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财小妻 上》


 第01章

    【正文开始】

    乾朝庸帝末年，吏治腐败，各种赋税繁多，时值中原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匪盗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胎穿到乾朝十四个春秋的王蓉终于在村里人逃走了近一半之后，卷起包袱跟着全家人一起也走上了逃荒的道路。

    逃荒的路不好走，缺吃少喝不说，路上还凶险有匪盗，她们一家原本计划往南走去南边投奔远亲，不想路上遭遇劫匪，逃命的慌乱间无暇顾及方向，待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中往北走了一两百里了……

    往南的路不敢回，一家人也只得继续北上，最终在走了几个月之后，跟路上遇到，一起逃难的陈家人一起在这个叫做山凹里的犄角旮旯的小村子里安定了下来。

    几个月的逃难之路走下来，王蓉眼睁睁的看着奶奶、小妹在逃难路上因为生病无药可医没了，两个堂弟一个惨死劫匪刀下，一个不知所踪……二婶因为亲眼目睹亲子惨死，半疯半癫……她娘也险些因为小妹哭瞎了眼睛……

    王蓉自己其实也是在这里住下后，缓了小半年才缓过来……

    唉，人总是要往前看不是，看着远处的青山，王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蓉娘，蓉娘，你二叔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陈家跟王家有一起逃难的情义，在这山凹里定居后，又是唯二的两家外来户，天然的关系便亲近。陈月又是陈家唯一的女孩子，且跟王蓉年纪相仿，两人关系很不错，这会陈月着急忙慌的跑来，唬了王蓉一跳！

    「我二叔怎么了？出啥事了？」

    王蓉出门前二叔还好好的，扛着锄头带着二婶一起去拾掇家里那两亩薄田去了，这也没多久啊，怎么就受伤了？

    王蓉连忙往回跑，跑半路陈月在后面喊「不在家，在细水河那边呢。」她又掉头往细水河那边跑，跑到细水河边，细水河边已经围了一圈人。

    「我们逃难过来时，大贵家两个孩子出事，大贵媳妇受了刺激……」

    「受刺激就有理了，受刺激就能打人啊，你看她把我儿子脖子掐的，这要不是有人看见，还不得出人命啊，你也甭跟我说这些，反正今天这事没完……」

    「对，没完」

    ……

    这样的情景这些日子不是第一次发生，却每次都让王家人很无力。二婶的疯病时好时坏，她们也不能就把人像牲口一样绑在家里不让二婶出门，可即便是有人看着，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她们王家又是外来户，每次出事，连想找个人帮着说合说合都找不到……

    「老大，我寻思着找村里人换个亲……」

    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将二婶哄睡下，老王头、王大富两口子、王大贵几个围坐在不到十平米的客厅里，默然无语了好久，老王头才蹦出这么一句。

    「爹？」王大富、王蓉娘刘氏、王大贵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老王头自顾自继续道，「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老二家的这个病，以后肯定还会再犯，每次都这样赔，再多的家业都得败光了。」再说他们一路逃难，好不容易到这安定下来，又重新买了几亩地建了几间房子，家底都掏干了，手里哪还有什么银钱？这次是老大媳妇拿了嫁妆里最后一个银戒子陪给人家了，再有下一次拿什么赔？

    「爹，我以后一定看好孩子他娘，可是今天的事，真的不怨孩子他娘啊，是那些孩子先来招孩子他娘的……他们就是欺负我们是外乡人，那孩子不过是被勒了点红印子，根本就没啥大事」说到这，王大贵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带上了些哽咽。

    老王头心里也不好受，老眼混沌，似有泪要落下，却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是啊，就是因为我们是外乡人……所以爹才要找村里人换亲。」这样一来便于他们王家融入村子里，另一个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抓瞎，就是委屈了老大家的两个好孩子。

    想到两个孩子，老王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大你表个态……」

    王大富眼圈通红的不吱声，只一个劲用拳头锤脑袋、锤墙，手上青筋暴起。

    王蓉娘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看看短短不到一年，苍老了十多岁的公公，红着眼圈没说话的丈夫，又转头看看满脸自责脸憋得通红的小叔子，最终颓然的低头抹起了眼泪。

    「算了，老二，你去把栓子跟蓉丫头叫进来……」

    「爷，不用叫了，我们已经听到了」，家里本来也就没多大地方，这个时代房子的隔音效果也没多好，仅仅隔着一道门，院子里啥听不见？「我没关系的。」王栓当先表态。

    「我也没关系，爷」若是刚穿来王蓉可能还会想着反抗一下，拒绝换亲这种陈规陋习，可是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四年，经历了太多她上辈子二十多年都没经历的生死大事，感受到了太多生活的无力，王蓉很清楚，跟村里人结亲确实是目前王家能够选择的最快融入这个村子，让家人不再受村里人肆意欺负的方法。因此，王蓉实在说不出反对的话。只是，「爷爷，为什么要换亲，不直接结亲？」

    「结亲要考量的太多，大多数人家不是儿子实在娶不起媳妇，闺女嫁不出去很少有人会愿意跟外乡人结亲……」，人离乡贱，从古至今，人都排外，且结亲还要考虑聘礼、嫁妆……现在家里都被掏空了，根本拿不出像样的聘礼、嫁妆，与其因此结不到好亲，倒不如换亲。挑那家里穷但人品性情不错，又跟村里牵绊深的，既解决了家里的问题，又能给孙子孙女谋个还不错的亲事。

    王蓉点点头，还待再问，却被她爹王大富抢了个先。

    「那爹现在可有看中的人家？栓子是娶媳妇倒还好，反正是娶到咱家来，栓子吃不了什么太大的亏，可蓉丫头却是要嫁过去生活一辈子的，若是人不好」岂不害了闺女一辈子？逃难路上，他已经没了小闺女，若是再因为家里害了大闺女，他这辈子怕是都不得安宁。

    老王头何尝又不心疼自家孩子？

    「爹看中了村东头刘老二家。他们家老四刘铁跟二闺女杏花年纪正合适，品性我也打听了，也都是好孩子。」

    王大富抹了把脸点点头，这一家他也略有耳闻，虽然穷是穷了一点，但在村里口碑确实还不错，那刘家老四叫刘铁的他也见过，长得不能说多好看，却也周正，说话做事看着也还行，而且这刘老二跟刘氏族长是嫡亲的堂兄弟，两家还颇为亲近，若是能跟刘老二家结亲，确实再好不过。看来他爹这个换亲的想法不是突然提出来的，而是已经思量了有些日子了。一想到这，王大富心里又难受起来。

 第02章

    王蓉娘刘氏更是当场呜咽出声。

    还是王栓想起来，「爷，这换亲的事咱要不要跟陈家那边也透个话？」

    毕竟两家有一路扶持共患难的交情，现在他们家为了融入村里，准备跟村里人换亲，要是不说一声，似乎不太好。

    老王头点点头，「是要跟陈老哥说一声的，我这先跟你们商量，你们同意，我再去找陈老哥说」

    「爷，我们没意见」

    「成，那我这就去找陈老哥。」 老王头低头抹了把脸，将老脸上沁出的眼泪抹掉，起身往外走。

    一场逃难，隔壁陈家除了老陈头，就剩下陈月跟陈轩兄妹俩，陈家原先勉强也算得上是耕读人家，陈轩、陈月都读过书，如今外面纷乱还在打战，他们躲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陈轩做农活也不擅长，眼见着日子艰难，老陈头每日也是愁的不行。

    听了老王头要换亲的话，老陈头好半天都没说话，「老弟，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考虑考虑，另外也要跟两个孩子商量商量，明天我给你回话。」

    「成，老哥哥也不用勉强，我们两家情况不同……」

    老陈头叹气摆摆手，有什么不同？王家确实有王大贵媳妇，可他们陈家又好到哪儿去？王家最起码还有两房人，他们陈家呢？就剩他们祖孙三个，他这身子还不中用，哪天没了，都不知道，到时候留下轩儿兄妹俩在这异乡怎么活？这么想着，老陈头便也觉得换亲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虽然换亲听上去不好听，可三家换亲，两两结亲，三家的关系会更加亲密，以后哪怕他哪一天不在了，有另外两家帮衬，轩儿兄妹俩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这么想着，在问陈轩、陈月兄妹俩意见时，难免就带出来一些。

    「爷觉得好，就换吧，不过月儿还是嫁到王家比较好。」 虽然印象里刘老二家的老四刘铁人还不错，可怎么也不如王家知根知底。相比刘家，他还是更相信王家。

    老陈头点点头，第二天就跟老王头把自己这边的条件说了。

    对此，王栓倒是没什么异议，就是担心这事若是成了，王蓉要嫁到刘家，也不知道刘家人好不好相处……

    刘家人好不好相处，还真说不好，毕竟刘家五个儿子，王蓉要是嫁过去，这么多妯娌要说妯娌之间没点是非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王蓉觉得她的心脏已经历练到了足够强度，只要刘家人不是极品到家，她应该都能过得很好。而且怎么说她也多了上辈子的经历，见识什么的总比真正的农家丫头多些，只要勤快些，应该不会过得太差吧？

    王陈两家达成共识，老王头、老陈头两个很快便想办法找上了刘老二。

    彼时，刘老二两口子也正在为他们家老四刘铁与小闺女杏花的亲事发愁。

    「换亲？」

    刘老二点点头。

    「跟哪家？」

    「半年前新搬来那两家」

    「那两家？」金氏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缝补，想了想，抬头看向刘老二，「那两家好像是有适龄的小子、丫头，可咱也不知道根底……」

    「不知道，打听打听不就好了。他们是外乡人还敢骗咱不成？」

    「那应该不敢。你的意思是这换亲可行？说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听啊？」金氏还挺看中名声的。

    相对金氏看中名声，刘老二就更看重里子一点，为了里子他可以不要面子。「有什么不好听的，又不是两家换亲，三家换亲，跟互相结亲也没啥区别了，咱之前愁的聘礼、嫁妆也不用再愁了，多好的事儿啊？那两家的小子，我也注意过，都是挺好的孩子，陈家那小子据说还读过书，要不是现在世道乱，咱家杏花还不定能定个读书人呢。」

    「你想让陈家小子做女婿？那小子身子骨会不会单薄了点？种地能行吗？」金氏迟疑。

    「人家读书人做点什么不行？谁说非得下地种田才能养家？大哥家的二小子就读了两年书，在镇上不做的挺好的，也没说养不了家。」

    这倒是，金氏点点头。

    「再说，你要觉得陈家那小子不能干活，不是还有王家小子吗？王家那小子一看就是干活的材料。这两个，我瞧着，哪个都配得上咱小闺女」

    「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这么寒碜自家闺女……」成吧，她家杏花……「那儿媳妇呢？你看好哪家丫头？」

    「这我老头子可说不好，还要看你老婆子的」

    王陈两家自打在山凹里落户以来，王蓉、陈月的行事都看在村里人眼里，金氏之前没注意，现在特意打听，随便找几个人问问又在路上假装偶遇，然后跟两个小丫头聊了几句，就估摸的差不多了。

    他们家老头子倒也没说错，这两家虽是外来户看着家底跟他们一样穷，可孩子确实都是好孩子，两家的闺女都不错。不过要说娶媳妇，她还是更倾向王家一些，最起码亲家都在，陈家那边闺女嫁过去倒是不错，上面没有公公婆婆，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这么一寻思，金氏觉得这两门亲事倒也不错，回头跟老头子一分析，若是真像她想的那样，还真是除了穷，哪哪都好。

 第03章

    「既然你也觉得好，回头我就答应了？」

    「先跟两个孩子透个消息吧？总得两孩子觉得行才行，结亲的方式，也得我们想的那样才成。」

    刘老二点点头。

    晚间，吃完晚饭，金氏特意留下了老四跟小闺女，将换亲的事情说了。「……王陈两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们爹跟我都觉得不错，你们觉得呢？」

    「爹娘做主就好，只要对方不计较，我没意见。」刘杏花今年十七了，之前也定过亲，只是定亲还没几个月就听说对方跟人在外面胡混，还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刘家当然不可能让自家闺女嫁给这样的人，当即就上门退了亲。只是退了亲，刘杏花的名声却也坏了，后来说亲一直不太顺利。这些事情，早些时候村里人没少嚼舌根，后来族长大伯出面，嚼舌根的人家又叫刘铁兄弟几个打上门去几次，才没人敢说道了。

    「胡说什么？是那胡家小子作孽，跟你有啥关系？他们有什么可计较的？」

    刘杏花低头不说话，金氏却越发心疼，还想再说道，被刘老二拽了一下衣襟拦住了。「杏花，爹知道你的心事，当年都是爹娘没掌好眼，听了那花婆子的瞎话才……不过这次你放心，爹娘已经细细打听了，那新落户的王家陈家小子都是好的，爹也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爹不会瞒着你之前定亲的事，回头一定跟人家说清楚，若是他们介意，这亲不换也罢。老四也是，我跟你娘的意思是想着杏花跟陈家结亲，你娶王家闺女，陈家上面没有公公婆婆，杏花嫁过去日子能松快些。王家那丫头你也见过，长得水灵也能干，不过都看你们，若是你们看不上这事就算了。」

    「爹，我没意见，王家，王家挺好的」说到这，刘铁难得的有点面皮发胀。

    金氏狐疑的看了一眼突然脸色通红的儿子，「真没意见？没意见，我跟你爹可就给人王家陈家回话了，你们可别反悔，咱虽是农家，却也一口吐沫一个钉，不兴说话不作数的。」

    「没意见」 怎么会有意见？刘铁半年前第一次意外在山脚遇到王蓉就上心了，只是小伙子有点面皮薄，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进一步呢，没想到现在还有这好事，他能有啥意见？

    小辈都没意见，陈家也不介意刘杏花定过亲，王陈刘三家的换亲之事进行的很顺利，只半个月事情就定了下来，就连嫁娶的日子都定了下来。

    「陈家小子跟刘家闺女年纪大一些，亲事就定在两个月后，腊月初十；然后栓子跟月丫头的亲事定在明年二月，蓉丫头跟刘家老四年纪小点倒是不急，亲事就定在了明年秋后。」

    「爹，那嫁妆聘礼是怎么定的？」

    「三家日子都不好过，哪能拿得出什么聘礼、嫁妆？」

    「爹，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出吧？面上也不好看啊？再一个刘家那可好几个儿子呢，要是就蓉儿没嫁妆，可不得叫人看不上？」蓉儿将来嫁过去跟妯娌站一起，腰杆子也站不直啊。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王家、陈家都是独子，陈月、刘杏花嫁过来有没有嫁妆，还显不出来，刘家那边可不一样，是人都有比较心理，几个妯娌一比，就他们家蓉儿没嫁妆确实不好。

    「爷爷，爹，娘，二叔，哥，没关系的，没有嫁妆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刘氏激动的拽住王蓉，「有嫁妆没嫁妆差的多了」

    「栓子娘说得对，是老头子考虑的不周全，有嫁妆没嫁妆确实差不少，好在距离蓉儿出嫁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咱们就辛苦一点……」

    为了给王蓉攒嫁妆，接下来王家一家人越发辛勤，就连二婶清醒的日子也在努力做绣活，就为了能多换几文钱，到时候给王蓉扯上几尺布，做身新衣服出门。这一切，王蓉看在眼里，心里既温暖又心酸。

    「蓉丫头，又上山啊？」

    「是啊，家里没多少柴火了，上山捡些柴」顺便看看她之前挖的陷阱有没有抓到什么猎物。「婶子也上山啊？」

    一路走到山脚，王蓉遇到不少跟她一样趁着天气还不是太冷，上山捡柴的人。只要看到了，不管老少，王蓉都会停下脚步，笑着跟人打招呼。上辈子，恨不能宅在家里一辈子不出门，胎穿以来长到十几岁看到人也只是笑笑不说话的人，只几个月逃难，就磨掉了她身上这么多年所有的矜持，学会了笑脸迎人、客气的跟人寒暄。

    一路走到山脚下，继续又往上走了有一刻多钟，终于看不到村里其他人的身影，王蓉松了口气。背着竹筐，一手握着镰刀继续往上走。待走到一处路口时，转身拐上了旁边的一条小路。小路很窄，旁边荆棘丛生，一不小心就要被勾破了衣服。王蓉小心翼翼往里走，又走了约莫小半刻钟，眼见着前面小路也看不出来了，才停下，往旁边绕过一片荆棘，又往前走了小半刻钟才将竹筐放到一边，然后估算了一下距离走到一颗树后面。那里，王蓉前两天才跟王栓一起过来挖了一个约一平米大，半米多深的坑。

    若是运气好，凭着那陷阱坑偶尔也能抓到些野鸡、兔子之类的小东西。当然，前提条件是不被村里其他人发现，之前还没要跟陈家、刘家三家换亲前，她跟王栓也在山上挖过两个陷阱，可没两次就叫村里其他人发现了，得到的猎物当场叫村里的无赖子夺了去不说，她哥王栓还叫人打伤了，他们有理都说不清，那无赖子甚至还叫嚣要他们连上山捡柴都不许……

    现在三家换亲的消息传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算是刘家的准媳妇了，反正村里人再看到她态度好了不少，她主动打招呼，人家也会给她个笑脸，遇到性子好的，还会跟她聊上几句。上次那无赖子看到她虽然态度依然不好，却也没再怎么样。

    这次挖这个陷阱，王蓉一个希望能多得些猎物，另一个就希望能晚些叫别人发现。

    一边这么想着，王蓉一边蹑手蹑脚的上前，兴许是老天爷难得的听到了她的祈祷，陷阱里竟然真的有一只肥肥的兔子。

    王蓉激动的两眼放光，忙扑上去，将兔子抓住，然后快手快脚的拿了绳子将兔子手脚捆好放到竹筐里。做完这些，王蓉还做贼心虚的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返回去将陷阱恢复原状，然后快速在附近弄了些枯树枝、荆棘之类的盖在竹筐上从另一边绕下山。

    「蓉儿妹妹」

    一个男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王蓉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栽地上。

    刘铁没想到自己只是打声招呼，竟然把人吓成这样，慌忙去扶，「蓉儿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铁？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啊？」王蓉借助刘铁稳住身形赶紧往后一步退开，这古代不比现代，男女授受不亲不是说着玩的，虽说三家换亲已经说定了，到底还没真正过礼，小心点总没错。

    刘铁也不傻，这古代姑娘的名声有多重要他比王蓉更清楚，刚刚只不过是陡然在山上偶遇心上人一时高兴忘了，这会儿反应过来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在两人间留下合适的距离，同时还不忘笑着一边隐晦的打量王蓉一边跟王蓉解释，「这不快入冬了吗？镇上有几家要柴火，趁着现在还不冷，我多打些送过去……前些日子我在医馆里看到大夫收一种石头，我之前貌似在山里看过，正好顺便找找」若是能找到卖到药铺里也能多得些银钱。刘家兄弟多，日子过得清贫，好在他老子娘还算开明，允许他们兄弟自己私下里攒些私房钱，刘铁是个有心力且勤快不惜力气的，总想着自己存些钱以后娶了媳妇分家也能自己盖个大房子，不至于让老婆孩子跟着自己吃苦。

    跟王蓉的亲事说定后，他心里欢喜上山就更勤快了，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人，忙忙不迭的表忠心，「蓉儿妹妹，你放心，这几年，我也存了些银钱，回头等我们成亲了，都给你收着……」

    「真的？」竟然还知道主动上交私房钱？王蓉禁不住诧异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这时候的人可能因为大多营养不良的原因，身高都不太高，刘铁也就大概一米七出头这样，在现代来说这个身高真心不算什么，可是在这里却已经算是高的那一拨里面的了。加上经常进山，做农活，刘铁的身子骨很健壮，身材看着也很好就是脸庞因为风吹日晒的原因会看着略显成熟一些。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不会让她太有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感觉。

 第04章

    「真的，我会对你好的。」刘铁连连点头，一副生怕王蓉不相信的样子。

    王蓉见了面上难得的有点发烧，不过刘铁有这份心，她是极高兴的，是以也不矫情，「好，我记住了，只要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

    「不会不会」刘铁连连摆手，「我肯定对你好，真的，你相信我，一辈子都对你好」

    看着刘铁着急的样子，王蓉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乐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嘴忍着笑道，「对了，你刚说找石头，什么样子的？我平时也上山，帮你看看。」

    「滑石，青白色、黄白色都有，半透不透的，听药铺里的小哥说可以治什么水泻……」

    王蓉点点头，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没见过，不过没关系，以后说不定能见着呢？「行，我记住了，看到了我跟你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吧」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赚钱自然好，却也别太劳累了」

    「哎，哎」王蓉明显关怀的话喜得刘铁个大小伙子，在王蓉走后，一蹦三尺高，落地时差点把自己脚给崴了。连着好几天心情都特别好，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刘家人看了直纳罕，只刘杏花若有所悟。「阿铁，你是不是见过王家丫头了？」

    「是啊」刘铁傻乐着直点头。

    「王家丫头就那么好？」刘杏花有些好奇。

    「那是」

    刘杏花见了，越发好奇，不过她自己婚期在即，现在倒没太多功夫关心弟弟的事情。

    转眼腊月初十陈刘两家的好日子就到了。

    一大早王蓉不用家里人招呼，就早早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开始做早饭。

    今天王大富两口子、王大贵、王栓、堂妹王婷他们都要到隔壁陈家去帮忙，只王蓉、王老爷子、张氏留在家里。

    张氏怕等会儿隔壁热闹，自己受了刺激又犯病，让王蓉将她绑起来，王蓉心疼只不肯，「二婶，也不一定会犯病。」

    「还是绑上吧，我要是真犯了病，只你跟老爷子不定看得住，再伤了你们。」张氏每次犯病，力气都会变得特别大，一个壮年汉子想要制住都困难。

    「这……」

    「那就绑上吧，蓉丫头你之前不是让老大做了几把椅子嘛，就绑椅子上，手脚处那衣服垫一下，小心伤了手脚。」

    最后还是王老爷子做主，王蓉才无奈将二婶绑上。

    绑好，王蓉怕二婶张氏一个人闲着无聊又胡思乱想，便拿了针线筐过来，一边做针线一边跟二婶说话，间或也说说隔壁的热闹。

    王蓉的针线打小就是跟着张氏学的，虽然因为逃难停了有半年，这几个月慢慢的也捡了回来，现下已经可以绣出不错的花样了。兼之王蓉到底在现代被濡染了二十多年，别的不说，眼光、巧思还是有一些的，图样设计、色彩搭配方面做的就比张氏还要好些倒也补足了技巧方面的略有欠缺，因此绣出来的东西常常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此时便是如此，王蓉的十二生肖萌图，张氏见了爱不释手「就是可惜了这帕子料子一般，若是换成锦缎，怕是能得个很不错的价钱。」

    这一点王蓉如何不知？然，家里本就清贫，若非前些日子山上的陷阱偶有所得，家里又舍不得吃喝叫她拿去镇上卖了，她连换这点细布、针线的银钱都凑不出来。是以，有这些她已经很满足了，饭要一口一口吃，有了这第一桶金，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新郎官接了新娘子回来，隔壁突然喧闹起来，王蓉原先还伸着脑袋想看看，一转脸猛然发现刚刚还好好的张氏脸色发白，手无意识的抖了起来。

    王蓉只觉得恍如一盆凉水浇下来，什么看热闹的心思都没了，「爷，爷爷，二婶又犯病了」

    王老爷子在里屋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见张氏虽然晃动的厉害，却还是被王蓉死死的按在椅子上，被缚住的手脚虽有挣扎却也没挣开，便大大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过一会儿自然而然就好了，咱们在这看着别让你二婶伤到她自己。」

    「好」

    张氏动作的力气很大，口中不时还夹杂着哭嚎、嘶吼，王蓉一个人按着有些吃力，王老头过来后，在后面帮着按着椅子，王蓉才轻松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虽然还是不时有喧闹声传来，张氏的挣扎却渐渐软化下来，这时王蓉、王老头两个才得以喘口粗气。

    「爷，您先坐下歇会儿，我给二婶擦擦脸」

    王蓉自己一脑门的汗，里衣都湿了顾不上擦，先去厨房大缸里打了洗脸水，打湿了帕子给张氏擦脸。擦到张氏眼角的泪珠时，王蓉心口一疼，眼前不期然浮现出逃难前几个兄弟姐妹欢欢喜喜的下河抓鱼，弟弟妹妹站在河边，手里举着抓到的鱼跟自己邀功时的情景……王蓉赶紧低头抹了把脸……

    几近天黑，隔壁陈轩、刘杏花热热闹闹的进了洞房，刘氏几个帮着送完客，里里外外收拾完才回来。

    回来后，二叔第一时间就去看了二婶。此时，二婶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手腕上还残留着些许红痕。王大贵摸着那红痕，久久无言，眼中满是心疼。

    「当家的，我这病怕是没得好了……」今天不过是隔壁些许热闹，让她回想起两个儿子还在时的场景，她就受不住了。

 第05章

    「没关系，只要你不再做傻事怎么样都行。」

    「不会，不会再做傻事了」有那一次就够了，蓉丫头说的没错，死有什么可怕呢？不过是闭个眼的事，像她这样的人活着才是折磨，折磨她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人。可是想到她的小儿子可能还活着，她就舍不得死了。她还是要留着这条命，把她的小儿子找回来呢。

    西厢房，王蓉洗漱完进屋，堂妹王婷正趴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的哭。

    王蓉进来，王婷顿了顿，用身下的被子囫囵擦了把脸，才哽咽着爬起来坐在床边，眼圈通红。

    「怎么哭了？」

    王婷不做声。

    「可是为了二婶的事？」

    王婷抬头看了王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喏喏的道，「三哥（王家是两房一起排行，所以二房老二王成兄弟间排行第三）当初是为了去找我，才会失踪的。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不到处乱跑……」

    「你不到处就被那些乱匪砍死了，那种时候，谁都会跑的」至于三弟失踪，那真的只是意外。

    可是二房三人又有谁能真的放下？就连才将将十岁的王婷都把王成的失踪怪罪在自己身上，小小年纪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沉默、怯懦的不像话。

    王蓉心疼王婷，却也只能经常开解开解，她自己心里何尝又不是时常闪过小妹在她眼前闭上眼的情景？有些伤痛，不是别人劝就能消除的，要等着时间来慢慢抚平。

    第二天早上，王蓉正常起床，到厨房时刘氏、张氏都已经在了，两人正一个烧火，一个切咸菜，嘴里说道着昨天陈家的喜事。

    「这一个村子住着，之前都没注意，没想到刘家那闺女长得还挺俊的，看那说话行事，也都是好的，就是嫁妆确实是少了些。」就一个箱子，还不算大，估摸着也就装两身换洗衣服。村子里的人见了，虽然没有大肆指指点点，但刘氏还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

    「这也是难免的，当初老刘家同意换亲，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聘礼、嫁妆，既然都是说好的，又哪儿好再做什么要求？」张氏摇头，「再者，当初陈家下聘，也就只几色点心，哦，好像还加了两本书？」这个时代书籍珍贵，这么说来的话，老刘家的嫁妆好像确实减薄了一些？「怕是家里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吧？」 刘家儿子多，田地却没有多少，要养活一大家子确实不容易，这闺女的嫁妆怕是当真拿不出来，不然就凭刘氏夸得刘杏花的样貌行事，哪怕是退了亲的也不至于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

    「估计是……蓉儿起了？这有我跟你二婶就行了，你去堂屋把桌子收拾一下，把你爷他们都叫起来，早饭一会儿就好了。」

    「诶」

    吃完早饭，家里都各有事忙，王蓉则有王栓陪着往镇上去了一趟。

    之前绣的十二生肖萌图帕子虽然还没全部绣完，却已经得了几个，王蓉想带到镇上绣坊去看看，问问价钱。若是价钱好，她也好借着年前这段时间多做些，换些银钱。

    「姑娘可是要卖绣品？」

    绣坊的老板娘见得人多了，基本上人一进来就能猜的大差不差。

    王蓉笑着点头，而后从胳膊上挎的篮子里将自己精心绣出来的几块十二生肖萌图的帕子拿了出来，「老板娘好，小女闲来无事做了几块帕子，请老板娘帮着掌掌眼，看看能得个什么价钱。」

    「哎呦，这花样倒是鲜活的很。」王蓉的绣工只能算还可以，入不得老板娘的眼，但花样、配色却是一下子拿住了老板娘的注意。「我也不说虚的，你这帕子绣工、料子也就一般，不过你这花样不错，看着新鲜，这样，你这一张帕子我给你二十文，算是买你的花样，你看可行？」

    见王蓉似有迟疑，老板娘又道，「如今到处乱的很，外面都还在闹灾、打战呢，咱们这地方是因为偏远，才没受到波及，可这生意却也多少受了影响……不若这样，姑娘今日把这花样卖了我，以后姑娘绣的我都按六文一张来收……」

    王蓉知道老板娘说的有点夸张，却也是实情，且这镇上就这一家绣坊，她不卖这里难不成还能为了几块帕子去一趟县城不成？是以也只得同意，并道，「这帕子十二块是一套，还有几块小女还没绣好，待绣好了再送过来，届时老板娘倒是可以弄个一套出售。」

    「哎呦，那可好，姑娘真真是好灵巧的心思……」

    从绣坊出来，手里握着去除买绣线、布料用的五十文后，讨价还价用十文钱跟老板娘换的小半袋绣坊里裁废的布料以及还剩下的六十文钱，王蓉跟王栓先去了一趟杂货铺，花了二十文钱买了一斤盐，然后又去猪肉摊子上花了二十文买了一斤多点板油，兄妹俩才一路急赶回了山凹里。

    回到家，王蓉把板油、盐以及还剩下的二十文钱一股脑的交给刘氏就兴冲冲的去拾掇自己换回来的小半袋裁废的布料去了。

    绣坊的老板娘为人还算实在，给她的布料虽然都是裁废的，却都是绸缎、绢纱、至少是细布之类的好料子也都还能用，王蓉好好挑拣一番，将布料按大小分成了三堆。大块的那一堆，有三块成人巴掌大的料子，缎面的王蓉想着做成两个香袋，绢纱的王蓉想做成团扇扇面；中间那堆只拳头大小，亦或是布条状的，能做成荷包的就做荷包，实在做不成荷包的，王蓉想试着做做缎带，绢花的难度太大了，王蓉之前试过，可惜自己的手实在还是不够巧，索性就放弃继续尝试了；剩下那堆，暂时王蓉还没想到做什么，实在不行就拿来做鞋底吧。

    分拣好布料，想着年前还能再赚些铜板，王蓉的心情很是不错。

    另一边，刘氏看着面前的油盐铜钱却是难得的因为欣慰儿女懂事孝顺落了泪。

    「哎，你也别这样，孩子懂事，咱们以后多疼一些也就是了。」

    刘氏一边用袖子抹脸一边点头，「是，是要多疼一些，这大块的板油、这么多盐就算了，这二十个铜板我都收起来，到时候给闺女置办嫁妆。」

    王大富心下摇头，哪能留得住，儿子既然跟陈家定了亲，年前肯定是要给陈家送点年礼的，多的不说一条肉，些许果子点心总是要的吧？家里没其他积蓄，还不是要用这钱？不过，王大富也知道，孩子他娘这会儿正难受着，自然不会这会儿往枪口上撞，只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看闺女挺高兴的，栓子说是闺女又从绣坊拿了新的布料、绣线，还跟绣坊老板娘讲价低价从绣坊买了些裁废的布料，我估摸着闺女是想再做点别的，趁着年前再赚一笔，你赶紧把这板油收拾了，别叫闺女再多操心这些。」

    「那是自然的，蓉儿每天做绣活已经够辛苦的了，怎么会再让她做这些。行了，我这没事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这就把板油收拾了。」说着，刘氏已经麻利的站起身，开始上灶洗锅。

    家里油盐都差不多见底了，闺女买回来这些刚好接上。虽然心疼闺女，但刘氏看到这么大一块板油，想着炼出来的猪油又能坚持上几个月，打心里还是高兴的。

    而刘氏高兴的结果就是这一天的下晌饭，王蓉面前多了一碗闻着喷香的油兹。

 第06章

    当然说是一碗其实也就浅浅的铺了个碗底，然饶是这样也很难得了，要知道除了王老爷子其他人面前可都没有。

    「蓉儿，快吃。」

    王蓉虽然也馋，却看着堂妹王婷馋的直咽口水的样子，油兹都夹到嘴边了，到底筷子一转，送到了王婷的碗里，「婷儿也吃」说完，王蓉又给桌上包括王老爷子在内家里所有人都夹了一块。一圈送完，碗底也只剩下小小一块油兹，王蓉吃着这还不够塞牙缝的一点肉，却感觉分外的香甜。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尽快将手边的这点绣活在年前赶出来，王蓉把能用的时间都用上了，就连往日三五不时上山看看陷阱里有没有收获这样喜欢的事都扔到了脑后。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连赶了十来天，总算在腊月二十六这天将活计全部赶了出来。数数，有锦缎的香袋两个，绢纱的扇面一个，帕子十条（其中包括之前十二生肖萌图剩下是六张），还有各种料子的荷包七八个。

    因着香袋、扇面、荷包的料子都是好的，花样也颇具巧思，又赶着年前，且老板娘之前叫人按着王蓉提供的那几块帕子绣出来的十二生肖萌图卖的好，老板娘给的价钱也高，香袋直接算的五十文一个，荷包二十文一个，团扇因绣的猫儿得老板娘欢喜干脆给了一百文，如此加起来王蓉这半个月得的银钱竟然超过了五百文。

    哪怕王蓉面上不显，内心却也是颇为激动的。

    「可是还要再拿些针线、料子？」

    王蓉连连点头，自然还要再拿些的，正月里闲着没事，做些绣活说不定能存下些银钱给她哥王栓准备点好的聘礼、酒席。「老板娘店里可还有之前那样裁废的料子，我想再拿些。」

    「有，又攒了约莫有一袋子了，都给你拿上，你按着上次的价给我就成。」

    一大袋裁废的料子只花了二十文钱，不过老板娘说她的猫儿绣的不错想让她绣一些猫儿的团扇，回头她都按一百文一个来收，王蓉便又从老板娘这买了些绣线以及素色的菱纱、绢纱花了近两百文。

    从绣坊出来，跟着一起来等在外面的王栓见王蓉这次比上次买的东西还多，赶紧过来帮忙。

    「怎么又拿了这么多，不是说歇一段时间吗？」这半个月王蓉的辛苦，家里人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终于忙完了，又赶上过年，便交代着少拿一些，也歇一段时间，没想到妹妹这次比上次拿的还多。

    「没拿多少，这是店里裁废的料子，老板娘便宜卖给我的，是我们占便宜的事，不买回去岂不是亏了？哥你快别说了，快过来帮忙，没想到这东西还挺沉。」

    闻言，王栓不敢再唠叨，赶紧过来从王蓉手里接过去抗在肩上，然后兄妹俩往肉铺走。

    今天除了王蓉过来交绣活，还要再买些肉留着一家人过年吃。之前王蓉交上去的二十文钱前两天给陈家送年礼，刘氏再不舍到底拿出来让王栓去买了一条肉、一块豆腐给用了，就这还不够，还把二婶手里绣花得来的十几文也给霍霍了。

