“惊喜”。 第219章 郡守大人来了 乌烟瘴气的事情总算过去了,赵小山再次化身成“事业男”,每日里忙碌起来。 这一个月以来,他的琉璃作坊已经打好地基,正在施工。 这是新作坊,规模还大,便没有选在高山园区,而是将挨着园区的另一块空地买了下来,差不多有五六亩地的样子。 新作坊从厂址的设计到施工全都由赵小山独立完成,未假他人之手。 上次京城之行让赵小山意识到,只要琉璃问世,就一定会成功。 大景朝的底层老百姓穷,但顶层的贵族官僚们是真有钱。 他们攀比之风盛行,东西好不好不重要,贵就行,贵才能显出身份地位。 也因此,京城的洋货十分畅销,大受吹捧。 若自己的琉璃能够面世,不说和洋货比肩,至少能垄断大景朝的琉璃市场,大挣一笔。 只不过挣不挣钱的都是后话,当下他面临的问题还是资金不够。 琉璃作坊不比米粉作坊,只要几口锅就行,他需要建立高温窑炉,还有生产所需要的矿石。 若想做出来的形状好看,还必须有制陶或制瓷方面的专业师傅进行后期加工。 窑炉和矿石还好说,只要肯投入就行,但专业师傅就需要人脉了。 对于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赵小山从不逞强,直接一封书信递到西北。 书信全篇就两内容:要人,要钱。 周彻要起事,自己也没钱,本打算让赵小山这边扩大再生产,多多送钱过去。 不想他还没开口呢,赵小山先哭穷了。 为了自己的大业,周彻又一次牺牲了自己的色相,他同意纳了江南商会家那个无盐女,只等正妻进门后再收入房中。 听闻这无盐女是江南商会姜之冻的独女,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自她及笄后求娶的人家便络绎不绝,却都被姜家拒绝了。 姜家本打算招一个上门女婿的,谁知道这女儿先碰上了年纪轻轻又相貌堂堂身份高贵的淳郡公周彻。 只一面此女便沦陷了,非他不嫁,哪怕知道人家已经定亲,进门就是妾,那也心甘情愿。 姜家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但此女心意已决,任谁说什么都不好使。 周彻是个事业型男人,本身对女人的心思就很淡,这等无盐女更是看不上了,本不欲纳。 但这无盐女也是个能人,作为家中独女,她自小性子便野,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的经商,既有男人的胆识魄力,又有女子的心细如发。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心思若用在其他地方,绝对能闯出一片天地,但她偏偏用在了男人身上。 她看出了周彻在银钱上不甚丰裕,仅仅两个照面,便将周彻说服,同意纳她。 周彻牺牲色相迎她入门,此女牺牲银钱抱得美男。 互利共赢,完美。 聘妾文书一下,周彻那边小钱钱立马充裕起来,不仅够自己花用,还能反哺赵小山。 就在前两天,赵小山手里的银钱马上捉襟见肘之际,来自西北的关爱终于到了——三千两银子和两个制瓷的匠人。 赵小山收到东西时双眼含泪,差点要跪。 谁说长得好看没用的,简直太有用了,能换钱,能买东西,用处可大着呢。 这两个匠人以前是姜家瓷器作坊里的大师傅,这次来连他们的身契都一起带来了。 有了钱有了人,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什么都能做! 于是乎,赵小山拿着一千两银子第一时间去了荣河最大的人牙子处,大手一挥,一口气买了四十个人。 若是荒年灾年,人就不值钱,有时候十两银子能买一大家子。 但现在是太平年景,没灾没仗的,小老百姓虽然过的抠抠搜搜,但只要饿不死便不至于卖儿鬻女。 也因此,奴仆的价格比以往高很多,便宜的十多两,贵的三四十两也有,就连几岁的孩童都要六七两起步。 琉璃作坊不比米粉作坊,除了最后的塑形相对轻巧,前期工作都是重体力劳动,尤其是矿石的搬运打凿煅烧,没有个好体力根本做不来,必须要成年壮劳力才行。 出于这种考虑,这四十人里有二十六个都是壮年男性,一人就花了三十两银子。 其余的十四人,都是那些男性奴仆的家眷,牙行不分开卖,只能一起买下来的,有女人有孩子,价钱不等。 其中有三个孩子才二三岁,属于添头,牙行不仅没要钱,反而因着他们的存在,给赵小山减免了二两银子。 这四十人下来,一千两银子便没了。 二黑子看赵小山掏钱掏的心痛,也暗暗咂舌,这一千两银子若是给他们发工钱,够好几年的。 这人和牲口一样,虽然能干活,但主家还要给吃给喝给穿,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能便宜雇人,何必花这么多钱买人,也太贵了。 赵小山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的这个琉璃作坊和米粉作坊可不一样,它将是大景朝唯一一个高端奢侈品产出地,以后全大景朝的琉璃都要从这出,作坊的运营万不能出一点点意外。” 若要雇人干活,人多嘴杂,保不齐哪里便出了错漏。 琉璃制作原理简单,利润又大,财帛动人心,若真有人见钱眼开将制作方法泄露出去,那他还不悔死? 为了杜绝这些问题,他直接釜底抽薪,所用的匠人都是买来的,省心省力。 虽然前期投资是大了点,但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道理都是相通的。 当天赵小山领了这么多人回家时,刘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她知道自家儿子是干大事的人,可这么不声不响就弄回来四十多号人,还是懵了。 这么多人,往哪放啊,这人不是牲口,给个露天的窝棚就能住,这里面还有孩子,连安置都费劲。 好在高山园区员工宿舍还有剩,先让那些两口子带孩子的过去住。剩下那些光棍汉,直接打发到米粉作坊和肥皂作坊的厂房里。 现在是夏天,只要有个瓦能遮雨有个墙能挡风就行。 有了人有了钱,赵小山的琉璃作坊大业便轰轰隆隆的开始了。 先是挖地基,再是建厂房,琉璃作坊按照赵小山的规划一点一点拔地而起。 同时,赵家村的玉米也丰收了。 经过十多天的抢收,田间的玉米脱棒,晒干,收仓入库。 看着堆的高高的玉米山,所有人喜笑颜开。 丰收,永远都是最动听的词汇。 玉米虽然是新鲜物种,但所有人都不怕亏损,因为县衙早就说好了要收购。 如此高产的作物,全大景朝只有他们村有种,朝廷要想推广良种,只能从他们手里买,价格还不会低! 就算朝廷要不了这么多,赵小山也说过会收购。 这玉米是陛下亲自夸奖过的作物,荣河郡郡守大人为表重视,竟打算亲自带收粮队前来收购,不用他们送过去。 官府来人这一天,赵小山再次给众人放了一天假,准备热烈欢迎郡守大人。 赵家村的村民们这两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什么宗室乡君,什么宫里的太监,就连李伯玉这个九品县令也见过。 但这次来的是荣河郡的郡守大人,是比李伯玉还高好几个级的大官,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今天,竟亲自来到赵家村,收购他们的玉米了(除却交的粮税,其他的都是卖)。 这让赵家村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不少人不顾天热,将过年的新衣服都穿了出来。 郡守的到来,赵小山也很重视,不仅让人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提前准备了好茶好点心,就连入村口的主路都提前垫平了(可别颠坏了郡守大人的屁股)。 不是他卑躬屈膝谄媚溜须,这可是郡守,相当于现代市委书记一般的存在,一句话能定他生死的。 他一介平民,有啥资格不重视。 一大早,赵家所有人便穿戴一新,领着赵家村众人等在路两旁。 好在郡守也是个务实的,知道今天是收良种的大日子,没让他们等太久,一队马车便远远的走了过来。 赵小山打眼一看,好家伙,除了前面几个轿子,后面的板车就有二十多辆。 等人一下来,更惊喜了,不仅有郡里的官员,连密水县县令县丞等一众官员都来了。 在郡守面前,平日里对他们这些老农民鼻孔朝天的县衙官员们,此刻腰弯成了四十五度斜角,点头哈腰,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让赵小山等人看的一阵牙酸。 郡守名唤范英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士,来之前他就知道了这玉米的由来,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问道: “你就是赵小山?起来说话。” “谢大人,小的正是赵小山。”赵小山借坡下驴,直接站了起来,还抬眼打量起来。 这郡守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睛很小,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眼睛一弯,看起来像在笑,看起来毫不威严,还挺亲民。 他偷瞄人家,人家也打量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小小年纪就能为朝廷找出高产良种,真是后生可畏,赵县男,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赵来福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知道说的是自己,连忙诚惶诚恐道:“谢大人夸奖,不敢不敢。” “都别跪着了,起来吧,本官今日前来也不是摆官架子的,是为了收种子的。你们赵家村为了大景朝种了好粮食,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都是功臣,都当奖的。” 这话说的,简直说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了,赵家村众人起身时,有不少眼眶都湿了。 他们没想到自己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有朝一日竟成了大景朝的功臣了。 就凭着郡守大人这句话,此刻他们就算死了,也可以傲视群鬼了。 “谢大人。” 范郡守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直奔主题,让皂吏们将粮斗拿出来,将玉米过秤称磅,书记官在一旁记录斤数。 这些玉米从赵家村收走后会交到户部统一安排,不可有半点闪失,所以这次郡里和县里才如此重视,毕竟这也算是政绩。 因此,整个过秤的过程所有人都十分小心,连以往收粮时的踢斗等小动作都没敢有,一斤就是一斤,实打实的。 赵家村的村民们何时见过这些收粮的胥吏这么良心,顿时笑的好不得意。 整个赵家村的玉米加起来有几万斤,郡守等人不可能一直在旁边看着,于是赵小山这个东道主便邀请一众人到高山园区略坐,喝杯热茶。 赵家村的高山园区对于县里官员来说不陌生,毕竟也是纳税大户。 但郡守等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地方,本以为是赵小山的家,不想竟是规模这么大的作坊,顿时新奇不已。 范郡守就像下乡巡视的官员,将两个作坊和宿舍食堂走了一遍,之后又晃到村里的两个学堂,听到学堂里郎朗的读书声,啧啧感慨。 看向赵小山的目光是越来越随和,满是赞赏。 逛完一圈后,一行人最后来到了赵小山家,这里早就准备好了茶点。 范郡守长的胖,这么热的天走了一大圈,早累的汗流浃背,进了堂屋后直接牛饮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走这么多路了,此时感觉腿疼脚疼,但精神头很好。 他从不知道在自己下辖的一个小小山村,竟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惊喜。 这个赵家村,真的很不错。 这个赵小山,也确实很好。 “赵小山,你年岁几何?可念过书?可否成家?” “回大人,小子今年十六了,还没成家,在私塾先生那认过字,不算正经的读过书。” “十六岁,本官十六岁时还靠父母供着在学堂念书,你却带着全村人吃饱穿暖,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范郡守也是穷苦出身,知道庄稼人的苦,因此看到赵小山不仅能自己挣钱,还带领全村致富,嘴里止不住的夸,越看越喜欢。 他一夸,下面那些狗腿们都跟着夸起来,“大人说的是,下官十六岁时别说办作坊,就连五谷都分不清呢,赵家小儿真是强过我等太多了。” “你的学堂真都是免费的?怎么还有女学?”很显然,范大人对下面的溜须拍马不感兴趣,兴致勃勃的继续问。 “回大人,不全是免费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自己买的,我这就是不交束修和书本钱。不过我在镇里的学堂连笔墨纸砚这些都是提供的,还提供吃住。” “哦?你在镇里还有学堂?竟全免费?”范大人今天惊喜的次数太多了,一听说镇里学堂竟然还有全免费的,还是忍不住的吃惊。 第220章 范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 等赵小山将自己以商养农,以商养学的事一一叙述完,范郡守眼中的欣赏更甚了。 “古人常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赵氏追利却为大义,从微末而不自卑,教化乡里,促民生利,比之君子更多了一份脚踏实地,真乃吾民之典范,当奖!” 赵小山听到有奖励,顿时眼睛一亮,嘴里却谦虚道: “大人,赵家村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小山有能力了回报乡里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大人们如此夸奖。” 范郡守却摇头继续道:“教化乡里本是官府所为,赵氏虽为乡民却替官府做了这么许多,本官惭愧。虽说你有作坊生钱,但本官也不能尽着你吃亏,赏什么都不如赏些金银来的实在。黄大人,就赏他三百两如何?” 范郡守说的黄大人是荣河郡的郡丞,主管郡里经济这一项。听到顶头上司问话,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回应说应该的。 密水县冯县丞见状也连忙表态,县里也愿出一百两当做奖励。 四百两虽然不多,但这钱的意义可不同,代表的是官府对他的肯定,比那些虚头巴脑的口头夸奖可强多了。 赵小山顿时对范郡守的好感度嗖嗖上升,觉得他真是个务实的好官。 他连忙作揖道谢,感谢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掏,将一个受到嘉奖而心存感激的小农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小山以前只听戏文里说官民一家亲,这次小山总算是见识了,在座的各位大人不仅不嫌弃小山身份卑微,还给银子奖励,小山真的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只觉得各位大人们面目可亲,让我忍不住想要亲近,真是我见过的最好最好的官了。” 赵小山朴实无华又有些语无伦次的言论让在场的各位都笑了。 “小山谢各位大人的赏赐,大人们仁爱,小的却不能不懂事。小的手里有作坊,虽然运作困难,到底还能勉力支撑。可郡里县里要管那么多事,衙门难免捉襟见肘,四百两数额不少,小山怎能不懂事的伸手接过。”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大人们又愣住了。 什么意思,这小子给钱不要? “不是小山不知好歹,是小山另有所图。” 冯县令问:“哦,那你所图为何?” 赵小山特意卖了个关子,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时又道:“我听闻范大人一手草书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当年甚至得了陛下的赞赏,小山心向往之。小山不图别的,就图范大人能给小山也写一幅字,让我挂在高山园区的大门上,以后谁来了我都能炫耀一下。” 范英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笑,后面的“狗腿”官员们也都笑了起来。 “好,用一幅字就能省下来四百两银子,这字写的值,拿纸笔来。” 赵小山早就准备好了纸笔,一招手后面的程理和马恭回就拿上来了。 范郡守显然心情很好,挽起袖子,手腕转动间,“善义之家”四个字跃然纸上。 “好!好看!怪不得皇上都说好看,小山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词穷了。”赵小山的彩虹屁如约而至。 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这字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可不是赵小山那两笔狗刨能比的。 “太好了,我明天就将字裱起来,以后可以留给我儿子,我儿子再传给我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哈哈哈,这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范郡守进了这赵家村后,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写完了字,范郡守又将程理、马恭回和翠姑这三个学堂先生叫过来勉励了一番。 对于程理的稳重踏实和翠姑以女子之身出任女学先生,他都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当得知马恭回苦读不中竟是因为考试紧张时,不免可惜,叹道: “读书者,上效朝廷,下为黎民,需要的是坚韧不拔的意志。你只因少年成名便心有负担无法应考,真是枉顾家人的殷殷期盼,也枉顾多年熟读的圣人教诲。” “胆小懦弱,哪怕勉强考中可以为官,又如何应对以后的宦海沉浮?” 范郡守的话如一记重拳,顿时让马恭回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一直以来,不论是家人还是朋友,对他的遭遇都是理解同情,说话时也多以鼓励为主,何曾有人这般直言不讳的批评。 可这些话像是锥子一般,狠狠钻进了他的脑海里,顿时让他大脑一片清明。 原来,他只是太懦弱…… 他不是惧怕考试本身,而是惧怕考试失败带来的后果。 他怕哪怕正常作答依然不能考中,这种失败会堕了他“神童”的名声,辜负了父母的骄傲。 这么多年,为了躲避失败的责任,他给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个完美的披甲,躲在里面,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受害者,一个让人同情的角色。 而不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废物。 而此刻范大人的话如一记重拳,轻易撕开了他的伪装,那掩藏在脆弱后面的孤傲心房。 他悟了,他错了。 他确实对不起父母的期盼,也对不起赵小山程理李伯玉等好友的付出。 赵小山见马恭回像要站立不稳,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却被他推开,只见他对范大人行了一个弟子礼,声音颤抖道: “学生谢大人教诲,学生才疏学浅心智不健,不堪考验。” 见他这么快便想透,范大人也颇为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鼓励道: “你虽懦弱,但你不目下无尘,没有那些书呆子的死板,能扎根在赵家村,教诲村人,开化百姓,让孩子们知廉耻懂荣辱,让他们有立足生存之道,焉不是另一种忠君之道。 若你以后一直扎根乡里教化乡民,未来桃李天下,功德甚至比为官更好。” 范大人先是一贬后是一褒,这起起伏伏的情绪让马恭回差点承受不住。 是啊,不论是科考做官还是学堂教书,都是有大功德的事,都证明自己做的有价值有意义,没有对不起小时候师长的教诲和父母的期待。 即便一辈子没有功名,若他能培养出一两个能臣厉将,不也同样流芳百世功德无量光宗耀祖? 想明白后,他的脸色不再惨白,而是异常红润,胸膛起起伏伏,情绪十分激动,直接九十度角躬身作揖,回道: “学生谢大人教诲,必不叫大人失望。” 赵小山见他此状,心中对范大人的敬佩由虚转实,也跟着恭恭敬敬的作揖感谢。 “小山谢大人一语点醒我这兄弟,大人大义。” 这句话说的比之前的夸赞真心多了。 范大人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我虽道路不同,却是殊途同归,终归是行忠君爱国之道。” 此间话了,那边的玉米的称重工作也大体结束了。 除去必须上交的田赋和明年的种子粮,每家每户卖给朝廷的玉米就挣了不少。 多的人家(如赵小山家)有七八十两之多,少的也有四五两。 任务完成,范大人也不再耽搁,一声令下,一众官员随从跟上马车,开始返程。 赵小山领着赵家村一众人等跪地欢送,直至车队的影子彻底不见。 第221章 选村长,聘先生 玉米的丰收让整个赵家村人都疯狂了。 往年他们辛辛苦苦种了麦子大豆,交完税一家还能剩些嚼用就算不错了,今年竟挣到银子了。 虽然他们家家户户都有人在作坊干活,每日都有进项,不少家甚至还小有积蓄。 可他们是农民,不论何时都将土地放在第一位。 地里有出息,他们的心才能踏实。 赵小山不仅让他们能上作坊干活挣钱,现在还让他们的土地增产增收,这和再造父母有何区别。 因此,范大人等人走的第二天傍晚,赵家村人晒谷场的大榕树下闲聊时,有些人便提议让赵小山做赵家村的村长。 这个声音一出,其他人纷纷附和。 全场竟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 有一个声音说了一嘴:山子是不是年龄太小了。结果遭到了群嘲。 年龄小是问题么? 别人年纪小确实不堪大用。但山子么,这叫少年英才,这叫有志不在年高! 放眼整个赵家村,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般能耐,有这般威望? 简直众望所归! 等赵小山从新作坊回到家时,看到的便是村里各家的族长族老都来了,赵来福和刘氏勉力应付着。 等听明白大家的来意后,赵小山直接一口回绝:他很忙,真的没空,还请另请高明吧。 笑话,他手里这摊子还小么,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管村里这一亩三分地。 赵家村是个杂村,每个家族人数虽然不多,但事多啊,尤其是长舌妇最多。 每天晚上的晒谷场就是最大的是非之地,男人女人干了一天活后往那一坐,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不小心就能因为一丁点小事起争执,之前李安几乎每天都要处理一两起这种“民事纠纷”。 他这脾气去当和事佬?开什么玩笑! 村里最厉害的两个男人:赵来福和赵小山,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视村长一职如洪水猛兽,拒绝之意不能更明显了。 在场众人除了不理解之外,也很遗憾,除了一人:李安的弟弟李全。 李家人是赵家村的土着,一直是村里人口最多的大族,之前的村长都是李家所出。 只不过自从赵家慢慢崛起,李家便有所式微。 好好的古仙村都给改成了赵家村了。 虽然伯玉考上了进士还成了官身,但他不能回原籍做官,只能一直漂泊在外,就算荫蔽族人,回报的也有限。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 现在大哥跟着他去了任上,这村长之位本该由他来接,可赵小山的风头太盛了。 不论是作坊学堂还是玉米,赵家都担得起郡守大人的“善义之家”。 就连他都不得不服气,觉得从实际好处这来说,这孩子确实比自家的伯玉强上不少。 奈何他还是不甘心啊。 李全心里痒痒,他在等,等赵来福父子俩再推辞一回,他便主动请缨。 村长之位不能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还不行么。 自己是前任村长的亲弟弟,理当如此。 结果他还在这等最佳时机呢,赵小山却提议道: “我爹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当村长,我这又忙不过来,但村长一职关乎咱们整个赵家村的发展,今天大家伙都在,山子倒是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句废话! 他这么说,谁敢说不当讲。 于是,在众人鼓励的眼神下,赵小山又道:“村长一职当为有德者居之,赵家村的五大姓氏的每个族长都是这个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人,不若咱们直接投票从五大族长里选呢?” 这话乍一听十分有道理。 不过一会众人便咂摸出味了。 好你个赵小山,小小年纪你坏的很。 自己不愿意管闲事,还想占着茅坑。 你不当,你就推赵来庆当。 你就明说呗,还拐弯抹角什么! 大家伙心里明镜的,但这话又不能说出口。 这一刻,众人看向赵小山的眼光都不善了。 别人懂了,李全自然也懂了,气的胸腔起伏,没想到赵小山这么狡诈。 说是让大家伙投票选,在座的几个族长,谁能不选赵来庆? 不冲别的,就冲赵家作坊能让每家一个月至少多几百文的收入,这些人舍他其谁。 赵来庆则一脸懵,山子是那个意思吧? 是吧? 那为啥没早和他通气,这死孩子。 在赵小山的提议下,赵家村的村长以极快的速度定下来了:原赵家族长赵来庆因德行出众,众望所归,成为赵家村新一任村长。 赵氏家族人人与有荣焉,觉得整个赵家更上一层楼了。 李家众人则十分黯然。 若是他们家伯玉是密水县县令该多好。 别说一个村长了,他们这些族人一定跟着鸡犬飞天,各个都能找到好差事,何至于现在连村长的位置都没了。 把村长这个烂摊子丢给赵来庆后,赵小山又忙活去了。 他找人将范郡守的字装裱起来,真的挂在了高山园区的大门上。 虽然范大人的字赶不上当初皇帝赏的金玉米,但金玉米只能在家收藏,不能显摆出来,颇有些锦衣夜行的赶脚。 范大人的字就不一样了,这可以挂起来时时炫耀,处处炫耀,一直炫耀,炫耀到老,炫耀到死。 为此,赵小山还用实验室那个小窑烧了一块平整的玻璃,将范大人的字贴在了里面。 “善义之家”,只要范大人不倒台,这就是赵家的保护罩。 以后任谁来都不能随意欺负了去。 赵小山这边可谓事业名利双丰收,马恭回那边这次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自范郡守那天的批评教育后,马恭回回家后便将自己关进了小屋,一呆就是一整天,出来后便和大家说自己想明白了。 他打算参加明年四月的府试,这一次他不会再恐惧了,希望李小翠再给他一次机会。 李小翠和马恭回刚成婚不久,两人还处于蜜月期。 她大字不识一个,那些什么君子什么懦弱什么责任的话她都不懂,她就知道,马恭回还想考。 既然他不怕了,就去考,家里又不是没有银钱。 若是这次真考上了呢,她也会是官夫人,能在爹娘面前抬起头直起腰了。 马恭回终于想通重拾信心愿意重返考场,这本是一件好事。 可他要准备考试,精力有限,便不能再兼顾学堂的教学。 这一时半会的上哪找个好先生去,不得已,程理只能将手头的活放一放,再次兼任学堂的先生。 但这明显不是长久之计,赵小山必须马上再招人。 说到学堂的先生,他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便是姐夫魏武。 正好他也在镇里学堂念书,还是童生,来这教学刚刚好。 但他刚提了一嘴就被魏武给拒绝了,除了他也要全力准备院试以外,赵娇娘马上要生了,他走不开。 没得办法,赵小山只能将学堂招聘公告贴到了镇里书院门口。 并拜托魏武帮他在书院宣传宣传斟酌斟酌。 好在赵小山给出的条件丰厚,没几天就有几个人来应聘了。 一共有五个人来的,赵小山亲自主持了面试工作。 但效果都不甚理想。 这几人都是镇里学堂的学生,有两个考上了童生,另外两个还是白身,其中有一个之前还在致知书坊抄过书。 几人考了几次都没考上秀才,看实在考取功名无望了才想着找个活计养家糊口。 赵家村虽然在村里,但赵小山给的工钱比镇里都高,对他们这些贫寒子弟来说很有吸引力。 不过,赵小山觉得这几个人无论是品行还是学识,和马恭回程理相比差的远了。 但现在他实在无人可用,只能凑合着选了那个抄过书,名叫黄蛟的过来先教着。 黄蛟家境贫寒,资质也相对平庸,能坚持读了这几年书除了自己肯下功夫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能自己供自己。 什么写信抄书给店里算账,这些活他都干过。 虽然教学水平比较平庸,但为人踏实,不是那等好高骛远的。 他已经是童生了,来村里给孩子们启蒙完全没问题。 但和之前的马恭回比起来,学生们立刻便感受到了双方的差异。 别的孩子有意见了也不会说,毕竟这是赵家免费办的学堂,先生又不要束修,讲成什么样他们都是捡便宜,都能接受,没有意见。 但铁牛可就不行了。 他的启蒙老师是程理,程理耐心又温柔,后来的马恭回引经据典讲课也十分风趣。 吃惯了细糠,再来换粗粮,有点不适应。 于是乎,铁牛上一天学回家闹一次,说自己听不懂学不进去,非要让赵小山重新找别的先生,不然自己就不学了。 赵小山岂能惯着他这臭毛病,拿起藤条啪啪一顿就是揍。 以前没有先生满村子疯跑的时候也没这么能作妖,自己啥也不是,还挑个老师,就他那水平谁不能教,谁都比他强,可给他能耐的。 他这揍的解气,却让魏武给拦下来。 “若铁牛真不喜欢新先生,也学不进去,你也别多怪孩子。之前我在学堂就碰到过这样的先生,那先生讲课十分枯燥,除了自己领读一遍就是让我们背诵,连基本释义都不说。好多同窗就说听不懂,也不喜欢他,后来他的课都不愿意上,慢慢连学业都荒废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那就不让他上了?” 别的小孩都说行,就铁牛不能接受。 黄蛟在镇里学堂算是可以的,若他都不行,那只能去密水找。 密水学堂出来的可够呛愿意来他们这小村。 “铁牛聪明,于读书一道上颇有天赋,不若就趁机送他去密水的学堂呢?” 去密水? 这倒可以,他们家不差钱,倒是能供得起。 那的教学水平绝对比村学强,甚至比他在镇里开的学堂强。 可他还是个孩子,去了密水,谁照顾他? 赵小山转头看了看热心出谋划策的姐夫,心里明镜了。 是啊,之前他许诺送魏武去县学,这段时间太忙,给忘了! 人家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就是提醒他尽快落实政策么。 第222章 赵娇娘生产 魏武确实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他也愿意扶持他。 可二姐生产在即,他怎能离了她独自去县学读书,难道他要让二姐独自一人面对即将到来的生育之苦? 若他马上要去府城京城参加考试,那他一句话不会多说。 可现在只是去县学读书,恕他难以从命。 想到这,赵小山当下冷了脸色:“姐夫,铁牛去县里的学堂念书,那你呢,你想什么时候去?” 魏武知道小舅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当下也不好意思起来,回道: “山子别误会,我确实挺着急去县学,但不能是现在。再怎样也要等娇娘生产后再说,不是,是做完月子再说。” “我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两个月的,毕竟镇里的学堂也不错。” 见他说的还是人话,赵小山也缓和了脸色。 “也怪我,这段时间忙的忘了姐夫你的事,既然姐夫打算二姐生产完,那就生产完,你家里没有长辈,到时候我让二姐挪回来住家里,我给你和铁牛租个房子,你们一起去密水读书。” 得他如此回复,魏武内心欢喜,面上倒是没显。 自和赵娇娘定亲后,他便重新回到学堂读书了,但他耽误了好几年,现在都二十了,连个秀才还没考上呢。 反观人家李伯玉,年纪轻轻的,连进士都考完了。 他真的等不得了,他要尽快考上秀才。 而镇里的学堂和县学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靠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县学的,只能靠岳家,可赵小山迟迟不提,他只能拐弯抹角的提醒。 “谢谢你山子,若能去县学,我一定会好好学,为了娇娘也要早点考上进士,绝不辜负她。” “别这么说姐夫,你能考中不是为了我姐,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过世的伯父伯母,是为了魏家能够光宗耀祖,也为了你们以后的孩子。” 魏武点点头,“山子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中间夹着二姐,赵小山也不能多说什么。 魏武走时,刘氏也跟着一起走了,顺便还带了两个婢女。 赵娇娘生产在即,刘氏实在是担心,在家根本待不住。 她能走,赵来福却不行,玉米收完了,地不能空着,小麦已经来不及了,倒是可以种一茬豆子。 通过这两年的大量收购,赵家的地已经多达四十五亩,尽管和大地主还有很远的距离,赵来福却非常知足。 再多了他也忙不过来。 他和刘大舅夏氏一起,指挥着人用十多天的时间将豆子种了下去。 一些不成片的地又种了不少瓜菜。 赵小山一口气买回来四十口人,这些嘴每天都要吃要喝,光饭菜就是一大笔开销。 本来小园里的菜不少,够他们家吃一年还有的剩,结果这些人来没几天,就吃了个光。 赵来福气的对赵小山破口大骂,买人这么大的事连商量都没商量,简直任性妄为。 买就买吧,咋能一口气买这么多,四十个,光排队就一长溜,看着都晃眼睛。 还大多数都是糙汉子,正是能吃能拉的年纪。 他们家不是那等虐待下人的主家,做不出来让人饿着肚子干活的事,只能每天花钱从村里其他人家买菜做饭。 赵小山也很懊恼,当初买人的时候光想着有人帮忙修建作坊加快进程,完全没想起来后勤保障这事,让老爹骂了也只能装没听到。 不过人多就是力量大,这三十多个壮劳力一来,大豆几天就种完了,就连琉璃作坊的建设进程都加快了。 看着拔地而起的作坊,再看看不远处的高山作坊,“善义之家”的匾额醒目的挂在上面。 这是他打下的江山! 这是他奋斗了几年的成果。作为穿越男主,他自觉不比那些天选之子差。 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一时间赵小山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九月初十,黄道吉日,宜上梁。 在一阵“噼噼啪啪”声中,琉璃作坊的新厂房顺利上梁,标志着整个作坊的筹建工作正式完成。 琉璃作坊一圈建了高高的围墙,但是大门处并没有挂任何匾额。 赵小山既没剪彩也没发表什么感言, 放了挂鞭炮便悄悄的开工了。 赵家村里很多人都纳闷这个什么琉璃作坊是干啥的,还等着作坊开工了招人呢,谁知等来等去,得知作坊只用买来的下人干活,外人一个不用,顿时失望不已。 开工第一天,赵小山正站在烧窑这教人怎么干活,就见赵来福脚步匆匆的赶来。 “山子,快别忙活了,和我走,你姐昨晚生了。” 赵小山大惊,“生了?生了个啥?” “还能是啥,当然是个带把的,昨晚发动的,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生下来的。” 儿子? 赵小山虽然不重男轻女,听到赵娇娘生了个儿子也是一喜。 无他,只因男娃在这个时代能活的更自在些。 一想到二姐生产,赵小山也没了继续干活的心情,叮嘱了几句继续,便打算和家里人一起去乐平看看。 小刘氏和赵大壮抓了五只老母鸡,一筐鸡蛋,木耳腊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了车上。 夏氏也听说了这事,拎了一堆东西打算跟着一起过去。 这么多人,一辆车根本不够,赵小山急的去二黑子家将他家驴子牵了过来。 分坐两辆车,赵小山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乐平,刚抱上小外甥,还没等亲上两口呢,大门便被敲响了——赵家村的妇人们听说赵娇娘生孩子,过来下奶。 在密水,妇人生产后,相熟的人家过来随礼叫下奶。 有钱的人家会送些金银项圈或手镯之类的,一般的人家送几颗鸡蛋也是个意思。 村里人来了,刘氏顾不得照顾女儿,连忙出来招待,一时间魏武家小小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真是好饭不怕晚,你看娇娘嫁的晚,不仅在娘家多享了好几年的福,身子长好了生产时都顺利。” “还一举得男呢,要我说啊,娇娘就是有这个命。” “谁说不是呢,我看你家来福刚才又是鸡又是鱼的拿,就差把家底掏空了,哈哈哈……” 刘氏听着这些妇人的恭维,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当初她家娇娘因为长的不好嫁不出去,这些人说的别提多难听了。 现在看她家发达了,又过来说这些话。 哼。 “那是了,她罗婶说的我爱听,那些议亲早的没见得过的多好,早早生了一堆孩子,天天还要伺候公婆,做饭下地的,累的还不到二十岁像三十岁了。 你看俺家娇娘,不是我说,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昨晚刚一发动,姑爷就陪着,看娇娘疼的厉害,还说就生这一个,以后都不让娇娘生了。 啧啧,说句不害臊的,我这亲娘看了都眼热了。” 几个妇人知道她在显摆,心里直嫌弃,嘴上还恭维个不停。 等刘氏抱着新鲜出炉的小外孙时,几人嘴角撇的更厉害了。 无他,这孩子虽然还红彤彤皱巴巴的,但五官轮廓一看就像魏武,周正好看。 “这孩子长的真俊啊,你看着小嘴,哎呦呦,一看吃奶就有劲。” 刘氏得意的很,“那是了,我姑爷长的就好,这孩子像他爹,以后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赵娇娘在屋里刚喝了一碗鸡汤,听到她娘在炫耀,嘴角抬起一丝笑。 孩子不仅是个男孩,还长的不像她。 自己长的不好看,娇娘一直都知道,嘴唇厚脸还方,皮肤黑骨架大,要放在男人身上是赵大壮这般的憨厚,放在女孩身上就是丑。 幸好,幸好这孩子随他爹。 等刘氏将孩子重新抱回来,赵娇娘努力撑起身体仔细看了看孩子,心里既幸福又满足。 赵小山没心情看他娘炫耀,他将关注重点放在了魏武身上。 好在这小子没让他失望,尽管有下人帮着干活,魏武还是忙前忙后的,将赵娇娘的需求放在了第一位。 一会帮着翻个身,一会端碗喂饭,一会帮着换衣服的。 不管里面有多少真情假意,能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比大多数男人都强。 送走了第一波赵家村人,很快第二波第三波又来了。 整整一上午,刘氏全用来招待人了。 到了下午,魏武的大嫂也来了。 魏武和他大哥虽然不走动,但和他两个侄子还有来往。 眼看着魏武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儿,这日子也越过越好,他大嫂便坐不住了,趁着这次机会,带了好几样礼过来下奶。 伸手不打笑脸人,魏武见到往日对他冷言冷语的大嫂虽然没撵,却也避而不见。 最后还是刘氏招待的。 “没想到小武的孩子都生了,他大哥听说他媳妇儿生了也想过来看看,又抹不开面子。我走时还说呢,让快点把孩子名字取好,他那边好上族谱。” 这话刘氏可接不了了,她只是个岳母,又不是当家人。 “女婿从昨晚忙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取呢。” 其实早就取好了,男孩叫长龄,女孩叫佩音。 “这事不着急,什么时候小武想好了什么时候上,到时候也让地下的二老乐呵乐呵。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遇到了你们这么好的外家,亲家母这一天辛苦了。 我倒是想过来辛苦辛苦,可小武始终对我这个大嫂有成见,来了反倒惹他不痛快,唉……” 刘氏见她拿着手绢按了按眼角,嘴巴不受控制的撇了撇。 “当初他大哥犯了糊涂,后来天天后悔,说不该把小武撵走,好几次都想来找,又抹不开面子,这一耽搁就拖到了现在。幸好小武能碰到你们赵家,不仅成了亲,还这么快有了孩子,爹娘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 “我也想拜托亲家母帮我说和说和,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同胞的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一笔写不出两个魏字,咋能就这么说断就断了,亲家母你说是不是?” “趁着这个机会,到时候让他大哥给小武道个歉,以后兄弟俩正常走动,对这孩子也有好处。毕竟以后这孩子要读书,也要俺们这边担保不是。” 魏家大嫂正坐在堂屋里唱作念打,里屋的魏武实在忍不住了。 只见他大跨步走过来,一脸怒气道:“孩子读书的事就不劳大嫂操心了,时间不早了,大嫂还是早点回去吧。” 魏家大嫂见他总算出来了,连忙上前劝道:“小武,大嫂知道你生气,大嫂给你道个歉。孩子毕竟姓魏,你不为了别的,就算为了孩子也不能和你大哥再置气了。” “若不是为了这孩子,我连门都不想让你们进。” 魏武这话说的难听,魏家大嫂脸腾的一下全红了。 她暗自气恼自家男人,自己做下的恶事,却要她一个妇人来弯腰道歉看脸色,他倒好,躲在后面擎等着捞好处。 真是个孬种。 魏家大嫂知道过犹不及来日方长,也不多说,又低头哀叹了几句,施施然走了。 她一走,院子总算空了。 刘氏从昨晚忙到现在,累的够呛,也没管女婿极差的脸色,回屋看了一眼孩子便去补觉了。 魏武回了屋子,看到炕上并排躺着的一大一小,眼眶湿了。 他愿意和两个侄子来往,是因为当初两个侄子还小,对他这个小叔也一直很亲近。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原谅哥嫂。 当初自己身无分文的被撵出家门,连个像样的去处都没有,好好的学业也中断了。 这些年他受的苦,岂是大嫂说几句好话就能一笔揭过的。 若不是遇到了娇娘一家,说不定自己还在街头摆摊写书信呢。 现在,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大哥大嫂又巴巴的凑过来,真是恶心! 他早不是几年前那个脆弱无助的小少年了,他有了家人,有了血脉的延续,还要那些虚伪恶毒的兄嫂有何用。 自己不报复他们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仁慈! 还妄想过来攀附,简直是可笑。 看着眉眼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儿子,再看看一旁还很虚弱的娇娘,魏武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激当初那个媒婆,给了他一个家。 “归璞,咱儿子叫归璞,希望他以后永远保持本心,做个善良的人。” “返璞而归真,这个名字好。”赵娇娘回应道,“以后咱大名叫长龄,小名就叫归璞,小归璞,你可快点长大吧。” 赵小山听到“归璞”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绕嘴,不好读,真不如狗剩石头铁牛朗朗上口。 这读书人取的名字就是麻烦,不认识字的都不知道啥意思。 娘亲舅大,赵小山也给孩子取了小名:驴驴。 他将这个名字说给刘氏和赵来福等人,获得了几人一致的赞同。 因为大家都觉得归璞绕嘴,还不知所谓,什么返璞归真,小名就应该有个接地气的样子,整的那么高大上,谁懂啥。 驴驴多好,正好和铁牛狗剩搭配,一看就是亲兄弟,都是家里的牲口。 而且驴子结实,叫这个名字孩子不生病,好养活。 就这样,除了魏武和赵娇娘坚持叫他归璞,其余所有亲戚私下都叫驴驴。 魏武听了也没反对。 第二天上午,赵来福和小刘氏留了下来帮忙照顾月子。 赵大壮和赵小山单独回去。 两人刚进村没一会,后面就跟来了一队骑马狂飙的衙役,将村里所有人集中到一起后,其中一个衙役高声宣告:当今圣上驾崩了。 皇上崩了,家家户户门前挂白,民间三月不许婚嫁,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以示哀戚。 第223章 元康帝的瞎折腾 赵小山对这个消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说实话,他都没想到庆元帝又挺了这么久。 春天在京城的时候还以为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呢。 估计是知道自己儿子不成器,拖着病躯咬牙坚持的,也算兢兢业业了一辈子。 去年赵老爷子没的时候家里的白幡还有剩的,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一时间,赵家村家家户户门口挂了白。 大人们倒是没什么影响,该种地种地,该上工上工,只是可怜了新鲜出炉的小驴驴,本来出生三天该有个洗三礼,出生一个月该有个满月礼,赶上国丧,全取消了。 刘氏气恼的很,嘟囔着皇帝死了和他们家什么关系云云,被魏武听到,吓出了一身冷汗,不顾礼仪尊卑,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岳母的嘴,生怕她再口出狂言害了一家。 事后,魏武将个中厉害掰开了揉碎了和刘氏细说一遍,刘氏这才后知后觉也吓出一身汗。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差点犯了谋逆的大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吓死奶奶了,自己在家抱怨两句都不行,真是的。 老皇帝死了,国不可一日无主,新皇帝在一个月后登基了。 原来的三皇子终于得偿所愿荣登大宝,改元元康,是为元康帝。 新皇帝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变动,原来朝中的大皇子党和太子党被各种理由彻底清除,三皇子党各个鸡犬升天。 其嫡母皇太后被迫隐居至冷宫不得出,其母妃淑太妃荣升为圣母皇太后,迁居至本该是嫡母皇太后住的寿康宫。 朝中一些大臣虽然觉得此举不妥,但这事刚出时,就有几个愣头青劝谏了,不仅没捞到好,反倒被贬黜,以至于满朝文武竟全体沉默,无一人有二话。 元康帝当初是三皇子时就曾因为民间声评不好被庆元帝贬斥过,现在顶头的大山没了,又成了大权在握能予他人生死的帝王,心中被压抑了许久的暴戾再也不受控制,全面爆发出来。 整个朝廷变成了他的一言堂,只要是他做下的决定便不容他人质疑。刚上岗两个月,以头铁着称的御史台谏官就死了七八个。 有的是撞柱而亡,有的是被打板子打死的,还有两个更狠,直接被诛了九族,眼看着整个衙门都要黄了。 一时间,剩下的谏官便是头再铁也软了下来,一上朝就装鹌鹑,一声不吭,生怕被瑕疵必报的皇帝揪住小辫子。 丢官事小,就怕丢命。 他们不吭声,皇帝就开心,一时间整个朝堂充斥着称赞附和声,和谐极了。 这些都是李伯玉和周彻来信告诉他的,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反差很大:李伯玉字里行间满是担忧,周彻则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继续煽风点火的幸灾乐祸。 朝堂如何变化和他一介平民没什么关系,本打算听了乐呵完事了。 可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前段时间刚写下“善义之家”的范英峻范郡守不知是升了还是降了,反正是被调走了。 赵小山听说这事时颇为遗憾,觉得自己又少了一座靠山。 人走茶凉,范郡守不在这,那“善义之家”的匾额便变得失去了意义,只能当个装饰。 好在不论是乐平还是密水的官吏都知道他上头关系硬,也没人敢乱找茬,日子还是像往常那般过。 这期间,魏武进了县学入读,铁牛也跟着姑父一起转到了县里的私塾,同去的还有赵娇娘和小驴驴。 刘氏本打算让女儿外孙回赵家村住的,但赵娇娘不想和魏武分开太久,反正有下人帮着伺候孩子,她又累不着,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小山的琉璃作坊也投入生产了,只不过刚开始进展并不顺利。 那些买来的下人没有一人从事过相关行业,赵小山要从头教起,十分费劲。 周彻送来的两个工匠倒是有烧瓷的经验,但琉璃和瓷器又有所不同,两人磕磕绊绊,犯了不少错误,都一个多月了才慢慢咂摸出其中门道,开始上道。 赵小山不知大景朝的贵人们喜欢什么样的琉璃制品,便仿照在洋货行看到的,先做了几个最简单的杯型器皿。 第一批成品运出去后,赵小山等待的十分忐忑。 经过反复实验,他的技术已经成熟了,琉璃的透明度方面甚至比西洋来的还高。 只不过他的制成品样式简单,没那么繁复,不知销路如何。 那边琉璃的销路如何还未可知,这边赵小山便切身体会到了改朝换代对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影响了——朝廷要增收商税。 不论是商业巨贾还是小商小贩,只要是从事工商业经营的,税率一律提高两成! 此外,朝廷还规定,所有商户必须进行财产申报,不申报的或者申报不实的,一经查实,从重处罚。 最恶心的是,朝廷还奖励告发,针对那些申报不实的商户,若有人告发,经朝廷核实后发现情况和告发的属实,没收商户所有财产,分告发者一半。 一时间,所有商户人人自危。 赵小山自觉发达以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 但人心难测,在巨大的利益下,谁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为保险起见,此政令一出,赵小山第一时间带着家里全部契书去了衙门,将财产进行申报,并补缴了一个月的商税。 多收两成的商税,对于赵小山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别看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每日里轰隆隆的很热闹,盈利的大头都被周彻拿走了,剩下的分红都被他投入到四个学堂里了。 现在琉璃作坊产出未定,倒是先搭进去一大笔钱。 上面没有大树,没法好好乘凉,赵小山对此咬牙切齿恨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 新登基的元康帝真是穷疯了,刚上来就要搜刮,还他妈知道转移矛盾,轻轻松松便给自己找到了来钱道,只是苦了他这样的底层小商人。 赵小山叫苦连天时,周彻也苦恼的很,他的小妾姜家女还过门呢,钱还没为他所用,光交税就交了三万两银。 他对此十分痛心。 更痛心的还在后面,周彻的“丝绸之路”——那个主管南北商贸的叔祖,也被撵下去了,回了京城担任户部的一个主事。 虽然是平调,但一个是清水衙门一个是肥缺,不可同日而语。 新皇帝甫一上台,周彻诸事不顺。 周彻叔祖调走了,原来的肥皂和米粉的销路便成了问题,为了避免产品积压,赵小山不得不缩小生产。 尽管没有裁员,但所有雇工只需要上半天班,工资也相应减半。 雇工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时间大为惶恐,以为好日子要到头了,每日里旁敲侧击打听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生产。 那两个作坊都这样,更别说走高端路线的琉璃作坊了,刚开业两个多月,本钱还回来一成呢,便处于半关停的状态了。 那四十个下人不能光吃饭不干活,不得已,赵小山又转头卖了十人。 赵小山这样有些门路和底子的大商户都叫苦不迭,像密水那些小商户,重税之下直接破产的不知凡几。 进入十一月份,周彻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所有作坊恢复正常生产,姜家女愿意帮他打开销路。 注意琉璃生产在精不在多,物以稀为贵,他打算来个饥饿营销,将价格打上去,提一提利润。 赵小山煎熬了三个月,总算听到了点好消息,松了一口气。 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的雇员们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以为自己就要失去这个挣钱的活计了呢。 还好还好,还好山子没事。 新皇上任这么短的时间便折腾出了这么多事,赶上庆元帝十年事多了。 果然皇权之下皆是蝼蚁,任他平日里如何风光,上面一声令下,他便现出了原形。 第224章 作坊裁员 经过周彻的一番运作,现在肥皂、米粉和琉璃走的是姜家商路,但姜家很少做南北生意,主要做的是大景朝内部的路线和西北商路。 但这两条线加起来都比不过南北商路这一条线的量大。 出货量小,赵家作坊势必要缩减生产。 开源节流,没法开源,只能先节流了,他的作坊不是慈善单位,没活还要养人,他决定先裁员。 目前高山园区两个作坊一共有雇工一百一十人,除了本村的,还有外村的十九个人。 既然要裁员,只能先从这些人下手。 这天下午,闹腾了一天的作坊慢慢歇了下来,太阳快落山了,雇工们终于可以下工回家了。 就在众人换下衣服三三两两的朝外走时,大管事二黑子召集众人一起前往园区门口,说是作坊主赵小山在门口等他们。 大家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自从隔壁的琉璃作坊开工以来,赵小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这边了,有事都是二黑子传达的。 等人到齐后,赵小山站在作坊门口的高台上,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自陛下登基以来,对商人使出雷霆手段,不仅商税多交两成,连财产都要申报,很多小商户苦不堪言,直接破产了。” “在这干活的都知道,咱们作坊的靠山是去了西北的淳郡公,米粉和肥皂走的是南货北运,东西都是卖给北方的胡人的。但现在这条商路被别家抢走了,咱们只能另外改路,把东西运到西北,这销量便上不去。” 赵小山说到这,下面不少人已经听出他在哭穷,一时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又要只上半天工?可别啊,上工虽然累,至少有钱挣。 只上半天工,收入直接减半,那可太难受了。 然而,赵小山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心底的不安升到了极点,情况比想的还糟糕,作坊竟然要裁员。 “作坊出货少,便不能用这么多人,你们中有一部分便要离开。”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里便发出了阵阵“嘶嘶”的抽气声。 虽然还没说名单,有几个外村人已经一脸沮丧,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了。 “我才刚来半年,把家里的外债刚还上,还以为能存点银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 “是啊,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本打算过个好年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是外村的,能来这干活多亏了丁贤,挣了这一年的钱都是赚了。” 听着下面小声的议论,赵小山心里也不舒服,他抬手向下压了压,重新道: “这两年多时间里,你们所有人见证了作坊的成长,也跟着作坊一起成长,我谨代表赵氏和淳郡公,对诸位的辛苦付出表示感谢。” “我已经把裁员名单交给二黑子了,你们明天就不用来了,马上过年了,我赵小山自掏腰包,每人多给五十文钱的遣散费,感谢你们这段时间的付出。若有一天作坊能够恢复生产,欢迎你们再回来。” 多给五十文?几个外村人一听,脸上一喜。 虽说要丢了活计,但赵小山这作坊主真的没话说。 不仅平时待遇好,临走了还白送五十文钱,这五十文也能买不少好东西了。 一时间,这些外村人明知要被裁,不仅心里没有怨憎,还满满都是感激。 “谢坊主大义。” “谢坊主大义。” 下面响起了几个零星的感谢声,是那几个外村人发出的。 “留下的人,也不是说你们就安全了,若作坊效益持续走低,我还会陆续裁员。这几天我会不定期来作坊进行检查,然后对诸位的表现进行排名,进行末位淘汰制,一周一清算,到时候谁走谁留,都别来找我。” 话音一落,场面顿时控制不住了。 “什么叫末位淘汰制?那些外村人走还不够,难道连咱们也要撵走?” “这作坊到底要不要干了?我都在这呆了两年了,从作坊建成到现在,每天兢兢业业的,若排名靠后还真不用我了?” “和我没关系,这是我赵家的作坊,山子再减员还能把我减下去?我可是他六叔。” 赵小山听着下面的议论声,继续道:“平日里,我赵小山是你们的小辈,叫在座各位一声哥哥叔叔伯伯爷爷,但在作坊里,我就是作坊主,我花钱雇你们出工,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若真有人被裁了,只能说你一直表现的不好,被排在了末尾。到时候谁来找我都不好使,别和我感情牌。哪怕是我亲爹在这,也别来求情,” 把狠话说完,赵小山把名额交给了二黑子,快速从高台上下来,朝后走去。 二黑子接过名单和一袋子铜板,开始按照上面的名字叫人。 如众人所料,十九个外村人,无一例外全部被裁。 他们心里早有准备,尽管都哭丧着脸,还是乖乖接过了这个月的工钱和五十文的遣散费。 接过钱后他们也没走,而是站在一旁等着二黑子接下来的动作。 果然,外村人名单念完后,名单后面还有几个:罗栓子、陈根生、李二麻子、曹柱子和赵三成。 村里五个大姓,每个姓都有一个人被点。 本来另外四人还很不忿,听到赵三成的名字也在,内心多少平衡了些。 这可是赵家本家人,是赵小山的堂哥,连他都没能幸免,他们多个啥。 他们也知道自己平时做的不够好,被裁也在预料内,就算这次没事,接下来的考察也会被末尾淘汰了。 好在干了这一年多的活,兜里也存了不少,这个年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家里有高产作物玉米的种子,就算不上工,以后好好种地,也够年吃年用了。 四个人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也如前一波人般乖乖领了工钱和遣散费。 之前那十多个外村人见状,心里更满意了。 发钱的二黑子看到领钱的罗栓子(罗芳的亲弟弟),心里梗了一下。 山子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栓子虽然不成气,毕竟是他的妻弟。 这减员的名单事前竟然都没和他商量一二。 唉…… 今天这一出事,不到晚饭时就传遍了赵家村的各个角落。 赵小山晚上回到家就看到了赵连振正坐在自家院子里,赵来福正陪着说话。 今天他儿子赵三成被裁了,不用说,这是来说情的。 赵小山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揉了揉眉心,心里疲倦不已。 赵连振见他回来,急忙从凳子上站起来,两步走了过来,道: “山子,到底咋回事啊,怎么减人还把你三成哥给减下去了?再怎么地他也是你哥啊,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赵字,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再说了,三成一直都干的好好的,就算不顾及兄弟情,也轮不到他啊,作坊里偷懒不干活的多了去了,怎么就必须是三成了?” 赵连振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若不是现在有求于人,他真想直接破口大骂。 这赵小山真是太糊涂太可恶了,竟先拿自家人开刀,里外拐不分! 本来他和四个儿子都在作坊上工,一天工钱就不少挣。 不过四成因为和丁贤打架已经被辞退了,现在竟然连三成都不让干了。 四成那事确实是他自己不对,但三成凭啥啊。 对他这个叔有意见啊,可着他们家祸祸。 “四叔,你是当爹的,还和三成哥一个作坊干活,你自己扪心自问,我裁了他对不对?” 他看不惯赵三成已经很久了。 这人和他弟弟赵四成一样,偷懒耍滑行,干活吃苦不行。 平日里仗着自己姓赵,不是欺负这个就是逗弄那个,像作坊是他开的,惯是爱挑拨是非,不论是二黑子还是三旺都和他打了好几次小报告了。 之前他苦于赵老爷子的叮嘱,不和他一般计较,趁着这次裁员,直接把他撵走,也正一正作坊的风气。 “山子,你三成哥嘴笨,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有时候得罪人了都不知道,那些人尽爱挑他的不是,然后到你这告黑状……” 赵小山叹了口气,“连振叔,我赵小山不眼盲不心瞎,谁在作坊什么样我看的一清二楚。再说了,我今天在作坊说的很清楚了,平日里你是我叔他是我哥,在作坊,我就是作坊主,我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这作坊不是我的,是淳郡公的,不是咱家养老的地方,是人家挣钱的产业,你与其求我留他,不如回家多管教管教。四成哥这么大的人了,连儿子都有了,还这么拈轻怕重的,难道连振叔你能养他一辈子?” 这话说的是相当不客气。 被个小辈这么说,赵连振讷讷不再出声,老脸通红。 赵来福在一旁看着,出声缓和道:“山子,怎么和你叔说话呢。再怎么说,他也是你长辈,还有没有点教养了。” 赵小山点点头,“对不起连振叔,我说话难听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上了名单的人,谁来都不好使。连振叔,这只是第一波,若情况不能缓解,接下来我还会陆续减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留情面。” 话说到这,赵连振也知道多说无益,心下懊恼气愤,到底没再说什么,一甩胳膊快步走了。 见他走了,赵来福也呼了一口气。 “唉,这老四怎么越老越糊涂了,以前不这样啊。” “山子,幸亏你刚才回来的晚,你大爷刚从咱家走。你四叔知道他说话你不会给面子,把你大爷拉过来了,你大爷不乐意,趁着撒尿偷跑出去了。” 赵小山这些天每天胆战心惊身心俱疲,摆了摆手,“以后谁来说啥你都别管。” 接下来的十多天,赵小山依据雇工们的平时表现给大家打分,按照说好的末位淘汰制陆续减人。 一开始还有人来哭诉,后来大家发现不好使,也慢慢歇了心思。 一时间整个作坊人心惶惶,又干劲十足。 原来的七分力现在使出了十分,没有一个人再有偷懒的想法,生怕下一波被裁的就是自己。 这么一整,赵小山发现作坊的产能不仅没有下降,人少了反而比之前效率还高。 果然之前他太仁慈了。 顿时感慨:有时候不怪资本家苛刻,不严厉一点,雇工们真是蹬鼻子上脸。 他说一,这帮人就能自动理解成二,总能给自己找借口。 到了十二月中旬,经过几轮的淘汰,两大作坊的人数已经从最开始的一百一十人减到了七十四人,空了近一半。 第225章 李安回来了 马上要过年了,轰轰烈烈的裁员运动只能暂时终止了。 见赵小山连着七八天都没动静,作坊里所有雇员都大松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挺过了这一关。 经此一事,他们终于意识到:花无百日红,哪怕之前鲜花着锦的赵小山,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作坊的活计只能是一时的外快,他们最根本的立足点还是地里的产出。 由此,原本有不少想卖地的人家悄悄打消了这个念头,反而开始重新规划明年田地怎么种。 临近年根,赵小山和程理凑在一起盘账,眉头皱的死紧。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上半年还好,下半年新政一出,他都快入不敷出了。 “难啊,都难,照这样下去,大景朝的商户一半以上都要支撑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先帝驾崩,淳郡公的婚事都推迟了,他本来还打算借着大婚的由头趁机搜刮一笔呢。” 周彻的婚事本来订在十一月,他都打算带着马恭回他们前去参加了,谁知道先帝驾崩,婚事推到了明年,倒是省着大冬天折腾一趟了。 程理叹了口气,“新帝行事如此没有下限,现在还只是对商户下手,就怕以后对农户也下手,到时候天下危矣。” 那也是他自己作的,天下危不危的不知道,反正自己现在挺危的。 再说了,新帝行事越没下限越好,周彻巴不得呢,水越浑对他越有好处。 “山子,若作坊明年还不能有起色,学堂那边……” 学堂是一点收益没有的纯公益项目,每年投入不少。 目前为止,还看不到任何回报。 若作坊的收益持续走低,四个学堂他势必要关停。 他能力有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再说了,当初设立学堂时就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些孩子若真有读书的天赋,那他可以个别培养,那些没有天赋的,读了这两年的书,该认的字也都认的差不多了,也有了谋生的手段。 “过完年再观察三个月,若情况还是不好,先将两个女学关停,镇里的男学依成绩将后十五名退学,村里的也同样,只留前二十个孩子。” 程理听到赵小山的决定,狠狠叹了一口气。 村里的两个学堂是他眼看着建起来的,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若真要关停,那些孩子又要无学可上,回归到蒙昧状态。 赵小山看出了他的忧虑,拍了拍老搭档的肩膀,安慰道: “程理,升米恩斗米仇,这两年村里人在作坊也挣了不少钱,就算学堂关了,他们也有余钱把孩子送镇里学堂的。” 前提是,这家的孩子特别有读书天赋,父母也像李安那般舍得花钱供。 但那些天赋一般的孩子就不可能了。 “实在不行,我可以花一半的钱请一个先生,剩下一半的束修让他们自负,也算帮衬了。” 程理点点头,没再说话。 现在说这些还早,只希望淳郡公那里明年能打开出路。 不然他们这里真的要难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虽然有些人家失业了,但年还是要好好过的,尤其是手里小有积蓄的,猪肉白面新衣瓜子糖果,像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从乐平的大集搬回了自家。 赵来福是个闲不住的,这段时间村里不少人去乐平赶集买年货,他看的心痒痒,又套上了大黑牛,干起了跑线的活。 不图别的,就图能和人一路唠唠嗑。 有时候唠开心了,连车费都不要了。 刘氏知道了也没空搭理他,她打算先去密水将铁牛娇娘接回来。 自从娇娘去了密水,她来往的不方便,已经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了。 魏武上面也没有长辈,过年的时候一家三口在密水多没意思。 过年么,讲究的就是个热闹,怎么能单独过呢,必须让他们带着孩子一起回来过。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特别喜欢娇娘生的小驴驴,比铁牛和狗剩都喜欢。 看到什么好的都想给驴驴留着,惹的小刘氏十分不快,有好几次明里暗里埋怨她偏心。 她就是偏心,偏心外孙。 但家里她是老大,她想喜欢谁,谁能说句不字。 腊月二十三,离过年还有七天,高山作坊提前放了年假,四个学堂也都停了课。 今年收益不佳,作坊的福利既没有猪肉也没有别的,就一人发了十文钱,意思意思便过去了。 雇工们没有一个挑理的,他们没被清退能继续在作坊上工已经很幸运了,就算没有年礼他们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发完钱,赵小山照旧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感谢这一年诸位的付出,算是为这一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到了下午,赵来福刘氏坐着马车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有赵娇娘一家和铁牛。 赵小山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小驴驴了,这小子刚四个多月就胖的像个米其林,给他稀罕的不行,把脸埋在小屁股上一顿亲。 正亲的欢,外面突然传过来一阵吵嚷声。 赵来福好信,放下大黑牛的纤绳出去打探消息,结果半天都没回来,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赵小山担心,放下孩子也急忙跑出去查看,这一看吓了一大跳,面前的人怎么是李安? 他不是跟着李伯玉去并州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此时的李安刚从马车上下来,被闻信赶来的好友亲戚围坐一团,疲惫的脸上堆满了尴尬的笑。 赵小山见他衣衫都是绸缎的,还是很新的绸缎,就连马车都很豪华,猜测这都是乡君周香玉的手笔。 往后看看,除了一个牛二,李安的妻子周氏并没有同行,也就是说这次回来的只有他自己。 众人正说笑着,李小翠和马恭回匆忙赶了过来,看到是李安,一时又是哭又是笑,簇拥着他一起回了家。 赵小山没上前,人家刚回来,势必和家人先热闹热闹的,等明天再去拜访不迟,顺便打听一下他回来的原因。 结果还没等晚上呢,赵来福这个包打听就带回了消息:李安虽然跟着去了并州,但担心李小翠第一年成亲不知规矩,回来看看,顺道一起过个年。 “俺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李安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他这么说我能信?骗鬼呢。” 刘氏也一脸八卦,“谁说不是,李小翠都嫁出去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和他有什么关系。指不定在并州怎么回事呢,待不下去了又回来了。” “我猜啊,定是和他那高门儿媳妇儿处不到一块去,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李安又当了这么多年村长,是个要强的,能处的好才怪呢。” 赵来福点点头,对刘氏的观点十分赞同。 要是平时回来他可能就信了,毕竟故土难离,回来看看也情有可原。 可马上就过年了,谁家过年不讲究个团圆,哪能一个人那么大老远的就回来了。 孤单单灰溜溜,一定是闹了矛盾。 不过李安不说,他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顺着他的话来,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赵来福没好意思直接问,只能自己暗自揣测,赵小山就没那么高风亮节了。 他实在没控制住内心深处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偷偷将牛二叫到了作坊,开门见山的问了。 别说,还真让刘氏真相了。 第226章 李安回来二 “老爷早就想回来了,只不过少爷一直没松口,老爷手里又没什么银钱,这才耽误到现在。” 牛二和牛大自京城回来后便跟了李伯玉,后来又跟着去了并州,两人没签卖身契,只签了三年的活契,为李伯玉驱使,做些跑腿打听等杂事。 牛大憨厚,牛二灵活,两人人品忠心都过关,正好弥补了李伯玉没有根基的短板。 这次李安吵着闹着要回家,李伯玉不放心别人,便让牛二亲自护送回来的。 “并州和密水差的远了,那里靠北,像咱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少,好多都是兵户匠籍,因为有卫所,地方又有军方的又有衙门,乱的很,少爷刚去时两眼一抹黑,人家看他年轻没有根基,没少碰壁。” “还是乡君写信给了西北的淳郡公求助,也不知淳郡公怎么运作的,两个月以后那帮兵匪才有所收敛。” 这一点赵小山早有耳闻,李伯玉之前在信里说过。 并州那地方,直面胡人,干好了能捞到军功,干不好小命都能不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李伯玉一个新鲜出炉的小进士,去了挨欺负很正常。 好在有淳郡公的疏通,外加上李伯玉自己很优秀,倒是让他渡过了最难的阶段。 只不过,外面的事情好解决,家里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乡君周香玉嫁给李伯玉后一直住在密水的侯府,和李安周氏只有逢年过节时走动,平日里很少见面。 现在大家随着李伯玉一起去了并州上谷县,那里本就穷,李伯玉刚去也不可能在那买房置地。 一大家子乌泱泱几十号人一起挤在狭小破旧的县衙后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摩擦矛盾也随之而来,这是显而易见的。 李安做了古仙村二十多年的村长,在外人面前或许什么都不是,在村里却能横着走。 每日在村里,谁不敬着捧着,村里服徭役晒谷过户的时候谁敢不听他的。 别的大能耐没有,但该有的脾气傲气一点不少。 而乡君自小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因为父母早亡,和哥哥相依为命,周彻那时候也是个孩子,并不比她大多少,根本不懂如何教养孩子。 外加可怜她一个女娃没了爹娘,便对她十分纵容。 乡君那时候闹着不成亲,都说要找个和尚了,周彻气的要死,宁可自己也跟着去了大昭寺,也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 若不是当初皇后娘娘要对她的婚事横插一刀,迫使她必须马上嫁人,周彻又如何能慌不择路下选择了李伯玉这样的穷书生。 乡君身份如此高贵,又是低嫁,对李家能保持大面子上的尊重已经很可以了。 要求她像普通儿媳妇儿那样又孝顺又嘘寒问暖的,想都不能想。 李安他们去之前就有过这样的顾虑,知道跟着儿子去了任上会和儿媳妇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估计会有龌龊摩擦。 但想着自己身份在这呢,再如何乡君也会有所顾忌。 再加上自己也不是那等磋磨儿媳妇儿的恶公婆,便赌着一口气跟着去了。 可谁知,现实情况比预想的更恶劣。 到了上谷县后,李伯玉面对着错综复杂的局势,每日里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常常在县衙工作到半夜才回,有时候还要下去视察,根本不可能很好的照顾到家里。 县里很小,连个像样的逛街的地方都没有,李安和周氏去了后每日里无所事事,又没地方可去,成日憋在后宅,憋闷的很。 尤其是看到儿媳妇儿奢靡的生活作态,老两口很是看不惯。 她一个人,前前后后竟然有十几个服侍的丫头,连梳头都有专门的小丫头。 他们俩呢,总共就两个下人。 还有,这乡君日日都要洗澡,听说有时候还要加牛奶洗;一天三顿饭,一顿六个菜,顿顿不重样;衣服,天天换着穿还要不时去府城买。 她一个人,一个月的花销就要几百两,够他们花半辈子了。 这么个挥霍法,什么家庭能养得起啊。 好吧,钱是人家自己的,人家爱怎么花怎么花,他们李家都是吃软饭的,也没法质疑什么。 可乡君的大小姐脾气也太大了,李伯玉每天忙于公务那么辛苦,她一点不知道理解,总是因为各种原因和他闹脾气。 李安和周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觉得自家儿子已经是县官了,在家还要受这样的气,很是不忿。 忍不住上前劝两声,两人没一个领情的。 李伯玉让他们别管,乡君这个儿媳妇儿竟直接甩脸子了。 这种事情一次两次李安都忍了,三次四次他这倔脾气也上来了。 最严重的一次,李安见儿子累了一天回家还要对儿媳妇低声下气的讨好,结果儿媳不仅没有理解,还自顾自的耍小脾气,一点为人妻该有的贤惠都没有,实在气不过竟当着儿媳妇的面直接给李伯玉甩了一巴掌。 嘴里还骂着:“枉我辛辛苦苦供你这么多年,我让你出人头地让你光宗耀祖,不是让你在这看女人脸色的。” 乡君知道公公打的虽是亲儿子,但脸上火辣辣的,火气也上来了。 直接将茶杯摔在了地上,反击道:“我哥哥辛辛苦苦将我养大,给了我大笔嫁妆,也不是让我看别人脸色粗茶淡饭憋憋屈屈的。 我哥哥是郡公,我是乡君,别说我现在如此贤惠,便是我养个面首又如何,你们谁能把我怎么样? 看不惯,看不惯便别看!” 李安从未见过如此猖狂的儿媳妇,顿时气的一个倒仰。 李伯玉一个头两个大,这边哄完爹娘那边又来哄媳妇儿,按起葫芦起了瓢,外面的机灵劲是一点都没有了。 事后,李安坚决要回家,一天都不想在这待了。 周氏话倒是不多,但一见到李伯玉便哭哭啼啼。 乡君也很愤怒,直接将李伯玉拒之门外,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 李安见状气的要死,看的满嘴燎泡,很少生病的人竟是一下病倒了。他知道李家能有如今的成就全赖乡君的下嫁,不论乡君如何作闹,李伯玉都是不可能和她和离的。 那能走的只能是自己了。 分开了好,分开了眼不见心不烦,自己过自己的,比凑在一起舒心。 他们回密水,种种地上上工,虽然辛苦,至少不用看人颜色,也不用儿子难做。 李伯玉知道自家老爹的心思,可他作为儿子,怎能将父母撵走,一开始不论李安怎么说都死活不同意。 还是李安病好后,自己私自拿着钱,去马车行雇了马车,偷偷要跑,他这才松了口。 周氏本打算和他一起回来的,没想到临走时乡君竟发现自己怀孕了。 李伯玉要成天忙于公务,乡君又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一怀孕上面连个长辈的都没有,周氏十分不放心。 乡君虽然刁蛮,肚子里毕竟怀着李家的骨血,以后将是她的大孙子,她怎能放心回老家。 于是乎,李伯玉权衡之后派牛二一路护送李安回家,周氏便留在了并州伺候儿媳妇。 “少爷本打算让老爷年后再回来,说是冬日天冷路滑,可老爷执意马上走,竟是一天也不想待了,少爷实在扭不过老爷,只能让我跟着先回来,等年后春天暖和了我再回去。” 从并州上谷到青州密水,这近一个月的路程,就他和车夫两人前前后后张罗伺候,各种辛苦可想而知。 “赵少爷,我走之前伯玉少爷特意找到我,他说他猜到你一定会问我,交代我可以和你透露一二,但你万不可向外透露,这对老爷和乡君都不好。” 赵小山摇摇头,“这还用他说,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么。” 真没想到,李伯玉竟然这么了解他,还知道他有个八卦的心。 李伯玉去了并州后会时常给他写信,但信里说的都是他上任后的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如何解决的,感慨做官如此不易,觉得原来读书的苦真的不苦云云,从来没和他抱怨过家庭纠纷。 若牛二不说,他还真不知道李伯玉的后宅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李安作为公公插手儿子房里事确实不对,乡君作为儿媳对公婆不敬也不对,但根本原因还是李伯玉自己没处理好。 若李伯玉居中能好好协调,不论是李安还是乡君都会顾忌他的面子,不会闹得这么僵。 诤友诤友,能够直率坦言的朋友,今天赵小山决定做这个诤友了。 牛二回去后,赵小山拿出纸笔,开始给李伯玉写信: “伯父已经平安归来,勿念。 你家的事牛二已经都和我说了,放心,我不会到处给你宣扬的。 不过临近过年伯父回来,到底影响不好,村里已经有了很多揣测了。 人家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这家事不修,小心当地御丞参你一本。 虽说你忙,但上到伯父下到乡君,他们都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若你能拿出一点时间好好沟通,又如何能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伯父既然回来了我会在一旁好好劝他,你不用担心他,在村里我会多照顾他的。 但伯母还在,你还是要好好协调一下她们的关系。 乡君虽然任性,并不是不懂事,你可以私下和她说,私下里如何都行,在家人面前给你点面子,你娘见了心里开心,自然就不会有怨言。 你再找你娘说说,乡君自小父母双亡,没有长辈在旁边指导,不懂如何和公婆相处,有什么不对的让她多包容。 就多说两句话的事很难么?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上心? 现在乡君怀孕了,正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不论多忙,多陪陪她。 她不是不懂政治的小姑娘,你也可以把你难处不知如何解决的公务说给她听,让她有点事做,省的在家憋的胡思乱想,只能和你发脾气。 你好好干,若能调回青州府最好,最近我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信寄出去后,赵小山趁李安不忙的时候去拜访了一次。 对他在并州的遭遇一字不提,只说若他有什么事可以来找自己云云。 李安的回归虽然突兀,村里讨论了几天便过去了。 临近过年,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祭祖和年夜饭做准备,没了旁的心思。 只有赵来庆,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尽,成日里坐立难安。 前任村长回来了,他这个新任村长是该让贤还是继续做? 他该装傻充愣蒙混过去还是主动出击找李安问问? 拿不定主意的赵来庆病急乱投医,又找到了赵小山。 第227章 赵小山的碎碎念 “山子,你说大爷到底该怎么办?” 赵来庆是真的有点闹心。 李安走的时候他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当上村长也是赶鸭子上架。可当都当了,他也不是那不负责任的人,该做的都做了。 有时候宁可耽误上工挣钱也要去处理村里的大小事,自认为做到了最好。 从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现在的得心应手,也付出了不少心血。 就算那几个族长对自己也逐渐认可了,连李全都对他点头称赞说了声好。 他不是个权力欲望特别大的人,感觉自己刚上道,把这村长一职刚捂热乎,现在扔出去,很不甘心。 可老村长回来了,看样子短期内也不会再走了,那他该主动让贤还是装聋作哑就这么混过去? 尴尬的很。 看着赵来庆皱紧的眉头,赵小山挠了挠头,也愣住了。 他之前沉浸在李伯玉后宅的八卦中,完全忘了村长这回事。 “大爷,半年时间虽说不长,但你做的好坏大家伙都看在眼里,和李家伯父比起来也没差什么。 李家伯玉虽然回来了,但他也未必就想要回村长一职,伯玉毕竟在外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走了,你就安心吧。” 理虽说是这么个理,但赵来庆还是觉得不踏实。 “山子,你和伯玉交好,在李安那也能说得上话,你替大爷问问他到底啥意思,给个准话,别成天这么吊着我。” 赵小山不好意思推脱,到底应承下来。 第二天赵小山便去拜访了李安。 如今他和李小翠马恭回住在一起,行李物品早已收拾妥当,牛二和车夫打算过完年再回去,目前也在跟前伺候着。 还有两天过年了,赵小山此时拜访不可能空着手,便带了一坛好酒、一匹靛蓝的细棉布、一只烧鸡和几样点心,当作过年礼。 李安见他来了,忙热情的招呼,嘴里说着客气啥云云。 “我和伯玉那是顶顶好的兄弟,上次来你这人多我也没说上两句话,眼看着过年了给伯父你送点东西,当替伯玉孝敬你了。” 这话说的好听,李安心里熨贴,拍了拍赵小山的手,道:“伯玉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是他幸运。” 舟车劳顿这么多天,李安还是没缓过来了,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细细看去,这半年的光景像是老了七八岁一般,头发都白了不少。 明明和赵来福一般的年龄,看着可比赵来福老了不少。 一样是啃,啃儿子和啃儿媳妇这心态上就不一样。 赵小山坐在那细细问了他这一路的见闻,又说了些旁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转到正题: “眼看着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了,大爷也好好吃喝歇歇身体,等到了年后要春耕了你还有的忙呢,没你指挥咱村里就要乱套了。” 村里每年到了春耕秋收的时候都要有仪式,而仪式的主持人便是村长。 赵小山这么说便是提醒李安,作为村长,他年后该走马上任了。 李安最开始还没哼哼应着,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赵小山的意思。 原来这小子替赵来庆探自己口风来了。 怪不得前天已经来了一趟了,今天特意又来一趟。 这臭小子,长大了,知道跟自己耍心眼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安沉声道:“以后你小子有话就直说,别给我整那拐弯抹角那一套,是你大爷让你来的吧?他有话就亲自来,用的着你这毛还没长全的来递话?” “伯父你看你,可误会我了不是……” 没理会赵小山假假的讪笑,李安向后一靠,不在意的说道:“这村长我也干了二十多年了,早就干腻歪了,现在你大爷接手我乐的清闲,让他别多想。”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想过回来后重新当村长。 虽然和儿媳妇闹得不愉快,对儿子也很是失望。但父子就是父子,哪怕这次他气的跑回来了,以后也是要投奔儿子的。 不说别的,就冲乡君肚子里怀着他们老李家的种,他也不可能一直这么硬气下去。 既然要走,还掺合进村里这些事做什么。 赵小山早知道他无意村长,这次得了准话,心里大石落了地,可以回去和赵来庆交代了。 等赵来庆听赵小山说完话后,也狠狠舒了口气,彻底放心了。 两天后,腊月三十,过大年。 这是赵小山穿越后过的第三个年,祭祖贴对联放鞭炮吃年夜饭,还是一样的流程,心境和前二次又有所不同。 这一年虽然也过的风生水起,但各种波折不一而足,上次京城入狱又差点丧命,他可真是吓破了胆了。 下定决心以后就窝在赵家村的一亩三分地好好经营这点产业,又赶上新皇登基,极力打压商人。 作坊经营不善,工人裁撤一半,这接二连三的事下来,让他过年时心绪也不佳。 赵来福和刘氏倒是兴致颇高,今年赵娇娘一家三口过来一起过年,炕上的小驴驴见风长,大人吃饭时他便趴在炕上“啊啊啊”的招呼,惹的刘氏稀罕的不行,一会不见忍不住过去啃一口屁股。 隔辈亲隔辈亲,驴驴拉的屎戒子刘氏都要凑过去闻一闻看一看,末了还要点评一句:一点不臭,干稀正好,驴驴身体真壮实。 大年初一,刘氏不顾小刘氏的冷脸,给小驴驴一个银葫芦,却只给狗剩一个银锁片。 那葫芦是实心的,看着就大,卖了换钱还能换个五六两。那锁片就薄薄一片,不值几个钱的样子,就形状好看。 小刘氏看的心头发堵,却又奈何不得。 铁牛大了,就算什么都不给她也不挑理。 可狗剩和驴驴就差两岁,这差距也太大了。 再如何,狗剩是亲孙子,姓赵。而驴驴这孙子前面加个外字呢。 刘氏如何看不出儿媳妇兼外甥女的不忿,却是没放在心上。 老爷子没了后,家里是她当家,她想如何就如何,谁能管的着,她怎么开心怎么来! 过年这几天,作坊里的雇工们照旧来赵家拜访,不过比之去年的热闹,明显逊色不少。 往年作坊都是忙到年根才停,歇几天便重新开张了。 这次竟是早早放了假,说是初八开,能不能开还不一定呢。 年前做出来的米粉肥皂还堆在仓库了好多,没卖出去,可见现在销路不似从前通畅。 若作坊从此后便不开了,他们还上哪去找这么好的活计。 一个年过得看着热热闹闹的,但各家有各家的烦恼。 年后初十,赵小山将作坊里的存货又发了一批出去,还剩了不少。 压的是货,也是钱。 若不能尽快售卖出去,越积越多,手里现金流就要断了。 赵小山心急如焚,正待考虑以后如何是好,朝廷又来了新旨意:年后陛下要修建新行宫,要抽调各地民壮去服役,地点在距京城不远的惠州青延。规定每家每户出一个壮丁,来往路费食宿工具自理,三月初一之前必到,若不到按失期处理。 不过,陛下念着青州府距离惠州较远,来往不便,允许每家可交钱代役,每家每户上交二百文免役钱即可。 村里人大惊。 这什么狗屁倒灶的旨意,说要钱就直白的要,找什么由头,什么服徭役,都是借口。 若要交税,光明正大点,净整没用的。 不说从密水到惠州去服役一路上的花费,便说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如何服役,谁家还真能过去?左了就是二百文。 虽说他们手里这两年都存了不少钱,可二百文也不是个小数目。 就这么给出去,也会让不少人肉痛好久。 二百文对赵小山家就是九牛一毛,可一想到是要给狗皇帝挥霍,就十分不爽,掏的不情不愿的。 县衙一纸公文下来了,赵来庆作为村长便开始一家一户的收钱,前前后后忙活了两天,一共二十两零四百文,交到了县衙。 赵小山心头合计了一下,一个村二十两,一个密水县下面大大小小的村子少说有上百个,这就是两千两,一个青州府多少个密水县?一个大景朝多少个青州府? 狗皇帝,得了钱也不好花,搜刮民脂民膏,不得好死! 【这些天又断更了,一断就是九天,孩子生病了,她还没好我也倒下了,感觉现在各种病毒肆虐活的太不容易了,也深深懊恼自己的无能,不能给孩子一个好的医疗环境……】 第228章 周彻搅风搅雨 好不容易将年前压的货全部出手回笼了部分资金,年后二十八,两个作坊才重新开张。 雇工和管事们虽然干的热火朝天累的满头大汗,却各个斗志昂扬十分乐呵。 无他,作坊开工了,他们又有钱挣了。 过年休息这一个月,他们在家都快急死了,天天跑到赵家问何时复工。 其他人乐呵了,赵小山却快愁白了头。 他以为狗皇帝收个免役钱已是够不要脸,谁知这人是想钱想疯了——买茶叶多了茶税,买盐巴多了盐税,就连猪肉都因为多了猪肉税价格上涨了两成。 这些东西涨价,粮食自然不能落下,短短一个月时间,密水的粮价平均涨了五六文,目前看远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物价这样飞涨,弄得老百姓惶惶,纷纷猜测是不是哪里惹了蝗灾洪灾的。 那些家有余财的人家纷纷屯粮,那些小门小户见了也着急起来,打算先买上十几二十斤放在家里。 因此,年后密水和荣河的粮铺门口每天站满了排队买粮的人。 气氛已经烘托到位,粮价又涨了两文。 再有两个多月今年的春粮就成熟了,根本没必要担心无粮可吃。 可刘氏听到风声还是去了趟密水,给赵娇娘送了两袋粮食过去。 为了让自家大孙子铁牛能够在学堂念书无忧,又扛了一袋子白米送到了夫子家中。 赵来福听了直嘟囔:铁牛若是个读书的料,什么都不送夫子也喜欢,不是那块料,你就是送一个粮铺过去该怎样还怎样,恁的多此一举。 赵小山听了不置可否,他还是犯愁两个作坊的事。 本来生意就不好做,成本又飙升,若继续按照之前的价格出售,定要赔钱。 赵小山和二黑子商议一番,决定将米粉和肥皂的出厂价也提高两成。 至于周彻那边还涨不涨就是他的事了。 为了能让生意进行下去,并保证利益最大化,赵小山又做了个决定:降薪。 普通雇工一人一天降两文,大小管事一天降四文。 若能接受便继续干,若不能接受便主动来辞,作坊绝不挽留 此令一出,所有雇工们大惊失色。他们的工钱一天也就十文左右,现在又少了两文,一天两文,一个月就是六十文。 六十文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雇工们都咂嘴心疼,对赵小山凭白降薪十分不满,私下里议论纷纷,言谈中诸多抱怨,直说赵小山压榨他们,但没有一个人前去请辞。 怎么可能去请辞,没看那些年前被裁下来的现在都在家干待着么? 没了这项收入他们只能去乐平或密水找活,可他们没钱没人脉的,活哪能那么好找。 钱虽然少了,总比没有强。若他们说不干了,第二天马上就有人顶上。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赵小山不是周扒皮那等只知剥削不知回馈的恶毒资本家,给下面的雇工们降了工资确实是无奈之举。 但这么一味的降薪也不行,还是要想法子开通商路。 周彻那边是不能指望了,他现在的境况也很难,狗皇帝年初祭祖后便下旨——再度削减宗室用度。 宗室所在封地的所有租税宗室不得插手,宗室不得擅自与朝臣结交,每年祭祖宗室必须献上一定数量的金银饰物,宗室无故不得离开所在封地半步,宗室不可与商贾之家结亲云云。 赵小山刚得到消息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晕过去,这个旨意下来,这是要掐住宗室的脖子——不让活啦? 所在封地的租税不让插手,每年还要往京城运送金银,难道狗皇帝以为这些宗室能凭空变出来钱? 想屁吃呢! 周彻去了西北后本打算徐徐图之,没想到狗皇帝刚上台就给他来了套组合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咬牙跪下接旨谢恩后,便开始小动作频繁了。 也不知道他远在西北怎么运作的,反正年后大朝会时就有大臣上奏说了全国物价上涨,京城的粮价都高了三四成,搞得民心惶惶怨声载道,希望陛下收回增税成命,还利于民。 有一个牵头的,后面就有跟风的,虽然声音稀稀拉拉,但坐在上面的年轻皇帝还是很没面子。 皇帝一怒伏尸千里,当天那个牵头的官员官帽就被摘了。 理由也很粗暴:你嫌我税收的多,难道收上来的钱都让我一个人花了不成?我再挥霍还不是一个脑袋两只手,睡的一张床吃的一碗饭,还不是让你们这些蛀虫贪了,一天天不知道替朕分忧,反而乱吠添堵,既如此,那就别干了,朝廷少了你一个还能转,省下来的俸禄就当还利于民了。 也不知道那官员是真轴还是受了谁所托,听到被罢官不仅不俱,反而高声嚷着皇帝不听劝谏一意孤行刚愎自用,搜刮民脂民膏必遭反噬,有如此皇帝大景朝离亡国不远矣,一顿疯狂输出后竟是撞柱而亡了。 皇帝见他如此藐视天威,本来的三分气一下变成了十二分气,当即下令将这个官员的尸身扔出去喂狗,斩三族。 此令一出,下面还有心想求情的顿时闭了嘴。 退朝后所有人都心下惴惴,这个原来的三皇子现在的元康帝当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和他爹可差远了。 以后说话做事更要打起一万个小心,万不能掉以轻心阴沟翻船。 虽然对那个喂了狗的官员十分同情,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要怎么过。 就在新皇帝慢慢平息了怒火以为这事翻篇时,又出事了——不少人聚在刑部门口大声怒骂砸鸡蛋扔砖头。 刑部刚开始不明所以,不过秉着法不责众的原则没对这些闹事的人怎么样,本打算撵走了事,谁知道撵了之后又来,而且越聚越多,大有要把刑部大门冲垮的架势。 刑部主事的官员一看架势不对,连忙派人出去查看才得知,这些人全为前几天那个官员的案子而来。 原来刑部奉了旨去捉拿这官员三族时才发现这人根本没有三族,阖族上下就他和一个快六十岁的老母以及一个六岁的幼子。 他没有族人,当年读书全赖他娘卖茶水挣钱供养出来的,娶的媳妇儿也是危难时遇到的一个孤女,孤女后来难产而亡他再没续娶,因此没有妻族父族和母族。 这人殿前失仪顶撞皇上,罪不容恕,可老妇人和稚子何辜,但皇命煊煊谁敢不从,刑部尚书是元康帝登基后新提拔上来的,大能耐没有,媚上欺下有一套,不顾下面官吏的反对,一意孤行将那老妇人及幼儿先收监,后砍了头。 两颗人头落地,可算捅了马蜂窝了,不论是士林还是民间先是震惊后是愤怒,认为陛下不仁,对老幼下手有违人和,实不是明君之举。 士林学子们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学子闹事一案刚过去没多久,警钟作用还未消失),老百姓可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们本就挣扎在社会底层艰难度日,物价连连上涨让他们的生活更是艰难,又听到有心人一挑拨,怒火中烧,打着为那官员抱不平的旗帜便去了刑部门前闹事。 最开始有二三十个,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到最后乌乌泱泱一大片人,看似有三五百之多。 人群中不时有人起哄表达诉求:望陛下罢免严盐茶之税,还利于民;望陛下给那官员正名,官员只是为了他们这些活不起的小老百姓,一心为公;望陛下下罪己诏,承认自己滥杀无辜有违天和…… 这事过去几天了,元康帝本来都忘了,此时听到这种声音,当下气的一脚将报信的小太监踹飞,下令将那些闹事的全部抓起来,一个不留。 前面三个人杀就杀了,这次竟要一起杀三五百人。 这可真是忒胆大妄为了。 各部尚书和前后左右宰相都坐不住了,一起联名上奏劝谏,说皇帝万万不可,若此令一下,民怨沸腾,后果不堪设想。 元康帝看着地上跪的黑压压一片,更是气的一佛升天,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这帮狗奴才竟为了那些个贱民反对他,简直岂有此理。 于是乎,领头劝谏的左右宰相这两大肱骨之臣一起丢了官帽。 这两大宰相还是先帝在时任命的,不至于多高尚多一心为民,至少辅政能力强又有底线,为官这些年也积攒了好些人脉。 结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竟被新帝一撸到底成了庶人。 他们没想到当皇子时还礼贤下士翩翩有礼的三皇子缘何登基后大变模样,只觉得十分心寒,最后连求情都没有,摘下官帽谢恩后直接就走了。 虽然前后宰相还在,但这俩职位本就是虚职,属于荣誉头衔,分属于皇帝的老丈人和皇帝的亲舅舅,这俩人都属于外戚,和百官天然不属于一个阵营。 看到他们的领头羊左右宰相都是这样的遭遇,百官心底发寒,不少人萌生退意,朝廷竟因此人心涣散。 有些官员隔几天便去吏部申请外放,有些年岁大的直接告老。 虽然皇帝最后没将那些闹事者砍了,但这些人不论老幼全都杖责二十,关了十多天才放出来。 等这些人出来后,民间对于新帝的评价更差了。 赵小山得知此事后,惊的下巴差点掉了,觉得周彻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会碰到元康帝这傻小子。 难道是当初夺嫡时将所有脑细胞都用完了,登基后竟然昏招频出,竟敢拿两大宰相开涮,真是赶着牛车拉大粪——送死。 庆元帝若是知道自己的蠢儿子这么干,会不会气的棺材板都盖不住? 这件事里必然有周彻的推波助澜,新帝如此荒唐,周彻大事可成。 可赵小山的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皇帝如此荒唐,他们的日子真的很难过。 等周彻继位,得猴年马月。 这期间必然动乱,到时候吃苦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底层的小老百姓。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这摊生意就难以为继。 周彻忙着和皇帝斗智斗勇,哪能顾得上他这点小事。 赵小山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另找出路——当初的狱友,现在做南北生意的何严昌。 第229章 马恭回考中 之前他一直没想着联系何严昌是因为萍水相逢,对他这个人不甚了解。 但京城一行他已经知道了其身份,虽然被逐出了门户,但一个将军儿子愿意伸出橄榄枝与他一介平民交好,足见其诚心。 当初他们认识时,自己除了会说几个话本子也实在没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地方。 想明白后,赵小山按照当初何严昌给自己留的地址,直接去了荣河的那家镖局。 幸运的是,镖局还在。 不幸的是,镖局的大小主事都出门走镖了,看家的只有几个武艺不精的伙计,做不了主。 问了归期,答曰:归期未定。 雄心壮志来,垂头丧脑去。 赵小山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了下来,拜托小伙计一旦主事的回来要第一时间告知他。 离开荣河后,赵小山又去了密水看望二姐赵娇娘。 铁牛在私塾上学,魏武在县学念书,家里只有娇娘带着驴驴。 赵娇娘自从生产后,身材一直没有恢复,看样来比成亲前至少胖了三四十斤。 本来她就高,现在又这么胖,看起来十分魁梧壮硕,打眼一看,竟比刘氏还大了一圈似的。 等魏武从县学回来一对比,感觉赵娇娘能把魏武装下。 赵小山看的直皱眉头,这不行啊。 男人至死是少年,永远的视觉动物。 赵娇娘胖成这样,魏武迟早要腻烦。 赵家若能一直强势还行,一旦赵家没落,魏武再考中,赵娇娘被抛弃则是必然。 但赵小山又不可能一直打压魏武,不让他上进。 只能吃过饭后将赵娇娘拉到角落里,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 赵娇娘还以为弟弟要说什么机密之事呢,听罢翻了几个白眼,“山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咱娘的意思?” “谁的意思有那么重要么,最重要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若现在还不抓紧时间减肥,姐夫一旦变心,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我现在天天奶孩子,一个人吃两个人用,怎么减肥?因为这事他嫌弃我,那他还有良心么?!” 这回换赵小山翻白眼了,“二姐,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很幼稚么,别说你现在奶孩子了,就算正怀孕快生了,人家抬二房的还少么? 咱在乡下见识的少,在城里你看看,大房不仅不能吵不能闹,还要笑脸相迎将二房抬进来,否则就是善妒,是要被休的。” “你都上哪学的这些?” “这还用上哪学么,哪都是这个理!” “哪都是这个理也不适用咱家!”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都气的直瞪眼。 最后还是赵娇娘叹了口气,主动软了语气,道:“知道你好心,行了行了,你姐我心里有数。不就让我减肥么,等不喂奶的,不喂奶了我就少吃。” “你不用担心,你姐夫心里再如何嫌弃我,也不会轻易抛弃我的,抬二房更不可能。” 钱都在她手里捏着,他花一文要一文,上哪去招蜂引蝶抬二房。 再说了,她当初之所以跟着一起来密水,不就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魏武有她这个糟糠妻么。 不仅周围的邻居夸她贤惠能干,就连县学里的夫子都吃过她送去的馅饼米粉。 魏武毕竟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好名声。 若功成名就后便抛弃了自己这糟糠妻,那他的官也不用做了。 看赵娇娘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样子,赵小山知道多说无益,最终决定闭嘴少说。 虽说打定主意少管,第二天赵小山临走时还是去药铺抓了一剂加速新陈代谢的药,要求赵娇娘服用。 赵娇娘接过去了,却没马上用,奶孩子时不能乱用药。 从密水回家后,赵小山一边等何严昌的消息,一边帮着家里收地。 去年冬天种的冬小麦已经成熟了,虽然产量不高,也是一季庄稼,赶紧收了好把玉米种下去。 去年玉米的丰收让大家伙看到了甜头,今年村里一致决定全部的土地都用来种玉米。 这东西不仅产量高,现在还是稀缺物种,单价也高,好好伺候着到了秋天又是好收成。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大事:马恭回又一次参加县试。 而这一次,他终于成功了。 并且还是第一名的好成绩。 经过上次范郡守的一番点化,终于破除了马恭回心中的魔障,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透彻了。 他本身学识便十分扎实,心境过了,厚积薄发之下,一个小小的县试又岂能拦的住他的脚步。 这个案首,实至名归。 看女婿这么有出息,李安乐的找不到北,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马恭回的父母。 马父马母本来对儿子都不抱希望了,觉得他能娶个差不多的媳妇儿,以后给他们生一堆孩子就算行了。 谁知道儿子自己想通了,乐的立马收拾东西过来了。 听说是赵小山在范郡守面前有意提拔,马父马母买了几样像样的礼物,毕恭毕敬的送了过来。 儿子出息了,花多少钱都值。 县试只是个开始,马上还有府试州试,秀才举人进士,每一步都很不好走,马恭回未来的路还很长。 赵小山秉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托关系将他推荐去了县学。 一方面那里的教学水平高,另一方面可以让他今早结实一些人脉,为以后做官铺路。 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马恭回欠赵小山也不是这一次人情了,只能将这一点一滴都放在心底,想着以后若能有出息,必然要竭尽所能的多多回报。 玉米下地后,李伯玉的信也到了,乡君生了,生了个六斤多重的大胖小子。 李安听闻自己有孙子了,又开始蠢蠢欲动。 面子固然重要,可孙子的诱惑也不小。 他又想回并州了。 赵家村虽然热闹熟悉,可家人都不在。 就连李小翠都跟着马恭回一起去了密水“陪读”,他家的地早租给族人种了,成日里他除了到处晃悠晃悠种点菜地,竟是无事可做。 也不知道老婆子一个人在那边行不行,若是乡君给她脸色看,老婆子笨嘴拙舌的又没什么心机,可别傻乎乎的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李伯玉这个孽子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到时候周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怎么办。 还是要他在旁边看着才行。 还有大孙子,伯玉说了,孩子小名乡君已经起好了,大名就等着他回去取呢。 李安想着六斤多的大胖孙子,越想越心动,考虑了一晚上,决定回去。 不过在走之前,他要先将大孙子的名字上了族谱才行。 李安文化有限,为了不耽误孙子的锦绣前程,他特意去了一趟密水,让女婿马恭回给几个参考答案。 经过几番斟酌,李安最终从五个备选方案里敲定了一个:李弘简。 体易弘简,广阔深远有朴素直率,当真是个好名字。 第二天,李安便开祠堂,将自己金孙的大明郑重的写在了族谱上。 办完这事后,李安便吩咐牛二找车,准备回并州了。 赵来庆赵来福等人听说他要走,纷纷过去告别。 这一走,真就不知何时再见了。 赵小山将自己给李伯玉儿子的见面礼——一个小金锁片送了过去,拜托他帮忙捎过去。 等再次送走李安,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何严昌和周彻同时来信了。 威扬镖局的大当家回话说自己受家主所托,若赵小山有事相求,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帮忙。 赵小山一听顿时十分感动,连忙写了一封信托他们送给何严昌。 信中的内容无他,先是叙旧,再述说自己的近况,最后将麻烦事说一下,问问他可有办法帮忙北销肥皂和米粉。 若是可以,除差价外,他愿分出去一成利润作为回报。 把信寄出去后,赵小山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周彻要成亲了,邀请他前去观礼。 这场婚事已经耽误了一年,要是没有庆元帝驾崩,周彻的儿子估计都快生了。 毕竟正妻不赶紧进门,另外连个妾氏也不能先进门,都等着呢。 婚事定在了五月份,现在出发刚刚好。 打定主意,赵小山将作坊的一切庶务拜托给二黑子后,带上程理朱丰收等人便出发了。 路途遥远,他们一行人要先走水路,到了通州下船后再转乘马车,全程大约一个月时间。 这次出门,赵小山做了充足的准备,首先便是防止晕船的药和足以顶饱的食物。再次便是给李伯玉带的新婚礼物——他亲自在窑炉里用玻璃烧制的一对高脚酒杯。 酒杯的杯底他还灌注了蓝色和粉色染料,两种颜色参杂混合,瑰丽高档,看上去充满了神秘色彩,十分漂亮。 这是独一份的设计巧思。 若要拿到市面上卖,一百两都有人抢着要。 为了这对酒杯,他可在窑炉里呆了好几晚,试验了上百次才成功的。 一路上几人顺风顺水,没遇到什么事。 第230章 到达梁州 一路颠簸,到梁州时已是五月中旬。 他们到的时间刚刚好,还有两天就是婚期了。 周彻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招待他们,只派了李球过来迎接。 离的老远,赵小山就看到了似高塔般壮硕的李球,激动的爬出马车挥臂高呼:“李大哥,李大哥,我在这呢……” 李球骑在马上,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过来,边跑边哈哈:“好小子,可算等到你们了,怎么才来。” 两人下车下马,快速朝对方跑去,见面之后一个熊抱,激动的啪啪拍打对方的后背。 “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晚,这些天我每天都派人来等着,可急死我了。” “李大哥,你咋变这么黑了?” “你过来晒一年你也黑!还嫌弃上我了!等会你看到白先生更惊讶,他现在再不是以前书生的模样了,比我还黑呢!” “是吗,为啥啊,那咱快过去吧……” 两年没见,二人没有一点隔阂,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嘻嘻哈哈的很快打成一片。 直到程理下车过来后,李球才算又老实下来。 很快,李球带着赵小山一行人直奔郡公府而去,虽然不能见到周彻,还是应该先过去打个招呼报备一下。 梁州地处西北,这里虽然是沟通西域剑指北方的要地,但毕竟远离中原和江南,繁华却不富庶。 街道很宽,精美的建筑倒是少见。青砖红瓦的房屋拢共那么几个,大部分都是木质的和泥坯的。 街道上穿着各色服饰的都有,就连碧眼金发的西洋人都有,有骑马的,骑骆驼的,还有骑驴子的。 道两旁的店铺种类丰富,沿街摆摊的也不少,赵小山还看到了肉臊子面摊,热气腾腾的面条一端上来,那么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这梁州城倒是被周彻治理的不错。 李球骑着马走在旁边,看到赵小山眼里的赞赏,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骄傲的说道: “不错吧,这都是咱郡公的功劳。我们刚来的时候你没看呢,又脏又乱,骆驼的屎满大街都是,我刚进城那会差点给我熏吐了,还是郡公这一年多的整顿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李球说的太有画面感,让赵小山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印度街头的画面,点点头,“确实不错,虽然没有荣河富庶,但看起来生机勃勃的,郡公威武。” 周彻的郡公府是他被先帝封赏后才盖的,因为时间紧张,是在原来一个富商的宅邸基础上扩大重建的。 府邸规模很大,但风格粗糙,花草也不精细,连密水的侯府都不如。 主子大婚在即,府里的下人全都忙忙碌碌的,不是布置就是打扫,大管家小管事一个个全都忙的脚不沾地,指挥这指挥那的。 周彻果然没在府里,赵小山也没失望,和管事的说了一声便让李球带他们去最近的客栈。 “去什么客栈,你们大老远来的,就住府里的客房,这府里客房多的是。” “郡公大婚,来贺喜的一定很多,我们身份低微,还是别过来添乱了。若冲撞到那些贵人就不好了,反倒让郡公为难,住在外面出入还方便。” 李球一想觉得也对,便领着他们一行人朝外走去。 “走,去白先生家,他家地方大,还碰不到贵人,白先生要是看到你们来绝对高兴。” 李球未成婚,便没在梁州城买房,一直住在侍卫们的“集体宿舍”里。 倒是白先生因为娶了马帮的大小姐,获赠一套大宅子嫁妆,直接变成了人生赢家。 周彻即将大婚,白常文作为第一军师,这时也异常忙碌没在府里。 倒是他媳妇儿在家,听说李球一行人拜访,当即迎了出来。 “小子赵小山,给嫂子行礼了,嫂子好。” 作完揖后,赵小山拿出了自己的见面礼——两个琉璃水瓶。 “你就是赵小山?先生经常提起你,说你聪明厉害,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这马帮大小姐姓闫名惜君,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紧身红衣,头发简单的挽着一个马尾样的发髻,打量他的眼神晶亮,说话也咋咋呼呼声音很大,看起来英姿飒爽,完全没有女子的娇羞。 她的手里拿着马鞭,额头上还残留着虚汗,一看就是刚跑完马过来。 “李球你个混小子,山子老弟过来你也不先招呼一声,快,别多礼了,坐下喝茶。” 李球显然是常来的,态度自然而随性,还不等人家女主人发话,便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闫惜君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两个琉璃水瓶,“呀”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惊叹。 “这是西洋来的玩意儿吧,听说得值不少钱呢,赵老弟的礼物也太贵重了。” 赵小山笑了笑解释道:“自家产的东西,不值什么的,嫂子收下就是。” “自家产的?”闫惜君又是一阵惊呼。 李球喝了一口茶后口也不干了,连忙解释起来。 闫惜君听后,看向赵小山的眼神更亮,直呼:“怪不得先生总是说赵老弟奇才,这西洋的玩意儿都能做出来,真是大奇才。” 两句话的功夫,几人便熟络起来。闫惜君三句话里两句话夸赵小山聪明绝顶,一句话贬低李球不学无术大老粗。 赵小山一路奔波,又坐了这么久,早就没了精神,闫惜君看出了他们的疲态,连忙叫下人准备客房和热水,让他们先去洗漱休息,等晚上吃饭再出来。 赵小山等人自然求之不得,好好洗了一个奢侈的热水澡后,躺在软乎乎的床上便一觉闷了过去。 直到听到有人敲门才知道天都黑了,他睡了整整一下午,下人说白老爷回来了,在饭厅预备了酒席邀请他前去。 睡了一觉,赵小山觉得精神多了,穿好衣服碰到同样精神抖擞的程理,两人一起前往饭厅。 见到白常文时,赵小山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嘴巴直接变成了o型——原来风度翩翩儒雅风流的白先生,怎么变成了黑炭皮肤一口白牙的许三多?! 白先生虽然穿了一身长衫,头上顶着发冠,手上还握着读书人专属装逼小扇子,但那肤色和这装扮着实不配。 “哈哈哈,我就说山子得吓傻吧……”李球在一旁乐的合不拢嘴,胸腔都振的直颤。 白常文走过来拉住赵小山和程理,“许久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还是惊喜的傻掉了?” “自从认识娘子后我便很喜欢骑马,闲暇时便爱陪着夫人骑马,西北的风沙大,阳光也足,这肤色便黑了下来。” 好吧,理由虽然合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 赵小山一直到入座后很久才逐渐接受了白常文的新形象,帅大叔变成了西北糙汉,这样的心理冲击让他恍惚了好久,感觉很受伤。 不过看他和闫惜君之间互动频繁,眼神缠绵黏糊,赵小山又很是纳闷。 老白难道真喜欢这马帮大小姐了?当初不是说为周彻献身不得不么? 估计最开始确实是因公献身,后来不知不觉中被爱感化,沦落温柔乡了。 也是,白常文都三十多岁人到中年了,人家闫惜君才二十多岁,老夫少妻的最能燃起爱的火花了。 席间赵小山小心思不断嘴上恭维不停,闫惜君爽朗的张罗,李球没大没小的呼哈,程理附和一二,一派其乐融融之相。 喝到最后,几人都醉了,李球醉醺醺的搂着赵小山的肩膀,嚷嚷着要和他住一起。 赵小山烦的不行,推又推不动,最后迷迷糊糊的却进了程理的房间。 等第二天早晨程理醒来时发现床上躺了两个人,他还以为昨晚酒后失德了,吓的大叫一声。 等看清是赵小山和李球后又哭笑不得。 周彻大婚,宾客云集而至,李球作为侍卫长昨天旷工一天已经很不像话了,今天一早起来气囔囔的咬着馒头去了郡公府上岗执勤。 白常文也被安排了新的工作——接待。 据说今天有好几拨宗室派来贺喜的队伍要进城,这些接待工作都有他负责。 而周彻今天也将一起出城——去迎接从京城来的叔公。 这位小叔公是周彻最最直系的亲人了,周彻成亲,他没道理不来。 赵小山从认识周彻开始就听说了这一位的传奇事迹,一直未曾得见,今天正好没什么事,便跟着白常文一起出城去见识见识。 几人刚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到了周彻的队伍,此时的他正骑在马上快步朝前奔跑,看到白常文几人,一勒缰绳,“吁”的一声叫停了马儿。 “好你个赵小山!来了怎么不住在府里?!” 第231章 到达梁州2 赵小山听声连忙下了马,跪在地上给周彻行礼:“小子给郡公请安,恭贺郡公大婚。” “少废话,走,跟我一起出城。” 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谈话的地方,周彻没多说话,扬手一挥,示意赵小山他们跟上。 虽然接待的人不同,但走的路线一致,队伍便汇合到了一起。 赵小山骑马跟在后头,表面震惊内心复杂:他的玉面小公子啊,在现代都能直接出道的颜值担当,矜贵帅气的周彻大帅哥,怎么也变成了西北汉子。 刚才要不是周彻主动发话,他都没认出来。 不仅人壮硕了不少,就连皮肤都粗糙了,最可恨的是,周彻竟然留了淡淡的小胡子! 这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二十多岁的小少年为啥要留胡子! 那么帅的脸,呜呜呜…… 白常文看他一脸便秘的表情便知道他的想法,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胡子是郡公自己要留的,郡公初来乍到根基浅薄,本地的守备将领见他面若,还以为他少不更事,态度上难免轻视,郡公在他们手里吃了好几次亏,今年年初才算慢慢站住脚跟,后来有一天突然就说要蓄须了。” “郡公这一年受了很多苦,乡君远在并州,叔老爷又在京城,你们全都在密水,我和其他幕僚虽然能给他出谋划策,但地位在这放着,也说不上什么话,等这几天忙完你别着急走,在这好好陪郡公待几天。” 赵小山点点头,没说什么话。 白常文说自己地位低说不上话,那他岂不是更说不上话? 作为谋士他已经陪在周彻身边很多年了,亦师亦友的,自己算啥。 好了说是商业合作关系,不好了就是给人家打工的下属。 他不认为自己的陪伴有啥用。 再说了,人家新妇马上进门了,红颜知己的陪伴不香?不比他强?用的着他去当电灯泡。 白常文像是有读心术,又道:“你不要妄自菲薄,郡公待你终是不同的,他是真拿你当朋友,只是你一直瞎想。” 白常文很是心疼周彻,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家里没有长辈他便自己当自己的家,身份地位的特殊让他的童年几乎没有朋友伙伴。 被皇室打压的不甘让他一直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下来竟是半点不得闲。 就连婚姻都当作了筹码典当出去,这样的人又能有多少快乐。 好不容易看到了差不多大又有趣的赵小山,想要和他亲近亲近,这臭小子却始终保持距离。 众人各怀心思,过了差不多两刻钟,大部队才在梁州城外五十里的三柳亭停了下来。 昨天李球就是在这接的赵小山,今天周彻也在这迎接他叔祖。 三柳亭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个小贸易点。 这里是几条官道的交汇点,离梁州城又不远,之前恰好长了三棵大柳树,很多附近的老百姓便背着茶水在大柳树下摆摊卖点茶水点心,后来有人在这盖了一座亭子,用来给来往商户百姓纳凉之用,便取名三柳亭。 众人刚停顿下来没多久,便看到一队人马打马过来,马蹄飞舞溅起了浓重的灰土,呛的人嗓子发痒,忍不住想要咳嗽两声。 周彻还以为是他叔公来了,急的连忙下马过去查看,结果那队人马走近才知道是其他宗室子弟派来贺喜的队伍,顿时失望不已。 像这样的队伍周彻只需要打个照面即可,剩下的接待工作便交给了白常文。 后来又连着过来了两三波,直等的周彻不耐烦时才看到了一个大部队过来,周彻一看到前面打马报信的下人便知道正主来了,也急忙骑上马迎了过去。 周彻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叔祖了,此番再见,两人都很激动,还没等马车停下,周彻便下马冲过去,对着马车便跪了下来,哐哐磕头道: “叔祖,不孝孙给您磕头请安了。” 周彻和他叔公见面具体如何激动如何抱头痛哭便不说了,赵小山远远的站在外围也看不清楚,只知道半晌过后周彻出来时眼眶发红,连鼻头都红红的,瘪瘪的嘴角显得他情绪十分激动,像个见到大人的孩子。 赵小山还是第一次在周彻的脸上看到这种委屈的表情,显得十分新奇。 看样子这个叔公和他的感情十分亲厚,不然周彻不可能当众情绪外露。 赵小山也终于见到了这位传奇的叔公,这位辈分大,但年龄真不大,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面皮很白,留着山羊胡子,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 接到正主后,周彻也不再停留,直接打马回府。 回去的路上听说这个叔公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来的,本来元康帝是不允许,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硬是赶在周彻成婚前赶到了西北。 这么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到来让周彻无暇他顾,梁州城附近其他驻军将领闻信也赶了过来要求拜见,都被那位给拒绝了。 好在第二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这些将领想着今天见不到,明天或是晚上的酒宴一定能见到,便也没在意。 陪着吃了一上午的黄沙后赵小山便闲了下来,白常文和李球全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理他。 无奈之下赵小山只能去找当初在京城监牢认识的林大钦和程术鑫等人,结果找了一圈还是一个人也没见到。 当初京城事变后,最开始来西北的便是林大钦和程术鑫,后来蒋重珍和张孝杰等人也纷纷跟了过来。 对于这些投奔过来的人,周彻全都以礼相待,并根据几人的擅长和偏重委以重任,其中程术鑫擅长经营被派到了附近和大夏的榷场,蒋重珍被派到了西北守备手下地做了军师,而张孝杰和林大钦两人则被派到了西北另一个大城——秦州城。 按理说秦州城并不算周彻统辖的范围,那里驻扎着另一个不得宠的县公,而且秦州城比梁州地理位置好,更靠近中原,没有战事的袭扰,比梁州富庶的多。 那个县公虽然没有周彻地位高,但日子过的比周彻好多了。 按理说两个人辖地挨着,应该是竞争敌对的关系,也不知道周彻怎么运作的,那位县公不仅和周彻十分要好,还将张孝杰和林大钦二人推荐给了秦州的府尹。 还有后来的几位也被周彻给安排在了其他地方,不一而足。 得知几人没有一个在梁州,赵小山心里很不得劲。 他们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共同经历过生死,那段难忘的岁月让他们的友情十分纯粹。 不过几人能得到周彻的重用,并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发光发热,赵小山还是为他们高兴。 一直到晚上,周彻在府里举行宴请,赵小山才结束了一天漫无目的的晃悠。 这场宴会规格很高,梁州城附近大小势力的主事人都到场了,就连秦州那位县公也派了弟弟过来捧场,诺大的宴会厅满满当当摆了十多张桌子。 而主位坐的必然是周彻和他那位小叔公。 像这种档次的宴会赵小山和程理本没有资格参加,但他们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勉强算得上是周彻在密水的婆家人,大管家不顾赵小山的拒绝还是给他们安排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 虽说是角落里的位置,左右坐的也都是西北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到赵小山和程理是大管家亲自安排过来的,旁边的人还好奇他是什么身份,态度十分友好,等得知赵小山不过密水一届商人,程理不过是村里的教书先生,顿时对他们失去了兴趣,白眼一翻,理都不理他们了。 好家伙,这人咋现实成这样。 他们虽然身份不高,但这几个人也坐在末位,也不过是梁州城下属几个县城的县令啥的,多个啥! 这种场合自然没有他和程理表现的地方,席间充满了对周彻的恭维声和劝酒声,赵小山和程理无人理会无所事事,只能不停的吃菜。 西北这地方民风粗犷,就连饭菜也粗犷,和荣河那边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赵小山吃的有点不习惯。 好在菜品里还有他作坊里生产的粉条,主食里还有他的肉末米粉,总算肚子没空着,混了个饱。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快半夜,周彻喝的很尽兴,那位小叔公倒是早早退席了。 当天晚上,赵小山和程理还是随白常文回了他家。 第二天天还没亮,敲门声就响了,赵小山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起来了,严重睡眠不足,脑子浑浑噩噩的。 新娘子是西北守备的嫡长女,嫁妆什么的前几天就搬进郡公府里了,据说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可谓十分丰厚。 今天要迎亲,新娘家一定会让做催妆诗,白常文作为读书人会陪同前去,因此打扮的十分正式,穿着打扮又恢复了以往儒生的模样,就连脸都敷了些粉,看起来不那么黑了。 程理算半个读书人,也被白常文打扮一番,跟着去了。 倒是赵小山,文不成武不就的,长的又小,指定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连凑人头都不够格。 他倒是想重操旧业——吹唢呐,可这技能在赵家村里能吃得开,在这就完全不够格了,周彻成亲专门请的鼓乐班子,可比他这半吊子强太多了。 几人赶到郡公府时迎亲的大部队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要出发,整支队伍大约三四百人,所有人都穿戴一新,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颇有气势,不像是去迎亲的,倒像是去打仗的。 周彻穿着一身喜服,骑马走在最前面,身姿挺拔神采飞扬甚是英武,赵小山觉得他肯定也敷粉了,肤色比昨天白了好几度。 就连李球都穿着暗红色的侍卫骑装,帅人一脸。 西北守备驻扎在离梁州城不远的一个军事重镇安阳,他的妻女本来都住在京城,这次成亲特意早早从京城赶了过来,现在正在安阳的守备府待嫁。 他们现在出发,到达安阳时也要一个时辰,等一系列流程下来,回来怎么也要下午了。 这时候天还没大亮,梁州城内百姓都知道今天是淳郡公大婚的日子,纷纷涌过来过来看热闹,看到如此帅气的公爷,又看到这么多威武雄壮帅气的汉子,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一个个看红了眼,嘴里讨论着那个好看那个威武的,还有不少姑娘直接扔出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小哥哥,郡公大人成亲了,你成没成亲啊?没成亲来找姐姐啊。” “哎呀,这位老爷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奴家媚儿,就在红袖坊,有空来找我啊。” 程理冷不丁被拽了一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吓的赶紧往前几步,嘴里嘟囔着:“使不得,我早就成婚了。” 他这熊样让李球看到,顿时哈哈大笑,“这西北的民风就是彪悍,大姑娘小媳妇儿可没密水那么害羞,喜欢不喜欢直接说出来。” “程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里的女人和密水的可不同,要不你也尝尝?” 程理哪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吓的脸色发白,摆手道:“还是你自己去吧,我消受不起。” “哈哈哈……” 赵小山看的双眼放光好不羡慕,不说程理李球受到追捧,就连帅大叔白常文都被搭讪了。 他故意往前凑了凑,挺了挺腰板,结果那些女人瞄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 显然,赵小山不是她们的菜。 只有一个小女孩拉了拉他的衣袖,道:“喂,你什么人啊,干嘛站在这,不知道这是淳郡公迎亲的队伍么,往旁边站站,挡着我视线了。” 受伤啊…… 赵小山表示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他就这么没有魅力么,难道连程理都不如? 这些女人,简直太没眼光了! “出发!” 吉时已到,周彻一声令下,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赵小山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 第232章 周彻的婚礼 镇守西北的最高军事长官守备大人家的千金嫁给年轻郡公,不仅皇帝派了使臣恭贺,就连西北的大夏和北边的大周也派了人过来贺喜,附近大小官员过来捧场的更是数不过来。 这场浩大的婚礼整整持续了一天,足以让梁州城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很久很久。 这一天,郡公府光铜钱就撒了整整二十筐,喜饼更是不要钱似的发,梁州城所有的乞丐孩子都汇了过来,一顿拼手速。 有的孩子抢的快,一轮下来就收获了二三十文铜钱,乐的喜笑颜开,嚷嚷着若郡公多娶几次,自己就能发财了,逗得一旁的大人哄堂大笑。 这一天,整个郡公府一直热闹到很晚,直到周彻喝的双眼迷蒙,被下人搀扶着回了新房才慢慢散场。 赵小山也喝了不少,因为程术鑫和林大钦今天过来了,好友见面自然少不了开怀畅饮,等离开时几人全都脚步虚浮神志不清了。 等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程术鑫和林大钦早走了。 赵小山怅然若失,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了。 所有人都在拼搏奋斗,只有他,看似忙忙碌碌东跑西颠,事业却毫无寸进停滞不前。 周彻新婚,必然要陪着娇妻拜见长辈开祠堂祭祖,他和程理无所事事,便只能在梁州城里瞎晃。 到了中午,赵小山手里的筷子刚挑起香辣爽口的肉臊子面,郡公府的小管事便找了过来,说是周彻的叔公想要见他。 赵小山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大人何意,还是匆匆放下筷子,跟着回了郡公府。 等见过礼坐下才知道,原来这位叔公想问他的琉璃作坊。 若是别人问,赵小山绝对不可能告知,这是自己的发明专利,挣钱的法子。 但这位可是周彻都十分敬重的长辈,作为金主,赵小山不敢有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听完,这位老爷不住的点头,道:“彻儿早和我说过你有大才,没想到你连西洋的玩意儿都能参透并制作出来,倒是当得起他的夸赞。” 赵小山谦卑道:“都是郡公抬举,小的当不起。”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你有大才,再这么谦卑便不妥了。” 人家这么说,赵小山也不敢再说别的,只能喃喃道:“大人说的是,小的记住了。小的文墨不通四体不勤,也就愿意研究点杂七杂八的,人家都说我是奇技淫巧难登大雅之堂呢。” 这位小叔公没再板着脸,倒是温和道:“管他什么堂,只要能创造价值,让自己过的好就是本事,理那些腐儒作甚!这样的话以后无需再听。” “小的谨遵老爷教诲。” 这位叔公见他小小年纪态度恭谨人又踏实不骄纵倒甚是满意,继续道: “我听闻你弄了个活字印刷术,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密水太小了,你的理念又太超前,不若将技术卖给我,我在京城或许有用。” 求之不得! 这活字印刷术他准备了很久了,投入了很多资金精力,但一直没有任何效益产出,还有报纸,也一直没敢投入使用。 “若老爷想要,拿去便是,何来买卖之说,若能对郡公有所助益,小的求之不得。” “你是个好孩子,又是彻儿的朋友,我这个年龄又岂能占你便宜。我也不给你钱了,我给你介绍个人,他给你带来的价值绝对多过给你的钱。” “这人叫杜子兴,是我在榷场做措置官时的一个属官,现在他因我之故被新的措置官排挤,但此人头脑灵活,在北地也有自己的门路,前些日子陛下看我看的严,我始终不敢联系他,以致你的作坊销路不畅。 现在陛下自顾不暇,自然管不到我头上,我会给他修书一封,将你介绍给他,你的琉璃可以和他交易。” 大善! 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消息更让赵小山振奋的了。 这半年多以来他太苦了。 现在总算听到了点好消息,如何能不激动。 赵小山乐的当即跪了下来,好好拜谢了上座的老爷,“小的谢大人提携。” 这位叔公摆摆手,“起来吧,无需谢我,我知道你和彻儿之间的关系,帮你也是为了帮彻儿。销路不畅你还能硬撑一年,还始终不骄不躁,你小小年纪已经做的很好了。” 这场会面可谓宾主尽欢,临走时这位大人还赏了赵小山一个小礼物:一柄小刀。 这刀一看就是北面大周来的,连刀柄上都镶着一颗大宝石,豪气冲天。 赵小山十分喜爱,决定回去送给铁牛,那小子指定喜欢。 这位叔公老爷只在梁州待了三天便回去了,他走时周彻携着新婚娇妻送出去老远,都快进入秦州地界了才停下。 看的出来,周彻十分依赖他的这位叔公。 也是在这一天,赵小山才算看清了周彻媳妇儿的长相。 西北守备家的嫡女,姓孙名英儿,果然气质非凡,一路也没坐轿子,而是陪周彻骑着马,光看骑马的架势就知道经常骑。 就是这长相吧,可能是随了她爹,脸盘子有点宽,眼距也不近,嘴唇稍厚,看起来很是英气,哪怕脸上敷了粉也能看出来是黑黄皮。 往那一站,还不如周彻肤白貌美大长腿好看呢。 好在身条很好,高挑又不失匀称,长手长脚的,穿着一袭红衣,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和白常文的马帮媳妇儿有点像。 再仔细看一下那手,估计有点功夫在身上,是个练家子。 周彻娶了这么个英武的媳妇儿,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新婚一个月后,御夷城何将军家的小女儿以及江南商会姜之冻的独女姜小姐也要进门了,听说两家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时间一到,两人同一天进门。 娇妻美妾三女争一夫的戏码马上就要开场了,也不知道周彻这种马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别到时候精尽而亡喽…… 正当赵小山在这暗搓搓的yy时,他感到后背一阵寒凉,像是有道不善的目光这紧紧盯着他,回头一看,好家伙,这不善的目光果然出自于正主周彻。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看你笑的一脸猥琐样!” “回郡公,郡公成亲小子高兴,正高兴的,什么也没想。” “我娶妻你高兴什么?我没记错的话,赵小山你也有十七了吧,怎么还没娶妻?你家里没为你张罗?” “回郡公,张罗了,但我觉得自己还小,不足以肩负起家庭的重担,便没着急。” 周彻坐在马上,嘴角似笑未笑,“先成家再立业,十七岁也不小了,若家里没有合适的,本郡公也可在梁州给你物色一个,你觉得如何?” 他这话让周围一圈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赵小山身上,白常文第一个附和:“郡公,这个主意甚好,山子这小子就是太不着调了,他的爹娘又管不住他,可不就由着他,不若郡公给他指一门婚事?” 此刻的赵小山恨不得捂住白常文的臭嘴,急的连忙道:“万万不可,我可不想过早的进入婚姻的坟墓!你们别坑我。” “放肆!郡公要为你指婚,焉有你拒绝的道理!”周彻还没说什么,倒是后面一个不知命的属官突然喝道。 周彻见状竟未阻拦,气的赵小山不得不低下头,道:“小的知错,小的不是有意拒绝郡公的好意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彻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新妇孙英儿开口道:“婚姻的坟墓?这是何解?” 周彻也跟着附和道:“对,何为婚姻的坟墓?” 此刻的赵小山囧的不行,额头都快出汗了,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道:“就是听家里老人说过一句,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论之前多喜欢,只要进入婚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都把人的激情给耗没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吧。” “哈哈哈……”周彻大笑,“赵小山啊赵小山,你还真是万年不变,上哪听到的歪理都能当做至理名言!贫贱夫妻百事哀,自然会把激情磨灭,如你这般的小富翁如何能为柴米油盐发愁?岂不是杞人忧天?” 赵小山弯腰,脸都快低到尘埃里了,“郡公教训的是。” 不想周彻又继续道:“再说了,男女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妻者,齐也,是要和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人,爱情固然是锦上添花,没有爱情也能和美的过一生,又何来坟墓一说?!” 周彻这话估计是说到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坎里了,只见很多人纷纷点头,表示附和。 倒是他的夫人孙英儿脸色莫名,显然很不赞同却又没出声反对。 没想到周彻竟然还大男子主义,看他这意思,以后这孙英儿日子够呛能好过。 不过这些都和他赵小山没啥关系了,他只能继续道:“郡公说的是,倒是我狭隘了。只不过小子认为不论有无爱情,成了亲就要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小子才十七,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肩膀不宽,实在没力气扛起更多了。” 周彻点点头,打算放过他,“说的也是,你现在确实挺累,我都晓得。既然不愿成亲那就不成,什么时候遇到你的爱情的时候再说,到时候本郡公倒是要看看,你还会不会有这套说辞。” 话题总算要过去了,赵小山玩笑道:“那可能要让郡公失望了。” 说了这么一会话,太阳越来越烈,周彻一摆手,众人开始回返。 婚礼完成了,来参加婚礼的人慢慢回走,周彻总算闲了下来,能抽出时间召见赵小山了。 第233章 传授技术 成亲虽然快活,但累也是真累,再见赵小山时周彻坐没坐相的摊在椅子上,揉着眉心正在闭目养神,看他进门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又合上了。 “密水没什么事先不用着急回去,好不容易来一次,在这多逛逛。” 这几天赵小山已经逛的挺好了,甚至还去了一趟白常文媳妇儿家的马场,好好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天苍苍野茫茫,玩的很是尽兴。 就连程理都说这西北虽然贫瘠,但苍茫辽阔,别有一番滋味。 “山子谢郡公惦记,不过这几天郡公忙的时候我和程理逛的挺好的,出来的时间也久了,还是想快点回去才不辜负叔老爷的托付。” 周彻早就知道叔公把当初埋的一条线交给了赵小山,对此他也十分满意。 “你送的那对琉璃酒杯当真精美,夫人见了十分喜欢,若你的琉璃作坊都是这样的品质,就算不销往北边也不愁卖。” 这可难了,那一对水杯还是他鼓捣了好几天才弄出来的。 “记住,琉璃这西洋玩意儿讲究的是物以稀为贵,你先别急着打开销路,要知道奇货可居,以后生产在精不在多。” “这几天你也走南闯北的见识了不少,以后眼光放长远些,别光盯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争取建立一支自己的商队,免得以后左右求人找销路。” “我在西北虽然站稳了脚跟,但没有自己的军队却是寸步难行,手段伎俩终归是末路,若局势崩坏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才可。” 赵小山最开始还跟着哼哼应付两句,后面再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不知道周彻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样的机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么高么,到了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了? 周彻看他的囧样笑了笑,“行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现在的我虽然看着风光,但养军队要花很多钱,总花用女人的嫁妆也不是那么回事,我守着西北,和大夏交易很是便利。我想让你的几个作坊开到梁州城来,还有玉米,我也想引过来。” 要他的技术? “若郡公想要技术,山子自然双手奉上。” “不,我不仅要你的技术,还要管理,我都要。这件事很急,要不然你就在这待几个月帮我把作坊建起来,要不然就派个管事过来帮着管理。” 赵小山这下总算懂周彻的意思。 周彻这是打算在西北开他作坊的分号了。 他的作坊虽然产出也算丰富,但毕竟远在密水,隔着千山万水,沟通不便,帮助实在有限。 若梁州本地有作坊,产出来之后直接进行销售则会方便很多,周彻的思路很正确。 “你放心,我不白用你的技术,这边所有作坊产出我分你两成干股,你觉得如何?” 赵小山连连摇头,“不不不,两成太多了,一成就够了,若没有郡公当年提携也没有小山的今天,郡公的事自然是小山的事。那小山就在这多待一阵,先帮着郡公将作坊建起来,等走上正轨了再派一个信得过的管事过来接手。” 几句话,赵小山便把自己卖了。 周彻对赵小山的态度十分满意,让他从白常文家搬出来,住进郡公府,暂时以幕僚的身份自居。 并且将白常文和孙英儿叫了过来,吩咐他们配合赵小山工作,争取尽快将作坊建好,听赵小山调遣。 赵小山知道周彻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他也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帮他成就大业。 于是乎,程理和赵小山便留了下来。 程理本以为这次出来散散心,没想到直接被扣住了,不得已只能给家中的妻儿写了封信,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 赵小山也抓紧时间修书一封,告知家里自己要在西北多待一段时间,另外让二黑子带着琉璃作坊的十个男工尽快赶过来。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这,早晚要回去的,还不如把二黑子调过来。 二黑子虽然分家了,但他媳妇儿和他娘之间的龃龉不是那么好化解的,他夹在中间十分苦闷,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拯救出来。 既然明确了自己的任务,赵小山便也不再拖沓,第二天便和白常文等人考察了一下梁州城,先将几个作坊的地址给定了下来。 这是周彻自营的作坊,规模一定是比他在密水的大的多,经过几番讨论和考察,敲定了最后的方案。 三个作坊生产体系不同,位置可以靠近,但是不能挨着,尤其是琉璃作坊,来回运送沙石,最好选在城外。 而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规模小,便可建在城内,还能带动城内百姓就业。 一番忙碌后,三个作坊热热闹闹的动工了。 建造工地时,赵小山也没忙着,他在郡公府的后院手把手的教授如何制作米粉和肥皂香皂。 这第一批来学习的都是郡公夫人孙英儿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共十四人,七人一组分别学习米粉和肥皂。 这些人都是周彻和孙英儿的心腹,学成以后将是作坊的大小管事,因此学的十分认真。 协助赵小山筹建作坊是周彻交给孙英儿的第一个任务,对此她十分重视,不仅每日过来巡查,有时自己也会认真学习,不懂的地方还会向赵小山虚心请教。 赵小山自然不可能藏私,他早就和周彻绑到了一条船上,周彻好他才能好,自然是知无不言。 这个过程中赵小山和孙英儿逐渐熟稔起来,他觉得周彻眼光真心不错,能娶到孙英儿这样的好女人当媳妇儿,这应该是他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孙英儿心胸十分开阔舒朗,做事不拘小节又很认真,接人待物亲和有原则,同时赏罚分明胸有沟壑。 得此贤内助,周彻之幸也。 赵小山决定了,这辈子除非不娶媳妇儿,要娶就娶孙英儿这样的,简直就是女频文里聪明睿智的大女主。 虽然长的很一般,但内涵真是够够的,周彻配不上她。 米粉和作坊做法简单,几天后这些人便开始上手试验了,虽然偶有瑕疵,整体还算顺利,又监督了几天,这十四人的队伍逐渐得心应手,可以独立操作了。 赵小山很是欣慰,觉得自己严师出高徒。 周彻抽出时间检查了一下进度,对他的工作也十分满意。 人多力量大,两个作坊也快竣工了,周彻让白常文负责招工,集训一下就可以进行正式生产了。 倒是琉璃作坊,因为需要建高温窑炉,进展很慢,都半个多月了刚进行一半,赵小山很是着急。 他这次又出来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作坊一旦正式运转,赵小山便闲了下来,他和程理将梁州城及周边一些马场转了转,回去后根据记忆中现代城市的规划,列了一个清单,写了一份建议书交给了周彻。 虽然周彻有心治理好梁州城,但他毕竟出身勋贵,没有底层生活的经验,在搞活方面守成有余创新不足。 既然自己要在这待一段时间,趁机帮着他把梁州城好好整治整治。 在建议书里,他对梁州城的整体布局进行了重新规划。 首先便是居民区和商业区分开的问题,梁州城是西北交通要地,很多大夏大周的商人都会来这进行贸易,可是这些贸易往往鱼龙混杂。 赵小山建议他在城内专门规划出一个贸易区,像现代会展中心那样,政府进行管理,维持秩序抽取赋税。 若有第一次来的外地商人也可以牵线搭桥,抽取佣金。 也可在内城不同地点设不同档次的官方驿站和仓库,用以提供商人的住宿和存储货物之用,严格管理保证安全,价格要比市场价贵,不与民争利。 第二,因为西北地区的主要交通工具都是骆驼,这东西滂臭,味道很大,很是影响市容市貌。 他建议在城内隔一段便设一个骆驼休息棚区,既可以喂食又可以喝水休息的地方,骆驼拉出来的屎免费送到城外供农民种地使用。 西北土地不丰,对那些当地老百姓种瓜果蔬菜来售卖的,也专门圈出来一个小场所,不收取佣金,只负责管理。 再次,梁州城要想建设好,一个好的名声很重要,要将他打造成西北地区最安全的城市,便需要朝廷多巡逻严加管理,甚至可以多请些说书人免费讲书进行基层教化。 像这样杂七杂八的,赵小山罗列了八九条,也不知道周彻能接受几个,反正他是交上去了。 周彻接过本子很是惊喜,看过后针对一些不懂的问题问了又问,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赵小山再次化身好老师进行了详细的解答。 这一答就答了小半天,直到下午周彻被叫走。 这一天,是他的两个妾室同时进门的日子。孙英儿为表对两个侧室的重视,在府里摆了好几桌,请了不少人过来热闹,赵小山也在受邀之列。 赵小山冷眼看着孙英儿穿着老气的衣服端坐在主位上,接过两女奉的茶,有些心疼她。 她和周彻刚成亲一个月,两个贵妾便入了门,一个有权一个有钱,不是能任人捏扁搓圆的存在。这以后消停的日子可不多了。 唉,天下好女子难道都要这样被蹉跎么…… 幸好自己身为男子,没有这样的苦恼。 他猜的没错,自从两个侧室进门后,孙英儿便不怎么出门了,哪怕赵小山在府里也很少能看到她的身影。 周彻每天都很忙,通过联姻,他和西北有兵权的两个将领都有了实质性姻亲关系,这样便利的条件下他开始准备筹建自己的军队了。 而招兵买马的钱则是姜氏女的嫁妆。 周彻这软饭吃的很香,牙口十分好,一点都没觉得花媳妇儿嫁妆有什么不对的,脸皮堪比城墙。 (此外,他一个月内办了两场婚事,又收了不少礼份子钱,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梁州城附近大小官员这段时间的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他采纳了赵小山的建议,很快在梁州城里规划好了会展交易中心的位置,不仅盖了宽敞明亮的大展厅,还从护卫队里调取人手进行管理,不论是规模还是安全程度来说都比外面的榷场好很多。 毕竟榷场贸易的税收是交给国家的,但梁州城这的收入是归周彻自己的。 出了这么大的力,没有回报怎么能行,会展中心进行的每一笔大型交易都要交一定数额的“管理费”,钱的问题倒是得到了暂时的缓解。 为了让更多的商户来梁州城贸易,赵小山还鼓动白常文去周边进行大力的宣传。 白常文也上道,为了“招商引资”,跑了不少地方,甚至给出了优惠政策,凡是第一次来梁州城进行贸易的,前三次的税收免费。 周彻看到了回头钱,也很乐呵,又朝姜氏女要了一笔钱,将城外的官道扩宽踏平了,以保证路途畅达。 梁州城经过这段时间的整顿,已经大变了模样,市容市貌堪比中原的城市,来来往往的商旅百姓绘成了一幅人间烟火图。 米粉作坊产出的杂粮粉由于携带方便口感劲道,和以往的价格比又便宜了很多,很收外来商户的欢迎。 由于产能有限,甚至供不应求,有的大商队为了尽快拿到更多的杂粮粉,托关系找到了白常文,希望以后作坊的产出他能第一个拿货,量大,价格可以商量。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在赵小山来到梁州城的第二个月下旬,西北进入了七月份,已经十分炎热时,二黑子带着十个琉璃作坊的男工终于到了。 第234章 报纸的轰动 这时琉璃作坊已经基本竣工,他到的时间刚刚好。 二黑子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密水,他生在赵家村长在赵家村,以为就是死也要死在赵家村,可赵小山的一封信,让他颠簸万里来到了这陌生的大西北。 下船后他们又坐了很久的马车,从马车上往外看时他简直震惊了,和家乡的小桥流水不一样,这里的天地更为辽阔,人烟稀少,植被不丰,连土的颜色都发黄。 他震惊于这片天地的广阔,也惊叹于这片土地的贫瘠。 他在想,淳郡公何苦来哉,好好的密水不待,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可进入梁州城后,他的想法又变了,这里的城墙高大巍峨,城内秩序井然人流如梭,骆驼和马虽然多,空气却并不污浊,就连老百姓的精神状态都很好。 