    这次好不容易得了几百文，王蓉就打算多买点肉，再买上几斤白面，到时候家里也吃上一顿白面饺子好好过个好年。

    从肉铺要了一斤肥肉一斤瘦肉，又从米面铺子称了五斤白面，点心铺子里要了半斤饴糖，兄妹俩才匆匆往家走。

    到了家，看到买了那么多东西，刘氏又是好一番心疼。

    不过这次，王蓉再把剩下的两百多个铜钱都给她，她没都收，给王蓉留下了一百文。「上次你给娘，娘原想着给你收着，等你出嫁了做嫁妆，可前些日子缺钱，娘不得不给花了。这钱你要是都给了娘，说不好，什么时候又要用钱，娘又都给用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以后你赚了钱，别都给娘，你自己留上一些，好好存着，手里有点银钱，将来到了婆家才能站得直……」

    这边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母女俩忙出门去看，原来是刘家刘铁过来送年礼了。

    刘家日子也是精穷，年礼自然也没啥好东西，只两块豆腐，还是刘铁花的自己的私房钱又去置办了一小条肉、一小包蜜饯果子、两斤白面。

    「这孩子，怎么送这么多东西？手里有点钱也别都乱花了，以后过日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刘氏虽然欢喜刘铁对自家闺女的重视，却还是怕小年轻不会过日子忍不住念叨。这年头外面不太平，家家户户日子过得也都不怎么样，像刘铁这么舍得的，还真没多少，大多也就送上一小条肉就算不错的了。

    刘铁对着刘氏笑着没说什么，私下里对王蓉却是一个劲解释，生怕王蓉也以为他不会过日子。「你别担心，我私房钱没花完，都存着呢。前些日子不是说要上山找石头吗？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找到了，虽说那玩意不贵，耐不住石头这东西他重啊，我一连往镇上送了几趟，赚了四五两银子呢。」比他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积蓄还多。

    王蓉一听惊讶之余也很是为刘铁高兴，顺道很自然的把自己最近在做的事情也简单跟刘铁说了说，「……绣坊的老板娘人好，让我赚些银钱，我每个月做些自己也能存下些钱，老话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不管家里如何，我们自己手里有些银钱要用钱时总是更方便些。」

    刘铁对此很是赞同连连点头。

    送完年礼，时间已经到了腊月二十八，虽然日子艰难，家里还是用一点白面混着黑面做了两笼馒头，原本王蓉为了活跃气氛，还想捏几个小动物啥的，可惜自己手艺太差，捏了两个四不像，就被她娘跟二婶赶出了厨房，理由是不让她再霍霍好东西。

    腊月三十，按习俗这天家家户户都要祭祖，可是王家祖坟都在南边，自然不可能千里跋涉，最后也只能冲着南边的方向磕了几个头。

    对此，不管是王老爷子还是王大富、王大贵、刘氏、张氏还是王蓉几个小辈都很是伤感，这么悲伤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间热气腾腾的纯白面白菜肉饺子端上桌才被冲淡。

    「好了，都别多想了，日子还是要过，咱们都要往前看。你们看咱们刚到这山凹里的时候，连个栖身的地方的都没有，跟陈家一起十几口人住在草棚子里。这才不到一年，我们不仅有了自家宅子，有了几亩薄田，栓子、蓉丫头连亲事都定下了，现在更是托蓉丫头的福吃上了这白面肉饺子。只要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以后，我们家一定会更好的。」

    王老爷子这个一家之主首先发表新年感言。

    王蓉爹王大富紧随其后，「对，爹说得对，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众人跟着点头，然后才开动开始吃饭。

    纯白面的肉饺子，别说现在，就是王家以前还在老家时也难得吃上一顿，所以大家伙都吃的很急切，王蓉也一样，只觉得再没有把这更好吃的了，香的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

    同一时间，陈刘两家也都正在吃年夜饭。

    陈家人少，哪怕刘杏花嫁过来，也不过四口人，一张桌子都坐不满。新媳妇嫁过来第一年，年夜饭不好太寒碜，陈老爷子发话，叫刘杏花把王家送过来的年礼里面的豆腐、肉都做了，很是收拾了几个好菜，又叫陈轩去打了半斤水酒，爷俩个对饮很是喝了个痛快。

 第07章

    相比陈家、王家，刘家的人就要多了很多。刘老头跟金氏生了五子两女还都养大了，老大刘金，娶妻张氏，已经有了两个儿子，8岁的狗蛋跟5岁的狗娃；老二刘银，娶妻李氏，现下也有了一儿一女，儿子山子5岁，女儿大丫3岁；老三刘铜，娶妻汪氏，进门两年还未有子嗣；接下来就是跟王蓉定亲的刘铁跟14岁的老五刘锡；两个闺女，刘大姐出嫁多年，婆家就在隔壁的外山村，家里日子也是过的紧紧巴巴的，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叫孙大柱、小儿子叫孙二柱，还有个女儿叫柳叶；小闺女就是刚刚嫁到陈家的刘杏花。

    除夕夜，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都不够坐，只能分了男人、女人孩子两桌。

    好在，金氏这人虽然有些好面子，却也不是那真正苛刻人，大过年的，两个桌子上准备的菜都是一样的，都是一份猪肉炖白菜、一份炒鸡蛋加一大盆萝卜肉沫汤，只是分量上略有区别。

    主桌那边，刘老头带着五个儿子，就着小菜喝着小酒，聊着来年过了年田里的活计，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就扯到了，来年刘铁娶媳妇的事上。

    「爹，来年老四娶媳妇，家里不够住啊」刘家现在十几口人就一个院子里住着，里外里加起来也就正房三间、左右两厢各两间，除去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刘老头金氏一间、老大两口子带着孩子一间、老二两口子带着孩子一间，老三两口子一间、老四刘铁跟老五刘锡一间住的满满的，之前刘杏花没出嫁就是在杂物房里放了一张床住着。回头老四娶媳妇，让刘锡去杂物房住着倒也可以，可是老大家的狗蛋到底大了，过了年都九岁了，难道还跟爹娘一个屋里住？

    「要不在后面再盖两间？」老二刘银提议，他们家山子也不小了，跟他们两口子住，有时候还真挺尴尬，要是能再盖两间，到时候也能把臭小子扔出去跟狗蛋、狗娃一起住，免得哪天他被臭小子吓死。

    农家院子都大，刘家当初考虑到儿子多，划拉的更是不小，后院围起来足有半亩多地，要再盖两间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银钱……

    刘老头眯了一口酒，眯着眼看向自家婆娘金氏，两张桌子就挨着，金氏自然也听到了刘老头他们这边的对话，想想家里确实住不下了，且明年老四成了亲，老五也15了马上也要说亲，这两三年内肯定也要成亲，还有老大家的狗蛋也大了……再算算家里这两年存下来的银钱，起两间屋子，节省点的话倒也勉强够，于是轻轻颔首。

    「成啊，那就盖两间吧，嗯，就盖的跟现在的差不多大小，正月里你们就把人找好，等开了春就动工，到时候正好给老四老五做新房。现在老四老五住的那间腾出来给狗蛋他们兄弟三个住……」

    这样好，兄弟几个都高兴，张李汪三个儿媳妇却不见得有太大欢喜，尤其是老三媳妇汪氏，原因嘛自然是这房子盖了，也没他们两口子的份。不过，她也就心里嘀咕嘀咕，那是万万不敢吭声的，谁让她嫁过来两年，肚子连个消息都没有呢，在家里说话都不响亮。

    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好建房子的事儿，刘老头又主动说起了年后老五去镇上做工的事。

    刘家五个儿子，性格各异，要说机灵、嘴皮子好那肯定是老五。

    也是知道老五这个能力，头两个月刘老头找族长哥哥提了这事，请族长帮着打听，没想到还真让打听到了。镇上街尾那唯一一家客栈年后想招个小伙计。

    「那边工钱已经说好了，一开始去，人家也不知道小五做的怎么样，工钱给的不多，一个月两百个大钱，半年后，若是小五干得好，再给涨到三百个大钱。咱们家的规矩，之前都是说好的，在家帮着做农活，自然做完了地里的其他时间你们做什么，家里都是不管的，你们私下里赚的钱交三成上来，其他的都是你们自己留着。老五去镇上，农忙时肯定是回不来的，所以等老五去了镇上，前面半年一个月交一百五十个大钱上来，半年后涨了工钱就交两百个大钱，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意见，三个儿媳妇心里都有意见，三百个大钱交两百个，那就是可以留一百个，一年下来就是一两多银子，他们男人在地里刨食管着家里的地，一年到头闲的也就那几个月到镇上或是周边找些杂活，累死累活的一年下来都不定能赚到一两银子更不用说上交完家里留下一两银子了。可是这话又不好说出口，谁让他们的男人嘴不行，不够机灵呢？

    「行，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样，来，咱们爷几个再喝一个……」

    欢欢喜喜的除夕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年推开门，白茫茫一片，外面竟然不知什么时候积了一地的白雪，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姐，快来，快来我们叫哥哥一起去抓兔子。陈姐姐之前说过，雪天可以抓兔子。」

    「抓什么兔子？看到兔子你跑得过吗？」王蓉没好气的白了妹妹两眼，转身捡起院子里被雪覆没了大半的笤帚从屋檐下开始往外扫雪。

    院子里铺陈的雪足有几寸高一片银白，动了笤帚后，泥土掺杂其中，立马就失去了原先的纯洁之美，变得污秽不堪。可又不能就这么放着，若是不清扫待雪化了，雪水浸到土层里，这个院子会泥泞不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干。

    「好嘛好嘛，不抓就不抓，那我来堆雪人」以前的家里靠南边，冬天即便下雪，也很少有这么厚的积雪。

    「可以，堆吧，在那边堆」王蓉指了个地方，那边离院墙近，而且旁边就有一个人为弄出来的浅沟，可以容水流出去。

    「好」小丫头难得有兴致，也不嫌弃冻得手疼，王蓉扫院子帮着刘氏、张氏做饭的功夫，她一个人吭哧吭哧的一口气堆了五个小雪人出来。王蓉一开始出来看着还觉得好笑，可是看着看着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小丫头堆得五个雪人其实是二房的一家五口，虽然很抽象，可是小丫头在其中一个小雪人的额头上用手指划了一下，另一个小雪人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小坑。

    同样看出来的还有细心的刘氏，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笑着让王蓉兄妹俩在旁边又弄出来几个雪人。

    「怎么弄这么多雪人啊？多冷啊？快进来，看手冻的」王蓉兄妹俩的雪人才将将成型，张氏就笑着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那两个雪人的特别。

    高高兴兴的吃完新年的第一顿早饭，若是往年，这时候就应该到村里长辈家拜年去了，若是王陈刘三家没有换亲这事，今天他们也该去隔壁给陈老爷子拜年，可如今这样一个状况，王陈刘三家互为亲家大年初一拜年反而不好登门了，所以吃完饭，没事干的王蓉干脆将针线筐拿出来，跟刘氏、张氏在堂屋做起了针线。

    「还是蓉儿心思灵巧又有耐心，几个月下来，绣活做的越发鲜亮了。」

    「确实是长进了一些，她这段时间做得多，估计也是熟能生巧」，说到这，想想刚刚只做了一小会儿就跑出去没影的王婷，刘氏张了张嘴，有心叫张氏管管，过了年王婷也十一了是大姑娘了，再过两年都要说亲了，总是这样怎么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前些时候因为家里的事，他们一家在这边也是人生地不熟，王婷好一阵子都怯生生的，现在总算性格开朗些，也有了朋友，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哎，算了，回头再说吧。

    王蓉一家大过年的没什么事，村里却是热闹的很，大家伙结伴到处去拜年，刘铁也是一大早吃完早饭就被刘锡等人拉着往族长家拜年去了，路上还遇到不少一般大的族兄弟、小伙伴。

    「阿铁，我们几个商量着出了正月趁着还有两个月空闲往镇上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找点活做，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今年不行了，家里说要盖两间房子，走不开」

    「盖房子？铁哥，盖什么样的？是不是给你成亲用的？要不要帮忙？」

    「对啊，铁哥，什么时候盖，要帮忙说话啊」

    「那是肯定的」刘铁勾着一个族兄弟的脖子，笑哈哈的点头，「具体时间还没定，估摸着也就出了正月二三月份吧，定了具体日子肯定告诉你们，可别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不来啊。」

    「那哪儿能呢，放心吧，咱们人多，两间屋子几天就齐活了。」

    「墩子说得对，快的很」

 第08章

    你勾着我脖子，我靠你肩上，不时的，还有人随手弄个雪球塞人衣襟里面冻得人嗷嗷叫，十来个人一路嘻嘻哈哈、打着雪仗闹着，很快就到了族长家。

    族长媳妇正在院子边边角角扫雪，见十几个大小伙子进来，忙笑着招呼叫他们进来，又连声让儿媳妇去倒糖水、端油炸的果子。

    十几个小伙子则一起上前问好，那声音大的，震得屋檐上的雪都扑簌簌往下落。

    这还是只是第一波，很快刘老爷子等人也到了，后面还跟着狗蛋、狗娃一群小娃娃。

    饶是族长家院子大，也险些装不下。

    「行了行了，糖水也喝完了，油果子也吃了，都去玩吧。」

    族长挥手撵人，刘铁等大小伙子、小娃娃就都从族长家里出来了，又去其他长辈家拜年。

    连续走了几家，长辈差不多走完了，小娃娃们一哄而散，兜里揣着长辈给的果子、糖一溜烟跑走了，刘铁这一波人才凑凑头商量一番，每人回家拿了些绳子、木棍、斧头、柴刀什么的往山里走。

    要问他们十几个大小伙要干什么，那自然是上山逮兔子去。

    山凹里三面环山，站在村头往远处看，一眼望去连绵起伏都是大山，高耸入云，非常壮观。但村子附近的这一片山，平均海拔并不高，离村子最近的，也就几百米高，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倒是不少，但要找野猪、老虎之类的大家伙，那就得往深山里走。据说前几十年他们村子有猎户往里面走过，要走上三五天，才会遇上大家伙，所以往日里只是一般上山打个柴、抓个兔子、野鸡什么的，村里人还是挺放心的。

    昨夜突然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这时候上山很容易就能发现小动物脚印，刘铁他们小心点，说不定真的能有所收获。当然，没收获也没啥，反正刘铁他们这一帮人，本身其实就是奔着玩的心态去的，上山转一圈，没收获就回来呗。

    村里人见了，也只问两句就让他们走了，就算是当爹娘的看到了，最多也就叮嘱两句，别往深山里去，转转就回来什么的。

    一行十来人人打打闹闹的往山上走，路上又有几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加入，刘铁他们也不撵人，反正就是玩玩，突然前面哪个一不小心踩滑了摔一跤啃了满嘴都是雪，爬起来呸呸往外吐雪，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刘铁也是笑的捧腹，手里的绳子、斧头都险些没拿稳掉了。

    「阿铁，听说你最近发了一笔小财」山道上有雪，一个没踩稳就要摔跤，刘铁一边笑着往前走，另一边还不忘时不时看看前后几个，刚转头看一眼，头都还没转过来就被突然窜过来的刘明勾住了肩膀。「真有发财的路子也带带哥啊」

    「哥，什么发财路子？你打哪儿知道的？」

    「戚，你在镇上那么大动静，想不知道也难啊，不过说真的，到底什么生意啊？哥我最近手上正有些紧巴呢。这么看我干啥？」

    「哥，你少赌两把，什么都有了。」刘明跟刘铁两人一个曾祖父，算是没出五服，关系还是挺亲近的。不过刘明家的条件可比刘铁家好多了，刘铁家五个兄弟才二十亩地，刘明家就兄弟两个，地还比刘铁家多。

    「嗨，哥不就那么点爱好嘛，小赌怡情，小赌怡情」刘铁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过来，刘明讪讪的笑笑，也不好意思再问发财的事儿，转身又跟其他人勾肩搭背去了。

    王蓉知道刘铁他们大年初一上山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听说他们好运的在山上发现了两只被冻死的狍子。一只足有五六十斤重，那十几个人平均分了一家连肉带骨头也分了好几斤。王家作为刘家姻亲、刘铁的未来岳家，也很荣幸的得了大半斤。

    此外，据说他们还救了个人，一个浑身上下无一不显示此时出身不凡的人。

    「那现在那个人呢？」

    「在刘明家住着呢，本来姐夫他们说要抬到族长家去，那刘明一个劲说他们家有地方住，就抬到他们家去了。」

    很显然，那刘明想通过那人得一场富贵。

    他也确实达成了所愿，十多天后，赶在元宵节前，原先的积雪将将化净，北风呼呼似乎又要迎来一场降雪时，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手执利刃的骑兵状官兵打破了村里的平静。

    这些人在拜见了被救回来的锦衣男子后扔下一百两银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这刘老四（刘明爹）家也是走了狗屎运了，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像咱们这种平头百姓得存多少年，才能存那么多银子？」

    「谁说不是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呢。」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他们家要搬到镇上去住了。」

    「真的假的？」

    「刘老四婆娘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说是宅子都买好了，好大的院子呢，花了五十多两银子。」

    「嘶……」

    周围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王蓉也挺感叹的，不过也就感叹一下罢了，毕竟那是人家的人生，感叹完她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做她的绣活，努力赚她的小钱。

    之前从绣坊拿回来的绢纱、菱纱，裁出来刚好够十个团扇扇面，王蓉细细描摹勾画然后用了整个正月的时间才将这十个猫图扇面折腾出来。

    当然，成果也很喜人，十个猫戏图，绣坊的老板娘看到成品，喜得爱不释手，当场就立马按之前说好的价格付了王蓉工钱，还多给了五十文，并赠送了一大袋裁废的布料。「妹妹心思灵巧，姐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妹妹这样伶俐的人，以后妹妹有什么好东西，可别忘了往姐姐这多送送，保证亏不了妹妹。」

 第09章

    王蓉投桃报李，自然连声答应。不过，二月里她哥王栓要成亲，她要跟着帮忙，加上她打算把这两次带回去的布料先处理一下，所以这团扇也只能看着做了，并不能保证做多少。

    对此，老板娘也理解，听说二月份王蓉哥哥要成亲，还当场送了王蓉两朵好看的绢花，「不是什么好东西，算是姐姐我的一片心意。」

    王蓉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从绣坊出来，因着王栓要成亲了家里事儿多没跟过来，王蓉只得自己背着一大袋布料，挎着篮子往镇外走，去找往他们村里去的牛车。

    赶牛车的老师傅，就是这镇上的，平时往山凹里附近那边跑车，之前没见过王蓉，还以为她是去那边走亲戚，一听说她就是山凹里的人，还诧异了一下。

    旁边人看了，知道的就给他解释了一下，「老叔，他们家是新落户的，你没见过也正常，以后就知道了，她是阿铁未过门的媳妇……」

    「哦，阿铁啊，那我知道了，那小子前天跟我说家里要盖房子，说让我给运些东西。」赶车老师傅像模像样的点点头，完了还说了几句刘铁的好话，说刘铁那娃子不错，王蓉有福气，将来肯定享福什么的，说的王蓉既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好笑。

    磕磕绊绊的颠了有两刻多钟，才终于到了山凹里的村口，王蓉在赶车师傅的提醒下下了牛车，背着那袋子布料又走了一段路正好遇上从另一条路上拐过来的刘铁大姐刘桂花。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拿得动吗？我来我来。」看王蓉抱得有些吃力，刘桂花忙上前将那一袋接了过去。她是农家出身，在娘家就是做惯了农活的，嫁人后地里活也没落下，身子骨健壮的很，力气也大，那一大袋对于王蓉来说有些吃力的布料对她来说轻松的很。

    王蓉客气了一下，见刘桂花是真心帮忙，便也没再坚持，只擦了擦汗道，「家里快办喜事，事儿有点多，再者本来也没想着买这个，大姐回来怎么没把柳叶她们带上？」

    「小孩子麻烦，家里不是说这几天盖房子吗？我不放心，回来看看，带他们还不够给添乱的。」

    这几天自家这边忙着王栓成亲的事也忙，王蓉就把刘铁家要盖房子这事给忘脑后了，刘桂花这会儿说起来，她才想起来，尴尬的笑了笑。

    还好，刘桂花没说什么，两人走了不远就到了村里。

    刘桂花先替她把布料送到家，才急匆匆的往娘家去，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惹得刘氏念叨了好几句「这刘家虽然兄弟是多了点，不过婆婆、小姑子倒都是好的」嫁到隔壁陈家的刘杏花看着不错，这个嫁到隔壁村的大姑子也是个好的。

    另一边，刘桂花回了娘家，帮着她娘金氏做饭时，也顺嘴提起了刚刚路上遇到王蓉的事。

    「……力气是不大，不过能一个人把那么大一个大袋子背回来也算能吃苦，而且我看了她篮子里放着新买的绣线，绣活不错应该是真的，性子瞧着也挺好，娘给老四定的这个儿媳妇定的不错。」

    金氏嘴角微勾，显然也对王蓉比较满意，不过还是傲娇道，「就是做不了农活。」

    「做不了就做不了呗，反正咱家也没多少地」总共家里就那二十亩薄田，将来分了家，老四撑死了也不过能得个三四亩，老四一个人就能拾掇完了，不会做农活又怎么样？「会绣个花儿草儿的，也能到镇上换钱，说不定人家赚的比下地还多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她也不打算多问，反正赚了也是他们小两口的，将来就算是嫁过来，她也不会从她手里收一个大钱，金氏腹诽，「对了，你上次回来不是说你小叔子就要成亲了？那应该快分家了吧？什么时候分？」

    「又说不分了」说起这事，刘桂花心里就窝火，她嫁到孙家都十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十年苦熬，替老孙家养大了下面的弟弟妹妹，一个个都给成了家，总算是看到点曙光了，老妖婆竟然临了临了又变卦，差点没把她呕死。

    「啥？又不分了？这分家还有说着玩的？当初成亲前不是就说好的吗？还找了他们族长做见证？」

    谁说不是呢？可人脸皮就是那么厚，人死赖着就是反悔了，舍不得小儿子，非说成了亲还不行，得等小儿子有了后才肯分，他们做儿女的能怎么办？

    金氏一时也是无言。

    晚间，送走了大闺女，金氏跟刘老头说起这事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把桂花嫁过去。这长嫂哪是那么好当的？」看看她大闺女这过得都什么糟心日子？

    「谁知道会这样呢？之前不是看着女婿人不错嘛」谁能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呢？

    「不行，回头等这房子盖起来，你得带着老大他们请族长一起去外山村走一趟，这亏咱不能吃，说好的事情说变就变，当咱们刘家好欺负的。」

    刘家自然不是好欺负的，当初为了小闺女刘杏花被退婚的事，刘家几兄弟不就打上过人家门，这次为了大闺女再来一次也没啥。反而若是刘家得到了消息不吭声，还会让人有些诧异。

    是以，刘桂花的婆婆孙寡妇在临时变卦前就想过刘家肯定会闹事，但她没想到会闹的那么大。刘家竟然把两家之间的事情，拔高到两个村子之间的村务上面去了。

    「你说说吧，这事要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你一家的事，两个村子以后真的不走动吧？」

    「那也得刘老二家能代表他们村子才行啊」孙寡妇不以为然，她才不信因着这事，山凹里其他人家就会跟外山村断了关系呢，要知道两个村子有姻亲关系的可不止她一家。

    「刘老二家是不能代表，那你大儿子你还想不想要了？」是人都有私心，孙家老大再孝顺不得替自家老婆孩子着想？再说人家做的也够了，弟弟妹妹都给养大了，娶媳妇也给娶了，嫁人的也给嫁了，还想怎么样？

    孙家老大跟他娘可不是一路人，不然当初刘家也不会看上他把大闺女嫁过来。

    「我是他娘，他敢不孝顺我我就到衙门去告他不孝。」

    「告你大儿子不孝？」你大儿子要是不孝，你下面那些儿子闺女能长大？你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孙氏族长被孙寡妇的不要脸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厥过去，「你去，你敢毁了我们孙家的名声，立马就带着你那宝贝小儿子给我滚。」

    族长一张口就要把小儿子出族，孙寡妇哪还敢说什么不分家，但是让他小儿子成亲后就分家没了老大两口子当牛做马养着她又有些不甘心，最后咬咬牙道，「分家可以，老大两口子带着孩子净身出户。」

 第10章

    「呵，你脸大，你自己去跟刘家人说，他们同意我没意见。」

    刘家能同意就怪了，真要让老大一家净身出户，刘家怕是能冲上门把孙家砸了。

    孙氏族长本是语带讽刺，没想到孙寡妇当了真，竟然真的出去跟刘家人说要老大一家净身出户。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孙寡妇话都没秃噜完，刘金手里的扁担就劈头砸了过来，要不是孙寡妇躲的快，那扁担砸在脑袋上，恐怕得砸的人头破血流。

    「啊，啊，杀人了，杀人了……」孙寡妇吓得直接尿了，一股尿骚味传来，不说刘家人就连外山村本村的人都嫌恶的捂着鼻子往后退了几步。

    刘铁也是被他大哥这突然一下子吓了一跳，「大哥，做做样子就好，可别真把人打死了。」

    刘金抹了一把汗同样心有余悸，他刚刚也是被气炸了，才来那么一下，要是真把人打死了，这事还真不好办。「这，这接下来怎么办呀？」

    「还能怎么办？看姐夫的意思呗」，刘铁看向斜对面孙寡妇出来之前才将将赶过来的孙家老大。孙寡妇出来前，孙家老大匆匆而来说和的意思很明显，从孙寡妇出来说出那番话开始，孙家老大面上就沉静了下来，到现在没说一句话，就连摔倒在地上孙寡妇吓尿了，也没上前扶一下。

    一时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众人耳边只有孙寡妇的哭嚎及恶毒的咒骂声。

    过了约莫有十几息，孙老大才上前一步躬身给孙氏族长行了个大礼，「请族长爷爷做主，我自请过继到三爷爷家二叔名下……」

    「所以，现在你姐夫已经从那个家里过继出来了，已经不算是孙寡妇的儿子了？那孙寡妇不会愿意吧？」分个家都不愿意，怎么可能愿意把这么大的儿子过继出去？

    「自然是不愿意的」刘铁笑着点头，「不过，有我们刘家施压，姐夫又拿定了主意，不过继就出族，他跟大姐为那个家付出的也够多的了，最后孙氏族长强压着孙寡妇同意了。」

    过继之后，当天，刘桂花一家五口就从孙寡妇那边搬出来，搬到了孙家二叔这边。孙家二叔早年其实是有儿子的，还有两个可惜都没养成，一个刚出生没几个月就没了，另一个长到十岁上一场伤寒也没留住，之后孙家二婶悲伤过度坏了身子，再也没怀上。两口子就这么过了几十年。以前还想着去看看大夫，看看能不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可家里穷，那些人参什么的哪儿是一般人吃的起的，治病这事儿自然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了心思，平时也就孙家老大会没事过去给帮帮忙什么的。要说孙家这次过继，恐怕最高兴的就是孙家二叔老两口了，凭白得个孝顺儿子不说，连孙子孙女都有了。

    王蓉点头，这么听来，这个大姐夫倒也不是愚孝之人，大姑姐看着也是个不错的人，有这样的亲戚是好事，不过，「你今天找我就是跟我说这个事？」

    刘铁挠挠头，「嘿嘿，蓉妹妹，那啥，咱的新房不是建好了吗？要添置些家具，我主要是想问问你，你都喜欢啥样的？」（他们是换亲，没有嫁妆才是正常的，所以刘铁压根没想过王蓉到时候出嫁陪送嫁妆的事，就想着趁现在有时间，自己一点点都给弄好了，王蓉到时候嫁过去就能用上）

    这还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现在住的都是土坯房，一间房子面积不会太大，也就十二到十五平米这样，除了一张木床，一般人家大多也就会再准备两个用来装衣服的木箱子，顶多再在床前放个桌子就完事了。

    王蓉不太用的惯木箱子，那家伙太过笨重，放不经常搬动的被子、冬天的棉衣服还好，平常穿的衣服每次放拿都很不方便有时候得翻半天，可是现代的衣橱在这里也不实用，古代人的衣服都是落肩款不太适合用衣撑，且没有东西遮挡很容易落灰。

    想了想，王蓉才开口道，「要不做个五斗橱？」那个不怕落灰，每一层可以分开装不同的衣服或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拿东西方便，上面还可以当桌子放东西，实用。

    「好，蓉妹妹说做五斗橱那就做五斗橱，我让老木叔帮我做两个，做大点，还有吗？」

    王蓉摇头，她也想不出来还缺什么了，「你也别乱买东西把手里的银钱都霍霍光了，现在用不上的，就先别买，实在不行，等我……到时候再买也行。」

    「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刘铁嘿嘿笑着连连点头，「对了，你哥过两天成亲，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我最近都闲」

    「也没啥要帮忙的了，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王家新落户，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将房子重新刷一刷，家里好好收拾大嫂一下，提前跟人定好成亲那天需要的酒菜等物品，找好帮厨的人，其实也没啥好准备的。「成亲那天你过来吗？」

    「那是肯定要过来的」

    两人定了亲两家就是正经亲戚，大舅哥成亲，他怎么可能不过来？

    「那你到时候帮我看着我哥点，别让人给灌醉了」王蓉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边是北方的关系，个个都好酒且好酒量，年前陈家娶亲，据说陈轩被灌得烂醉……

    转眼就到了王栓、陈月成亲的日子。

    上次陈轩、刘杏花成亲，王蓉要在家里看着二婶张氏没能过去看热闹，这次却是跟着从早到晚实打实的足足忙活了一天。

    帮忙收拾、布置新房，招呼上门的客人，期间还有不少跟刘铁家有实在亲戚关系或是走得近的婶子、大娘、嫂子主动过来跟她说话，完了还要在她面前把刘铁好生夸上一通，生怕王蓉不知道刘铁的好似的，王蓉没办法只能装害羞躲开。刘铁远远的见了，只呵呵笑，王蓉好几次都想翻白眼。最后还是刘氏看到了，打发王蓉去厨房帮忙搭把手才算罢。

    「姐，大哥让我们给阿月姐姐送点吃的过去」

    「知道了，外面还没散吗？」

    王家在这正经亲戚不多，村里人大多过来只是吃一顿饭，吃完聊聊天，凑凑热闹，看着时间差不多也就自觉的散了。怎么听动静，外面还有人在喝酒？

    「没呢，那些人还在灌大哥酒，也不知道酒有啥好喝的」

    王蓉笑着摇头，爱好这东西可没什么道理可讲，更何况男人好酒，「算了，不管他们了，等酒喝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散了。我们去给大嫂送点吃的。」

    之前准备的菜，还剩下一些，王蓉挑了一些用干净的碗装了又从另一边锅里拿了两个拳头大的灰面馒头放到另一个碗里，这才端着碗往新房走。

    「叩叩，大嫂，我们能进来吗？」

    「进来」

 第11章

    新房里，陈月一身大红嫁衣，端端正正的坐在床沿上。面上因为化了新娘妆，显得比平时要白上不少。看到王蓉姐妹端着吃的进来，陈月两眼几乎冒绿光。

    「饿坏了吧？」

    陈月一边吃一边点头，昨天有点紧张，就没怎么好好吃饭，今天更是第一顿，能不饿吗？「你们吃了吗？」

    「我们已经吃了，你快吃吧。」

    估计是饿狠了，陈月吃饭速度很快，三两口一个大馒头，大半碗菜就下去了。

    王蓉怕她噎着，赶紧上前给倒了一碗白开水。

    陈月两个馒头吃了一个半，一碗菜就只留个碗底，又连喝了一大碗水才满足的拍拍肚子停下，「蓉娘，回头你跟刘铁成亲，头天一定要好好吃饭……」

    王蓉笑着调侃，「那是肯定的，嫂子昨天没有好好吃饭，莫不是要嫁给我哥太激动了吧？」

    王婷小脑袋点的跟啄米的小鸡似的跟着附和，「肯定是」

    羞的陈月，起身就要来打姐妹俩，追了两步，看到身上的大红嫁衣，想到自己是新媳妇不再是原先的邻家姐姐，才急刹车停下，「哼，你们就羞我吧，总也有你们的这一天，倒是看我不还回去。」

    「什么还回去？」

    「哥/栓子哥」

    有王蓉吩咐，刘铁可以说是拿出了通身的本事帮着王栓挡酒，自己都险些被灌趴下，总算是保的王栓这个大舅哥得以清醒着回了新房，不过一身酒气、走路歪歪扭扭是肯定的。

    陈月见了赶紧快走几步迎上前，将人扶住。

    王蓉则笑呵呵拉着王婷借机离开，「嫂子，大哥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

    麻溜跑出新房，外面客人都已经走光了。王老爷子下半晌陪刘氏族长及村里几位老人小酌了几杯，已经睡下了；二婶张氏今天倒是没犯病但中途新娘子一身红衣进门时还是有些失神、手抖，家里人有些担心，就让她早早回房歇了；王大富、王大贵、刘氏几个正在院子里就着微末的烛火收拾整理桌椅跟锅碗瓢盆。

    先清洗干净，然后把自家的挑拣出来，最后将借过来的按照各家各户的分好，明天好去归还。

    今天剩下的饭菜也还有一些，刘氏、张氏同样用干净的碗分装好，准备明天还东西时给今天过来帮忙的人家分点，这是人情往来也是应有的礼仪。

    陈月嫁过来，王蓉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大多数时间她还是忙于她的绣活，三五不时的上一趟山看看陷阱，偶尔刘铁过来找她说说话。

    三月间开始准备春耕，家里才忙碌起来，不过真正忙碌的其实也就刘氏跟王大富、王大贵、王栓他们爷三个。因为家里地少，王大富甚至都没忙活自家那几亩地而是去给那地多的人家当了短工，王栓、王大贵在忙活完自家那几亩薄田后，也都去做了短工。

    一天忙活下来有十到十五个大钱，还能管一顿饱饭，就是实在辛苦，从三月末到五月初，一个多月的时间，爷三个整个黑瘦了一圈，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挂不住。

    王蓉见了实在心疼，这段时间没少往家里买鱼买肉给家里添油水，「娘，我今天回来买了几斤白面，又从肉摊子上割了些肉，咱们今天蒸肉包子吃。」

    「行，蒸吧，一次多蒸点，回头给陈家、刘家也都送几个尝尝肉味。」

    「哦哦，吃肉包子咯，有肉包子吃咯……」

    这段时间地里活重，王蓉三五不时的往家买鱼买肉，一开始刘氏还会念叨几句王蓉不会过日子手里存不住钱什么的，后来实在心疼丈夫、儿子也就不说了，只是王蓉做绣活换回来的钱再交给她，她留下的越来越少，给王蓉留下的越来越多，到现在，王蓉自己的小金库已经有将近三两银子了。

    欢欢喜喜的包好大肉包子，看着肉包子进了蒸笼，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肉包子就好了。都不用打开蒸笼，院子里都能闻到那诱人的肉香味。

    肉包子做的大，蒸好，比成年男人拳头还大，刘氏先捡了一个出来塞到一直守在旁边馋的快流口水的王婷手里，让她斯哈的抱着啃，然后才拿了两个洗干净的碗过来，一个陶碗里放了两个大肉包子，还特意用东西遮盖了一下然后分别端给王蓉、王栓叫他们送去刘家、陈家培养感情兼刷存在感。

    「小心点端，走慢点，别掉了」看着王蓉兄妹俩出门，刘氏还特意叮嘱了一下。

    当然，更多其实是叮嘱王蓉，因为陈家就在隔壁出个门就到了，压根不需要叮嘱。

    「四婶来了，四叔，四婶来了」

    王蓉还没走到刘家门口，就被在门口带着弟弟妹妹玩的狗蛋看到了，嗷一嗓子，嗓门大的，差点吓得王蓉碗没端住。

    当然，这一嗓子效果还是很好的，很快刘铁就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出来看情况的包括未来婆婆金氏在内的其他刘家人。

    王蓉看看刘铁，又看看后面的刘家人尴尬的笑笑，「家里蒸了一笼肉包子，娘让我送两个过来给叔婶尝尝。」

    肉包子？

    只简简单单三个字，刘家人的眼睛却都蹭的一下亮了，艾玛他们好久都没吃过肉包子了，甚至有的长这么大都还没尝过肉包子什么味呢。

    刘金媳妇张氏伸手就要上前接碗，「肉包子？哎呦，那可是精贵的好东西，婶子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叫金氏用胳膊捣了一下，才讪讪的退到一边，「娘，我那不是怕弟妹累着嘛」

 第12章

    累个屁，你就是听到是肉包子，嘴馋了想吃罢了，不够丢人的。幸好这是老四未过门的媳妇，不然丢人都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瞪完老大媳妇，再瞪剩下的人，把人都赶去各干各的事了，几个贪嘴的孙辈也都被他们爹娘带走了，金氏才笑着招手叫王蓉进来坐，王蓉进来后，金氏也没跟王蓉说太多，只简单寒暄了两句，见老四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自己，恨不能自己立马消失让他跟王蓉说说话的样子，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端着肉包子，甩手离开了。

    王蓉忍不住捂嘴轻笑，「你也不怕你娘生气。」

    「嘿嘿，不怕，我娘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好哄的。再说你送了肉包子来，我娘要回礼，本来她就要去准备的。」

    王蓉一想还真是。

    「蓉妹妹，你之前说的那个五斗橱已经打好送过来了，我还特意让老木叔上了漆，你要不要去看看？」刘铁特意让老木叔打磨的仔细，漆也细细上了两遍才搬回来。

    「这个不着急，回头再看吧」他们现在在院子里说话严格说来就已经算是出格了，再去刘铁房间里看五斗橱，那是找死的节奏，「对了，眼下春耕也差不多结束了，后面到秋收还有几个月时间，你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我正要跟你说呢，我准备跟几个族兄进镇上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如果能找到活干，就在镇上找点活，如果找不到他再回来往山里多跑几趟也照样能赚钱。

    王蓉点点头，「现在外面不太平，也别太勉强，实在找不到就回来吧」什么都比不上命重要。「对了，这个荷包给你……」

    荷包是王蓉特意从拿回来的布料中挑了一块鸦灰色料子做的，上面绣了一对戏水鸳鸯。荷包做好了有一段时间了，王蓉一直随身带着，踌躇了好久都没好意思送出去，这会儿听说刘铁要去镇上一段时间，心里反倒没那么多纠结了。

    「这是给我的？」骤然收到心上人的礼物，还是这种有寓意的，刘铁激动的嘴角都有些哆嗦，双手珍惜的捧着荷包，想摸又不敢摸生怕一不小心弄脏了。还是王蓉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动手替他将荷包系上……

    隔天，刘铁就紧紧握着新得的荷包依依不舍的跟着几个族兄弟一起离开了山凹里。

    刘明一家没几天也在村里人的纷纷议论中搬去了镇上。

    「哎，我们家要是也能在镇上买个宅子多好啊？小一点也可以啊。」

    「你家？可得了吧？那可是五六十两银子，得存多少年才存够？刘明家要不是得了那笔横财，再给他们家几十年也不一定能买得起。」

    「我看买得起也不一定能留得住。你们可别忘了，他家明子可是个好赌的。」一个赌徒能存住什么？

    「你这话，太过了，嘴上积点德吧，我看人明子也就小打小闹，要说把宅子都败祸了肯定不至于」

    至不至于的，天知道？乡野妇人们也不过嘴碎，羡慕嫉妒之下，说道说道过过嘴瘾罢了。

    「姐？你说那刘明真的会把宅子都给赌输了吗？姐？姐？你今天怎么了？跟你说话也不吱个声，跟丢了魂儿似的？」

    陈月轻笑，「可不丢了魂吗？你刘铁哥今天去了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估摸着你姐的魂也跟着刘铁去咯。」

    「嫂子，婷丫头胡闹，您怎么也跟着打趣我？」王蓉羞恼的将针线往针线筐里一扔就要过来拧陈月，陈月笑哈哈的往王婷身后躲，一时间姑嫂三个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好一会儿，陈月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哎呦，笑的我肚子疼。」

    「那还不是嫂子你自个儿招的？」王蓉同样笑着喘粗气。

    陈月笑着点头，待气喘匀了，才道「咱说点别的，端午咱们忙着地里的活没赶上，我嫂子说是想要初十去同福寺上香，邀我同去，你们姐妹俩可要一起？要是同去，咱们叫上娘跟二婶一家子一起去就当是松快松快。」

    「好啊好啊，我都好久没去庙里了」小丫头王婷首先响应。

    王蓉想着自己最近也没啥事，绣活也不急，便也答应了，刘氏、张氏听说后也很是心动。最后，加上村里其他人家的媳妇、婆娘，一行人加起来竟然有将近二十人。

    因着路途有十几里远，初十这日一行人辰时在村口集合，然后一起往同福寺去。

    同福寺早前又叫同山寺，位于山凹里西南方向的同山上，因寺内一株两百多年的古树祈福非常灵验而改名，也因此到同福寺来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会到古树跟前拜上一拜，祈求个家人平安康泰。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日子特殊，来同福寺的人特别多，离同福寺还有段距离，就已经人流如织。到了山脚，更有不少人满脸虔诚三拜九叩膝行上山。

    这种情况，上辈子王蓉在去一些山上时也见过，只没想到的是二婶也会加入这膝行的队伍。

    「娘，二婶她……」王蓉有心阻止，被刘氏摇着头拽住了，「不管有没有用，有个念想没什么坏处」若是她有个儿子在外不知生死，她也会如此，但求心安罢了。「你们先上去，我陪你二婶跟……轩哥儿媳妇一起」

    原来王蓉一个没注意，刘杏花也跪到了地上。

    「二姐，你也……」

    刘杏花笑着点点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嫁到陈家也有半年多了，到现在肚子都没动静，陈轩是独子，陈家又是那样的情况，她心里如何能不急？只希望这一遭菩萨能听到她的祈愿让她得偿心愿吧。

    因为张氏、刘杏花执意三拜九叩行大礼上山，刘氏担心张氏中途犯病留下陪同，又有同行人中两个婶子、嫂子也有此想法。于是一行人兵分两路，王蓉带着王婷跟陈月等先行上山，刘氏、张氏、刘杏花几人随后，众人相约巳时初刻在古树下同福寺门前的大石头处集合。

    「你们到的早，可以先进去转转，拜一拜，不过也莫要乱跑，跟村里人一起。」

 第13章

    「娘，您放心吧，我会看好两个妹妹/嫂子、妹妹的。」

    「娘，伯娘，我也会听姐姐跟嫂子话的。」

    「好」得了三女保证，李氏、张氏就挥挥手叫王蓉三个走了。

    五月，山上风光正好，难得有闲情逸致闲庭信步，王蓉难得能好生欣赏一番暮春景色，只觉眼睛不够用，处处是美景，舍不得移开眼。

    王婷、陈月两个却似对一路风景已然习以为常，一心只想往山上去看看那传说中的古树是不是真的要几人环抱、铺盖如巨型伞盖？不时催促王蓉快点走。

    「就这么急？那树又不会跑了。」

    「是不会跑，但是万一那大树前面听了太多人许愿，等到我们再去不灵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王蓉笑着摇头，却也不好跟王婷在山道上争执，只能被她拉着走。

    很快，姑嫂三人就到了山上。

    「快看，快看，到了，我们到了。」王婷一手拉一个，兴冲冲的往庙里冲。

    王蓉被王婷拉着甚至来不及细细打量眼前的庙宇就被拉进了山门。

    进入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大殿，殿内矗立着一尊宝相庄严的菩萨，菩萨面前摆着供桌，供桌前面放了三个蒲团，蒲团上正有人在虔诚许愿祈祷……王蓉两辈子对佛教菩萨都没有什么研究，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什么菩萨，只觉得看着慈眉善目的。

    「姐，嫂子，轮到我们了，轮到我们了，快，快」

    王蓉被王婷半拖半拽的跪倒在蒲团上……

    「若不是虔诚的信徒，千万不要随便跟菩萨许下承诺。」

    「娘，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记得跟菩萨许了什么承诺，那样很容易失信于菩萨，即便菩萨不怪罪，你以后想起来也会内疚……」

    「哦」

    王蓉睁开眼，转头看向旁边，旁边是一个少妇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长得很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扎着丸子头，妇人穿着虽然简朴，却天生丽质……山凹里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会有如此俊秀的人物。

    「姐姐？」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许完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转头看了过来。

    王蓉下意识回了对方一个笑容，小姑娘也冲王蓉羞涩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就埋到了少妇人的怀里，「娘，这个姐姐看我呢」

    「我没恶意，只是看着小姑娘长得可爱。」

    少妇人善意的回了个笑容，道了声谢，却没跟王蓉多说什么，就拉着小姑娘离开了。

    「姐，你看什么呢？你许完愿了吗？许完了我们就走吧，那边还有好几个菩萨呢，我们都去拜拜，求菩萨多保佑保佑我们。」

    「没看什么，走吧。」

    庙里菩萨多，王蓉跟陈月、王婷一圈拜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

    「嫂子、姐，接下来我们去哪儿？去古树那边吗？」

    「古树不着急，等会儿跟娘她们一起去也来得及，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去前面看看娘她们有没有上来吧？」

    话刚说完，正好碰到村里另外几个婶子、大娘，一行人便往山门前去等，等了没多久，果然看到刘氏几人的身影。不过几人却不是行大礼上来的，而是跟在陈轩身后走上来的，陈轩怀里还抱着刘杏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该出现的陈轩突然出现在这里，刘杏花还被陈轩抱在怀里，王蓉下意识就以为刘杏花出事了，赶紧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放心吧，就是轩哥儿担心杏花，过来看看，正好看到杏花有些力竭……山上的师傅也通医术，咱们寻师傅给看看，没事的。」

    轩哥担心杏花姐过来？之前没听说轩哥会过来啊？爬个山祁个福许个愿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是新婚燕尔一时分开舍不得？倒是没看出来，陈轩平时一副正正经经的书生样子私底下竟然还是这样会跟媳妇如胶似漆的人？

    王蓉心下乐呵呵的笑话陈轩一番，也没多想。只是在山上的师傅把脉把出来刘杏花已然怀孕两个月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幸亏是陈轩来的巧，不然按照刘杏花原先想的那样，一路跪拜上山，即便是她身子骨强壮恐怕也会出问题吧？

    「师傅，我娘子真的怀孕了？」陈轩似是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寺庙里的师傅以为他是一时高兴不敢相信，倒也没多想，很是耐心的回到，「这位女施主确实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竟然是真的，可是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一口就可以叫出我的名字，说出我的身世，又是如何知道我娘子已怀有身孕的？还特意跑来提醒我？陈轩一边是终于有了孩子，自己要当爹的喜悦，一边却又惊疑不定。

 第14章

    若是王蓉知道这事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妈呀这里有个重生者。可惜陈轩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又是读书人，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轻易也很难想到穿越、重生这种事情上去，所以只能尽可能去猜测对方可能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又想干什么。

    「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嫂子没事，你不用后怕的。」

    「是啊，轩哥儿，刚刚师傅已经说了，杏花没事，后面注意一点就是了」

    陈轩脸色有些发白，陈月、刘氏以为陈轩是后知后觉吓到了，连声安慰，就连刘杏花在好些后都跟着安抚。

    陈轩不好把自己心里的疑虑道出，只得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细汗，笑着道，「妹妹、婶子、娘子，我没事，就是吓到了」说完又躬身给刘氏等人行了个礼，「给婶子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她们其实啥忙都没帮上。

    在寺庙里许完愿，祁了福，一行近二十个妇人并陈轩一道打道回府，因着刘杏花有喜这样的喜事，一路上气氛特别好，大家说说笑笑的，还互相打趣彼此在菩萨面前许了什么心愿，有的甚至连下一次去还愿的时间都约好了。

    「蓉娘，下个月初十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一起去吧？多好啊」

    「就是就是，蓉娘，你也别一个人见天闷在屋子里做绣活，多出来走动走动玩玩吗？」

    王蓉只笑着不语，几个一般大的少女还要再劝，迎面岔路口突然急行而来几个穿着公服、要挎佩刀的官差。

    一行人立马收了声，让到路边，再不敢言语，有那胆子小的恨不能躲到路边的荆棘丛里去。

    再看这些官差们，步履匆匆显见着是有紧急差事，远远的，王蓉还能听到他们谈论什么南边，人不够什么的。

    「他们刚刚好像提到了征兵……」

    「什么？征兵？不会吧？三婶子，你是不是听错了？」那可是征兵啊，会死人的。众人刚刚还笑盈盈的脸上立马满面煞白。

    王蓉也是心下一紧，按照当前官府的征兵策略一般是三丁抽一、五丁抽二，陈家还好就陈轩一个正当年的，征兵也征不到陈家。王家就不好说了，王老爷子年纪大了，应该不在征兵范围内，可王大富、王大贵、王栓却是正当年，按照三丁抽一，王家可是要有一个人上战场的。刘铁家壮丁更多，他们家可有五兄弟呢，得出两个兵丁。

    「三婶？」

    「别问我，别问我，许是我听错了，听错了。」

    可是真的听错了吗？当然没有，王蓉一行人刚刚回到村子，都不用说话就知道征兵这事没跑了，因为素来热闹的村子里一片沉寂，气氛比死了人还惨……

    「怎么就突然要征兵了呢？」

    「说是南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之前灾荒，然后又接连有人造反，北边最近好像也不太平，我们这靠北，万一匈奴打过来，受苦受难的还不是咱们自己？所以县令老爷要征兵丁抵御匈奴人，其实也没错。」王大富蹲在院子里，一边无意识的磨着柴刀，一边将从官差那听来的消息低声告知刘氏。

    「可是，打战是会死人的，咱家现在这样哪还经得起折腾啊？磊子没了，成子怕是也凶多吉少，栓子他们这一辈已经就剩栓子这一根独苗了，二弟妹又那样……」

    「所以我去……」他是家里老大，应该承担起家里的责任。

    「就不能不去吗？」刘氏呜咽，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她真的再承受不住失去丈夫了。

    王大富默然，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题。

    「爹，这次征兵能赎买吗？赎买银子多少？」

    王蓉突然出现，刘氏赶紧抹了把脸将眼泪擦掉。

    「一个兵员名额十两银子，里正还说了，名额有限」也就是说十两银子还不够还得找人，可是他们现在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总要想想办法，这段时间，我也存了些银子，手里的绣活再去换了钱差不多能有三两多银子，咱们再凑一凑……」

    「拿什么凑？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就够苦的了，难道还能卖地不成？那可是一大家子的生计，再说这个时候怕是就算要卖也卖不上价钱，算了……」

    「不能算，不能算。」

    王老爷子颤巍巍的走出来，枯木般的手心里还紧紧的攥着一块颜色已经老旧的看不出来的帕子。

    王蓉怕老爷子不小心摔了，赶紧上前去扶。

    王大富两口子也赶了过来，「爹，您怎么出来了？」

    老爷子没吱声，好一会儿，才不舍摊开手里的帕子又看了几眼，原来帕子里包了一对银镯子。「拿去吧，当了，再凑凑应该能凑够十两银子。」

    「爹？这……」老爷子手里的这对镯子，王大富知道来历，那是祖母老去前交给他娘的，后来他娘在逃难路上也去了，他就没再见过，一直以为这镯子丢了，原来还在老父手里。可这是他娘唯一留下的东西啊。

    知子莫若父，王大富的心情，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懂，这不是走投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嘛，老爷子拍拍王大富肩膀「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有那能耐以后再赎回来就是了，拿去吧，你老子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完，老爷子最后不舍的看了镯子一眼，将镯子一把塞到王大富的手里，转身颤巍巍的走了。

 第15章

    老爷子最后拿出来的这对镯子分量还是挺足的，可饶是如此，这个形势下，银镯子死当也只将将当了四两银子。家里所有人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陈月不仅把陈老爷子给的压箱底的银钱拿出来了还回去跟陈家借了二两银子，饶是如此加上需要打点的银子，也还差二三两。

    王蓉想过去刘家求助，可刘家这会儿比王家还乱。王家只需要出一丁，刘家却需要出两丁，也就是说想要保住家里人就得至少拿出二十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刘家一下子哪里拿得出来？更何况，刘铁这会儿根本不在家中。之前刘氏十几个族中男丁说是要去镇上找活，后来正赶上军中在镇上雇佣壮丁帮着运输粮草，给的佣金颇高，刘铁十几个人除了个别实在身体吃不消的，都报名了，这会儿都不知道在哪儿呢。

    眼看着名单就要报上去了，王蓉迫于无奈只得找上了镇上绣坊的老板娘。

    「妹妹，按说咱们也合作这么多次，你难得开这个口，姐姐我理应二话不说应下来才是，只姐姐……实话也跟妹妹说吧，现在我们这些商户日子也不好过，仅这一个月官府就加征了三四项官税，姐姐手里原先留的流转银子几乎都填进去了。马上大战在即，据说州府还有意让我们这些商户再捐钱捐粮，姐姐也是手头紧……」

    「妹妹刚好又寻思了十几种新鲜花样，不若姐姐看看用不用得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蓉很清楚自己之前跟绣坊老板娘只是合作关系，互利互惠罢了，要说有多少交情还真没有。现下求上门，肯定得让人看到价值才行，所以在来之前，王蓉连夜熬红了眼睛画了十几张花样。

    一听又有新鲜花样，老板娘笑容立马不一样了，「哎呀，还是妹妹懂姐姐，姐姐我啊，就这点爱好，妹妹的花样，我可是实在喜欢的紧呢。」

    是喜欢它能够给你带来的利益吧？王蓉心下腹诽，面上却依然笑盈盈的，取出花样后，还很细致的给对方讲解出处、用意、花样说道，足足讲解了大半个时辰讲的口干舌燥，才让对方松了口。

    拿到借来的五两银子，王蓉第一时间先跟王老爷子、王大富一起去了里正家里。

    彼时，刘铁爹娘老刘头、金氏并刘氏本家的几家正在里正家里跟里正商量赎买兵丁名额的事。

    刘家因着允许儿子儿媳们自己存钱，又刚盖了房子，公中根本没钱，二十两银子，只能兄弟几个出，可是刘家老大、老二、老三虽然也有一些积攒，却也不过几两银子，哪里够？而且这各家出多少也是个问题。为了以示公平，老两口只能规定五个儿子每人出四两。老大最为年长，自打成亲也存了有十年钱了，四两银子倒也能拿得出来；老二差一些但凑一凑也差不多；老三就不行了，老三成亲两年多，却一直没能有孩子，这两年两口子光看大夫、拜菩萨、抓药就没少烧钱，根本没什么积蓄；老四刘铁倒是手里有点钱，可他不在家；老五出了正月才刚刚去镇上客栈做小二赚钱……

    这样一来就有十几两的缺口，为此，金氏头发都快愁白了，最后还是老大刘金不顾他媳妇反对将他们小家剩余的几两碎银子、铜板都拿出来，老五从客栈掌柜那预支了两年的工钱，家里又卖了一亩地才把二十两凑齐，但打点银子却是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仲哥，我们家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能凑够这二十两已经是要了家里老命了，老大媳妇都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去了，老五差点卖身给人客栈里，家里地也卖了一亩，再多的那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是啊，叔，家里真的是要活不下去了，能借的都借了，就差卖儿卖女了，您可不能看着家里儿郎去送死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家里的不容易，有些人说着说着，当场就嚎上了，听得人好不伤心。

    里正也姓刘，也是刘氏族人，说起来，大多都还是没出五服的正经亲戚，他能怎么办？「可这打点差爷的银子是必须的啊？」没有这些银子，名额从哪儿来？人家凭什么给你们村这个便利？「不然这样，大家都凑一凑，过来的两个差爷，没人额外的十两银子肯定是要的，不能再少了。」再少事儿就没法办了。

    「这……」金氏等人一时迟疑不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王蓉跟王老爷子、王大富到了里正家。

    最后，还是族长跟几位族老、里正一起商量了一个还算公平的办法：所有赎买的人家平摊这二十两银子，彻底解决了此事。虽然还是有人不服，却被几人联手压了下去。

    又两日，两个官差到村里来带走了赎买的赎金，以及实在交不起银钱不得不被家中送出去冒死的壮丁。

    「爹……」

    「大哥……」

    「二叔……」

    壮丁被带走，亲人怕是最后一次见面，哭着送出好几里地，最后还是官差呵斥，才不得不回转。

    这一天，王蓉耳闻着村里的哭声没敢出门，躲在家里做了整整一天的绣活。

    二婶张氏受到刺激，失声尖叫，几欲疯狂，不时打砸东西，王大贵、王大富、刘氏三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制住。

    王婷吓得哭了大半天。

    时光匆匆，很快时间就到了八月末，眼瞅着到了秋收，距离王蓉跟刘铁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这段时间，刘铁只托人送了两次口信回来，人一直没回来。甚至有人猜测那十几个少年子弟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不测。

    刘氏跟王大富也是每日忧心忡忡，生怕自家闺女真的做了望门寡。

    王蓉心里也担心，可担心并不能解决问题，刘铁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就算是对方有危险，她也无能为力，所以她不愿多想，只每日正常做绣活，偶尔去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抓点猎物改善改善家里的生活，并紧赶着在八月底总算将借镇上绣坊老板娘的五两银子还清了。

    倒是有一次在山脚偶遇看书倦了出门散心的陈轩，对方安慰了她几句，「现在北地虽然局势紧张，并小有摩擦，但并未真正见刀兵，更何况四弟他只是去做运粮的民夫，累一些无法避免，应该没什么危险。」

    王蓉笑着道谢，感谢对方的安慰，不过她真的挺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外面局势的？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脑，消息传播不是一般的慢，陈轩身在乡野，竟然能知道外面局势，当真很不容易。又想到近来镇上那个叫刘通的常常过来寻陈轩说话，还又送这个又送那个的，不知道怎么的，王蓉就想到了三国时候的诸葛亮。莫非这个未来姐夫，大嫂的哥哥还真是大才？

    陈家是读书人家错不了，但详细的，王蓉并不是太清楚，只模糊听嫂子陈月说过，他们家是什么陈氏旁支，好像嫡支很厉害的样子。其他的还真不太清楚，若非逃难的路上，讲究不起来，跟陈轩相处过一些日子，知道陈轩这个人确实极有主见，见识、眼光都不同但确确实实是个古人，王蓉都要怀疑陈轩是不是重生穿越能够未仆先了。

    九月，正是秋收忙碌时节，若是以往必然热火朝天，一片欢乐，然今年因着兵役及包括刘铁在内的十几个少年小伙子出外做工到现在没回来，村里气氛怎么都显得有些压抑。

    待到九月中，匈奴南下寇边劫掠被朝廷大军围堵并与朝廷大军在北边交战的消息传来，村里更是人心惶惶，出外除了干活交谈的都少。

 第16章

    这日，刘氏实在耐不住内心的煎熬，终于敲开了王蓉的房门。

    「退亲？」

    「对，退亲，眼瞅着婚期渐近，还不见那孩子回来，如若我们不主动提出来，刘家直接装作不知道婚礼继续，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知道那孩子在外面被人害了，你也是刘家媳妇了，我们一个外姓人家，连替你撑个门面都做不到，你以后可怎么活？」

    这一刻，说实在的，王蓉迟疑了。她对自己跟刘铁这门亲事确实还算满意，对刘铁这个人也很有好感，可是两人说到底也不过定亲几个月勉强说上熟悉罢了，要说她对刘铁有多深多深感情还真没有。王蓉自问，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承担刘铁万一生死带来的严重后果？如若刘铁此次真的一去不回，她是否会甘心去刘家做一辈子的寡妇？

    「或者我们去跟刘家提换人，刘铁没回来，刘家还有老五刘锡，娘去说让他们把人选换成刘锡，那孩子虽然比你小一岁，却也合适……」刘氏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转身就要出门去张罗，王蓉赶紧起身去拦，「娘……」这太冒失了，就算他们真心有意换人，也要好好商量。

    「娘，刘铁回来了，刘铁回来了……」

    刘铁回来的非常及时，赶在他未来岳母要把他这个女婿换掉之前，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村口。

    「天啊，真是阿铁，阿铁他们，你们怎么这样了？娘嘞，你们这是干啥去了，糟蹋成这样？」

    可不是糟蹋吗？每个人都跟乞丐似的，衣衫褴褛不说，一张脸黑乎乎的简直没法看，头发跟鸡窝似的。

    「墩子？墩子，你可回来了」

    「铁柱？」

    「老四」

    几家人来得很快，刘铁几个很快就被家人拉走了，还有人拉着他们询问其他人怎么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出事，是长哥他们几个想多赚点，就留下继续给人运粮了，我们跟阿铁身子弱实在吃不了那个苦，怕累出个好歹来，而且阿铁婚期不是就过几天嘛，我们就跟着阿铁先回来了。」

    另一个是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他们觉得阿铁说得对再给他们做民夫运粮会比较危险，所以哪怕对方酬劳添了差不多一倍，几人也没答应。

    「回来好，回来好，看看这可怜的都成什么样了，赶紧的，都回去吧，你们爹娘都等着呢，老四，咱们也赶紧回吧，爹娘念了好些日子了。」

    一行人很快散去各回各家，刘铁也被闻讯赶来的刘家兄嫂簇拥着回了家。

    到家后，刘铁先是好生洗了几遍澡收拾了一下，然后仓促吃了两口饭，觉都没敢睡一个就赶紧去了王家。这几个月在外面，想回不能回，他最担心的就是他跟王蓉的亲事出问题，现在终于回来了，不管从哪方面说，就算是以表诚意他也得先去一趟王家让人知道他回来了才行。

    「这孩子，那么急干什么？好好吃顿饭睡醒了再去也来得及啊」金氏到底心疼儿子，看着儿子匆匆出门，饭都没吃饱，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行了，老四做得对，老四离家这么久，生死不知的，人家王家能忍到现在没上门闹，不错了，现在人回来了总得给人吃颗定心丸……离当初定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这几天，该准备的赶紧准备起来。」

    儿子没回来，刘老二两口子也担心，现在回来了，最起码他这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个我知道，只是，前阵子家里花费了那么多银钱，现下外面都还借着债呢，哪还拿得出银钱来啊？」

    金氏的忧愁，刘铁此时还不知，他现在正紧张的接受着未来岳父大人的最后考核。

    「……你能赶在这个时候回来，说明你心里还算明白事，叔也不跟你说那虚的，若你再不回来，叔是真的有意要跟你家退掉这门亲事的，叔现在就这一个闺女，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蓉丫头去做寡妇……」

    「叔，我，您放心，以后不会了」

    王大富摆摆手，「这种话你不用跟我说，我要的也不是你一句保证，话说都会说，我会看你以后的作为。虽然我们王家才落户山凹里一年多，在这里没什么根基，却也不会任人欺负。」

    「我不会欺负蓉妹的。」也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

    「那就好，记住你这句话」说完，王大富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刘铁肩膀，「去吧，去跟蓉丫头说说话，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消息回来，她也担心的很。」

    「蓉妹」

    彼时，王蓉正在房内绣花，听到刘铁的声音手下一顿，说实在的，得知刘铁平平安安回来，王蓉心里是很高兴的，可是高兴的同时，心里又有几分对自己之前太过现实的鄙夷。尤其在刘铁回来后第一时间过来看她，并对她很是热情的情况下，这种鄙夷夹杂着愧疚越发明显。

    「蓉妹，你怎么了？你别不高兴，我以后肯定不会出去这么久」，想想以后他可能还会出去谋生，万一又不能及时回来就是失信赶忙又添了一句，「就算出去这么久也会及时给你消息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王蓉点点头，缓了一下情绪，笑着打量了一番刘铁，「黑了，瘦了，运粮很辛苦吧？」

    「嗯，一般也还好，就是有时间将军们要赶时间，不得歇会比较辛苦」

    「危险吗？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王蓉能够关心自己，刘铁心下高兴的很，就算偶尔有些危险经历也被他忘到脑后了，「就是，就是你之前给我做的荷包，被我弄破了。要不你给我补补？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弄破了……嗯？」

 第17章

    刘铁傻傻的看着冲自己伸出手的王蓉。

    王蓉无奈提醒，「荷包呢？不是要补吗？给我吧？还是没带在身上？要是没带，我再给你做一个。」

    「带了带了」刘铁傻乐着将贴身带着的荷包取出来递过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窥了王蓉一眼，「那个，这个补好了，我想留着收藏，要不，你再给我做一个新的？」说完似是怕王蓉不同意，立马又道，「要是你没时间就算了。」

    「最近还真没时间」

    刘铁的嘴角立马就耷拉下来了。

    「马上不是要成亲了？总得准备嫁衣吧？还有你跟你爹娘那边，虽然我们家穷，一身新衣服怕是拿不出来，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准备，时间紧张做鞋是来不及了，我准备赶赶工把手里的绣活做好了，然后去镇上换些布料，给你跟你爹娘做几双袜子，也算是我的心意。」

    刘铁没读过太多书，只些微认识几个字，这一刻却真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刚刚还失落的心情，王蓉几句话说完，立马乐的嘴都合不上了，手也下意识摸着后脑勺。

    王蓉见了好笑之余又觉得暖心，想了想又把这段时间刘铁不在官差召集服兵役，十两银子赎买名额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你当时不在，我隐约听说你们家那二十多两银子拿的不容易，现在你回来了，也跟你爹娘问问，该出的银子要出，别因为这个伤了情义。」

    「我晓得的，回去我就问，之前我手里就存了些银子，这次出去，大将军他们给的工钱足又赚了些，应该够给家里的，回头有剩的，我都交给你收着。以后赚的也都交给你……」

    从王家回去，刘家众人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刘铁也不含糊，当着大家伙的面直接将这次出去赚的三两二钱银子取了出来交给了金氏，「娘，这是我这几个月赚的，不够的我那还有些，等会我再给您拿。」

    「不用给我，给你大哥，你的那份都是你大哥给你出的。二十两赎买钱加二两银子打点，你们兄弟五个平分，你自己算算，别给少了，影响你们兄弟情义。」

    金氏担心的跟王蓉一样，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奇怪，有时候很深厚，有时候又很容易被一点点小事击碎。

    刘铁点点头，转手就把银子递给了刘金，刘金还没伸手，就被张氏劈手抢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数了数。「四弟，大哥大嫂这么多年存这么点积蓄也不容易，你两个侄子眼瞅着也大了，我们也得为他们考虑……当然，大哥大嫂也不占你便宜，这里面是三两二钱还差一两二钱。」

    刘金面子上过不去，张嘴就要训斥张氏，被刘铁拦住了。「大哥，亲兄弟明算账，这次我不在，大哥大嫂能帮我出这份钱，我已经很感激了，剩下的回头我就给嫂子送过去。」

    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又凑在一起聊了聊天，赶在睡觉前，刘铁将剩下的一两二钱银子给大嫂张氏送了过去。

    刘金对于之前张氏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刘铁笑着拍拍刘金肩膀，「大哥，你别有负担，我都理解的，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我身处大嫂的位置，我做的不一定有她好，再说其实大嫂也没做什么。」，说实在的，经过这件事刘铁对张氏的看法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之前觉得几个嫂子爱贪小便宜、嘴碎，现在看看张氏大是大非上还是分得清的。

    给刘金送完钱，刘铁又拿了三两银子去找金氏。

    金氏却不肯接这个银子，「之前可没这样的规矩」

    「我知道，可是不是我贪心想叫娘把我跟蓉妹的婚礼办得体面一点吗？娘就拿着吧。」刘铁笑嘻嘻的把银子往金氏手里塞。

    「孩子给你就拿着吧。」最后还是刘老头发话，金氏才将银子接下来，「我之前没问，你今天去王家，王家人没为难你吧？」

    「没」提到王家，想到王蓉，刘铁面上的笑都温柔了几分，「岳父就问了问我在外面的事，蓉妹她……这次兵役，王家也是伤筋动骨，蓉妹她正忙着做绣活，说是要用赚来的银钱给您跟爹娘买布做几双袜子」

    一听王蓉准备给他们老两口准备礼物，金氏面上立马带了笑，不过嘴里还是道，「袜子不袜子的，我跟你爹倒是不在意，只要她有这个心就好。」

    「那肯定是有的，您二老不知道，蓉妹为了能多赚些钱买布给您二老做袜子，眼睛都熬红了……等蓉妹嫁过来，肯定孝顺您二老……」

    金氏被刘铁哄得合不拢嘴，刘老二也是面上带笑，「行了，就你小子嘴甜，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明早你记得去一趟镇上叫老五看看，你不在这些日子，老五也担心着呢。」

    「哎，知道了」

    第二天，早起囫囵吃完早饭，刘铁就赶去了镇上。

    「四哥？你回来了？」客栈里，老五刘锡正给客人倒茶水，抬头看到刘铁进来，喜得差点把人茶盏打翻了，弯腰跟人道了好几个不是，还好那人是个讲理的，听说是亲人许久没见，理解的摆摆手叫刘锡走了。

    「回来了。」

    刘铁进了客栈先笑着将自己从糕点铺子买的一斤枣糕递给跟掌柜的，又跟掌柜的打了声招呼，才拉着刘锡出来说话。「怎么样？你在这客栈里干的还好吧？」一边说，刘铁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递给刘锡。

    刘锡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现在正是能吃长身体的时候，掌柜的倒也没苛待他，但还是饿的快。「挺好的，掌柜人挺好的。」人不好，也不能一下子给他预支三两多银子。

    「哥这次出去赚了三两多银子，还了大哥的，手里还剩下一些，要不先给你把借掌柜那边的账先消了？」

    刘锡想想还是摇了摇头，「四哥你这个月就要成亲，手里有些银钱也好支应，我这边倒是不着急。对了，四哥你去王家了吗？王家没为难你吧？」

    「没，王家挺好的。」说完，刘铁又禁不住跟刘锡炫耀，「你四嫂之前给四哥做的那个荷包，四哥不小心给蹭坏了，你四嫂说给补，还说要给我重新做个新的呢。」

    炫耀完，关心完弟弟，刘铁也没在客栈这边多待，转身往镇上唯一一家首饰铺子走，他准备去那边给王蓉买个好看的首饰。

 第18章

    「四弟？」

    「姐夫？」刘铁没想到会在镇上遇到陈轩，对方一声读书人的装扮，在人群中很是醒目，「这位是？」

    「刘通，在下刘通，镇上衙差……」刘通显然对陈轩很是尊敬，爱屋及乌下对刘铁也很是有礼，甚至热情的令刘铁有些诧异。

    「姐夫怎么在镇上」

    「家里笔墨不足了，到镇上来买几刀纸，你昨天回来的？你姐一直念叨着，今天回去后，去家里一趟，让你姐见见，免得她挂念。」

    刘铁连连点头称是，昨天回来后他心里挂念着蓉妹一股脑往王家去，把就嫁在王家隔壁陈家的二姐给忘了，这时候陈轩一提，刘铁莫名心虚。

    好在陈轩也没计较，叮嘱完，就叫他走了。

    反倒旁边的刘通一直盯着刘铁远去的背影，盯了好一会儿，转头笑道，「陈兄弟，你这内弟似是有点怕你啊？」

    陈轩笑着摇头似不想多言，「刘兄说笑了，在下还要去书画铺子一趟，刘兄弟若是有事，咱们就此别过？」

    陈轩跟刘通认识也才几个月，却每每觉得这个刘通不简单，先是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媳妇要有血光之灾，引得自己一路飞奔至同福寺救下已有身孕的妻子，而后又跟自己聊起北方局势，甚合自己心意不说每言必中偶尔还有惊天之语，可真正结识下来观其言行，其人又不似那等真真腹有诗书胸有乾坤之人，真真是怪哉。