赵小山再见到二黑子时一个飞扑过去直接抱住了他,他可太想他了。 二黑子是管理人员,另外十个男工是技术骨干,这些人对三个作坊的运营将起到大作用,为此周彻还抽出时间特意召见了他们。 这是二黑子第一次见淳郡公,受宠若惊,刚开始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好在赵小山一直在旁边,他想着以后要长久的待在这里,还会经常接触到淳郡公,才慢慢放松下来。 二黑子一来,赵小山便轻松多了。 他为周彻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提了另外一个建议:扩大琉璃作坊生产。 按照周彻的理论,琉璃是舶来品,是稀缺玩意儿,自然要少才精,这个理论本身也没错,毕竟琉璃本身不能吃不能喝,就看着好看,普通人家不可能买,只能卖给贵族当作奢侈品。 什么事奢侈品?烂大街的东西自然不能作为奢侈品。只有那些少的需要哄抢十分珍稀的才可以。 但他赵小山是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自然知道玻璃的广泛用途。 首先是窗户,冬天挡风夏天挡雨白天不遮光,这么好的东西若能普及不香? 其次还可以扣棚,西北这地方吃肉的多,蔬菜少,就因为昼夜温差大,适宜的土壤少,尤其是入冬后,能吃的蔬菜更少了。 有了玻璃后大棚完全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到了冬天那些不差钱的大商人看到绿油油的小菜,不信不心动。 当然了,梁州城的有钱人还是少,要是吃绿叶菜还得是京城。 因此他建议周彻将技术转让给他叔公,让其在京城也盖一个琉璃作坊,分成两条生产线,一条生产水杯容器等精美摆件,一条生产用来做窗户的大块玻璃。 这两条建议一出,赵小山相当于将自家琉璃作坊掏空了。 一个京城的一个西北的,背后都有雄浑的背景,销路也畅达,既如此,谁还会专门去上偏僻的密水小山村进货呢。 这东西又容易碎,山路颠簸,运输成本也无形中提高了很多。 周彻岂能不知这背后的涵义,对赵小山毫无保留的付出更添了一丝感动。 内心里不仅将赵小山当作朋友,更是当作可以托付的弟弟。 只见他走到赵小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动容道: “赵小山,我周彻这辈子亲缘淡薄,很小的时候父母便过世了,只有一个远在北边的叔公和年幼的妹妹,那时候我苦苦争扎时总在想,要是我娘能给我生一个哥哥或者弟弟该多好。 后来我慢慢大了,不会再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却遇上了你。赵小山,你我结拜为异姓兄弟可好?” 说完,周彻便静静的等着赵小山的答复,眼神温和充满鼓励。 赵小山坐在座位上,仰着脖子看向对面的周彻,嘴巴张了老大,半天都没做出反应。 他脑子嗡嗡响,心脏砰砰跳,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怎么,吓傻了?”周彻失笑,“难道不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 不愿意的是傻子! 赵小山声音颤抖,手指也像脑梗一般抖个不停,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激动的不能自已。 天啊撸,自己这次付出的虽然多,但回报也不是一般的大。 周彻这次是真被自己感动了,竟然要结拜,这么江湖的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敢想象啊。 虽然结拜后不能登上皇家玉牒,但他和周彻的关系却更近了。 不能说是心腹,简直是心腹中的心腹! 哈哈哈,赚大发了。 用一个不怎么盈利的琉璃作坊,换来周彻异姓弟弟的身份,不要太香! 一旁的二黑子和白常文等人看着赵小山兴奋的手舞足蹈这傻样,一脸羡慕。 若他们能被淳郡公如此厚待,估计比赵小山还更兴奋。 周彻说要认义弟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不仅昭告全城,甚至还开了祠堂,邀请了周边所有有头有脸的官员和商户共同见证。 拜完周彻父母的牌位后又遥遥朝东方拜了赵小山的父母,之后赵小山又正式拜见了大嫂孙英儿,这场结义仪式才算完。 至此,以后的赵小山再不用称呼周彻为郡公了,直接叫大哥,也不用再行跪拜礼,地位唰唰的提高。 孙英儿为表重视,在郡公府预备了十几桌好酒好菜,来吃席的大小官员和商户们吃的言笑晏晏,口里直呼恭喜郡公喜添义弟恭喜义弟喜获大哥,心里则内流满面。 妈的周彻,这是穷疯了吧。 几个月的时间里办了几出事了。 第一次成亲也就算了,那是正事,纳妾也可以理解,毕竟两房妾室也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 你收个义弟你办什么办,这不明摆着要收钱么。 连着三出,家里的小金库都掏空一半了。 淳郡公这人年纪不大,脸皮倒是真厚。 不过,这些人感慨的有点早了——三个月后,淳郡公府再次发出通告,恰逢郡公夫人孙氏二十大寿,届时郡公府会大摆宴席,邀请各方人士前来共同庆祝…… 西北的大小官员气的跳脚,有门路的苦不堪言,已经暗搓搓的打算托关系把自己调走了,实在受不了淳郡公的盘剥。 最可恨的是,淳郡公这厮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却用来建设自己的梁州城。 现在的梁州城的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街道整洁干净,商铺林立,大小交易市场火爆,把附近官方的榷场都比下去了,有不少富户家家装上了新玩意儿——玻璃窗户。 听说那粉条作坊每日产出过万,订单都排到明年了。 挣了这么多钱,钱都哪去了?用的着搜刮他们! 当然了,这些话赵小山都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启程出发,回返密水。 这次,他离家太久了,四月从家出发,再回去时已经十月了,在梁州城整整呆了小半年。 梁州城的几个作坊已经走入了正轨,京城的琉璃作坊也正在建设,活字印刷术也已经投入使用。 京城老百姓最近精神生活很丰富,因为皇帝每天都有幺蛾子提供新乐子,不是今天砍这个大臣的头,就是明天要废后,总而言之,骚操作不断。 而且最近京城还出现了一种新玩意儿——报纸。 这东西像书又不是书,几天出一次,内容特别吸引人,因为它里面的东西不是知乎则也,而是分成了几个板块,有皇帝的圣谕和朝廷的通缉令,有寻物启事,还有一些历史小故事,最吸引人的是民事板块,这个板块里刊登的都是东家长李家短的小事,有时候是底层老百姓的邻里纠纷,有时候是一些小官员家的八卦。 这东西刚一出现就被抢购一空,迅速成为了京城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很多读书人以抢到一份报纸为荣,士子们的文会讨论的重点再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报纸里的内容,以及猜测这报纸到底是谁办的,内容是谁撰写的。 这报纸刚出来时也曾有朝臣反对,认为这东西大逆不道,怎么能将皇帝的圣谕和一些家长里短放在一起,真是倒反天罡,大大的不敬。 起初皇帝也很愤怒,直到让太监也买了一份报纸观看后,那点愤怒竟直接烟消云散了。 这里面确实有他的圣谕,还有不少夸他英明神武的篇章,里面的溢美之词看的人肉麻,读的他都以为说的不是他了。 听说这报纸最近在京城很火爆,遭到了读书人的哄抢,这岂不是说那些榆木疙瘩读书人都看到了对自己赞誉有加的文章? 潜移默化下,那些读书人和官员岂不是马上拜服?还能有赖赖歪歪的讽刺声和反对声? 这是好东西啊! 这哪是什么倒反天罡啊,简直是免费的宣传神器! 谁要封禁?杀了他! 于是乎,本是试营业的报纸得到了皇帝的亲口承认和肯定,地位一下稳固了。 甚至在京城一个很热闹的街区盘了一个店铺,取名为——大景报业。售卖由原来的小童临街叫卖变成固定摊位售卖,报纸数量也由原来的七八天出一次,变成了三四天出一次。 版块再次升级规范化,其中最亮眼最醒目的地方是对皇帝的夸赞的文章、对他政敌(原来争夺皇位的大皇子和太子等)的诋毁,对大夏和大周等北边民族政权的侮辱。 其余板块则是民事板块和商业板块。 商业板块可太火爆了,很多商家嗅到了这个报纸的巨大潜力,开始找到大晶报业在商业板块打广告,虽然广告费贵的离谱,但效果好啊,达官贵人都能直接看到。 但普通老百姓最关心的还是民事板块这,里面的大小故事很有趣,也很亲民,讲述的就是老百姓身边的事,代入感很强。 有一些民事纠纷里还会宣传一些普法知识,让老百姓学到了不少知识。 有时候这个板块还会刊登一些青楼里花魁的风流逸事,让大家投票哪个是真正的女神,轰动一时。 那些达官贵人的八卦就更好玩了,没想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竟然也有苦恼,有宠妾灭妻的,有惧内被妻子追着打的,还有嫡庶二房争产的,简直让他们大开了眼界。 最开始这个板块还只是刊登了一些小官员的小八卦,随着报纸被皇帝肯定朝廷认可,刊登主角的咖位也直线上升,那些尚书啊侍郎啊这公那侯的,全都榜上有名,成了普通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报纸的出台,京城原本紧张的政治风气为之一松,一些家事被曝光了的官员对这大景报业恨之入骨,却找不到发泄的正主。 这报纸皇帝都每期必读,他们又不能明着上门找茬,憋屈的很。 最可恨的是若是在报纸上曝光,有时候朝会的时候还会被皇帝和群寮取笑,苦不堪言。 不过这时代没人是傻子,也有官员看到了这报纸的巨大利润和影响力,也尝试着创办一个报纸,却苦于没法排版,雕刻速度缓慢而不能成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景报业一家独大,惹红了眼。 赵小山得知这些事时不禁感慨,专业的事还是交到专业的人去做,还要有适宜的环境才可。 他当初只是把办报的理念告诉了周彻的叔公,并让乐平镇书坊的领头人白敏中和李巨卿等人带着所有技工前去投靠。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产生了这么好的效益,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归家的旅途总是短暂的,看到河两岸的土地上百姓们热火朝天收割玉米时,赵小山知道,他终于到家了。 第235章 又生变故 走了小半年,再次回到密水时,赵小山的心情激动要飞起。 程理下车后毫不迟疑的直奔赵家村,他则带着朱丰收先去了赵娇娘家。 回来前,他没告诉任何人,打算给赵娇娘和铁牛他们一个惊喜。 没想到,当赵娇娘看到赵小山时,惊喜是真惊喜,先是一把抱住了他,然后那大拳头上来哐哐杵了他几拳,后来又哭了。 哭的好不凄惨,眼泪鼻涕蹭了他一头,边捶他边说: “你这死小子,你怎么才回来啊……” 赵小山都懵了,他这半年虽然一直漂泊在外,但隔一段时间就写一次信,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姐,姐,我错了,这次不该走这么久,你看,这不回来了么。” “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都饿了,姐,你快给我整点东西吃吧,我肚子都瘪了。你给小驴驴忌奶了?感觉你瘦了好多啊,有三十斤不?” 赵小山企图用做饭来转移赵娇娘的注意力,然而这招并不好使,赵娇娘虽然不再嚎啕大哭,却是拉着他的手抽抽噎噎的给他来了个五雷轰顶: “山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咱家出大事了。” “咱家的作坊停工了,你姐夫也被县学踢出来了,前段时间爹娘还赔了三千两银子,你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咱家都快散了……” “什么?到底怎么了。”赵小山呆愣住了。 “都是你当初做的孽,你没事去招惹那个王香草做什么,你不知道,这女人现在发达了,不仅嗓子好了,还成了新任府尹的小妾,报复咱家呢。” 王香草…… 赵小山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谁。 “我怎么去招惹了?不是咱爹娘当初非把她弄家里来么,我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就成了府尹的小妾了,她发达了凭啥报复咱家啊,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不早点通知我呢。” “怎么通知你,你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寄了好几次信也没收到回信!我和爹娘以为你很快就能回来,哪知道你一去就去了这么久。” 可是二黑子中间也去了啊,怎么没告诉他。 想来是二黑子出发后才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为什么家里寄的信他都没有收到。 怪不得这么久家里都没催促他回家,他还以为自己常年出门在外,爹娘都放心了呢,不想家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那个该死的王香草当初想嫁进咱家时对咱娘左一口婶子右一口婶子的,你没看她现在呢,像个土凤凰,带了好些个下人突然上咱家,说咱家卖的玉米粉吃死了人,说咱家作坊里生产的东西不干净,直接让县里把作坊给封了。 咱爹有个爵位顶着她不敢动,她就抓走了咱大哥,若不是马恭回,大哥就要交代进去了。” “马恭回?” “这次府试他又考了案首,荣河一个书院的大儒很欣赏他,要招他当关门弟子,他听说咱家出事了去求了那个大儒,府尹大人说放了大哥可以,但需要交银子,爹娘凑够了三千两交上去了,这才算完。” 竟有这样的事,简直岂有此理! “大哥刚出来,县学就把你姐夫踢出来了,说是上面的意思,你姐夫今年刚考上秀才,怎么能说踢就踢,这王香草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还有这个新府尹,让个小妾耍的团团转,这还有天理么。” 赵小山花了好一会的时间消化这些消息,气的胸脯起伏,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真真没想到,一个女人的能量竟然能这么大,这可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按说若是在县里多大的事都好说,毕竟他在密水认识不少人,不说县牢的那些牢头大哥,就是新任县令也能说的上几句话。 但这是府尹大人,是整个荣河郡最大的官,县里这些人就不够格了。 前些日子他刚在梁州和周彻结拜为异姓兄弟,结果自己在密水的小家就遭了人欺负,果然印证了一句话:远水解不了近渴。 最近事业的成功都让他快忘了自家也只是密水县赵家村的一户普通老百姓,一个官威下来就能压死自己。 “爹娘现在可还好?除了损失了三千两银子,那王香草没再找茬吧?” 赵娇娘还在抽噎,“那倒没有,咱爹毕竟有皇帝御赐的爵位,她也不敢太过分,就是作坊都停了工。 不过大哥在里面受了伤,腿折了,现在还不能下地。咱大舅妈后悔招惹了王香草,带着大勇哥去她娘家一顿打砸。” “王香草没报复大勇哥他们为她爹娘出气?” 赵娇娘摇摇头,“那倒没有,本来大勇哥都做好准备入狱了,谁知道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报复。” 呵,看这样子,王香草不仅恨他们家,就连自己父母都给恨上了。 不然岂能任凭外人打砸了自家。 “姐夫呢,他考上秀才的事怎么没和我说,被县学踢出来了现在他去哪了?” “你姐夫去念书了。他从县学出来后便回了之前的私塾,这事倒是对他影响不大。” 事情的大概赵小山已经清楚了,赵小山看着二姐通红的眼睛憔悴的面容,知道她这段时间自己支撑的很苦。 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咱家倒霉的这段日子姐夫对你变没变?有没有反过来欺负你?” 赵娇娘摇摇头,“那倒没有,对我还是挺好的,咱家出事那会他也很急,还去各种找人打算疏通关系,但人家一听他是咱家的女婿连见都没见他。 前段时间他宁可不念书还经常回村里安慰咱爹娘,知道大哥腿断了还各种帮忙找大夫治疗。我知道你一直对你姐夫不放心,但你姐夫这人真的挺好的。” 可能是患难见真情吧,赵娇娘说这话时语气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感性慢慢回归,理性逐渐远去,像是对魏武充满了依赖。 “咱爹有爵位,姐夫是秀才,咱家在密水也算有些地位,这府尹怎么回事,就任凭一个小妾这么蹦跶?” 不应该啊,就算再不把他家当回事,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辱啊。 尤其是他家一直表现良好,该交税交税,该孝敬孝敬,在县里口碑还是不错的。 这府尹大人是真一点不在乎? 是和他家以前就有仇怨还是单纯的宠着王香草替她出气? “听说这府尹都快六十了,有一次在外面都快死了,也不知道怎么被王香草救了,后来就把她给纳了,还宠的要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荣河好多人家想做什么都求到她王香草的头上,连那府尹的正头娘子都要靠后。” “那府尹啥都知道,王香草收的钱也都交给了他,光咱家这件事她就收了三千两,我看啊,这府尹就是想通过女人的手敛财呢。” 真是! 赵小山越听越气,不由捏紧了拳头。 “二姐,铁牛呢?” “前段时间大哥入狱,铁牛着急便回了村里陪咱爹,落下了很多课,现在大哥回来了,我便带他回来急需上学了。” “把他和姐夫叫回来吧,收拾收拾,今天和我一起回家。” 赵小山回来了,赵娇娘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了,弟弟说什么是什么,当下也不犹豫,吩咐下人去学堂将铁牛叫回来,进屋收拾收拾便打算跟着回赵家村。 铁牛见到赵小山同样嚎啕大哭,控诉他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之后一路都抽抽噎噎哭个不停,这孩子明显被这件事吓到了。 到了晚上进了村后,同样的戏码又在刘氏和赵来福身上上演了一遍,赵小山安慰完大的安慰小的,说的嘴巴都快干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吃饭时,众人的情绪才算慢慢缓和下来。 赵大壮入狱时被人暗害踩断了腿,现在还绑着木头动弹不得,家里其他人虽然神情憔悴但还全手全脚没什么大碍。 赵小山看着齐齐整整的一家子,心底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家人们都在,这就是最好的。 第236章 王香草的故事 听说他回来,村里不少人都过来拜访了。 琉璃作坊的所有技工都分给了西北和京城的两个作坊,村里的这个已经空置很久了。不过这也和村里人关系不大,因为琉璃作坊一直用的是赵小山买的下人,没雇佣过村里人。 但米粉和肥皂两个作坊则不同,这两年他们早已习惯了每天上班每月领工资,现在作坊停工,他们都心里慌慌的。 日子好不容易过好了,谁愿意回到以前的穷日子? 看到赵小山回来,这些人像是终于又找到了主心骨。 觉得只要赵小山回来,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作坊马上又能重新开工了。 然而,赵小山面对来客只是虚虚应付着,并没有说具体什么时候开工,态度十分敷衍,众人走时也没明白他到底几个意思,心高高悬着。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后,赵小山总算松了口气。 这种被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感觉,他觉得有点沉重,很累。 从昨天得知消息时的心惊胆战到晚上吃饭时看到全家人整整齐齐的心满意足,他像坐了过山车,忽上忽下的。 晚上躺在熟悉的炕上,看着棚顶发白的墙面,他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和钱财相比,家人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王香草那个小贱人他一定会收拾的,但不是现在。 他离家已久,全家上下这些日子惊魂未定,先好好陪伴一阵才折腾不迟。 为此,所有人都以为赵小山会雷霆一怒,托人找关系报复王香草时,他竟然按了暂停键——每日赋闲在家,不是哄狗剩就是抱驴驴。 过了几天,就连刘氏都看出了不对,吃饭的时候问他:“山子,咱作坊以后还开不开工了?今年的玉米刚下来,村里有不少人家还问咱们收不收呢,要不收他们就卖给县里的商贩了。” 经过朝廷的大力宣传,很多地方都知道了密水产玉米,听说这东西高产还味美,有不少外地的商人便前来收购,价格还很实惠。 有不少村民十分心动,想要将玉米卖给外来的商贩,又顾忌着赵小山作坊需要,一直按着没动。 赵小山想明白这层缘由后直接在村里宣布:商贩给的玉米价高直接卖给商贩就行,不用顾虑作坊的问题,以后作坊还是以杂粮米粉的生产为主。 这些商贩将玉米买回去也是作为玉米种子进行售卖,能将高产作物推广开来也是赵小山一直以来的追求。 他的米粉作坊不一定非要做玉米粉,杂粮粉也很畅销。 一些杂粮煮着吃口感十分不好,难以下咽,但加工成了米粉后,滑滑溜溜的,反而好吃了。 也因此,米粉作坊里虽然也有纯米粉的加工,但生产的大头一直都是杂粮米粉。 成本低,销量大,利润可观。 那些观望的村民听到赵小山的传话后,衡量再三,决定还是眼前的利益为重,和外来商贩讨价还价后将手里的玉米卖了出去。 剩下的除了要给朝廷交的税粮和明年的种子粮,连自家吃的都没留。 打眼一看,整个村子就赵小山家的玉米没卖。 赵小山倒是想卖,家里的银钱紧缺,前段时间刚折腾进去三千两,留着那么多玉米也没用,还是马上变现才是正途。 奈何赵来福不让。 经过这码子事他的想法变了,他觉得经商终究是末途,不可控的风险太大了,作为一个地道的农民还是老老实实种地才是正路。 他们家现在地多,说是小地主也不为过。 这些玉米他打算一部分自家吃用,一部分交税粮,剩下的全部作为明年的种子粮,所有土地全都种上。 作坊,开不开无所谓,现在他家吃喝不愁,开了不过是锦上添花,地里的产出才是根本。 这玉米从种植到收货赵小山全程没怎么插手,粮食下来了他也无权置喙,只能任由赵来福支配。 不过休息了这么多天,他也该伸展伸展手脚了。 他赵小山什么风浪没见过,大牢都进了两次了,还能怕了王香草这贱人不成? 只不过他的两大靠山一个远在西北一个远在并州,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是听着厉害。 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出手之前还是需要调查一下这女人的底细,于是赵小山先去了乐平的猪肉铺,想问问老毛头。 结果接待他的是一个新来的小伙计,说时老毛头被调走了,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赵小山不知道这小伙计可不可靠,也没敢轻易开口。 没了办法,他又跑了一趟荣河,想却问问马恭回。 现在的马恭回可不是之前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了,现在的他是荣河郡最有名望的大儒的关门弟子,每日里埋头苦读不得闲。 这位大儒也是看出了他的潜力,希望他再两年后的秋闱能够一鸣惊人,再中魁首,实现一个小三元。 而他作为小三元的老师,名望自不必说。 马恭回听说是赵小山来找他,连忙和老师告假半天,见到赵小山的第一句话是同样的灵魂拷问:“你怎么才回来!” “你家里的情况都知道了吧,你来是想问我那个王香草么?” 赵小山点点头,“除了这事,顺便恭喜你两次考上案首,果然金子到什么时候都发光,未来可期。” 马恭回摇摇头,“这算什么,来了老师这我才发现自己差的远呢。不说我了,我知道你回来一定要出口气,早就帮你打听清楚了。” 接着,马恭回细细将打听来的消息和赵小山全盘托出,赵小山边听边皱眉。 赵娇娘说的没错,这新来的府尹之所以如此宠信王香草确实因为她救过他的命。 当初王香草被娘家逼迫要嫁给痨病鬼跑了后,她一个弱女子,嗓子哑了又不识字,之前从来没走出去过,哪怕是跑路都跑不明白。 一路跌跌撞撞稀里糊涂的总算到了荣河,手里的银两也花的七七八八了。本打算租赁个房子先住下治治嗓子,谁知道被人贩子给盯上了,一个不留神便被卖了。 她年龄大了不适合卖做小丫鬟,又是个哑巴,姿色还一般,收拾收拾顶多算是小家碧玉,卖给老光棍人家都嫌,只能卖给下等的窑子。 世上往往没有那么多奇迹,不然也不会总有悲剧发生了。 王香草堕入了黑暗,没有等来拯救她的英雄,她成了私娼寮子里一个下等妓女。 王香草最开始还想着反叛逃跑,但没跑多远遭了几顿毒打后也只能老实下来,被迫老实接客。 私娼寮子里接待的客人往往是社会底层的贩夫走卒,哪怕他们只有几十个铜板却想要追求极致的享受。 因为王香草是哑巴,这些男人便嫌弃她不能叫,像和一个木头疙瘩在做,无趣的紧。 就这样,刚开始还凭借着年轻新鲜能得到一点优待的王香草,很快便被嫌弃。 老鸨子花了几两银子买她,却没有收到相应的回报,气的狠狠收拾了她一顿,直说她就克星,把她们这的生意都克了。 想要把她撵出门又觉得亏,便将她从号房间里挪了出来,成了最最低一级的娼妓,白天打杂干活晚上有人点就接客。 接的客还是最最低级的那种,有时候只有十几个铜板。 老鸨子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来者不拒,让王香草陷入了万丈地狱。 她这样人人嫌弃可有可无的货色,慢慢的老鸨子也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又过了一段时间,王香草自由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了。 但她从来没想过逃跑。 她认命了。 像她这样破了身子,又没有路引,甚至连话都说不了的人,天大地大,又能去哪里呢。 在这里虽然过的也很苦,至少吃穿不愁。 她从没想过回家,因为她恨她爹娘,更恨赵小山一家。 她也曾经是个五角俱全的黄花大闺女,也曾经想过不惜一切嫁给赵小山,可他视她如敝履,不仅言语羞辱,还害她成了哑巴。 爹娘更是要将她推入火坑,丝毫没顾及过她的感受。 她恨他们所有人,她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化成厉鬼再报复回去。 正当她以为人生无望时,转机出现了。 在一次出门买菜时她在后巷捡到了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身上有伤,很是虚弱的靠在墙边。 她以为这老头是个老乞丐,理都没理她就要走过去,她手里的钱都是可丁可卯的,没法施舍。 可这老头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裤腿,口里不断的哀求她救救自己,说他是新任的府尹,被路匪抢了钱物,和家人走散了,连官府的文牒都没了,他去官府没有证明,竟只能流落在外。 王香草听了只想嗤笑,一个糟老头子还说自己是大官,那她就是千金小姐了。 虽然她心里想的恶毒,却苦于说不出话,没法进行语言上的攻击。 这老头没听到反驳的话,以为峰回路转,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好人,总算有人信了他的说辞,又拉了拉她的裤腿,求她救自己。 王香草本打算一走了之,低头时却眼尖的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这糟老头子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衣不蔽体,裤子都破破烂烂的,但隐约间露出了里面的亵裤却是细棉的,边上还有一圈金线! 她心思一转,说不定这老头说的是真的! 什么人能穿那些好的亵裤?必然是有钱人! 她接待的那些贩夫走卒,有的连亵裤都没的穿! 别看这糟老头子现在形容憔悴,那是因为被抢了,可劫匪估计嫌弃竟放过了他的亵裤,这才让她捡了漏。 王香草顿时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喜到了。 之后她蹲下身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甚至上手摸了摸,发现这老头虽然年龄大了,但里面的皮肤白皙,不像是干过活的人,手脚虽然脏污,却没有茧子。 她的举动把地上的老头吓了一条,这女人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摸他,若不是地方不对,他还以为他又回到了过去在京城的日子,躺着坐着都有女人伺候的呢。 检查一圈后,王香草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狂喜于自己的好运,又苦恼于如何成为她的救命恩人。 王香草本就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经历了这么多风波后她的内心更加坚定。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次机会,那她一定要把握住,绝不容易别人抢走。 于是,她温柔的低下身,轻柔的将老头子扶了起来,张嘴啊了啊,示意自己是个哑巴不能说话。 那老头刚开始狂喜,随后又大失所望。 一个哑巴,怎么帮他找失散的仆人。 王香草住的地方是个柴房,只有来客人了才会进一个单独的房间。 现在是早晨,老鸨子和姑娘们都在睡觉,她躲过其他人悄悄的将老头子扶进了自己的柴房,又去厨房偷来了些食物,打来水帮他洗了洗,算是安顿了下来。 这老头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现在终于有个哑女信任他还对他这么好,他感动的无以复加。 这不是平日的锦上添花,是大大的雪中送炭。 这是自己的真命天女! 老头含着泪握着她的手,深情道:“好女孩,只要我能走出去这里,我绝对不亏待了你。” 王香草点点头,一语不发。 就这样,这老头算是重新安顿下来了,这间柴房很少有人来,倒是没有被发现。 好在他的伤不重,不看医也死不了,王香草偶尔从老鸨子那偷点跌打损伤的草药,胡乱的涂在他身上,倒是让他挺了过来。 按照这老头的说法,他是从京城来荣河接任的新任府尹,姓田名渤,今年四十六岁,因为户部的令下的急,他便先带着几个仆从上任,后面他的家人慢慢赶来。 他一向享受惯了,哪怕去赴任也要一路享受,现在世道不好,流民劫匪很多,这一露财便被人盯上了,结果便很悲催,扛过了第一波劫匪没扛过第二波第三波,到最后他的仆从都散了,他自己也受了伤,差点死在路上。 按理说他的家人们马上就要来了,只要王香草慢慢打听他就能获救了。 于是乎,怀揣着巨大希望的王香草晚上接客,早晨也不休息,早早起来出门买菜,顺便打听消息。 天不负人愿,十多天后,还真有一队妇孺从京城来,说是新任府尹的家眷,可当地府衙说根本没见到府尹大人,两方正掰扯呢。 这件事闹得挺大,王香草很容易就打听到了。 当她将这个消息告诉田渤时,这老头也不哼唧了也不虚弱了,立马精神抖擞的出门去。 几天后,属于王香草的高光时刻到了。 她不仅从私娼里赎了身,还一跃成了府尹大人的第九房小妾,且是地位最高的。 府尹大人为了感念她的收留之情,不仅没嫌弃她的出身,还遍请名医为她治嗓子。 还别说,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王香草终于又能说话了。 她抖起来后一共做了三件大事:收拾赵小山家,收拾娘家,收拾她待过的那家私娼。 赵小山家毕竟背后有靠山,她不敢太张扬,收了三千两,把赵大壮的腿弄折也就差不多了。 她自己娘家,直接派了一伙人去打砸一番,将她爹娘弟弟都打的鼻青脸肿鬼哭狼嚎的算完。 最惨的还是那家私娼,不仅店关了,老鸨子和几个打手全都入了大狱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府尹大人为了替她出气随便找了个由头全都判了秋后问斩。 现在那几人的坟头草都长出来了。 第237章 处理王香草 了解王香草的经历后,赵小山陷入了沉思。 新任府尹田渤被她救后对她纵容宠溺可以理解,但默认她如此大张旗鼓的贪墨就不对了。 也许正如赵娇娘说的,这个田渤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王香草只是他推出来敛财的工具人。 若一直无事还好,他便能拿钱拿到手软,若东窗事发,他便可将王香草推出去,谎说自己毫不知情,都是这个女人背着他胡乱作为。 为了展示自己的无辜,他还可以将王香草拿出来顶罪,博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可怜王香草,还以为自己成了田渤的心尖宠,在荣河想怎么抖就怎么抖,不过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傻瓜罢了。 如此看来,这王香草不过是个纸老虎,要想除去她很容易,关键还是她背后的新任府尹田渤。 只要离间了两人的关系,王香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大景的气数真是快尽了,好人得不到重用,净出这种贪官污吏。 对付田渤这种小人,只要给京城的小叔公去信一封,相信要不了多久,田渤和王香草马上就得玩完。 因为活字印刷术和琉璃技术的无偿转让,让周彻和小叔公都觉得亏欠了他。 只要他开口,两人绝不会拒绝。 但人情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要用也要用在关键地方。 且杀鸡焉用牛刀,田渤自认为能躲在王香草身后捡钱,岂知这就是给人留下的大把柄——说到底王香草再如何能耐,也是你田渤府里的女人。 赵小山想通后开始和马恭回商量计策。 一人计长两人计短,马恭回为人虽然板正却不迂腐,面对仇人更是毫无同情心,将能想到的方法都想了一遍。 两人嘀咕半天,最后选了个最下三滥的方法。 半个月后,荣河郡突发爆炸性消息:新任府尹田大人被家里小妾戴了绿帽子,成了活王八。 此消息一出,瞬间成了街头巷尾讨论的热门话题,成了热搜榜的第一名。 “听说了么,府尹家的王姨娘耐不住寂寞找了野男人,两人正颠鸾倒凤呢,结果被人当场抓包了。” “这算啥,我还听说那天她穿了一件红色肚兜呢,上面绣的是戏水鸳鸯,别提多香艳了。” “你道为啥这女人这么饥渴?听说她以前就是窑姐出身!那都被男人滋养过的,就田大人那弱鸡样,能满足的了她?” “怪不得呢,这好好的少奶奶不当,非得出去吃野味,原来是本性未改啊。” “你们这都是老黄历了,我听说这女人本身就不是啥鸟,背着府尹大人放高利贷,挣了不少的黑心银子,这次是放贷时看人家长得好主动贴上去的,听说王姨娘承诺,只要陪好了她就不要利息了。” “真的啊?啧啧啧,真没想到啊。” “听说被那男人的家眷给当场抓住了,当时周围好多人都看到了,人家不放她走,还是府尹派管家去捞的人,那管家去时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丢人呦。” “听说回去后就被府尹夫人给关了起来,可能不久就要病逝了。” “应该不会吧,据说这王姨娘以前救过田大人的命呢,这救命之恩还抵不过头上的绿帽子?” “这王姨娘可真是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人啊,就是不能太张狂了。” 男人们热烈的讨论声纷纷涌入一旁喝茶的男子耳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赵小山。 这场让王香草名声扫地的局便是他和马恭回的杰作。 虽然手段不甚光彩,但实际效果是真的好。 就算田渤不在乎王香草找男人,也会在乎自己头上的绿帽子。 毕竟当初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王香草同一个野男人衣不蔽体的滚在一起,这污水是如何也洗不清了。 只要府尹大人不傻,王香草便只有死路一条。 也不是非要死,或许可以出家为尼,亦或是远远的打发了。 这就要看府尹大人对她用情有多深了。 王香草的八卦被热闹的讨论了几天,此间府尹大人田渤十分淡定,正常上值正常办公,府里也没听到任何风声,像是从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老百姓听不到八卦,关注点又被其他消息给转移了,很快便将这件事遗忘了。 别人能忘,赵小山却忘不了。 他不信田渤这么深爱王香草,能将这件事如此轻易的放下。 无奈之下,他偷偷跟踪田府里一管采买的婆子,趁其出门将其堵住,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才知道王香草早在事发当天便被送出了府。 “都是夫人安排的,之前王姨娘风头正盛,连夫人都要避其锋芒,惹的夫人很是不快,这次王姨娘犯了这么大的错,让大人好一顿没脸,夫人想要勒死王姨娘了事,但老爷不肯,便命人将她绑了,送出了门子。” 至于去向,这婆子却是不知。 给了三两银子,赵小山便将那婆子打发了。 做了这么大个局,竟然只是被送出了门子,那便是还有活路。 好遗憾。 这还是他穿越后第一次使用计谋坑人,感觉不甚成功。 而且仅仅折损了王香草,这恶心人的田渤还好好的当他的府尹呢。 虽然名声有碍,但名声又不当饭吃,对于脸皮厚的人这都不是事。 赵小山心有不甘,又去找了马恭回。 马恭回对这样的结果也不甚满意,对田渤能毫发无损的从中抽身很是敬佩,果然脸皮厚也是一门学问。 “咱们这小打小闹的太幼稚了,人家根本没放在眼里,要想彻底搬倒田渤,还是要釜底抽薪。” 赵小山追问,“釜底抽薪?怎么说?” “当然是让他当不成府尹。” “就这?”赵小山要崩溃了。 他还以为马恭回是个王者,搞了半天是个青铜。 要是能知道怎么能让田渤下台,他还用得着来找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还是寻求一下帮助吧,也不用淳郡公他们出手,就帮着调查一下这田渤的出身就行,等得了信咱们再研究不迟。” “不是说你现在的老师是荣河郡的大儒么,问问他不行么?” “不行不行,你可别坑我了。”马恭回头摇的像拨浪鼓,“上次救你哥的事老师已经很不开心了,他觉得我的课业落下的太多了,让我少把精力放在杂事上。若他知道我参与了王香草的事,指不定怎么罚我呢,哪里还敢主动凑上去。” 好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赵小山也只能给京城的小叔公去了一封信。 等信的时间,赵小山的作坊再次运转起来,并且和小叔公给的那条线联系起来,收到了两笔不小的订单。 此外,他还收到了来自何言昌的来信,说他年前会来荣河,期待一叙。 赵大壮的腿伤休养了一个多月总算能轻轻挪动,不用天天躺在床上了。 赵家人听闻王香草的下场全都气愤不已,认为只是被送走真是便宜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就该让她浸猪笼。 刘氏骂了好一会犹自不解气,扬言要花钱寻找王香草的下落,到时候将她买过来做奴婢,以后任意驱使以解心头之恨。 “行了行了,就算打听到她的下落,你真能舍得二三十两买下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你看着不烦?” 刘氏一听,眉毛一竖,“怎么舍不得,到时候我饭都不给她吃,就让她干活,一年就能把钱挣回来。” 赵小山扶额,“行了,这女人不管咋样,以后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了,这事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别什么女人都往家里领,我的婚事你们也少插手。” 前面的话刘氏都赞同,她是真被王香草弄怕了,生怕再来一个疯批。 但赵小山说到亲事,刘氏就不能苟同了。 村里和赵小山同龄的男娃基本都成亲有娃了,就赵小山,连个苗头都没有。 三旺比他还小一岁呢,今年春天成亲了,现在媳妇儿肚子都大了。 听说李小翠肚子也大了,年底就能生了。 若当初李安提议将李小翠许配给赵小山时她能答应下来,现在是不是孙子都抱上了。 “山子,王香草这确实是娘当初没把好关,你舅妈也后悔的很,没想到招来一个冤家,可你不能因为一个王香草就不娶媳妇儿了,你过年都十八了,哪有不成亲的道理……” “娘啊,我听说作坊还有点活,我先过去看看,晚上饭不用等我了,我不饿。” 见赵小山像被狼撵一样跑走,刘氏气的牙根痒痒。 赵小山回来后,之前所有不安似乎都消失了,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赵来福一改往日的老爷作风,开始领着刘氏她们日日下田,将地里的庄稼看的极重,哪怕马上入冬,地里不过是一些不需要怎么打理的冬小麦,赵来福还是日日查看,就连大黑牛都不放了。 一个月后,赵小山没等到京城的回信,倒是先等到了府尹田渤倒台的消息。 据说田渤的亲弟弟田河因酒后说了些同情前太子的话,被御史一本奏到了陛下跟前,陛下生平最恨的就是前太子和大皇子,这下子可算捅了逆鳞了,元康帝大怒,连调查都没调查,直接下令处死田河本人,其三服以内所有家眷全部充作官奴,发配皇陵,同前大皇子一起守墓。 于是乎,刚刚上任还不到半年的荣河郡郡守田渤莫名其妙的被抄了家落了官成了官奴,一路和妻女一起前往皇陵。 第238章 田渤倒台 小叔公大义啊! 他不过写了封信想问问这田渤的出身背景,好家伙,小叔公直接釜底抽薪,不仅撸了人家的官,连老巢都给一锅端了。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这么快准狠! 不像他和马恭回,绞尽脑汁搞了半天,钱没少花,结果人家不痛不痒的,连层皮都没掉。 这巨大的差距让赵小山佩服的心服口服,暗自决定以后更要抱紧周彻和他小叔公的大腿,牢牢滴! 田渤走的那天马恭回和赵小山亲自前去相送,还特意提前买了十多个鸡蛋,十分奢侈的朝刑车的方向啪啪扔去。 墙倒众人推,当初田渤恢复身份时荣河郡大小官员如何卑躬屈膝的恭迎入府的,现在就有多么翻脸无情。 尤其是那几个负责押送的官吏,对田渤一家毫不客气,动辄挥鞭子,对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妾室甚至动手动脚的。 几个妾室被欺负的狠了只哭天抹泪的找田渤哭诉,奈何此时的田渤自顾不暇,不仅不敢和几个吏目说理,甚至主动劝说妾室向吏目示好,以便一路能轻省些。 这几个年轻妾室闻言哭的更凄惨了,内心直呼倒霉,她们还年轻,刚跟田渤不过几年的光景,好日子没过上几天,竟要沦为官奴了。 有两个心思活路的想着前途无望,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到京城,面对几个吏目的聊骚时再无之前的抗拒,开始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田渤走了,走的还这么不光彩,街头巷尾的讨论就没停过。 “这个田狗,来了这半年的功夫什么好事没干,挖空了心思捞钱,连个小妾过生日都要宴请,搜刮无度,恁的不要脸。” “这算什么,你没听说么,缉拿的圣旨刚下他就尿了,后来官兵搜府发现了好几大箱子的金银,听说他上任时两手空空来的,这刚半年就攒了那么大一笔钱,啧啧。” “嘿,光攒钱有啥用,连女人都管不住,也不知道给他戴绿帽子那个王姨娘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活着跟着当官奴,还不如当初直接死了。” 像这样的讨论声一直持续了好多天,很多普通老百姓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只知道一个贪官污吏被捉拿下狱,很是痛快。 “皇上圣明,剔除了这么一只大硕鼠,咱老百姓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哎,这你不懂了,这只硕鼠走了,以后还会有蛀虫的。” “那我不管,现在打死一只是一只,万一以后就能来一个像范大人那样的好官呢。” “说起范大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去哪了,他可真比田渤这狗贼强太多太多了。” 范英骏范大人啊,别人不知道啊,他赵小山知道啊。 玉米这东西虽然是周彻上报的,但毕竟是在范大人的治下推广的。稼樯种桑,这本就是考察官员的一个标准,因着这功绩,年初范大人便被调走了,现在应该是去了江南的饶乐郡任郡守,负责在江南大规模推广玉米种植。 范大人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官,也不知道接下来朝廷还会派谁过来。 头顶的大山挪走了,赵小山感觉呼吸都顺畅了。 因为有了小叔公推荐的那条商路,作坊的订单大增,他决定今年最后这一个月撸起袖子加油干,加大作坊产能,年前再挣一笔。 工人们年初降了工钱,年中又停工,一整年都惶惶不安的,现在听到赵小山说加大产能,工资恢复如前,各个兴奋不已,干劲十足。 甚至有年前被辞退的老员工也被找了回来,重新加入作坊这一大家庭。 这些人年初被裁,没了做工的收入,花用全都指望地里的产出,生活水平直线下降,重新过起了一文钱掰八半花的日子,一个个都苦哈哈的。 现在赵小山重新将他们招回来,各个感恩戴德,当天晚上便有人将自家院里养的鸡鸭杀了送到了赵小山家。 刘氏乐呵呵的照单全收,并没有拒绝。 这些都是村里的,有一些还是相熟人家的,当初赵小山将他们辞退,他们过来找过好几次,每次不是拖家带口的就是手里拿着东西,可刘氏哪里敢收。 现在就不同了,这些人又回来了,她收东西也收的理直气壮。 晚上赵小山从作坊回家后,就看到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赵娇娘也领着小驴驴回来了。 见他进屋,赵娇娘一把将怀里的小驴驴递了过来,道:“山子,田渤走了,县学的教谕今天来找你姐夫了,让你姐夫重回县学呢,你姐夫让我问你,他回不回去。” 赵小山纳闷,“姐夫想回就回,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懂那些。” “你姐夫说了,他在现在这个学堂待的挺好,不太想回去,县学里的老师确实不错,但同窗之间乌烟瘴气的,不是抱团就是各种斗富,有时候他又推却不过,总是受影响。 可这次是教谕亲自来找,他怕拒绝了对你这有影响,这才让我过来问问你的意见。” 赵小山点点头,“你让姐夫想怎么样怎么样,那教谕之前能开除了姐夫,现在又亲自来找,可见不是啥好东西,不用搭理。” 若田渤不倒,这县里估摸着他赵小山也不过是个人人可欺的软柿子,魏武不过一届秀才,开了也就开了。 可他回来没多久田渤就倒了,还倒的这么彻底,说明他的靠山淳县侯虽远在千里之外,但他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这教谕估摸着想示好,通过魏武给自己搭梯子呢。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他赵小山可不是那等阔达舒朗的君子,纯纯的记仇小人。 这等势利眼教谕,完全不用搭理。 赵娇娘得了赵小山的准话,在家呆了两天便回了密水,魏武果然没去县学,决定在现在的私塾一直读下去。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赵小山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他的老狱友,何言昌。 两人除了三年前在狱中见过,这两年虽然偶有消息,却是再也没见。 何言昌是京城何将军府的儿子,父亲和哥哥们都是上阵杀敌的猛将,他自己则从商,这些年一直活跃在北地。 在赵小山的预想中,何言昌该是风尘仆仆却不掩风华的精明商人形象,然而,再见面时却是大跌眼镜——何言昌穿了一身道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完完全全的道士打扮。 “怎么,看傻眼了?不认识哥哥了?” 近三年没见,何言昌笑的依旧很亲切,但这一身青色的道袍太违和了。 “哈哈哈,见不得我穿这身?”何言昌说罢又特意甩了一下拂尘,“说起来我穿这身还得感谢小兄弟你呢,多亏了当初在狱中听你说的那几个修仙故事,给我打开了新的大门,哥哥出狱后就入了道门,经商的同时修仙炼丹,两不耽误。” 还能这样么…… 经商是为了挣钱,是为了追求尘世间的黄白之物,修仙是为了超脱,摆脱世间的纷纷扰扰,这两者能兼容? 心里纳闷着,赵小山还是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大哥你穿这身挺好看的,显得整个人仙气飘飘的。” 何言昌听他如此说,大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说话我爱听,这两年你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哥哥没看错人,你小子果然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就能闯出这么大一份家业来,比哥哥当年可强太多了。” 刨除穿着打扮不说,说起经商来的何言昌可正常太多了。 当年他被冤枉入狱,在密水大牢里住了大半年,最开始还无所事事怨天尤人的,多少有些绝望,可命运的齿轮让他后来遇上了赵小山。 让他整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些波澜壮阔的修仙故事,那些刀光剑影的武林争霸,那些仙路争锋和爱恨情仇,无一不牵动了他的心。 他突然发现自己前二十多年都白活了,浑浑噩噩毫无追求。 直到听到了这个十四岁少年说的这些故事,他才惊觉,原来人还有这么多种活法。 他被救后便和父亲说要去出家求仙,他的父亲何大将军并没有立时反对,而是将他拉到书房谈了很久。 原来他们家虽然贵为一品将军位,在朝堂中却是困难重重,不仅有朝臣的眼红,还有皇帝的猜忌。 他们家一直守着北边的门户,平日用兵频繁,粮草消耗量大,和朝廷要钱时从来没有顺顺利利的时候,有时候还要他爹先垫付士兵们的兵饷。 老皇帝马上就要不行了,新皇未定,他们何家的出路在哪还未可知。 若新皇忌惮何家,轻则失去兵权,重则全家覆没。 为了保存一丝种子,何老将军告诉何言昌,他要将其逐出家门。 何言昌这时才知晓自家的情况,他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不已,决定要遵从父命,佯装因喜爱经商被逐出家门,然后出走北地,待情况稳定再回来。 “以前我觉得经商有趣,现在这份兴趣早就变成了责任,这份责任是我不得不肩负的重担,但我心底对修仙的追求一直都在,没法遁入道门,便做这一身道士的打扮,平日里自己看书专研。” 何言昌没说的是,他决定这些年多多挣钱,回馈完家里的养育之恩后,便彻底遁入道门,一心求道问仙,再不理红尘之事。 这次他回到密水县确实有要和赵小山合作的打算,但更多的是想听听他对大道的理解。 一个能想象出那般宏大故事的人,不可能对大道一点不知。 这两年他时常感到困惑,又无人可以解答,这次抓到赵小山,一定要一解心中之惑。 因此,在赵小山领着何言昌参观完自家作坊,并详细介绍了自家几款产品的好坏优劣价格后,何言昌很快决定和赵小山长期合作。 毕竟是认识已久的朋友,何言昌第一批便预定了五千斤的杂粮米粉和三千份肥皂,定金直接交了两千两银子,可谓爽快至极。 赵小山大喜,这可真是大客户,掏上了。 奈何他还没开心多久,眼泪就要下来了。 言完商后的何言昌像是角色转换一样,前一秒还精明十足的下订单给订金,说到修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你的故事里说咱们的世界其实是个小世界,这方世界之外还有三十三重天,可我们该如何到达三十三重天?” “你的故事里说主角经常机缘巧合获得仙缘,可这几年我走南闯北,去了很多犄角旮旯,破烂石头捡了一堆,却没一丝价值,这是为何?难道是我们进入了末法时代?” “前段时间我研究炼丹,奈何连着炼了十炉都不能成功,最后一炉还差点崩了自己,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异火才不行?” “我听闻上等的玉就是修仙界的下等仙石,可我将手头所有的玉都摔碎了也未见仙气流出,这是为何?” 几句灵魂发问下来,赵小山要emo了。 何言昌要不要这样,神经…… 他不过是说了几个虚幻的小故事,为什么何言昌过了这么久还记得,并且记的如此清晰甚至加以琢磨,疯啦…… 第239章 闽南骚乱 何言昌炽烈的眼神吓了赵小山一个激灵,他对修仙知识的疯狂渴望,对追求真理大道的异常执着,像红外线一样狠狠烫了赵小山一个窟窿。 他觉得自己若不能为其解惑,何言昌绝对会疯。 这可不行啊,这是自己的大客户,为了作坊的长久发展,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不就是胡编乱造么,这是他的老本行,实在不行就再编几个修仙故事,不信何言昌不信服。 一信服,这订单还不大把大把的来么。 “正所谓:无根树,花正幽,贪恋荣华谁肯休。浮生事,苦海舟,荡去飘来不自由。无边无岸难泊系,常在鱼龙险处游。肯回头,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摘自张三丰的《无根树》) “何大哥,欲要追求大道,必先练心,奈何你先是被尘世俗物牵绊,又对长生之路异常执着,太过刻意,和大道的根本相背离,又如何能寻得大道呢?” “红尘俗世是每个人生来便无可避免的,哪怕是老子这般人物生下来也要吃喝,修好凡心也是修得大道的一种方式,但你如此疯魔,岂不是着相了。” 赵小山似是而非的几句话让何言昌精神为之一振,思考一会后又皱眉不解,问道:“小山兄弟,你说我着相了,可若我不努力找寻,又如何能求的大道,我已经三十多岁,还有多少年可浪费呢。” 赵小山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谁说修仙就必须炼仙丹学仙法的?若大道如此狭隘便不是大道,而是小道了。正如佛语曾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有人成佛需要苦修,有的需要闯关历练,有的人只需要天天打坐念经,有的恶人只需要放下屠刀便可立时成佛。只要在一条路上一直走,不信不能成佛,这便是殊途同归。” “同样的道理,咱们这末法时代你要像上古时期那些大能人物一般移山填海是不能了,现在那些道士有很多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自己都不懂,如何能引你上路,那怎么办,咱就修心!” 有鉴于自己的穿越事实,赵小山对玄学还是保持了一定的敬畏之心。 觉得万一这个世界真有修仙的正确路径呢,人家何言昌完全可以找到,却被自己忽悠瘸了反而错失就不好了。 有鉴于此,赵小山又神神叨叨道:“但也不能一味修心,大道之路离不开天地人三者,我们人生于天地之间,脚踏大地,每日从大地获得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若要飞升便只剩下天这一途径。” “何大哥,你不妨无事时多观天,你想要的答案天上的星宿一定会告诉你的。待你有一天真的参透了这片天,做到了天人合一的地步,那便是你摆脱尘世踏入仙路的一天。” 随着赵小山话音落下,何言昌眼睛越瞪越大,眼中神采闪烁,兴奋莫名,只见他激动的一把抓住赵小山的手,“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哥哥我真能踏入仙途?” “这就要看哥哥的机缘了,毕竟人的运气也是仙缘的一部分。” “哈哈哈……”何言昌大笑,笑声震颤的胸腔起起伏伏,“好,小兄弟你既然这么说,那我便顺着这条路走,先去钦天监贿赂一个太史令,让他教教为兄如何观测星宿。” 秉承着送人送到西的良心,赵小山忽又想起另外一条路,“何大哥,小弟之前去青州府曾拜访过那里青莲寺的余途道长,有很多道观都是徒有虚名,但余途道长却是有真功夫的,你若有机会可前去拜会,提我的名字应当有用。” 这余途道长当初还说要来找自己,可一年多过去了,不仅他没来,连无量那个老家伙也不知所踪了。 虽然他在现代的身体估计都腐烂了,可他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回去的方法,因此这一年多的时间他其实隐隐期盼着余途能来找自己的。 毕竟这个世间只有余途道长一人看出了他的不同,他当时惊吓过度多加遮掩,但现在想来,这不妨是一个能回家的好机会。 何言昌一连在赵家村呆了好几天,直到从赵小山这里再也榨不出任何有效信息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走的时候赵家全家出门相送,赵小山看着远去的马车泪流满面。 都说太粘人的女人烦人,太粘人的老爷们他也受不了啊。 这些天以来,何言昌只要抓住机会便一顿灵魂发问,问的他掏空了肚子里所有墨水,后来不得已只能搜肠刮肚又讲了几个修仙小故事才算打发了事。 太好学的学生真的能累死师傅! 就何言昌这专研劲要是放在现代,坐地一个清华北大的好苗子。 付出的辛苦虽然惨痛,但收获也是大大的。 自己毕竟是他修仙路上的引路人,相当于半个师傅了,何言昌也大方,临走时承诺,以后他会每个月派人来提一次货,在北地他也会重点推销赵家作坊生产的米粉和肥皂。 有了这句话,赵小山觉得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至于他的修仙之路能不能成, 就看他的“机缘”了。 送走何言昌很快便迎来了新年,赵小山坐在饭桌前,听着赵来福絮絮的说着今年的不容易,说着明年的打算,感慨时间过的真的好快。 这已经是自己穿越来过的第四个年了。 他慢慢适应了这个时代,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平安富足,这便够了。 因为有了大量的订单,两个作坊在年后初八便重新开业了。 自从二黑子被借调到西北,这个年他也没回来过,估摸着一时半会周彻不会放他走。 罗芳二胎又生了一个闺女,男人不在身边,身下又没有儿子,再加上二黑子之前有出轨的前科,让她的日子过的十分煎熬。 自从赵小山回来后,她已经来找过好几次,询问二黑子的归期。 见她实在忧心,赵小山也曾写信问二黑子是否要将罗芳母女接过去,回信却是西北风沙大,路途又遥远,他暂时不打算接。 至于以后,信里也没说。 二黑子不能回来,作坊的大管事位置便空了下来,赵小山顶住压力将三旺提了上来,成为了两作坊的第一管事。 这一任命,让作坊里很多人十分不满,尤其是一些年龄大资历也长的。 毕竟三旺的年龄还是太小了,过了年才将满十七岁。 这样的毛孩子要领导一帮大老爷们,确实显得过于单薄了。 但赵小山力排众议,谁的劝说也不听。 那些中层管事确实能干,资历老年龄大说话有分量,可他赵小山的第一管事要的不是别的,第一是要忠心,第二是要有文化。 三旺是最早一批跟着程理学习的,不仅聪明而且灵活,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也越发沉稳,有时候说话做事甚至比二黑子还要谨慎,两个作坊上上下下没有人说过他的错处,除了年龄这一块。 最重要的事,三旺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始终将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的大哥大旺奸懒馋滑不是干活的好料,他都坚决剔除不用,就冲这一点,他也要给三旺以应有的信任。 将人事全都安排好后,赵小山便着手开始进货准备生产,然而这次进货他发现几乎所有的原材料的价格都涨了。 “李掌柜,这粟米价格怎么涨了这么多,我年前来拿货还是六文,现在怎么涨到了十文?” “小赵老板你有所不知,这也不是我想涨价啊,实在是闽南前段时间大旱,又闹了蝗灾,江南的好多粮食都被调去闽南了,咱们这的价格也受了些影响。” 李掌柜没说的是,自新皇登基后赋税又重了三成,老百姓种地成本又高了,这粮价自然也要贵的。 自从田渤倒台后,赵小山便窝在家里享受起了家庭的温暖,已经许久没有打听外面的事了,真没想到,闽南那边竟然遭了灾。 “大旱?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怎么没听说?” 李掌柜一拍大腿,“唉,这事我也是年前才知道的,听说去年冬开始就旱,没下几滴雨,到了今年更是颗粒无收,后来又起了蝗虫,听说那边老惨了,死了好多的人,但那边当官的没报,给瞒下来了,直到最近有人到京城告状大家才了解。” 赵小山惊了,“为什么瞒下来?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 “这谁知道呢,听说和上面有关。”李掌柜手指了指天,声音压的极低。 “陛下去年才登基,正是新帝元年,谁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就为了给新帝面子,百姓的性命就不顾了么。 赵小山十分气愤! “李掌柜,那现在陛下也知道了那边的情况了,闽南的情况如何了?朝廷有什么赈灾的举措么?” 李掌柜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看粮食涨价了才问了几句,具体的也不太清楚。” 从粮铺出来后,赵小山心事重重。 陛下登基后昏招频频,底层老百姓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现在闽南闹灾,可以想见那里百姓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不管是盛世亦或乱世,受苦受穷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当天下午,赵小山没回赵家村,而是去荣河找到了马恭回。 马恭回虽然天赋高,但起步太晚,他的大儒师傅便对他十分严格,过年一共才放了三天假,哪怕他媳妇儿李小翠生孩子才给了一天假期,他已经很久没回赵家村了。 当赵小山问起闽南灾情时,马恭回也是长叹一声,“这事其实在年前就传的到处都是了,但听说京城的大小官员没人敢和陛下说,直到过完年开了印才汇报,就是怕陛下面子不好看。” “听我老师说,朝廷没钱,赈灾的粮食还是从江南调过去的,有的粮商趁机囤积涨价,现在闽南有的地方隐隐已有民乱的迹象了。” “若是朝廷赈灾不利,闽南一定会乱,那里离江南近,恐会影响到今年的春耕。山子,若你手里银钱凑手,趁着现在也囤一些吧。” 赵小山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决定马上回去取钱,囤粮。 “唉,等等,那个,山子啊,嗯,就是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马恭回说这话时一脸“羞涩”,像是十分难以启齿。 “小翠争气,年前刚添了一个大胖小子,现在还没出月子呢,我手里虽然有些积蓄,但也不多,我怕爹娘预备不足,打算先从你借点。” “也不用多,就一二百两就行。” 赵小山撅了撅嘴,这家伙,一二百两说的像是一二两一样。 马恭回家里小有积蓄,很少张嘴借钱,这还是他第一次张嘴,没道理他不借。 “没问题,不过你买了粮食放在哪?你现在住的院子还是租的吧,若要囤粮能放的下么?” 这倒也是个问题。 马恭回想了想最后决定也不借钱了,让赵小山买粮时直接将他的那份一起买了,就放在李安家的老宅里。 若没有需要就直接卖给赵小山的作坊,有需要了他们再回村子不迟。 “行,就这么办了,钱我也不要你的了,你媳妇儿生孩子虽然我娘她们来了,但我还没过来给侄子送见面礼,买的粮食就当给他的奶水钱了。” 马恭回连连摇头,“这哪行,不用不用,一码是一码,该多少钱多少钱。” “行了行了,我还要回去筹钱买粮,有什么消息你尽快通知我。” 赵小山不想继续和他掰扯,借口疾步走了出去。 但他没马上回家,而是在荣河逛了逛粮铺,发现同密水一样,所有粮食都涨了不少,有一些甚至比密水涨的还狠。 有一些人显然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揣着和赵小山一样的想法,推着板车过来买粮,有一些大粮铺门口还排起了长队。 虽然闽南离这里很远很远,但整个荣河郡依然弥漫了一丝紧张的气息,这种气息和几天前热闹的春节相比,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ps:这本书现在就是强写了,争取写到一百万字完结,争取把我最开始的大纲写完,断更了好几次,写的也乱糟糟的,和还在继续坚持追更的朋友们说声抱歉,(我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追更了,毕竟我真的太渣了,一断断二十多天的你们见过么?) 这段日子真的非常难熬,孩子大叶肺炎打了整整一个月的针,做了洗肺,打到最后医院不让待了,说回家先休养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来复查。 孩子刚四岁,洗肺的时候不让家长陪同,我站在门口老远就听到了她的挣扎声,后来她太害怕了,甚至吓尿了,那时候她还在发烧,烧到快三十九度。 她在里面哭,我在外面哭。 面对孩子难受的吭叽声,我心乱如麻,不论是本职工作还是写作全都放下了,除了忧心上火我没有任何心思。面对孩子持续的高烧不退,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洪荒兽甚至想要求助于神佛,变成了有神论者,我真的太无奈了。 使不上力气,不知道该如何让孩子摆脱病痛,天天都哭,急的扁桃体急性化脓,孩子在儿科打针,我在门诊挂瓶。 哪怕现在回家了,心也始终高高悬着,每天都要摸摸她的额头,尤其是晚上要醒来摸她好几次,感觉到她有一点不对都很害怕。 这段日子真的很难熬很难熬,感觉自己可能要好久好久才能从这种丧丧的情绪中走出来。 对不起了朋友们,这不是什么解释,只是想倾诉一下,见谅。 第240章 南旱北涝 旱极必蝗,大旱不可怕,可怕的是后面的蝗灾。 蝗虫过境,遮天蔽日,当真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地里的庄稼就不用指望了,就连树皮草根都不一定能留下。 而且往往是吃完一个地方马上飞往下一个地方,祸患无穷。 这种情况下,若是朝廷赈灾不力,老百姓必有民怨。 穷则生怨,怨则生乱…… 赵小山一边忧心这闽南的灾情,一边又觉得或许这次灾情是个机会,至少对远在西北的周彻是。 毕竟,乱则生变。 这种矛盾的心理没持续多久,他便再没工夫瞎操心了——闽南果然起了民变,灾民中有人振臂一呼,攻破了当地的衙门,将衙门内所有囤粮全都放了出来,并将县令等一干官员都杀了。 灾民变乱匪,性质变了。 面对胆敢绞杀朝廷命官的灾民,给他们赈灾粮食就是给自己挖坑刨粪,朝廷的风向立马变了,由出钱出粮的赈灾变成了出兵出将的平乱。 本来叛乱的只是闽南一个小县城的事,可元康帝十分愤怒,竟然有人敢赤裸裸的打他的脸,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这根本不是一个小县城的事,是整个闽南的事。 为什么大景朝别的地方风调雨顺什么问题没有,就闽南旱了,一定是那里的人不行! 那里的人平日里就作恶多端对上不敬,这次的旱灾就是上天降下的天罚,得到示警后竟然还不思悔改,还敢造反,简直是倒反天罡。 该杀! 通通都该杀!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可打仗是要钱的,这几年朝廷被折腾的国库早就空了,哪怕去年元康帝通过不要脸的手段敛了些钱财,但那都是他的私库,轻易不能动。 那怎么办?继续摊派吧。 老百姓的赋税再加一成,人头税再加两成,商户最有钱,身份地位最低,最有羊毛可撸,税再多加三成。 民间财产过一千两者须每家捐款,数量不等,全凭自愿。 说是这么说,但胥吏来收钱时可不能让你随便捐,荣河郡新上任的府尹为了迎合陛下,早就定好了标准:家中财产过一千两者,各捐一百两,以表对陛下的敬意。 一百两对赵小山来说真不算什么大钱,可他掏的还是不情不愿。 谁知道这钱最终去向是哪里,是新任府尹的裤兜里还是皇帝的后花园里。 总之不会是闽南的灾民那里。 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朝廷的动向和闽南的灾情无法实时跟踪,往往事情都发生了很多天赵小山才知道。 其实也不用靠别的渠道传递消息,看粮铺里的粮价涨幅就可以预知骚乱是否升级,若粮价回落,则说明灾情平息。若粮价继续暴涨,说明那的情况依旧很糟糕,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闽南离荣河很远,虽然粮价涨了不少,但生活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 孩子该上学上学,家长该做饭做饭。 出于谨慎考虑,赵小山再次压低作坊产能,五天开一次工——毕竟原材料太贵了。 很多普通老百姓连杂粮都吃不起,又哪有钱财去买昂贵的米粉? 现在赵家村也人心惶惶,有些手头宽裕的感觉到风声不对,怕闹粮荒,抓紧时间去密水抢购了点粮回来。 那些去年卖玉米的人家后悔不已,早知道要闹灾,当初便不该卖玉米。 现在却要高价买粮食吃。 整个大景貌似都被闽南的形势影响到了,上到庙堂之高,下到街头巷尾,所有人的神经都被闽南牵动,都在讨论闽南的局势变化。 按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那拨作乱的灾民早就应该平定了。 事实却是民变不仅没被镇压下去,反而声势越加浩大。 据说乱民中出现了一个领袖人物,带着那些乱民连续攻克了五个县,已经在一个郡建立了据点。 这首领名叫邢大可,听说此人之前是个屡试不中的书生,这次闽南旱灾,家中妻女都饿死了,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此人虽然考试不行,但十分有智谋,头脑清晰手腕了得,组织能力指挥能力亦或是演讲水平都是一流,说的话十分蛊惑人心,通过其个人魅力在灾情初期迅速建立起威望。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原来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而是叛军的首领人物,手下还聚集了好几个颇有军事才干的将领,将原来一盘散沙的乱民灾民迅速武装起来,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形势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朝野上下的预判。 元康帝气的天天砍大臣,他想调动大军尽快平乱,奈何北边还有胡人要防,那边的军队不能乱动,西北还有大夏这个劲敌在,那的军队同样不能动。 想来想去也只剩下江南这一个地方有兵可调了。 奈何江南经济水平高,老百姓生活富足,没有叛乱的可能,这里的军队数量便很少,战斗力也不强。 不过再弱也比没有强,元康帝一怒之下将江南八成兵力都调到了闽南。 然而结果却很不尽如人意,不仅没有取得战斗的胜利,反而折损了不少。 这乱军狡猾的很,他们往往利用熟悉地形优势的特点,敌攻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像是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闽南多瘴气,江南军本就不适应,现在又被折腾的疲惫不堪,士气大减。 最可恶的是,这邢大可不讲究,像是饿死鬼托生的,每次打仗必要抢粮。 有一次还活抓了一个世家派来混军功的公子哥,邢大可也不杀人,放出话来,若想人活着回去,拿五百石粮食来换。 这公子哥是家里的么子,本来就受宠,成了俘虏虽然丢脸,家里人还是觉得不能放弃,老太太到元康帝面前一顿哭诉,哭的差点厥过去才征得元康帝的同意,掏了不少家财,换成粮食,将人换了出来。 战事拖拖拉拉进行了大半年,元康帝眼睁睁的看着这股乱民渐成势力。 虽然范围一直局限在闽地,但渐有逐步扩大的态势。 按理说大景朝陷入了内乱,这大好的时机北地的几个胡人政权不应该这么老实,可事实却是他们就是很老实,一动也没动。 没过多久,李伯玉的一封信给赵小山解了惑:不是胡人不想动,是他们动不了,原来北地也乱了。 甚至乱的比大景还早。 南方的闽地干旱,北地也没好哪去,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灾情,和闽南的旱情相反,北地是洪涝。 其实从去年开始北地的天气便很不正常,冬天比往年更冷,雪很大,冻死了大批牛羊,就连农耕区都减产了不少。 自五月份起不少地方提前进入了梅雨季节,连续下雨,地里的庄稼刚种下去,因为过低的温度和连续的降雨,还没来的及长大便涝死了。 等进入八月份,降水更大了,有时候连着十多天都见不到一丝阳光。 那些胡人本就不善种地治水,之前靠着汉人留下的水利设施还算相安无事,百年过去了,原来的水利工程在没有维修的情况下早就半报废,现在又遇到了百年不遇的大水,决堤的决堤,冲垮的冲垮,老百姓流离失所,损失惨重。 他们知道大景乱了,虽然很想去插上一手捞点好处,奈何这次洪涝让他们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眼前消失。 北涝南旱,只有中间一条狭长的地带尚算安稳。 不过赵小山感觉今年的气温明显比往年高,都进入九月了,每日依然酷热难耐,没有一丝凉气。 好在上半年尚算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长势还行,玉米依旧丰收了。 但老百姓的日子却很不好过,朝廷打了近一年的杖,急需用钱,秋粮一下来,征税的胥吏们便来了。 税又重了…… 第241章 收粮 “自去年开始,这税是一次比一次重,夏天刚收了一次,现在秋粮刚打下来他们又来,这几年连着涨了好几次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唉,别抱怨了,咱们还算好的,在山子的作坊里上工至少还有点盈余,能混个肚饱,你看附近别的村的,听说有不少都卖儿卖女了。” “是啊,我媳妇儿她妹妹的妯娌家就是,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把家里两个大点的女孩给卖了人牙子,还是那种黑牙子,只能沦落到那种脏地方。” “造孽呦,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咱这风调雨顺的都这样了,那些受了灾的老百姓可咋活啊。” “能咋活,造反呗,听说闽南那个乱军都打到滇北了,人数也越来越多了,皇帝发了好大的火,把主帅都换了。” 今年的秋粮还是胥吏入村来收,收的是玉米,若村里有人要交其他粮食,则要自己推车去密水交。 快午时了,胥吏们还没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在了晒谷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起来。 “临阵换帅,这不是兵家大忌么,怎么能这么做呢。” “嘿,这你不知道吧,前几天我去荣河,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说话的人将伸头看了看,见胥吏还没来,将声音压的极低,道:“城里现在都传开了,说闽地大旱是天罚,是惩罚现在的皇帝德不配位,是夺了前太子的位置,让老天爷不满了,他上任之初就遭遇大旱就是证明。” 听他这么一说,人群中马上有人附和:“对对,我也听说了,有不少百姓都说陛下是天弃之人呢。” “呔!你个混小子,什么话你都敢往外说,嫌自己小命长了?不要命了你!再让我听到你瞎胡说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省的一家人跟着你倒霉。” 被打的小子捂着后脑勺,吐了吐舌头,看向打自己的老爹,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刚才这小子说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他的话。赵家村的村民们大都没上过学,大字不认识几个,倒是对这些神罚之事深信不疑。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将元康帝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想了一遍,觉得这皇帝好像确实不咋地,那啥德不配位的说法也不为过。 保不准真是神弃之人呢。 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多,但他们大都只敢想想,确实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 没一会,骑马的胥吏便来了,赵家村是玉米的发源地,还受过皇帝嘉奖的宝地,他们便要亲自来这一趟,专门收玉米。 这是郡里为感谢赵家村给的福利,别的村都没有,他们要想交税只能自己走到密水去交。 赵来庆看到来人,殷勤的上前,说话间还递过去几个小荷包,里面是几块散碎银子。 这钱是村里的钱,大家伙平摊的,为的就是希望一会胥吏量秤时可以公平一点,不然秤砣一高一低几十斤粮食就没了。 几个胥吏接过荷包,悄悄的捏了捏,知道里面应该是碎银,心里对赵家村的村长如此行事满意极了。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难,就这赵家村是个远近闻名的富村,那两个作坊天天哄哄的响,惹来不少羡慕的眼光。 这几个胥吏看着威风,也就在这些升斗小民面前能抖一抖。 面对上峰时他们都是孙子,有时候挣点外快都要上交,日子也是苦哈哈的,不比那些村民们强多少。 听说今天要来赵家村收粮,这几人争先恐后的报名,就指望着来赵家村一趟有点收获呢。 摸着硬度,估摸着能有七八分钱了。 这赵家村当真是大方,他们一共五个人,人手一份,这一下子就是三四两银子。 几个胥吏心里很是满意,量秤时果然没搞鬼,该多少就是多少,让在场的村民们松了一口气。 牛车来回走了三趟,赵家村的税粮才算交完。中午赵来庆在家招待了几人,饭菜虽然简单,也是诚意十足了。 几个胥吏在村里忙活了一天,走时均十分满意,对赵来庆会来事表示肯定,并说以后去密水办事可以找他们哥几个。 税粮交完,不少人家里原本满当当的库房顿时空了一大半,除去明年春天的种子粮,剩下的都不够一家子嚼用。 若没有额外挣钱的机会,他们只能挖野菜度日了。 赵小山家还好,魏武是秀才,秀才可以有六十亩田免税,赵家所有的地都挂靠在了魏武身上,没交田税,但是商税还是交了不少。 作坊虽然还在运转,但利润已经很低了。一方面是成本高了,另一方面是交的税率太高了。 赵小山算了一下,现在生产一斤杂粮米粉,他顶多能挣一两文钱。 今年九月份一整个月,两个作坊的利润加起来才三百两,和去年相比是断崖式下跌。 作坊的工人们再次感觉到了危机,他们在作坊日久,也知道一些内幕,现在作坊不挣钱,之所以还在运转,都是赵小山在强撑着,也是赵小山可怜他们,赏他们一口饭吃。 若哪天他坚持不下去了,他们这两年手里存的这几个钱又能支持多久呢。 新皇帝不拿老百姓当看,天天巧立名目的要钱,他们就是一座金山,也要被挖空了。 他们这代人倒霉,好日子刚过几天,国家就又打仗了,这形势一天一变,今天还安居乐业的,搞不好明天就要民乱四起动荡不安。 要光是内战还好,怕就怕北边的胡人打过来。 他们中有不少是当初从北地逃难过来的,经历过胡人屠城的残酷,对胡人的惧怕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生怕哪天胡人趁着大景内乱之际再来攻打。 忧心忡忡下,五花山的大昭寺和乐平镇的无量观的香火比之从前更旺了,附近百姓有些日日前去跪拜祈求不要再遭遇战事了。 据陈狗子下山时说,寺里最近捡了好多小孩,都是附近村屯活不下去的村民遗弃的,有一些是襁褓中的小婴儿,有一些是几岁的男娃,被爹娘送来,小小年纪便剃了头发出家了。 寺里的住持和方丈也很苦恼,这些孩子既然被送来了他们便没有办法再丢出去,可这么小的孩子还需要人照顾,要等到成年还需十多年。 现在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元康帝不仅撸商人的羊毛,连寺庙都不放过,也朝他们收取田税了。 大环境不好,很多人兜里没钱,哪怕来上香也没什么香油钱,收入少了,开支多了,最近寺里也常常捉襟见肘。 因为陈狗子年轻,有时候也要去照看小孩,他对此十分苦恼,他不喜欢小孩,尤其是哇哇大哭的小孩。 每次被指派去照顾孩子,他都觉得自己像在历劫。 可恨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庙门口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这几个月下来,他们一共捡了近三十几个孩子了。 为了保持正常的秩序,寺里不得不专门辟出来一块地方抚养这些孩子。 至于照顾的人手,则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弟子轮流进行。 陈狗子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年轻,每次轮到他看孩子时,他都有想要还俗的冲动。 第242章 这一年 赵小山多次劝说陈狗子尽快还俗,奈何圣洁的小师傅依旧摇了摇头,拒绝了。 理由还是那个:“我自小在寺里长大,对寺里的人事都熟悉了,大昭寺就是我的家,在这里我有师父和师兄弟们,我有事可做,是负责接待的小沙弥,出去呢?脱了这身僧袍我能做什么?” “我不会种地,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虽然现在要带孩子很烦很辛苦,但和外面那些流离失所无处可去的人比起来,呆在寺内难道不是一种幸运么。” “况且近一年来我师父身子骨总是不好,师父说了,若他去了,这监寺的位置就要让我来坐,师父对我赋予众望,我不能扔下他不顾。” 赵小山听了后再次沉默,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外面的形势一直在变,寺庙里虽然清苦,至少是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况且若成了大昭寺的监寺,相当于寺庙的三把手,负责管理寺庙的庶务,手里掌握着庙里的财产,可比小沙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况且作为监寺,官府是有备案的,是国家承认的正式和尚。 可别小瞧了这备案,若是寻常和尚,若朝廷“排佛”时,是可勒令还俗,(因为有些农民不想劳作交税,便假意出家,朝廷一旦发现便会从重处罚并勒令还俗)。 但若有了这层身份,则可高枕无忧将和尚这一职业做到死。 为了能让狗子现在日子好过一些,赵小山直接拿一百两银子塞过去。陈狗子也没推辞,将银锭都换成了小额的银票,贴身藏好以备不时之需。 远在西北的二黑子最近连续来了两次信,表示会尽快启程,争取在年前赶回来。 二黑子本打算在西北多待几年的,毕竟为西北,他是给淳郡公做事,身份地位薪水待遇都和在密水不同,这让他觉得成就感很足。 但淳郡公还是觉得自己人更放心,早在他刚到西北时便派了两个人跟着他学习。 这一年多时间,这两人早已出徒,可以独立管理作坊,他来西北的使命便算完成了。 今年西北也缺粮,米粉作坊的生意时断时续,效益不佳。 好在不管什么时候,贵族们对奢侈品的追求不会变,琉璃作坊的订单始终没断,增收不少,添补了米粉作坊的亏空。 尤其是琉璃暖棚推广后,西北的官僚富商们在冬日也能吃上绿油油的小菜,新奇不已,对琉璃大棚很是心动。 再后来得知这琉璃窗户透亮保暖,有条件的人家立马出手纷纷订购,准备效仿淳郡公府,将自家府里的窗户全安上琉璃,再弄几个暖棚,冬天也吃点新鲜的青菜。 一时间,梁州及其附近几大州府的富裕人家纷纷以自家有琉璃窗户为荣,形成了一股攀比的风气。 这股风甚至还刮到了一旁的大夏国,有不少大夏的商人特意来到梁州订购琉璃,不辞辛劳也要将这一新奇玩意儿带回去。 于是乎,在其他宗室都苦哈哈熬日子时,远在西北的周彻通过一个小小的琉璃作坊挣的盆满钵满,腰包渐鼓。 有了钱,更方便他放开手脚招兵买马。 赵小山已经很久没和周彻通信了,很多消息都是他通过李球信里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他知道,通过一系列联姻,周彻不仅获得了强大的财政支持,还拉拢了不少武将。 这一年来,元康帝忙着处理闽南内乱搜刮百姓,实在无暇顾及宗室子弟,对西北的管控也远不如从前。 这让苟了许久的周彻狠狠松了一口气,迅速整合手中力量,在西北的威信日重。 值得一提的是,周彻的一妻二妾已经给他添了两个儿子,第三个据说还在肚子里,马上就要出生了。 他也拎的清轻重,孙英儿生的嫡子刚满月,他便为其请封了世子,让另外两个女人彻底死了心。 孙英儿对此也很满意,在她的大力撮合下,孙家已经完全投靠了周彻,这也意味西北的大部分兵力都入了周彻的麾下。 最值得一提的是李球,这厮终于成亲了。 娶的女人是郡公夫人孙英儿的贴身侍女。 这女人年岁也不小了,都二十二了,之前本打算自梳,自从随孙英儿来到郡公府,一来二去便认识了李球。 两人虽然差了近十岁,但同属大龄未婚假的队列,这一点倒是相配。 两人都是二三十的人了,不像小年轻还想玩点浪漫,老铁树开花那真是干柴遇到烈火,爱情火苗燃的那叫一个旺。 二十多年的孤苦只为这一次邂逅,遇到了对的人那便直奔目标。 于是乎,在两人看对眼后的第三天,周彻和孙英儿便都知道了,一个月后,两人的婚礼都办完了。 孙英儿很是大方,她不仅给那女子放了籍,还筹备了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将她嫁了过去。 这样,李球也算解决了人生大事,在西北安家了。 刘氏听说自己干儿子成亲,激动的差点收拾铺盖亲自去一趟西北,还是赵小山赵娇娘好说歹说才给拦了下来。 刘氏觉得自己这干娘做的不称职,将家中自制的酱菜等小吃打包,又熬夜做了几身衣服鞋袜,去密水的银铺专门买了一个镯子,让赵小山找可靠的人将东西捎到西北。 那镯子是实心的,足足花了五两银子,是刘氏给干儿媳妇儿的见面礼。 一个多月后,刘氏终于收到了西北的回礼:两身衣服两双鞋两条抹额。看那细密的针脚便知是李球家的新妇亲手缝制的。 李球在信里也说了,他媳妇儿先前不知道他有干亲,事先没准备,接到干娘送过来的礼物先是大骂了他一通,接着连熬了三晚缝制衣服。 李球表示以后有机会他会亲自领着媳妇儿回来,让干娘喝上一口媳妇儿茶。 那两身衣服稍微有些肥大,刘氏收到后自己又改了改便穿出了门,逢人便说这是她儿媳妇儿大老远从西北给她送来的。 西北有喜事,家里也有喜事——赵娇娘又有了。 看得出来,魏武不是白眼狼,哪怕有了秀才的功名,待赵娇娘依然如初,两人感情还挺火热,小驴驴刚两岁,这第二个又来了。 二姐有孕赵小山自然替她高兴,只是可惜了她刚减下来的肥。 好多人家吃不上饭饿的面黄肌瘦的,就赵娇娘,喝口水都胖,当初家里那么穷,一天两顿饭,顿顿米汤时也壮壮的,现在生活水平好了,她又生了娃,这体重一直很成问题。 好在后来赵小山为了她的婚姻幸福特意去医馆为她抓了减肥药,又时刻督促她别太贪吃小心魏武外遇之类的话,激励她在驴驴断奶后终于瘦下来一些。 谁知道刚美几天,这又怀上了。 赵娇娘这一胎啥感觉没有,就是总饿,总想吃东西,控制不住的嘴巴寂寞。 有一次赵小山去密水办事,顺路去她家,看到赵娇娘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样子,差点心梗。 这刚三个多月,按理说那孩子就是个豆芽,不应该显怀,可赵娇娘已经胖了一大圈了。 好在魏武神色平常,没有嫌弃,还劝着她慢点吃别噎着。 事后,赵小山再次偷偷严重警告了赵娇娘,勒令她控制饮食,并叮嘱宋嫂子,让她不可继续纵容二姐胡吃海塞,否则唯她是问。 赵小山决定以后成亲了也绝不生女儿,女儿虽然是棉袄,但这颗心真是一辈子也操不完。 这一年,李伯玉也升官了。 李伯玉虽然在上谷县只做了一年多县令,但政绩斐然,于国事民生上做出了巨大贡献(其实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驻扎在南大营副统领马景松的小命)。 马景松出身京城英国公府,在京城和军中都颇有威望,为了感谢李伯玉的救命之恩,他爹英国公特走通了关系,让只上任一年多的小县令一朝飞升,坐上了并州通判的位置,从正八品到从四品,飞一般的感觉,火箭一般的速度。 消息传到赵家村时,赵家村的村名险些又改回了原来的古仙村,真是鸡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李伯玉可真是发达了。 村里的李氏族人各个趾高气扬与有荣焉,有好几个年龄相当的大小伙子连作坊的活计都不干了,收拾行李带上盘缠去了并州准备投奔李伯玉。 李家的发达惹得这十里八乡十分眼红,若不是现在手头紧,不少人家都打算好好培养一下自家孩子,若能像李伯玉这般考上个功名,这不就是祖坟冒青烟么。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狗朝廷不让人活,他们别说供娃念书,饭都快吃不上了。 还是赵家村人幸福啊,他们村的私塾还开着,村里的孩子念书不要钱,听说还给提供书本,真是羡慕不来。 之前赵氏在镇里开的免费私塾倒是收外村的孩子,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关门了,就连女学也关了。 赵小山觉得李伯玉真是身负大气运之人,一路走来简直太顺了,妥妥的人生赢家。 认识自己算是他第一大幸事,后来的秋闱春闱都是阴差阳错的考上了,娶了贵女又当了官,然后刚当官一年多就升迁,这不是故事主角谁是? 赵小山已经严重怀疑自己拿错了剧本,按理说这世界的气运之子应该是他才对,他才是应该走向人生巅峰的主角。 奈何他都来了几年了,一直在赵家村蹉跎,不能说一事无成吧,也真没啥成就。 唉,可能和他性格有关,他就是这么个胸无大志小富则安的人,咋办。 第243章 宁婕妤 李伯玉的意外飞升,让周彻很是惊喜。 通过李伯玉这条线,周彻竟意外的攀上了英国公这条腿。 英国公祖上是靠军功起家的,当初北朝南迁时,是老英国公一力护送着仁宗皇帝南渡,又帮着镇服了当时南方本地的大小世家和那些叛乱的宗室,助其在南方站稳了脚跟。 当初老英国公的小儿子负责断后,还死在了北地,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仁宗皇帝感念英国公一家的忠勇,直接封了他们一品公爵,世袭罔替。 这么多年下来,英国公一家在朝堂上始终屹立不倒,一方面是皇室的优待(总有马家女进宫为后为妃),另一方面也是马家的子弟代代都去前线驻守厮杀,牢牢把持着北部的军事指挥权。 若说大景满朝谁能在北边和英国公一家叫板,那便是何言昌的父亲何大将军家了。 但何大将军和英国公家可不一样,英国公一家都是天子近臣,他们从不参与夺嫡,谁是皇帝他们家便效忠谁,因此是皇家最依仗也最信赖的武将。 何大将军则是从底层小兵干起的,说白了,没啥底蕴,全靠军功。 这也是朝廷对待二人态度有异的原因,同样驻守北部边塞,一个是南大营一个是北大营,英国公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何大将军的待遇便差多了。 何家军有时候连军饷发不下去,还要靠何将军自己垫付,这也是为啥他将自家小儿子派去从商的原因。 小叔公之前在北方管理榷场时就试图接近英国公家,奈何马家只忠于皇帝,尤其看不上他们这些宗室,总觉得宗室就没几个真正老实的,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小叔公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只能败退。 这次李伯玉踩了狗屎运意外攀上了英国公马家,小叔公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小叔公周琛苦谋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岂能轻易放过,在京城马上钻营起来,携着厚礼去了京城的英国公府,以感谢马景松对李伯玉的提携为由,拜见了现英国公他老人家的母亲马老夫人。 这厚礼不是别个,是京城最近十分火爆的大块琉璃,以及小叔公自家琉璃大棚里种出来的各种小菜。 外面这么冷的天,突然看到这水灵灵的小菜,马老夫人十分惊喜,当即便让下人洗了几根黄瓜拿着啃了起来。 马老夫人在京城的地位颇高,做事任性的很,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直接表达出来。 明知道周琛这老小子没安好心,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出面接待了他。 小叔公周琛深知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这次过来纯粹是混个脸熟,不谈政治时事,只嫌聊八卦,妙语连珠之下哄得马老太太开怀大笑。 等小叔公走时,马老夫人不仅让贴身嬷嬷亲自去送,还邀请他有空下次再来玩。 小叔公忙不迭的答应过几天一定过来,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是挂在脸上,灿烂又僵硬。 现在他深悔自己当初没成亲,现在这种讨好老太太的活计还得亲自上阵,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好在周彻还算争气,成亲不过一年多就两个儿子了,他们密水县侯这一支总算有了后,他也更有干劲了。 小叔公不愧是经商奇才,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不经商了,在京城当个小官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自第一次的良好开端后,小叔公没事便往马家跑,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送到英国公府与马老夫人分享,投其所好,惹得老太太对他印象很好,几次给儿子的信里都提到了小叔公周琛,说这小子十分识时务,可以适当提携云云。 英国公年过五旬了还在北边镇守,一年中难得回去几次,自家老母年事已高,想多多孝顺都没有机会。 几个成年的儿子现在都跟随自己在北方戍守,留在京城的除了两个管理庶务的庶弟就是几个年幼的孙子。 两个庶弟和母亲一直和母亲有隔阂,孝顺但不贴心,几个年幼的孩子毕竟懵懂,不像大人那般能和老太太聊到一起去。女眷们又尝尝因为一些琐事争风吃醋。 老太太看似富贵,实则寂寞的很。 尤其是最近几年,之前相熟的几个老姐妹陆续去世,能说话的就更少了。 这周琛虽然动机不纯善于钻营,但能博得老太太开心,让老太太多一丝笑颜,也是下了功夫用了真心的。 就冲这一点,英国公也愿意卖他个人情。 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给他们点甜头又如何。 于是乎,英国公做主,将北边和胡人贸易的官方榷场的主要负责人换成了周琛的人,算是将南北商路再一次交到了周琛手里。 这人就是之前小叔公介绍给赵小山那个副手,现在成了北方榷场的主官,对周彻对赵小山来说都是极大的好事。 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入冬以来,闽南的局势有所缓和。 折腾了一年,不论是邢大可还是大景都有些累了,双方不约而同的暂时熄火,暗中筹备力量,为下一次进攻决战做准备。 元康帝经过近一年的无能狂怒后理智似乎终于慢慢回笼,最近不仅不摔桌子砸杯砍大臣头了,上朝之时神色缓和了些许,有时还会对臣子们表扬几句。 所有朝臣见鬼之余狠狠松了一口气,皇帝不可能自己变好,定是有人劝住了他。 不知是哪位天使姐姐听到了他们的祈祷,显灵了,终于让皇帝能听进去人话了。 要知道,这一年来,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也苦的很啊。 元康帝性子阴晴不定的,一生气就喜欢杀人,宫里的太监宫女死的简直不要太多,就连朝臣都有好几个被诛了三族。 这暴虐程度堪比商纣王。 朝臣们敢怒不敢言,有些胆子小的宁可降职也要外放,以保住小命。 甚至有的大臣每天早晨上朝前都要交代一下后事,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嗝屁了,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他们是真过够了。 谁知道入冬以来南边那边平稳了,元康帝的情绪也跟着稳定了下来,大臣们不知所以,急忙托人打听。 别说,还真让众人猜着了,陛下能有此变化还真是身边“有人”了。 近来陛下突然宠幸了身边一个小宫女,甚至为她破了规矩,不仅给了名分,还连升高位,一跃成了三品的婕妤,让后宫众女纷纷惊掉了下巴。 这一年后宫的女人日子也苦,他们和前朝的大臣们不同,每日只能圈在这四四方方的小地方,有些还没受过什么正经教育,对前朝战事不甚敏感,若伺候的时候不甚说错一两句,轻则罚入冷宫,重则直接杖毙。 元康帝重色,后宫原有佳丽近百人,经过这一年的消减,现在连三十人都不到了。 就连皇后娘娘都被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申饬过,别说那些普通宫妃了。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宫女,众女心中担忧之余又隐隐松了口气。 别管以后受不受宠了,只要小命还在就行。 因此,这个突然晋位的宁婕妤在请早安时不仅没有迎来众女的排挤嘲讽构陷下毒暗害,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女人都对她抛出了橄榄枝,发出了善意。 后宫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前朝男人们的耳朵,既然此女能安抚住暴躁的皇帝,必有其过人之处,有女儿在宫中为妃的人家纷纷劝说自家女儿,定要交好此女,不要交恶。 他们则在宫外打听一下宁婕妤的身份背景,好利用一二。 结果众人忙了半天,发现这女人竟没有亲人在世,唯一的弟弟也在去年死了,是个孤女。 这就不好办了,这样的人没有弱点,看来还是要从她本人下手…… 赵小山翻看着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撇了撇嘴,觉得这些人是真贱。 原来小命朝不保夕的时候只希望活着就行,现在危险解除了老毛病又都犯了,不去思考如何让大景朝躲过危机,竟整那些没用的。 第244章 皇帝病倒 听说元康帝自宠幸宁婕妤后,除了偶尔去看看皇后,剩下其他时间都只去宁婕妤所在的蕙心殿。 众女纳闷了,这宁婕妤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驯服了陛下? 要知道,后宫美人云集,这宁婕妤的长相只能算中等,和倾国倾城的丽昭容,容貌无双的婉修仪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更别提风仪万千的皇后娘娘和清冷似嫡仙的淑妃了。 这些日子也没听说宁婕妤有什么特长,好像不善琴画,只听说她似乎爱厨艺,在自己的宫殿设了一个小厨房,经常亲自下厨给陛下做饭。 难道陛下是想享受普通老百姓的烟火气? 有个美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尝试着做了些点心送过去,结果不仅没得到陛下的青眼,还被申饬了一番后打入了冷宫。 看来陛下的暴怒症依然在,只是暂时被宁婕妤压制住了。 众女惊惶之余再不敢动歪心思,再次老实下来。 只是不甘的同时难免有些眼红,这宁婕妤也太厉害了,刚承宠不到两月,又升了,这次直接到二品的昭仪了。 听说好几次陛下发怒要杖责臣子时,都是被宁昭仪拦了下来。 可见其对陛下的影响力有多大。 赵小山听了啧啧称奇。 一个女人能从最末等的宫女一跃变成皇帝最宠信的宫妃,要么此女有其过人之处,要么就是有猫腻。 后宫那么多女人,各个都不简单,怎么就显着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了? 要说没猫腻,他敢打赌直播吃翔。 不过,元康帝情绪稳定了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好处的,至少皇帝不折腾幺蛾子,他就能过上点稳定的生活。 然而,进入十一月份,就在所有人都等着过年的档口,北边突然爆发了战事。 胡人三个政权:大燕、大秦和大梁,竟放下内部矛盾,秘密纠集了二十万大军,突然进犯,打了大景一个措手不及。 北部边疆的南大营北大营联合其他几镇第一时间组织抵抗,却是异常艰难,首场战役失利,让胡人接连攻克了三个镇,边境内推了二十公里,阵亡了将领军士三万余人。 边境告急,大景满朝文武震荡。 今年北地的洪灾范围广,按说他们现在应十分虚弱,正应好好休养生息,怎能突然举兵来犯。 元康帝被宁昭仪刚治好的狂躁症再次发作,早朝上他大声痛骂臣子无能,骂兵部的官员都是酒囊饭袋;骂在朝的武将弱如病鸡,镇压叛贼不行,抵抗外辱也狗屁不是;骂户部的大臣都是国家蛀虫,一天只知道哭穷要钱;骂胡人野蛮如兽猪狗不如断子绝孙,bb…… 直骂的口干舌燥头晕目眩才停了下来。 这才发现又有两个倒霉蛋被他一声令下砍了头。 下面所有臣子正如鹌鹑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元康帝恨恨的盯着脚下这些匍匐在地的臣子们,心脏突突的跳动,像是要蹦出胸腔一般,双眼通红。 那些造反的南蛮子,尸位素餐的官僚,野蛮未进化的胡人,蝇营狗苟的宗室子弟,他们通通都和他唱反调,所有人都想害他! 他是天子啊,是父皇临终前指定的继承人,是受命于天的正统,是这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些人怎么敢的。 他们都该死! 都该杀! 元康帝越想越愤怒,理智像是断了线,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天的早朝之混乱足以载入史册。 胡人大军压境,北边边境危机严重,皇帝除了骂人杀人,不仅没能找到解决办法,还昏了过去。 皇帝被抬回了宫,大臣们吓软了腿,全都被圈在大殿上不准离开,人心惶惶,消沉绝望。 皇帝的寝宫里,皇后和高位嫔妃去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去了。 一个时辰后,经过一番诊治,元康帝终于悠悠转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众人的开心只持续了一会,乐极生悲下发现,皇帝陛下竟半瘫了。 身体的右边身子好好的,左边从上到下都使不上劲,手脚不能动,连嘴角都歪了。 这明显是半身不遂,中风的症状! 此消息一出,一个胆小的嫔妃直接撅了过去,太医们也全部傻眼了。 元康帝还年轻啊,才刚三十出头,大景上下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可以瘫痪。 众人看着他左侧嘴角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心下戚戚然。 皇帝瘫痪,威严何在…… 此时的元康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他紧了紧左手,发现连最骑马的握拳都做不到,害怕到了极点。 他张嘴刚要说话,口水却先一步流了下来,再看到屋内嫔妃太医们一脸震惊的表情,心中的怒意再次升起,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 元康帝病了,后宫由皇后坐镇。 她将宁昭仪叫过来伺疾,其余人都被她打发了。 那个胆小的宫妃被皇后处决了,其余的妃子也被勒令闭嘴,否则下场如上所述。 太医们被封了口,没人敢说他半瘫了,只说陛下情绪激动之下气昏了过去,现在十分虚弱,需要卧床静养。 可北边的战事依旧胶灼,形势十分危急,哪能等的起? 几部重臣们拿着北地的加急信焦急的等在宫门处,他们再无往日争权夺利的心,此刻各个神情灰败颓然,宫门巨大的阴影将几人笼罩在黑暗中,像是任何光都透不进去。 皇后本姓黄,是原鸿胪寺卿家的嫡女,受过正统世家女教育,嫁入皇室多年,育有一儿一女,嫡长子即太子现在才八岁,仍是稚子,不懂政事。 皇帝病重,皇后迅速做出决断,太子监国,承恩公及六部尚书等重臣辅国。 承恩公,姓黄名望,原鸿胪寺卿,是皇后娘娘的亲爹。 此诏一出,满朝哗然。 看样子,陛下的情况不容乐观。 太子才八岁,即便监国又有何用,最后拍板做决定的还不是承恩公和皇后娘娘。 若陛下挺不过来,继主年幼,这大景朝的天下还是周家的天下么…… 不少朝臣心中对皇后娘娘重用自家父兄十分担忧。 于是乎,几个官员在议事时明里暗里的表达了不满,并提出解决办法:应从宗室子弟中再抽两人进入辅国队伍中来。 毕竟宗室都姓周! 皇后娘娘想了想便应允了,她知道自己最近做的太明显了,让两个宗室来参政,也能做个挡箭牌,让她的名声好些。 可是大景朝的宗室本身就不多,在京城的更少。 除了先帝那几个没成年的幼子(成年的都被打发到各地了),还有就是几个没有实权的。 这几个年长的宗室要不就是胸无大志游手好闲之辈,要不就是之前犯过错被放在眼皮子地下监管的,要不就是身份有瑕完全没希望夺嫡的。 八个辅臣在一堆宗室里挑来挑去,总算挑了一个正常的,元康帝的远房皇叔——周琛。 这人合适,这人在先帝时是唯一受到重用的皇室,还在北方榷场管理多年,对北边形势颇为了解,又为人机敏,最近还极得英国公府重视,当是有用。 最主要的是,这人一直未婚,无子。 一个无子的还有能力的宗室,真是天选辅臣。 有了这么个有能力的周姓宗室,定能对皇后娘娘及承恩公有所牵制。 这个珠玉在前,另外一个宗室就随便多了,纯粹凑数之用。 皇后娘娘和承恩公没想到周氏皇族在京城还有这么一位人物在,顿感大意,但八大辅臣已经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允其入朝。 小叔公周琛自从北地调到京城后一直担任个无关痛痒的小官,无甚作为,现在突然入了权力中枢,别人以为他会马上锋芒毕露,然而他表现的很低调,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 往往八大辅臣同意的他都会同意,辅臣内部有了争执他也不会多话,倒是让承恩公松了一口气。 好在现在是非常时期,不论是皇后娘娘还是承恩公亦或是六部大臣们都将北地战事放在了第一位,迅速调集钱粮全力支援。 钱好解决,可是兵怎么办,将怎么办。 胡人二十万大将军压境,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北地九镇是第一道防线,两个大营是第二道防线,若两个大营不保,胡人驱兵南下,京城危矣。 可九镇已有三个失守,两个大营若无支援,早晚被攻破。 必须从别处迅速调兵前往支援。 可这兵从哪里调? 靠南的地方想都不能想,那里一动,闽南的邢大可绝对也跟着动。 那只能是西北了。 那里还有两支军队可调动。 于是乎西北守备孙长明收到了一封京城的八百里加急诏令:西北驻军除一部分正常驻守外,另领十万大军火速前往北地支援英国公和何将军。 孙长明早有准备,当即点兵点将准备出发,没想出发当天又收到第二封诏令:令梁州府淳郡公周彻同去,是为监军。 第245章 京城和边境局势 京城如何,皇帝如何,对远在密水的赵家村来说太过遥远。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乡下地方,县太爷就是青天大老爷了,再就是比县太爷还大的郡守大人了。 因此,什么皇帝生病了,太子监国了,都像天方夜谭一样,听起来一点不真切。 众人听了只会想:皇帝病了?他死了新皇帝登基涨的赋税能不能减免了?毕竟都是现在这个皇帝这几年新加上去的,以前没有。 不管普通老百姓如何吐槽,京城和边境的形势依旧紧张。 元康帝自得知自己中风后,躁郁症再度发作,且越演越烈,就连解语花宁昭仪都失灵了。 别看只半边身体好使,一点都不耽误他打砸砍摔。 只几天的功夫,太医院的太医就有三个被砍了头。 其他太医兔死狐悲,每日当值时都战战兢兢,不像去上班,倒是像上刑。 中风这病本就是头中有淤,只要好好吃药配合针灸之术,还是可以缓解的。 但这病慎生气动怒,情绪波动越大,脑中淤堵越不容易化开,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太医们不敢和皇帝掰扯,只能将道理说给皇后娘娘和宁昭仪说。 皇后娘娘现在前朝后宫的忙活,每天亚历山大,哪有心思理皇帝的情绪问题。 他暴怒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是皇子的时候还能忍着些,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 自当了皇帝后,他直接本性暴露,暴虐成性弑杀成性,刚登基三年时间,南北两边全乱了,什么都做不好,还有脸发脾气。 黄皇后一想到皇上那天嘴角流诞的样子,心里直作呕。 “宁昭仪是做什么吃的,之前她如何安抚陛下的现在也如何安抚,若不能让陛下有所好转,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宫女低头喏喏应是,躬身走了出去。 黄皇后看着退出去的宫女,心里更加烦躁。 以前她可不敢这么说皇上和宁昭仪,现在么,前朝后宫都是她把持,谁敢说个不字。 她和元康帝本是政治联姻,当初她还是三皇子妃时便要为三皇子到处奔走交际,那时两人处境艰难倒也惺惺相惜相敬如宾。 苦熬了十余年,总算一朝得势坐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可两人的感情却越来越远。 没有了掣肘的元康帝再不顾忌其他,也许是之前压抑的太久,松绑后脾气竟然越来越坏,高兴了还好,不高兴了谁的面子都不给,简直到了无差别攻击的地步。 而且不到两年的时间宫里的女人便猛涨数倍,环肥燕瘦的美人成批的进来,早晨请安的时候莺莺燕燕一屋子,有时候她看了都眼花。 更可恨的是,元康帝从不会顾忌她的面子,若赶上他心情不好,他才不会管什么场合,直接下她面子,让她颇为难堪。 有时候还会纵容那些贱人爬到她头上去,甚至连太子都不放在心上。 若说之前两人还有几分患难之情,这几年的宫廷生活过下来,那点子微不足道的情义早就消磨殆尽。 只剩下相看两相厌了。 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就这么倒了,还倒的这么不是时候。 南有邢大可的乱民,北有突袭的胡人大军,这么一大堆乱摊子,元康帝竟只顾着发脾气,真是毫无担当。 黄皇后这时候不禁会想,难道传言是真的?陛下真的是神弃之人? 所以才登基不过三年时间就闹了这么多乱子,把自己都快作没了? 黄皇后被自己吓了一跳,甩掉脑子里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论如何,陛下终究是九五之尊,他们夫妻一体,只要陛下在一天,她才是一天的皇后。 若没有陛下,自己儿子还这么小,能不能坐稳这龙椅还是未知。 但他太好了也很烦,自己这皇后之位能不能坐得稳也未可知,现在就是最好的状态,陛下病着,不好理政,又不是头脑完全不清醒性命垂危的那种病,看样子至少能拖个三五年。 到那时,她慢慢把持了朝政,她的儿子也大了,登基便会顺利很多。 黄皇后想到这,嘴角微微扬起,心底的兴奋怎么压都压不住。 她开心,正在伺疾的宁昭仪则眉头紧锁。 黄皇后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两张嘴皮子一动倒是万事不沾,将烂摊子都留给了她。 最可恨的是,后宫嫔妃三四十人,为什么这么多天只有她一人伴驾。 狗皇帝本来脾气就差,中毒瘫痪后更差,对身边人非打即骂,就连她都跟着吃了不少锅烙。 这些天她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熬得身心俱疲,有时候累的差点破防,连一贯的温柔小意都装不下去了。 现在皇后还命她安抚皇上,她怎么安抚! 宁昭仪急的直跺脚,见里间元康帝正在昏睡,悄悄走到门口,对门口洒扫的小太监挥了挥手: “这个小公公,陛下睡了,给陛下煎的药好没好?” 那小公公放下笤帚,疾步跑了过来,垂眸道:“回娘娘,陛下的药正在炉子上热着呢,陛下醒了随时能喝。” “是么,你领我去看看,你们可千万上心些,别糊弄陛下。”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和掌事姑姑见宁昭仪跟着小太监去端药,本想喝止,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陛下这样,睡了还好,醒来就要作闹,宁昭仪也不容易。 若没有她在,他们这些子奴才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几天后,在宁昭仪的精心照顾下,元康帝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了。 也不能说好了,只是不经常发脾气了,情绪稳定了不少。 就是睡觉的时间增加了不少。 之前虽然脾气暴躁,但每日睡眠时间是正常的,现在一天倒是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清醒时有时迷糊有时精明。 太医们感觉不对,轮番把脉又没看出什么问题,经过几次会诊后,最后得出了结论:陛下中风后本就体虚,现在多眠也是体虚的表现,只要清醒的时候精神状态正常便可。 黄皇后听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西北的军队已经和北边两大营汇合,几场仗打下来,虽然没有大胜,总算遏制住了胡人迅猛的势头。 胡人没想到大景朝的增援这么快就来了,原来的突袭战术便不能继续。 现在双方兵力旗鼓相当,在没有外因的作用下,只能陷入消耗战。 这是胡人万万不愿见的。 他们之所以突然袭击大景,主要是受到了今年夏天洪涝的影响。 因为北地多发洪灾,农耕地区的好多粮食全都减产了,放牧的草场状况也不好。 没有充足的粮食,他们这个冬天很是难熬,加之今年北地的温度比以往低,大批牛羊都被冻死了。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他们又怎能贸然发动会死人的战争。 战争从来都是为了争,争土地,争粮食,争女人,争一条活路。 大景先前抵抗不力,先失三镇,后失一镇,北边军事九镇连失四镇,丢失了大片的土地。 剩下的残余军力不得不后退,进行战略收缩。 好在西北援军到了,中央的粮草也到了,北边几府的老百姓见到源源不断的兵甲粮草,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坐镇北方的共有三批人马:南大营的英国公、北大营的何将军以及从西北赶来的孙将军。 大景和胡人政权虽然经常打仗,但如此规模的对垒已经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 这次胡人来势汹汹,三人压力都很大。 营帐中,舆图前站了四个人,除了三个领兵的将军外,还有一个便是朝廷任命的监军:淳郡公。 孙将军和周彻久在西北,两人又是翁婿的关系,对周彻了解很深,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次来督军也不会是巧合。 但何将军和英国公都没和他如何接触过,还以为是皇帝病重,几个辅国大臣怕前方生乱,特派个宗室子弟过来,名为监军,实则捞军功。 然而,西北军来了几天两人就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小子看着年轻不懂事,却很是有谋略,前几天的几场战事这个淳郡公全程都参与其中。 甚至在布局谋划时也言之有物,根本不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最主要的是,他们发现领兵的孙长明怎么好像隐隐以那小子为尊…… 英国公人老成精,想到前些日子京城的变故,又想到家母给自己写的几封信,心下一惊。 这个淳郡公,不简单啊…… 何大将军虽然也看出了孙长明和周彻之间的不对劲,倒是没多想。 他还有另外一重事要发愁,他的小儿子何言昌还在北地没回来,两边突发战事,也不知道小儿子怎么样了。 虽说他已经在北地经营许久,可现在两国交战,那臭小子的安全能不能保障都不好说。 何大将军一边担忧着战场的局势,一边担心自家小儿子,眉头紧皱,坚毅的脸上满是愁容。 第246章 拾婴事件 不论北部边境的战况如何惨烈,远在内地的密水县赵家村的老百姓们生活依然如旧。 若说最近村里有什么劲爆消息,那一定是赵来福家的拾婴事件了。 就在前几天,赵来福早起放牛,刚推开自家大门,竟发现门口地上躺着一个布包裹。 那包裹里明显是个孩子,里面隐隐传来一丝微弱的哼唧声。 赵来福吓了一大跳,急忙将包裹抱起来,回到屋里才发现这是个刚几个月大的女婴。 刘氏先是吓了一大跳,继而怒骂,“哪个挨千刀的把孩子扔咱家门口了,自己养不活咱们就能养活了?以为咱家是慈善堂啊?” 包孩子的包布一看就是大人穿剩的旧衣服裁剪的,很是破旧,里面的孩子倒是白白胖胖的,收拾的很干净。 屋子里很暖和,孩子兴许是感受到了暖意,睁开眼睛扭着头四处张望,水汪汪的眼睛雾蒙蒙的,像是含着一层水,配合上长长的睫毛,看起来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啊……” 许是饿了,孩子将小拳头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发出了呜啊呜啊的声音,小腿也配合着乱蹬。 赵来福看着心里顿时一软,俯下身子将孩子抱在怀里,笨拙的拍了拍。 刘氏也觉得这孩子可爱的很,却还是狠了狠心道: “他爹,这孩子咱们不能留,这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咱家过的去,若留了这个,之后指不定还有多少孩子扔过来呢。” 赵来福却是摇了摇头,“他娘,咱们不留,那你打算把她送哪去?” “荣河就有慈幼堂,大昭寺也收孩子,咱们可以送那去。” “慈幼堂那是人能去的地方么,那里啥情况咱又不是没听说过,去了跟送死有啥区别。大昭寺那收的基本都是男娃,不收女娃的。” “那尼姑庵呢,也可以把孩子送到密水的尼姑庵?那能收女娃的。” 两人正商量着,左右厢房的人闻声都过来了。 赵大壮和小刘氏满脸惊讶,忙着翻翻孩子的小包被,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留下。 赵小山觉得他们完全多此一举,若是个男婴估摸着还能留下个线索,女孩基本不会。 小刘氏将孩子抱起来,颠了颠她的小屁股,又亲了亲脸蛋,稀罕不已,对刘氏道:“娘,这孩子可真好,白白胖胖的,咱别送走了,狗剩天天说要我给他生个弟弟妹妹呢。” 自从上次生狗剩伤了身子,小刘氏再也不能生育了,这一直是她心里的遗憾。 虽然有铁牛和狗剩两个儿子,可她一直私心想再要个贴心小棉袄。 看到这孩子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胖乎乎的小脚小手,让她觉得暖呼呼的,她觉得这就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 赵大壮也是一样,他一直都喜欢孩子,不管谁家的都稀罕,平时看到别人家有小棉袄都眼馋羡慕。 现在媳妇儿怀里就有一个,别提他有多开心了。 “是啊娘,谁舍得把孩子送人啊,指定是实在养不起了,咱就留下她吧。” 就连狗剩都蹭过来摸了摸那孩子的脚丫,道:“奶,我要小妹,我想和她玩。” 赵小山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倒是没发表意见。 孩子他倒是能养得起,别说这一个,十个都没问题。 怕就怕如他娘说的,这个留下了,以后还来怎么办。 难道他家也要变成第二个慈幼堂? 今年年景不好,周围不少人家都过不下去了,他们作为当地的大户,必然遭人惦记,因此这个头轻易不能开。 再说了,养孩子哪是那么容易的,这么小的孩子不是喂口饭就行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不需要人照顾。 这是很费精力的一件事。 小刘氏倒是能带,可狗剩现在还小,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照顾他便耗去了她很大一部分精力。 之前有于氏在时还好,后来狗剩大了,于氏回去了,小刘氏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兼顾家务,也很辛苦。 针对这孩子的去留,一家人意见不同意,最终进入举手投票表决环节:刘氏和赵小山两个反对票不敌赵大壮赵来福和刘氏的三个赞同票。 这个孩子最终得以留在赵家。 只不过刘氏事先表明态度:这孩子可以留在家里,她不会去伺候,谁支持留下来谁伺候。若以后还有孩子扔过来,她直接扔回去,仅此一个。 赵来福拍着胸脯保证就这一个,下不为例。 没出一天,赵家村便都知道赵来福家收留了一个女婴,不少人啧啧感慨道:要说还是赵来福家有钱,这年头别人家都卖孩子卖老婆的,就他家还往家里捡孩子。 不少人还特意过来看孩子,见这孩子白白嫩嫩的可爱样,还打趣刘氏,“他婶子,这孩子多好啊,和你家狗剩就差几岁,等长大了就给狗剩当媳妇儿,还省了彩礼钱呢。” “就是的,这女娃娃几岁就能帮着家里干活了,累也就累这几年,不比拿彩礼省钱么。” 刘氏听了翻了翻白眼,“你们要觉得好你们抱回去?正好你家曹小五刚五岁,不也合适?” 曹小五的娘曹老六媳妇儿被怼了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刘氏可真是的,都这么有钱了还差这三瓜俩枣的。 “瞧婶子说的,我倒是有心,可俺家都五个孩子了,哪还有闲钱多养别人家的,哪像婶子你命好,山子有出息,家里这么有钱。” 刘氏撇撇嘴,“那倒是,这十里八乡的,谁能赶上俺家山子出息。” 这话说的,可真是太不谦虚了,一屋子人,愣是一个接住话的都没有,直接把天聊死了。 小刘氏刚把孩子哄睡想过来聊聊天,进屋才发现人都走没了。 这小女婴到赵家的第五天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赵朵,小名朵朵。 名字是狗剩起的,他说妹妹长得像天上的云朵,白白的,故而得名。 赵来福觉得自家小孙孙真聪明,给妹妹取的名字都这么有意境,以后定能考上秀才。 小刘氏也觉得这名字取的好听,可比小花娇娘秀兰之类的好听多了,也欣然接受。 等铁牛从密水回来想要反对时,已无力回天。 看得出来,小刘氏真的很喜欢朵朵,每天做完家务便将朵朵带在身边。有时候她忙不过来了,刘氏和赵来福也会来帮忙。 自从有了小朵朵,狗剩总是以哥哥自居,也没那么淘气了,倒是比以往有了长进,算是一件好事。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当赵家沉浸在添丁进口的喜悦中,朵朵进门的第十天,家门口又躺了一个小包裹。 第247章 除宗除族 这一次还是个几个月大的女婴…… 发现孩子的第一时间刘氏气的捡起一把砍刀跑到村口,举着刀站在那里整整骂了半个时辰。 “行了,你骂这些有什么用,人家扔了孩子就走了,还能等着听你骂人?”赵来福来拽她回家。 虽然骂了这许久,刘氏依然气不过,一甩胳膊挣开了赵来福,“我就说当初别要朵朵,你看看,这刚几天,这不又来了,这一个你再留下,以后咱家不干别的了,专门捡孩子玩吧。” “你说的什么话,哪有那么多扔孩子的,还盯上咱家了?” 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赵来福被刘氏当众驳斥,心里也不爽。 “来福叔,婶子说的没毛病,要是这一个你家还要,保不准过几天还有送过来的,你就听婶子的话吧。”周围有人起哄道。 不论是大昭寺还是郡里的慈幼堂都要男娃,收女娃的只有尼姑庵,可那尼姑庵平日里香火不旺,也没啥钱,孩子送过去能不能养活也不一定。 赵家是公认的有钱,孩子送过去指定能养活,有那心疼孩子的又实在养不起的便会往这送。 刘氏可以自己训斥赵来福,但看不得别人跟着起哄,瞪了一眼刚才帮腔的人,悻悻的跟着回了家。 到了家看到炕头的两个孩子,刘氏一个头两个大。 刚才她骂的欢,一副誓死不会收养的样子,可让她真把孩子送走,送哪? 密水的尼姑庵不一定收,她还能直接扔河里淹死?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自家孩子不养活拍拍屁股走人了,把难题留给她们了。 养又不能养,扔又不能扔。 刘氏越想越气,恨得原地直转圈。 小刘氏这次也没话说了,一个朵朵她还能照顾的来,再来一个她是万万没有那精力的。 这孩子看着也就两三个月,长得瘦瘦小小的,像是饿了,连叫声都弱弱的,像只小猫似的。若现在把她丢出去,不出两天便活不成了。 赵大壮和赵来福也愁了,没想到真让刘氏说着了,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 若这次又收养了,会不会有第三次? 以后他们家什么也不用干了,天天伺候孩子吧。 赵小山同样无奈,经商量最后家里一致决定,暂时将孩子送到密水赵娇娘那,对外便说将孩子送到了荣河的慈幼堂了。 这样一来,既能让这孩子有个好的归宿,又能让外界知道,他们赵家不会再收留孩子了。 为此,赵来福和刘氏送孩子走时特意大张旗鼓的在村里宣传了好一会,哄哄扬扬的闹得全村都知道了。 尽管有不少人私底下蛐蛐赵家为富不仁,连个女娃都不养。 赵家门口到底是清净了,没有人不长眼的再扔孩子过来。 赵娇娘正怀着二胎,驴驴又小,现在又来了一个捡来的女婴,就算有宋嫂子帮忙照顾,还是手忙脚乱的。 刘氏心疼女儿,拿着银子去人贩子那买了一个丫头过来。 受南北战事的影响,现在卖儿鬻女的多,人便宜的很,这一个十二岁的女娃才花了七两银子。 若是以往,这样能干活的女孩至少要十五两起步,比现在贵一倍。 无缘无故又多花了七两银子,刘氏既心疼又愤怒,坐车回来的路上嘟囔了一路,一会诅咒皇帝盼他早死,一会咒骂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不让老百姓活。 等进了村才发现今天村里尤其热闹,原来是离家许久的二黑子回来了。 自去年夏天到现在,二黑子已经走了一年半了。 刘氏顾不得折腾的疲惫,连家都没回,直奔二黑子家而去。 远远的便看到二黑子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的人,刘氏见此还以为是二黑子人缘好,见他回来大家都过来打招呼。 等走近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二黑子不仅自己回来的,还领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现在他媳妇儿罗芳正在曹家院子里又哭又闹的,这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刘氏一听顿时也气不打一处来,挤挤挨挨的往前凑了凑,这才将曹家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此时罗芳正披头散发的和一个女人撕吧,两人互相抓住对方的头发,搭成了一个豆角架。 罗芳娘和二黑子娘在一旁哇哇乱叫,试图将两人分开,然而两个女人像都斗红了眼的公鸡,别人越拉她们拽的越紧。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这是什么命啊,男人挣了钱好日子没让你过上一天,竟然纳了小的,二黑子你不怕天打雷劈啊,你对的起我家芳子么,你在外面快活逍遥的时候,我闺女独自在家给你生孩子,辛苦拉扯了这么久,结果就等来了这,你遭天谴啊……” 罗芳娘见拉不开,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嚎,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可怜。 罗芳娘嘴不好,平日总是东家长西家短的,村里妇人们平均不喜欢她。这一刻见她如此撒泼,却都是同情。 她们也都是有女儿的人家,若自家女儿遇到这种事,她们也想死。 二黑子收到周围妇人们指责的目光,也觉得丢人,上前一步将那个女人一把拉开,左右开弓朝那女人脸上扇了两巴掌,吼道: “行了,你闹够了没有!这不是西北,由的你胡闹。” 那女人被强制拉开,头发被罗芳拽下去一绺,又被二黑子扇了两个耳光,顿时眼冒金星,眩晕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这女人第一反应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蹦三尺高,冲到二黑子面前,没等他反应朝他脸就是一爪子,动作既快速又敏捷。 二黑子躲避不及,脸上顿时出现了五道血印子。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场面顿时一静。 这彪悍的女人,果然是从西北来的蛮子…… 二黑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暴怒,伸手就要打回来,不像那女人竟是不怕,将身后的儿子一把抱过来,举在头顶,不躲不避的向前凑道: “你打,有能耐你就打,你打死了我们娘俩算你二黑子能耐,我刁二娘也敬你是条汉子。” 那孩子才刚一岁大,被眼前的变故吓的哇哇大哭,二黑子举起的手到底放了下来。 至此,罗家的小院里除了三个哇哇大哭的声音,大人们竟诡异的安静下来。 罗芳披头散发一脸怔愣的看着二黑子和那个女人对峙,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二黑子阴沉着脸抿着嘴一动不动,拳头捏的死死的。 那西北来的女人将儿子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眼睛死死盯着周遭的人,像是一匹孤狼。 地上的罗芳娘也愣愣的忘了哭嚎,不知这场戏该怎么进行下去。 正尴尬时,曹家的族长曹大牛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对围观的吃瓜群众进行了驱逐,“行了行了,都快晚上了,赶紧回家做饭吧,都别看热闹了,快走快走。” 这种现象级的热闹百年难遇,大家怎么舍得走,对曹大牛的驱赶理都不理,没有一个人动地方。 曹大牛气急,将人群外的赵来庆拉了过来,“赵大哥,你快来管管吧。” 这是曹家的家事,赵来庆本不想管,但他作为村长也只能出来帮忙,“行了行了,人家二黑子刚回来,怎么处置家事和你们有啥关系,赶紧都散了,各回各家。” 尽管很多人意犹未尽还是想看,但村长都发话了,众人不好不给面子,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将现场清理的差不多了,曹家罗家将大门一关,开始处理起家事来了。 刘氏虽然被拉回了家,但一颗心还留在曹家院子里,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后续。 她见赵小山也跟着回来了,一个大逼兜拍过去,骂道:“黑子是因为你一封信去的西北,没有你他能找别的女人?你闯了这么大的祸还不过去说和说和,跟回来干啥?赶紧去。” 赵小山捂着头,哀怨的看了看他娘,emo了…… 奉旨出征的赵小山最后还是回到了曹家,这时众人已经转战到屋里厅堂(毕竟外面太冷了),几个女人的情绪也都稳定下来了。 赵来庆坐在主位上,罗家族长罗老根和曹家族长曹大牛分别坐在两边,二黑子和他的两个女人站在中间,其余人杂七杂八的分列两侧,看起来颇有三堂会审的味道。 赵小山进去时,只赵来庆瞪了他一眼,其他人倒是没吭声。 “黑子,你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你和这个女人到底是啥关系。”赵来庆开口问道。 二黑子垂丧着头刚要说话,他旁边的女人便呛声道:“俺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俺知道他之前有媳妇儿,可他娶俺的时候说他已经休了这女人,若知道是这种情况,俺一个黄花闺女说啥也不能给他做小。”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罗芳直接嗷的一声,朝二黑子扑过去,“二黑子,你说你休了我?” 罗芳娘再次嚎哭:“遭瘟啊,芳子在家给他生孩子,他还要休了我家芳儿,造孽啊……” 赵来庆拍了拍桌子,“行了行了,都别哭了。”又转向二黑子,问道:“黑子,她说的是不是这回事?” 二黑子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没说话,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赵来庆见状怒道:“你既然能花言巧语的骗了人家姑娘,现在装哑巴了?事情都因你而起,你要是个老爷们就赶紧把话说清楚,说话!张嘴!” 二黑子深吸了一口气,无奈抬头道: “没错,我要休了罗芳,理由是她没生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二娘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我要娶二娘。” 这渣言渣语一出,全场再次一静,紧接着便听“嘭”的一声——罗芳受不了刺激,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罗芳娘顾不上撒泼,嗷的一声扑了上去,趴在女儿身上伸手拍打罗芳的脸,“儿啊儿啊”一声声的呼唤,听得人心酸。 “曹方,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这时,罗家族长罗老根站了出来,指着二黑子大骂。 二黑子爹一步走到儿子面前,“啪”的一声,狠狠扇了二黑子一巴掌,“畜生,你给我跪下。” 见他挨打,那女人倒是心疼起来,扑到二黑子身边,陪他一起跪了下来。 二黑子爹这辈子的老脸都让儿子给丢了个干净,气的哆哆嗦嗦指着那女人道:“这是曹家,这里不欢迎你,你生的孩子我们也不认,你哪来的回哪去,赶紧走。” 这女人倔强的仰头怒视二黑子爹,也不反驳,只转头对二黑子问道:“曹方,你说,你到底要我还是要你原来的媳妇儿。” 二黑子依旧低着头,答道:“爹,我和罗芳早就过不下去了,二娘连儿子都生了,你就让她进门吧。”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牙酸。 罗芳这时被她娘掐人中掐醒了,刚好听到男人说这句话,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罗芳娘嚎道:“过不下去,过不下去你和我闺女生了两个孩子?是我闺女逼你了?你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见一个恋一个,你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虽然赵小山平素十分不喜罗芳娘,此时对她的话倒是十分赞同。 二黑子确实太渣了些,已经属于人渣本渣了。 幸亏他出身贫寒,要是大富大贵,估计能渣出天际。 这要放在现代,早就被网上的仙女们口诛笔伐到社会性死亡了。 然而,这里是古代,对男人的包容性无限大。 尤其这里是赵家村,罗芳的宗族在,他们必不会允许自家女儿无故被休。 曹家的宗族也不会允许二黑子的个人行为影响到曹家其他男儿的婚配,对刁二娘的进门也坚决反对。 赵来庆作为族长更是规则规矩的代表,是绝对要扞卫纲常伦理的。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二黑子外,竟无一人站在刁二娘一边。 哪怕二黑子极力反对,整个屋里从上到下从男人到女人还是达成一致:刁二娘进门可以,只能做妾。若二黑子执意休妻另娶,除宗除族。 除宗除族,这惩罚基本判定二黑子社会性死亡了。 刁二娘不想自己千里迢迢从西北跟着到了密水竟遭遇这些,顿时气的大哭,骂骂咧咧,说他们仗势欺人逼良为妾。 哭到后面发现屋里人无动于衷,竟然调转矛头,找到赵小山道:“赵管事,你不能不管我,我是郡公夫人的人,她若知道我被人如此欺辱,定不会饶了你。” 赵小山:…… 第248章 刁二娘回西北 这怎么还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赵管事,我来西北之前特意拜别了夫人,夫人说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帮忙,现在曹家要逼良为妾,我是万万不肯的,除非他们现在就把我杀了,否则只要我活着我便要去官府状告到底。” 刁二娘一席话说的在场所有人都脸色铁青气怒不已。 他们又不是山贼劫匪,怎么可能真将人打杀了,可这女子恁的烈性,竟要去官府告状,如此不服管教还真是个悍妇。 曹父想到眼前的篓子都是二黑子闯出的祸事,气的抡起胳膊又是一巴掌。 “孽障,因为你咱们家惹出多少祸事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刁二娘拉着孩子来到赵小山面前,边抹眼泪边说道:“赵管事,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之前你在郡公府里教授大家制作肥皂,我跟着你学了一段时间,你走后曹方来了,他是管事,见我年轻便总来找我,有一次我们俩人说话时恰巧被夫人看到了,夫人知道曹方是你好友,见我俩有意便放了我的奴籍,允我和他在一起。” “可曹方当时和我说他已经和离了,我才愿意嫁给他的,若知道要给他做小,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怪只怪她那时候猪油蒙了心眼皮子浅,只看到二黑子年轻有权,是两个作坊的大管事,不仅和郡公府的侍卫长李球交好,还能和淳郡公说的上话,这样的人物主动追她一个小丫头,她岂能不动心。 她以为只要跟了他便能成为管事夫人,也能跟着吃香喝辣。 谁知道他只是淳郡公临时借来的人,只在西北待了不到两年便被辞退了。 可她连孩子都给他生了,虽然故土难离还是一路跟着来到密水。 虽然曹方不是梁州府的大管事了,但他说村里还有两个小作坊,他回去还能做管事,银钱方面不用愁,还是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她自己也是穷苦出身,从小吃了不少苦,在郡公府里为奴为婢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不是说不能过苦日子。 只要二黑子和她一条心,她愿意和他吃苦。 可到头来根本不是这回事,二黑子这个骗子一直在骗她。 他根本没和离,他老婆在家好好的,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赵管事,我知道我是从西北来的,你们一个都不会帮我,可我大小是从郡公府里出来的,郡公夫人以为二黑子是好样的才允我嫁给他。 我走之前特意去拜谢夫人,夫人说你人好,若我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你。赵管事,你必须帮帮我啊……” 刁二娘越想越委屈,说到最后再也绷不住了,抱着怀里的男孩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撕心裂肺,让在场所有人听的唏嘘不已,俱是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他们也不想做恶人,他们也不想如此逼迫一个可怜的女人,可不让她做妾难道让罗芳做妾? 这叫什么事啊…… 说到底都是二黑子这个孽障闯的祸。 罗芳已经醒了,她安静的听完刁二娘的话,没有再张牙舞爪的哭嚎,只默默地流泪,绝望伤心的模样让人动容。 既然提到了郡公夫人孙英儿了,赵小山便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两个女人,谁都没有错,却要为二黑子的错误买单。 “刁二娘,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二黑子绝非良人,若你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刁二娘止住哭声,抬头看向赵小山,一脸的不可置信。 离开…… 她低头看看怀里刚周岁的孩子,满眼迷茫。 “你还年轻,这里又没有你的家人,何苦耗在这里。不论是曹家还是罗家,绝对不会允许二黑子休妻另娶,你难道真的要做妾?你做妾不要紧,你儿子以后便是庶出,天生便比别人矮了一头。” “若你回西北,我会亲自致信郡公夫人,托她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如若你不想再嫁人,也可以重新回到郡公府做活,总好过在这里耗着。” 这样的大事哪是一时能决定的,赵小山又转头面对二黑子,道: “黑子,你娶刁二娘时有没有打着我的旗号?” 二黑子始终低着头,没敢看赵小山,只是微微点了点,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赵小山气结,他就知道! 孙英儿可不是那爱保媒拉纤的红娘,怎么可能轻易给一个婢女和管事赐婚,定是二黑子不知从中说了什么,让孙英儿放松了警惕,盲目信任了他。 李球这个混球也真是的,竟然任由二黑子乱搞,也不知道管管。 亏他还经常写信回来说家常,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说,看以后怎么收拾他。 “你打着我的旗号做下这等事,让我怎么和郡公夫人交代?”赵小山做出一副气结的模样,看的曹父羞愧不已,做势又要伸手打二黑子。 赵小山转头看向上位的三人,道:“大爷,罗大爷,曹叔,既然这件事牵扯到淳郡公,那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三人恨不得赵小山赶紧接手,忙不迭的点头,“这事牵扯到郡公大人,山子你做主就行,之后势必要和人家好好解释一下。” 既如此,赵小山便开口道:“黑子,既然你骗了刁二娘,便必须对她负责。你别做梦让她给你妾了,你同意她同意,郡公夫人知道了也不会同意。 若她要回西北,你必须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三百两,一文钱都不能少,拿了钱,你们此后一刀两断,以后各自嫁娶不得干涉。” 三百两,普通人家一年才花三五两…… 听到这话,在座的各位都不淡定了。 罗芳娘第一个反对:“凭什么给她三百两,她个破鞋怎么值三百两,做梦!” “她个贱奴,看到个男人就往上扑,没脸没皮的烂货,没浸猪笼就不错了,还想要钱,我呸!” 这话骂的实在难听,刁二娘气的双眼通红,若不是怀里抱着孩子,恨不得立马扑过去厮打一番。 她一个奴婢敢给自己找终身,本身就不是个娇弱小白花。 一直沉默的二黑子听到三百两也终于不再沉默,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向刁二娘道: “二娘,我承认我当初娶你时说了谎,但我真没骗你,我是真想和你一起的。”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一直虚弱坐在一旁的罗芳,道:“芳子,这三百两我给你,咱俩和离吧,我不想和你过了,你拿着钱以后也能找个更好的。” 刚才还满嘴喷粪的罗芳娘听到三百两顿时收了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鹅,脸都憋红了。 三百两,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若罗芳带着这些钱回家,早晚都是她的。 到时候她再给罗芳找户人家打发她出了门子,又能挣一笔。 她的算盘打的砰砰响,罗芳却不同意,只见她凄然一笑,道: “二黑子,俺们老罗家就没有和离归家的女人,你别以为给我三百两就想打发我,除非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让我出这个门。” 三百两,就是三千两又如何,她娘还能让她留在手里? 到时候她娘再给她嫁到穷山沟沟里,她还能剩什么? 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她娘生钱的工具罢了。 所以,让她死可以,让她和离归家,绝无可能。 刁二娘似乎也明白了罗芳的处境,看到罗芳苍白的脸上坚决的神色,无视二黑子哀求愧疚的眼光,对赵小山道: “赵管事,我同意你回西北,但前提是我要将小宝带走。” “不行。” “不可以。” 这次,曹父和二黑子异口同声的反对。 “这孩子是我们曹家的种,怎么能让你领走,给你三百两便是买你生孩子的钱,你还得寸进尺了?!” 这个孩子都养这么大了,他们绝不允许她带走。 刁二娘根本不理曹父,对赵小山道:“赵管事,只要让我带走孩子,我不要三百两,二百两就行。” 一个男娃,换一百两…… 众人沉默时,刁二娘又转头对罗芳娘道:“婶子,只要你让我带着小宝走,我给你十两。” 不等罗芳娘反应,罗芳倒是突然插声道:“二百两就二百两,你把孩子带走,你也不用给我娘钱。” “芳子,你说啥呢!”罗芳娘尖叫。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天空掉下来的钱,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倒是曹父仍旧舍不得,沉声道:“不行,这个孩子是个男娃,你不能带走,多少钱我都不同意。” “二黑子借着我的名头骗人家郡公府的人,若郡公真发作起来,二黑子是何下场我不用多说,别说回我的作坊做管事了,会不会坐牢不过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赵小山这话一说,曹父顿时不敢吱声了。 孩子以后还会再有,二黑子绝对不能出事。 经过双方反复拉扯,最终拍板决定:二黑子给刁二娘一封放妻书,象征两人正式和离。二黑子涉嫌骗婚,一次性赔付刁二娘二百两银子,孩子归女方带走,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当天晚上刁二娘带着孩子暂时住在赵小山家,第二天赵小山和二黑子带着人前往荣河乘船。 现在南北都打仗,来往船只都少了。刁二娘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多有不便,赵小山特意去何言昌在荣河的威扬镖局请了两个镖师,一路护送她们母子二人回返西北。 刁二娘走时涕不成声,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 二黑子一边哭一边扇自己巴掌,直扇的脸颊通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二娘,别走,我对不起你二娘,我是真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赵小山不屑的撇撇嘴,他还有脸哭。 “刁娘子,这是我给郡公夫人写的信,你回去后帮我转交给夫人,她看了信自会对你有所安排。” 刁二娘接过赵小山递过来的信,放在了一个妥帖的地方,抱着孩子跪了下来,流泪道: “二娘谢赵管事照拂,若没有赵管事,二娘就要被曹家人生吞活剥了,此去西北,不知何时能再见赵管事,二娘无以为报,只能给赵管事嗑个头了。山高水长,愿赵管事以后生活顺遂子孙满堂。” 说着,重重的给赵小山磕了个头。 如此做派,让赵小山也十分动容,从怀里摸出来一锭银子塞进那孩子的衣兜里,“这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也是我的晚辈,这点银子算是给孩子的见面礼了,你别退却。” 十两银子,不算小数目了,刁二娘没和赵小山推让,只是抱着孩子又磕了个头。 直到船缓缓开动,刁二娘都没和二黑子多说一句话,多看他一眼。 第249章 又是一年 回去的路上,赵小山和二黑子全程沉默。 二黑子红着眼睛神情悲痛,一副生无可恋的死出。 人都走了,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 赵小山看他那样就烦的要死,白眼差点翻上天。 走了半程,悲伤的差不多了,二黑子觑了眼赶车的赵小山,欲言又止。 憋了半晌,到底没忍住,主动开口道:“山子……” 赵小山:唯有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山子,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是真想和二娘过日子的,我早和罗芳过够了……” 赵小山“吁”了一声,伸出手掌挡在两人之间,“打住吧,这些解释的话别和我说。” 二黑子急了,“山子,我知道我借着你的名头不对,可我当时真没多想,就是话赶话赶到那了,之后我又一直没机会解释。” “而且也不是我去追的刁二娘,她当时是郡公府里的奴婢,在作坊做工,是她看我是管事先追我的……” 赵小山:拳头好痒,好想揍人怎么办。 “黑子,念在咱俩是兄弟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可以回作坊上工,但不是大管事,也不是小管事,就是普通的雇工,你若接受明天就来上工,不接受就拉到,省的咱们村里再有人看你是管事再追求你。” 二黑子大惊,“山子,你当真?” 赵小山转过身严肃的看着他,点点头,“黑子,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就因为一个女人?你就要把我撸下来?” 赵小山见他执迷不悟,气不打一处来,嗓音都拔高了: “曹方,是一个女人么?之前的小寡妇,现在的刁二娘,这是几个了?你要是实在寂寞就去逛窑子,为啥总干这破事?还次次要我给你擦屁股? 这次为了骗人家和你上床还打上我的招牌了,我和人家郡公夫人能有什么交情,我的牌面很大么?你当初就没想到我有没有脸?” 二黑子被好友训斥一顿,讷讷不敢再说,眼神却还不服气。 赵小山懒的再理他,之后的路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回村后,赵小山和二黑子分道扬镳,刘氏站在门口看到二黑子回去,还招呼他来家吃饭。 等人走远了,才一脸八卦的拉住赵小山打听起来。 赵小山实在没心情和他娘说道,敷衍几句便回了自己屋子。 二黑子这事他不仅愤怒,还有些伤心。 他还记的几年前他刚穿越来时,家徒四壁三餐无继,那时候他和二黑子一起趴在山坡上抓兔子抓蛇,二黑子给康员外家做短工挣了几个大钱没给自己买东西,倒是惦记给他和陈狗子买虾饼吃。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虾饼的味道,浸了油后虾味混合着面味,特别特别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相处方式变了。 他是自己得力的大管事,管理着两个作坊,把分内的事做的井井有条,在村里威势日重,也和他渐行渐远。 自己看不惯他在女色上糊涂,对他几次警告,他顾忌自己的身份,两个人相处时由原来的肆无忌惮变的小心翼翼公事公办。 他承认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后来他和李伯玉马恭回走的近了,对他逐渐疏远起来,才让两人有了隔阂。 但他一直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信任到可以将全部家当托付给他。 但这次,二黑子是真的触碰到了自己的底线,他竟然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娶骗娶周彻府里的婢女。 他怎么敢的。 赵小山躺在炕上,愣愣的看着发灰的屋顶,一时间心乱如麻…… 第二天上午,二黑子穿着一身旧衫,按时到作坊上工。 以前他是这里的大管事,现在却沦为了普通的雇工,一起来上工的难免对他的出现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二黑子满心郁闷,有心想辞职回家,又没那个胆子。 他在西北做了近两年,淳郡公的两个作坊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的走上了正轨。在西北他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五两,临走时郡公夫人代表淳郡公又额外奖励他二百两。 他从西北回来满兜下来就三百两多一点,刨除给刁二娘的二百两,剩下的一百两都被罗芳搜刮走了。 这次他又领回来一个女人,罗芳从最开始的要死要活到咬牙切齿,将钱拿走后昨天连顿饭都没给他吃,害的他不得已去爹娘那蹭了顿晚饭。 更可气的是,昨晚他连自己的屋子都没进去,罗芳直接将门反锁了。 若是没有作坊这份活,他不敢想象自己在家会是什么待遇。 午饭他还是回父母家吃的,爹娘虽然也没给他好脸色,至少能让他吃饱饭。 上工这半天他便看出来了:山子的作坊现在不行了。 以前一个作坊七八十人同时上工,现在两个作坊加一起才不到二十人,还包括赵来庆和三旺等管事。 今天镇里送来做肥皂的下水一点肥肉没有,全都是胰腺等内脏,还是一些边角料,不知从哪淘来的,像放了很多天,臭气熏天。 米粉作坊里生产的全都是杂粮米粉,白米已经很少见了。 最重要的是作坊不是每天都开工,有单子了开个三五天,没单子了三五天不开。 他知道山子难,却不知道难到了这种程度。 没办法,这一年大景朝太乱了。 这次他从西北回来,一路所见处处饿殍,以往繁华的码头俱冷冷清清,乞丐流民到处都是,卖儿鬻女的不知凡几。 现在北边也打起来了,不知道淳郡公如何了。 二黑子所料不差,赵小山的作坊现在是真不行了。今天上午作坊只开工了半天,下午便停了。 二黑子在家待的难受,罗芳要不就一声不吱要不就冷嘲热讽,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发脾气。 走出家门,外人又指指点点的让他不胜其烦。 没办法,二黑子只能去了山那边的大昭寺看望陈狗子,不想陈狗子只匆匆见了他一面便回去忙了——最近寺里的孩子数量大增,看护的人手实在不够,他需要帮忙。 二黑子很郁闷,他很想找赵小山和解,可每次看到赵小山时,原来预备好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口,全都憋了回去。 就这样,二黑子和赵小山尽管每天都见面,却不过是点头之交,再没多说过一句话。 临近年关,赵家作坊彻底关门休业。 赵小山和程理拢了拢账,发现今年两个作坊的纯利润竟然只有一千多一点。 以往作坊巅峰时两三个月就能挣出来这些。 哪怕他已经尽量的降本增效,还是不能挽救作坊走下坡路的命运。 程理将账册一推,叹了口气:“若北边没打仗,咱们靠着榷场和何言昌这两条路也还行。” 赵小山揉了揉眉心,“这次我去威扬镖局听那的镖师说,何言昌自十月份去了北地一直未归,现在两边战事又起,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若胡人杀红了眼,看到汉人就砍,那他注定难逃一劫。 希望他能在北地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等战事了了再尽快回家吧。 还有周彻,真没想到他能走这步棋,竟然亲自去了北地监军。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勇气…… 据说元康皇帝的病情基本稳固了,一时半会的死不了,也好不了,现在就是一瘫痪在床需要伺候的病人。 赵小山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对周彻来说是好是坏,他也不懂什么天下大势,只希望国家能尽快回归到正常轨道中,让他这样的小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升斗小民,不求家国天下君臣大义,只为一日三餐柴米油盐。 谁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谁就是他们心中的明君,他们自然就拥护谁。 离过年还剩三天,李安和他媳妇儿周氏又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乡君周香玉和她儿子,不过人家没回赵家村住,而是回了密水的府邸。 原来是北方战事吃紧,李伯玉所在的并州府正是作战的第一线,随时有城破的危险。 周彻去了并州和李伯玉夫妻俩汇合后,便让乡君带着李安等人尽快离开。 李安今年开春刚走,现在又回来了,不胜唏嘘,逢人便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次就是大罗神仙来请他他都不走了,以后就在赵家村待着了,就算死也要死在赵家村。 感慨完便和村里人说道这段时间的经历,说到激动处更是数次落泪。 虽然他一直在并州府的府城里居住,但那里离战场很近,他走之前府城已经全乱了,很多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全被抬到了城里。 城里没有那么多医馆,李伯玉便命富人们将房舍让出来。甚至以身作则将自住的宅子也挪了出来。 城里的饭厅酒楼全都关停,粮食都被集中管制起来,就连布店里的棉花等物资也被衙门接管,准备随时供应前线。 为了让粮草顺利送达前线,李伯玉每日都在外奔波,没有一天停歇过。 若不是周彻下令让乡君领着他们退回密水,李伯玉根本没打算让他们走。 他想要以身作则,想要坚守到底。 李安一想到儿子还在并州,随时有可能丢了性命,便忍不住哽咽出声。 一直以来儿子都是他的骄傲,儿子小时候便读书好,他一直坚信儿子以后一定能考取功名当大官。 儿子确实争气,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他授了官,光宗耀祖光耀门楣,是老李家最出息的孩子。 可他现在宁可他什么也不是,就像二黑子赵三旺一样平凡普通便好,老老实实在村里做点农活做点杂工,平平安安长大到老。 也不至于随时会丢了性命。 在无数或担忧或哀叹或感慨或焦虑的叹息声中,新的一年又来了。 这一年过年,赵家村乃至整个大景朝都不复往日的热闹喧嚣,全国上下都被北边战争的阴云笼罩着,每个人都在观望在等待,不知道明天或是意外哪一个会先来。 第250章 关于赵小山性取向问题的大讨论 过完这个年,赵小山便二十了,正式迈入了大龄未婚男青年行列。 以这里的平均寿命来算,再过个七八年,赵小山就要进入中年了。 按理来说,如此大龄还未成亲的男子,一般都是家境十分贫寒,拿不出彩礼,实在娶不起媳妇儿的,俗称老跑腿子或老光棍。 但赵家可是远近闻名的富户,赵小山更是人才出众,小小年龄便干出了一番事业,还给他爹挣了个爵位,明显不符合上述条件。 既如此,那便只剩一种可能了——赵小山不爱红装爱武装,他是个兔儿爷,又叫相公。 大家的这种猜测也是有据可依的。 首先便是赵小山从小到大从未表现过对任何一个女娃感兴趣。 十五岁以前这孩子吃的不好长的又瘦又小,大家觉得他是个孩子,也从没考虑过这问题。可现在他个头串起来了,下巴都有小青茬了,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村里的女娃不少,漂亮的也不是没有,他就没拿正眼看过谁。 最开始的李小翠,那可是村里的一枝花,人家爹李安当初还是村长,主动提出给两人定亲都被他拒绝了,这就很不合常理。 后来他娘家那边还来了一个王香草,听说那女娃都摸上他炕头了,如此主动竟被他一脚给踹下去了。 这就很不对了。 再想想,赵小山平日里交好的几个人:李伯玉(貌比潘安)、陈狗子(姿若谪仙)、马恭回和程理(模样周正)。 听说和他私交甚好的淳郡公长得比前面这几个加起来都好看,不仅好看还有皇家的贵气,那可真是皎若明月惶惶不可直视的人物。 唯一一个长相潦草的二黑子还和赵小山渐行渐远了。 如此看来,赵小山小时候审美还不在线,在见识了那些长相好的男娃后便对二黑子厌恶起来。 尤其是二黑子明显更喜欢女人,这几年三番两次的和几个女人攀扯不清,估计也是赵小山与之交恶的原因。 现在北边天天打仗,小老百姓的日子过的苦闷压抑,突然发现了这个了不得的秘密,如果不能和人分享一下,犹如锦衣夜行,实在太难受了。 于是乎,就在赵小山还在惆怅如何将作坊振兴壮大如何走出困境,又感慨民生多艰忧国忧民时,赵家村关于他是个兔儿爷断袖的传闻甚嚣尘上。 当然了,不少人家还指着赵小山吃饭呢,哪怕听到了传闻也都不敢外传,只敢关上门后和自家婆娘蛐蛐两声。 “好在赵大壮生了两个儿子,不然赵来福家岂不是要断了根?!” “听说这病是娘胎里带的,也没听说老赵家哪个老爷们有这毛病啊,都是到了年纪就老老实实的成亲生娃了,怎么到了山子这就染上这毛病了。” “要是没这毛病,山子得多抢手啊,寻常农家的姑娘哪个能配上他?那刘小花指不定早就挑花眼了。” “谁说不是呢……” “唉,老头子,我听说这兔儿爷也是有上有下的,你说咱山子是上边那个还是下边那个?” “啧啧,你这婆娘可真是的,啥话都往外瞎说。这谁能知道呢,这就像人家两口子炕头上的事,上哪猜去。” “这有啥不能猜的,这不就咱俩说点悄悄话么,你看山子长得挺清秀的,个头虽然比以前高了点,还是挺瘦的,那腰比我的都细一大圈,绝对是下面那个。 我听说这兔儿爷都是走后门的,你说山子能受的了么,那得多疼啊……” 女人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一把捂住了嘴,“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了,嘴上一点把门的都没有,别说了,赶紧睡觉睡觉。” 这样的话题最近成了每个小家庭的睡前夜话,讨论的程度也越来越劲爆。 等刘氏从于氏支支吾吾的话语中听到这样的消息时,整个人两眼一翻差点没噶过去。 等喘过来气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抡起菜刀,一口气跑到了晒谷场的大槐树下,运起狮吼功,疯狂输出: “哪个不要脸的烂货,嘴里生疮脚下流脓的东西,也不怕死了下地狱被拔了舌头,要是没有我家山子,你们现在能吃好喝好有力气嚼舌根?” “要是没有我们老赵家你们能种上玉米吃饱肚子?就现在这年头,早饿死了,还容的你们在这说三道四的?真是张嘴喝奶放下碗骂娘,一个个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 “还有脸说我儿子是兔儿爷,就算他是兔儿爷,也看不上你们这帮子烂货,我呸!一帮婢养的,谁他娘的再传这瞎话,我刘小花和谁没完,不信的上来试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刘小花的菜刀硬。” 刘氏这话的攻击范围简直太大了。 她来时晒谷场还有几个妇人坐着闲聊,看她怒气冲冲的过来,再一听说这话,这几个妇人连个招呼都没敢打,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还是于氏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去作坊通知了赵来福和赵小山,两人匆匆过来才将暴怒的刘氏给拉回了家。 刘氏一路走还一路骂,骂声嘹亮,让不少说过闲话的人羞红了脸,院门紧闭不敢出声。 回到家,大门一关,刘氏的菜刀便“吧嗒”一声掉了,她也随之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征兆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山子啊,你告诉娘那些人是瞎编的,你不是兔儿爷!我儿子怎么能是兔儿爷呢……” 赵小山:  “娘,难道你也觉得我喜欢男人?我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我是个同性恋的?只因为我没成亲?” 赵小山简直要社死了。 感情她娘虽然嘴上骂的欢,其实内心里也对他的性取向进行过猜测? 赵小山转头再看向赵来福,发现他眼神躲闪神色慌张,明显这糟老头子以前和媳妇儿悄咪咪的讨论过这个问题。 而且两人似乎对他是兔儿爷的事已经接受了??? 刘氏没回答,只是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 这个问题已经压在她心里太久了,久到她一度十分绝望。 刚才听到于氏的话差点昏厥过去并不是因为知晓外人讨论自家儿子是相公的生气愤怒,而是害怕恐慌: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他们家山子以后还怎么做人…… 没错,她和孩子他爹很早以前就针对这问题探讨过了。 之前还能找个理由:孩子还小,还没开窍,他有那么多事要做,根本没那个时间,过两年大一点就好了。 但王香草来了,这个女人别的没有,胆子很大,大到甚至敢主动脱了衣服爬上男人的床。那可是个模样周正年龄相当的黄花大闺女,人家把衣服都脱了躺在他被窝里,可山子呢? 山子竟然将人拖到地上,不管人家女孩子的意愿,将他们叫了过去。 世上怎么可能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山子根本就是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孩子啥样做父母的最清楚,山子确实从小到大没对哪个女娃感兴趣过。 村里人没错,他们都猜对了,谁都有双火眼金睛。 第251章 择偶标准非常高 既然今天这个问题已经爆开了,那就摊开来说,别猜来猜去了。刘氏便决定不再逃避,直接面对。 “山子,你十五岁不成亲我们觉得你是小,十六七岁不成亲可以理解你忙着没空,可你今年多大?二十了,你哥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铁牛都好几岁了。二黑子都勾搭三个女人了,你呢? 你告诉我说你不是兔儿爷,可哪家正常的男人不想成亲的?哪家正常的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的?那王香草都脱光了你连瞅都没瞅一眼,你能说你是正常人?” 刘氏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完后觉得堵在胸口的气都顺了。 此时的她情绪激动,声音都拔高了。这时候也忘了要压低声音遮掩家丑的事了。 好在现在他家的位置在后山坡上,没有左右邻居,声音大些也没人过来看热闹。 倒是小刘氏和赵大壮站在檐下,看着院中母子两人对峙,一脸惊恐。 赵小山都快被气笑了。 此时的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将满腔的火气都压了下来。 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道:“娘,我不是相公,不是兔儿爷,不是同性恋,我是正常人,我只是没找到自己喜欢的姑娘,所以不想成亲,等我找到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你怎么找到你喜欢的姑娘?我要给你相看你看么?这几年你走南闯北的到处走,你找到了么?赵小山,这个借口你用了多少次了?” 喜欢的姑娘? 李小翠、王香草都是村里不错的姑娘,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之前宋嫂子家的那个小丫头,长的也水灵灵的,他平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若说这几个太普通,那淳郡公的妹妹那个什么乡君呢?听说在嫁给李伯玉之前山子和乡君见过好几面,也从没听山子对那乡君有什么兴趣。 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的,难道只有男人才行? 赵小山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嗡嗡的,他娘现在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以为他以后要当绝户? 他今年刚二十啊,正确来说他才十九,毕竟还没过生日呢。 一个刚刚十九岁的孩子,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应该恣意潇洒看遍满山鲜花片叶不沾身的独美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惦记让他成亲。 因为表现的懈怠了,竟然连亲生父母都怀疑他是个gay?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确实不正常。 此刻赵小山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娘,你别激动了,快起来吧,地上凉呢。”赵小山耐着性子将刘氏扶起来,进入堂屋后又从炉子上给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看着她喝下情绪平复了很多才在一旁坐下。 趁着家里人都在,赵小山决定将这个问题一次性解决,看着上首的刘氏和赵来福,赵小山严肃的说道: “爹,娘,你们相信儿子,我是真的对男人没兴趣,我是绝绝对对的大直男,一点不弯,之所以一直没成亲,是真的没看到合适的,这真不是借口。” “你儿子我这么优秀,怎么能找一个普通村姑?怎么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才能携手共度一生不是?” 此时的刘氏经历了刚才的大起大落后,有些力歇,喝了些热水后嗓子的痒意也被压下去了。 看儿子说的真诚,她的心又像活了过来。 “儿子,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不喜欢男子?” 赵小山举起右手掌心朝前,道:“娘,我对天发誓,我真不喜欢男人,若我刚才说谎骗你们,天打五雷轰。” 刘氏伸手拍掉了他举起的手,气道:“呸,你个缺心眼玩意儿,说啥呢,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听儿子赌咒发誓的跟自己保证,刘氏绝望的心又活了过来。 这么久了,每次她想到儿子是个相公就压抑难过,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公爹。 现在搞清楚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她欣慰的同时又开始犯愁。 “山子,可你都二十了,若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你还一直拖着?一辈子遇不到就一辈子不成亲?” 为了安刘氏的心,赵小山想了想,终于做出了妥协: “娘,给我三年时间,这次我一定努力寻找,如若还不行,就听你们的,你们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刘氏一听更乐了,急忙追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个参考?” 赵小山想了一圈自己在这个时空认识的所有女人,挑来挑去觉得周彻的老婆孙英儿就很符合他对未来妻子的期待。 长得好看不说,还稳重端庄,格局大,有涵养,能力强,既能在内管理好府里大小事,又能在外帮助周彻搞事业,简直是贤妻良母贤内助的典范。 他自己不是霸道总裁的人设,不喜欢那种古灵精怪傻白甜的类型。 他在现代可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能对毫无底蕴素养的村花感兴趣。 哪怕王香草再主动,两个人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以后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也注定过不长。 但孙英儿那种毕竟可遇不可求,像她那样的女孩往往都是豪门大族精心培养的,普通门户很少有这么优秀的。 可他的出身又很难向上兼容到贵女,这又是一个死局。 再次就是白常文的老婆那样的也行,西北马帮的女当家,大匪头子,大女主,英姿飒爽热情奔放不拘小节,这种他也喜欢。 赵小山对自己有清晰的认识,在工作上他偶尔强势,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温和的,尤其是对女人温和(对王香草除外,也不知道为啥,就烦她一个),属于忠犬奶狗的类型。 这种类型和黑道大姐头最般配了。 若能遇到这样的女人,赵小山能为此写一篇小说,名字他都取好了,就叫《女王陛下和她的忠犬男友》。 若前两种类型实在遇不到,那就只能找大户人家出身的婢女?这类女性陪着主子见识过世面,管理能力都强,情商智商往往在线,比小门小户的能强不少。 可婢女毕竟是下人,容易形成下人思维,这种思想很危险,容易将下一代培养成奴才型人格,这是他坚决不能接受的。 而且他若娶了婢女,身份上总觉得低人一头,见到她前主人难道也跟着一起下跪?那绝对不可以。 好吧,要是性格方面实在找不到满意的,那就绝对美貌也行,f冰冰温碧霞张馨予那种的就行,他不挑。 整理了一下思路,赵小山吭吭哧哧的将自己的择偶标准说给了家人听。 刘氏听完,犹如一盆凉水当头兜下,从里到外透心凉。 万万没想到,她儿子赵小山自己长得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眼光倒是挺高,不是要大家小姐就是马帮女土匪,要不就要绝世大美人,他想干啥,他以为自己是皇帝啊?他想吃屁不? 就这么个找法,还不如找个男人呢,此刻她倒宁愿赵小山喜欢男人了。 至少找个男人现实点不是? 赵来福也沉默了,就连一旁的赵大壮小刘氏也一脸便秘的表情,明显是被赵小山的话噎到了。 最后的最后,赵小山承诺刘氏,这三年他一定努力寻找,尽量壮大提高自己,这样才能遇到更优秀的女性。 甚至他打算求助外援,给在京城的小叔公和北边的周彻李伯玉分别写信,让他们帮忙寻摸寻摸。 如若三年时间到了还是没有遇到,那就在密水找一个合适的,只为传宗接代。 看到刘氏和赵来福一脸放开的表情,赵小山总算松了一口气,一件大事,圆满解决。 至于外人如何意淫猜想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随他们怎么想吧谁让他是赵家村的公众人物呢,这点舆论压力他还是能扛得住的。 事后,赵小山果然在刘氏的注视下,亲手写了三封信,分别寄往京城、并州和梁州。 梁州那封是给孙英儿的,他感觉大西北那地方也不错,原来的三个老光棍——周彻白常文和李球,到了那之后都找到对象了。 兴许那就盛产对象呢,这事问问孙英儿准没错。 相信以她的眼光,定能给他把好关,找一个配适的女孩。 此时的赵小山突然无比想念现代的网络,那里有各种不同的相亲网站,只要输入自己的条件和要求,第二天就能牵手成功…… 第252章 北边战事 解了心结后的刘氏再次翘起了尾巴,重新在村里张扬起来。 之前她也张扬,但每次张扬时多少有些心虚,生怕张扬的太过哪天儿子真领回来一个男人啪啪打脸。 现在她知道了,宝贝儿子并不是众人想象的那般不堪,只是因为眼光高不愿委屈自己罢了。 于是乎,什么朵朵狗剩都靠边了,什么作坊庄稼地娘家哥哥的也都不顾了,一心扑在为儿子正名这件事上。 主要表现为:逢人就说,逢不到人就创造逢人的机会。 怎么创造?那还不好说,村里一共两个人流聚集地,一个是他家作坊,一个是晒谷场的大槐树下。 刘氏盯紧了这两个地方,一天早晚各两趟的去作坊,不论作坊忙不忙,只要她去必须听她说赵小山是正常人这类的话云云。 几个雇工们很尴尬,他们又想听又怕被赵小山看到自己玩忽职守…… 早晚之外的其他时间,刘氏一天分三次突袭晒谷场,上午的巳初(九点到十点),中午午饭后未初(一点到两点),和下午酉正(六点多)。 这几个时间点都是刘氏知道的老娘们最多的时候,通常这时候家里的杂活都干完了,又不用做下一顿饭,无事可做的老娘们可不就爱凑在一起闲话家常? 看准时机后,刘氏便行动了,为了显得自己目的性不强,出发时她还会带点手工活,或是针线篓子或是需要剥皮的豆子,要不就带个工具人:朵朵或是狗剩。(狗剩出场时间居多,毕竟大了好带一些。) 刘氏收起了那天骂天骂地的泼妇样,凑过去时一般不直奔主题,都会先顺着众人现有的话题说一会,然后看着大家神色放松时再拐到主题,将话题往自家儿子身上扯。 最开始村里的女人还积极配合,几次以后便慢慢明白过来了。心里撇撇嘴,嘴上却仍旧附和着,看破不说破,谁让人家儿子确实厉害呢。 这样一段时间后,村里关于赵小山是个兔儿爷的谣言确实慢慢消停下来了,没人再没眼色的提起了。 摆脱了绯闻的赵小山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这事都是外人私下里的揣测,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若不是他娘闹这一通,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类传言。 倒是二黑子很愤怒,他也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在众人的揣测中,自己竟是因为长相不佳才被赵小山嫌弃和疏远的…… 他可是村里唯一一个桃花不断连斩三女的男人,众人对他的评价竟是长相潦草…… 这谁能受得了? 太伤自尊了。 事后二黑子偷偷找到媳妇儿罗芳的小铜镜,对着镜子认真看了半天,得出了一个让人伤心的结论:和陈狗子李伯玉这些高岭之花相比,他确实潦草了些…… 这个发现极大的打击了他的自信,并且还惊觉一个事实:当初罗芳可是和李小翠齐名的村里一枝花,能嫁给他都是因为他能挣钱,和长相什么的一点关系没有…… 那岂不是说,罗芳其实就爱他的钱,若他没钱了罗芳非常有可能弃他而去? 乐平的那个寡妇也不是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的,也是看上了自己的钱? 刁二娘那一定了,毕竟当初自己两个作坊的是大管事,不仅有点钱还有点势。 二黑子被这个发现狠狠地伤到了,原来他眼中那些美丽的邂逅纠缠不过是一场场钱色交易罢了…… 总结一句:只有有钱才有女人愿意和他好。 可悲的是他现在没钱…… 这样的结果便是:二黑子老实了,不再看罗芳不顺眼了,也不总惦记外面的野花了。 当然了,这事短期内也看不出什么效果。 和二黑子的沮丧和自我否认相反的是赵小山最近心情很不错。 进入二月,北部边境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这件事真是说来话长。 要不说李伯玉和周彻才是天选之子双男主呢,看看人家这能力这运道,真是不服不行。 本来胡人来势汹汹进攻迅猛,大景朝连失四城,北边防线差点全面崩溃。 但人家周彻这大男主去了,在他的智谋指挥下,大景军队迅速组织了几场反击战役,扭转了一边倒的劣势,勉强稳住了战局。 见胡人战线拉的长,还适合打游击战术,之后西北军和南大营北大营这三支力量重新分化组合,被周彻和英国公他们分散到其余几镇进行防守。 胡人大军看到这波操作时差点没笑疯,还以为大景的将领喝多了,竟采取如此昏招。 他们的二十万铁骑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胡人铁骑能顶大三个大景兵。 就算他们战线长,但他们机动性强,调动能力比大景朝快的多,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聚拢成团,形成一股合力进行围攻。 一旦他们发起攻势,大景没有数量相当的军队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防守,大景不知道抱团取暖,竟然还将军队分散了。 胡人大军这个乐啊,几番商量下便决定将并州府作为突破口展开围攻。 因为并州的地势特殊,是九边重镇中最靠北的,虽然兵力十足,但它两侧的司州府和营州府已经被攻破,被他们所占据。 现在的并州如同利剑的剑尖,两翼已经被削,只要将它拿下,他后面的显州定州和赵州便会如无人之境般,门户大开,任他们来去自如。 待那时,第二道防线东向的北营州和西向的南营州便如断了联系的左右手,哪怕实力尚在,却再也不能合纵连横,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被攻破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既如此,他们必须要速战速决。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若战事拖的太久,春耕被耽误了不说,还会影响牧场马牛羊产仔。 为防止有诈,胡人大军并没有调集全部兵力围攻并州府,而是先派遣了一支三千人的小队进行了试探。 并州府早就做好准备,城中百姓已经全部撤离,留守的全都是军中精锐,城墙早就修缮完毕,四个城门紧闭,各个关口加紧巡逻,诸将士们严阵以待。 胡人来攻城的第一天,双方便开展了生死较量,战况十分激烈。 胡人将领眼看并州城如同一座孤岛一般被团团围住,只有防守没有能力出城作战,心中大定。 如此,又过了几天,虽然攻城依旧没有成功,但这样的攻势明显削弱了并州城的防御。 没看那城墙上守卫的兵有的带伤么,说明他们城内人不够了,连伤兵都不得休息,还要坚持继续作战。 若如此,并州城破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他们拖不起了,据报,英国公和何将军已经领着另外几个镇的兵力全力朝并州城赶来,若他们都过来了,被夹击的将是他们。 于是乎,胡人联军大将军术兀决定不再试探,命其余军队迅速进行调动,全部集中到并州城外,全力进攻,争取一举将其拿下。 术兀说完整体的战略后,另外几个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这支二十万的大军是大齐大燕大梁三国共同组成的,三方互不统属互不服气,若不是有共同的目标和困境是绝对不会联手的。 这术兀是大梁推举出来的将领,大梁本是三国中实力最强的,而术兀则是大梁最勇猛的战士,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当年胡人政权还没分裂时,术兀的父辈祖辈便一直在军中效力威信颇高,因此哪怕现在他们一分为三互不统领,但他们对术兀一家的崇拜是不减的。 这次大齐大燕大梁共同筹谋南伐大景时,由术兀作为大将军统领作战是三国共同认可的。 术兀也确实厉害,在他的带领下,胡人联军连破大景四城,打了大景一个措手不及防线溃败。 若不是大景及时从西北调来军队驰援,术兀绝对不会将这场战役拖了这么久。 因此,当术兀决定全力进攻并州城时,大齐和大燕的两位将军毫无质疑,迅速调集军队赶了过去。 三天过后,胡人兵力整合完毕,只见并州城外密密麻麻的胡人骑兵,像是数之不尽般,一眼望不到头。 第253章 并州之战 李伯玉站在城墙上朝外望去,眉头紧皱,他本是一介书生,今日却在抗击胡人铁骑的第一线。 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李伯玉身上那股书卷气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刚毅坚韧。 他的面容沧桑嘴唇干裂,头发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梳的一丝不苟,就连衣服都脏污的厉害。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他很害怕,也很紧张,虽然他们的计划非常周详,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站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大舅哥,也是从西北赶来驰援的淳郡公周彻。 他一直都知道周彻的野心,却不知道他不仅善于权谋,还有如此魄力和勇气,竟敢孤军深入,和他一起守城。 三个多月的共事让他更加全面的了解了这位大舅哥,他真的是一位有经纬之才的人物,不仅善于谋划胸有沟壑,还意志坚定。 最难能可贵的是,周彻有一颗仁心。 他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会将普通老百姓的生死考虑进去,这是其他将领远远不及的。 天地君亲师,君排在了天地之后,甚至比亲都靠前,忠孝难两全时也要先忠后孝。这些都是李伯玉读书以来一直被灌输的思想。 他想,在这场战争之前他确实是忠君的,可现在,他的信念动摇了。 和周彻比起来,他们的陛下——那个只知道加税要钱又无能狂怒的瘫痪皇帝,真是太菜了。 就凭周彻敢来到并州城,就凭周彻敢直面胡人大军,就凭这份勇气这种气概,他李伯玉都跟定他了。 他就是大逆不道了! 李伯玉想,若周彻有一天真成功了,那他今天的站队是不是弃暗投明? 想到这,李伯玉嘴角弯弯,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周彻看向一旁的妹婿,“这种时候你还能笑的出来?” 并州城外几十里外的胡军密的像蚂蚁,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都这样了,李伯玉还能笑的出来,莫不是被吓傻了? 李伯玉转过头来,自信道:“我笑着战事就要结束了,等这次打完了,我一定要回趟密水,回村里呆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李伯玉问道:“你这么自信咱们一定能赢?” “当然,我们一定能赢。” 必须能赢啊,他们做了这么大一场局,手握那般大杀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还不胜利,那他还跟着玩个屁,还不如早点回家种地。 周彻被他的笑容感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若咱们这次胜了,我允你回密水,好好陪陪香玉,也好好陪陪赵小山。” “谢郡公,那我可就等着了。” “今天或者明天胡人必将行动,你两天未睡了,抓紧时间去休息一下,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李伯玉点点头,没再推脱,“郡公也是,快去休息一会。” 不出二人所料,就在当天下午,胡人便开始行动了。 外面一有动静,浅眠的李伯玉便醒了,他穿上衣服匆匆爬上城墙,发现胡人并未马上进攻,而是朝这边缓缓移动。 城墙上的士兵严阵以待,还以为他们还会像前几日那般架云梯登城墙,或者射带有火油的箭进行进攻,然而没有。 他们只是一点点朝前移动。 等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怎么回事——胡人大军的前面竟站着好多衣衫褴褛的老百姓。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一看就是附近村镇没来得及撤离的大景人。 现在胡人竟将他们驱赶在前,难道是让他们当肉盾,逼迫他们不放箭? 可恶的胡人! 周彻看明白了,李伯玉自然也看明白了。 “术兀这个老贼!竟想到这招。”李伯玉气的咬牙切齿,“郡公,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火炮还发不发?” 没错,李伯玉和周彻如此自信的原因是他们掌握了一种新型的武器——火炮。 这项由赵小山提出设想,周彻召集能人巧匠反复实验多次的大杀器,这次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但这火炮研究日短,有很多制约,便是射程短,不灵活,若想对对手造成大规模伤害必须让他们集中起来。 一旦人跑散了,这火炮的威力便弱了,那时候只能辅之以弓箭手的火攻。 这也是周彻为什么将全部兵力打散,将并州府暴露于敌前的原因。 只有这样,胡人大军才会将全部兵力集中于城外。 他们本打算这次攻城开始便开火,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谁知道术兀这个狗贼,竟将普通老百姓捉来当人肉盾牌。 周彻的拳头攥的死死的,神色莫测。 外面的老百姓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哭声震天,有那坚强不想哭喊的,后面的胡人会抽鞭子逼迫他们哭。 不一会,便有传令兵操着一口蹩脚的汉话喊道:“并州城的守将,我家将军劝你们速开城门,否则这些百姓将性命不保,我们给你们一息时间考虑。” 说着,这传令兵便伸出一只手念到:“一,二,三……” 他这边喊着数,那边被捆缚的老百姓哭声更大了。 城墙上的李伯玉目眦欲裂,恨不得立马跑出去将所有胡人全部杀光。 他转头看向李伯玉,发现他双眼通红面部扭曲狰狞,直知道他定是陷入了极大的矛盾中。 若要成大事,他便需要造势,需要一个好的名声,要顺应民意。这也是他冒死也要前来并州的原因。 若不顾下面百姓的死活继续放炮,这件事将成为他一辈子抹不掉的污点。以后定会成为敌对派攻击他的借口。 但若想保全下面的百姓,他们的计划便要全部泡汤,所有努力功亏一篑,若开了城门,和卖国贼有何区别,又何谈大业? 李伯玉看清了周彻的苦痛挣扎,他想到了盼子成龙的老父亲,又想到了妻子儿女,下定了决心。 “郡公,战事一触即发,你站在这里实在危险,还请您移驾城内,等候片刻。” 恶人,他来当。 不就是以后都不能做官了么。 不做官也好,他就跟着赵小山学做生意,一样逍遥。 周彻转过头看向妹婿,艰难的点了点头,脚步踉跄的回头走下了楼梯。 他一走,李伯玉便成了城墙上最高军事指挥官,只要他一下令,那些装好了火药的火炮便可长驱直入,杀的那些胡人片甲不留。 而那些肉盾百姓,也将成为第一批亡魂。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那传令官明显不耐烦了,数数的速度明显加快,随着最后一个声音落下,胡人大军中间骑在高大马匹上的将领术兀点了点手,下令道:“杀!” “啊……” “娘啊,我不想死……” “开门啊,将军开开门,我们都是城外种地的百姓,我不想死啊,啊……” 一个,两个,三个…… 大景百姓,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死在了胡人的屠刀之下。 他们死时满脸恐惧双目圆睁,看着不远处那紧闭的城门,永不瞑目。 城墙上不少士兵不忍直视,都红了眼眶,他们侧头看向高处的李伯玉,眼含期待。 然而,此时的李伯玉再不复往日的儒雅文气,只见他高高举起手臂,然后突然放下,像个杀神一般,高喊一声:“放!” 第254章 战争胜利了 “那些年我走南闯北,杀过人越过货,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觉得自己是条汉子,是以一直以来我都看不上读书人,觉得他们都是老古板呆头鹅,只知道空谈理论说些之乎者也的大话,一到了关键时刻便成了软脚虾。 可这一次,我是真服了。 李伯玉说出“放”这个字时,我的眼睛像被晃了一下,我像是看到了杀神,满身血腥,一脸坚毅。” 赵小山看着李球从并州寄过来的信,像是看到了当时战事的惨烈。 并州府城保住了,嚣张至极的胡人联军也撤退了,大梁大齐大燕派出的三国和谈使臣已经出发前往大景京城,这场战役结束了。 谁都没有想到,胡人联军轰轰烈烈的南伐之战,竟是以那样的结尾收场的。 当并州城外胡人屠夫们还沉浸在斩杀手无寸铁的大景百姓时,一个个黑色铁块突然从天而降,正当众人迷惑不解时,那大铁块落地生花,“嘭嘭嘭”,一个个胡军被炸的人仰马翻,整支队伍瞬间便乱了。 “神啊,神灵发怒了,神灵降下天罚了。” “神灵恕罪啊……” “啊……” “后退,快后退,弓箭手,准备……” “嘶~~~” 刚才还训练有素威风凛凛的胡人大军立马乱了阵脚,有惊恐大叫认为这是神灵发怒的,有被炸伤断手断脚哀嚎不断地,有战马间受惊的嘶鸣声,或夹杂着一两声将领组织队伍的声音。 然而,这样的声音迅速被冲散淹没了,因为第二轮爆炸又来了。 “嘭嘭嘭……” 断肢与头颅齐飞,血花共晚霞一色。 胡人大军的前方阵营打乱,这些受惊的士兵疯狂向后退,后面的士兵不明所以被迫后退,因为术兀大将军不幸被炸伤,整支队伍缺乏了有效的指挥,一时间大乱,中间的好多士兵没被敌人的炮火打中炸死,竟是死于同伴的铁蹄之下。 并州城李伯玉的一场烟花秀,让城外的胡人大军大乱,李伯玉见状直接下令,打开城门,乘胜追击。 火炮只有近距离才能产生效果,若胡人都跑了,再想像这次这样全都聚拢起来便费劲了。 于是乎,关闭了一个多月的城门再次被打开。 一驾驾装着黑色铁桶的奇怪推车从城门涌出,在有效的指挥迅速排列好有效队形,趁着胡人大乱来不及防御时,再次发起第三波攻势。 据统计,并州之战胡人铁骑共牺牲三万余人,主将术兀由于站位不佳,被第一波炮火打中,从马上摔了下来,腿部受伤严重,竟是折了。 好在另外的几个将领看清形势后迅速组织大军后退,算是保存了主力。 围困并州失败,术兀又受伤昏迷不醒,其余几个将领没有一个具有绝对权威,谁也不服谁,在撤退过程中发生分歧,各自率领自己的剩余兵力分三路逃跑。 就在他们各自以为自己逃得一线生机,打算重新整合兵力卷土重来时,便被驰援而来等候已久的英国公、何大将军和孙大将军分别堵住,发生了惨烈的遭遇战。 若是以往,他们两者还能战个平手,毕竟他们的人数多,还都是骑兵。 可他们刚从一场人间炼狱里逃出来,此刻正是惊魂未定之际,突然遭遇埋伏,一阵慌乱,竟没能组织有效的作战。 加上这些伏击的队伍里竟然也有火炮,一下子又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三支胡人队伍全部溃败,没做过多抵抗,用了极其惨烈的代价收拢残余部队仓皇北窜。 战争胜利了。 出征时的二十万大军,回来时仅剩下七万不到,胡人三政权损失惨重。 正当三个胡人政权愤怒不已,大梁的皇帝准备再次纠集大军重整旗鼓以挽颓势时,边防突然告急:蒙族人突然来犯,已经连续攻破了好几座城池。 蒙族人是生活在北边和西北边的游牧民族,他们能征善战实力强悍,但一直人口稀少部族分裂,因此对胡人政权始终算不上太大的威胁。 谁知就在他们和大景朝打的如火如荼的关键时刻,蒙族人竟然搞偷袭,简直可恶。 大梁憋屈至极,流年不吉多事之秋! 讨伐大景失败,不仅让数万好男儿埋骨他乡,现在蒙族人又突然发疯的攻来,他们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军事力量了? 就那几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破部落,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 最可悲的事,他们的英雄他们的军魂术兀将军竟然死了。 并州城外被火炮击中时他便受了很重的伤,逃窜回大梁的路上他又不得不硬挺着作战指挥,好不容易逃回来,没熬几天,便去了。 大梁憋屈至极,只能放弃南伐计划,全力应付北边的蒙族人。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次换大景朝不干了,穷寇定追,大景朝对阵胡人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一回像这次般取得如此胜利。 这极大的提升了北边将士的战力,在英国公的领导下,大景的八万大军迅速集合在与大梁的交界处,随时准备北上。 大梁南北告急,不得不向大齐大燕求助,然而这两兄弟自顾不暇,对大梁的求助理都没理。 于是乎,大梁怂了,派出了和谈的官员来到了英国公的帐前,要求和谈。 英国公镇守北边这么多年,从没像如今这般扬眉吐气过,被人欺负了一辈子好不容易风水流轮转了,岂能答应。 他不仅一刀砍了大梁和谈的大臣,还扬言要马上进攻。 于是英国公天天原地操练,没事便朝大梁的城池那边放几个大炮,震得那边墙体开裂里面胡人吓得瑟瑟发抖才算完。 大梁一看这架势也明白了英国公啥意思,这是纯粹的军事恐吓,简称吓唬他们。 大景应该也不想再打仗了,但又不愿轻易退兵,于是他们又派了第二波和谈的大臣。 这次他们充满了诚意,大臣里有他们的官员,还有好几个在大梁做生意的大景汉人,其中一人还和英国公认识,竟是何大将军家的小儿子,何言昌。 第255章 和谈 这场战役胜利的意义极大。 这是大景南迁以来百年间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胜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自胡人南下乱华以来,大景的汉人对阵胡人节节败退,外交时也往往是委曲求全。 今年的境况还不如以往,自闽南叛乱以来,大景乱象初显,国库空虚军力疲乏。胡人打来时所有人都以为大景必败,这次又要以割地赔款告终,谁想到这次竟然胜了。 还是大胜。 现在,胡人三政权竟主动求和,大景上上下下士气大振喜气洋洋。 胜利的消息传回京城时,京城沸腾了,老百姓们自发的走上街头欢呼,有那富户为了庆贺还在门口洒了好多铜钱,到了晚上不知哪家勋贵起的头,又上演了绚丽的烟花秀,一家接一家,“乒乒乓乓”的热闹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朝时群臣激动,每个大臣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所有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这件事,如此乱糟糟的情况,垂帘后的黄皇后见了也未喝止。 她太激动了。 这场胜利是属于她的胜利,而不是元康帝的。 那个废物男人面对胡人时唯唯诺诺毫无君王气概,何时让大景如此扬眉吐气过,这一切,都是她做到了! 待太监昌呵后,那些有眼色的朝臣纷纷出列,大唱赞歌后开始溜须拍马。 以往听到这种声音周琛只觉得他们虚伪无比,现在倒是听出了几分真心。 也是,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大景人必然激动。 在一片赞誉拍马的贺词后,早朝进入正题:八大辅臣开始针对战后处理展开了讨论。 赏是一定要赏的,不仅要赏,还要重赏。 三大主将都要加官进爵,其他将领视军功大小另行犒赏。 不过现在北边战事还未彻底结束,等三军班师回朝再行斟酌便可,到时候必要举行盛大的表彰大典。 除主将外,另外一个需要重赏的便是这次作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淳郡公周彻。 当初淳郡公这个监军本是添头,谁也没想到竟成了这次决胜的关键。 若没有他提供的火炮,这场战事最后如何还未可知。 而且淳郡公不仅提供了武器,还亲自参与了作战方案,胡人大军围困并州城时他一直都在城内,始终都在第一线作战指挥。 如若从这个角度来说,淳郡公的功劳甚至比英国公何大将军孙大将军他们都高。 毕竟最艰难的战役是并州城之站,另外三人是在胡人联军被打散后打的突围战,已经属于追穷寇了,难度系数低了很多。 这件事,经过大景报业的大力宣传,淳郡公周彻的大名已然响彻京城,他的功绩已经被京中所有百姓所认可。 可是如何奖赏他却成了一个难题。 这事如果换成西北守备孙大将军,那可太简单了,直接封个侯爵或者伯爵的就完事了。 可淳郡公是宗室子弟,这身份可太尴尬了。 打压宗室是从太宗皇帝开始的“基本国策”,那是老祖宗定下的基调,这些年以来,不论谁继承大统,都沿习了这个路子,近官僚,远宗室。 就现在站在大殿前面的周琛,都算是这些年来宗室里的高官了,毕竟都能跟着上早朝了不是。 因此,如何嘉奖周彻成了今日早朝的另一议题。 “淳郡公果敢刚毅一心为国,当为大景好男儿,若无他献策,别说胜利,北边防线全面溃败也未可知,有功就当奖,岂可看人下菜碟,若这般功绩都不予以嘉奖,岂不是寒了北边将士的心?” “此话差矣,淳郡公本是宗室,为国献策是他身为周家子孙应做的,再说这些年来宗室在各地食民脂膏却毫无作为,现在做出了一点事就要大肆嘉奖,若功高盖主,谁之责?” “你, 你简直强词夺理,若淳郡公有此野心,何不留着这火炮到时候一鸣惊人,何必暴露于人前,徒增猜忌。” “呵,因为他知道,大景在他才是郡公,没有大景,他是什么?是阶下囚!他做这些不是为了别人,都是为了自己。” “沈公此言差矣,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淳郡公的火炮让这场战争胜了是谁都不能否定的,经此一役,大齐大梁大燕三政权元气大伤,至少十年之内不敢再犯,而我们的伤亡却很少,这样大的功绩只因为他的身份便要全部抹除,这确实太不公平了。” 朝臣你一句我一句,针对淳郡公的褒奖问题争执不下,整个早朝热闹的像个菜市场。 八大辅臣也各有主张,最后还是黄皇后做了最后决断:淳郡公身为宗室子弟,未沉迷享乐,手握火炮未藏私,助北边战事取得大胜,当奖。 至于如何奖,待三军归朝前再行定夺。毕竟,仗虽然打完了,但还有后面的和谈呢。 那些反对褒奖淳郡公的声音黄皇后也听到了,但她有自己的考量:虽然大景朝一直打压宗室,但关键时刻(尤其是权力过渡和交接的关键时刻),宗室还是非常有话语权的。 元康帝现在病情虽然稳住了,但太医也说了,多则七八年,少则两三年,也就这样了。 若真元康帝真的将自己作死了,太子年幼,哪怕有她和承恩公的鼎力支撑,那龙椅也未必坐的稳。 若是那些有军权的世家大族有了不轨之心,他们孤儿寡母的将会非常被动。 若想保住周氏的江山,还是要靠周氏子弟。 如此一来,一个有威望又没有实权的宗室勋贵便十分重要了。 刚才她说具体如何奖待三军归朝时再定,那是说辞,其实她心里早有定夺:不加官,只进爵:由原来的四品郡公升为二品郡王,仅次于一品亲王衔,封号也由原来的单字淳变成双字的护国。 护国二字往往是给那些武将勋贵的,现在给了周彻,也是告诉百姓,护国郡王就是为了护佑大景国的,是为保佑周姓皇位传承的。若有不臣之心,不堪护国二字。 至于食邑,送给他一些又有何妨,到时候她的儿子坐拥天下,还差了他那一亩三分地的食邑?! 黄皇后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满意。 继歌功颂德和讨论嘉奖的两个议题后,早朝进入第三个环节的讨论:和胡人三政权的和谈如何进行。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双方和谈才是重头戏。 正常来说,两国和谈,应是求和的一方派遣使团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对方的都城进行磋商,这时会有鸿胪寺的官员前来主持招待,经过一些列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最后和谈的内容由皇上定夺。 和谈成功后,主办方会举行盛大的典礼,由皇帝亲自招待这些外国使团以表重视,最后在表面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磨刀霍霍回家接着准备的二元斗争下画上圆满的句号。 可现在大景皇帝病重,连基本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如何接待外来使臣。 那半个身子不好使、嘴角流诞的样子,简直太影响国家形象了。 还有一个问题:为了全力支持这次的战事,京郊大营的军力大部分都被调走了,现在京城防务空虚的很。 加之国库空虚,那些使团一来又是一笔招待银子,他们上哪拿钱装面子的? 于是乎,经过一番商讨,黄皇后下令:双方和谈的地点就定在并州府城,不用来京城了。 和谈的具体事务交由英国公、何大将军以及淳郡公全权处理,京城这边则会派遣鸿胪寺专门的谈判官员(俗称喷子)协助谈判。 此外,黄皇后还为此次和谈定了基调:作为战胜方,态度要强硬,但和谈要有诚意,该让则让,万不可做出破坏和谈的举动。 大景实在无能支撑下一场战事了。 大景的国库本就空虚,打完这场仗后,看守国库的胥吏可以直接下岗了——偌大的国库真是一个子都没有了。 就连这次打仗的钱还是他们趁元康帝病重昏迷将他的私库打开了,挪了八十万两出来。 这件事元康帝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估计病情会更重。 和谈的时间定在了三月二十日,由鸿胪寺官员出城迎接三国使团,英国公等人在城门处等候。 这百余年来,胡人对汉人在军事上和外交上都是压倒性的,以往每次和谈胡人使团的态度都是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相反大景使团往往憋屈至极。 这百年的惯例走下来,哪怕这次战争打败了,三国的谈判团依然没改变老毛病,看到大景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时习惯性颐指气使鼻孔朝天。 直到走到并州城城下。 并州城的城门两侧分别摆着四驾推车,每辆车上都有一个黝黑粗壮的大铁桶,那铁桶的桶口朝天,像是随时可以喷发大黑铁块一般,让人望之生畏。 不仅如此,就连城墙上也分列了至少二十台大炮桶。 这座城,这些铁桶,如此摆设,目的昭然若揭。 三国使团觉得受到了侮辱,又不敢再如往常那般肆意妄为。 没看英国公这老匹夫正站在一个大铁桶旁边,轻轻的摸着铁桶的桶身么,那一脸温柔的表情像是对待自己的情人,真的是来和谈么! 简直欺人太甚! 三国使团顶着屈辱终于跟进了城,没想到城内更过分。 为了欢迎他们的到来,城内的主干道上已经铺好了地毯,可地毯两侧为什么也有大铁桶。 这大铁桶这么多么?!竟然没隔十几米就有一架。 最可恨的事,英国公一边走还一边和他们科普这铁桶。 原来这东西叫火炮,打出来的黑铁块叫火药,是一种威力极强的杀伤性武器。 说完,英国公便贱贱的回头:“至于威力大不大,到底有多大,老夫就不用过多介绍了,毕竟三国的大人们比我更有体会。” 啊,太贱了,真是太贱了。 怎么可以如此羞辱他们! 等着,等他们窃取了这火炮的秘密后,定会卷土重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到那时第一个杀的便是英国公这老逼登。 英国公也知道过犹不及,自己不能过分嘚瑟,说了几句后便不再宣传,之后的路边正经多了,一路引领着三国使团走到了并州城的官衙。 第256章 晚宴比剑 谁都知道,大景朝虽然战胜了,却是惨胜,他们是绝对没有能力支撑下一场战争的。 三个胡人政权也是如此,这次战争让他们元气大伤,十多万好男儿埋骨他乡。现在蒙族人来犯,他们竟两面受敌,处境也同样糟糕。 所以,这次和谈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稳住大景朝,第一要务便是保证大景绝对不能联合蒙族人。 有求于人,这态度自然恭敬了不少。 当晚的接风宴上,大齐大燕大梁这三国的使臣纷纷举杯,嘴里说着蹩脚的汉话,好话不断。 今天见面第一天,正事都要放一边,不可能上来就开始讨价还价。 于是乎,整个宴会期间气氛喧闹,亲如一家。 场中央是奏乐的乐手和正在舞蹈的舞者,众人边欣赏边闲聊,气氛融洽和谐。 一点看不出就在一个月前双方还打的你死我活非彼即我。 上首的英国公和何大将军拿着酒杯,不时的喝上一杯,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 这他娘的,还不如骑在马上和他们打一仗呢,这么说话更累。 好在有鸿胪寺的那些嘴炮们在,说话厉害,酒量也好,简直是热场小能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一个大梁的使臣睁着迷蒙的双眼,大着舌头站了起来,道: “何将军,本官听说你们大景这次的铁炮是一个宗室小子献的主意,这东西着实了得,本官敬佩的紧,不知到底是哪位有如此大才,何大将军何不为我们引荐一下?” 何大将军皱眉,他娘的,手下败将还敢如此嚣张,真是不要狗脸。 还宗室小子,宗室小子也是你能说的。 “当然可以,我们大景朝宗室虽然人数少,但各个能文能武,这小铁炮又有何新奇的,以后还能让你们见过更厉害的呢,你说是不是淳郡公?” 这话说的,更贱! 问话的使臣阿鲁格气的捏了捏拳头。本想着英国公不好对付才挑中了莽夫何正遒,谁知道这人比英国公那厮还贱,只是表面憨厚罢了。 两人眼神较量间,大景朝座位后面走过来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只见他衣襟飘飘气质华贵长相十分俊美,敛襟鞠躬作揖一气呵成。 “见过各位使臣,在下大景太宗皇帝第十二世孙淳郡公周彻。” 三国的使臣没想到制作出炮筒的人竟如此年轻好看,不由一酸。 阿鲁格站了起来,同样回了一礼,“大景果然礼义富盛人物殷阜,不想淳郡公不仅身份尊贵,样貌竟也如此俊美,当真让阿鲁格眼前一亮。” 这话说的膈应人,英国公捏紧了拳头想揍人。 但这种小挑衅还不需他出面,鸿胪寺的着名嘴炮贾跃便抢先道:“这是自然,我们淳郡公这叫秀外慧中,战时能跨马上阵威风凛凛,平时亦能专研机巧之术,正所谓是能文能武,当为宗室之典范。” 阿鲁格不屑的撇撇嘴,走到周彻面前,拱手道:“哦?能文能武?不想郡公如此瘦弱竟会武?在下真是佩服的紧。 只是不知你们大景对能文能武的理解是怎样的?是比个花刀也是武么?在下不才,愿与郡公一试,全当切磋切磋,也让在座诸位见识见识大景宗室的风采,诸位说如何?” 呵,原来在这等着呢。 贾跃大恨,回道:“大梁使臣莫不是喝多了?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郡公只需站在火炮后面拿个木棍点一下火即可,不费吹灰之力杀敌无数,又何须使刀弄枪置自己于危险之中,有好东西不用非要死拼命,那是莽夫所为。” 阿鲁格被骂莽夫却是不气,他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岂能在这和个文官争这口舌之利。 因着这火炮的威力,听说这个淳郡公现在的威望很高,不论是军中还是民间。 所以不论这个鸿胪寺的官说什么,他今天一定要和淳郡公切磋,然后趁机杀掉他,之后便谎称是切磋时没控制住,为大梁除一大敌。 就算之后大景再愤怒又怎么样,他们难道还能有一战之力? 若能的话,当初英国公就会乘胜追击打到大梁,而不是在边城之外放炮了。 “大景使臣此言差矣,这次大梁虽然因为火炮败了,但不论何时,强悍的身体精湛的武艺才是根本,其他技巧不过末业,若按你的说法,在场所有人,除了淳郡公都是莽夫,不知这话淳郡公觉得对不对? 还是说淳郡公害怕了,不敢与在下切磋?” 不等贾跃说话,周彻点点头,上前一步道:“大人说的对,虽然我擅长用技,但不代表我不尊崇武将,既大人想要切磋,那便切磋一番也可,不知大人想用什么方式?” 阿鲁格本以为还要再言语刺激几下的,没想到周彻答应的这么快,一时高兴的很。 “不知淳郡公擅长什么?切磋么,自然要选郡公擅长的,毕竟郡公看着就比我瘦小。” 周彻也不客气,道:“都可,我更擅长骑马射箭,不过受今天场地所限,也可比别的。” 阿鲁格心中大定,连忙道:“不若比试摔跤?” “摔跤还要重新换衣,太过麻烦,还是比剑吧,一招致胜点到即可?” 比剑就更好了,阿鲁格忙不迭的点头。 两人说完,便有下人递过来两把剑。 这时,乐手和舞者全都退了下去,刚才还酒气熏天迷迷糊糊的使团成员们全都醒了酒,各个双眼清明一脸认真。 没想到这大景的淳郡公竟真敢答应阿鲁格。 要知道,这次大梁之所以派阿鲁格前来,就是因为他善汉话有智谋又功夫好,尤其擅长摔跤,是大梁响当当的摔跤手,综合实力非常强。 虽说比剑不是他最擅长,但两人的实力在那摆着呢,一看那淳郡公就不是对手。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对自己的剑术太过自信还是傻到冒泡。 周彻和阿鲁格分列两边,手中握剑摆好了架势,周彻表情淡漠嘴唇微抿,道:“请。” 阿鲁格兴奋的手都在颤抖,他本不是使团成员,这次能来是他极力申请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亲手斩杀了这淳郡公。 他唯一的亲弟弟,便是死在了大景,死在了淳郡公的铁炮之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阿鲁格打算速战速决,小跑两步快速冲到周彻面前,举起剑便朝对方刺去。 其动作迅猛狠辣毫不轻敌,这把普通的剑在他手里被使出了刀的气势,看的大景官员们倒抽一口凉气,纷纷为周彻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周彻同样蓄势待发,快步上前,用尽全力举剑一挡,“吭~~”两把剑相撞,发出一声嗡鸣。 随之,两人同时后退,只不过阿鲁格后退了五步,而周彻后退了八步。 实力高下立判。 英国公和何正遒狠狠皱眉,刚才周彻答应的太快,还没等两人阻止就比上了。 现在看到周彻实力不济都十分着急,恨不得立时下场自己替他比试一番,以杀杀大梁这出头鸟的锐气。 周彻站稳脚跟后,重新调整呼吸,估量了一下对手的实力。 这大梁胡子,若硬扛,自己绝对不敌。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硬扛就是了。 于是,待两人气喘允后,两人再次向对方冲去时,周彻在马上碰上阿鲁格时竟一个转身,从侧面挡了一剑,而他宽大的袖子不小心从阿鲁格鼻端滑过。 这一次,阿鲁格站的稳稳的,周彻倒是又滑了两步,看的大景那边传来“嘶嘶”的抽气声。 大齐的一个使臣见此得意洋洋,“嗤”的一声嘲讽道:“呵,还说什么文武全才,也不过如此么,连阿鲁格都打不过,这大景皇族果然人才凋零,以后打仗也只能靠那些奇技淫巧了。” 大景官员虽然担心,嘴上的功夫却不落下,回怼道:“别管是不是奇技淫巧,只要能杀人能退敌不就成了?有些人眼红,想有还没有呢。” “无能之辈只能逞口舌之快罢了,一会你们大景皇族被斩于剑下时看你们还能不能说得出来。” 后座的李伯玉见状回怼道:“刚刚两招就说胜败是不是太早了,我们郡公因为打了大胜仗,作为功臣这段时间喝了不少酒,就在刚才还有不少人敬酒,许是酒意正盛,还没清醒过来呢。不像某些人,输的很清醒么,呵呵。” 又是这样!总提胜负之事!这大景朝的官员恁的犯贱! 那大齐的使者气的直歪嘴,道:“呵,好汉不提当年勇,光嘴上说的好听有什么用,能耐与否还是要看现在的比试。” 双方谈话间中间的阿鲁格和周彻已经你来我往的又缠斗了好几下,刚开始周彻都是勉强应付,可慢慢的人们发现周彻的发挥依旧稳定,对面的阿鲁格虽然剑气依旧强悍,却是力道软了下来,速度也慢了下来。 三胡国使团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禁纳闷,两人虽然出招很快,但目前为止还属于正常比划的范围,消耗非常小,阿鲁格何至于渐渐力竭? “哈哈哈,阿鲁格显然是刚才的酒喝的多了,这酒劲怎么才上来?莫不是他们大梁平日里喝不到这么好的酒水?到这就贪杯了?” “大梁虽也有酒,但往往是粗糙的烧刀子,只有辣味,没有回甘的醇香,自然比不得我们大景的酒,阿鲁格第一次喝,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多喝一点也情有可原。” “是啊,就是这酒劲上来的不是时候啊,若知道郡公要与其比试,我们大景说什么也不会让阿鲁格喝这么多酒的,倒显得我们欺负人了一样。” 三胡人使团听着对面大景朝的那些嘴炮们你来我往的嘲讽,气的要死。 看着场上慢慢落了下风的阿鲁格,几人着急的同时又满是气愤。 这阿鲁格,来之前信誓旦旦的发誓要将大景皇族斩杀,却是如此不经用,这酒再好喝又岂能多喝,没看刚才他们都是装醉么。 阿鲁格听着周遭的话也十分憋闷,此时的他感觉自己像岔了气,刚要提起力气又很快泄气,本该快速狠辣的剑现在却软绵绵的,面对周彻的进攻竟然只有抵抗的余地。 难道真的是刚才自己的酒喝多了? 可平时他的酒量就很好,在军中好多汉子都喝不过他。 难道真的是大景的酒后劲大?刚上劲? 可恶! 若不是和所有人喝的是一样的酒,他都要怀疑这酒是不是下了迷药了。 没给阿鲁格太多思考的时间,周彻倒是越战越猛,几个进攻转身上挑,只听“啊”的一声,阿鲁格的手筋竟被挑破了。 阿鲁格手里的剑应声倒地。 这场比试,大景朝的周彻胜了。 …………… 和谈第一天的晚宴在胡人使团极其憋屈的情况下结束了。 大梁壮士阿鲁格竟被大景的瘦弱皇族挑断了手筋,哀嚎声传的老远,大景的那些嘴炮趁机阴阳怪气的挤兑,搞得他们实在是没兴趣继续虚与委蛇,纷纷甩袖离席。 外人一走,周彻手里的剑也一下掉在了地上。 “嘶~” 这阿鲁格,真不愧是大梁的勇士,中了他的迷药还能坚持这么久。 要是再坚持一会,他真要被斩杀于剑下了。 “郡公,你怎么样?”英国公何正遒一干人急忙过来,一脸关切的问道。 周彻摇了摇头,“我没事,回去歇歇就好。” 李伯玉将他搀起来,“你又何必逞强,不论他们说什么,不应就行了,何苦答应和他们比试,这阿鲁格死就死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头怎么和乡君交代。” 周彻笑了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死样,我大景被压了这么多年,这次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岂容他们这么嚣张。我没事,断手的是他不是我。” 说完,周彻又转头对英国公道:“国公爷,今天我们炫耀火炮太过高调,搞不好这些胡人会趁机在城内搞破坏,或是偷走,我们一定要加强防范,万不可让他们钻了空子。” 英国公点头道:“放心吧贤侄,我早布好了人手防着呢,这几天若他们老老实实的咱们就谈,不老实我就天天在城外放炮,帮助他们回忆回忆过去的美好,嘿嘿~” 李伯玉被他最后这两声“嘿嘿”嘿的一激灵,觉得这声音和他英武的方块脸很是不相符。 第257章 讨价还价 接风晚宴后,两国使臣便开始了正式交涉(讨价还价)。 大景朝这边谨遵皇后懿旨,态度需强硬,但不能太过过分,要尽量达成和谈。 以往双方和谈,大景总是要憋屈的拿钱拿物,这次大景作为胜利方当然也要以口还口了。 首先,要废除双方邦交中不平等的“叔侄”关系,以后国家公文中再不存在“叔侄”等字样。 起初大梁使臣不同意,认为若不是“叔侄”也可为“兄弟”,英国公直接命人在城外放了十个铁疙瘩,大梁使臣闭了嘴。 其次,双方交换战俘。由于战争初期大景战事失利,好多边境百姓被俘,其中还有两个中级将领。 好在最后局势逆转,大景朝在最后关头也抓了不少没来得及撤退的胡人,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对方手里都没啥重量级的人物,也没啥太过可谈判的,一个换一个,意思意思就算完了。 第三项议题:双方疆界的重新划定。 并州城一战,大景不仅大获全胜,英国公和何正遒两人配合着还攻下了对方四座小城,将边境外推了几百公里。 但这四座小城紧挨着大梁和大燕的两座大城,若大梁大燕真要出兵,他们完全有能力将这四个小城夺回来,大景朝想要守城则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大景朝秉着占有即拥有的原则拒不退出,大梁也寸步不让,宁可赔钱也要将几个城池夺回来。 双方一顿拉扯据理力争,最后不欢而散。 双方都憋着一股火,眼看着这场谈判就要持续不下去,第二场战事一触即发,这时,第三方势力介入了。 等何大将军看到这“第三方势力”的领头人时,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没厥过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消失已久”的小儿子——何言昌。 这小子自称是奉了蒙族大汗的命令来的,针对双方正在讨论的这四个小城,蒙族大汗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既然双方争执不下,何不各退一步,让这四座小城变成胡人和汉人之间的中立城? 双方可在这里设置榷场,允许双方在此贸易,税收自主收取,城中治安的维护可以轮流来,这些具体细节都可商榷。 蒙族大汗只有一个要求:允许他们蒙族人来此进行贸易。若胡人不同意,蒙族人不介意再次发兵大梁,直到大梁同意为止。 大景和大梁三国已无再战之力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双方为了这点土地已经死伤惨重。这四个城池本是汉人的土地,现在又是胡人的土地,已经掰扯不清了,凭什么蒙族人还要掺和进来。 双方代表都非常不乐意,英国公甚至想将蒙族人使团一脚踢飞出去,却被老友何正遒悄悄拉住了衣袖。 英国公虽然不懂老友为何要留住这个自称是蒙族人使团代表的汉人,出于信任,还是忍住了。 蒙族人代表何言昌道:“双方使团倒不必如此不忿,蒙族人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不是破坏者,我们是建设者,既然双方争执不下,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 双方可以考虑一下,蒙族人远在塞外,那里常年苦寒,又十分贫瘠,他们需要汉人的粮食茶叶等物,但这些东西他们只能通过你们大燕大齐大梁的商人从中转运才能获得,量少价贵,蒙族人苦不堪言。 我们所求不多,只需大梁允许我们前来贩货即可。 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蒙族人活不下去必然要南下争夺生活空间,敢问大梁使者,你们还可敢与我们再来一战么?” 大梁使者被点名提问,气的差点鼻子都歪了,我们大梁这次元气大伤确实众所周知,但也不用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吧。 这些个蒙族人简直可恶,什么所求不多,只要他们来这贩货就行。他们蒙族人远在塞北,要想来这先要跨过大梁和大燕才行。 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岂不是允许他们在大梁大燕境内横着走?! 这怎么可以! 何言昌笑一笑又道:“在下知道如此大事不是立马就能决定的,我们愿意在此等待三日,三日后望双方再给我们个答复。” 因为蒙族人的突然插入,双方的和谈被迫中断。 事后,英国公作为东道主,将蒙族人使团安排在了驿站。 到了晚上,何大将军院里突然传来了阵阵哀嚎声,那声音嘶哑绝望,令人闻之生寒。 英国公万万没想到今天领着一群彪形蒙族大汉来的这汉人小子竟是何正遒的小儿子,脑门的冒出了三条黑线。 这叫什么事啊…… “爹啊,你再打你就真看不到你儿子了……”何言昌快哭抽了,老爹真是老当益壮,出手还是这么狠辣,雄风不减当年,他的屁股真的要开花了。 再打下去,他连床都下不来,三天后还如何维系高深莫测侃侃而谈的蒙族大使的形象? “我真的没通敌叛国,我真的一心为大景啊……” 然而不论他如何哀求,何大将军的鞭子还是“啪啪”的抽了过来,打的何言昌皮开肉绽满地打滚。 “小兔崽子,枉我还担心你死在了北地,不想你胆子这么大,竟敢私下联系蒙族人,你觉得你厉害了?让蒙族人围困大梁就算帮助大景了?你这叫与虎谋皮!” 许是打累了,何正遒将鞭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累的气喘吁吁。 “你和蒙族人合作,焉知不是赶走了豺狼又来了虎豹?蒙族人人高马大战力一直很强,甚至比胡人还难对付,若不是他们一直内部纷乱不断,这天下是谁的还未可知。” 胡人当年也很强悍,可这些年的安生日子下来,那骨头早就软了。 若蒙族人和胡族人全力一战,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呢。 “爹,我怎么可能做卖国求荣的事,我是那样的人么。”何言昌三十多岁的人了,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不凄惨。 去年冬天他在北地贸易时便察觉了胡人不寻常的动向,刚要启程回大景,却突然被抓,所有财物还被扣押没收。 好在他机灵,感觉到不对急忙通知了他的几个胡人朋友。这几个胡人朋友也算讲义气,疏通关系花了不少银钱将他捞了出来。 可那时大梁正在和大景打仗,城内气氛十分紧张,他顶着一张汉人的脸在大梁十分危险,便在城内猫了一阵,刚出城却又被抓了。 这次抓他的却不是大梁的官兵,而是蒙族人。 原来蒙族人正寻机出兵大梁,正派人在大梁境内打探消息,正好遇到了鬼鬼祟祟的汉人,顺手就将何言昌给抓了。 何言昌觉得自己流年不利,先是成了大梁的阶下囚,现在又成了蒙族人的。 就在他以为自己小命休矣时,蒙族人却没杀他,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刚开始时何言昌还诚惶诚恐的,但他早不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被关押的那段时间通过细枝末节和蒙族人的只言片语便明白了蒙族人的意图。 他们这是趁着大梁南下作战,趁机捞一把。 这事他熟悉啊,趁火打劫的事最上头了。尤其是针对大梁,他就更乐意了。 虽然有投靠外族人的嫌疑,但这不也是曲线救国? 于是他摒弃了民族偏见,自告奋勇毛遂自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他在北地三国多年经商游走的经验,愿协助蒙族大汗一臂之力。 在蒙族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何言昌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迅速取得了前来接应的首领的信任,甚至还见到了蒙族大汗的小儿子乌力吉。 乌力吉本不待见汉人,却被何言昌一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给打败了,没多久便被他忽悠瘸了,对何言昌产生了十分的信任。 若不是蒙族内部不流行太监制度,就凭何言昌当初在乌力吉身边的地位,高低能混个大总管了。 之后,随着并州城战事逆转,大梁战败的消息传来,何言昌狗腿的劝说:时机已到,此时不出击,更待何时。 于是,就在大梁刚要喘口气时,这边蒙族人又攻来了。 第258章 周彻要和亲 蒙族人作战迅猛攻其不备,打了大梁一个措手不及,迅速攻破了大梁几个城池。 大梁如何能应付的了两面作战,那边同意和大景和谈,这边又同蒙族人求和,并开出了极诱人的条件:开放双边榷场,允许蒙族人来此贸易,此外,大梁还会赔付给蒙族人三千匹战马、两万匹布帛。 蒙族人是过惯了穷日子的,一听有三千匹战马和两万匹布帛,顿时一喜,急忙就要答应,还是何言昌劝言:不能如此便宜了大梁,多多的要,他们为了不两边作战,定然同意。 于是蒙人小王子乌力吉又增加了新条件:再加三千斤茶叶五千斤棉花和五百个好女。 大梁气极,为了尽快摆脱蒙族人的军事威胁,然后全力应付大景的和谈,大梁全都咬牙同意了。 为了稳住北边边防,大梁尽可能快的筹集了这些物质送给了蒙族人。 乌力吉简直要乐开了花,若不是他们实在人少,很难长时间占领这几个城池,他是真舍不得走,这五百个好女一送过来他真想原地升天。 万万没想到,就凭何言昌一张嘴,他们又多得了这么多东西,简直太神奇了。 于是听闻他还想带队去并州城谈判时欣然同意了,万一还能有好东西呢,反正他们也不损失什么。 就这样,何言昌领着一队蒙族人来到了并州城。 “爹,蒙族人虽然暂时统一了,但这大汗年迈,手底下还有十多个儿子,这些儿子各个厉害,谁都不服谁,我们完全不需要担心蒙族人发展壮大。 而且我们和蒙族人直接联系,可以让大梁大燕他们始终处于两面夹击的状态,让他们以后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何正遒听儿子如此说,心里的愤怒终于消了些,但想到他消失这么久,一回来就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礼,顿时又气的要死。 “你这小儿,刚说的好听,你焉知是你在利用他们,不是他们在利用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扶持蒙族人,无异于与虎谋皮。” “再者,这四小城本是我们的领地,如何能变成中立的小城?这怎么行?” 何言昌急急解释道:“爹,你说咱们占领了,可能守住么?北方边境这么长,孙大将军又要马上领兵回西北,到时候你从哪调拨更多的兵力驻扎?你能守住一时,能一直守么? 那里胡人统治了几十年,势力根深蒂固,不若我们先退一步变成中立城,慢慢渗透,待时机成熟再彻底拿下? 最重要的是,胡人之所以打仗厉害是因为他们的骑兵数量比我们的多,可我们大景战马太少,想有骑兵没有战马不行。 现在有了中立城,我们就可以直接和蒙族人贸易战马,就打破了胡人对战马的封锁,这不好么?” 而且,只要变成中立城,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在城内建立自己的势力。 “你说大梁腹背受敌两边作战,咱们大景也同样啊,闽南的邢大可还一直在虎视眈眈呢,我们需要尽快解决大梁对大景的威胁。 爹,儿子岂能害你,还请你相信儿子一次,这次儿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中立城成立后蒙族人一定会来这和大景贸易,他的商路会进一步扩大,乌力吉不是刚得了大梁不少好东西么,看着吧,这些东西到时候都会是他的。 另外,蒙族人有了中立城的诱惑,绝对不会允许大梁轻举妄动撕毁和大景的合约,那样的话大梁和大燕便始终处于蒙族人的军事威胁下,大景便有机会休养生息,至少十年没有兵乱。 而且,如刚才他同老爹说的,无需担忧蒙族人壮大,大汗这么多儿子,只要扶持三四个都够他们乱成一锅粥了。 这样的话,胜利者便是稳坐如山的大景朝。 何言昌将道理细细的掰开揉碎,英国公和何正遒却还是犹豫不决。 不甘心啊,这次北伐好不容易取得几个城池,凭什么要拱手让回去。 他们手里有火炮,还怕他们大梁,大不了再打一仗罢了。 两人拿不定主意时,倒是一旁的周彻拍板做了决定:就按何言昌所说的做。 周彻:怪不得何言昌会成为赵小山的朋友,两人都不是啥好人。 不过他不喜欢好人,就喜欢这种蔫坏的。 这何言昌简直瞌睡来了递枕头,中立城的成立,不就是为他准备的么。 战事结束了,若朝廷没有明确的旨意,他马上就要回西北了,那他冒险来北地这一趟岂不是没了意义? 但现在这里有了四个中立城,无主的中立城…… 而他,手里有火炮! 无主的城也会很快变成他周彻的。 很快三天过去了,双方经过一番慎重思考,最终都同意了蒙族使团的建议:四小城成为中立城。 城内现有的居民可留可退,胡人汉人各出二百人组成一支巡逻队对城内治安进行维系,并组织城内榷场贸易收取税收,双方轮流对城内进行管理。 蒙族人可前来贸易,大梁大燕不可对其收取过往税费。 大梁使团气的鼻孔喷火,表示同意这个建议,但他们有一个条件:他们要和大景和亲!他们要迎娶大景公主。 听到这话,周彻看了一旁的李伯玉一眼,狠狠松了口气:幸亏将妹妹早早嫁出去了,不然绝对会成为皇室的牺牲品。 众所周知,大景的元康帝才三十多岁,最大的女儿不到十五,还没到成亲的年纪。 他的妹妹们又都嫁出去了,嫡系里没有适龄的女孩,要想和亲只能在宗室或者大臣家里找。 但大梁这时硬气了,他们的皇帝是如此尊贵,要娶就娶嫡公主,如何能迁就大臣家里的。 大景这边也生气了,以前的时候为了维系两边和平,大景朝嫁过去多少公主,最后有一个善终么? 这次你们都战败了,还有脸要公主?还嫡公主?简直倒反天罡! 不应该我们嫁,是你们嫁才对! 大梁使臣道:可以可以,我们作为战败国理应嫁一个公主过去。不过听说你们的皇帝陛下身体抱恙不良于行,我们的公主嫁过来岂不委屈?那还不如嫁一个宗室。 他们也不挑了,就这次的淳郡公周彻了,年纪轻轻又身份尊贵,和他们的公主正好般配。 周彻:…… 打主意都打到他身上来了! 这是上次杀他不成,又想来个美人计? 涉及到和亲大事,这已经不是英国公和何正遒能做主的了,于是乎,一封八百里加急当夜送到了京城。 第四天,京城的回复来了:前两项议题均可,但中立城只能是靠近大梁的那两个,大燕境内那两个大景要死守,不可中立。 另,封淳郡公为护国郡王,加二等衔,另赐庆州一地为其封地,两封地内食邑可自留,无需上供给朝廷,但需为国联姻。 周彻一听,乐了,加官进爵娶媳妇儿这都要来? 行,大梁的公主他可以娶,条件是:公主的陪嫁要厚,不要多,三千匹马五千只羊五千只牛就行。 大梁使臣的鼻子早就歪的找不回来了,要嫁妆也行,但你的聘礼也要厚,我们也要的不多,就要一百门火炮就行。 第259章 战后封赏 好么,就说大梁使臣没憋好屁。 前面说什么要娶嫡公主之类的话估计都是烟雾弹,人家就在这等着呢。 周彻都快被气笑了。 行吧,火炮就火炮,他给就是了。 反正给了火炮不给火药也白费,到时候大梁发现了可别怪他们没说清楚话。 但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必须得朝廷同意才行,于是驿站的马又跑死了好几匹,总算将消息递了过去。 朝廷早猜到了大梁要和周彻和亲的目的,也想好了对策——要不就给炮不给药,要不就给假药假炮,总而言之,火炮绝对不能落入胡人之手。 大不了他们不要什么大梁公主,反正他们有火炮在手,不怕大梁反悔。 而大梁方面想的也很好,三千匹马五千牛五千羊?大景想屁吃呢,他们大梁若是物资丰富,何至于大冬天的南下打仗。 到时候公主嫁过来数量不对,就说一路颠簸,很多牛羊都累死了。 于是双方都秉着白嫖的心理,签订了和约。 以往合约都是一式两份,双方签字即可,这次是一式三份,还有蒙族人掺和进来了。 签订和约时蒙族的小王子乌力吉也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办成这么大的事,一脸的骄傲。 看着儿子在一个蒙族人面前卑躬屈膝谄媚狗腿的像个死太监,何正遒何大将军恨不得当场阉了他,趁机满足他的愿望。 经过了近一个月的外交拉锯,这场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的战事到了今年四月才算彻底结束。 按照和约规定,周彻要继续留在并州城,等着迎娶大梁的公主。 于是乎,他的岳父孙长明孙守备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西北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并州,而他的女婿则准备迎娶新妇。 英国公和何大将军则带领一干手下带着京城来的援军回京,迎接他们的是盛大的封赏仪式。 由于并州通判李伯玉在战时的突出表现,现在他已经连升好几级——北地四洲的经略安抚使,主管并州显州赵州和定州这四州的军事和民政。正三品,响当当的地方大员。 最主要的是,人家真的很年轻,才二十四岁!!!这可能是整个大景朝历史上都从未有过的奇迹了。 不少官员查看了一下这颗冉冉崛起的政治新星的履历,发现这小子实力是有,但真没多突出,人家主打一个好命。 考举人遇到主考官泄题重考一次考上了,考进士遇到京城政变,朝廷开了恩科,又捡漏优上去了。 当官也顺,本来好好的县令做着,捡到英国公家小儿子了,一下升到了并州成了通判,到了并州又遇到胡人南下打仗,人家手握大杀器,和大舅哥淳郡公一起守城又成功了。 这开局,这机遇,要说没点门道谁信啊。 这绝对是天道宠儿了,也太幸运了。 北地四州的不少官员听闻李安抚使仅有一个正房嫡妻,身边一个小妾丫头都没有,心思顿时活络了。 于是,李伯玉上任的路上巧遇了被劫匪劫掠的落难小姐,刚进城又碰到了卖身葬父的白俏妹妹,和属下的宴饮那就更香艳了,席间不时有婢女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他袍子上,出去换衣服的路上准能偶遇几个千金小姐。 总而言之一句话:艳遇不断! 若不是李伯玉定力非常,他的后院是绝对塞不下这么多女人的。 李伯玉升迁的消息一经传到密水镇赵家村,村民们如何欢呼沸腾暂且不提,反正赵家村的村名又改回了原来的古仙村。 村长暂时还是赵来庆,但李氏族人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了。 李安夫妻俩虽然与有荣焉,却没动身前往北地,这次他们被吓破了胆,决定以后就算儿子做了皇帝都和他们没关系了,他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古仙村,哪也不走。 倒是乡君李香玉第一时间打包行李带着儿子赶了过去,她可不是那啥都不懂的村妇,她可太知道那些官家小姐的蝇营狗苟了,那些贱女人看到李伯玉这么年轻又身居高位,指定顾不得脸面各种飞扑。 真是让她真相了。 和李伯玉的坚守原则为妻守身如玉完全不同,他的大舅兄周彻就没底线多了。 在并州城等待大梁公主时,他便接受了英国公的提议,决定纳他们家一个庶女为侧妃,以此建立两家的姻亲纽带关系。 当然了,英国公家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周彻在走之前会给英国公留下一百门火炮作为聘礼。 现在他是护国郡王,理论上来讲可以有一个正妃和三个侧妃。孙英儿正妃的位置无可撼动,大梁公主来了也不能位置太低了,怎么也是个侧妃之位。 当初御夷城何将军家的女儿也不能太委屈了,毕竟也是官家小姐,这也得一个侧妃之位。 英国公家的虽然是个庶女,但他爹毕竟是超一品公爵,别说是人家的庶女,就是赐个丫头,那也的高高的供起来,这一位大小也是个侧妃之位了。 这么算下来,只能委屈江南商会姜家的女儿了,可怜这女人,自进门后便一直给周彻很大的银钱支持,结果还是干不过有权势的其他女人。 由此可见,虽说上自皇帝下到平头百姓谁都离不开银子,还是嘴上嫌弃铜臭味重的商户。 不管那位姜家女是开心还是委屈,大梁国的公主还是在一个月后慢悠悠的赶到了并州城。 这位柔福公主不是正经嫡公主,是现在大梁皇帝的庶妹,今年刚十六岁,据说她母妃早逝,一直由宫中不得宠的其他嫔妃抚养长大,属于是宫中的小透明。 这样的出身地位,简直太适合和亲了。 和亲的队伍一进城,大梁的使臣便着急忙慌的要聘礼。 李伯玉作为周彻娘家代表,对大梁使臣据理力争:说好的三千匹马五千头牛五千头羊呢?城外那三瓜两枣你糊弄谁呢?那些满打满算有两千只么?这是和亲的态度么,这是骗婚啊。 大梁的使臣先是心虚了一下下,后又愤怒起来:什么骗婚,他们尊贵的公主这不是来了么,人都到了怎么就骗婚了。 东西确实不够,可这也不怪他们。去年冬天大雪,冻死了不少牛马,皇帝陛下为了给柔福公主准备嫁妆特意从全大梁筹集的,但好多都是小牛小马小羊,这些小家伙没经受的了这一路的长途跋涉,在路上累死了怪谁。 不好意思,到并州就剩这些了,他们也没办法。 李伯玉气急!他们想到了大梁不会大大方方的履行承诺,没想到可以这么无耻,本来一万三千只牲口硬生生缩减到两千只不到。 既然你们不仁,那休怪我们不义了。 于是乎,除了用来展示实验效果的十几个火药是好的,其余的都被李伯玉换上了那些残次品,让这些阴险狡诈的大梁使者带了回去。 你们研究吧,能研究明白算我李伯玉熊! 等大梁皇帝发现带回去的火炮是哑火的,纵使愤怒又能如何呢,周彻的洞房都完事了,估计爱的种子已经被种下了。 这边,周彻热热闹闹的娶了公主,带着一千多牛马回了西北,算是大丰收。 那边英国公和何正遒等人在京城接受封赏,一时风光无两。 英国公本是超一品公爵,他娘也是超一品虢国夫人,已经赏无可赏。 黄皇后想了想,竟下了懿旨,封英国公家的嫡长孙女为太子妃。 不过两人现在年纪还太小,可等成年后再择日成亲。 英国公吓了一大跳,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本以为黄皇后会封赏他的二儿子一个侯爵什么呢,谁知道竟是被联姻!要不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一点呢,因为他嫡长孙女今年刚九岁,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呢。 怎么办,那边他已经答应护国郡王周彻嫁给他一个庶女的,这边又要将嫡长孙女嫁给太子,这让他如何自处? 他虽是武将,可看人的眼光是有的,就凭护国郡王现在的表现,不信他能甘愿当一辈子郡王。 若以前,他是绝对忠于皇帝的,可现在皇帝都瘫痪了,掌权的是黄皇后,以后继位的虽然是太子,可黄家甘心将权力拱手还朝么。 而且经过了在北地一起抗胡的经历,英国公也十分看好周彻,觉得他是整个大景皇室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真是这样的人最后登上皇位,他还是愿意继续效忠的。 皇命不可违,既然黄皇后的懿旨已下,他们身为臣子是万万不可拒绝的。 既如此,只能看看太子成亲前周彻能不能成功了,若他能成功夺位,自然阻止了嫡长孙女嫁入皇家,那么他们的联盟自然存在。 若不行,他便只能舍弃那个庶女,全力支持嫡长孙女身后的太子了…… 这样的变故远在并州的周彻自然第一时间知晓了,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京城有小叔公坐镇,怕什么。 何正遒何大将军早在进京前就将自家逆子何言昌的所作所为上报给朝廷了。 不论内里如何,何言昌现在明面上算是投靠了蒙族人,算是通敌卖国了,不说杀他九族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给何大将军嘉奖。 但黄皇后想的长远,何正遒本人在军中影响力很大,他又有好几个儿子,各个在军中都能独当一面,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怎可因为一个何言昌就公然惩罚功臣。 于是乎,黄皇后以当初何正遒早已将何言昌逐出家门为理由,强行否定了二者的关系,封何正遒为二等侯爵,是为勇毅侯,赐丹书铁券和五进的侯府一座,三世而斩。 并封何正遒的长子何言清为武威将军,总领两广军事,即刻前往闽南,操练军队全力围剿叛军邢大可。 黄皇后这一系列操作下来,让身在局中的小叔公危机感顿生。 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轻敌了。 黄皇后这个女人,可比瘫痪在床的元康帝强太多太多了。不仅擅长抓住时机还临危不乱,目光十分长远,政治手腕十分了得。 光看她对英国公和何正遒这两手就找不到一丝错处,这两步棋走的相当精妙。 看样子,他们的速度要更快才行,快到绝不能让太子成长起来。 第260章 孙英儿保媒 不管小叔公和周彻怎么想的,隆重的封赏仪式算是完了,英国公和何正遒将京城军队的调兵虎符一交,两人便可以返回西北了。 他们在京城耽误了近一个月,估计周彻那边已经娶完公主回西北了。 谁知,还没等他们二人动身,宫中又下了一道旨意:护国郡王周彻,通达醒悟,善于经营专研,北地战事能获得如此大的成功离不开他进献的火炮,如此大威力的武器,当为国之重器。若有此物,南方叛军可剿,北方胡人可防,当立刻进献朝中,广发各军中以守卫大景国土。 听到这样的旨意,小叔公看向上首珠帘的眼光阴鸷深沉。 而远在西北刚洞房完的周彻则淡定多了,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篇奏折,将信交给负责传送的邮驿的士兵后,便带着新晋为侧妃的柔福公主回了西北。 等京城的黄皇后接到奏折时,气的一个倒仰,胳膊一挥将一旁的水杯全都扫了下去。 “火药乃臣弟自研自发,为保证技术不外露,臣弟从不敢假借他人之手,现有火炮全由臣弟一手制作完成。 臣弟以为,火药这般能毁天灭地的利器当掌握在周姓之人手中,万不可假于他人之手,哪怕此人是当朝忠臣身边心腹,均不可。 若这些人掌握了火药制作,谁人能保证他们不被胡人收买,谁能保证此技术不会外流?若一旦外流,周姓王朝覆灭在即,谁之过谁之错谁之责?谁敢承担? 若陛下执意要臣弟献技也可,臣弟便能称心如意矣。西北之地苦寒干燥,妻妾都不堪忍受,臣弟正好舍了这梁州,趁机回京,陪伴在陛下身侧,专职制作火器。 只是此火器的制作需一样重要原料:白银,为此次抗击外辱,臣弟已掏空家底将所有的白银用完,若陛下现在还要,还望陛下能予以支持原料的供应。 一个火炮需要一百两白银,陛下需要多少便拨多少白银予以臣弟即可,臣弟定不负使命,将制作完成的火炮悉数奉上。” 一百两一个火器,他怎么敢,他怎么敢的! 黄皇后捏紧了椅背,气的浑身哆嗦。 这个周彻,她必除之而后快! 若任由此人发展,必将成为太子以后登机的最大障碍。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她还不能与之撕破脸,她必定要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周彻知道自己的奏折一递上去,便等于和黄皇后撕破脸了。 可他不怕啊,现在他可是为了大景朝做出突出贡献的护国郡王,谁敢碰他? 黄皇后不怕死就来,他倒真希望她有这个胆子。 一个皇后,敢对刚立下大功的宗亲下手,别说所有宗室反对了,就是朝臣都不能同意。 毕竟,这天下可是姓周的。 黄皇后如此不容人是什么意思?真想谋朝篡位改朝换代? 就凭这一点,周彻便能有恃无恐的嚣张。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若还像在密水那般窝囊不能自保,那还折腾个什么劲。 虽然他来西北才短短几年的时间,但他已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没错,现在的西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他周彻的了。 还要感谢黄皇后,将庆州也一并给了他,让他可以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统辖庆州了。 带着公主回到西北后不久,周彻又迎娶了英国公家的庶女。至此,周彻已经有了一妻四妾二儿一女,人生甚是圆满。 赵小山甚是羡慕。 京城的政治风云和他没多大关系,毕竟不是局中人,当个看客听个热闹混个开心就算完了。 但李伯玉和周彻的高升确实让他的日子又好了。 何言昌和李伯玉已经联手,决定利用胡人不善经营这一点,迅速将两个中立城的商业版图拿下,这直接关系到他的作坊生产。 他希望能尽快恢复生产,奈何现在是春天,正是家家户户青黄不接的时候,新的冬粮还没下来,去年的秋粮又快吃没了。 不说白米这些精米,就算最下等的杂粮价格也很昂贵。 现在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北地的市场,却实在无法生产供应,只能等到六七月份。 粮食如此紧缺,让他又萌生了去海外寻求高产作物的想法。 玉米他已经淘到了,就差番薯了,这玩意儿若能传过来,大景必将迎来一个番薯盛世。 奈何他的消息已经放出去很久了,还是没什么收获。 为此,他特意致信京城的小叔公,将此事全权托付给他,希望他能上上心。 毕竟争权夺利是很重要,但老百姓的安稳更重要。 谁都不希望周彻费了老大的劲好不容易登上九五之尊的座位,接手的却是一个烂摊子吧。 小叔公的回信很快,他表示会对出海的远洋船再次发出悬赏,将这件事作为重中之重的大事来办。 同来的还有一封是西北的信,受他所托,孙英儿经过一段时间的精挑细选,终于选到了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对象。 此女名唤何婉莹,是御夷城何将军家的堂侄女,当然了,是远房的堂侄女,今年二十二岁了,长得肤白貌美大长腿,外表看上去很哇塞,绝对符合赵小山的择偶要求。 孙英儿的信里对此女的情况进行了详细的介绍说明:何婉莹条件这么好,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未嫁,主要是她背上了一个克夫的名声。 何婉莹的父亲本是何将军手下一个千户,自小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她爹从小便给她定了一门亲,是他同僚家的长子,也在军中历练,只待两人成年便成亲的。 奈何那小子没有艳福,在一次和大夏的冲突中死了。人一死,这亲自然就结不成了。 好在当时何婉莹年龄还小,还未成年,影响不大,何父何母待风声一过又马上给她找了下一家,这家是个读书人,不从军,生活平稳,没有性命之忧。 谁知道,这读书人的运道也不太好,前几年去京城赶考途中竟被劫匪给杀了,也死了。 这事当初还很轰动,死的毕竟是个年轻举人,可见那里的劫匪有多嚣张,老百姓的怒声直达天听。那时还是庆元帝在位,他直接下令骠骑大将军前往事发地,剿灭当地所有劫匪,以平息民怨。 举人老爷死了,何婉莹又没嫁成。连死了两个未婚夫,她的名声便开始糟糕了,很多人私底下说她克夫,这两人都是被她给克死的。 只不过他爹毕竟是个千户,堂叔父还是御夷城的大将军,怎么也算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太高的找不到,往下兼容还是可以的。 于是,何父何母在她十六岁时又连忙给她定了第三门亲,这次是个商户人家,门第很低,但这人是家中独子,家资富裕,嫁过去以后没有妯娌之烦,还能生活的挺滋润。 不出意外的,这小子也不小心没了。 听说这商户子本就不是啥好人,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又是独子,平日里过的很潇洒,放荡不羁爱自由,睡女人玩相公可花了,只不过一直瞒的好,何家着急定亲,也没细打听。 这小子听说父母给自己定了个专门克夫的大家闺秀,心中十分郁闷,这女人进门后自己小命在不在是一回事,自由是绝对没有了,毕竟人家爹可是官。 于是这小子便想趁着婚前最后潇洒一把,呼朋唤友的去了妓院,一起叫了好几个女人,又磕了点五石散,结果散嗑多了玩脱了,马上风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连着死了三个未婚夫,这克夫的名声算是彻底坐实了。 别说好人家的未婚适龄男儿不敢娶,就算老头子想要纳妾都没勇气。 眼看着就要成了老姑娘了,何父何母很是惆怅,本打算以后都养在家里算了,谁知道何父这时突然得了急病死了。 这可成了克夫克父了。 这姑娘现在依附着兄长过活,因着之前与何将军的女儿何侧妃关系要好,现在何侧妃嫁给了周彻,何婉莹有时便会来梁州郡公府探望她。 孙英儿信中说,她仔细观察过这姑娘,长得确实十分貌美(入宫为妃都会是宠妃),而且性格温婉和顺,并没有因为自身的遭遇自怨自艾,为人大方疏朗,她看了都十分喜欢,若不是考虑郡王爷女人后院已满,她都想将之聘进郡王府了。 若赵小山不介意她的名声,可堪为良配。 当然,孙英儿也说了,若不是这三番两次的变故,若没有这克父克夫的名声,这样的好女人怎么也轮不到你赵小山。 赵小山急急看完了信,心中大为惊喜,什么克夫克父的,他不介意啊。 大两岁,又十分貌美,还是大家闺秀,性格好,他喜欢。 当即,赵小山不再犹豫,立即回信西北,表示愿意相看。 第261章 南方招安了 想着马上要迎娶美娇娘,赵小山这心里甜滋滋的,每日足下生风,似是有使不完的劲。 这可是郡王妃亲自保媒,是经过当朝护国郡王默许的,指定比附近媒婆找的都靠谱。 虽说此女被退婚三次,身上还顶着克夫克父的名声,但人家毕竟是官家小姐,他呢? 说好听点认识几个大人物,是护国郡王的朋友,是北地经略安抚使的知己,是赵县男的儿子。 可这么多马甲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身无功名胸无大略,只有乡下几十亩田土并两个半死不活的小作坊,不过是一个略有薄产的小乡绅罢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若何小姐真的愿意远嫁过来,那他高低也要谋个好出身,在身份上配的上人家不是。 读书是不可能读了,他都二十了,这些年野惯了,实在没那心气重新开始。 继续买地也顶多是由小地主变成大地主,没什么实质改变。 经商的话,他的商业点子倒是很多,可火药给了周彻,印刷术给了小叔公,现在他手里资金有限,又暂时没法开辟新业务。 现在大环境也不好,并不是继续扩大投资的好时候。 之前他胸怀大志,总想着靠着穿越小王子这重身份创造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不过经过这些年社会的毒打,他已经深刻认识到那终究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不是他不够努力,也不是他的商业点子不行,而是这个社会的整体生产力太低了。 商业和手工业是建立在农业生产基础上的,但在这个时代,很多老百姓尚且吃不饱穿不暖,又何来多余的东西进行交换和再加工。 所以,他才那般关注玉米生产,才那么需要高产作物的引进。 只有老百姓吃的饱了兜里有盈余了,整个社会才能流通起来。 话说回来,商业版图无法继续扩大,算来算去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捐官。 若要身份好看怎么也要县一级的官才行。 赵小山琢磨了一下,县令典史县丞等都是国家正经有品级的官僚,是有学历要求的,最低也要有秀才功名才可。 (若后台过硬,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如此的话,他只能从胥吏开始做起,他没打算混仕途,只是想要个好看的身份,胥吏就刚刚好。 若做的开心,再考虑更进一步的事。 想罢,赵小山给李伯玉修书一封,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当官的意图,希望他能和密水县令沟通一下。 人家现在是正三品大员,是大景朝冉冉升起的职业新星,任谁都会给个面子的。 若他做了官有了身份,又娶上了美娇娘,等作坊效益好了小钱钱流水般进账,人生圆满啊。 想想都觉得美。 “你个傻小子,站这傻笑啥呢,还不过来帮忙抬东西,没看着我们忙呢?也不知道过来帮把手。” 刘氏呜嗷一嗓子将沉浸在美梦中的赵小山拉回了现实。 “娘,你们这是干啥啊,搬家啊?”赵小山揉了揉后脑勺,他娘下手就不能轻点,再打他就傻了。 赵来福正在给牛上套,刘氏则忙前忙后的从屋里往外扛东西,没一会板车上就被堆满了。 “给你姐家送点东西过去,她们一家在密水吃喝都要花钱,咱们送过去点他们就能省点。” 今年春天赵娇娘平安产下了二胎男孩,现在都两个多月了。 别人家生个男宝都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恨不得宣传的全世界都知道,赵家则完全相反,他们家已经有了三个男娃了,对男娃实在稀罕不起来。 就连名字大家都起的很潦草——二小子\/魏老二\/二老丑。 前面三个孩子的名字虽然也很粗糙,但至少各代表着一种农村常见的动物,表达了父母对孩子身体健康的美好希望。 到魏老二这,真是爹不亲娘不爱的。 主要是赵娇娘现在太忙了,铁牛已经读了五年书了,是个十三岁的大小伙子了,先生觉得他最近这一年进步很大,建议他参加今年的县试,看看能否考取童生。 赵娇娘现在不仅要照顾铁牛的饮食起居,还要带那个送来的小女婴,有时候连驴驴都顾不上。 那女娃刚送来时瘦瘦小小的,连哭都没劲,她还以为活不下来呢。 但这孩子有一点好,特别能吃,小嘴不大,天天找吃的,赵娇娘觉得这孩子和自己很像,早将她当成了自己亲闺女,经过几个月衣不解带的照顾,现在这娃娃已经长得白白胖胖的,和原来的模样判若两人。 赵娇娘还给她取了个漂亮的名字:果果。 随了赵大壮家朵朵的叫法,在乡下各种果子很多,一说起“果”字便容易想到丰收的喜悦,让人觉的幸福。 果果很好照顾,只要吃饱了不哭不闹的,睡觉的时候还会露出甜甜的笑,嘴边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赵娇娘真是越看越喜欢,反观魏二丑,不仅长的丑,性格还不好,简直是个作精,吃奶哭睡觉哭尿尿哭拉屎也哭,从来没睡过完整的夜觉,一晚上总要折腾几次,什么时候哭累了什么时候睡。 赵娇娘最开始还亲力亲为的照顾,结果不到十天就累倒了,若不是身边还有三个下人帮着带,她都想把这臭小子直接扔了。 本来大家就没多稀罕他,这么一折腾更没地位了。 刘氏和赵来福这段时间经常来密水看望赵娇娘,一来是帮她带带孩子,二来是铁牛马上就要入场考试了,他们也是担心。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不懂事满山疯跑的臭小子现在也要参加科举,成为一个小读书郎了。 和几个弟弟不同,铁牛小的时候家里穷,没得吃没得喝,直到赵小山办作坊挣了钱才让他开始认字读书。 他开蒙晚,心思不定,若不是有程理马恭回这些好老师带着,他的书是一定读不下去的。 哪怕现在都读了五六年书了,这小子还经常语出惊人:读书不就是为了当官挣钱么,小叔也没读书科举,照样挣了这么多钱,为啥我必须要读书。 作为长孙,赵来福和刘氏本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念出点名堂来为赵家改换门庭。 可这臭小子满心满眼的都是钱,比起科举考试似乎更喜欢经商,哪怕现在读书科考也是为了以后能多挣钱。 有时候赵来福听他如此说话恨不得将他嘴缝上,让他再也张不开嘴胡说话。气恨的同时又燃起浓浓的担忧:这小子读书的目标如此明确,以后他们赵家会不会被诛九族? 好在赵小山找铁牛做过思想工作,也不知道说了啥,后来铁牛虽偶有犯浑之语,到底认真学习了。 北边的战事结束了,压在老百姓头上的战争乌云散去,随着春天的到来,万物复苏绿植抽芽,整个密水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原来沿街乞讨的好多流民乞丐都回了乡,街上人流攒动,码头船来船往,一切像是又活了过来。 南边这时也传来了好消息,邢大可决定接受招安了。 邢大可那伙叛贼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不过是赶上天灾实在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反贼。 自从北地动乱之后,朝廷便对邢大可行怀柔政策,几次派出使臣试图招安。 起初邢大可的势头正盛,态度十分嚣张,对朝廷的招安置之不理,最可恨的是有一次还将前去招安的大臣给胖揍一顿扔了出来。 若不是被北边战事牵制,就凭邢大可如此骄狂之态,朝廷定要投入更多兵力进行围剿。 好在邢大可时刻谨记自己是汉人,在北边胡人攻来时一直静静的猫着,没出来趁机兴风作乱,让大景处于两面夹击的状态。 待处理完和大梁大燕的和谈后,黄皇后一方面派何正遒的长子为骠骑将军前往闽南操练军队用以武力威慑,另一方面再次派使者与之和谈试图招安。 入春以来,闽南的天气终于恢复了正常,连着下了好几场雨,将干涸的河床填满,将龟裂的土地缝合。 小老百姓们每日辛劳所图不过一日三餐,现在老树抽了绿,地上长了草,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朝廷为表怀仁,亲口承诺闽南自今年开始连续五年减免赋税和徭役,重新丈量土地,那些无主的土地收归朝廷,发放给老百姓耕种。 朝廷还发布公告:那些参加过谋反的普通老百姓,只要他们回乡种地,朝廷承诺绝不追究其罪责,不区别对待,不影响子女,若回乡后暂时没有生产资料,官府还会提供低息贷款进行扶持。 这样好的政策让他们的心更加动摇了。 因此,自今年年初起,邢大可的阵营慢慢缩水,每天都有士兵偷逃,重新回家种地。 见此,邢大可做了很多动员工作,画了不少大饼,都没能挽回涣散的民心。 眼看着大势已去,邢大可不得不接受了朝廷的招安。 据说这次前去招安谈判的官员就有小叔公周琛。 朝廷承诺:若邢大可接受诏安,直接便是宁安侯,他身边两个左膀右臂也都是伯爵起步,朝廷不仅有丹书铁券,还赠送京城三套宅子。 这待遇不可不谓优厚。 叛军中其他中级将领也可得到不同程度的职位,有几个厉害的军事将领直接编入了闽地的军队,身份由叛贼将领一跃变成朝廷军官,入了编上了岸。 邢大可若得了封赏,便必须带着属下去京城谢恩,以后他会一直待在京城就职,很难再有机会留在闽地了。 在人家眼皮底下过活,一定很不好受,尤其是他这种有过黑历史的。 可他已经没了退路,哪怕京城是龙潭虎穴他都要一如既往的过去,不为别的,就为那些曾经跟他一起打拼的兄弟们的未来,也值了。 大景朝的皇帝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杀他,顶多憋屈点,不过憋屈就憋屈吧,他邢大可做过这么轰轰烈烈的事,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 小叔公周琛搞定了邢大可一干人等,带着赫赫战绩回了京城。 尽管黄皇后对其十分忌惮,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治世之才,现在太子尚年幼,朝中正需要一个这样能干又地位高年龄长的宗亲坐镇,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予其重赏——封其为琛郡公,出任吏部侍郎,兼御前行走,同八大辅臣一起可参与国家机要。 一时间,小叔公周琛水涨船高,在京城风光无两。 先后平定了南北两处动乱,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大景,真可谓挽大厦之将倾,黄皇后的治国能力也得到了朝堂上下的认可。不少官员想到前两年元康帝时的人心惶惶,真心希望他能一直这么病下去,再也不能站出来祸祸大家伙最好。 事实上,现在的元康帝确实很悲惨,他倒是想出来祸祸大家,奈何有心无力。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中风,若好好配合大夫吃药针灸,也不算什么太严重的病。 可时间过去半年多了,那黑乎乎苦兮兮的药他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手长的金针一天两遍的扎,除了嘴歪眼斜得到了些微缓解,胳膊腿还是动不了。 他本就脾气暴躁,现在又得了这样有辱尊严的病,更是火气旺盛,对伺候的太医和宫人喊打喊杀都是常态。 搞得太医院里的太医每日苦不堪言,战战兢兢上班,已经有好几个上了年龄的太医主动请辞准备回乡了。 最开始黄皇后为了表现体贴大度还经常带着太子前去看望元康帝,不过随着北地战事结束,闽南邢大可被收编,黄皇后在朝堂威望日增,她也懒得再扮演夫妻情深的戏码,将元康帝扔给了后宫一众嫔妃,让她们每日轮流伺疾,再也不露面了。 若是以往元康帝康健的时候,大小嫔妃们每隔几天便有机会近距离面见天颜,那真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值得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事后也可在其他嫔妃面前好好炫耀一下。 可现在么,所有嫔妃都十分抗拒。 尽管陛下是天子,可天子能窝吃窝拉么?天子还会拉在裤子里?最可恨的是,陛下若看到她们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会故意拉在床上,让她们来收拾。 有好几个低位嫔妃受不了恶心,当着元康帝的面就吐了,被陛下直接赐死。 事后,尽管嫔妃们还是十分抵触,面上却是不敢太过分了。 只除了一个人——宁昭仪。 宁昭仪现在是宫里上下公认的第二个狠人。第一当然是黄皇后了,人家虽然是女人,却能安邦定国,当为女英雄。 而宁昭仪之所以被大家敬佩,则是她异常强大的忍受能力。 不论元康帝怎么闹脾气,宁昭仪从来没有不耐烦,总是勇敢的抱住元康帝慢慢的安抚他,让他快速平静下来。 只要轮到宁昭仪值班,不论元康帝的屎尿多么熏人,她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往往亲力亲为的伺候,细致周到,比陛下身边的大宫女都称职。 陛下久躺,宁昭仪便给陛下按摩,有时候一按便是一两个时辰,手都累哆嗦了才停。 别人都是到日子了才不情不愿的过去伺候,她则每日必到,哪怕看一眼坐一会就回也要去。 此外,宁昭仪始终低调做人,对皇后尊敬有加,对低位嫔妃态度温和,对太监宫女也客气体贴,比陛下更是始终不渝。 为此,宫中众女都为之前刁难宁昭仪暗自后悔羞愧,觉得宁昭仪真是个好女人,她爱陛下爱的如此深,不论其疾病还是贫穷…… 她也是个幸运的女人,她爱陛下,陛下也爱她,她在这深深宫墙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现在的陛下,除了宁昭仪在时会情绪稳定有些笑模样,对其他所有嫔妃(包括皇后)都不假辞色,非打即骂。 宁昭仪是陛下的解语花,是陛下的救赎,是陛下心灵的港湾,是陛下再也离不开的女人。 宫中众女同情宁昭仪,又羡慕宁昭仪…… 第262章 黄皇后的谋算落空了 元康五年的夏天,局部地区依旧高温干旱异常,大多数地区尚算风调雨顺,大景边境太平无战事,朝堂却发生了件不小的事。 主角便是被招安的邢大可了。 这人也是可怜,本是读书人,却屡试不中,闽南大旱全家饿死,他拼死反抗命运又成了反贼,挣扎一年多被招安,结果这人到了京城没两个月,好日子没过上几天,竟突然患了急病,一命呜呼,死了。 不少人对他的死唏嘘不已,感慨道:这人呐,真得认命才行,你天生的穷命就是过不得好日子,这就叫山猪吃不了细糠。 不过更多的人则心里嘀咕:这死的也太过蹊跷了吧。人家邢大可来京城的时候可是身体好好的,这是得了什么病啊,这么快就没了。 要知道,邢大可不过三十出头。 若说没猫腻,那根本不可能。 一定是朝廷暗中下的毒手。 这朝廷也太狠了,明明之前承诺了不追究罪责,结果人家刚放下屠刀,你们就让人家立地成佛了,这卸磨杀驴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哪怕过个三五年再杀呢…… 邢大可的死讯一传出来,黄皇后便立即召集八大辅臣入宫开会。 她本想和几位重臣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邢大可的死讯,可迎接她的竟是好几双质疑和否认的眼睛,黄皇后顿时憋闷的很。 她能理解,但她不能接受! 邢大可真不是她杀的! 邢大可已经被招安了,现在虽然被封为侯爵,可那就是个虚闲,一点实权没有,朝廷不过拿点钱养着他罢了。 他又没有亲族,手下早就解散了,早不是当初名震大景朝的闽南叛军首领,还能有什么威胁。 她犯的着对一个废人下杀手?那不是给自己找事么。 她没有那么愚蠢! 但很多人不这么认为,这些男人只会觉得她这个女人目光短浅急功近利。 这些臭男人狗屁本事没有,只不过比她多长了一个器官便对她各种不服各种刁难,哪怕她做的远远比那个瘫痪皇帝要好的多。 可一遇到坏事都怀疑是她做的,真是岂有此理。 现在又遇到了邢大可这件事,真真是百口莫辩。 她贵为垂帘皇后,又不能特意在朝堂上对着满朝文武苦口婆心的解释,憋屈至极。 这一定是有人给她下的套! 黄皇后想明白后迅速做出反应,在征得八大辅臣同意后发下懿意:宁安侯英年早逝,陛下和太子痛失肱骨,心中宛若空了一洞,甚为难过,想其生前种种,涕泪流下,特追封宁安侯为宁安公,其葬礼一应规格与超一品国公同制,责礼部认真操办,举国哀悼一日。 这诏令下的及时,普通吃瓜群众嘴里呵呵两句也就算了,注意力迅速被大景报业中户部尚书被自家恶婆娘抓破了脸这件事给吸引过去,再没关注。 然而,当初跟随邢大可一起进京的左膀右臂两个伯爵却是坐不住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他们从第一天跟随老大造反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可大景朝廷实在欺人太甚,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哪怕他们入京三年五年再杀呢,却不想大景朝竟是这点时间都不愿等,还不到两个月老大便死了。 二人一想到老大已死,下一个估计便是自己,决定不再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直接向北逃去,投奔了胡人政权大梁,叛逃了。 这下子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一时间从朝堂到民间议论纷纷,矛头直指黄皇后,认为她不能容人没有诚信,不仅毒死了邢大可,还逼走了两个已经投降招安的闽南判将首领。 消息传到闽南,好几个邢大可原本的下属直接从所属军队营地失踪,去向不明,闽南百姓义愤填膺,隐隐又有了动乱的征兆。 黄皇后听闻此事气的脸都变形了,这两个人哪是逃走了,这是在啪啪打她脸啊,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是杀人凶手了。 她急忙下令闽南驻军将领强力镇压,又下令抓捕那些散播谣言企图中伤她的人,之后又偷偷给大景报业下旨,命令报纸要连续一个月都刊登邢大可的尸检报告,对那两个叛逃大梁之人的谴责的文章等。 最后,京城又陆续爆出了几个顶级贵族的惊天大瓜,什么永宁伯府纵容家仆蓄意伤人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什么长兴侯府和自家儿媳扒灰被亲儿子发现了,还是堵在了床上,府里现在都闹翻了;什么靖南王爷竟喜欢男人,还是他的幕僚,他还是下面那个,据说连王妃生的世子爷都是那个幕僚的,这是真爱了。 这几个瓜一个比一个劲爆,京城的老百姓吃的应接不暇不亦乐乎,没几天的功夫便将邢大可的事忘在了脑后。 没几天,北边边境又传来消息:大梁的皇帝在接受了那两个叛贼后,公开指责大景黄皇后乃一代妖后,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元康帝便是她下毒致瘫的,目的是改大景的周姓为黄姓,妄图取而代之。 现在元康帝不能理事,太子年幼,黄皇后牝鸡司晨,在朝堂玩弄权术欺骗了所有臣僚,还望大景皇室速速醒悟,识清其真面目,诛妖后清君侧,以重新树立国本正乾坤朝纲。 这话一传到京城,宫里的黄皇后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银牙暗咬紧握拳头,知道这是着了某些小人的道了。 思虑再三,黄皇后重新振作起来,命鸿胪寺官员起草给大梁的国书:两国刚刚议和,若大梁不想再次开战,还望大梁皇帝谨言慎行勿对大景内部事务指手画脚,管好自己的家事即可。大景皇帝身体康健,大景皇后母仪天下,这些都不是一个战败国可以质疑的。那两个叛逃的反贼窃取了大景重要的军事秘密,还望大梁皇帝深明大义,将两个叛贼迅速交回大景。 之后,她又对外称病,连续几天没再上朝。 这一招以退为进用的十分妙,因为朝臣们早朝议事时只有九岁的小太子端坐龙椅旁的小凳子上,一问三不知,好多军国大事没人拿主意了。 大家这才发现大梁说的也没毛病,大景朝这段时间确实都是一个女人说的算的。 有那忠心的大臣散朝后颠颠的去元康帝的寝宫欲要拜访请其重掌朝纲主持朝政,却被元康帝老远的给骂走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黄皇后病了几天,积压了好多政务,朝臣们都十分心焦,对前些日子私下蛐蛐她感到些微的愧疚,只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处理朝政。 黄皇后听着属下的汇报十分满意,感觉现在火候差不多了,打算再过两天就病愈。 谁知道第二天早朝上琛郡公却奏道:陛下养病期间当平心静气,不宜常拿国事滋扰,实不利于其病情恢复。 之前恰逢南北战事,太子年幼,不得已由皇后娘娘垂帘听政,实乃特殊时期不得已为之,现在战事结束若后宫继续干政,于理不合,也有违祖制。 现在皇后娘娘被国事所累病重,更该同陛下一样,于宫中好好养病,万不可再如之前那般操劳。 但太子毕竟年幼,尚不能独立处理政务,琛认为,该从周氏宗亲中挑选一位有德有才有功绩之人入朝,为辅国公,协助太子理政,待陛下痊愈再卸任归封地。 他这话一出,整个朝堂先是安静了一瞬,马上便开始闹哄起来。 承恩公第一个不干了,他是黄皇后的亲爹,岂能任由小叔公周琛如此污蔑自家女儿。 于是跳出来反驳道:琛郡公此番言论其心可诛!皇后娘娘垂帘这段时间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对外抵御外辱对内平定叛乱稳固民生,知人善任关注民生,又从不专权,无论何事决断都是征得陛下和太子同意才行,所为可圈可点无从指责,琛郡公竟眼盲心瞎将这些全然抹杀,难道是想自己上位?真是打的好算盘。 再说了,他现在就是辅国公,何须再来一个宗室任辅国公,一个朝廷岂能有两个辅国公,岂不乱套。 承恩公说完,他的拥趸们便开始附和,对周琛连连问责喝骂,认为其居心不良,什么从宗室里挑一个,现在宗室凋零,有德有才有功绩的宗室还有谁,还不是他自己。 现在所有宗室里只有他在京城任官,还有实权,还有功绩。 什么于理不合有违祖制,不过是想为自己揽权找个借口罢了,就是想欺骗陛下架空太子,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那边说完,主角琛郡公没说话,他的小跟班替他回应道:周氏宗室出任辅国公室乱臣贼子,那承恩公一个外戚当就不是了?这天下本就是周家的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黄家人说的算了。 现在陛下病重不能理事,太子又年幼,难道还能让皇后娘娘一直垂帘?这置周姓于何地?难道周姓宗室里就挑不出来一个能为国分忧之辈?由得你们黄家人在朝堂上说一不二? 外戚专权,国姓不显,连大梁皇帝都看咱们大景的笑话,简直把大景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承恩公气的指着那嘴替官员“你你你”了半天,气的脸色涨红,呈猪肝色,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接出来。 他的跟班嘴替见状连忙跳出来解围道:太子年幼,由亲生母亲教养最为合适,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皇后娘娘在辅佐太子时定会全心全意。 此外,皇后娘娘在大景为难之际处理朝政辅佐太子,一介女流之辈却能理清内外,其执政能力有目共睹,何以现在予以否定,还不是某些阴谋家想要趁机摘取胜利果实,险恶用心其心可昭,人人得而诛之。 这次,周琛没用嘴替说话,而是自己站出来道:既然皇后娘娘爱太子,便不会让太子处于尴尬之地,更应顾好大景的脸面名声。若不想让大梁皇帝和大景的老百姓指责太子不过是黄家的傀儡,皇后娘娘更应该适时放手,莫要继续插手国政。 承恩公被他的话气的跳脚,直言周琛就是想自己揽权排除异己。 八大辅臣此时没一个人站出来发表意见,他们已经看明白了,今天早上这场争论说白了就是周姓和黄姓——宗室和外戚之间的较量。 这和他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毕竟不论权力到了谁手里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还是打工人,只不过老板换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他们已然十分认可黄皇后的政治手腕和格局,但潜意识里,他们还是更倾向于周琛。 说到底,你黄皇后再厉害再能干,毕竟是一个女人。你承恩公再如何忠心,还是个外戚。 自古女人难养外戚乱政,该防还是要防。 若是周姓宗室能掌权,哪怕皇权旁落也是落到了周家自家人手里,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也。 但周琛趁着皇后称病突然发难,显然是蓄谋已久。 想到这半年多时间里周琛的崛起速度,八大辅臣又觉得此人能力虽强,野心未免太大。 尤其是今天这番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说他要当辅国公了。 若他真当上了辅国公,座上的太子还能有活路么。 不管如何,黄皇后还是太子的母亲,就是夺权,也不会伤害太子的性命。 此时八大辅臣心里很是矛盾,他们互看了一眼,都认为现在情况未明,决定还是先保持沉默。 和承恩公恼羞成怒暴跳如雷不同,此时的周琛安静的站在前排,表情十分淡定,看表情就知道他在给承恩公时间,让他说话。 等承恩公车轱辘话说完,周琛开始慢慢悠悠的回道:我知道众位都以为是我想为自己谋权,你们真的冤枉琛了。 我是大景开国皇帝第十一世孙,又岂会为了满足一人私欲做出那般争权夺利之事以致朝纲不稳,我周琛还不至于如此,承恩公勿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周家的天下该由周家人说的算,而不是所有权柄都落在黄家人手里。 我承诺绝不会出任辅国公,我推荐的人是西北梁州的护国郡王。 护国郡王的功绩琛便不多说了,若不是他,北地战事不会那么快那么顺利的结束,这一点,连皇后娘娘都是认可的。 护国郡王周彻不论从威望功绩甚至能力来说,都是辅国公的不二人选,由他出任也是众望所归,至少所有周姓宗室都认可。 此话一落地,众人惊呆。 万万没想到,周琛竟不是自己要做这辅国公,而是推荐了护国郡王。 若是护国郡王的话…… 八大辅臣互相对视几眼,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乎,在黄皇后还在考虑是明天病愈还是后天病愈时,朝堂上八大辅臣竟一致决定以后不用她来了,他们决定迎西北的护国郡王为辅国公,同承恩公一起共同辅佐太子殿下,直至陛下病愈还朝。 第263章 皇后求旨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说的便是黄皇后了。 现在的她后悔万分,她只不过想以退为进扭转舆论好让朝中那帮臣僚注意到自己的重要性,好能进一步掌握权柄,却不想被周琛这个大尾巴狼钻了空子。 之前看他一直未成亲,无儿无女的,还以为是个一心为国能靠的住的。 万万没想到,这人隐藏的这么深,竟是个心里藏奸的狗东西。 按理说他使了这么大力气也应该是为自己铺路,竟不想都是为了周彻那个侄孙。 这也是黄皇后怎么也想不通的地方。 不论是谁,只要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又怎能心甘情愿拱手让人呢。 周琛这个蠢人会这么做,她可不会。 不过现在大局已定,再纠结周琛周彻如何狡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扳回败局。 她黄傲雪能替夫上朝,绝不是跪地服输之辈。 于是乎,在京城令西北护国郡王周彻前来京城辅国的消息传出的第三天,病了近十多天的黄皇后彻底痊愈了。 她走出寝宫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元康帝住的寝宫,将正在给元康帝喂药的宁昭仪给绑了起来。 元康帝正靠在榻上,目眦欲裂,抬起脖子怒视黄皇后道:“贱人,你要干什么,快放了爱妃,来人,快来人呐。” “赵岐,赵岐,快找禁卫军进宫护驾,皇后要谋反,杀了她。” 因着情绪突然激动,元康帝斜歪的嘴角还流了不少口水。 然而不管他如何呼喊,大殿里原来伺候的宫婢们却像听不到一样,都垂着头缩着脖子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就连一直以来贴身伺候他的的太监大总管赵岐也低着头静静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向外寻求援助。 此情此景元康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皇后竟然将他身边所有宫人都收买了,简直可恶。 此时的宁昭仪手脚被捆缚嘴里塞了破布,趴在地上,头饰掉落,头发散了一地。 “呜呜……” 宁昭仪努力发出两声悲鸣,眼中含泪,身体挪蹭着匍匐向元康帝靠近,好一个孤弱无助小宫妃形象。 元康帝见到自己的精神支柱受此大辱,心疼的手直哆嗦,艰难的抬起一点,指着黄皇后大骂:“贱人,贱人,快将爱妃放了,你要干什么贱人。” 一个不堪受辱一个无能狂怒,这对狗男女,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演深情。 黄皇后一阵牙酸。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慢慢抚上自己刚染的指甲,慢条斯理道:“皇上别急,您若做的好,臣妾自然马上就放了宁昭仪。” “你要朕做什么?”听黄皇后如此说,元康帝立马惊醒。 “护国郡王不敬陛下,在封地内私自豢养军队,拉拢边境重臣,手握火炮这类大杀器自留拒不上交,其野心昭昭路人皆知,陛下病重不能理事,臣妾不忍陛下的江山落入如此乱臣贼子手中。臣妾希望陛下写下诏书,将其赐死。 这是圣旨,臣妾已经替陛下拟好了,陛下只要盖上玉玺即可。” 说着黄皇后将一个明黄色的圣旨扔到了元康帝的榻上。 一个旁支庶子还想进京辅国,简直荒谬! 他周彻胆敢算计自己夺权,本宫若不回击岂不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八大辅臣又如何,满朝文武又怎样,谁也没有陛下权重。 陛下让谁死,谁就必须死! 若不是斩杀宗室这种事必须由皇帝亲自下旨处置,她还用的着元康帝这个蠢货。 若不是留着他还有这样的用处,她都想让他直接下一个禅位诏书了。 一想到铲除了周彻周琛这对祖孙后,朝中大权尽数回归,就连周彻的火炮都能收归己有,此时此刻,黄皇后内心十分畅快,一向刻薄的脸上因嘴角上扬显得有些狰狞。 然而,等待她的竟然是元康帝一句:“护国郡王是谁?” 他太久太久不参与朝政了,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黄皇后嘴角哆嗦了一下,刚才满腹的抱复像是突然泄了气。 “就是原来的淳郡公,先帝时的淳县侯,西北梁州那个。这次他抗击胡人有功,得以升为二品郡王。” “哦,是那小子啊……”元康帝低头看了看地上狼狈的爱妃,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不论你要做什么,先给朕的爱妃松绑。” 黄皇后见元康帝都这时候了还在维护地上的贱人,心里狠狠的酸了一下,不屑道:“只要你现在就下旨,你的爱妃自然是安全的。” 一个不甚熟悉的宗室郡王,一个自己离不开的精神支柱,谁更重要,根本无需元康帝思考太久。 “好,你先给爱妃松绑,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朕自会给圣旨盖章。一刻钟后再进来。” 黄皇后得到满意答复,站起身朝着榻上的男人福了一下,“那臣妾便多谢皇上了,来人,给宁昭仪松绑,别让宁昭仪受伤。” 一声令下,便有宫人上前将宁昭仪身上的绳子松开,嘴里的破布也取了下来。 一得自由,宁昭仪急忙站起来扑到元康帝的榻前,一把抱住元康帝的腰身,脑袋伏在元康帝的胸前,颤抖着说:“陛下……” 其音如颤如泣,饱含深情,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动容。 黄皇后看的又一阵牙酸,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个贱人。” “爱妃……”元康帝感受着身上女人的颤栗,心疼的不行,“宁儿,你受苦了。” 此时此刻在元康帝眼里,宁昭仪就是一个只能依靠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兔,她是如此的爱他,对他一直不离不弃,又因为他饱受折磨。 她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真心的爱人。 “宁儿别怕,有朕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含情脉脉的对犹自惊惧痛哭的宁昭仪说完,元康帝抬头看向一旁的皇后,冷声道:“你们都出去,我自会给圣旨盖章。” 哪怕他已经瘫痪了近一年,可是谁也不敢动他, 只因为玉玺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藏在了哪里。 皇后垂帘听政又如何,遇到重大的事还不是要求到他面前来,没有玉玺盖章的圣旨都是矫诏伪诏。 所以他怕什么,哪怕十年不上朝,他也永远是大权在握的皇帝,谁都要敬着供着。 黄皇后知道元康帝在防着她,也不意外,福了福身便朝外走去。 她一动,寝殿里所有下人都跟着退了出去,只留元康帝和宁昭仪两人。 元康帝见人都走了,急忙对宁昭仪道:“宁儿,先检查一下屋里有没有什么人没走,然后将门从里锁上。” 宁昭仪知道事情紧急,也不再矫情,连忙从元康帝的胸上支起来,“是,陛下。” 接着按照元康帝的指示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大殿内外,确定没有一个人残留后将大门从里面锁了起来。 “陛下,臣妾看完了,真的没有外人了,就我们两个了。\" 元康帝象征性瞅了一眼后对宁昭仪道:“爱妃,到朕身边来。” 宁昭仪听话走过去坐在榻边,又含情脉脉的握住了元康帝的手,柔声道:“陛下,臣妾在。” “爱妃,朕以前觉得赵岐是个好的,是朕可以信任的人,没想到他竟然被皇后收买了。” 赵岐是元康帝身边第一大太监,之前颇得元康帝信任。 除了玉玺的摆放位置赵岐不知道,剩下元康帝在赵岐那里没有任何秘密。 只是万万没想到,赵岐不知何时竟被皇后收买了,这让元康帝惊惧不已。 “爱妃,现在你是朕唯一信任的人,黄傲雪现在势大,我们不必与其碰硬,只等我身体恢复了,你先抓紧传信给京郊护城将首领孟林,到时候黄傲雪便不足为虑,朕必铲除之。” 之所以没找守护皇城的禁卫军而是赵京郊护城将领,是因为他都瘫了这么久了,身边的几个大太监都被换了,禁卫军首领都没来面见他,说明这人早就被皇后和承恩公他们给收买了。 “爱妃,朕现在就将放玉玺的地方告诉你,朕也只告诉了你,你是朕的爱妃,也是朕唯一心爱的女人,等朕以后废了黄傲雪,便立你为后。” 经历了这么多,只有这个柔弱的女人始终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他又怎能不爱不信。 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知道玉玺的位置,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264章 玉玺 “宁儿别怕,扶朕起来。” 宁昭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元康帝,像只受伤的小兽,柔声道:“陛下,您躺的好好的别动,做什么让臣妾来就好。” 元康帝感动的看着宁昭仪,连声音都压低了些许:“不行,必须让朕起来,因为玉玺就在朕身体下面压着呢。” “啊……”宁昭仪一捂嘴,害怕的眼睛睁大,“陛下,臣妾是宫妃,不可干预朝政,玉玺的地方臣妾不能知道的。” “呵,若是规矩有用,黄傲雪这个贱人又如何能私拟圣旨,还逼迫朕盖章。爱妃别怕,现在这个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再无第二个人知道,这次先让皇后得逞,待我们联系上孟林,便可高枕无忧了。快些爱妃,扶朕起来。” 在元康帝的鼓励下,宁昭仪“呼”了一口气,点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说完便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搀扶起元康帝,然而元康帝挺尸太久,半个身体又不好使,加之两人身形差距巨大,宁昭仪搬动他时废了不小的力气,额头的汗顺着散落的头发留下,看的元康帝好不心疼。 这个好女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元康帝终于从榻上掉了下来。 宁昭仪在他的指挥下,掀开了铺在上面的被褥,露出下面的床板,钻进床板里找到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按钮,连续按了三下后便在床板下出现了一个幽深的地道入口。 “宁儿,这是通外城外的通道,传国玉玺就在里面,你先将玉玺拿出来。” 此时的宁昭仪看到这地方惊讶的合不拢嘴,呆愣了半晌,差点忘了手里的动作。 还是在元康帝的提醒下才缓了过来,她拿着蜡烛小心翼翼的进入到地道里,里面地面湿滑,长了好多苔藓,一看就是许久无人问津。 前面幽幽暗暗的隧道里传来一丝微弱的亮光,那是夜明珠发出的光,此时这光却像是有只魔鬼在向宁昭仪招手,让她内心躁动,眼神炽热,忍不住脚步向前两步。 前面,是光明,也是自由。 “宁儿,别走太远,就在地道入口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一个盒子,将那盒子拿出来。” 元康帝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传来,将宁昭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答了一声后找到盒子马上返了回去。 “陛下,您说的是这个盒子么?” 回到地上后,宁昭仪立马恢复了柔弱无助的状态,将手里的紫檀盒子捧到元康帝面前,没有一点要先打开的意思。 元康帝见她形容虽然狼狈,态度却依然谦卑柔顺,十分满意。 “宁儿,这个盒子对了,但里面没有玉玺,你还需要再拿一次。” “啊?” 元康帝笑着看向对面狼狈的女人,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花脸,温柔笑道: “宁儿,你通过了朕的考验……” 原来刚才这一切都是元康帝对宁昭仪的考验。 “真正的玉玺不在这里,但这条路确实是通往城外的路,朕没骗你,整个皇宫里除了朕以外,只有你知道。等时机成熟,你便可以从这里出去找孟林求助。” “陛下……”宁昭仪什么都没说,只是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受伤,像是在控诉元康帝的欺骗。 元康帝晒然一笑没再解释什么,继续道:“宁儿,你看到对面椅子后面的那幅木画了么?画里龙的眼睛便是开关,你按一下它,里面的盒子里装的才是玉玺。” 宁昭仪顾不得说别的,又走到寝殿右侧的墙壁前,那里摆着一套桌椅,墙上的木画上确实有一条龙,她来往这个寝殿很多次,却从没注意过这幅画,或者说注意了也没往那个方向想。 因为这个画不过是普通的室内木板刻画,很多宫殿内景都会装饰一两个这样的装饰画,没想到画里竟然内藏乾坤。 按照元康帝的指示,宁昭仪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按了龙的眼睛,果然如他所说,木画缓缓弹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放的仍然是一个紫檀木盒子。 “这里面就是皇后要找的玉玺,宁儿,你将它拿出来,帮朕给皇后的圣旨上按上去。” 这是宁昭仪第一次碰到传国玉玺,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扫描过玉玺的每一个角落,确定这是真的后,才小心翼翼的捧到了元康帝的面前。 “陛下,这玉玺好重,但也好漂亮。臣妾何其有幸能够见到传国玉玺。” 元康帝看着熟悉的玉玺,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胸中情绪激荡。 他作为先帝的第三子,和当初的大哥和二哥斗了好多年。 大哥是长子,文韬武略,二哥是中宫嫡子,身后有皇后及其家族,一身傲骨。 他有什么呢,他什么都没有,他非嫡非长,就算母妃当初受宠也不过是个妃子。 作为皇帝的儿子,谁又能做到真正没有野望。 他将自己打造成了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清风明月般的人设,努力经营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在他和母妃的努力下,朝中有一些大臣动摇了站到了他这边,甚至连黄家也将女儿嫁给他为王妃。 那些年,他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风度翩翩好诗文,见人三分笑,连对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宽和慈善。 朝中上下都对他的评价很高,他很不喜欢那样,装的很累,但他充满了希望,他以为父皇毕竟看到了自己的努力,也许会考虑他作为下一任接班人。 可有一天,他突然栽了大跟头,大哥和二哥联手陷害他,他措手不及,被打了个元气大伤,甚至一度被囚禁在府中不能外出。 在府中圈禁的日子里,他十分悲观,他以为自己一定完了,大哥二哥不管谁继位自己都没有活路。 那时候他和黄傲雪努力维持的表面和平也维持不下去了,她怨天尤人,口口声声说后悔嫁给了他,说她们黄家都被她牵连的丢了官职。 他很愤怒,觉得这个女人功利性太强,但她毕竟受他影响,还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他又觉得愧疚。 就在他绝望之际,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竟被放出来了。 是他的母妃用自己的身体设局陷害了皇后才让先帝松了口。 他虽然重获了自由,却也失去了母妃。 之后的事情便顺利多了,像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哪怕他没做太多事,他还是顺顺利利的赢了大哥二哥,成了新帝。 他还记得当初父皇一脸病容的靠在躺枕上,当着几个重臣的面将这个盒子递给自己时那按耐不住的兴奋。 他知道父皇对自己并不满意,他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才选了自己。 可那又如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己终究还是胜了。 他成了大景朝的皇帝,再也无须受制于人,再也无须看人脸色,再也不用笑脸对人。 整个大景都是他的,他可以做一个人间帝王想做的一切事。 任何事情! 以前那些反对过自己的大臣可以杀,那些中立的看不起自己的可以贬,那些拥护自己的当然也可以提。 国库没钱?也不可以耽误自己享乐!商人有钱,让商人多多交税。 那些酸儒们天天劝自己要勤政爱民,他可以勤政,但他不可能爱民! 民,老百姓,生为牛马是他们注定的命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为刍狗便要有刍狗的自觉和准备,他们天生就是为皇家献祭的贡品! 加税,再加税,只要饿不死他们就行! 饿死了就饿死了,这个饿死了还有别的,人命从来不值钱! 他是皇帝,这个国家他说的算,谁反对他就杀了谁! 黄傲雪早已人老珠黄,那便充斥后宫,皇帝坐拥三千好女不是应该的么。 大皇子身体里流着黄家的血脉,让他不喜,那就让后宫之女多多生孩子,他要选出一个最优秀最孝顺的当继承人,好好培养他,让他不至于像自己年轻时那样受百般磋磨。 闽南有叛军,全力绞杀,一个不留,敢反抗自己就要想好下场! 他憋屈了三十多年,以后得人生就是要放肆的活! 可短短五年他便病倒了,他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得了老年人才得的病。 他愤怒,他不甘,他也曾经怀疑…… 他之前宠幸宁昭仪很久,经常在她那里吃喝,难道是宁昭仪? 可她是一个只能依附于他的柔弱女子,没了他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又有何动机来毒杀自己? 而且后来种种她也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自己,和那些表面恭顺实则嫌弃的宫妃不同,她一直没变,不论他是落魄还是大权在握。 所以,宁儿不可能。 那便只能是皇后了,此后种种也证明了下毒的人绝对是她。 他一病倒皇后便开始垂帘听政,又提拔了她的家族,甚至对他理都不理,连面子情都不顾。 赵岐被她收买,禁卫军首领被她收买,八大辅臣也被她收买,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个贱人,现在还威胁他要杀掉他的宁儿! 真真该杀! 现在他孤立无援,姑且与她虚与委蛇,待宁儿和孟林联系上,必杀之! 第265章 周彻和皇后的较量(1) 黄皇后拿到盖着玉玺章印的圣旨后,敷衍的朝榻上的元康帝福了福身,随口说了句:“皇上保重身体,臣妾过几天再过来探望你。”便带着宫人呼呼啦啦的走了。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对跪在地上的宁昭仪道:“宁昭仪,你日日守在陛下这献媚,快有一年都不曾去本宫那请安了吧?呵,虽说陛下病了,但礼不可废,以后每天早晨卯初(早晨五点)本宫在坤宁宫等你,等请完安后再来这伺候陛下,听明白了么?” 宁昭仪跪在地上,不敢有一丝不满,低声答道:“臣妾遵旨。” 羞辱了宁昭仪一番后,黄皇后便真的走了,走时头仰的高高的,像只战斗胜利的母鸡,趾高气昂。 皇后拿到圣旨后并没有马上派人传达,前段时间卧病她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派人去了西北,通过得到的消息她可以十分肯定——现在的西北绝对是护国郡王的地盘了。 不论是御夷城的何家还是守备孙家现在都投靠了周彻,这两个关键人物都是如此,更别提其他大小官员将领了。 周琛周彻这对爷孙真真好算计,之前隐藏的那么深,竟都是在韬光养晦。 周琛在京城努力钻营一点点扩大了自己的人脉,周彻也在西北步步为营慢慢鲸吞蚕食。 去年她刚接手朝政情急之下中了周琛的圈套,竟答应让周彻前去支援北边战事,现在想想真是后悔莫及。 若没有去北边抗胡,周彻又怎么会那么快搭上了英国公和何正遒,甚至连他的妹婿李伯玉都在并州之战中立了大功升了官。 只怪她当初识人不清,没有对这匹饿狼有所防备,才让他们三人在短短时间里渐成气候。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不晚。 有了陛下的圣旨,就不信弄不死周家人。 但这个圣旨她却不能马上发下去,现在的周彻还在西北,她要等他从西北到了京城后再拿出这个大杀器。 她要让他在最志得意满时将其拉下马,要让他在最没防备时给予他重击, 她要让他有命来无命回!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黄皇后明面上按兵不动,每天只老老实实呆在宫里修养身体,再没去前朝上朝。 暗地里则动作频频,命令禁卫军首领随时待命,只等周彻进宫谢恩时便将其斩杀。 闲暇无聊时再顺手收拾收拾宁昭仪。 自那天黄皇后要求她每日卯时来请安,宁昭仪的噩梦便开始了。 她要每天天不亮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在卯初前到达黄皇后处。 但这时别说黄皇后了,就连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没起来,她便只能站在院子里等着。 等那些宫女嬷嬷们起来了,她也不能马上进屋,还要等黄皇后梳洗打扮好后才能进去请安,等黄皇后吃早餐时她还要站在旁边夹菜侍奉。 有时黄皇后洗脸她都要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和一般小户人家主母磋磨妾室一样,让宁昭仪备感屈辱。 整个时间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两三个时辰。 从黄皇后那忙活完再赶到陛下的寝宫时她已经精疲力尽,可陛下虽然喜爱她,却不会感同身受的体谅她,他只想从她的身上获得情绪价值。 女人,哪怕是他离不开的女人,是他的心头好,也要为他服务,听他的指挥。 等终于伺候好安抚好闹情绪的元康帝后,宁昭仪一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那些之前还语气泛酸的嫔妃现在则幸灾乐祸起来。 夹在帝后中间的宠妃,那是好当的么。 现在的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风起云涌,像是一个正在等待点燃的炸药桶,只需要一个引子,就能马上爆炸一般。 各方势力似乎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有胆子大的汲汲钻营想要博一把,有胆子小的天天龟缩,试图让人注意不到。 大景啊,真是个命运多舛的王朝。 大景的百姓啊,真是一群可怜又可悲的蝼蚁,无声的出生无声的死亡,终其一生忙忙碌碌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了肉食者们的盘中餐。 大景好了他们穷他们苦,大景不好了他们死他们残。 享福的快乐的幸福的永远不是他们。 肉食者需要他们的是时候他们是水,能覆舟能载舟,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是刍狗。 人人都知道皇帝姓甚名谁,但皇帝知道他的百姓是谁么? 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是谁的儿子,是谁的爹,有什么兴趣爱好,通通都不知道。 他不配拥有性命,他只是一个数字。 是在他治下的一串数字中的一个,仅此而已。 所以,你指望皇帝对一个数字有感情? 简直是世界第一大笑话。 好了,言归正传,在黄皇后烦躁的等待中,护国郡王周彻却迟迟没来到京城。 按理说那道传令他来京城任辅国公的旨意早该到了,怎么都过了快一个月了还没动静。 黄皇后心里纳闷,又不好意思去前朝问缘由,只能在后宫等着。 好在她爹承恩公人脉广,特意派人日夜兼程去了趟西北,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人家护国郡王压根就没出发。 据说护国郡王压根就没接那道旨意,人家的理由也很好:首先诏令不是圣旨,没有皇令他不敢接如此重担。其次他年纪小辈分矮,宗室里有那么多辈分高的都在封地,他小小一个郡王如何能去京城辅国。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不能离开西北去京城。 为了表达谢意,他还派了一个幕僚带着西北的土特产特意前往京城,替他传达。 承恩公的探子回京把消息带回京城时,据说那个幕僚还在路上没到。 “真是岂有此理!他怎么能不来!”黄皇后听了这消息气的砸了屋里的白瓷玉杯。 周彻不来京城她排好的戏还怎么演! 她的手没那么长,不可能在西北将其诛杀。 可现在双方已经撕破了脸,她又不能放任不管,这件事迟早要解决。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较量。 于是黄皇后留下父兄和几个亲信商量一番,找到了对策:不论如何,必须让周彻来到京城,那样才能来一场瓮中捉鳖。 他不是说诏令不是圣旨么,那便让元康帝下一个圣旨。 带有玉玺章印的圣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让护国郡王周彻进京护驾辅国为辅国公,看他还以什么借口理由搪塞不来。 于是,又过了半个多月,西北的郡王府里,护国郡王周彻带着府中众人再次跪拜,这次迎接的是真的圣旨了。 周彻再无理由推脱,磕完头不情不愿的接过了圣旨。 整顿三天后,在传旨太监的一顿督促下,周彻从西北梁州城出发了,前往京城。 沿途无事,一路平安。 若说有事便是那些心有七窍的官员听闻周彻要途经自己辖地,知道他马上要变成辅国公,接待时十分殷勤,好一番逢迎拍马。 好马骑着好房住着,走时还有好礼相送。 周彻面对这些时全都来者不拒,走时嘴上还给人家画了不少大饼:若彻真能成为辅国公,必不忘大人这番好意。 这话说的虽然模糊没有任何承诺,但大家伙都是混官场的,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分别。 听闻未来的辅国公真的收礼,还给出了承诺,后半段路程周彻走的更慢了。 因为后面的官员更热情了。 等周彻一路收一路走到达京城时又是快一个月过去了,这一路他收获了好多“知心好友”,也收获了若干个小金库。 在黄皇后千呼万唤后,周彻一行人终于进京了。 黄皇后坐在椅子上听说周彻住进了周琛在京城的宅院后,终于狠狠舒了一口气。 这两个月,她都快化成望夫石了,每天想的男人不是元康帝也不是自家爹,而是周彻这个混蛋。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这个周扒皮终于到达京城了,经过这段时间周密的部署,周彻逍遥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 而他这一路搜刮来的财物将会是处死他的一个理由,而且马上就要易主——全部纳入她的私库。 在京城休整两天后,周彻终于去了第三天的早朝。 前一晚黄皇后激动的一宿没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胜利在望…… 第266章 赵小山最近有些癫 (最近几章有点跑题,都写得是皇权斗争,咱们的主角有点被冷落了,赶紧上场。) 