    陈轩的性子素来是个谨慎的，按照他的为人处世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深交之人，有心远离，奈何对方对他确实有恩，且对他相当亲近，因此他便是想要远离也不得，只能虚与委蛇。

    对此，刘通不清楚吗？当然清楚，谁也不是傻子，一个人对你真心亲近还是虚与委蛇还能感觉不出来？可他也没办法啊，他上辈子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衙差，难得老天爷给个机会，他当然要想办法抱个大腿，让自己将来的日子能好过点。陈轩是他在这一片地方能够接触到的最粗的一条大腿，为此他装腔作势，苦思冥想上辈子发生的各种大事件，就差把自己弄成神棍了，没想到却弄巧成拙引起了陈轩的怀疑，真他娘的操蛋。

    再想想刚刚那个陈轩的内弟刘铁，就因为有一个好姐姐，人家愣是啥事没干，就从陈轩这得了天大的好处。这还真是人跟人不同命，刘通心下哀叹，面上却还是带着豪爽的笑，「好，正好我这也还有差事要办，回头闲了，再去找陈兄弟喝酒。」

    王刘两家婚事渐近，之前刘铁不在家，这门亲事最终走向不定，刘氏没心思准备。现下，刘铁回来了，婚事再无意外，王家自然要打起精神，赶紧准备一些嫁妆。

    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家原先因王蓉得来的一些银钱一场兵役全都填了进去不说，还借了陈家的银子，根本没钱置办体面的嫁妆。为此，刘氏愁的就差抹眼泪了。

    「娘，您别这样，您看我这绣活就快做完了，明天去镇上就能换回银钱，到时候我买一些布料给刘铁他爹娘做两双袜子，再给自己做一身新衣服，足够了。」

    「怎么能够？」人家嫁闺女那都是大红的被子、大红漆的箱子，不说几台几挑的，最起码也有，她家呢？越想越伤心，刘氏当下哭嚎了起来。「贼老天，怎么就这个时候打战？」若不是突然要服兵役，有个几两银子，怎么也能给她闺女准备几床新的棉花被，再打上一些家具，叫她闺女风风光光的出门。

    刘氏哭的伤心，引得王蓉也是心酸，不过还是劝道「娘，常言‘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咱家就这些家底，打肿脸充胖子又有什么好？再说，我这也不算最寒酸的，最起码我出嫁还有新衣服穿，有那人家连一身好衣服都没有呢。」

    王蓉劝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把王蓉的话听进去了，反正是不哭了，只是私下里，刘氏一个劲叮嘱王蓉，「明天这批绣活拿去换了银钱，你一个铜板都不要留，都置办成嫁妆」，怕王蓉糊弄她，一连叮嘱了好几次。

    王蓉自然只能点头。

    第二天，去镇上绣坊交货，一堆荷包、帕子、香包、团扇总共换了八百多个铜板，除去买裁废的料子、绣线、布料还剩了不到五百个铜板。

    王蓉想了想，硬塞了一百个铜板叫王栓去给她订了两个木箱子子，然后又取了两百个铜板给刘氏准备宴席花费，刘氏死活不愿意要，「你自己留着。」

    「娘，我还有呢。现下家里艰难，您难道还打算为这宴席再去借钱不成？快拿着吧，回头有了再给我也成。」

    「那也没拿你的钱办席的礼」最后刘氏也愣是没要。

    时间很快就到了王蓉嫁人这天。

    提前一天，王蓉自己动手，将还能穿的衣服从内到外收拾好，整整齐齐的码到一个箱子里。另一个箱子里则放着针线筐、布料、绣线以及刘铁刘铁爹娘准备的礼物。

    原以为箱子要空空荡荡的，没想到最后收拾起来，竟然两个箱子差点没塞下。

    「这些布料怎么不一起带走？」

    「箱子里塞不下了，而且这些都是我挑拣剩的，娘留着补衣服或是做鞋底吧。」

    「胡说，这可都是好布，虽然小了点，折么到一起也能做件衣服，怎么能糟蹋了？」

    「娘觉得有用正好，留着给娘用。反正我是不带的，塞不下了。」

    王蓉的婚礼还算热闹，刘铁也不知道从哪儿特意找来几个吹吹打打的，虽然有些嘈杂却也添了几分喜气。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快来啊，开始拜堂了。」

    很快，周围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一大圈人。

    王蓉叫一个刘氏的本家小姑娘扶着跟着司仪的指示，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声音中不时的鞠躬，在‘夫妻对拜’时，分寸没掌握好，脑袋跟刘铁的撞在了一起，砰地一声，听着都疼，王蓉直接都快被撞蒙了，刘铁也是脑袋被磕的生疼，事不关己的众人却是捧腹大笑。

 第19章

    「哎呦，这两口子，哈哈……」

    「哎呀，不行不行，笑岔气了。」

    ……

    王蓉头上顶着的红盖头都险些掉了，还好王蓉眼疾手快给拽住了。

    充当司仪喊话的族叔也是乐的不行，后面好不容易压住，「好了好了，别闹了，礼成，送入洞房。」

    进了洞房，王蓉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没完，洞房里很快涌进来一堆刘氏本家的婶子、嫂子、大娘，虽然大都一个庄子住着，大家也都彼此认识，可如今这种情况下，王蓉还是有些害羞，在这些婶子、大嫂、大娘的戏谑下脸上直发热。

    「二婶、强嫂子……外面开席了，大家出去坐席吧。」

    眼看着刘桂花三两句话就将人都引了出去，王蓉一直僵直坐着的身板这才垮下来。

    「累了吧？先吃点东西。」

    「二姐？怎么是你啊？快坐」刘杏花挺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给王蓉送吃的，王蓉看着都心惊，赶紧上前帮忙。

    刘杏花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在农家，八九个月身孕照样下地干活的也不是没有，还有孩子直接生在田间地头的呢，她这算什么？

    「二姐，你吃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快吃吧。」

    王蓉点点头，这才埋头吃起来，她也是饿了。

    吃完饭，王蓉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便跟刘杏花在房间里聊了起来。

    出嫁之前，刘杏花对王蓉并不了解，嫁过去后，因为两家是姻亲，又住隔壁，接触的机会便自然而然多起来。因着陈家人口少，刘杏花闲着没事，经常到王家去跟王家姑嫂一起做针线或是说说话，两人凑一起话题也多，只围绕着刘杏花的肚子就聊了大半个时辰。说到兴头上，王蓉还开箱子取出一个绣了可爱狗头的肚兜，「布料是棉的，吸汗透气，就是料子是人家卖了剩下的边角料，姐姐别嫌弃。」

    「嫌弃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料子可真软和，绣的狗狗也可爱，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弟妹呢。」就是她自己准备的，也不及手里这个。不过，「弟妹你现在给我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还是明天认亲的时候一起给？」最起码让人瞧着一视同仁。

    这个王蓉还真没想到，诧异了一下，转瞬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娘家，这个处理不好还真容易引起矛盾。忙感激道，「还是二姐考虑的周全……」

    刘杏花笑着摆手，正好此时一身酒气的刘铁被陈轩跟刘锡架着回来。

    王蓉、刘杏花两个忙起身迎上去。

    「嫂子，四哥就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

    王蓉笑着点头，陈轩也过来扶上刘杏花，王蓉跟陈轩笑着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几人就离开了。

    王蓉这才转头来看被刘锡安置在椅子上的刘铁。「真的醉了？」

    刘铁喝的有点高了，反应有点慢，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嘴里咕哝两个字，「醉了」。

    「不是说不喝醉的吗？还说找人给你挡酒，怎么没挡住？」

    屋里就有打好的水，王蓉打湿了毛巾给刘铁擦了把脸，又倒了被温开水给刘铁灌下去，人总算清醒点了。

    「他们灌的太厉害了，姐夫太贼了，都不好好帮我挡酒，一开始还给我挡，后面他就躲了，幸亏有老五在，不然我就真的醉倒了。」

    「你啊」王蓉无语，伸手推他让起来自己再去洗洗，结果对方手一勾她一个不注意叫他抱了个满怀。

    「别闹了，快洗洗，洗洗我们休息。今天闹了一天，你不累啊？」

    「累，不过更兴奋……」他终于把蓉妹娶回来了，从今以后，蓉妹妹就是他媳妇了，就是他的人了，想到这，刘铁脑袋不禁往王蓉怀里拱了拱，跟个小猪仔似的，呼哧呼哧的。

    王蓉被他闹的没脾气，只伸手去推人，没想到人没推开，刘铁一起身，将她拦腰一个公主抱给抱了起来，然后她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天旋地转，到了床上，再然后就……

    农家的早晨很热闹，公鸡打鸣，小鸟叽叽喳喳叫，偶尔能听到犬吠，甚至猪圈里猪的呼哧呼哧求食声。

    昨晚因为太累，生物钟没能及时将王蓉唤醒，一睁眼，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

    王蓉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起到一半因为身子酸软就无力的倒了回去，刚好砸在光着上半身的刘铁身上。「怎么不多睡会儿？」

    刘铁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被王蓉砸醒后，下意识伸手就要来搂王蓉。

 第20章

    「还睡？你也不看看外面都什么时辰了？快放开我，待会儿，娘该不高兴了。」

    做媳妇跟做闺女那是大大不同的，在娘家偶尔睡个懒觉，做娘的说不定还要来关心两句是不是夜里没睡好？在婆家就不一样了，很可能会因此让人扣上个懒婆娘的名声。

    「放心吧，我娘明理着呢，之前几个嫂子进门，也都没那么早的，不迟。」

    「那也不能再睡了」推开刘铁的胳膊，王蓉小心翼翼的翻身下床，这次虽然有些不舒服，倒也承受的住，窸窸窣窣穿好衣服，王蓉转身推了推刘铁，「你也赶紧起吧？我还不知道家里做早饭什么章程呢，你跟我说说。」

    这些本来昨晚就该问的，可惜刘铁没给她机会。

    「也没啥章程，现在地里活计忙完了，家里没什么活计一般一天就吃两顿饭，早饭大概要辰时末巳时初（九点左右）才吃，吃的多是野菜面汤配窝头……你也别紧张，按照家里传统，今天是你第一天下厨就算娘不亲自盯着也会安排另外几个嫂子跟你一起做的，你看着别人怎么做跟着学就行。」怕王蓉太实心了，刘铁一边穿衣服还一边特意叮嘱了一句，「我跟娘说过了，你要靠着这一双手做绣活换钱，绣娘的手金贵，娘估计也就让你做做样子，不会让你真的动刀动火的。」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王蓉真心没想到还能这样。

    「没什么不好，娘这方面很开明，儿子儿媳妇有赚钱的门路一般都会支持，最多你以后做绣活赚了钱，往公中交一些也就是了，都不用多，一百文顶天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如果真的能一个月往公中交一百文就叫她从繁琐的家务活中解脱出来，王蓉那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肯定可以的，放心吧。」

    刘铁笑呵呵的打理好自己，拉着王蓉一起出门去了厨房。

    厨房里，金氏竟然真的在，除了金氏还有刘家的另外三个儿媳妇张氏、李氏、汪氏。

    「娘？」

    「来了？进来吧」金氏冲王蓉招招手，「老四，你就不用进来了，你先去堂屋吧，你大姐夫二姐夫都在呢，你去陪他们说说话。」

    刘铁点点头，又眼神鼓励了王蓉一番，这才转身往堂屋去。

    王蓉接收到刘铁的眼神鼓励，却没觉得有什么卵用，知道这会儿是指望不上刘铁了，只能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笑着往金氏跟前来，「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今天第一天来，先去把碗洗了，其他的先不用你做。」

    王蓉点点头，笑着从旁边的木架子上取了一叠碗到旁边用丝瓜瓤兑水擦洗，洗的干干净净的才端到灶台上。彼时，锅里的野菜面汤已经煮好了，窝窝头也蒸好了。

    「弟妹，你来把窝窝头捡出来」

    「哎」王蓉答应一声，重新挽了袖子就要去干活，结果锅盖才掀开就被金氏拽到一边去了，「老三家的，你来，老四家的这手是要用来做绣活的，金贵，万一给烫着了，一个月五十个大钱，你替她交啊？」

    「娘，我没……」汪氏不过是看不过去婆婆偏心，想着显显嫂子的威风压压老四媳妇，结果牌才打出去，老四媳妇还没怎么样呢，直接叫婆婆给压了。汪氏憋屈的不行，却又不敢反驳，只得喏喏的去干活去了。

    另外两个张氏、李氏，一听王蓉不用做家务一个月给公中交五十个大钱，一边感叹对方命好不用分担家务，一边又觉得王蓉傻，铜板多难赚啊，家里几个男人闲时去镇上干活，遇上好的主家一个月撑死了也不过一两百个铜板，交百分之三十到公中也就不到六十个大钱，她们女人平时闲着做点活计，能赚到的更少，有五十个铜板攥手里不比什么都强？家里这点活计算什么？

    ‘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这句话说得再没错的，张氏、李氏、汪氏觉得王蓉傻，一个月竟然出五十个大钱，就为了不做那点子家务，却不知道王蓉有那时间可以赚十个五十大钱，甚至更多。

    因为觉得王蓉傻，给公中送钱，加上早饭后王蓉又给二老包括隔房都送了一些自己做的小礼物，王蓉倒是很容易就获得了刘家众人的好感。

    第二天，用完早饭，轮到李氏收拾厨房，汪氏、李氏招呼王蓉一起去河边洗衣服，王蓉想着尽快跟几个妯娌熟悉起来，融入刘家的生活就答应了。回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拾掇了一盆脏衣服，跟着李氏、汪氏一起往细水河走。

    平时大家没事，都到细水河边洗衣服，只是之前王家离刘家有些距离，洗衣服不在一个地方，而刘家女人日常洗衣服的这个地很明显人比王家那边还多。妯娌三个到地方，愣是没找到地方。

    妯娌三个等了一小会儿有一个人走了，三人才过去，旁边人又往边上挤挤，勉强空出来三个人能施展开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木盆笨重，加上满满一盆衣服，还是有些重量的，地上又有些湿滑，王蓉怕摔了，走的很是小心翼翼。终于到了地方，将满盆衣服放下，心下大松了一口气。

    旁边一个妇人见了，揶揄的笑着打趣，「新娘子第一次出来洗衣服，还不习惯吧？」

    明明性格不算腼腆的王蓉不知怎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连摇头，「没有不习惯，挺，挺好的。」

    李氏、汪氏也帮着解围，「乔婶子，你可别逗弟妹了，她脸皮薄，都是一个村里住着，不过从村子这头到那头，有啥好不习惯的。」

    「就是，等婶子家儿媳妇嫁过来，那才是不习惯呢，哈哈」

    「婶子，你家儿媳妇到底什么时候嫁过来啊？日子定了没有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那妇人是个直爽性子被人打趣回去，也不恼，乐呵呵的道，「定了，定的腊月十八」

    「腊月十八好日子啊……」

 第21章

    众人纷纷道喜，王蓉也笑着送上了祝福。

    「听说大将军跟匈奴在北边大战了一场，你们听说了吗？」

    热热闹闹的喜庆气氛中，一个妇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大家伙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人接上了话茬，「听说了，说是打赢了？你们说这打完了，我家二弟他们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应该是吧？战都打完了还不回来，留着干啥？」有妇人不确定的道。

    「这个不一定吧？往年也有战打完了没回来的。」

    「那是人没……咳咳……」

    柱子娘嘴快，说话不过脑子，啥都敢往外秃噜，往常大家大多不计较，可今天这话要是说出来，恐怕得把村里一半人家都给得罪了去，因此哪怕被乔婶子一巴掌呼在脑袋上，险些没一蒙头栽河里，也没敢吱声。

    只是河边的气氛到底是坏了，很快有人为了躲是非，或是逃离这种尴尬的氛围，加快手上的速度洗好衣服端盆走了。

    王蓉也想走，可她来得晚，这个时候洗衣粉又没有洗衣粉，只能放点草木灰然后用棒槌捶打，洗的太快，她怕衣服洗不干净。

    「你说你这嘴，怎么就……」

    很快，河边的人就三三两两的走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王蓉妯娌三个跟乔婶子、柱子娘五人。乔婶子又是一巴掌呼在柱子娘胳膊上。柱子娘疼的龇牙咧嘴的，「我，我这不是说话不过脑子嘛，我，我没别的意思……」

    「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可这话是能说的吗？」村里这次兵役去了那么多人，朝廷跟匈奴又在打战，一个不好，说不得村里大半人家得戴孝过年，这个事，但凡经历过得老人，谁心里没点数？为什么没人提，还不是心里都有个念想，有个期盼，为此都努力憋着吗？她倒好，人家避开的，她偏去挑。

    柱子娘心知自己不占理，只能蒙头挨训，不敢出声。

    乔婶子见了，摇摇头，「罢了，我也不说你了，你啊，早晚有一天得叫你这张嘴给害了。」说完，端着衣服转身走了。

    柱子娘顾不上衣服还没洗好，赶紧拾掇拾掇都扔到盆里，也顾不上跟王蓉几个打招呼了，端起盆就去追，「哎，你等等我。」

    眼看着最后两个也走了，这边只剩下王蓉妯娌三人，李氏才叹了口气。

    「二嫂？」

    「嫂子听说弟妹家里也不是很宽裕，之前为了能够兵役的事，也费了不少心思吧？」

    王蓉点点头，「是」

    「不过，弟妹家里最终还是拿出了那十多两银子，想来不仅是掏空家底能凑出来，也是心疼家里人吧？」

    「自然，不管是我爹、我大哥，还是我二叔，家里都不希望他们去冒险。逃难的路上，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家人，已经失去不起了。」

    「是啊，失去不起……」后面的话，李氏说的很轻，王蓉没听清楚，却见李氏已经端着盆起身往回走了，竟然连招呼都没跟王蓉跟汪氏打一声。

    「二嫂这是？」

    啥情况啊？王蓉真是没看懂。

    汪氏勉强挤出个笑脸，「二嫂应该是想到了她的娘家吧？我们妯娌四个，你跟大嫂娘家都是出了钱的，我跟二嫂娘家……只不同的是，我娘家是实在穷的叮当响，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拿钱买名额了，而二嫂娘家，据说其实没有那么穷，只是二嫂爹娘偏心，不愿意拿钱，非得让次子去。」

    好吧，王蓉是真心没想到，这么奇葩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她身边。不过，这么一来，二嫂刚刚的反应倒是能理解了。

    跟汪氏一起往回走的路上，王蓉心里还在思忖着等会要不要安慰一下二嫂，没想到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就听到了村里的铜锣响。

    村里只有两个铜锣，一个在族长家里，另一个在里正家里，不管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大事都不可能会被敲响。

    「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我们赶紧回去。」

    汪氏端着木盆就往家飞奔。王蓉也想加快速度，可是自己力量不行，木盆本来就笨重，衣服洗完后，更是沉得压手。还好，李氏回去后，刘铁没看到王蓉出来迎，「媳妇，这个给我，我来端」

    「出什么事了？」

    刘铁力气大，端着木盆在前面跑，王蓉空着手也才勉强跟上。

    「附近村子出现了流民，有村子被抢了。」

    「什么？哪里来的流民？北边吗？」

 第22章

    刘铁摇头，「不是北边，南边来的。」

    什么？南边？王蓉心下一紧，南边的形势已经不堪到这个地步了吗？「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知道吗？」

    「还不清楚，里正召集大家应该就是说这个事情，估摸着还会安排巡逻的事情。」

    这也都是常例，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只是有村子被抢，让大家心里有点紧张。

    「都别紧张，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流民并不多，应该也就百来口人，就是来了，咱们这么多老少爷们也足以应付。不过该有的警惕咱们还是要有的，可不能像那个什么小湾村稀里糊涂的叫人抢了，所以，我建议，各家各户都出两个人，从今天开始，咱们组织些青壮在村里、周边巡逻，往村里来的唯一的道路也要严防死守。」

    「里正说得对，咱们村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只要守住唯一的出村道路，不叫人进来便不怕。只是近来，村里妇人孩子莫要乱走，没事都待在家里，尤其是孩子，一定要看好。好了好了，其他也就没事了，一家留两个青壮，商量一下我们接下来的巡逻安排，其他人都回吧。」

    交代好该交代的，族长、里正同时挥挥手，王蓉就跟着金氏、汪氏等一起站了起来。

    最后刘老二留下了刘金、刘银两兄弟，其他人一起回去等消息。

    一直到下半晌，具体的排班表才出来，刘金刘银的值班时间是戌时亥时一共两个时辰。

    「这个时辰也还好，就是夜里冷，要多穿点衣服，还有记得带上家伙事。」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们心里有数。」

    「有数就行。」刘老二咂摸咂摸嘴，「这巡逻也不知道得多久，要是时间久了，人怕是吃不消。」前半夜还好，后半夜那可是很熬人的。

    「里正也说了，这个时间不是固定的，后面可能会换，里正还说了，若是流民的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允许各家各户自行换人，不过要跟他说一声。」

    显然，刘老二想的这些，族长、里正也都想到了。

    「这样也好，老大跟老二也干着，后面要是身体吃不消了，老三老四再顶上。趁着现在流民还不太严重，镇上老五那里也要提前去跟他说一声。别到时候担心家里跑回来被流民给伤了。」

    「那明天我去镇上一趟」大哥、二哥明天就要开始巡逻，老四又刚成亲没两天。老三刘铜主动站出来领了这个任务。

    「成，就老三辛苦一趟。」

    第二天，老三天还没亮就跑了一趟镇上，一家人坐一起早饭还没吃完，老三竟然就已经回来了。

    汪氏忙起身去厨房给老三盛饭。

    「怎么样？路上还顺利吧？」

    「还算顺利，我把事情都跟老五说了，也叮嘱他了，他不会到处乱跑的。」老三抹了把汗，就着刘铁递过来的脸盆毛巾，简单擦洗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客栈里掌柜的，跟掌柜的聊了几句，掌柜的见多识广，估计已经从来往客商那得了什么消息，还偷偷跟我们说让我们多屯点粮食。」

    「屯粮食？」刘老二手上一顿。

    老三点点头，接过汪氏递过来的饭碗，一口喝下大半碗野菜糊糊，「掌柜的是这么说的。」

    「爹？」老大老二几个同时看向刘老二，女人们也是目光灼灼的。

    刘老二没了吃饭的心情，直接放下筷子，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老大你们几个，没事上山弄点石头回来，把咱们家的院子好好加固一下，等加固完院子，咱们爷几个在后院挖个地窖。」

    先准备着，万一真的出事呢。想了想又道，「先别声张，看看情况，粮食的事，先私下里跟几个亲家提个醒。」

    「诶，好的。」

    刘家还是很厚道的，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几个儿媳妇回娘家送消息。王蓉记挂着家里，跟在几个嫂子身后拔腿就走，金氏在后面喊她，她都没听到。

    王蓉娘家就在村里，离得近，没几步就到了。

    刘氏看到她一个人回来，还诧异了一下，「咋这个点就回来了？还有刘铁没跟你一起来？」

    「刘铁来干……」嘛？王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话都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妈呀，今天好像是她跟刘铁回门的日子，她竟然一个人空着手跑回来了。她娘估计得气死。

    果然，「干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刘家是什么意思？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眼见着刘氏嗓门突然拔高，跟爆炸龙一样就要冲出去跟刘家理论，王蓉赶紧上前一把抱住刘氏的腰。

    赶巧，后面被金氏塞了一手东西的刘铁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一瞧这状况，也顾不上怪媳妇坑老公，急忙上前灭火：帮着哄丈母娘。

    可惜，一心认定刘家欺负她闺女的刘氏并不买账，后来没办法，还是王蓉半扶半抱的把她拉回院子里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通，刘氏才给了王蓉一个脑瓜崩，勉强认下了她闺女坑人的事实，转头去女婿面前给她闺女说好话。

 第23章

    「蓉丫头毛毛躁躁的，遇到点事情一点也没个稳重，害的娘误会了阿铁，阿铁可别跟我这老婆子计较……」

    「娘也别放在心上，蓉妹她就是关心则乱。」

    终于，一场误会消除，王老爷子、王大富、王大贵叫了刘铁、王栓去堂屋商量粮食的事情，王蓉则跟着她娘、二婶、嫂子、妹妹去了厨房。

    想到刚刚的误会，刘氏是又好气又好笑，嫂子陈月则是被逗得直乐，「嫂子也真是服你了，你说你平时不挺稳重的吗？怎么就……哈哈……回门的日子都能忘了，哎呦，乐死我了。」

    二婶、妹妹王婷也是忍俊不禁。

    王蓉起先是羞恼，后面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可乐，跟着也笑了起来。

    戏剧性的回完门，因着村里开始戒严，王蓉便很少再出门了。

    平时洗个衣服，整理一下房间，没事时跟着给家里人打个下手，更多的时间则是埋头在一堆绣布、绣线中。

    之前放在嫁妆箱子里带过来的大半布料已经被王蓉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估摸着算算，差不多能做十几块帕子、二十多个荷包，下剩的几块大一点的，王蓉准备先存着，回头要是能找到一样花色、料子的，说不定能做件小衣服。

    「婶婶绣的花花真好看，婶婶，我能跟你学绣花吗？」

    「哈？」王蓉笑着抬头看向旁边还吸溜着鼻涕的小侄子，「狗娃怎么会想跟婶婶学绣花？」

    「娘说婶婶绣花可以换钱，有钱就可以买糖吃，狗娃想吃糖。」小娃娃语音糯糯说着还不忘唆唆手指。

    旁边张氏听到了，笑骂着给了狗娃一脑袋瓜，「吃，就知道吃，为了吃，让你干啥你不愿意啊？去去去，玩儿去，绣花是你一个男孩子玩的吗？」教训完孩子，张氏又笑着对王蓉道，「别理他，就是馋的。回头让他爹给他买块糖甜甜嘴，保准立马就忘了。」

    王蓉笑着点头，这个时代跟现代不同，现代多少服装设计大师、刺绣大师都是男的，这个时代要是一个男的学刺绣那是要被人看不起的，除非实在活不下去了，没人挑战这一点，所以王蓉也没想过真的要教狗娃学刺绣，不过逗着玩玩。

    张氏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说实在的，其实打心里她还挺遗憾没个闺女的，要是有个闺女，她跟四弟妹求求情，依四弟妹的性子肯定不会拒绝教两手绣活，看四弟妹绣的那花样，不说学个十成十，哪怕学个三四成呢也能赚点小钱。

    越想，张氏越觉得可惜，看着王蓉穿针走线便越发眼热。

    「嫂子？」

    「啊，啊？没事没事，我就看看，看看，我那边还有活，那个弟妹，你先忙。」说完，张氏就赶紧溜走了。

    王蓉也没放在心上，只抬头晃了晃脑袋，扭了扭脖子，又继续绣起来，今天她要把手里这块帕子绣完，然后看看，天色若还早的话，她还想跟着嫂子们一起帮帮忙。

    申时，一块帕子终于绣好了，下完锁边的最后一针，王蓉揉着脖子收拾好针线筐，站起身，刚好刘铁刚刚跟老三拉了一车石头回来，在边上歇，见她起身伸着手便要作势过来闹她。

    叫金氏见了，虎着脸呵斥，「你身上又是灰又是汗的，胡闹什么，把你媳妇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东西都给弄脏了，个败家玩意……」

    「娘，我就吓唬吓唬媳妇，没真想怎么样」刘铁无奈辩解，他跟王蓉刚成亲，正是最黏糊的时候，他一天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赖在媳妇身边，现在不得不见天的跟哥哥们一起上山搬石头，偶尔空下来还不许他跟媳妇闹一闹？也太残忍了吧？

    「那也不许，回头等活干完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随你们闹腾去，你现在这样就少往你媳妇跟前凑。」

    说着，金氏还给了刘铁一个嫌弃的白眼。

    王蓉看了，忍不住耸着肩膀勾头捂着嘴偷笑。

    老三也是哈哈直乐。

    只刘铁哀怨的跟个小媳妇似的。

    笑完，王蓉回屋换了一身粗布耐磨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带上自己缝的口罩、手套出来帮忙。「娘，我来帮你们。」

    「你这力气够干什么的？赶紧一边去，小心砸着。」

    刘铁首先上来拦，金氏等人也都跟着劝。刘家人多，但运石头、装卸石头这事，女人帮忙的还真不多，顶多就跟张氏、李氏、汪氏他们一样，男人们把石头弄回来，从车子上卸下来，他们把堆得不够齐整的石头，往一起整理整理。然后用石头砌墙需要土，她们背着篓子出去帮忙弄点细土回来。

    「我不搬石头，我给嫂子们帮忙，跟嫂子们一起去背土。」

    「你那点力气能背多少土？」

    「积少成多嘛，再说我做了一天刺绣，都没怎么动弹，正好借机活动活动。」

    王蓉坚持，刘铁也没了办法，疼媳妇的他也只能给媳妇找个小点的背篓。

    看着明显小一号的背篓，张氏几个妯娌当先不是滋味了，老大老二巡逻去了不在旁边还好，张氏、李氏便是心里不舒服也没发泄的对象，汪氏却是当下便酸溜溜的冲老三道，「你看看人家四弟，再看看你」人家是怎么疼媳妇的？你又是怎么疼媳妇的？

 第24章

    无辜受牵连的老三尴尬的干咳了几声，「咳咳，那个家里背篓都是一样大的啊，四弟拿的这个是之前大哥特意替狗蛋做的，当然小了，这不是家里没有大的背篓了吗？再说，也没让你背满满一篓子啊，你自己能背多少装多少不挺好的吗？」

    挺好，挺好个屁，我想要听得是这个嘛，你说你不会做也就算了，竟然连个好话都不会说。汪氏当下就想翻脸，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瞟到站在旁边的婆婆金氏，刚刚飘起来的一点心思，立马歇了。得了，她本就没有四弟妹那本事得婆婆喜欢，嫁过来两三年连个娃都没怀上，她有啥资本要求这要求那的啊？她男人没嫌弃她就不错了。想到这，汪氏也不作了，转头勉强笑着冲金氏点点头，急急背起空背篓转身出去装土去了。

    王蓉不明白汪氏为啥发作一半又收回去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干活。她也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刘铁把狗蛋的小背篓给她，金氏没说什么，她也就当婆婆默认了，背起背篓就跟着出门了。

    加固围墙的石块，刘家一家人从山上往下面搬了一趟又一趟，一直忙了有三四天，才准备的差不多。

    这段时间，村里人少有出门，看到了也没放在心上，所以一直到刘家围墙都快加固完了，看到刘家那猛然拔高了一大截的围墙，众人才反应过来刘家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心里有数的知道刘家这是未雨绸缪，不清楚的只当刘家是闲着没事干了。

    就在这个时候，镇上粮食涨价的消息传了出来。

    「什么？涨价了？」

    「是，涨价了，还涨了不少。」

    「是不是因为快过年了？」每年年前，粮食价格也都会涨一些的。

    「看着不太像，这次势头有点猛，这才几天，价格已经涨了有五成了。」往年年前就算涨，也就小涨个一两成，哪有现在这样的？

    大家想想也是，心下便有些着急。

    当然也有那秋收粮食收的比较多，准备卖些出去的，很是高兴，毕竟粮价越高，他们能卖的钱也越多。仅两天，村里就已经有六七户人家禁不住有人高价收粮的诱惑，卖了粮食。

    刘老二也试着劝过，可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怼了回来，「老哥，你不用说了，我们不像老哥哥那么能耐，二十多两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我们家要有那家底也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

    气的刘老二吹胡子瞪眼的。

    金氏见了却一点都不同情，「嗤，人族长、里正都没说什么，偏你好心，被怼回来了吧？活该，有那时间还不如上山多巴拉两块石头回来是正经。」

    「行行行，搬搬搬，这就去搬」刘老二被念叨的没法子，转身拎着个筐抬脚就往后头去了。

    汪氏几个妯娌看着可乐，在旁边一边干活，一边忍笑。

    金氏见了挨个指着呵斥，「你们也别只顾着笑，但凡你们男人有那烂好心的，全都给我狠狠的骂，人家都是瞎子聋子就他们良善智慧，充什么大尾巴驴……」

    「娘，您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

    「是啊，娘，您就放心吧，保证看的死死的，不叫他们在外面乱说话。」

    王蓉连连跟着点头，这事都不用她提，刘铁先就跟她叮嘱过了。

    说来也巧，当天晚上，村里就出了事，有流民闯进村里，不仅偷了几户人家粮食还打伤了人。

    听说有几个人伤的还挺严重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命都能没了那种。

    「不是有人巡逻吗？怎么还叫人摸进来了？」而且竟然都打上了，这么大动静，其他人愣是都不知道，王蓉还是第二天早上才听说的。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当家的说这几天巡逻队松的很，好多人都没去了……」

    巡逻队本身就不是什么专属职业，大家也没有职业素养、职业道德的意识，一开始因为流民出现，怕有危险，众人从自身及家人安全出发当然用心。但时间长了，一直看不到流民的影子，村里每天安安静静的，毛事没有，尤其是晚上，巡逻值夜着实辛苦。一天两天的，大家可能没什么怨言时间长了，怎么会不出现问题？

    这几天粮价上涨，人心躁动，里正、族长一时没顾上这边，昨天夜里后半夜巡逻的一口气竟然一多半人都没去，就剩两三个大小伙子，能干什么？胆子小一点的，大晚上，让他们在村子里转悠转悠恐怕都不敢。听到点动静，还没怎么样呢，他们自己就先吓跑了。

    「其实也没啥不好」，听王蓉跟汪氏在说村里那几家被偷粮食的事，李氏、张氏也凑了上来，「村里有些人就是贱皮子，我看他们这遭不冤，我可听说了，从他们开始卖粮食就叫人盯上了，人家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之前爹不过好心劝劝，看看那话说的，能把人噎死，再看现在呢？真真是现世报……」

    是不是现世报，王蓉不知道，不过那几家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是肯定的，现在才十一月份，要到来年九月才有新粮下来，也不知道这几家这小一年的时间要怎么度过？

    当然这个问题王蓉也不过就脑子里这么过一下罢了，这都是人家的事，她没那么圣母，她更多关注的是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村里的巡逻队重新组建，这一次族长、里正下了死令，再敢有无故缺席、不上心的情况就全家逐出村子，一时间倒没人再敢懒散。村里还有不少人家开始学刘家加高围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这件事对村里其他人家来说反而是好事？

    「老四家的？想什么呢？老二家的问你话呢。」

    「啊？娘？二嫂说什么？」王蓉有点走神了。

    「你二嫂问你能不能教大丫针线？」

    「对对对」李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再开口，婆婆直接给挑破了，倒是免了她的尴尬了，因此很是感激的看了金氏一眼。