赵小山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癫。 癫的具体表现为有时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笑,还是大笑;亦或者会自言自语,然后神神叨叨的突然跑回家将自己所在家里,闭门不出;又或者他会独自一人跑到山里,站在高处对着下面的古仙村放声大叫,其嚎声似狼吼,很是渗人。 古仙村众人不明所以,有人猜测赵小山是被女鬼给缠上了,但这个猜测很快被推翻了,因为赵小山发癫的时候一般是白天,女鬼白天不能出门。 既然不是女鬼,难道是五花山的野狐狸下山了?毕竟狐狸精可不怕光,白天也能出来。 但这个猜测还是很快被推翻了,因为赵小山吼叫的时候明显更像狼,狐狸发不出这个声,应该是被狼大仙给附体了。 这个猜测一出马上获得了村里众人的认可。 二黑子担心好友,第一时间去镇里的无量观求了两个符,烧成灰后在大家伙的帮助下硬灌进了赵小山嘴里。 赵小山本来在山上嚎的正爽,莫名其妙被一群人围住,手脚被捆绑住不说,先是被泼了一碗黑血,又被灌了一碗符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不是他及时解释清楚自己为何发癫,赵来福就要驾车去镇里找跳大神的来家里驱邪了。 “我就是高兴的,纯高兴不行么?!” 他的大靠山周彻马上要进京成了辅国公,这么大个事还不值他高兴高兴? 什么是辅国公?那可是太上监国一般的存在。 除了皇上,他就是老二! 当然了,皇后娘娘的爹承恩公现在也是辅国公,但他毕竟是外姓,人家周彻可是根正苗红的皇室中人。 哎呀,这些乡野村民,真是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周彻即将大权在握,他别说一个胥吏了,郡守都做的! 这巨大的人生跨越,岂能不让人兴奋! 还是自己有眼光啊,在周彻微末之时就伸出了橄榄枝,这一路走来,自己出人出力的,不说周彻成功的第一大功臣吧,功臣榜上也就该有他一席之地的。 哎呀呀,到时候自己要个啥奖励呢…… 自家老爹就是个县男,给他提提爵位? 若老爹能做到郡公,自己妥妥的官二代,在这密水荣河还不是横着走? 若自己身份地位高了,大把的美女还不是手到拈来?什么县主郡主的也不是不能配吧。 嘿嘿…… 赵小山真是越想越美,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中忍不住又奸笑起来。 赵来福被他笑得直打哆嗦,感觉浑身一阵寒,赶紧吆喝道:“不行不行,快去找胡仙人过来给做做法,这孩子绝对中邪了。” “唉,我这就去。”二黑子点头应是,连忙跑了出去。 赵来庆和刘氏也凑了过来,看了看赵小山的状态,觉得这孩子可能真中邪了。 你看看这眼圈黑的,这一看就是精气被抽走了。这双眼迷茫歪嘴奸笑的样子,不说中邪谁都不信。 于是乎,哪怕赵小山一再强调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太高兴太兴奋了还是被胡仙人围着做了一圈法事,花了二百文钱。 事后,赵小山心疼那二百文钱,决定要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再想笑的时候背着点人。 不怪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对劲,实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从北边战事结束,他的生意又逐渐好转起来,尤其是春粮下来后,粮食价格慢慢回落,老百姓的消费也逐渐回升,不论是小叔公那边还是何言昌那边订单都蹭蹭上涨。 他的作坊起死回生,为此还将之前裁掉的雇工全都请了回来,连村学的待遇都大幅度提高了。 两个作坊现在每天从早到晚人声鼎沸的,一辆辆马车前前后后的来拉货,这热闹繁荣的景象是去年想都不敢想的。 所有人都像是又活了过来,脸上再不见愁苦之色。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在李伯玉一封信的运作之下,他成功的咸鱼翻身——从籍籍无名的作坊主小商人小地主一跃成了密水县的衙役。 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本来就想求个不入流的胥吏,谁知道李伯玉现在官威太大,密水县令接到信后不敢不给面子,大手一挥直接将赵小山收入麾下成了编制内人员——衙役。 一个月单休,月工资六百文。(当然,这只是表面工资,实际多少就看个人能力大小了。) 消息一出,古仙村没怎么轰动。 主要是有李伯玉的珠玉在前,人家现在正三品大员,古仙村村民的眼界因为他已经提高了,别说一个衙役了,就是县令,他们都觉得是个小官。 等伯玉回来,县令都要给他下跪的。 倒是赵家本家开心了一下,赵来福在院里摆了几桌,将族人找过来吃了一顿就算庆祝了。 入编成功赵小山自然也开心,但考虑到作坊运作,他第二天便去求见了密水县令,主要表达了一个想法: 很开心能得到大人的赏识,但自己毕竟才疏学浅不堪大用,家里作坊还要照顾,实在无法每日点卯当值,衙役这一职位很重要,更需要有能力者居之,还望大人收回成命。 如他这般,能成为一个末等胥吏已是大人厚赏了,再不敢奢望其他,最后再次感谢大人的抬爱。 县令对赵小山的识趣非常满意,但对他的请辞却没接受。(毕竟李伯玉的信还在卧室里放着呢。) 只是问道:“听闻赵小兄弟与西北梁州的护国郡王相识?” 赵小山腼腆的笑道:“不是相识。” 县令:“哦?”难道传言是假? “而是相知!” “哦!对对对,是本官狭隘了,呵呵,呵呵……” 县令捋了捋并不长的胡子,内心疯狂吐槽:可恶,竟被他装到了! “不仅是西北的护国郡王,还有京城的琛郡公,也就是吏部侍郎,也就是御前行走,小的不才,也都认识。” 县令:没完了是吧! 没想到眼前这么个不起眼的臭小子竟然有如此背景,若这小子想做县令,自己是不是都要给他让贤? 不行,他必须是衙役! 于是乎,在赵小山的极力推辞下,他还是成功入了编,领了一身衙役服,成了密水县县衙的衙役。 不过有鉴于他的业务比较忙(特殊身份),县令特许他可以弹性坐班,一个月来县衙点两次卯即可,可随来随走。 工资么,由于他属于弹性作伴,就不给发全部工资,只发工资的百分之三十,一个月二百文。 赵小山表示对此没有意义。 至于去哪个部门,县令表示全凭赵小山自己的喜好。 赵小山考虑一下后决定去县衙大牢。那地方没啥活,就看好大门就行,里面的衙役还都是自己老熟人,走马上任还轻车熟路。 县令点头表示可以,并立即派人去通知了县衙大牢。 最后,县令还想留赵小山吃顿便饭,被赵小山拒绝了,表示自己这次出来的匆忙,家里还有很多事没安排,等下次自己来时一定准备充分云云。 两人对这次的交流都十分满意,一切谈妥后赵小山仰天大笑出门去,直奔县衙大牢。 故地重游,那心情是完全不同。 原来的阶下囚再回来时已化身大佬,吊打这里一干喽啰,这情节,简直是爽文必备情节。 对于赵小山的空降,马玉其和邢老头他们都非常开心,拉着他的手就是一顿问。 马玉其本以为县令大人亲自空降的人会顶替他领头的位置,谁知道赵小山只不过一个挂名,顿时放心不少,言语间对他更加亲切。 眼看着到了饭点,赵小山还特意去县里的酒楼叫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请大家伙狠狠搓了一顿。 搞定了身份问题,现在就一个事没解决了——亲事。 自从上次赵小山去信西北表示愿意相看何婉莹,西北那边就没音了。 赵小山很是纳闷。 按理来说,这信一来一回都能到了,是行还是不行的怎么没动静了? 难道是最近周彻升迁,孙英儿忙着打点没有时间? 非常有可能。 自己毕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孙英儿贵为郡王王妃愿意为他张罗婚事纯属屈尊降贵看得起他。 现在人家有正事要忙顾不上他不也正常? 赵小山努力找了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可心里多少有些低落。 何家有好女,何时入我家…… 伤感了几天后,赵小山惊觉于自己竟然为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悲春伤秋,顿感大事不妙! 自己可是事业咖,怎可能耽于情情爱爱这种小爱。 他必须要将自己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谋福祉中去——搞研究搞发明搞创造搞事业。 于是乎,除了不定时去县衙大牢点卯,赵小山又给自己平淡的生活找了个活——研究水泥。 这次北边抗胡之战,若没有新鲜研发的火炮根本不可能成功。 李伯玉在事后也表示,北边很多城池的城墙均已损坏,虽然可以重新修葺加固,但面对胡人大军压境般入侵,这城墙犹如脆皮,根本不堪一击。 既然如此,赵小山觉得研究啥都不如研究水泥更有价值。 若以后的城墙都由水泥浇灌,再面对胡人铁骑时完全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除非胡人也掌握了火炮这种大威力杀器。 虽然他知道水泥的好处多多,但对水泥具体做法却无从得知,只知道大概有哪些原料。 若早知道有一天会穿越,他说啥也要将三大神书的内容全都背下来! 现在好了,除了玻璃米粉这些小东西外,自己的事业再无寸进。 就连火炮都是在人家原有火统的基础上提出了几点意见,周彻自己找工匠一点点改进的。 自己这渣渣,真是枉读了几年书,竟是什么用都没有。 痛定思痛(更为了以后水泥出世后能够一鸣惊人),赵小山又一次将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闭关了。 因着去年一年光景都不好,别说搞实验了,连最基本的生活都快保障不了了,所以这间实验室相当于半废弃的状态,已经久没使用。 突然给自己闭关,赵小山还有点不适应。 好在作坊现在无需他操心,赵来庆和二黑子一人管一摊,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对二黑子的惩罚持续了半年,赵小山最终还是心软又恢复了他原职。 说到底这小子不过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而且最近这半年每日就老老实实上班,两点一线,再也没出去沾花惹草过,挣的钱全都给了罗芳,认错态度很不错。 而且他对待作坊的工作一直非常认真负责,整个古仙村没有比他更好更适合的大管事了。 就连逐渐成长起来的三旺都远远不如他。 毕竟二黑子也是去过西北,给周彻打过工的,见过世面就是不一样。 另一个大管事赵来庆之所以能出任,纯粹是因为他的村长职位被拿下了。 当初他能成为村长是因为李安跟着儿子去了并州,村长一职空了下来。 但那时李伯玉不过是并州下面上谷县的县令,官职不高还离的远,哪怕是个官对赵家村影响也不大。 但人家后来产房传喜讯升了,不升则以一升惊人——从一个八品芝麻小官一跃成了正三品地方大员,这飞升速度堪称火箭。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家族人因为他各个水涨船高。 这消息传过来时县太爷还特意来了一次赵家村,亲自拜访了李安夫妇,并送上了好礼,给足了李安面子。 可以这么说,李安现在就是整个密水县的老太爷,他媳妇儿就是密水县的老封君,一跺脚县太爷都得震三震。 所以,赵家村的名字又变回了古仙村,就连村长的位置赵来庆也主动让贤挪了出来。 虽然他自觉干的不错,架不住人家李家势旺。 李家本以为让赵来庆让出村长一职需要费点功夫,没想到他这么识趣。 既然如此,村长一职便顺理成章的落入了李家人手里。 当然不是李安了,而是他一个叫李老八的的族弟。 之所以是他当选,是因为他儿子是第一批追随李伯玉的。 当初李伯玉去上古县时他儿子李伯风就跟着做了长随,后来又和李伯玉一起参加了并州之战,虽然没上战场杀敌,也算守城有功,事后还受到了朝廷的封赏。 尽管他现在还没有一官半职,但在李伯玉那里确实算是元老级别的跟班了。 李家那些后去的都要跟在他后头才行。 因为有这么个争气的儿子,李老八顺理成章的接替赵来庆成了古仙村的村长。 赵来庆为此暗自懊恼了好久,觉得这世道还是要多读书。 若他们赵家有一个读书出息的,自己还用的着这么灰溜溜的下来? 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大了,读书是不可能了,只能培养孙子。 于是乎,事后赵来庆花重金将家里年龄尚可资质还行的两个孙儿也送去了密水,和铁牛一个学堂。 其望孙成龙的想法昭然若揭。 突然要供两个读书娃,家里经济压力又大了,赵来庆一把老骨头也要拼命挣钱,赵小山趁机将他找过来重新出任作坊大管事。 一个是因为他是自家族长自己必须给他一定的尊重,二也是找机会让这老头多挣点。 第227章 刘氏怒揍铁牛 赵家最近气氛很低迷。 铁牛县试没过,落榜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伤心,但别人的成功更加难受——刘大舅家的小孙子石头过了,同过的还有赵来庆的一个孙子以及李家的一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一直在村里学堂念书,开蒙比铁牛还晚,也没有程理不时的开小灶。 铁牛早就被送到了县里学堂,那里的坐馆夫子比起村里学堂的水平高出很多。 他住在赵娇娘家,下学后魏武还会单独给他答疑解惑,这教育条件和石头他们比起来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结果人家石头三人都过了,铁牛却没考过。 赵来福的心情十分不好,做什么都没什么劲,人蔫蔫的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连作坊都不去了。 刘氏的气压很低,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扰的气息,家里所有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怒她,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了。 她平日里她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晒谷场,茶余饭后和村里的小媳妇儿老娘们一起做做活说说话,听着她们不遗余力的奉承是她每日最大的快乐。 现在,她看到人就觉得烦,感觉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嘲讽。 因为石头的原因,她连自家大哥都不待见了,见到夏氏婆媳更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像吃了火药似的,说话呛人的很。 夏氏去了几次,闹了个没脸,很不下来台。 但她表面委屈,心里可得意了。 现在她可是有盼头了,谁能想到她家小石头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考试竟然成了。 石头刚十二,就成了童生老爷了! 刘氏平时这么嚣张那么厉害的,那铁牛又去县里又拜名师的,有什么用,还不是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就那样的条件放在她家石头身上,石头早考上秀才了。 石头小小年纪就是童生了,再努力努力便是秀才了,以后会是举人老爷,等考上进士就能做大官了。 就像李家那小子一样,先是县令,后是地方大员,他们家就真的发达了。 夏氏越想越得意,恨不得这一天早点到,她也能过过官太太老封君的瘾。 现在苦点穷点算啥,过日子还是要看孩子,看以后。 孩子好了她们自然就好了。 哪像刘氏,家里不过开个作坊,挣点小钱,就得意上了,铁牛如此没出息,以后说不定还要靠他们家石头呢。 自从来到古仙村,夏氏自觉低人一等,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讨好刘氏。 她说话好听,会办事,总是能哄得刘氏高兴。 刘氏也照顾娘家,不仅让大勇两口子有活干,还给了他们房子和地,有时候家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也会将他们找过去。 夏氏拍着良心说,刘氏真的对他们很好很好,这世上真的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小姑子了。 可她就是看不惯刘氏那趾高气昂的傲慢样,照顾是照顾,那态度却总像施舍乞丐似的。 一次两次的行,次次都这样, 让人很不爽,感觉自己低人一头。 若不是寄人篱下有求于人,依夏氏以前的脾气她早和刘氏闹翻了。 现在么,她家石头过了县试,可比啥都强了。 刘氏再高傲有啥用,孙子不争气。 赵小山是能挣钱,可商人能和当官的比么。 夏氏心里得意非常,表面上却不敢显露,依旧像以往那般没事就去后面刘氏家,甚至比以往更加殷勤小意。 刘氏本来眼酸心酸,看她的态度还是和以往一般,没嘲笑自己,也没张狂得意,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 想着石头有读书天份也好,他毕竟是大哥的孙子,和铁牛也是兄弟,若铁牛以后真的啥都不是,有个有出息的兄弟扶持着也不错。 这般想着,刘氏也明白是自己不对,不该如此迁怒于人,便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收了起来,不再针对夏氏。 不针对夏氏是一方面,对铁牛的怒气还是很高。 铁牛是家里的长孙,从他开蒙到现在,家里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寄予了巨大的希望。 结果这死小子,竟然连个县试都没过,害她在村里抬不起头。 真是气煞她也。 越想越气的刘氏拉起赵来福,直接冲到密水赵娇娘家,将躲在这没敢回家的铁牛拎起来一顿胖揍。 赵来福根本没打算劝,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气,于是也加入了战斗队伍。 铁牛最开始还一边逃一边躲,希望赵娇娘能帮忙拦着一二,谁知道小姑就嘴上劝两句,行动上一点没帮忙。 男女混合双打下,赵铁牛吃了一顿竹板炒肉,完事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看着跪在墙角鼻青脸肿的铁牛,刘氏依旧气愤难消,拿着一根藤条逼问铁牛平日里在学堂都做了什么,为什么学了这么多年成绩这么差。 铁牛刚开始还说每日在学堂就是和夫子念书努力学习,又被抽了若干下后终于挺不住了,期期艾艾的说了实话: “我本来就不愿意念书,我想和小叔那样开作坊挣钱,夫子总说我身上有铜臭气,经常训斥我,还总罚我,我学不进去……” 说着说着还委屈了,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同窗好多个看不起我,说我是乡下来的,有时候还欺负我,我打了回去,夫子偏向他们,每次都说是我的错,罚我不罚他们。” “后来大爷家的有敏来了,他们连有敏都欺负,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一架,本来我都打赢了,但姓吴的小子出暗招,他往我喝水的杯里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弄得我肚子好痛,又拉不出来,考试的时候就没考好……” 铁牛一边说一边抽噎,看起来好不凄惨。 刘氏没想到孙子在学堂里竟还有这么多事,急忙问道: “夫子欺负你,你怎么不回来告诉你小姑?让她给你做主?你小叔来回这么多次,你怎么连他也不说。” 他们花钱去学堂念书,竟然被欺负,夫子不仅不管,还瞧不起铁牛,帮着那些人渣一起欺负铁牛,最后害的他考试失利,真是岂有此理。 “刚开始还好,后来我爹被捉拿下狱的事传开了,他们的态度就变了,但也就是冷嘲热讽的,我担心家里就忍了下来。 到后来他们越来越过分我才反抗,可夫子偏帮他们,那时候小姑怀孕,后来小妹果果又来了,她要一起照顾三个孩子,我不想让她费心。 咱家作坊效益不好,经常停工,都不挣钱了,小叔愁成那样,我也不想让他为了我的事分心,就没告诉。” 刘氏本来还心疼他,听他这么说又气的不行。 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恨恨的说: “你个没出息的,咱们老赵家的孩子还能让人欺负成那样,你平时的能耐哪去了?” “咱家再穷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你!那些没眼睛的不知道咱家啥背景,你不能告诉他们么。你爷爷可是先帝亲封的爵位!要是没有咱们家的玉米,你那些同学早饿死了,还容得他们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你伯玉叔可是朝廷三品官,还有西北的护国郡王,都是咱家认识的。哪个拿出来不吓倒一片?哪个拿出来不是你的靠山?用的着你在这委曲求全?” 刘氏真是越说越气,“咱们家人可以穷,但绝不能孬,你倒好,平日里看着吆五喝六的还以为是个厉害的,竟如此无能!” 想当年他们家一点根基都没有,赵小山还敢和黑心的杨甲杨乙大闹一番,结果现在强大了,铁牛却如此胆小如鼠。 刘氏真是越想越气,决定亲身示范,教教他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于是乎,当天下午刘氏又匆匆忙忙回了赵家村,取了当初先帝赏赐的金玉米和册封赵来福县男的圣旨,赶在天黑前又赶回密水县城。 第二天,赵铁牛去上学时,刘氏穿戴一新,将最贵最好的首饰都插在头上,带上五六个家仆,又从县里租了一辆豪华大马车,雄赳赳气昂昂的朝铁牛所在的学堂走去。 家长来学堂都是拜见夫子,不是送礼就是交束修。 不论家长是何身份,面对夫子时态度往往恭谨谦卑,恨不得低到尘埃里,以求得夫子在学堂能好好照拂自家孩子。 清风学堂的陈夫子正准备去上课,听闻赵有恭的奶奶来了,还以为是孩子没过县试家长来送礼的,慢悠悠的朝外走去。 听说赵有恭家是乡下的商户,商户都有钱,这次估计能有点好东西。 抱着这样的期待,陈夫子走到门房时态度更加倨傲。 果不其然,赵家奶奶果然如他所料,一副乡下富有老婆子的样子,看那满脑子的金银首饰,估计是把全部家当都掏出来了。 陈夫子慢慢坐下,努力做出平易近人的姿态,语气低缓,道:“我便是赵有恭的授课夫子,我姓陈,不知赵家阿婆找我何事?” 刘氏压低了腰,故作恭谨的上前,殷勤道:“陈夫子好,我是赵有恭的奶奶,真是不好意思,孩子上学这么久了才过来,我们家有恭开蒙晚,还调皮,不爱读书,这次县试没过去我狠狠揍了他一顿。” 陈夫子仔细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铁牛,发现他的脸上确实青一块紫一块的,站姿也不稳当,估计昨天被揍得不轻。 “玉不琢不成器,赵有恭平日确实顽劣,你们多教育教育是应该的。” 说完,陈夫子站起身来,“上课时间到了,老夫要去上课了,赵家阿婆还有什么事么?”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应对一个乡下来的老婆子。 刘氏听罢连连点头,腰弯的更低了些,道:“打扰夫子上课真是太抱歉了,老婆子我是乡下来的,不认识字,但我儿子总和我说,孩子上学就该尊师重道,以后铁牛还得拜托夫子你多照看照看。这是我从家里拿的一点特产,还望夫子您笑纳。” 说着,刘氏将一个蓝色布包放在了夫子旁边的桌子上,一边解扣一边道:“夫子也知道,俺家是乡下开作坊的,别的东西没有,作坊里的小东西倒是多的很。” 扣子一打开,内里的东西全部露了出来,竟是好几样十分漂亮的玻璃杯子。 这可是稀罕玩意! 陈夫子眼睛顿时亮了! 这东西以前叫琉璃,现在叫玻璃,价格一直十分高昂,只有上层人士能用的起,没想到赵有恭家老太太一下子拿来这么多。 难道赵家的作坊竟是琉璃作坊? 若真是这样,那这赵家可不是一般的富户了,那绝对是大富之家! 想到这,陈夫子的眼神都柔和了,温声道: “这,这东西太贵重了,赵家阿婆太客气了,你快拿回去吧,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有恭虽然调皮,却不失天真,是个可塑之才,老夫之后也会严加管教的。” 然而他的话却没有得到刘氏的回复,她将里面三个做工精细的琉璃杯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一低头发现布包下面还有一个小包。 她像是才发现这布包,从下面拿出来嘴里还嘟囔着: “哎呦,早晨出门着急,我家老头子这是把啥东西给一起揣过来了。” 紧接着小布包上的小结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一个金色的玉米。 “哎呦,这死老头子,怎么把家里的金玉米给拿来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好好放着,要死啊,这可是御赐的东西,要是磕了碰了他能担得起这责任么。哎呦,怎么连圣旨都包着了,这死老头子……” 第268章 翻身铁牛把家还 刘氏一声惊呼,将陈夫子吓了一激灵。 什么?御赐的金玉米?圣旨? 陈夫子的目光从三个琉璃杯挪过去,果然发现了明黄色的卷轴和一个金灿灿的玉米,他的大脑一顿眩晕,双腿差点站不稳。 赵有恭,竟然是前几年圣上钦赐的那个赵县男家的孩子??? 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陈夫子颤声问道:“赵家,敢问可是前几年先帝御赐的赵县男家,试种并推广玉米的赵家?” 他想将上面的圣旨拿过来确认一下,却又不敢,这可是圣旨啊,是他一辈子都在仰望的皇权的代表。 赵家竟然如此不知珍惜的随便放在了一个破布包裹里。 简直,简直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陈夫子呼吸都急促了。 刘氏见陈夫子再不复刚才的傲慢,像是被发现了秘密的农家老太婆,赫然笑道: “哎呀,什么县男不县男的,就是个称呼,都是陛下抬举,其实俺们家就是乡下种地的,开了两个作坊,办了两个学堂,倒让夫子看笑话了。” 说道这,刘氏顿了顿,又道:“不过,俺们村的李伯玉,就是在北地当大官那个李家小子是有恭他小叔的至交好友,俺家那时候有点小钱,是他小叔资助李伯玉一路科考的。 啊,还有西北的护国郡王,也是俺家他小叔的朋友,他麾下的护卫队队长李球是我干儿子,西北和京城的琉璃作坊都是俺们家派人建起来的。 哦,还有京城的琛郡公,对我家他小叔也喜欢的很,还说要给他介绍对象呢。 陈夫子,你说我家他小叔吧,大能耐没有,就是认识几个硬实人,不论是在密水还是在荣河都能说的上话。 就前几天,他小叔说想当个官玩玩过个官瘾,让那李家小子给县令一封信,我儿子就成了县里的衙役了,那小子怕吃苦,特意挑了个清闲点的县牢呆着。 要说光有我家小儿子吧我也不愁,我家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就连我女婿都是去年新进的秀才。可有恭这孩子可太让人操心了,读了这么多年书,竟连个童生都没考上,真是丢死人了。 我来之前他小叔还说呢,不行就整京城去,那的夫子更厉害,有琛郡公帮忙看着,不信管不出来,可我怎么能舍得孩子走那么远,就算咱们这再不好,也离家近不是。” 陈夫子被刘氏这一通输出弄的呆若木鸡,人都快麻了。 刘氏看的得意洋洋,嘴里还在继续:“有恭不争气,我昨天气的给他揍了一顿,他还说什么同窗欺负他,夫子罚他,你说这孩子,书没念明白,倒是学会说谎了,陈夫子德高望重,能做出这种事?这孩子,就是欠揍,以后他不懂事夫子您就帮我好好揍他,别给他面子,他叔他爷再厉害也不是他的能耐。” “我这也是气狠了,总觉得孩子还是要好好念书才行,但他小叔也说了,这孩子若实在念不下去就算了,家里还能少了他一口饭吃?大不了给护国郡王去封信,问问他能不能安排个前途,毕竟有恭这大身板子,给郡王当个车夫也使得,您说是不夫子?” 陈夫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呼吸越来越重,此时的他觉得脸色十分燥热,口渴异常。 万万没想到,常年打雁这次竟被雁啄瞎了眼。 原以为其貌不扬顽劣不堪的乡下孩子赵有恭,竟有这般出身背景,拿出来一个都能砸死人的。 该死该死,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要装成土穷矮挫?害他一直没将他放在眼里,平日里没认真指导课业不说,处理事情也多有偏颇。 赵家这老太太更是可恨,什么来送礼,就是来打他脸来了! 又是李安抚使,又是护国郡王,又是琛郡公的,是想拿这些人压死自己? 可恶,简直可恶,这老太婆,杀人诛心啊。 缓了好一会,陈夫子才缓过来神来,咽了咽本不存在的口水,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道: “赵家太太此言差矣,赵有恭聪明伶俐学识扎实,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又如何能去做什么车夫,这次县试不过只不过是运气不佳罢了,以后老夫定严加教导,定会让他以后榜上有名。” 说罢,又对铁牛招了招手,柔声道:“赵有恭,你基础还是薄弱,以后还需要多夯实基础,这样吧,以后每日放学后你就留下来,老夫再额外给你辅导一下,你看如何?” 他的话虽是对铁牛说的,眼睛的余光却是对着刘氏问的。 刘氏强按下翘起的嘴角,将金玉米和圣旨仔细包好,嘴里不客气道:“哎呀,这多麻烦夫子啊,又耽误夫子您休息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陈夫子真是怕了,连忙摆手:“这有何麻烦,能遇到赵有恭这样的学生也是老夫的幸运,老夫打算将其收为关门弟子,以后重点培养,保他一个秀才出身!” 刘氏嘴上哎呦哎呦的惊叹,心里乐开了花,硬拉着低着头的铁牛向陈夫子行了正式的拜师礼,那三个琉璃杯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通忙活下来,除了铁牛一个人受伤害,陈夫子和刘氏都满意极了。 刘氏解决了铁牛的学业问题,带着几个仆人得意洋洋的离开了学堂,像打赢了胜仗的公鸡。 陈夫子想着自己竟攀上了这么粗壮的一棵大树,也十分开心,拎着萎靡不振的铁牛回到课堂,第一时间向全体学子宣布了收铁牛为徒的消息。 众学子不知所以,一时间议论纷纷,不明白夫子突然抽了什么风,竟收了赵铁牛这个乡下小子为关门弟子,十分不忿。 等有消息灵通的将今天的事打听出来并到处宣扬后,不少学子惊掉了下巴。 没想到那个乡下憨小子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往日里经常欺负铁牛的几个学子顿时吓的要命,感觉后背发凉,生怕铁牛报复自己,看到他恨不得躲起来。 自从“富二代”的身份曝光后,铁牛在学堂的地位直线上升,不仅没有同窗挑衅了,甚至有几个见风使舵的还主动来拜了码头,要认他为大哥,决定以后跟着他混。 但铁牛却一点翻身农奴把家还的开心都没有。 不仅不开心,反而很苦恼——他现在一点休闲娱乐的时间都没有了。 自从奶奶主动表明了身份,陈夫子的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活上嘘寒问暖,课业上更是谆谆教导。 现在的课堂,陈夫子讲课只围绕着他一个人转,其他同学都是陪衬。 他的座位由最开始的偏角旮旯到现在的第一排c位,直面前面的陈夫子。 陈夫子授课时根本不看别人,只盯着他看,讲新知识时,自己点头表示听懂了他才会讲下一题,若自己稍微露出一点迷茫的表情,陈夫子便会不厌其烦的再讲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他的眼睛清明为之。 若前一天夫子布置了写文章,那么第二天的上午夫子便会针对铁牛的文章进行解读,逐字逐句进行点评。 其他学子敢怒不敢言,铁牛则痛苦加尴尬。 他都听说了,同窗们给他起了好几个外号:赵有钱,赵有势,赵铁头,赵太子……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原来玩的好的小朋友和他在一起时多了一份拘谨,再没了以往的无拘无束,说话时都是小心讨好居多。 铁牛感觉别扭死了,慢慢的同他们疏远起来。 好在赵来庆家的赵有敏在这,还算是个陪伴。 刘氏对陈夫子的表现十分满意,过了几天,又将石头从村学里提了出来,一起打包送到了陈夫子这。 夏氏高兴极了,对刘氏愈发小意恭敬,平日里相处时嘴巴恭维个不停,说的刘氏心花怒放,家里有点啥好吃的好喝的都不忘给前面的哥嫂送过去一份。 第269章 元康帝下线 对于老娘在清风学堂大展神威的事,赵小山不置可否。 他觉得老娘做的没毛病。 就凭他家今时今日在密水的地位,还真没必要苟着。 该张扬时就是要张扬,不然别人还以为他家好欺负呢。 铁牛就是太懂事了,怕给家里惹麻烦,才在学堂过的那么憋屈。 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事,他早就冲过去解决了,根本不用像老娘那般委婉。 他们这些大人努力的意义是什么,不还是为了孩子出息? 他们可以苟着,可以弯腰,但孩子不能,孩子就是要直着腰板走路。 嘿,这就是金钱和地位给他们的底气。 自从刘氏在清风学院对陈夫子摆了一次款装了一次x,她心里的那股邪火总算泄了出去,家里的气压值又恢复了正常。 家和万事兴,赵小山回家后也能心情舒畅,可以更加安心的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研究他的水泥制法。 虽然有几个帮手跟着也一起研究,进展却十分缓慢——因为他是真不清楚水泥的制作比例。 甚至连原材料都不十分肯定,只有大体的印象。 因此,实验室一直在盲目摸索,成和不成全靠天意…… 不过他也没气馁,人家爱迪生都说了,发明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他就不信了,他试验九十九次,还没有一次接近成功?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成了是锦上添花,不成也没什么损失,这便是他的精神胜利法。 日子在不紧不慢中度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平淡。 赵父依旧每日赶着他的大黑牛东一趟西一趟的忙活,刘氏除了帮忙看着孙子孙女,最大的乐趣便是去晒谷场里和人聊天听人奉承。 赵娇娘偶尔带着孩子男人回来看看,铁牛的学业也进展神速(却苦不堪言)。 高山园区的两个作坊每日里人来人好不热闹,拉货的马车来来回回将村外的那条路都压实了。 狗剩和朵朵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吱哇乱叫,不远处的五花山绿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岁月静好。 赵小山始终也没能等到孙英儿关于何婉莹的回信,却在十月等来了一个重磅炸弹——元康帝驾崩了。 “陛下驾崩新帝未立,各家各户须马上挂白帆于门前,三月内禁止嫁娶之事,禁止任何丝竹之乐,禁止赌博狎妓,禁止喧哗嬉闹,以示哀悼……” 赵小山在人群中跪着,听着不远处前来宣旨胥吏的话,脑瓜子嗡嗡嗡响个不停。 元康帝就这么没了? 他才闲云野鹤几天啊,怎么大景朝的天就变了。 什么叫陛下驾崩新帝未立,新帝为啥没立。 若不是前面胥吏的声音还在响,赵小山恨不得第一时间跑回家拿笔给西北写信问问。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皇帝就驾崩了,周彻现在如何了。 胥吏宣旨完毕,古仙村众人呼呼啦啦站了起来,皇帝驾崩,他们要赶快回家扯白布挂在大门上以示哀悼,晚了是为不敬,是要坐牢的。 只有赵小山跑了过去,拦住急忙要走的几个胥吏,问道:“两位大哥,先帝驾崩,为什么新帝未立?” “这我们上哪知道,旨意上怎么写的俺们哥几个就怎么念,赵兄弟想知道去问问县太爷,兴许他能知道呢。” 两个胥吏在县大牢见过上值的赵小山,对他还有印象,态度还挺温和。 赵小山就知道两人不清楚,他不过是太着急,太想知道原因罢了。 “两位大哥提醒的是,小弟就不耽误你们忙活了,有空了再过来喝杯茶。” 两位胥吏还要赶往下一个村,没多做停留,骑上马就走了。 赵小山心乱如麻,急忙奔回家,准备好笔墨唰唰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在并州的李伯玉,一封给西北,一封给京城。 哪怕现在已是下午,他还是套上牛车赶到密水想问问县太爷有没有消息,然并卵。 县太爷在密水县里称王称霸,却离权力中心隔了十万八千里,朝廷的最新动态他也不清楚。 赵小山又跑到荣河去问马恭回也铩羽而归,马恭回的消息来源并没有多广。 赵小山急的抓心挠肝夜不能寐,回家苦等七八天也没等到回信。 不得已他又跑到了乐平镇的猪肉铺,好一顿软磨硬泡终于通过卖肉的伙计联系上之前负责收集情报的老毛头,总算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护国郡王周彻奉旨入京辅国后和皇后娘娘的爹承恩公多有龃龉,两人政见不合,多次在朝堂闹的不欢而散。 然而,前些日子护国郡王入宫觐见陛下,却突然被皇后娘娘带来的禁卫军给包围了,理由是护国郡王对元康帝不敬。 护国郡王大呼冤枉连连叩首却还是被下了大狱。 护国郡王毕竟是辅国公,还是宗室,即使犯了错误也合该有刑部及大理寺共同审理再行判决,皇后娘娘哪怕想立刻按死他也要走个流程。 那时京城人心惶惶,之前拥护护国郡王的大臣们纷纷避嫌,琛郡王进宫求情都没被允许。 不仅如此,琛郡公受护国郡王的牵连不得不主动辞官赋闲在家。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变成了承恩公的一言堂,皇后娘娘以太子年幼不能理政为由再次垂帘,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赵小山: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为什么,什么岁月静好,啊呸……)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护国郡王一脉彻底失败,以后大景朝由黄家人说的算时,皇帝突然驾崩了。 众所周知,皇帝久病不愈,可他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半身不遂行动不便罢了,若配合治疗,三五年也有的活,七八年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自护国郡王进京后,陛下身体还比之前好了些,有时候心情好了还会过问前朝政治,甚至亲自召见了京郊护卫营的将领孟林。 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驾崩。 还是在护国郡王被打压,黄皇后全权掌握了朝政后驾崩的,若说没猫腻,鬼都不信。 毕竟,陛下驾崩了,继位的可是当朝才九岁的太子。 太子年幼,当由皇后娘娘干政。 儿子是皇帝,她作为太后,听政听的更加理直气壮。 就算新帝长大了又如何,还能忤逆不孝不成? 哎呦,众臣僚们越想越觉得心惊,都以为大景朝要变天了。 可谁知,这边陛下刚一驾崩,原本在大牢里等待判处死刑的护国郡王竟突然失踪了。 黄皇后知道他定是跑了,一边命人快马加鞭追赶抓捕,一边准备陛下的丧礼以及太子的登基大典。 谁知道,就在陛下下葬这一天,当着群臣百官宗室近千人的面,京郊护卫军将领孟林突然拿出一份元康帝的遗诏: 皇后黄氏居心叵测妄图染指朝政改换大景门庭,并下毒毒杀朕与宁昭仪,其罪当诛,着立即废其后位,黄氏一族尽数诛杀,废太子位,另立护国郡王周彻为下一任储君。 此诏一出,全场哗然。 黄皇后临危不乱直说孟林手里的遗诏完全就是违诏,孟林乃护国郡王周彻那一派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要禁卫军立即将其拿下。 但孟林可不是那么好抓的,他身后可是京城战斗力的天花板——京郊护卫营,整个大营五万多人根本不惧怕才几千人的禁卫军。 此外,孟林出身名门,一心只忠于皇帝,可以说是元康帝心腹的心腹,根本不可能背叛元康帝撒谎。 一时间,双方整个僵持住了。 经过八大辅臣及朝中专门善于研究字迹笔迹的大臣仔细比对研究,遗诏中的字迹与元康帝平日书写的一模一样,上面的印也是玉玺的印迹,没有一丝问题。 也就是,这份遗诏是真的…… 那么,现在坐在上位,一身孝服的小太子算什么? 所有臣僚都冒出了一个疑问:这皇椅,到底该谁来坐? 第270章 周彻胜利了 “现在京城大乱,一部分朝臣坚持正统支持皇后和太子,另一部分则支持殿下,现在两方人马正对峙,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你们之前在县里太过张扬,很多人都知道你和殿下的关系,最近你们要低调行事,如若形势不好,立马撤离,前往西北。” 老毛头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在赵小山心上,让他冷汗直流。 虽然早就知道周彻不是池中之物,也知道他的野心,但他这么一反,整个大景朝便会内乱,若不成功便会在史书留下恶名,成为扰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周彻若是败了,他们这些寄生在他身上的小鱼小虾又该何去何从。 像是等了许久的闸刀终于落下,赵小山慌乱之余又有了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殿下有圣旨还有护卫军在,皇后他们只有不过几千的禁卫军,为什么还不能立刻控制局势?” 老矛头摇了摇头,“棋差一着,承恩公黄家不愧是老牌世家,谁知道他竟然和驻扎卫州的屠家一直隐秘联系,兵变第一天,屠家就带着八万大军过来支援了。” 卫州的屠家? 赵小山表示对这个姓氏不了解,但他知道卫州,这个州处于京城的东南方,和他们所在的青州挨着。 可以说,若他们不从水路去京城的话,从陆路走便必须路过卫州。 卫州,是京城东南角的门户。 驻守在卫州的屠家,明明之前已经确定要保持中立了,结果他们临时变卦,竟转而支持了黄家。 这也意味着现在京城这两股力量各有一支军队支持,甚至于皇后背后的军队数量比周彻的还多。 见赵小山神色变幻,毛老头喝了口茶砸吧砸吧嘴,安慰道:“你也不用害怕,有了屠家军又如何,这就是黄家最后的底牌了,可殿下的底牌还没露呢。” 殿下有西北,还有北边四州,皇后有什么? 殿下有火统,皇后有什么? 在火统面前,胡人二十万大军一样败北而归。 之所以现在还在争执,不过是殿下不愿将屠刀对准自己人罢了。 只不过,殿下虽然实力强悍,终归不是正统,朝中有三分之二的朝臣还是支持年幼的太子。 甚至于孟林手里的遗诏他们都不认可。 要知道,元康帝除了太子外还有三个儿子呢。 一个人再如何糊涂也不可能不立自己的儿子,而另立他人。 但遗诏的的确确是真的,这是做不得假的。 还有一点,皇后和太子并没有传国玉玺。 这些未尽之语老毛头并没和赵小山说清楚,他还有太多的事需要忙,并没有时间安慰一个惊慌的小子。 从老毛头这出来时,赵小山确实是惊慌的。 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和平富足的国度,从没经历过大的动乱战争,哪怕去年北地和闽南的骚乱也离他很远。 荣河密水只不过受到了战争的波及,物价上涨的厉害外加流民增多罢了。 现在,周彻争夺皇位的大戏要正式开始了,这不同于地方的小打小闹,这是中央权势的争夺,没有累累白骨,堆不出那通往至高皇位的路。 他自然是希望周彻能赢的,但他更希望周彻赢的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要让老百姓们遭受鱼池之殃。 回到家后的赵小山失魂落魄,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几天,再也没心情去实验室做实验搞研究了。 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该去操心皇权斗争这样遥远的事。 就算想再多又有何用?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他们早就绑在了一条船上,周彻赢了他们鸡犬升天,周彻输了他们跟着全军覆没,现在的他,只有认命一条路可走。 命运,完全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种感觉很不好,赵小山仰躺在炕上,望着有些发灰的棚顶,深深懊恼自己这两年的躺平摆烂。 若他能像其他穿越者一样胸有大志指点江山,此刻一定会在京城跟皇后斡旋,然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而不是只能躺在屋子里唉声叹气。 不过说这些都没用,性格决定命运,他就是个小富则安的性子,干不成啥大事业。 就现在的创业规模而言,他都挺满意的。 想通这一点后,,赵小山便自愈了。 风来将挡水来土掩,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只要自己实力强,管他风雨多大呢。 重新振作起来的赵小山再次扎进了实验室,没再过多关注京城局势。 他决定当个缩头乌龟,静等结果就是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后,老毛头派人传来传来一个好消息——原护国郡王周彻在京城登基为新皇了。 周彻一脉苦熬三代,谋划多年,终于得偿所愿,坐上了九五之尊之位。 赵小山听罢一颗心总算落了地,狠狠松了一口气,觉得又活了过来。 不仅是活过来了,是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外人面前,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这巨大的兴奋真的不是靠意志能战胜的,忍了两秒后,赵小山再也绷不住,突然站起身来仰天长啸起来。 “哈哈哈……” 笑声高昂,穿透云层。 捎话的信使见赵小山手舞足蹈的疯癫样,脑门流汗。 他们这类传信人员行动时最讲究低调,从没见过这样喜怒形如色的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刚才那是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没来得及说呢,现在说的话还来得及吧? 对面的公子心脏能受得了吧?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乎,在赵小山笑到最高潮最亢奋时,传信的信使突然给赵小山按了暂停键:“赵公子,你先别高兴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好消息,一起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赵公子,毛老爷子临走时特意派我来给您捎信就是为了让你早做准备,他希望您能马上处理好家里的产业去西北。当然,去京城也可以。” 赵小山停下舞蹈动作,扭曲着坐回了座位,一脸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搬走?是让我去京城帮忙么?”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周彻刚登基就让他过去帮忙,显得他有点重要怎么办。 好羞耻…… “对不起赵公子,刚才的话没说完,殿下确实马上要登基,但黄家却没完全按倒,卫州的屠家倾尽全族之力将前太子救回,现在已经将其迎回了卫州,他们又争取到了青州府和齐州驻军的支持,现在这三州长官已经宣布拥护前太子为帝,准备讨伐殿下。” 什,什么…… 信使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为解其惑又道:“青州卫州和齐州这三州现在自称是大景正裔,举黄皇后为端仁皇太后,前太子为孝成皇帝,他们打着讨逆贼的称呼,还在蛊惑煽动其他州府共同讨伐殿下。” 赵小山看着信使的嘴巴张张合合,大脑一片空白。 他脑袋嗡嗡,找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我家所在的荣河郡密水县成了反贼之地了?四舍五入之下,我成了反贼了?反的还是殿下?” 信使理解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劝你尽快搬走。” 第271章 逃跑计划 密水以前可是周彻的封地,怎么现在登基为帝了连老巢都拱手让人了。 事情的发展让人猝不及防,赵小山一个没站稳差点原地栽个跟头。 传信的信使在毛老头手底下干活,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看到赵小山一副吓破了胆子的样子,内心带了些许鄙夷。 把消息带到他就算完成任务了,这次来传话也是毛老头亲自下令,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陛下很重要的人,他不敢有所轻忽,才不惜亲自跑一趟的。 见赵小山一副被打击的不轻的样子,信使怕他慌乱之下再出错拖了陛下的后腿,不得不出声提醒道: “公子,毛老爷子之前提醒过,您和陛下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在不能保证绝对安全的前提下,您还需尽快做准备。” 赵小山回了回神,“陛下就没在密水留什么后手么?这以前可是他的封地,还能让别人给拱了?” 不说青州府,就是密水县和荣河郡,周彻能没准备? 信使摇了摇头,太过机密的话他不能说,只摇头说了一句:“在下话已带到言尽于此,走还是不走都要公子您自己决定,在下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赵小山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个一二三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出去。 青州成了叛州,这个消息现在还没传开,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他在密水经营日久,古仙村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烙印,这里就是他的家,他的根,让他抛下一切去西北,他十分难受。 这不像之前出门旅行,那时不论他走多远走多久,最终还是会回来,若这次他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周彻棋差一着,给了黄家以可乘之机,造成了卫齐青三州的分裂,这种动荡割裂的局面会持续多久,谁也不能保证, 谁也没法肯定。 老毛头说的对,为安全计,他们确实需要走。 而且必须要快。 若局面一直僵持不下,上面的人迟早会注意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不能拿周彻出气便只能拿他们出气,那他们一家必死无疑。 想通之后,赵小山再没犹豫,快速行动起来,先去荣河找到马恭回,又去密水联系了魏武,最后才回了古仙村。 赵小山将自己最亲信的家人朋友都召集过来,先是说了京城的变故,又说了自己要走的打算。 这些人除了马恭回和魏武作为读书人政治敏感度比较高,都是最普通最朴实的农民,乍一听到京城局势变动,皇权更迭,先是感觉遥不可及,后听到自家可能会受到波及时,又惊慌的不行。 哪怕是程理这样读过书见过大世面的都吓的脸色煞白,讷讷半天无语。 像刘氏这种承受能力差的一个白眼翻过去差点晕倒,赵来福则吓得瘫倒在地,嘴里反复嘟囔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赵来庆等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副完全被吓傻了的模样。 他们从没想过王朝更迭会和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扯上关系,甚至为此还要背井离乡。 护国郡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败了他们便成了与之同谋的叛贼,是谋逆大罪,是要诛九族的,是要处以极刑以儆效尤的。 一想到要被诛九族,他们的心更乱了,放在腿上的手都抖了起来。 赵小山将这些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安慰道:“爹,娘,你们冷静冷静,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黄皇后他们现在刚到卫州,和青州的结盟也刚开始,甚至结盟都不算稳定,局势并没有崩坏到不行的地步。他们是皇权斗争,不一定会注意到我们,我说这些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 “走是占领先机以备不测,不走也不是一定会丢命。” 这样的话显然并没有让在座的各位安心,赵来庆惶惶不安道: “郡王造反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反贼啊,我都没见过他,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也根本不认识我,凭什么要被株连。” 赵小山叹了口气,加了一剂猛药: “大爷,我姓赵,你也姓赵,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二黑子一张黑脸现在快变成白脸了,赵来庆可以质疑,他可不行。 当初他去西北,就在郡王手底下干活,身上的标签早就贴好了,想否认都不可能。 若赵小山要走,他一定会跟着,只希望郡王能够成功剿灭皇后一脉,他们才能彻底安全。 “山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现在他们还乱着,顾不上咱们,若局势稳定下来,我们想走都走不出去。” 密水是周彻以前的封地,必然会遭到太后一党全面的清算。 他不知道周彻在密水留没留后手,但他不可能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赌一个未知。 二黑子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知道轻重,当下便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你们什么时候走我们马上跟着。” 赵小山回道:“收拾东西可以,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罗家人,若你媳妇儿问你为啥出门,你就说趁着现在不冷,领着她们出去玩两天。” 说完二黑子,赵小山又对赵来庆他们又重复了一遍,又道: “若想走的今天马上回去收拾东西,不用带太多,咱们不过是躲避一下风声,若以后局势稳定了我们是一定要回来的,缺什么少什么以后再置备就是了。 老毛头说咱们要不就去西北要不就去京城,但我觉得这两个地方都不行,我打算去并州。” “并州,为什么?” 这是赵小山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咱们是密水出来的,路引上写的一清二楚,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去西北和京城,太过扎眼,也许连密水码头都出不去就被抓住了,还不如分批去北地,或者先去青州府,再从青州府去北地,这样也容易脱身。” 并州在北地,距离密水更近,比大老远折腾到西北或者京城方便的多。 而且并州是李伯玉的地盘,到了那和去京城一样,都是安全的。 李安和马恭回互看一眼,也觉得去并州是个不错的选择,当下便决定马上回去收拾,赶紧出发。 这么多人一起出逃是不可能的,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成三拨进行。 第一波由李安马恭回和三旺带队,带着李小翠母子和赵来庆赵来福和刘氏等一些老人,今晚收拾,明天就走。 为安全计,李安打扮成乡绅的模样,马恭回和李小翠是女儿女婿,其他的人扮成家仆打扮。 他们先走陆路到别的县,再由其他县经由水路去并州。 一路或许麻烦,但不惹眼。 第二路由魏武程理和二黑子带队,带上各家妇孺,这一队多是妇人孩子,迷惑性很大,被拦截的可能性便小。 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安全问题,这一点赵小山早就想好了,他会马上联系何言昌在荣河的威扬镖局,让他们出人一路护送。 当然了,这次是出逃,护送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还是需要乔装。 这一路孩子太多,光东西就有一堆要收拾的,最快也需要后天才能出发。 第三路则是赵小山自己,他要留在最后,将家里所有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走。 作坊一定开不下去了,他要先把雇工们的工资结清了,若有积压的货物也要马上出手。 家里的房子地什么的搬不走,但马上就要秋收了,地里的玉米也要好好安置一下,找几个稳妥的人帮着收一下。 他们这次是逃难,没法把所有亲近的人都带上,但谁也不知道这些和他们有过关系的人会不会被人清算找茬,为安全计,他在走之前也要交代清楚才是。 第272章 事情败露 众人一直研究到下午,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才散了。 虽然计划很完备,但前途如何,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每个人走时都表情沉重脚步踉跄。 他们可能会被划为犯有谋逆大罪的叛党,他们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一逃,生死未知福祸难料。 也许,他们会死在路上,也许成功到了地方,但一辈子也回不来了。 众人都走后,赵来福和刘氏都哭了。 他们没着急收拾东西,而是趁着天黑悄悄去了趟祠堂,给老爷子上了一炷香,又跪下祈祷了很久。 赵小山心里难受的紧,一直在和他们保证只是出去避避风头,等一切稳定下来,他们就会回来云云。 赵来福心里门清,这样的话显然不能安慰老两口。 赵小山打算让他的小厮朱丰收跟着他们俩一起走,可赵父赵母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他们一起出发这么多人,能照顾的过来,倒是赵小山,若朱丰收都走了,就真的剩下他一个人了,有点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赵小山见推辞不过,只能应了下来。 同样的情景也发生在二黑子家刘大舅家…… 到了第二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众人摸黑聚到了赵小山家,在昏暗中准备偷偷出村。 然而,赵来庆却反悔了——昨晚回去后他慎重思考了一番,他决定哪也不走,就待在古仙村。 赵小山很不能理解,还待继续劝说,却被赵来庆打住了: “你不用劝了山子,我是不会走的,咱们老赵家的根在这呢,我作为长房长子,绝不会离开,就算死我也要守着祖宗牌位死。” 赵来庆的话说的赵来福羞愧难当,当即就要放下包袱也跟着留下来,还是赵来庆好说歹说给劝住了。 “来福,我不走,但家里的女人孩子就拜托给你们了,你们是亲叔,一定能让他们平安到达并州的。别人我都不信,就信你。” 赵来庆像托孤一般的话让赵来福哭红了眼,指天发誓的和赵来庆保证,有他一口吃的就有侄子们一口云云。 这里除了赵来庆留下,其他人都到位了,为免夜长梦多,赵小山连夜将一众人送到了密水城外,那里威扬镖局的镖师们早就等着了。 知道这次出行的人里有赵小山父母,威扬镖局的总镖头决定亲自带队护送他们一路前往并州。 赵小山知道后大为感动,也放心了很多。 李安马恭回和三旺虽然也出过门颇有能力手腕,但他们武力值有限,现在有了总镖头的加入,这支队伍的安全性大大增加。 他们在城外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进了密水。 估摸着黄太后在卫州还没站稳脚跟,密水这边并未听到什么风声,李安他们的队伍虽然人数众多有老有少的,第二天一早出城盘查虽严了些,还是顺利的出了城。 赵娇娘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哭的不能自已,赵小山心情也十分沉重。 如此又过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二黑子和程理魏武带着第二队人马也偷偷走了。 这支队伍有二黑子,赵小山放心不少。 二黑子走过西北,又当了多年的大掌柜,有能力有担当,由他带队,再加上威扬镖局的众多镖师,到达并州不成问题。 两天的时间里村里走了二三十号人,平日里最爱溜圈的赵来福没出来,最爱扯闲话的刘氏也没去晒谷场,他们家院子里连孩子哭闹声都没了,这很反常。 难道全家走亲戚去了? 但赵小山照常去了作坊,赵来庆也在村里晃了几圈。 第一天大家还按捺着没动,到了第二天晚上有实在觉得不对劲的便偷摸爬到赵小山家院墙外面往里看,发现家里除了赵小山一人,其他人都没在家。 又有人说李安和二黑子几家也静悄悄的,好像人都走了,几个消息合在一起,大家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赵小山的直系们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走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让赵小山悄悄将人送走的!一定是大事! 这个认知瞬间吓坏了众人。 于是乎,不少人连活都不干了,聚到一起将赵小山堵在了家里。 “山子,你爹娘哥嫂他们呢?怎么没在家?” “就是的,山子,不仅你家,就连二黑子他们家都走了,你是不是把他们转移走了?” “山子,你这就不地道了,要是真有什么事,大家都是一个村的,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咋能你们独自逃了呢。” 赵小山算算时间,这时候第二支部队早该出荣河郡了,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他知道消息瞒不住,也不打算瞒了,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毕竟,这些问话的人里还有不少姓赵,是他的本家。 但最后他也强调了,“他们走并不是因为祸事一定会发生,只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现在县衙还没来人,证明朝廷那边动向不明,也或者他们根本就没看得起我,没将我看在眼里,也许只是我们杞人忧天,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但大家毕竟是一个村的, 如若大家觉得害怕,觉得不放心,有地方的也可以先出去躲躲,这事毕竟因我而起,愿意出门躲难的我一人送二两银子,留在家里的我也送一两。” 赵小山心里有愧,主动提出了补偿方案。 听他说完,外姓人还没怎样,赵姓家人先炸了。 冲在第一位的便是赵四成,因着当年在作坊闹事被赵小山给开了后,他便对赵小山一直怀恨在心。 但他爹和他哥还在作坊里,整个赵家都仰仗着赵小山,哪怕他有诸多怨言和牢骚,平日里也不敢表露出来。 但是现在,赵小山大难临头时,哪怕让二黑子那样的外人走了都没告诉他们,简直背典忘祖欺人太甚! 他姓赵,别人可不管他和赵小山的关系好不好,若要杀头,那可是一起杀的。 一两银子就想将他打发了?就想买他的命跟着一起陪葬,做梦! 想到自己啥好处没沾到就要跟着一起丧命,赵四成眼睛都红了,恨恨嚷道: “赵小山,罔你还姓赵,你他娘的风光的时候俺们靠不上,要倒霉了想到我们了,现在就连二黑子程理那些外人你都给弄走了,就留下俺们和你一起陪葬?我操你祖宗。” 赵四成说着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猛地朝赵小山扑去。 赵小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赵四成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力气也大的很,赵小山被掐的两眼翻白两腿乱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周围明明站了一圈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的,赵小山心下拔凉,以为自己要提前完结了。 就在他眼前发白即将灵魂出窍时,朱丰收及时赶了过来,制止了疯狂的赵四成。 赵小山得以脱身后大口喘着粗气,咳嗽了半天才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赵来庆也赶了过来,见赵小山捂着脖子呼吸困难,一眼便知道出事了。 他站在站在赵小山面前,挡住了愤怒的族人,怒吼道:“你们看清楚了,我在这呢,我还没走呢,也没死呢。” “赵来庆,你闭嘴,你根本没资格说话,你作为赵氏的族长,竟让自家人先走了,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赵四成的爹赵来振怒声骂道。 “就是的,要是族长你真的公允,怎么能让自家婆娘孩子都走了,装什么圣人装圣人,就是说的好听罢了。” 其他外姓人还没开始说什么,赵家内部先乱了。 赵小山嗓子哑的说不出话,赵来庆双拳难敌四手,很是被动。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在灾难面前,一切秩序和礼仪都成了摆设。 第273章 解决危机 赵小山坐在地上捂着嗓子咳了半天,身边却只有赵来庆和朱丰收两个帮手,如此孤立弱势还是第一次。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顿时蠢蠢欲动,想要趁着混乱捞一把。 刚才他们都听清楚了,赵小山攀附的那个大官是个叛党,就连李家都是叛党,他们作为叛党的同村搞不好会被诛连,杀头都是有可能的。 赵小山风光的时候他们不过是跟着挣了点工钱,那也是辛苦钱,现在倒霉了,他们却要跟着丧命,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少人被赵四成的话蛊惑的乱了心智,想着不如趁机从赵小山身上搜刮点钱,拿着钱马上躲起来。 “四成说的没错,来庆,小山,你们简直不是人,这么大的事还想瞒着,是不是想着把我们推出来给你们定罪,真是好算计。” “呸,简直自私自利,凭什么让他们这么算计,赔钱,必须赔钱,一两不行,一人十两才行。” “没错,我们兜里没钱往哪跑,必须给我们更多的钱。” 赵四成听到有人附和,腰挺的更直,脸上闪过狰狞的笑:“呵,多行不义必自毙,赵小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你平日里压榨我们,现在又要拿我们顶缸,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不想死就拿钱出来。” 一时间,众人看向赵小山时眼神凶狠邪恶,再不复往日的讨好奉承。 赵来庆感受到他们散发的恶意,差点慌了神,脚步不自觉的后退。 赵小山心知不好,明白是自己刚才被内疚的心理支配下犯了错误,一不小心先说了银子才引起了他们的觊觎。 眼下其他都是次要的,先要稳住局势。 赵小山努力清了清嗓子,嘶声喊道:“大爷,你躲开,我就不信他们敢真上来杀了我。” “人都讲究个亲疏远近,我将爹娘送走,任谁来了都无可指责。我赵小山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可在场的各位你们扪心自问,自我发家以来,你们哪个没受过我的恩惠? 你们哪家的孩子没去我办的学堂念过书?你们哪家的地里没种过我爷爷研制的玉米?你们哪家兜里揣的钱不是从我作坊挣的? 去年各地大旱,周边不少村子都死了人,你们有一家饿死人么?你们有一家卖儿卖女不? 你们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来骂娘,毫无感恩之心,还想趁火打劫。谁就知道我赵家以后没有明天?谁能保证我这次必死无疑? 若不能,待我赵小山得胜归来时,诸位可别怪我不和你们讲情面秋后算账。”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心生愧疚,想发狠的心也动摇了。 赵小山说的没错,自家能挺过去年的天灾,全赖赵家的扶持。 若没有赵家的作坊玉米这些好东西,他们古仙村家家户户哪来的现在的好日子。 赵小山见众人神色动摇,趁热打铁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奉劝各位今天给彼此留下一点余地,待陛下收复青州府,我赵小山便有从龙之功,便再也不是你等可以随便攀附的。 若今日咱们好说好商量,我不仅可助你们逃难路上一些银两,还会承诺日后的荣华富贵。”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又被赵四成给打断了:“够了!满口胡言!乡亲们你们听他瞎说可别被他蒙骗了。若他赵小山真的这么自信,怎么会先把亲爹娘先送走,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赵小山,你投靠叛党,还想带累全族,你才是赵氏的罪人,你发达时没顾念族人,有罪了还想脚底抹油先开溜,这算盘让你打的真溜,若今天让你先走了,我赵氏族人死无全尸永无宁日。” “叔伯们,既然老族长不能为咱们做主,那咱们就另立族长,咱们去向县太爷哪揭发赵小山勾结叛党,给自己争取一条活路,不然咱们都要跟着陪葬,呃……” 赵四成话还没说完,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双腿再没了力量,软软倒了下去。 赵来庆手里举着铁棍,呸了一口地上烂泥一样的赵四成,又恶狠狠的看向要冲过来的赵来振几人,挑衅道:“怎么样老八?你也想过来尝尝大哥铁棍的滋味?” 赵来振见自家儿子倒在地上,吓的脸色发白,又摄于赵来庆的疯狂,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赵来振,四成没在作坊,你和三成可都在山子作坊里挣钱,这几年时间你家也攒了十几两吧?山子风光时你恨不得跟在后头舔他屁股,现在刚有事你就跑来落井下石,就你,还配称为赵家人,和你地上的烂货儿子一样烂。” 赵来庆扛着铁棍子,豪气的站在院子中央,大声道: “我赵来庆虽然岁数大了,当年也是和祖辈一起逃过难的,今天谁想在山子这闹事,先问问我手里的棍子好不好使。 也不怕告诉你们,我赵来庆之所以没跟着一起走,就是准备治治你们这帮龟孙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有人当王八没良心,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要死一起死。” 众人一时被赵来庆身上散发的气势震慑,全场竟无一人敢再乱动。 赵小山趁此时机也利索的绕到院子里,和朱丰收一人拿了一把铁棍。 这铁棍是他实验室用来捣碎石头用的,今天正好拿来当武器。 这边虽然只有他们三个人,但对面几十号人愣是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赵小山知道他们在衡量,再次发声道:“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这次劫难我安然渡过你们身为同村的必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们若想走我一人二两银子送上,若无处可去也可去大昭寺。我已经和大昭寺的住持说了咱们村的情况,他们表示愿意暂时收留你们。” 寺庙是方外之地,官兵若想捉拿人犯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除非朝廷态度十分强硬。 大昭寺有狗子在,他必然能护住大家的安全。 众人之所以要对赵小山动粗只因为他只顾自己死活,没管他们,现在听他说大昭寺愿意收留,心更加动摇了。 若要逃走便给二两的银子,他们一家六口人,就是十二两,去大昭寺躲着吃糠野菜,十二两银子能花两年。 两年的时间太后和皇帝还分不出个胜负么?兴许新帝就赢了呢。 就算不赢,两年过去了皇后一党也会忘了他们吧。 想到这,不少人神情变换,低下头和家里人交换一下意见,决定今天适可而止,不要做的太过。 赵小山的恩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万一他有了从龙之功,今日太过他日必遭报复。 看赵小山的长相就知道他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今天逼得太紧,以后指不定怎么记仇呢。 “来庆,我们也不是非要和你们对着干,就是看你们都逃走了,大家着急害怕。既然山子说给钱,那我们就逃。” 有人带头,剩下的就好办了。 “是啊,说到底俺们也不是想为难山子你俩,只是想要逃难得有钱才行,眼瞅着秋天的玉米就要下来了,俺们是等还是不等,都是为了活命啊。” “是啊,山子的好俺们不是不记得,只不过这次事发突然一时迷了心罢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风向立时就变了,倒弄得赵来振和他两个儿子孤立无援尴尬起来。 赵来振看族人们为了几两银子折腰,恨得牙痒痒。 见儿子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更加心疼。 “来振,大哥提醒你一句,你莫要想着拿我和山子给朝廷做投名状,说到底咱们都姓赵,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倒了你能捞到什么好?说不定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你儿子糊涂,你可别跟着犯糊涂,山子能力有限,实在没法带走那么多人,他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退路,你们要惜命的就快点收拾收拾东西去大昭寺避避难。看在同族的份上,山子还能给你们一笔钱。” 若无事发生,那钱可是白拿的,顶一年多工钱了。 这好事上哪找去。 赵来振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中翻江倒海,脸色变来变去,犹豫了半晌,到底扛起昏迷的儿子,走了出去。 赵小山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 缺了这么个挑事精,其他人的抵触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问了赵小山何时发钱,态度又变回了原来的恭敬。 赵小山留在最后本就是要做好善后扫尾工作,既然真相大白了,也不磨蹭,决定当下就发钱。 赵小山的家门口排起了长队,家家户户倾巢出动,过来领钱。 一人二两,不是小数目,有的一家八九口人,一起领了十几两银子。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多钱,接到手时简直不敢相信,笑的见牙不见眼,刚才嚣张发狠的神态早久消失不见,弯着腰嘴里不住的道着谢,像刚才的一切没发生过一般。 朱丰收记账,赵来庆赵小山一个数钱一个发钱,三人分工配合,忙活了一个时辰便全部发完,村里还剩下二百多人,一共发出去近五百两银子。 家里的钱他已经分成了若干份,一份给了赵来福刘氏,一份给了赵娇娘,一份给了二黑子,剩下的都在他这里。 除了手里的活钱,他将其中大头换成了几锭金子,偷偷藏在了院中水井的内壁上,除非特意去翻找,否则很难被人发现。 五百两钱数量虽多,但对赵小山来说并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他还是一边发钱一边露出肉痛的表情,让人看到他的不舍。 拿到了钱,不少人急忙回了家收拾行囊,他们决定将妻儿老人送到大昭寺去躲灾,自己还留在村里。 毕竟地里的庄稼马上要成了,全都扔了那就太可惜了。 赵小山家是村里最大的地主,他家除了几块菜地,剩下全都种了玉米,按照往年的价格,这么多玉米也能卖上二三百两银子。 他本打算将地里的收成赠送给不走的族人,但今天他被族人的态度伤到了。 什么族人不族人的,都是利益至上,有好事了都是赵家人,没好事了直接翻脸不认人。 经此一事,他也算成长了,决定以后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能当圣母。 有鉴于此,他决定将地里的玉米收割权赠送给大昭寺的狗子。 狗子他们这些方外之人也要吃喝拉撒,寺里的庙产虽多,架不住吃饭的嘴也多。 这些玉米送过去,还能缓解一下大昭寺的粮食危机。 到了第二天早晨,不少人开始拖家带口的向五花山那边的大昭寺出发。 还有的人家不打算走,但为安全计,他们决定在自家房子里抠一个地窖,万一官兵真来了,还可以躲进地窖里保命。 赵小山昨晚忙到很晚,现在村里的问题解决完,他也该快点跑路了。 作坊里还有不少原材料和没运走的成品,他也打算一起送给大昭寺了。 这次逃难充满了未知,他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趁着还在这,赵小山特意去了一趟大昭寺见了陈狗子。 狗子的师父去年就没了,圆寂前留下遗愿,希望他的位置由关门弟子悟真来继承,狗子毕竟年轻,当时还有不少同门师兄弟不服气,还是方丈力排众议决定尊重遗愿,这样年轻的狗子便成了大昭寺的新任住持,现在主管庙里的所有庙产。 这些年来,大家各自忙碌,有时候几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但彼此的感情依旧深厚。 此时陈狗子已经长成了青年俊俏和尚的模样,五官俊朗深邃,身材修长高大,搭配上一身青色的僧袍,看起来十分庄重,隐约有了得道高僧的模样。 (前提是他没看到赵小山,也不要开口说话。) 知道局势紧张, 赵小山大难临头,陈狗子不假思索便同意了收纳古仙村人前来避难,见赵小山过来,他又给赵小山手里偷偷塞了三个金疙瘩。 “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我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保重,安全到了地方别忘了给我写信,这是以前一个香客献的金锭,我给融成了几个小块,你拿着用也方便。” 赵小山摸着手里大小正好的金疙瘩,心里暖呼呼的。 “行,我兄弟给我的我就收着。”赵小山也不客气,将两块金疙瘩小心揣进里衣的兜里,一块放进鞋里。 “狗子,家里的钱我没法全部带走,剩下的我也兑成了金子,就在俺家院里水井的内壁那挂着,你翻开井盖往下看就能看到,我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回来,若不回来你就将钱取走。” 陈狗子笑笑点头,“我给你的这几块虽然数量多,但都是小块,你家的都是完整的金锭吧?这次竟让我挣到了。” “你挣吧,多挣点都给大昭寺留着,就当你的赎身钱了,庙里拿了钱就能放你走了,到时候跟着哥哥一起走南闯北?” 一说到这个话题,陈狗子再次摇摇头,“阿弥陀佛,施主莫再劝了,这已是你得执念不成?” 离别的伤感被两兄弟的插科打诨给搅散了。 陈狗子听到赵小山将自家地里的玉米和作坊里的东西都留给自己,一阵高兴。 玉米是新鲜物种,价格高昂十分稀罕,他们庙里只种了一部分,现在赵家地里的都献出来,庙里至少能吃上几个月了。 真是解决了他的大麻烦。 兄弟俩毫无保留说了自己以后的打算安排,看着天色差不多了赵小山恋恋不舍的和陈狗子挥手道别。 再见了兄弟,经此一别可能即是永别…… 第274章 出密水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当天下午赵小山便带着朱丰收出发了。 赵来庆死活不肯走,说什么都要守在村里,用他的话说是: 你八叔他们说的没错,我身为族长先把家里婆娘孩子送走已经不称职了,若自己再拍拍屁股走了,那还是人么。 我怎么也要看着咱们族人都安全了才能放心,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死在咱老赵家祠堂里。 赵小山久劝不动,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给他拿了一块小金锭和五百两银子,让他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赵来庆并没有拒绝这些钱,他守着村子不缺吃喝,但危机随时会来,手里捏着钱他心里也踏实。 不过他也不会傻到到处张扬就是了,拿到钱后他就将银子金子都放在了一个十分隐秘的角落。 若族人真有情况了他会拿钱支援,若最后无事风波平定了,他会将钱还给赵小山。 若赵小山以后都不回来了,他就拿这些钱修葺祠堂兴办族学。 总而言之,作为族长,他绝对不会将这些钱据为己有。 将大大的铁锁挂在高山园区的门上,当年范郡守题的字还挂在上面,想着这里当年的辉煌和热闹,再看看如今人去楼空的萧瑟,赵小山心下戚戚。 朱丰收背着两个不大的行囊,道:“主子走吧,眼看着天快黑了,咱们还得先去密水县城找辆车呢。” 赵来庆也甚为唏嘘,催促道:“你放心走吧,我帮你守着家,没事就帮你打扫打扫,保证你爹娘啥时候回来都能住进去。” 赵小山叹了口气,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家的方向,转身离开:“那就拜托大爷你了,小山这就走了。” 主仆二人现在穿着十分普通低调,除了两个背包,别无长物。 实际上两人臃肿的衣服里,除了贴身放了几片金叶子银裸子,两条裤腿上还各别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为保险起见,他还将从药铺里买的迷香和解毒丸带上了。 他们没去找镖师,威扬镖局已经没有镖师可动,全都被派去护送前两批队伍。 其他镖局的镖师他们不熟悉,也不敢随意雇佣。 因此这一路只有他和朱丰收两个人,第一要务便是保证安全。 昨天赵小山仔细想了想,决定不去并州了,改去京城。 爹娘他们这些人去并州是为了躲避可能的灾难,投奔李伯玉,并且远离皇权斗争。 但他不同,现在他身边只有朱丰收,没有老人孩子拖累,没必要求稳的躲起来。 现在是周彻最艰难的时刻,也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作为小跟班,怎么能独自跑路独善其身。 他应该不顾艰难险阻,不怕危险重重,舍得一身剐,毅然决然的奔赴京城,坚定的站在周彻身边。 为他排忧为他解难,助他稳定局势,成为他登上九五之尊位的踏脚石。 让他感动。 从而拥有从龙之功! 虽然早就是一路人了,但第一拥趸和可有可无的附庸者可不是一回事。 他要紧紧搂着周彻的大腿,坚决不撒手,做大景朝的赵高,不不不,是大景朝的李斯。 既如此,他不仅不能躲去并州,还要迎难而上去京城,为赵家博一个前程。 不论如何,他再也不要像前些天那样只能惊惶的躺在家里的等待命运之铡的降临,他要成为这场政治博弈的参与者。 躺平摆烂只能被动,主动出击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赵小山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坚定过,也许是终于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意气风发过。 不成功便成仁,拼了。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很久以前就让老毛头给他准备了假路引,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只不过路引只有他一个人的,没有朱丰收的,因此这一路他们都要十分小心谨慎才行。 他决定先试试水路,若水路还能通行最好不过,沿着镜河走,很快就能到达京城。 若水路不通便只能走陆路,官道是一定不能走的,只能走那些偏僻的乡野小路,这对他们二人而言会是个不小的挑战。 两人偷偷潜伏进密水县城,发现城内和往日一般,并没有什么异常。 不知是消息没传过来还是传过来了县衙还没行动。 毕竟密水县衙的一干人等也同他一般,身份地位很尴尬,估计现在接到密报也在焦头烂额不知到底该投效谁,顾不过来抓捕自己。 即便如此,赵小山还是十分谨慎,他先让朱丰收问了码头问了问去京城的船票,在意料之内,没有票。 码头卖票的还在埋怨,说他们家的船自半个月前出发去齐州到现在还没回来,正常来说这半个月时间都能跑两个来回了,也不知道半路出了什么事。 现在整个码头只有小渔船两三只,所有大船要么没回来要么不被允许出行。 若想离开密水便只能走陆路。 当天晚上,赵小山和朱丰收偷偷躲进了赵娇娘在密水的宅子,也没敢开火,在外面买了几个包子凑合着吃了。 第二天一早,朱丰收去马车行租了一辆驴车,有车篷的那种,赵小山将赵娇娘留在家里的被褥和小炉子都拿上,两人趁着城门刚开急忙朝城外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虽然密水还表面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变动,但进出城检查十分严格,往日打着哈欠点卯闲聊的几个守城士兵不仅要求所有出城的人拿出路引,还会对过往的货物车辆进行严格盘查。 因为进度缓慢要出城的人在城门处排了好长的队,众人不明所以十分不耐烦,纷纷吐槽守城兵士。 那几个守城士兵岂会听不到那些老百姓的话,心下十分烦闷,他们也不愿意这么麻烦的好不,平日里这活计最是清闲,他们在这就是个好看的摆设。 谁知道县令前天又抽了什么风,竟突然要求进出城的所有人都要严查,一经发现有不对的地方马上上报。 他们就是混日子的下层胥吏,哪敢违抗县令大人的命令,只能认真执行,对来往的人和货物仔细排查,寻找可疑之人。 到他们时,朱丰收将赵小山的户籍递了上去,并表明自己的奴仆身份,没有户籍。 大景朝一些奴婢是没有户籍的,若有也是奴籍。 那几个胥吏仔细查看了一下朱丰收递过来的路引,发现并没有问题,又特意掀开车帘看了看。 此时的赵小山正盖上大被躺在车里,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十分虚弱。 这是他新立的人设——可怜的病弱少年,在父母双亡后带着家中仅剩的仆人远赴京城投奔亲戚。 这样的人设迷惑下,很多官兵在检查时会重点看主人的路引,而忽视朱丰收的。 赵小山见有人掀帘子像是被惊到了,先是愣了一下,后又疯狂咳嗽起来,咔咔的咳嗽声甚是用力,像是要把肺子从腔子里咳出来。 边咳嗽边探身要出来,“丰收,咳咳,路引给这个大哥看看,别耽误,咳咳,咳咳,别耽误这位大哥的时间,咳咳” 守门的胥吏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怕他是肺痨,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嘟囔着:“行了行了,赶紧过去吧,路引看完了,没问题。” 朱丰收见状急忙收好路引,转身将车帘重新放下,架着小驴车急匆匆朝城外走去。 第275章 逃出荣河 两人走了好远好远,直到完全看不到密水才慢慢停了下来。 “主子,刚才真是太吓人了,你咳嗽的我都以为是真的了,太像肺痨病人了。” 朱丰收拍了拍胸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才哪到哪,咱们是万里长征刚走完第一步,后面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们能出来纯粹是幸运,以后什么样就不知道了。 现在恼人的便是朱丰收没有路引,像密水这样检查松散的糊弄一下就过去了,若遇到检查严格的,他们一定会被扣下。 太不安全了。 为保险起见,赵小山又回了趟乐平希望能联系上老毛头,只可惜,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赵小山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朝荣河进发,他打算在荣河找找门路看能否将朱丰收的路引解决了。 荣河不愧是郡城,这里的消息更加灵通,不少人已经听到了风声,一进城便能感受到城内百姓紧张的气氛,不少店铺还关了门。 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聚在一起分享彼此的消息,脸上露出慌张的表情。 朱丰收见状朝赵小山看了一眼,得到他的首肯后朝路边正说话的几个汉子走了过去,问道: “几位大哥,俺刚从乡下来,这是发生啥大事了?怎么感觉城内和以往不一样了?这好好的店铺大白天咋关了?” 几人就是这附近摆摊帮闲的,见朱丰收穿着朴素,还牵了一头灰毛驴车,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农家汉子,放下了警惕心,凑过来小声蛐蛐: “哎,小哥是乡下来的不知道,咱们荣河啊,变天啦。是咱们大景都变天啦,有两个大景了。” 朱丰收故作不知,装作惊讶的样子:“什么两个大景?” “哎,据说是西北的护国郡王造反了,不仅把咱皇帝给毒死了,现在还把皇后娘娘和太子给撵到卫州了,现在咱青州府说是要支持皇后娘娘,讨伐护国郡王。” 朱丰收嘴巴张大,做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失声惊叫道:“大哥你说真的?咱荣河和京城成对立的两方了?不能吧,俺们还想去京城呢,这可咋整啊。” 那说话的大哥满足于自己的消息给了别人很大的震撼,连忙拉住朱丰收的胳膊,“大兄弟你小声点,那么大动静干什么。” “不管是郡王当皇帝还是太子当皇帝,也不能把咱普通老百姓都杀了,咱还是过咱自己的日子,你种你的地我摆我的摊。但他们要是打起来难免伤及无辜,你这时候哪也别去了,老实在家种地就行。” 这大哥说的诚恳,朱丰收感受到了他的善意,笑容也真挚了很多,“大哥说的是,不过这由不得我说的算,俺家主子要去京城寻亲。” 接着又把赵小山的人设和这大哥说了一遍。 这时赵小山适时的掀开车帘,露出那张蜡黄虚弱的脸,“丰收,怎么不走了?” 对面大哥看了看赵小山,叹了口气,对朱丰收道:“大兄弟真要出城就得快了,听说马上就要打仗了,衙门还要抓人当壮丁呢。” 朱丰收和赵小山大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次表情没刚才那般夸张,却真实多了。 “你没看好多店铺都关门了么,这些人啊都走了,朝廷打仗不仅要人还要钱,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衙门收税的来三四波了,不仅今年的税收齐了,把明年的商税也提前收了。再不走啊,后年的估计也要提前交了。” 大哥这么说着,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本是在周边摆摊卖包子的,没有固定的商铺,就这么个流动摊贩都被搜刮了两轮,弄得他大白天的宁愿在这闲聊天都不想摆摊了。 朱丰收和赵小山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谢谢大哥你告诉我们,真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既如此,那我们就快点走了。” 那大哥满足了倾诉欲,摆摆手,“快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喽,这几天好多大户人家都出城了,也不知道逃哪去了。” 赵小山心中慌乱,知道时间紧任务重。 告别了大哥后两人紧忙朝威扬镖局而去,现在镖局只剩三个镖师坐镇。 赵小山来过很多次,镖师们都认识他,还以为他要人跟着走镖。 还没等他们开口,赵小山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不要你们走镖,我知道你们没人了,我想去京城,大哥你们能不能给我家丰收弄个路引。” 留守的镖师大惊,“赵公子不去并州了?怎么要去京城?” 这些镖师都是何言昌的手下,十分可靠,赵小山却不愿多说,敷衍道:“我爹娘他们有总镖头护送绝对安全,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我想去京城看看。” 三个镖师点点头没再多问,先把最近听来的消息和赵小山分享了一下。 原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黄太后便昭告天下说周彻弑君篡夺皇位扰乱朝纲颠覆正统,如此奸诈小人天下英雄该当得而诛之,号召大景各地起而反叛,以清正朝纲重建秩序。 不过周彻已在京城顺利登基,又前后发了好几道诏令安抚南方豪强,以至于黄太后的檄文发出去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毕竟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他们还是当着地方的地主,收着地里的租子。 黄太后现在正抓紧时间扩编军队,卫州和青州府已经有胥吏下乡抓人充军的事,他们荣河现在还没太大的动静,但也快了,建议赵小山去京城一定要小心云云。 至于路引,恕他们无能为力。 总镖头不在,他们也不知道门路。 赵小山无法,只得调转枪头去了马恭回的大儒老师那。 这大儒他见过一次,为人十分傲慢,那次见面十分看不上他身上的铜臭气,全程没什么好脸色。 如无必要赵小山是不愿见他的。 但他现在在荣河走投无路,能想到的也只剩他这棵大树。 马恭回因为李伯玉小舅子这身份早就逃了,自己是他爱徒的朋友,应该不会被拒绝。 然而抱的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这读书人的酸腐在这大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赵小山把情况一说,立即遭到了大儒的猛烈斥责强烈反对,理由是这样的: 护国郡王身为旁支宗室,竟妄图谋权篡位,真真为逆贼也,马恭回竟是这种逆贼拥趸,老夫真真为其羞愧,老夫已将其逐出师门,你也从哪来的回哪里去,再不走小心老夫向衙门告发你。 赵小山不仅没淘到路引,反被这酸腐大儒家的仆人给撵了出来,形容十分狼狈…… 只怪他平时交际太少,没经营什么人脉,遇到事的时候就麻了爪。 算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既然没有路引,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赵小山和朱丰收没了办法,先去铁铺和药铺买了点防身的东西,最后买了点干粮放在车上,连夜出了荣河。 赵小山自来到大景朝前后出过三次远门,因为有钞能力的加持,每次出门不说前呼后拥,至少旅途舒适安全无虞,从没像这次这般狼狈。 两人出了荣河后也没敢走大路,专门挑小路走,赶车也是轮换着来,饿了就吃点带来的干粮,渴了就从附近的小溪里打点水拿着小炉子烧点喝。 晚上窝在驴车里实在伸不开腿,两个人在小小的车厢里挤的密不透风翻身都费劲,被子只有一个,夜晚的凉风透过小被子呼呼的吹进来,冻的人骨头都冷,衣服长期不换又酸又臭,过的要多艰苦有多艰苦。 折腾了四五天后,赵小山再也没了前两天的斗志昂扬,整个人都萎靡了。 他感觉自己纯粹有病,不论是密水还是荣河现在都好好的,也没说要抓他,他自己先风声鹤唳起来,好好的客栈不去主,非要住什么荒郊野外,好酒好菜不吃,非要出门啃干吧馒头,属于是感动自己没苦硬吃的典型。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这样过。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赵小山将手里的干吧干粮一扔,决定先进城吃顿好的再说。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东乡县,下定决心后两人牵着驴车马不停蹄的便朝着东乡县城门走去。 结果两人还没进城便被吓了回来。 因为他们队伍最前面的两人正好也是密水的,两人都由路引,但解释不明白为什么要来东乡县,那守城的胥吏人狠话不多,直接给二人安上一个叛党同伙的帽子,一人一根铁链子送上。 两人被绑一边挣扎一边嘴里大喊冤枉,“冤枉啊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就是来走亲戚的,根本不认识什么叛贼。” 然而那几个胥吏根本没回应他们,只对后面排队的人群喊话:“密水县是叛贼周彻的前封地,现在已经被划为判县,里面有不少周彻的同党都逃了出来,你们中谁是密水县的赶紧站出来,先将路引拿出来,若解释不明白为什么出来,别怪本官不客气。” 赵小山和朱丰收吓的肝胆欲裂,对视一眼,再顾不得吃好喝好的伟大宏图,急忙拉着驴车,从排队的队伍里撤了出来。 第276章 一路坎坷 他们后面的人见状好奇道:“唉,你们走啥啊,难不成你们也是密水出来的?” “大哥开玩笑了,我们可不是密水的,我是从下水桥来的,你看这是我的路引,下水桥县八浪村的,我就是肚子疼,实在等不得了,先找个地方方便一下,等回来再重新排队,反正也不着急。” “哦,下水桥啊,那可挺远,怎么来这东乡了,现在世道乱了,没事快回家吧。你没听说呢,现在密水可乱了,县老爷都被抓起来了,说是叛贼的同党,还有不少以前和叛贼周彻有过来往的,都给抓起来了,抓起来就砍头,家产就充公,一点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妈耶,那血流的,水都冲不干净,老吓人了。” 朱丰收声音都哆嗦了,“大哥,你咋知道这么多,你去过密水么?” “我没去过密水,我家邻居一个大哥是从密水来的,他就是在密水摆摊卖货的,结果这几天密水街头天天杀人,乱的不成样子,他吓的急忙跑出来了。” 听到这话,赵小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僵着嗓子道:“哎呦,那可真是太吓人了,大哥你说的对,这世道太乱了,能不出门还是尽量别出门,老实在家待着吧。哎呦,我这肚子呦,快快,快点找个地方,要憋不住了。” 朱丰收得了暗示,连忙坐上车辕,拿起鞭子狠狠抽在灰驴屁股上,打的小灰驴“嗯啊嗯啊”的叫个不停,两腿一蹬,朝后面奔去。 两人出了队伍视线后一路狂奔一刻没停,走了大半天,直到彻底离开东乡县地界才算松了口气。 “主子,怎么办,密水真的回不去了,族长会不会被杀?” “主子,幸亏你安排得当,咱们出来的早,若是坐以待毙,指不定咱们也人头落地了。” 赵小山劫后余生,呼了口气,“幸好当初老毛头派人来提前通知一下,只是他们怎么能任由黄太后他们在密水抓人杀人没留后手?这里毕竟是他以前的封地,难道真的能放下什么都不管了?!” 若是那样,周彻未免也太过冷情了。 密水百姓何其无辜,成为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接下来的路程赵小山和朱丰收全程沉默,再也没敢嘟囔着旅途辛苦日子难熬。 两人没敢再往大城池凑,但走小路食物不继,有时候不免要路过村庄借宿或讨点吃喝。 为了不露财,二人有钱不敢花,只敢拿出一些铜板和村民换些米粮。 遇到好心人还能吃点热乎的汤水,遇到奸猾的小命差点留下。 有一次赵小山投宿这家就两老人,赵小山给了五个铜板借宿一碗,连饭都没敢在这家吃,谁知道晚上差点被迷药迷晕。 还是朱丰收晚上警觉,迷糊中发现屋里有异味才发现那老人竟朝他们喷迷雾,目的是为了留下他俩的驴车。 赵小山气极,恨不得一刀捅了这两人。 还是朱丰收说不易惹祸跑路为主才劝服住他。 这老两口看着五六十岁,背都佝偻了,看着笑眯眯很是慈祥的样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如此狡诈阴狠。 他们的小灰驴瘦唧唧的,后面的车子也破的不成样子,上面的篷子破了好几个洞,下雨时连雨都挡不住,就这么点破东西还能遭人惦记,真是醉了。 最后赵小山和朱丰收合力将两个老东西绑了起来,丢在了院子里,并将他家厨房里做好的饭菜干粮都搬走了事。 经过这一遭,赵小山和朱丰收更加警觉,晚上宁可在野外挤在拥挤狭小的车篷里都不敢再轻易借宿。 可就算这样也不行,最惊险的是遇到两次拦路劫道的。 好在两拨人都是附近的村民迫于生计出来作恶,而不是真正的山匪。 赵小山和朱丰收毕竟是两大男人,又看起来风尘仆仆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一看油水就少。 遇到第一波劫匪时,对方二十多人,还各个手里拿着武器。 赵小山尽管很怕,还是竭力稳住自己,利用了三寸不烂之舌一顿天花乱坠胡编乱造后,成功打动了劫匪,获得他们的同情——人可以走,只留下了东西。 二人身上仅剩的二百文钱被迫扣留,同时留下的还有那条小灰驴。 最后赵小山和朱丰收只能推着车棚子走了。 没了小灰驴拉车,赵小山和朱丰收变得更惨了。 车上装了他们的被褥和生火烧水用的小炉子等生活用品,这些东西再加上车身,推起来很费劲。 赵小山和朱丰收轮流推,推一会便累的气喘吁吁,走了半天,赵小山脚都磨破了。 晚上赵小山看着脚底那巨大的水泡,差点哭出来。 他这是来古代逃荒的? 遭瘟啊…… 造孽啊…… 然而,没有最惨只有更惨,第二天他们又遇到第二波拦路抢劫的,这次人少,只有五人,但每个人都体型很大。 这次不论赵小山如何卖惨如何求饶对方五人都不为所动,强硬的要求他们必须交出身上所有财产。 朱丰收都给他们跪了这几人也没松口,其中一人还拿着刀流里流气的侮辱朱丰收,并放下狠话:要不交钱,要不把小命留下。 这五人明明也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棉布也知道日子过得去,不知为何要在路上设障如此为难过往的行人。 见他们有恃无恐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应该是有人罩着,要不就是整个村集体作案或者上面有人罩着。 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他们这边只有里他和朱丰收两人,对面却是五个彪形大汉。 赵小山怒极,自己这一路走来担惊受怕吃尽了苦头,现在还要在这受这帮刁民的鸟气,没有天理了。 娘的,大不了同归于尽,也不能便宜了这帮鳖孙。 这一路积攒的委屈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赵小山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佯装要脱裤子掏钱,然后趁着其中一人不注意,猛地将裤腿上藏着的尖刀拔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划过那人的脖子。 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反应。 只见,“唰”的一声,一股血瀑布喷出,那人眼睛瞪的溜圆一脸不可置信,脖子断了一半,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他这一动作将朱丰收和另外四人都吓傻了。 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矮矮的少年竟敢杀人。 “杀,杀人了,杀人了。” “我操你娘的,我就杀人了,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他娘的也不给你们活路,大家都别想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你们一起上,我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赚,哈哈哈,来啊,你们都过来啊……” 赵小山一身一脸的血,手上还拿着杀人的尖刀,站在那尸体前哈哈大笑,整张脸都被血糊住了,看起来诡异异常。 “疯了,大哥,这人疯了。” 四人里胆子小的顾不得为同伴报仇,踉跄着朝后面跑去,生怕赵小山拿着刀刺过来。 另外三人也吓得不轻,想都没想也跟着跑了。 他们不过是附近的村民,做点打家劫舍的事不过为糊口,从没想到真的杀人,也从没想过会被杀。 赵小山的行为彻底颠覆了他们一直以来的认知,原来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待三人走后,赵小山将脸上的血一抹,拽起吓傻了的朱丰收,推起车篷子,一路狂奔远去。 直到确定后面没有人追来,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朱丰收这时已经缓过神来,将赵小山扶在树下,拿起葫芦准备打水给他擦洗一下。 刚才的一腔孤勇已经泄了,此时的赵小山气喘如牛,两条腿像灌了铅,一点力气都没了,任由朱丰收打来了清水擦洗摆弄。 等一切都做完,朱丰收将包袱里最后两个干巴馍馍掏出来,一人分了一个作为晚饭。 赵小山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张嘴咀嚼,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主子,你没事吧?你可别吓我啊。”朱丰收真的快哭了。 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好歹有主子陪着,大事小事都是主子做主,他也不觉得多累。 但看主子现在的状态,像是被吓傻丢魂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若主子真傻了,他可怎么办啊。是继续去京城还是回密水…… 此时的赵小山没法根本没法回应哭唧唧的朱丰收,因为他全部心神都被一团红占据了。 那是刚才被杀那个劫匪脖子里冒出来的一股血雾,这团血雾不知为何一直跟着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让他的眼睛都模糊了,看什么都是红色的。 红的赤眼。 朱丰收知道主子这是惊魂了,又是大声呼喝又是好话劝说,最后还是狠狠掐住了赵小山的人中,只听“哎呦”一声,赵小山总算醒了过来。 “主子,你没事吧,你快吓死我了。” 赵小山像是刚睡醒,只觉得胳膊腿没有一处不疼的,根本不记得自己刚才推着小车一路狂奔的场景了。 见朱丰收哭的可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就是第一次杀人有点不适应,现在好了,没事了,别害怕。” 对的, 毕竟是第一次杀人,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 不过他心里可没什么愧疚,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杀就杀了。 若以后还有同款,他还是会杀,并且绝不会再如刚才那般失神了。 低头看看自己这满身的泥泞,再看看对面的朱丰收,比他还不如,赵小山决定再次改变路线:进城! 第277章 城门前装x 他们走了十多天还没出青州,若按照现在的状态继续走,能不能走到是一回事,有没有命走到又是另一回事。 没有了驴车他们只能靠双腿走,还要推着笨重的车篷,极大的降低了速度。 而且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很久没清洗脏污的发臭,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哪里来的逃荒乞丐,不会往叛贼同伙的方向想。 他们必须进城补充一下装备,最好能买一只拉货的畜牲,再短暂休整一下。 这些天以来他们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消息不通,也不知道周彻和黄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赵小山和朱丰收规划了一下路线,决定去离这里不远的定襄郡的城阳县。 城阳县是青州府最靠西的县城,过了这个县便是齐州府地界,而且这个县有码头,从码头上船沿着镜河一路西行可以直达京城。 其实从密水到京城的直线距离是走卫州,可卫州是黄太后和前太子的大本营,危险性不言而喻,他们实在没那个实力硬闯,只能绕路前行,只能南下先去齐州,再从齐州出发朝西北方向走到京城。 若能走水路最好了,那样会少很多麻烦。 打定主意后,赵小山和朱丰收吃了点东西,收拾好篷车,重新出发朝着城阳县行进。 有鉴于前两次遇到拦路抢劫的,这次两人更加谨慎,连乡野小路都不敢走,专门挑无人的山间林路。 十月份的青州山林,树叶变黄虫蛇变少,不少野果都成熟了,咬一口十分甘甜。林中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空气清新,若不是正处于逃难途中,两人真想停下来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静谧。 又走了四天的时间,在体力即将耗尽前,两人终于到了城阳县城外。 再次接触人流,赵小山和朱丰收明显感觉到了和以往的不同——进城的和出城的人都很多,人人神色惊慌,秩序依旧在,但逐渐有了崩坏的趋势。 城门就在前面,进城的百姓排了长长的队伍,大部分都是贫苦的老百姓,就这还有地痞流氓前来骚扰抢劫。 赵小山身后不远有一家五口,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大女儿和一个小儿子。除了那个小男孩穿的细棉布,剩下四人都穿着麻衣,但他们家有辆骡车,男人坐在车辕上赶车,女人们和那个小男孩坐在后面板车上。 看穿着打扮便知他们是附近村里的农户,兜里有些钱,绝对不多。 就这,还让几个在附近溜达巡视的地痞流氓给盯上了,那地痞佯装看上了他家大女儿,对那女孩动手动脚拉拉扯扯,那女孩吓的大叫,男人连忙上前阻止,却双拳难敌四手,两下便被打趴在地。 最后还是那家的女人将藏在内衣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才解救了自家男人。 一个地痞将钱袋松开,发现里面不仅有几十个铜板,还有两小块碎银,甚是满意,又在那少女胸脯捏了一把才哈哈大笑着离开。 那少女的尖叫声直穿云霄,震得前面赵小山耳朵都快聋了,动静闹得这么大,不远处守城门的胥吏们见状却并未阻止,看几个地痞得手后才象征性的说了一句:“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别闹得太过了。” 赵小山和朱丰收心中大惊,不知到底为何会这样,面上却不敢露出异常。 几个地痞得了一次手,心里开心,又来来回回晃悠起来,想在队伍里再找一只肥羊。 队伍里弱势的人很多,但一看就知道没钱,就算打劫也劫不出什么。 看了半天,两人竟晃悠到赵小山和朱丰收面前,眼神上下的打量着,像要从他们身上穿出来一个洞。 赵小山后背发凉,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心中怒极。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几个不入流的混混竟将主意打在他身上了,欺人太甚。 若是以往,赵小山一定苟着,或者说几句求饶的话,或者破财免灾了。 但现在的赵小山可不会惯着他们。 上一个欺负他的人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面对这种混混,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比狠,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有让他们感觉怕了才行。 想罢,赵小山先是将车棚子交到朱丰收手里,叮嘱道:“丰收你看好摊子,有人将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了,咱要是装做看不见,像是咱怕了他们。咱大哥叮嘱过咱们,出门在外,横的怕不要命,前几天刚收拾完一个,今天我再练练手。” 说罢,他大步流星的走出排队队伍,两手握紧,左右摇了摇头,走到一个混混面前,道: “这个兄弟,你们有何指教?要钱,俺们没有,要命你们要不要?” 他反其道而行之的态度弄得那混混先是愣了愣,而后便是大笑。 “大哥,这有个胆子大的,说要把命给咱们。” 他的话迅速引来了另外两个同伙,赵小山一对三,丝毫没惧怕,仰首挺胸目光威严,他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这一刻这么崇拜自己。 活了两辈子,都在浑浑噩噩,说是小有成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活着,却从来不精彩。 他一直以为自己适合苟道,不求大富大贵,只求稳扎稳打,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行。 可直面三个地痞这一刻,赵小山一点不怕,只觉得血液都在沸腾,头发丝都在燃烧。 他很兴奋。 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才像个男人,将在乎的人拦在身后,不惧危险迎难而上的真正的男人。 “这个兄弟笑的这么开心是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我赵某从不开这种玩笑。” 说着赵小山慢慢弯下身,将藏在裤腿里的小刀拔出来,露出尖锐的刀锋。 这把刀是当初在西北时周彻送给他的,刀身并不华丽,甚至有些旧,但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真正见过血的好刀。 “上一个说要我命的人已经被这把刀结束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当初什么感觉了,既然大哥说要我的命,那我便重温一下。” 赵小山个子不高,身板瘦弱,声量不大,他就拿着一把锃亮的刀站在那,一脸冷漠的说着这句话,一种名叫高手的气质扑面而来。 对面的小地痞被唬的呆愣在地,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那头目同样先是一愣,而后便反应过来赵小山说的可能是真的,他应该真的杀过人。 他们不怕和人搏命,但没必要和这个陌生小子搏命。 他们不过是城阳县里混日子的地痞流氓,只为求财,也更惜命。 “都是误会,我们几个兄弟不过在这走走,小兄弟你误会我们了。” 赵小山提了提嘴角,沉声道:“误会不误会的可不是你说的算的。” 地痞头子眉心一簇,心下一紧,难道真碰到硬茬子了? “真的是误会,散了散了都散了,别耽误了这小兄弟排队进城。小兄弟,你同伴都排到前面了,你再不跟上他就进城了,你俩就要错过了。” 赵小山神色一动,扭头朝后看了看,又转过头来冷声道: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不能和几位大哥切磋了,以后若有机会再来切磋吧,到时候这位大哥别再说误会了。” 完美的装完x后,赵小山头也不回挺直腰板大步朝后走去,看着背影就像是一个没完成刺杀任务的剑客。 小地痞看着愣是没敢追上去。 “大哥,你怎么就让他这么走了,他们身上绝对有东西。” 打劫一百个普通老百姓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打劫一个富有的,够吃喝好多天的,这小子随手拿出来一把刀都是精品,身上的银子不会少。 “啪。” 回应他的是地痞大哥的一个巴掌,“我和你说多少次了,咱们要量力而行,打劫可以,别把命搭进去。你看这小子其貌不扬的,绝对是杀过人的狠角色。别你钱没要到,先把命搭进去。” “也是啊,他刚才拿刀那一下,我像是被定住了似的,都不敢往前凑了。” 地痞大哥点了点头,“他那把刀绝非凡品,这人身份不一般,咱们还是轻易不要招惹了。” 两人的对话赵小山没听见,因为他顺利的进城了。 也许是看到了他单刀匹马和地痞对峙的一幕,守城胥吏仔细检查过他的路引发现没问题后,并没强烈要求查看朱丰收的,便放他们进了城。 朱丰收推着板车,十月份的天吓出了一身冷汗,看赵小山依旧气定神闲,心里充满了敬佩。 主子就是主子,哪怕年龄小身体弱,他也是主子。 两人进城后沿着主干道往前走,找到了一家规模尚可的客栈住了进去。 一进屋,赵小山腿就软了,若没有朱丰收扶着,他一定会栽倒在地。 “主子,你没事吧,是不是饿狠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虚……” 赵小山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有种修仙人士燃烧精血后的疲惫虚弱感。 “主子,你刚才简直太勇了,我当时都吓坏了,还以为你真的要找他们拼命呢。” 赵小山直哼哼,没说他当时真没装,那时候他真打算活出自己活出强大准备英勇就义牺牲自己成全他了。 不过他也知道他说了朱丰收也不会信就是了。 两人折腾了二十多天早已疲惫不堪,先叫店小二送来两桶热水,好好泡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各吃了两碗面条才算活了过来。 二人虽然困顿的很,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头半夜赵小山睡觉朱丰收守夜,后半夜朱丰收睡觉赵小山精神。 如此折腾一晚两人都累的不行,第二天白天根本没出屋,又轮着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二人总算缓过来些许精神,这才走下楼梯到了一楼大厅准备打探一下消息。 第278章 打探消息 论城里谁的消息最灵通,那必然是店小二无疑了。 赵小山只不过给了五文钱,这店小二便乐颠颠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奉上说了一遍。 “客官你可算找对人了,论这城阳县谁知道的消息最多,真是谁也比不过小的。” “客官你们也算来对地方了,现在这城阳县啊你去谁家都不安全,就来咱们家客栈还能相对安全些。” 朱丰收不解:“小二哥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去别人家还能是黑店不成?” “哎呀,这可说来话长了,两位小哥从哪来的,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店小二就是象征性说一下,也不知道真的要得到回答,将毛巾搭在肩膀上,开始头头是道说起来。 原来就在他们二人离群索居跋山涉水之际,黄太后和周彻已经打了一仗了。 就在卫州府府城不远处。 周彻的军队有火炮,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按理来说攻打黄太后手下的乌合之众应该不难,可谁知两边刚打上还没分出胜负,北边突然告急。 原来黄太后为了对抗周彻,竟然选择和胡人联手。 两方对峙之际,胡人突然出兵南下攻打了两座中立城,想要达到周彻两边受敌的境况。 周彻没想到黄太后如此丧心病狂,为达目的竟能和胡人密谋,愤怒的同时也却是陷入了相当被动的境地。 “自从咱们青州府投靠太后以后就乱了,衙门经常来这抓壮丁去充军,还征收重税,原来城阳县一共有十二家客栈,现在被搜刮的只有四家还开着,其余几家都关了。” 说着,店小二凑近赵小山二人,声音也压低了好多,“可咱衙门拥护太后,咱百姓很多都不认可,谁坐皇位俺们一样过日子,可勾结胡人就不应该了,好多人听了这消息都很生气,这段时间城里好多大户人家都走了,说是不能在青州府待了,再待也成卖国贼叛贼了。” “你看咱城阳县以前多好啊,那码头周边老热闹了,秩序井然的,咱这客栈几乎天天爆满,结果现在呢,兵荒马乱人心惶惶的,大家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偌大的客栈连个人都没有。” “那些地痞流氓混混可开心了,还以为天下大乱了,天天出来打家劫舍,衙门现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我看着外面乱的,心里都难受。你说那个皇位就那么好么,这么多人争来抢去的,咱大景咋就这么多灾多难呢。” 许是很久没有客人上门了,店小二也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越说竟越伤感起来了。 “现在年景不好,掌柜说了,再坚持一个月,若生意还是这样半死不活的,俺们也打烊了先不干了,啥时候局势稳定下来啥时候再开门。” 人家说了这么多,赵小山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巴巴的安慰了一句:“没事的,一切会好起来的。” “小二哥知不知道北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并州府是否安全?” 按理说爹娘这个时候应该快到并州了,可如果并州打起来了,他们还是要转移。 如若并州不保,他就要改变计划,先去并州接爹娘了。 “并州固若金汤好着呢,上次大战后并州就加强了防御,又有火炮加持,胡人根本不敢去攻打并州,也就敢围魏救赵去打一下中立城。” 这小儿,还拽上了,还知道围魏救赵。 赵小山点点头,对这个消息十分满意,又从兜里掏出来五文钱赏给他,“多谢小哥告知。” 店小二见又有五文钱,笑的更开心了,“客官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小的知无不言。” “我这还真有点事想问问你,我和哥哥想去京城,你知道现在怎么走么。” 并州没事,爹娘就安好,他便无需改变原有计划,依旧朝京城前进即可。 “客官要去京城?这时候去京城可不好走啊。” 店小二想起昨天下午二人进店时的狼狈,突然就明白了。 “小二知道什么告知我们就好,如若能行,赏钱另算。” 店小二本来还皱着眉头犹豫着不想说,听到赵小山说赏钱,心下一喜,见大厅没有外人,连忙压弯了腰,凑在赵小山耳朵边小声说道: “客官若真想去京城,小的倒是能给你提供方便,不过这钱么……” 赵小山深知财不外露的原则,皱着眉头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小哥先说说,我琢磨琢磨。” 店小二一听有戏,脸色闪过喜色:“客官也知道,现在大船基本都被衙门给控制住了,咱老百姓坐船去京城根本不可能。但咱城阳县还有小船在走,白天找地方猫着,晚上出行,还保证安全。 这可是和朝廷作对的大事,是要杀头的,危险性也大,所以呢这费用也高。” 说着,店小二伸出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道:“一人这个数,客官您看能接受不?” “一人二百两?” 店小二点了点头,再次压低声音道:“若不是看客官不似坏人,小的真不想多说的,客官听着贵,但各种风险也值这个价的,而且咱们船家身手好,还能沿途保护客官的安全,比你们自己走到京城可便宜安全太多了。” 赵小山被店小二说的心动不已,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前几天那对慈祥的老夫妇的教训还在,他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于是赵小山先露出一副激动模样,又做出皱眉肉痛的神情,最后看了看朱丰收,想了一会才又开口道: “小哥,一个人二百两,就是把我俩卖了都不值这个价,这价我都能卖两辆骡车再雇佣两镖师了,你们就没有便宜点的船么?” 朱丰收加了一句:“和别人搭伙一起坐也行,只要能到京城就行。” 店小二摇了摇头,“客官,这生意不是我的,我就是帮着介绍介绍的,哪有给人家定价的道理。客官若觉得行我就帮客官联系问问,若不行就当我没说,客官也行行好,别到处给我说出去。” 赵小山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省的。” “可二百两确实太贵了,我们两个人就要四百两,我们实在承受不了这个价格。” 店小二见他说这话时表情纠结,遗憾的摇了摇头,“那客官再想想,有需要了随时问小的。” 赵小山点头,又在店里叫了几样小菜,和朱丰收饱餐一顿后才回了楼上。 一进门,赵小山和朱丰收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彼此心中的意思。 “主子,你刚才为什么没答应,别拖久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赵小山摇摇头,“先不着急,怎么也要打听打听再说。” 接下来两天,赵小山和朱丰收深居简出,恢复体力养精蓄锐,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去县城仅剩的一家茶楼打探消息。 那客栈的店小二说打探消息他是第一,但这茶楼的店小二明显比他强了太多。 客栈的小二只知道个事情的大概,茶楼店小二可是连具体的细节都清楚。 据茶楼店小二说,胡人之所以会答应黄太后出兵是因为黄太后答应了他们,一旦重新夺回中央政权,她便将包括并州在内的北地四州全部割让给大梁。 据说原本还保持中立的英国公和何将军十分愤怒,已经发出声明:他们北地四州拥护新帝建元帝(周彻的年号),绝不与通胡卖国贼同流合污。 只不过现在胡人政权又一次要发兵南下,北地压力也很大,京城两边夹击,不敢大举发兵攻打卫州,十分被动。 茶楼店小二甚至还补充了密水的消息:因为密水是建元帝的前封地,以至于黄太后听闻这个地方后十分愤恨,竟下令在密水大肆抓捕建元帝同党。 此令一出,密水一团大乱,县太爷一干衙门官员全部下狱,就连县城内有些名望的乡绅富户也都被捉拿。 一时间密水县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乱的不成样子。 最后还是荣河郡守将密水的情况连夜报告给了青州府的主官,青州府的布政使听闻大怒,和黄太后一番交涉后黄太后收回了成命,密水才算保住了一命。 赵小山和朱丰收一顿唏嘘,听完这个消息当场给了茶楼店小二二十文钱的赏钱。 至于去京城的船只,茶楼店小二却不清楚,看样子那条线只有客栈的店小二有了。 在茶楼又听了听关于卫州和京城的其他消息后,赵小山最终决定尽快赶到京城。 别说一人二百两,就是一人五百两他也要坐,靠着两条腿走他早晚死在路上。 第二天他找到客栈店小二,说想坐船去京城,但是钱不能马上给,他们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只能交一部分定金,只能等到了京城,找到他家人后才能将剩下的尾款补齐。 店小二听了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要加钱,一人五百,定金一人一百。 赵小山: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才隔了三四天,价钱就翻了两倍有余,要点脸吧…… 第279章 船票涨价 “明明前几天说好了二百两,为什么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就涨了这么多?” 店小二一脸无辜,“客官可别冤枉小的,这生意又不是小的的生意,这价格自然也不是我能定下来的。” “小的早就说过,现在形势越来越乱,这价格必然要上涨,听说这几天新皇帝和旧太后又打起来了,现在去京城那就是去送命,这价格能不高么。” 赵小山哀嚎:“五百两实在太贵了,能不能和老板讲讲价给便宜点?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几岁稚儿嗷嗷待哺,这一千两实在支付不起啊。” “客官,您可别和我讲价了,您要是想走就抓紧时间,再过几天五百两都不一定能行了。您出门打听打听,城里的富户又走了好多,船都被他们定的差不多了,您再磨蹭,别说坐船走了,就连城阳县县城大门都出不去。” 说着,这店小二又弯了腰,低声说道:“客官在这住了这么多天,小的也卖您个好,听说县太爷知道县里最近走了太多人,很是生气,怕人都逃没了他没法和上峰交代,决定下令封城,就这两天的。” 赵小山听罢大惊,又怕这店小二吓唬他,付了饭钱后立马去茶楼那打听了一圈,发现茶楼里茶客们神色惊惶议论纷纷,所讨论的话题都围绕这最近跑了太多的人,城门或许会关闭这件事。 赵小山一听,知道店小二没说谎。 怪不得船票会突然贵了这么多,原来真的要封城。 赵小山和朱丰收连忙赶了回去,找到店小二,最后商议道:“两个人八百,不能再多了,先付一百两,走一半再付一百两,到京城见到家人后再付余款,全程负责我和我兄弟俩的安全。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形势确实紧张,富户们也确实跑了不少,但茶楼里喝茶的人尽管忧心忡忡还是没跑,为啥,没钱。 城里富户就这些,他不信能有那么多人能一次性拿出来一千两只为出行的。 店小二不过是抓住了他们要走的心理,适当的夸大了出行的难度罢了。 果不其然,店小二一听他的话,眼中闪过惊喜,“客官稍等,我去帮您问问。”说完,便颠颠的跑了。 没过一会,店小二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告诉他们船家已经答应了,价钱就定为一人四百两,但来回的饭食要他们自行承担。 店小二为了让二人放心,还带着二人先去了趟码头,看了看他们预定的船只。 这船不愧是搞走私的船,上面不过是能装四五个人的破旧乌篷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是附近渔民打鱼用的。 可船的内里却另有乾坤,船板下面的肚子空间很大,能藏下两三人那样。 在店小二的引荐下,赵小山又见到了开船的船家。这船家虽然一身粗布麻服,但被衣服紧裹的健硕肌肉和脸上的一条斜长的伤疤却让人知道这人并不简单。 也许是见赵小山一脸警惕不敢靠近,店小二急忙在旁边解释:“船家虽然看着吓人,最是老实不过的,就是附近的渔民。” 见赵小山一脸不信的表情,那船家自己开口道:“我叫槐五,以前在堕马山做过水匪,后来和那里的当家理念不合就回来了。” 朱丰收一听大惊,立马拦在赵小山面前,赵小山也弯腰将裤腿里的尖刀掏了出来做出防御的姿态。 店小二吓的连忙解释:“槐大哥,你做什么吓客官。你那水匪做了才一个月,怎么每次你都要拿出来说嘴,显摆你过往经历丰富啊,真是的。” “两位客官,您先把刀放下,您们放心,我寇小三介绍的船家绝对没问题,你不信我也信我们客栈。槐大哥以前就是咱城阳跟前打鱼的,本来要和蓉姐姐成亲的,谁知定襄郡船老大的儿子有一次看到了蓉……” “寇三,够了,闭嘴。”店小二话还没说完,那船家便出口打断了他。 那船家见赵小山还是一脸紧绷的状态,也解释道:“我之前在城门处见过你们,知道你们并不是奸诈之徒,这才让寇小三接触你们,愿意接你们这趟活。若你们不信我也可去找别的船家。我槐五确实做过水匪,却是被这的大船家欺辱逼上梁山的,到了堕马山后因为不想和其他水匪那般滥杀无辜,被那的大当家驱逐,这才回来做了船公。” 店小二寇小三又急忙解释道:“槐五哥做了水匪后只杀了船老大一家为蓉姐报了仇,一点也没伤及无辜,你们放心,槐五哥绝不是那般打家劫舍之人,客官你们尽管放心坐。” 说完又解释道:“槐五哥脸上的伤疤就是当初被堕马山大当家划的,若不被划伤那当家便不放他走。” 赵小山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慢慢收起了手里的尖刀,朱丰收也收起了防御的姿势。 赵小山问店小二:“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店小二斜眼看了看那船家,小声嘀咕道:“槐五哥的未婚妻寇蓉儿是我亲姐,他是我未过门的姐夫。” 赵小山了然的点点头,“这一路都只有槐五你一个船家么?” 槐五摇摇头,“以前是我一个人就行,但现在朝廷打仗,各处乱的不行,若我一个人怕应付不过来,我还有一个兄弟也一起跟着,你放心,我这兄弟身手好人品好,我们绝对做不出谋财害命之事。” “为了约束双方,咱们也可以签订协议。” 赵小山和朱丰收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先考虑一下。 二人告别槐五和店小二寇三后直奔城里茶楼,向小灵通茶楼小二打听槐五其人。 真没想到,茶楼小二一听他们要打听槐五,连茶都不送了,小毛巾搭在肩膀上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开始侃侃而谈。 “槐五哥啊,那可是我们城阳所有渔家的偶像。槐五哥家以前就在咱县下面的村子,农忙时种地,闲了就出船打鱼,为人热情实在又正直,因为他能打,码头那的地痞流氓都怕他,看他来了谁也不敢欺负弱小。” “但这么好的人没有好报啊,槐五哥有个青梅竹马,是他们一个村的,有一次来码头卖菜竟被定襄郡船老大家大公子给看中了,当下就被抢回去给欺负了。 后来那女的被放出来后就自杀了,槐五哥气的单枪匹马杀进了船老大家,将他家大公子下面那惹祸的物件给割了,又砍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可槐五哥自己也被抓了。” 说到这,茶楼小二一脸唏嘘,“因着这事当初闹得很大,很多人都知道,有不少受过槐五哥实惠的想拿钱去救槐五哥,结果没等行动呢就听说他被堕马山的水匪给劫走了,大家都说槐五哥成了水匪,可很多人都不信,槐五哥那么好的人怎么能是水匪呢。” 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茶楼小二才反应过来不对,“两位客官,怎么突然打听槐五哥?可是你们见到过他?” 赵小山连忙摇头:“没有,就是今天突然听到了,好奇而已。” “你说的很好,这是你的赏银。”说着,赵小山从怀里拿出二十文钱赏给了茶楼小二,喜的他接钱时眉眼都是弯的,嘴里还说着以后有啥事都来问他,他是城阳县城里的包打听。 第280章 准备出发 从茶楼出来后,赵小山便跑回客栈,告诉店小二他们决定订船了,如果可以,今晚就走。 店小二寇小三听了大喜,急忙跑出去联系槐五不提。 那茶楼小二话没说完,赵小山也知道故事的后续,不过是那水匪头子看中了槐五武力值高还仇恨朝廷,想着拉拢这一员大将,可人救出来后才发现双方根本不是一路人。 水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槐五正直好义,双方理念不合,槐五根本不适合在水匪帮里过。 水匪头子也知道留不住槐五,但如此轻松的放他回去面子过不去,便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表明以后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来往云云。 以后槐五隐姓埋名回到了家乡,做了一个小船公,搞点走私的小活,挣点辛苦钱。 赵小山没想到逃难路上还能遇到槐五这样的人才,十分欣喜,不枉他来城阳县一趟。 既然决定今晚出发,便要马上行动起来。 赵小山让朱丰收先回屋收拾东西,他则出门采购物资以补充这段时间的消耗。 首先,这一路的吃食不能少了,赵小山去包子铺先买了几十个大包子,又买了一堆抗放的干巴干粮,肉干肉脯也少不了,杂七杂八的买了一堆吃的,够他和丰收吃上半个多月了。 船上寒凉这些东西也能放的住,实在不行就把他们的小炉子带上,带点碎米熬点米粥喝。 想到天越来越冷,他们还要在船上漂泊十多天,赵小山又去成衣店买了两床做好的被褥。 为以防万一,赵小山又去药铺买了点迷药迷香以及跌打损伤和治疗风寒的药,杂七杂八的东西搬回客栈,把店小二都吓了一跳,嘟囔着来了一句: “客官,您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下面都放满了东西你们晚上躺哪啊,您这架势还以为要出门溜达呢。” 赵小山回道:“我这准备充足了省的路上没有还得折腾。” 店小二寇小三摇了摇头,心里吐槽:出门的船票那么能讲价,买东西倒是大手大脚的,真是越有钱越抠门。 到了傍晚,赵小山将这几天的房钱结了账,便随着寇小三出了门,他们沿着城阳码头走了很久,才在一个偏僻的河弯处找到了槐五。 他和他的同伴已经等了很久,见到赵小山这一堆大包小裹的行李也都愣了一下。 按照他们的理解,像赵小山这般身份明显有问题的出行都是简装便行,怎么他们连棉被小炉子都带上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要出门坐月子呢。 本来船舱内很大的空间被这些东西一占,顿时拥挤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地方够住人的。 按照约定,赵小山上船后直接给了槐五一百两银子,槐五接到钱后直接转手交给了岸上的寇小三: “回去给咱爹咱娘送回去,让他们赶紧去药铺抓药,有病别硬挺着。让他们安心在家等着,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 寇小三眼泪汪汪的点点头,道:“五哥,你路上小心,保护好客官是其次的,保护好自己才是最主要的,大不了就赶紧回来,反正咱挣了一百两了。” 赵小山:寇小三,你这么说真的礼貌么?我还在这站着呢,你眼睛真的没瞎? 槐五看到赵小山脸色不虞,笑着解释了一下:“两位爷别听小三瞎说,我槐五既然接下来你们的活就一定安全的给你们送到地方,只要你们不赖账,我槐五绝对讲究信用。” 哦,前提是不赖账,不然他的水匪性子也会被激出来? 赵小山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快答应下来…… 感觉自己又一次掉进了贼窝,那茶楼小二不会也是他们的托吧?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一点基本的信任了? 槐五站在船头慢慢撑起桨,船缓缓的开动了,赵小山和朱丰收坐下来,手放在裤腿上,保持着防御的姿势。 船尾站的另一个精壮的汉子,见他们俩这样也笑了一下,“客官别怕,我大哥刚才吓唬你们玩呢。这一路咱们要走十天半个月的,先熟悉熟悉。我叫寇老大,是寇小三的远房堂哥,也跑过江湖,有点身手,在城阳有点产业,还有点地。 槐老五说要出远门,怕自己应付不过来叫我过来帮忙的,不知客官怎么称呼?咱也不能一道都叫你们客官客官的不是?” 这个叫寇老大的肤色很黑,一看就是常年劳作干活的,脸上挂着憨憨的笑,给人的感觉就是憨厚朴实的农家汉子。 真看不出来这人以前竟是个闯过江湖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姓赵,叫赵本山,这是我二哥,叫赵丰收。” 赵小山:对不起本山大叔,情况特殊,先借用一下你的名头行事。 槐五一边撑蒿一边朝寇老大摇摇头,意思是不用再问了。 寇小三早和他说了,这个说话的小子虽然年龄小,却是他们二人的主心骨。 那个叫赵丰收的根本不是他二哥,反而是仆人,因为他们听到好几次赵丰收喊他主子。 兴许赵本山也不是真名。 不过,他们爱叫什么叫什么,只要到时给钱便好。 寇老大笑着点点头:“那以后我就称呼小兄弟本山老弟,这个大兄弟叫丰收老弟了。咱们这一路啊可不太平,小兄弟你俩也保持点警惕。” 赵小山故作高深的点头,“这是自然。” 小船在黑暗中慢慢驶入了宽阔的镜河河面,月亮高升照的河面波光粼粼,河水湍急,小船如一叶浮萍,晃晃悠悠向京城的方向进发。 朱丰收和赵小山约定好,以后两个人还是时刻保持警醒的状态,轮换的休息。 前半夜赵小山先睡,后半夜朱丰收再睡。 之前每次出门赵小山都坐的大船,每个船都能容下几百人,船里的厢房布置的也很温馨,船走的很稳,吃饭还是大锅现做的热乎吃食,不说十分享受吧,至少不遭罪不难受。 现在可好,这小乌篷船,上面就不说了,直接露天的,下面的空间密闭,狭小又憋屈,堆上被褥吃食后地方更小,躺在里面连腿都抻不直,蜷缩着睡一会腰酸背痛好难受。 好在一夜无事,小船顺利的越行越远,按照槐五的说法他们已经驶离了定襄郡,彻底出了青州府了。 第281章 一路行来 到了第二天早晨,槐五做主找了一处远离城镇的荒野浅滩靠了岸,打算在这躲避一天。 赵小山和朱丰收顶着两队黑眼圈也跟着上了岸,脚踩着实诚的地面,大脑还一阵恍惚,感觉自己还在船上,晃晃悠悠的直迷糊。 “本山兄弟,丰收兄弟,你们是再睡一会还是到处走走,这附近没有什么人烟,倒是能上岸抻腿平躺一会。” 寇老大和槐五将他们的干巴杂面大饼拿出来,借着赵小山的小炉子盛了点热水,简单吃了顿早餐。 赵小山这边的早餐也同样简单,就是热了几个大肉包子,又用小炉子熬了点稀粥,就这还把寇老大馋的不行。 赵小山见他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痛快的给他们二人一人分了一个包子。 这一路走来,和他们二人处好关系很重要。 太阳逐渐升起来了,槐五和寇老大从船头拽过来一张草席,又拿过一张破被,在岸上找到一个背风的地方,开始补觉。 朱丰收见两人的呼声渐起,悄悄凑到赵小山跟前,“主子,他们俩心怎么那么大,就不怕咱们偷偷把船划走?” 赵小山瞪他一眼,“这船是你能划还是我能划?你认识去京城的路?” 他们是缺去京城的船么,他们是缺护送他们一路前行的人。 朱丰收撇撇嘴,缩回身子重新躺了回去。 只睡了半宿,还是好困啊,白天他们俩决定轮流休息。 另外三个人都睡了,只剩下赵小山坐在船头,后面是一座山头,前面是宽阔的镜河,赵小山眯着眼睛,觉得世界静谧美好,还挺不错的。 只怪老赵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临到中午,赵小山耳尖一动,急忙睁开眼睛,前面河面不远处驶过一艘大船,船上挂着“虞”字的旗帜。 “那是清怀虞家的船。”槐老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船上,站在了赵小山后面。 “清怀虞家?”赵小山表示对大景朝内很多世家大族都不甚了解。 “这虞家在朝中没什么人脉,但江湖上认识的人不少,三教九流的都愿意给虞家一个面子。因为虞家是做米粮生意的,很多人都不愿意得罪。哪怕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虞家也丝毫不受影响,在镜河上来去自如。因为不论是建元帝还是黄家都想拉拢他们家。” 赵小山没想到大景朝还有这样一股势力,真是新奇不少。 也许是看出了赵小山眼中的好奇,槐五竟好心的多说了两句:“听闻虞家一直不满自己在朝中无人,想趁这次两皇对峙的乱局从中分一杯羹,已经分别和两边的政权联系了。估摸着谁家给的价码高就要投奔谁了。” 赵小山听罢顿时危机感顿生,没想到和他打一样主意的不少,都知道现在两个皇帝都是最关键的时机,都想趁此时机抓紧表现自己好找一个大腿抱。 看样子他必须快点到京城,然后尽快发挥自己的价值,不能让别人把他第一拥趸的地位给抢了。 “赵小兄弟不困么?再睡一会吧,这虞家的船都是运粮,对咱们这种小船不会理会的。” 说着,槐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晃晃悠悠又下了船,准备再补一觉。 晚上,朱丰收从附近捡了点柴,赵小山用小炉子烧了点水,将买来的肉干放进去,又放了点干巴馒头和盐巴,一顿香喷喷的炖肉馒头粥就完成了。 尽管简陋,他和朱丰收吃的也十分畅快,热乎乎的汤水吃下去出了一身汗,一身的疲惫都被带走了。 槐五和寇老大还是干巴干粮,看向他们这的眼神躲躲闪闪,充满了羡慕。 赵小山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槐五哥,寇大哥,你们也过来喝点热乎的吧。” 寇老大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赵小山的话音还没落,他便一步跨过来,嘴里呼喝着:“来了来了。赵小兄弟太客气了,哈哈,这可是肉汤啊。” 赵小山用勺子给他舀了两勺肉面汤,他连吹都没吹唏哩呼噜就往嘴里送,烫的嘶嘶哈哈的才停。 槐五比他稳重多了,慢慢的吹凉了才滋溜滋溜的喝起来,一脸享受的样子让赵小山以为这汤是什么美味珍馐。 寇老大两口喝完了碗里的汤,抹抹嘴道:“小兄弟别笑话俺,俺们每次出门都是那么对付过的,啥时候喝过肉汤啊,每天都是干巴干粮,吃的嗓子眼都粗了,还是小兄弟你讲究,这汤味道一般,但热乎乎的喝的真舒服啊。” 槐五点点头表示附和:“确实,以前就那样了,以后咱俩也买个小炉子和肉干,能好过不少。” 赵小山的手艺被肯定,十分开心,“就是啊,有条件就要好吃好喝,这又不是多难的事,何苦没苦硬吃呢。” 寇老大舔了舔嘴角,趁机提议道:“不知赵小兄弟你这肉干和炉子怎么买的,总吃你们的饭食也不是个事,可你们的确实好吃,不吃我又馋的慌,你看不如咱们以后一起合伙吃饭,我们给你们交伙食费?” 槐老五点头附和:“没错,一共四个人,在一起吃也使得,我们给你们交伙食费,一天两顿,这一趟行程下来,我们给你们五两银子如何?就在尾款里扣?” 本来就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还有五两银子挣,比他买的所有东西加一起都贵,赵小山欣然同意。 于是乎,赵小山由搭船坐的乘客摇身一变成了船娘,每天负责做四个人的早晚饭。 最开始还新鲜,觉得自己做出来的普通吃食别人都赞不绝口,可当这个新鲜活计变成了必须完成的任务,赵小山就觉得烦的慌了。 好在还有朱丰收,这小子虽然厨艺也不怎么地,但他们只需要煮煮煮,其他技能一点要求都没有,还可以和他分担一下。 接下来的三天,四个人昼伏夜出,槐五掌船控制着行进路线,寇老大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在槐五撑船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十分机警,为他们的航程避免了好几次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 刚开始赵小山和朱丰收还有些新鲜劲和警惕心,但几天接触下来,赵小山发现槐五和寇老大都是非常踏实靠谱的人,特别像现代的东北人,就是那种一身大花背和大花臂,但实际很老实很直白的。 尤其是寇老大,开船时一脸严肃认真,看着像正在上班的教导主任。一旦停船靠岸,他就换上了憨憨的笑,有时候偶尔几句玩笑也让人觉得很可爱。 槐五虽然话不多,但他想什么有时候朱丰收都能看出来,感觉他不是故作严肃,纯粹就是嘴笨,不会说话,才不爱说话不敢说话。 几个人混熟后赵小山决定取消和朱丰收的轮流倒休制度。 实在是这个制度太折磨人了,睡觉只能睡半宿,另外半宿只能坐在船上吹着江风看着月亮,有一天晚上下雨,还要顶着大雨,那滋味,简直太难受了。 这几天他们的行程还算顺利,虽然在半夜遇到了几次大船,但他们的小船没有光亮,又远远的在靠岸的浅滩行进,一点不惹人眼,大船以为他们就是附近的打渔船,也没难为他们,双方平静错过。 变故发生在第五天,他们在靠近齐州安达郡一处绕河的山群时,突然被一伙水匪袭击了。 当时是早晨,槐五和寇老大刚找好地方,将船停在靠岸的地方就准备找地方生火做饭,结果炉子还没架好呢,四周突然涌过来五六条小船,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 那几条小船刚停好便从上面跳下来十多人,一看那穿衣打扮便知这是道上混的。 这些年来朝廷昏庸地方不显,很多老百姓过不下去了,有些性格强势的直接落草为寇,各地水匪路匪日渐增多。 尤其是近三年,南方北边都有战事,朝廷搜刮日重,很多百姓交完苛捐杂税后连自家口粮都不够吃了,朝廷不给活路他们只能自谋生路,有的是举村子的青壮年找个山头就自称为王开始拦路抢劫了。 这些人都来自底层的穷苦百姓,可劫掠的也是过路的穷苦百姓,对过往的大船他们不敢动,也没那实力动。 就比如上次他们遇到的两伙盗贼,再比如说这次他们的水匪。 这波水匪见他们才四个人,脸上闪过狞笑,带上船上的武器,开始朝他们走来。 朱丰收吓了一大跳,怀里的柴掉在了地上,小炉子都倒了。 第282章 杀掉拦路虎 槐五和寇老大放下手里的干巴饼,从船板上抽出两把大刀,弯腰弓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赵小山见这架势知道不能善了,将裤腿里的小尖刀抽了出来,还将另一把大刀递给了呆愣在地的朱丰收。 对面的领头人见槐五和寇老大这架势,知道他们应当是有些功夫的,也不愿意硬碰硬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便没有立马发动进攻,希望四人知道好赖将钱财交了省事。 “四位兄弟,你们这就不对了,贸然来到了我万峰山的地盘,和我们兄弟几个打过招呼么?” “万峰山这一片是我们独虎帮的地盘,我们也不是弑杀之人,只要你们乖乖将手里的钱货交上来,我保证放你们一条生路。” 槐五眼神冷漠,连一个表情都不愿给对方,道:“废话那么多,寇老大,上。” 话音还没落,便抢先一步朝对方奔去,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杀伐果断的姿态,竟比对面的水匪还水匪。 对方立马做出防御姿态,朝槐五奔去。 寇老大不甘落后,也大步朝前奔去,嘴里还大喊着:“槐老五,你又逞英雄,这次你休想得逞。” 这时槐五的大刀已经横向扫过去,三个小啰啰以三挡一却不能敌顿时被砍倒在地,就这样,槐五的攻势依旧没减,直奔着刚才说话的领头人而去,那领头人惊骇大叫:“小子,尔敢!”边说,边举起武器抵挡。 两刀相撞,只见水匪头子的刀应声而断,而槐五刀锋不减,直奔那水匪头子面门而去。 “大哥饶命……” 水匪头子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分为二,成了槐五的倒下亡魂。 这一切说着话长,但其实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从槐五拿刀到水匪头子倒地身亡,最多十息。 那边寇老大刚砍杀了一个小喽啰,槐五这边已经结束战斗将敌首砍杀。 剩余的水匪见状大惊,再没了刚才来时的狰狞,此时全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嗷嗷叫着往回走,要爬上船逃跑,连地上老大的尸体都没人管了。 寇老大被槐五装到了,心中憋了一股气,怎会放他们逃回去,两步跑过去,像切瓜菜一般,一刀一个一刀一个,没一会功夫,剩下的十多个水匪全都被他砍杀殆尽。 赵小山:…… 朱丰收:…… 跪了跪了,值了值了,就花了八百两,值了,真值了。 这武力值,还是种地打鱼的农民?还只是跑过江湖的? 这莫不是江湖哪个峰主隐退的? 连杀数十人,寇老大犹自气愤不过,将刀一把杵在地里,嘴里嘟囔着:“天天装,天天装,不装你能死啊,你先问问他们是哪个山头的啊,一下子把人都杀了,杀的是谁都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赵小山和朱丰收同时一哆嗦。 槐五面无表情的将自己的大刀从水匪头子脸上拽下来,走到水边冲了冲上面的血腥,沉声道:“刚才他们不是说了么,独虎帮的。” “这么几个人能占这么一大片地方么,万一是拜了哪个大山头呢,咱打听清楚了再杀也不迟啊。” 寇老大一边说一边将十几具尸体拖到水里,手下一使劲,十几个人顺着水流向下漂去,殷红的血染红了一大片水域。 赵小山和朱丰收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寇老大干完活转过头看到他们的局促,憨憨一笑:“让小兄弟见笑了,槐老五最恨的就是水匪和船老大,看到他们眼里没别人,指定是要一刀砍上去杀死才行,忘了和你们说了,呵呵。” “这一早晨,饭还没吃呢就干了一阵活,肚子都饿了,赵小兄弟,没事咱是不可以做饭了?” 赵小山和朱丰收像收到命令一般,立马行动起来,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 这一顿早餐赵小山做的十分用心,肉干放的很多,米粥熬的也粘稠,小炉子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泡。若不是受条件所限,他真想将自己所有看家本领全使出来。 朱丰收捡柴之余还往山里多走一回,捡回来不少野果子,这果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咬一口甜甜的,水分很大。 许是刚才杀人累到了,槐五和寇老大今天早晨吃的尤其多。 赵小山和朱丰收刚吃完一碗,两人三碗都吃进去了。 赵小山没怎么吃饱,忍了忍还是放下了碗,将锅里剩下的粥留给了他们二人。 吃过饭后,寇老大和槐五没有像往常一般找地方睡觉,而是选择继续划船朝前走去。 赵小山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问道:“寇大哥,你们怎么不睡了?现在是白天,你们怎么还赶路?” 寇老大在前面一边撑蒿一边回应:“那十几个小水匪杀就杀了,但惹来大鱼就不好了,若不赶紧走,还等着人家找上门来反杀?”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傻,决定乖乖闭嘴。 寇老大和槐五轮换着划船,逆流而上走了大半天,直到彻底脱离了那片山脉才停下,这时已经是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两人都张罗着肚子饿,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停泊下来。 这里离大山远,但是离村庄近,站在岸边能看到不远处的村子,傍晚的村庄上空升起了袅袅炊烟,远远的还能听到狗吠的声音。 赵小山和朱丰收自动的开始生火做饭,他们知道这地方绝非久留之地,若不是槐五他们实在力竭,也不会选在这里停靠。 因着时间紧张,赵小山用水将干巴饼泡软,又放了几片肉脯放了点盐巴就算完了。 四个人快速吃完,一刻也没停歇的继续朝前行去。 到了晚上,槐五和寇老大只歇息片刻又开始不停赶路,两人都累的疲惫不堪身子打晃。 赵小山害怕他们划着划着再栽进水里,努力抢过船桨,和朱丰收轮着划了起来。 两人上了手才知道这东西有多难,逆流而上本就吃力,船身又重,每划一下都是对臂力的极大考验。 没一会赵小山的胳膊就酸了。 朱丰收还好,坚持的时间比他长了不少。 到了第二天早晨,他们已经离万峰山那边行驶的很远了,寇老大和槐五爷缓过来不少,仔细的选了一个地方,拖着草席上了岸,找到一个地方开始睡觉。 赵小山现在对他们二人的人品绝对信得过。 他们的身手绝对可以出尔反尔越货杀人,但两人一直坚守出发时的诺言,一路保护他们二人的安全。 不仅身手了得,还重信重诺,能够结识这般人物也算是他的收获。 到了京城,他甚至可以将二人推荐给周彻。 他自己没什么价值,但推荐有用之人也算有功,也算有了价值,第一拥趸的地位依旧是他的。 想罢,接下来的路程赵小山便开始旁敲侧击的问寇老大他们俩有没有意向报效朝廷之类的话。 槐五一如既往的没回答,赵小山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意思:不可能,我坚决不会同狗官一起共事。 寇老大先是哈哈大笑,继而道:咱大景朝的官哪个是好东西,不过是皇家的狗腿罢了,哪里有我和槐老五这般逍遥自在,俺们散漫惯了,受不了那鸟气。 赵小山十分不能赞同,回道:“寇大哥你知道并州的李伯玉么,他年纪轻轻经营北方四州,去年的时候还协助新皇帝建元帝一起抵御胡人的进攻,难道这样的也不算好东西么?” 寇老大显然听说过李伯玉,赞同道:“他确实是个好官,可像他这样的还是太少了,全大景不过一成之数,其他的都是尸位素餐之辈。” “寇大哥,我听闻建元帝和以前那些皇帝都不一样,他年纪轻轻却极有谋略,去年北地抗胡时他始终在并州和普通士兵一起,就连火炮也是他发明的,听说他知人善任虚心纳谏,在西北时颁布了很多有利于老百姓发展的好政策,西北老姓都十分拥护他,这样的皇帝难道不是我等应该追随的么?”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两位大哥有勇有谋,又何苦自鄙居于乡野之地,一身才华武艺被埋没岂不是暴殄天物?” 槐五歪着头看着他,等他说完后回了句:“所以你们去京城是准备追随新帝的?” 话说到这份上了,赵小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槐五哥说的没错,小弟之前没实话,小弟来自荣河郡密水县,真名叫赵小山,之前就在新帝手下办作坊挣钱,这次去京城就是为了投奔新帝的。” 第283章 赵小山的大饼很香 怕两人不识得自己的大名,赵小山想了想,只能搬出他的两样招牌: “两位大哥可否听说过米粉和肥皂,小子不才,这两样东西就是我研发的。” 寇老大一听顿时好奇的很,先是狠狠恭维了一番,后又问了一些生产的细节。 最后感慨了两句:“我见村长家的女人用过那肥皂,洗衣服确实干净,不过这价格也是真贵,那么一小块就要二三百文钱,太贵了。” “但你说这是用猪下水做的,这价格倒也能理解。” 槐五眼里虽闪过惊讶,却只说了一句:“米粉我出远门时买过一次,很不错,拿着方便。” 寇老大又道:“我也吃过,配合着各种酱料吃当真不错,不过价钱还是有些贵,有那米粉的钱我都能在面馆能吃两碗了,还不用自己动手做。” 赵小山扶额,“寇大哥,面条只能现做,我的米粉可是随时随地都能吃的,就这次,我和丰收之前在野外走了那么多天,要是没有米粉,早瘦成皮包骨了。” “而且你买的是纯粮米粉,那东西是用粳米做的,价格自然高,杂粮米粉就便宜很多的,味道口感也都不错。等咱们到了京城,我亲手给你们做点,你们回来的时候带着吃。” “还有肥皂,我也亲自给你们做一批,你们拿回来送人玩。” “这感情好,咱们回来也奢侈一把,那就先谢过赵兄弟了,嘿嘿。” 赵小山刚想回说不客气,朱丰收突然插了一句:“玉米也是我家主子推广的。” “什么?” “真的?” 这下,连槐五都不淡定了,身子坐直,语气急促,“就是那个产量很高的玉米,也是你最开始种的?” 他这样倒弄得赵小山不好意思起来,“确切的说是我最开始发现的,我爷爷种植成功的,现在的建元帝逐步推广的。” “赵兄弟怎么发现的?” “我们密水有一家洋货行,我去逛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买的时候也不确定能不能成, 还是我爷爷一点点养大了第一批,后来又在自家院子里种了第二批。” 槐五的眼神变的炙热,“你爷爷的玉米很好,你做了一件好事。” 像是这两句话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他竟突然走到赵小山面前,朝他深深做了一个揖。 “我们那好多人种了你的玉米,收成多了,饿死的人少了,你爷爷真是神农在世。” 赵小山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槐五哥使不得,你可折煞我了。” 寇五也凑了过来,“使得使的,去年我们村种了玉米其他村没种,结果我们收成好产量高,交完了税还剩了一些口粮,活了过来。 别的村种的谷子,收成不好产量低,交完税自家都没剩吃的,去年年景不好,好多人家不是饿死就是卖儿卖女的,过得可苦了。” 说完寇老大又啧啧两声:“当初我还感慨呢,这玉米是谁发现的,真是好东西。若早知道是你,我们这趟就不收你钱了。老五,剩下的七百两你还好意思要么?” 槐五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寇老大又补充说:“一百两已经给寇小三了,也要不回来了,剩下的七百两就不用给了。赵小兄弟你放心,剩下的路程俺们兄弟俩会更全心全力保证你安全到达京城。” 要是以往赵小山听到可以节省路费,绝对内心狂喜表面却绿茶的推辞两下,最后在两方拉扯下默默接受。 但他刚见识过这两人的身手,这可比李球那侍卫长可厉害多了,别说八百两了,就是一千两也值得。 再说他可不想做这一锤子买卖,他打算好好拉拢二人,将其推荐给李球,以后也成为周彻的保镖。 “两位大哥实在客气了,小山不过是做了一点小事罢了。我本是农户出身,深知咱小老百姓的不易。两位大哥身手如此不凡,小山十分敬仰,我这点功劳哪里顶的上你们杀水匪保家园的功劳。” “而且玉米不过是我机缘巧合下发现的,若没有陛下当初赏识,玉米也不能这么快速的扩展,也不能让普通老百姓受到实惠,说到底还是陛下的功劳。” 见槐五和寇老大没接话,赵小山再接再厉,又道: “那时陛下还是密水的淳县公,他冒着被先帝猜忌的危险也要大力推广玉米,这份心胸气度又哪是我敢居功的。” 寇老大听出了赵小山的拉拢之意,还是委婉的拒绝道: “赵小兄弟说笑了,我和槐五不过是山野莽夫,建元皇帝身边能人云集,我们还是不去献丑了,你还是歇了这份心吧。” 赵小山叹了一口气,知道过犹不及,只能暂时作罢。 反正旅途还有好几天,再慢慢渗透吧。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赵小山话明显多了,只要逮到机会,他便会凑到槐五和寇老大身边,猛夸周彻的丰功伟绩。 槐五烦不胜烦,直接选择逃避,只要看到赵小山过来就要躲走。可船上一共屁大点地方,就算躲也躲不开,最后只能被洗耳朵荼毒。 槐五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一次,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非常认真的眼神明确拒绝了赵小山的灌输,不过赵小山是谁,那脸皮堪比城墙,槐五那些自认为很坚定的拒绝在他眼里就是欲拒还迎。 不仅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越战越勇,更加热情了。 把槐五弄得烦不胜烦,直后悔这趟旅途所遇非人,好几次冲动之下想给他直接扔进河里,连赵小山承诺的米粉和肥皂都不想要了。 赵小山浑然不觉自己距离死神近了好几次,见槐五无动于衷,又将目标转向寇老大。 寇老大明显健谈很多,赵小山说十句他能应和八句,虽然还是拒绝,但态度柔和多了。 有时候赵小山明显感觉到两人不耐烦时,也会将话题的中心转移到自己身上,炫耀一下自己在村里的“丰功伟绩”。 朱丰收是他的小迷弟,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都十分感兴趣,也最有话语权。 相对比周彻的话题,槐五和寇老大显然更能接受赵小山的话题。 当得知赵小山爷爷已经仙逝,槐五情绪波动十分明显,甚至还说等以后要给老爷子烧纸云云。 再得知赵小山挣到钱后还在村里兴办学堂时,槐五和寇老大原来对他的不耐烦已经彻底消失了。 “为什么学堂还有女学?女娃为啥要上学?” 赵小山不屑的看了寇老大一眼,“寇大哥你识字么?” 寇老大摇了摇头,“小时候家穷,哪有条件去念书。” “若你娘当年认字,照顾你时便能教会你,你便会认字,这不好么?” “女孩读书识字后会更加明理,那她们教养的后代也会更加优秀,还有一句古话怎么说的,妻贤夫祸少。” 寇老大觉得不对,却说不上怎么不对,最后只能点点头表示赞同。 倒是槐五陷入了沉思,估摸着是想起了他那早亡的未婚妻蓉姐了。 赵小山见状决定趁热打铁,道:“一直以来女人都被教育成生儿育女的工具,她们一辈子被关在后院,遵守男人们给她们制定的三从四德,眼界浅显心胸才不宽,若她们也读过书,便会知道所谓的三从四德不过是男人约束女人的枷锁罢了。” 若蓉姐读过书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轻生了?她的眼界宽了是不是就知道被欺辱并不是她的错,是那个该死的男人的错,他一样会娶她,不会嫌弃…… 这一刻,槐五的神情陷入了迷茫。 “当初我在村里兴办女学时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甚至有一些人家为了让女孩在家干活百般阻挠,我差点顶不住压力想要将女学关闭了,还是淳县公支持我,还给女学捐了一笔钱。” “甚至他还给我支招,如若村里哪家不让适龄女孩上学,哪家大人便不能去作坊上工。” “我采纳了淳县公的办法后,那些女孩果然回来上学了。县公当时就说了,以后他掌权了定要普及教育,要让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让胡子滚回北地去,把咱们得土地夺回来,让咱们老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县公和我这些年也一直在为此而努力。” 寇老大和槐五都被赵小山这番话所震慑,槐五呆愣在地,嘴里一直反复回味着赵小山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真的会出现么……” 赵小山想到了现代社会,那里可不就是这样么。 但那里科技高度发达,物质极大丰富,根本不是这个时空一个周彻能解决的。 尽管心里这么想的,赵小山还是继续忽悠:“当然了,只要咱们大景朝有了真正的明君,他能实施教化仁政,天下群豪众星拱之,大景又怎会不治,又怎会任由胡人屠戮我们的百姓践踏我们的土地?” “黄太后为了争夺皇位甚至认贼作父选择和胡人联合,这样的女人养出来的孩子又怎能是明君,大景朝内斗可以,但让胡掳插手就是千古罪人,就算我赵小山没有一开始追随陛下,也会唾弃黄家。” “寇大哥,槐五哥,你们二人有勇有谋,却不闻世事隐于市井,你们现在不主动不作为。待天下大定昏君上位之时,面对暴政你们又该如何?正所谓若是今日你们袖手旁观,待他日大祸临头,必无人为你们呐喊。” “我赵小山也没读过几年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良禽择木而栖,我认为淳县公是个明君我便追随他,跨过万水千山也要追赶他,为他出谋划策为他倾尽全力,若他登基后成了暴君昏君,那我赵小山也不会认命,我会努力推翻他,没有军队那就毒死他暗杀他。总而言之,我要用自己的力量为天下百姓找一个明君,我命由我不由天!” 赵小山这一番慷慨陈词后,包括朱丰收在内,三个人都沉默了。 寇老大想说点什么,可组织了半天语言都没能成型。 槐五更是闭紧了嘴巴,陷入了沉思。 朱丰收一双星星眼充满狂热崇拜的看向赵小山,若可以,他现在就想献上自己的双腿。 赵小山也被自己给装到了,这一番话下来他感觉自己血液都沸腾了,好像真的毒死了周彻暗杀了周彻,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了乾坤。 这一波意淫让赵小山精神高潮了很久,亢奋的当天晚上迟迟无法入睡。 第284章 救了一个姑娘 这番话的冲击力太大,直到第二天槐五和寇老大才过劲。 可能是被赵小山的大饼给香迷糊了,也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们说这样的话让他们感觉自己也是被尊重的,总而言之,这一天后,寇老大和槐五面对他时更加尊重了。 寇老大收起了那副虚假的憨笑,甚至主动问起了他对当下时政的看法。 赵小山能说什么,当然是极力贬低黄太后,又极力颂扬周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小山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有时候说几句便打住,给他们二人一点自由想象的空间。 毕竟别人说的再好,没有自己想的美。 这几天他们的进程非常缓慢,因为越靠近卫州地界水面上的兵船越多,还有一些同他们一样的“偷渡”小船,有的看到他们直接躲开了,有的见他们才四个人就想扑过来咬下一口肉,不过没几息功夫便被槐五和寇老大给打退了。 那些大船看到他们更不客气,有两次直接就要撞过来,还是槐五和寇老大跑的快,才没让那大船追上。 为了躲避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不得不放缓行程,找地方暂时躲避,有时候一躲就是一天。 四人都感觉到了形势的崩坏,他们远离人群许久,说不准现在两方又打起来了。 赵小山多次和朱丰收蛐蛐他们俩运气好,人海茫茫中竟然找到了战斗力如此强大的护卫,若不是寇老大和槐五,他们这次绝对到不了京城。 朱丰收也认为如此,最后两人一致决定,等到了京城剩下的七百两还是要全额给上。 农民工工资不能欠。 为了保证安全,槐五和寇老大决定放弃镜河,转到船只较少的支流继续行进。 赵小山自然无可厚非,他又不懂,全听船老大的话。 打定主意,当天晚上寇老大和槐五便在最近的分叉口驶进了一条小支流。 这支流水流量不大,河道也窄,根本装不下那些运兵船和商船,好在他们的船也小,倒是能正常行驶。 这条支流叫仙女河,据说以前有仙女下凡,走时却将手里的彩练忘在了这,于是这条河便叫仙女河。 仙女河并不长,全程都绕着卫州的东泽郡,下了仙女河后便是另一条支流叫涞河,沿着涞河再往上走汇入镜河再走一段路便是柳州码头了。 进入卫州地界,赵小山的话也少了,不敢再像之前那般絮絮叨叨个没完,他怕自己一时没控制住声音大了,再被躲在暗处的黄太后一党给端了。 因为仙女河沿岸有很多村庄,他们在沿岸停靠时便会进入村庄换点吃食,这也导致四人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赵小山终于不用再每顿煮煮煮了。 从村民的口中他们多少了解了一些外面的形势,建元帝周彻和黄太后又要打架了。 现在卫州很乱,官府经常下来抓壮丁用以扩充军队,有些人家不想充军便选择逃跑,可刚逃没多远就被抓住了,最后还是充了军。 据说黄太后自称组织了一支五十万的大军,准备向京城进发推翻周彻的伪政权。 而京城那边如何应对的村里人则无从得知。 现在正是入冬的时节,按理说秋粮早就收完了,该翻地准备种冬小麦了,可赵小山看去,好多地都没翻,冬小麦只有一两家种了。 农民最是重视土地产出,怎么可能抛荒? 赵小山百思不得其解,花了两文钱问了一个来河边打水的小男孩,这小男孩见到钱笑的很开心,童言童语道: “我爹被抓去当兵了,我俩哥哥白天都躲山上去了,我娘说了,他俩都到年龄了,要是不躲起来一定会被抓走,宁可地不种了也不能让我俩哥哥去送死。” 这孩子最多十岁,看着很瘦,那个大水桶都快有他腰那么高了。 十一月份的天已经很冷了,他穿着单薄的麻片衣,裤腿处短了一大截,冻的小鼻子红红的,露在外面的手脚都长了冻疮,看起来很是可怜。 寇老大看着不忍心,摸摸兜发现没有钱,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槐五,可槐五刚挣的一百两都留给寇小三了,现在他兜里比脸都干净。 最后还是朱丰收给了这男孩一小块碎银,叮嘱他快点回家,现在外面很乱,不要再和陌生人说话云云。 那男孩从没见过这么大块的银角子,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可爱极了,拿起银子就送到嘴里咬了一口,确定这钱是真的,连水桶都不要了,撒丫子就往回跑。 赵小山看的失笑,回头发现槐五和寇老大还一脸担忧的望着男孩远去的方向,见缝插针无口不入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黄家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肆意抓捕成年男子充军只为夺权窜位,这样的政权若能成功,大景永无宁日。” “以后到处都会有这样的小男孩,我们能救的了这一个,能救的了千千万万个?” “只是可怜了他们这些孩子,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间本该享受生活看遍风景,却是先将这世间的苦吃了一遍,什么因果报应来世今生的,什么都没有现在重要,救人者自救,帮人者自帮。” 这次,就连寇老大听了赵小山的话都没再接话,但他们的眼神明显变了。 经过这段时间赵小山的不断洗脑,两个人的眼界逐渐放宽,不再仅仅局限于城阳县城,而是立足于天下,着眼于百姓,多了一丝人文关怀,少了一丝敝帚自珍。 赵小山对自己的养成计划非常满意,下定决心在正式到达京城之前将他们二人改造成功。 平静的日子在一个普通的早晨结束。 现在他们走的支流浅滩太多,为了安全,几人开始白天行船晚上休息。 这一天他们刚从仙女河转到涞河,早晨刚找到一处浅滩停泊好小船,朱丰收拿出炊具准备煮饭,便听到不远处的村子传来了一阵阵女人和哀嚎声和孩子的哭啼声。 槐五站在船尖上朝村子的方向望去,发现村里很乱,像有劫匪来了。 寇老大朝他摇了摇头,“别去了,前面指定有官兵,咱们还是快走吧,换个地方停靠。”说着便指挥朱丰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另寻他处。 槐五有心想去探究,被寇老大一个眼神给阻止了,也只能老实的将船上的纤绳收好。 这边正收着呢,前面突然一阵骚动,一个妙龄少女突然朝河这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哭大叫,她后面还紧紧跟着三四个追兵。 那少女身上衣不蔽体,露出的部分红紫一片,腿根处隐隐还能看到一丝血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小山心下一慌,下意识的看向后面的槐老五。 果不其然,槐五双拳紧握双目赤红,撞开寇老大的阻拦,急速跑下船,朝那迎面跑来的少女而去。 “救命,救命……” 这女子本打算扎进河水里自尽,没想到河边竟奔过来一个健硕的男子,不由哭求起来。 她后面的几个追兵还在跟进,看到前面的槐五嘴里还不干不净道:“谁敢坏了大爷的好事,没事的赶紧给爷滚。” 赵小山心中暗道不好,果不其然,槐五一个健步冲上去一脚踢飞说话的追兵,然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刀,手起刀落,不过几下,这四个追兵全部丧于他手。 那少女堆坐在地,呆呆的看着犹如天神一般的槐五,忘记了哭泣。 寇老大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上岸,跑到槐五身边,怒斥道:“你疯了,这些人可不是水匪,这些都是官兵,你连官兵都杀么。” 赵小山也急匆匆跑过去,他没去安慰犹自愤怒的槐五,而是拿出自己的衣服披在了那少女身上,问道:“这位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那姑娘像是被唤醒,先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蓝色棉衣,又抬头看了看他们三人,许久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他们都是朝廷来抓丁的官兵,你们为了小女杀了他们必不能善了,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求来世当牛做马……” “打住!”赵小山最受不了这套临别感言,急忙道:“你可别寻死啊,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么,犯错误的是他们,可不是你,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再说了,我们敢杀人自然是不怕他们,也有逃跑的能力,我们的安危你不用管,以后指定活的逍遥又快活,还是说说你吧,你有何打算。” 这里有四个兵,不远的村子里必然还有,他们必须速战速决,然后赶紧离开。 那女子看出了赵小山神情的焦灼,凄然道:“恩公你们快跑吧,村里还有不少坏人,他们看到这四个人没回去必然要追出来,到时候你们就危险了。” “你叫什么?”这女子话还没说完便被槐五打断了。 “我叫杨桑花,我大哥二哥都被他们抓走了,我爹娘反抗不过也被他们打死了,我,我也被……”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这少女摇摇头,“都死了,连二叔一家都死了,我妹妹反抗的太厉害,被他们一刀砍死了……” “这哪是什么官兵,这比土匪水匪都不是人,简直太可恶了!杀了他们真是便宜了。”朱丰收气的破口大骂。 “我们要去京城寻亲,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么?”槐五一脸认真的看向地上的杨桑花。 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的回望过去,她不懂为什么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眼里会有悲伤,甚至两眼含泪,少女以为这泪是为她而流,内心复杂难过。 今天是她人生的噩梦,大哥二哥被抓走,爹娘惨死,自己惨遭凌辱,本以为或是投水自尽或是被贼人杀死,没想到柳暗花明竟遇到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这男人对她饱含同情,甚至为她流了泪。 “我愿意,只要恩公不嫌弃,我愿意一直跟随恩公,谢恩公收留。”说罢,杨桑花跪地磕头,语气郑重。 寇老大和朱丰收都无语了,他们根本没来得及阻止,槐五的神经病就犯了。 不仅杀了人救了人,还要收留一个人。 是不是下一步就是他俩结拜为义兄妹,然后上演一出反复拉扯的狗血替身文学了? 疯了…… 寇老大十分不满要带一个人上船,理由十分合理: 第一,他们是有任务的,是要护送赵小山主仆二人去京城,这一路危险重重的,不是出门溜达! 第二,船就那么大,四个男人已经够挤了,怎么能放下一个女人,太不方便了。 第三,这女人身份不明,万一以后人家两个哥哥回来找不到人怎么办。 第四,这女人叫杨桑花,不是寇蓉儿! 然而,他的这四条理由都被槐五的一句话推翻了,槐五根本没看寇老大,而是直面赵小山: “赵兄弟,我愿意投奔明主,你能帮帮这位姑娘么?” 第285章 救人后续 赵小山都愣了,他努力了这么久都没有打动槐五,没想到最后好使的还是美人计。 主动送上门来的怎能拒绝,赵小山内心狂喜,想马上应下来,但想想,便宜没好货,该装的时候还是要装一下的。 这么想着赵小山做出一脸为难的表情,“槐五哥,你愿意投靠明主我自然开心,可我们还要去京城,这一路还有很多……” “到了京城以后槐五任你差遣!”赵小山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槐五打断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小山还有什么好拒绝的,“槐五哥这么说小山自然没有异议,就是不知寇大哥什么想法?” 寇老大恨恨的盯着地上的女子,脸色阴沉,扭过头去没作声。 槐五一脸哀求道:“大哥,算五弟求你了……” 寇老大并没有看他,只是快步走回船上,拉过船桨,瓮声道:“要走就快走,不走等着官兵来抓你么,最后还得是我给你擦屁股。” 槐五听罢脸色一喜,知道嘴硬的寇老大还是同意了,于是看向地上的女子,问道: “我叫槐五,是青州府城阳县城的渔民,现在要护送赵兄弟去京城,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这句话槐五已经问过一遍了,现在又问了一遍。 杨桑花支撑着身体摆出下跪的姿势,对着槐五和赵小山他们重重的嗑了一个响头,“杨桑花谢各位恩公收留,桑花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定做牛做马报答各位恩公。” 就这样,不大的小船上又挤进来一名女子。 村里依旧乱哄哄的,但四个人谁都没有理会,也没了做饭睡觉的心情,拉过纤绳摆好船桨快速离去。 这一天他们几乎没有停顿,一直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傍晚时分,寇老大找到了一处山脚下背风处,几人才上岸稍作整顿。 杨桑花上船后给赵小山和朱丰收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首先便是她的衣服问题,她出来时虽然穿着衣服,但衣不蔽体,尤其是裤子,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底裤了,必须要给她换一套像样的衣裤穿上,不然他们四个大老爷们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这人是槐五救的,以后大概率也会跟着槐五,穿他的衣服最恰当,可槐五出门一共就带了两套衣服,一套穿在身上,一套留着备用。 而且他长得人高马大,衣服都十分肥大,杨桑花穿着极不合身,晃晃悠悠的和没穿也没什么差别。 没了办法,赵小山只能拿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毕竟这四个人里就他衣服多,长得还最小。 这套衣服并不是新衣服,还是他以前穿过的,事急从权,杨桑花从赵小山手里接过衣服时脸红的都要滴血了。 穿好后杨桑花始终低垂着头,尴尬的手捏着衣角,连抬眼看别人都不敢。 一个女人穿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衣服,这同她被这个男人触摸全身没有区别,也难怪她这么尴尬这么难堪。 不过杨桑花可能是经历过生死大劫后心态好了些,虽然很不好意思,却还是小声对赵小山道了句谢。 槐五的乌篷船本就不大,原来船肚子里那个小窝是赵小山和朱丰收专属的,现在多了个杨桑花,赵小山只能憋屈的坐在船舱上吹风,将地方让给她。 杨桑花觉得很不好意思,嗫嚅着说不用,她待在外面就行,还是槐五一句“不要废话,快点进去躺着。”这霸道总裁式发言成功让小白花杨桑花听了话,乖乖钻进船肚子里。 寇老大撇了撇嘴,一脸不屑,槐五看了看他的脸色,沉默着没说话。 赵小山作为旁观者都替他俩累的慌。 赶了一天的路,几人都饿坏了,白天他们一直没机会停下来煮饭,就着水袋中的冷水吃了点干巴馍馍。 一到岸上,杨桑花自动揽下做饭的任务,别说,在做饭这块女人就是比男人有天赋,没一会的功夫杨桑花便煮好了粥,热好了饼。 赵小山坐下一看,发现小铁盆里还有一份凉拌野菜,这可真是稀奇了。 夹一口尝尝味道,清爽可口,在这荒郊野外的,是难得的美食。 几人都觉得好吃,纷纷朝这份菜伸筷子,杨桑花见状,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吃的很少,他们四个大男人都吃了两三碗了,她才吃了小半碗。 还是霸道总裁槐五发现了异样,一把抢过她的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稀粥递了过去。 吃过饭后,几人决定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天一早再赶路。 槐五和寇老大划了一天的桨,累的腰酸背痛,躺在那就不动了。 赵小山和朱丰收虽然没干活,但也没休息,毕竟小床被占,他们连平腰的地方都没有。 四个人吃过饭就当了甩手掌柜,躺下装大爷,杨桑花自动的将碗筷清洗干净,又将小炉子等物收好,东一趟西一趟的忙活个不停。 等赵小山眯了一觉醒来,发现月光下她竟然在河边洗衣服。 朱丰收也醒了,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忙活的女人,道:“主子,这女子真好,长得好看又能干,说话还细声细语的,要是没遇到官兵该多好啊,你娶了都使得。” “臭小子你可别乱说话,这女人是槐五哥的。” “谁说就是槐五哥的,她都穿你衣服了,就是你的了。不过当正室可不行,她都不是完璧之身了,连个侧室都不够格。”朱丰收说完,还唉了一声,像是为杨桑花惋惜。 赵小山失笑,“行了,还越说越离谱了,你家主子我又不是什么人物,还侧室,你想的还挺多。 再说了穿衣服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你把这事都忘在脑后,别再提了。” 他怎么能和槐五的女人扯上关系,那不乱套了。 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他还有何婉莹要等。 唉,他的美好姻缘啊,不知道这次到了京城还能不能续上。 两人正唉声叹气的各自感叹着,后面突然传来了槐五的声音: “赵兄弟,若你有意,我槐五不会和你抢的。” 赵小山吓了一跳,“槐五哥,你说啥呢。” “若赵兄弟愿意收留杨姑娘,不用顾忌到我,我不过是见她可怜罢了。” 赵小山:槐老五,你神经病啊…… “槐五哥,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今天早晨刚认识杨姑娘,要不是你我都不能让她上船,我啥时候说愿意收留她了,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是黄金单身汉,人家皇后娘娘今年春天还给我写信说要给我介绍个大家闺秀的,你可别影响我闺誉,再耽误我找对象。” 槐五虽然不懂什么黄金单身汉,但也听出了赵小山语气中对杨桑花隐隐的瞧不起。 他心里既为杨桑花难过又隐隐有些开心。 “抱歉赵兄弟,是我误会了,以后不会乱说了。” 赵小山还是要拉拢他的,怎能因为这点小事和他生龌龊,又道: “槐五哥,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由投奔陛下?你可想好了,若后悔还来得及。” “嗯,想好了,我槐五没什么能耐,还怕你们嫌弃我无用呢。” 不管建元皇帝以前是做什么的,他现在毕竟坐在京城的皇位上,身边能人云集,槐五觉得自己除了一点武艺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不知道赵小山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之前没什么想法还好,现在真决定要投奔建元帝又有些患得患失了。 “槐五哥怎会没用,你一身好本领,这就是最大的用处。而且你重情义又有勇有谋的,是陛下现在最需要的。” 槐老五能和水匪头子闹翻后还安然无恙的退出水匪窝,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这种人都不要,难道要他这啥也不是的? “槐五哥你安心就好,陛下他真的很好,他身边的人也都很好,他身边负责保卫的李球是我娘的干儿子,他以前是镖局的镖师,后来被陛下请过去做了侍卫,他性格很豪爽,你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赵小山知道槐五白天冲动之下决定要投奔周彻,现在后悔还不至于,但担忧忐忑是肯定的。 刚睡了一觉,左右无事,赵小山又絮絮叨叨的和他说了一下周彻为人和李球白常文等人,甚至说到了皇后孙英儿。 也许是赵小山的话很有感染力,看着不远处还在忙忙叨叨的杨桑花,槐五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天越来越冷了,虽然身子下面铺了层厚厚的草甸子,后半夜赵小山还是被冻醒了。 若不是实在不雅,他真想往朱丰收怀里钻,至少他看起来热乎乎的。 想念他的小窝第一百次…… 第二天他们起来时,杨桑花已经把饭做好了,四人喝着热乎乎的粥,觉得还不错,就连寇老大的脸都没那么冷了。 “今天上午咱们就能走完涞河了,从涞河下去咱们就要汇入镜河,不知道现在镜河是什么情况,若由黄太后一党控制,镜河河面上必然有大船拦截,那只剩下一条路:抛弃小船,尽快上岸,咱们从陆上走。但陆路也很不安全,这里毕竟是卫州地界。” 寇老大将目光转向赵小山,“赵兄弟,你觉得咱们该怎么走。” 他们出发的时候也没想到形势会崩坏到这种程度,黄太后一党倒行逆施,为了和周彻拼输赢,胡乱非为,现在卫州大乱,比去年打仗的时候还糟糕。 根据杨桑花的话,那些官兵没有约束,三天两头到村子里来搜刮,卫州的农村现在逃的逃走的走,走不掉的就准备等死了。 老百姓没有一个说黄太后好话的,都盼着她们早点倒台,还他们一片晴朗青天。 既如此,赵小山决定最后这一段路程走陆路。 水路的话必然会遭到水面上大船的拦截,他们的船体太小,到时候一撞就倒,他和朱丰收都不会游泳,到时候也是麻烦。 若是走陆路兴许还是一个机会,毕竟现在卫州管理混乱,他们从山村小路走,只要不碰到黄太后一党的主力军,凭槐五和寇老大的实力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的小乌篷船就要丢弃了,船上的大小行李就要手拿着,太费劲了。 若是能整到一辆推车或者驴车就好了。 有鉴于此,寇老大和槐五重新规划路线,决定再在水面上行进半天,到涞河和镜河的交叉口之前上岸。 以后要走路了,他的这双白玉足又要遭罪了,有鉴于之前的痛苦经历,赵小山上午的时候把那床被褥拆了,将里面的棉花掏出来包在脚上,包了厚厚一层。 到了下午,将船停靠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五个人大包小裹的下了船,开始徒步。 这艘船跟了槐五好多年,是他现在重要的家产之一,将船舍弃在这里他十分不舍,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将船扛起来走。 赵小山承诺:“到了京城看到陛下,别说乌篷船了,就是大船都给你来一艘,而且承诺的七百两银子绝对兑现,不差钱。” 寇老大笑着附和,“你说不差钱这我真信,槐五都有一艘大船,那我要一匹好马不过份吧?” 赵小山闻言大喜,寇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寇大哥,你也要和槐五哥一起投奔陛下么?” 寇老大狠狠瞪了槐五一眼,“还不是为了他,就他那张死人脸,看到人就想挥刀砍的傻劲,要是没有我在旁边看着,他还能活着么。” 惊喜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只要寇大哥留在京城,别说一匹好马,就是十匹好马都使得。” “不用十匹,我没那么多屁股,多给点钱吧,家乡我还有一房叔叔呢,到时候我在京城买座院子,将他们也接来。” “使得使得,就是陛下不允我赵小山也承诺。” 两个英雄好汉全部纳入麾下,赵小山心下喜悦,再看杨桑花时怎么看怎么顺眼。 朱丰收说的没错,这可真是个好女人,要是没有她,槐五和寇老大能这么顺利的投靠,兴许到了京城他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好使呢。 第286章 走出卫州 杨桑花是好女人没错,赵小山却不是个好男人。 刚下船走没多久,赵小山就吵嚷着累,朱丰收怕他累坏了,主动将行李全都背了过去。 就连杨桑花一个女人后背都扛着两床被子,他就空着两手。 他这行为被寇老大和槐五好一顿鄙视,不过鄙视归鄙视,两人还是将朱丰收背上的行李扛了过去,替他分担一些。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几人尽量走偏僻小路,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路过附近的村落,也是人烟稀少死气沉沉,完全没有活力。 槐五看着空落落的村落,想起赵小山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心里似乎懂了很多,又好像没懂。 其实这一路行来他早就被赵小山说动了,即便没有杨桑花,他想他最后也会投奔建元帝的。 他固然很同情杨桑花,觉得她和他的蓉儿很像,但这个女人更多的是他的借口罢了。 他很庆幸,寇小三给他找的主顾是赵小山,赵小山给他指了一条新路,给他敞开了一道大门。 以往他看到朝廷昏暗腐败会生气会愤怒,然后将所有怒气都发泄在嘴上,狠狠的咒骂那些当官的。 现在他意识到了自己以前是多么狭隘,若没有最高掌权者纵容,又何来那么多贪官污吏。 很庆幸,寇大哥虽然脸色很臭,却还是选择和他一起。 放弃小船后这一路走来他们很辛苦,但他心里很开心,有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有美好的前途在招手。 如若没有赵小山一直拖后腿,他觉得这一段旅程堪称完美。 没错,赵小山一直在拖后腿,不是今天脚扭了就是明天起大泡了,总之矫情的不行。 最开始朱丰收还心疼自家主子,到后来也有些受不了了,嘴里吐槽:之前没人帮的时候也走过来了,怎么现在有人帮了反而不能走了。 赵小山自己也迷惑,没遇到槐五和寇老大他们时,他和朱丰收推着车拉着货翻山越岭的,那么艰苦也都挺过来了。 现在有靠山了反而矫情上了。 果然,人是不能惯的,越惯着越无能。 你看人家杨桑花,一个女娃娃,始终负重前行,也从没抱怨。 赵小山痛定思痛,决定悔改。 如此过了八九天,在存粮即将耗尽之前,几人终于走出了卫州,走到了柳州地界。 柳州,已经是属于周彻的地盘了。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一直都顺利的。 途中有一次就遭遇了一小股官兵,这几个官兵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在大营操练,反而跑到荒郊野外晃悠,看到赵小山他们一行才五个人就想上前打劫,还想将几人抓到军营去充军,最后被槐五和寇老大两个人合力反杀,尸体都扔进了后山喂了老虎。 还有一次他们还遇到了占山为王想要过路费的土匪,槐五一听土匪就来劲,拿起大刀就要上前砍杀,还是赵小山极力拦住了他。 让他仔细观察,看清楚了,这些土匪脸上的匪气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拿大刀的手还抖呢,一看就是落难的百姓,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占山为王的。 槐五冷静下来定睛一看,果然如此,这十多个土匪穿的破衣烂裤,上面还打着补丁,一脸菜色,没有一个身强力壮的,都是排骨干。 两方对峙,他和寇老大比这些土匪更像土匪,就连武器他们的是正经的大砍刀,而这些土匪用的竟是家里厨房用的菜刀和割地用的镰刀。 在这些土匪马上要被槐五吓跑前,赵小山哈哈笑着出来打圆场,都是兄弟都是兄弟,别冲动,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过是路过的,不会随便杀人的。 寇老大:谁和他们是兄弟了,他寇老大的兄弟是谁都能当的么,他只能保证不随便杀了他们,可没说要拿他们当兄弟…… 最后,在赵小山的一番调停及打听下才得知,这伙人确实是附近的村民,因为这一年来朝廷搜刮太过,他们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为了保命,不得不跑到山上落草为寇。 平时女人孩子和老人就在山上轻易不下山,男人们农忙时会晚上回家种地,白天拦路打劫。 运气好了能劫到一些钱财,运气不好碰到茬硬的不仅会无功而返,还会受些伤,有一次还死了两个。 据他们说,卫州现在很多村子的村民都被逼上梁山了,朝廷倒行逆施,他们也是没了活路,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如若不是还在逃亡的路上,赵小山真想将他们都带上,大家一起去京城投奔周彻。 最后,赵小山将京城郊外小叔公周堔的琉璃作坊的地址告诉了这伙土匪,叮嘱他们如若有一天他们实在没法活了,就去京城找他。 他是建元帝的管事,开了几个作坊,可以给这些人安排些活计。 土匪们听罢很是开心,感恩戴德的将赵小山几人迎入了他们的“寨子”。 那地方说的好听是寨子,说的不好听就是在山中找了几个可以避风的山洞,又在山洞前的空地上用藤条圈起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鸡鸭都有,甚至连家里的牲口都牵了上来,俨然是山里的小型村落。 土匪们虽然感念赵小山等人不杀之恩,但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供几人吃顿好饭。 赵小山也不是那等没眼力劲的人,让朱丰收将自家带的粮食和肉干拿了出来,吩咐山洞里的女人简单煮了煮。 肉干是个好东西,土匪们已经很久没吃到这等好东西了,没有酒就着水也吃的热火朝天。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看得出来,这个寨子的土匪们很淳朴,都是很好的人,槐五见状很是意动。 他看了眼杨桑花,问道:“杨姑娘,这个寨子很好,你要不要考虑留下来。” 杨桑花听罢却是一脸害怕的表情,眼泪唰的掉了下来,“槐大哥是不想要我跟着了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里挺好的,我觉得你跟着我们还不如留在这……” 不说还好,越说越乱了,杨桑花以为自己被嫌弃被抛弃,哭的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槐五知道杨桑花误会他了,可他嘴笨,怎么也说不清楚。 最后还是赵小山出面才帮槐五解释清楚,平复了杨桑花的情绪。 山里条件十分艰苦,临走时,赵小山将背了一路的两床被子留了下来送给了土匪头子,又给了他们十两银子。 土匪头子没想到自己没抢劫,别人反倒主动给他们钱,激动的大哭起来,最后还拽着全家老少一起给赵小山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才算完。 赵小山急忙将他们扶了起来,还安慰道:这种苦日子你们不会过太久的,过段时间建元帝便会带着大炮前来,剿灭叛贼收复卫州,解放你们。 传播完革命火种后几人又继续上路了,后面的路程果然如第一伙土匪说的一样,附近好多村的村民都“落草为寇”了,甚至连第一个寨子都不如,不过是几个人在山上搭了几个草窝棚罢了。 赵小山一路走一路散钱,一路走一路宣扬周彻的好,让原本恨憎黄太后的百姓更加不满,只希望建元帝快点来解救他们呢。 赵小山好事做的风生水起,感恩感谢收获了一大波,槐五和寇老大却很是沉默。 杨桑花的气压也低了很多,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现在话更少了。 不过,也许是怕被抛弃,她更能干了,赵小山的包裹她全都抢了过去不说,就连朱丰收的她也要背过去。 五个人就这样沉默尴尬中走完了剩下的路程,一路走到了柳州,到了周彻的怀抱。 第287章 进了柳州 跋涉了近一个月,吃了诸多苦遭了诸多罪,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到地方了。(虽然是柳州,但也不算远了,四舍五入就算到了) 赵小山看着熟悉的柳州码头,心里感慨万千。 物是人非事事休,三年前他和李伯玉马恭回一起来时他们还充满希望,三年的时间,李伯玉坐上火箭直飞云霄,他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连周彻都当上了皇帝,他还像个爬虫一样穿梭在投奔他的乡间野路上。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能多想,一多想自己就心塞。 进入柳州地界后,赵小山和朱丰收的脚步都轻快了,就算走的时间再常再累赵小山都没喊过苦,脚上的大水泡破了皮都没理会,只一个要求,尽快赶路,快点归队。 到了柳州府时,两人光明正大一脸骄傲的将原来的真的路引拿出来,守城的官兵看到他们是密水来的,态度都热络了些。 顺利进城后,他们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这里热闹的街市,井然的秩序,幸福祥和的气氛,和卫州的凋零破败寥无人烟的乡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几人呆愣愣的向前走着,甚至都忘了方向。 朱丰收拉了拉赵小山的衣角,“老大,我觉得我像回到了人间。” “怎么,你之前在地狱了?” 朱丰收点点头,“可不就是么,卫州的百姓可不就生活在地狱么。和这里的人相比,他们可真可怜。” 这倒是真的,赵小山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直到他们在路中间站了许久也没动地方,巡逻的胥吏前来问话才将几人唤醒。 赵小山连忙拿出路引,表明自己的身份,言明自己几人不过是刚从乡下进城,还没适应环境,绝不是坏人云云。 胥吏将四个人的路引都检查了一遍,到了杨桑花这里她没有路引,赵小山便说她是自己赶路时买来的女奴,正要去户司去办理,那胥吏仔细看了看杨桑花,发现她身形消瘦形容憔悴,实在不像奸细的样子,才挥挥手让几人离去。 待胥吏走后,赵小山对杨桑花道:“对不起杨姑娘,刚才那么说冒犯你了,实在是你没有路引,只有这种说法才能过关。” 杨桑花低着头捏着衣角,小声道:“赵三哥不用解释,我都懂的,并没放在心上。” “暂时先这样,等到了京城找到小叔公,我再领你重新办理户籍。” 杨桑花听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现在十分忐忑。 之前大家一直在赶路,她也跟着有目标有动力,多苦多累都跟着走,可现在马上要到京城了,她又十分惶恐。 槐五哥和寇大哥是要跟着赵三哥一起去投奔陛下的,他们二人武艺高强为人豪爽,定能被陛下重用,到时候一展宏图一飞冲天。 她呢,她不过是槐五哥随手救下来的可怜人罢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槐五哥对她有想法,可是这一路走来,槐五哥除了必要时会和她说一两句话,其余时候都冷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从未有过什么特殊的关照。 除了上次在土匪的山寨他主动问她要不要留在那个寨子…… 他是这样,寇大哥更是了,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对她有些笑脸,其余时候也视她如无物。 赵三哥对她也算温和,自己还穿过他的衣服,可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说话也始终有施舍的味道,让她总觉得低他一等,真像刚才他说的自己是他买的女奴。 若对她态度最好的还是朱小哥了,可他是赵三哥的奴才,什么都做不了主。 马上要入京了,他们即将各奔东西,可是自己呢…… 连个路引都没有,除了做饭洗衣做些家常活计,她似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 赵小山自然没察觉到杨桑花的消极情绪中,他正在和朱丰收用自己的方式庆祝。 首先二人一把将肩膀上扛的大包小包扔了出去,光明正大的将藏在裤兜里的金银掏出来,大手一挥,“走,跟着哥哥好好松散松散。” 赵小山肩膀不痛了,胳膊不酸了,脚也不疼了,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大型客栈,一块银锭子挥过去,“来五间上房,给我们一人送一桶热水,去成衣店给我们一人买一身衣服,再每个房间送上一碗面条几个小菜。” 店小二一把接住银子,笑的腰都弯了。 这可是大客户啊,出手可真大方,小二将银锭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嗯,是真的,还挺纯的,但怎么有股尿骚味呢? 店小二心有不解却没放在心上,喜滋滋的将银子递到掌柜的眼前,掌柜的接过银子第一反应也是咬一口,同样吃出了一股骚味,却没放在心上。 这是银子,别说只是骚味,就是屎味他都喜欢。 别说屎味,就是从屎盆子里刚捞出来,他也不介意。 “我去给几个客官买成衣去,你快去厨房烧几桶水,再让厨房做点像样的吃食送上去,速度要快。” 掌柜的吩咐完,揣上银子急匆匆出门而去。 这一天,赵小山五人不仅泡了个热乎的大澡,又吃了新鲜现做的肉燥子面和一碗红烧肉,从来到外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那舒服的,灵魂都颤栗了。 “这才是人生啊……” 躺在宣软的被褥上,赵小山眼睛微眯,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舒爽,似乎连日来的疲惫都在这一刻消散,沉重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第二天,四个男人都睡到了自然醒,只有杨桑花早早起床,找到客栈的厨房,亲自做了一顿早饭。 饭做好了,左等右等几个男人还没下来,直到饭都凉透了,快到晌午了,朱丰收才打着哈欠下了楼。 看到杨桑花,他还愣了愣,像是不认识她一般,盯着瞅了好半天。 因为杨桑花脱去了赵小山那身灰色的破衣服,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襦裙,头发整齐,面部干净清透,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第288章 再见李球 赵小山十分欣慰李球这么给自己面子,开口道: “二哥,槐五哥和寇大哥出身草莽,被前廷迫害甚至一度落草为寇,可槐五哥和寇大哥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相反知道玉米是我爷爷推广的,还说不要这趟护送我的七百两费用了,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真乃当时不世出的英雄也。” 槐五和寇老大闻言也连忙表态:“赵老弟夸大了,我等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升斗小民,当初也不过是混混江湖,当不起赵老弟的夸赞。” 李球见二人如此谦虚,倒也满意,还是道:“不管如何,两位仁兄能护送我三弟一路来京城,这份恩情我李球都记住了。” “只是不知二位以后何去何从?乱世将至,牝鸡司晨,黄家占据卫齐青三洲,以致这三洲生灵涂炭百姓民不聊生,二位正直之士回去也无立锥之地,何不留下来效忠明主?” “陛下英明神武心系天下社稷,又是先帝指定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胡人态度强硬,以后定能收复北地,二人有大才难道真的甘心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不若投到我主名下,以二位的身手上战场杀胡虏岂不痛快?” 这一套说辞下来,赵小山都愣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球啥时候学的这么文绉绉了。 还乱世将至牝鸡司晨,这小词甩的,说的还一套一套的,赵小山都看愣了。 没想到周彻登基后,连李球都变得这么厉害了。 不过他虽迟但到,一定会迎头赶上,不能被落的太远,马上发光发热,争做第一拥趸。 对于效忠建元帝这件事寇老大和槐五早就决定好了,见李球态度如此诚恳,当即抱拳弯腰道: “我等不过山野莽夫,只会些微不入流的功夫,承蒙李大人如此抬举,我等愿意追随明主,收复北地还我河山。” “好,咱们大景朝有了你们二位志士的加入,定能光复中兴。” 李球亲自将二人扶起,一脸的满意。 这时,杨桑花端着茶进了屋,见到李球后照例问了安,赵小山介绍时说她是槐五在路上结识的义妹,具体的原因没有明说,只说出来的着急,没带户籍,希望李球帮忙重新办理一个户籍。 李球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内幕,倒是没当场发问,只豪迈的说: “既然是槐五弟的义妹,办理户籍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不知杨姑娘准备落到哪里,名字是否还是用原来的?” 杨桑花第一次看到李球这样官位高的人,一时紧张的很,低着头不敢说话,还是赵小山安慰了好一会才放松下来,用很小的声音答了一句:“都听五哥的。” 槐五闻声道:“妹妹,不若你还是用原来的姓名吧,毕竟令兄二人还活着,留着名字兴许以后还能再见到呢。” 杨桑花点点头,一副怎么样都行的样子,和被救那天的决绝英勇判若两人。 李球不知其中的官司,闻言直说明天便会派人将新的户籍送过来,就暂时落户到京城。 眼看着就快到中午了,李球招手让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又吩咐下人去将白常文叫来,中午五个人好好吃了一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周彻登基为帝后,周彻由原来的侍卫长升为禁军统领,麾下五千人,都是他从西北带去的。 原来的郡公夫人孙英儿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原来的两个侧妃姜氏和何氏也都被封为淑妃和德妃,就连当初大梁送来的那个和亲公主都成了如嫔。 陛下在登基后的第二天便册立孙英儿的儿子为太子,将那孩子接到了身边亲自教养。 并宣布大景现在内忧外患,他的后宫并不缺人,儿子也有了三个,暂时没有选秀的想法,让那些试图想送女人进宫的家族失望不已。 白常文这个原幕僚现在直接一跃成了正三品的户部左侍郎,帮周彻管着大景朝的钱袋子。 而那些曾经的潜邸旧臣纷纷加官进爵,小叔公周琛现在成了新任宰相兼户部尚书,封为淮安王,真正的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中大臣听闻他年过五十尚未婚配,纷纷想用家里的女儿和他拉近关系,听闻现在他府中门槛都要被媒婆踩平了。 当然了,这些媒婆都被小叔公拒绝就是了。 即便这样,陛下也十分信任他,叔侄二人的关系依旧十分亲厚。 之前他推荐的林大钦程术鑫蒋重珍和张孝杰等人也都从西北来到了京城,在六部中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高官厚禄恩荫家族,再也不是被先帝废了会试成绩从而无奈败走西北的无用废人。 而原来旧朝中那些早早投奔了周彻周琛的官员也都得以重用,比如原京郊大营的孟林官升一级,直接统领京郊东西两大营,手底下人数翻了一番,现在正率军驻扎在离卫州不远的和县,准备随时向卫州发起攻击。 英国公一家因为爵位太高实在没法再加官,周彻便下令英国公的嫡长孙女以后可入宫为何淑妃生的长公主伴读。 这小女孩之前被黄皇后点过鸳鸯谱,被订给了当初的小太子,现在小太子去了卫州成为小皇帝,她爷爷英国公却明确表示支持周彻,她嫁不成皇帝了现在又被新帝点成了公主伴读,可见以后在京城官家小姐中的地位当为首位。 话说回来,因为何言昌的爹何大将军早在第一时间表明立场支持周彻,现在也被封了爵位:一品护国公。 这荣誉,已经是极高极高了。 而西北原来的大小武将也都分别加官进爵,像孙英儿的爹孙守备现在直接官加一等,统领整个西北军务;御夷城的何将军则被提拔到西北何正遒大将军麾下,官升一等。 赵小山听得眼馋不已,心中澎湃荡漾,就连林大钦这些他推荐的举人都在京城混了个官做,那他是不是也能? 而且他也算潜邸老人了,和周彻相识于微末,可是见过周彻最落寞的时候,给他的大业提供过很多银钱援助,这样的肱骨重臣,怎么也要个二品官做吧。 他又不要什么一品,毕竟小叔公在那摆着呢,他也不要求太多,不行来个三品四品的也行。 李球看他满眼渴求羡慕的眼光,哈哈大笑,说他万年没变,还是个小官迷。 并拍了拍他肩膀道:“不用担心,陛下还记得你呢,当初还要亲自派人去密水接你,还是我说我派了人他才作罢。” “等我回去和陛下说你到了,陛下一定非常高兴,说不定明天就能召见你呢。” 赵小山讪笑两声:“为陛下做事是我应该做的,哪能奢望那些,二哥还是别打趣我了。” 白常文现在是一部副官,日常忙的很,见了赵小山只简单说了几句,吃了两口饭就匆匆忙忙走了,倒是李球依旧留了下来。 最开始槐五和寇老大还很拘束放不开,到后来书生白常文走了两人又和李球喝了一些酒,慢慢的话也多了起来。 李球也喝了不少,一方面是看到赵小山平平安安的心里高兴,另一方面是越喝越觉得高兴:槐五和寇老大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他高兴。 刚才寒暄客气招揽都是李球给赵小山面子,但现在他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这酒真是越喝越上头,到后来寇老大和李球搂脖抱腰,就差拜把子了。 这顿酒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到了最后槐五趴在桌子上昏睡不醒,寇老大稍好一些,尽管还坐着,但他脸颊红的像猴屁股似的,双眼迷离动作迟钝还不忘拿着酒瓶往李球杯里倒,李球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了嘴里还嘟囔着,“寇兄弟你再喝点。” 赵小山也喝了一些,但理智尚在,加上时间久了,早就醒了,看到满屋子一片狼藉,扶额叹息。 好在家里还有个女人杨桑花,她张罗着下人将三个醉汉全都扶去了客房,又让厨房煮了醒酒汤,一直折腾到很晚才算完。 第二天一早,李球起来后就走了,他还有工作,耽误了半天已经属于玩忽职守了。 不过他走时给赵小山留了话:今晚他还来,让赵小山几人别走,等他。 槐五和寇老大快到中午才醒,见到赵小山时一脸羞赧,知道昨天自己失态了,手脚都不知放在哪了。 赵小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让他们安心,并将李球临走时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知道李球今晚还来,两人放心了不少。 既然两人都醒了,赵小山拿出来两个五百两的银票分别交给二人,道: “槐五哥,寇大哥,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也是你们这一路的辛苦费。” 见二人要推拒,他马上又补充道:“两位大哥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 “既然两位大哥打算追随陛下,以后必然留在京城,可给皇家办事有俸禄却不提供食宿,你们还要在京城落脚便不能一直住在这里。 这里毕竟是陛下原来潜邸时的宅子,我们不可能常住,势必要出去找房子的。京都居大不易,这京城高官富贾云集,想买一套房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他这么说,两人拒绝的手又都软了回来。 尤其是槐五,他猜测李球大概率会把他投到北地军中,那义妹杨桑花就要留在京城,没有房子可不行。 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她找个能住的地方。 还有蓉儿爹娘和寇小三,他以后也要将他们接过来,到时候还要找个地方住的。 寇老大也想到了自己唯二的两个亲人,也决定接受赵小山的好意。 “赵兄弟,这钱我们收了,可咱们出发时说好了尾款是七百两,怎么还多拿了三百两,应得的我拿着,不应得的我们坚决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吧。” 赵小山强制将钱塞进二人手里,道:“知道你们是绿林好汉,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我也没那么大方,多的全当借给你们了,等你们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这下总行了吧?” 寇老大和槐五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这样最好,便欣然接过了钱,并表示一会就写张欠条,以后一定会将钱还上,绝不赖账。 赵小山:只要人人都不做老赖,世上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第289章 牙行斗狠 当天下午,赵小山便领着槐五和寇老大一行人出门去了京城最大的牙行。 来京城这一路他撒了不少钱出去,刚才又给了槐五他们一千两,赵小山手里只剩下不到四千两了。 这三千多两在密水县可是富豪一级的,在京城这地界就有些不够看了。 有多少钱干多少事,赵小山的定位非常明确——在京西买一套带院子的一进小宅子就行。 京城非常大,按照都城中轴对称的原则,中轴线的正中心便是宫城,其余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区。 周彻原来的宅子在东区,那里集中居住着大景朝的达官贵人,他们往往身份尊崇,不是祖上富饶便是当朝宗亲。 在京城没什么根基和雄厚财力的五品以下小官则会住在北区,这里还住着大景朝顶尖的富户和一些落魄的士族。 正所谓东贵西贫,北强南杂。 京城的原住民即普通工商业者都会住在西区,而南区最为鱼龙混杂,外来人或者生活贫困者往往住在这里。 他们几个手里银钱有限,东区和北区那是想都不用想的,南区杂乱水太深,只能往西区寻摸。 几人将自己的要求和中人说了一下,寇老大和槐五刚来京城,加上杨桑花才三个人,实在没必要将钱全都投进去,二人决定暂时租房住,还共同租一个。 他们三个来时虽然换了干净的衣服,但不过是普通的棉衣,身上一件像样的装饰品都没有,一看就是穷窝窝里来的,指不定是从叛乱三州逃过来的,手里有点钱但不多。 搞不好跑了半天都不一定能成交,挣不了几个钱还累够呛,中人不屑的撇撇嘴,最不愿意接这种活。 他们是官府经营的牙行,不是外面寻常私人小牙行,挣的多不说地位还高,手里资源很多,从来不缺活,一般小活还真看不上眼。 于是这看人下菜碟的中人听他们说完,屁股都没挪一下,头不抬眼不睁,傲慢道: “我这边还有不少活没排开,你们有识字的不,有的话把信息先填上,等有空了再带你们走走。” 说着,将一本登记册递了过来。 赵小山低头一看,和现代表格大差不差,一共有姓名、户籍地、现在落脚地、对房子的要求四个空需要填。 这册子纸张泛黄,最早的信息可追溯到今年春天,赵小山随手指了其中一个问道:“不知这位杨洪的房子租到了么?” 中人没想到他还认字,先是惊讶了一下,继而又低头看起了手里的画本子,道:“你要写就写,问那些干什么,不写赶紧出去,别拦着大门。” 寇老大最是暴脾气,见这中人如此敷衍十分愤怒,快走两步就要理论,还是槐五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 “大哥算了,除了这家还有别家牙行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赶时间,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 中人眼睛看着话本耳朵倒是灵,闻言抬头怒问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寇老大怒视他,大声答道:“什么人,就是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怎么地,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什么态度,不过一个低贱的中人,还瞧不起谁呢。” 这中人小哥明显平日里被人捧惯了,当即将手里的书扔了,站起身来,叉着腰,回击道: “呵,你们这群乡巴佬高贵,再高贵不还是来求我问房子了?有能耐你们别来问啊。” 寇老大发挥了其毒舌模式:“你说谁是乡巴佬呢,你自己连个正经户籍都没有的贱民,还瞧不起我们?” 这句话的杀伤力犹如蛇被打中了七寸,这中人顿时脸色涨红,气的胸腔起伏却只吐出来一个字: “你……” “你什么你,这京城这么大,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牙行,我们再如何乡巴佬也比你一个可通买卖的奴仆强,下回狗眼看人低时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份再说。” 赵小山说完拉住寇老大的袖子,“寇大哥咱们走,在这多待一刻我都觉得鼻子疼,想打喷嚏,这低贱的人污染空气啊。” 这话说的够损,那中人气的浑身发抖,恼羞成怒下竟举起一旁的椅子朝前面赵小山三人砸过去。 “哐……” 想象中的椅子并没有落地,而是被寇老大一个回身稳稳接住了。 槐五大骇,没想到京城的牙行中人竟如此骄横,一言不合竟敢拿东西摔人,简直胆大包天。 “你家掌柜呢,叫他出来!” “找我爹干什么?我爹出门了,”中人一击不中十分愤怒,大声怒道。 “我们虽然是奴仆,却隶属户部,岂是你们这些乡巴佬轻易能见的,九叔九叔,又来闹场子的,快去京兆尹的来。” 他这一喊,后面的小门迅速跑出来好几个人,见到和这小中人对峙的不过三个身着朴素的汉子,这几人的态度立即高傲起来: “方子,怎么回事?” 最开始这中人的后援来了,态度更加高傲,道:“这三个乡巴佬说咱们是奴仆,必须服务他们,还说要给咱们点颜色瞧瞧。” “你放屁,明明是你不好好说话!” 槐五刚开始还拦着,现在也不打算拦着了,挽袖子掰拳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本来就是官府的中人,我们过来瞧房子你们不应该领着我们看么,我们说错了什么,寇大哥,别和他们废话,我赵小山在京城有靠山,还能怕了他们不成,打!” 寇老大气的胸膛炸裂,赵小山也气血翻涌,两人当即决定要好好收拾一下这臭小子不可,拎起拳头就要招呼。 不成想他们嚣张,对面那个中人更嚣张。 “嘿,你小子还敢嚣张!谁打谁还不知道呢,兄弟们,在京城还有平民敢来砸咱们的场子,到时候有户部的官爷给咱们兜着呢,给我打。” 双方一言不合就开打,只见寇老大一个老拳过去,刚才还嚣张至极的中人顿时脸一歪,一颗门牙飞了出去。 “打的好,寇大哥,咱们不用怕他,我有后台,我赵小山来到京城了还能受他们这鸟气,惯的。”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斤两,让槐五和寇老大冲在前面,他落后一步,主要负责吆喝和助阵。 槐五听到赵小山的喝声眉头皱的很紧,十分不满,一个大长腿过去,后面的喽啰顿时倒了一片。 “好,槐五哥厉害,打他丫的。” 他们这便动静很大,没一会从后面又跑出来七八个人,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局。 双方正打的如火如荼不可开交(主要是对方被单方面ko),牙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嘚嘚的马蹄声,一个穿着蓝色官服的青年阔步走了进来,见到里面的混乱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加入战局将几人分开,“什么人,敢在官府牙行闹事?” 牙行众人一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本来都要熬不住投降了,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官爷,顿时看到了希望,捂着嘴角大声哀嚎道: “官爷救命,这三个莽夫无缘无故闹事,不仅砸坏了牙行,还打伤了我们,哎呦……” “嘶~官爷,我们好好的开门做生意,他们三个冲进来就说我们狗眼看人低,二话不说就开打,还得麻烦官爷去京兆府报个案啊。” 他们强势惯了,什么时候这么糟心过,顿时气恼不已,纷纷告状。 赵小山岂能怕他们,立马出声道:“你放屁,我要看房,你连理都不理我们,还说我们是乡巴佬。官爷,您明察秋毫,不能因为我们是乡下人就偏听偏信,咱大景朝这时候内忧外患,怎可任由这等狐假虎威的小人作威作福,还请大人为我等升斗小民主持公道。” 那中人没想到赵小山口才如此了得,气的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信口雌黄,如此闹事,说不准就是叛军的奸细进京捣乱的。” 那青年官爷不耐烦的打断二人:“行了,你们有什么关系一会去京兆府对峙,我是宫里来找人的,你们哪位是赵小山赵大人,宫中侍卫李统领要小的给您传话,要你立即回家换衣服进宫觐见陛下。” “我,我就是赵小山!官爷你要找的人就是我。” 赵小山一听立马回应,放下手里的凳子腿问道:“敢问这位官爷,是我二哥李球叫你来的?” 这青年官爷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小山,心中惊疑,似是不信,问道:“你真的是赵小山?” “这还能有假,如假包换,好男人就是我赵小山,赵小山就是好男人,不信你一会问李球。” 见他知道李球的名字,这青年官爷点头道:“既然如此,还请赵大人快些吧,不要让陛下久等。” “不行啊,还得麻烦这位大人和李统领说一声,我这有点事要忙,暂时不能进攻面圣,这中人见我们是乡下来的便瞧不起我们。 我赵小山为了陛下千辛万苦来到京城,忍辱负重那么久,岂能受他一个奴才的气,我忍不下这口气,帮我转告李球,让他等我一会。” 赵小山说罢,故作愤怒,捡起一旁摔断的凳子腿作势还要往前冲。 可对面刚才还嚣张至极的牙行众人此刻却全变了模样,刚才的嚣张跋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双股战战一脸惊慌。 “噗通~”,最开始那中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声哀求道: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赵大人,这都是误会。” “错了小的错了,是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原谅小的,饶小的一命,奴才给您跪下了。” 说罢双腿滑行到赵小山脚下,哐哐磕头,姿态十分低,本来就鼻青脸肿耳角渗血,现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好不可怜。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们仗着自己是官府牙行,平日里媚上欺下,不把咱们普通老百姓当回事,现在发现我有后台又跪下求饶,简直不是人子!” “是,我不是人子,求老爷大人大量,是小的瞎了眼,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大人要罚就罚我吧。” 那青年官爷从没想过皇帝召唤还有人推辞不去的,见状也急忙劝道: “赵大人,这等小人物,你用力捏一下都能捏死,何必为了他耽误时间呢,眼看着都下午了,再耽误下午宫里就要落钥了,咱们快走吧,等回头再收拾不迟。” 赵小山觉得今天的威风耍的差不多了,却犹自一脸气愤道:“今天陛下召见我,暂且饶你们一条狗命,等我从宫里出来再收拾你们。哼,寇大哥槐五哥咱们走。” 第290章 入宫觐见 赵小山撂下狠话便大步流星走出了牙行。 刚才闹事是他冲动之下好勇斗狠了,但也确实是被对方给气到了。 想他赵小山明明是最早跟随周彻的,可连林大钦程术鑫等人都青云直上了,自己自掏腰包想在京城买个房子还要受个中人白眼,简直要呕死了。 他又不是掏不起钱,若当初琉璃作坊没拿出去,别说四千两的房子,便是四万两也不是不可能。 赵小山一路气愤的回了周彻的老宅,先换了套干净衣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随着那姓毛的青年侍卫匆忙赶往皇城。 寇老大和槐五早在牙行门口就和他分道扬镳了,他们准备拿着银子去别的牙行,继续寻摸房子。 赵小山的靠山很硬,即便不买房子皇帝也会给他安排房子。 但他们投靠的是赵小山和李球,他们二人便是再阔气也不可能豪掷千金送他们房子,这房子就必须自己准备。 进了宫城已是下午未末,赵小山自报家门后便由一个小太监领着走了好久好久的路,到了一处偏殿后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见到周彻。 距离上次见到周彻已经快三年了,那时他不远千里去西北参加他和孙英儿的婚礼。没想到再见时人家已经成了皇帝。 两人再不能是朋友,而是君臣。 “赵小山叩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上面传来淡淡的声音。 “谢皇上。” 赵小山起身后也没抬头到处看,只敢低着头看地面。 他可太知道古代皇帝啥德行了,什么大臣胡作非为皇帝不得不痛下杀手的,都是狗屁。 不过是皇帝们为了自己的心狠手辣找的借口罢了,这帮人,狡兔死走狗飞鸟尽良弓藏,全都是能患难不能共富贵的主。 他确实帮助过周彻,周彻那时候表现的对他也很信任,可是时移世易,现在人家是皇帝是天子,自己再像以往那般没大没小的,那纯粹是找死。 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于是在周彻忙完后赐坐时,赵小山谢过后只敢将半个屁股搭在椅子上,态度恭谨的很。 “呵~你和谁学的,屁股只沾半个凳子?” 周彻看他这样就想笑,心里闪过四个字——装腔作势。 赵小山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陛下打了标签,恭敬的起身道:“面见陛下小子自然不敢放肆。” “听说你昨天刚来,今天就和人打仗了?还是大闹牙行?” 赵小山没听出周彻这话是打趣还是责备,只能恶人先告状:“陛下一定要给小子做主啊,小子想着自己以后要在京城常住,不能一直借助在您以前的宅子里,今天拿着钱就要去看房,顺便今天找个客栈先住着,谁知道那中人狗眼看人低……” 赵小山巴拉巴拉将自己的委屈由一分添油加醋说到了七分,最后由自嘲了一下:“小子背后可是有陛下做靠山的,怎能受他一个中人的气,小子身边的寇大哥和槐五哥又都是好手,吊打他们不是问题,小子这么厉害,说打就打,就是要给他们个教训。” “陛下您不知道,那侍卫说是陛下您召见我,那中人前一刻还趾高气昂鼻孔朝天呢,下一刻直接给我跪下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小人也没给他好看就是了,好好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借着陛下的势吓得他都快尿裤子了才算完,临走我还说呢,等我有空了就收拾他,我敢打赌他这段时间别想睡个好觉,哼。” 赵小山一边告状一边还不忘舔,直说的周彻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啊赵小山,你现在还是个白丁呢就知道借我的势了?若我不给你借呢?” 赵小山不知道周彻这是啥意思,不过他的人设一贯是既机灵又有点小聪明的乡下穷小子人设,接着话道: “陛下不仅是我的靠山,也是那中人的靠山,毕竟大家都是您的子民么,这倒可以理解。 那我就借我二哥李球的势,他和那个中人可没什么关系,二哥是皇城侍卫大统领,官不比那中人的上司户部尚书低多少,还是可以闹上一闹的。” 他这话一落,周彻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直笑的眼泪快下来了。 一旁伺候的太监总管万全看向对面的赵小山满眼欣慰:对面这小子长的其貌不扬的,倒是很会说话逗笑,陛下已经好久好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 周彻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压下汹涌的笑意,对赵小山道:“你怎么跑到京城来了,怎么没去并州找李伯玉?” 赵小山刚坐下又站了起来,郑重道:“陛下如今虽然登上大宝,但青卫齐三洲叛乱,北地不安分,闽南又隐有躁动的迹象,正可谓是内忧外患也。 面此困境,陛下正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小子怎能去并州苟且偷安,小子别的能耐没有,发一份光烧一份热,若能帮到陛下一点点小子就无憾了。” 他这番慷慨陈词发言时,周彻一脸含笑看着他表演,完了来了句:“说人话,到底为什么来京城。” 他早就听说了,赵小山这一路九死一生,还花了不少钱,若不是运气好碰到两位侠义之士,早死在路上了。 赵小山羞赧的挠了挠头,“我说的就是实话啊陛下,天地日月可鉴。” 周彻故作威严:“说不说?” “说,我说还不行么,但我说真话陛下可别笑话我。” “嗯,保证不笑话你,你说吧。” “陛下用人之际我都没出现,以后陛下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了,那小山还怎么体现自己的价值?陛下心里哪还能有我赵小山的位置啊,路上那点危险算什么,就是死我都要死在陛下面前,好让陛下心里有我赵小山的一席之地。” 这话说的简直不要太肉麻,周彻听着听着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年轻的皇帝陛下摇了摇头,不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赵小山是在向他撒娇? 他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说出的话怎么这么像后宫那些邀宠的嫔妃? 恶寒…… “行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说多了他会有十分强烈的违和感,“你做过什么朕当然记得,也不会忘记,下次你不要再如此冲动了。” “现在朕确实危机四伏,但你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冒着危险过来又有何意义,若真出了什么事,你爹娘该何等担心,李统领也会难过的。” 赵小山垂头应是:“陛下说的是,是小山肤浅了。” 你安慰人就安慰人,干什么贬低人,他怎么就不能安邦定国了,那火炮要没有他提供的设计灵感,能成? 哼,瞧不起人呢。 “今天上午李统领说你来了,小叔公还说很久没见你要见见你呢。等明天你去见见他吧。” 赵小山再次应道:“是,小子也想见老大人了。” “你回去也不用收拾那中人了,也不用去找房子了,现在住的那套宅子朕便赏赐给你了。” 赵小山大惊,“万万使不得啊陛下,若小子要了那套宅子,小子的死期也就不远了,小子绝不敢接受。” 周彻疑惑了一下,“怎么就死期不远了?那不过是朕当年在京城随意买的一处小宅院罢了,很多朝臣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处地方。” “不行啊陛下,你觉得无所谓,可别人会觉得那很有所谓,别说那是陛下潜邸时住过的宅子,便是陛下以前吐的痰都是香的。” 其实赵小山想说拉的屎都是香的,说到一半愣生生打住了。 “而且那是宅子,必然是要留给您的儿孙的,小子何德何能敢要您以前的宅子,那同自杀何异?” 周彻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沉吟一下,“那就赐你一套别的宅子吧,前段时间砍了不少人,空出来不少大大小小的宅院。” 赵小山大喜,连忙道谢:“那小子就谢陛下厚赏了,这一下小子就省了好几千两银子,陛下不知道,这京城的房子也太贵了,这些钱要是在密水,我都能包下一条街了。” 周彻见他如此直率,又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后才道:“你长途跋涉了这么久,先好好休息几天,一切等休息好了再说。” 赵小山一听知道重头戏来了,他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可不能休息,万一休息休息周彻一忙忘了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陛下,小子身强力壮的,别说才走一个月,就是再走上半年也完全没问题,根本不用休息,陛下有什么需要小子做的只管吩咐,小子保证尽力完成,包陛下满意。” 周彻笑着摇摇头,“你小子,还是这么官迷。” “行了,让你歇着你就歇着,朕不仅要赐你一套城北的房子,还会赏你一个城外的庄子,这些天你先去庄子上休整,以后就呆在庄子里就好。” “前些日子小叔公从洋商那里带回来不少种子,你去庄子上研究研究,哪些是高产良种。另外你善于研究,那庄子地方很大,周边河流小山都有,任你施为,你自己人不够就朝朕要人。” 在赵小山的惊愣中,周彻正色道:“赵小山,朕正式封你为工部员外郎,主管新技术创新发明,你之下可选任十至五十个副手辅助,你无需每日点卯上值,只需要待在庄子里研究即可,你可愿意?” 若是按照正常流程,其他人面对皇上的钦赐那一定乐疯了,并且叩首高喊:“谢主隆恩。” 不知道赵小山怎么了,可能是大脑宕机了,竟忘了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陛下,工部员外郎是几品官啊?” 周彻又被他的反应弄笑了,扶额笑道:“怎么?不是尚书宰相你看不上?” “不是不是,小子就是问问,别说是员外郎这样的正经官,就算给陛下看大门小子都乐意啊。”说着,像是不好意思了,又扭捏道:“我就怕我的官职太低,到时候看到程术鑫林大钦他们抬不起头。” “你啊你,员外郎是从五品,赵爱卿可还满意?” 呃,不太满意…… “谢主隆恩,小子十分满意。哈哈,爹娘要是知道我能当上京城五品官,可要回家给我爷爷烧纸了。” 这茶言茶语的话极大的取悦了周彻,他语气愉悦的揶揄道:“放心吧,就算你是所有人中官职最低的,你却是唯一一个朕又赏宅子又赏庄子的,他们谁都没有,满意了么?” 赵小山狗腿道:“满意满意,别说宅子庄子,就是陛下的尿壶小子也喜欢。” “粗鲁!” “嘿嘿~~小子没念过几年书嘛~” 见他又要犯贱,周彻好心情的挥了挥手道:“行了,皇后听说你来了,还说要见见你呢,说是答应了给你保媒却没了下文,要当面和你解释一下,你现在直接去吧,朕再忙一会。” “万全,你亲自领着赵爱卿去凤仪宫。” 皇上身后站着的太监大总管万全听命躬身道:“是,陛下。” 赵小山也躬身和周彻告退,随后跟着那太监一起朝后宫行去。 一路上万总管对赵小山十分恭敬,走到哪都会和赵小山解释到哪。 “那是慈宁宫,以前是太后住的地方,现在还空着呢。” “那边是慈宁宫的后花园,比真正的后花园小了一些,却别有一番风情,到了秋天菊花开了很是漂亮的。” 赵小山一路听一路点头,路过一处略微破旧的宫殿群时问道: “那是哪里?怎么有点旧旧的?” 万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那是英华殿,是前朝太妃们住的地方。” “哦……”怪不得呢。 “那这呢,怎么像是个佛堂?” 万全没想到赵小山第一次入宫就这么好问,答道: “那是大佛堂,是皇家佛堂,宫里一些嫔妃愿意来礼佛的每月初一十五会来上香礼佛。” “哦……”赵小山一句哦还没说完便看到里面走出来一个漂亮女子,再一看才发现这女人竟十分年轻漂亮,却偏偏穿了一身尼姑的青色长衫,那光头造型十分抢眼。 那女子刚走出来便看到万全领着外男走过,慌忙之下跑了回去,将门阖上。 “宫里还有女尼姑么?” 不要吧,周彻口味这么重的么…… 第291章 阴差阳错的婚事 万全的脸色更加不自然了,只轻声说了句:“不过是寺庙里的庙祝罢了,赵大人快跟上老奴,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赵小山知道自己不该问太多,乖乖闭上嘴,加快了脚步。 孙英儿是皇后,是国母,赵小山身为外男自然是不能随便见到的,但这是经过周彻准许的,便少了些许讲究。 但真正会面时在场的还有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作陪,孙英儿还将自己身为侍卫的弟弟叫了过来。 赵小山照旧行礼后拘谨的立在中间,没敢抬头看。 “坐下吧,不用拘束。” “谢皇后娘娘赐坐。” 孙英儿见赵小山中规中矩的样子,一点不像三年前在西北时自在,暗自叹了口气。 “怎么样,刚才陛下赏了你什么官做?” 赵小山忙答道:“回皇后娘娘,陛下说臣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让臣去工部,干技术创新发明的活,做从五品的员外郎。” 刚才他已经被皇上授予了官职,便不能再自称是小子了,可以自称为臣了。 孙英儿没想到皇帝竟只给了赵小山一个从五品的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早就不是三年前刚嫁入郡公府的懵懂少女了,嫁给周彻三年,她自觉对他有七八分了解。 周彻年少时父母相继离世,唯有小叔公和妹妹一直陪伴他,他缺少爱也缺少玩伴。 但他又肩负着族支走出密水壮大实力的重任,小小年纪便要像大人一样万事做到最好,那样一板一眼的生活下养成了他运筹帷幄走一步看十步的心机,也让他失去了很多生活中的乐趣。 周彻的为人十分古板,不论是对下属还是对妻妾儿女,哪怕面对小叔公周琛时也一样,也很少有情绪泄露的时候。 除了两个人——李球和赵小山。 孙英儿觉得陛下对这两人是最不同的,只要和他们一起,陛下便没有了平日的拘谨和冷漠,态度随意心情放松,有时候还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弄他们一番,态度也十分亲和自然。 尤其是赵小山,她觉得陛下对他很是纵容,也很关注他的消息。 赵小山来信拜托她帮忙物色成亲对象时,周彻那时正好在场,被信中的内容逗的哈哈大笑,笑过后便叮嘱她让她用心挑选,不拘家世门第,只要姑娘人好就行。 说赵小山很“苟”,耳根子还软,有时候很跳脱,一定要找个强势些的姑娘,才能镇得住他。 那个何婉莹便是她挑选过后陛下亲自点头同意的。 那时陛下越来越忙,有时候她们这些他的女人很久都见不到他一面,可他却能为了赵小山的婚事特意跑到后宅叮嘱一番。 有时候孙英儿会想,幸亏赵小山不是女人,不然自己和他竞争会毫无胜算。 谁知道这次赵小山好不容易来到京城, 陛下竟然只给了个从五品的官做,真是匪夷所思。 想到这,孙英儿笑道:“虽是从五品,却能独立掌管一个司,又不用日日去工部点卯,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赵小山道:“是,娘娘,臣也是这么想的,这都是陛下的厚爱。” 之后孙英儿没再针对这个从五品的官职说什么,反而先是将自己亲弟弟——现在的大内侍卫孙英明介绍给赵小山。 赵小山抱拳道:“孙侍卫年纪轻轻便能成为宫城侍卫,可见武艺不凡,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山佩服。” 孙英儿笑道:“什么英雄出少年,不过是没有资格上北地军营,不得不到宫里做个侍卫罢了。” 赵小山特别想问为什么没资格,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少说少错。 等他和孙英明相互见礼并约定以后一起玩耍后,孙英儿最终转入了正题: “这次叫你来是和你解释一下何婉莹的事,上次还说这姑娘亲事困难呢,没想到我刚给你去信没多久这姑娘便许了人家,后来战事又起事情很多,本宫便没来得及和你写信解释,害你白白等了这许久。” “这次是本宫的不是,本宫和你道个歉,不过本宫保证,下次一定重新慎重挑选一个家室外貌都可以的,拿准了信再同你说。” 赵小山大惊,站起来连声道:“不敢不敢,皇后娘娘莫要折煞微臣了,现在正是陛下关键时期用人之际,微臣还要多多努力为陛下分忧,亲事什么的稍后再说就是,不值当娘娘如此慎重。” 孙英儿对他的识趣十分满意,便笑道:“这是本宫的疏忽,自然也该由本宫补救,你努力你的,不耽误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小山也只能谢恩接受:“是,那便麻烦娘娘了。” “本宫还有些杂事要处理,你且先回去吧,英明,你去送赵卿出宫。” 赵小山站起来再次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万全早就回去了,这回轮到孙英明送他。 孙英明是孙英儿的亲弟弟,今年才十九岁,还没成亲,自从周彻成功夺权,便从西北来到了京城做侍卫。 他和孙英儿长的很像,只是更加硬朗,年轻的脸上满是坚毅,看着就让人觉得是个顶好的少年。 赵小山在西北时与他见过一面,但没说上话,这次两人一起同行,陌生中多了一丝尴尬。 两人一路走出皇后的凤仪宫,又在沉默中走了快一刻钟都没说上一句话。 正当赵小山绞尽脑汁想着找一个什么话题时,一旁的孙英明却发话了。 “赵大哥,何婉莹的事不是我姐的错,我姐给你写信之前何家明明答应了,当时何淑妃也在场,” “呜?”难道还有什么内幕不成? “何家和孙家都在西北,我爹是西北守备,何将军是御夷城城主,我们两家地位实力都差不多,当初我姐先和陛下定下,为正妃,何家只能屈居侧妃何家就很不满。 那何婉莹克夫的名声全西北都知道,只不过她堂叔父是御夷城城主,她本人的长相性子都很好,大家便从未当面说什么。” 说到这,孙英明口气里满是不屑,重又气愤道: “当初我姐问她们时,不论是她本人还是何侧妃都同意了,只不过说了你们家太远,若要成亲的话必须在西北。 但是自从有圣旨来到西北,陛下到了京城,朝廷的形势迅速变化,何家就不同意了,然后何侧妃便指责姐姐说她看不得何家好,给何婉莹找了门地位低微的亲事,是要恶心羞辱他们何家。 他们反悔后,何将军听闻北地的何正遒将军家的小儿子丧妻后再未娶亲,不仅和蒙族的生意做的好,还在中立城经营了很大的势力,觉得那小子以后必然会被重视,便答应同何家联姻,决定将何婉莹嫁给和何正遒的小儿子。” 赵小山听到这里心里疯狂祈祷,这个何正遒的小儿子不会是何言昌吧?不会吧不会吧,千万不要啊。 可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接着孙英明便证实道: “听闻这个小儿子根本不是何正遒的正经儿子,而是外室所生,不过是这些年生意做的好,又在陛下面前得脸,这才被何家所重视。” “我姐姐自然很愤怒,去质问何侧妃时,何侧妃却说我姐姐是嫉妒她又怀了身孕,说是看不得她儿子得势,气的我姐姐再没敢过问何婉莹的事。” 此时此刻,赵小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一万只草泥马疯狂跑过…… 苍天啊大地啊,他赵小山到底是什么体质啊。 当初周香玉就是阴差阳错之下被周彻许给了他的好友李伯玉,现在这个何婉莹又如此巧合的被许配给了何言昌。 再往前数一下李小翠,最后嫁给了马恭回…… 赵小山赶紧回顾一下身边还有没有没成亲的男性朋友:槐五哥和寇老大都是大龄未婚,两人都是高高大大的粗犷硬汉型; 朱丰收虽是奴籍,可十年之期一到人家又是一条好汉,长得好看人又机灵憨厚好,这…… 赵小山一个激灵,差点要哭出声来。 何英明本是要为自己姐姐开脱一下,谁知道对面的赵小山心理素质这么差,知道何婉莹嫁人竟这么大反应,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哭了? 至于么,两个人连八字都没一撇呢,连见都没见过,就情根深种了?就这么伤感么? 真是可怜啊,二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有个像样的女子愿意嫁他,最后又反悔了。 孙英明自以为了解了事情的真相,顿时对赵小山充满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赵大哥,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我一直听姐姐说过你的事迹,你有大才,乃当代墨翟,以后注定青史留名,又何患无妻?” “现在陛下又给你赐了官,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岂是那起子小人能比的,你放心赵大哥,我这就回去给家父写信,问问他族里有没有年龄相当的女孩,到时候给你介绍一个,我们孙家一言九鼎,绝不会做出何家那般出尔反尔的烂事。” 赵小山没想到孙英明这么可爱,没和他解释什么,点点头道: “成不成的都是缘分,我感谢皇后娘娘还来不及呢。害得娘娘为此被人编排,是赵小山的不是。还望孙侍卫替我和娘娘再次道谢。” 孙英明皱眉,“我比你小一岁,我都叫你赵大哥了,你还叫我孙侍卫,是否太过客气了?叫我英明就好。” “行,孙老弟,宫门到了,你也快回去当值吧,以后我常在京城,你不当值时随时来找我玩。” 孙英明猛点头,“好啊,来了京城我都没朋友了,每天除了上值就是上值,姐姐还不让我到处走,我都快憋死了,我定会前去叨扰,到时候赵大哥可别嫌我烦。” 两个人这一路行来就建立了友情,分别时两人都很开心。 赵小山刚回到住处,朱丰收便说刚才宫里来人了,交给他一把钥匙和一份房契一份地契。 赵小山一看便知这是周彻的手笔,这老小子,行动真是迅速,说送房子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赵小山也不磨蹭,当即让朱丰收收拾东西,打算今天就搬过去。 两人前天刚到京城,东西本就不多,一会的功夫便收拾完了,正要出门碰到槐五和寇老大回来了,他们俩也找好了房子,打算连夜搬走。 第292章 看庄子 二人得知赵小山被授了官又赐了宅子,都很为他高兴。 他们在城西租了一套二进的小院子,因为贪便宜,那院子破破烂烂的,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修补,离真正能住人还差的远。 赵小山一听当即拍板决定让他们先跟着他去新赐的宅子住,等那里休整完后再搬不迟。 寇老大三人觉得可行,五个人迅速收拾好行李,出门租了辆车便赶往城北。 周彻赐的宅子是城北一座三进的大宅院,这里原来是一个黄党附庸官员的家,周彻刚进京那官员便和他唱反调,后来周彻登上大宝,黄家败退卫州,这个官员便被周彻流放去了北地,这宅子便被空了下来。 这宅子在城北算不上大,但内里十分奢华,雕梁画柱小桥流水的,不大的地方整了好几处雅致的景点,让乡巴佬五人看的晃神。 “那官员之前一定没少贪污民脂民膏,这宅子也太好了。” 寇老大看着宅子,眼中流出了羡慕的神色,“这宅子若要买的话没有一两万两下不来。” 赵小山的命可真好啊,陛下对他如此厚爱,竟赐了座这么好的大宅子,可见对赵小山是真的信重。 同时他又对两人选择跟着赵小山进京这一决定无比庆幸。 略微逛了一圈,赵小山回到了前厅,这时府里的管家已经领着府里所有下人等着了。 管家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他站在众人前排,对赵小山行过礼后道: “赵大人,小的是这府里的管家岳新,是从太府寺新调过来的,小的身后这些人都是从太府寺的官奴,他们有花匠有厨娘还有车夫绣娘,都是现在大人用的上的。这是我等的身契,还请大人收下。 陛下知道大人您刚来京城,手底下无人可用,便让小的前来帮忙,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的即可。” “哇~” 朱丰收惊呆了,主子只不过去了趟宫里,陛下竟然还给他派了专门的管家和下人过来,简直不要太贴心。 寇老大和槐五杨桑花也同样震惊,他们将赵小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再次提高,决定以后抱紧他的大腿永不放开。 赵小山接过岳新手里的一沓纸,草草翻了翻,这些人差不多有二十多个,男女老少都有,种类齐全分工细,甚得他心。 “大人,您现在是我们的新主子,我们的名字都是原来的主子取的,您如若觉得叫的不顺心也可以改成您喜欢的。” “不用了,我有取名困难症,你们原来叫什么以后还叫什么就好,朱丰收原来一直跟着我,是我得力的手下,以后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拿主意的都和他交代清楚就好。 寇大哥槐五哥和杨姑娘都是我的好朋友,最近要在府里住一段时间,岳新你负责安排好住处。” “现在府里就我们几个,过一段时间我爹娘他们也许会过来,若人手不够你再去外面买些回来。” “陛下现在任我为工部员外郎,还赏了我一座城外的庄子,以后我若没在府里便是在城外的庄子上干活,你有什么事便吩咐人去庄子上找我。” 赵小山吩咐一句岳新点一下头,承诺保证安排的好好的。 赵小山没像其他主子一样第一次见面时恩威并施,他根本不需要搞那些小手段耍那些小心机。 这宅子是陛下赏他的,这些仆人也都是陛下赏的,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和他对着干,对他阳奉阴违的,那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打发走了岳新,天色也晚了,大家累了一天匆匆吃了点东西后,赵小山和朱丰收回了内宅,寇老大三人在客房找了三间房,各自睡下不提。 床品用具早就是准备好的,几人睡的十分舒心。 第二天天刚亮李球就过来了,他本打算昨天晚上就过来的,奈何有一个侍卫长突然说家里有事,他便替他晚上上值。 李球来了后先感慨了一番陛下对赵小山的厚爱,而后酸道:“我们这么多人陛下也没说要给我们宅子庄子的,就你特殊,哼。” 赵小山打趣道:“那是你们手里都有钱,不用陛下操心,我一路从密水过来,手里几个钱连个正经房子都买不起,难道让我睡大街上?” 李球哼哼两声没再吱声,其实他现在的宅子当然也不是买的,而是接手了一处“叛贼”的祖宅,面积比这套还大呢。 不仅是他,当初京城动乱,黄党连夜出逃,陛下登基为帝,一夜血洗京城,多少人头搬了家,多少宅子空了出来,不都是便宜了他们? 和他们那些宅子比起来,赵小山这个不仅面积小,还是在城北,还比不上他们的。 只不过他们的都是自己抢的,而赵小山这个是陛下赏赐的,更名正言顺。 “陛下让你去工部,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我打算先去那个庄子看看,再去拜访一下淮安王(小叔公),把所有事都处理完再去挂职。” 周彻说的明白,他去工部不需要天天点卯,只要认真钻研发明就行,那他就可以奉旨摸鱼了。 “行,你嫂子听说你来了,邀请你今天晚上去家里吃饭呢。” 艾玛,李球提醒赵小山才突然想起他还没正式拜访过李球媳妇儿呢。 按理说他和李球是义兄弟,他媳妇儿便是自己正经的嫂子,是要正式登门拜访的。 奈何自己刚来京城,一直没倒出来时间,愣是将这茬给忘了。 失策失策。 “嗯,还没见过嫂子,那就今晚过去叨扰了。” 赵小山和李球约定好,等他下值了便和他一起回去,李球临走时还将寇老大和槐五给带走了,他说要将其正式介绍给另外几个侍卫长,看看给他们安排什么位置,亦或者问问陛下的意思。 人都走了,赵小山领着朱丰收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外的庄子行去。 按照地契所说,这个庄子约有三百多亩地,属于不大不小的中等庄园,庄子里的庄头佃户俱全,主要经营水稻种植,间或种些果树。 最主要的是这庄子地理位置十分好,附近有山有水不说,不远处还靠近官道,出行交通十分便利。 从这一点看,这庄子就值三五万两,但京城富人云集,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这么好的庄子。 庄头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今天回来,带着全庄子上下所有人一大早就等在大门口,远远的看到马车行过来,一群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给主子请安,小的是咱白云山庄的庄头洪三,听闻主子您要过来,咱庄子里上下老少三百二十五口人都来给您请安了。” 他话音刚落下,后面的男女老少齐齐呼喊:“给主子请安。” 赵小山下车后吓了一跳,看着地上这阵势,隐隐约约生出了一种自己也是有钱人胡奴唤婢的错觉。 “都起来吧,先进庄子再说。” “是。” 一行人呼呼啦啦进了庄子,那庄头将赵小山引进了庄子一处最高最大的房子里,介绍道: “主子,这就是您住的地方,小的昨天就让人都打扫干净了,被褥也都换了新的,主子可以随时入住。” 赵小山边看边点头,这庄子依山傍水十分齐整,房子也修的规矩,庄户们虽然衣衫很旧打着补丁,但脸上没有菜色,和卫州那些落草为寇的百姓比起来多了一丝平和。 从这一点看这庄头应该不算苛刻。 “这庄子以前是谁的?” 洪三上前两步道:“回主子,这庄子原来便是皇庄,不过因为这庄子太小,又没有温泉,便一直没什么人来,这房子就一直空着的。” 三百多亩的庄子竟然说太小,他们古仙村加起来还没有人家一半大…… 皇家果然过于豪横了。 不过这豪横以后属于他赵小山了,嘿嘿。 “主子,这是庄子里的花名册和近些年来的账册,还请您过目。” 赵小山从洪三手里接过花名册,简单翻开看了看,问道:“二庄头是谁?” “回主子,是小的,小的叫洪八。” 赵小山继续低头看看庄子的花名册,发现庄子里除了二十余人是杂姓,剩下的都姓洪,疑惑道: “你们为什么都姓洪?” 洪八道:“我们洪家的祖爷爷是朔茂朝的户部侍郎,后来因为贪污东窗事发,祖爷爷被砍了头,其余人口不论男女都被贬为官奴,最开始我们一族四处流散,还是元康帝时陛下来了京城,同情我们洪家才帮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然后安置在这庄子里。” 说这话时,不论是洪三还是后面的洪家人都面露感激。 这就好,一个对陛下内心充满感激的庄子,对他这陛下的宠臣也必然尊重。 “账册就先不看了,以后有时间再说,我先说一下,这庄子既然以后归我,那所有的生产运作便都由我说了算。 现在是冬天,地里的庄稼如何种明年再说,但我要有一座实验室,必须现在就动工。” “实验室?” 众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对此很是陌生。 此时朱丰收站出来,主动将实验室的场地大小和作用简单解释了一下,众人依旧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最后还是洪三应道: “不论要做什么,主子尽管吩咐就是,我们只管照做就是。” “既如此,洪三,这几天你便带人先将土地规划一下,需要哪些材料你和朱丰收说,我就一个要求:尽快。” “是,主子请放心,现在正值农闲,我们一定尽快完成任务。” 赵小山对几人的态度十分满意,之后便在洪三洪八的带领下在庄子里逛了一会,庄子太大,逛到了中午也才看了一半。 到了中午,洪三媳妇儿主厨做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有鸡有鱼的,赵小山和朱丰收吃的十分满意。 当天下午他便回了京城,他先去京城最大的首饰铺花重金买了一支玫瑰簪子,又买了点卤肉,带上杨桑花一起到了皇宫处等到李球下值,和槐五寇老大几人一起赶往李球在城东的宅子。 第293章 送别寇老大和槐五 李球的媳妇儿原本是孙英儿身边的一等侍女,年纪大了又恰好遇到了条件相当的李球,便被孙英儿放了奴籍,嫁了过来。 做丫头的时候叫秋菊,放籍后恢复了本名:沈薇。 只不过两人成婚两年有余一直没生育,听李球说是沈薇以前做小丫鬟时经常大冬天洗衣服扫院子的,坐下了寒症,现在不容易受孕。 李球觉得有没有孩子没什么关系,他没有皇位要继承,爹娘早就没了,也没人给他传宗接代的压力。 但沈薇却十分焦虑,她懊恼于自己不能给李家生育下一代,最近一直在张罗给李球纳妾。 听李球说前几天还将自己身边的一个貌美侍女送上了他的床,为此他十分苦恼,最近这些天一直在和她冷战。 赵小山听后觉得李球在凡尔赛,“二哥,你莫不是在炫耀?” 寇老大附和的点点头,他也觉得李球是在炫耀,若以后他的婆娘也能这么大度,他给她磕头都行。 李球气的咬牙,“我是那种人么,我若想传宗接代至于那么多年没成亲?至于等到现在?” “难道不是因为你之前很穷,没人愿意嫁给你?” 李球咬牙道,“我那时候在密水算是有钱人!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还从我手里骗了十两银子,这你都忘了?” 好吧,那时候李球确实比他有钱,这也算是赵小山的黑历史了,这下轮到他闭嘴了。 寇老大和槐五一脸吃瓜的表情,没想到啊,在他们眼里无所不能出手阔绰的赵小山当年竟为了十两银子行骗? 就连杨桑花也一脸震惊,一副想知道又不敢问的便秘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好想知道具体的缘由。 赵小山岂能自曝黑历史,给寇老大他们递过去一个饱含威胁的眼神,让他们自己领会。 寇老大和槐五今天跟着李球进了宫,虽然没有见到陛下,但见到了禁卫军的另外一名统领。 他们的“履历”李球他们早就弄清楚了,正义之士守法良民算不上,但绝对不是作奸犯科的恶人,甚至可以说嫉恶如仇。 李球做侍卫之前也曾跑过江湖,做过镖师,因此对槐五曾经落草为寇不觉得是问题。 只要人品过得去,武艺高强便可堪当大人。 因此召集他们二人进宫的重点是考察他们的武艺。 李球让他们二人同在场几个武艺不差的侍卫比量一番,又考校了他们的齐射功夫,根据二人的表现,最后李球和另一统领一致决定: 槐五和寇老大俩人武艺高强,槐五踏实寇老大灵活,只不过这样的履历和性格不适合在宫里做寻常的侍卫,倒是适合去军中。 李球便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孟林孟将军麾下效力。 孟林现在正领军和卫州叛军对峙,正是用人之际,他们二人出身青州的城阳,在青州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底层人,去了后兴许能来个里应外合。 寇老大和槐五也正有此意,他们本就逍遥惯了,不一定能受得了宫里的规矩,现在能去军中效力,正求之不得。 李球写好了推荐信,二人只要拿上信便可以出发了。 寇老大的意思自然是希望尽快出发,可槐五还有一层顾虑:杨桑花。 他们租的房子还没收拾好,两人一走杨桑花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可能收拾房子,但但让她一直住在赵小山这也十分不妥,槐五一时犯了难。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一行人到了李球家后,负责招待的沈薇和杨桑花一见如故,听到槐五的困境,当即拍板决定要将杨姑娘接到李球府上,和她作伴。 对于这个安排,所有人都表示满意。 尤其是李球,他觉得有个出身同样低微的小姐妹陪着,沈薇有点事做,不至于每天胡思乱想,再琢磨着给他纳妾,此是后话了。 来到李府后,赵小山见到沈薇的第一感觉便是惊艳,不愧是孙英儿身边的一等侍女,身材长相都是顶配,配给李球有些可惜了。 美貌逼人不至于,就是看着很舒服,重点在于气质,给人一种温婉端庄大气的感觉。 若不是知晓她丫鬟出身,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嫡女。 赵小山觉得她甚至比真正的贵女周香玉还气质出众高雅端庄。 有这种长相怪不得孙英儿会主动给她脱籍——放在身边不安全啊,万一哪天被周彻看上可咋整,那不是给自己找堵。 现在的周彻可不是当初在密水时的守身如玉了,自从去了西北,也沾染了那里的豪放风气,现在后宫叫的上名号的就四五个女子,还有好多叫不上名号的。 赵小山恭敬的送上了见面礼,沈薇接过时笑的很得体,眼里却没什么波澜,估计以前在孙英儿身边见过太多好东西,他这簪子便有些不够看。 赵小山也收到了回礼:两双鞋子。 “谢嫂子的鞋,这鞋太和我心了,你不知道我从密水这一路过来,别的还好说,就是费鞋,我还想着这几天去成衣铺买几双穿呢,可巧嫂子就送来了。” 自己的礼物被人喜欢,沈薇很开心,柔声道: “以后都在京城,离的也不远,缺什么少什么就和嫂子说,要是没事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吃饭。爹娘不在身边,哥嫂照顾你。” “我和你二哥都没有家人了,有时候看着别人家里人多热闹可羡慕了,那时候我就盼着爹娘他们什么时候能过来,我们也有个老人能尽尽孝,现在总算把三弟你盼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可要多多在一起。” 这话说的让人十分熨帖,赵小山自然忙不迭答应以后会常常过来叨扰。 因为槐五和寇老大决定明天就走,这顿饭既是赵小山的认门宴又是他们二人的饯别宴,沈薇将杨桑花接到了内宅后,将场地留给了四个男人。 这一晚,照样宾主尽欢。 越相处李球越喜欢寇老大和槐五兄弟,他们的经历相似,想法相近,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球矫情的觉得自己一颗“孤独”的心都变的沸腾起来,恨不得明天也跟着他们一起走。 于是趁着酒意,李球提议道:“寇老弟,槐五弟,你我既如此投契,不如结拜成异姓兄弟如何?” 寇老大和槐五顿时酒醒,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也觉得和李球十分说得来,但结成异姓兄弟会不会有些高攀。 李球一眼看出来二人的想法,“我们三个结拜,只关乎情谊,和身份背景无关。” 寇老大和槐五对视一眼,道:“能和李大哥结拜是我兄弟二人的荣幸,岂有拒绝的道理,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接着三个人便在屋里拿着酒杯对着天地拜了起来,颇有江湖游侠的感觉。 赵小山全程傻眼,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又多了两个哥? 没错,李球最年长,他是老大,寇老大排第二,槐五第三。 他是李球的干弟弟,也间接成了寇老大和槐五的老弟。 结拜后,寇老大激动的拍着赵小山的肩膀道:“老弟,以后哥哥罩着你,你放心,我们哥俩去了孟将军处定会努力,以后给你当靠山。” “既然以后是一家人了,欠你那三百两是不可以缓缓了?” 赵小山:…… “哈哈……说笑呢,你放心,一码是一码,哥哥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绝不能差了你那三百两银子就是了。” 赵小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寇大哥,你的玩笑一点不好笑。 李球成功收服了两个小弟,十分开心,去后院拿了两把宝刀作为礼物送给了寇老大和槐五。 “这一把是我在北地杀胡人时掳来的,这一把是我在西北和西夏交易时换的,宝刀配英雄,两位弟弟拿着刀上战场杀敌立功,哥哥就在京城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寇老大和槐五仔细抚摸着宝刀,像抚摸自己的爱人,满眼的喜爱欣赏。 “谢大哥赠刀,合该是我们兄弟给大哥呈上见面礼,奈何我俩实在囊中羞涩没有什么好东西……” 李球红着脸拍了拍寇老大的肩膀,“好兄弟不讲究那些,给你们就收着,咱们陛下是个宽和大方的,等以后你们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还怕以后没有机会给哥哥回礼?” “大哥说的是!” 成了义兄弟,三个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寇老大和槐五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三个人说话时更加自在,赵小山听着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觉得自己完全融不进去。 难道这就是大人的世界? “什么大人的世界,这是男人的世界!” 赵小山瞪大眼睛,气怒道:“李球,你什么意思,你说我不是男人?!士可杀不可辱!我一会就让嫂子收拾你。” “哈哈哈……” 这一晚,三个人喝到了很晚,赵小山实在无聊,找了个客房睡下了。 等第二天醒来时,李府的管家说寇老大和槐五已经出发了,李球今天请了一天假,送他们出城。 赵小山气怒:李球有了义兄弟就忘了干兄弟! 昨晚来的时候是四个人,走的时候就剩赵小山自己了。 杨桑花找到了住处,寇老大和槐五租的那处房子便由他暂时保管,赵小山领着朱丰收去看了看,发现里面破烂不堪,真是不能住人,还得帮他们收拾房子。 到了晚上,赵小山让朱丰收给淮安王(小叔公)府上递了求见的帖子,小叔公一看是赵小山当即召见。 这次赵小山什么礼物也没带,主要是他手里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既如此还不如不拿。 小叔公现在身为淮安王,位高权重,看上的也不是他拿的东西。 再见到小叔公,赵小山觉得他老了很多。 三年前在西北初见时小叔公还是意气风发的帅大叔,这次一看竟发现他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神色疲惫憔悴,好像连腰都佝偻了。 第294章 领众女回家 “很久不见了,赵小山,没想到你能自己闯过卫州来到京城,很不错。” 在淮安王面前赵小山不敢放肆,务必恭敬的答道: “实在是小山心系陛下和王爷您,想为新朝多做些事,便顾不得那么多了,能走过来不过侥幸罢了,” 不知道这几年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赵小山觉得小叔公积威更重了,面对他时甚至比面对周彻还紧张,吓的他大气不敢喘。 “陛下将你放在工部做的很好,自古以来工部都不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那里最是考验人,你去了后戒骄戒躁,沉下心来好好琢磨研究,我和陛下都是支持你也看好你的。” “谢王爷赏识,小山定不负所托。” 周琛满意的点点头,“你放心,你的功劳我和陛下一直没忘,若没将琉璃技术交给我们,你早能成为富甲一方的大商贾了,还有印刷术,为陛下造势也立下大功。 陛下赏给你一套宅子一个庄子,本王也不能抠搜,听说你最近手头有些紧,本王便赏你些银钱,另外再给你几个人,你用得惯便用,用不惯就给我送回来。” 小叔公何许人也,他赏的人能差了? 赵小山强忍着被喜悦冲击带来的眩晕,再次躬身道谢,这次的态度比上次虔诚了很多。 “我听说你在密水时还在研究?” 赵小山恭声答道:“回王爷,小的正在研究水泥,李伯玉给小的写信,说上次和胡人的防御战打的十分艰苦,城墙的防御力不够,他每年都要花很多精力和钱投入到加固城墙上去,小的心有所感,想研究一种坚固的建筑材料,东西还没做出来,倒是先把名字取了,让王爷见笑了。” 惭愧,水泥都研究一段时间了,目前还没有取得大的突破。 原本靠在椅子上一直揉眉心的周琛这次却坐直了身体,急声问道: “水泥?坚固的建筑材料?好好好,这个想法很好。”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需要什么支持?” 赵小山羞愧的低了低头,“呃,赵小山有负圣恩,实验进行了两个多月,还没有取得什么进展。不过我昨天去了庄子,已经让庄头先将实验室盖起来了,待准备就绪就重新开始。” 周琛的表情明显是失望的,不过他还是沉声安慰道:“没关系,你有想法就很不错了。” “你的庄子若要盖实验室还是太慢,工部衙门里就有一片空场地,材料也很齐全,你明天去工部看看,缺什么少什么的让工部尚书配合你,需要哪些人给你打辅助你直接要人。” 这话周彻也说过,此时淮安王又说了一遍,赵小山不免感动。 虽然他们爷孙两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他尽快研究,但能这么大力度无条件的支持,对于帝王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秦始皇盖完陵墓那些工匠可都被砍杀了,他能受到如此优待,简直受宠若惊。 自古匠人的地位都低下,他能爬到从五品,也算功成名就了。 “你好好做事,我和陛下绝不会亏待你,你父母的安全你放心,待卫州战事平定,本王会亲自派人去接,到时候我会让陛下直接封你母亲为三品孺人,你爹的爵位也可以再提一提。” 赵小山猛地站起来,一脸激动,颤声道:“谢王爷赏识,小山,小山谢王爷。” 周琛看他这反应,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道:“你先别激动,若你迟迟没有进展,这些就都没有了,听明白了么?” “明白,王爷放心,小的有信心。” “嗯,前段时间外洋回来的船带回来一些种子,玉米是你推广的,这些种子还交给你,正好一会你都拿走,现在你有庄子了,待春天来了,就在庄子里好好研究研究。” “是,王爷,小山一定小心甄别,精心培育。” 正事都说完了,赵小山见小叔公一脸疲惫,以为能马上回家。 谁知道小叔公并不打算马上放他走,又起了一个话题:“你今年多大了赵小山?” “听闻皇后给你保的媒吹了,何家也越来越不知好歹了,何长义不过是仗着淑妃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倒是先把架子端起来了。” “回王爷,小的今年二十一了,和淑妃娘娘没关,是小的缘分还没到,怨不得旁的。现在小的在陛下和王爷麾下做事,不仅有官做还有房子有地的,这么好的条件何患无妻。” “呵~你小子倒是乐观的很。”周琛这次的笑容深了很多。 赵小山继续打趣道:“不是小的乐观,是世情如此,那时候小的还是密水县城下农村的小地主,现在小的官至五品,虽然是个从的,不过有陛下和王爷的看重,有你们当靠山,就是千金小姐也娶得的,嘿嘿。” “嗯,你这么想就对了,何家算什么,没有陛下,他们还窝在西北吃沙子呢。” 人家淮安王吐槽何淑妃,他赵小山可没那勇气,只能讷讷装傻不语。 周琛见他这熊样,又呵笑了一声,“行了,你退下吧,走的时候把我给你的人带上。” 赵小山如释重负,再次作揖道谢后躬身退下。 一出了房门,赵小山再也压不住翘起的嘴角,无声的大笑起来。 冰果! 老周家这爷俩就是痛快!前面周彻给房子给庄子,小叔公就给人,赚大发了! 这俩人能处! 不过周彻刚送了一批下人,这又来一批,他们家有点人浮于事啊,不行就带庄子上去,男的给他打杂,女的给他做饭,嘻嘻。 自觉捞到便宜的赵小山十分开心,恨不得当场唱一首:好运来我们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当赶到一门,王府管家将人交给他时,他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这六个女人只能是侍妾?不能做饭洗衣服么?”赵小山颤声指着对面六个千娇百媚各有特色的女子,手都抖了。 一起六个侍妾,小叔公是嫌他命长了? 觉得他腰杆子硬? 老天奶奶啊,他看起来像肾气很足能一起御六女的样子么? 王府的管家是个面无白须的太监,他以为赵小山的手抖和颤声都是因为太激动,虽然自己没根,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道: “王爷体恤大人,大人就笑纳了吧,大人领回去晚上受用,白天做饭洗衣都行,左右都是大人的人了,要怎么样还不是大人您说的算。” “这是她们六个的身契,她们的身世绝对没有问题,大人放心收用便是。” “另外这四个是他们的身契。”说着从后面又走过来四个高壮的汉子,管家继续道:“这次大人历经万险一路从密水来到京城,真是幸运了,王爷知道大人您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特意再给您这四个人。” “大人别觉得人少,他们四个都是死侍,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比大内侍卫差,是王爷派来专门保护您和家人安全的,以后您走到哪都带着,也不怕遇到危险了。” 管家说完便对这六女四男道:“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主子赵大人,还不快过来见过新主子。” 十个人齐刷刷的上前,齐声道:“见过主子。” 男人声音低沉粗犷,女人的声音千娇百媚。 赵小山:淮安王,听我说谢谢你…… 回去的时候,王府的管家还贴心的派了好几辆马车护送,一路将美人们送到了赵小山的宅子才回去。 四个侍卫很好安置,在外院找个院子拨给他们便好。 他们没有自己的名字,原来就叫午甲午乙午丙午丁。 赵小山自然不允许身边有这么没格调的名字存在,因此给他们全都改了名字:赵甲赵乙赵丙赵丁。 据说给下人赐予自己的姓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赵小山认为这是他收买人心的第一步,不用花一毛钱的那种。 四个赵不论心里怎么想的,表情都是严肃又认真的道了谢,之后便跟着岳新走了。 侍卫们都走了,这六个女人赵小山犯愁了。 既然当初已经答应爹娘成亲,决定要找个女人共度一生了,赵小山便做好了相亲的准备。 为了挑选到合意的妻子,他甚至写信给小叔公和孙英儿,让他们帮忙物色。 可他从没想过一下子要六个!! 他身体器官健康心理性取向正常,不是柳下惠,不是恋爱脑,没有白月光,不需要为任何人守身如玉洁身自好。 可他只想找一个好女人过日子的,从没想过三妻四妾一大堆! 女人多矛盾就多,到时候家里妻妾争锋,受伤的还是男人。 还有孩子,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打上庶出子女的标签,天生就低人一等。 这六个女子是淮安王赏的,别说让她们下地干活,就是做饭洗衣都不可能,只能供着。 可安排在哪!以什么身份安排! 赵小山被六双炙热的眼睛盯着,头都大了。 “你们都叫什么?以前是做什么的?” 听到他的问话,一个长相十分娇媚身材十分哇塞的女子站了出来,先对赵小山送了两个秋波,之后娇滴滴的道: “回主子,奴婢春兰,今年十七了,之前是淮安王府的梨园里唱花旦的,以后主子想听什么曲了都可以叫奴婢,奴婢什么曲都会唱。” 好,歌唱家一枚,鉴定完毕。 春兰说完,第二个身材高挑的站了出来,这次这个倒是没抛媚眼,行礼后老老实实答道: “回主子,奴婢叫花樱,之前在淮安王府藏书楼里洒扫的,奴婢略识的几个字。” 嗯,看起来就有点书卷气,应该不是略识几个字,搞不好认识的比他都多。 接着是第三个,这个长的个子小巧玲珑,眼睛大大圆圆的,配上一张小圆脸长得十分可爱,看着就灵动,赵小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回主子,奴婢叫莲藕,之前在淮安王府的厨房做事,现在已经学会好多菜了,主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奴婢。” 名字可爱,长相可爱,还有厨艺,这个不错。 第四个是个娇娇弱弱身材消瘦的病西施,颇有些林黛玉的感觉,眼神都带着哀怨似的。 “奴婢玲珑,来之前只在后院养着,没有什么正经差事。” “为什么?怎么你没有具体的活计?” 玲珑脸色一白,小声嗫嚅道:“奴婢原是犯官之后,后来被送到了教坊司,淮安王府的大管事将奴婢从教坊司带了回去,后见奴婢生的弱便一直没安排活计,就一直养着了。” 哦,教坊司的,原本就是预备送人的,怪不得没给活呢。 第五个,这个长得丰满,白白嫩嫩的,一笑还有两个酒窝,颇有些杨贵妃的感觉,那身材看着就想让人捏两下。 “奴婢艾香,来之前在淮安王府负责洒扫的,没什么手艺和特长,就有把子力气,主子有什么需要的吩咐艾香就行。” 嗯,同样都是胖界女生,这个艾香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胖的刚刚好,面若银盘的。若二姐赵娇娘能长她这样当初婚事就不至于那么艰难了。 第六个,长得白白净净的,巴掌大小脸,丹凤眼,小嘴嘟嘟的。好看是好看,就是眼角有股子魅意,像有钩子要勾人魂魄似的。 一问叫萍儿,出身江南瘦马,到了王府不过三个月,什么活都不会做,就是床上功夫好…… 哦,还会唱点小曲跳个小舞的。 这是此女的原话,说这话时萍儿的眼神再次朝他发射电波,媚丝犹如实质,差点将赵小山缠住,惹得一旁的春兰十分气恼,不屑的哼了好几声,小声咒骂的“贱人”声他都听到了。 赵小山:小叔公,再次听我说谢谢你。 真是环肥燕瘦各个不同,为了凑个齐全也是煞费苦心了。 第295章 一万两银子已到账 若是二黑子能同时拥有这六个环肥燕瘦的漂亮女人,一定会手舞足蹈仰天长啸,第一时间将糟糠妻罗芳给休了。 可换成赵小山,他现在只觉得很烦。 刚来的第一天晚上这六个女人就给他找事! 起因是萍儿因为住处先闹了起来。 岳新自觉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在看到这六个女人后第一时间便发出了会心一笑,露出一个你懂我懂的表情,嘴上说着: “王爷有心陛下圣明,主子你有福了,嘿嘿,主子放心,别说就这六个,再来十六个小的也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于是他按照通房丫头的身份给六个女人分配了以后的去处:春兰艾香莲藕玲珑分在赵小山居住的梧桐苑,直接就是贴身大丫鬟,主要负责赵小山的吃喝拉撒生活起居。 剩下的萍儿和花樱则被分在赵小山的小书房,这个书房也有一个小卧室,是赵小山临时居住的地方。 花樱认识字可以伺候笔墨,萍儿出身瘦马,可以为赵小山枯燥的读书生活增加一点情调。 岳管家小算盘拨拉的啪啪响,没想到萍儿不乐意了。 她不想去书房,她想去梧桐苑伺候。 理由是梧桐苑里机会更多,毕竟赵小山没正经读过书,不过是在工部上值,回家后很少会去书房,那样见到赵小山的时间就少了。 岳新见她如此积极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立马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她和病西施玲珑对调,将她掉回了内宅梧桐苑。 可谁知到了梧桐苑这个萍儿又和春兰对上了。 理由是她不想和春兰一个屋子,只想自己一个屋子,还想住在离赵小山卧室最近的耳房。 岳新当即怒了,觉得她事多,要求她听安排。 可是此女不依不饶,觉得岳管事欺负她,当下便哭哭唧唧跑到赵小山处一顿诉苦。 赵小山正在屋里泡脚准备睡下了,冷不丁萍儿闯了进来,接着便被抱了个满怀,软香的触感随之传来,怔愣之下他都不敢动了,两双手根本不知道往哪放。 岳新本来气怒,一追进来看到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了然的笑了笑,不仅没有呵斥萍儿,反而说了句“萍儿姑娘好好伺候主子,切勿懒怠了。”说完自觉识趣的反手将门关上了。 赵小山气怒,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女人,僵硬命令道:“你快松开。” “不嘛,主子,奴家只是想紧紧的挨着你,才不要离你那么远呢。更深露重的,奴家浑身冷冷的,主子给奴家暖暖身子嘛。” 一句话三个颤音,赵小山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杀人啦…… 赵小山顾不得别的,双手用力,一把推开萍儿,萍儿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双眼含泪,嘤嘤嘤哭了起来。 “主子,你好狠的心啊,你当真要辜负萍儿的一片真心么。” 赵小山忍无可忍之下喊道: “岳新,你再不进来将她弄走,这个管家你也别想干了!” 岳新此时就在门外候着呢,听到赵小山的怒喝声顿时吓的一个激灵,急忙又冲了进去。 好了,想象中的香艳景色没看到,只看到了赵小山满脸的怒容,他知道今天自己会错意了。 “岳新,将她带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我的房间。她们来了也只是伺候人的丫鬟,不是什么女主子,若再有越界,你这管家以后也别干了。” 岳新没想到自己的新主子年纪轻轻竟然是个柳下惠,当下冷汗涔涔,急忙表态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云云。 待岳新强势处理完萍儿,又重新安顿好几个女人,赵小山再次将其招了过来,叮嘱道: “这六个女人都是淮安王送的,怠慢不得,但也无需过于优待,她们原来干什么现在还让她们干什么就行,我身边不用她们伺候,有丰收就够了。 后院那么多地方都空着,让她们去后院找地方住,没事别来我跟前晃悠,给她们安排点活干,家里经济也不宽裕,让她们缝缝补补挣钱。 总而言之,让她们安分守己别来给我添乱,若以后你再擅自做主安排我的事,别说我把你退回去。” 岳新连连点头应是,知道今天会错了意。也知道这个新主子和他上一个主子完全不同,不是色中饿鬼,不可以常理度之。 同时暗暗懊恼,自己仗着伺候过贵人,对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心里多少存了些轻视。 按理说新主子二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有不爱美人的,可主子小是小,定力是真够,淮安王一起给了六个都能坐怀无乱,这样的定力这样的意志力他万万不及。 赵小山没想到通过这件小事倒是让人精岳管家收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以后做事更加小心了。 第二天上午,淮安王周琛昨天承诺的银钱也到账了,是王府的大太监亲自送来的,找了三四个小太监抬着,沉甸甸的看着很重。 周围有一些小官员看到这阵势走出来,纳闷这宅子现在的主人是何许身份,竟然能出动太监送东西,纷纷猜测赵小山的身份。 幸好这时赵小山还没走,带着岳新热情的出来接待。岳新是京城老人了,以前就是大家族的大管家,接人待物信手拈来,态度自然热情,说的话又好听,哄得那太监总管全程乐呵呵的。 这群太监临走时岳新又偷偷塞了几个沉甸甸的大红包,连那几个抬箱子的小太监也没落下,让这太监总管对赵小山更加改观,觉得他会做人。 朱丰收本来还心疼钱,觉得一次性给出去几百两银子太奢侈了,等打开箱子就闭嘴了。 “这,这些都是淮安王给的?” 朱丰收的声音颤抖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地上三个大箱子每一个都铺满了亮闪闪的银锭,这些银锭散发着银白色的冷光,阳光照下来,简直要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赵小山悄悄吞了口口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自己终于实现了财富自由。 看他和朱丰收这没出息的样子,管家岳新心中了然,面上却没表露出来,只提醒道: “主子,这箱子看着虽大,估计就两层,一个银锭是十两,这三箱子看着也就一万多两。” 不会吧,这么多银子才这些?赵小山不信,拉开箱子的夹层,发现果然每个箱子只有两层。 他和朱丰收坐在地上将每一个箱子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数了一遍,发现三个箱子一共就一万两。 若是以前突然有这些收入他定要开心到飞起,可刚才那几个太监的架势太大了,他还以为会有十万两呢。 岳新这时又暖心提醒道:“主子,若有好几万两就不是三个太监抬着了,一个人抬不动这么大个箱子。” 赵小山:岳管家,不用你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显得我很无知一样。 结果岳新似乎根本没看出来他家主子的冷脸继续道: “主子,咱们前线现在正在打仗呢,每天那钱像流水一样投进去,国库早就空了,淮安王能赏给您一万银子已经算顶顶大方了,我听说好多官员的俸禄都两个多月没发了。” “估摸着王爷能动用的也少,主子您想想,虽然钱少,但前院的四个护卫,后院的六个女人,那不比这些钱更有价值,这是王爷对您的看重,别人想求都求不来呢。” “别说王爷给您钱,就是那些富商大贾拿着百万两银子也不一定能得到王爷和陛下的垂青呢。” 岳管家几句话的功夫,赵小山便被成功治愈了。 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管家,觉得周彻真好。 这管家,能力强口才好会处事有才华,这是从哪找的?上他府里来简直浪费才华了。 他这小庙真的能装下这大神?! 好吧,奴才能干,主子也不能显得太没见识,赵小山只能佯装镇定让朱丰收打开库房大门,将这几箱子银子抬进去。 “岳管家你说的很对,陛下正是用钱之际,我岂能如此不知足,这钱先记在账上,等陛下有需要了我再捐出去。” 岳新笑呵呵的点头附和,“正是呢,正是主子一心惦记陛下,王爷和陛下才如此厚爱主子您的。” 赵小山被岳新捧得飘飘然,迷迷糊糊的带着朱丰收朝工部走去,今天他要去工部报到,开始点卯生活了。 第296章 水泥试验成功了 吏户礼兵刑工,工部地位最低,存在感最弱,责任却最大。 像加固河堤兴修水利这样的活都属于工部,活又累又脏,能捞到的好处确实多,可丢命的几率也更大。 再如给皇帝修宫殿修陵寝,帝王一个不满意便有可能掉脑袋,简直吃力不讨好。 还有就是工部干活需要钱还要朝户部官员伸手,看户部那些官员的脸色,大家都是平级单位,弄得工部平白低人一等似的,两个部也经常因为经费的问题闹得不甚愉快。 现在的工部尚书姓卢名兴,庆元帝时就在这个位置,元康帝继位后也没动他,到了现在的周彻建元帝,还是任用他。 别的部门尚书仆射这几年走马观花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这个卢兴始终稳坐钓鱼台,堪称三朝元老了。 没见到人之前赵小山还以为这人背景多么深厚,待见到真人便改观了,什么背景深厚,狗屁。 若周彻没坐稳这皇位轮到下一个皇帝继位还会继续重用卢兴的,无他,这人纯粹一个技术咖。 不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吧,治河水利修坝筑堤等这块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此外他在建桥修路造房修墓这些方面也有所涉猎。 听说他还研究过五行八卦,对术数也很感兴趣,每次开图动工之前都不需要请专业的道士,他就全权代理上供祈福这些活了。 可谓是全能型小选手。 技术过硬,脾气也硬,说话直来直去,除了技术问题爱多说几句,其他问题他都闭嘴不谈,什么党争政论的,一律和他没关系,他只管好自己部门的事,干好自己这摊活。 上朝时除了朝户部要钱会张嘴,其他时候一律闭着眼睛装睡,真可谓人才也。 这样的人,甚为他的同事会觉得很扫兴,甚为他的上司会觉得很放心。 由于赵小山之前一直忙于应酬,没有好好做功课,导致没了解上司的喜好便去报告了。 等他第一次见面拿出一盒好茶叶想要聊表心意时,被卢兴直接扫地出门了。 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左侍郎闻讯赶来给他解了围并和他耐心解释了一下,赵小山才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左侍郎名为高适,是周彻登基后新提拔的,原来是负责给元康帝修建陵墓的,很早以前就投奔了周彻。 对于赵小山的到来,高适表现的很热情。 他的一个同年在大景报业干活,是专门负责刻字排版印刷的,早就听说了这技术的厉害之处。 后来知道这技术是出自于密水县一个小少年之手后他便神往已久,现在赵小山这正主来了正中他下怀,抓住他便问个不停。 在赵小山面前,高适不仅没有端一点领导的架子,反而十分热情随和,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甚至连午饭都请他吃的,就是为了问他是怎么想到的活字印刷术这样的主意。 赵小山最开始还受宠若惊,到后来就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办,领导不喜欢自己他愁,领导太喜欢自己了也愁。 他不想上班时间面对领导,下班时间还要看到他。 可是到了晚上高适都一路跟着他回家了,他能怎么办,没法拒绝啊。 好在岳新这个管家很称职,听到朱丰收的吐槽后,立马出主意让他将程术鑫魏大钦等人也叫过来作陪。 这天晚上,程术鑫等当初的西北七子也来了。 魏大钦程术鑫他们几个现在均有职务在身,平日里忙得很,今天收到赵小山的邀请才知道他来京城了,顿时十分高兴,来时还以为会通宵畅聊,谁知道是赵小山是有客要他们陪,顿时失望的紧。 因为有高适这个外人在,魏大钦他们说话很克制,话题一直围绕着高适打转。 高适没想到赵小山刚来京城人脉竟这么广,这几人都是陛下信重之人,心里窃喜自己的礼贤下士死缠烂打。 决定以后要给赵小山广开后门,抱紧大腿。(尚书大人是不用想了,那就是个棒槌,有他在前头挡着,自己这辈子都别想更进一步。也许自己官途的转折点就在赵小山身上呢。) 当天晚上,赵小山几人陪着高适喝了不少,成功将其灌醉后将他送走了。 魏大钦他们走时表示这几天有时间定要再聚聚,赵小山笑着回应:他们赵府的大门永远朝几人敞开,随时来都行。 晚上赵小山躺在床上总结了第一天上班的成果:全部门除了认识了高适,其他人一个都没认识,除了和高适说了一天的话,其他正事一点没做。失败! 痛定思痛,他决定明天去了后第一时间提出要进行水泥的研究,将高适的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别再搞什么个人崇拜了。 于是到了第二天,赵小山到了工部后,还没等高适开口说话,便将自己要进行水泥试验的要求说了。 “我要一个实验场地进行研究,还要十个助理辅助。” 高适一听赵小山又要有新的发明,顿时眼前一亮,当即答应: “没问题啊,试验场地咱们后院就是,老大一片了,你找一个没人占的地方就行,助理算我一个,咱们陛下春秋鼎盛,他的寝陵还得几年再修,我现在正好得闲,给你打下手最合适不过。” 赵小山扶额,好吧,算是甩不脱这个高适了。 听闻他要研究水泥,工部里在岗的官员都出来观看了,就连高冷的尚书大人都出来观摩。 被一群技术大佬围观,赵小山这个伪学霸开始打怵了。 见赵小山像模像样的要进行研究,尚书大人卢兴金口大开询问赵小山要搞什么。 赵小山将前天和小叔公说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又将水泥的大体原理说了一遍。 “原材料就是这些,就是我始终没掌握好比例,现在正是研究比例阶段。” 卢兴饶有兴趣的点点头,“陛下正在打仗,所有工事基本都停了,正好本尚书最近无事,也给你打个下手,让本尚书也跟着研究研究。”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大小官员更坐不住了,直接表示最近他们也不忙,赵小山这缺人他们也可以来帮忙。 赵小山:好了,高适还没送走,又来了更厉害的,要他狗命吧,他只不过是想搞个水泥怎么就这么难。 他懂个屁的科学原理,不过是靠着在现代那点可怜的理化生记忆罢了,外人面前还能装个样子,这么一群大佬面前早晚露馅好不。 赵小山简直欲哭无泪,可面对热情的同事,拒绝的话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之后的日子里,赵小山犹如一个文科生错进了理工科学生的教室,身边都是理工科的学霸们,只有他这个文科生,人家说啥他都不懂,他心里想啥又表达不清楚。 卢兴刚开始对水泥的制作很感兴趣,也确实像个助理一样一直在旁边帮忙。 人人都说他是个憨子,他对权力地位不感兴趣,只喜欢研究,谁善于研究他提拔谁。 刚开始他听赵小山说要研究一种坚固的城墙建筑材料时对他大为改观,觉得这小子虽然市侩谄媚至少肚子里是有真货的。 谁知道几天相处下来才发现这小子除了第一天说的头头是道,其余时间都是木头。 说啥都不懂,什么试验,纯粹是瞎搞! 不知道总结不知道纪录不知道对比,就在那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卢尚书对此很不满。 尚书大人不满的直接后果便是直接剥夺了赵小山实验的主导权,换成他自己亲自来指导,赵小山从旁参谋和辅助。 赵小山苦熬了这么多天,终于将手里这摊子活甩了出去,也终于无需再受卢兴等人鄙视嫌弃的精神荼毒,像是卸下了包袱,高兴的要飞起。 水泥不需要什么高端的原材料,工部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于是在兵部户部等部门每日里忙的不可开交之际,以卢兴为首的工部全体官员每日都汇集在工部的后院,大家灰头土脸的搞试验,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能坐在这里的不愧是全大景朝顶尖的理科大佬,就连高适一说起专业知识都头头是道的,一脸认真的探讨时都没那么油腻讨厌了,这么多大佬们聚在一起研究个水泥,那简直是小儿科。 没过一个月,水泥便初具雏形了。 若不是最开始赵小山没把话说清楚导致大家没搞清楚概念原理,再加上赵小山瞎指挥耽误了一些日子,兴许进程还要提前。 卢兴是个能沉住气的,水泥研究取得了这么大的进步他都不紧不慢,又经过了反复的试验得到了确切的数值后也没上报周彻。 还有不到几天就要过年了,他已经全然不顾,竟领着工部众人兴师动众的去了京郊大营,找到驻守的将军后便住了下来——他要在京郊大营亲自用水泥砌一堵墙,然后让京郊大营的火统营用火炮轰击,以试验水泥墙的坚韧程度。 赵小山为卢兴的钻研精神拜服,就这认真劲,谁信他能结党营私拉帮结派? 不愧是三朝元老。 京郊大营的守将是孟林原来的部下,叫韩岷,年纪不大,早听说过卢兴的大名,要动用火统这么大的事他不敢轻易答应,犹犹豫豫的想拒绝。 谁知道卢兴说了一句:你若做不了主就去问陛下,出了什么事我卢兴负责。 韩岷无奈只能派副将去问了问周彻,副将去了不到一天就回来了,带来了周彻的口谕:水泥试验全听卢兴安排,所有人任凭其调遣,火统营需全力配合。 人家周彻都这么说了,韩岷能说什么,特意拨出来一块地方供工部这些疯子居住,又调出来一个营的人分给卢兴任凭他调遣。 卢兴见韩岷如此配合,老长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开始指挥那些工兵制作水泥,并按照赵小山的设想用水泥浇灌城墙。 为了检验实验效果,卢兴严格按照护城墙的高度厚度建造,就将墙建在京郊大营原来的砖墙外。 赵小山跟在卢兴身后,每天灰头土脸腰酸背痛。 虽然整个试验的主动权早就被卢兴拿走,可他毕竟是技术顾问,卢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不时就要找他问问还有没有什么想法,有时候他答的不好还会被无缘训斥一顿,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好在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经过八个日夜的连续工作,京郊大营外两层新的防护墙建了起来。 到了试验这一天,正是腊月三十过年当天,整个京郊大营人头攒动,所有营房里的官兵都出动了,就连淮安王小叔公也来了,他要亲自检阅水泥试验的成果。 赵小山站在卢兴身后踮着脚看着前面火炮炮轰城墙的场景,心中激动不能自抑。 不仅是他,卢兴更是,赵小山能明显感觉他的呼吸都粗重了,随着火炮第一颗炮弹发射到城墙上,赵小山觉得尚书大人似乎忘记了呼吸,整个人紧绷成一条线了。 轰~ 随着一声炮响落下,水泥墙也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裂了。 裂了很大的纹,却没有倒下。 轰~轰~ 又是两发炮发射过去,城墙”咔咔咔“的声音更大了,中间的裂纹越来越大。 此时卢兴闭气已经超过十息,赵小山觉得城墙再不倒,他的尚书大人就要倒了。 轰~ 随着最后一声炮响,城墙也“轰”的一声应声倒地。 他们的水泥城墙,挺住了四轮火炮的攻击! 这是什么概念,城墙的防御力比以前的城墙有了极大的飞跃! 所有工部官员激动的不能自已,当场便跳了起来,这是他们工部全体官员的功绩,他们搞出来了一个大杀器,他们的城墙坚不可摧,以后他们再也不用害怕胡人的铁骑了! 小叔公周琛同样激动,但他作为位高权重的淮安王还是保持了克制,因为试验还没有完成,还要继续。 这一堵墙是和火炮进行试验,第二堵墙便要测试传统的攻城弩和攻城车的威力。 到了这个环节,韩岷亲自率领营兵带着攻城车对水泥墙发起疯狂的进攻,结果也可想而知,攻城车和攻城弩久攻不下,他们的水泥墙经受住了考验。 “哦哦哦~我们成功了,哦哦~” 此情此景,所有人都沸腾了,包括高适和卢兴在内所有工部官员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如此大的成就,陛下肯定会重重的奖赏他们,还有什么比升职涨工资更让人兴奋的。 就连赵小山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他太激动了,这段时间可把他累屁了。 说好的奉旨摸鱼根本不可能,卢兴这帮子工科大咖天天看着他,生怕他偷懒耍滑,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可以回家好好躺着喽。 第297章 扫兴的卢兴 水泥的成功成了最近京城最大的新闻,街头巷尾人口相传,成了继玻璃后第二个引爆全京城的新概念,其讨论高度甚至超过了新年和前线的战事。 用水泥改造老旧城墙这一技术的突破对城防建设十分有利,这确实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城墙实验成功后,周彻第一时间下令:工部抽调一部分官员迅速赶往北地和西北,指导当地的城池进行城墙的加固建设。 并让地方各州郡派本地负责工事建设的官员到京城工部学习,学成回去后指导本郡的城池建设。 这段时间前方战事吃紧,水泥技术的突破让周彻十分欣慰,开印后的早朝上,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卢兴等工部官员好一顿夸,最后还给赏工部一千两银子。 这次的早朝赵小山也有幸参加,自然也在被夸之列,但他仅仅是个从五品的官,站位十分靠后。 水泥的概念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整个研发过程却是卢兴领导的,到最后最关键的攻关阶段和测试阶段也都是卢兴主持的,首功自然也是人家的。 赵小山对这一点无可厚非,自己毕竟刚来京城,根基不深,不易过分招摇,还是做一个小透明更好。 卢兴是三朝元老,又是那样一个不通人情的性格,身上再多的光环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下朝后工部官员各个趾高气昂,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六部里垫底的存在,现在可不就是他们的高光时刻。 没看陛下还给了一千两银子么,哈哈,一千两虽然不多,这也是陛下对他们的爱啊。 “大人,这一千两银子咱们怎么花啊?是平均分么?”一个年轻官员颠颠凑过来,一脸兴奋的问。 “平均分什么,一共才一千两,咱工部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呢,那些底层工匠你给还是不给?人家也干了那么多活,还不如咱们包个馆子,好好吃喝一通呢,嘿嘿。” “好主意,这段时间咱们起早贪黑的研究,每日灰里来土里去的,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而且我都好多天没回家了,正该好好吃喝一通再回家睡上一觉,岂不美哉?!” 他们工部油水不多,朝廷这段时间财政吃紧国库亏空,那些六七品的底层官员很久都没下馆子好好搓一顿了,正好陛下给了钱,可以拿钱去酒楼敞开了膀子吃喝一通。 赵小山也正有此意,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连家都没怎么回,他都忘了自己的府邸朝向是哪了。 这段时间大家伙一起研究讨论,他和工部一众大小官员也混熟了,甚至对高适的成见都放下了。 觉的他除了嘴碎一些油滑了一些人还不错的,至少专业知识扎实还能吃苦,也终于理解了周彻为什么会提拔他了。 大家累了这么久,取得了如此可喜的成绩,正该好好玩乐一下放松放松。 他觉得周彻给这一千两银子的用意也是如此,不然为啥不是一个人发几十两?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涨,全都用炽热的目光盯着卢兴看,只等他一声令下,他们便回家换衣服出发酒楼了。 奈何卢兴永远都是最扫兴的那个,只见他瞪了大家伙一眼,闷声道: “吃什么吃,陛下刚才不是说了,要抽调人手去西北和北地,现在胡人还在北边虎视眈眈,哪能放松?你们做好准备,就这几天就出发,赶紧回家收拾东西要紧。 而且这段时间实验耗费的材料太多了,正需要再采购一批新的进来,有了这一千两银子我就不用去看户部尚书于庆瑞那张老脸了。” “啊??” 不仅不能出去吃喝玩乐,还要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一脸错愕,都被卢兴气的不轻。 这领导也太扫兴了吧,一千两啊,连陛下都默认的,可以光明正大的花用的,竟然全部用来买材料?! 几个年轻的官员十分不忿,又不敢出声反对,谁让人家是尚书自己不是呢。 赵小山也觉得有些扫兴,但又有一点庆幸:工部要抽调人去北地和西北指导当地的城防建设,他正好可以申请出战去探望远在并州的爹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能把他们接回京城。 早朝结束后大家都回了工部,众人意兴阑珊全没了斗志,又恢复了平日里懒洋洋的模样,各个钻回自己的小屋里窝了起来。 卢兴全当看不见,只对赵小山说:“赵小山,你过来一下。” 赵小山不明所以,顶着众人疑惑的眼光,跟着进了卢兴的公廨。 难道是卢兴惦记着水泥这个创意是他提出来的,而皇帝只表彰他自己了,想要对自己偷偷补偿一二? 那一千两银子其实是留给自己的? 好吧,赵小山实在想多了,进了屋后卢兴只说了一句话便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赵小山,虽然你有很多不足,但很有想法。本官决定了,以后你在工部什么也不用做,每天就认真思考,多想几个类似水泥这样的好东西就行。” what?他耳朵没进水?没听错? 