 第25章

    王蓉没第一时间答应，而是转头看向院子里正在给鸡捉虫子吃的大丫。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蓉上辈子自己没结婚没孩子，但身边朋友的孩子却是见过的，像大丫这样四五岁的孩子，有些吃个饭都还要爷爷奶奶追在后面喂，一个不能如意就嚎啕大哭。再看大丫，王蓉也嫁过来有两个月了，一次都没见这小丫头哭嚎过，唯一一次掉金豆子还是她哥山子跟狗蛋、狗娃玩不愿意带她玩。这样的孩子，着实让人心疼，「嫂子，大丫还小，暂时倒不急着动针，我先教教大丫怎么配色、分线，等大一点……」

    「诶，好好，你安排，都听你的。」

    王蓉没拒绝教大丫手艺，李氏对王蓉的态度更友善了，平时有什么活都抢着帮忙干。家里开始挖地窖，李氏还特意叮嘱老二让他替刘铁多干些。

    「你这娘们，我跟老四是亲兄弟，我还是他哥，难道还能累着他？倒是你这殷勤献的？老四两口子给你啥好处了？」

    这可不像他媳妇的为人行事啊。

    「刘老二，你啥意思？我咋了？我对你家人还不够好咋的？」李氏一听就要炸。

    「好，好」就是好的有点过了，他媳妇他还不清楚吗？就跟大多农家妇人一样，没什么坏心，做事也麻利，对老人也还不错，但因为穷怕自己吃亏，什么都要争一争跟嫂子、弟妹之间的妯娌关系也就那样，明面上的大战是没有，私下里为了谁多干了点活计什么的小争吵却是从来就没断过。不对，「这两个月，你跟嫂子、弟妹的关系好像变好了？」不说还没发现，他耳朵边是清净了些日子，媳妇竟然有些日子没跟他抱怨嫂子、弟妹奸猾什么的了。

    「你才发现啊，自打四弟妹嫁过来确实好多了。」主要四弟妹那性子，你跟她吵，也实在吵不起来。而且人家一个月交五十个大钱给公中，家里家务啥的都不用干，也没啥能攀扯上她。四弟妹为人又大方，每次绣活换了银钱都会买些饴糖什么的零嘴回来分给孩子们。她们缝补衣服缺点布料什么的，她多数也不计较，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她们还怎么好说？

    之前没四弟妹在的时候，她跟张氏、汪氏妯娌三个私下里闹了矛盾，有了口角，也没人从中调和，家丑不能外扬几个女人除了跟丈夫抱怨抱怨就只能回娘家跟娘家人说道说道，娘家人担心自家闺女在婆家受委屈，各种出主意，不仅不能将矛盾化解，反而使得矛盾升级。

    有了四弟妹，她们吐槽的对象就变成了四弟妹，四弟妹这人话不多，但是个很合格倾听者，嘴很紧，你说了什么她绝对不会传出去。她们跟四弟妹说完，消了气，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想着找回来了。时日一长，能不消停？估计婆婆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四弟妹是越发好了。她看着都眼馋羡慕，可她不嫉妒，因为她自己做不来。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氏还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地窖很快就挖好了，为了安心，地窖挖好烘干的第一时间，刘铁几兄弟就把几袋谷子、干菜什么的都放到了地窖里。

    这几天，村里又被流民光顾过，好在人还没进村就被巡逻队发现撵了出去，没造成太大损失，只是虚惊一场。

    周边村子遭抢、窃的消息不时传来，跟周边其他村子相比，他们山凹里算是情况比较好的了。

    「要下雪了」天上云压的有点低，看样子这场雪怕是还不小。

    有经验的老人心下都松了一口气，一场雪落下来，积雪过膝的情况下，路会更加难走，也更难掩藏痕迹，这种情况下流民进村的可能性就更加低了，只要小心防范，村里这个冬天应该是安全了。

    午时，大雪如约而至，越下越大，鹅毛大的大雪纷纷扬扬的。

    「老五？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刘锡到家的时候，一个人都快成雪人了，身上落得都是雪，唯一露在外面的雪冻得通红。

    「娘，我回来送个消息」

    「这外面下这么大雪，什么消息不能等雪停了，你这孩子，之前你四哥还说你在客栈里历练的稳重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说着，金氏已经一巴掌狠狠拍在老五背上。不过，冬天穿的厚，老五并不疼，反而那一巴掌将老五身上落得雪都给拍了下来。

    「娘，快让老五进来吧，这么大的雪，别冻出个好歹来」说完，张氏也不等金氏答复已经径直去厨房给老五端姜汤去了（积雪大，怕家里人冻到得风寒，家里从早上灶上就温着姜汤）。

    老五进来，抖落了身上落得积雪，坐在火盆前烤火，张氏那边姜汤也端上来了。

    「赶紧喝，喝完说说到底咋回事，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回来？」

    「娘，镇上贴布告了，我是怕村里没人去镇上不知道消息」所以才想着赶紧回来说一声，别误了事。

    「布告？什么布告，布告上说啥了？」

    「说是匈奴已经退走了，再过三五天之前去服兵役的一批人中就会有人回来，叫各个村子着人去镇上接……」

    「都到镇上了还接啥接？自个回来不就……」金氏第一反应这些人就是折腾人，话说一多半了，才反应过来，能为啥叫人去接？肯定是自个儿回不来呗，为啥自个回不来？不是受了伤，就是……金氏突然就不敢往下想了。

    家里也是瞬间沉默。

    好半天，刘老头才拍拍腿站起身，「老大，去把蓑衣找出来给老五穿上，老五跟我去族长那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老五点点头，老老实实的跟着出去了。老大老二他们想要跟着一起，叫刘老头撵了回来，「你们跟着去干啥？不够碍事的，做你们自己的事儿去。」

    一直两人走了有一会儿了，金氏招呼几个儿子媳妇该干嘛干嘛去，王蓉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娘家有兄弟去服兵役的李氏、汪氏已经满脸泪水了。

    王蓉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走吧」刘铁拽了拽王蓉衣袖，私下里给王蓉使了个眼色。

    「你刚刚怎么不让我留下？我也好劝劝两个嫂子」

    「没法劝，这种事除了陪着哭能咋劝？还是得二嫂、三嫂自行想明白才行。」村里那些人家也是，说实在的，刘铁心里也不好受，这次村里去了几十个人大家虽然不是亲兄弟，却都是从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甚至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小伙伴……另一个与此同时，刘铁又带着庆幸，庆幸当初家里到底拿了那二十两银子，不然万一真的他有个什么，媳妇怎么办？爹娘该怎么办？

 v第26章[02.13]

    再说另一边，族长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还是族长媳妇在外面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觉得奇怪进来看才打破了沉默。

    「这是？」族长媳妇一看这情况就知道怕是出大事了，不然族长还不至于这样。

    族长摇摇头没吱声，起身出去招呼儿子去叫里正来，然后也没进屋就在院子角落里冒着雪劈起了柴。

    ‘噼噼啪啪’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也打在族长媳妇及其家人心上，弄得一家人心惊胆战的。

    屋内，老五也是如坐针毡，反倒刘老头这么久已经完全想通了，心绪还平静些。

    「爹，里正来了」

    族长面色不好，里正知道后来的很快。

    「进屋说吧」族长终于喘着粗气扔下来斧子。族长媳妇忙上前递上毛巾，族长只囫囵抹了把脸就扔到了一边。

    「老五？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家」

    族长、里正一起进来，老五立马‘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族长挥了挥手，示意老五坐下，「老五，你把之前说的再给里正说一下」

    老五点点头，将镇上布告的事情又细细说了一遍。

    「……哎，这么一来今年这个年就不用过了」顿了顿，里正继续道，「当初咱们村可出了几十口人，得去不少人才能都接回来，消息怕是瞒不住」

    「也不用瞒，说难听点，当初送出去不就有了这个准备？我叫你来也不是想着瞒，而是我们得先有个对策，现在外面下着大雪，就算这雪马上就停了一时半会外面雪也化不了，牛车恐怕没法走，要有伤员也不方便运回来……再者有多少伤员，我们也都不清楚，我的意思，咱们先透个消息出去让大家伙心里有数，后天我们带几个人去镇上看看情况，能带回来的就带回来，带不回来的，老五做事那客栈这会儿应该有空房，到时候我们也给安置到那儿去。镇上有大夫，先让大夫看看」能救的肯定得想办法救回来，做到仁至义尽。「你觉得呢？」

    里正连连点头，「就按族长说的办。只是客栈那边所费的银钱？」

    「费不了多少，伤员在那边最多也就待个一两天稳定稳定情况，叫大夫看看，肯定要接回来的，再说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说不定没咱们想的那么差呢，战不是打胜了吗？」 良久，族长才又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花的多，到时候再说。」

    转眼，两天时间已过，到了去镇上接人这一天。

    走之前，怕又有流民来骚扰，并回头他们让人回来送消息方便，里正特意安排了人盯着村口的路，才带着包括刘铁在内的几个人冒着风雪往镇上赶。

    风大雪大，路不好走，一行人卯时正就出发，用了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赶到镇上。

    「你们也来了？快来这边避避风，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呢。」

    外山村距离镇上更近，到的比刘铁他们早一些，得到的消息也更全面一些，「说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还有不少人没回来」没回来的，都是这次运气比较好的，在战场没受伤，亦或是轻伤，治好了还可以再继续战斗的。而今天这批被送回来的，都是好了也上不了战场的，但命总算是保住了，所以也说不清这算不算的上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来了来了」

    很快，远处就来了一个队伍，队伍很长，移动非常缓慢，刘铁等人几乎望眼欲穿。

    自打队伍出现，又过了小两刻钟，队伍打头的才到了跟前。

    「你们都是各个村子的？」

    「是是是，我们看到了布告，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为首的人点点头，队伍先头的是一行几十人的兵士打扮，为首的看着穿着不同，大小估计是个百人将，后面是一溜怪模怪样的车子，车厢比普通马车牛车车厢更简陋粗糙一些，前面却是几条大狗在拉着在雪上滑行。车厢里能看出来应该都是不良于行或是受伤的士兵。

    刘铁只见那人挥了挥手，然后一串呼和声中，那些大狗就都乖乖停了下来。

    「人都在车里，你们可以接回去。」

    为了方便交接，特意把一个村子的人都尽量安置到一起，所以操作起来倒是简单不少。刘铁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他们山凹里回来的人。

    只一眼，双方都泪眼蒙蒙。

    「呜呜……族长……」一个人死里逃生终于回到家乡看到亲人是什么样子，就是眼前这样子——像个走失终于回到父母怀抱的孩子委屈的哇哇大哭。

    刘铁自认自己属于不爱哭的，长这么大自打有记忆来从来没哭过，这一刻也被气氛感染湿了眼眶。

 v第27章[02.13]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族长抹了把脸，红着眼，小心翼翼的挨个摸了摸回来人的脑袋。

    一将功成万骨枯，从来都不是夸张的说法，这次山凹里出去几十口人，除去个别留下的就只回来了八个人，其中还包括两具尸体，剩下的六个人也都缺胳膊断腿，还有一个腰腹受了伤到现在都还没好，脸色惨白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然即便是这样，却也已经是算是周围村子里能够活着回来的比较多得了。

    族长、里正带着刘铁等人快速将人先安置到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刘锡已经提前找了大夫在这候着。只是那两具尸体不好往客栈运，所以里正先带着人将尸体带回村安置。

    「大夫，怎么样？」

    老大夫一个个看完，捻了捻胡子，沉吟片刻才开口道，「除了那个伤在腰腹的，其他几个都无性命之忧，伤了腿、胳膊的，伤口都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给他们治伤的军医医术很高明，我并不能比他处理的更好。那个伤在腰腹的，他除了外伤还有内府出血……」，估计是军中缺医少药，没能及时用药，「现在处理起来会比较麻烦，不过也不是不能救，他命也算大，若不是这个时候天冷，恐怕早没命了……」

    「能救？太好了，大力你听到了吗？能救，能救，你不用死了。」剩下五个人高兴抱在一起又哭了一场。刘大力伤的太重，他们之前都以为坚持不到家，就连刘大力本人都没想过还能救，他之所以一路坚持，不过是这个时代人最传统的落叶归根的想法罢了，不想魂葬异乡，又想在死前再见一见亲人，没想到竟然还有活路。

    激动完刘大力能活下来，更多的跟他们一起出去的乡人、族人如何该交代的还得交代清楚，即便真相残忍也无法避免。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最终刘梦开口道出了这个意料之中却极其残忍的真相，「北疆军中缺兵卒，我们离开家之后只简单被训练了一些基本的‘击鼓而进，鸣金收兵’就被拉到了战场上，有人胆子小，看到匈奴的骑兵忍不住往后跑，直接就被监令官砍了脑袋。更多的，匈奴骑兵一个冲锋……还在愣神脑袋就没了，尸体都被踩成了泥肉，我们想要找回来都找不回来……」

    刘梦说着说着，与其他几人想起战场上的情景不禁哽咽低泣起来。

    「出去那么多人，剩下的都在这儿了？」

    几人艰难的点点头。

    族长咽了咽口水，叹了口气，转身出门在客栈门口的柱子边蹲下看着远处，好半晌没说话。

    刘铁也知道这个时候气氛不太好，可是他刚刚没看到李、汪两家的人，怕回去两个嫂子问起来，他没法交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你们知道李磨跟汪大石怎么样了吗？」

    「汪大石？你说的外山村那个汪石头吧？他不跟我们一起训练，后来也没分在一处，不是太清楚，不过李磨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很厉害」

    「确实厉害，在战场上不要命，用我们伍长的话说够狠，天生适合战场，是个很好的兵胚子，就他一个人杀了两个匈奴骑兵呢，好像还升官了。」

    没死还升官了？这有点出乎刘铁的意料，要知道李磨长得并不高大健壮，黑黑瘦瘦跟个细竹竿似的，不过因为在家里做的农活多确实有把力气是真的，没想到……不过，能活着就是好的。，不是吗？

    得了李磨的消息，刘铁又听他们简单说了一些战场上跟匈奴骑兵作战的事，「我们的人损伤很大，不过后来陈大人来了，那些匈奴骑兵也没捞着什么好，听说陈大人虽然是个文人却熟读兵书，用兵如神，那些匈奴人都被一个什么阵打败了」

    几个回来的族人见识不多，他们本就是听后来退下来的人说的，道听途说下也说不清楚到底那个陈大人是如何破敌的，只知道反正陈大人把匈奴骑兵打败了就是了。

    这倒是让刘铁想到了陈轩，两个人都是姓陈，都很聪明。刘铁摇摇头，比不上比不上，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第二天，喝了大夫两剂药，几个伤员精神都好了很多，刘大力也能经得住，且外面的落雪已经小了一些，众人便开始往村里赶。

    昨天送回去两具尸体，村里已经嚎哭开了，这会儿一行人回去，将有更多人家得到亲人不在的噩耗，刘铁几乎可以想见，接下来的日子，山凹里将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来了来了，回来了。」

    老远，刘铁就听到村里有人喊，抬头去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看不清脸，但大家的脚步却都下意识慢了下来。

    然，该面对的，总是得面对的。

    「梦小子？你铜锣哥呢？」

    「你三叔呢？」

    「我儿呢？」

    「他爹怎么没有回来？」

    「后面还有人吗？」

    ……

    一村几十户几百口人几乎全员出动，刘梦几个人周围被围了一圈又一圈，刘铁看了看，想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留下也不好，干脆跟族长伯父打声招呼偷偷溜了。

    刘家

    因着金氏发话，哪怕个个心里蠢蠢欲动，一家人都猫在家里没动弹。

    刘铁进来时，王蓉正一边做绣活耐心的教大丫分线。见刘铁进来，起身去给刘铁拍打身上的落雪。

 v第28章[02.13]

    结果李氏比她动作还快，第一个窜了过去，激动的甚至抓住了刘铁的袖子。「四弟？你回来了？你看到我兄弟了吗？他回来没有？啊？」

    汪氏紧随其后，两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铁，生怕错过刘铁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刘铁摇摇头。

    眼见两人立马嘴角被塌了下来，脸色比哭还难看。王蓉赶紧拽了一下刘铁的袖子。

    刘铁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造成了误会，忙道，「我跟他们打听了，李磨兄弟没事，他作战英勇，敢打敢拼，不仅人没事，听说还升官了，现在已经是个伍长了。汪家兄弟我没打听到，说是跟他们不在一处，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三嫂也别太担心，说不定汪家兄弟跟李家兄弟一样呢。」

    「真的？我兄弟活着？太好了，哈哈，我兄弟活着，活着，太好了」李氏高兴的都有些疯魔了，金氏看李氏有点不对，赶紧拍了她一巴掌。

    李氏愣了下神，转身抱住了金氏，嚎啕大哭，「娘，我兄弟没事，我兄弟还活着，他没事，他没事，呜呜……我好怕他有事啊，我爹娘偏心，他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家里所有的重活都他一个人担了……」

    金氏也不说话，只拍着李氏后背安抚，由着她发泄。

    另一边，汪氏虽然有些担心自己娘家兄弟，却也为二嫂高兴，这样一来，家里气氛倒好了起来。

    大嫂特意拿了一条一尺多长原本准备留着过年的冻鱼出来，熬了一大锅鱼汤算是庆祝。

    「今儿这鱼汤熬的好，鲜甜鲜甜的，留一碗出来给杏花送去尝尝」

    刘杏花已经八个多月身孕了，眼瞅着就要生，全身浮肿，近来吃饭吃不大好，睡觉也睡不踏实，陈家又没有女性长辈，金氏便有事没事过去看一眼，回来每每心疼的不行，自己吃到什么好吃的，都想着。

    家里包括王蓉在内的几个儿媳妇见了，也都没说什么。大嫂还殷勤的叫了大哥亲自送过去。

    刘金得了令，撑了一把伞，缩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去送鱼汤。

    家里等着他回来一起吃饭，可左等右等不见人。「老二，你赶紧出去看看，是陈家留客还是怎么的，怎么还不回来？」一家人等着呢。

    结果刘银出去不多会儿就跟刘金一前一后回来了，「村头刘三路家闹起来了，他家不是之前闹着卖粮食，引来了贼，粮食都被偷了？这次他三儿子一去又没能回来，便道是三儿媳妇克的，闹着要把他三儿媳妇撵出门，大哥去帮忙叫了下人……」

    「撵出门？这种天气？这也太不讲究了吧，再有他儿子衣冠冢都还没立吧？」

    「立啥立啊？这消息大家都才晓得呢」刘老头摇摇头。「那两口子一贯偏心，只没想到能偏心到这个地步」怎么说那也是自己亲生的啊？

    「后来怎么解决的？」金氏又问。

    刘银摇摇头，「我把大哥叫回来的时候，还在闹呢，不过，族长、里正都已经过去了。」

    刘家人一阵唏嘘。

    晚间，爱八卦的柱子他娘送来了进一步消息，刘三路老两口觉得三儿子一家晦气，硬给人安了个克人的名声撵出门不说，也不知道谁挑唆的竟然嫡嫡亲的孙子孙女都不要了，说是克亲，要跟着一起都撵走，净身出户。最后，还是族长看不过去发话，才同意分了一间屋、半口袋粮食给那孤儿寡母三个。

    「你说，这么点东西哪能养得活那娘三个？这不是逼人去死嘛，可人家刘三路两口子愣是咬死了不松口，说是家里粮食都被偷了，没了，他们也快要饿死了。你能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就算是族长、里正也不好管。所以最后就这样了。

    「还不止这一家呢，大力你知道吧？他这次也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不过人家大夫也说了，他现在这样只能养着，还要好好养，然后他兄弟就嫌弃上了，这不人才到家呢那边就闹着要分家了，我还听到他弟妹嘀咕说是‘怎么不死在外面？’你说这些人都是什么心肠？大力再怎么样也是长子，这些年可没少为家里做事，这一下子出事，啧啧，跟你家大女婿家也差不多了。」

    刘家人：「…… 」

    送走了柱子他娘，金氏连声感慨，庆幸不已，「当初到处借钱，就差砸锅卖铁给赎买了两个名额果然是对的，不然儿子没了不说，这个家恐怕也就散了。」

    「娘，您也别都看那些不好的人家，兄弟没了帮着养孩子的，也不是没有啊，就算有一天我们兄弟几个谁真的怎么样了，我相信其他……」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快呸呸呸，走过路过的各路神仙勿怪，小子不懂事，口无遮拦，勿怪勿怪」

    刘铁原本是看不得金氏脸上的物伤其类，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这会儿乖觉的很，金氏让干啥干啥。双手合十冲着四个方位拜了又拜，总算哄得金氏开了颜。

    王蓉在旁边看着笑，她很多时候真是对刘铁很佩服，这人嘴皮子实在厉害，尤其是在对上金氏的时候，还会各种耍宝。

    刘铁、金氏这边正乐着，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亲家母，亲家母，你快去看看，孙媳妇好像要生了。」

    「什么？要生了？怎么突然就要生了？」不是还没到日子吗？意识到小女儿那边可能出了问题，金氏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地上。

    刘铁当时就在金氏旁边，紧急伸手把人扶住，「娘，您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先问问情况。」

 v第29章[02.13]

    「对对，四弟说得对，娘，说不定只是正常生产呢，二妹这胎也快九个月了。」以前也不是没这样的例子，孕妇怀胎好好的，不到时候就生了，生下来的孩子也都好好的。

    金氏一听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慰到，反正总算是镇定了一些，但是心焦还是固定的，也顾不上收拾，赶紧就跟着陈老头往陈家那边去了，大嫂、二嫂有生产经验，紧跟着过去帮忙。

    王蓉跟汪氏也想跟过去看看，叫刘老头拦下了，「有你们娘跟两个嫂子就够了，人多去了也是添乱」说完叫了刘铁，让他去问问陈家那边有没有让人去镇上请大夫，如果没有他就去镇上跑一趟，以防万一。

    刘铁答应一声，匆匆忙忙回屋从装钱的匣子里抓了一把铜板、小个的碎银子往怀里一揣，就往外跑。

    眼瞅着金氏几个相继出门，王蓉、汪氏两个却只能在家等消息。收拾完家里的活计，妯娌俩担心刘杏花那边，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便每人拿了个针线筐凑在一起一边做活一边说话。

    只是到底心里存着事儿，并不能专心，「哎呦」，仅仅绣了十几针，就错了两针，这次更是直接扎到手指头上去了，王蓉干脆绣棚子一扔从针线筐里挑拣出几股线开始打起了络子。

    一个络子拆拆打打折腾了大半天，对面同样心不在焉的汪氏才发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绣花改打络子了，「得了，弟妹咱俩也别跟这些东西过不去了，别折腾了，咱就说说话吧」

    「成，我这也是心里慌，手里不干点什么总觉得不自在，三嫂也是吧？」

    汪氏点点头，「可不？而且，不瞒弟妹，我这心里除了二妹还有第二层忧愁」

    王蓉听了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嫂子是担心娘家兄弟吧？」

    汪氏点头，「李家兄弟那边同样没回来人不仅好好的，还得了前程，我心里也想安慰我自己我兄弟说不定也有这福气呢。可我那兄弟我知道，没什么大能耐也就种个地拾掇拾掇庄稼还行，素日胆子也不大……」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在知道山凹里一个村子出去几十口人只侥幸活下来几个之后，汪氏下来是越想越慌，越想越觉得她兄弟怕是活不成，可从内心里她又热切期望着她兄弟能好运的活下来，所以内心非常的挣扎、煎熬。

    「这样的话，三嫂与其在这等消息，倒不如回去看看。」

    「我很想，但是我不敢」怕听到不好的消息，留在这里，在没有得到坏消息之前，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这就是典型的鸵鸟心态。

    这个王蓉就没办法了，只能安慰的拍拍汪氏的手。

    汪氏苦笑的咧咧嘴想挤个笑容出来，最终也没能成功。

    再说陈家这边

    刘杏花一大早起身时其实都还好好的，自打她怀上身孕后，各方面也都特别小心，因为家里没有女性长辈，吃喝睡小两口没少回去请教她娘金氏。有时候她没事去隔壁王家串门，刘氏、张氏也会跟她絮叨絮叨孕妇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陈轩也上心，一个书生，有时候为了她能喝上一口新鲜的鱼汤还会跟王栓一起挽起裤脚下河摸鱼……所以她的身体其实是养的不错的。

    只不知怎么了，后来就不咋好了，肚子坠坠的疼，一开始刘杏花也没太放在心上，加上离预产期还有些日子，她也没往生产上想，是几个时辰后，肚子疼痛感越来越明显，有点受不住了，啊的一声叫出来，才叫陈轩发现了。

    陈轩再是聪明多智也是个新手爸爸当场吓得腿就有些软，还是陈老头反应过来，赶紧跑到刘家去叫人。

    金氏婆媳三个到时，隔壁王家那边刘氏也已经听到了动静，提前过来了。

    「怎么样？杏花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陈轩腿还有点软，脑子跟一团浆糊似的，金氏为什么，只知道嗯嗯啊啊，没办法，金氏只能一掀帘子自己进去看情况，张氏、李氏忙去厨房忙活。

    「亲家，你可算是来了，我还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呢。」张氏因为有疯病，虽然这么久都没犯过了，但不敢保证不会犯，所以刘氏不敢让她过来帮忙，她自己也躲着，这么大会儿功夫，这里就刘氏一个人忙活。她又不会分身术，只能顾一头，又不能丢个产妇一个人，所以这会儿陈家还是乱七八糟的，连个热水都没烧好。

    金氏摆摆手，见杏花还算镇定的躺在床上，床上被褥什么的已经抱到了旁边，身下也铺上了草木灰，感激的不行，「多亏亲家，要不是你，这孩子还不知道怎么慌乱呢，我这也是才得到消息，这会儿这心还扑腾扑腾的……」

    客气完，金氏又赶紧去看闺女，见闺女确实状态还不错，宫口还没开好，便也只在一旁陪着说话，缓解刘杏花的紧张。

    厨房那边自有两个儿媳妇，烧好热水，准备好剪刀等物，又做了一碗糖水鸡蛋端过来。

    「快吃了，吃好了，才有力气。」

    「娘，我肚子疼，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不吃哪来的力气？还有你给我悠着点叫唤，力气都用在叫唤上了，哪来的力气生孩子？」

    「可我疼啊」刘杏花委屈的直想哭。

    金氏心下心疼，面上却板的跟那不讲理的地主老财似的，恨恨道，「哪个女人不要经历这一关？你老娘我生了你们兄弟姐妹七个，也没见怎么样，你大姐也生了三个，怎的就你知道疼，你娘我不知道疼啊？疼就能不生了？」

    当然不能，刘杏花被训得不敢吱声，也不敢嚎了，哼哼唧唧的吃完了一碗糖水鸡蛋。疼的狠了也只敢哼哼，离得近了甚至能听到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声音。

    刘氏见了，怕疼的厉害不小心咬到舌头，忙从怀里将自己干净的手绢拿出来叠了几层，塞到刘杏花嘴边，「咬着这个」

    看刘杏花真的咬了，刘氏又心疼了，那可是闺女特意给她绣的帕子，她都没舍得用呢。

 v第30章[02.13]

    吃完糖水鸡蛋，一时半会的也还生不出来，加上正好这会儿外山村的接生婆也被陈老头叫过来了，这边不确人，刘氏跟金氏打声招呼，便说先回去一趟，家里家务活还没做完呢，等这边要生了再过来。

    刘杏花这头胎没这么快，金氏自然不会拦着，还谢了又谢，才把人送出了门。

    结果刚到门口就见远处来了个人，金氏一开始也没怎么太在意，转身进院子了，才后反应过来，「老大、老二媳妇，你们快来看看，那是不是老四娘家兄弟？」

    张氏、李氏忙忙出来看，可不是？那样子跟汪氏足有五分相像，说两人没关系恐怕都没人信。

    「这着急忙慌的？不会是汪家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会儿还能出什么事儿？大概率那肯定是汪家那个去服兵役的兄弟出事了呗。

    金氏一拍大腿，「这一件件的怎么就没个消停！」

    「娘，这咋办呀？要不要回去看看？」

    三弟妹那人可担不住什么事儿。

    「先不回，家里有老头子在呢，老三也在，还有你们四弟妹应该没事。」

    只是这兆头实在是不好。杏花怎么就挑了个这时候要生孩子？这贼老天。

    老太太恨恨的骂了两句，又回产房看刘杏花去了。「这事别在杏花跟前提，免得她多想。」

    「娘，您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提的」再说这事，严格说来跟刘杏花也不相干啊。

    只是事儿吧，它还就是这么巧，这边汪家人刚过去，接生婆就出来跟金氏说刘杏花难产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宫口一直没打开到足够的大小，羊水却是已经流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怕是危险。

    「是胎位不正还是？」

    「胎位正的，这个我之前就摸过，胎位没问题，可是宫口一直没打开，孩子就堵着出不来……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若是羊水流进了，就麻烦了，就这样时间长了，也容易憋到孩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瞒你，要是孩子在娘胎里憋得时间长了，容易成傻子。」也就是现代的脑瘫。

    金氏心下越来越沉，脑子里甚至忍不住去想是不是真的就是命，不然怎么闺女这才要生产，汪家那边就送坏消息过来了。

    「娘，杏花她……」眼看着媳妇疼的死去活来的就是生不下来，陈轩急的浑身冒汗，这么冷的天气，生生湿了一层衣服。

    「别急别急，没事的，老四不是去镇上请大夫了吗？应该快到了，头胎本就生的慢，没事的，肯定没事的。」金氏努力安抚陈轩，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刘铁一路急赶到镇上，肺都快炸了，大夫还不在医馆，没办法只能去大夫家里找，好在老大夫慈悲心肠，听说刘铁家里有孕妇临产，家还在乡下，路上积雪深不少走，也挎着医药箱跟着来了。

    只是老大夫实在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路上又都是积雪走得很慢，后面刘铁心里实在急，又怕刘杏花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咬咬牙直接老大夫背起来，一路从镇上背到了山凹里。

    老大夫虽然不胖，却也有百多斤加上医药箱，人终于背到了，刘铁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气，胸腔火辣辣的难受。

    金氏等人这时候却顾不上他，只简单替刘杏花收拾了一下就要拉着他进产房把脉。

    陈轩思想开明，妻子生产的紧急关头不在乎这些，陈老头倒是有心反对，但想想可能胎死腹中的孙子张张嘴到底没出声，任由着陈轩将老大夫拉进了产房。

    「怎么样？大夫，杏花没事吧？」

    老大夫没吱声，深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一番自己的气息，才伸出手扣上刘杏花的脉门。

    「还算及时，问题不大，我给开副药，你们给煎了喂下去，应该很快就能生下来。」

    说完老大夫转身出门开药方，开完药方，直接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已经配好的药，将包装拆开，从里面将一种药捡了两片出来，又从旁边一包散药里去了一个放到药包里，估摸着药效差不多这才伸手递给陈轩，「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不用陈轩伸手，金氏已经赶紧接了过去，转身交给张氏让她去熬药。

    熬药这个过程，大夫也没闲着，让金氏一直给产妇说话，安抚产妇情绪。

    「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怎么会死，你跟孩子都会好好的，娘跟你说了，头胎本就生的慢些，你这都是正常的。再说，老四还去镇上给你请来了大夫，你大嫂这会儿正给你煎药呢，咱们喝了药，很快就能把孩子生下来了，不会有事的，啊？」

    「真的？真的不会有事？」

 v第31章[02.17]

    「不会不会，别怕，啊？娘陪着呢，你想想你娘我，再想想你大姐、你两个嫂子，哪个不是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了？」

    好像是，刘杏花总算慢慢有了些信心，不哭着说自己要死了。

    这个过程很磨人，陈轩、金氏心里都焦急的不行，可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哄着等着。

    千呼万唤中，药终于熬好了，金氏在接生婆的帮助下，亲自给半灌半喂了下去。老大夫的药效果也确实好，很快刘杏花这边就有了反应。

    「开了，开了，宫口开了」 ，宫口总算是开到了十指，几人几乎要喜极而泣，不过这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得趁热打铁赶紧把孩子生下来。

    「杏花，用力，对，就是这样，再用力，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胎发了，孩子就要出来了。用力……」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随着一声‘呜哇’，新生命终于降生了……

    已经歇过来的刘铁站在陈老头旁边亲眼目睹了一场急速变脸，上一秒还一脸愁苦的陈老头，几乎在听到婴儿啼哭的瞬间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菊花，等到听到里面说是个小子，那眉眼兴奋的几乎都要飞起来了。

    「好，好，我们陈家有后了，我们陈家有后了，列祖列宗保佑，列祖列宗保佑啊……」

    陈家喜添新丁，相隔半个村子的刘家这会儿却是差点被汪氏的眼泪给淹了。

    自打汪家那边送来消息，说是汪大石没了，汪氏大叫一声晕过去，醒来后就开始哭，还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是没什么声音只掉眼泪。王蓉、刘铜轮番上阵，怎么劝都劝不住，汪家兄弟送了消息见汪氏这边醒了，家里还忙着办后事，也没在这边待，只说等汪氏情绪平静一些了，叫汪氏回去送兄弟最后一程，就又匆匆赶回去了。

    「爹，嫂子这样，不如叫大夫来看看？」这一哭哭几个时辰，眼泡子都哭肿了，下去可怎么整呀？王蓉真的怕汪氏这边把眼睛哭出个什么问题来。这可不是夸张，山凹里就有个先例，那家是儿子出去做活一去不回，他老娘就是硬生生把眼睛给哭瞎了……

    刘老头深以为然，转头就冲刘老三道，「杏花那边生产，老四去镇上叫了大夫，这么久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正好你过去那边看看，若是杏花那边没事了，就请了大夫过来给你媳妇看看。」

    刘铜看了一眼媳妇，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王蓉坐在汪氏旁边，握着汪氏的手，聊以安慰。

    刘铜回来的很快，后面还跟着显得有些狼狈的刘铁。

    王蓉‘蹭’一下站起身，「那边怎么样？」

    刘铁点点头，「放心吧，生了，男娃，母子平安，娘跟两个嫂子留在那边帮着收拾收拾，我已经跟老大夫说了，老大夫把完脉就过来。」回头他还要把老大夫送回去。

    「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是一件事了了，王蓉大大松了一口气，刘老头脸上也带上了笑。这个时代讲究多子多福，虽说刘杏花生的是外孙，却也是孙辈，老人没有不高兴的。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老大夫终于跟着张氏、李氏一起过来了。

    「娘要留下照顾二妹，那边也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就先回来了。」这是跟刘老头解释。

    刘老头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客客气气的请了老大夫让帮忙给汪氏看看。

    汪氏这会儿还在掉眼泪，也不知道她哪的那么多眼泪，王蓉看了都惊叹，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哭这么久。

    就连老大夫上前给把脉也只是抬头瞥了一眼，木愣愣的。

    「咦？」老大夫蹙了蹙眉，又换了个手，几息之后才站起身，「快别哭了，再哭孩子也要没了。」

    「孩子？什么孩子？」

    众人都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说汪氏已经有身孕了？怀上了？

    刘铜最激动，怕听错了，还特意跟老大夫确认了一下，待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的直接一蹦三尺高。天哪，他要有孩子了，他要当爹了，他要当爹了。