看他一脸吃惊好像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卢兴继续道:“对,以后你就专门出点子,我们来实验操作。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要实用的,能利国利民的,你听明白了么赵小山。” “懂,懂了。” 此时的赵小山整个人都麻了,他知道卢兴是个奇葩,不知道奇葩到这种程度,见了世面了真的。 卢兴点点头,对他的回应表示满意:“那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 卢兴失望的摇摇头,“你以后少喝酒,喝酒会麻痹你的脑子,我们需要你的脑子保持清醒。” “是,大人,下官明白。” “你回去吧,回去切勿懈怠,每日里多要多想多思,方对得起陛下对咱们的看重。” 赵小山整个人都麻了,木木愣愣的往外走,连招呼都忘打了,结果走了一半又折回来了。 “大人,您不是说要抽调人手去北地和西北么,我申请去北地,我爹娘在并州,我正好接他们来京城。” “不行,长途旅行会让你十分疲惫,不利于你思考,你必须每天保持充足的休息,多多思考。” 我靠?要不要这样? 赵小山很生气,但他还保持着对卢兴最起码得理智。 “大人,我天天憋屋里只会想睡觉,还不如多走走,看看风景,了解一下民情,说不定就有了灵感,就能想出好点子呢。” 接着他便把水泥和活字印刷的灵感来源说了一下,又补充道:“大人,子曰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只看信就能想出水泥这样的绝佳好点子,若真去了你说是不是更有启发?” 卢兴显然被说动了,沉思了一下决定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这样吧,既然你爹娘在并州,你便从京城出发直奔并州,在那指导完接上你父母便马上回来。 你是人才,是我们工部的灵感来源,我现在觉得你很重要,你万万不可有什么闪失,我会和陛下说明情况,让他多派几个人一路护送你。” 赵小山简直要被卢兴的脑回路折服了,这是拿他当灵感提款机了?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答应了,他便没必要和他多掰扯了,道:“那就多谢大人了,下官便回去等着您的消息了。” “还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是子曰的,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绝不是子曰的。你下次没话可以不说,但不能乱说,咱们做工程的切忌浮夸,要脚踏实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数据一定要精准,明白么。” 赵小山又被冲击了一波,回应道:“是大人,下官明白了。” 从卢兴的屋里出来后,周围其他屋子立马伸出来好几个脑袋,那赤裸裸的打量的目光看的赵小山想笑,便主动解释道: “大人说让我这几天准备准备去北地并州。” 啊?哦! 还以为大人要单独奖励赵小山一些钱呢,原来是让他去并州。 这几个脑袋顿时觉得无聊的很,又都缩了回去。 赵小山觉得他们不愧是卢兴的下属,都是一群直肠癌工科男,有什么都写在脸上。 想着这段日子大家每天都混在一起,也慢慢熟稔起来,知道有几个官员家里一大家子,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自己不差钱,过几天又要出发远去北地,便提议道: “小山过几天就要出发,归程不定,不知各位同僚今天有没有时间为小山践行?” 有吃喝?几个脑袋又都伸了出来。 “去哪里践行?” “方大人想去哪里?酒楼还是我家,我家在城北,家里没有长辈,就我一个人住。” 这个好啊,就赵小山一个人的话也自在些。 几双眼睛一脸兴奋,一扫之前的萎靡沉默。 “那就说好了去我家,我先让小厮回去吩咐厨娘准备准备,咱们到点下值了就一起出发?” “可以可以。” 说定后,几个脑袋又都缩了回去,之后赵小山又敲门问了问其他几个比较熟悉的同僚,一听到赵小山要请客吃饭,这帮人几乎没有拒绝的,纷纷答应下来。 于是到了下班点,赵小山身后呼呼啦啦跟了一大堆工部的官员,其他部的官员看了还以为他们要拿着一千两出去吃喝,大为羡慕。 “工部可真幸运,研究个水泥,就能拿着陛下的赏赐吃去集体吃喝。” “是啊,咱们户部天天和银钱打交道,可大家都以为咱们贪了多少,国库都空成这样了,咱们去哪里贪?!” “是啊,干了这么多活也没什么成果,不像人家工部,研究出来一个东西那是大家伙都能看到的成绩。” 面对这些酸溜溜的话,工部众僚全都趾高气昂一脸与有荣焉的傲娇表情走过,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柠檬精,你们就嫉妒羡慕恨吧,没错,我们就是要集体出去吃吃喝喝了。 我们是绝对不会说这是赵小山单独请客的,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第298章 杨桑花出事了 这一天,工部三十多人共聚赵府,喝酒行令,吃饭听戏,好不热闹。 沸腾的喧嚣声一直持续到很晚,众人精神亢奋,直到打更人丑时(凌晨一点到三点)的更声敲过才慢慢平息下来。 “赵兄弟,咱们今天是真高兴啊,虽然卢大人没让咱出去,但你敞亮啊,你让大家伙聚在一起乐呵一把,咱兄弟们都感谢你啊,感谢你。” 这是工部的另一个员外郎,名叫籍春生的,今天他喝了不少,说话时舌头都硬了。 另一个郎中此时双颊泛红两眼迷茫,迷迷糊糊中附和道:“是啊,咱们工部有多久没这么热闹这么高兴啦,这都多亏了赵大人你啊,不过今天的酒虽好,就是少了点东西,嘿嘿。” “少了什么?”赵小山不解,他觉得今天岳新做的很不错了,不仅预备了好几桌丰盛的酒席,甚至还叫来了一个戏班子来助兴,就这还少东西? “女人啊赵小兄弟,你这年纪小没成亲不知道女人的好,咱们吃饱了喝足了要是有两个漂亮妞,那简直完美啊,哈哈哈~” 赵小山:别和他提女人了,后院那六个还不知道怎么整呢。 “下次的,下次咱们再努努力,有了成果我还请客。” 几人听到赵小山的承诺,心情更好了,又迷迷糊糊的喝了几口酒热闹了一阵。 幸好赵小山家的宅子够大,才勉强在前院将这些人都安置好了。 众人第二天全都起晚了,赵小山连忙让朱丰收去工部和卢兴给众人请假。 这次卢兴没扫兴,估计他也知道自己将一千两银子按下这事做的不地道,面对众人集体旷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朱丰收转达一句话:下午必须到,以后万不可这样了。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赵小山家又简单吃了一顿后才慢慢悠悠的赶去点卯。 赵小山马上要出发去西北了,可以选择不去上值。 他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正好先休息几天。 府里的事情有岳新总管,庄子的事情有朱丰收跟着联络,他万事不用管,只要睡好觉休息好就行。 谁知他刚闭眼没一会,岳新就噔噔过来了,说是李球府上来了一个嬷嬷过来拜访,一脸急切的样子好像有什么急事,问赵小山要不要见。 李球府上的嬷嬷能有什么事?李球要找他也该派一个管家或者小厮啊。 赵小山带着一肚子疑惑去了前厅,此时那个嬷嬷正在地上踱步,见到赵小山先行了个礼,而后便说她是李夫人沈氏派来的,夫人有事请他过府一续。 李球的媳妇儿找他? “你们夫人可说有什么事么?” 那嬷嬷一脸为难道:“奴婢不知,大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大人还是快和奴婢走吧,夫人正等着呢。” 赵小山不明所以,还是让岳新安排车跟着这位嬷嬷去了城东的李府。 到了府上,赵小山没看到李球,是李球的媳妇儿沈薇接待的他。 刚一见面,赵小山的礼还没行完便被沈薇叫停了,“三弟不必多礼,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的。” 这句话说的很急,可说完她又停了下来,一脸犹豫为难,顿住了。 “嫂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沈薇仅仅皱着眉头,面色不虞,半晌后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杨姑娘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 “什,什么,你说谁?” 赵小山蚌埠了,是真的卡顿了。 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沈薇说的杨姑娘是谁,又想了半天才将她和有了身孕这几个字联系在一起。 “有了身孕?三个月?” 话已经说开了,沈薇便不再为难,一口气将话说完,“没错,就是杨桑花杨姑娘,她十分勤劳能干,为人又温和,自她住进来我们便一直相处的很好,可前几天她突然身体不适,不仅吃不下饭,一闻到鱼腥味还呕吐不止,我问她怎么了她说自己受了风,过几天就好了。 但过了好几天她还是经常恶心干呕,我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身边的春嬷嬷说杨姑娘可能是怀孕了,起初我还不信,直到今天早上我叫大夫来府里看诊才确定了,大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三个月了,胎儿很健康。” “她自己先是吃惊,之后便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己,而后更是情绪激动差点撞柱,被我们拦下来后她又疯狂用拳头捶自己的肚子,那个样子,那个样子状若疯癫十分吓人,她情绪过于激动,我没了法子就让大夫在她穴位处扎了两针才让她安静下来。 现在她正昏睡着,李球昨天去上值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已经着人去叫了,三弟,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薇的话赵小山消化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可怜的杨桑花,命运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这个孩子定然是他们相遇那次的意外了。 她无疑是勇敢乐观的,不然也不会决然的和她们一起离开村子。 可再如何勇敢乐观的人也无法接受自己怀上这样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被凌辱的证明。 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沈薇估计也是没了办法了,杨桑花孤身一人,她亲近的槐五和寇老大又远在天边,现在连信都联系不上,只能将他叫来。 赵小山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杨桑花的娘家人。 “嫂子,杨姑娘现在在哪呢,我要去见见她。” 见他如此淡定,沈薇皱了皱眉,难道赵小山知道杨姑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没怀疑过赵小山,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她都听李球说了,淮安王一起送了他六个女子他都没收。 那这孩子到底是槐五和寇老大他们俩谁的? “杨姑娘正在她自己的房里睡着,我怕她醒来后再自残伤害自己,便让大夫隔一会扎一下她的睡穴。” 两人朝后院走去,没一会就到了杨桑花所在的小院子。 这院子不大,收拾的却很干净雅致,可见沈薇待她极好。 走进屋子,赵小山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脸色苍白虚弱的杨桑花,看到她双眼紧闭还眉头紧皱,心中没来由的一痛,他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子。 “大夫,你让杨姑娘醒来吧。” 大夫得令,拿出银针在杨桑花的脑袋上扎了两针,而后没多久杨桑花眼皮微动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睛的杨桑花看到赵小山还迷茫了一下,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暴起就要下床。 赵小山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急忙上前将她拦住,“杨姑娘,你别冲动,我来了,我来帮你,你不要害怕,我就是你哥哥,我帮你。” “让我死,让我死,赵三哥,你让我死了吧……” 杨桑花边挣扎边哭,泪水大滴大滴的留下来,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赵三哥,我是个不洁的人,你就让我死了吧,我死了就干净了……” 赵小山不顾男女大防,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轻声抚慰道:“你不能死,你还没找到你两个哥哥呢,你还没等到槐五哥和寇大哥回来呢,一切都有我,你放心交给我好不好?” 赵小山声音极尽温柔,轻轻拍着怀中的杨桑花,像对待一个孩子。 杨桑花挣扎无果,只能依附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辈子的苦都哭出来。 “三哥,我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赵小山听到她的哭声,心中难受的紧,只能更紧的抱住她瘦弱的身躯。 “三哥在这呢,三哥在这呢,你放心就好,一切交给三哥,你不用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沈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纳闷更甚。 杨桑花哭了好久好久,直到没了一丝力气才慢慢停了下来,见她情绪若有缓和赵小山才慢慢松开她。 他将她抱起来慢慢放到了床上,又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之后转过身对身后的沈薇道: “嫂子,我和杨姑娘有几句话想说,你能先出去等一会么。” 沈薇端庄的笑了笑,道:“应该的,三弟你好好劝劝杨妹妹,有什么事都好说,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 沈薇和大夫一走,屋子里只剩下赵小山和杨桑花了。 此时的杨桑花躺在被子里,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激动,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幔。 “赵三哥,我,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觉得活不下去了。”说着,眼泪再次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次杨桑花的哭不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的无声的哭。 这样的哭更让人难过。 这段时间她住在李府,虽然是寄人篱下,但沈薇为人十分温和,待她很好,她们两人经常一起出门逛街,不出门时便在府里喝茶聊天或者一起研究美食。 沈薇知道她不认识字还教她识字,她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她已经能顺利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了。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很好,槐五哥和寇大哥走之前给她留下三百两银子,她手里有钱,身边有朋友,每日不用再为柴米油盐发愁,也不用心惊胆战害怕官兵和土匪什么杀进来,日子美好又惬意。 就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可以一直快乐幸福下去时,老天爷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玩笑,她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得到幸福,而是要一辈子在泥坑里像烂泥鳅一样挣扎。 她竟然怀了那些恶人的孩子…… 那个她刻意遗忘的早晨,那个罪恶的早晨。 她甚至不清楚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杨桑花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悲,眼泪汹涌流出,哭声细细碎碎,怎么也压抑不住。 第299章 杨桑花堕胎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赵小山斩钉截铁道。 “不过堕胎这件事却不能在李府,杨妹妹,你现在不要哭了,现在就收拾东西随我回家,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似乎是被赵小山的冷静所传染,杨桑花激动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停止了抽噎。 她认真的盯着赵小山看了许久,看到他眼中没有一点勉强的神色后忐忑的问道:“赵三哥,你确定要我跟着你回家么?” 她是不洁之人,是地里的烂泥,赵三哥是天上的太阳,她怎么能靠上去让他沾染污秽。 她一个未婚先孕的姑娘,他是还没说亲的朝廷官员,去他家堕胎,哪怕捂的再严实也会有风声流传出去,对他有什么影响可想而知。 赵小山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我确定。” “槐五哥和寇大哥不在,我就是你哥哥,你就是我妹妹,你来李家做了这么久的客,也该跟着哥哥回家了,有什么事哥给你挡着,你不用怕。” 杨桑花又哭了,她哭的稀里哗啦,和刚才的撕心裂肺不同,这次的哭声里多了些不同的情绪,哭了好久好久后情绪才平复下来,而后对赵小山道: “哥,那我和你回家。” “好,你先收拾东西,我和嫂子打声招呼去。” “嗯。”杨桑花重重的点头,此时她的眼睛里重新有了光,不再是痛苦和绝望。 两人说好,赵小山便推门走了出去,此时李球已经回府了,通过沈薇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赵小山说要将杨桑花带回去,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山子,你可想好了,她不过是你萍水相逢救下来的女子,你给她吃给她喝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密水县古仙村的赵小山了,你现在朝廷工部的从五品官员,以后是要说亲的。 凭着皇后娘娘和淮安王对你的看重,必然会给你介绍京城的大家闺秀,人家若听说你后院有女子堕过胎,对你的婚事会十分不利。” 赵小山如何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只坚定的点点头,“我知道的二哥,可是我做不到不管不顾。” 他如何能不知此事的利弊,他也知道这件事自己做的圣母了。 可能是觉得杨桑花命苦可怜,可能是想着以后给槐五一个交代,也可能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 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想看到这个可怜的女子因为不堪的过去香消玉殒,那不是她的错,不该由她来承担这一切。 就当是为了爹娘积福吧,就当是为了铁牛狗剩石头积福吧。 李球继续劝道:“山子,我在城西还有一处小院空着,你可以把她送到那去,我再从府里抽出来两个嬷嬷过去照应,等她堕了胎再回到你府上,这样一来便对你没有任何影响了。” 赵小山摇了摇头,“还是跟着我回府吧,若是我娘在这看到杨姑娘这样,也不会将她送走的。” 既然提到了刘氏,李球便不再说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觉得赵小山这件事做的有欠考虑。 赵小山今天冲动之下将杨桑花带回家,以后必遭诟病,以后的婚事也必受连累。 外人可不会好心的给他找补,只会说是赵小山不检点,不尊重嫡妻,在婚前搞出了孩子。 他到京城一年多了,做了这么久的宫廷侍卫,已经和之前的想法完全不同了。 他明白了名声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他也知道京城的这些贵族都是什么德行,就是哪怕内里再污糟,面子也要漂亮的。 “你要带她回去也行,我和你嫂子和你一起去,让她跟你嫂子一个车,下了车进了府里直接送到后院,严加看管,不许你府里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我会找靠谱的大夫去给她把脉,尽快将胎流了。” 赵小山知道李球句句为了他好,也不再拒绝。 几人商定后,沈薇安排马车,杨桑花得知李球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装作沈薇的侍女,跟着沈薇坐上马车一起前往城北。 到家后,赵小山连忙找到岳新,让他给杨桑花安排地方,并将她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岳新没想到一个多月前刚离开的杨姑娘此时竟大着肚子回来了,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沉思片刻后说出了李球差不多的话。 “主子,李侍卫说的没错,杨姑娘万万不可入了咱家的后宅,这后宅都是家里女眷住的地方,她一进去,不管前情如何,大家都会认为她是你的女人,还为你打过孩子。” “主子,万事三思而后行啊,你才刚在工部稳住了脚跟,今天中午工部那些人走的时候还说要给你介绍呢,若此事传开,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赵小山也烦躁的很,面对岳新时完全没了对李球的好态度,“那就不要让此事传出去!这个府是你管的,府里的人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岳新讷讷,“主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府里现在大大小小四十多号人,谁能肯定这些人的嘴都很牢靠呢。” “主子,不如你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您的庄子以前是皇庄,住的房子必然很好,那里远离京城,有什么消息也传不过来,你若不放心也可以跟着过去。” 赵小山还待否定,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杨桑花逆着光走了进来。 “三哥,岳管家说的是,我愿意去庄子上。” 赵小山继续摇头否定,“庄子清苦,你就安心留在府里,有什么事情有哥我呢。” “三哥,你就让我去吧,我待在你的府里也不会心安,我们萍水相逢非亲非故,能遇到槐五哥你们三个,已经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我杨桑花就算死了都值了。” 杨桑花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若继续待在你的府里就是在害你,我这样的人若再害人,那就是我造的孽了,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三哥是想让我下辈子做不成人,只能投生畜生道么?” 赵小山长叹一口气,“你们为什么都要想的这么多呢,为什么总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岳新也跟着叹了口气,到:“主子,人活一张脸啊,咱们怎么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杨姑娘住在府里她自己也不痛快,何不成全她呢。” 赵小山最后无奈道:“随你们吧,岳新,你去安排吧。” 前院的李球得知赵小山决定要将杨桑花送到城外的庄子上,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他总算开窍了。 倒是沈薇似乎察觉了什么,无声地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赵小山和朱丰收连夜将杨桑花送到了城外的庄子。 庄头洪三看到赵小山送来一个女人,了然的笑了笑,拍着胸脯和赵小山保证一定将这位姑娘伺候好。 赵小山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和他解释什么,只吩咐他去抽几个妇人过来照顾杨桑花。 之后岳新便带着不知从哪请来的大夫进了主屋,大夫把过脉后只说杨桑花这一胎有三个月了,若是想打胎就要尽快,时间拖的越长胎儿越大对女人的身体损害越大。 赵小山最后问了杨桑花,“你确定要打掉么?若你生下来,我可以收养这个孩子,不会有人知道这孩子是你生的。” 杨桑花摇了摇头,一脸坚定道:“三哥,你让大夫开药吧,我绝不会后悔。” 赵小山叹了口气,起身去外间让大夫开了两幅打胎药。 这大夫以为赵小山是哪家贵公子,在成婚之前给通房丫头打胎,便写方子边叮嘱道: “喝过药后她会流很多血,直到将胎儿流出来,这期间你们一定要注意,一旦有什么情况赶紧来找我。 小产对女人身体损害很大,和生过一次也差不多,之后最好让她好好修养,多吃些补气血的药,这姑娘还年轻,这次养好了身子你们以后还能再怀上。” 赵小山也没解释,吩咐朱丰收给老大夫送出门再去抓药。 药抓回来时已经是晚上,赵小山的意思是等明天再熬药,让杨桑花好好睡一觉再说,可杨桑花执意马上喝药,她一刻都不想留着肚子里的孽种。 当天晚上,赵小山一夜没睡,他坐在外间,看到伺候的婆子进进出出,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 听到杨桑花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刚开始压抑稀碎,到后来变成了嚎啕大哭。 有一个婆子见赵小山始终坐在那里,自作主张的将一个小小的布包拿了过来,问道:“主子,这便是那个胎儿,您要看一眼么?” 赵小山摇了摇头,“让洪三找个盒子装好,明天找个寺庙做场法师超度一下,再点上一盏长明灯。” “是。” 直到第二天清晨,杨桑花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赵小山折腾了一宿,也累的不行,吩咐朱丰收回城买些补品便回屋补眠去了。 第300章 工部出点子 赵小山在庄子上待了两天,直到确定杨桑花彻底没问题了才返回京城。 临走时赵小山将洪三和洪八叫来吩咐说: “我即将出趟远门,快的话几个月能回来,慢的话也许要一年,眼看着春天就要来了,庄子里的地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种玉米,一部分种水稻和麦子,一部分实验种子。” 不知为什么周琛承诺的种子始终没送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工部忙着,差点将这事忙忘了,正好在走之前去一趟淮安王府将这事解决了。 “这些种子都是从海外淘来的,十分珍贵珍稀,你们种植的时候必须十万分小心谨慎,庄子里若有老庄稼把式就由他们来指挥生产。” “我走了以后杨姑娘会继续住在庄子里,我不在时她便是这里的主人,她说什么你们便听什么,伺候好她听明白了么?” 洪三和洪八纷纷点头表示会仔细伺候杨姑娘,不让她有一点闪失。 赵小山本想督促一下实验室的建造,想想又算了。 这一个多月他在工部和同僚们一起研究一起钻研,觉得工部整体的氛围很不错,同僚们虽然有几个有些小心思,大多都快言快语的直肠子,相处起来很融洽。 既如此,他以后再有什么项目想要研究在工部后院的实验室即可,无需跑到庄子里进行,庄子这个实验室盖不盖便无所谓了。 “行了,先说这些,你们照顾好杨姑娘,走之前我还会再来一趟。” 交代了几句后,赵小山便返回了京城。 到了府里岳管家告诉他工部遣人来了,说是让他有空回一趟工部。 赵小山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工部,原来是卢兴已经拟好了抽调的名单,并且已经将名单上报给陛下,要求名单上的人尽快出发。 “我同陛下说你主动请缨要去并州,陛下说并州的工事不用你管,让我另外派人去做,你只管将你爹娘接上,尽快回京城最好。” “为什么?” 他去了并州一边接父母一边指挥并州的城墙水泥化建设,这不正好么。 卢兴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若有什么旨意陛下会单独宣诏你的。” “既如此,我便让籍春生和元景棋同你一起去并州,你们三个协商一下时间看看哪天出发吧。” 赵小山点点头,对这两个人选十分满意。 籍春生和元景棋都是性格十分随和的人,他们都是从底层做起,因为有真才实学才被卢兴提拔起来的。赵小山和他们十分聊得来,这一路有他们二人相陪想必不会无聊了。 赵小山想着没什么事了打算告辞离开,临走又被卢兴叫住了,“你最近在家忙什么呢,有没有认真思考?水泥的研制已经结束了,咱工部现在没啥事干,都闲着呢。” 赵小山汗颜,这几天他忙着给杨桑花打胎,确实有认真思考,不过思考的却是怎么才能让女人在小产后补充气血恢复体力…… 见他没回答,卢兴又问,“今天你还有事么?” 赵小山摇摇头,“家里没什么事了,准备的东西管家早就准备好了,就看籍大人和元大人什么时候出发了。” “既无事,你下午便留下来吧,回你的屋子好好思考,尽量在你离开京城前再想出个好点子,好让咱工部忙起来。” 赵小山一整个无语,顶着一脑门的叹号出了卢兴的屋子。 这天下午,他一整天都被卢兴圈在工部的耳房里,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做,只坐在桌子前面“思考”。 看的出来卢兴真的很着急,他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在古代已经属于知天命的年纪,他是三朝元老,在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已经没有几年可坐了。 正因如此,卢兴才迫切的希望在退休之前做出点成就,留下点东西。 他是大景朝为数不多的实干派,赵小山理解他,并佩服他。 于是乎,这一下午,赵小山坐在椅子上真的在认真思考有什么现代的东西能移植到古代来。 听同僚说,前段时间孟林率军同黄家在卫州狠狠打了一仗,孟林大胜,趁机带兵占领了卫州,现在黄家父女带着小皇帝已经逃亡齐州,而赵小山的家乡青州已经被策反成功,转而拥立周彻了。 也就是说黄家的溃败成了必然,只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这场战役之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不是周彻没有实力,只是因为他不想造成平民大规模的伤亡。 比如青州,便不费一兵一卒拿了下来。 据说陛下打算在四月份之前收复齐州,彻底结束和黄家的这场拉锯战。 之所以是四月,是因为四月以后冬小麦就能收割了,五六月份就要开始新一年的春耕。陛下不想耽误农事,这才让孟林加快了行动以尽快结束战事。 如若内战结束,接下来周彻必然会休养生息以待恢复国力,之后才能讨论对胡用兵作战。 要想造福大景恢复国力,必须要提高生产力水平,必须要根植于民生。 赵小山杀死若干脑细胞,想了一下午,最终想到了两个:水车和火柴。 水车是古代非常常见的农业灌溉工具,又名桔槔,运用水的动力势能,连续循环把水输送到所需之处,非常省时省力又方便。 他以前在高中历史课上学到过,还去国家博物馆见过模型,记得大体的原理。 以前在古仙村时没说是因为他那时不怎么下地,他家地离水源很近,就算挑水也很方便,再加上他只记得轮廓,自己一个人研究不明白。 现在则不同了,他在工部,哪怕他只说其一,卢兴等众工部大咖们都能想到剩下的九,攻克一个小小的水车完全不是问题。 因此当他将水车的大体轮廓和构想和卢兴一说,当天晚上他便被扣在了工部,被迫连夜加班。 卢兴是真的不是人,刚听完赵小山的构想便立即下令让还在京城的所有工部大小官员乃至匠人全部齐集,群策群力共同研讨。 工部有不少官员是出自底层农村,一听到水车这个概念当即眼睛一亮,顾不得天色已黑,也忘了刚才的抱怨,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起来。 赵小山除了一开始发挥了作用,后面基本全程听讲,到最后他困得受不了了直接睡着,那帮人还在两眼通红一脸亢奋的琢磨研究。 到第二天早晨他起来时,发现工部的匠人们已经开始动手制作了。 卢兴生生熬了一夜,双眼红的像兔子,瞪的像铜铃,却一脸亢奋,丝毫不见疲态。 他的官服早就皱吧的不成样子,头发都松垮了,此时他正站在匠人们旁边,一边自己动手制作一边指挥,嗓门之大,震得人耳朵都疼。 赵小山感慨于这个工科大咖的敬业精神,再一看发现昨晚的官员们大多都在,所有人都和卢兴一个德行。 难道昨晚只有他一个人睡了个好觉? “早啊赵大人,饿不饿,快坐下歇会,大人说昨晚大家辛苦了,今天早晨他请吃早饭。”高适此时一脸油,晃悠着过来打招呼。 赵小山感觉他此时的状态,特别像以前自己上高中时包宿玩游戏后的样子。 “高大人一夜没睡?真是太敬业了,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啊,要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卢兴喊他,“赵小山你快过来看看,是不是这样?” 此时场地中间一堆木头,几个匠人还在一旁拉锯,另一边躺着“一条龙”,这便是水车的一部分了。 赵小山仔细看了看,觉得和印象中的水车似乎差不多,点了点头,赞道:“大人好魄力,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卢兴听到他的肯定一脸兴奋,“这才是刚开始,等你下午再看,估计就能全部做出来了。到时候咱拿到城外有水的地方实验一下。” 又要出城实验?赵小山打了个激灵。 这卢兴,真是干活不要命啊。 “大人,这些匠人已经掌握了精髓,你要不先休息休息吧。” “胡说,他们这些匠人现在只能听令行事,若没有我等在这指挥,他们如何知晓怎么制作,此时正是关键时期,万万不可懈怠。” “赵小山,你的一个想法便能造福百姓,这是我等愚夫拍马不及的。 可是如此聪明的头脑你为什么不多用来思考,如此懒惰如何能对得起这老天爷的馈赠,又如何能成就大事?须知天生我材必有用……”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赵小山被说的落荒而逃,可没走几步远又被叫了回来,“本大人话还没有说完你便要逃,可见你不仅懒惰更连一丝谦虚谨慎的心都没有,如此浮躁真真可恨。” “今天你不许走,等我把这水车做完,你再详细说一下那火柴是为何物。” “唉,时间太赶了,这样吧,你先在纸上将你的构想写下来,高适,籍春生,你们两个先将手头的活放一下,这由我主持就够了,你们随赵小山进屋,听一下他的构想,然后补充好,一会我去检查。” 高适和籍春生:“是,大人。” 赵小山:要我狗命吧,我错了…… 第301章 水车实验成功 明明周彻下令让他们这些工部官员尽快出发的,结果因为赵小山嘚瑟提出了水车的构想,硬生生又被卢兴这个周扒皮扣在了工部。 因为水车很大,整体轮廓制作出来后要想运送到城外实验就必须雇佣马车,结果就是他们运送水车出城时不少人看着新奇前来围观,造成了一点点骚动。 等听说这是工部新近研究的灌溉农具时,不少人好奇的跟了上去想要一看究竟。 结果人越围越多,最后把主街道路都堵塞了,造成的结果便是水车试验还没开始,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闹到最后,等众人来到城外护城河便准备实验时,淮安王周琛都出动了,他坐着轿撵来到现场亲自监工工部实验。 周琛一看工部这架势就知道这又是赵小山的主意,便叫人将他叫到身边。 “这个水车又是你的主意?” “回王爷,确实是微臣的主意,但微臣就是提了一个想法,主要构思和实践都是卢大人带头完成的。” 周琛点点头,他一直非常欣赏赵小山踏实不邀功的性子。 认识赵小山这么长时间,他还是觉得这小子很怪。 他当然知道赵小山不过是密水县的农家小子,没怎么念过书,也没怎么见过大世面,可这小子就是很有想法,之前的肥皂印刷术琉璃都是他提出来的,再到后来的水泥和现在的水车,无一不是造福民生的好想法。 这就是赵小山怪的地方。 很多时候一些发明创造应该是工匠或者老农在生产时慢慢摸索出的,可赵小山却能先知道这个东西的用途和名字,然后再反向摸索。 在描述这个东西时说的话就像是他以前真的见到过一样…… 还有玉米,没成熟之前谁看了都以为那就是一株不起眼的绿植,但是赵小山第一次见到后便十分笃定这是高产作物,并花大价钱买了回去精心伺候。 这太奇怪了。 因为怀疑,他一遍又一遍的翻阅赵小山的调查结果,都没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可几次近距离观察,发现这小子为人踏实又很识趣,对周彻恭敬有加,没有任何不臣之心,彻儿对他也很亲近,他便一直没有动他。 甚至他也愿意给赵小山面子。 只要有用,就算有些小秘密又如何,总之翻不出他们的五指山。 “灌溉是农事的重要一环,若这个水车能成功,将造福所有普通百姓,到时候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这次你去并州什么都不用做,只将你爹娘接过来就行,你爹一到京城本王便会提议陛下晋升你爹的爵位。陛下在密水时是县侯,你们又是在密水相识的,到时候也封你爹为县侯如何?” 虽然这个大饼淮安王之前就给他画过,但这次画出了具体的时间具体的爵位,画的他口水直流,心情激动之下赵小山直接跪了下来: “微臣谢王爷,谢陛下,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一定做出更多利国利民的发明创造,为大景朝的未来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周琛嘴角微掀,摆摆手让他退下了,这时卢兴的水龙已经基本摆放好,就等周琛一声令下将最后一个龙骨摆上了。 此时周琛走下座椅,信步走到护城河边,看到地上像一条长龙一般的设备,工部的匠人们早已整装待发,便大声道:“开始实验。” 卢兴一挥手,水里的匠人将最后的两块设备装上,水流湍湍,猛烈冲击着埋在水中的小木桶,一个水桶填满后带动整个圆形滚轴转动,迅速将小木桶里的水传送出去流淌到一旁的木盒中,欢乐的水流沿着龙骨木盒一直运送到离河水几百米远的地方。 “成了,成了,哈哈哈,水车真的成了。” 此情此景,卢兴顾不得淮安王在场,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失态却没有人笑话他,因为工部所有人都很激动,跺脚尖叫的不在少数,只不过都没卢兴喊的声音大罢了。 就连周琛也很激动,他上前几步,近距离观察水流的原理,也为赵小山的奇思妙想所折服。 有那会察言观色的趁机凑到周琛跟前拍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水车一成,咱大景百姓以后再无灌溉之苦了。” 有人马上跟风道:“是啊,这个水车当真造福百姓造福后代,都是因为陛下福泽深厚才会有如此伟大的发明问世,这真是大景之福天下之幸啊,皇上万岁大景万岁。” 这个调起的太高了,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跟着高呼道:“皇上万岁大景万岁。” “皇上万岁大景万岁。”呼声震耳欲聋。 赵小山嘴角颤抖,被这些人见缝插针的溜须拍马深深震撼,自愧不如。 水车的成功再次震惊了全京城,周彻龙颜大悦,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再次褒奖了卢兴等一干工部官员,大手一挥又是一千两银子的奖励,还说卢兴为国有功,给了他一个太子太傅的荣誉称号。 他是工部尚书,不可能真的去教太子什么,但太子太傅这个称呼,可是很多二品三品大员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荣誉,比工部尚书这称呼值钱多了,这个奖励比直接给真金白银都让卢兴高兴。 他卢兴历经三朝早看淡了朝廷的风云变幻,他对那些权势地位都不感兴趣,只想做点实事造福百姓。 可是这些年来朝廷动荡,工部除了给皇帝盖陵墓修宫殿再没做过其他任何有意义的事,他蹉跎了岁月也迷失了方向,本以为就这样混到致仕,没想到自从赵小山来到工部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他频出佳绩一展抱负。 感受到周围同僚们嫉妒羡慕的眼神,卢兴觉得现在自己充满了干劲。 他还年轻,他还能在工部尚书的位置上再干十年,他要带领着工部这些人一起再创佳绩。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小山有好主意! 他不能让赵小山去并州,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会让他变得迟钝,不利于思考,他必须要将赵小山留在京城。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卢兴在获封为太子太傅这样的荣誉后,一没高呼陛下万岁二没痛哭流涕感动不已,而是跪下对着周彻请求道: “陛下,微臣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绝非臣一人之功,甚至臣都不是首功,若没有赵小山的构思,臣也无法完成水车的设计,陛下若要奖励便奖励赵小山吧。” 听他如此说,高适和籍春生也站出来表态,说了水车的主要贡献者是赵小山。 几人一开头,工部众官员纷纷站出来表态。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的人缘这么好,顿时感动不已:等会下朝,他决定自掏腰包,再领着众人去家里吃喝一通,就是这么大方,好哥们,不在乎那个。 可没一会他的感动就荡然无存了,因为卢兴又道: “陛下,赵小山为人聪明绝顶,总有出其不意的想法,就在前天他还提出了一个叫火柴的打火石,微臣听了后觉得这东西也大有可为,奈何火柴的制作需要一些燃料反复研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陛下让赵小山去并州接父母,并要错过火柴的研制,陛下,时间不等人啊,火柴早一日研究出来就能早一日造福大景造福百姓,万万不可因小失大,微臣希望陛下能将赵小山留在工部,和臣等一起继续研究。” 说完,卢兴又转头对赵小山道: “赵小山,忠孝忠孝,先有忠再有孝,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有父子,忠君永远要放在第一位,我懂你见父母心切,可关乎社稷民生,还望您摒弃小爱保留大爱有所取舍。” 赵小山嘴长成了一个o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收回对之前对卢兴的所有赞美,此刻他只觉得这人脑子有病。 不是,他要研究研究他的,干啥非要将自己留在京城。 周彻也没想到卢兴已经急成这样,皱着眉头没说话,他觉得赵小山绝对不会妥协。 果然,只见赵小山也站了出来,对着他道:“陛下,卢大人此言差矣,微臣确实提出了几个小点子,不过是机缘巧合凭空想象的结果,万没有卢大人说的那么重要,不论是水泥还是后面的水车都是卢大人带人研制的,微臣不过提了几句,对后期的研究没有任何帮助。” “甚至有几个东西还是微臣的父亲以前指点过微臣的,所以微臣去并州接回父母双亲,不仅全了孝义,也能从家父那里获得更多灵感,更好的尽忠。” 周彻看这下面赵小山看似平静实则急的皱眉,又不得不文绉绉的组织语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子,长进了。 “卢大人一心为国为民着急是难免的,但不论做什么都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赵爱卿和父母分离日久,成日惦记挂心,不让他去他也坐立难安无法完成本职任务,不若让他去并州迎回父母,也能以后更好的研究。” 卢兴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说,顿时急的不行,道:“陛下……” 然而周彻根本没给他张嘴的机会,抬胳膊压了压,“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说。” 卢兴气闷不已也失望不已,见皇上纵容赵小山,顿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错觉,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急死的太监。 赵小山也大舒一口气,为周彻的通情达理颇感欣慰。 还行,这小子能处! 卢兴被周彻拒绝,眼看这赵小山还要去西北,也没了被封太子太傅的高兴劲。 散了早朝后卢兴低头匆匆的朝外走去,气压很低,吓得工部众官员们都不敢上前搭话,询问那一千两银子的处理办法。 或许根本不用问了,这钱指不定又被卢兴扣下买原料了,尤其是最近要实验赵小山说的火柴,那东西需要磷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赵小山得偿所愿能去并州,心情很好,压根不在乎卢兴高不高兴。 这老家伙,恁的可恨,你自己爱专研就算了,还要拉着他天天干活,真是打工打出幸福感了。 赵小山本打算直到离开之前都不搭理卢兴的,奈何人家卢兴一心为公,根本不在乎赵小山情绪上的变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将赵小山拘在身边跟着研究火柴。 赵小山饱受压榨,感觉自己就是卢兴的生产工具,却碍于人家官职高,敢怒不敢言。 于是乎,出发前的几天时间里,赵小山根本连家都没回上,一直被卢兴拘在身边,连吃饭睡觉都要在一起,生怕赵小山跑了。 好在几天后籍春生和元景琪一切准备就绪,可以随时出发去并州了,而淮安王周琛答应的种子也送到了赵府。 赵小山告别了卢兴后急忙回家查看种子,却失望不已。 淮安王送来的种子多达六七样,却没有他想要的番薯。 看样子还是机缘不够。 没有了番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他便没兴趣了,只能等着春天播种后看结果了。 第二天赵小山便要出发了,岳新这个称职的管家早将出发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就连人员都清点好了。 一辆马车加一个车夫是必须的,朱丰收作为贴身小厮自不必说,淮安王送来的那四个护卫也要跟着。 按理说主子出远门,是需要一个女人跟着一起伺候的,后院那六个女人闲着也是闲着,还成天找事的,真应该给她们找点事做。 奈何他的小祖宗不近女色,岳新不敢擅专,还是问了赵小山的意见。 “萍儿姑娘天天来前院打听您回没回来,知道您马上要去并州,说什么也要跟着,现在还在后院哭闹呢,主子,您看……” 岳新不提萍儿,赵小山都快把这几个女人忘在脑后了,主要是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基本没怎么着家,自然想不起来她们。 剩下那五个女人叫什么他都忘了,但这个萍儿可是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毕竟当初他差点被萍儿扑倒。 这是个适应能力很强还很有上进心的女人,这种不遗余力抓住机会就往上爬的精神比他这个能躺平决不站着的男人可强太多了。 若在开放文明的现代,就凭她这样的性格这样的精明,一定能成为优秀的城市女白领,说什么也轮不到他赵小山。 这样的女人只要给她适合的土壤,不论在哪都能活的很好。 既然放在后院浪费了资源,那就给她个机会,让她证明自己的价值给他看。 “岳新,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后院的管理就交给萍儿来做,再从库房里提五百两银子,在家附近租个铺子让她经营,她的卖身契在我手里,不用过多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随她做什么都行。 只告诉她,若她能让铺子半年内挣到五百两银子的利润,我便还她卖身契,并正式聘用她以后在赵家铺子里做事,若做生意失败了,就让她以后都老实的窝在内宅,用月钱还债,等着到了年龄嫁给家里的下人。” 岳新啊了一声,差点怀疑自己耳朵,他不懂赵小山什么意思,怎么敢放一个家婢出去做生意的。 这新主子怎么就和原来的主子差距这么大呢,放着好好的女人不睡,非要放人家出去做生意。 不过一想想新主子连一个不知怀了哪个男人野种的女人都想收留,他又释然了。 这可能就是新主子得陛下器重的原因吧,毕竟一般人没这么不正常…… 第302章 去往并州 第二天,赵小山带着雀跃的心情登上了马车,与他同行的是工部员外郎籍春生和郎中元景琪。 三人里籍春生的官职最高,年龄也最大,今年四十三岁,已经在工部员外郎的位置做了十年了,此次去北地出差是他主动申请的,若无意外,这次回来后他定会升职加薪。 元景琪比赵小山的官职还低了一等,这次能跟着出门是给籍春生打下手的。 两个人都是性格很好的人,理工男的直爽在两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二人家境也不错,出手不抠搜,赵小山和他们二人相处起来十分愉快。 这次去并州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元景琪和籍春生他们俩除了一个小厮和几个护卫,还各带了一个侍妾随行。 汇合之后见到赵小山的队伍里没有一点女人的身影,都拍着他的肩膀说他年少不知女人的好。 籍春生甚至还说:“这山山水水的看一天两天新鲜,第三天就腻歪了,长路漫漫,何不给自己找点乐子,赵老弟,若你实在寂寞了就和哥哥说,哥哥也不是那小气的人,可以将我的侍妾借你暂用一二。” 天雷滚滚而过,赵小山说话舌头都打结了: “不用不用,籍大哥你自己慢慢享用就好了,我能自己找乐子的。” 籍春生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哈哈大笑着朝前走去,他身后的那个年轻漂亮的侍女则在福身时悄悄对他抛了个媚眼,也娇娇俏俏的跟了上去。 现在是二月,真正的春天还没到,早晚温差很大,坐在车上会很冷。 朱丰收将车上铺好了厚被褥,又装上了一个小炉子,炉子上面有水壶,保证随时有热水供应,尽量增加赵小山的舒适度。 赵小山觉得大可不必,他们从密水到京城时那么艰苦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苦吃不了的。 收拾妥当后,三人正式出发。 因为带着陛下的任务,三人要尽快赶到北地,沿途能不停就不停,游山玩水什么的那更是想都不能想。 一路上,赵小山和朱丰收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车上,他带的四个护卫各自骑着马分列两边,车夫赶路,整体和谐有序。 籍春生和元景琪那边就不是那么顺利了,两人的车厢也不小,但还多坐了一个女人,便显得拥挤了些。 刚开始还好,有个女人作陪他们二人也算得趣,可一连走了七八天,所有人都折腾的萎靡了,哪还有精力调戏和反调戏。 又过了两天,籍春生那个娇媚的侍妾竟突然生病了,呕吐不止还发烧,脸色蜡黄的像一朵娇艳的花枯萎了一般,在她脸上再找不到刚出发时的娇娆妩媚,眼看着就走不了路了。 几人不得不停了下来,找到最近的驿站,给这侍妾找大夫。 当地的大夫把完脉后说这女子感染了风寒,若想尽快痊愈必须要静养,不能折腾劳累受凉。 籍春生气的大发雷霆,认为这个侍妾不堪重用,这么短的路程都坚持不住,简直是废物,扬言要将她卖给路过的商队。 那女子本就烧的脸色通红,听到这话直接吓的变成了惨白,身子瑟瑟发抖,挣扎着坐起来去抓籍春生的衣角,苦求道: “大人别不要奴婢,奴婢错了,奴婢保证马上就好,一定不会拖累大人的,求大人看在这一路上奴婢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将奴婢扔下。” 籍春生一甩袖子将这女子的手甩掉,脸色阴沉道:“晦气!” 他们这边的动静让同行的另一个女人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攥着元景琪的衣袖,生怕他也狠心将她抛下。 赵小山叹了口气,“咱们赶了十多天的路一直也没歇着,铁打的人都受不了了,陛下的任务下的急,却没说必须什么时间之前完成,也不用太赶时间。既如此,咱们就在这停两天,权当中途休息了。” 那女子听出来赵小山在帮她,急忙朝他跪下来哐哐磕头。 赵小山都这么说了,籍春生怎么也要给他面子,哪怕再着急也只能暂时安顿下来。 他们停的这个地方是北地四州和京城中间的一个小县城,叫万安县,面积很小,原本就是一个小村子,因为是京城去往北地的必经之路,慢慢的商业繁荣人口聚集,成了现在的县城。 这里的物价和京城比起来便宜很多,商品种类也很丰富。 因为靠近北地两大军营,这里的驿站修的也很大,里面马匹不少,驿站里还特意安排了坐馆大夫。 这两天的时间,赵小山权当休息,带着朱丰收满街的转悠补充物资,什么油茶面肉干果脯之类的,他狠狠卖了几大包。 不买不行啊,剩下的路程全靠这点零食熬呢。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籍春生的强烈要求下,第三天一大早众人就要出发了。 赵小山看到那天的病弱女子正扶着扶手下楼,此时她穿戴整齐,仔细看还能发现她似乎还画了妆,显得脸色十分红润,人也精神了不少。 籍春生点点头,命令道:“既然你已经好了就跟上吧,不过别和我一辆车了,后面有一辆小车,你们两个女人坐在那里吧。” 赵小山抻头一看,发现后面果然多了一辆牛车,不过这车不论是外型还是大小都和赵小山他们的没法比,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估计是籍春生想带着此女,又怕多花钱随便找的。 元景琪的侍妾没想到自己也要跟着去那小车,一脸不可置信,哀求的看向自己的男人,却没赢来一个眼神,此女无法,只能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整装待发,众人继续朝着北地四州出发。 并州是最北边的州,紧紧挨着大梁,赵小山只要一直向北走就能去并州。而籍春生和元景琪他们的第一站确实相对靠南的定州,因此三人又一同走了十多天便在定州的外围一个县分开了。 临分别时,籍春生满脸不舍,说这一路幸亏有赵小山同行,才多了许多乐趣。 他们要在北地滞留许久,再见面也许要两三年以后,三人约定以后回了京城定要好好聚聚。 分别时,籍春生的那个侍妾特意来到赵小山面前,对他拜别:“奴婢谢赵大人照看之恩,瑶儿祝大人以后官途顺遂子孙昌旺。” 自己的女人巴巴的跑到别的男人这来道别,籍春生的脸色很不好看,狠狠的瞪了这个叫瑶儿的女人一眼,一甩袖子先上车走了。 自家男主人如此作态,瑶儿却并没在乎,再次向赵小山福了福身,施施然向后面的马车行去。 赵小山摸了摸鼻子,他不会无意中惹了野桃花吧? 别说,这段时间他的桃花确实不少,就是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摇了摇头,赵小山和朱丰收继续向北出发前往并州。 在他行进的途中,大景发生了一件大事——黄太后和她父亲原辅国公在齐州被捉了。 这两个关键人物被俘虏,以黄家为首的叛党顿时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周彻命孟林派人务必将黄太后二人押送到京城,然后迅速平定齐州,稳定秩序,莫要造成恐慌和骚乱。 不过遗憾的是小皇帝却没有抓到。 据说是在齐州兵败前夕,小皇帝便消失了,有人猜测是小皇帝从齐州绕道江东去了海外,也有人说小皇帝现在还在大景朝,被寄养在农户家里。 总而言之,小皇帝,这个元康帝的嫡长子,皇位名义上的正统继承人,现在消失了。 小皇帝一日没抓到对周彻的统治就有一日的威胁,朝中那些心怀叵测的臣子便一天不能老实,周彻的龙椅便一日坐不稳。 第302章 到达并州 不过这些都和他赵小山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长途跋涉他翻山越岭他提心吊胆,他经历了诸多苦难,这一刻都值了。 他终于要见到自家老爹老娘了。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爹娘,赵小山的呼吸都急促了。 并州城是北地第一军事要塞,城门进出把控十分严格,赵小山他们一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给了路引还不行,又要了赵小山做官的信印才算完。 进入并州城后,一行人直奔城主府。 算起来赵小山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李伯玉了,现在他作为北地四州的经略使,真正的位高权重,说是北方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城主府的守门童子本来十分倨傲,一听朱丰收说他们是从密水来的,态度顿时殷勤起来。 谁都知道,当今陛下便是密水出身的,现在的经略使李大人同样出身密水。 密水当真是个风水宝地,从那来的人身份能普通了? 果然,到了下午经略使大人回来时对待这个什么大人态度十分殷切,守门童子暗自庆幸自己没犯老毛病,对赵大人他们还算恭敬。 李伯玉本给下属们开会,听下人说一个姓赵的官员前来拜访便知道应该是赵小山来了,他早收到了消息,已经等很久了。 他顾不得手上的公务急忙回了家。 再次见到赵小山时李伯玉的心情十分激动,上前一步一把抱住赵小山,一只手啪啪拍在赵小山后背上,先是哈哈大笑两声后才道:“好你个臭小子,你怎么才来!” 说完像是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一般,又拿着拳头捶了一下赵小山的胸口,“走走走,随我入府,哎呀,你怎么走的这么慢,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么,你个臭小子!” 说罢,没给赵小山反应回复的时间,拽起他胳膊便往里走,一路手舞足蹈眉开眼笑。 身后的门房人都呆了,他看到了什么?他们沉着冷静万事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子竟然也有如此喜形于色的一天。 主子看向赵大人时眼中闪烁的光,那一脸兴奋的表情,啧啧,比看到公主都热情。 “真没想到,你能自己走到京城,我听赵大哥他们说你决定去京城都吓了一跳。” “陛下和黄家争斗,这一路哪能是太平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你身边连个功夫好的侍卫都没有,真要遇到点危险可怎么办。” “不过祸害遗千年,那么危险你还是顺利走到京城了,哈哈……你还没给你家丰收涨点月钱?他这一路劳苦功高的。” “真没想到,你去京城这么短时间就搞出这么多事,你不知道,每期的大景邸报我都有认真看,有好几期都说到了你们工部,我在里面一找就能找到你。” 李伯玉像是憋了很久的老井,井盖一打开,止不住的喷出来,见到赵小山连口水都顾不得喝,像个话痨似的,嘴就没停过。 赵小山见到他自然也很开心,两个人凑在一起,顾不得别的,先凑在一起一顿哇啦自己的近况,直说的口干舌燥。 “行了行了,我还在这待几天呢,你快把我送到我爹娘那去吧。” 李伯玉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喝了一口茶,“行行行,你现在是京官,又皇恩浩荡的,我比不过你,走,下官这就领着你去。” 赵小山回道:“你可别埋汰我了,你现在可是陛下的亲妹夫,我还能皇恩浩荡过你?” 随着周彻登基为帝,曾经连个名号都没有的乡君周香玉也水涨船高,一跃成了大景朝的长公主。 周彻的身份自然而然也跟着上涨,成了皇家的女婿。 这层身份带来的好处自不必说,作为北地的经略使却是科考出身的文官,南北大营那些桀骜不驯的将官们本来颇为不服,让他们做事时也经常推三阻四的不配合。 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妹婿,那些将官们再是如何不满也不敢再拖沓应付。 本来陛下登基后周香玉是要回京的,奈何那时她又有孕了,而且这一胎坐的不安稳,总有落胎之相,虽然后来平安生下来了,但这孩子一直十分羸弱,周香玉便一直没动。 “我和公主这都是第三个孩子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你不知道,你娘看到我家小三的时候羡慕的,天天嘟囔让你早点成亲呢。” 一听到催婚的话,赵小山原本喜悦的心情都低沉了。 唉,见到爹娘固然开心,可随之而来的催婚的絮叨也让人很难受。 若再让他娘看到后院那六个女人,那情景简直不敢想象。 想到这赵小山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这几年随着他年龄渐长他娘已经不怎么揍他了,但他可没忘刚穿过来那阵他娘手里打出残影的笤帚疙瘩和藤条。 李伯玉见他刚才还脚步轻快兴致勃勃,这阵却一脸便秘样,疑惑道:“你磨蹭什么呢,快跟着我走,伯父伯母就在后街,走几步就能到了。” 赵来福和刘氏他们一行人陆陆续续到达并州后,周香玉和李伯玉很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也想让就住在府中,可刘氏她们住了几日还是执意搬出去,李伯玉扭不过几人,无奈将他们安排在了后街的房子里。 刚来时刘氏等人日日焦灼等着赵小山的消息,久等不至还以为赵小山出了什么意外,刘氏那些时日神情萎靡绝望,还在住的屋子里供了一尊佛像,日日烧香拜佛,连荤腥都忌了,只为祈祷赵小山平安。 还是后来京城来了消息说赵小山已经平安到达京城他们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但刘氏这肉腥却一直没捡起来。 赵小山一路跟着李伯玉走到后街,见到阔别已久的父母家人,双方激动之情自不必说,倒是刘氏先是抱着他哭了一阵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藤条给他来了一顿阔别已久的竹条炒肉。 赵小山捂着屁股被追的满院子跑,几个小不点兴奋的哈哈大笑,一院子男女老少也都乐哈哈的看热闹,气氛和谐欢乐。 赵小山第一次来并州,在爹娘面前腻歪了几天便坐不住了,接下来的几天在赵大壮的带领下好好走逛了逛并州城,发现这里城墙坚固防守严密,可见李伯玉治理时十分用心。 哪怕经历过战争,这里的人也各个洋溢着笑脸,熙熙攘攘,丝毫没有惊惶之色。 之后他又绕去了北边的中立城见了何严昌,现在的中立城说是中立城,可何严昌就像是这里的城主一般,城内所有商业经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以说没有他运作,整个中立城都不能正常运转。 意外之下赵小山还见到了已经嫁为人妇的何婉莹。 何婉莹听丈夫说起对面之人是赵小山,明显愣了半晌,显然她也想起了赵小山是何许人也,神情很是窘迫了一阵,之后可能是怕何严昌看出什么,强装镇定,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赵小山也就最开始抬头看了看她,躬身叫了声嫂夫人后,再没敢抬头,面色如常的继续和何严昌寒暄。 只不过回去后,赵小山就气恼的捶了一晚上床。 啊……何婉莹长的好像他的女神赵丽颖啊…… 女神差点嫁给他,却又擦肩而过,这样的憾事为何要让他遇到!!! 可恶可恶! 第二天赵小山在看到何严昌时便没了那股热情,还直接打听他今年多大,得知他已经三十五,气的直接捶了他两拳。 三十五的老梆子了还娶人家二十岁的小嫩肉,要点狗脸吧。 “你不是说你要修仙,怎么还娶上亲了?你若纵欲过度便会导致精元大失,会非常不利于日后修行的。” 他还是像以往一般穿着道士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完全不像一个有了家室的人。 何严昌不知赵小山今天为何情绪如此激动,不解道:“我只有这一个妻子,又不是娶了十个八个,如何会纵欲过度。再者说,娶妻只为传宗接代,并不耽误我修行啊。” 赵小山觉得自己已经被柠檬宁附了体,嫉妒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说起来你也二十多了,和我娘子的年龄相仿,也该着急一二了,不为别的,只为以后有了后代也好给家族一个交代,这样吧,我回头就问问娘子她族里有没有年龄相当又长相出众的小娘子给你介绍一个。” 赵小山:我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但能否也给我来一个长的像你娘子那样的,实在不行像赵丽颖的我也可以接受…… 第303章 回京 一趟北地之行让赵小山备受打击。 原来需要他资助才能完成学业的李伯玉现在成了北地的实权人物,南北两大营地的将军也对他礼遇有加,隐隐以他为尊。 原来一起蹲过大牢的何言昌在蒙族话语权愈重,在中立城成了隐形城主,最主要的是还娶了和他有过婚约的低配版赵丽颖。 太难过了,真的太难过了。 赵小山来时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觉得自己作为工部侍郎,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又取得了水泥和龙骨翻车这样的成绩,心中豪气万丈,认为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搅动了大景朝历史的风云。 可来了北地一趟见到同龄人的成就后大受打击,走时神色蔫蔫无精打采,像被北地的妖女吸干了精气。 好在一路上还有更失败的二黑子陪同,让他的心情好受不少。 二黑子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自从他在西北犯错后他家罗芳便对他十分不耐,动辄冷脸冷灶。 这次逃亡到北地,二黑子没了活计没了收入,每日无事可做只能在家晃荡,家庭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外加上罗芳见识到北地女人的飒爽彪悍后更受鼓舞,对待二黑子的手段已经由原本的冷战升级到打骂训斥。 二黑子父母自觉儿子不对,心里愧疚,有时候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对二黑子的惨状视而不见。 二黑子无处可躲无人可倾诉,苦不堪言,看到赵小山时就像看到了救星,直说他要卖身进赵家给赵小山当小厮,以后赵小山走哪他跟哪。 这话让朱丰收危机感顿生,对他防备甚重,这几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贴身跟着赵小山,生怕二黑子抢走他的饭碗。 在北地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赵小山便决定返程了。 李安折腾了这一次,决定再不走了,以后就留在并州留在儿子身边,马恭回和李小翠自然也跟着留在了李伯玉这。 赵来庆还在密水,他媳妇儿孩子还是决定回密水,以后改主意了再投奔赵小山。 三旺和二黑子程理刘大舅等人经过慎重的考虑也决定跟着赵小山去京城。 他们在密水本就没什么机会,回去不过是做回普通的农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挣不了几个钱不说,还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赵小山在时他们还算有个靠山,现在赵小山李伯玉这几个能人都走了,他们靠谁?还不如趁此时机和赵小山去京城,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都是他的肱骨重臣,赵小山也不可能将人拒之门外,又拜托李伯玉多找了七八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赵小山一家朝京城走去。 来时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去因为人数众多,再加上有老人有孩子,行程便被拖慢了很多,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这时已经进入六月份了。 这期间黄家父女已经被周彻以通敌叛国大逆不道的罪名斩首于午门,就连那个小皇帝都被他找到了。 谁都没想到,黄家为了保护小皇帝竟然玩了一手灯下黑,小皇帝根本没出海,也没放在齐州的农户家,人家一直就在离京城不远的通州。 就在眼皮子底下,愣是让周彻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若不是黄太后的爹实在没受住刑讯逼供,也许真能让小皇帝一直藏着不被发现。 周彻出于名声的考虑并没有将小皇帝杀掉,而是将他关到皇陵守墓,一辈子无诏不得出。 解决了小皇帝和黄家,周彻屁股底下的皇位算是暂时坐稳了。 除了闽地的小骚乱还待解决安抚,大景的内乱基本算是平定了,再有用兵便是挥师北伐了。 赵小山到了京城后,先将二黑子和三旺他们安置在了庄子上。 杨桑花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却一直待在庄子上没走,庄头洪三不知道她的身份,一直以为她是赵小山的外室,将她当做半个女主子看待,恭敬有加。 没成想他这样的态度看在刘氏眼里就是大事了,刘氏当着杨桑花的面什么话也没说,等人一走一把掐住赵小山的耳朵就要开揍。 “好你个赵小山,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让你正经成亲你不干,竟然还在庄子里养女人了,你能耐了!” 赵小山被掐的仰着脖子,疼的嗷嗷叫,“娘,哎呀哎呀,快松手,疼啊,疼。” “你还知道疼!我打死你都活该。” 刚才走的那个姑娘一看就是正经姑娘,不像那些妖妖娆娆的小妖精,这么好的姑娘跟了赵小山,竟然就被扔在了庄子里。 在刘氏眼中,赵小山如此始乱终弃简直丧尽天良,甚至还不如二黑子坦荡。 刘氏真是越想越气,放下耳朵就要去找笤帚,赵小山见她如此,顾不得喊疼,急忙解释起来: “娘,你快放手,你真误会了,杨姑娘她真就是我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埃埃,疼疼,轻点啊。” 事关杨桑花那段历史,赵小山有点说不出口,结果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又被他娘给揪住了耳朵。 最后还是赵娇娘实在看不过,将弟弟从暴怒的刘氏那里拯救出来。 赵小山左右看了看,将闲杂人等全都撵了出去,直留下家中两个女眷,才将实情说了出来。 听完杨桑花的经历赵娇娘惊讶捂嘴,语气颇为同情道:“杨姑娘怎么这么可怜,她的命好苦啊。” 刘氏也沉默了一瞬,而后揉了揉赵小山的耳朵,“哼,倒是冤枉你了。” “既然卫州的仗都打完了,他那两个异姓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她不是你救的,也合该槐五管吧?怎么还住在你这。” 赵小山长叹一声,“槐五和寇大哥立下过大功,咱们青州之所以没打仗便彻底投诚了,全靠他们二人的操作民间舆论,不然青州指不定怎么乱呢,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陛下看在二人的功劳上也对他们进行了封赏,可他们二人还没等进京呢又被派去闽南了,估摸着什么时候闽南的骚乱结束什么时候回来。” 周彻给槐五和寇老大的奖赏就是两座宅子,不过这两座宅院可没有他们赵府这三进大院宽敞大气位置好,他们的宅子不过是两进的,还是在远离皇城的西区。 不过别管哪个区,在京城有了房子就算站稳了脚跟。 第304章 收义女 刘氏知道了前因后果,没再收拾赵小山,但对杨桑花一个未婚姑娘一直住在自家庄子里还是很在意的。 刘氏的确同情她曾经的遭遇,但也不想她和自家儿子扯上关系。 赵小山现在刚二十出头,已经是朝廷从五品京官,还是当今陛下的潜邸旧人,深受陛下的信重,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京城的世家贵女也不是娶不得。 不说娶高门贵女,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也行,只要不是一个流过胎的就好。 她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同情一个可怜的姑娘就要毁了自己的儿子。 世间可怜的女子那么多,她们家不是善堂,她也不是救世主,没法救助每一个人。 赵小山能将她接到庄子上,并找大夫帮她打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为此,一向不拘小节十分豪爽的刘氏难得的踌躇起来,她想将杨桑花撵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娇娘作为女儿怎能不知道自家老娘的想法,背着人悄悄将刘氏拉进房间,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娘,杨姑娘命苦,现在举目无亲又无处可去,你将人撵出去难道想让她流落街头么。” 刘氏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过分,可一想到自己小儿子的亲事只能咬牙道:“大不了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先回京城等着她义兄。” 赵娇娘跺脚,“娘,她姑娘家家的,拿着钱也不安全啊,山子不是说李二哥同他那两个义兄结拜了么,李球是你干儿子,那个槐五和寇老大也间接的成了你儿子,杨姑娘是他们的义妹,又间接成了你姑娘,既如此,你何不直接收她为干女儿,这样一来,山子照顾她也名正言顺,她也不用流落街头了。” 刘氏越听眼睛越亮,听着女儿的话不住的点头。 “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于是乎,在一行人住进庄子的第四天,杨桑花给刘氏和赵来福敬了茶,刘氏给她封了一个金手镯,杨桑花便正式变成了赵小山的干妹妹。 听到这个消息,庄头洪三和洪五都惊讶极了。 他们很不能理解新主子的癖好——用过的女人成了妹妹,以后不尴尬么。 认亲这天,李球也从京城来到了庄子,自从他去了西北,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刘氏和赵来福了,这次见面,他眼眶通红情绪激动,进门就先嗑了三个头。 不仅他自己来的,他媳妇儿沈薇也跟着来了。 刘氏这天很开心,她不仅多了个乖巧的女儿,还见到了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儿。 李球是在西北成的亲,那时他们都没在身边,成亲礼因为路途遥远怕有什么闪失也不过送了些土特产,贵重的东西一件没有。 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刘氏作为婆母,必须要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奈何她们还没进京,来了之后便一直在庄子上,还没来得及买东西。 杨桑花虽然也是干亲,但和李球的分量可不能比,沈薇虽是奴婢出身,可她是皇后娘娘的奴婢,说起来也算出身不错了,若见面礼太寒酸实在过意不去。 思来想去,刘氏一咬牙将自己珍藏的一个头面拿了出来。 这头面还是刚到西北时周香玉赏给她的,是她现在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 她本打算以后留给赵娇娘的,刚才认干女儿时都没舍得拿出来。 沈薇拜完看到刘氏的见面礼,真的惊了一下,她伺候过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看便知这套头面价值不菲。 赵家本是密水乡下的庄户,能拿出这样的好东西做见面礼,可见对她的重视和真心。 沈薇心下感动,决定以后拿真心对赵家,将刘氏和赵来福也当做真亲来处。 这天晚上,一大家子在庄子上好好聚了聚,喝到了很晚才散。 赵来福是真的高兴,他现在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六个孙子辈,真正的儿孙满堂了。 当然了,最让他高兴的是赵小山悄悄告诉他,这次进京后淮安王会晋升他的爵位! 还是一连升两级,成县侯了。 想当初陛下就是密水县的淳县侯,谁能想到他一个泥腿子也要成县侯啦,加官进爵竟然能发生在他赵来福身上,这怎能不让人开心。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赵小山春天拿给洪三的那些种子早长出来了,经过赵小山的仔细辨认,发现其中一个是番茄种,一个是南瓜,剩下的一个都没认出来。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番茄和南瓜固然也算新鲜物种,但和高产的番薯地瓜比起来还差的多。 赵小山打算回到京城后再去拜访一下淮安王,让他多多上心这些西洋的种子。 京城的院子只有一座,不过是三进的,他们这一大家子住进去就满满当当了,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容纳二黑子等人。 他们手里虽然有些小钱,却不足以在京城置办新房,租房的话又没什么意义,毕竟他们现在连活都没找到,实在没必要。 三旺二黑子程理和刘大舅等人商量后,几人决定暂时留在庄子上,这里有房有地,离官道还近,做什么都很方便。 即便是租佃赵小山的地,地租也是最便宜最便宜的,不怕被盘剥。 洪三的实验室已经盖好了,他们决定重操旧业,准备点原材料,就地加工米粉和肥皂。 只不过这两项都需要大量资金进行前期投资,他们几人手里的银钱有限,只能从赵小山手里先借一部分。 赵小山当然责无旁贷,不能他天天大鱼大肉吃着,朋友们却吃糠野菜。 入京回府时,刘氏和赵来福十分开心,因为岳新大管家安排的欢迎仪式十分隆重,让赵来福本来忐忑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岳新早将府里收拾好,就等着各位主子们回来了,本来他也很忐忑,不知道老爷子秉性如何,这一见面,发现老爷子一点架子没有,只有乡下人的朴素。 女主子的长相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性格也不错,不是个不讲理的。 赵大壮和赵娇娘两家人更是没的说,一看就是好相与的,就连赵家的这群孩子都各个是好样的。 第一天因为刚回来,大家折腾的都很累,简单收拾收拾便睡下了。 等第二天赵小山还在被窝里便被刘氏拽了起来,“赵小山,后院那六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你好人家的姑娘不娶,怎么先找了这么多姨娘。” 赵小山揉了揉再一次遭殃的可怜耳朵,无奈道:“娘,那是淮安王赏的,淮安王赏人我敢不收么?收了我敢随意打骂发卖么,只能放在后院好好养着了。正好你来了,你看你留下两个?省的一天没事干净惹事。” 刘氏听罢,先松了手,又狐疑道:“淮安王给你钱能理解,为啥给你六个丫鬟?” “可能是怕我不懂人事,先派来两个教导我吧。” 刘氏嘴角哆嗦了一下,“淮安王可真不干好事,给什么不好,给女人干什么,这不纯粹添堵么,若以后议亲听说你还没成亲先有六个通房,也不好听啊。” “我又没受用,怎么就变成通房了。” “人言可畏你知道不,这么大了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蠢出天际。”刘氏朝赵小山翻了个白眼,“之前你一个人在府上还好,你住前院她们在后院,现在你爹你哥你姐夫都来了,这也太不方便了。” 家里不过三进,不大不小,同处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看不到。 不说别的,就说那个高个子相对丰满那个,人家那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丰满圆润。 同类型的他们家娇娘,那就是单纯的胖,和人家一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是不相信魏武,实在是人都是视觉动物,谁愿意看丑女不看美人。 听说这六个女人里有好几个不是正经出身,若有心攀附再勾引爷们,她们这几个乡下来的女人哪个有手段外貌能比得过。 若人家心机深沉,分分钟秒杀她们几个。 不行,必须给她们撵走,刘氏决定要将这几个危险分子抓紧时间扼杀在摇篮中。 “你爹和你哥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可你姐夫呢,他现在已经是秀才功名了,若以后是举人,后院那几个小妖精指不定怎么勾引呢,你想想你姐,赶紧给她们撵走吧。” “娘,她们都是淮安王送来的,我哪能轻易打发了,那不是显得我对这礼物不满?” “我又没说要弄死她们,只是说给她们找到各自的归宿,别勾搭咱家男人就行。” 赵小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萍儿和春梅她们二人的野心是早就表露过的,若看到始终攻不破自己这座高山,退而求其次调转码头转向魏武也不是不可能啊。 若真是如此,二姐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赵小山郑重和他娘道:“娘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她们送走。” 第305章 安排 正当赵小山考虑该如何处理这六个女人时,岳大管家来了。 “主子,你一走近半年,这是咱们这半年的账册,还得您过目。” 赵小山现在没什么进项,全府的开支全靠之前的老本和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就算是庄子也没收获,还要秋天才算有入账,因此这账册也十分薄瘦。 岳新作为官家给他指派的管家,也不太可能贪墨,赵小山只象征性的翻开看了看。 结果一看不得了,竟然发现他们家有了一笔额外进账! 二月份二十两,三月份一百多两,四月份五月份已经涨到了四五百两。 他的工资涨幅这么大么,周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了? “这几笔进账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的俸禄?” 岳新笑了笑,“主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走之前给萍儿姑娘指派的任务了,您让小人给她在附近租个铺子,还给她支了五百两银子,这些进项都是萍儿姑娘挣的。” 啊…… 他真的不记得了,当初有此一举纯粹是脑子一抽就胡乱指派的,这小半年过去了,真的将这事忘在脑后了。 他刚才还在想怎么把人打发了,结果打脸这么快,这就给他挣钱了? “她做了什么营生,怎么这么挣钱?” 短短四个月已经收入一千多两了,比他给的本金还翻了一番,这经商才能,可以啊。 “爷可真是慧眼识珠,一共六个人您一眼就看中了萍儿,这小丫头之前争宠我还有些瞧不上,谁知道给了她一个机会,这就能创收了。 不过这店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后院的春兰玲珑和花樱姑娘都跟着参与了,萍儿本打算开个绸缎庄,还是春兰姑娘说京城上下不少卖布料绸缎的,咱们租的那个铺子小,进货渠道有限,指定是赢不过人家的,还不如创新些,这几个姑娘一合计,竟将店铺开成了卖胭脂水粉的。” “不过别人家只是卖东西,萍儿她们还给人家现场化妆,还负责免费盘发和修剪指甲给指甲染色,最开始就萍儿姑娘一个人做,后来人越来越多萍儿姑娘做不过来,小人擅自做主将春兰和玲珑也放了出去,跟着一起做。 主子,您不知道,咱们那小小的点妆阁现在在京城可火爆了,萍儿姑娘现在也非常受欢迎,前段时间各家办春日宴还有请她们入府化妆的。” 岳新的话音落下,赵小山的嘴巴已经成了o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自家的女婢已经闯出了一番名堂。 他果然没看错萍儿! “花樱她们几个怎么没跟着出去干活?” “回主子,花樱姑娘说不喜欢抛头露面,她一直在府里自己研制胭脂,研制出来就放在铺子里卖。 莲藕对化妆不感兴趣,她来了后无事可做,没事就往厨房跑,现在已经认灶房的春娘子做干娘,跟着她学灶上的手艺了。 还有艾香,她对灶房和化妆都不感兴趣,那五个忙的时候后院的事便由艾香来做,有时候收拾院子有时候做针线浆洗衣服,也没闲着。” 赵小山了然的点点头,吩咐道:“岳新你一会将他们几个都叫过来。” 没过半个时辰,六女集齐,一起到了赵小山的小院。 昨天主子刚回来,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前请安。现在赵小山主动召见,几个女人都很激动。 萍儿自忖自己的地位更高,请安后道:“主子一走半年,这一路奔波劳碌的,人都瘦了。” 莲藕也连忙点头道:“是啊,主子想吃什么,莲藕给你做,好好补补。” 赵小山表情不显内心熨帖,很显然,六女为了见他都打扮了一番,这让他大男子情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到面前六个各有特色千姿百媚的少女,本来答应好娘要将六女都撵走的,这一刻竟有些舍不得了。 怎么办,北地之行被何言昌刺激一把,他内心的底线越来越低了,难道要从坚贞铁男变成大渣男了。 赵小山内心纠结,却还是要假装正经,只见他咳了一声,抻了抻嗓子道:“劳你们惦记,你们主子我没瘦。” “岳新已经把你们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我说了,你们做的很好,我很满意。尤其是萍儿,你能独树一帜有所创新,成功也是必然,我很开心你们能在这半年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或者说是安身立命的道路。” “我走之前承诺过,若萍儿能在半年时间里挣出来五百两银子的利润,我就还她卖身契,并聘用她为我赵家铺子的女管事,这话依然有效。” 说着赵小山从身后的盒子里拿出萍儿的卖身契,递到了她手里。 听他如此说,萍儿满脸激动,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颤声道:“谢主子大恩,谢主子大恩。” 说完话才一脸郑重的接过了自己的身契,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而后才像对待珍宝一般轻轻折好放进袖笼里。 她一个贱籍出身的瘦马,本以为一辈子都要一双玉臂千人枕,在泥坑里挣扎求生,竟也有恢复良籍的一天,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事,如何能不激动。 其他六女见状既激动又羡慕,全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小山。 毕竟萍儿的成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成功,春兰玲珑也跟着一起出力了。 赵小山连忙又道,“春兰玲珑,虽然铺子你们也出了大力,但这条约定最开始只针对萍儿一人。不过你们主子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你们两在接下来的十个月里每月为铺子赚取五百两,我同样给你们放籍。” 春兰和玲珑也一脸激动,纷纷跪下来磕头谢恩。 十个月,每个月五百两,这个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但只要有机会脱了奴籍,这些困难又算的了什么。 “花樱,听说你喜欢研制胭脂水粉,我会在咱们府里划出来一块地方,再给你拨一个小丫头,以后你就专门负责研制,我给你提供原材料,若挣出来的利润能超过五千两,我同样给你放籍,但放籍后你必须和我签约,以后你研制的胭脂只能售卖给我的铺子。” 五千两? 花樱一听觉得有些难,但她知道胭脂水粉的利润很高,若铺子里生意好,想来五千两也不难实现。 再说了,主子也没说必须什么时间内完成,短时间内什么活计也不用做,也不用成为低贱的通房,她还是可以接受的,于是也跪下来磕头谢恩。 至于剩下的两个:莲藕和艾香,赵小山觉得有些难办了。 莲藕立志于厨艺,以后指定是个厨娘了,给她放籍她去哪。 还有艾香,这女孩心思单纯又能干,妥妥的贤妻良母类型,太适合管家了,放出去也不太合适。 也许是看出他的为难,两个女孩也站了出来,纷纷表示自己没有出府的打算,只想在府里终老。 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一个女孩都想出去闯荡一番的,她们觉得赵府就不错,赵小山很和善,也没有要收用她们的意思,背靠这样的大树,每一个月都有固定的月薪,不用为了生活劳碌奔波,她们觉得很安心。 “这样吧,艾香,以后你就去我娘身边伺候吧,我娘是从乡下来的,对京城的人情往来和如何管理内宅都不懂,你以后就从旁协助她,你放心,你伺候好我娘,我不会亏待你。” 她若想嫁人那就让她嫁人,不想嫁人的话……嗯,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的…… 当然啦,这得看他和自己的妻子以后婚后生活如何,嘿嘿。 艾香对此并无不满,只蹲身拜谢,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尽力服侍老夫人。 “莲藕,你暂时就在厨房跟着学吧,以后有什么打算了再来找我。” 莲藕自然无不可,同样拜谢。 就这样,六个女人便全部安排妥当,解决了一个老大难问题。 第306章 安排2 到了下午,赵小山将自己的安排和刘氏说了,刘氏对这六个女孩本来也没什么恶意,既然她们是本分人,她也不可能追着撵着不放,她又不变态,从来没想过刻意为难女人来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变态心理。 刘氏见过艾香,觉得这女孩确实很不错,自己以后都要在京城生活了,但如何御下如何管理宅院两眼一抹黑,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帮忙,艾香的出现正合适。 于是乎,艾香便留在了刘氏和赵来福的听涛院,成了刘氏身边的管事姑娘,相当于岳新在外院的地位了。 萍儿的身契已经给她了,按理说她已经属于自由人,可以出府自行生活,只要白天在铺子里上工就行。 但她是瘦马出身,从她爹娘将她卖掉那天她就当他们都死了,这几年她在几个贵人的府里转来转去,也没存下什么钱,实在无处可去。 有鉴于此,赵小山还是允许她回府来住,还是和玲珑春兰她们一起住。 不过为了避免她们打扰到赵大壮和魏武两人,赵小山将府里最角落的一个小院拨给她们,那小院子屋子不过三间,正好够她们六个姑娘住。 小院子不远处有一个角门,可以直通府外,也方便萍儿她们出入。 赵小山知道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但他实在没精力再去管理她们,便只能将就着。 在家休息一天,处理了六女,查阅了账目,又处理了几个悬而未决的小事,赵小山第二天便陪同魏武去了魏大钦家。 魏大钦现在在国子监任职,魏武要念书,他想看看能不能将他塞进去。 国子监毕竟是大景最高学府,教育水平一定比外面的私塾要好。 魏武已经取得秀才的功名,正可以去进修一下,争取参加后年的秋闱。 魏大钦听到赵小山的来意,十分慷慨的表示没问题,他会帮忙申请一个名额,说过几天就可以去报到。 解决了魏武,就剩下铁牛了,这小子最难整,学了六七年书了,大个子长得老高,站起来比赵小山这个叔叔都高,看起来像个大小伙子似的,竟然连童生都没过去,衣食无忧的生活养成了他少不更事的性格,整日除了想吃就是想玩,一提学习就犯愁。 赵小山将铁牛的情况说给了魏大钦,希望他给点意见。 魏大钦看了看胡子都开始毛碴的铁牛,推荐了一个叫知微的学堂,据说这个学堂管理很严,秀才考中率很高,因此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 相应的这里的束修也很贵,一年就要五十两银子,其他的杂费另算。 只要能将铁牛解决,别说五十两,五百两他都能同意。 从魏大钦这回去后,赵小山和魏武带着铁牛直奔城东的知微学堂。 到了那才发现学堂是住宿的,吃住都在这,一个月放两天假可以回家,其余时间都不可以离开,只能待在学堂跟着夫子读书。 铁牛一听需要住宿顿时脸色一垮,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魏武和赵小山却十分高兴,两人都秉持着一个观念:严师出高徒。 于是乎,没有任何犹豫,赵小山当即拿出五十两银子交了一年的束修,另外又拿出五十两银子交了杂费。 这杂费仅仅包括两个月的住宿费伙食费和现阶段的书本费。 两个月就要五十两,一年就要三百两,这费用不可谓不贵,一般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这一年的费用赶上他在密水十年的花销了,在密水私塾一年束修不过三五两,这就算多的了。 果然京城居大不易,真是哪哪都要钱。 想想自己乃工部从五品的员外郎,在京城也算中等官职了,若仅凭俸禄,根本养不过一大家子。 他都带着家人来京城了,不可能让大家过的还不如在密水。 所以必须要有点其他来钱道。 萍儿的脂粉铺算是一项投资,现在一个月能稳定在四五百两,也算是目前赵府收入来源的一大头了。 但就指着胭脂铺和庄子那点收益,全家人还是紧紧巴巴的。 不仅要节流,开源才是最重要的。 打定主意,赵小山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工部报到,而是派朱丰收去告了假,理由都是现成的:长途跋涉过于疲惫,需要静养恢复,以便于以后更好的思考。 卢兴听说赵小山回来了还不来上工本来非常生气,等听朱丰收说完理由又沉默了。 算了,赵小山要休息就休息吧,只要他以后还能想出好点子,休息两天不算什么。 在这半年时间里,水泥已经被工部大小官员带到了边境重镇,在不久的将来,所有边疆城镇的城墙都会由水泥浇筑,这样的城墙将变的坚不可摧,满级防御力。 龙骨水车也传到了南方水乡被广泛运用,可谓极大改善了土地灌溉难题,真可谓利国利民。 更别说他提议的火柴了,这东西经过工部三个月的反复实验,已经成功攻破了关键的技术难题。 经陛下批准后已经开始大规模生产,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火柴马上会取代打火石,为大景老百姓日常家用。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赵小山。 这小子啥啥不行,就是有点子。他们工部就需要他的点子,只要他能想出来,他们就能做出来。 卢兴想到以后来日方长,大手一挥,给赵小山准了五天假期。 并要求五天后必须到岗,这五天属于挪用,从以后朝廷放的公假里扣。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自己都穿越了,竟然还没能逃过调休的命运,发出一声哀嚎。 既然只有五天时间,赵小山只能抓紧时间安排家里。 魏武和铁牛安排好后,剩下的便是他爹和他大哥赵大壮了。 第二天,赵小山带着赵来福去了淮安王府拜访,小叔公淮安王果然记得自己的承诺,承诺会和陛下说要给赵来福进爵,只不过赵来福毕竟是农民出身,朝廷实在没什么合适他的官职,这爵位也只能是虚衔,没什么实权。 别说啥实权虚衔的,只要涨爵位赵来福就很高兴了,给这老头激动的,跪了一次又一次,感谢的话说了好几遍。 临走时,淮安王又给了赵小山一箱子种子,说是海船前段时间刚给他送来的。 赵小山连忙打开,一看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他寻寻觅觅苦苦追求了许久的番薯,这不就来了么…… 第307章 安排3 这可是番薯! 是创造过清朝康雍乾番薯盛世的大功臣,是可以养活万千百姓的土里黄金。 只要有了番薯,就连西北都能变成江南水乡,成为大景朝的产粮区,如此神器,岂能不让人兴奋。 赵小山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带着赵来福匆匆告别了淮安王朝家走去。 一上了马车,赵小山一把抓住赵来福的手,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爹,儿子求你,帮帮儿子。” 赵来福还沉浸在即将进爵的喜悦中,被赵小山这一跪吓了一跳,一脸防备道:“你要干啥?你爹可没你有钱。” 赵小山满腹豪情被他爹一句话捅漏了气,“爹,你想啥呢,我啥时候管你要过钱。” 赵来福反驳道:“你还没要过?以前我在家拉牛走线挣那点钱都让你和铁牛给划拉没了。” 赵小山气急:“爹,咱先不说这个,我是真有急事求你。”说着他将淮安王给的木桶里打开,指着里面的番薯道:“爹,这个,这就是我一直都想要的高产作物,比玉米还高产,比玉米还重要的番薯。” “爹,种子就只有这两个,多了没有,我又不会种地,若这个番薯没长成,我就是千古罪人,爹,你帮帮儿子,也帮帮咱大景朝的普通老百姓。” “玉米是我爷种出来的,你便得了个最低的爵位,若这番薯你能养活,别说县侯了,就是郡公王爷也使得!” “你研制出的高产作物,你就是当代神农,皇帝一个接一个的换,后世普通老百姓不一定能记得住,而你因为造福百姓将名垂千古载入史册,后世之人只要不挨饿就会永远记得你的功劳。” 赵小山一个大饼接着一个大饼的画,给赵来福整的一愣一愣,他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桶里的番薯,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左看右看打量许久,问道: “这东西真的很高产?你咋知道的。” 赵小山肯定的点点头,“爹,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要信我就好,你儿子我从没说错过。” 关于自己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赵小山已经不想解释了,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家里人估计早已习惯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正常,但他们都默契的没张嘴问过缘由。 赵来福听他说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深紫色的番薯,眼中纳闷,神色凝重,最后点了点头道: “行,我儿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正好来了京城也没什么事干,种地你爹我最拿手了,你放心交给爹,爹争取早点给你挣出个郡公郡王的爵位来。” 赵小山就知道赵来福靠谱,激动的一下抱住了老头的肩膀,给赵来福又整的愣了一下。 爷俩从淮安王府出来后连家都没回,直奔京外的庄子,洪庄头见他刚走几天又回来还以为发生了啥大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伺候着。 赵小山让他和洪八都过来,连带着庄子里种地的老把式也都召集过来,想了想又将二黑子三旺和刘大舅也叫了过来,一屋子人满满当当的坐下来后赵小山才将番薯拿出来,并慎重的将其重要性说了。 “若是在南方番薯三个多月就能长成,但咱们京城气温偏低,要想长成怎么也要四个多月,现在是六月份,到十月份十一月份差不多就能长成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番薯种下去。” “你们都是庄子里的老人,有的种了一辈子地,对种植农作物都有经验。这次的番薯种植由我爹牵头,你们所有人必须全力配合。 若咱们种植成功了,我重重有赏,别说金银,就是给你们放籍都使得。若因为谁的疏忽而导致番薯折损了,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直接打死不算,全家都要获罪,听懂了么?” 赵小山自接手了这个庄子一直都和颜悦色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这么疾声厉色的说话,包括洪三洪八在内的所有人都心下一紧,急忙弯腰恭声保证以后一定尽力,绝不玩忽职守云云。 只洪三作为庄头问道:“主子,那咱们这个番薯种在哪?” 现在都六月份了,庄子里能种的地都种上了,尤其是那些肥沃的好地,早就种满了水稻。 虽然番薯只有两个,占不了多少地方,但正因为这东西宝贵,才不能随便找个地方种上。 赵小山以前没种过地,但他对番薯有一些基本的理解,知道这东西之所以高产就是因为他不挑地,土壤是黑是红是咸是碱都能种。 但种子一共就两个,十分珍贵,他绝对不可能冒险。 “洪三,你现在就将庄子里土壤最肥沃的地方圈出来告诉我。” 赵小山一刻也不想等,急忙走出去查看地,最后在洪三和赵来福的推荐下,圈出来三块地为庄子里最好的地。 赵小山指定的其中的两个,命人将上面的作物全部砍了,留出来大约直径两米的地方作为番薯的种植地,周围用藤条和砖头围了起来,并要求这块地闲人免进,尤其是庄子里的小孩,绝对不可以靠近,还要庄子里的人排班,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看守。 十月份的京城不会冷,但温度也会下降,赵小山害怕到时候温度过低番薯再冻死,又命令洪三明天就去淮安王的琉璃作坊定做几块大块琉璃,以备以后建暖房用。 一系列命令吩咐下来,洪三等人已经将这个名曰番薯的重要性提高到最高点,他们可以死,番薯必须活。 就连二黑子和三旺也一脸严肃,和赵小山说自己会从旁协助,保证番薯不被伤害。 赵小山将其他人都撵了出去,屋里只留他们二人,问道: “你们的米粉作坊筹备的怎么样了?” 二黑子回道:“这几天我已经把原材料都买回来了,又买了几样工具,这几天差不多就能开始了。” “那你们决定是两家一起做还是分开做?” 二黑子和三旺对视一眼,“当然是一起做。” 两家合伙,一起承担成本也一起承担风险,所有人加一起有二十多人,这些人组成一个小型米粉作坊就够了,毕竟做出来还需要销路,若没有销路生产出来也没有用。 赵小山了然,“你们现在只顾着生产,想过生产后去哪里卖么?” 以前在密水时,他们和周彻合作,米粉生产出来不零售,直接交给他的人负责,所以二黑子对于进货和组织生产在行,对后期的销售却不懂。 “我给你们个建议,这个庄子靠近管道,是入京的必经之路,这附近的地方都是京城大小权贵的庄子,连个歇脚喝茶的地方都没有,不若我在靠近官道附近盖个小房,你们生产出来的米粉去那里销售?” 靠近官道,这是非常好的地理条件,为什么不利用起来? 不论是建个茶寮还是一个小饭馆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了,大家赶路一定十分累,眼看着目的地就要到了,正好在这里喝口茶歇歇脚,趁机整理一下再进京。 这样的商机何不利用起来。 想必其他靠近官道的庄子也能想到这样的点子,之所以没做,不过是没看上这点微薄的利润罢了。 还有就是贵族么,就要有个贵族的样子,是高坐云端的人物,要做生意也必须是大酒楼大绸缎铺大盐商,放不下面子与民争利。 但他不同,他不是贵族,没有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 管他多小的买卖呢,只要能挣钱,他就上。 “我打算在靠近庄子的那面墙开个小门,在那盖几间屋子,这个屋子可以租给你们,你们可以选择做点有关米粉的小吃,也可以卖些茶水,这样一来,你们有了自己的生产线,又能自己销售出去。” 当然了,光靠这一间店销售米粉是远远不够的,他打算在京城再开一家食肆,不图大,只图强。 他觉得饭店无关乎大小,即使是很小的店,只要有特色,不和别人家一样,一样很能挣钱。 他的番薯已经开始种植了,几年后这东西能量产了,就可以做成红薯粉,调点料做成酸辣粉也会很不错滴。 接着赵小山又给他们俩提供了几个小食的做法意见,什么奶香玉米饼,玉米小馒头,酸辣米粉,肉末米粉,炒米粉等,如若店里有空闲的地方,还可以设一个展台,售卖肥皂香皂。 赵小山一边说二黑子和三旺一边点头,等赵小山全部说完,两人眼睛发亮一脸兴奋。 “谢谢你山子,你可算给我们找了一条路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老迷茫了,都打算回密水了。” 他们本打算在庄子上租赁点地种,可在这种地还要租金,密水自家的地还闲着,也没有租金,既然都是种地,何不回家种呢。 但现在赵小山给他们指明了道路——一边种地一边生产一边经商,这样的农工商相结合的新路,他们相信就凭他们俩一定能闯出来点名堂。 大富大贵不至于,但绝对比在家种地强。 之后,赵小山又说了一下他那房子的租金。 毕竟这房子是他全资出钱盖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他们来经营给租金才是正理。 最后,赵小山又建议道:“黑子,三旺,你们从密水一直到并州再到京城,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感情是有的,现在两家合伙开作坊开店也有道理但亲兄弟明算账,若你们能肯定你们家里所有人都像你们这么明事理就行,若有一个搅事精,你们这生意指定做不下去,还不如趁早分开干。 不如趁着没开始现在就分开,省的以后伤感情。” 二黑子和三旺闻言都沉默了。 二黑子媳妇儿罗芳,罗芳的娘,罗芳的弟弟,那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就连二黑子亲娘也不遑多让。 三旺的媳妇儿倒还好,性格比较温和,可他娘他大哥二哥,也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都是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的。 在一起干一天行,时间长了矛盾一多,一定闹别扭,还不如早早分开,也省的以后闹掰了。 二黑子和三旺慎重的点了点头,表示会好好商量的。 解决完两件大事,赵小山又将刘大舅找了过来,问了问他的打算,刘大舅表示就想在庄子里种点地,可夏氏却想跟着一起去京城。 用夏氏的话说是:“孩子们都大了,也不能一直都在庄子里待着。” 赵小山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一件事,铁牛都送去上学了,刘大舅家的小孙子石头怎么给忘了! 这孩子可是考过了童生的人,可比铁牛那混球强太多了。 瞧瞧他这臭脑袋,简直让水注了。 “舅娘,我大舅既然想在庄子上,那就留在庄子上,你们是愿意种地啊还是愿意干点什么都行,我大勇哥他们一家我带回府里,我打算最近在京城开个食肆,到时候就让我大勇哥和嫂子帮忙,石头呢,就跟铁牛一起去读书,争取明年考个秀才回来,兰草呢就陪着朵朵她们,养在我娘屋里。” 夏氏在村里时可真是个好好老太太,每日里对谁都笑呵呵的,从不和村里任何人冷脸。 只不过赵小山可没忘第一次见她时的狰狞和厉害,她之所以变得温和不是因为她性格的转变,只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自家老娘刘氏是个耳根子软的,有时候自家亲儿子亲女儿说什么话都不好使,但夏氏一说就好使。 若还在乡下农村,让刘氏和夏氏挨着住也就算了。 现在自己是朝廷工部从五品官员,他娘在京城,不能行差踏错一步,还是离夏氏远点最好。 只不过,大勇哥一家四口还是好样的,还是可以提携提携的。 夏氏听了赵小山的话略有不满,却没敢表露,只点头应是。 刘氏自己进京了,竟然没想着带带她,她都主动开口了,赵小山也没邀请,她很失望。 赵小山看出了她脸色的变化,也没管她,吩咐刘大勇他们收拾东西,又仔细叮嘱赵来福和洪三几句这才带着几人回返京城。 第308章 买铺子 同行的人还有程理一家,狗剩铁蛋慢慢大了,朵朵果果和魏老二也都牙牙学语了,几个孩子现在就可以慢慢启蒙了,京城的师傅都太贵了,家里有现成的程理,没必要请外人。 他刚才和夏氏说要开食肆也不是胡说的,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家里闲置人员太多了,庄子里的地有庄头领着庄户干,没他们发挥的地方,人不能闲待着,一待着就容易瞎想,就容易郁闷。 (当然,这仅指古代,在现代有手机有网络,如果不用工作,我能待到天荒地老。) 所以他要开个食肆,让他们没苦硬吃一次。 回家后,刘氏连忙问他们怎么走了一天才回来,赵小山将番薯的事说了,刘氏当即拍板决定她也要跟着过去。 “你爹一个人在庄子上不行,还得我过去看着才行。再说了,这种番薯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行的,他连身衣服都没带怎么行,正好我过去看着他。” 说完,刘氏便吩咐艾香让她帮忙收拾东西。 赵小山知道这老太太估计是在府里待的不习惯,之前在密水还有地能种,有作坊可以监督,无聊了就去晒谷场和村里的老娘们闲唠嗑,生活丰富多彩又有趣。 现在她每天什么活都没有,身边还一群下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所事事。 以前还幻想过这样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真的到来了刘氏又觉得十分无聊。 听说老娘要去庄子,赵大壮听到动静也想跟着去,他来了三四天了,整个府逛了好几圈,就连京城的街道都在下人的陪同下走了几次,实在没意思的很,也不想在这待着了。 赵小山能同意刘氏走,却不能让赵大壮走。 毕竟小刘氏和孩子们都在府里呢,再说了,过几天他就要去工部当值了,家里就剩小刘氏和赵娇娘两个女人怎么行,怎么也要有个能顶事的男人在的。 将程理和刘大勇两家交给岳新后,赵小山急忙去致微学堂将石头又给塞了进去。 致微学堂的负责人看到赵小山刚想和他吐槽铁牛的情况,看到他又送来一个学生顿时噤声了,尤其是听说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考取了童生,表情就愉悦多了。 由于卢兴这个周扒皮只给了五天假期,跑庄子用了一天,便只剩下四天了。 赵小山决定利用这四天的时间抓紧去看铺子,他要将食肆这事尽快落实。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赵小山和岳新朱丰收跟在中人身后,腿差点跑断了,终于在第四天上午敲定了一个铺子。 这铺子就在城北,离他家不算太远,也没在主街上,处于主街和次街连接的一个位置,人流量相对可以。 这铺子面积不小,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房,加起来也有二百多平将近三百平的样子,中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里还有口水井,可谓四角俱全。 赵小山转了两圈,是越看越喜欢,不仅他,朱丰收和岳新也都点头连连,觉得这个铺子是他们这两天看的最好最合适的。 既然相中了那就开始谈价钱,这铺子以前是个绸缎庄,听说原东家急病没了,东家的本家兄弟特意从南方赶过来,想将这宅子出手卖了,好回笼资金。 这么大个铺子,又是城北好地段,三瓜两枣的想都不能想,人家一出口就要三万两。 赵小山听的时候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三万两,他现在全部身家也没有这些。 他诚心想买,也希望卖家诚心卖,给个实在价,结果东家根本不和他还价,咬死了三万两,成就交钱办契,不成还有下家想看呢。 这么好的房子,本就不却市场。 赵小山没见过这么豪横的商人,不得已之下亮出了自己工部员外郎的身份。 他以为自己这重身份已经是个极大的震慑了,结果东家听完只讽刺的笑了笑,道:“别说你一个从五品官了,就是二品三品的我也不是没见过的,少拿身份压我,这可是天子脚下,我会怕了你?!” 被人赤裸裸的鄙视,赵小山银牙暗咬,恨不得当即甩袖子就走,奈何他实在相中这铺子,只能憋屈的留了下来。 “兄弟,你做生意的,应该有来有往才行,哪有一口价咬死不松口的,你这样吧,便宜一点,咱商量商量呗。” 那东家看赵小山的态度确实诚恳,也不想将关系弄的太僵,松口道:“看你们诚心买的份上,给你们让三百两,两万九千七百两,这三百两就当我请赵大人吃饭了。” 三万两的生意,就便宜了三百两,赵小山有种自己要去宝马4s店买车售车小姐说要给他五百块钱代金券一样。 这卖家怎么油盐不进的,气死他了。 一气之下赵小山再次想以权压人,“兄弟,你别看我就是个从五品的官,但那水车和水泥都是我提议发明的,我可是为国为民做了很多好事的。就连陛下都夸我了,还要给我爹进爵呢。” “我家又没有人种地,水车水泥的跟我没关系,我管谁发明的,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就看第二家了。” 油盐不进!油盐不进! 赵小山气的咬牙切齿直跺脚,朱丰收已经悄悄拉他衣袖偷偷暗示了,就连岳新也打算放弃了。 谁知这时府里下人突然寻了过来,说是陛下有圣旨,让赵小山快快回府接旨。 周彻的圣旨?赵小山一听也顾不得和东家掰扯了,连忙上了马车往家里赶。 别说,周彻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他这正为了碎银几两气的一佛升天呢,人家周彻就来给送钱来了。 原来是小叔公淮安王和周彻递话说他们一家从并州回来了,周彻这边册封赵来福为县侯的旨意便来了。 估摸着周彻觉得只给了一个空头爵位不好意思,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一万两白银。 赵小山看到那钱,比看到他爹进爵都高兴,宣旨的太监一走,赵小山揣着钱直奔铺子而去,加上之前的家底,总算凑齐了三万两。 那东家果然不给面子,他们返回去时正和第二家谈价呢,赵小山暗呼一声好险,差点来不及了。 那东家没想到赵小山一来一回就带够了钱,心中猜测刚才自己真的看走眼了,估摸着这位真的有圣宠,早知道再多让点好了。 不过他马上要回南方了,就算能结一份善缘也没什么用,还是到手的银子更实在。 赵小山这边钱都带够了,就没别人家什么事了,那东家也不介绍房子了,和赵小山一行人一起去了户部下属的衙门管理过户,交了税款后,重新办理了“房照”,这房子便属于赵小山了。 虽然快花光了家底,但买下这么大一套房子,一件大事解决,赵小山总算松了一口气。 赵小山用最后一天,将刘大勇和赵大壮岳鑫和家里几个女人都叫了过来开了一个小会,会议的主题便是他要开食肆。 那铺子面积不小,但他还是决定就做小吃。 原因无他:没钱了。 做大吃必须请大厨子,还要做出菜系风格,要有拿手招牌菜才行,投入大回报周期长,不适合现阶段他们家的经济情况。 交完房钱,他手里只剩下不到三千两,只能做些成本小的小吃。 既然是小吃,那就还是从米粉开始做起。 菜谱他都想好了:原味骨汤米粉、肉沫米粉、酸辣米粉、炒米粉,外加他的老本行麻辣豆皮豆干,主食的话就推出几样玉米制品。 亦或者弄一个麻辣烫,可以试营业一下看看市场接受程度。 饮品的话他打算暂时推出玉米汁,等以后南瓜大规模推广以后,再推出南瓜汁。 铺子无需进行大规模改动,只重新刷遍墙,再添些桌椅板凳就行。 他走的是低端路线,没必要将屋子装修的豪华大气。 关键是没本钱装修了…… 赵大壮和小刘氏以前和他在大昭寺门口摆过摊,都知道米粉的具体做法,这些对他们来说都不难。 就连麻辣豆皮五香豆干他们都完全不是问题。 这些豆制品他们好久不做了,主要是在密水时豆制品的方子让他抵押给了大昭寺,不过现在他们人都在京城了,离大昭寺十万八千里远,就算做也不妨碍他们。 说完菜谱后,赵小山进行了任务分工:朱丰收要跟着他去工部上值,铺子装修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岳新。 铺子的二掌柜兼账房由赵大壮担任,大掌柜待定,后厨人员由刘大勇夫妇、小刘氏、杨桑花和程理媳妇儿共同负责,亦或者将莲藕调到铺子跟着帮忙。 至于跑堂的小二,可以从庄子上掉上来两个机灵的。 赵大壮对自己担任二掌柜一职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连大掌柜是谁都没问。 他能力有限,实在不是当领导的料,也不爱出那风头,只要有活让他干就行。 至于赵娇娘,家里孩子太多了,让她在家带孩子就好。 所有事情敲定后,赵小山便从账面上支出一千两给岳新,让他在半个月内将铺子装修好,并将铺子开业事宜准备好。 赵大壮和小刘氏这几天在家待着刘大勇几人练习如何熬制骨汤米粉,制作肉沫米粉等。 刘大勇和杨桑花等人欣然领命,有了活计他们就在京城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不用考虑回老家了。 将所有活分配下去,赵小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所有人都安排明白了,他也终于可以省心了,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去上班了。 第309章 卢兴告状 卢兴自从知道赵小山回来了,这五天真的是如坐针毡,好几次想跑到他家将他揪起来扛回工部。 漫长的名正言顺的假期结束后,赵小山开始了正式的上班生涯。 由于之前散漫的时间太长,他的人回来了,心还在旅途中,迟迟进入不了上班的状态。 他现在十分怀念以前在密水的生活,那时候他就是个私营小作坊主,农家小地主,手里有点闲钱,村里又能直起腰板,小日子过的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想勤奋的时候就钻进实验室里日夜琢磨,想躺平的时候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挣多了就多花,挣少了就少花,每日里晃晃悠悠的,过的别提多快乐了。 现在好了,这大景朝的班也太难上了,上十天班才能有一天假期,一个月就三天假期,而且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早朝,早朝是从早晨五点开始,上到七八点钟上完,下了朝再回到所在的衙署继续干活,中午休息时间太短,根本来不及回家,只能在衙门里吃饭。 衙署里虽然供应饭食,但水平十分有限,样式也很简单,肉有,但不多,因为是大锅饭,做的大多数是炖菜,有点像东北乱炖,吃一顿两顿还新鲜,第三顿就腻歪了。 最不能忍受的是,官员公办的衙署属于权威部门,要庄严肃穆,要远离人间烟火,所以不设置厨房。 厨房往往都是在衙署后的几条街,做好的饭也要装在食盒里放在板车上推过来,现在夏天还好,饭菜到地方也是温乎的,若到了冬天,入嘴冰凉。 唯一的好处是他现在是从五品官员,还不用早起上朝,只要在七点之前到衙门就够了。 他应该是全大景朝唯一一个真诚祈祷陛下不要给自己升职加官的人了。 这几天的班他每天上的心不在焉,因为起的太早,去了就犯困,就想找个地方趴着睡觉,整个人萎靡不振。 卢兴好不容易把他盼了回来,恨不得一天八百遍跑过来问他有没有想法,看到他这样不争气很是生气,恨不得拎他耳朵让他精神起来。 自从水泥水车和火柴研制出来后,卢兴感觉自己焕发了第二春,每日精神抖擞充满干劲,觉得自己还能在工部尚书这位置再干二十年。 可他成功的关键在赵小山,赵小山不给力,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在对赵小山多次训斥无果后,卢兴气的一佛升天,扬言要去陛下那告状,要将他一撸到底,将他罢官革职。 赵小山一听顿时来劲了,他可太需要革职罢官了。 淮安王和周彻对自己另眼相看,李球是自己干哥哥,自己的靠山这么大,没必要还在官场上摸爬滚打没苦硬吃。 而且当官确实没几个钱,像他,工部从五品官,起早贪黑还吃不好睡不好,一个月不过俸禄六百文,禄米三石,加起来折合人民币才三百多块钱。 这么点钱,若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光靠这点俸禄,养家糊口都不够。 若没有点灰色收入,光靠奉献精神,这朝廷早空荡荡了。 还拿要罢他的官威胁他,那不是威胁,那是帮他。 见赵小山丝毫不为之所动,卢兴又真不敢放他走,也急了,最后气急败坏的问道:“你到底怎么才能想出好主意?” 赵小山眯眯着眼睛,道:“早晨起的实在太早了,下官真的好困好困,实在无法集中注意力,还望大人见谅勿恼。” 卢兴气的只吹胡子,“那你就不能早点睡?做什么睡那么晚,大家都是一个时辰上值,怎么你就这么困,况且你连早朝都不用上!” “大人,您家底丰富不知人间疾苦,下官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还带着一大家子呢,不得为生计奔波么。说句难听的,就那点俸禄都不够我家买米买菜的钱,下官又不懂建筑,不像很多同僚可以接点私活能挣点外快,只能另觅他路。 最近我盘了一间铺子,每日下值后便要去铺子里指挥忙活,可不就睡得晚了么。 若大人实在想要下官想点子,不妨让陛下把咱们官员的俸禄提一提,下官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就全力以赴思考,为大景朝做贡献了。” 卢兴就问了一句,赵小山巴拉了这么一堆,他自知说不过赵小山,气的甩袖而去。 扰民的一走,赵小山便像没骨头一样趴在了桌子上,闭上眼睛准备小咪一下。 他刚才可没胡诌,现在铺子正在装修,他可不就要每天过去盯着,虽然只做小范围的修补,但干的事也不少,每日都忙到很晚,辛苦的哩。 没一会赵小山轻微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同屋的窦郎中见状羡慕的摇摇头:这背景雄厚的就可以这么任性,像他这种背景干净的,每日里哪怕无事可做,也要做出一副忙忙碌碌恨不得脚下生风的样子来。 主打一个班味十足。 到了中午吃饭时,卢兴也没出现,赵小山还以为这老头被他气跑了。 谁知第二天一早他刚到工部就被宫里的小太监叫了过去:早朝时卢兴和周彻告状了。 准确的说不叫告状,是打申请——申请陛下给全体官员涨俸禄,尤其是给赵小山涨俸禄,让他不要下值后再为了生计奔波,这样才能保证他可以安心的待在工部里思考点子。 周彻见到卢兴那义正言辞面满严肃要求他给官员涨俸禄的样子,整个人都懵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在朝官员都叫卢兴卢铁头了,这老头子头是挺铁的,要钱要到他这来了。 大家都知道朝廷官员俸禄虽然低,但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灰色收入,只不过是多是少的问题。 这是历朝的天子和大臣之间达成的妥协,一种平衡——官员有灰色收入,便不需要朝廷拿很多钱财来养他们。天子知道他们有灰色收入,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都不管,这样朝臣们也有所收敛,不会太过。 谁知道这种平衡被头铁的卢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出来。 不仅周彻懵了,所有上早朝的官员们都懵了。 尤其是后面那些四五品的官员们,原本一个个昏昏欲睡的,一听说要涨俸禄一个个顿时睁大了双眼。 要涨钱了?谁不希望钱多啊,今天卢铁头终于干了一件好事! 还有的官员刚才实在迷糊的太厉害,根本没听清前面卢兴的话,急忙拉拉旁边其他官员的袖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安静的早朝多了些稀碎的讨论声。 周彻见状急忙干咳了一声,见大家都安静后才出声询问:“卢爱卿何出此言?” 卢兴翘翘着胡子,瓮声瓮气的将赵小山每日上班就困,想不出点子这事说了,最终的结论是: “微臣知道现在国库空虚,没有多余的钱粮发俸禄,那些不重要的官员就不用涨了,就专门给重要的官员涨,像赵小山这样很重要的要多涨点才行。” 其他官员:……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不重要的官员了? 周彻捏了捏鼻子,努力用胳膊掩藏住嘴角的笑容,这卢铁头,一竿子打翻满朝文武,只为讨赵小山欢心。 赵小山啊赵小山,你这人的魅力怎么就这么大呢,连卢铁头都拿下了。 虽然很想笑,但周彻还是板住了,并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道: “卢爱卿此言差矣,此屋子里站的满朝文武皆为朕之肱骨,如何成了卢爱卿口中不重要的官员了。” 卢铁头刚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此时被周彻训斥,也只能讷讷点头应是: “陛下教训的是,是微臣口误,微臣只不过想说赵小山真的很重要,那陛下只给他涨俸禄也行,或者把我的俸禄给他也行。” 后面的官员:再次被震惊到了…… 这卢铁头是真爱啊,竟然要把自己白花花的俸禄免费送上给赵小山,那他这官还当个什么劲? 白干啊? 这卢兴,岁数越大越虎了,不该叫卢铁头,该叫卢虎子。 第310章 周彻笑翻了 周彻心里也一百只草泥马汹涌奔过,道: “卢爱卿,你一直在强调赵小山缺钱,须知前几天他爹封为县侯,朕还特意赏了一万两,如此巨额钱财还不够他挥霍?怎么还在你面前嚷嚷穷?莫不是你被他骗了? 如真是如此,赵小山就该问罪!来人,去工部将赵小山叫来,朕要亲自问问他,朕给他的一万两银子去哪了,倒让他想从卢爱卿手里拿钱。” 身边伺候的小太监领命后急忙跑去工部。 大殿上其他官员则啧啧称奇,陛下不说,他们还真不知道这工部小小员外郎竟得了陛下一万两银子。 还封了他爹为县侯? 这赵小山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怎么陛下和卢铁头都这么稀罕? 一时间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们顾不得刚才被贬为不重要的官员,一个个抻长了脖子等着赵小山的到来。 卢兴也是第一次听说皇上还赏了赵小山一万两银子,先是纳闷了一会为什么有钱了赵小山还哭穷,之后听皇上要召唤赵小山,又怕赵小山应答不恰当再被治罪,那可就不美妙了。 毕竟若一着不慎,赵小山轻则罢免官职,重则锒铛入狱。 那对他将会十分不利! 不管哪一种后果都不是他能接受的,赵小山是个绝对的天才,对工部将大有裨益,对大景朝的未来也十分重要,他必须要将其护在羽翼之下,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到他,就连陛下都不可以! 想罢,卢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陛下,赵小山并没有和微臣哭穷,那些都是下官的臆断,赵小山为人端方认真,自来了工部,先后提出了水泥水车和火柴,这三样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获利数万,可赵小山没有徇私,陛下,这样的肱骨之臣,别说一万两,就是十万两都赏的。 还望陛下莫要为难赵小山,不要给他治罪!一切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愿出五万两献给国库,为下个月京中百官发放俸禄之用。” 听到这周彻真的要笑了。 这卢傻子,自己上赶着给自己送钱来了,有这好事他岂能放过。 只见他一拍椅子的扶手:“放肆!” “卢兴,你何出此言?难道是在指责朕盘剥百官?在场的各位都是朕的肱骨,都秉持着对朕对大景朝为天下苍生的一腔忠勇之情,鞠躬尽瘁兢兢业业,即便是朕分文没有,难道朕的百官重臣们就不会帮朕了?” 这话的调起的太高了,下面所有官员没一个人敢接的,直接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高呼万岁。 “朕想想真是羞愧,朕念着赵小山是从乡下来的,又做出了那般贡献,朕才破例赏给他一万两,可在场的众位,哪一个不是跟着朕出生入死,为了大景朝死而后已的,朕却从未奖赏过诸位什么。 年年打仗,国库早就空了。朕也不怕诸位笑话,朕也想哭穷,可朕该向谁哭呢? 卢爱卿说要给朕五万两,可五万两够什么?一个月的俸禄? 卢爱卿,你还是先去户部问一下郑爱卿吧,问问他一个月要支出多少给各部官员。 你要让我给赵小山涨钱,朕哪里有啊。 朕不是个抠门的人,朕自登基以来寝殿破旧都从未要修葺,你们让朕广纳秀女充斥宫掖朕也未允。 若朕当真有钱,朕不仅想给你们每人都发钱,连天下百姓朕都想直接给他们几两,不是朕不想给,实在是朕囊肿羞涩啊! 卢爱卿,你今天莫是特意来埋汰朕的?” 一向强悍的年轻帝王今日竟如此示弱,原本的吃瓜群众们顿时精神紧绷起来,好几个重臣也跟着演了起来: “陛下,是臣等不懂事,臣等身居高位却不为君分忧,是臣等的错,臣愿自降俸禄,为国库分忧,为陛下分忧。” 后面的官员们一听也急忙表态,齐声道:“臣等愿自降俸禄,为国库分忧,为陛下分忧。” 此时的卢兴听到周彻这话已经吓的两股战战,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了,他颤声道: “陛下,陛下息怒,微臣,微臣绝无此意,微臣考虑欠妥,还望陛下恕罪。” 周彻此时戏精上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只手捂住了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是淮安王看着差不多了,站了出来打圆场道: “陛下,各品级多少俸禄还是太祖在位时定的,大景自立朝以来至今二百余年,俸禄始终未变。 然时移世易,当日一文钱可顶现在五文有余,这么想来官僚的俸禄确实不多。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虽说每个臣子忠君报国乃分内之事,可每个臣子都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还要养家糊口。 据微臣所知,京城有的六七品的官员还有不少租房子住的,一家的嚼用都指望着这点俸禄,有时候连吃喝都不够,又谈何在京城买房子。 陛下,卢兴虽说鲁莽糊涂,但他也算提醒对了。 现在黄家叛党已被平定,正是该重立新规之时,不若让户部研究一下这个问题,看看该给各个品级涨多少,也好让各部官员没有金钱的后顾之忧,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不过在场的各位也别以为陛下好糊弄,你们这里不少人俸禄虽然低,其他收入却也不少,以前是朝廷新立,睁一只闭一只眼,以后陛下拿国库的钱给各位花,你们若还是以往那般吃拿卡要,什么钱都敢划拉,别说本王不同意,陛下也一定不会同意。” 淮安王黑脸唱的差不多了,又轮到周彻登场了,只见他拿开了挡开眼睛的手,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严肃道: “正是如此,之前如何朕不会再问,但以后若还有人贪得无厌,朕必杀之!周爱卿,你领刑部和大理寺两部官员重新梳理大景律令中有关于贪污的法条,将所贪污数额上限降低,所领惩罚加重。” 刑部的周尚书躬身道:“微臣领旨。” “郑爱卿,朕命你尽快依淮安王所言,筹算好以后各品级官员的合理俸禄,新俸禄制度出台后自下个月起实施。 国库没钱,就用朕的内帑,内帑没钱,就削减宫里的开支,让皇后和各嫔妃捐钱卖首饰,这天下不是朕一个人的天下,也是你们的天下,不能朕一家人乐呵享受,各位爱卿跟着吃苦受罪。” 听到陛下要让后宫的娘娘们卖首饰,卢兴真的哭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狗屁告状,竟然把陛下的脸面撕了下来,此时的他内疚万分,哭着颤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微臣错了,万万不可啊……” 卢兴浑身颤抖,往前爬了两下,“陛下,微臣愚钝,光考虑自己的感受,却从未替陛下考虑,微臣错了,微臣愿奉上全部家产捐献国库,下个月官僚的俸禄就都有了,万不可让娘娘们受苦卖首饰啊……” 周彻又是一拍椅子,怒道:“卢兴,你如此作为,是想让朕背负一个没钱就掏空臣子家底的昏君之骂名么?” 卢兴的神经都要崩坏了,语无伦次回道:“我没有,陛下,微臣没有,微臣绝对不敢啊,那微臣不捐献全部家产,就捐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这样我家还有十几万两的,不算掏空家底。” 周彻心里要笑疯了,他一直知道卢兴家家底厚,没想到这么厚,三十多万两,可以可以。 只不过卢家一直没分家,这钱可不是他这一房的,今天他做主把钱捐了,另外两房指不定怎么闹呢。 正好消耗一下他的精力,省的成天头铁找事。 二十万两啊,周彻都要笑疯了,嘴里却道:“不可,朕若要了爱卿你的钱,又置其他臣僚于何地。 大家都知道你家家底厚,那些拿到了钱的官员们都会称赞你,说你一心为公,可那些同样家底厚的官员该怎么办,他们会饱受非议,被人指指点点,会被拿来和你比较,到时候朕的肱骨们因为一点钱闹得纷纷扬扬,以后如何一起共事一起效忠于朕。 朕绝不能单拿你的钱!” 那些家底厚的官员:陛下,你想要钱就直说,何苦呢…… 卢铁头这厮到底是你事先找的托还是话赶话赶到这的? 你们俩这也太有默契了吧,忽忽悠悠中就把我们装进来了。 “陛下,卢大人如此大义,臣等又岂能甘居人后,臣家底没有卢大人家底后,愿捐十万两银,为众同僚们俸禄之用。” “臣愿捐五万两银,为众臣僚俸禄之用。” “臣愿捐四万两银,为众臣僚俸禄之用,以期各臣僚与臣一起为陛下效力,为大景效力。” “臣愿捐十五万,为陛下分忧……” …… 等赵小山匆匆从工部赶到早朝大殿时,就看到了平日里吆五喝六的官员们此时趴伏一地,一个个的爬出来说要捐钱。 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你们平时开会都这风格么? 第311章 可怜的卢兴 现代有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古代有因为赵小山充盈的国库。 一个早朝的功夫,因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赵小山,陛下的国库凭空多出来二百多万两,那些家底丰厚的大臣各个被扒了一层皮,肉痛的同时对始作俑者赵小山及卢兴恨之入骨。 卢兴这个棒槌,挺大岁数了,白活,让一个年轻帝王几句话就给忽悠瘸了,二十万两就这么傻乎乎的拱手相让。 若没有他今天早晨发疯非要提什么涨薪,能有后来这一串的事? 还有这个什么赵小山,不过是从密水那穷山沟沟里出来的泥腿子,不过是有几个好点子,就被卢兴这个傻子看上了,好了,为了他一个人,他们一群人跟着吃了挂落。 这天早朝很早就结束了,散朝后的大臣们要么满脸肉痛要么满面春风想要不敢笑,总而言之,都是一副便秘脸。 卢兴已经答应给陛下二十万两,下朝后来不及顾及赵小山,匆匆忙忙朝家走去——准备筹钱。 赵小山则被周彻留在了宫里。 面对威势愈盛的年轻帝王,赵小山心里多少还是打怵的,可他功底毕竟浅,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问道: “皇上,您不会要把之前那一万两收回去吧?” “皇上,不是微臣和卢大人哭穷,那钱微臣也没挥霍,就是微臣的父母兄弟都来京城了,还没什么营生,我就想着给他们盘个店,让他们有点事干,那店位置挺好,就是价钱贵了点,然后我就……” 赵小山巴拉巴拉将自己之所以被卢兴误会解释了一下。 最后又为自己申冤: “陛下,不是臣不愿意想好点子,臣也是人,又不是下蛋的鸡,一天能下一个蛋的,微臣刚从北地回来,不过上了几天班,还没进入状态呢,卢大人恨不得一天八百遍过来问微臣,微臣实在苦不堪言才不得不搪塞的,还望陛下明鉴。” 周彻现在的心情十分愉悦,完全不在乎赵小山这点小吐槽,安慰道: “赵小山,朕的国库马上要有二百多万两入账,还会在乎你那三瓜俩枣的,你是不是太小瞧朕了?!” “今天你也算立了一个大功了,卢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你是重要的人,既如此,朕就把你往上提一提?” “不不不。” 赵小山急忙摇头,他还想在家多睡一会觉呢,可不想那么早爬起来去上早朝。 “陛下,微臣出身低微能力差学识不佳,实在不堪重任,还望陛下收回成命。而且卢大人虽然较真,但对微臣也是真的维护,微臣愿意在卢大人这多学习几年,积累些经验,还望陛下成全。” “说人话,到底为什么不想升官?” “微臣不想早起上朝。” “哈哈哈……” 周彻看着赵小山低头耸肩的熊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行,不上就不上,你就在工部好好干。到时候再多想出几个点子,为大景造福,若做的好了,你就是咱大景的鲁班,到时候后人不记得朕,但你赵小山的大名定能留下。” 说罢,周彻又扬了扬手,“下去吧,卢兴拿出来二十万,家里还要乱一阵,你这几天的日子能好过些。等你家酒楼开张了,朕再过去尝尝。” 赵小山知道周彻还要和淮安王说话,便急忙退了出去。 其实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呢,他想问周彻,他真的很缺钱么,当皇帝还用和大臣们乞讨么,而且乞的那么有水平,让大臣们吃了黄连还得微笑着说那是甜的。 这周彻,真是越来越腹黑了,和淮安王一个白脸一个红脸,竟然就让大臣们自掏腰包给众臣僚们发工资,真是不要脸他妈给不要脸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卢兴果然没再找赵小山麻烦,因为他根本就没来上班。 据说是卢兴为了拿出二十万两,不仅将家里账面上钱全都卷走了,还卖了两处不错的庄子。 他家老娘还活着,所以一直没分家,两个弟弟听说自家大哥犯虎要将自家财产献给朝廷,气的要死,纷纷跑到老太太那去告状。 那老太太今年都快七十了,这年代能活到这个岁数,那可真是老寿星了。 卢家生活富足,卢兴虽然木讷不讨喜但有出息,历经三朝还没倒,稳坐工部尚书的位置,让她能一直保持着老封君的荣光。 两个小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十分孝顺,又能生,给她生了一大屋子的孙子孙女,甚至连重孙子都有了好几个,她在家从来不用操心生气,只需要享受小辈们的孝顺哄着就行。 这也是她能够长寿的秘诀。 可这样的日子都被卢兴这个大棒槌给打破了,二十万两啊,那可是卢家祖祖辈辈一代代攒下来的,就这么被他挥霍一空。 卢兴估摸着也觉得他这么做对不起地下的列祖列宗,刚开始还瞒着她,若不是老二老三和她哭诉,她还被瞒在鼓里,以为自己是京城里富庶尊敬的老封君呢。 听着老二老三哭哭唧唧的告状声,卢老太太那心,夏天的大暑天,拔凉拔凉的,她浑身颤抖的像打摆子,一口气没喘匀,两眼一翻就撅了过去。 就这样,卢兴请了假,他母亲病重,危在旦夕,估摸着这次够呛能挺过去了,他要在家伺疾。 周彻刚开始还以为是卢老太太想装病施压给卢兴,让他别拿钱,后来派人打听是真病了,心里愧疚了一下下,当然,就一下下,也就手指盖那么大吧。 虽然他不想搭理这件事,但这件事的起因在那二十万两银子,周彻还是派身边的大太监过去嘘寒问暖了一番,摆足了姿态。 卢兴这些天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他现在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忠孝难两全。 为君分忧交钱就要对不起卢家人,对得起家人又要有愧于陛下。 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便被折磨的萎靡了,赵小山过去探访时差点没认出来他。 他不记得卢兴有白头发啊,怎么就这么几天,两边的鬓角全都白了。 看来这些天他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一想到这老小子纯粹是被周彻坑的,赵小山对他十分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卢大人莫要自苦,老太太吉人自有天相,这次定能安然挺过去,以后也会长命百岁的。” 卢兴没想到赵小山会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熨贴,勉强挤出一个笑:“借你吉言了。” “这几天我要伺疾,不能时刻监督你,你切不要怠惰了,要集中精神努力思考,争取早日想出有用的东西,为陛下分忧。 你有大才,却如此懒惰,真是浪费了上苍对你的厚赐,唉,若我不在你身边,你该如何是好啊。” 说完,卢兴还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苍凉的双眸似乎已经看到了赵小山将来的颓废。 赵小山浑身一哆嗦,心中万分后悔今天过来探望,忐忑的站起来,“小山突然想到家中还有事,就先不叨扰大人了,感谢卢大人的招待,老夫人那边还需要大人,大人尽管去忙。” 卢兴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挽留的话,将赵小山送到了门口,“天生我材必有用,赵小山,你要珍惜啊,要勤勉啊。” 赵小山爬车的动作一顿,差点从车辕上摔下来,还是朱丰收一把拉住了他。 又过了几天,赵小山家的食肆终于开张了,刘氏和赵来福特意从庄子里回来一趟,参加新店开业典礼。 新店的名字叫密水赵氏米粉店,开业大酬宾不过是放了一挂鞭炮就完事了。 为了在同僚中宣传自家小店,当天中午赵小山特意让赵大壮和刘大勇端了两大盆米粉和一小盆豆皮送到工部,他要请工部的同僚们吃一顿。 米粉这东西不是什么新鲜食材,他们在京城早就买过,不过那东西都是买的干货,买回去自家煮,从来没吃过这样做好的,还两种不同的口味的。 赵小山细心,还将自家麻椒油辣椒油和醋都带来不少,让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随便调配。 大家纷纷夸赞赵小山服务到位,急忙排队拿碗等吃。这一吃,大家好评如潮,对着赵小山将他家的米粉一顿夸,还说等今天下值后便要带着儿子侄子去店里食用,让他们也尝尝鲜。 尤其这个麻辣豆干和麻辣豆皮,这东西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一吃之下又香又辣十分有嚼劲,广受好评。 这一日,赵家米粉店在工部打出了名堂打出了声誉。 赵小山听着周围的恭维声,觉得应该是真的,毕竟这些人可不是户部礼部那些老油条,他们可都是直直的理工男,肚子里应该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真不真的又如何,一会下值了看看他们去不去店里即可。 然而,赵小山没来得及去店里印证,便收到了卢兴老母病逝的消息。 卢老太太翩然离去了,徒留他五十多岁的大儿子独自面临风雪了——他还没来得及施展满腔报负,却要回家丁忧了。 工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根本不可能给他留着。 而且嫡长子丁忧至少要丁三年,等三年以后再回来,不说还有没有他的位置,就是他都五十多岁知天命的年龄了,即便回来了,还能干得动么? 赵小山和一众同僚得信后急忙奔去卢府,上次去时下人要照顾生病的老太太,年轻的小丫鬟们里里外外的,还能看到些青春和活力。 可这次再来,满目萧条疮痍,房屋的围墙上挂满了白幡,卢家女眷一个个哭的悲悲切切,卢兴这次头发白的地方更多了,此刻他身着一身孝服,佝偻着腰,双眼无神无悲无喜的样子看了让人同情。 第312章 黑心的周彻坑卢兴 这老太太之所以病逝纯粹是被卢兴给气死的,面对家中众人的指责和白眼,卢兴被愧疚淹没,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眼神呆滞木讷,神情萎靡。 他觉得弟弟们说的对,若不是自己多事,娘也不会被自己气死。 当儿子的不能孝顺,反而忤逆母亲,还将母亲活活气死,这样的他,枉为人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此时的卢兴打定主意待办完老娘的葬礼,他也追随而去以赎罪过。 然而,年轻的帝王根本没给这位耿直的老臣任何轻声的机会。 是的,周彻心里自觉有愧,亲自摆驾卢家,在灵堂上给卢老太太上了一炷香,又当着卢家众人及其他宾客的面亲口追封了卢老夫人:超品虢国夫人,以示哀荣。 卢家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老太太死后竟能得到当朝皇帝如此肯定,激动的都忘了反应。 还是卢兴最先反应过来,对着周彻跪拜道:“老臣代卢家众人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的卢兴,心里再也没了一丢丢怨恨,只剩下对皇帝彻底的拜服。 然而,周彻的恩宠还没显示完,只听他身边的太监再宣道:“工部尚书卢兴听旨。” “老臣听旨。” “今有肱骨之臣卢兴,性怀忠耿,器识宏深,自入朝堂,殚精竭虑,为朕分忧;其德可范,清正自持,不受私贿,门庭无专营之徒,其才堪用,学贯古今,政令经其受,条理井然,实乃朝廷之楷模,百官之典范。 如此国之重臣,朕甚倚之,一日不能离也,今特为之夺情,万望卢氏不负国恩不负君恩。 令,朕听闻卢氏子孙耿林幼学壮行,谦逊有礼,允其孝期满后进宫陪伴太子左右,共同学习 望卿秉持初心,匡扶大政,续展宏图,钦此。” 这下不仅卢家人懵了,其他来的宾客也全都懵了。 陛下这什么意思?夺情?陛下这么爱卢兴的么? 这老头子到底哪里好,竟然能让陛下夺情!难道是那二十万两的缘故? 没天理啊,他们也拿钱了,也没见到陛下对他们这么好啊。 而且最后还说了啥,卢兴的小孙子卢耿林都成了太子的伴读,这卢家也太得圣心了吧。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再看卢兴时眼睛都热了。 卢兴也激动的打摆了,颤声接旨:“老臣接旨,老臣必不负浩荡皇恩。” 收获了卢家人的一波感恩后,周彻潇洒的摆驾回宫,徒留被朝中众臣包围的卢兴。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们这些人一听说卢老太太没了,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卢兴空出来的这个工部尚书位置,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筹钱准备走关系钻营了,谁知道陛下竟然夺情了。 这注定的冷灶竟一下又成了热灶,甚至比以前烧的更热了。 此时的卢兴情绪十分复杂,他本打算跟随母亲离去的,可现在陛下需要他,他的小孙子又要进宫做太子伴读了,他还不能倒,他还要继续奋斗。 赵小山和一众工部同僚上完香后便回去了,主要是卢家人实在太忙了,因为陛下来了,又是追封又是夺情又是宣旨的,动静闹得很大,朝臣听说后,有交集的没交集的,一股脑都涌了过来,把卢家挤的人头攒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看起来不像是丧事,倒像是喜事了。 赵家的铺子虽然开张了,但他没进行大规模的宣传,米粉这东西大家就能买现成的,最开始倒是没多少人进店。 连着五六天都人流惨淡,那些没有卖掉的原料只能拿回家自家人吃,赵大壮和刘大勇二人十分焦急,觉得都是自己太笨才没将生意做好。 赵小山倒是没着急,毕竟铺子是自家的,人手也是自家的,就连跑堂的两个伙计都是从庄子上抽调出来的,没有太大的成本压力。 但看到刘大勇平日三碗饭的胃连续两天只吃一碗,赵小山不忍,提议道: “大哥,实在不行,你去街头雇佣几个小孩,给你满大街的宣传宣传,或者去大景报业刊登一个广告,要不就搞一个试吃活动,或者开业八折大酬宾,先把人气攒攒,做生意哪能都成功,就算成功也要有大量的前期投入才行。” 赵大壮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决定明天就去找街头玩耍的孩子们先搞一波宣传。 赵小山觉得自己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第二天下值后直奔大景报业的印刷处,让他们帮忙印刷一些宣传单。 印刷处的印刷工匠有不少是从密水乐平过来的,是当初赵小山集体打包送给淮安王的。 这些人见到赵小山这个老东家来,自然拍着胸脯保证会帮忙,但宣传单是什么? 赵小山将自己设计好的宣传单模板画了出来,整张宣传单采用a4纸那么大小,上面有两行大字:密水赵氏米粉店,好吃不贵经济实惠。 中间例举了他家经营了哪些项目,下面的角落里的小字标注了地址,并强调持此传单到店用餐可享八折优惠。 “先印刷五百张,该多少钱多少钱。” “不用的三哥,这么点小忙我们还是能做主的,这是咱们自家的事,又是赵家的事,我们怎么可能收您的钱呢,你就放心吧,五天以后过来取就行。” 说话的是印刷坊现在的管事,这小子当初在赵小山创办的村学里念了两年书,字认识的不少,却也知道自己不是科考的料子,便让父母上赵家走动,说服了赵来福,赵来福亲自给安排进乐平的印刷厂,跟着那个老木匠学习木工。 后来印刷厂被赵小山集体打包送给了淮安王,这个小子作为成熟工匠也从密水乐平一跃到了京城,因为认识的字多,为人机灵会变通,现在已经成了这个印刷坊的小管事了。 这小子现在每个月光工钱就有八两银子,早在京城政变前就将父母兄弟接到了京城。 说一飞冲天也不过分了。 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确实有他自己努力的因素,也有机缘的关系,但最主要的是赵家尤其是赵小山的倾力培养。 他们一家都是淳朴善良的,过上好日子后一直惦记着还这份恩情,之前不知道赵小山来到了京城,现在知道了,正打算好好报答一二。 “之前都不知道三哥你们来京城了,若早知道,我一定早过去拜访了。若不是要宣传铺子,三哥指定不会过来找我的,三哥这是拿我当外人呢,到时候看到刘婶子非要告你的状不可。” 赵小山嘻嘻哈哈的应和着,心里却有点羞愧: 听这小子的意思是还记得当年的提携之恩呢,可他若不是今天过来,都快将这号人物给忘了。 甚至聊了这么长时间,这小子一口一个三哥的叫,他都没想起来人家叫啥名。 直到他从印刷坊出来,都没想起来,只隐约记得这小子似乎姓曹,是二黑子的本家兄弟,排行第几完全没印象了。 卢兴虽然被周彻夺情了,但现在毕竟是卢老太太新丧,怎么也要等到三七过完了再回来上班,因此这段时间的工部众人十分放松。 没有卢兴这个老严肃在旁边坐镇,大家都放纵下来,就连赵小山同屋那个平日里脚下生风班味很重的郎中也闲了下来,渴了就泡点茶水,累了就写写字,吃完饭还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奋斗的意思,看起来十分享受。 赵小山见此终于理解了周彻为什么要给卢兴夺情了,感情这些理工宅男也不都是奋斗咖,也有如此懒散的一面。 若没有卢兴在一旁督促监督,这帮人估摸着也做不出什么成绩。 卢铁头不容易啊,一个人带着一群人,鞠躬尽瘁的,不仅受同僚埋汰,还要受周彻欺负。 人家都这样了,周彻还扒人家皮,做的是真不地道啊。 过了几天,印刷坊派人来说,宣传单印好了。 赵小山看到成品十分满意,这印刷术是他提出的不假,但经过工部那些理工咖的改造已经十分了得,排版十分精巧,甚至还有几张是彩色的。 据说这印刷术已经被周彻在大景境内的官学全面推广,每个州郡县的官学都掌握了一套印刷机,负责专门印刷书籍的。 