    「媳妇，你听到了吗？你怀孕了，你怀孕了，你要当娘了，我要当爹了，当爹了，哈哈……」

    「怀孕了？」汪氏这会儿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是，怀上了，已经两个月了，你这哭一直停不下来，也跟怀孕初期情绪不稳定有关。」老大夫捋着胡子一个劲点头，而后又严肃道，「虽说怀孕初期孕妇情绪不稳，却也不能像你这么哭，时间长了，这个孩子可就真保不住了。」

    「不哭了，不哭了」汪氏一听说孩子可能没了，慌忙用袖子去擦眼泪，擦了好一会儿还是止不住急的差点又要哭了。

    刘铜赶紧上去哄，两口子贴着耳朵说悄悄话。

    王蓉见了勾勾嘴角，今天对刘家而言算是双喜临门吧，添了外孙，儿媳妇又有喜了，可就是在几个时辰之前，家里还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的事福祸谁又能预料呢？

    「大夫，您看您来都来一趟，要不干脆给我几个嫂子都把个脉？您放心不差了您的出诊费用。」

 v第32章[02.17]

    刘铁主要想让老大夫给他媳妇把把脉，却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所以干脆一直一扫帚全给扫进去了。

    不过他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刘老头那是连连点头，老大夫也就没客气，挨个给家里几个女眷都把了把脉，还别说李氏跟王蓉竟然真的也把出了滑脉，一时间，全家大喜过望，刘老头更是激动的脸都红了。

    王蓉却是有些羞恼，想想她才十五进门也就才两个多月竟然就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俏脸一红脸上差点没挂住。

    偏偏老大夫还在旁边细细叮嘱，「这位小娘子身子有些虚，年纪又小，有了身子要更注意补养，平时最好能带着动动，于大人和胎儿都有益。」人家一片好心，她又不能好心当成驴肝肺，只能在刘铁兴奋的眼神中白了刘铁一眼诺诺应是。

    「嘿嘿，大夫那个什么今天实在是多谢您，这个是您今天的诊费，我这就送您回去。」

    刘铁咧着嘴，也不管多少，怀里揣着的小银角子、铜钱一个劲的往老大夫怀里塞，塞完了，殷勤的引着老大夫出去，乐颠颠的亲自将人背了大半程送到镇上。回来时，还在膝盖深的积雪里狂奔了数里才将胸腔中汹涌的激动、兴奋给压下去。

    「媳妇，我真高兴，哈哈，高兴」他要当爹了，他竟然要当爹了。

    以前还没成亲时，看着小侄子小侄女跟哥哥们叫爹他还没什么感觉，等到自己成了亲，爹这个词意味立马就变了，但那会儿也还没有太深的认识，可今天，突然知道自己就要当爹了，媳妇怀孕了，心里陡然而升的激动几乎将他淹没。或许这就是从古至今子嗣传承无与伦比的巨大魅力吧？

    刘家四个儿媳妇，三个同时怀孕，还在陈家照顾闺女的金氏得知消息都坐不住了，只是顾及亲闺女刚生产，陈家这边又没有人能照顾这才强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只是激动、兴奋的眉眼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知女莫若母，金氏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不缺，刘杏花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固然高兴，但还不至于这样。刘杏花头先两天身体没有缓过来没怎么注意，等稍稍缓过来了，立马便发现了，母女俩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刘杏花直接就问了，「娘，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金氏原还不愿意说，毕竟没满三个月还不稳当，后面想着反正是自家闺女也不是外人，才乐道，「可不是喜事吗？你二嫂、三嫂、四弟妹都怀上啦。」

    「都怀上了？」刘杏花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可不是吗？」金氏喜得跟什么似的，「老二家的自打大丫落生这都好几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娘私底下早都愁坏了；老三家的就更不用说了，进门三年连个信都没，这也就你老娘我仁善，要是遇到那等恶婆婆早都被扫地出门了，没想到这一次送子娘娘开眼，竟然齐齐让她们怀上了。还有你四弟妹，这个果真是个有福的，瞧瞧这才进门才两个多月呢就怀上了……不行，回头等她们都生了，娘得带她们好生去同福寺还还愿，到时候你也跟着一块去，把咱庆儿（刘杏花儿子的名字）也带去叫娘娘看看，添添福气。」

    刘杏花怀里还喂着奶，闻言低头温柔的看向襁褓中无知无觉只知道憨吃的小娃娃，笑着点头，「好，都听娘的。只是，娘要不要回去看看，二嫂还好」，毕竟有经验，「只三嫂跟四弟妹怕是还得娘费心呢。」

    这话说的金氏赞同，不过家里有老大媳妇看着，她还是放心的，再说，「离得近，先头是你这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人，现下你好些了，等庆儿睡了，我就回去看看回头再回来就行。」两边都不耽误。

    这样好，刘杏花跟着点头。

    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娃娃贪睡，庆儿吃完奶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金氏跟刘杏花打了个招呼，又交代了陈轩跟陈老头两句，这才欣喜的快步往家赶。

    只是，刚没走几步，面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因为途径的人家几乎家家挂白，这白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瞧着越发惨淡、凄凉。

    金氏叹口气，小步快走，在众人麻木、愣愣的眼神中快速的回到了家里。

    「娘？您这是咋的了？」跟被狗撵似的，急惶惶的。

    金氏摇摇头，「你爹跟老大他们呢？」

    「都去山上帮忙了」这次出事的人多，尸体回来的要下葬，连个尸首都没有的也要立个衣冠冢，所以山上墓地那边工程量很大。族长、里正为活着的人考虑，不想让村里这种萎靡、无望的气氛长期存在下去，想着后事早办完，活着的人也早点看开，所以催的很急，刘家父子五人都被叫去帮忙了。「娘是回来看弟妹们的吧？娘放心吧，我都看着呢，三弟妹、四弟妹那边该叮嘱的我也都叮嘱过了。」吃的都是一家子一起吃，饭是张氏做，她这边注意一点，王蓉她们只要不自己作死，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好，我就怕她们年轻不懂事，这几天娘要顾着你二妹那边，家里的事你多上心，该吃的就吃，别太俭省」想了想又道，「只那味道重的肉就别做了。」村里大都在办丧事，叫人闻到了不好。

    「诶，娘，我都知道的，您放心吧。」

    叮嘱完张氏，金氏又挨个去跟王蓉几个简单说了下孕妇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是王蓉这边，「你年纪小，本来身子就没怎么长好，偏你身子又弱，这段时间，让你大嫂给你们多做点好吃的，好好补补。那个刺绣你也别绣太多了费神，自己注意休息，有什么事尽管都招呼老四去做，要是他敢不听，你就跟我说，我去锤他。」

    王蓉笑着点头，「大夫说也不能一直不动弹，我想着等满三个月了，胎稳固了就在院子里多走走。」

    「对的，回头等村里的事情了了，娘让他们爷几个把院子里收拾收拾，雪都给扫干净，地平一平，到时候就不怕（摔）了。」

    这会儿院子里都是积雪，有些地方还结了冰，人上去一不小心就要摔上一跤，却是不敢叫王蓉出去乱走的。

    刚出生的小娃娃一次性睡眠时间不长，一会儿就要醒一下闹闹人，所以金氏也不敢多待，交代完家里的事情，又挨个摸了摸小孙子小孙女的毛脑袋让他们这几天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出去乱跑，就赶紧又赶回陈家去了。

    「娘，您慢点，小心摔了。」

    送走金氏，王蓉想做点绣活，又怕真的费神到时候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便脱了鞋在床上靠了一会儿，没想到靠着靠着竟然就深睡了过去，再想来，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刘铁也已经回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你也是能睡，看你等会儿还睡得着？」

    王蓉不好意思的揉揉眼睛，「我原先也没想睡，只想靠着歇一会儿来着……应该能睡得着，今天感觉特别困。」说着，当着刘铁的面，王蓉就打了个哈欠。

    「看来是真困」刘铁打趣一声，笑着转身出去，没多会儿就端了热水、拿了毛巾进来，给王蓉擦脸、擦手。

 v第33章[02.17]

    擦洗完，也不用王蓉下地，刘铁就已经把温在锅里的饭菜端了进来，「我们都已经吃过了，看你睡得香，大嫂没让叫你，快吃吧。」

    「哎呀，竟然还有整颗鸡蛋」农家日子清苦，一般很少单独给一个人煮或者煎鸡蛋，大部分都是烧个汤或者炒个菜里面打上一个或者两个，大家都尝尝味道，反正一个人吃独食的机会很少。今天竟然例外了，王蓉表示很惊奇。

    「大嫂说是娘交代的，你跟二嫂、三嫂每人每天一个鸡蛋，回头等去镇上买了红糖水，还有红糖水喝。」

    王蓉笑眯眯的点头，嗯，真香。不过，吃独食是不好的行为，所以，虽然有点舍不得，王蓉还是分了刘铁一半。

    刘铁笑着摇头拒绝了，「不用留给我，你自己吃，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也都告诉我，回头我去镇上给你买。」

    「咱还有钱？」不是之前看诊都给老大夫了吗？

    「有，喏，你看，还有」

    刘铁将五斗橱里的钱匣子拿给王蓉看。见里面果真还有不少铜板、小碎银子，王蓉更满足了，就连不能多多做绣活的那一点点焦虑都没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刘铁他们一行离开时，王蓉睡的正酣。

    「还没醒？」张氏手里端着一大盆衣服，也正要出门。

    「还没，回头醒了，嫂子帮我看着点，让她吃点东西。」

    「嫂子，还有我家那个。」

    「行了行了，知道知道，你们赶紧忙你们的去吧」

    张氏连连挥手，跟赶苍蝇似的，哼，老刘家什么时候画风变了，一个个都这么疼媳妇？她怀孕那会儿，咋没赶上这好时候？

    后山上，刘铁等人昨天挖了几个时辰，今天又一连忙了整整一天总算是把该挖的都挖好了。看着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坑，想着很快这里又会多上几十个坟，刘铁拎着铁锹铲完最后一掀土，好半天才洒在旁边的地上。

    「行了，走吧」

    刘金拍拍站立好久不动的刘铁，当先跟在族长、刘老头的身后下了山。刘银、刘铜紧随其后，刘铁深呼口气也跟在了后面。

    山下，虽然风俗上三天停灵时间还没到，却已经有人往山上来了。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棺材，甚至连个破草席都没有，这家人送上山的只有死去的人两双破烂的实在挑拣不出可以用部分的烂草鞋。

    「怎么了？」刘铁一回到家，就冲进了他们的房间，搂着王蓉的腰，脑袋埋在王蓉肚子上半天没抬头、没说话。

    人命太贱了，刘铁说，可惜他的声音太低，王蓉根本没听清。后面又问了一次，还是没听清楚，王蓉便也不问了，只当是自家男人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回来她这儿寻求安慰呢。摩挲着男人的头给予温情支持。

    不多会儿，刘铁终于自己想通了，抬起头问王蓉孩子今天有没有闹她。

    「闹啥闹？都还没长大呢。」这才一个多月，有拇指大吗？

    「那你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这个倒不用了，「今天起得迟，现在还不困。」

    「那我们说说话，我给孩子起了几个名字，你看看哪个好？」

    「起名字？你这么快就起好了？」从知道怀孕到现在也就才一天吧，他竟然名字都已经起好了？这，不是说现代的准爸爸准妈妈为个名字都能挠破头的吗？「得了，你先说来我听听。」

    「嗯，如果是男孩就叫平安、承继或者阿福，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小猫……」

    接下来的两天，王蓉都没怎么被允许出门，一个是外面积雪还没化，担心摔了，另一个，村里这两天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办丧事她一个孕妇万一冲撞了就不好了。

    王蓉也听话，不是睡觉就是做做绣活，亦或是跟人说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李氏、汪氏两个就难熬了，同样是不能出门，她们又没王蓉那么困倦，白天也不敢多睡怕晚上睡不着，两人又没什么可做的，加上汪氏娘家那边还在办丧事，只半天李氏就蔫了。

    刘银看着李氏那样子实在心疼，「要不你去跟四弟妹学学绣活？」

    「大丫正跟弟妹学着呢，我也去，不太好吧？再影响弟妹。行了，你也别乱出主意了，我就是乍一闲下来还有些不太习惯，过两天就好了。」

    行吧，刘银还能怎么办？

    第二天，之前没送上山的都赶在这一天给亲人下葬，卯时还未过，村里就已经隐隐可以听到若有似无的哭声，等天光大亮，那铺天盖地的哭声能将人整个淹没。

    王蓉一大早被吵醒，精神便有些不好，吃个早饭，哈欠连天的。

 v第34章[02.17]

    刘铁心疼的不行，又实在没办法，而且他今天一天也不得在家，等下就得去帮忙抬棺木。

    「行了，你不用管我，我没事的，回头补个觉就好了，你快去吧，别误了时辰。」说话间，王蓉又连打了两个哈欠。

    「弟妹，你要不就回屋躺着吧？」看这哈欠打的。

    王蓉笑着摇头，「外面太吵了，回去也睡不踏实，我在这跟嫂子们说说话吧？」

    「对，大家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时间也过得快些，比自个人回屋强。」说着，李氏还特意找了个话题，「我听镇上回来的刘全媳妇说，南边又打起来了，还有不少什么起义军什么的，反正闹的挺大的，说是都打到京城了，你们说这不会是要改朝换代了吧？」

    「不会吧？」汪氏咂摸咂摸嘴，「这皇城老爷在京城里坐着，应该打不进去吧？」

    「我看不好说，四弟妹，你说说，你比我们有见识，还识字，你说我们会不会改朝换代？」

    这她哪儿知道啊？王蓉摇摇头，还是别为难她了，两辈子她都只是个升斗小民而已，每天想的也不过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的事，上辈子消息扩散的快她偶尔还会愤青一下，这辈子连愤青情怀都没了。

    李氏却并不死心，见王蓉不说话，又去问张氏。

    张氏这方面恐怕连王蓉还不如，建设性的意见当然说不出来，只道「这些都是老爷们的事，跟我们也不相干，我们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也就是了，上面谁做皇帝老爷又有什么不同？有这功夫想这些不如想想家里的柴米油盐」，顿了顿，张氏继续道，「现下你们都有了，明年家里又要添三口人，补身子、请产婆、大夫，月子里的红糖、鸡蛋，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前面几年攒下的一点积蓄，之前一次征兵全贴进去了，咱们有那功夫说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怎么赚点银钱是真的。」

    汪氏连连点头，「我们外面还欠着债呢。」本来说明年好好苦上一年，能把债差不多还了，现在她怀上了，耗费增加，这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呢。

    「嫂子们想没想过做点吃食去卖赚钱？」

    张氏几人同时摇摇头。这年头人淳朴，尤其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一心以土地为食，能想到、有魄力、不怕亏拿本钱出来做生意的还真不多。

    「弟妹，你可是有想到什么新鲜的点子？若是有快跟我们说说。」

    「对啊，四弟妹，你快说说，当真能赚钱，我们算你一份。」

    「对对」

    「我确实是想到一个，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王蓉除了做绣活没怎么在这古代做过生意，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讳。「我记得咱们上次去的同福寺挺热闹的，妇孺也比较多，若是咱们在山脚下或是山腰做点吃食小生意应该会有得赚吧？比如卖个莲子糕、枣糕什么的，听起来就吉利，寓意也好。」

    「可是，我记得山脚下好像已经有一家卖枣糕的了，再说我们也不会做啊。」

    不会做可以学嘛，有了也可以竞争啊，再说那家枣糕她也吃过，口味很一般。「我知道枣糕的简单制作步骤，要不嫂子们试试？就是要用到红枣、糖霜、鸡蛋、蜂蜜、白面这些金贵东西。」

    「妈耶，这么多好东西，难怪枣糕那么贵。」李氏惊呼。

    张氏理智分析，「其他的都还好，蜂蜜恐怕找不到」找到他们也买不起。「其他的倒是能凑齐。要不，我们今天就试试？」反正现在也没事。

    李氏、汪氏略一思索纷纷赞同，不过家里这些金贵东西动用还是要跟金氏知会一声，因此张氏让几个孕妇在家里等，她跑到陈家去打申请。

    「大嫂不会是走错路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啊？」一个村子里能有多远，打几个来回，这时间也够了。

    「再耐心等等吧，说不定是什么事情绊住了呢？」王蓉安慰望眼欲穿的李氏、汪氏。

    「你们说，会不会是娘不同意我们糟蹋东西啊？」汪氏惴惴不安的猜测。

    这个，还真说不好。「算了，咱也别瞎猜了，再等等吧，总会回来的。」

    谁曾想，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张氏回来时，衣服好几处都被撕破了，头发凌乱，扣子也有被拽掉了的，嘴角还青了一块，乍一看上去跟被人那啥了似的。把王蓉几个都吓坏了。

    「大嫂，你，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嘶……」张氏摆摆手，一个没注意，嘴角咧的大了点迁到了伤口，疼的她嘶的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

    张氏捂着嘴，支吾了半天，才总算把话说清了。原来，今天村里不少人家送过世的人上山安葬，哭声大了一点，又一片麻衣，不知道怎么就惊到了王蓉的二婶张氏，然后张氏就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一次病症。

    「就跟那疯什么似的，见到人就撕咬，我过去时正好看到她在咬你娘，就过去帮忙，没想到你二婶平时看着文文弱弱的，犯起病来力气那么大，那胳膊跟铜墙铁壁似的，力大如牛，按按不住，拽也拽不动，我身上这些都是跟她拉扯的过程中造成的。」

    「我娘受伤了？」

 v第35章[02.17]

    「没有没有」见王蓉紧张的直瞪眼，张氏赶紧摆手，「没受伤，跟我情况差不多就是衣服被扯破了，好在是这种天气，衣服都穿得多。你也别担心，我回来的时候，你爹跟你二叔已经从山上被人叫回来了，你二婶也被你二叔用手背敲晕过去了。」

    不过，张氏今天这一面被那么多人见了，以后恐怕就更出不了门了，说不定以后在家里都得被捆着。哎，听说是连失两子也是个苦命的。

    「你也别想着回去看看什么的，我回来时，你娘还特意让我叮嘱你，千万别回去。」回去也是添乱，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

    王蓉沉默着点点头，只是之前心心念念的枣糕是再没心思做了。

    下半晌，不仅刘铁父子几个回来了，就连金氏都回来了。

    张氏作为长媳问了下，原来是王家现在有点乱，王蓉她娘把陈月打发回陈家，让她去照顾刘杏花去了，这样一来，金氏也能回来歇一歇。

    用完下晌饭，一家人都还没散，金氏就问起了妯娌几个做枣糕的事情，「不是说要用红枣、糖霜、白面、鸡蛋？你们自己去取，能做出来自然好，做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最后都是吃到自家人肚子里。」

    说完，金氏又单独安慰了王蓉两句，「回来前我去王家看了，都好着呢，也没啥大事，你安安心心的养胎，回头等满了三个月，就回去看看，明天先让老四替你回去瞅瞅。」

    刘铁满口答应，王蓉还有啥好说的？

    第二天刘铁去看了，确实也还好，二婶也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问题。

    心事放下，王蓉也有了心情跟妯娌几个一起做枣糕，当然其实她只需要动嘴皮子，其他多数活计都是大嫂做的，李氏、汪氏围观加打下手。

    「这就好了？」做枣糕只需几步，很快前期工作就做完了，快的让人难以相信。

    「对，放到锅里蒸就行了。」王蓉点头。

    「挺简单的嘛，就那个鸡蛋跟白糖一起打麻烦点」

    其他人附和点头。

    「这个要蒸多久？」

    「半个时辰吧？」王蓉不太确定，「要不就先蒸个半个时辰试试？」

    「试试吧，反正咱也没按你说的放蜂蜜，算不得真正的枣糕，差不多就行」

    半个时辰后，蒸笼一掀开，一股枣香味扑鼻而来。

    「妈呀，这也太香了，肯定好吃，快弄出来尝尝。」

    众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一下成果，几个小的，狗蛋、狗娃、山子、大丫更是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奶，给我一块，给我一块……」

    枣糕的制作无疑是成功的，虽然没有蜂蜜的滋润，枣糕没有那么软糯显得口感略有点渣渣的，但跟同福寺脚下那一家相比还是胜出了很多，一句话，同样的价格售卖，他们的肯定更好卖。那么接下来要考量的就是成本问题，看看划不划算，这个别看王蓉计算水平比张氏、金氏等人不知道甩出几条街，真正算起来还真没她们精细。

    「怎么样？」

    张氏抠抠手指在李氏、汪氏的帮助下很快就算得差不多了，「娘，我觉得可以做，咱能赚一多半呢。」

    「那是没有算人工跟柴火的情况下」王蓉补充。

    「算啥人工、柴火？反正我们也就自家人卖又不雇人，柴火山上多得是，也不花钱。」

    金氏点头，显然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那这几天你们就先做些练练手，进了腊月同福寺人应该不少，到时候再多做些让老大他们带去那边叫卖」

    一家人包括几个孩子在内都连连点头，甚至狗蛋还强烈要求自己也加入叫卖的队伍。

    「不管谁去，丑话老娘先说好，赚的钱，三分交公中，剩下的七分，你们自己分，老四家的虽然没出力，但做枣糕的法子是她想的，你们别忘了她那一份。」

    「娘放心吧，少了我们的也少不了四弟妹那一份。」没四弟妹出主意，她们哪来的这赚钱的营生？

    「成，你们心里有数就行。」

    黑脸摆完，金氏觉得没她什么事儿了，就痛痛快快的装了几块枣糕跟老头子分食去了。

    四个妯娌则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做买卖更详细的分工。

    别看这生意不大，就做这么点小东西，可要做的事儿可不少。

 v第36章[02.21]

    首先想要做枣糕，她们得先出原材料吧？家里红枣、糖霜这些原本就没多少，今天这一次就已经败祸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要买原材料的银钱从哪儿来？是四房凑，还是一房出到时候多分一份都要先说清楚。

    其次是柴火，现在家里准备的柴火也就正常够家里用的，他们要做枣糕得上山扒开雪层再去打柴，这也得人。

    再来就是厨房里的活，这个好分工，王蓉几个都有孕，大头肯定是大嫂来，李氏、汪氏身体底子好，在边上帮忙。

    最后糕点做好了，谁去卖？只一拨人去，还是分个几拨？

    「你们看呢？」

    见没人吱声，刘金作为大哥，清了清嗓子先开口道，「我先说个想法，有考虑不到位的地方，你们再提。我的意思，咱就直接按做的事儿来分，四弟妹出的点子先占一份，你们大嫂跟二弟妹、三弟妹负责做也占一份，后面的卖占一份，这个去镇上买个材料、上山打个柴这些都是小事就都算卖这一块里面，这么分了三块之后，你们大嫂再跟二弟妹、三弟妹平分那一份，然后我们兄弟几个到时候看谁做了谁没做，谁做的多，谁做得少再分，你们看怎么样？」

    「这不行，我占的太多了，我就出个主意动动嘴皮子，哪能拿这么多？」王蓉连连摆手。

    「怎么不能？没你这生意根本做不起来，你这份绝对不能少」

    李氏、汪氏也跟着声援张氏，「对，不能少，不过我们三平分这个要改改，我跟二嫂都有身子，后面月份大了，大多数活肯定都是大嫂在干，我们也就能搭把手，还是大嫂二，我们一吧，其实就这也是大嫂吃亏……」

    至于后面卖那部分的利益分润因为几兄弟到时候都会参与也不存在吃不吃亏的问题，反正到时候让自家男人多干些就是了。

    「成，那就这么说好了。」

    商量好利润分配，一家人轰轰烈烈的枣糕生意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买材料的买材料、上山打柴的上山打柴，刘铁还特意不顾积雪未化尽跑了一趟同福寺那边先去了解了一下市场。

    「我看那边现在人也还行，要不先少做一点，我带过去先卖着看看？」

    「成啊，咱们先不做那么多就是了。」

    然后第二天，张氏她们就起了个大早，起来蒸了一笼枣糕，叫刘铁、刘金兄弟俩带去了同福寺。

    第一拨生意，别说张氏她们在家里如坐针毡，就连金氏跟刘老头都密切关注着，刘老头蹲坐在门口一会儿就要起身去院门口看看，一会儿就要起身去院门口看看，后面金氏实在受不了了说道了几句，老头子直接爬起来出门溜溜达达的往村口去了。

    金氏暗碎了一口，「臭老头子」

    时间一点点划过，眼瞅着差不多有未时了，在村口一直走来走去的刘老头终于在道路尽头看到两个越来越大的黑影。

    刘老头赶紧迎上去，「怎么样？」说着还伸头去看刘金、刘铁两个背在后面的背篓，生怕都没卖出去。

    「爹，都卖完了。」刘金笑呵呵的向刘老头展示空空的篓子。

    「好卖？」刘老头知道都卖完了，兹着黄黄的大门牙，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还可以」刘铁也跟着点头，「爹，您在这等多久了？看这胡子上都冻上了，赶紧的，咱回去说吧。」

    「好好，回去说。」

    父子三个转身往村里走，走到半途正好跟从陈家出来的刘通撞了个对面。

    因为上次在镇上见过，刘铁也不好当不认识，就简单打了个招呼，随意寒暄了两句，没想到刘通倒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脸皮也厚，要不是刘铁话里拒绝的意思明显怕就要跟着刘铁回去认认门了！「既然刘兄弟家里还有事，那兄弟我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上门叨扰。」

    刘铁无语的抱抱拳，看着对方差不多出村了，才转过身跟刘老头、刘金简单解释了一下跟刘通认识的过程。

    两人也都没怎么往心里去，他们这会儿正心心念念着今天的卖枣糕收入呢。

    「回来了回来了，爹跟四叔回来了。」

    孩子们一嚷嚷，很快包括王蓉在内的刘家人就都聚到了前面。

    看着一家人期待的眼神，刘金笑得嘚瑟又灿烂，都不用大家开口问，就主动说叨开了。

    「一开始大家不知道我们的东西好不好吃，又觉得贵，都不乐意买，后来四弟想了个办法拿出一块掰成小块叫人试吃，才有生意上门。等大家伙吃了，知道了我们用料足，味道好，就好卖了，一个多时辰就卖完了。喏，今天卖的银钱都在这里。」

    刘金交上钱袋子，张氏乐呵呵的接过去，当着众人的面将铜钱都倒出来，然后开始数钱。

    「一，二，……，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总共卖了一百三十六个铜板。去掉今天用去的红枣、白面这些成本，我们净赚的有六、七十个铜板」天，才一天啊，一天就赚了这么多，那要是天天做一个月不是能赚二两银子？这么分下来他们一房少说也能得两三百个铜板，越算张氏、李氏、汪氏越兴奋，啊啊啊，真是，真是太好了。

    「这还是第一天，且今天的人其实不算很多，回头赶上庙会什么的，生意应该会更好。」

 v第37章[02.21]

    生意更好就意味着能分更多的钱。一家人听了，两眼直泛光。

    「行了，脸上的表情都收了收，老四说的是可能情况，却也不是一定的，后面还是要看你们怎么做，先头赚钱，后面亏本也不是没有的。」

    张氏等人面上的兴奋立马消散了个干净。

    「不过，只要你们用心做，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应该问题不大。」

    金氏轻飘飘的又砸下来一句，这下大家总算是明白了，金氏这是在提醒她们别才赚点钱就飘了。

    大嫂张氏当先表态，「娘，您放心，这生意来的不容易，我们一定会做好的。」

    「对，娘您放心，就算娘家有人来问，我也不会说的。」这是李氏。

    汪氏跟着李氏点头，「我也是」

    王蓉就更不用说了，她啥都不用干就能得钱，上哪再找这样的好事？

    严肃郑重的氛围过去，家里开始开开心心的分钱，虽然第一次分的钱不多，但每个人都眉开眼笑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了金钱刺激，第二天张氏几个做的枣糕整整翻了一倍。

    其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刘铁他们这次一直卖到酉时都没卖完。好在，现在天气冷，枣糕就算是放一天也不会坏，不过因为这个，金氏还是把张氏妯娌三个叫过去好生数落了一通，说的张氏她们连声保证以后再也不敢贪多，才放过……

    刘家的枣糕生意就这么做了起来，大冬天的人出门的少，又赶上年关，各家都忙碌，知道的人还真不多，一直到过了年，正月初一到初五，村里到同福寺去拜一拜的人多了，村里人看到刘金几兄弟在山脚、山腰各处叫卖才知道刘家做起了这个生意。

    不过上门来打探的人依然不多，这倒不是说村里人不八卦，而是年前办丧事的人家实在太多了，这都还没出热孝一百天呢。

    「四弟，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最近几天，枣糕的销售情况越来越差，前两天还能卖出去一笼半，现在一天下来快连半笼都卖不完了。一开始刘家兄弟几个以为另外一家也做枣糕的在背后捣鬼，很是费工夫查了一番，后来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纯粹就是现在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好，附近好不容易消失了两个月的流民又重新出现，老百姓的忧患意识致使他们不敢再胡乱花钱，只想把银钱攥在手心里。

    「确实要想办法」再不想办法，他们就要跟同福寺其他做小买卖的小贩一样失去这份营生了。可是办法也确实不好想，因为现在的情况几乎是釜底抽薪式的，除非他们转而去做那些大户人家的生意。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这枣糕做的本就粗糙，连原料都没凑全，大户人家又哪能看得上？

    刘铁摇摇头，一边往回走，脑袋里一边想着还能有什么办法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营生，走到距离山凹里还有两三里地的地方，路边的草丛里突然跳出来一个衣衫褴褛形容瘦削的九尺瘦汉。

    刘铁心惊之下下意识拽着老三往后退开了好几步，身体本能成防御姿势。

    瘦汉见他们如此，连连摆手，「你们别害怕，俺没恶意的，俺们也不抢劫，就是俺们有个孩子病了，想请你们帮俺们请个大夫」，说着，瘦汉冲旁边招了招手，草丛里立马又出来一个瘦削的汉子，那汉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去请？」

    「俺们请不到大夫，镇上戒严了，现在外地人进镇都要路引的，俺们一路逃难过来，根本就没有路引。俺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一路到这边，老的小的受不住奔波之苦，病了好几个，这孩子病的实在重，再烧下去，可能就要没命了，俺们实在没办法才找上你们……」

    刘铁不为所动，「那为什么找上我们？这条路上，这些日子虽然来往的人不算多，却也不止是我们。」

    那抱着孩子的明显比另一个瘦高汉子更着急，不等瘦高汉子开口，便急道，「那不是因为你们是前面村子里的吗？俺们除了想要请你们帮忙请大夫，还想请你们代为引荐你们村的族长、里正，俺们想在你们村里落户。俺们知道你们村子里前年接受过两家流民，他们现在在你们村子过得还不错，俺们还跟人打听了，你们家跟其中一家流民结了亲……」

    刘铁眯眯眼，「你们知道的不少。」

    对面的瘦高汉子点点头，「毕竟是关系到俺们好几户人家几十口人的事，不得不谨慎。」

    说的倒是像那么回事，可是「你们要我怎么相信你们？谁也不敢保证你不是随便抱个快要死的孩子过来骗我。」

    「你才是快要死了，你不帮忙就不帮忙，干嘛咒俺侄子，俺哥嫂就给俺留下这一个侄子，你这人心怎么恁毒……」抱着孩子的汉子气的脸通红，手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要不是怀里抱着个孩子，恐怕就要过来打他们了。

    老三刘铜见了忙拉着刘铁劝，「四弟，我看他们也不像是骗人的，再说，就是帮忙请个大夫而已。人不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咱也就帮着传个话。」至于大夫愿不愿意过来那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落户的事，更是没他们插嘴的余地，「四弟，那孩子快病死了，怪可怜的……你想想四弟妹她们当初……」

    刘铁原还有些犹豫，毕竟这事没他三哥想的那么简单，万一到时候族长、里正真的同意人落户了，结果给整个村子带来不可挽回的灾难，他就是死了都谢不了罪。可刘铜一提王蓉，刘铁立马就想到了王蓉提到过的她那个因为生病死在半路上的小妹妹。心里好一番挣扎之后，刘铁才开口道，「我可以带你们到镇门口，替你们给里面的老大夫传个信，不过人家愿不愿意出来给你们治，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落户的事情，我也只能替你们给族长说一声。」

    「没问题没问题，能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回头俺们一定报答你们的厚恩。」

    厚恩不厚恩的，刘铁倒不在乎，只希望不要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就可以了。

    从这转道往镇上去要不少时间，刘铁怕家里人担心，让刘铜先回去送个消息，他一个人跟那两人一孩去镇上，正好，上次是他去请的老大夫，跟老大夫也熟。

    「老三，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老四呢？」

    「四弟带人去镇上了。」说着就把刚刚路上发生的事情跟家里人说了一下，话都没说完，就被金氏一巴掌重重扇在后脑勺上，「你这没长脑子的憨货」一句话训完，都不惜的再训第二句，就赶紧招呼刚刚回来的老大老二，「老大你去找族长，把这事跟族长说清楚，老二你赶紧去召集村里的汉子，去追你四弟……」

    「娘？」

 v第38章[02.21]

    「你还好意思叫娘，还不滚去后山找你爹回来。要是老四有个好歹，老娘非抽死你不可。」

    把老三也打发出去，金氏又是生气老三没脑子又是担心老四，掐着腰在原地转圈圈。

    「娘，您也别太生气了，老三那脑子一直都不太灵光，您也不是不知道……」

    汪氏怕金氏真的气出个好歹来，还想着劝两句，话都没说完，金氏直接避开她急急出门去了。

    「娘，你去哪儿啊？娘……」

    王蓉几个都怀着身子，不敢快步跑，张氏赶紧拔腿去追。

    剩下李氏、汪氏、王蓉在家里担心，尤其是王蓉，她自己就逃过慌，逃荒路上人心有多么黑暗，人性有多么恶劣，她自己深有体会，所以才对刘铁更加担心，又很后悔，她不该跟刘铁提之前逃荒路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也许刘铁不会答应那两个人，现在就只能祈求那两个人没说谎……

    再说另一边，刘铁带着两大一小往镇上赶，为保万一，行进途中刘铁一直与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那两人应该也看出来了，并没有说什么。

    一路急赶，很快，一行三大一小就到了镇门口。

    果然，门口站了一溜几十个挎着腰刀的官爷打扮的人。为首那人刘铁还认识，正是之前从陈家出来的刘通。

    「阿铁兄弟？你怎么来镇上了？这是跟你一起的？生面孔吧？」刘通打小在镇子上长大，又是个喜欢到处乱逛的，这镇子周围十里八村的人，他不说都能叫得上名字，面熟还是能做到的，但这两个汉子一看就没见过，且看这衣衫褴褛的，说不是流民都没人信。

    刘铁点点头，「这两位大哥想要我帮忙请个大夫，这个孩子病了，病的还挺重的……」

    「不止这个孩子，俺们一起的还有很多老人孩子都病了，如果大夫愿意，俺们想请大夫帮俺们都看看。」

    「这？」刘通看看高瘦汉子两个，又看看刘铁，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个怕是比较困难，这几天镇上也不少人病了，大夫都忙得很呢，再有一个现在大家都知道外面乱，恐怕没人愿意出镇子。」

    「不用出镇子，就请大夫到门口这来就行，俺们可以把病人都送过来，药钱俺们也会照付的。」

    「是啊，是啊，求大夫来帮俺们看看，俺侄子真的是快撑不住了，俺求求你们了。」

    成吧，怎么的也得给陈轩这个小舅子面子，刘通想了想招了招手，叫来一个跟他一样着装脸庞却明显稚嫩了不少的小子，「福贵你去医馆跑一趟。」

    「诶」小子答应一声，转身撒腿狂奔，不多会，就看不到人影了，留下几人焦急的等待。

    「咳咳……二叔？董叔？」一声很轻微的咳嗽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刘铁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矮个汉子怀里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只是精神看起来确实很不济，一张小脸还不到成人巴掌大，脸上因为咳嗽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诶，二叔跟董叔都在呢，小盾别怕，二叔带你来找大夫，等会儿咱让大夫看看，抓了药来吃，吃了药就好了，啊？」

    矮个汉子说话声音很轻柔，对待怀里的孩子就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样。这让刘铁心情好了不少，从之前种种来看，这两个人应该没撒谎。没叫他烂好心。

    只是他们期盼中的大夫一直都没有出现，去叫人的小子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刘铁转身正想自己进去帮他们找找，刘银呼啦啦带着几十个汉子到了。

    「四弟/阿铁/老四，你没事吧？」众人一看到刘铁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候了一通，在确定刘铁确实没事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们被刘银带着这一路猛追，就怕人再出点啥事，这会儿确定没事，他们也终于能歇一歇了。

    时间又过了约莫有一刻多钟，老大夫终于蹒跚着来了，旁边还跟着去叫人的小子。

    「老大夫出诊去了，药铺那边说不清楚在哪家，我是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的人。」那小子也机灵看着这边好几个人面色都不好，上来就赶着解释。

    老大夫也跟着附和着点头，众人这才换了好脸。

    那矮个汉子等不及更是直接抱着孩子迎了上去，「大夫，大夫，您，您快给我侄子看看？」

    老大夫心肠不错，也没说什么，当即就给诊了脉，「这病的有些日子了吧？怎么不早点送过来？再晚点，这孩子不死也得烧成傻子。」

    矮个汉子一听这么重，当即脸上就要哭不哭的，「俺们也想早点送过来，可是俺们进不了镇子，也没人愿意帮俺们，呜呜……」说着说着，好好一个壮汉，跟个孩子一样委屈的哭了起来。

    老大夫这才注意到这人身上衣着褴褛，恐怕是流民，心下不免怜悯，「行了行了，也别哭了，既然我现在在这了，说明你们遇到了好心人……这孩子还有救，我给开个药方，你们赶紧找人去抓药，熬给这孩子喝了。」

    老大夫动作很迅速，几下就开好了药方，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刘通就让刚刚去找人那小子又跑了一趟。这一次，人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

    得了药，矮个汉子陈小兵哪还留得住，当下就要走人回去给孩子熬药，瘦高汉子董仁杰想着孩子这头确实紧急，落户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定下的，便转身对刘铁等人好生感激道，「几位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以后几位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董仁杰。」

    「董兄弟这话就客气了，佛祖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我等又岂能见死不救，再者也不过搭把手的事儿。」

    刘铁附和刘通的话点头。

 v第39章[02.21]

    董仁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退后一步躬身行了一大礼，又给老大夫送上诊金，跟旁边跑了几趟帮忙的小兄弟结算了药钱，然后才又开口对刘铁道，「俺二人等着回去给俺这侄子救命，之前跟刘兄弟所言之事，不知董某可否明日再去村里跟刘兄弟细谈？」

    「可以，救人要紧」

    董仁杰二人带着孩子跟药火速离开后，刘铁也没多待，就跟着一大群过来找他的青壮汉子浩浩荡荡的回村去了，等人都走了，刘通才一拍脑门，「哎呦，看我这猪脑子，董仁杰，董仁杰不会是那个人吧？」

    那个，后来叱咤疆场，另匈奴等闻风丧胆的董鬼？传说他体型高大，长相清奇，明明瘦的跟个竹竿似的，却力大无穷……

    哎，真是失算了，刘通懊恼的恨不能把自己拍死。

    「通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刘通心累的摆摆手，自个走到一边，算了，反正人还在，也没跑了，那人之前不还说跟刘铁有什么约定回头要到山凹里去拜访嘛，这两天他多去那边转转，说不定还能撞上。

    刘通这么安慰自己，却不知董仁杰根本就没用第二天去村里拜访，他在回去的路上就遇到了在路口等着他的刘氏族长、里正等人。

    「先让这个汉子回去救治孩子吧，你们想要落户的想法，刘金已经跟我们说了，我老头子也不是不讲理、喜欢摆谱的性子，明说吧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之前我们就接受了王家、陈家，相信这事你也知道」，不然也不会特意找到山凹里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毕竟这个年代宗族观念重，尤其是他们这附近，基本上都是一个或两三个姓氏成一村，少有接受外来户的。「但是我也要提前说清楚，我们也不是什么人都接受的。」

    「自然」董仁杰拱拱手，对方的表态在他的意料之中，换做是他，他也不会轻易答应别人落户自己村里，谁知道是不是居心叵测或者什么坏人呢？是以，示意陈小兵先回去后，董仁杰看了看路边有块膝盖高的青石，随手擦了擦，对着族长、里正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待两人到青石上坐下，才随意在旁边盘腿一坐，道「老丈有什么要求只管直言。」

    族长点点头，「我观你也是识礼的，读过书？」

    董仁杰点点头，「幼时也读过几年书，只是后来实在对书本没兴趣，兼之有些天赋，便拜了师傅跟人学了些许武艺。」

    「你们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

    「那咋可能，俺是学过的，其他人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俺知道老丈担心什么，老丈但可以放心，俺们真心没那恶意。不瞒老丈，俺们一起的共有五家人，俺董家三户加上陈家、曹家原本皆是一个镇上的，曹家与俺家是姻亲，陈家跟俺家是邻居，俺们镇几个月前被起义军攻陷了，俺们是逃出来的，当时一起逃出来的一个巷子里十几家，到现在只剩俺们五家，家里人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只剩将将三十口人命。俺们实在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才找上刘家兄弟帮忙搭个线谋求落户。就像老丈说的，这地方一般不接受外地人，俺们年前就逃到这边了，也想过在其他村子落户，可没一个村子接受的，后来没办法只能继续往这边来，过年都是在山上洞里过得……」

    董仁杰是个坚强可是说着说着也开始哽咽起来，尤其是说到自家才两岁的小闺女晓晓就在冬日落雪的第二天死在了自己怀里，高高大大的汉子泪水到底没忍住。

    刘铁一行人过来这边看到的就是董仁杰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这几个月他们几家逃难各种艰辛的场景。

    「啥情况？族长、里正怎么过来了？」

    刘铁上前拍了把杵在旁边当柱子的刘金。

    刘金摇摇头，「族长听我说完，沉思了一下，又去找了里正，然后两个人也不知道商量了什么，反正完了，就来这等着了。」

    「那这咋还哭上了？」看那瘦高个哭的，比刚刚那个矮个汉子哭的还惨呢。

    「他闺女没熬过来……」

    刘铁脸上的嬉笑立马绷住了，其他人面上也都带上了几分同情。刘铁估摸着族长、里正会同意。

    果然，董仁杰哭诉完，虽然族长还没点头，面上却已经有了松动，只是提出要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这个董仁杰当然不会拒绝，满口答应，只是这个点，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族长，要不明天再去看吧？」

    族长摆摆手，「没事，咱们先去看看，要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我们也可以帮着一些，现在虽然已经出了正月，可咱这地方，晚上也还冷得很。」

    刘铁等人劝不住只能跟上。

    这边里正则带着几个人回去跟村里各家各户送个消息。

    好在，董仁杰几家现在待得地方离山凹里不远，就在门前山的另一侧，距离山凹里也就几里远。

    「你们这个冬天就住在这个山上？」

    董仁杰点点头，「是，原本俺们只想着在这歇歇脚，等雪停了再继续走，没想到这北边的雪会下那么久，一下就下了好几天，积的雪足直接能没（mo四声）膝盖。」

    「这个冬天应该有不少人生病吧？」

    董仁杰抹把脸点了点头，好几个都是这个冬天没熬过去没了的，他亲闺女也是。

    族长点点头，在刘铁的搀扶下继续往上走，又走了约莫有两刻钟，眼见着光线越来越暗，可视距离只有眼前三五米时，族长突然站着不动了。

    「董家小子，可以了，你不用带着我们绕了，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点看完还要回去……」

    「什么？族长，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带我们绕路的？」刘金等人全都对着董仁杰怒目而视。

 v第40章[02.21]

    董仁杰也没反驳，只是歉意的看向族长，「俺原也没想着瞒老丈，只是事关家人生命，董某才不得不谨慎些，还望老丈见谅」

    族长没说话，反而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走出去几米了，才说道，「我老头子也不是白活了这么大年纪，这边山头现在村里人确实是来的少了，可是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却是经常过来的，这山里有什么，我比你们熟悉。你说的那个山洞，哪怕你遮遮掩掩的只说了个似是而非，我也清楚是哪儿，我还知道那山洞前面不过百步就有一条小溪，溪水自山上下来，颇为甘甜。小溪里之前还有不少鱼，肉质细腻也不腥，现在已经被你们霍霍的差不多了吧？」

    董仁杰也是脸皮厚，先时被点破还有些尴尬，现在就已经面色如常了，还笑着恭维了族长两句，「老丈说的一点都不假……」

    「那我们彼此的试探就到此结束吧，再这样下去，以后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未免尴尬。」

    「就依老丈」这一次，一行人不过走了几百步就见到了族长所说的山洞，山洞里乌漆嘛黑的，且一点声响都没有，直到董仁杰吹了个口哨，洞里才点起火堆，有了说话的人声……

    「仁杰回来了？仁杰？」董仁杰的老娘薛氏、妻子王氏第一时间冲了出来，一大群人紧跟其后。看到董仁杰身后的族长等人，薛氏等人很明显愣了一下。

    「爹，三叔、陈叔，这是山凹里村的族长」

    董二叔没熬过来没了，曹家只剩曹寡妇带着几个儿女，所以现在五家人有什么事一般都是董大、董三、陈二商量着来。董仁杰第一时间把族长介绍给三人，也是要引起大家重视的意思。

    「原来是刘氏族长，快里面请，俺们这地方简陋……」董大首先开口，剩下董三、陈二也赶紧跟着招呼。

    一行人进去后，董仁杰跟在后面，他妻子王氏才凑上前来，「陈家兄弟带回来的药很管用，小盾喝下去就好多了，现在烧已经有些退下去了。」说完，顿了下才又道，「娘的咳疾这两天又重了……」

    逃难前，王氏跟薛氏的关系其实没这么好，生活中磕磕碰碰的，难免偶尔别个苗头什么的，逃难后，可能也是患难见真情吧，婆媳两个反而好了起来。薛氏的咳疾从年前就有了，时不时的发一阵，一直没好，这几天似乎有越来越重的趋势，王氏很担心。可是薛氏一直瞒着，怕给家里添麻烦。

    董仁杰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妻子柔弱的肩膀，「会好的，别担心，今天刘氏族长过来就是跟我们谈落户的事儿，说不定这事这两天就能定下来，到时候我们立马就去给娘请大夫。」

    王氏点头。

    山洞内，族长已经跟董大三人坐在火堆旁攀谈了起来。

    刘铁就着若隐若现的火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

    这个山洞面积不算小，估摸着有四五间房那么大小，但这么多人住着，还是会显得有些拥挤。山洞里点了两个火堆，挨着另一个火堆不远，被人用石头、木头、软草铺成了几张大床的样子，每张床上放了两床看不清颜色的铺盖，中间还拉了一根草绳，草绳上挂着草帘子，旁边的地上乱中有序的摆放着各种陶陶罐罐。刘铁看到有妇人从陶陶罐罐中取东西到另一个火堆上煮。隔着草帘子，刘铁还看到帘子另一边有些身影，估摸着应该是孩子。

    「阿铁，走了」

    族长并没有在这里待多久，该了解的了解到了，很快他就站起了身。

    「刘兄弟留下用个便饭吧？」董大留客。

    族长摆摆手，「你们也不容易，我就不留下费你们的食材了，明日董兄弟、陈兄弟也可以带人先去我们村子看看，刚刚村里的情况，我也简单跟几位说了，我们村位置偏，且山多地少……」建房子的地可以跟村里买，村里也还有富余，但是田地什么的就只能自己去开荒了。

    「族长愿意收留我们外乡人，已经是恩德了。」

    送走族长一行，山洞里的人立马都围了上来，「董大伯，俺们真的能落户到山凹里？」

    「是啊，他们没提什么别的条件吧？」

    「什么时候能落户啊？」

    ……

    大家七嘴八舌的闹成了一团，董大三人也不开口，只笑着看身边的人说道，待众人渐渐安静下来了，董大才开口，「俺看刘氏族长是个实在人，人家也没骗俺们，怕俺们后悔，还让俺们亲自去看看呢，至于说房子、地，房子俺们肯定是要自己建的，地肯定也是要买的……」

    「不会很贵吧？要是很贵，俺们可买不起啊。」他们一路逃难，手里的积蓄早花的差不多了。

    「不贵，俺打听过王陈两家那两块宅基地的价钱，算是挺便宜的，不过他们村里能种的地少，怕是买也买不到，得自己开荒。」这也是，董仁杰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要落户的原因之一，因为开荒需要时间，错过了农时，哪怕他们落了户，这一年他们也只能等着喝西北风了。

    「自己开荒？那可费工夫的很，这都二月了，离种子下地，可没多少时间了啊」陈二感慨。

    可不是？所以才急啊。

    「明天，俺就去山凹里看看，然后把落户的事儿最终定下来，这样你们一家出一个代表跟俺一起去」

    第二天，赶着一大早，心急如焚的董大几人就在董仁杰的带路下到了山凹里的村口。

    只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叫巡逻队的人发现了，「你们是准备落户的那五家人？」

    昨天族长回来后特意给他们巡逻队的人开了个小会，说明了一下情况，虽然没叫他们防着一些董家人，但一般人对于新来的都会本能的有几分排斥心理。因此，巡逻队的人态度说不上不好却也说不上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巡逻队的人商量了一下分出了几个人，带董仁杰几个去看族长准备卖给他们的宅基地。

 v第41章[03.01]

    有一块宅基地的位置就在王家边上，正好王栓也在这一波巡逻队里，就由他在前面带路给董仁杰等人介绍。

    董仁杰等人听说王栓就是三年前才落户的王家人，很是欣喜，跟王栓打听了不少事情，在知道村里一开始确实有些排外，后来他们跟刘家联姻后，大家就对他们跟其他村民一般对待后，董大等人心里也都在想是不是也跟刘家人结个姻亲。

    五家适龄的人还不少，董仁杰的亲妹妹董仁静今年16还未许人家，董家三房长子董仁新14年纪也勉强够，还有陈家陈小兵15岁的妹妹陈莲花，曹家次女16岁的曹雨，14的长子曹山……

    「到了，就是这里了，这一块地方比较大，看你们盖多大的房子，若是跟我们家那样的房子，够盖三个小院的。大一点院子的话，也够两家的。」

    董大几人连连点头，确实够了，可是他们一共五家人，难道要分开？

    「有更大些的宅基地吗？够俺们五家一起的。」

    王栓摇摇头，「这一块是村里最大的一块了，要想更大的就只有往后面去，可是那边离山脚下太近，往年有些月份野猪会下山，不太安全。」

    「那还是算了，就这块吧，这块挺好的。」陈二连连摆手，他们可没仁杰那好身手，还是住在村里安全些。

    曹山也是如此想法，只是这里只住得下三家，很大可能怕是董家三房买下，因此他更关心的是剩下的宅基地能不能住的下两家，这样最起码他们曹家可以跟陈家住一处，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陈家显然也是这个想法。

    「其他的宅基地啊？倒是还有一块大些的，够两家住，你们跟我来吧」

    那一块宅基地就跟刘铁家隔一户人家。

    看了宅基地，董家、陈家、曹家先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下，其实也没啥好商量的，很快就定了下来，董家三房要了那么那块大的，这边这块小一点的留给陈曹两家。

    商量好，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往族长家去，里正也已经在族长家等着了。

    从里正那边办完了买宅基地的手续，里正还要带着几家人去一趟镇上走一下程序，留下董仁杰跟族长商量请人盖房子、开荒的事儿。

    「一个成年壮劳力，一天十文钱，保证一天一结绝不拖欠。只是找人这事，还要族长帮忙吆喝一声。」

    「这个简单，现在春耕还没开始，大家也都是闲着，能赚点钱，他们求之不得呢。」

    然后，当天午饭都还没吃，新落户的几家要找人建房子、开荒，一天十文钱，有想做的赶紧去族长那报名这个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

    刘金几兄弟听说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报名，可家里还有枣糕这生意。

    「要不先停一停？」王蓉提议。反正这个现在赚的也不多，倒不如放放，先紧着这边来，几兄弟齐上阵也能赚的多些。

    众人连连点头，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不管是盖房子，还是开荒都是个累人的活计，只没几天家里几人男人就眼看着瘦了一圈。

    王蓉实在心疼刘铁，想了想还是找上了金氏，「娘，我手里这批绣活做的差不多了，我想明天叫阿铁往镇上送一次，顺便叫阿铁割些肉回来，这段时间家里个个都辛苦，也好好补补。」

    自己儿子，金氏哪有不心疼的，再者王蓉说的也是正事，自然立马就同意了。

    倒是刘铁，转过来把王蓉心疼的不行，「不是不让你每天都做绣活吗？伤眼睛，上个月才送过一批，这一批又好了，你这……我们现在手里不是又攒了有几两银子了吗？你也别太辛苦了，等这一波忙完，地里的活计结束，我再找些门路，肯定能赚些银钱的。」

    「我知道，其实还有些没做完，只是找个借口叫你歇一天罢了，明天你去了镇上，也别舍不得花钱，多买些肉回来，咱们好好吃上几天，补补肚子里的油水。」

    王蓉的绣活做的好，又惯有新意，做出来的绣活在绣坊里一直都很好卖。只是自打她怀孕后，送到绣坊的绣活数量那是越来越少。老板娘心里着急，可是也没有办法。这次刘铁破天荒的提前去送绣活，喜的老板娘跟个什么似的，还特意多送了刘铁小半袋的废旧布料，并一个劲的叮嘱。「绣得一些了就给我送过来，我不嫌少。有了新花样，我也按新花样的价格给。」

    刘铁也不多话，只笑着点头，一副憨厚的不行的样子。

    从绣坊出来，买完肉，刘铁又去糕点铺子那边逛了逛。自打家里开始做枣糕，就很少再往家里买糕点了。只刘铁心疼媳妇儿，想着媳妇这些日子似乎又瘦了，想要给她买点儿好吃的，最后挑来挑去买了半斤蜜饯。

    带着买好的东西回到家里，刘铁也没再去上工，而是溜溜达达的去了后山。

    后山上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吐绿，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新发出来的野菜，嫩绿嫩绿的看着就馋人。刘铁顺道摘了一些，然后就往之前挖的几个陷阱地方去。

    冬日里山上都是积雪，路又泥泞难走，除非必要，基本没人上山。他想去看看之前布的陷阱里有没有什么野物？

    当然从心里说刘铁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果然陷阱里空空如也。倒是半途让他意外遇到一只伤了翅膀飞不起来的野鸡。一个冬天过去，野鸡瘦的看着没有二两肉，但刘铁还是很高兴。更高兴的是他在另一边新坦露出来的石块中间发现了之前找的滑石。滑石这东西价格很便宜，但耐不住它打称啊，怎么的也能卖上一笔钱。

    刘铁喜滋滋的想着也不用等明天了，他回头就再去一趟镇上，到药铺问问他们收不收，暂时不收的话他就抽个时间，先用篓子一篓一篓弄下山先存起来。

    心情颇好的记好位置往回走，只是没想到刚下到山脚就听到一阵哭嚎。

 v第42章[03.01]

    却原来是之前因为救人意外得了一笔横财搬走的刘明一家竟然又回来了。

    「说是刘明进赌场，把镇上的房子又给输没了。」

    「真真是作孽，好不容易得来的横财，这才几个月就又给败祸没了。」

    「叫我说，还不如之前就没有那些钱呢，没那些钱还在村里老老实实的窝着，现在去了镇上，村里的地也卖了，房子也卖了，回来可怎么活？」

    他们村也没个地主啥的，要是有个地主还能佃点田地种。

    「那赌坊的人也是狠，听说房子卖了还不够，还要把人也给卖了呢。」

    「啥？还卖人？」

    「哎呦，我的天那，不行不行，我得回去跟我家那几个好好说道说道，要是哪个小子敢进赌场，老娘就打断他的腿……」

    刘明家的回归给村里又添了不少谈资，也让族长起了心思狠狠抓了抓村里懒汉、二流子进赌坊的事，并且下了严令，再有赌博的一经发现直接逐出村子。

    若是以往族长突然这么说，村里肯定要闹一通，但是现下看了刘明一家的悲惨下场，众人不仅不说什么反而拍手赞族长这规矩定的好。

    就连刘老头回去之后，都当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儿的面又警告了一通，「别人家我不管，我们家但凡有人赌博的，直接打断腿，逐出家门，没得商量。」

    王蓉等人自然连连应和‘知道了’‘不敢’什么的。

    生活还在继续，刘明一家的事情在村里一时引起轩然大波，但对王蓉他们的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之后的一段时间，刘铁几兄弟继续帮着董、陈、曹几家建房子开荒地，一连干了有半个多月，自家这边要开始下田准备春耕了才结束。

    此时，王蓉的身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虽然肚子看着大了些，怀孕后期的各种不适反应倒也还没开始找上门。因此王蓉每日的时间分配大体上是这样的：教大丫简单的针法、做绣活、走动、做绣活、走动，中午小睡上两刻钟，下去继续做绣活、走动，时间特别规律。

    这天，男人们还在地里忙碌。王蓉在家里给几个嫂子打下手准备做饭时，刘杏花突然回来找刘铁。「孩子他爹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收到信件，说是要离开家一阵子，也不说要去哪儿。我怎么劝都不听。我想着，阿铁跟他爹好像还说得上话，想要叫阿铁去帮我劝劝。」

    叫刘铁去劝，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能劝得动吗？王蓉怀疑，在她的印象里，陈轩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心思也深，是那种走一步能看好几步的，这种人一旦有了决定，哪儿是刘铁那傻子能劝的动的？

    只是看着刘杏花一脸焦急的样子。王蓉也不好直说，只能叫大丫去田里跑一趟帮着叫人。等人叫回来了，王蓉还特意叮嘱了刘铁一句，叫顺便去隔壁把她哥王栓也一起叫上，怎么的王栓也是亲妹夫，两个人一起事情也好说一些。

    「怎么样？」晚些时候刘铁回来，王蓉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刘铁摇头，这次过去姐夫确实跟他们细细分析了如今的天下局势，也跟他们说了他这次必须出去的理由，但是这些话就像姐夫说的并不能跟家里的妇人说。她们理解不了，说出来也不过多几个人担心罢了。但二姐那边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刘铁想了想跟王荣道，「姐夫过几天就要走，可能会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以后你没事儿多过去陪陪二姐。」

    四月中，正是田里活计最忙的时候，陈轩交代好家里的事就背着个书篓在刘杏花母子的泪眼婆娑中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

    陈轩离开之后，王蓉、陈月经常结伴去陈家，甚至王蓉肚里的孩子都差一点生在陈家。

    那是六月底的一个午后，王蓉，陈月，刘杏花三个人坐在陈家小院儿里，一边各自做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聊天儿，小外甥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玩儿。三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倒也快。眼瞅着快到散的时间了，王蓉肚子突然疼起来。疼痛来得又急又快，毫无经验的王蓉身子一软险些摔地上。

    陈月赶紧到隔壁王家去叫人，一时声音太大把周围几家都惊动了。

    小外甥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哇哇大哭，刘杏花又要顾及孩子，又要看着王蓉，也是手忙脚乱的。

    等到刘氏过来，众人有了主心骨，才好一些。

    「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别怕啊，娘在这儿呢……」刘氏一边安慰王蓉一边叫王栓赶紧跑去刘家那边叫人。

    结果也是巧了，李氏跟汪氏竟然也是这个时间开始肚子疼，一时间刘家直接乱成了一锅粥。饶是金氏自己生了七个子女，有大把经验也是被弄得手忙脚乱的。

    而且之前没想到三个儿媳妇会同一时间生，家里就找了一个接生婆，这会儿临时又去哪里再找两个？

    「我娘是接生婆，之前给不少人接生过，你们要是不嫌弃她是个寡妇……」

    「不嫌弃，不嫌弃……」这会儿当然是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孙女最重要，金氏哪还顾得上这些？再说她这人本身也就不太忌讳这些。

    跟着过来的王曹氏听了忙招呼人去喊她娘曹寡妇。

    曹寡妇来的很快，手脚也是很麻利，还特意带上了接生的家伙事：一个木制的箱子，箱子里有剪刀之类的物什，一看就是熟手。

    可是这还差一个呢？金氏急的满头汗。

    「娘让她们去给两个弟妹接生吧，我已经生过山子跟大丫了有经验，找两个嫂子帮帮忙就行。」李氏主动让出了接生婆。

 v第43章[03.01]

    金氏也实在是再找不来一个接生婆无奈只能同意，「行，那就这样。娘已经叫人去请大夫了，有大夫守着你也别怕。」

    李氏确实不怕，事实上大夫都还没有到李氏的第二个小子就已经生下来了，顺溜的不行。

    汪氏跟王蓉那边就没那么顺了，她们都是头胎，又没有经验。王蓉还好，毕竟在现代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自己省力气不大喊大叫。汪氏却是疼的又哭又嚎的，等到真正生的时候，根本没力气。

    金氏也是急的不行，直接进厂房把汪氏狠狠骂了一通，又亲自下厨房去给三个儿媳妇做糖水鸡蛋。

    一碗糖水鸡蛋艰难的吃完，王蓉生怕孩子在肚子里时间长了弄出个脑瘫什么的，听着曹寡妇的吩咐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往死里使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几个时辰那么长，王蓉只听得自己一声尖叫，身下便滑出了什么。

    「生了生了……」

    生的是男是女王蓉并没有听到，因为那会儿王蓉已经昏过去了。不过王蓉先一步生下孩子，还是刺激到了汪氏。在汪氏想来王蓉的身体比她要差不少，现在竟然王蓉都生了，她还没有生，这么一刺激，孩子竟然也从肚子里滑了出来。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刘家一天喜得三孙，刘老头跟金氏喜的嘴巴咧的都合不上了。刘桂花也是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拾掇拾掇赶回来帮忙。

    三个儿媳妇同时坐月子，这在十里八村都是没有过的事。金氏两口子，虽然高兴，却也给忙活坏了，洗尿戒子都洗的手软。

    惯常一个孩子就够闹腾的，更何况是三个？三个小婴儿时不时一起来个嚎哭三重奏，能把房顶都给掀了。

    大人还能痛并快乐着，家里狗蛋儿狗儿山子几个孩子却是在几天后就忍受不了三个小不点的荼毒宁愿跟着大人下地干活也不愿意在家里带着了。

    王蓉自己也不好过，明明都是一样怀孕，月子里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她身体素质还比汪氏、李氏更弱些，可她的奶水却就是比汪氏奶水要多。时不时的还要救济下小侄子，充当一下奶妈。但是小小婴儿这种东西，他嘴上也没个轻重，有的时候吃个奶能搓的人生疼……你还没法拒绝。

    又一次忍受完给小侄子喂奶的酷刑，王蓉赶紧将小不点拾掇拾掇扔给进门的刘铁，让他给汪氏两口子送过去。

    「不然我跟二嫂说一声，叫二嫂帮着喂几次？」刘铁实在看不得每次王蓉给小侄子喂奶疼的要哭不哭的样子。

    王蓉也想啊，可是这孩子他喝奶就那样，到二嫂那也搓，「二嫂前面已经帮着喂了两天了，实在受不了了才叫娘抱过来的……」

    「这什么破习惯」刘铁抱怨两句，却也无可奈何，这么点孩子还能打还怎么的？

    送完孩子，整好，金氏熬了鸡汤，刘铁就跟王蓉盛了一碗端进来，「今年这天气有点反常」进入六月后就没怎么下雨。原本六七八三个月，应该是全年雨水量最大的季节。但是今年到现在就下了一场小雨，连地皮都没湿透就停了。「族长跟里正这几天怕是要让大家伙进山找水源，我想明天去借两辆牛车，把那些滑石弄到县城卖了。」

    「不等等了？」

    「不等了，镇上这东西需求量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要，还是卖了换银子放手里放心。」

    「就你自己去？」

    刘铁摇摇头，「那肯定不会，我晚点去问问董仁杰，看他明天有没有空，有空就找他跟着走一趟，我许他一成的利。」

    刘铁也是接触的多了才知道董仁杰那家伙看着瘦不拉几的，力气竟然大的惊人，加上系统学过武，身手非常不凡，有他一起，他们这一行安全性会大很多。

    王蓉点头，她对董仁杰的勇武也略有耳闻，不过还是要叮嘱一下，「路上万事小心，实在要是遇上什么事情，保命最重要。」

    「知道知道，放心吧。有你们娘俩在，我牵挂着呢。」不会做傻事的。

    「去县城？」

    刘铁点头，「不瞒董兄弟，我手里有些药材，准备送到县城卖掉，只是现在外面不太太平，想要借董兄弟的武力震慑一下，届时我会拿出一成所得予兄弟……」

    董仁杰忙摆手，「刘铁兄弟太客气了，不过是走一趟的事，当天就能来回，都是乡里乡亲的，受什么银钱」，再说他们当初还欠着刘铁那么大的恩情，「刘铁兄弟要是实在不好意思，等孩子满月了，叫上兄弟好好喝上一顿就成。」

    董陈曹三姓在这山凹里现下是刚刚立足，正是融入阶段，董仁杰有武力这种人真的想要赚钱还真不难，但家里人能够被村里人接受却不容易。原先他们想着也跟王家、陈家学跟村里刘氏联姻，可是这结姻亲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成的，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去参加刘家的满月宴是一个很好的融入机会，到时候让大家看看他们董家是什么样的人，了解了，熟悉了，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

    这是互利双赢的局面，刘铁没有理由拒绝，两人很快就约定好了。山凹里所在的县叫平山县，是一个不大的小县城。县里有三家医药馆，分别叫积善堂、济仁堂、福佑堂。

    为了尽可能把这两牛车的滑石卖个好价钱，在去县城之前，刘铁特意托人好生打探了一番。总得来说三家医药馆口碑都算还不错，但在收购药材方面给出的价码却又略有不同，相对来说福佑堂的价格会更公道一些。当然，这些刘铁也都只是道听途说，具体情况还要等到了县里，再详细打听打听再说。

    路上，刘铁跟董仁杰商量，回头等他们卖了这批药材，看看县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比较便宜的，说不定还能做个二道贩子。

    董仁杰深以为然。

    两人一拍即合，说的甚是热闹，正说闹着，突然前面蹿出来十几个拿着刀枪棍棒的山匪。领头人一脸络腮胡子，看不清楚面容，上来便粗声粗气的大声道，「抢劫，识相的给爷爷们把东西留下，爷爷就饶了你们二人性命。若是不听话，直接把你们俩剁了……」

 v第44章[03.01]

    「口气不小呀！嘿，我说大胡子你是哪条道上的？」

    「就是这条道上了。甭墨迹，赶紧的。爷爷们忙着呢」络腮胡子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董仁杰听了一乐，「正好，你爷爷我也忙着呢。」

    「嘿，老大！看他这么不识抬举，给他点颜色看看。」

    小喽啰话音一落，那络腮胡子便提着根大铁棍冲了上来，抡起大铁棍就往董仁杰身边的车上的砸。

    刘铁下意识低呼了一声，「小心！」

    结果话音还未落，那大胡子已经整个人带着铁棍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砰了一声。

    剩下的山匪见了，吓得一哄而散。只刚刚出声的那个小喽啰虽然心下有些害怕，还是跑到了络腮胡子身边，看了一下络腮胡子的情况。「两位好汉饶命，两位好汉饶命。我们就是附近的老百姓，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做了这营生。之前也只是谋些钱财，并未害人过人性命。求两位好汉饶了我和大胡吧？」说着就连着磕了好几个头，磕得满脑袋都是血。

    刘铁看了直皱眉，「行了，也别磕了。你说你们是这附近的，你们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子的？这里离平山县可不远，你们在这里抢劫竟然都没人管吗？」

    「我叫张小山，大家都叫我张三，大胡子叫胡大柱。我们都是几里外胡家桥的。我们做这个……官爷们肯定是管的，只是太多了也是实在管不过来。再说我们也不是真的山匪，只偶尔出来一趟。等官爷他们来了，我们早就回去了。他们也抓不到我们……」

    「你们以后还打算做这个？」

    「不不不，不敢了，这次之后我们再也不敢了，好汉饶了我们性命吧。」

    「这……」刘铁一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放了吧，怕这些人回去不学好又出来危害别人，不放吧，难道要把人杀了？

    刘铁看向董仁杰。

    董仁杰摇摇头，刘铁看不出来，他带着一家人逃难自己手上就沾过血却是能看出来的，这些人没见过血，他们说的没害过人性命应该是实话，且从刚刚明明能够逃走，这人却还是选择留下来看，是个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因此开口道，「放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发个毒誓，用你所有的家人朋友起誓」

    张小山顿都没打一个，赶紧就给发了毒誓，说的要多狠有多狠。

    「行了，滚吧。」

    总算捡回两条命，张小山连滚带爬的拖着大胡子跑了。

    再次上路，刘铁、董仁杰两个都有些沉默。虽然张小山说的不多，但从仅有的信息中他们也能推断出现在外面的情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好。

    于是接下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打起了精神，再不敢肆意聊天了。

    总算一路平平安安的到了平山县，果然城门口也是戒严了。幸亏他们这一次为了以防万一找里正开具了路引，要不然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一个人奉上五个铜板，终于在差役大哥的呵斥声中进了平山县县城的刘铁已经完全没了打探价格的心思，两人一路直奔福佑堂。

    许是将近中午的原因，福佑堂里静悄悄的，只有个药童撑着脑袋趴在柜台前打着瞌睡。

    「小哥醒醒，小哥醒醒。」

    药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你们是看病还是抓药？看病的话，大夫回去吃饭了，要等一会儿才会过来，抓药的话把药方给我。」

    「我们既不是抓药也不是看病。我们有一些药材想看看贵店收不收。」

    「药材什么药材？」

    刘铁忙伸手取出块样品滑石递到药童跟前。

    「滑石？」药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我们店里应该是要的，只是现在掌柜的不在。要不您二位在这儿等一会儿。估摸着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掌柜的就该回来了。」说着药童还给指了个地方，那边有供休息的椅子，示意他们可以去那边等。

    「行，多谢小哥了。」

    药童摆摆手，又垂下脑袋继续打瞌睡去了。

    过了约莫有大半盏茶的时间，外面走进来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人。

    想着这人应该就是掌柜的，刘铁赶紧起身迎了上去，说明来意。

    「小哥可否让我看看样品？」

    刘铁忙将刚刚的滑石递过去。

 v第45章[03.01]