活版印刷术的刊印速度快,量还大,刊印出的四书五经可以免费提供给官学内的学子,多余的还可以对外出售,极大的降低了市面上各种书籍的价格。 一时间,很多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也有能力读书了,不再受制于昂贵的书籍。 从这个角度来说,赵小山也算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不过没人知道他的大名罢了。 毕竟这么大的功德,还是戴在周彻的头上更恰当。 在天下读书人看来,这个年轻的帝王虽然出身低微得位不正,但能重视文教推广官学造福天下寒门士子,也勉强得了天下读书人的认同。 天知道,要坐上皇位不难,但坐稳皇位却很难。 因为要坐稳皇位不仅要靠武人打仗,更重要的是赢得文人士大夫群体的支持。 不然士大夫阶层不接受不认可,史书怎么写可就不是皇帝能决定的事了,民间的口风如何也不是皇帝能操控的了。 周彻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印刷术竟然阴差阳错之下让他迅速获得了士大夫文官集团的支持,对赵小山的无私献计内心里十分感激。 这也是他为什么又是对赵家加官进爵又是赏赐钱财的原因。 有一句周彻十分认可卢铁头说的:赵小山是十分重要的人。 话说回来,赵小山拿着宣传单,又召集了十多个铺子附近的半大小孩,以每人每天二十文的加钱雇佣他们在城东铺子这附近进行宣传,若他们能成功拉倒一个进店消费的顾客,另外再加两文的提成。 此举十分奏效,不过两天的时间,赵家米粉店便开始火爆起来。 赵小山从工部下值过来,好家伙,大厅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门口还有不少人排队的。 一问才知道,大家都是冲着麻辣烫和麻辣豆皮来的,纯粹吃米粉的反而是少数。 刘大勇和赵大壮再也没时间惆怅了,他们在后厨都要忙疯了。那麻辣豆皮,做出来一锅没一锅,供不应求了。 前堂跑堂的两个小二明显忙不过来了,脚下生风额头生汗的,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如若不是穿着一身官袍,赵小山真想下去跟着一起忙活,还是朱丰收有眼力劲,上后院换上干活的衣服就开始跟着干起活来了。 眼看着铺子慢慢走上了正轨,赵小山十分欣慰,觉得日子若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可谁知,还没等惬意两天,家里又出事了:魏武在国子监和人打架了。 第313章 魏武打架 赵小山大惊,急忙跑到国子监找到魏大钦,魏大钦见到他一脸的无奈愧疚,将他领到关押魏武的小屋里。 此时的魏武十分憔悴,衣衫破烂带血,头发完全散了,脸上还带着伤,坐在椅子上死气沉沉眼神呆滞。 “姐夫,是我,哪个狗娘养的打的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 魏武听到声音只抬头看了看他,没做什么反应。 赵小山感觉他应该有些吓到了,转向魏大钦问道:“我姐夫一向温和,很少与人为恶,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大钦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缓缓道了出来。 原来魏武自去了国子监便过的十分不顺利。 他本人虽是秀才,但京城这文风鼎盛的地界,别说秀才了,就是举人都一抓一大把,最不缺读书人。 而且他本人才干一般,没说多优秀,去了国子监还是走的后门。 但这个后门又不怎么硬,他岳父是县侯,他妻弟赵小山不过是工部从五品不大不小的官,这职位放在密水县那是泰山一般高大的存在,到了京城这,跺一跺脚都能踩中一个官员的情况下,他这点背景就不太够看了。 哪怕魏大钦看在赵小山的份上对他多有照拂,但魏大钦本身职位也没有很高,他还有自己生活,也不能时刻看着。 这就让魏武在国子监那些二世祖眼里成了“势弱可欺”的对象。 这些二世祖都是京中权贵家中不成器的孩子,因为自己不争气科考无望,便被家里塞到国子监打发日子,等到了年龄就求个恩荫安排个虚职,娶妻生子就算完成任务了。 一句话概括就是这些二世祖不过是被家族放弃的不成器的子弟,不会得到家族资源的倾斜和栽培。 他们也深知自己命运的走向,但无所谓,他们对目前的生活都很满意,有吃有喝有玩,为什么要奋斗? 要说烦恼的地方就是有时候日子有些无聊。 那怎么办? 努力找乐子呗。 溜鸡斗狗、策马打猎、调戏良家妇女、彻夜纵酒狂欢不一而足,在国子监欺负个把人,那更是小意思。 他们这些人,各个生长在钟鸣鼎食之家,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一眼就能看出来。 也因此哪怕他们在国子监经常欺辱人,也从来没惹出过大祸事。 自从魏武一来,便被这帮子二世祖盯上了。 那种出身底层人自有的自卑和躲闪怯懦的表情,那想装作若无其事强装镇定的假清高,简直就是大写的“我好欺负,快来欺负我吧”。 于是乎,魏武去了国子监不过几天的功夫便被同班的几个二世祖盯上了。 这些人欺负人也知道些分寸,最开始没马上行动,先是叫人打听了一下魏武的家庭背景,知道他不过是靠着妻弟的人情进来的,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比如魏武好好的书本被撕碎,住的被褥被泼了水,坐的桌椅洒满了墨汁,甚至吃饭的餐具里放了虫子。 魏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他越是气恼越让那些二世祖们高兴。 他自知自己被针对了,但他明白机会难得,每每遇到这种事都咬牙忍了下来,想着也许他多隐忍一下,这些二世祖们觉得他很无聊便会放过他了。 有一次他实在忍无可忍,便找到魏大钦告状,魏大钦倒是真来帮忙了,狠狠将那些人训斥了一顿,这几个二世祖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会收敛,回头找个机会便将他揍了一顿。 魏武进国子监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度日如年,一度想放弃了。 没想到就在前几天,有一个二世祖不知从哪打听到魏武娶的媳妇儿赵娇娘身宽五尺壮硕如牛,魏武当时落魄不堪,入赘了女方家才得了读书的机会,这二世祖趁着夫子不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将此时当成了笑话讲给大家听。 其中还参杂了很多他们自己的意淫,就连魏武在床第上的表现都描绘出来了,说什么他家是女上男下,因为魏武夫纲不振,说什么魏武做一次就能得一两银子,就和那青楼里卖屁股的小倌一样,只不过是小倌卖后面,他是买前面。 那二世祖说罢,引得全屋子人哄堂大笑。 魏武站在中间,脸色涨得通红,气的浑身颤抖,那一声声的嘲笑声就像是一把把钢刀,在凌迟着他那本就脆弱的自尊。 最可怕的是,他觉得这些人说的没错! 他确实是靠娶了赵娇娘才获得的读书机会,他是靠着岳家才一步步从落魄摆摊的穷书生到了今年的秀才公。 他对赵娇娘没有什么爱意,更多的是敬意和感激。 他内心深处也曾自嘲过自己是个卖屁股的小倌…… 可是这些隐秘的心思和不堪的过往竟被这个可恶的人渣公之于众,让他从此以后在国子监再也站不直腰抹不开脸。 将他的尊严碾碎一地。 这个人该死! 魏武感觉自己的理智离他越来越远,只见他一股大力抡起一旁的椅子便朝旁边的二世祖头上砸去,大喊道:“你去死吧。” “啊……” 二世祖没想到软弱的魏武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之下被突然抡翻在地,先是尖叫一声,之后一脸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头,发现头上竟然渗血了。 他刚要张口大骂,魏武的第二轮第三轮又来了,躲避不及时又被砸中了胳膊腿。 “魏武,你疯了,你住手,啊……” 然而此时的魏武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只发疯的野兽,还在挥舞着胳膊往前冲,嘴里还在喊着:“你去死,去死。” 这时屋里众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拉住暴怒的魏武,魏武双眼通红还要作势上前,奈何双拳难敌,没一会就被压倒在地。 这时离去的夫子也回来了,见此情况气的胸口疼,魏武虽然被压制住了,却还是双眼通红的像上前打人,被打的二世祖捂着呼呼冒血的头只顾着嗷嗷喊痛,场面如此混乱,已经超出了他能处理的极限,于是夫子二话不说急忙跑出去将上官找来。 于是就有了魏武被关起来,那个二世祖被送医的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了,赵小山问道:“这个王子仁到底什么来头,你们这些夫子都不管他么?” 他赵小山虽然是从村里来的,但他也自觉不怕那些所谓的世家子。 他从不主动招惹谁,但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再做缩头乌龟那可真是连王八都不如了。 魏武当众被如此羞辱,这是打他的脸,也是没将他们赵家放在眼里,若自家人被如此对待都不敢回击,那还奋斗个什么劲,还来什么京城,在密水做一辈子的土财主不好? “王子仁的爹叫王思永,他爷爷叫王德英。” 王德英? 这个名字赵小山知道,不就是现在的礼部尚书吗?!好像是出自琅琊的王家。 好啊,堂堂礼部尚书掌管天下礼乐之事,纵容的自家孩子如此无礼,真是岂有此理! “山子,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建议你先不要想着报复回去,毕竟咱们陛下刚平定了黄家的叛乱,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因为王子仁这点小事就惩罚王德英。” 赵小山疑问的看过去,魏大钦解释道:“咱们陛下当年入京没多久,身为八大辅臣的王德英便投靠了陛下,后来更是为了陛下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后来陛下登基后还纳了王家一个嫡女进宫为嫔,如此功劳,你觉得陛下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惩罚他么?” 王德英本身于周彻有拥立之功,琅琊王家又是盘踞百年的世家,势大根深。 想到这,魏大钦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山子,想当初咱们几人坐大牢时我满腔悲愤,觉得政治黑暗,大景必亡,后来我去了西北,又觉得前途充满了光明,现在我回到了京城,还入了国子监,却又迷茫了起来。” 皇帝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可大景朝百年的沉珂他真的能改变么。 那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占据了整个朝堂,他们这些人纵然有青云志,也难以奈何。 赵小山知道魏大钦的意思,气的攥紧了拳头。 那个王子仁被魏武打破了脑袋,听说流了很多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王家估计正忙着给他疗伤,暂时没来得及处理魏武。 因为这毕竟是学子之间的争执,国子监也没权力扣押,当天晚上魏武便随着赵小山回了家。 魏武回家后转头就进了屋,躲在屋里没再出来。 赵娇娘从赵小山处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气的当场便哭了出来。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这件事过后魏武是否会和她渐行渐远。 第二天早上,赵小山还没来得及去上班,便被堵在了家里。 王家来人了。 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二十多个仆从,态度十分倨傲的进了赵家的大门。 来者不善,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赵小山知道这是熊孩子的家长找来了,他急忙派赵大壮城北李球家,女眷们都在后宅待着,只留程理在身边招待。 这妇人一见赵小山便撇了撇嘴,一脸不屑,道:“你家主事的大人呢,让你家大人出来说话。” 赵小山嗤笑了一声:“我就是大人,你一大早来我家干什么?” 而且还是私闯民宅!刚才门房想拦没拦住,若不是他带着程理迎了出来,这女人直接就要闯进他家前厅了。 “我不管你是谁,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警告你赶紧滚,别以为人多我们就怕了你了。” 说话时,赵小山心中默算着自家宅子里有多少人,和这女人硬碰硬有多少胜算。 这女人身后跟着的人虽然多,但大部分都是壮硕的婆子,而他可是有淮安王赠送的四个护卫,应该能双拳敌四手吧。 这妇人见赵小山说话竟如此不客气,眉毛一立,气恼道: “小贱种,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本夫人出自琅琊王氏,是你们一介泥腿子能比的?识相的让姓魏的赶紧出来,给我儿跪地磕头求饶,看在你们听话的份上方能饶你们一死!” 赵小山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顿时气的一佛升天,急忙招呼: “赵一赵二赵三赵四,赶紧过来,家里进狗了,快点打狗。” 四个护卫早就守在一边了,一听到赵小山的命令,几步上前冲着那妇人带来的家兵而去。 那些家兵一共十多个人,看对方只有四个人还洋洋得意一番,结果没一会就发出了哀嚎声。 那妇人被吓的啊啊大叫,继而气的大声道: “放肆,简直放肆,你知不知道你们惹到的谁,我家老爷子绝对不会放过你,敢打伤我儿子,你们就等死吧。” 赵小山懒得和这女人掰扯,“我们等不等死不知道,你们再不滚现在就得死,还有,让你家老爷子去告,随便告,就说我赵小山谁都不怕!” 那女人从气势汹汹进院到灰溜溜出去,一共说了没几句话,连魏武的面都没见到,气的花枝乱颤,咕囔的衣服褶皱更多了。 经此一事赵小山指定要迟到了,他也不打算去工部了,回书房拿出奏帖便开始告状。 这是他第一次行使给皇帝上奏折的权力,还不大熟练,语言表述的也不清晰,写错了一张,正在酝酿第二张时李球来了。 昨天是李球当值,今早刚从宫里出来,刚回家就看到赵大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求助,他这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的事。 听赵大壮说完前因后果,李球也气愤的紧。 魏武虽然和他不熟,但毕竟是他干娘的女婿,算是自家人,自家人被人欺负了,他怎能坐视不理。 尤其这事还涉及到娇娘,这是他亲妹子,他必然要插手。 看到赵小山在写折子,李球制止了他,“魏武和王子仁之间说白了不过是国子监的学生之间的口角小事,往大了说还是魏武动手在先,咱们不占理,你写这折子连辅臣那关都过不去,就连陛下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是多大的事。” “咱们要不就不动,要不就直击要害,你写这些不痛不痒的对他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先等几天,我认识几个陛下的密探,问问他们有没有王家的把柄,有了把柄再行事不迟。” 赵小山觉得他的提议十分正确,便决定暂且将此事按下。 之后李球又和他打听了魏武的情况,得知魏武从昨天回家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再没出来,气恼的大骂他是懦夫。 “咱们为了他在这东奔西走的,他倒好,倒是像功臣一样躲起来了,真是不堪重用。” “让我妹子别着急,这样没种的男人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他要是觉得王子仁说的没错,就让娇娘和他和离,凭着咱们家的条件,还找不到更好的了?还能让他翻了天了。” “行了二哥,你少说两句吧。”赵小山在一旁急忙制止。 李球这大嗓门,再不打住后院都能听到了。 被制止后,李球和赵小山去了赵娇娘的院子,叩了叩魏武的房门,可不论二人怎么敲,魏武在里面就是没回应。 李球气的又要骂,被赵小山拦着撵走了。 到了下午,赵来福和刘氏也赶了回来,显然是“去铺子干活”的赵大壮趁机通风报信了。 第314章 被弹劾 刘氏听到魏武在国子监被欺负十分愤怒,情绪很激动,一刻也等不得嚷嚷着要回来给魏武撑腰找回场子。 等回来听说王家人已经打上门来,更是气的头顶冒烟,撸起袖子就要管家带路,闹上门去。 好在岳新这个大管家称职,配合着赵小山连哄带骗的总算将刘氏给安抚住了。 岳父岳母都回来了,魏武终于从自己的小院里出来了。 一家人齐聚在刘氏和赵来福的堂屋里,就连李球都没走。 赵娇娘双眼通红,显然刚哭过一场。 见她这样,李球气的捏紧了拳头,若不是长辈在场,他真想冲上去给魏武几记老拳。 只不过他毕竟是外人,哪怕打人也不能那么名正言顺。 “魏武,你和爹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来福今天早晨就听了一个大概,具体的细节也不是很清楚,作为一家之主,不论后面要做什么都要先摸清楚情况。 魏武听到岳父问话,缓缓抬起头,沉声道:“爹,咱们家初来乍到,根基太浅,还是老实低调为好,只要王家不再叨扰,我在国子监受的那些委屈咱们就当过去吧。 王子仁被我打到头,也算回本了。只不过如果他家执意报复,那就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歉意的目光扫过赵小山李球以及赵来福。 “山子,经此一事我怕是不能再回国子监念书了,正好我也不打算回去了,我想不如就在京城找个差不多的学堂去读。” 这点倒是可以,天下又不是只有国子监这一个读书的地方,京城这么大,好学堂不知凡几,水平高的也很多。 赵来福点头回道:“正是这个道理,这次你受了委屈了,先在家待几天休息休息,到时候让山子帮你打听打听。” “谢谢爹为我打算。”说着,魏武站起来,站到了堂屋的正中间,突然对着上首的赵来福和刘氏跪了下来,“爹,娘,今魏武有一言,不得不说。 自从父母早逝又和亲哥反目,以前总觉得自己亲缘淡薄,承蒙二老不弃,魏武一介白身得娶娇娘,但自入赵家,上自爹娘下至小山都对我关怀有加,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可魏武毕竟是外姓人,断没有让妻儿长期住在娘家的道理,既然以后要常住京城,倒不如我和娇娘带着孩子搬出去住。” 刘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她万万没想到,魏武在国子监和别人打了一架,不打算找人打回去,竟然要搬走。 “魏武,你知道京城的房子有多贵么?你看咱家这宅子不大,要是往外卖,最少也要三万两银子起步的。我和你爹又不常在家住,这院子也够大,你做什么要搬出去?” “娘,您就成全我吧。” 魏武跪在屋中间,低着头哀求着,任是谁看了心里都咯噔一声。 刘氏见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女儿,终是叹了口气,摆摆手道: “起来吧,想出去住就出去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和你爹什么都行。” “也是我们的疏忽了,想着咱们一家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聚在一起过的好,又热闹又能省点钱,既然你打定主意了,就尽快找中人问问房子。 京城的房子这么贵,你们一时半会的也买不上,就先租,要是遇到合适的,爹娘这还有一些私房,算是借给你们,等魏武以后挣了钱再还我们。” 刘氏这么说,算是很照顾魏武的面子了。 魏武如何能听不出,只见他再次跪倒在地,叩谢刘氏。 本来怒气冲冲商量讨伐王家的会议突然变得满是伤感,此时的刘氏没了磨拳擦掌的劲,叹了口气回了里屋。 当天下午,魏武便找好了房子,赵娇娘早收拾好了东西,晚上便带着孩子们一起搬了出去。 刘氏和赵来福也回了庄子里,将剩下的烂摊子都丢给了赵小山。 赵家这边自知斤两,打算就此放下,可王家那边可没过去。 据李球来报,王子仁的脑子保住了,只不过出血有些多,估计要在家躺上个一年半载的,一时半会的没法出来祸祸人了。 而且他被椅子划破了眉毛,右眉中间被拦腰截断,成了断眉,据说他娘都快疯了,从王子仁出事就开始哭,直哭的王德英心头火大,打算好好收拾一下赵小山呢。 果不其然,到了第二天早朝上,赵小山便被御史给弹劾了。 理由是赵小山放纵族人,任由其在国子监内对同窗好友大打出手,事后不仅没反思反而处处威胁; 此外赵小山有勾结蒙人之嫌,理由是他借着去北地接父母的机会,在中立城逗留很久,和那里的蒙人多有联系,形迹十分可疑。 赵小山一个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人,被好几个御史联名弹劾,也算是一种殊荣了。 上首的周彻本来因为起的太早昏昏欲睡,乍听到有人弹劾赵小山还新鲜了一下,在知道前因后果后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卡。 赵小山那个姐夫他没见过,但听说过,以前不过是街头卖字为生的穷书生罢了,靠着娶上赵娇娘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有了秀才功名。他不信这样的人去了国子监后能张狂的欺辱王家子弟。 必然是王家小子狗眼看人低,欺负人欺负的太甚,这才让魏武愤而反抗的。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王家,现在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诚然,王德英在他入京之后出力颇多,若没有王家的帮扶,他登基恐怕也不会那般顺利。 也正因如此,他登基后又是赐予高官厚禄,又是纳女入宫的。 不过他不是傻子,当初王家之所以投靠他,是因为他们家和黄家一直不对付,两家在好多地方都有利益纷争,尤其是在南方的出海利益上争的很厉害。 自从元康帝登基,黄家有了大靠山,接连争夺了好几处出海码头,让王家损失惨重。 若不是黄家逼的太狠,王德英也不会那么出力。 若不是有火统的加持,让王家看到了自己潜在的实力,王家也许还会继续观望。 只是没想到王家如今竟觉得自己有拥立之功,膨胀至此,看着下面还在义愤填膺弹劾赵小山的几个御史,周彻眯了眯眼。 第315章 和淮安王求救 谁都知道,赵小山是他周彻一手提拔的,虽然现在官职不高,但他以后定是要重用的。 两人结识于微末之际,赵小山也算是见证了自己从小小县侯一步步到现在的君临四海,可以说,没有赵小山的鼎力相助,自己刚开始的启动资金也不会那般充裕。 而且赵小山从不以此自傲,哪怕为他立下汗马功劳依旧勤勤恳恳,见到他时依旧十分谦卑。 可以说赵小山虽然不是他的近臣,但绝对是手下得力大将。 当然,两人的关系不仅是君臣,也是半个朋友。 赵小山是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放下防备的人,能信任的人,相处时能得到片刻歇息放松的人。 一个赵小山,顶得上十个王子仁,不对,是百个。 打狗还要看主人,想欺负赵小山,也要看他同不同意才行。 大殿之上,任那几个御史如何禀奏,周彻都一语不发,王德英很是失望,觉得还是这把火拱的不够,他决定接下来做两手准备: 正面继续在陛下跟前上眼药,争取把赵小山的官罢了;另外派人去赵家的米粉店骚扰,让他们家经营不下去。 等风声过了,他再找人做了那个赵小山和魏武,给宝贝孙子报仇。 哼,别说一个小小赵家,就是其他世家现在也要在他面前眯着,他可是当今皇帝的大恩人,若没有他的鼎力相助,皇帝焉能登基。 若对他出手,陛下难免会落得一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名声,这样的名声哪个皇帝敢担?! 一想到赵家覆灭,王德英便觉得心中暗爽。 只不过当天下午宫里传来的消息却让他笑不出来了,宫里的琪嫔因为御前失礼被降为美人,还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 王德英得到消息时正在小妾的屋子里饮酒,闻言一脚便将小妾踹下地,摔碎了手里精致的琉璃酒杯。 “陛下,陛下这是打我的脸呢。” 没想到这个赵小山竟然在陛下心中分量这么重! 他只不过是让人弹劾了一下,陛下竟将他的嫡孙女降了位分,还禁了足。 陛下这是翅膀硬了,竟然对他甩脸色了。 王德英想到这,气的胸膛起伏,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皇宫质问。 偏偏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了女人的嚎哭声,“爹,你快看看子仁吧,他又发烧了,大夫说就算子仁醒过来脑子也会受损,那天杀的魏武,该死的赵家,都得给我儿陪葬……” 这声音便是早上去赵府叫嚣的秦氏,也就是王子仁的亲娘。 王子仁根本就没发烧,甚至醒了过来,只不过一直嚷嚷着头疼恶心,秦氏听了心疼,冲动之下一路闯到公爹的院子哭嚎起来。 王德英正心烦着,此时听到儿媳妇像嚎丧似的声音,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把这个泼妇给我撵出去,还好意思有脸上我这来哭,若不是她纵容娇惯,子仁好好的孩子又如何能变成这副不堪的模样!让她赶紧滚,滚,让老二明天就休了这泼妇。” 秦氏站在院子里正咧嘴嚎的投入,谁知道公爹身边的嬷嬷竟上来就撵她走,秦氏一脸不可置信,刚要挣扎就听到嬷嬷转达的话: “二夫人,您就快回去吧,老爷子说了,你再不老实就让二老爷休了您呢。” 秦氏没想到公爹竟要休了自己,吓的脑子一懵,张了张嘴,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回去后的秦氏看到儿子躺在床上哼哧,恨意更浓,不过她不敢怨恨王德英,只将赵小山和魏武恨到心底,发誓要置他们二人于死地。 赵小山自是不知周彻为他撑腰的事,他不过工部从五品小官,没那途径打听宫里的事,李球最近几天都当值,有消息也没传出来。 这几天他的精神都很紧绷,他知道王家的事没完,搞不好王德英还会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谁知道除了第一天早朝有御史弹劾,接下来的日子竟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赵小山觉得不太对劲。 王家涵养这么高的么?竟真的打算轻轻放过? 怀揣着不安,赵小山找到魏大钦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陛下为他出了这口气。 只不过魏大钦最后叮嘱道:“山子,陛下给你做主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做主,这王家势大根深,族人众多,京城和地方当官的也多,得罪了王德英就相当于将王家全族都得罪了,听说王家人瑕疵必报,你以后行事万要当心。” 之后,魏大钦又细心的告诉赵小山朝中都有哪些王姓官员是来自琅琊王氏的,让他以后都躲远点。 “其实除了陛下这个大腿外,你也可以好好抱抱你的上司卢兴卢大人,虽说现在卢家在京为官的不多,但卢家也是百年世家,在兰陵一带影响力也很大,而且卢家家风很正,一向看不上王家。卢兴和王德英两人同朝共事多年,却几乎没有什么往来,有时候话不投机还相互别苗头。” 赵小山是乡下人,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世家那家族的,现在进了京才知道原来每个官员看着简简单单的,背后却牵扯这么多,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在魏大钦出身于南方一个三等世家,加之他入京时间长,来了后在吏部呆过一段时间,对京城这些官员的出身履历都有了解。 回去后赵小山想了一晚,决定将赵一赵二派到赵娇娘身边。 魏武算是彻底得罪王家了,王家现在偃旗息鼓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不出阴招,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现在他已经在京城找到一家学堂,打算马上入学,来来回回的太不方便,还是配一个保镖安全些。 另外的赵三赵四他也派到了庄子上,贴身保护刘氏和赵来福。 至于他自己?身边有朱丰收就够了。 实在不行等番薯成熟了他再去淮安王府邀功,争取让淮安王再赏给他一两个护卫保镖。 考虑到王家人瑕眦必报的特点,赵小山怕自己活不到番薯成熟,便拿着刚刚成熟的一蓝番茄和南瓜去了淮安王府。 淮安王看到赵小山篮子里红红的小小的西红柿和形状奇特的黄色大瓜,一脸懵,问道:“这东西能吃?” “回王爷,绝对能吃,味道还相当可口。” 怕淮安王不信,赵小山当场便拿出一个西红柿造了,吃完还吧唧吧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淮安王看他吃的汁水横流,偷偷吞了口唾液,也拿了一个尝了尝,一吃发现味道很独特,酸甜可口,口感细腻,很是不错。 而南瓜,赵小山也说了具体的做法。 淮安王点点头,对赵小山能种植出新作物表示满意。 只不过这两样东西好吃归好吃,产量却不高,也不是粮食作物,不可能做到大规模推广。 毕竟现在土地资源紧张,能耕种的土地都被种上了粮食,像西红柿这样的也就富裕人家会单独种植,贫苦人家是不会种的。 “王爷,物以稀为贵,西红柿红红圆圆的,一看就好看,何不起个漂亮的名字,以后在京城售卖?” 京城有钱人多,就喜欢买稀少而价格高昂的东西以彰显自己的身份,挣他们的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只要他将西红柿作为异域奇果贡献给周彻,周彻吃了后夸赞连连,又赐下新名,保证成为京城权贵们争相竞买的爆款商品,成为蔬菜中的贵族。 这东西第一年价格一定要很贵很贵,因为仅此一家,先收割一茬韭菜。 等过两年很多权贵试着自己种植,市场上流通的多了,他再大规模推广,普惠百姓。 淮安王听了赵小山的建议频频点头,甚为满意。 多年内忧外患下来,国库早已空虚,只要是能挣钱的事,他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既然这个主意是赵小山想出来的,那具体操作也交给他来实行。 正好陛下之前赏给他一座庄子,拿来种植番茄南瓜正合适。 赵小山这人看着憨厚老实的,没想到竟是个内里藏奸的,竟能想出如此奸计,孺子可教也。 都是自己人,做了实事就该奖励,于是乎,在赵小山的一顿暗示下,淮安王大手一挥,又赏给他两个护卫。 临走之前,淮安王还安慰他:“你放心,经此一事,王家决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不过你们的梁子既然结下来了,还是要谨慎为妙,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淮安王看着一脸孺慕恭敬的赵小山,考虑了一下又补充道: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不余遗力不求回报的帮着陛下,你放心,本王和陛下会记着你的好。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一直被动防守也不是个事,若能主动出击,本王和陛下定会为你做主。” 赵小山听罢大为感动,就差跪下喊爷爷了。 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暖到心窝窝里了。 这暗示的简直不要太明显了,根本就是明示了。 是告诉他只要能找到王德英家贪赃枉法的切实证据,皇帝就能为他做主? 他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哎呀呀,淮安王简直不要太贴心了,爱了爱了。 赵小山乐呵呵的告辞,走路时脚步都是飘的。 这满朝文武,有谁能得皇帝如此厚爱,舍我其谁。 结果等看到李球,赵小山却像被一盆凉水兜头淋下。 “你可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你个傻冒,王家行事嚣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为陛下为什么一直按兵不动,还不是因为王家势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敢动又不能动。 这次你和王家结了梁子,正中陛下下怀,淮安王和陛下正愁不知道如何处置王家呢,你就送上来了。” 最可恨的是,淮安王简直老奸巨猾,让赵小山干活,竟然不出钱不出人,空手套白狼,真拿赵小山当傻子呢? 好吧,看赵小山一脸震惊幡然醒悟的样子,他确实是个傻子。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认识陛下的暗卫?那是陛下特意允许我认识的。” 有好多事皇帝不方便做,只能让人先起哄。 陛下的暗卫打听到朝中一些大臣的龌蹉事,他就将消息带出来,带给陛下授予的御史或者其他大臣,等早朝时再由这些大臣奏报,陛下在上面装作一脸震怒痛心疾首的样子,再交由大理寺和刑部严办。 陛下这既要又要的样子,不是一天两天了。 好名声他得了,得罪人的事却是下面的官员干的。 以前李球还觉得陛下如此做简直英明神武,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现在这招用在赵小山身上,李球只觉得淮安王爷俩不憋好屁,十分欠揍。 当然,他这兄弟最废物,让人给拱了还在这傻乐呢。 李球只能自我安慰:算陛下有良心,没主动挑拨,是赵小山和王家先结的仇,而且陛下也为此惩罚了王家的琪美人,也算够义气了。 为人臣子能得陛下如此袒护,赵小山也算傻人有傻福了。 “淮安王不是给你两个护卫么,你派一个去跟踪王子仁他爹王思永,绝对能有发现。” 这几天他一直在宫里上值,就是在等他熟悉的那个暗卫。 前段时间那个暗卫出去执行命令去了,他等了好几天才等到他回来。 这种暗卫说是暗卫,不过是帮皇帝打探消息做一些不能搬到台面上的事的侍卫,和暗字不怎么搭边,基本属于明卫了。 朝中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僚都知道这支暗卫的存在,也知道他们是帮助皇帝刺探情报的,对他们防备很深。 尤其是王家这样的大家族,对暗卫更加了解,平日里做事往往会避开暗卫的跟踪,有时候甚至会反击。 据这个暗卫透露,王家人做事十分谨慎,看到他们暗卫的身影便立马老实起来,很少能让他抓到把柄的。 整个京城王家从表面上基本看不出什么异常,除了王思永。 王思永是王德英的二儿子,之前也很优秀,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按理说,以王家的教育水平,都已经是举人了,再继续考下去才对。可王思永却停了下来,再没参加过春闱,止步于举人。 而且王思永也没当官,娶妻生娃后一直在管理家中的庶务。 暗卫说他发现王思永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出城一趟,每次出城就要去王家在城外的庄子上待两天。 那个庄子外面看就是个普通的庄子,可里面却守卫森严,很难靠近。 庄子里的守卫像早就知道这暗卫一般,看到他靠近就驱逐他,使得他至今为止也没探清楚那庄子里有什么异常。 这暗卫本想继续探查下去,谁知道黄家覆灭,小皇子不知所踪,陛下一着急便让所有暗卫停止手里的活,全力查找小太子。 王家的那个庄子便被耽误了下来。 “山子,不若你派个身边人去探探王家那庄子的底,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第316章 二黑子幸不辱命 跟踪王思永? 可以啊,正好淮安王刚给了他两个护卫,还属于生面孔,可以派出去看看。 赵小山立马行动,将赵五找过来让他伪装成乞丐混在王家城外的庄子附近,暗中探听消息。 谁知道第三天赵五就回来了,他也失败了。 原来赵五赵六同之前的赵一赵二他们一样,都是淮安王培养的杀手护卫,身手确实不错,也十分善于隐匿。 让他去刺杀他能蹲在原地待上三五天静静等候,但让他们伪装成乞丐蹲守刺探,这就有点难度了。 主要是他们长得和乞丐一点关系也没有,那凌厉的眼神,喷张的肌肉块,生人勿近的生冷气质就不是乞丐能有的。 再说了,你一个乞丐要饭也要去京城人多的地方要,你去一个城外的庄子外要饭算怎么回事? 能坚持两天,已经是赵五坚持的极限了。 王家庄子的护卫早就发现他了,没摸清楚赵五的来历之前一直按兵不动,直到王思永去了猜到这人赵五不是陛下就是赵家派来的,当即派手下打了出去。 赵五的身手还是不错的,也懂一些反侦察技能,全身而退后在城外又晃了好几圈,直到确认身后没人跟踪才回到赵府交差。 赵小山看着赵五因为没完成任务而满脸羞愧的样子,叹了口气。 好吧,他承认是他幼稚了。 他赵小山之前一直窝在山沟沟里生产种地,啥时候经历过这么复杂的权力斗争。 也是这几天忙叨的,没考虑周全,失误失误。 想来想去,赵小山决定将二黑子从庄子里调了过来,这项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由二黑子来完成。 首先,二黑子毕竟是农村出来的,身上的气质做不得假。 而且二黑子走过南闯过北,跟着他也算见过大世面,甚至连皇后陛下都见过,现在窝在他的庄子山纯粹屈才了,若不是陛下登基后日理万机把他忘了,二黑子怎么也能混个小官做。 总而言之,二黑子为人机灵,会随机应变,又是生面孔,好好筹划一番,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二天,二黑子就从庄子来了,听完赵小山的要求,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具体如何执行,赵小山全权交给了二黑子,另外又将赵六派给他,以保证他的安全,还拨给他三百两银子做为启动资金。 不是他偷懒当甩手掌柜,而是他太忙了——卢老太太的三七都烧完了,卢兴已经回来上班了。 卢老太太的葬礼上陛下又是追封又是夺情的一番作秀,已经完全俘获了卢兴,重回职场的他一颗心已经彻底倒向了陛下,打定主意要在有生之年做出一番事业,以回馈陛下的知遇之恩。 他的事业心一强,赵小山这帮底层员工便挨累了。 卢兴上班第一天从早朝下来就将工部所有在职员工召集起来,开了一个大会,会议强调: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工部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这些成绩的取得离不开陛下的支持和工部所有人的努力,这些成绩足以让工部凌驾于其他部之上,成为他们职业生涯的骄傲。 但,就是因为这样的成绩,工部才更加需要戒骄戒躁,保持初心,凝聚力量,彻底贯彻落实皇帝的休养生息促生产搞经济的思想,争取在今年剩下的时间里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接下来,工部要以营缮司为首,继续专研利民利国之器,为陛下解忧,为陛下排难,为大景百姓谋福利。 长长一大段话说完,卢兴将目光对准下首的赵小山,满含深意。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来,赵小山只觉九月份的天,阴风阵阵,浑身冰凉,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他的直觉没错,卢兴就是一条毒蛇。自从他打着鸡血回来了,赵小山的噩梦就开始了。 首先,卢兴将赵小山的办公桌挪到了自己营房的隔壁,其实就是个耳房,两个屋子共用一个大门,赵小山出入必须经过卢兴的屋子,卢兴站起身走两步就能走进赵小山的屋子,观察他在做什么。 赵小山当初听到这样的指令的时候,吓得喝水的杯子都摔碎了。 他同屋的那个郎中依旧班味十足,哪怕到了这时候都是忙忙叨叨中抽空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赵小山想拒绝想呐喊,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无力反抗下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去了卢兴的耳房。 至此,赵小山再也没了快乐。 他下班要操心王家的事,上班了还要受卢兴的监视。 为了逼迫赵小山抓紧时间想点子,早晨去时卢兴招呼一声,中间喝水撒尿之际也要交代一句,中午吃饭时要叮嘱一下,下午溜腿时还会不经意路过赵小山的屋子,笑着追问一下,最后下班时又要关怀一下。 赵小山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周围都由摄像头在扫射他,让他如坐针毡夜不能寐。 为了应付越来越变态的卢兴,他不得不向同事学习,也做出一副班味十足的样子,拿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忙个不停,不时低头皱眉喃喃自语,不时嘶哑怒吼,又不时还要做出撕纸狂躁之状,望之让人生畏。 每每看到赵小山脚底一堆纸团,卢兴都笑的老怀安慰,捧着茶杯回到座位继续忙碌去了。 这边赵小山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那边二黑子终于取得了一丝进展。 有鉴于上次赵五的折戟,二黑子经过慎重的考虑,制订了详细的规划,又做了实地考察后,决定从王家山庄附近的村子入手。 这村子叫李家村,离王家山庄不远,相差也就十公里。 王家山庄占地面积不小,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的,佃户也不少,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唯有一点需要大量从外面采购,就是木炭和木柴。 王家山庄里虽有山,但那山不高,就是个小山包,里面树也不多,而且那些树都要留着作为绿化景观,不能随意乱砍乱伐,因此山庄里要烧的木炭木柴便没了着落。 基于此,王家山庄附近的村子有不少人便找到了这个商机,农闲时便会去附近的山里砍柴拿到王家山庄来卖,钱不多,却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进项。 二黑子用了四五天的时间考察后,决定从这入手,拿起砍柴刀背起小竹篓也上山去也。 早在赵小山没发家之前,砍柴对二黑子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现在重操旧业也是小菜一碟,没一会的功夫他便砍了半篓子柴,李家村的人见到他一个生面孔还以为他是附近别的村的来抢生意的,朝他狠狠瞪了几眼。 没错,除了李家村,王家山庄附近其他稍远的村子也会有人砍柴过来卖,只为了挣那仨瓜两枣。 李家山庄没能垄断这生意,对外村来的便十分仇视。 二黑子不想徒惹事端,见差不多了便走了,到了王家山庄附近,刚要靠近便被拦下了,来人一看二黑子的装束,仔细看了看二黑子,发现这是个脸生的,狠声问道:“你是哪个村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二黑子身上的油滑劲早就没了,只剩下庄稼人的朴素,憨声道:“回大人,俺是枣红村的,俺爹是李二狗,之前都是他来送货,前两天他上天砍柴不小心摔倒了,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呢,就让俺来了。” 拦人的不过是庄子最外围最普通的护院,枣红村他倒是知道,李二狗是谁他上哪知道去。 这护卫仔细看了看二黑子的手腕和脖子,发现没有练武的痕迹,只是一个普通人,便放手让他去了角门。 在角门外,二黑子将柴禾交给守门的婆子,拿到了十个铜板。 掂了掂钱,二黑子心里鄙夷王家抠门,嘴上却感谢连连,点头哈腰一顿恭维。 第一次送柴之行顺利成功,比赵五那乞丐之行顺利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二黑子隔一天去送一次柴,到了第六次送柴时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发现。 那天他正好是下午酉初(下午五点)去的,站在角门门口他隐约听到了一些丝竹管弦的乐声,此外还有一些女子的娇笑声断续传来,联想到下午有好几辆马车进了庄子,二黑子觉得里面应该不简单。 他想靠近,却压根没有机会,那角门的婆子给完钱便将大门一关,将二黑子隔绝在外。 这一天,二黑子送完柴后没走远,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一直到月上梢头才见几辆马车从庄子里出来。 二黑子察觉有异,又和赵五连续蹲守了几天,发现隔两天就有几辆神秘马车进到庄子里,然后悄咪咪的离开。 后来二黑子让赵五去跟踪那几辆马车,他则自己继续蹲守,就这么蹲守的功夫,事情的转机出现了:他捡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他还认识的女人——王香草。 赵小山听到王香草这个名字时,脑袋都瓮了一下。 一而再再而三,他竟然能这个女人又一次产生了联系,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 难道王香草才是他的命定天女? 不然为什么他都到了京城了还能碰到她,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此刻的赵小山犹如遭受雷击,外焦里嫩,双眼发直。 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做了好久的心理暗示后,赵小山才去了二黑子安置王香草的小院。 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本尊时赵小山还是惊讶的后退了几步。 王香草的状态十分不好,她很瘦,瘦的脸颊凹陷颧骨突出,病态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 赵小山记得她在自家住的时候最爱梳着两根大麻花辫子,头发又多又密,可现在的她头发很少,像神雕侠侣里仇千尺。 她十指的指甲全部脱落,手臂骨瘦如柴,佝偻着躺在床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山子,你快进来,她说她知道山庄里的全部秘密,但她不告诉我,说你来了她才说。” 王香草作为郡守小妾那会二黑子正好在西北,所有不是很清楚两人的纠葛。 王香草虽然知道了二黑子的身份,但不管他问什么,王香草就是不张口,只说等赵小山来时再说。 现在赵小山来了,王香草立时便从床上坐起来,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呆呆的看着他。 赵小山不知道王香草为什么会从王家的庄子里跑出来,怎么就和王家扯上了关系,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香草,没想到咱们在京城还能碰到,真是缘分不浅,你怎么来京城了?” “赵小山……”王香草的声音嘶哑难听,像一个老风箱在嘎吱作响。 她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靛蓝色官袍,身板挺直气宇轩昂的少年,酝酿好的话突然就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是那个生机勃勃的少年,而她,已经命不久矣破烂不堪。 王香草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自卑感,这股自卑感似乎要将她淹没,让她觉得之前的筹谋算计都是一场笑话。 这个少年,是她那时的执念啊。 那时的她还是个农门长女,见到了赵家的富贵后一心想要嫁给他,可她挖空了心思都没能赢来这人的一个眼神。 最后她犯下大错离家而去,那种讨好不成的自卑感又酝酿成了深厚的恨意,在成为郡守小妾后她将那股恨意转变成了报复。 大概是她天生命不好吧,好日子没过几天又开始了流亡。 她本以为在荣河暗娼里的日子就是人生的至暗时刻了,可在王家山庄的这半年时间才是真正的地狱。 她是在逃亡时被人抓到王家山庄的,那里关着好多像她这样半掳半骗来的姑娘,这些姑娘各个神情呆滞生无可恋。 王家山庄的主子是个变态,他每隔几天便要邀请一些人来山庄作客,每次作客她们这些女人都要像牛羊一样被挑选。 选中的女子必须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客人的欢心,因为但凡惹的客人一点不高兴,等待她们的将是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曾亲眼看到一个姑娘赤裸着被那些禽兽们绑在铁棍上架在柴火上烤,那些客人们美其名曰:人肉烧烤。 直到今天,王香草都能想起那女孩的惨叫声。 她知道,若不能逃出来,她早晚会死在山庄里,成为山庄湖底的一把枯骨。 可她现在千辛万苦的逃了出来,就能活么? 低头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活了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的? 她这样的贱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第317章 朝堂对峙 十月初的京城空气中已经有了一丝微凉,但朝堂和民间都热火朝天,大家的关注点都被工部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奏折给吸引了。 大朝会上,太监总管例行问完:有事准奏无事退朝后,赵小山淡定从容的夸步出列,朗声道: “微臣有事上奏,微臣要弹劾礼部尚书王德英私德不正官德不修,其一,王家子弟利用职务之便常侵夺良田,压良为贱,并将名下大量佃农隐匿户籍,逃避赋税以谋取私利。” “其二,草菅人命结党营私,王家在城外五十里处有一座庄子,王德英之子王思永或虏或骗豢养了很多年轻女子于此处,一番调教后迫使那些女子供上门的官员们肆意玩乐凌虐。 那些上门者多是朝中官员,这些人手段十分残忍暴虐,每次聚会必然有女子死亡,那些女子的尸体便被王家直接扔进庄子里的荷花池底。” “第三,王家藐视皇权意图犯上,自陛下登基以来,王德英常常以陛下恩人自居,常在家中和家下仆人说‘若没有我王家的鼎力相助,陛下焉能登基?’ 以至于市井都道是王家的相助才让大景正了朝纲陛下有了皇位,甚至于在那处山庄聚会时,王思永也时常如此和众宾客炫耀。 甚至夸下海口称只要王德英开口求官,陛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然就是忘恩负义鸟尽弓藏,如此罪名陛下必不敢承担。 如此作为,桩桩件件都是谋逆大罪,其罪当诛,望陛下圣裁。” 听到第一条还算镇定的朝臣,再到后面两条已经一片哗然。 而上首的周彻听到最后已经脸色铁青手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他在狠狠压抑着自己的暴怒。 王德英见此顿时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冤枉,求陛下明鉴,赵员外句句都是信口雌黄冤枉臣。 这定是前段时间臣的孙子王子仁和他姐夫魏武在国子监发生冲突后,臣的儿媳曾上门找说法,兴许是臣的儿媳态度不好,致使赵员外怀恨在心,这才捏造事实编造谎言好伺机报复臣,臣冤枉啊陛下。” 一旁和王德英交好的一个御史也急忙上前开口道: “陛下,赵员外不过是工部营缮司的员外郎,如何有弹奏他人的权力?赵员外这是僭越,这才是藐视皇权。” “正是如此,赵员外因为两个学子之间一点小事便如此污蔑朝中重臣,如此胸襟气度,真是令人发指。” 赵小山冷眼看着说话的两人一眼,冷笑道: “孙御史和方御史无视事实如此帮王大人开脱,难不成两位就是王家山庄的座上宾?两位大人去山庄作客看到庄内湖水涟涟,不觉得后背发凉么?那些枉死的可怜女子说不定现在正看着你呢。” 孙御史先是一哆嗦,眼神看了一圈后又强作镇定横眉冷对道:“荒谬!赵小山你口说无凭便信口开河,其心可诛。” 赵小山哼了一声,继续道:“是不是信口开河,自有陛下查证之后再下定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我的罪。” 方御史也急了:“陛下,赵小山身为朝廷官员,无凭无据便胡乱污蔑攀附,其心不正。 此外赵员外不思在工部多做事,只因一点小事便对王大人记恨在心,这样的人还留在朝堂,朝中必乱,还望皇上诛杀此獠,下令赵家直系不许再入朝堂为官。” 他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其他官员先是吃了一惊后便开始嗡嗡嗡的小声讨论,有心虚的小声和周围官员说: “赵家这个泥腿子出身不高胆子不小,竟敢如此随便攀附,真是闲日子过的太好了。” 也有人秉着看热闹的心理:“哼,这可是早朝,若赵员外没有真凭实据他敢这么禀奏?我看啊这事八成是真的。” 王德英一脉的官员各个双眼赤红神情愤怒,却有鉴于赵小山的攻击力太强态度太过嚣张而没敢表态,生怕他将炮火转移到自己身上,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那些心思沉的,眼珠子乱转,看了看左右,在心中各种权衡利弊。 整个朝堂,只有魏大钦程术鑫几人为赵小山捏了一把汗,他们想不明白,赵小山怎么敢的,那可是琅琊的百年世家。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不论周围的人说什么,赵小山只低头顶着自己的槐木笏板,腰板挺直,眼神清正,神色无畏。 卢兴心中大动,他既钦佩赵小山勇闯虎山的勇气,又震惊于赵小山所奏报的内容。 没错,王家,王德英确实常以陛下的大功臣自居,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一起共事良久,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的。 他还记得陛下登基后任命王德英为礼部尚书时他那乌黑的脸,估计王德英以为自己怎么也能得一个户部尚书或是吏部尚书的职位,没想到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礼部,这让王德英愤怒了很久,陛下说完好久他才跪下谢恩,可见心中积怨已久。 他还听说王德英对其嫡孙女入宫之后只被封为嫔位也十分不满,埋怨陛下对他没有一点对岳丈的倚重。 他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都听到了这些话,那必然是王德英真的曾经如此抱怨过。 可见王家是真的膨胀了,膨胀到自视不清,还埋怨起皇帝了。 而且王家和他们卢家一直都不合,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些年他专心于专研,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家,始终不愿起冲突,往往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惹得家族对他很不满足,觉得自己软弱可欺,也让王家产生了这种错觉,还以为他是怕了他们王家。 现在赵小山只因姐夫被欺负便能鼓足勇气直面硬刚,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决断,无不让卢兴佩服。 况且,陛下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卢兴如何也不能允许王德英继续挑战陛下的权威。 综合这几点卢兴觉得此时自己必须站出来,站在赵小山一边,共同对付扳倒王德英,这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勇敢的赵小山,也为了年轻却睿智英明的陛下。 想罢,卢兴坚定的向前夸出一步,挺直腰身,手持笏板,大声道: “陛下,既然赵员外如此言之凿凿,必然是证据确凿调查清楚之后才敢如此进言的,几位大人与其在这里和赵员外争吵辩驳,不如问问赵员外到底有没有证据。” 周彻坐在上面看了半天他们的戏,此时的心情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暴怒,听到卢兴的话他狠狠拍了一下扶手:“赵小山,你到底是信口雌黄还是证据确凿?你可知你要为自己的所有话负责任?” 皇帝发火,下面所有的窃窃私语声全都消失了,每一个人都低垂着头装起了鹌鹑。 赵小山自然无惧,只见他态度十分淡定的从衣袖里掏出来几张纸,高举过头顶,道:“臣并没有信口雌黄,臣有证人,现在证人被我的护卫看着,这是她的证词,上面还按有她的手印,还请陛下过目。” 全场文武百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而跪在地上的王德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大太监下来接过了赵小山手里的几张纸,心中充满了悔意:早知道赵小山这个泥腿子这般难缠,前几天就不该犹豫心软,就该直接找人将他做掉,绝了后患,也好过被他咬一口。 泥腿子,果然都是贱皮子,得理不饶人,就该去死! 他扭过头去,看着后面的赵小山,眼神阴骘冰冷,暗含杀机,其中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离赵小山不远的孙御史见状,小声道:“赵小山,你可想清楚了和王大人为敌的后果,就算你自己不怕,难道你的家人也不怕么?” 赵小山似乎被吓了一哆嗦,高声道:“陛下,陛下救救微臣,王大人和孙御史要拿微臣家人的性命要挟臣,臣是家里唯一出仕的,全族都指着臣出息呢,臣不能死啊,臣还没为陛下肝脑涂地效忠,如何能死,陛下救命啊……“ 说罢,赵小山跪下,伏地大哭。 王德英:这,这是哪来的二傻子? 第318章 朝堂对峙2 上手的周彻已经粗略看过那几张纸,此时他紧抿着嘴唇,怒视着下方,所有官员收起了看热闹的心,再次低下了头。 “王德英,你可知罪?” 王德英脸色青白一片,重新跪好,重重的磕头道:“陛下明鉴,赵员外那些所谓的供词纯属无中生有的污蔑,还请陛下还臣一个清白。 臣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自陛下入京以后便拥立陛下辅佐左右,从不敢有贰心,满朝文武都可见的。” 周彻听罢眼神微咪,胸膛起伏不定,此刻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周彻很生气,十分生气。 王德英的话看似一片忠心,实则步步紧逼,他在强调:自从你周彻入京后,我王德英便拥护你,若没有我的拥护,你焉能上位?这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事,你若拿山庄那点小事说项,就不怕文武百官笑话你,说你兔死狗烹? 卢兴怒道:“简直此有此理,王德英,你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是在威胁陛下么?你简直,你简直利欲熏心胆大包天。” 周彻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将其撕碎。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不仅周彻听出来了,下面站着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其他人都怕,赵小山可不怕王家,反正都撕破脸了,那便再加点柴禾,于是他高声怒道: “真是岂有此理!忠君报国乃是为人臣子之本分,为天下苍生拥护明主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何以在王大人这里就成了你得免死金牌?怎么,就因为你做了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就要陛下对你恩宠有加?不然就是忘恩负义?王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陛下,王大人藐视皇权,企图用过去那一点点拥立之功威胁您,如此嚣张,罪不容恕,还望陛下严惩此人,不然朝中大臣各个以王大人为榜样,想站在您头上拉屎,整个朝堂整个大景还不乱了套?” 王德英没想到赵小山如此难缠,此时被气的口不择言:“赵小山,你不要太嚣张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参我,今天我若倒了,你就得了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我劝你好自为之!别把事情做绝了。” 周彻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双眼赤红,他一把将那几张证词扔到王德英头上,怒道: “王德英,你住口,你真当朕不敢拿你?容得你在这里嚣张至极大放厥词?你威胁朕不说,又来威胁赵小山,怎么,朕没跪下来感谢你的拥立之功你不满意了? 那朕要如何感谢你?是不是要朕屁股下面的龙椅让给你?你口口声声忠君爱国,做的事情却嚣张至极,今日若朕还能容得下你,以后这天下朕也不用要了。 来人,将王德英和孙慜方永福都捆了押下去,姜礼,你带着大理寺以及户部刑部的人去王家,看看他们家到底贪污了多少,把王家的人都押起来。” “臣遵旨。” “何辰。” “臣在。” “你带着监察司的人即刻出发去往城外山庄,将里面的东西都搜一遍,找到确凿的证据,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查查站的这些人里有哪些是他们王家的座上宾。” 说罢,周彻一甩袖子转身走回后殿。 王德英此时像是吓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等殿上的禁卫军上前抓人时,他仍旧软的不行,整个人是被禁卫军拖出了大殿。 刚才还十分嚣张的孙御史和方御史此时已经被吓的尿了裤子,顾不得形象大喊道:“陛下明鉴啊,臣冤枉啊……” 皇帝已经走了,今天的早朝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静静无声,既没有离开也没有动,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方御史的哭求声。 众人心中恻然,这是陛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对朝臣开刀,果然天子一怒浮尸千里,王家要完了…… 下衙的时候,众人依旧保持着缄默,三三两两的往外走,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远离了赵小山,并决定以后都要远离他。 本以为是工部那样只知道修桥造路的傻子,原来还是一个疯子。 以一个人来共同对抗一个家族,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这次王家的案子交给了刑部大理寺和监察司共同审理,赵小山作为告发人自然要全力配合,他先是将城西的王香草提了出来,亲自交给了大理寺卿姜礼的手里。 只不过王香草十分抗拒,不论什么话都只对赵小山说,别人来了不论什么级别什么高官都不张嘴。 弄得赵小山只能配合的待在大理寺,正好躲开外面的血雨腥风。在此之前又嘱咐家人尽量减少外出,店也歇业几天。 他不知道王香草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整幺蛾子,他走近她的牢房,看到里面缩成一团的女人,心绪复杂,问道: “王香草,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才行?” 王香草痴痴的看着赵小山,嘴角掀起一个嘲讽的笑,“若我说我还想嫁你你信么?” 赵小山噔噔退后两步。 王香草呵呵出声,“我是洪水猛睡?我就不堪到这种程度?让你连靠近都不敢?呵,赵小山,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如此嫌弃?我当初也是村里的好姑娘,也是一心一意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可你呢?你嫌弃我出身低,处处瞧不起我,若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是你赵小山毁了我王香草,你又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说到最后,王香草的质问变成了嘶吼,面若癫狂。 赵小山无言以对。 王香草说的没错,若没有他,也许她的人生不会这么糟糕,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女人也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说到底,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他们赵家的错。是他娘会错了意,主动勾着王香草起了多余的心思。 也是他手高眼低,总觉得自己际遇不凡,以后定然有所作为,应该娶一个高门贵女,看不上身为农女的王香草。 他们赵家全都是一副向下的姿态对待王香草,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没将这个女孩当成一个完整的独立的平等的个体看待。 以至于后面矛盾既生,再无转圜的余地。 只能说造化弄人。 王香草已经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而他自己也将永远遭受良心的谴责。 想到此赵小山早没了扳倒王家的愉悦,他上前两步,第一次直面王香草的眼睛,道: “王香草,从这离开后你有什么打算?你想回密水么?我可以送你回去。” 王香草猛地抬起头,眼神迸发出强烈的光彩,却又迅速的消散,她摇了摇头,自嘲道: “回去做什么?我早就和爹娘成了仇人,那里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我不想回密水,也不想在京城,你要真觉得良心难安,就送我去江南吧,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发誓以后不论怎样都不会再回来找你,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你若答应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好,我答应你,此件事了,我让我的小厮亲自护送你去江南。” 王香草收到承诺,之后便十分配合,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交代清楚,在她的供述下,那些山庄的男客人一个个被揪了出来,朝堂为之一空。 第319章 王家倒台后续 那边刑部的人已经从王家山庄的湖里捞出三十多具尸体,有一些已经有一些年头了,有一些血肉还没彻底腐烂,依稀能看出来大体轮廓。 王家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的证据确凿,皇帝震怒,下令将王家嫡系所有人全部捉拿下狱,男的发配边疆充当冲锋兵,女人没入教坊司不得赎身。 王家所有旁支官职一撸到底,限一月内全部返回琅琊下面的王家村,以后不得随意流动,出入琅琊必须告知当地官府,获批后才可通行。 并琅琊王氏罪恶滔天,三代以内不许入朝为官。 王家全部财产一律充公,只留十亩族田以做生存之用。 盘踞在琅琊一百余年的赫赫世家大族王家轰然倒台了。 那些和王家交好的世家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元气大伤。 树倒猢狲散,王家狼狈回到王家村时,那些姻亲们纷纷割席,订婚还没成亲的都退了婚,嫁女儿的直接宣布女儿不要了,娶王氏儿媳的人家都宣布儿媳妇暴病身亡或者出家为尼了。 据说王子仁脑袋上的伤本来就没长好,先是被关进大牢,后又随着祖父父亲一起去往边疆,路上发了一场高烧人就没了。 他娘秦氏听闻此事就疯了,疯疯癫癫的再没了原来的跋扈劲,有一天趁人不注意一脑袋扎进了教坊司的水井里,也没了。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世间冷暖,熙熙攘攘,莫不如此。 这是陛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将屠刀对准了世家,让这些一直都骄矜自傲自命不凡的世家们都绷紧了皮,开始严厉约束家族子弟不可胡乱非为。 各大世家的族长们早收起了轻视的心,对皇权更加敬畏了。 没收王家全部资产后,不论是国库还是周彻的内帑顿时都充盈起来,下半年的各项开支都有了着落,喜的户部尚书于瑞庆见到赵小山言笑晏晏,直言后生可畏,以后再接再厉。 这次抄家让周彻和淮安王都尝到了甜头,只觉得挣钱太难,还是抄钱最简单。 于是乎,这段日子上朝时出自世家大族的大臣们总觉得陛下看他们的眼神怪怪的,十分炽热,带着说不出的探究之意,像要在他们身上挖出一个洞。 吓的他们回家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家族子弟最近能不出门就别出门,谁要敢惹事皮鞭伺候。 等此间事了,九月份已经过去了,时间一晃划到了十月份。 朱丰收和赵五一起护送王香草去了江南,赵五便来自江南,他推荐了江南的一个小镇,说那里风景如画邻里热情,是个重新开始的好去处。 王香草听了十分向往,便决定前往。 刘氏和赵来福知道了王香草的事后十分唏嘘,刘氏为此沉默了好几天,满心愧疚。 得知王香草即将离开时先去城外的佛寺求了一个平安符,又拿出二百两银子交给朱丰收,让他到了地方再转交给王香草。 赵家的饭馆重新开张了,魏武却没再去国子监,而是选择在京城的一个私塾读书,准备明年的秋闱能一举成功。 王家的倒台并没有让他多快意,国子监那一个多月的折磨似乎改变了他的心态,将他困死在了那个自卑的世界里。 也许只有中举亦或是高中进士后他的精神状态才会变化。 赵娇娘最近每次回娘家眉眼都笼着一抹愁绪,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赵小山知道定是魏武惹的二姐不开心了。 看到那般豁达乐观的姐姐变成这样,赵小山恨不得冲到魏武的面前狠狠揍他一顿,投鼠忌器,又什么都不敢做。 只要二姐和他在一起一天,他便是姐夫,便是两个孩子的爹。 现在的他既希望魏武明年能中举,好让他别再自卑,以缓和夫妻关系,又不希望他中举,怕他飘了以后再找小老婆给赵娇娘添堵。 这想法十分矛盾,让赵小山十分闹心。 李球听到赵小山的吐槽气的一佛升天,直说这种男人就欠收拾,读书人的贱皮子揍一顿就能治好,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人。 还是赵小山死死拦了下来,决定要做什么都要尊重赵娇娘的意见,他们毕竟是外人。 李球叹了口气也只能作罢,决定以观后效,等一年后的秋闱出了结果再行决定。 但也表明了态度:他李球的妹妹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若魏武真的敢负了赵娇娘,就打断他的狗腿,宁可废了他。 扳倒王家虽然出力的是大理寺刑部和监察司,但功劳最大的当属赵小山了。 王香草功成身退了,二黑子也因为这件事被周彻和淮安王记了起来,给了他一个京城巡防司捕快的官身,从八品,一下子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二黑子当了官,那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他媳妇儿罗芳的精神又开始紧绷了,生怕他犯老毛病管不住下半身,听到消息的第一天便带着孩子进了京,连刚支棱起来的小茶水摊子都不要了。 赵小山借给二黑子三百两银子,让他们在巡防司附近租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以作安顿。 连给赵小山做事的二黑子都做了官,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立下汗马功劳的赵小山怎么也要提一提,可左等右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也没能等来陛下给他升职的旨意。 大家观望了一阵后得出结论:赵小山这是出头的橼子,被陛下利用完就扔了,帝王的薄幸寡恩可见一斑。 那些原本打算将家中女儿嫁给赵小山这颗后起之秀的人家瞬间歇了心思,纷纷偃旗息鼓,重新远离起这个愣头青大傻子。 没错,在很多人眼里,赵小山敢单枪匹马弹劾王德英的行径可不就是愣头青大傻子么,傻透透的那种。 若没有陛下的支持,早就成一堆骨头渣滓了。 这种人以后都不会有多大的发展,顶多就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更何况还是把陛下用之即弃的生了锈的刀。 一时间,朝野上下只有魏大钦他们几个,以及卢兴等工部官员看到赵小山还能笑的出来,其余大小官员全都是敬而远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已经放弃赵小山时,周彻竟亲自下旨给赵小山赐婚了! 第320章 赐婚 不仅朝堂众人惊讶,就连赵小山自己都惊呆了。 这圣旨下的毫无预兆,给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宣旨太监来时,刘氏和赵来福正好在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接着便领着大一家子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那太监对赵家态度十分温和,既没有不满催促也没伸手拿乔,只笑眯眯的等着赵家都准备好了才咳了咳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赵氏小山,才略出众忠君爱国,正值风华正茂之年当宜家宜室之期。今有皇家昌平公主,温婉贤淑,德容兼备,秀外慧中。 朕观二人实乃天造地设之良缘,特赐婚于赵氏小山与昌平公主,择良辰完婚,结为夫妻,愿尔夫妻二人日后相敬如宾,上效家国,下传子嗣,绵延福泽。钦此。” 刘氏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圣旨了,前两次是赵来福得了爵位,她都能听明白,可今天这次的圣旨怎么说的云山雾罩的,她都听迷糊了。 啥啊,皇帝先是夸了她儿子好,又说了一个什么公主的,说那个公主也好,然后就要干啥? 要赐婚?结为夫妻? 皇帝给她儿子赐婚了?对方还是个公主?! 她没听错吧?是这个意思吧? 她们乡下种地出身的农户,竟然被陛下赐婚娶一个公主? 啊啊啊…… 刘氏被这个消息砸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想高声尖叫,又碍于外人在场只能拼命压抑,强烈的情绪冲击着她的大脑让她一阵阵眩晕就快支撑不住。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还是赵来福经历过些场面,叩谢后哆嗦着接过了圣旨。 岳新看着拿了圣旨就往回走的老爷子,再看看还瘫在地上起不来双眼呆滞无神的刘氏,尴尬的朝那宣旨的太监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来一个大红包悄咪咪的送过了去。 “老爷子老太太被这好消息砸到,有些失礼了,还望公公莫要见怪,天气转凉,请公公喝些茶水。” 那宣旨太监也没推辞,顺势便将红包收进了衣袖里,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显然是做惯了的。 感受一下红包的厚度,宣旨太监十分满意,笑容更真挚了些,道: “无妨,能得娶公主,老爷子这是欢喜过头了,实属正常,既然圣旨已经送到了,那咱家就告辞了,记得提醒小赵大人去宫里谢恩。” 岳新点头哈腰恭送,“一定一定,谢公公提醒,公公慢走以后常来啊。” 等送走了宣旨太监,刘氏才在艾香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只见她突然推开艾香的手,然后疾步朝后院走去,走了两步又变成了小跑,一边跑还一边伸手双手左右摇摆哈哈大笑,神色狂放状若疯癫。 岳新先是吓了一跳,之后急忙指挥下人赶紧追过去,别让老太太摔倒。 下人们一个个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上前追人,整个场面乱成一团,惹得岳新十分不满,大声呵斥他们肚子里没二两香油,一点小事都经不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丢人。 等眼前的人都走干净了就剩岳新自己时,他才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疼了他才敢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家主子竟然被赐婚了一位公主? 虽然是先帝一个不得宠的庶妹,那也是公主啊。 之家的主子全家覆灭时,岳新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算完了,谁想到官家竟把他们这一批罪奴赏给了新晋的赵家。 他都四十多岁了,连孙子都有了,本以为赵家小门小户的,又是从乡下过来的,自己帮衬着干点活,差不多能混到老得了。 谁知道赵家人这么能耐,老爷子才来京城就被晋升了爵位,赵小山年纪轻轻在工部屡次立功站稳了脚跟,之后又扳倒了百年世家王家,现在又被陛下尚了公主。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主子不仅从未苛待他,还步步高升。 主子升天,他作为鸡犬也能跟着修仙了。 哎呀,要是那几个老家伙知道自己这么幸运,指不定怎么羡慕呢。 想到这,岳新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又干劲十足,脚下生风朝后院走去。 老爷子老太太人都挺好,就是从乡下来的,见识过的风浪太少了,遇到这么点小事就激动成那样,连给传旨公公的红包都忘给了,幸亏有自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都做的周全有稳当,让主子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个家啊,没有他得散呦。 赵小山从衙门匆匆赶回来时,赵来福和刘氏已经消化了这巨大的喜悦,神情重新恢复了正常。 看到儿子得知自己被赐婚后呆愣在地的傻样,赵来福撇撇嘴,一脸恨铁不成钢: “亏你还是五品官,不过是被尚了公主,就迷糊成这样了?一点深度都没有。” 刘氏也道:“上次你立下大功,陛下早晚赏你,现在给你赐婚,以后你就是皇家的女婿了,以后人家公主进了门,你还成天这么傻乎乎的,不让人嫌弃么? 我告诉你啊赵小山,以后你大热天少出门,人家公主可是金尊玉贵的尊贵人,可不是咱村里的粗丫头,你要还是窝窝囊囊不修边幅,趁早和陛下说一声,别耽误人家……” 此时的赵小山根本听不到刘氏在说什么,他的情绪起起伏伏不知该哭该笑: 自己竟然也有命能娶到一个公主?岂不是和李伯玉一样了?天啊,有公主血脉的注入,自家下一代应该颜值会提升一大截吧? 天灵灵地灵灵,保护他的基因别太强,生的孩子一定要像公主啊。 不对啊,周彻怎么可以这样!婚姻大事,竟然连问都没问过自己这当事人的意见,事先一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下旨赐婚,这简直太不尊重他了。 唉?不对不对,昌平公主是哪位啊?之前怎么从没听说过?长的好不好看,若是貌若无盐可咋整。 想到这,赵小山急忙从神游的状态中回来,拉起岳新就问: “岳新,这昌平公主到底是哪个?今年多大了,你以前听说过她么?” 岳新早知道主子要问,答案都备好了,此时不疾不徐道: “回主子,当今陛下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但年纪都还小,最大的不过五岁,这位昌平公主乃先帝(元康帝)庶妹,今年刚好十七,是婚配的年龄。 之前成祖薨逝时,昌平公主年龄还小,还没来得及张罗婚事。后来先帝继位,当时的黄皇后压根就不怎么理这些庶出妹妹,昌平公主及笄后也没人张罗,这才拖了下来。 昌平公主的母妃是曾经的梅嫔,出自江南的二等世家蒋家,不过在昌平公主还年幼时梅嫔便过世了,她是由现在的玉太妃抚养长大的。 昌平公主还有一个同胞哥哥,就是兰郡侯,封地就在兰陵县,自从成年后便去了封地,只有成祖出殡时回来过一次,这些年无论京城如何乱都没回来过。” 岳新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全都说了。 只是这些还不够,赵小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问道: “那你听没听说这个公主长的怎么样,好不好看?性子好不好?” 岳新“呃”了一声后低下腰,小声回道:“这个么,公主毕竟从小在宫里长大,除非宫里宴请时露面,其他时候外人都看不到的,属下这身份根本没去过宫里的宴请,所以公主的长相也无从得知。 而且因为昌平公主不太受宠,外面对他的议论声也没有多少……” 看来是个长相不甚出众的公主了。 长相一般,出身一般,庆元帝的庶女,元康帝的庶妹,这样不高的身份,和自己正好配适。 若弄个身份地位高名声又大的,自己还真驾驭不了。 而且娶那样的公主自己未免太高调了,这个昌平公主就很好了。 周彻的圣旨里只写了赐婚,并没写什么时候。 但昌平公主今年十七了,赵小山也二十二了,两个人的年岁都到了,今年来不及,那明年肯定可以了。 迎娶皇家公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每一个公主都有自己的公主府,若公主强势,以后赵小山便只能随着公主住在公主府里,不能常回家,相当于入赘了。 但本朝公主地位一直不高,大多数公主性格都很温和,有的婚后敬重驸马的也会随着驸马住在驸马的家里。 若这位昌平公主不嫌赵府寒酸,愿意和赵小山住在赵府,那就必须马上收拾房子了。 再加上成亲要用的东西都要提前置办,刘氏紧张感顿生。 不过她能张罗赵大壮的亲事能张罗召赵娇娘的亲事,对迎娶公主却一点头绪没有。 她带上岳新和艾香,又带上一些家里的点心直奔城北干儿子李球家,准备询问自己的便宜儿媳妇沈薇。 沈薇毕竟是宫里出来的,问她准没错。 恰好赵小山也想问问沈薇知不知道这昌平公主的为人长相,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过去了。 沈薇见到刘母自然十分热情,听到赵小山被陛下赐婚先是恭喜了几声,而后将自己所知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我之前进宫拜访皇后娘娘时正好见过昌平公主,公主她长的很漂亮,不是那种一打眼的靓丽,是一种很耐看的美。 她在玉太妃身边长大,性子很是温婉知礼,哪怕见到我也一点架子没有,估摸着也正是因为此,皇后娘娘才会选中她赐婚给三弟的。 干娘,以后公主进了门,你就有福了。” 最后一句话沈薇是对刘氏说的,虽然知道这话不过是客套话,刘氏还是喜的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 “那就借你吉言了,那咱们娶皇家姑娘需要准备啥啊,我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好孩子你快教教我。” 沈薇和刘氏一向相处愉快,自然知无不言。 赵小山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十分开心,为了婚礼时不出错,也坐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这一听不要紧,差点吓了一跳,虽然婚礼的主要仪式是由礼部组织的,但他们作为男方家庭,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事倒是好做,最重要的是要花钱。 还要花大价钱。 驸马娶公主也是要准备聘礼的,若以后小两口到公主府娶住,他的聘礼就要先搬到公主府。 若以后小两口住在赵府,他的聘礼也要先去公主府转一圈再运回赵府。 实质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形式。 听着沈薇一点点科普,赵小山和刘氏的动作几乎一致,一会‘啊’一下,一会‘哎呦’一声,听完全部,两人都是冷汗涔涔,觉得十一月的天可真冷。 其实冷的哪是什么天气啊,那是贫穷的风,贫穷的雨和贫穷的空气。 他们家之前买铺子就将家底都搭了进去,现在手头还十分拮据,满打满算才剩几千两银子。 这点钱拿到密水能买下半条街,在京城这地界还想迎娶公主,那是万万不够的。 刘氏想到这,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没钱,真没钱。 要不回头问问陛下,这公主咱能不能别娶了,娶不起,真的娶不起。 第321章 赵小山的苦恼 母子二人兴致勃勃的来,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到了晚上,得到消息的赵娇娘一家、李球两口子、二黑子携媳妇乃至庄子的三旺一大家子刘大舅一大家子全都来了。 所有人都在一边倒的夸赞赵小山厉害,竟能让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公主,看得出陛下这是真的器重赵小山。 二黑子媳妇儿罗芳最能说,将赵小山夸的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是密水崛起之光,是古仙村所有孩子学习的榜样和目标。 赵小山这么厚的脸皮都不禁红了,他摸摸鼻子忍不住反驳: “可快别说了,李伯玉也娶了公主,人家还是封疆大吏呢,比我官位高多了。” “李伯玉当初娶的时候公主才是个乡君,还没有名号,就听着唬人罢了,严格说起来还不算正经公主呢。山子这不一样,这可是从小就在皇宫里生下来的,正经八百的公主。 再说了,再是封疆大吏又咋样,还不是在北边么,那边搞不好就要打仗,哪有山子好,虽然官职不高,但陛下器重啊,就在京城,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哎呀,婶子,要不说人生啊就是先苦后甜,以后你和我叔静等享福吧,这事若是传回咱村,指不定咱村的老少爷们怎么羡慕你俩呢。” 罗芳这嘴皮子是真溜,两句话就将刘氏哄得脸上重现了笑容。 今天人聚的这么全,晚上必然要吃饭。 赵小山让爹娘先招待着,自己拉起李球去了后院。看左右无人,赵小山直接握拳鞠躬: “哥,你是我亲哥,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亲的哥了。” 李球被吓的炸毛,双手抱肩做出防御姿势,“你要干啥?我最亲,大壮往哪放?” “不一样,大哥和你都是最亲的。哥,我是你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你一定要救救老弟啊。” “陛下一道圣旨下来说让娶公主,大家都以为我一飞冲天了呢,今天问了你家嫂子才知道,娶公主还要花老多钱置办聘礼。 哥,咱家啥情况你也清楚,俺们没那金刚钻但必须揽这瓷器活了,这可是圣旨啊,违抗者必死。哥你得帮帮老弟啊,老弟我也不多借,你就先借我三万,等以后我挣了钱指定还你。” 李球大惊:“三万?你怎么不去抢啊,你看我像三万不?!不是老弟,老哥给你一种我很有钱的感觉么?” 赵小山点点头,“毕竟你家宅子在城北,还是五进的,占了半条街呢。” 李球挠挠头,“山子,那宅子是老哥我当初趁乱占的,严格说起来还不属于我呢,是黄家一个附徒的,那家人跑了才轮到我手里,要是哪天人家平反了回来了,我指定要还回去的。” “而且哥手里存不下钱你也知道,这几年家里都是你嫂子经营的,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我手里就是每个月那点俸禄,现在加起来不到一千两。” 赵小山撒泼,“我不管,你是我认识的人里身份地位最高的,还是我哥,你不帮我谁帮我。难道真让我拿着家里这三五千娶公主?我丢人了,你脸上就有光了?” 李球气的直跺脚,气的捶了赵小山脑袋,“你傻啊,你认识的人里地位最高的难道不应该是陛下么?怎么是我了,是陛下让你娶公主的,你没钱陛下又不是不知道,你借钱也该是去他那借啊。” 赵小山自然认识周彻,周彻对他也还挺好,不过问皇帝借钱娶媳妇儿? 他可没这个胆子。 而且周彻好像也挺穷的,上次水泥制造出来这么大的功劳,周彻那么开心,不过才赏了一千两银子,抠抠搜搜的。 就连最近财政富裕了,也是因为接着发了两笔横财。 一个是薅了朝中很多大臣家的羊毛(这事还是卢兴牵头的),再有就是王家倒台,家产充公了。 不过他听说,王家的家产在户部尚书于庆瑞的抵命力争下,百分之九十都入了国库,皇帝的内帑只收到了不足一成…… 又听说,这笔钱一进账,宫中的娘娘们立马置办了一批首饰,之前有大半年她们都没集体添置首饰了。 这皇帝做的,也是可怜,整点私房钱还要和朝中大臣扯皮。 “哎呀,你替陛下考虑那么多,陛下就算再穷,人家手指缝露点出来也比你强。你明天不是要入宫谢恩么,正好把这事说一下,实在不行你就承诺在半年内定会想出一个挣钱的好点子,陛下指定给你钱。” 说完,李球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知道我老弟最能干了,你可以的,你一定行,饭快好了,别让娘等急了,我先去吃饭了,吃完饭我和你嫂子还得回去呢,你嫂子胆小,别走夜路。” 赵小山歪了歪嘴呲了呲牙,真想咬他一口。 因为第二天要进宫谢恩,饭桌上赵小山一口酒没喝,全程保持清醒,满脑子都在想明天该如何和周彻张嘴借钱。 李球这厮虽然抠搜可恶,但说的话没毛病。 这事,只能求助于皇帝,谁让他没事嘚瑟赐婚的。 今天的饭菜还算丰富,男一桌女一桌,除了赵小山和刘氏心事重重外,大家都很开心。 赵来福还不知道自家没钱娶媳妇儿的事,被人一口接着一口的灌酒,只灌的迷迷糊糊失去了理智,最后还站起来唱上小曲了,给刘氏气的狠狠掐了一把他腰间肥肉,疼的赵来福“哎呦”一声,差点摔倒。 众人见状,推说吃的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纷纷散去。 走时几个女人还在嘀咕,这刘氏今天怎么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没个笑模样呢。 难道是害怕了? 毕竟要娶的是公主,这身份地位这么高,以后还怎么摆婆婆款,若是那昌平是个骄矜倨傲的公主,每次见面还要给人家跪下呢。 听说成婚以后还要去公主府住,小山好好的儿郎相当于入赘了。 在媳妇儿面前都直不起腰,还当什么男人啊。 罗芳和三旺的媳妇儿等几个女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啧啧几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第322章 向皇上借钱娶媳妇儿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早早就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去了宫外等候。 今天不是大朝会,他这个从五品小官是不用出席的。 朝会分为大朝会和小朝会,小朝会除了沐休日,天天都要开。 大朝会只有每个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三天举行,京城六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参加。 因为人数较多,像他这种从五品的喽啰往往站在后面。 夏天天气最热的时候大殿里挤了这么多人太过闷热,他们连进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站在殿外。 上次他弹劾王德英就是在大朝会上说的,当时是九月份,天气还是有点热,他最开始站在殿外的后排,因为有事奏报才进了大殿,站在殿门口那。 今天他早早便从家出发了,就为了散朝后进宫谢恩。 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别说皇帝赐婚,就是皇帝赐屎,作为臣子也要老老实实的吃了,吃完了还要跪下磕头。 左等右等,终于看到那些三品以上的朝臣们一个个哈欠连天三三俩俩的往外走,赵小山知道这是早朝结束了,他连忙上前将腰牌递给守门的侍卫。 这侍卫赵小山还认识,竟是皇后娘娘孙英儿的弟弟孙英明。 之前他进宫时还和此人聊了一路,孙英明虽然身为皇后的亲弟弟,为人却十分谦和,一点架子都没有。 那时候两人还约定要常走动,只不过后来他十分忙碌,先是在工部被压迫,后来又去了北地接父母,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得罪了王家,和王家纠缠了好久。 最开始孙英明还发了一次请柬邀请他去家中做客,那时候赵小山正在工部忙着研究水泥,实在没有时间,便拒绝了。 后来听说孙英明自己也忙了起来,他去了齐州帮着抓捕黄家叛党,好像前几日刚回来。 见到是他,孙英明朝他笑了笑,拱手道:“恭喜赵大人喜获良缘,这是来谢恩的?快进来吧。” 看来他被赐婚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孙侍卫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不见了,有时间咱们聚聚?” 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人又不错,还是应该交好一下的。 “好啊,今天下衙后我就有空,我听说京城新开了一家米粉店味道很不错,咱们尝尝去?”孙英明咧嘴一笑,有股阳光大男孩的感觉。 赵小山闻言愣了一下,“你说的是城西的赵氏米粉店么?” “对,就是那家,我刚回来就听同僚说了好几次,一直想去尝尝,前几天一直忙没得空呢。” 赵小山摸了摸鼻子哈哈一笑,“那这顿饭老哥我可请定了,孙大人刚回来可能不清楚,这米粉店正是我家开的。” “啊?你家开的?”孙英明做出一脸吃惊的表情,接着又笑道:“我说怎么叫密水赵家米粉店呢,这可真是巧了,那正好省了一顿饭钱了。”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孙英明亲自将他送到值守处,接下来的路就由内宫的太监领着他前行了。 宫里他已经来过两次了,路线已经非常熟悉,那小太监估摸着听过他的大名,亦或是见孙英明和他说笑,知道他地位不低,一直低头带路,有问必答。 周彻下朝后又将几个心腹大臣留在宣明殿继续议事,赵小山在宣明殿的侧殿又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被宣召。 一进屋赵小山便跪了下来,道:“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晨四点多起床就开始办公,忙到现在干了差不多一上午活,周彻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见是赵小山,也没顾及着形象,喝口茶后站起来狠狠抻了一个懒腰,“无需多礼,起来吧。” “你赵小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大忙人,今天是专门来谢恩的?” 赵小山故作惶恐,“臣不敢,臣知道陛下日理万机,些许小事从不敢拿过来打扰陛下,不过臣今日进宫确实是来谢恩的,谢陛下惦念微臣的婚事,赐婚给微臣。” “行了,别说那套官话了,你说着不累么?你说着不累,朕听了还累呢,和那帮老东西打交道朕不得不猜,和你说话朕还要猜?” 赵小山摸了摸鼻子,含蓄的笑了一下,也没敢接话。 人家是皇上,话怎么说都行,自己可不敢随便应下。 不过周彻确实很好了,只因为在密水的那点情谊,待他一直十分宽容。 不论是赐爵位还是给奖赏,甚至这次的赐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很喜欢他。 有时候赵小山也矛盾,不知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周彻,是和他像朋友般相处,来一场旷古绝今的君臣佳话,还是始终保持一点距离,恪守为人臣子的本分。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现在自己位卑权低,和周彻相处的时日很少,每次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还是放尊重点好。 周彻说完见赵小山没回话,叹了口气,也没介意。 高处不胜寒,皇上坐拥天下最高权力,必然是孤独的。 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你的这桩婚事啊还要多谢谢皇后,因着上次何家的事没成,皇后内疚了好久,后来她看上了昌平公主也是考察了好久才和朕说的。 昌平确实是个好姑娘,本来定下人选后想让你和昌平见一面的,后来出了王家的事,朕就忙忘了,便直接下旨了。 正好今天你进宫了,一会去皇后那谢恩的时候趁机见一面吧。” 赵小山等的就是这句话呢,开心的急忙跪下谢恩。 周彻见他说到媳妇儿喜笑颜开的糗样,摇头失笑。 这可是他的福星,谁能想到这小子悄无声息的就将琅琊王家给扳倒了呢。 这次赵小山立下这么大功劳,他本打算给他挪一挪位置的,还是皇后劝住了他。 琅琊王家刚倒赵小山就晋升,必然遭到朝中其他世家大臣的敌视,还不如让他继续在工部打磨一段时间,等王家的风头过去了再说。 赵小山谢恩后抬眼看了看周彻,发现年轻的帝王似乎心情不错,犹豫了片刻后期期艾艾的张嘴道: “臣得陛下爱护,能赐婚于公主,实乃臣及臣全家的荣幸,自从得了圣旨,臣的爹娘都十分激动,又十分惶恐,臣昨晚甚至一夜没睡。 臣来自密水农村,幸得陛下不弃,以一介白身跻身官场,能为陛下效力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再苦再累得罪再多的人也没关系,只要能效忠陛下,臣甚至愿意付出生命。” 周彻不知道赵小山到底在憋什么屁,现在这些彩虹屁他听得牙都酸了。 只听赵小山继续道:“寒窑破瓦吃糠野菜,臣都不会在意,但昌平公主马上就要嫁给臣了,公主乃千金之姿,金尊玉贵,万不能受一点委屈,臣何德何能,又如何忍心让公主跟着臣受苦呢。” “你想退婚?” 周彻怒了。 赵小山脑子进水了吧,他可是将公主嫁给他,他还矫情上了? 赵小山连忙否认:“不不不不,皇上误会臣了,臣不是要退婚。” 难道是自己说的太含蓄了,周彻没领悟? 还是自己说的太夸张了? 不论是哪一种,都有些用力过猛了,赵小山压低了声音,重新道:“臣,臣就是怕家里太穷,让公主嫁过来受委屈……” 越到后来声音越低。 周彻愣愣的看了看对面的赵小山,过了一会,突然胸腔震颤,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赵小山啊赵小山,你果然是个妙人,你哭穷哭到朕这来了?你怎么好意思张的嘴?脸皮到底有多厚啊,你娶我们家女孩,还伸手向朕要钱?上哪说理去?!” 赵小山被周彻问的脸都红了,只不过他最近黑了不少,脸红也看不出来。 “臣,臣实在是没了办法这才问皇上的,臣昨天问了李球,他说就有一千两,我想着公主金枝玉叶,还是下嫁,若是聘礼太寒酸了也不好看,以后她的姐妹指不定怎么笑话呢,我这都是为了全了公主的脸面全了皇家的脸面不是。” 周彻听了他的辩白又哈哈笑了一会,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停。 “行,你扳倒了王家也算大功一件,为朕挣了不少银子,朕借你一些也无妨,但这是借,以后你可要还的。” “那是一定的,臣可以写借条的。” 周彻此时的心情很好,“借条就算了,朕是天下共主,不信还有人敢欠朕的钱不还的。” “这样吧,这次朕借你五万两银子,限你五年之内还清,朕也不要你还钱,朕要你每年必须给朕想出两个挣钱的好法子或者好营生,亦或者像玉米那样的高产作物,只要你在五年之内做出十次贡献,这五万两银子朕就当送你。” 十次贡献? 要他狗命! “皇上,臣之前的水泥翻车和火柴不能算么?十次贡献,臣做不到啊……” 周彻摇摇手指,“不行,不能算,现在借的钱,就从现在开始算。之前我还给你家赏了一万两呢,那就是水泥火柴的奖励。” 赵小山心里一万只草泥马跑过,周彻你个狗人,你个皇帝,坐拥天下,和一个贫穷的臣子算计这么多,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么。 “你就说行不行吧,行呢,朕一会就让人把钱给你送过去,不行的话,你就等着公主寒酸着嫁过去,到时候我就让朝臣弹劾你藐视皇家不敬公主,再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不仅要将你捉拿下狱,连你爹的爵位都拿回来。” 赵小山知道周彻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特意吓唬自己玩呢,无奈的笑了笑。 知道这贼船说啥也要坐了,人家是皇帝,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臣谢主隆恩,臣愿接受这霸王条款,自愿卖身为奴,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哈哈……霸王条款,赵小山,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告诉你,就这霸王条款,多少朝臣求着朕朕都不给呢。” 赵小山:是是是,你是皇帝,你的脸上都是金子,俺们这些臣子只有舔的份。 “行了,别皱着个眉头,像是朕在逼良为娼似的,这样吧,朕再加一条,若有十分重大的贡献,一个顶两个,这总成了吧?” 赵小山喘气的鼻音都粗了,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弯腰恭声道:“臣谢主隆恩。” 看到赵小山吃瘪,周彻的心情更好了。 这小子,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了,不仅能干,还能为他枯燥的生活带来不少乐趣。 第323章 见到未婚妻 临近中午,赵小山有幸被批准和周彻一起吃了顿午饭。 这饭吃的,菜一大桌子,自己愣是没吃饱。 那些菜各个做的十分精致好看,就是太好看了,他愣是没敢太伸筷子,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将那些造型破坏了,引来周彻的又一番嘲笑。 从宣明殿出来时,赵小山整个人都萎靡了,感觉身体被掏空…… 他觉得周彻在坑他。 用一个皇家不甚得宠的公主,换他免费为其打工五年。 自己怎么想怎么吃亏。 但这一切不服气在亲眼见到昌平公主时全都烟消云散了。 正如沈薇所说,昌平公主不算十分惊艳,却很耐看,很有古典仕女的美,气质十分温婉,完全没有公主的跋扈,颇有种大家闺秀的秀美。 她长的很高,估摸着有一米七左右,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进来时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行礼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耐看。 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头型,赵小山叫不上名字,头上没有过多的头饰,只有一些细白的小珍珠点缀,一支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像是要摇进赵小山的心里。 知道对面的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昌平公主只偷偷看了一眼,便快速收回目光,之后脸便红透了,像只偷吃的小老鼠,惹得赵小山心头火热。 她就是自己未来的妻。 皇后娘娘孙英儿看着这对未婚男女的互动,欣慰的点了点头,看这样,两人这是看对眼了? 她今天早晨起来还后悔呢,自己怎么能没让两人见上一面就让陛下赐婚了,万一成婚后不满意成了一对怨偶,自己岂不是罪过大了。 真是失策。 好在两人似乎对对方都挺满意的。 既如此,那就再给两人创造点机会,想罢,孙英儿道:“听说陛下的祥云殿有一株红梅要开了,本宫还没看过,昌平,你陪本宫走走?” 昌平公主顶着个大红脸福了福身,柔声道:“是。” “赵小山,你进宫这么多次,也没见过宫里的梅花吧,太子正好下学,你抱着他一起去欣赏一二。” 赵小山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给自己制造机会呢忙不迭的答应了。 太子今年不过五岁,还是个糯米团子,长得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 从去年开始,太子便开蒙了,现在每天他都要跟着先生学习,上下午各一个时辰。 中午本是太子睡午觉的时间,奈何太子现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中午怎么都不睡,只想在寝殿里蹦来蹦去的淘气。 以前皇后娘娘很是烦心,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了。 太子被宫人从内殿牵出来,一见到赵小山就指着他的脸问:“母后,这是给我找的新大伴么?这个怎么这么黑啊?” “胡说!这是你父皇的肱骨之臣,不是什么大伴,还不快过来给赵卿家道歉。” 被人认作太监的赵小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不用不用,太子年幼可爱,以前没见过臣,认错了也正常。” 他一个下臣敢接受一国储君的道歉,嫌命长了? 也是,后宫常年不见外男,太子见到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皇帝,要不就是几个侍卫。 但侍卫都是高大威猛挂的,自己长得个子矮,还偏瘦,一看就和侍卫就不搭边,可不就容易让人误认为是太监。 皇后娘娘就是这么一说,见赵小山识趣便不再多说,领着一群人朝着祥云殿走去。 祥云殿在宣明殿后身,是周彻单独休息的住处,殿前的空地上有一片梅林,往常这里的梅花都要十二月份才开,今年才刚进十一月,就有一株红梅悄然绽放。 周彻本来还在宣明殿处理政事,听太监说皇后等人就在后头,也无心办公,放下笔朝着祥云殿行去。 一进院子他便看到了皇后正抱着太子认识梅花,而赵小山正朝昌平公主处挪蹭,试图和昌平搭话。 说完平身后,周彻自然而然的从皇后的手里接过太子,没搭理赵小山和昌平。 他成婚晚,现在快到三十了太子才五岁,因此并没有年轻人的浮躁,也没有人在他耳边说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谬论。 太子是他的嫡长子,是他给予了厚望的孩子,是大景江山的下一任君王。 他自然是希望他会按照自己的期望成长,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庇护天下百姓,守住祖宗的基业。 因此,他力排众议,早早立他为太子,让其他有子的嫔妃绝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并为太子精挑细选了几位老师,悉心的教导他。 只要有时间,周彻便会将太子抱在身边教养,哪怕处理政务时也会让他在旁边玩耍。 他对这个孩子的宠爱一度让何淑妃嫉妒发狂,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不安分的东西:他周彻,不是其他的帝王,爱玩那些平衡之术,也不害怕太子势力渐大后自己的权力会受到威胁。 当然了,若太子长大后不堪重任,那他现在给多少,以后也会全都拿回来。 孙英儿站在周彻旁边,看着周彻父子二人的互动,满眼温柔。 几年过去,她已经不复年轻时的年轻貌美,尤其是生了太子后腰身渐粗,不论平日里怎么节食,肚子上那坨软肉就是下不去,这让她十分苦恼。 随着后宫进的女人越来越多,她的压力很大。 尤其是当初为侧妃的何淑妃,她的二皇子几乎和太子一起出生的,太子不过比那孩子早了半天。 也幸亏了这半天时间,太子占了嫡长二字。 只不过她生产时有些伤到了,调养了两三年才慢慢好起来,想求个二胎始终没能如愿。 倒是何淑妃厉害,生完二皇子不过一年又怀孕了,诞下了今上的第一个公主。 想到后宫最近这一年陆续又填了几个孩子,孙英儿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脸上的笑容也不复自然。 一国皇后,听着高贵,个中苦楚,也只能自己吞咽。 周彻抱着太子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看她,柔声道:“皇后觉得赵小山和昌平何时成婚为好?” 孙英儿知道自己刚才失态,急忙收起哀怨的表情,重新扬起笑脸,温柔回道: “皇上以为呢?” 周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轻男女,“他们年龄都不小了,还是尽早,一会我就通知礼部操办起来,你也多上心,赵小山今天来除了谢恩,又从我这借了五万两银子呢。” 周彻笑着将赵小山如何和他哭穷,又是如何被自己逼迫签订‘霸王条款’的事和孙英儿说了。 孙英儿听完眼睛瞪得大大的,先是一脸惊讶,而后便笑了起来。 笑完又对周彻福了福身,“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后何出此言,要成亲的是赵小山,又不是朕,朕何喜之有?” 孙英儿柔声道:“臣妾自是恭喜皇上既有贤臣又有良友,陛下和赵卿家的相处是君臣,但更像朋友,自然随性,赵卿家为人赤城真挚又有才华,待人礼遇有加。 陛下和他相识于微末,这么多年来依旧彼此信任。 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陛下和赵卿家与商汤尹伊何异?臣妾这是为陛下得遇贤臣知己高兴呢。” 孙英儿的话让周彻十分高兴,他附和着点点头,“知我者皇后也。” 孙英儿得到肯定,十分满足,“皇上,臣妾听弟弟说赵家的米粉店在京城很火爆,不若咱们也去尝尝?” “正有此意!” 最近周彻的心情很好,黄家叛党伏诛,小皇帝被押送皇陵,解决了他皇位的后顾之忧,多年夙愿一举成真。 最近王家倒台后帑充盈,就连南边的叛乱都被平息了。 他登基不过三年,内忧便彻底解决了,只待休养生息几年可以挥师北上收复失地了。 那大片的领土本就是他们周家的,自从衣冠南渡,多少皇帝都梦想着光明正大的回去,可是江南的烟雨迷了他们的眼,软了他们的腰。 但他不是,他从未忘记自己的使命和担当。 看着差不多了,周彻给孙英儿使了个眼色,孙英儿会意,慢慢朝赵小山昌平走去。 “怎么样,这里的梅花还行吧?虽然不如御花园茂密,却胜在精致。” 赵小山知道今天的接触时间结束,皇后这是撵他来了,只能怏怏的点头称是。 啊,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快,还和没小昌平说几句话怎么就结束了。 周彻这个没眼力劲的,他倒是妻妾成群了,怎么就饱汉不知饿汉饥呢。 周彻感受到他幽怨不满的眼光,心里大骂他臭不要脸得陇望蜀。 祥云殿虽然是他的寝宫,但已经属于后宫范围,他为了给赵小山创造机会多和昌平公主相处,将一个外男领进来,这是多大的荣宠,别人相求都求不来的。 昌平知道相亲时间结束,柔柔的和皇帝皇后告别后退去。 赵小山的目光一直追着她的身影老远,黏糊的犹如实质,周彻啧啧两声,感慨赵小山还挺纯情。 从宫里出来后,赵小山身后跟了几个尾巴:乔装打扮的皇上皇后,两人身后各跟了一个太监一个宫女,还有两个侍卫:孙英明和李球。 至于躲在暗处的侍卫有多少那就不知道了。 这是孙英儿自进宫以来第一次出宫游玩,显得十分亢奋,连平时伪装的端庄高贵面具都不戴了,穿着一身朴素的棉布衣料,头发上没有一点妆饰,只别了一根木簪,洗尽铅华面色清透,多了一丝朴素,少了一丝端庄。 若不是浑身气度不凡,皮肤白皙娇嫩,远远看去还真以为是个农家小媳妇儿呢。 周彻么,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哪怕穿着粗布麻衣也挡不住他那王霸之气侧漏,往那一站就知道此人不凡。 赵小山走前后面,脑门冒汗。 周彻这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突然要微服私访,而且为什么要去他们家的米粉店! 这万一中间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得起这责任啊。 李球站在前面也是一脸疑惑,不明白为何赵小山进宫谢恩能把皇上皇后给谢出来。 这小子,就是个招灾的体质,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好。 孙英儿已经很久很久没出宫了,这次能出来她十分激动,哪怕坐在马车里也掀开帘子偷偷向外面看去。 周彻见她这般不仅没制止,自己也跟着饶有兴趣的看。 一行人到了城西后便从车上下来了,打算一路走到米粉店。 现在是下午申时(下午三四点),还没到饭点,街上人流也不大。 孙英儿带着侍女走在前面,看到一旁的首饰店觉得十分新鲜,在征得周彻同意后进去逛了一圈挑了几样首饰,走着走着看到卖绸缎的又进去挑了几匹绸缎,甚至看到街边卖的包子都想买一个尝尝。 别的周彻都同意了,就这吃食没允许,惹得孙英儿频频回头看向包子铺,眼中流露出的馋意化为了实质。 然而不论孙英儿如何暗示,周彻都根本不为所动,依旧闲云信步的朝前走。 赵小山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两匹绸缎,心里啧啧称奇。 看这样,周彻挺爱他媳妇儿啊,两人的相处方式哪像皇上皇后,分明是感情极好的年轻小夫妻么。 切,周彻这个虚伪的男人,精神上的专情和肉体上的多情并不冲突嘛。 走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密水赵家米粉店到了。 此时店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食客,赵大壮和刘石头正在前面忙活着。 见到赵小山过来了,赵大壮急忙迎了过来:“山子,这个时间你没在衙门上值,怎么回来了?你咋还买一堆布料?咱娘都快被你愁死了,你竟然还花钱买布料,你这败家孩子,心里咋一点数没有呢,大哥,你怎么不知道管管他呢。” 他正说着,小刘氏也从后厨出来了,她不似赵大壮那般没眼力劲,见赵小山和李球人均抱着两匹布,还都在围在一个年轻男子身后,心中猜测这人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说啥呢,山子带人来吃饭,你不知道将人迎进来,怎么还说上了,山子,快,进店里热乎热乎,外面冷着呢。” 小刘氏招呼着众人进店,将几人引到一楼的小包间里还特意用袖子擦了擦椅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浮灰。 “嫂子,这是我上峰,他们听说咱家米粉好吃,特意让我带他们过来尝尝咱家米粉,你快做几碗肉沫米粉端上来,再烫一碗咱家麻辣烫,装点麻辣豆皮啥的。” 小刘氏笑着,“哎呀,是山子的上峰啊,失礼失礼,你们放心,俺们家米粉绝对是全京城最好吃的,其他家的都是学俺们家的做法,根本不正宗,我这就亲自给你们煮米粉去,大人稍等啊。” 自从他们家米粉店开张,最近有不少当官的来吃,有一些官员甚至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过来吃,小刘氏见多了,对官员的畏惧都慢慢消失了。 第324章 微服私访米粉店 小刘氏走了后,孙英儿和周彻放松下来,开始打量店里的布置。 这店看着不太大,但布局合理装修的也用心,就连桌椅都考虑的很到位,有一人桌二人桌和四人桌,筷子勺子酱油醋汁每个桌上都有,任由顾客随便取用。 店内跑堂的小二都穿着统一的衣服,后厨干活的头上都包着头巾,看得出来整体很干净。 来前周彻还担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再吃坏了肚子,看了一圈总算将心放在了肚子里,满意的点点头后问道:“你这店当初多少钱兑下来的?” “回皇上,差不多三万两银子,您也知道,臣的爹娘哥嫂都来了,这么一大家子都靠臣那点俸禄银子也不现实,臣就想着给他们整个小店有点营生做。 就那三万两还多亏了您赏赐给臣的钱,再加上从外面借了点,东拼西凑的总算盘了下来,臣不是今天非和您哭穷,臣是真穷。” 面对赵小山见缝插针似的哭穷,周彻手都抖了,生怕自己的理智被冲动打败,上去给他一个大逼兜。 “行了行了,这会子那五万两银子估计都送到你家了,你再哭穷也没用了。” 好吧,既然没用那还哭啥,赵小山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开始介绍起他家的米粉店里有哪些特色,当初又是如何运营的。 听到他说在印刷坊印刷传单进行大范围宣传这事,周彻也没计较他公器私用。 说起来,那印刷坊也为他挣了不少钱,他可是一文都没给过赵小山。 这么说来,自己确实亏欠赵小山良多,也怪不得他总是朝自己哭穷。 周彻难得的良心发现了一次,等小刘氏将麻辣豆皮端上来时,周彻竟先夹了一筷子送给了赵小山碗里。 赵小山看到盘子里躺着的一根麻辣豆皮,再抬眼看看周彻,觉得遍体生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完了,周彻估计又想要什么损招坑自己了。 赵小山装作满脸激动的谢完周彻,味同嚼蜡的将自家豆皮吞下去,静静等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周彻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又给孙英儿夹了一筷子,最后自己才慢慢品尝起来。 “味道不错,虽不精致,却胜在独特,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吃,这豆皮也很有嚼劲。” 孙英儿也点点头表示同意,甚至觉得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吃。 她生在西北长在西北,就独独喜好辣口,属于无辣不欢。 前两年她生太子时伤了身体,总要吃药调理身体,有时候实在馋的不行了也只能吃上一小口,浅尝辄止,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爽口的小吃了。 赵大壮亲自将几大碗米粉端了上来,米粉上面撒了稀碎的肉末,边上还有爽口的酸菜和腌好的黄豆,绿色的香菜上面淋上一层红红的辣椒油,视觉上看着就诱人。 孙英儿光看着就馋的不行,顾不得一旁的皇帝,迅速挑起一筷子嗦了一口,满足的都想叹气了。 好吃啊,怪不得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店在京城能爆火。 赵大壮知道对面的男女是自家弟弟的上峰,送完菜之后便没着急走,想着为赵小山多说几句好话,好博得他们的好感。 但他本来是个腼腆的性子,嘴还笨,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组织了半天语言也只说了一句: “大人慢吃,不够了再要,管够。” 这时小刘氏恰巧端着一碗烫好的麻辣烫进来了,听到自家男人的发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接着又笑道:“大人吃着怎么样?别看我家店小,赶上饭点还要排队呢,不少人都拿着家里的碗要端回去吃,我们都不卖,生怕拿回去吃坏了肚子再诬陷我们店里不干净。” 周彻以前在密水的时候就吃过赵小山做的米粉,对米粉倒是没多惊艳,点点头敷衍道:“味道确实可以。” 小刘氏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接着又炫耀道:“大人吃好了以后可以请同僚来尝尝,俺们这包厢可以从另外的小门进来,后面还有更大的包间呢,到时候你们来了提我家山子名,俺们给你们打折还送小菜。” 小刘氏的话说的很有水平,既夸了赵小山又宣传了自家的店,最主要的是她的态度诚恳自然,听了就觉得舒服。 周彻点头:“一定的,这次吃好了下次领着同僚一起再来。” 孙英儿没有说话,她已经将筷子默默伸向新端上来的麻辣烫,吃进嘴的那一刻孙英儿觉得自己灵魂在颤栗,人生终于圆满了。 她终于找到了后半辈子的最爱,也觉得之前自己吃的都是猪食。 她决定了,她要第一次运用皇后的权力不限手段从赵小山手里将麻辣烫的方子要到手,以后交给自己的小厨房,天天做,她要顿顿吃。 一顿饭下来,孙英儿的肚子差点撑到爆炸,难受的差点维持不住自己一国之母的端庄形象。 一整碗麻辣烫,半碗米粉,若干豆干,每一样吃食都精准踩到了她的爽点上,她觉得这顿饭是自己这么多年第一顿吃到爽的饭,以前的都是为了活着。 媳妇儿吃的开心,周彻心情也很好,嘴角一抿计上心来。 只见他放下筷子,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角道:“不愧是密水赵家米粉,属于咱们大景朝的头一份了,只是不知这麻辣烫是怎么想到的?刚才我吃了几口觉得味道麻麻辣辣的,很是开胃,正适合现在的气候,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英儿,你觉得味道怎样?” 孙英儿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放纵,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此时也没敢说实话,微笑道:“确实很不错,不比御膳房的差,臣妾不知不觉都多吃了几口。” 何止是多吃了几口,何止是不比御膳房的差。 周彻拍了拍她的背,“难得听英儿这么推崇一个吃食,看来英儿甚是喜欢这麻辣烫啊,回去让御膳房也研究研究,以后你在宫里也能常吃了。” 周彻:赵小山,朕作为帝王,没有明目张胆的朝你要方子,还采取这么曲折迂回含蓄的方法,你还装作听不懂装傻充愣,再不主动拱手让出来,多少有点恃宠而骄了,如此没有眼力劲,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赵小山当然不是没有眼力劲的傻子,周彻和孙英儿一唱一和的如此明显,他怎么能看不出来,他扯了扯嘴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对面坐的可是皇帝皇后,看上他的方子了就拿钱买呗,既要又要的干啥,还演上双簧了。 赵小山气结,他深深为周彻感到不齿,一个皇帝能做到这么抠搜,也是旷古绝今了。 第325章 论不要脸谁更生一筹? 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尽管看穿了二人的把戏,赵小山还得乖乖咬钩: “若娘娘喜欢,我将方子抄下来送给您就成,若让御膳房研究还不知道研究到什么时候呢。娘娘早点吃到,微臣也倍感荣幸。只要能让陛下娘娘开心,别说献上一个方子了,就是赴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咱家这麻辣烫米粉的能被您二位喜欢,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我们赵家的荣幸。就您们刚用过的筷子碟子碗我们以后都供起来放在大堂最中间的位置以供后来者瞻仰的。” 李球被赵小山的谄媚生生酸出一身鸡皮疙瘩,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受;一旁的孙英明也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一脸佩服的表情。 周彻倒没觉得什么,反而满意的点点头,觉得赵小山终于上道了。 “皇上您看,您和娘娘好不容易来一次,俺家小店蓬荜生辉,皇上,要不您给这小店提个字,也让俺家以后能扯虎皮拉大旗以后好炫耀炫耀?” 周彻转头看向他:你咋那么敢想呢? “陛下,有了您的招牌这店的生意以后觉得更上一层楼,现在这店一天能盈利几两银子,等您题完字一定能涨到几十两。几十两倒是不多,但架不住这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到时候我再将店面扩大,将后面的院子也打通都变成包厢,争取做到京城米粉第一家,说不定一天能挣到上百两呢。 到时候财源广进不在话下,为了感谢陛下您的题字,我愿分给陛下您三成干股,还望陛下笑纳。” 有钱挣? 这倒是个好主意! 自己的墨宝虽然宝贵,但不能变现的墨宝留之无用,朝中百官都知道自己出自密水,自己给密水的米粉店题字也没毛病,他们应该想不到自己是为了背后这三成干股吧。 但他现在是皇帝,可不是以前的淳县侯,才给三成,看不起谁呢。 “干股什么的就算了,朕富拥四海,又怎愿和你挣这几分利。但赵爱卿如此有心,朕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这样吧,这三成干股朕不要,你将钱都捐到京城的水泥坊吧,水泥厂自成立以来一直在投钱,国库捉襟见肘,工部的工匠们劳累许久没见到回馈,朕也于心不忍。” 赵小山举手投降了,论不要脸还得是周彻,服了服了彻底服了。 三成干股多少钱,水泥坊要多少钱,周彻非要可着他这一只羊薅么? “皇上说的是,给水泥坊捐钱既全了微臣的效忠之心,又能解了陛下心头所忧,既如此,那微臣就领命了。” 周彻点点头,再次表示满意。 周彻达成所愿,心情甚好,当即也不扭捏,吩咐赵小山准备笔墨,挥毫泼墨后,宣纸上跃然几个大字:密水赵氏米粉店。 龙飞凤舞霸气侧漏。 赵小山傻呵呵的捧着宣纸,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可是皇帝亲笔墨宝,以后能传给子孙后代的。 为了烘托效果,临走时周彻不装了,叫来了禁卫军,携孙英儿坐上皇帝皇后的御辇回了宫。 他们这一行人一走,赵家米粉店便被人群淹没了。 整条街的人都听说皇帝来过这家店,都想趁着空气中的龙气没散过来沾沾,一股脑的涌入店里,人挨人人挤人人踩人,动不了,根本动不了。 这一天,赵家米粉店人满为患,险些出现踩踏事件,但米粉一碗没卖出去,原因无他:店里所有人手都在维持秩序,根本没办法正常运转。 这种轰动在第三天皇帝亲手提名的牌匾挂上去后又一次达到了高潮。 赵小山连夜让赵大壮刘大勇二兄弟将后院的房间收拾出来,做出一个个包间,以供贵人们使用,又在后墙打通了一个小门。 没办法,陛下和皇后都来过的店,就是卖的是屎都会有人来捧场的,尤其是那些朝中官员。 这么一折腾,店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服务人员一再扩大,除了固定几个人,赵小山又紧急从庄子上抽调了十个年轻男女,匆忙培训几天后就紧急上岗了。 皇帝的效应就是那么立竿见影,皇帝的牌匾一挂上去,店里的营业额立马上去了。 赵小山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想,若不用拿出三成利润捐给水泥坊,自家一年后不借钱也能迎娶公主的。 周彻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虽然对他十分苛刻,吃拿卡要的无恶不作,但该干的活也从不含糊,回宫后就将他和昌平公主的婚事交代给了钦天监,让他们拟定日子。 钦天监要了双方的生辰八字后,掐指算了算,觉得明年成婚的话上半年四月二十八就是个上上佳的日子,下半年十月十八也可以。 赵小山觉得十月十八太晚了,还要再等一年,还是六月二十八好,于是两人的婚礼便定在了明年的六月二十八。 现在已经十一月份,距离婚期也只剩下小半年,时间还是很紧的。 赵小山拿着周彻借给他的五万两银子,全权拜托给沈薇,让她帮忙张罗着预备聘礼。 沈薇一直在备孕,但一直没能成功,心中本来十分烦闷,觉得愧对李球对她的好。 现在赵小山这事求到她这,她立马答应下来,觉得这是一个向李球证明自己的好机会:自己虽然生孩子这块困难,但掌家理财的能力不弱。自己是出自皇后娘娘身边的一等侍女,比一般家庭出身的闺秀也不差的。 最近陛下又是给赵小山赐婚又给他家店铺题字,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赵小山很受陛下的宠爱。 所有人都在等着赵小山挪窝,可让所有人都失望了,赵小山的调令迟迟没有下来,依然还是工部营缮司的从五品员外郎。 对于赵小山最近出了这么大风头,工部尚书卢兴十分不满。 他觉得赵小山简直不务正业本末倒置。 扳倒王家算什么,那是皇帝和御史该干的事,一个官员安身立命的根本除了适当的钻营就是个人工作能力过硬。 结果现在赵小山都干了什么?先是斗王家,后来又搞米粉店挣那几个小钱,连着三四个月过去了,赵小山是一件正事也没干,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有负圣恩。 卢兴很恼怒。 他很看好赵小山,并将赵小山当作自己晚年再次崛起的希望所在,但他的希望每天都在忙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不务正业了。 如此蹉跎下去,大景的未来何在。 激愤之下的卢兴反思自己之前太过于含蓄了,开始改变策略走只直白路线,比如之前还暗暗提醒赵小山想点子,现在直接就将人拉到跟前,两眼紧紧盯着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 在卢兴看来,神游天外就是思考,他最喜欢看赵小山神游天外的表情了,一直在期待着赵小山的神游完一圈回来能带给他惊喜。 结果他失望了,如此攻关了半个月,赵小山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赵小山不是不知道卢兴的着急,不仅他着急,自己也着急! 自己还欠周彻五万两银子呢。 他也希望自己的脑子涂了开塞露,激情喷涌挡不住。奈何他只能套用一句宜修娘娘的话:臣妾做不到啊。 臣妾不过是一介文科生,来到大景朝这些年,能做出这么多也算够了,江郎才尽,且为之奈何?! 正在赵小山因为想不出点子焦虑到便秘时,阔别依旧的槐五和寇老大回来了。 第326章 槐五和寇老大回来了 自从寇老大和槐五跟了孟林,两个人可谓如鱼得水,在战场上屡立战功。 黄氏伏诛后,周彻大手一挥,连京城都没让他们回,直接让他们转战闽南。 经过一年多的作战,闽南的骚乱得以全部平定。 孟林并没有马上班师回朝,而是等到闽南所有的叛乱隐患都消解了,新任闽南郡大小官员彻底站稳脚跟,才和中央申请回京。 自周彻登基以来,不论是朝中还是民间,对他非议颇多,很多反对派都认为他出身不正篡夺皇位。 不论是黄氏还是后来的闽南叛乱,都有各地藩王在背后操纵的影子。 甚至连北边的大梁也打着助大景正朝纲的名义骚扰过边疆。 好在周彻一直稳得住,军事上他知人善任,只要是军事能力杰出的将领在他那里依然能得到重用,像北地的何将军和英国公,哪怕是前朝旧臣,他依然委以重任用人不疑。 而孟林,更是前朝元康帝时期的得力干将,现在大景朝的精锐之师基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些人也没辜负周彻的信任,用了几年的时间先后平定了大景内乱,结束了自庆元帝晚年至今长达十余年的动荡混乱,社会秩序重新稳定。 经历过战乱的大景朝千疮百孔,百姓只想先填饱肚子,对继续打仗十分抵触,周彻按捺住整顿旗鼓收复山河的野心,注重民生,废除了庆元帝和元康帝两朝时增加的各项苛捐杂税,对于战乱地区甚至直接减免了三年赋税。 同时周彻大力推广种植玉米这类高产作物,并在水源丰富的江南地区广泛宣传龙骨水车。 在文教方面,他扩大各级官办学校的规模,并鼓励民间办学,将印刷术免费分散到地方各级学堂使用,使得教育成本大大降低,天下万千学子直接受益,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买得起书本。 出于爱惜民力考虑,周彻停止了皇宫皇陵和避暑山庄的建造,登基几年除了朝臣家的女儿偶尔进宫,至今未举办一次选秀。 他带头厉行节约,不年不节的宫中甚少办宴会,大规模的赏赐也很少,以至于周彻在朝中大臣嘴里成了最抠门的皇帝。 他自己节约,也看不的下面官员鱼肉百姓,自他上任后,下面的贪官污吏死了一大批,那些鱼肉乡里的世家大族畏于他的手段纷纷严格要求自家子弟,以免撞到枪口上。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周彻算是彻底坐稳了屁股下的龙椅,随着黄家的伏诛,朝中再也听不到反对的声音,所有人都拜伏在新皇帝威仪之下。 那些勤劳做事的官员们长呼一口气,那些投机钻营的油子们则彻底收手暗自蛰伏。 上行下效,几年的功夫下来,整个大景吏治清明经济复苏,不说改天换日海清河宴吧,至少有了一丝中兴的气象。 现在闽南彻底平定,孟林带着手下的强兵猛将们班师回朝,这是一件大事,整个朝堂都为之忙碌起来。 首先便是论功行赏的问题。 孟林本就是禁卫军首领,后一直带兵征战,为周彻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是周彻一朝除了小叔公淮安王之外的第二人。 这么一个忠心耿耿战功彪炳的功臣,到底该给个什么样的奖赏,成了早朝时众大臣讨论的焦点。 不过这事和赵小山没啥关系,能参与讨论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人家站的高度高,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全面,确实是赵小山这样从底层爬上来的不能比的。 没几天,在孟林他们回京前夕,对孟林这些将士的封赏便拟定好了,只等孟林一入京便可谢恩接旨了。 第二件要讨论的大事便是孟林手里的军队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支精锐之师,上可杀胡人下可平叛乱,身经百战,各个勇猛不凡,数量也多,有十八万之数。 这样悍勇的军队若继续驻守京城,再快的刀也上锈了,迟早会堕落到一击即溃。 但若调往边塞,就怕外重内轻,重蹈前朝覆辙。 而且这样一支军队交给谁手里既能物尽其用,又能保证对皇上的绝对忠诚,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个人必须十分忠诚,而且军事能力非凡才可,可这样的人有几个? 孟林是不行的,他功劳实在太大了,这几年仗打下来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够重了,很多士兵只识他孟林而不是皇帝,也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孟林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怕自己被有心人利用,在请旨回朝的奏折里也明确了态度:自己这些年南北征战,身上暗伤无数,现在大景叛乱已定,他想趁机歇一歇,实在无心在去外地驻守领兵了,希望陛下成全。 孟林这番良苦用心,周彻如何能不明白,于是在朝臣们商讨如何封赏时,周彻直接大手一挥,封了孟林一个侯爵之位:定远侯。 这是本朝除了淮安王之外的第二个爵位。 只不过这爵位只是个虚名,一旦卸下军权,孟林就变成一个光棍侯爵了,为了表示看重,周彻将孟林的儿子命为征夷大将军,正三品职位,他的长子嫡孙入宫为太子伴读。 如此殊荣,朝野可见。 果然,孟林班师回朝时听到陛下对自己的安排,感动的一塌糊涂,长跪不起,双眼含泪,哽咽出声。 他很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当年他们那么多人一起入伍,有的战死了有的站错了队被清算了,还有的早就解甲归田,只有他活了下来。 一将成名万骨枯。 他的成功固然有身后万千普通士兵的拼杀,还有就是皇上对他的信任。 先帝元康帝对他固然有知遇之恩,但现在的陛下却对他十足的尊重和信任,让他为其拼命也甘愿。 士为知己者死,别说现在让孟林放下兵权回家荣养,就算现在要了他的命他也无怨。 按照周彻的旨意,孟林的军队被分割成三部分,一部分有十万人,和现在京外的南北两大营合并打散,负责驻守京师;第二部分四万人去往西北划归孙英儿他爹管辖,负责西北边防;剩下的这四万人,由孟林的儿子孟魁即新任征夷大将军,带领去往北地并州,与李伯玉共守国门。 当然,为了避免边疆大吏拥兵自重,周彻还做出调整:边疆和京城的将士每四年换防一次,将领则不跟随而动。 孟林虽然心疼他的军队被如此打散,但他不能有任何异议,只能跪地谢旨。 这两件大事宣布完,剩下的就是其他将领的奖励安置了。 宣旨的太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赵小山站在后排听的云山雾罩,这些人都是军中将领,他都不认识,所以对于他们是升迁是封爵的实在没有兴趣。 只有听到槐五和寇老大这两人时,他的耳朵才竖了起来。 寇老大,因在青州黄家一事上策反有功,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 槐五,因作战勇猛被封为正五品宣威将军。 两人一个有勇一个有谋,且忠心可嘉,回京后直接去京外的南大营报到,负责管理士兵操练,待四年后换防去往北地。 听到这个消息时,赵小山差点蹦起来,太好了,两个哥哥回来了,他的靠山又多了一层。 杨桑花估计这时候也在家左等右等呢,自从听说了消息,这段时间她寝食难安,每天都要去城门处打听消息。 杨桑花堕胎的消息一直没告诉槐五,从庄子上出来后她一直在米粉店帮忙,晚上就和店里的伙计厨娘住在米粉店后身的院子里。 只不过最近店里的生意实在太火爆了,后院不得不变成了大小包厢,赵小山便将她弄回了赵家,让她跟小刘氏一起。 现在她的两位大哥回来了,她也可以不用再挤在赵家,结束这寄人篱下的日子。 漫长又隆重的大朝会结束后,赵小山早早出了宫门,坐在马车里等着槐五和寇老大。 结果等了半天,人家出来是出来了,却是和一群人一起。 原来陛下的圣旨一下,去往北地和西北的八万士兵马上就要拨冗前往,万不能耽误行军进城。 那些跟着一起去的将领自然也不能在京城多逗留,便想着趁着现在抓紧时间聚一聚。 一帮武将出去吃喝,赵小山自然没法往前凑,和寇老大他们打了一个招呼便回了工部。 一进工部的大门,赵小山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改变一句辞就是:此愁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他愁啊,他是真愁啊。 卢兴这个疯子,他是要生生将自己逼疯啊。 点子如果是逼一逼就能想出来的,那现代高中班主任得有多少科研成果?! 实践出真知,他被卢兴天天拘在小屋子里,没有实地考察便没有灵感来源,如何能够想出点子。 他将自己的想法和卢兴说了,却被卢兴一口回绝了。 理由是:我前段时间倒是给你时间了,可你并没有出门考察,而是在你家米粉店一通忙活,你让我如何再给你出门的机会,你就老实的待着想吧。 赵小山抗争无效,每天活在水深火热中,苦不堪言。 第327章 和槐五摊牌 之后的几天,去往北地和西北的军队陆续出发,寇老大和槐五也终于忙完,能抽出时间和赵小山见面了。 两人在战场上打仗干的是掉脑袋的事,油水自然不少,尤其是后来去了闽南,他们在当地灭了好几个大寨子,寨子里的金银珠宝不少,孟林体恤手下作战辛苦,只上交了六成,剩余的四成都分给了他们这些属下。 因此这次回来两人再不是穷嗖嗖的穷光蛋了,而是手握大量财富的小富豪了。 为了感谢当初的赵小山和李球引荐之情以及对杨桑花的照顾之意,寇老大和槐五见面时还携带了重礼。 沈薇没来,但礼物里面有她的,是一支十分漂亮的蓝宝石点翠头面,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送给李球是一把漂亮的弯刀,据说这是闽南一个寨子酋长的佩刀,他们攻破时被寇老大拿到手后偷偷藏了起来,准备送给李球。 李球见了果然很是喜欢,摩挲着弯刀像抚摸欣赏一位美女,眼神深情真挚动作轻柔。 见他喜欢,寇老大开心极了,觉得自己当初九死一生第一个杀进那酋长的寨子是最英明的决定。 送给赵小山的是一匣子玉石,玉石这东西可以给女人做首饰,缺钱时还能卖了换钱,好看块大的玉石是女子身份地位的象征,有价难求,槐寇二人送这他这样的礼物不可谓不重。 赵小山刚打开时差点被晃瞎了眼睛,心情激动的血压飙升,好半天才从狂喜中缓过神,发了发了,真是发了。 匣子里差不多有十多块玉石,其中有几块红色的,赵小山准备拿出来送给昌平公主给她做首饰。 那几块黄色的送给二姐娇娘,蓝色的就给老娘和大嫂了。 “谢谢寇大哥槐五哥,这礼物也太重了。” 槐五依然话少,回答的是寇老大,“俺们兄弟回来的路上就听说陛下给你赐婚的消息了,当时就想着给你送点什么,这匣子玉石是高长天高将军的,我们哥俩用别的东西换的。” 没想到二人如此用心,赵小山心下感动,举起酒杯敬道:“没想到两位大哥如此为我着想,小山何德何能得两位大哥厚爱,寇大哥槐五哥,以后你们有什么事能用到弟弟的尽管开口。” 寇老大听罢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山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真要说谢也该是我们俩谢你们才是。若没有你和李大哥的力荐,孟林孟大将军也不可能对我们兄弟二人那般委以重任。可以说,没有你们的帮助,就没有我和槐老五的今天。 这几年我们在外征战,看惯了生死,更觉得你和大哥的恩情贵重,这点东西和你们泼天的恩情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 李球放下弯刀,拉了拉寇老大的袖子:“行了行了,咱们兄弟,说那些干啥,快坐下,山子你也坐下,咱们几年没见,今天好不容易出来喝顿酒,只说高兴的,不说那些恩啊情啊的。” 当年引荐他们二人,一方面是看上他们二人的才干,觉得他们以后必然大有可为,另一方面也是兴趣相投惺惺相惜。 他们二人也优秀,短短时间便立下大功,现在回来了还送了这么合他心意的礼物,他觉得自己当年做的很对,对自己的眼光也颇为自得。 “我不过写了一封信,你们能成功是你们的本事,这种话以后万不可再说了听见没。” 赵小山也附和道:“是啊,以后咱们只谈感情不谈恩情,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寇大哥,你怎么在军中待了这么长时间,反而没了以前的洒脱?若是以前你可不会说这些话。” 寇老大叹了口气,“不是老哥我非要说这些外道的话,实在是这几年在军队里见识了太多,有些感慨罢了,今天是咱们兄弟重逢的好日子,不说那些丧气话了,来,咱们今天不醉不休,干一个。” 这一晚,四个人全都喝醉了,幸好有岳新派来的小厮跟着来的,不然新得的一匣子玉石都要落在酒楼了。 第二天赵娇娘和大小刘氏看到玉石,都很开心, 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是要做成首饰还是收好以后留着给小辈。 得知赵小山将几块红色的玉石留下给昌平公主,刘氏瘪了瘪嘴,没说话。 这儿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开始维护上了,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不过人家是公主,据说长的还很好,儿子惦记点也正常。 赵小山没管老娘的酸醋,晚上下值后将槐五单独约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措辞严谨的将杨桑花堕胎的事和槐五一一道来。 “杨姑娘现在在我家铺子干活,我让她主管选购食材和洗菜切墩,手底下管着七八个人,每个月有一两银子的收入。 之前在庄子上她还郁郁寡欢的,自从去了铺子忙活起来好像也忘了那段不堪的过往,做事也越来越有样了,我嫂子还说呢,以后俺家店要开分店就让杨姑娘出去做掌柜。” “这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和你说,但你也可以当作不知道,我想杨姑娘也不想让你知道她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槐五原本就是冷硬话少的性格,这几年在军队历练,身上还多了肃杀之气,像一把随时要出鞘的刀,望之让人生畏。 只有在和亲近的人接触时,槐五才会露出些许笑容。 听了赵小山的话,槐五脸上的线条紧绷,额边青筋暴起,手拳紧握,显然极为愤怒,但眼神却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矛盾。 赵小山对他的愤怒很不理解,不论当时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救了杨桑花就该给人家一个准话,就得对人家负责。 总是这么不清不楚的算怎么回事。 若是以前槐五还是拉黑活的船夫,和杨桑花倒是相配,但现在他们俩身份地位悬殊,一个是有了军功的新晋将军,一个是破了身还流过孩子的农女,就像两条交错而行的火车,根本不会有结果。 槐五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赵老弟,谢谢你这些年对她的照顾,我槐五欠你一个大人情,我槐五发誓,只要老弟你张口,让我赴死都可以。” “可别别别,什么死不死的,我照顾杨姑娘也不都是你的原因,我和你一起认识她,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才愿意帮助,再说了,杨姑娘现在是我铺子里的小管事,这么能干工钱又不高的姑娘可不好找,和你没啥关系,你别给自己扣帽子了。” 槐五知道赵小山这么说都是为了自己,也不再多言,只是又一次抱拳表示感谢。 当天,槐五就和赵小山回了赵家将杨桑花接回了自己的宅子。 自那日起,杨桑花再也没去米粉店上工,也没回赵家。 半个月后,京城新晋的五品宣威将军广发请柬,邀请亲朋好友于正月二十参加他的婚礼。 赵小山哆哆嗦嗦的打开请柬,上面的名字赫然写着:槐五松,杨氏。 第328章 番薯成了 这样的请柬,别说赵小山自己了,就是刘氏她们也全部傻眼了。 不是说两人是结义的兄妹么,怎么就这么几天的工夫就要变成夫妻了? 刘氏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赵小山的胳膊,紧张道:“山子,杨姑娘流胎这事槐五知不知道?” “知道,我前些日子和他说了。” 估计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让槐五下定决心要求娶杨桑花,好给她一个安心。 赵小山已经没法评论这件事了,不知该说槐五傻还是槐五傻。 反正换做是他,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杨桑花不过是她萍水相逢的路人,出于好心救了她并带她走已经算仁至义尽,为什么一定要搭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呢? 难道就因为那个店小二姐姐白月光? 赵小山不知道槐五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可以肯定,两个人绝对不会幸福。 这天早晨,赵小山刚要出门上衙,就被寇老大找上门,急匆匆的拉着他往槐五家走。 一路走一路高声咒骂:“槐五这个傻子,他是不是缺心眼,是不是魔怔了,这么多年在战场上都白上了?娶谁不好,为什么要娶杨姑娘!他这样,是要生生气死我啊,山子,你脑子灵,你快帮我劝劝他。” 寇老大前段时间一直在南大营,今天得了消息急忙和上峰请了假跑回京城。 他一向比槐五灵活,去了南大营后很快便和首领打好了关系,那首领姓宋,对他颇为赏识,话语中隐隐透露出要和他联姻的意图。 寇老大今年快三十了,现在还是光棍一个,对上峰伸出的橄榄枝自然接过。 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不可能娶到嫡女,但是庶女他也可以。 只要她出自上宋家就行,自己在朝中除了李球和赵小山外,基本无依无靠。 但李球和赵小山都是文官,对他们帮助不大,以后打拼全靠自己,既然有机会向上爬,他又为何要假清高推辞呢。 他本以为能和槐五相守互望,一起扶持着向上爬,也争取混出个名堂来,奈何槐五这不声不响的做了这么大个决定。 别人不知道杨氏,他能不知道么。 别说现在两人身份不相配,就是以前也不配! 槐五可是黄花大男孩! 两人急匆匆赶到槐五的宅子,却扑了一个空,宅子的下人说槐五和军中请了长假,然后和杨桑花两个人收拾东西出门去了,具体去了哪里他没说。 寇老大气的咬牙切齿,赵小山相信若此时槐五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扭下槐五的头当球踢。 “这个混账,定是回城阳县了,估摸着还想领着新妇在我妹妹坟前磕头呢。” 赵小山转过头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哼,以为我不知道呢,我那傻妹妹虽然没嫁给他,但他一直将我妹妹当作妻子对待,估摸着他打算娶杨桑花,又觉得对不起我妹妹,才想着去她坟头认错,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这个傻子,他和这杨桑花不过认识了几天,这几年也没见过面,怎么就突然抽风了,真是越活越回去。” 既然连人都见不到,寇老大干等也没用,什么心情都没了,一路骂骂咧咧走了。 赵小山跟着叹了口气也回了家。 回到家才发现他爹赵来福坐着马车回来了,正往院里走。 赵来福自从搬到了庄子上伺候庄稼,常驻沙家浜,除非家里有大事,否则轻易不回家。 不知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赵来福明显回来的十分匆忙,鞋子都没换,还是庄子里干活的高腰布鞋,见到赵小山进门急忙转身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儿子,天大的好消息,走,和爹去庄子,咱的番薯成了。” “番薯成了?” 赵小山又惊又喜,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番薯的种子只有几个,这已经是第二轮种植了,因为第一轮赵来福没掌握种植技巧也不了解植物的习性,中途死了两个,仅剩的三个产量也不高。 等到第二轮种植又赶上天气转凉,赵来福顶着经济压力,大手一挥,将剩余的种子都移植进了暖棚里,经过上次失败的经验,这次的赵来福全力以赴,日日看守,终于有成果了。 “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上午我拔出来一颗,你没看到呢,一颗苗里面嘀里嘟噜的好几个,我数了一下,大的有三个,小的还有三个,一颗苗竟然有六个果,这产量,你爹我从没见过这么高产的粮食。 儿子,你立大功了,这番薯一旦推广,你就是咱大景朝的恩人,就是咱大景朝的再生父母。这能救活多少人啊。” 赵来福说到激动处,手也哆嗦了,嘴唇也颤抖了,连眼眶都红了。 这时候刘氏也从后院出来了,看到赵来福的状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扑过来,“他爹,你这是咋了?” “花儿,咱家要发达了,你儿子又给你挣功劳了。” 刘氏不明所以,赵小山连忙解释,“娘,我爹说番薯成了,咱们快上车去看看。” 刘氏听罢也是一喜,也不换衣服了,急忙跟上脚步爬上马车。 自家男人自从回到京城就被儿子支到庄子上种庄稼,这半年时间男人付出的辛苦她比谁都清楚,为了保证番薯成功,赵来福经常一夜一夜不睡觉守着那几株幼苗,第一次死了两颗,赵来福上火上的差点生病,若不是还有两颗还活着支撑着他,他一定会因为自责倒下。 到了第二次种植,赵来福更加拼命了,浇水施肥翻地从不假他人手,就算上茅房也要找自己最信任的人盯着,就怕幼苗出了什么意外。 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这番薯终于成功了,看到男人滔滔不绝的和儿子说这番薯的产量,刘氏一颗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到了庄子,赵小山和赵来福刘氏直奔暖棚,看到暖棚门口严防死守的刘大舅,赵小山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辛苦了大舅。”就直接跑了进去。 第二波种的番薯一共有五棵,现在有一棵已经被拔了出来,上面的秧子连同下面六个通红胖乎大小不一的番薯。 “啊,一个秧子上长了六个?” 刘氏惊呼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她也是庄稼人,却从没见过如此高产的作物,想到这样的东西被成功种植并大面积推广会产生的影响,刘氏的眼眶也湿了。 若是以前家里有番薯,日子何至于那么难。 她又何至于吃了这么多苦。 与刘氏和赵来福的激动不同,赵小山的激动在于:他立功了,可以和周彻交差了。 甚至比玉米产量还高的作物,将造福全大景甚至全人类,如此大的功劳,别说五万两银子的外债了,就是十万两二十万两都值得。 当天下午,赵小山将这株番薯放进锦盒里,急匆匆的赶回京城,向宫里递了牌子。 周彻正和淮安王在内的几位大臣议事,听到太监的通传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赵小山这臭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都快晚上了还来求见,可见是真的有急事。 干了一天活,他已经很累了,见一见赵小山就当给自己放松一会了,便挥手让几个大臣退下。 赵小山捧着锦盒跟着太监一路进了宣明殿,正好赶上几位大臣陆续往外走,几人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讨论。 最近西南地动,砸死了很多人,有一些人抓住时机趁机挑食,到处宣言这是天罚,是老天爷对皇上窃国的惩罚。 无知的民众没有自己的思考,别人说几句就信了,流言快速传播,没多久,西南不少地方都能听到这样的议论。 若任由这样的流言肆虐,必然影响陛下对西南的统治。 西南几地的郡守也杀了几个以儆效尤,但这事都是一传百百传千的,涉及面太广,他们实在控制不住了,便上奏到了周彻的御前。 皇上听闻此事倒是不愤怒,就是觉得很心烦,急忙招了几个大臣过来议事,商讨如何处理。 结果商量了一天也没商量出来什么结果,正烦着呢。 赵小山正低着头走路呢,突然听到前面的声音:“赵小山,你盒子里端的是什么?” 是淮安王的声音。 赵小山急忙小跑,两步窜到淮安王前请安,“给王爷请安,王爷,微臣盒子里装的是红薯,我爹将红薯种成功了,一棵秧子上结了六个红薯呢。” 赵小山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前面的几个大臣自然也听到了,一个个全都回头看了过来,“什么红薯?” “回卢大人,是家父种的一种高产作物,名字叫红薯,微臣正要给陛下说这事呢。” 高产作物?什么样的? 几位大臣顿时也不想回家了,脚步调转跟着赵小山又回了宣明殿。 周彻见到他们又回来了还纳闷了一下,等听赵小山说完红薯的产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皇帝的威仪都不见了。 “赵小山,你说的可真?” 周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赵小山面前,亲自接过锦盒打开,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棵已经蔫吧的秧苗,下面的根部赫然躺着大大小小六个“红胖子”。 “这便是你说的红薯,真的能食用?”周彻的声音都颤抖了。 不怪他颤抖啊,刚才赵小山已经说了,这东西好活,还不挑地,不论是沙地还是碱地都行,产量又这么高,这简直是神果。 这哪是粮食啊,这就是大景的救命良药,他又如何能不激动。 几个大臣全都凑了过来,一脸惊奇的看向锦盒,见果然六个果子,各个激动的浑身打摆左右摇晃。 “回陛下,臣不敢有半句欺瞒,现在臣的庄子上还有四株没拔的,陛下完全可以亲自前去查验,看看是否和这株一般高产。” 周彻呼吸重了几分,“那还等什么,走,随朕出京。” “等等,通知所有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员迅速集合,跟着朕一起去见证奇迹。” 第329章 番薯大丰收 赵小山没想到周彻是这么个火命急性子,看看天色,还是忍不住道: “陛下,现在天色渐晚,等到了城外庄子天也彻底黑了,对陛下的安全十分不利,既然要召集众位大臣前去观看,何不明天一早天色大亮再出发,那样众位同僚也看的更清楚,书记官也能记下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淮安王点头附和道:“陛下,赵小山说的没错,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还是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周彻也知道自己心急了,紧了紧手中的锦盒,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叹了口气道: “叔公说的有理,那就明天早晨再去,通知下去,明天的小朝会改为大朝会,朝中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必须在宫门前集合,不得有误。” “是。” 几个大臣本来一腔激动摩拳擦掌要出城见证奇迹,见陛下推到明天,气的狠狠瞪了一眼赵小山,都怪这个多嘴的小子。 赵小山被几个朝中重臣瞪的莫名其妙,不是,这几个人心里到底有没有谱,你们明天要去的是我家庄子,这高产红薯也是我家种出来的,你们瞪谁也不能瞪我啊。 再说了,刚才淮安王也说话了,你们怎么不去瞪他? 欺负人! 不管众人心中如何想的,既然皇帝下令要等明天,大家只能先各回各家,按捺下激动的心。 第二天一早,宫城门口挤挤插插,堵了一大堆人,今天是大朝会,但大家不用进宫门里,只要在宫门外站好队,等着皇上出来,大家一起出城就行。 卢兴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赵小山这臭小子又不务正业了。 今天早晨来到工部的站位,看到人群中被围住的赵小山,卢兴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简直欠收拾,让他搞研究不搞,不是折腾那个破铺子就是种地的,怎么格局就这么小呢。 真是气煞他也。 赵小山穿过层层人头看到了卢兴的臭脸,吓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周彻没有让大家久等,皇帝的仪仗不到辰时就从宫里出来了,同行的还有皇后娘娘。 皇帝皇后的轿辇在前面走着,百多位臣僚在后面跟着,从皇宫到庄子距离不近,就算坐马车也要一个多时辰,大臣们不可能靠两条腿走去,只能坐车跟在后面。 因此这一天京城的百姓便看到了帝后领着一大帮官员呼呼啦啦的朝城外行去,那队伍长的,这边皇帝的御辇都出城了,最后边的还没挪地方呢。 作为今天的主角,赵小山的座驾得以排在前面,和几个朝中重臣并驾齐驱。 此等殊荣,也够赵小山吹一段时间了。 见他洋洋得意不以为耻的样子,卢兴恨的牙痒痒,心里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要对赵小山更加严格,让他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工部的研究上。 一个半时辰后,这巨大豪华的阵仗终于到了庄子外,赵来福和刘氏昨晚就得了信,早就穿戴一新等在庄子门口,见到御撵到了,领着庄子众人急忙跪下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彻早就等不及了,还没到庄子大门就走了下来,见到赵来福,弯腰亲自扶他起来,“赵县侯快快请起,你是大景朝的功臣,不必行此大礼,快进庄子让我看看这红薯。” 赵来福脑子已经嗡嗡了,不转个了,皇上让他站起来,他想站,可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 可他真站不起来,腿软啊。 周彻看他如此作态,并未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等着他,还是他身边的太监上前一步将赵来福给扶了起来。 刘氏的状态能比赵来福好点,不多,若没有后面艾香搀着,早软成面条了。 “赵县侯,听赵小山说这红薯都是你主持种植的?这红薯是喜阴还是喜阳?大约多长时候成熟?” “我都没睡觉,就怕有人把苗拔了,那就白瞎这么好的东西了,我儿子说了,这是好东西呢。” 赵来福哆哆嗦嗦的走在皇帝一旁,语无伦次的回答着皇帝的问话,也不知道周彻听没听懂。 他这个状态,后面跟着的几位重臣却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 不论以前是什么身份地位,能研制出如此高产的作物,以后都会被写在史书上,成为本朝的大功臣。 赵小山跟在后面,看到自家老爹的样子,狠狠捏了把汗,一个没忍住跑到他身边,扶住他,“爹,陛下问你红薯的生长习性。” “啊,生长习性啊,就是种下去就发芽了,你就给他上点肥,翻翻土,别总浇水。” 算了,赵来福这样的精神状态,注定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周彻也不在意,脚步轻快的朝前面的暖棚行去。 暖棚太小,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同时进去,只有帝后和一些一二品的朝中重臣差不多二十多人走进了棚里。 周彻看到木槽子里四棵俏生生挺立的秧苗,心情激动,急忙凑过去观看。 昨天赵小山拿来的是死秧,只能看个轮廓,现在看到实物,激动的心情更加压抑不住了。 孙英儿也十分激动,上前两步道:“陛下,昨天的一颗秧就有六个果子,想必这四棵也不会少,正好今天众卿家都在,陛下何不亲自拔下来看看?” 周彻早就蠢蠢欲动,应道:“好,就听皇后的,让我们一起来见证一下奇迹。” 说罢便挽起袖子,上前握住其中一棵最高的红薯秧,用力一拔,土壤松动后,几个大小不一的红薯露了出来。 此刻,棚子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抻长了脖子往前看,毫无仪态而言。 周彻顾不得埋汰,放下秧苗,亲自用手将那几个红薯上面的土扒拉开,然后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一株秧苗,七个,大个的三个,小个的四个。” 周彻顾不得发表获奖感言,也顾不得激动,放下手里这七个红薯蛋子,又去握住另外一株秧苗,这次用的力气更大,秧子腾空而起,带出来下面连接的红薯。 “六个,这次是六个。”后面不知哪个官员喊了一句。 周彻双眼赤红,急忙又转到另一边,拔出第三株秧苗。 “还是六个,还是四个大的两个小的。” 接着便是最后一株,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一向沉稳有度的皇帝陛下,手好像抖了,捏着秧苗的手握了两下才握住。 “还是七个,两个大的,五个小的。” 四棵秧子全都拔了出来,木槽子上躺了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新鲜红薯。 现场连帝后重臣再加上赵小山一家三口,一共近三十人的棚子,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全场鸦雀无声。 只留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吸,淮安王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高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天佑大景,天佑我大景啊……” 说到最后,声音中隐隐有了哭腔。 他这一跪,在场所有人包括皇后都跪了下来,群声道:“恭喜陛下,天佑大景。” 周彻的手也不抖了,只不过双目依然赤红,他小心翼翼的拿起土上躺着的红薯,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比量着这红薯的大小。 良久后,周彻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祖宗保佑,老天保佑,我大景百姓有救了,哈哈哈……” 此举毫无仪态威严可言,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觉得皇上失仪,因为他们也同样激动的不行,有几个出身农民的臣子还悄悄抹起了眼泪。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他们自己小的时候也做过农活,他们太知道粮食的可贵了。 千百年来,农民太苦太苦了,种着最累的地,却始终填不饱自己的肚子。 现在有了如此高产的农作物,大景朝的百姓真的有救了。 众人情绪激动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赵小山见差不多了,再次开口道:“陛下,这次红薯产量高,加起来有三十多个,现在全部种下去,四个月后便又能收获一批,到时候产量必然比现在翻六七番,便能分发给各郡县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现在一共有三十二个番薯,现在开始培育,等明年三四月份新的一茬又下来了,到时候就是二百多个了。 到了年末这些红薯就会变成一千多。 周彻点点头道:“赵县侯听令。” 赵来福很不习惯别人叫他的爵位,听完毫不反应,还是被儿子拉了一把才哆嗦的跪下,“小的在。” “赵县侯,这次你种植番薯有功,朕要重重奖励你,朕奖你黄金千两,绸缎千匹,玉瓶十对,连爵位都要升,就由县侯升为郡侯,以后密水县便是你的封地,以后当地赋税都是你的食邑,你可满意?” “满,满,满意。”赵来福已经被巨大的好消息砸晕了,两个字都说不利索。 周彻没在乎,继续道:“不过朕的东西不是这么好拿的,朕要你将这些红薯尽快种植下去,四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我要你保证在此期间不能死一颗秧苗,毫无保留全力以赴,明白么?” “明白,明白。” “我会将农政司的所有大小官员全都调过来和你学习,并调来一支禁卫军日夜守护,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将番薯种好就行。” “是,小的领旨。” “蔡忠前来。” 人群里一个红脸胖子走了出来,跪下道:“臣在。” “朕命你带领农政司下辖所有官员这四个月都待在这庄子上,跟在赵郡侯身后学习,记录番薯的生长日记,并总结其生长习性,四个月后我要看到成果。” 这是农业大事,农政司责无旁贷,蔡忠道:“臣领命。” 周彻想了想,又道:“不够,传令下去,让各州各郡尽快派出两名管农事的官员前来,在这跟着一起学习。” 赵小山听着周彻一个一个命令发出,忍不住扶额。 他的山庄啊,算是保不住了。 第330章 对族人的安排 周彻发布完一系列命令后,脸色潮红,双目有神,斗志昂扬,像刚打赢了胜仗的将军。 赵小山想着这次丰收了三十多个红薯,全都献了上去,连味道都没尝过,未免有些可惜了,便尝试着提议道: “陛下,这红薯的数目确实看着可观,就是不知味道如何,若酸苦难咽,数量再多也不能被食用,要不臣等煮一个尝尝?” 能被商船选中并交到淮安王手里的种子都是可以食用的种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能吃是一回事,好不好吃又是另一回事了。 赵小山的这个提议正中周彻下怀,他盯着木槽上的三十多个红薯,咬咬牙,决定先行尝试一二,若味道真的让人吃之色变那刚才的那些赏赐和动作就要全部叫停了。 但若这东西十分美味,少吃一个等四个月后就少了六七个,太浪费了。 最后还是孙英儿帮他拿了主意,让他可以拿一个小的煮了尝尝。 庄子里的锅灶都是现成的,赵来福让刘大舅帮忙将灶搬过来,就在皇帝和重臣面前直接开火,一个个头大小正好的红薯在三十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被装在盘子里放进了锅里。 赵小山在现代经常吃煮红薯,对于熟不熟自然了解,用一根筷子插进去能穿透就算熟了。 待热气散尽,周彻亲自将那只红薯端了出来,拿起筷子准备尝试。 但按照规矩,这种陌生的吃食必须让太监试吃一二才能让皇帝吃。 于是全场几十人便看着周彻身边的大太监周瑞成了大景朝第一个享用红薯的人。 周瑞平日里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却是第一次在吃饭时被这么多人围观,颇有些紧张,拿筷子的手都差点不稳。 只见他拿着筷子先扣下来一小块,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瓜瓤,夹住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了一下,后双眼圆睁,惊喜道:“陛下,此红薯味道甘美清甜,十分可口。” 周围人听了全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也想上前尝一口试试,但红薯一共就一个,个头也不算大,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吃到。 周彻按捺住着急的心,又按照规定等了一会,见周瑞没什么异常反应,当下拿起筷子挖出来一大块红薯肉塞进嘴里。 此时的红薯已经凉透了,清甜的味道更加醇厚,入嘴软绵的口感也让周彻十分满意。 吃完一口后,周彻长长舒了一口气,这红薯,当真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产量高味道好,大景朝有了它何愁不能中兴? 周彻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剩下的一半红薯则分给了皇后和淮安王,两个人吃过之后都纷纷点头对红薯的味道赞不绝口。 这场拔红薯煮红薯吃红薯的大剧一直持续到下午,该看的也看了,该吩咐的也吩咐了,周彻带着十分满意喜悦的心情打道回府了。 走之前周彻宣布这个庄子回收皇家所有,以后专门用来培植红薯,由禁军把守看管,并改名为红薯山庄。 为了弥补赵小山的损失,周彻这次豪爽的一挥手又补偿给他另一个更大的庄子,离这个庄子不太远,差不多三十多里路的距离,那个庄子没有靠近官道的便利条件,但这庄子大,里面设施完善,而且还有一处温泉。 赵来福由县侯变成了郡侯,密水县还成了他的封地,以后县里的赋税都成了他的食邑,这简直是赵家天大的喜事。 奈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赵来福得了爵位却失去了自由,从封爵那天开始再也没出过那个庄子的大门一步,彻底从赵家消失了…… 若不是知道他在庄子里地位超然又安全无虞,赵大壮早就要冲过去找他了。 既然庄子被重新纳入皇家怀抱,里面的赵家人和原来的仆从便都被赶了出来。 赵小山吩咐洪三洪八带着庄子所有人去了新的庄子做事,至于夏大舅和三旺他们两家,赵小山决定让他们返回密水。 密水是赵来福的封地,是他们赵家以后发家的根本,他自然是希望密水能够好好的。 既如此,他自然是要派两个可靠的人选回去,思考再三,他锁定了三旺和刘大舅。 三旺不用说,是他的死忠,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做事了,这么多年下来从来兢兢业业,没给他惹过什么麻烦,很是称职。 刘大舅本人赵小山还是放心的,就是他老婆夏氏始终不安分,总觉得是一个待爆的大雷。 但留他们在京城,实在是没有他们的位置。 放在庄子上?他们一家在京城大宅子里吃香的喝辣的做人上人,亲戚却还在地里刨食,好说不好看。 让他们住进自家宅子里?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远的香近的臭,距离太近了真的不美,早晚生出是非矛盾。 还不如让他们回密水,那里有房有地,还是熟悉的环境,又背靠赵来福,谁都不可能欺负他们,也能做个富家翁小地主了。 刘大舅听了赵小山的安排,欣然接受。 他在京城赵家的宅子待了两天就待够了,这里不是他自己的家,说是寄人篱下也不为过,还不如回家种地来的轻松。 至于他们的儿子刘大勇夫妇和小石头,刘大舅做主都留在了京城为赵小山做事。 夏氏得知自己要回密水,先是不舒服,而后又很欢心,拉着刘氏的手天天亲亲热热的表演姑嫂好的戏码。 虽然密水不如京城繁华,但她兜里没钱,这繁华和她关系也不大,还是回去好。 密水可是赵来福的封地,她可是赵郡侯的大嫂,在京城这地方狗屁不是,回去了那可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只不过她的这点小心思早在赵小山考虑的范围内,为了控制她以后出幺蛾子,赵小山给现在密水县县令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明:密水虽然是赵家的封地,但不会干涉密水官府的任何管理,只需要给赵家族长赵来庆一个县里的官职即可,但只担虚名,不可授予实权。 若赵家族人犯了大错,赵来庆找到官府,官府可依据大景朝法律依法处理即可,无须顾忌其他。 此外,可让族弟赵三旺出任乐平镇镇长一职,由他负责管理乐平镇大小事务。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安排是因为赵氏家族这么多人,只有赵来庆和赵三旺算是老实稳重能顶事的,剩下其他的所有兄弟姐妹,都难堪重任。 若他大肆放权给赵家人,德不配位之下,赵家定会惹出大麻烦,那时候离出事也就不远了。 第331章 赵家崛起 在赵小山的安排下,赵家在密水县的权力被限制到极小,但在乐平的权力还是很大的。 赵来福已经是郡侯了,还是大景朝少有的异姓爵位,儿子赵小山又深受皇室宠信,若全然不顾族人的死活只顾自己享受也不是那么回事。 赵家的成功固然有赵小山力挽狂澜的功劳,但也离不开赵氏族人的努力支持,尤其是赵来庆赵三旺这些族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至亲血脉。 在大景朝,有同窗之情有袍泽之谊,但什么都不如同族至亲来的亲近实在。 出于这种考虑,赵小山决定将整个乐平镇划定成赵家的势力范围,允许赵家在乐平境内圈地,成为当地的大小地主。 但范围只限制在镇里,一旦到了密水县,必须接受县令的管辖,不得逾越。 狡兔死走狗烹,历史上多少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开国功臣都是因为骄纵自大忘了自己的本分和位置,最后被君王收拾了、 他们赵家底子薄,又没什么靠山,实在禁不起几次折腾。 红薯的功劳能用一次,能用两次,还能用一辈子?若不能很好的约束族人,再闹出什么为祸乡里草菅人命的事,惹得皇帝不高兴,多少脑袋不够砍的。 因此,赵小山才决定给赵家定下第一铁规:老实低调。 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详细写了赵家族规,一共二十条,其中十五条都是有关禁止族人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 为免赵氏族人不将族规当回事,赵小山规定:若有违反族规之事,立即除族,并驱逐出密水。 赵小山将起草好的族规拿给程理看,程理又参照一些大族的族规进行了删改调整,形成了完整的赵氏族规,一共四十二条,赵小山看了觉得甚是满意。 在赵三旺和刘大舅出发时郑重的交了过去,并保证明年赵来福从红薯山庄出来后定要回密水一趟,望他们回去后和族里好好交代清楚。 哥嫂要回去,刘氏却没什么伤感,她偷偷塞给刘大舅二百两银子,叫他回去多买点地,以后就安心在家做个小地主。 打发走了两人,赵小山依然忙的要死,这次的红薯事件闹的太大了,周彻为了造势,将朝中近一半人都拉到了庄子里。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赵郡侯因为研发高产作物有功被加官进爵,这样的殊荣是周彻登基以来的头一份,哪怕立下汗马功劳的孟林都只有爵位没有封地,如此恩宠意味着赵家以后必然会崛起。 这让赵家一下子成了京城街头巷尾讨论的话题,也成了朝中大小官员争相拉拢的对象。 从红薯出世到现在七八天的时间,刘氏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一天平均要接待五六位到访的夫人小姐。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小刘氏不得不从米粉店抽身出来,陪在她身边帮忙,甚至连赵娇娘都从家暂时搬了回来,跟着应酬一二。 但三个女人都是从乡下来的,对于京城的人情世故还是不太懂,哪怕有艾香她们这几个婢女从旁辅助都不行,刘氏只能又将便宜儿媳妇沈薇拉了过来每日作陪。 不仅如此,刘氏还收到了很多帖子,经过沈薇的仔细甄别,刘氏挑了几家门当户对又关系清白的,倒是慢慢打开了“外交”局面。 不说家里的女人,听李球说宫里的昌平公主日子都好过了起来,皇后娘娘从山庄回去后就赏了她好几样奢华的首饰,惹得那些原本笑话她嫁给泥腿子的人都乖乖闭了嘴。 女人们尚且如此,赵小山更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星,他突然听懂了那句歌词: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每天上值,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除了卢兴黑着脸),他走到哪个营房都有新鲜的茶水点心预备着,走在外面,连道路都顺畅了:其他车辆看到是赵家的马车,都会主动避让,笑脸相送。 不让不行啊,这赵家是真的要崛起啊,别看赵小山现在官职低,升迁是绝对的。 无他,只因为赵氏红薯已经定性为大景祥瑞。 这事还得从西南地动说起,西南地龙翻身本不是什么大事,却恰好被有心人利用,成了拿来攻击周彻的借口,使得西南谣言四起民怨沸腾,地方官员虽然竭力镇压此事,但还是让周彻很是烦忧。 恰好此时红薯这高产作物横空出世,周彻见了龙颜大悦,和淮安王商量好后便让底下的言官造势,声称红薯是天降祥瑞,以证周彻是受上天垂爱认可的君主,君权神授不可侵犯。 为此,周彻还特意在过年时将各地的藩王宗室招到京城,举行了盛大的祭祖活动,在祭祖读祭文时还将红薯之事说给了老祖宗听,又让淮安王领着那些宗室亲自去了一趟山庄参观红薯生产基地。 之后,西南那几个图谋不轨的藩王就被周彻随便用几个理由留在京城,后面如何就不知道了。 为安抚西南民意,周彻还特意发布诏谕,承诺待新一轮红薯成熟,红薯种子会分配给各地进行试验种植,西南的种子比例定会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周彻的本意是好的,是为了解决西南问题,没想到闽南听说了此事不乐意了,当地官员和一些酋长联合上奏,希望他们也能多得一些红薯种子,理由都是现成的: 前几年闽南大旱,到现在还十室九空,粮食储量明显不足,不少寨子还有饿死人的情况,急需红薯这般的高产作物推广过来,以缓解燃眉之急。 周彻看了看奏折,觉得闽南说的也没毛病,于是大手一挥,又承诺了闽南。 世人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其他地方看到西南和闽南有,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道理,也纷纷上奏要求增加种子数量。 周彻看到案几上堆成一沓要种子的奏折,深深扶额,感叹道:这些地方是串通好了么?怎么连话术都这么像。 这里面其他地方还情有可原,属江南一地最可恶,这几年其他地区不是打仗就是灾荒的,就数江南一带风调雨顺连年丰收,他们怎么还好意思舔个大脸伸手多要种子的? 周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本来山庄只有三十多个红薯,但在赵小山的建议下,那些大中红薯被切成了几块分别育苗,如此一来种子就有八十多块,若全部都种活就能收获四五百个红薯种子。 但谁也不能保证每一棵红薯秧都能长成。 但大话已经放出去了,承诺已经给了,红薯能否丰收关系重大。 为此,周彻十分关注红薯的种植情况,他自己不能亲自去,便经常派身边的大太监周瑞前去视察。 为此,赵来福作为牵头人,压力山大。 第332章 皇帝的赏赐 过年那几天正赶上最关键的育苗阶段,赵来福和整个农政司的官员全都留在了山庄,没有回家。 直到一个多月后,秧苗都长了出来,看着长势还不错,周彻才善心大发,赶在清明节时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自年前从山庄分开,赵家人已经有快三个月没见到赵来福了,知道赵来福可以出来,赵小山特意和卢兴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和赵大壮赶车去了红薯山庄外等候。 等了好半天总算看到赵来福从里面走出来,赵大壮两步走上前去,近眼一看,“嘶~”的惊呼一声。 “爹,你咋这样了?他们虐待你了?” 赵来福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像老了十岁。 不仅腰佝偻了不少,连头发都半白了,原来前额的头发浓密厚实,现在连头皮都露出来了。 赵大壮是个孝顺人,见到自家老爹短短三个月时间便成了这副模样,心疼的呼吸都快桎住了,眼眶通红,呜咽出声。 “哭啥,多大的人了,快点赶车,回家。” 赵来福像是没力气一般,连说话声音都弱了几分,和以往中气十足的样子截然不同。 赵小山搀着他上了马车,赵大壮坐在前面赶车,爷三个快速朝京城行去。 上了车赵小山本想好好关心一下自家老爹,没想到赵来福上车便软了下来,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赵大壮见此,哭的更凶了。 等到了家,刘氏等人见了赵来福的样子自然又是一番好哭。 自从赵来福被封为郡侯,刘氏自然水涨船高,成了京城名副其实的官家娘子了,在京城交了几个说得上话的官家太太,在家也是使奴唤婢的,真正过上了人上人的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坦。 结果今天看到自家男人的憔悴模样,刘氏方知自己这段时间过的有多荒唐。 她被虚荣迷了双眼,忘了自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家男人辛苦的基础上,飘了。 赵来福看媳妇儿哭的这样凄惨,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没事,再过一个多月这茬红薯成了我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多吃点就能养回来,哭啥哭。” “里面没有人伺候你么,没人做饭么?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刘氏看到男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哭的更凶了。 “有人做饭,还是御厨呢,顿顿好几个肉菜,可我吃不下啊,这苗一日不长出来我就一日吃不下睡不着的,恨不得两双眼睛长在土里才行,不光我,农政司那几个官老爷都这样。” “唉,陛下身边那个大太监每隔几天去一次,每次去都要问,弄得我们心里害怕的要死,这万一真失败了,谁能活命,俺们一大群人的身家性命都绑在那秧苗上,谁能睡的着吃得香?!” 赵小山听着这话,心里酸酸的。 他后悔给他爹出这风头了,早知道让他大哥来好了。 至少大哥年轻身体好,抗造。 赵来福在家吃了一顿饭,抱了抱几个小孙子小孙女,又叮嘱了几句,便让禁卫军的人给接走了。 刘氏站在门口看着马车远去,迟迟不愿回去,恨声嘟囔着:“皇上也太不拿人当人看了,哪能这么使唤人呢,许了那么多好处,一丁点没看到,都是空中楼阁。” “娘!禁言,小心隔墙有耳。” “哼,许他做的,咱们还说不得了?!”刘氏瞪了小儿子一眼,甩袖回去了。 赵小山叹了口气,也踢踢踏踏的回了家。 这事还真不怪刘氏嘟囔,实在是周彻办的不地道啊。 当初周彻看到红薯高产龙颜大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承诺了要奖赏给他家黄金万两绸缎千匹玉瓶十对,结果过了好多天赏赐才来不说,数目也不对。 黄金别说万两了,一两都没看到。 周彻也是够无耻的了,他将银锭上面刷了一层金粉,装作金锭的样子,每个箱子的最下层不过是石头,只有上面一层是刷了金粉的银锭。 四个大箱子,金光闪闪的,让几个太监抬着,招摇过市,一路吹吹打打送到了赵府。 赵小山头一次看到周彻这么爽快,心里激动的不行,以为自己终于变成了有钱人,站起来时腰杆子都直流了。 正酝酿要不要趁机辞职,以后在家躺平摆烂过上美好的退休生活呢,那宣旨太监将他拉到角落里,悄悄和他说了实情。 原话是这样的:“年关将至,朝廷上下用钱的地方太多了,陛下左右支应,实在是挪不开了,国库空虚,陛下也无能为力。赵大人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想必能理解陛下的苦衷吧。” 我理解他奶奶个腿的! 赵小山差点气笑了,心中大骂周彻不为人子,嘴上却道:“自是如此,陛下统御四海每日日理万机,本应长风展翅翱翔万里,却苦于太多牵绊,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解难,国库紧张,微臣哪有先肥自家的道理。” “公公放心,小山自会让家人保守秘密,绝对不会泄露丝毫的。” 那太监见赵小山指天发誓一脸认真虔诚,满意的点点头,心里赞叹怪不得皇上如此欣赏这泥腿子出身的小郎君,果然舔的功夫一绝,若是净身入宫少不得也能混上大总管的位置呢。 “赵大人有心了,咱家回去必会和皇上如实禀告,好好夸一下赵大人的忠心的。” “那就多谢公公了。”赵小山趁机递过去一个红包。 至此,周彻承诺的黄金万两没有了,换成了三百五十两白银,减去赵小山送给宣旨太监的五十两红包,仅剩三百两! 为了让世人都知道皇帝重诺,赵小山领着岳新大张旗鼓的打开了库房的大门,让几个下人将那四个装着石头的木箱子抬了进去,装作是黄金入库的假象。 赵家下人看了那金光闪闪的一层金锭,有的馋的直流口水,一个金锭就是一两,相当于十两白银,这四大箱子黄金,合成白银就是一百万两,这么多钱,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抢下来一个。 赵小山一脸骄傲的看着箱子入库,心里疼的直抽抽。 周彻这个瘪犊子,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说好的黄金没有兑现,绸缎倒是有,却不是千匹,几大箱子看着挺唬人的,等人走了刘氏一数不过二百多匹。 玉瓶倒确实是十对,看着也挺精美的。但老赵家除了程理和魏武是读书人,还能看出来点门道,能讨论一下这是哪年的哪个窑产的,其他人就啧啧两声,说了句: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值几个钱。 只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御赐的,都是官府登记造册的,是不可随便买卖的,哪怕典当都不行,只能当个供品摆在家里。 看着挺值钱,其实一文不值。 周彻的赏赐总结起来就是: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脸面是他挣的,苦果是赵家咽下去的。 赵家打落牙齿和血吞,刘氏穿着御赐的布匹做成的衣服各家拜访,惹得那些太太小姐羡慕的紧。 搞得很多人都以为赵家十分有钱,一到工部大聚餐时大家都默认就该最有钱的赵小山掏钱请客。 甚至有和他相熟的几个官员还伸手朝他借钱,不借钱就是他为富不仁一样。 赵小山气的在心里将周彻判了死刑,暗自决定哪天定要他好看。 周彻估摸着也觉得不好意思,在之后的日子里又陆续赏了赵小山好几个人:两个嬷嬷四个宫女,惹得不少官员都在感慨陛下厚道,给了金银赏赐还不够,还要给伺候的奴才,这赵家也真是颇得圣恩,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那两个嬷嬷本是要出宫的,她们俩在宫里呆了一辈子,本来就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周彻让她们来赵家,可谓是解决了宫中退休老年人的去处问题,落得一个仁厚的名声,总结就是受益的依然是皇帝他自己。 不过赵小山觉得刘氏对京城的礼节和人情往来确实懵懵懂懂,艾香几个层级不够,也一知半解的,急需两个老人在她身旁帮忙把关,这俩人送的还算合他心意,因此也欣然接受,将她们派去了刘氏身边伺候。 之前淮安王就送过婢女了,他都能妥善处理,现在又送来四个宫女,赵小山一溜扔给刘氏,让她操心去。 反正再过段时间昌平公主就要进门了,这些后宅女眷当然是她处置最好。 第333章 第二批红薯成了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繁殖的季节,人也是动物,好多青年男女成亲的好日子也定在了这个充满荷尔蒙气息的季节。 赵家最近很忙,先是全家出动参加了槐五和杨桑花的婚礼。 槐五年前回了一趟城阳县,将白月光的爹娘弟弟也接了过来,那个弟弟就是当初接待赵小山的店小二,两年的时间这小子又长高了,突然进京让他十分亢奋,看到赵小山也很亲切,看起来十分淳朴。 杨桑花也鼓起勇气回了一趟家乡,没想到还真有收获,她的两个哥哥竟都还活着,这次也跟着她一起来到京城。 从孑然一身到周围亲友环绕,槐五和杨桑花都十分感慨,认为这是老天爷觉得他们前半生都太苦了,垂怜他们才让他们后半生能和亲人得以团圆。 因为刘氏是杨桑花的干娘,到了婚礼这天,杨桑花是从赵家发嫁的,背她出门的是她的亲哥哥杨树,而赵小山和赵大壮则作为槐五的伴郎,跟在他后面回到自己家迎亲。 槐五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的正五品宣威将军,回来后又直接去了京郊南大营,正是军中冉冉兴起的新将,以后必然高升。 听说他和禁卫军李球交好,和四品的忠武将军是莫逆,和新崛起的赵侯爵家也十分亲密,这样的人十分值得投资。 因此,槐五成亲这日来了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了,摆了满满五十桌,若不是刘氏帮着张罗,估计饭食都准备的不够。 寇老大虽然生气兄弟私定终身,但到了婚礼那天还是作为兄弟跟着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帮着槐五挡了不少酒,最后他自己喝的酩酊大醉,而槐五不过是微醺,精精神神的进了洞房。 忙完槐五和杨桑花的婚礼,赵家的第二件大事便是去红薯山庄接赵来福了。 这老头子在山庄熬了近五个月,在四月底终于被放了出来。 不负众望,第二批红薯喜获丰收,本来八十多个种子,只有不到五个没长成,其余的全部发芽结果。 为了炫耀战果,这一次,周彻再次领着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奔赴红薯山庄,参观红薯丰收的场景。 经历过上次的惊心动魄,赵来福第二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虽然还会紧张,已经淡定很多了。 尤其是这几个月他天天都和农政司的官员吃住在一起,又不时能看到前来督查的公公,眼界也算打开了,因此,这次拔秧的时候手都没抖,腿也没哆嗦。 近五月的天,日头已经很暖了,这次拔秧周彻下令让人将所有木盒子都搬到了户外,让朝中所有官员围成一圈集体观看,让他们看看,这就是大景朝的祥瑞! 前两次种植都是赵来福自己琢磨研究,这次有了农政司大小官员的加入,这次红薯的产量也很给周彻长脸,平均每棵秧苗都结了六到七个红薯。 十几个小太监外加赵来福一起拔秧,没一会的功夫八十多棵红薯秧便全都被拔了出来。 看着铺了一地胖乎乎的红薯,周彻心中激动双眼赤红,等听到报数的小太监说这次一共收获了五百二十三个红薯这一惊人数字后,周彻的皇帝威严差点没保持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大太监周瑞眼尖,一把扶住了他,才没让年轻的帝王在众位臣僚面前出丑。 “好,真好,赏,全都有赏。” 赵小山看着周彻红着脸挥着胳膊挥斥方遒那死出,不禁撇了撇嘴,心里暗骂一句:不当人子。 狗皇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俺们老赵家算是欠了你家的了,我自己出力就算了,我爹还给你出力,结果呢,你他娘的给了我家四箱子破石头,还所有人都以为我家成了富翁,结果呢,好名声都让你占了,狗东西,big胆! 这段时间为了装阔,她们家在外豪横,在内都快吃咸菜了,真是勒紧了裤腰带在给你面子。 结果你又整这出! 咋,没完了是不?再整一回信不信我不和你玩了?我看你这戏怎么唱下去,狗东西。 周彻豪迈的说完,似乎也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不地道的事,下意识的看了眼人群里的赵小山,见他果然瘪着嘴一脸鄙夷,心下也恻恻然,然而,作为帝王,羞愧只是一瞬间的事,没两秒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蔡忠。” “臣在。” “这次农政司做的很好,红薯的丰收朕记你们一大功。朕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很辛苦,但朕不能允你们休息,现在是五月份,正是播种的好时节,我命你安排好农政司的全体官员,带上红薯奔赴各地州府,指导当地人进行种植,直到今年秋天红薯再次丰收,你可明白?” “臣明白,臣领旨。” 看着蔡忠明显消瘦了一大圈的身影,周彻难得善心大发,“朕允你们两天时间回家休整,两天之后朕会派禁卫军护送你们去各地州府,另外,朕还赏你们每人一千两银,这一路风餐露宿,你们敞开手脚好吃好喝,莫要省钱。” 周彻的话说的太好了,真的说进了农政司主事蔡忠的心坎里,此时的蔡忠恨不得将一颗心刨出来献给他。 语言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感动,只见他直接跪伏在地,磕头双眼含泪道:“谢陛下隆恩,为人臣子自当做忠君之事,农政司的本职便是行稼樯农桑之事,臣等又如何能多做钱财要求,今年大景内乱频仍,国库空虚,臣等何德何能朝陛下伸手领赏。 而且大景朝得遇明主,吾等能为明主做事,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福气。” 蔡忠的话音一落,其他农政司的官员也跪道:“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国库空虚,臣等不敢领赏。” 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完,周围的人见状都纷纷点头,看向农政司官员的眼光都带着崇敬钦佩。 赵小山:好像有暗箭袭来,扎中了我脆弱的小心脏,噗,我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周彻皱眉道:“这如何使得,朕答应你们的就是你们的,你们收着便是,几千两银子的赏赐如何抵得上你们培育红薯的功劳,你们切莫妄自菲薄。” 蔡忠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皇上,臣等能参与培育如此高产良种,都觉得十分荣幸,以后史书上必然有我们一席之地,有了这等殊荣,臣等又如何会去计较那些黄白之物的得失?若皇上执意要给,那臣便将这钱留着,等到了地方便拿出来用来改善耕地,也加盖暖棚。” 周彻似乎也被感动到了,只见他走到蔡忠面前,亲自将他扶了起来,道:“蔡忠啊蔡忠,你爹娘真会给你起名,你真的当得起忠之一字,朕能有汝等良臣,是朕的幸运,也是大景的幸运。既如此,那朕便依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主贤臣良。 不知道哪个舔狗趁机高呼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接着其他臣子也呼呼啦啦跪了一地,跟着一起高呼。 这场拔红薯的活动到最后竟然是以官员们集体跪舔结束的,这多少有些出乎赵小山的意料,他感觉自己拍马不及,修炼一辈子也修炼不到位,忍不住又吐出了第二口老血。 第334章 大婚 第二次红薯收获成功,农政司的全体官员都得到了赏赐,唯独没有赵来福。 朝中所有臣子都认为这次没有奖励不代表皇帝心中没有赵郡侯,估摸着是赵来福在第一次时已经得了太多的奖励,这次便没有他的份。 赵小山:那你们可真想多了。 他严重怀疑周彻这次在山庄说一千两银子赏金这事就是他和蔡忠的作秀,蔡忠一定和自己一样被胁迫了,不得不配合着周彻演君臣相得的戏,好宣扬自己的贤名。 自己作为过来人,可太明白了。 不论如何,红薯的收获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蔡忠带领着农政司的大小官员们在休整了两天后,便带着珍贵的红薯种子奔赴各州县。 这次,他们出差的时间会很长,周彻的意思是让他们到地方后直接指导种植,直到这一批红薯长成再回来述职。 就像当初工部派往边疆指导水泥生产加固城墙的那批人,有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话说回来,一共五百多红薯,除了皇帝金口玉言答应过的闽南和西南,皇帝又重点照顾了水土条件不好的西北。 周彻在梁州做郡公时对西北的水土条件十分无奈,那地方干旱缺水,很多地方根本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粮食产量低,老百姓的日子便过得十分艰难。 现在有了耐旱高产的红薯,周彻自然是希望这东西能尽快在西北推广,好改善那里的民生,因此在分配红薯种子时,周彻又悄咪咪的多给西北划分了一些。 其他地方平均每个郡能得到十四五个。 若想实现红薯的普及,没有两三年的功夫是不够的,谁都急不来。 京城也留了红薯种子,一共二十个,还是交给赵来福负责。 赵小山觉得他爹这个什么郡侯做的也没什么意思,福是一天没享到,活是一天没落下,一年到头没完没了的重红薯,都成皇家御用红薯种植专家了。 不过这次的种植毕竟更有经验了,而且各地现在都有红薯种子了,这二十颗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此此次种植赵来福的压力也轻了许多,他从自家庄子里抽调出来几个种田的好把式帮忙,自己终于可以不用每日泡在庄子上,可以抽出时间忙活小儿子的婚事了。 没错,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小山的婚事快到了。 感谢周彻借的五万两银子,也感谢沈薇不遗余力的帮忙,最终让刘氏在婚礼之前凑出了一份还算不错的聘礼。 和皇家结亲,其他的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要好好配合礼部的官员即可。 若是往常,礼部的官员指定要在这件事上赚上一笔,但这次的对象是皇上最近十分信重的赵家,这可是大周朝红薯第一人,礼部的官员觉得还是应努力交好,不能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摘了跟头。 于是乎,在礼部几个主事官员的努力配合下,婚前所有流程都顺利走完了,时间顺利的滑到六月二十八这天。 赵小山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九个年头,他终于摆脱了单身狗的命运,穿上大红喜袍,跨上大马,去迎接自己的新娘。 这一天,赵府张灯结彩红绸铺地热闹非凡,所有赵家的亲朋旧故全都来捧场了,就连赵来庆都特意从密水赶了过来,只为了参加他的婚礼。 刘氏带着女儿儿媳妇指挥着下人忙前忙后,生怕有一点纰漏。 前几天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过来传信,说今天帝后会来,让赵府好生准备着,莫要失礼了。 刘氏和赵来福听了第一反应便是叹了口气,皇帝一来,这婚礼的规模便要提高了。 本来预备的三十桌酒席,临时又变成了五十桌,本来预备的一两一坛的普通酒水,又改成了十两一坛的昂贵酒水;原本准备好的普通茶叶也都临时花大价钱更换了一批。 总而言之,因为皇上皇后要来,赵小山的婚礼逼格直接拔高了几个档次,所花费的银钱远远超出预算。 也幸好李球了解那万两黄金的实情,知道他们家的窘境,及时伸出援手,又借给赵小山三万两银子应急。 刘氏看着账本上一笔笔花销,心疼的直抽抽,不到一天的功夫嘴上就起了两个大泡。 娶个亲整这么大一个窟窿,刘氏只能指望着成亲那日能收回来点礼金了。 直到婚礼这天,刘氏嘴上的连个大泡都没消下去。 有几个官家太太见到还打趣她说这是喜意上头,在嘴上开花了。 刘氏表面上哈哈哈,心里苦的不行,这皇上办事不地道,也不知道这个公主儿媳妇儿怎么样,万一也和皇上一个德行,是个内里藏奸的可怎么办。 人家又是公主,不满意连休都不能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相比于刘氏的表里不一,赵小山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从里到外的散发着喜悦。 自订婚以来,他就见过昌平公主一次,就那一次两人加起来也没说几句话,单独相处那更是没有。 这半年里每每夜深人静时,赵小山都会想起那道美丽的倩影,真的越想越稀罕,恨不得时间再快点,好早点将媳妇儿过门。 想他在现代社会一个穷屌丝,穿越到古代后竟然能娶上一国公主,这是怎样的逆袭! 骑在高头大马上,马的两侧都是他的朋友亲人,望着道路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不远处巍峨庄严的皇宫,赵小山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不禁吟道:“天生我材必有用。” “行了新郎官,咱今天可是娶亲,要念诗也要念催妆诗,你念这诗干啥?是不是欢喜啥了?” “我看是,咱山子娶的可是公主,傻点也应该,要是我的话我能疯。” “说啥话呢,你算哪根葱,还能轮到你,要轮也该是哥哥我啊,像我风流倜傥潇洒不羁,怎么就没被皇上看中然后也赐个婚呢,唉,怀才不遇啊……” “少来了,臭屁样吧。” 周围的伴郎团们你一句我一句,全都嘻嘻哈哈的笑闹个不停,欢乐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宫门口。 第335章 礼毕 见到盛装的昌平公主时,赵小山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今天的昌平简直太漂亮了,漂亮的像是天上的仙女。 此刻她端坐在床上,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身上穿着公主特制的礼服,嘴角噙着娇羞的微笑,头微微低垂,高贵华美,让人看的不舍得移开眼。 “咳咳,驸马爷回去再看,可别耽误了吉时。” 赵小山听到喜娘的提醒,羞赧的红了脸,这才想起进门后只顾着看媳妇儿,忘了行公主礼了。 公主代表的是君,他作为驸马是臣,要先行君臣之礼再进行仪式。 对于这个礼,赵小山没有丝毫抵触,十分认真又虔诚的跪了下去行完了礼。 昌平垂头看着自己未来驸马的动作,心里微暖。 在昌平的寝宫走完过场后,赵小山和昌平公主先去了玉太妃的宫殿拜别,又去了皇后娘娘孙英儿的宫殿拜别,最后又远远的给宣明殿的皇帝拜别,这才从宫里出来。 和民间嫁女一样,公主出嫁也要由哥哥背着上花轿。 背昌平出门的是她的同胞哥哥兰郡侯,自家妹妹大婚,周彻特意允准其回京送嫁。 和其他皇室宗亲不太一样,兰郡侯长的很高大粗犷,鼻梁很高,年纪不大脸上却蓄着胡须,看起来像个蛮子,腿很长,迈的步子却很稳。 他背着妹妹一步一步朝着宫外行去,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带着些伤感。 昌平伏在他的后背上,泪水浸湿了眼眶,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兰郡侯感受到背上的湿意,沉声道:“小妹莫哭,哥会保护你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啊,快别把脸弄花了。”伺候昌平的老嬷嬷见状急忙出声提醒。 昌平没有回答,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了。 所有人都说她要嫁的人家是顶顶好的,是新帝的宠臣,是明日的世家,夫婿年轻有为,公爹爵位加身,虽然以前出身低,但现在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从小她便没了母妃,虽然玉太妃对她很好,可自己毕竟不是玉太妃的亲生女儿,两个人始终不够亲密,唯一的亲哥哥到了十五岁便去了兰陵,这些年只回来两次。 她一个人在这孤冷寂寞的宫中长大,一个出身低微没有母族的不得宠公主,有时候过的连得宠的大太监掌事宫女都不如。 因为不得宠,就算到了年龄也没人给张罗婚事。 没定亲时她着急,可订了亲她还是焦虑。 无他,别的公主在议亲前都会和未来夫君见上一面,可她连见都没见过就被下了圣旨赐婚。 得到消息时她惊的差点晕了过去,她的未来夫君,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工部从五品小官,还出身农户。 听说那个赵小山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好像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是会经商挣钱,因为在陛下微末时出手资助过才得了陛下的青睐,现在才混成了工部的官员。 听说这人瑕眦必报心眼极小,只因为王家子弟与他姐夫起了争执,他便想方设法将王家扳倒了。 还听说这人长的平平无奇,个子也不高,但他爹娘兄长都长的很高大,他姐夫是个秀才,却是个倒插门的。 这样没有规矩的人家,嫁进去会怎样…… 她心如死灰,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到时候皇后娘娘能宽厚些,不要在嫁妆上太过苛刻。 可大景连年闹灾打仗,国库和皇帝的内帑早都空了,她又是先帝的庶妹,算是宫中不起眼的存在,就算给又能给什么像样的嫁妆呢。 赵家是农户,想必家底也薄,估摸着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到时候嫁过去可能还是要过苦日子吧。 昌平一度十分绝望,觉得自己往后的人生定是黯淡无光。 直到过了两天,昌平在皇后处见到了赵小山才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长相一般个子一般,但谈吐可以,斯文有礼,双目有神看着很是精神,并不是预想的那般粗鄙。 而且看得出来,陛下和娘娘是真的很喜欢他,几人言谈间透着一股亲密。 这是不是说明皇后娘娘是真的看好赵小山,才将自己许配给赵家的? 那日后,昌平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其他公主的冷嘲热讽她也就当没听见。 赵家出身低,但她毕竟是公主,谅赵家也不敢过分行事,只要自己做到应做的,其他的能过去的就行了。 若赵家人粗鄙,那就少来往好了,自己以后住在公主府里,若和赵小山合得来便多走动,若是合不来,那赵小山这个夫婿就当个摆设吧。 自己这般不得宠不出众的公主,出嫁后能过得下去就行了。 她的要求从来不高,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只是没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赵家竟然起飞了,她未来的夫家竟靠着红薯一飞冲天,不仅赵家升爵,连她在宫里都被皇后娘娘赏了好多东西。 等看到比其他公主都丰厚的嫁妆单子时,昌平喜极而泣。 她知道,这些都是看在赵家的份上,那时起,她心中十分感念赵家,对未来的生活也不再过分悲观。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从这宫里出去后,再想回家便要递牌子了。 她将成为赵小山的妻子,迎接全新的生活。 想到这,她紧了紧胳膊,将自己的脸埋在哥哥宽厚的背上,像是能从这里获取一丝力量。 兰郡侯往上提了提妹妹,像是小时候那般,动作轻柔又稳当,重复道:“小妹,你放心,以后哥保护你。” 他前天刚到京城,皇上便召见了他。 听闻他在封地做的很好,皇上已经答应他让他以后留在京城了。 甚至还允诺他进宗正寺,协助淮安王管理皇家事务。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回到京城,兴奋的当下便给皇上磕了三个响头。 做什么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他终于可以离妹妹近一点了。 锣鼓喧嚣,一路吹吹打打到了位于城北的公主府。 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近,这里原来是一个犯错误的旧臣的府邸,因为全家流放,宅子也充了公,后来被皇后娘娘选中成了她的公主府。 宅子的面积没有很大,只有四进,和其他公主府亭台楼阁水榭庭院的比起来要寒酸很多,但昌平也很开心。 这里是她自己的家,以后,她将是这个家绝对的主人。 赵来福和刘氏已经从老宅赶了过来,两人穿戴一新,见到公主先行了君臣礼后才坐在主位上。 礼官唱喏声刚响,公主府的门口便响起太监尖锐的传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宾客听到声音都惊了,万万没想到,皇上皇后竟然亲自来了。 可见赵家盛宠之隆。 今天这场婚礼他们没来错。 赵小山顾不得和昌平跪拜,两人急忙朝前厅走去,迎接圣驾。 为了不喧宾夺主,帝后这次并没有摆太大的排场,而是简装出行,进府后见到跪了一地的人群,周彻道了声平身便朝里走去。 帝后都来了,赵来福和刘氏急忙将喜堂的主位让了出来,自己坐在了两边的位置。 周彻见状笑道:“还好赶得及时,进行到哪一步了?别耽误了,继续吧。” 礼官战战兢兢的回道:“回陛下,刚要拜堂。” “那继续,别耽误了时辰。” 得了皇上的圣旨,礼官稳了稳心神,继续喝道:“公主驸马牵好红绳,一拜天地……再拜君上……” 因为帝后亲临,二人的婚礼比其他人的婚礼又多了一道程序,两人紧握着红绸的两端,一拜再拜,最后又互相对拜,礼毕。 从此,赵小山就成了昌平公主的驸马,是她的夫,是她头顶的天,是为她遮风挡雨的瓦砾。 从此,昌平就是赵小山的公主,是他的妻,是他背后的温柔,是他疲惫饥渴时的甘露,让他不论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第337章 失败的洞房 拜完堂后,赵小山和昌平公主步入洞房,掀开了昌平的盖头后,两人喝了交杯酒吃了生饺子,在众人的哄闹声中将所有仪式都完成了。 之后赵小山让赵娇娘和小刘氏留在新房陪着昌平,他则回到前院,周彻还没走呢,卢兴和赵来福等几个重量级人物陪在他身边,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因为周彻来了,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好多听到消息的大臣迅速赶了过来,以期能在陛下这刷个脸。 都开席了,陆陆续续还进人呢,弄得小小公主府人满为患,前院后院的席位都坐满了,酒菜准备的明显不够。 因为有周彻的存在,宴席比较安静,偶有几人说两句奉承好听的话,其他人都安静的吃菜,连酒都没怎么喝。 赵小山一回来第一时间向周彻敬酒,“皇上今天来参加微臣的婚礼,微臣感激不尽,今天是臣的大喜之日,臣敬陛下一杯,陛下随意,臣干了。” 说着,赵小山一仰脖将一盅酒都干了。 赵小山这话说的既糙又随意,可周彻偏偏吃他这一套,他也没拿架子,端起酒杯也抿了一口,回道: “虽然这媒是朕和皇后保的,但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还望你以后好好待她,也祝你们以后早生贵子幸福圆满。” 赵小山跪道:“微臣谢皇上祝福,皇上放心,微臣定会好好待公主,视她如珠如宝,绝不贰心。” 周彻点点头没说话,倒是一旁的兰郡侯表情激动。 赵小山知道周彻此来是给自己长脸的,也不愿将气氛弄的太严肃,还打趣道:“皇上,既然您是微臣和公主的媒人,微臣想趁机求个恩典,等臣的第一个孩儿降生,您再给赐个名吧,也算是见证了我和公主的爱情了。” 堂中其他人听到赵小山这大喇喇的要求,倒吸一口凉气。 还你们爱情的见证,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这么多人在场呢,也太不害臊了。 而且这小子可真敢啊。 让皇上赐名,这是多高的荣耀啊,这孩子不论男孩女孩,有了陛下的赐名,以后一辈子都注定不凡,只要他不糊涂犯错,定是大富大贵尊崇加身的。 这赵小山,也太得寸进尺了,也太不拿皇帝当回事了,他们家不过是仗着红薯的贡献罢了,可皇帝当初已经封了爵位了! 这大庭广众的,还是年轻啊。 周彻也没想到赵小山如此打蛇上棍,先是愣了愣,而后差点气笑了,这狗皮膏药,算是赖上他了? 不过,他都亲自来参加他的婚礼了,这面子都给了,还差一个赐名么?! “赵小山啊,让朕赐名也不是不行,若你家能再研究出点利国利民的东西,别说一个名,就是你家所有孩子的名,朕都答应,如何?” “呃……”赵小山狠狠噎了一下。 这周彻,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压榨自己! 不过今天这场合,赵小山也实在不敢太过放肆,只能回道:“臣谢主隆恩,臣以后定继续努力,绝不辜负陛下的期待,不过陛下可不要食言啊,臣可都记在心里了。” “哈哈哈……好,朕决不食言,那朕就等着你的消息了。” 周彻听到赵小山的保证,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个彩虹屁,但还是心情大好,这次主动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看着差不多了,周彻知道自己在这大家也放不开情绪,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将帝后送走后,大家果然放松了不少,刚才的压抑气氛顿时没了,众人朝赵小山这个新郎官围了过来,纷纷向他敬酒。 开玩笑,今天可是他的人生高光时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怎可喝酒误事,赵小山朝人群里相熟的几个有量的望去,发送求救的信号。 不用他吩咐,李球槐五几个即时就过来帮着解围了。 只不过敬酒的人实在太多了,赵小山推辞了这个推不过那个,到最后还是被灌了一肚子酒。 要不是最后他装晕,估计连洞房都完成不了。 到第二天赵小山醒来时昌平公主已经起来了,正在隔壁的水房洗漱。 回想起昨晚的洞房,赵小山将脸蒙在被子里,撅着屁股难过的想哭。 洞房虽然完成了,但他表现的并不完美,呜呜呜…… 实在是酒喝的有些多,加上这次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惟一一次洞房,第一次碰女人,第一次破处,紧张之余难免影响了发挥。 到了最后,还是昌平慢慢引导配合着他,才算勉强完成任务,不过时间就…… 想着想着,赵小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恨啊,真恨啊,明明上辈子看过那么多岛国片,认识那么多大小明星,掌握了那么丰富的理论知识,为何到了实操时就掉链子了!!! 昌平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自己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好的体验…… 没一会,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赵小山知道昌平回来了,不过他决定闭着眼睛装睡。 昌平公主进屋后看到床上拱起的一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赵小山怎么回事,自己一个女人还没羞呢,他怎么还羞的不起床了。 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她漫步走到床榻前,伸手推了推那个鼓包,轻声道:“驸马,快起床吧,一会还要出去见礼呢。” “嗯……”被子里传来一声朦胧的答应声,这是赵小山故意装出来的刚睡醒的声音。 昌平嘴角微翘,觉得他有些幼稚。 也好,幼稚的总比那些耍花招的好,以后慢慢哄着呗。 赵小山咕用咕用的从被子里探出头,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看向已经穿戴一新的昌平,惊喜道:“公主,你起来了,好早啊,呵呵,呵呵……” 昌平公主被他尴尬的招呼尴尬住了,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啊,你也起吧,大家都等着呢。” 昌平公主坐在矮榻上,看赵小山慢吞吞穿上里衣,穿衣服时还用大被挡着,像是怕被她看到似得,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注意到她的眼神,连忙低头或者闪躲,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呵呃……” 昌平公主突然就很想笑,然后她就笑了。 听到她的笑声,赵小山还以为她在嘲笑昨晚他的表现,气的脸都红了,穿衣服的动作都狠了几分,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呵……”昌平又没忍住笑了一声。 她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驸马好像很可爱呢…… 她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也不焦虑了,她觉得,若是这样的驸马,以后的生活应该会很有趣吧。 第338章 婚后第一天 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既然嫁给了赵小山,第二天还是要认认赵家亲戚的。 只不过认亲之前,赵来福和刘氏还是要领着家里众人先行君臣礼,之后才轮到赵小山和昌平给她们行晚辈礼。 回到正常的世界,让赵小山暂时忘记了昨晚的羞赧,又做回了正常人,他十分耐心且细致的给昌平介绍家里人,时时刻刻不忘昌平的感受,成功赢得了昌平几个感激的眼神。 刘氏和赵来福给儿媳妇儿准备的是一副贵重的头面,这是用槐五送的那匣子珍珠做的,底座是用金包银做的,两旁还嵌了两朵粉色梅花,看起来典雅贵气。 这东西原材料都是赵小山借钱做的,造价十分高昂,基本让赵小山破产了,就为了今天早晨充门面的。 昌平公主见了果然十分惊艳,她没想到赵家这样的出身,一出手竟然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 她让侍女将东西收下,递上了自己的礼物:两双让侍女做的鞋。 之前昌平还不觉得如何,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这双鞋有些拿不出手了。 好在赵家孩子多,她送了不少好东西出去,总算弥补了一些,让她不至于太过不好意思。 认完亲戚后,刘氏和赵来福便带着一大家子回去赵府了,只留小儿子和公主儿媳妇在公主府。 刘氏出门时看了看公主府的大门,狠狠叹了口气,心酸的一匹。 这小儿子,算是白养了。 娶了个公主当媳妇儿,和入赘有啥区别,成亲后连家都不能回了,娶这媳妇儿有啥意思呢。 这不平白低人家一等么。 赵来福的心里也不太好受,之前他还觉得娶个公主儿媳妇是挺荣耀一件事,到了现在才回过味来,琢磨出了一点不同。 赵来庆老远从密水赶过来,就是为了参加赵小山的婚礼,见赵来福低垂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 果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外人看来那般荣耀,内里却是这般委屈,好好的儿子,连家都不能回了。 他拍了拍赵来福的肩膀,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山子成亲了自然有自己的日子过,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是别管的太多了,再说了,你看公主虽然身份高贵,刚才可一点架子都没端,叫你爹叫的多实在啊,放宽心吧。” 赵来福点点头没回话,大道理他都懂,就是有点克服不了小情绪。 一行人呼呼啦啦的回了家,刘氏和赵来福的情绪明显不高,中午吃了几口饭便怏怏的放下了筷子回了屋。 老两口躺在雕花大床上,看着奢华的床头和纱帐,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老头子,你叹啥气?” “你叹啥我就叹啥呗。” 刘氏沉默了一会又道:“老头子,你看咱俩这床,多好看,这么一张床在密水都够买一座院子了,这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就按咱俩当年那穷样竟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可我这心里咋就不痛快呢,总觉得心头堵的慌,有时候都喘不过气来,可难受了。” “儿子让我和那些贵妇人多交往,我真是一点不喜欢,我看不上她们那假模假样的做派,她们嫌弃我出身低举止粗鲁,她们烦我我心知肚明,我不耐烦她们她们也都知道。 可每次有聚会彼此还必须笑呵呵客客气气的,每次我都感觉可累了,好几次都恨不得去红薯庄子上陪你种红薯去。” “这要是在咱村里,我看不上谁早就撸袖子拿起菜刀打过去了,至于这么憋屈么。” 赵来福握住老伴的手,“我也是啊,以前我给自己家种地还有个休息的时候,还能天天见到你们,可有盼头了。 现在可好了,我都快成皇上御用种红薯的农民了,有家都不能回了,丰收了没啥乐趣,就觉得压力很大。你说这爵位有啥意思,闹到现在,连儿子都嫁出去了,这扯不扯呢。” 老两口说完又各自叹了一口气。 “大哥啥时候回去啊?” “说是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想在这溜达两天,估摸着下个月中旬吧。” 刘氏转过身,正对着赵来福道:“他爹,你说,等大哥回去的时候咱们也一起跟着回去咋样?这京城我实在是呆够了,我都想家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来了京城一年了,最初的新鲜感早就过去了,只剩下了对家乡无尽的思念。 “就咱俩跟着回去,大壮的铺子干的挺好的,让他和铁牛娘一起经营就行,魏武还的求学,娇娘也在这陪着,山子娶了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就咱俩回去,密水既然是你的封地,咱们回去视察一下也行吧。” 刘氏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说到后来人都半坐起来了,道: “他爹,那红薯各地都有了,你也算完成任务了,就算现在这批京城也有不少人会整,你就算撒手也没事了。要不咱俩回去吧,我真的太想家了。” 刘氏很少这么撒娇,赵来福听的心直颤颤,他紧了紧手,也激动道: “行,咱俩回去,等儿子三天回完门我就和皇上说,咱俩跟着大哥一起回去,我是密水的郡侯,到时候咱俩在密水还不横着走?谁敢惹你你就骂谁,也不用辛苦的和那些看不起咱的打交道。” 刘氏听到男人的保证,激动的坐了起来,“真的?哎呀,像你说的,什么谁惹我我就骂谁,你以为我是泼妇啊,我现在也是朝廷册封的孺人,身份尊贵着呢,还能干那等粗鲁的事?小瞧我,嘻嘻……” 赵来福和刘氏把话说开了,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搬走了,郁气一扫而空,干脆也不午休了,直接商量起了行程安排。 赵小山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此刻的他正坐在公主府的书房里暗自郁闷。 上午将爹娘他们送走后,只剩赵小山单独面对昌平,昨天不美好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他感觉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媳妇儿,便借口要“想点子”来了书房。 朱丰收看自家主子大喜的日子竟然干巴巴的坐在书房里,纳闷不已。 昨天刚成亲,主子不该和公主卿卿我我抓紧时间增进感情么,怎么还躲书房来了? 难道公主实在刁蛮,主子无法忍受? 不像啊,他虽然只见了公主两面,但看公主的面相不像是刁蛮任性的样子啊,看起来反而很温柔,有李球家夫人的感觉。 还是说自家主子没看上公主? 不会吧,公主虽然不算一眼惊艳的类型,但长相也算上佳了,出身又这么高贵,自带贵气,怎么看也是主子挣着了,还轮得到他嫌弃了?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主子还没有他高呢,明明早就不种地了,那脸色还是一点不白,和京中的贵公子们一比,就像一个种地的农民似的,都这样了,还敢嫌弃公主? 朱丰收觉得他家主子简直疯了,真是胆子肥了,他觉得自己作为贴身小厮,很有必要善意的提醒一下。 于是乎,朱丰收走到书桌旁,看着神游天外的主子道: “主子,我听昨天好多宾客都说您有福气呢,说你能娶到公主,真是皇上圣恩。还有一个挺年轻的,还说羡慕你呢,说自己堂堂少爷连个郡主都没娶上,你从乡下来的竟然能娶公主,你说这人,眼睛估计都红了。” 赵小山还在苦恼今晚该如何度过,听到朱丰收的话倒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嗤笑一声: “嫉妒使人丑陋,让他们嫉妒去吧,他们越嫉妒说明我越成功,不用在意。” 朱丰收: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难道是我的话没说明白? 好吧,可能是自己没说清楚,主子理解差了也情有可原。 “主子,我觉得那个少爷说的也对,公主这么好,你可不就得好好珍惜么,你们过的幸福,让那些嫉妒的眼睛更红是不?” 赵小山侧头看看朱丰收,觉得自己这小厮今天话有点多,可能是刚进公主府有点不习惯的事? “那是当然了,你家主子我文韬武略的样样不差,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怎么可能不幸福,不过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用太在乎他人的眼光。” 朱丰收:看来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确实欠缺…… 既然迟迟说不到点子上,朱丰收决定单刀直入道:“主子,您成亲,工部都给您放假了,您又不用去上值,做什么待在书房里不回去?日头这么好,您不该多陪陪公主么?” 好吧,赵小山终于知道自家小厮什么意思了。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实在没法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只能无奈的站起身,“你说的也是,既然放假了就不想工作的事了,确实该多陪陪公主才是。” 朱丰收听罢,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今天又是工作了的一天。 走到门口,赵小山突然刹车转身,一把拉住朱丰收的胳膊,双眼炙热。 朱丰收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家主子发了什么疯,他抖了抖肩膀,迷惑道:“主子?” 此时赵小山的表情十分纠结,像是忍耐着巨大的隐秘,想张嘴又张不开,脸都憋红了,“丰收,你今年多大了?” “主子,你连我年纪都忘了?您买我的时候十八,我跟着您六年多了,今年快二十五了。” “丰收,你都二十五了?你比我还大三岁怎么还没成亲?” 天,赵小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厮已经这么大年龄了。 “主子,我当初卖给您时签的是十年的契,没到十年我没法自行嫁娶。” “蠢货!我买的是你的服务和你十年的自由,又没阻拦你恋爱成亲,你看上谁你倒是去找啊,怎么这么糊涂,再说了,不能成亲私下也能找一个啊。” 说到这,朱丰收却一脸委屈道:“主子,不是小的不想找,小的现在还是奴籍,哪家好姑娘愿意嫁给我啊。再说了,我每个月挣的钱还得给我爹我妹送过去,自己手里留的不多,没法找女人啊。” 赵小山一拍脑袋,哎呀,他突然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主子。 朱丰收这些年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自己竟然忽视他这么久,太不称职了。 因为公主府就朱丰收算是自己人,其他仆人都是宗正寺给调拨的,他这点隐秘的小心思便想和朱丰收交流交流,再趁机让朱丰收帮自己一点小忙。 谁知话赶话竟说到这了,赵小山也没了让他帮忙的念头了,急忙道:“丰收啊,是我的不是了,这些年忽视了你,等忙完这两天,你就去官府把你的奴籍消了吧,跟了我六年了也不差这四年了,以后你就是我雇佣的帮手,不算小厮了怎样?” 朱丰收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主子是有更好的小厮人选了?” 赵小山怒道:“不是,你想哪去了,我就是单纯觉得你都二十五岁了还没成亲有些可怜,可怜你还不行,你这是贱的慌?” 朱丰收被骂贱的慌也不生气,“真的啊主子?主子,您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了,丰收以后绝对更加忠心。” 赵小山看着他这狗腿样,笑呵呵的点点头,嗯,御下就是要恩威并施才对。 “那啥,主子,既然说是雇佣的,那工钱能不能给涨点?我手里没有钱,光是自由身也没用啊。” “滚!” “好咧。” 赵小山气冲冲的回了公主的碧霞院。 忘了说,赵小山作为“入赘”皇家的驸马,是不能一直和公主住在一起的,公主有自己的院子,他也有他自己的院子。 如若公主允许,他倒是可以天天宿在公主的主院,如若公主烦他,他连进入碧霞院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等待公主的临幸。 驸马,何其可悲…… 好在大景朝的驸马不需要太过避嫌,没有做了驸马就不能当官这一硬性规定,不然他会呕死。 昌平公主没午休,正在整理账册,这府里下人的花名册她需要查看好进行下一步的人事调动,昨天婚礼外人随的礼份子她还需要整理好以便入库,赵家的聘礼和宫里准备的嫁妆这些都需要好好清点。 这些事每一个都很重要,都需要她一点点做。 本指望赵小山能帮自己归拢一下昨天的礼份子,谁知道赵家人走了之后这人也躲了起来,竟去了书房,像是躲着她一样。 昌平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此刻已是下午,她干了一小天,见赵小山气冲冲的过来,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 第339章 头一次写感情戏,不会写,对付看 进门之前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一看到公主赵小山又词穷了。 感觉他的腰瞬间佝偻了,像底气不足似的。 “公主忙呢?” 昌平放下手中的账册,站起身来,“驸马回来了?可想出了什么‘好点子’?” 这段时间她已经听说了,自家驸马在工部的主要工作就是“想点子”,之前名动一时的翻车和水泥都是自家驸马想出来的。 抛开相貌身高不谈,驸马在聪明这块昌平是肯定的。 想着就算休假驸马还不忘工作,昌平觉得还是该给驸马一定的尊重,便扬起笑脸道:“书房里布置的如何?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若缺什么少什么就和我说,我再给你添置。” 赵小山摸摸鼻子,“都很好,什么也不缺,你看账本呢?” 说着,他便趁机坐在了榻的另一边。 “嗯,府里的下人,昨天的礼账还有嫁妆聘礼都要归拢归拢。” 虽然昨晚有过亲密接触,但两人还属于陌生人,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弄得赵小山十分难受。 他没话硬找话道:“我于经济这也算小有心得,用不用我帮忙?” 昌平公主欣然应和:“好啊,我正愁这些活自己做不过来呢,驸马能帮忙最好不过了,这是昨天的礼账,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正好驸马看看,然后一会把东西入库规整规整。” 有事情可做,赵小山总算没那么拘谨了。 他痛快接过礼账,和昌平公主对着忙了起来,一时间屋里再次沉默起来,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赵小山看着礼账,心中激动的不行。 好家伙,京城礼这么大么?他不记得之前随出去那么多钱啊。 卢兴这老东西不是被皇上坑了一把么,怎么还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五百两? 这老小子,能处,就冲他这大方劲,赵小山决定过段时间一定要好好“想点子”。 李球也是,一千两! 前段时间刚借了自己三万两,这次又拿出来一千两,还是有底。 槐五和寇老大也是一样的一千两,看样子是事先和李球商量好的。 咦,籍春生和元景琪人还没回来也写礼了?三百两银子,也不少了。 其他工部官员也基本都是二百两三百两这样。 怪不得人都说京官不好做,随便一个同僚成亲就是几百两银子起步,一般人家确实负担不起。 族长的礼怎么也写在这了?这老头子,大老远从密水赶过来已经可以了,还写了一百两银子,这是掏空家底装脸面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说啥也要把钱还回去。 二黑子一百两,程理五十两,这都是伤筋动骨的重礼了。 赵小山一边翻看一边啧啧,不自觉的便把原来翻账的旧习惯带了出来:手指放嘴里蘸点唾沫翻页。 昌平无意间抬头看到,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驸马出身底层,还是带了些原有的旧习,还是要慢慢改正。 自从发现驸马这一动作,昌平便再无心看自己的账本,而是频频抬头看赵小山,每次看他抿唇蘸湿手指就皱一下眉,心里烦躁的很。 最后她干脆放下账册,柔声道:“驸马,看了半天累了吧,要不要喝点茶水点心歇一会?” 赵小山闻声抬头,“好啊。” 没一会,屋外的侍女就送来了两碟子点心和一壶茶水,茶水冷冽,满是弥香。 “这茶叶是什么品种,好香啊。” 昌平轻抿了一口,“这是我哥哥给我带来的,是他封地的特产,叫牛蒡茶,名字不雅,但味道很好,想着驸马该是没喝过,特意让侍女泡来尝尝的。” “好喝,味道很独特。” 赵小山对茶还真没什么研究,分不清各种茶叶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也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好喝,形容茶叶时实在词穷,只有两字:好喝。 昌平公主低垂了头,慢慢喝着杯里的茶水,没再说话。 两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赵小山放下杯子,拿起一块点心问道:“这是什么点心,怎么还是绿色的?” 放入嘴里,味道怪怪的,并不是多美味,反正赵小山不喜欢。 “这是我身边一个嬷嬷做的,她做的点心都很独特,这个叫绿心酥,是和面的时候将菜汁淋了进去,颜色便呈现了绿色,味道一般,但看着挺特别的。” 赵小山又拿起另外一种糕点尝了尝,这个软糯糯的,味道好多了,只不过也就那样,没有特别惊艳。 这公主的品味水准也不怎么样么,糕点这水平还是用来待客的?将菜汁淋上去做成绿色的就算创新了? 她是真没见过现代糕点店里各种造型的蛋糕。 看着天色还早,赵小山决定让自己的公主媳妇儿开开眼界,刷刷好感。 “公主,这糕点我觉得味道实在一般,不若我亲自给公主做一次?好让公主尝尝我的手艺?” 昌平公主皱眉,脸色惊讶中带着些不喜:“驸马要亲自下厨?” 赵小山笑着点头应和,“对啊,我以前在家经常下厨的,不光我,我爹我大哥做饭都是一把好手,就连我姐夫也能独当一面。” 似乎看出了昌平的不喜,赵小山急忙解释道:“公主当知道,我出身农家,没发达之前家里穷的很,小时候还饿过肚子,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只要有的吃就行,别说下厨房做饭,就是在野外烧烤我也做过的。” 昌平知道自己的眼神不对,急忙变脸道:“驸马别误会,我只是惊讶你竟然会做饭,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驸马愿意露一手,昌平自然高兴,那咱们现在过去?” 说着,昌平公主径直站起身朝外走去,走到门口还转身摆了一个邀请的动作,“驸马大厨请。” 赵小山见她表情俏皮,将心底的不虞压了下去,也扬起笑脸,跟着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厨房,下人已经听说了驸马要亲自下厨做点心,事先便将面粉鸡蛋这些常备的东西准备好。 赵小山决定做一个简易版戚风蛋糕,便让厨房给预备点牛乳。 戚风蛋糕做法十分简单,唯一的难度在打发蛋清,这时候没有打蛋器,只能纯靠人工,十分累胳膊,赵小山是文弱书生,自然没那臂力,最后让府里武艺最高的侍卫帮忙的。 昌平公主带着丫鬟站在一旁看着赵小山忙活,始终没上前搭一把手,厨房里油污很多,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荤腥味,她不喜欢。 不过看驸马又是和面又是搅拌的忙活,还是觉得很有趣,尤其是他用块布将头发包了起来,说是怕头发掉进锅里,觉得还有些搞笑。 公主府的厨房自然有专门烘烤糕点的炉子,赵小山将活好的面糊推进炉子里,为了控制火候,他亲自蹲在炉子旁看着火,公主便带着侍女坐在厨房外门边上跟着一起等。 半个时辰后,炉子里传出阵阵香味,赵小山感觉差不多了,将火熄灭,炉子打开,拿出了烤好的蛋糕。 “呼,好像有点烤糊了,不过味道还行,公主你尝尝?”赵小山顾不得烫,用筷子夹起一口尝了尝味道。 昌平公主看着蓬松暄软的蛋糕,眼中充满了惊喜,她拿起一双新筷子,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嗯,好吃,味道真的很好。” “等过段时间水果下来了,我再做些果酱,抹在上面,味道能更好。” 昌平吃了一口又忍不住夹了第二口第三口,觉得这个蛋糕真的是她吃过的口感最好的糕点,不枉赵小山忙了这么一下午。 再看看赵小山身上头上的特殊装备,昌平公主觉得他顺眼多了。 赵小山见媳妇儿这么一会的功夫吃了小半块了,连忙提醒道:“马上要吃晚饭了,公主还是不要多吃了,这东西吃多了倒牙,毕竟加了不少糖。” 昌平公主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吩咐道:“剩下的蛋糕都放起来,明天我再吃。” 一旁那位专糕点的嬷嬷上前应和道:“公主,刚才驸马做的时候老奴在旁边学着呢,自信已经学会了,若公主明天再想吃,老奴再现做。” 昌平公主一想也是,“那也好,一会你就试验一下,不会的抓紧时间问驸马。” 这顿蛋糕没白做,吃晚饭时昌平公主的话果然多了些,态度也比白天自然随意多了。 赵小山感慨果然要抓住女人的心还是要先抓住她的胃。 吃过晚饭,两人下了一会棋又洗漱完,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昌平公主穿着宽松的常服坐在榻前看书,眼睛都没给赵小山一个。 赵小山穿着纯白色亵衣亵裤,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的想钻进地里。 烛火幽幽,烧的屋里空气都粘稠了一般,赵小山甚至紧张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昨晚的不良表现,让现在的他压力很大,怕今天再发挥不好,露怯了。 见昌平公主气定神闲的看书,赵小山坐在床对面的榻上,没话找话道:“那个,公主你就叫昌平么?” 睡都睡过了,还不知道人家叫啥,这放现代怎么也是个渣男了。 昌平听到话放下书端坐道:“昌平是我的封号,我的本名叫周蕊,是我母妃起的。” “蕊,蕊字好,花蕊娇嫩,正衬公主。” 昌平看赵小山红着脸,屁股像坐不住一样左右摇晃,知道他应该是紧张了。 他好纯情啊,难道以前没有过女人么? 可她听说当初淮安王和皇帝都送给他好多女人啊,难道他没收用? 还是早就收用过了,在自己面前装? 昌平想着他们是皇帝赐婚,和离是不可能的,既然两人已经结成夫妻,那便是一辈子的羁绊,两个人一辈子都要在一起,那就努力把日子过好。 再说了,自己是公主,这里是公主府,自己是绝对的主导,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自然是该有什么说什么。 想到此,昌平歪着头,装作俏皮的样子,问道:“驸马你连床榻都不敢靠近是在害羞么?” 赵小山正喝着茶水,被问时没反应过来,猛地呛了一下,喷出一口水,咳嗽不停。 “咳咳,咳咳……” “咳咳,公主,咳,公主慎言。” “咳咳,那个,那个公主多虑了,我没害羞,就是还不困,有点渴,咳咳……” 昌平语不惊人死不休,“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驸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爹娘没给你小册子么?淮安王送给你的那些婢女你没收用?” 赵小山进府确实没带婢女,就带了一个小厮朱丰收,昌平还以为他是看在刚成亲的份上,将屋里人放在赵府了,就等过段时间再将人接过来呢。 但看赵小山刚才呛水的表现又觉得不像。 赵小山被自家媳妇儿质疑,脸色涨的通红。 他不想承认自己还是个雏,耐不住昌平公主的眼神太过炙热,烧的他实在不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想着横着也是死竖着也是死,自己个大男人还能被个小女人吓唬住了,干脆一闭眼,摆烂道: “公主说的没错,我确实很紧张,在你之前我从没碰过其他女人,不是没机会接触,只是觉得在婚前碰了那些女人对以后的妻子很不负责任。 我爹和我哥也从没教过我什么,也没给过我小册子,昨晚又因为喝多了酒,有些不得其法,表现的不好,还望公主谅解。 今晚我没喝酒,我们也算相熟了,我觉得我今天表现的应该会比昨天好。” 说完,赵小山脸色涨的通红,如壮士赴死一般,站起身慢慢朝床榻走去。 昌平看着走近的赵小山,看着他脸上坚毅又严肃的表情,实在没忍住,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赵小山,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男女敦伦乃人之常情,你为何像要赶赴沙场打仗一般肃穆?” 赵小山在昌平面前站定,一手伸出,抚向她的衣襟,道:“征服公主是我必须要打的战争,自然要全力以赴严肃庄重了,难道公主不乐意?” 说话间,昌平的寝衣掉落,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肚兜,人也被赵小山一把推倒。 烛火灼灼,映的室内如春如梦,红色的榻上被浪翻红,不时有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闷哼声传出,交织出一幅美妙的乐章。 这是人类最美妙的旋律,嗯啊唔呀,声声动听,句句成调,持续到很久…… 第340章 三天回门 第二天一早起来,赵小山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双目放精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完全没有半份疲惫感,只觉得通身舒畅。 吃早食时面对昌平幽怨的眼神,赵小山只觉可爱异常,忍不住上手将她脸颊上的饭粒蹭掉,又趁机捏了一下媳妇儿滑嫩的小脸蛋,抽回手凑到鼻端闻了闻,叹道:“公主真香。” 变态到猥琐的行为惹来昌平公主更大的白眼,赵小山毫不在乎,伸出筷子夹起一个小包子塞嘴里,“此包子白白嫩嫩暄暄软软,上面的小褶皱也捏的十分可爱,咬一口似乎要出汁一般,吃起来让人唇齿留香妙不可闻,真乃极品也。” 昨晚一场酣战让昌平瞬间秒懂了赵小山话中的内涵,这下轮到她一张脸红透了,再不复昨天的淡然,嗫嚅道: “驸马,你慎言!” 周围还有好几个丫鬟看着呢,驸马怎么就大大咧咧的说这恼人的羞话。 这下轮到赵小山哈哈大笑了,他夹起一个小包子放在昌平的盘子里,严肃教育道: “公主想到哪里了,我只是单纯的夸赞咱们府里厨子手艺好,包子做的好吃而已,你是不是想多了?快吃吧,一会还得进宫谢恩呢。” 今天是三天回门的日子,他们的行程很满,要先去宫里谢恩,再去赵家谢恩。 昌平狠狠瞪了赵小山一眼,一口将小包子吃掉,一句话都懒得和他说。 她怕一开口就露馅——她嗓子哑了。 两人吃饱喝足收拾好后便坐上马车出门了。 两人进了宫先去玉太妃处,玉太妃作为昌平公主的养母,虽然和昌平关系不亲密,毕竟也是从小看大的,自然要拉着昌平的手闲话几句。 面对长辈的关心,昌平话说的少,只一味做出娇羞的模样。 玉太妃也就例行公事般问问,见赵小山人才一般,实在没什么拉拢的兴趣,说了两句便挥手让两人走了。 之后二人又去了孙英儿处,结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守门的宫女说皇后娘娘今早突然晕倒,太医正在里面医治,暂时没法接待,让他们先回。 昌平一听急忙问道:“娘娘怎么会突然晕倒,太医怎么说?” 宫女摇摇头,“奴婢不知。” 昌平担忧的看了看宫门里,知道守在这里无用,只能怏怏的和赵小山朝外走去。 赵小山看的出来,昌平的表情不似作假,她是真的担忧孙英儿。 他悄悄捏了捏媳妇儿的小手,安慰道:“你不要担心,皇后娘娘还年轻,不会有什么事的。” “恩,我知道的。”昌平闷闷的回答。 她是真的担心皇后娘娘的。 前皇后黄傲雪是她的亲大嫂,可她每天只想着怎么在前朝为黄家谋福利,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妹妹根本不在意,平日里宫里除了份例银子和年节衣服,什么东西也看不到,更别说日常关怀了。 就像她,明明到了年龄该成亲了,黄傲雪也没张罗安排婚事。 孙英儿按辈分来说是她的表嫂,之前两人从没见过,可她一入主后宫便对她们这些身份尴尬的公主都笼在身边悉心教导。 国库没钱,皇后娘娘自己都节衣缩食,可一有钱了便会给她们添置首饰衣服。 她的婚事虽然没有事先通知,但看的出来皇后也是仔细考察深思熟虑后才赐婚的。 甚至连嫁妆都准备的很充足,并没有以次充好的面子活。 尤其是成亲这两天来,昌平公主看到了赵小山的好,更觉得皇后娘娘待自己真诚。 她遥遥望着皇后的宫殿,眼中充满了担忧。 皇后宽厚贤能,对上对下都十分宽厚,有她在,宫里的宫外的都能过的好。 若皇后有什么不好,淑妃必然上位,那位可不是一位善人…… 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昌平公主到了城西赵府时心里也沉甸甸的,不过看赵来福和刘氏等赵家人态度殷勤,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努力应付。 虽然昨天已经见过了,但昨天认完亲后赵家人就离开了,今天过来,两人就要在赵府留饭了。 本来刘氏和赵来福因为赵小山“嫁出去”对昌平公主十分不满,但自从昨天两人决定回密水,心情突然豁然开朗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了,考虑不了那么多了,爱咋嘀咋滴吧。 放平了心态的二人这次面对昌平公主态度十分随意,看她和儿子互动时透露出的小女儿神态十分满意,话语间也亲密了不少。 这一顿饭赵家将亲近的李球和槐五二黑子他们都叫了过来,一共摆了三桌,男人两桌,女人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了。 昌平公主最开始还纳闷赵家这什么意思,直到听宫中侍卫李球叫刘氏干娘,而新任的宣威将军家夫人也称婆母干娘时才了然。 没想到,赵家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在京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关系。 等和沈薇聊天得知,她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大宫女出身,昌平更惊讶了。 怪不得皇后会将自己嫁给赵小山,原来他们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想到此,昌平的姿态放的更加平和了。 席间她认真观察了一下赵家众女眷,如传闻所言,婆母嫂子和大姑姐的体型都很……壮硕,赵小山和她们都不一样。 哪怕是最瘦的大嫂小刘氏都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坐在三个女人中间,显得十分娇小。 婆母就是普通农妇,虽然穿着绸缎的衣服打扮的贵气,但言辞粗俗,说话嗓门也很大,行事没什么规矩,若没有她身后那婢女的时时提醒,指不定要犯多少错误。 昌平为此特意看了看那婢女,发现此女虽然穿着普通,但长相十分出众,俏生生的往那一站,和整个赵家格格不入。 此女的身份绝不简单! 昌平决定回去后好好问问赵小山,别是窝藏了什么罪犯。 据说大嫂和婆母是亲姑侄,不仅体型像,连长相都有些像,性格也差不多,但小刘氏明显话少,和她说话时也很小心。 听说大哥一家现在正在经营米粉店,生意做的很火爆,就连皇帝都亲自去尝过。 昌平对这个大哥大嫂很满意,觉得两口子虽然出身低,但能自食其力,还能吃苦,不会成为赵小山的拖累。 揣着这样的想法,昌平对小刘氏的态度也很亲和,还邀请她有空了去公主府作客。 至于赵娇娘,昌平并未放在心上,态度也十分冷淡,还不如和沈薇说的话多。 若不是她夫婿魏武在国子监闯祸,又何来和王家对峙,若不是赵小山机灵反将一局,指不定整个赵家都被连累的打回原籍呢。 而且刚才一见,昌平公主对赵娇娘的夫婿魏武的感观也很不好。 这个魏武长的倒是一表人才,身上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但这人,品行实在不堪。 靠着妻家起步,又总想摆脱赵家的标签,弄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做给谁看! 也就是赵家厚道,不和他这样的人计较罢了。 这种既要又要的作态,昌平十分鄙视厌恶,连带着对识人不清又窝囊的赵娇娘也没了好感。 一顿饭下来,昌平只和沈薇说话多了些,还有就是偶尔逗弄一下赵家的几个孩子,剩下的人她都淡淡的,礼敬有之,亲密不足。 第341章 再展雄风 女眷这边不咸不淡,男人这边却炸开了锅。 因为在饭桌上赵来福便宣布了自己准备回密水的打算。 “来了京城一年多,除了种红薯就是种红薯,现在你也娶亲了,你哥你姐都有了自己的营生,我和你娘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正好回去看看。” 赵小山大惊,连筷子都拿不住了,失声道:“爹,你不要吧,你三个儿女都在京城沉浮挣扎,你竟要自己回去密水享福?” 赵来福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臭小子,老子都五十多岁了,土都埋半截子了,还不能回家享享福了,还得天天给你们服务了?” 自己现在是个郡侯却天天给皇家种地,就算升到王爷能咋样,锦上添花罢了。 还不如回密水享享福。 赵小山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被抛弃的现实,嚷嚷着:“那也不能现在就走啊,我和昌平刚成亲,难道你不想看着孙子降生?” 赵来福撇撇嘴,“我可不缺孙子,这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咱家这一大堆还少啊,每次一闹腾我脑仁都疼。” 那倒是,家里包括捡的果果和朵朵,一共有六个孩子,魏老二因为是第四个小子,到现在都快三岁了,还是老二老二的叫着,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可见有多不受待见。 这些孩子里,现在也就铁牛还算省心,剩下几个小的,每天凑在一起都能把房盖掀翻,实在闹腾的厉害,也不怪赵来福和刘氏萌生退意。 如若从这个角度来说,赵小山多少可以理解。 摸着孙子的小脑袋,赵来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唉,山子,你这入赘皇家,以后公主生的孩子姓赵还是姓周啊?” 他们已经想明白了,儿子就是嫁出去的小子泼出去的水了,但以后的孩子呢。 赵小山翻翻白眼,“爹,你刚不是说不稀罕孙子了么,还管他姓啥呢。” 赵来福吹胡子瞪眼,“那能一样么!孙子是咱老赵家的种,怎么也不能姓外姓啊。” 李球拿个酒杯给赵来福倒满,插嘴道:“干爹,山子只是尚了公主,又不是入赘,以后生的孩子自然还是姓赵的。” 赵来福瞥了一眼赵小山,嘟囔道:“哼,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成亲了连家都不能回,和入赘人家有啥区别,没用的种。” 赵来福想想就觉得气得慌。 这场婚事他现在是越想越不满意,为了娶皇家公主,赵家可谓是倾家荡产,外债欠了一屁股,到最后啥都没捞着,连儿子都搭进去了,图个啥。 别的也就算了,怎么也算给儿子娶了媳妇儿了,可现在他们看到儿媳妇儿还要先下跪。 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老公公给儿媳妇儿下跪,这媳妇儿娶了啥意思,就是她生了个金蛋蛋,他也不稀罕啊。 趁早走,看不见心不烦。 现在他手里还领着差事,还得先和皇帝请假,将差事卸了。 “这件事就是通知你,可不是和你商量,你阻拦也没用,这几天俺们就收拾东西,等你大爷走的时候俺们一起。” 赵小山听后无语凝噎,感觉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可怜小毛驴。 吃过饭后,赵小山就领着媳妇儿走了,走时赵小山哭唧唧的,被赵来福逮到又是一顿揍,丝毫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昌平静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的互动,感觉还挺新奇的,也没出声阻止。 直到上车了才从赵小山口中知道公婆即将远行,回乡下老家。 昌平听罢,不安的问道:“可是我做的有什么不好,让公婆有什么不安的地方,怎么咱们刚成亲他们就要走?” 他们走可以,但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那就不妙了。 哪怕她是皇家公主,也架不住女德绑架,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赵小山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你别瞎想,就是我爹娘觉得京城待的无聊了,正好我大爷这次要回去,他们也想家了,跟着回去看看,待一段时间还回来的。” 昌平点点头,“具体什么时候定了么?回密水需要多久啊,我赶紧回去准备些路上吃的用的。” “差不多就这几天吧,我爹要先和陛下请辞,山庄的红薯还得找人接手呢,啥时候陛下批复了什么时候就走吧。” 昌平公主点点头,“好,那就不着急,我慢慢预备着。” 两人坐着马车没回公主府,而是去了第三个地方——兰郡侯的府邸。 兰郡侯的封地远在兰陵,但京城也有他一处住处,前些年一直空着,这次他回来直接住进来了。 赵小山夫妇去时正赶上兰郡侯指挥众人在家打扫卫生,这么接地气的宗室赵小山还真是第一次见,一问才得知周彻已经给他安排好地方了,以后不用去兰陵了。 昌平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当即喜极而泣,捏着拳头就往自家亲哥胸口捶去,怒骂道: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和我说,你还是我亲哥么。” 兰郡侯的心情很好,陛下给他安排的去处是礼部,让他先跟着礼部的官员学习学习,以后再去宗正寺任职。 他对此很满意,不管去哪,只要能留在京城就好,能近距离的陪着妹妹,他无所谓官职大小。 “小妹,以后哥哥就在京城常驻了,你嫂子和外甥他们过段时间也会过来,到时候你没事就可以常来坐坐了。” 兰郡侯去封地时还没成亲呢,那时候老皇帝年迈,身体不佳精力不济,内忧外患都忙不过来呢,实在没空搭理一个不得宠皇子的亲事。 这就能看出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了,那时刚满十六岁的兰郡侯凄凄惨惨戚戚自己去了封地,没有父母张罗,他就自己物色了一个媳妇儿,是兰陵本地一个官家小姐,长得一般,就是家底厚实。 他靠着娶妻,日子也日渐宽裕起来,慢慢的甚至能偶尔支援一下宫里的妹妹了。 一想到以往那些苦日子,兰郡侯便十分感慨,也发自肺腑的感谢当今陛下。 昌平在兰郡侯这十分开心,神态也如小女孩一般,围着哥哥转来转去,将赵小山这个新鲜出炉的夫君彻底撇在了一旁。 兰郡侯见此,不时和赵小山说说话,缓解一下尴尬。 “妹婿你尝尝这个点心,是下仆今早去春记买的,都说好吃,我也没吃出来什么特别的,你尝尝。” 赵小山还没尝,昌平倒是伸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嚼还一边点头,“嗯,味道确实很不错,不过和驸马做的比起来差远了,哥你不知道,驸马昨天下午给我做了一个糕点味道可好了,等嫂子她们来了你带侄子们过来尝尝,到时候还让驸马做……” 兰郡侯训斥道:“胡闹,妹婿每日还要上值,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做点心,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 面对哥哥的数落,昌平撅个嘴不以为意,歪着头又拿起一块糕点接着吃了。 赵小山发现在兰郡侯这里昌平好像脱掉了伪装的所有面具,又变成了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他不觉得尴尬,也不觉得过分,只觉得很可爱。 吃过晚饭,昌平才依依不舍的从兰郡侯府邸出来,磨磨蹭蹭的回了家。 从早晨出门到晚上回来,两个人走了一大天,都是满身疲惫。 赵小山本想再战斗一场以证雄风,奈何昌平严词拒绝,态度十分强硬,大有要将他撵出屋子的架势,弄得赵小山只能作罢。 暗地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昨晚刚做过,今天又折腾了一大天,他是铁打的人也没体力了。 累成狗了哪还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就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要是昌平真答应下来,他还会很为难呢。 沉入睡梦前,赵小山心里划过一句歌词: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在尽力表演…… 工部给赵小山的婚假一共是五天,这已经是第四天了,赵小山决定今天带昌平出门溜达一圈,培养培养夫妻感情。 当然了,在出门之前,酣睡一晚重新精力充沛的他再次泰迪上身,上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将现代霸道总裁那一套拿来用在了小姑娘身上。 弄得小公主哭唧唧了一早晨,直到吃早饭时都不理赵小山,时不时就是一个眼刀子飞了过去。 赵小山见媳妇儿娇羞的神态,心底大呼一口气:还好还好,经过两次奋战,他终于重树了自己的形象,将第一晚的不堪掀过去了。 只要能在床榻上征服昌平,相信这朵高岭之花早晚会为他绽放的。 咨询过昌平的意见后,赵小山决定带她去城外的圆觉寺走一走。 昌平自小就在宫里,因为不受宠,没陪父皇伴过驾,因此也从没离开过皇宫半步。 现在出嫁了,也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好好出门看看景色,享受一下迟来的自由。 圆觉寺是城外最大的寺庙,香火十分旺盛,据说那里的观音娘娘很灵,也因此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前去上香祈愿。 因为人流量很大,便有一些小商小贩到寺庙外摆摊挣钱,一来二去的便成了一个小集市。 为此圆觉寺还特意将庙门口的山丘推平了,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小摊小贩。 既然是领着媳妇儿出行,去圆觉寺最好,那里既有小集市可以溜达吃点街头小吃,又可以去寺里烧香拜佛看看风景,一举两得。 昌平公主得知可以出门,十分亢奋,也不计较早晨赵小山的无礼了,急忙招呼下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正当两人忙活呢,一个嬷嬷进来禀告,说宫里传话出来,皇后娘娘昨天晕倒不是别的,竟是有孕了。 昌平听罢又惊又喜,开心的原地蹦了好几下。 赵小山也为孙英儿感到开心。 人人都说皇后母仪天下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可内心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 淑妃家也是军中的,现在又和北地的何家有了联系,势力日益壮大,淑妃自己儿女双全,长得漂亮又得宠,对孙英儿屡屡冒犯,逼宫之意十分明显。 若不是皇帝英明,一直压制淑妃,孙英儿在宫里的日子指不定更难。 现在好了,孙英儿又有了身孕,只要这胎还是个男孩,那她皇后的位置就更稳了。 昌平一想到之前受到的照拂,也没了心思出城去玩了,对赵小山道:“驸马,这么大的事咱们今天别出去了,咱们去宫里探望皇后吧。” 赵小山刚要点头,就听刚才报信的嬷嬷又道: “公主,这消息也就宫里知道,外面还没公布呢,这还是一个留在宫里的老姐姐出宫时告诉老奴的,要不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个事吧。” 昌平一想,也对,她听说民间妇人怀孕都是三个月后才广而告之的,就是怕过早通知对胎儿不好,再流产了。 皇后娘娘今年二十六了,虽然还算年轻,但之前生产太子时伤了身体,这些年一直没再有孕,现在好不容易又怀上了,可不就要好好保胎么。 既如此,他们就装作不知道,只要开开心心出门溜达就好了。 第342章 圆觉寺之行 这是昌平公主第一次走出京城,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山水,一路上她都将窗帘掀开一角,贪婪的看着路两旁的风景,怎么也看不够。 赵小山对此并未阻止,“等以后不忙了,我就带你多走走,我这些年去了好多地方,北地西北都走过,风景各有不同,但江南还真没去过,特别想去看看。” 听到他的保证,昌平很高兴,絮絮叨叨的和赵小山聊起了天。 昌平的经历很简单,她从小就生在宫里,没有衣食之忧,但是小烦恼也不少,完全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逍遥自在。 昌平甚至觉得在宫里近二十年的时间,还不如成亲后这三天过的快活。 自己当家做主,财富自由支配,时间自由充足,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怎么过都舒服,这才是公主该有的待遇。 和昌平三两句说完自己的生活不同,赵小山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说了一路才说了一部分,就这还把昌平说的一惊一乍的,感觉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你还会唱歌?还会做米粉?还会做肥皂?原来我用的香皂是你发明的?哎呀,那你真的好厉害啊。” “你带着你们村里人办作坊挣钱,岂不是在村里地位很高?原来封疆大吏李伯玉还是你资助的?真没想到,你目光竟然这么多长远。” “怪不得你一个工部的还会认识槐将军和寇将军,原来过程这么曲折啊,可真有趣。” “你的过去真的好刺激,和你的比起来,我的生活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了。” 正如赵小山所料,这一路下来,他成功收获了昌平对他不加掩饰的崇拜。 赵小山暗自得意,果然搞事业的男人最有魅力,不让昌平知道自己的厉害,她还以为自己是高攀呢,哥哥也是穿越男神,天选之子! 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女帝,就他这大气运之人娶个女帝也是绰绰有余滴。 怀着豪迈之情,赵小山下车后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流星走向圆觉寺前面的小集市,准备吃点路边摊填填肚子。 早晨刚做完运动就吃饭,没啥胃口,没吃几口,现在正好有点饿了。 赵小山带着朱丰收和三个侍卫同行,昌平公主带了六七个侍女嬷嬷,人数虽然不多,但看起来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贵人。 集市的小摊小贩们都是人精,知道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们来人间体验生活了,立马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馄饨喽,馅大皮薄鲜香的馄饨,吃一口让你终生难忘喽,一碗才十五文钱,绝对物超所值。” “包子,热乎的大肉包子,咬一口冒油的大包子,四文钱一个,买三个十文钱喽。” “推算五行定吉凶,洞察阴阳识沉浮,只给有缘人看卦,不准不要钱。” “这位夫人快来看看,这是小孩最喜欢的小鼓,这都是用好皮子做出来的,您看看,一个才一百文钱,就这一个。” 一下车,昌平公主就走不动路了,集市上的每一句吆喝都吸引着她,每一样吃食她都想尝试一二,好在赵小山兜里零钱不少,可以每样都买一份让她尝尝。 到了最后,不仅赵小山,连朱丰收和那几个侍卫都吃了一大堆东西,撑的肚子都硬了。 昌平几乎将集市上所有摊位的东西都买了一遍,吃的就进了几个老爷们的嘴里,玩的都在几个侍女手里拿着。 来一趟圆觉寺,连寺庙的大门还没进呢,一上午就过去了,几个男人沟满壕平,几个女人气喘吁吁。 只有昌平公主一个人神采奕奕神采异常,看起来活力满满还能再走几个时辰的样子。 赵小山深深懊悔,觉得今天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女人,果然只有在逛街时才会爆发出惊人的耐力体力。 集市逛完,昌平又神采奕奕的冲进圆觉寺。 皇宫里也有供奉佛祖的寺庙,但规模都很小,里面只有一两个女尼驻守,这女尼还都是以前犯错误的嫔妃剃度的。 圆觉寺是百年寺庙,规模很大,建筑雕梁画柱,佛像穿金戴银,僧人众多,各个圆肚肥肠肥头大耳,均穿着细棉的僧服,干净厚实,而方丈的袈裟更是金线缝制价值不菲,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寺庙。 越往里走赵小山越心惊,这圆觉寺也太过嚣张,大殿里无一不精细无一不豪华,金碧辉煌的装饰比皇宫都甚。 他想起前段时间工部一个同僚上奏说宫里好几处建筑都有漏雨的现象,希望户部拨款进行修葺,但周彻是怎么回答的? 周彻说现在国库空虚百姓百废待兴,不易大动土木,那几处建筑若不能住人便不住,将里面的人挪出来,搬到能住人的宫殿住就行了。 大景朝最尊贵的男人尚且过着朴素的日子,这些和尚凭什么这么富庶? 据说大景朝有一个皇帝特别信奉佛教,每年都要来城外的几个大寺庙走一圈,每次都会给寺庙捐大量香油钱,不仅给钱还给地,圆觉寺周边所有的田地都是寺庙所有。 寺里的僧人们只负责吃斋念佛参悟佛法,从来都不参与劳动,田地都是雇佣佃户进行耕种的,收取的地租和其他地主的一样。 赵小山看了看寺庙里一个个大小光头,想到了还在密水的陈狗子。 狗子所在的大昭寺规模也很大,寺庙里的和尚们比村里的农户们生活水平都高,也是因为大昭寺有大量的土地,平日里还有不少达官贵人的香油钱。 这些和尚,不事生产,不创造价值,过得却比创造价值的百姓们都好,凭什么呢。 大景朝积弊已久,内有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外有胡人三政权的包围孤立,百姓不仅受到地主和朝廷的盘剥,就连一群念经的和尚都敢站在老百姓头上拉屎。 这不公平。 赵小山是农民的儿子,他深知农民的不易。 农民百姓手里的每一文钱都是一滴汗摔碎成八瓣换来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奋的人,最辛苦的人,也是最值得尊重的人。 不论是哪个姓建立了什么王朝,都不该忘记农民,都不该仅仅把农民当作韭菜。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寺里正好有活动,好多和尚在正殿围坐一圈念经,赵小山粗粗看过去,大殿里差不多就有三百多个和尚,他们每个人都盘膝而做,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抑扬顿挫,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庙里有几个贵妇打扮的夫人跪在佛像正前方,拿着很粗很粗的香,点燃后在小和尚的指挥下围绕着佛像转了三圈后将香插进香炉中,后又跪伏在蒲团上,十分庄重的磕了三个头。 昌平不认识那几个贵妇是谁,只和赵小山在殿外看了会热闹又去了别的大殿溜达观光。 一路上昌平兴高采烈见佛就拜,等转了一圈回来恰好又遇到了刚才上香的那三个贵妇,只见这三人跟在一个中年和尚的身后,让身后侍女将香油钱端出来,赵小山远远看了一眼,每个人都是一盘子的银两,粗粗一算,差不多有一千多两。 昌平小声嘟囔:“哎呀,这是谁家的夫人啊,上个香就花了这么多钱,这三个夫人一人一千两,一共加起来就是三千两,这些和尚就念了这么一会经就有这么多钱挣,可真轻松,驸马,要不你也来出家吧,嘻嘻。” 昌平一边抻着脖子张望一边嘻嘻笑着,赵小山却一脸沉思。 拜了一圈后昌平又看到有摇签算卦的,若是大师解说就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对她一个公主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只一个手势,昌平身后的侍女便拿出来一锭银子放在那和尚面前,那和尚接过银子先将其藏在袖内,之后才接过昌平递过去的卦签开始解答。 那和尚说的云山雾罩的,昌平听得一知半解,见她不懂,那和尚又用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一遍,大体的意思是公主您出身高贵,前半生稍有坎坷,但后半生会非常顺遂,大富大贵无忧无愁云云。 昌平听罢十分满意,又让侍女赏了这和尚五两银子。 不管这和尚说的灵不灵,至少昌平听了很开心,走出大殿时她雀跃的差点原地蹦出来。走了两步才注意到自家驸马的不对劲。 “驸马,你是累了么?” “咱们找个屋子休息一会吧,走了这么半天了我也累了。” 赵小山看着昌平一张热的通红的脸,将心头的想法放下,让寺庙的小沙弥找了一间干净的禅房。 进屋后,昌平又关心道:“驸马,你脸色不好,可是有心事?” 赵小山见昌平一脸不安,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将汗湿的头发别在耳后,道:“我没有什么心事,就是见圆觉寺辉煌大气,看花了眼,公主别多心,累不累?时辰还早,可以睡一觉再回家。” 昌平公主摇摇头,“我不累,也不饿,今天玩的很开心,咱们喝一口水再去后山走走就回去吧?” 赵小山今天就是个陪衬,当然是昌平说什么是什么。 两人歇息片刻又去了后山看了看风景,直到昌平尽兴了才返程回京。 回去的路上昌平还叽叽喳喳,翻看在集市上买的小玩意儿,赵小山装作疲惫的样子靠在车檐眯着眼打算睡觉。 回去的第二天赵小山提前结束了婚假,回去工部上班述职。 作为皇帝的“心腹”大臣,赵小山自觉要为皇上分忧解难,去了工部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了一封奏折: 臣曰:国之兴衰,系于根本,邦之治乱,关于政教。今佛教炽盛弊端丛生,若不严禁,恐危及社稷,故冒死陈疏,恳请陛下明察。 佛教自西土传来,本为异域之法,其说以空寂为宗,以出世为务,与我华夏礼仪之邦经世致用之道大相径庭…… 方今之世佛寺遍布僧尼众多,良田沃土多为寺院所占,丁壮劳力皆入佛门为僧,致使农耕废弛赋税日减国力渐衰;僧尼不事生产,不纳赋税,游离于王化之外,于国于民,实有大害。 且佛教之仪式奢靡浪费,徒耗钱财,建寺造塔务求壮丽,塑像绘壁极尽奢华,耗费无数民脂民膏,又败坏社会风气。 陛下以圣明之德,君临天下,恳请陛下颁下诏书严禁佛教传播,拆毁寺庙还田于民,勒令僧尼还俗,务农从商,使百姓各安其业国家富强…… 第343章 上奏风波 赵小山的奏折一提上去,很快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最生气的当属他的顶头上司卢兴了。 本来他还挺高兴的,赵小山这臭小子平日里就不着调,明明在工部当值,结果不是干农政司的活就是干监察司的活,好不容易给他放了五天婚假他竟提前一天回来了。 卢兴还以为赵小山总算开窍了,知道要好好为工部想点子做贡献了,没想到人家洋洋洒洒在写了一篇奏折,竟然是要抑佛的。 这和工部有毛关系啊! 卢兴气的七窍生烟,觉得赵小山实在顽劣,恨不得揪住他的耳朵胖揍一顿。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若不是有外人在场阻拦,赵小山的耳朵当场就要作废了。 事后赵小山揉着耳朵委屈巴巴辩解:“我做错了什么,不管我怎么做都是为了咱大景,又何必拘泥于做什么。” 卢兴气的跳脚大骂:“你放屁,你是工部的官僚,你不为工部做事,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个奏折上去得罪了多少人,你以为那圆觉寺的钱都是那些老和尚自己的?你狗屁都不知道,连调查都没调查你就写奏折,你是嫌脑袋多了?!” “我告诉你,不光圆觉寺,就连皇觉寺,隆兴寺和奉国寺都是有主的!人家后面都是大姓世家,你真以为那几个秃驴和尚能守的住那么多财富,你个缺心眼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奏折一交上去就得罪了一大批人!傻子,傻子!” “你小子不是总看不上咱这工部的一亩三分地么,这次好了,你连这都呆不下去了。看谁能保你。” 卢兴喊的歇斯底里,赵小山听的一愣一愣。 什么意思?每个寺庙身后还有人? 这完全超乎了赵小山的意料之外…… 好吧,这么说的话自己确实莽撞了。 可是奏折已经交上去了,朝臣们也都知道了,人已经得罪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收也收不回来了,他能怎么办。 只能指望周彻救自己了。 赵小山觑了眼卢兴,发现还在气的直喘,头发都快立起来了,知道这老头是真的担心自己,立马舔上前去抱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道: “大人,下官知道错了,是下官不知深浅惹祸上身,还望大人救下官一命啊。” 卢兴哼了一声,一甩胳膊挣开他的束缚,“这时候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你现在就看看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吧,是能为了你和几个世家争斗到底还是为了安抚世家收拾你。” 赵小山大惊,“不能这么严重吧,大人,我不过写一个奏折上去,又没真的砸了他们的饭碗,怎么就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太夸张了吧。” 卢兴又哼了一声,轻蔑道:“赵大人,看来你的消息很闭塞啊,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上午你奏折上去后,今天早晨早朝时就有人敲了登闻鼓,说圆觉寺的和尚害死了自家爹娘,来告御状了。” 赵小山都傻眼了,什,什,什么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等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卢兴的袖子,激动道:“怎么回事,大人,你快和我详细说说。” 卢兴见他着急,也不和他绕圈子了,直接道:“若没有今天这件事,你昨天的奏折也就是个普通奏折,无伤大雅,毕竟每年都有大臣上奏要疏佛抑佛的,不算什么新鲜事了。 所有最开始我听说了你的奏折也没当回事,只不过以为你又不务正业罢了。 可今天小朝会时,皇宫外面的登闻突然响了起来,原来是城外一个佃户家的儿子,状告圆觉寺的和尚喝醉了酒奸淫了他娘,被他爹发现后又将他爹打死了,这孩子当时躲起来了没被发现,今天早晨终于入了京城告状。” “你知道登闻鼓的意义吧?只要是有人敲鼓皇帝必须亲自处理,不过敲鼓的人必须先受鞭刑三十下和满身的钉邢才可面圣,刚才朝会刚开始就听到响动,陛下连忙赶了过去,发现这孩子才堪堪七八岁,若受满刑必然活不过今天,陛下怜悯,免了他的刑法。” 等将这小子带到大殿众人才得知他是要状告圆觉寺的和尚。 再联想到昨天赵小山那封不合时宜的奏折,很多朝臣当时便认为这孩子十有八九是赵小山这克星安排的。 赵小山大呼:“卢大人救我,我冤枉啊,我不过凭着书生意气想要伸张正义,谁知道还有这后续服务啊,我就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上哪有那种能量能使连环计啊,宝宝不懂啊。” 卢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冽的茶水,闭眼摇了摇头,“现在知道后悔了,晚啦,陛下听说了这件事很愤怒,已经下令将那孩子接进宫中,让南大营出兵包围圆觉寺和城外其他几个大寺,还让刑部和大理寺介入,严查寺庙违法之事。” “你赵小山啊,这次又火喽,你求我有什么用,你写奏折的时候怎么没通知我呢,现在知道来求我了,实话和你说吧,圆觉寺背后的庄家是定国公高家,你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你死定了。” 前面刚搞垮一个什么琅琊王家,怎么又出来一个狗日的定国公! 他的敌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强大? 赵小山无语凝噎,只有泪千行。 自己不过是忧国忧民书生意气了一次,怎么又惹了一个大篓子。 要是没有五天婚嫁,没带昌平去劳什子拜佛,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了。 果然,男人还是该集中于事业,爱情不过是成功的点缀罢了。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埋怨也无用,只能继续道:“大人还要救救下官啊,为下官解解惑也好啊,你说的这定国公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是他不认识什么定国公,主要是京城这地界官实在太多了,什么定远后定国公的,傻傻分不清楚。 “和你说了吧,若谁家大臣封号里有个‘国’字,那注定是为大景做出贡献的,这次你得罪的定国公,人家是开朝元老,当年衣冠南渡时立下汗马功劳,现在老定国公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他们家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第344章 抑佛行动 赵小山就不明白了,这大景朝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军方势力,而且这些势力都不好好在边境打胡人驱除鞑虏,不想着如何为国家效力,就知道在内部蚕食百姓鲸吞钱财,将自己养的肚大如罗肥头大耳。 想当初三胡围攻并州,周彻和李伯玉在并州那般危险,若没有自己提供的火统,那场战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整个北地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老百姓。 那种时候怎么没见着这个狗屁定国公出现,连影都没听过。 这种公爷,就算搞死了又如何,只能是为国除害! 本来赵小山听说对方背后有一个大人物还有些害怕,现在听说了是定国公只觉得怒火上涨斗志昂扬,全然无惧。 卢兴见赵小山刚才还吓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这么一会的功夫脸上畏惧之色全然不见,也是奇了。 他是真的不懂了,他这属下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说傻吧,总是能想常人之不能想,他发明的东西大到定国安邦小到改善民生,各个精巧,没有一件是个摆设。 说聪明吧,又差点意思,总是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你说人家定国公和城外那些寺庙和他有一文钱关系么? 他陪媳妇儿去了一趟就写奏折要告人家,定国公估摸着还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赵家这二愣子呢。 卢兴自觉年轻时没有这样的魄力,因为他本身出自世家大族,和其他世家的关系盘根错节,他没有勇气能撬动这个大网。 但赵小山不同,他来自偏僻的密水,和朝中绝大多数臣僚都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是皇帝可以重用的人。 也正因为这份信重,才让赵小山能够肆无忌惮。 两人彼此成就不可或缺。 卢兴羡慕皇帝和赵小山这份君臣之谊。 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份难得的君臣情谊。 想了想,卢兴对赵小山道:“赵小山,你真的决定扳倒定国公府?决定抑佛?” 赵小山坚定的点点头。 “好,就冲着你是老夫的手下,老夫就帮你一把,但你要和老夫保证,以后不许再惹是生非,不许再搞和工部无关的事情,踏踏实实在工部做事,可否?” 赵小山愣了一下,“卢大人真的要帮我?怎么帮啊?” 卢兴将手背在背后,做高人状:“这你不用管,你只说你同不同意。” 多人拾柴火焰高,有人帮忙自然是好的,反正自己也在工部做事,这是尽自己的本职工作,对于这样的要求,赵小山自然不可能反对。 “好,那你就老实在工部待着吧,这段时间除了回家哪都不要去,出门时身边多带几个人,保证自己的安全。”说罢,卢兴便夺门而出。 赵小山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要给自己买橘子。 赵小山只是上了一封奏折,若没有后来登闻鼓这事,这奏折连水花估计都掀不起来。 但现在登闻鼓这事闹的这么大,始作俑者赵小山也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大家都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呢,谁知道等了两天,这赵小山却像缩头乌龟似的躲了起来。 倒是卢兴这老匹夫老脸都不要了,奔走呼号,走上了前台。 一个工部的尚书,竟在早朝时陈列了十条抑佛的理由,要求大景朝各地关闭庙门,清查庙产,勒令僧侣还俗,还田于民,这简直倒反天罡了。 他的陈词可比赵小山那奏折上写的措辞严厉多了,因为职位高也影响大,一时间关于佛寺庙产问题被抬上了人前,就连街头巷尾都开始讨论这个问题。 年轻的皇帝十分震怒,勒令大理寺尽快破案,查清卢兴所述是否属实。 大理寺的官员不敢怠慢,立马行动,结果派去的官员刚到圆觉寺地界便碰到了千人请愿活动——上千佃户在路上拦住了大理寺的马车,要告御状伸冤。 那大理寺的官员一眼看过去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请愿的佃农拖家带口的有两三千之多,都是京郊外各个大寺庙下辖的佃户,这些人各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比普通佃户惨多了。 佃户告状的主旨是寺庙欺压他们,他们身为佃户甚至失去了人身自由,形同奴隶。 每年上交给寺庙的地租远远高于其他地方,劳作一年下来他们不仅不能挣钱,反而还要欠寺庙很多钱。 此外平日里他们还要无偿为寺庙做活,就连打水打扫这些最基本的活都是他们做的。 有一些佃户实在受不了想要逃跑,却被寺里的武僧抓住,严加拷打,还不许他们随意走动到处乱说,将他们禁锢在村庄内。 这些寺庙的和尚在贵人面前阿弥陀佛慈眉善目,在他们面前就是地狱里的罗刹。 甚至比罗刹都不如,有的和尚酒色全沾,甚至还将佃户中的貌美姑娘玷污占有,强迫为其生孩子。 有的姑娘受不了折辱含冤而死,有的父母愤而反抗反被杀。 他们想要告状,可是还没等走远就被抓,有幸运的进了京城见敲了鼓,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这通天的手笔一度让很多人绝望,他们麻木的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忘记了反抗。 天子脚下,救苦救难的寺庙却形同魔窟,造成无数人间悲剧,这寺庙竟玩灯下黑,如此欺瞒陛下,简直是自寻死路罪不容恕。 如此大案,大理寺官员不敢擅专急忙往上报,不到一天时间,宫里的皇帝也知道了。 周彻十分震怒,他命大理寺的官员先安抚住那些告状的佃农,又命淮安王前去调查此事。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圆觉寺背后的定国公府慌了,皇觉寺的老住持也麻了,隆兴寺背后的崔家也怕了,奉国寺的一群和尚也放下了手中的钵,通知背后的东家,开始商讨起对策。 定国公府高家和崔家两家家主急忙会面碰头商议,准备和圆觉寺和隆兴寺割席。 皇觉寺和奉国寺的和尚接到命令: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先安抚那些佃户为要,住持等大和尚纷纷出面承诺要减免租税。 然而,这一切都晚了,淮安王派兵先将几个寺庙围住,将里面的大小和尚抓了一遍,又将庙里搜刮一通。 这一搜刮就发现大问题了,这四大庙宇各个富得流油,其中皇觉寺的地下暗格里竟发现了半屋子黄金,另外半屋子则是一些白银珠宝等物,其中地契就好几千亩。 第二富的当属奉国寺,那黄金白银也是成车成车的往外拉。 这里面闹腾的最欢的圆觉寺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富裕,估摸着钱都被定国公府拿走了。 在金钱的刺激下,淮安王在请奏了陛下后,又派兵包围了定国公府和崔家。 毫不意外,很有收获。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么多财富不可能全部收归国库,为安抚那些形同饿殍的佃户,淮安王拿出一部分钱财,每家每户分了二十两作为补偿,而庙里的土地直接平均分给他们,以后就是他们的私有土地。 佃户们拿到了钱拿到了地,所得远远超过预期,俱呼青天大老爷,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场小骚动归于无形。 这边的事情搞完,这桩案子里重要的几个犯人先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审问,淮安王又转头去了京城外其他小寺庙走了一圈。 那些小寺庙平日里香火没有这四大寺庙旺盛,和尚尼姑也没有这里多,土地田产也少,对佃户的盘剥也轻。 听闻阎罗淮安王来了,那些小寺庙的主持都吓的要死,生怕一不小心全军覆没,还没等淮安王动手便将庙里的田契拱手奉上,表示以后庙里再不留产业,三年内出家的僧人全部勒令还俗退出佛门云云。 淮安王掂了掂手里的田契,十分满意,决定高抬贵手,放他们一码。 不过,既然是没有田地的小庙,却养了这么多僧人,淮安王看不得他们吃苦。 几个住持见了,急忙又保证:五年内出家的僧人都遣出寺庙,并,四十岁以内的也都准其还俗。 淮安王一算,这个可以,四十岁以内的都是壮劳力,编入朝廷户籍,又是一份韭菜花。 一时间,京城周边的所有寺庙尼姑庵如同遭到了劫掠,全部元气大伤,僧人数量十不存一,田产全部被官府没收,一些行事过分的寺庙直接关门倒闭。 同时四大主庙的案子也查的差不多了,几个作恶多端贪婪成性的和尚住持俱被砍头,大快人心。 淮安王行事十分迅速,所有事办下来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周彻对此非常满意,借着整顿京城寺庙的机会又趁机下令全国各地抑佛,整顿寺庙,没收田产,勒令僧人还俗,寺庙的土地必须均分给当地佃户。 为鼓励地方官员,周彻还在诏令中表示,截留的寺庙财产地方官府可留一半。 有了钱作为动力,地方官员纷纷摩拳擦掌,将魔爪对准了当地的寺庙。 在这个过程中,甚至有负隅顽抗的和尚起兵造反。 不过在强大的武力镇压下,这些光头和尚全都成了刀下亡魂。 而那些和寺庙勾结的家族也纷纷落马,男女流放北地。 动作幅度之大,打击面之广直让人吃惊。 历时四个多月,一场由赵小山煽动翅膀引起的暴雪骤雨才终于慢慢停歇。 一场战役下来,周彻成了最大的赢家,不仅国库进了一笔,皇帝的内库也再次充盈,户部的在编户数也多了许多。 第345章 昌平的误会 大景朝这场轰轰烈烈的抑佛行动,整体来说是符合赵小山的初衷的,若说唯一对不起的便是陈狗子了。 他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是自己的好哥们,是一辈子都不能割舍的亲人。 赵小山的行为某种程度来说是对陈狗子的背刺。 他也曾后悔,也觉得对不起陈狗子,对不起对他颇为照顾的大昭寺。 羞愧和决然之间反复拉扯折磨的他一连好多天都睡不着觉,一度精神萎靡。 在听说周彻下旨命令各地郡县整顿寺庙庙产后,赵小山再也按捺不住,向宫中递了牌子。 两人具体如何说的别人无从得知,只知道赵来福离开京城返回密水时给密水县县令带了一个口谕:密水县内所有寺庙无需动作,庙内财产和僧人如何处置都由寺庙自行决定。 赵小山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自己的良心总算好受了一些。 他为自己又当又立的行为感觉到羞愧,这种羞愧冲淡了他对新婚的喜悦,也冲淡了爹娘离京的伤感。 这种情绪一度让他十分消沉。 他不禁回首过去,从穿越之初到现在,他看似收获了事业亲情友情和爱情,但这种圆满之下总觉的缺了些东西。 赵小山苦思冥想,不知道缺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和昌平公主进行完亲密交流,他的大脑一片放空,进入到贤者模式,一个念头才倏然滑过。 他知道缺的东西是什么了,是激情! 没错,他的穿越生涯没有激情。 从小打小闹到开办作坊做强做大,再到抱紧大腿当上京官,从肥皂米粉再到玻璃火统红薯,甚至是娶了尊贵的公主,都是按部就班! 像是沿着穿越者的轨迹在行动,似乎穿越者就该这么做,这么做才符合天选之子的身份,才算走向人生巅峰。 就像在现代,一个人幼年时玩耍成长,少年时努力读书,青年时娶妻生娃,壮年时挣钱养家,老年时疾病缠身静等死亡的到来。 这个轨迹,他在现代时走过,可惜穿越一场,他竟然又走了一遍…… 想明白的赵小山突然十分害怕,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又为什么是他穿越。 现在他突然像睡醒了一般,十分想知道原因。 他记得自己当初是在路上开车撞到了大黑牛,然后车翻牛倒,连人带牛一起穿到了这陌生的时空。 难道自己穿越的关键是那头大黑牛? 是了! 自己是魂穿,可大黑牛却是实打实的肉身穿越! 在现代社会的牛一般都是黄色的或者花色的,纯黑色的牛本来就很少,更何况是突兀的出现在路上的? 而且那地方也不是农田区,是新兴工业区,按理说不应该有牛出现的。 此外,外来生物贸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往往会不适应新的环境和菌群,可大黑牛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后来还和乐平镇的很多母牛交媾结合,成功诞育了不少小黑牛。 乃至于后来大黑牛跟随赵来福一路从密水到并州,又从并州到京城,现在又跟随赵来福回了密水! 一头牛的寿命是多长?十年还是二十年? 他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九年了,那大黑牛一定是一头十岁以上的老黑牛了。 想明白的赵小山猛地坐起身,顾不得正在絮絮个不停的昌平公主,快步朝外跑去。 “丰收,丰收,牛的寿命是多久?能有十年么?” 朱丰收正在前院书房闲坐着,见到赵小山火急火燎的问牛,一脸懵圈的同时还是尽职尽责的答道: “主子,你咋突然问牛了,牛的寿命多长你得分啥牛,要是咱喝奶的牛也就八九年那样,但咱耕牛的年头就长很多,有的人家养的好的能活十多年呢。” 啊?? 牛这么能活? “丰收,那咱家的大黑牛是啥牛?” 朱丰收挠挠头,“这个小的还真不清楚,应该是普通耕牛吧。” 就是从来没见它耕过地,这牛是老爷子的心头好,平日里根本舍不得让他干活,就在家干养着。 赵小山急的抓心挠肝,奈何现在大黑牛被赵来福带走了,他急也没用。 因为这次抑佛的事承了卢兴的情,赵小山已经答应他会好好在工部做事,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工部卖命,没法请假回密水。 一想到这,赵小山又是一阵颓唐。 他像是一个随波逐流太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奋斗的目标,可这个目标却被一阵风吹走了。 赵小山生无可恋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朱丰收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怎么了,关心的问道:“主子,你咋了,你是惦记老爷还是惦记大黑牛?小的天天待着也是待着,要不追上去给您带个话,反正老爷子也没走太远。” 赵小山一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朱丰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丰收,你真的是我的好丰收,行,你这就收拾行李,去追上我爹,和他说我在京城还有事做,需要大黑牛出力,你让他把大黑牛让给我。” 说着,赵小山从兜里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朱丰收:“丰收,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你拿着钱先去买一匹马,骑马过去,用马将大黑牛换回来,这件事十万分紧急,一定要快。” “主子放心,丰收保证完成任务。”朱丰收接过荷包,一脸郑重,点点头转头而去。 送走了朱丰收,赵小山大脑又是一顿放空,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总觉得闹心。 可是这种闹心他无人可以倾述,只能憋在心里,自我消化。 到了晚上,昌平公主准备了一桌子好饭菜,却见驸马脸色不佳神色寡欢,顿时心生恼意。 成婚三月余,赵小山从一开始的百依百顺温柔耐心到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昌平公主的心情也从欣喜幸福到患得患失纠结难受。 赵小山要每天上值,不能常常陪伴她身边,她又每日无事可做,只能盼着他快点回来。 可驸马就算晚上下值了也不愿和她多说话,似有很多心思般,问他他又不说,一张脸拉的老长,像别人欠他好多钱似的,昌平看的十分气闷。 就像今天,明明赵小山休沐在家,可他坐在那边一句话不说,眼神都不落一个给他,不论自己说什么都不给一点反应,真是气煞她也。 想着这段时间赵小山可能是累到了,昌平公主忍着情绪叫厨房预备了一桌好饭菜,可到了吃饭点,驸马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想着这段时间受到的冷待,昌平公主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啪”的一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阴沉着脸道: “驸马,你到底怎么回事,做什么成天阴沉着脸,你若是有了外心想纳妾最好快点说,省着藏着掖着的到最后弄出个庶出子,你我的面子都不好看。” 赵小山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抬头茫然道: “公主何出此言?什么纳妾庶出子的,我没有啊。” “你没有你做什么每天理都不理我,你记得我今天和你说的什么话么?”说到后面几句,昌平的声音已经带了丝哭腔。 她今天正和赵小山说嫂子带着两个孩子要进京了,反正她每天无事可做,打算去哥哥府上住两天,和两个侄子好好亲近亲近,或者将两个孩子接过来住两天。 结果正说着呢,赵小山突然拔腿就走,她急忙跟上去发现他去了书房,还给了朱丰收那个小厮一百两银子。 她派人拦截朱丰收,询问他赵小山让他做什么,结果是什么?赵小山竟然让他买一匹马去换回家里的大黑牛! 果然是出身农户的泥腿子,哪怕得了爵位当了官也改不了这泥土气。 她的两个侄子竟然还比不过一头牛? 昌平公主真是越想越气,她觉得朱丰收一定是骗她的,什么一匹马,估摸着就是扬州瘦马,赵小山就是对自己厌烦了,想要纳妾了。 两人刚成亲三个多月赵小山就变了心,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昌平公主越想越气,口不择言道:“驸马既然有了外心,本公主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是咱俩毕竟是皇上赐婚,还望你收敛一二,莫要做的太难看了。” “不过驸马不仁,也莫怪我不义,驸马找女人,那本公主也能找面首,咱俩各玩各的,互不干扰罢。” 赵小山筷子都掉了,愣愣的看着昌平,不知道她这话从何而起的。 “公主,你怎么以为我要找女人?我兜里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钱找女人?你逛个青楼还要几百两呢,我手里一共就那几个子,都给朱丰收了。”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我心情有些烦乱,才没顾得上你的情绪。我们刚成亲,我吃饱了撑的去找女人?你一个我都哄不过来呢。” “还有啊,什么各玩各的,我赵小山是那种人么,我要是想找女人,能忍到二十多了陛下赐婚才成亲?你别胡思乱想,是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真的什么都没有。” 见昌平公主神色有所缓和,赵小山又道:“当初淮安王给我送了六个女人,我照样碰都没碰,让她们自寻出路了,就现在艾香留在我娘身边了,剩下其他五个都自力更生做买卖给我家挣钱呢。” “公主,你驸马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后不要再瞎想了,真的只是这段时间事有点多。” 昌平见他说的恳切,情绪也缓和了一二,只是仍梗着脖子,嗔道:“那你到底有什么事,有什么是不能和我说的,我问了你多少次了你连理都不理我。” 穿越的事自然是没法和她说的,赵小山只能将陈狗子的事说了。 “这次陛下抑佛声势浩大,于国于民都是好事,这一点我问心无愧。可狗子是我的至交好友,我虽然一直希望他还俗,但还是要尊重他的意愿。可用这样的方式伤害他,我心里难受的很。” “而且大昭寺在我危难之际也曾伸手支援,寺里的方丈住持甚至不少小和尚人都很好,一想到因为我的一封奏折让他们无家可归,我真的很愧疚,这种愧疚折磨的我吃不下睡不着,无心做任何事。” “对不起公主,因为这件事让你这段时间备受冷落,是我的不是……” 昌平听完,倒是收起了泪意,但神色还是十分愤怒: “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愧疚这点小事?就让你这一个多月都茶不思饭不想?要不是知道这陈狗子是个和尚,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呢,哼!” 赵小山急忙阻止:“公主慎言,本驸马是个直男,爱好女。我的痛苦是无法兼顾国家和个人,大情和小情,不是那等低级趣味可比拟的。” 昌平虽然脸色还是很差,但成功被哄好了,见赵小山装x的样子十分气不过,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两把才算完。 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只是因为对不起一个和尚。 害她这段时间郁闷不已,暗自哭了好几场。 “驸马,这件事本公主就不和你计较了,但你要记住,以后你有什么事一定要提前和本公主说,不许再这样折磨我,听到了么?” 赵小山呲着牙一边嘶哈一边点头,“听到了听到了,下回再有啥事一定提前说。” “不许有下次。” “保证没有下次,这是最后一次。” 之后赵小山又是甜言蜜语又是湿身诱惑,总算让昌平的脸色转阴为明,将这一页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