    那掌柜的接过去看了看捋着胡子露出满意的笑容。

    近来外面世道比较乱，掌柜的进货渠道也受到了影响，县城药馆的用货量又比较大，福佑堂仓库里的滑石也所剩不多了。这些日子掌柜的正愁着呢，没想到刘铁就来了。

    掌柜的为人不错，也不是那心黑手狠的，东西他又正得用，给的价格很是公道，两车滑石总共给了5两银子。

    「小兄弟以后还有其他药材尽管往我这送，保证不让小兄弟吃亏。」

    「掌柜的为人实在，一定一定的，不仅是我，回头我们村里有人卖药材，我也让他们送到您这来。」

    辞别了福佑堂的掌柜，两个人简单在县城逛了逛，也没看到啥便宜又好的东西。想了想，来都来了，刘铁干脆买了一堆油盐酱醋带了回去。油盐酱醋耐储存，不易坏，买多了，还能便宜些，且以后世道不知道怎么样，存上一些以后也少跑几趟镇上。

    没想到东西刚到家就被左右邻居换回去几两盐。刘铁一想，得，干脆在家里开个小杂货铺子卖油盐酱醋得了。

    乡亲们知道了竟然也都欢迎，哪怕比镇上稍微贵上一两个铜板，大家也愿意在村里买。虽然一次性卖不出去多少，但十天半个月下来也能赚上几十个铜板。

    这活儿又不累，也不需要特意安排人，家里好几个孕妇谁看一眼就行。

    为此，金氏还特意在前面收拾出来半间房子，然后又让刘铁兄弟几个打了个似模似样的货柜，用来放油盐酱醋这些东西。来买的人多了，渐渐的名声就传出去了。

    这天下晌，王蓉刚刚喂完孩子，刘桂花突然带着大柱、二柱、柳叶三个孩子回来了。

    「咋这个时候回来了？」金氏还以为两口子吵架了。

    刘桂花赶紧笑着解释，「没有没有，没跟孩子他爹吵架」，自打过继出去，她的日子那是跟在蜜罐里似的，有啥好吵的，「就是几个孩子吵着要看小表弟们，我就带他们来了。顺便的，村里的大娘、嫂子们让我顺便给捎带点油盐酱醋回去。」

    「那咱家的价格可比镇上贵点儿，你跟人说清楚没啊？别给自己亏了。」金氏可没想着是自己闺女，就给便宜什么的，那样生意就没法做了。

    「娘就放心吧，我都跟她们提前说好了。」

    那成，金氏点点头笑着招呼柳叶几个过去看小宝宝。

    小婴儿闹腾，狗娃几个虽然也喜欢，却也禁不住长久魔音穿耳，这会儿刚好躲出去不在家。

    「娘，你看小表弟真可爱。」白白胖胖的胳膊，软乎乎的一戳一个窝窝。

    刘桂花跟着笑着点头，几个孩子确实养的好，看着就壮实，刘桂花的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抱抱那个，哪个都不舍得放下，「娘，起名了没啊？都叫啥？」

    「还没呢，老二老三都不知道该叫啥，老四倒是想了几个名字，却又觉得这个好那个也好。你爹也想跟着凑合，还说要名字他来取，但是你看看他那起的都啥名？我看呀，后面估摸着多半还是去找你族长大伯起。」

    「去找大伯起也没啥不好。族长大伯识字，起的名字文雅又好听。」

    可不？可是家里这几个还是不愿意放弃。

    「随他们折腾去吧，反正也没几天了，满月前总要定下的。对了，你们村有没有说要出去找水的事儿？」他们村里已经商量好了，后天一早就出发。

    「说了，好像是跟这边村里一起」

    金氏点点头，这样也好，彼此间也有个照应。就是这老天爷，哎，也不给人个活路。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金氏的抱怨。当天夜里就开始电闪雷鸣，然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家里几个大的小的孩子被电闪雷鸣吓得哇哇大哭。

    一家人尚且来不及惊喜下雨了，就开始忙着哄孩子。

    「哦，不哭不哭，宝贝不哭啊，娘在呢，娘在呢，宝贝不哭……」

    王蓉一开始怎么哄都不管用，小家伙小嗓子都哭的有点劈了，后来实在没办法，王蓉把孩子外面的襁褓拆了，然后让孩子贴在自己胸口位置，尽量遮住孩子的耳朵遮住眼睛，然后让他能够听到母亲的心跳声，闻到熟悉的味道，慢慢的才安静下来。

    他们这边安静下来，金氏老两口又开始操心小闺女刘杏花那边。陈轩不在家，陈家就刘杏花带着两岁的孩子，跟一个陈老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担惊受怕呢？

    想到这儿，金氏对陈轩便多了几分抱怨，「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让杏花嫁给王栓，不说大富大贵的，最起码日子过得太平。」什么读书人，关键时候屁用都顶不上。

    「行了，你这话说的……你可别在老四面前说。那杏花要是嫁到王家，老四媳妇儿还能嫁过来？你能有大孙子？你可别忘了，王家那儿媳妇到现在还没怀上呢。」

    金氏一想也是，「哎，这陈家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陈轩吧说是出去做事也没个音信抛妻弃子不着家，陈月吧，又是嫁了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也就是老四媳妇她娘人好，换个人试试，那陈月还不得给磋磨不成样子？」

    「行了行了，你也好，女婿出门你不也没上门闹吗？你也就嘴上功夫……赶紧的，把我的蓑衣拿来，我去杏花那边看看。」

 v第46章[03.07]

    「你注意一点儿。老大你跟你爹一起去……」

    另一边成家

    刘杏花确实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困难。孩子哭的停不下来，哄不住，嗓子都哭哑了。

    陈老头心疼曾孙子，过来看看，结果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倒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刘杏花想要扶又扶不动，大声叫人来帮忙，可电闪雷鸣的又夹杂着哗哗的雨声，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隔壁，陈月、刘氏等人倒是想过来看看。可很不巧的，二婶张氏又被这电闪雷鸣的惊着犯病了，一家子人注意力都在张氏身上，根本抽不开身。

    刘杏花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又不敢放着一个两岁的孩子跟倒在雨水中的老公公出去求救。这一刻，刘杏花多么希望陈轩就在身边，可是陈轩没有，第一次刘杏花对陈轩有了怨怪，怨他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不在她身边，怨他丢下他们老的老、小的小……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陈轩，看着窗外的大雨突然心头一悸……

    ＃＃＃

    「杏花，杏花，在吗？杏花，是爹啊，快开门，杏花你没事吧？」

    院门突然被敲响，对刘杏花来说却仿如天籁。

    「爹……来了来了。」刘杏花哭着抹了把脸，爬起来去开门。

    院门打开的第一时间，刘杏花扑在刘老头怀里，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哭啊，不哭，孩子呢？」

    「在屋里呢，老公公摔了，我扶不起来。」

    「没事没事，这里交给我跟老大。你赶紧去看看孩子，把孩子哄好，别哭伤了嗓子。」

    男人力气大，刘金只一抄手就轻轻松松将陈老头从地上抱了起来。只是陈老头到底年纪大了，摔了一跤，身上便有些不好。这种情况又没办法去镇上请大夫，只能这么熬着。

    「爹你先回吧，我在这儿守着。」

    「是啊，爹您先回去吧。」刘老头年纪也不小了，身子骨也不如年轻时壮实，今天又淋了雨，刘杏花还真怕她爹也倒下。

    刘老头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也不逞强。「那行，爹就先回去。明天等天亮了雨小点，老大，你去镇上请个大夫过来给亲家看看。」

    「哎，爹，您放心吧，我知道的。」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一场急雨下了大半夜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停了，刘金赶了个早，往镇上跑了一趟。

    「大夫，怎么样？」

    大夫摇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原本身子骨就不大结实。这一摔，要是年轻人养个个把月也就没有问题了。只是人老了骨头长得慢，怕是不太好痊愈。且以后多是要在床上度过了……」

    大夫话一说出来，刘杏花还没说什么。过来看情况的金氏，先嚎啕着拍了大腿，「我苦命的闺女呦……」咋就这么命苦。

    「娘，您别这样。」刘杏花也觉得自己命苦，可那又能怎么办呢？该过的日子还要往下过。而且她是个要强的，并不希望自己被人同情怜悯。哪怕生活给她太多的磨难。她也要尽自己所能把日子过好。

    回头陈老头问起他的病情，刘杏花还能笑呵呵的安慰他，「大夫说没事儿，养养就好了。回头我给爷爷多做点骨头汤喝，说不定还能好快一点呢。」

    刘杏花的所作所为，不仅让王蓉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自叹弗如，佩服不已，就连偶尔到这边来跟董仁杰结交的刘通听了都很是受触动，决定帮上刘杏花一把。

    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刘通大概知道陈轩现在在哪里？他打着试试看的心态，往那边寄了一封信，信里细细说了陈轩家里的情况，把陈老头的受伤，刘杏花又要照顾幼子、又要照顾老人的种种不容易，都说的很煽情，让人读来潸然泪下……

    陈轩几经辗转收到这封信，也确实被感动不已。可他那边战事正是关键的时候，也确实走不开。无奈也只能让人送了封信并百多两银子回来供家中花用，又给刘家、王家都写了信，言辞恳恳的恳请他们帮忙代为照顾年迈的爷爷及娇妻幼子，又说了自己这边的艰难。

    金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陈轩说几句软话。金氏立马又去开解刘杏花叫她别记恨陈轩，「男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说到底他也不还是为了你们的孩子……」

    王蓉不知道金氏的话，刘杏花有没有听进去？但是就她自己而言，她是不愿意过刘杏花那样的日子的，哪怕将来陈轩真的能给刘杏花挣来大富大贵甚至诰命……偶尔，王蓉也会庆幸当初她嫁的是刘铁，一个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虽然人不是多英俊多有涵养但为人贴心知道疼人，而不是陈轩……

    外面风雨飘摇，王蓉的日子变化却并不大。出了月子后，日子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平静。每日绣绣花、逗逗孩子、做做家务，再三五不时的带着孩子回王家转转，去隔壁陈家看看小姑子刘杏花，日子过得简单而温馨。

    三个孩子的名字在满月这一天，也都定了下来，李氏儿子叫平平，汪氏的儿子叫安安，王蓉家这个叫刘定。三字名字最终都出自刘老头之手，刘铁之前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名字都没能用上。为此，刘铁背后没少吐槽刘老头。

    「行了，说两句也就差不多了，你还说上瘾了，小心你爹削你……」

 v第47章[03.07]

    刘铁得意笑，「我爹最近才顾不上我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娘为了老五的事儿，忙的都快飞起来了」连看三个孙子都排到后面去了。

    之前就说客栈掌柜的对刘锡有好感，想要留他做侄女婿。现下考察期过了，掌柜的终于开口允了小两口子的亲事，金氏、刘老头两口子自然要高高兴兴的张罗起来，哪有空理会刘铁？

    「你也就这点出息……」王蓉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转头跟刘铁说起了未来弟妹镇上的林姑娘。

    林姑娘，人王蓉已经见过了，长相一般身材一般要说周身最有特色的怕就是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不过性子明朗大方，是个很好的姑娘。对方虽然一直住在镇上，却也没有看不上刘家。对待刘锡几个哥哥嫂子也都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之前家里三个孩子满月，那林姑娘还给三个孩子每人做了两件小衣服……而且人家一开始就说好了，她跟老五成亲后，先在家住一段时间，然后就继续回镇上上工。之前刘锡该交的钱婚后也照样交，直到刘家分家。

    人家大方，王蓉觉得她这做嫂子的也不能小气，于是跟刘铁商量，「你说第二天敬茶见礼的时候我要不要给弟妹送点什么东西？把之前人家送小衣服的人情给顺手还了？」

    「也行啊，你看着办呗」，现在他们这一房人情往来的事儿基本都是王蓉在负责，刘铁也就偶尔帮着出出主意，「不过你自己一个人送不太好吧？要不你跟大嫂她们商量一下？」

    「成吧，那我现在就去」说做就做，王蓉将手上的针线活一扔，交代刘铁看着点刘定小娃娃就去前院找张氏几个去了。

    找到人，王蓉将敬茶时送点礼物的事儿这么一说，李氏先愣了一下，「之前也没这个规矩啊。陡然来这么一下不太好吧？」好像对方就比较特别似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咱们之前不收了人家的礼嘛。」对方做的小衣服还特意选的细棉布柔软透气又吸汗，显见是花了一些心思的。「人家有来，我们总得还回去。且我估摸着五弟妹的为人，到时候嫁进来怕是还会给我们或是孩子们准备礼物。到时候咱要是什么都没准备……」这面子上可不好看。

    妯娌几个听了觉得也有道理，那就送吧，「只是送什么好呢？」太贵重的她们拿不出来，太便宜的又显不出心意。「四弟妹你有什么想法？」

    王蓉笑笑，「嫂子们还不知道我？我也就一个绣活拿的出手了，我想着要么给弟妹绣个小屏风？做的精细些，雅致又好看……这东西虽然咱们乡下人家用不上，他们以后去了镇上却是用得上的……」

    「还是弟妹这有手艺的好，做什么都方便，哪像我们这蠢笨的？」汪氏挠头。

    李氏白着眼推了汪氏一下，「去，蠢笨的是你，别扯上我，我聪明着呢，有什么好难为的，咱乡下的礼不就那些，不拘是布料、针线活还是吃的亦或是直接给些铜钱，哪一样使不得？」

    「那成啊，我就看着二嫂了，二嫂给什么，我给什么」反正她是不费脑筋。

    真正为难的反而是大嫂张氏，毕竟没有之前小衣服的礼要还，她这的轻重就不好把握。

    最后王蓉给出主意，「要不大嫂你多准备一份，一份礼轻一些，一份礼重一些？」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稍微麻烦了一点而已。

    商量好各自要准备的礼物，妯娌几个又在一起说起了刘杏花家小子过周岁宴的事。

    陈轩不在家，估计陈家也不会大办，但她们是嫡嫡亲的舅舅舅娘，不管这周岁宴办不办，操办的如何，她们那份礼都是少不了的。

    王蓉这边还好，给孩子做个小肚兜、做双软底鞋什么的，布料、针线都是现成的，也就是顺手的事情，也不要什么额外的成本。

    「我们就难了，之前好不容易存下几个铜板，接下来两个月都得拿出去了。」这到哪儿，钱都不好赚、存不住啊。

    「行了，三弟妹，你就甭抱怨了，回头等明年你家安安过周岁，这些礼就又收回来了，亏不了你的。」礼尚往来、礼尚往来嘛，你收了人家的礼要还，同样的，人家收了你的礼也是要还的。

    汪氏红着脸尴尬的颔首，「我也没说亏什么的，就是……你们也知道，之前我们在外面借了不少银钱都还没还清呢。」

    现在这一大家子，兄弟五个，老大人家有多年积蓄，老四两口子会生财，老五家的嫁妆丰厚，老二也比他们强，算来算去就她们三房最穷。若是往年九十月份庄稼收上来，说不定还能分上一笔卖粮食的钱，今年，之前几个月没下雨粮食减产是必然的，庄稼能有往年的一半收成够一大家子吃喝不至于饿肚子就不错了，哪还敢妄想有盈余？这么一想她不精细些，他们三房之前借的银钱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什么时候手里才能存下银钱？她也幻想着她们自己搬出去自己盖个大院子住着呢……

    想到房子，汪氏道，「老五不是定了十月里秋后的好日子？这眼瞅着马上都秋收了，怎么还不见老五回来收拾房子？爹娘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应该是已经跟老木叔那边订过了吧？我之前听到娘念叨来着，不过应该也没订太多，五弟他们到时候应该也不会在家里住太长时间，与其在村里订到时候费力气往镇上拉，倒不如直接去镇上买方便。」

    几个女人闲聊，日子总是溜走的很迅速，很快就到了金秋收获的时节。

    今年因为早前缺水，庄稼普遍长得不太理想，果子干瘪、细小，甚至还有没挂果的情况，因此气氛不是很好，好几次王蓉抱着刘定哄的时候都听到刘老头在院子里看着堆放着的谷物叹气。

    「今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太好，比预计的还要差一些，我估摸着收成勉强能达到往年的四成左右」往年一亩地能收大概三百多、四百斤，今年估计也就一百五十斤左右，「都留下也就将将够吃，再从中挑拣出好的留种，恐怕一家人吃都勉强，所以，接下来家里没事的，都多往山上跑跑……」山上有板栗及各类坚果什么的，再不济还有些蘑菇菌子、野菜什么，寻些回来也能勉强饱腹。

    「老大、老四，你们两个明天去镇上一趟，问问老五那边还有什么需要的，顺便再看看能不能买些粮食回来。」家里只收上来的这点粮食，刘老头总有点不安心。

    「老头子，粮食不是勉强够吃嘛？就不用买了吧？家里也没多少银钱。」

    刘老头摆摆手，显然这事没得商量，「家里有多少都拿出来，没有就先让老大、老四垫上，至于老五娶媳妇的钱，没有了就去借，粮食一定要买。」

    事实证明，刘老头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老大老五刚从镇上拖了一车粮食都还没到村里呢，镇上的粮食就涨价了，不对，应该说可以卖没得买了，都被远方来的‘商人’买空了。

    不仅如此，还有人到镇子附近的村子四处高价买粮。

    有了前两年几户人家卖粮结果引来流民抢了粮食的事情在前头，这次山凹里倒是难得的，没有一户提及卖粮的事，当然也可能是自家都不够吃，没得卖。

 v第48章[03.07]

    秋粮入库，买回来的粮食，刘老头也都带着几个儿子工工整整的给码到地窖里，看着地窖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刘老头满意的点点头。

    「这里这些粮食是家里的救命粮，没有到那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许动用。以后你们分出去自己单过了，也都记住：粮食就是咱老百姓的根，不管是丰收年还是荒年，都要备足粮食，还要多储备一些，那个什么谋酬……」

    「爹，是未雨绸缪」

    「对对对，未雨绸缪，杏花女婿这人虽然说话文绉绉的，做的事儿也不是很地道，但有些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刘铁兄弟几个跟着点头，确实。

    「行了，上去吧，老五成亲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老四你跑一趟你老木叔那去问问，之前家里订的家什做的怎么样了？做好了就给弄回来，老五的房间里也该收拾收拾了。」

    刘铁点头出了地窖，脚下没停就往老木叔家去了。留下刘金几个大眼瞪小眼。

    老五的亲事其实要准备的也不多，聘礼送过去，跟老木叔那定做的家具做好了抬回来，收拾好新房，兄弟几个跑一圈通知完亲戚朋友，再准备上一些酒菜就没啥事了。

    整个过程，王蓉就跟着几个嫂子去新房里帮着参谋了参谋怎么布置，帮着想了想酒席准备哪几个菜……

    就连成亲当天，王蓉都没被金氏安排活计，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安排了，就是负责照顾平平、安安、刘定三个小奶娃，怕王蓉忙不过来，金氏还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助手——大丫。

    别看大丫也不过才六七岁，却已经是个小大人了，照顾起三个奶娃娃来像模像样的，哄孩子手段那更是一流，王蓉都要靠后站的那种。

    加上几个奶娃娃也确实还小，将将会翻身，王蓉将三个小奶娃，用被子围在床中间，任他们自己玩，旁边再有大丫眼睛都不眨的盯着，王蓉只需要一边做绣活，三五不时抬头瞄一眼，需要换尿戒子了，喂奶了，给换个尿戒子，喂个奶即可。

    「四婶，小定又把小手手吃到嘴里去了。」

    抬头看过去就见小家伙正啃手指啃的喷香，王蓉忍着笑站起身，走到床前，俯身轻柔的将小家伙的小手从嘴巴里抽了出来，一开始小家伙还有些不乐意，小眉头都囊起来了。王蓉又去轻抚对方的眉头，不知道是不是抚的舒服了，小家伙咧着小嘴笑了起来，看的王蓉心都化了。

    「小定笑了，小定笑了」大丫乐的直嚷嚷，外面刘杏花正好抱着小外甥进来，小外甥听到里面的动静，直闹着要下地，「地，弟」

    「好好好，下地，看弟弟」刘杏花叫怀里的孩子闹的没办法，只能把人放下。

    甫一放下，小不点就蹬蹬蹬迈着小短腿直奔床前，一个前扑扑在王蓉腿上，「舅，弟」

    「好好好，舅娘抱着看弟弟好不好？」王蓉房间里的床有点高，小不点个头太小，看不到，还知道向王蓉求援当真是机灵。满足了小外甥的要求，王蓉又转头跟刘杏花打招呼，「二姐是从前面来的？前面怎么样？忙的过来吗？」王蓉这只听着热闹，什么都看不到。

    「看着还行，不忙，你这带的过来吗？」

    「带的过来，刚刚我还做绣活来着，全家现在恐怕就数我最清闲。」王蓉笑言。

    「那也就是他们这会儿没闹，等会儿闹起来，也有你头疼的。」小孩子闹腾起来，刘杏花那是深有体会。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杏花话刚落下没多会儿，平平就哭了，然后跟着安安、刘定也开始扯着嗓子嚎。

    王蓉忙上前将手伸到小衣服里检查，原来是拉了。

    旁边就有干净的尿戒子，王蓉快手快脚的将脏了的尿戒子取下来扔到旁边的木盆里，取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兑温水给平平洗了洗小屁股，然后将干净的尿戒子换上，又哄了哄，平平哼唧了一会儿就不哭了。

    另外两个安安、刘定看小兄弟不哭了，两小只很快也被哄笑了。

    刘杏花看着惊讶的不行，「这也太好哄了吧？我们家晨晨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好伺候……」

    然后小外甥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娘在说他坏话，一个劲的用小手去推他娘，嘴里还一个劲咕哝，「晨，听话，晨，听话」，逗得王蓉乐的不行。

    刘杏花又是尴尬又是好笑的轻拍了下晨晨的小屁股，「就你精」

    笑闹过后没多久，刘桂花两口子带着孩子也到了。大柱，二柱，柳叶一到这就一溜烟的跑进来要看小表弟们。王蓉这间小小的屋子险些没塞下。还是刘桂花怕大柱，二柱实在闹腾，且年纪也大了，都是大小伙了，让他们去外面找狗蛋、狗娃、山子他们玩儿去了，只留下柳叶一个小姑娘正好跟大丫凑做一堆。

    刘桂花自己也没在屋里多待，只简单跟王蓉，刘杏花说了两句话，就到前面帮忙去了。

    不多会儿，前面又是一阵喧闹，这种喧闹声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李氏进来给孩子喂奶，顺便过来叫刘杏花，柳叶他们去前面吃午饭。「弟妹你也去吃吧，我在这儿看一会儿，你吃完再过来换我就行。」

    王蓉也没跟李氏客气，只是到了前面才发现家里竟然来了那么多人，乌泱泱的前院基本上都塞满了。好多面孔有些生，王蓉甚至不怎么认识。

    「你是老四家的吧？长得可真俊……」

    「是？您是？」

 v第49章[03.07]

    「哦，你不认识我，我是你南边的姑奶奶，上次你跟老四成亲我也来了，只是没见到你……」

    「？」这个王蓉一脸懵逼，好在大嫂很快就发现了她这边的尴尬，过来给她解了围。

    老太太也没有为难她，还在大嫂面前夸了她两句，说她有礼貌，长得也俊，有福气什么的。

    将老太太送到席上坐下，又亲自给老太太倒了杯水，王蓉下来才有时间听大嫂给她解释，「这个还真是姑奶奶，是相公他们嫡亲的姑奶奶，公爹的亲姑姑，就是嫁的有点远，在南边。一年回不来一趟，基本上也就是家里有红白事的时候才会过来。我嫁过来这么多年也就在你们成亲的喜宴上见过几面。」

    因为离得太远了，这年头交通不便，走动起来实在是困难。

    「你估计没注意，你之前成亲收的礼里面，就有这位姑奶奶送的」

    这个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位姑奶奶家里都有什么人啊？我们要不要备一份礼啊？姑奶奶会在家里呆多久？」

    「姑奶奶就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嫁的比我们这还北一些的地方，小闺女听说是早年几岁时带回来走娘家时叫人拐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回来，姑奶奶这么多年坚持回来，一个是会顺道去看看大闺女，另一个估摸着也有找人的意思……」顿了顿，大嫂又道，「礼就不用了，娘都会备上的，姑奶奶每次回来都不会待多久，都不会在这过夜的。」

    王蓉无意识的点点头，脑袋里还在想着孩子被拐的事儿，「既然是在这附近丢的，这附近有找过吗？」

    「怎么会没找过，听狗蛋他爹说，当初他爷都魔怔了，带着他爹几乎把附近都翻遍了……」根本找不到，为此，爷爷奶奶到死都对这位姑奶奶带着愧疚。

    这个王蓉多少能理解一点，就像她对娘家堂弟王成，哪怕心里清楚他很大可能是活不下来的，也在心里期望着他还在另外一番天地间活的好好的，终有一天一家人能够团聚，「那那位小表姑有什么特别的吗？比如胎记什么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嫂摇头，「再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呢。「不过我倒是听相公提过一嘴，据说那位小表姑长得特别好，尤其一双眼睛……」

    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王蓉脑海里就总是时不时的闪过小表姑的事情，第二天弟妹敬茶时竟然还因此闪了神。

    「弟妹，想啥呢？五弟妹叫你呢。」

    「啊？」王蓉一个激灵，看着五弟妹拿着的礼物，歉意的笑了笑。

    还好五弟妹林氏面上并未有什么，「四嫂这是弟妹的一点心意」礼物还是给小娃娃的东西，不过这次不是小衣服，而是一个小巧可爱的银锁，分量不重做的却很是精致，上面刻着富贵平安字样。

    王蓉瞟眼看了下，其他三房也都是一样的，便没推辞，并转身将旁边自己准备的小屏风取了过来算是回礼。

    林氏一见到王蓉手上的小屏风就很是喜欢，尤其是上面的猫戏图更是自己肖想了很久，甚至为此买了绣坊不少块帕子也没学会的，「原来镇上绣坊的各种猫戏图就是从嫂子这出去的？嫂子有时间可要教教我，我想学绣猫好久了，却总不能得其神韵。」

    「弟妹想学尽管来找我」王蓉笑着颔首，一点也没有藏私的意思。

    反倒是金氏，咳嗽了两声，「你们自己的手艺，爱教谁教谁，本来我不应该管，不过老五家的刚刚嫁过来，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说一下，你四嫂好心教你，但这是她吃饭的手艺，你学会了不可抢她生计，可知？」

    林氏在家的这段时间，几个妯娌相处的还算不错，一个是林氏事儿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王蓉学猫戏图的绣法，另一个也是林氏很懂得眉高眼低，平时不管是大嫂做家务，还是王蓉几个带孩子，她都会主动帮忙，在家里不管遇上谁也都是一副笑面孔。

    汪氏私下里就跟王蓉嘀咕过，「这个五弟妹，真不愧是镇上做买卖人家的闺女，做事真是那个什么啥啥的都不漏（滴水不漏），你说她这样她不累吗？」

    王蓉笑着摇头，这个她哪儿知道啊？不过应该是不累的吧？我之砒霜彼之蜜糖。犹记得上辈子，发生在她跟她闺蜜身上的两件事，同样是在马路边人行道上对面过来一辆电瓶车，旁边大把的空地那电瓶车不走，偏偏往她身边擦过去，她被撞了下，胳膊被撞的都麻了才反应过来，可人电瓶车已经都开走了，无奈也只能回头骂了声‘神经病’了事；同样一件事情发生在她闺蜜身上，她那个闺蜜却是人家还没撞上来，她胳膊已经先怼出去了，差点把那骑电瓶车的给怼翻了……所以啊，做人千万不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她人，人与人是不同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老五带着新婚妻子要离开村里回去镇上。

    老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跟往常一样到了时间抬腿就要走，还是林氏拽了下他袖子他才想起来，拉着林氏一起走到刘老头、金氏跟前，跪下给老两口磕了个头，「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常侍奉爹娘左右，孩儿得空就回来看爹娘。」

    一开始老五没这样还好，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是招的金氏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就好像亲手养大的孩子要飞走了似的。

    就连原本只是简单出来送送人的王蓉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再听林氏道，「我跟老五不在爹娘跟前，劳累哥哥嫂嫂们多费心……」王蓉心里突然对林氏就有些厌烦不喜，这林氏太会煽情了，也有点假……

    跟王蓉一样感觉的并不独独是她一人，林氏还在那边作态，汪氏就已经开始跟王蓉挤眉弄眼了。

    好不容易，一家子泪眼婆娑的送走了老五两口子，王蓉赶紧躲回了后院。

    「你怎么也回来了？今天不出去？」

    刘铁摇摇头，「暂时不出去」说完，刘铁观察了一下王蓉的表情，仿佛又酝酿了一下，才开口道，「之前没跟五弟妹多接触，不晓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就今天来看，五弟妹怕是个喜欢做面子的」言下之意为人有点假，「你以后待她也别太实心」跟这种人实诚，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不出去就为了跟我说这个？」王蓉笑嗔了刘铁一眼，「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傻？放心吧，之前她表面功夫做得好，我确实以为她是个好的，可我也留着一手呢」，教她的那副猫戏图比她自己绣的那些可简单多了，可没拿出她的看家本领，「现下既然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以后就更会防着了。」

    「那就好，你心里有数就行。那咱说点别的，家里的油盐酱醋存货不多了，我想着找仁杰过几天再去一趟平山县。」

    「可你上次回来不是说外面不太平吗？路上还遇到了劫匪……」

 v第50章[03.07]

    刘铁点点头，也没否认，不过「多找几个人，再加上仁杰压阵，应该没大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再说这油盐酱醋赚的也就三瓜两枣的，值得上吗？」反正王蓉觉得值不上，再者她们家现在也没到吃不上饭的地步，干嘛去冒险呢？归根到底，王蓉两辈子都只是个小老百姓，没有太大的格局，也没一往无前的勇气、魄力，只想小富即安。

    「这个自然是值不上，可要是有大买卖呢？」刘铁笑着看着王蓉。

    「大买卖？」王蓉疑惑的看向枕边人，「你又找到滑石了？」

    刘铁笑眯眯的摇头，「我先保密，回头你就知道了」说完，刘铁就转身出去了，留给王蓉一脑门的疑问。

    好在这个疑问，并没有留存太久，只是阵势大了些。

    「你说啥？我家老四跟董仁杰他们上山了？」

    「是，而且还是往东山那边去了。」

    村里人日常打柴，弄点小陷阱什么的基本上都是去后山，了不得的去趟南山，因为这两处外围地方比较大，地势也比较平缓没什么大的猎物。东山却不同，东山靠近村庄这边这块地势就很高且陡，据说过了那道山梁里面就有不少大型野兽。

    「这兔崽子，这兔崽子……」金氏吓得话都说不全乎了，把怀里哄着的小安安往汪氏怀里一塞，赶紧爬起来去找族长、里正。

    王蓉也紧随其后。

    到了族长家，族长一听说消息，也是唬的不轻，赶紧去叫人，这一叫不打紧，却是才知道原来不止刘铁，村里好些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都跟着刘铁一起去了。

    「这些臭小子……」这下不仅是金氏急了，族长也急了。

    慌忙组织人手就要上山去寻人。

    王蓉也想跟着去，叫族长撅了回来，「添什么乱？还嫌不够乱啊，回去，都给我回去等。」就连金氏也都被撵了回来。

    「娘，这，刘铁他不会有事吧？」她还不想当寡妇呢。

    「应该不会，那董家小子据说身手不凡，还力大无穷，有他在，又那么多人一起，应该没事。只是他们怎么就突然想起来上山了？老四之前跟你提过没？」

    「他之前倒是神神秘秘的说过要做什么大买卖，我也没往心里去……」谁能想到要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呢？

    「这老四，回头一定要让你爹好好锤他一顿，真真是皮痒了。」

    「啊切……啊，啊切」

    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引得树下几头野猪对着身下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就是一顿猛撞，巨大的冲撞力险些将树上的刘铁等人给摔下去。

    「阿铁，你没事吧？」

    「没，没事。」刘铁摸摸鼻子，低头看向围在属下的几头大野猪，「仁杰，有把握吗？」

    「放心吧，没问题」话音未落，一支铁箭已经射了出去，只听得一声短促的惨叫，一头野猪就倒下不动了。

    「嘿，射中了，董兄弟好样的。」

    周围一圈轰然叫好的。

    「再吃俺一箭……」又是一箭射出，又一头野猪倒下。树上的人正等着看董仁杰将野猪团灭呢，结果董仁杰将弓箭扔给旁边的刘铁直接溜下了树。

    「仁杰，你疯了？」

    「没疯，这两头已经够村里吃得了，剩下的都射死了，不好卖出去，不是说好了吗？俺们把所有的都捉了回头卖到镇上去。」

    可他没想着活捉啊，这也太危险了，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带他们过来了。刘铁急的立马要跟着下来，叫董仁杰制止了。「先等等，俺再放倒两个你们再下来，你们先在树上帮俺干扰那边几个。」

    说完，刘铁就见对方蹑手蹑脚的冲着几步开外一个肥头大耳的大野猪冲了过去，有树枝遮挡，刘铁没看清对方怎么做的，只看到董仁杰冲上前，砰砰几声，只三五息时间，那头大野猪就惨叫着倒地了。

    董仁杰再放倒下一头时，另外一边树上的人倒是看到了，可他们都是一副吃惊、难以置信的表情，等到董仁杰一边提防剩下的，一边招呼他们下树，大家一起将剩下的几头野猪拿下，刘铁过去看那两头被董仁杰放倒的野猪，刘铁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副表情。原来那两头的四条腿中都有两条硬生生的被人给扯断了，猪还活着，那画面实在是……

    捉到了刘铁之前意外发现的野猪群，刘铁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董仁杰去了一个地方，「这处断崖，你能爬下去吗？」

    「？」董仁杰不明所以，不过因为对刘铁的信任，还是细细打量了一下，才道，「有点难度不过可以试试。」

    「真的？这可有五六丈呢，万一掉下去。」

 v第51章[03.13]

    董仁杰再次看了看，点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命开玩笑的。」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也不确定真假，因为我也是从一个采药人口中得知的，我之前老王镇上跑，有一次帮过一个老采药人，他知道我是这村里的人后，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是这处断崖往下五六丈的地方有一处平台，平台上有几株人参……当年他看到的时候那些人参就已经在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人参应该也有些年头了……」

    「你信？」

    刘铁点点头，「我之前到这边来，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下去看看，把人参给采了，可我这身板……」他不敢下去冒险，「野猪群也是因为这才发现的。」

    董仁杰点点头，若真的像对方说的有好几株人参，这个险倒也值得冒。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日俺们带了绳子，俺吊着绳子下去更安全一些，你放心，若真的有，俺们平分」

    说完，也不用刘铁做什么，他已经招呼人过来帮忙了。

    五六丈的距离，对董仁杰来说，就不是多大的事，不过为防万一，董仁杰还是在身上弄了个类似安全绳的东西，保证自己在脱手的情况下，不至于摔的尸骨无存。

    准备工作做好，跟刘铁等人沟通好，他在下面拽绳子，他们就往上拉，董仁杰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断崖。

    「到了没啊？」

    「应该到了吧？下去有一会儿了」

    断崖旁边有荆棘植被等遮挡，上面的人看不清下面的情况，大家只能靠猜，加上上面的人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众人很快就议论纷纷。

    「不会出事吧？怎么还不拉绳子？」

    「是啊，要不要让人下去看看啊？」

    「再等等吧，估计快了」

    就在大家实在等不及计划着实在不行再找个人下去看看时，绳子终于有动静了。

    「快，往上拉，快……」

    「一二三，拉……使劲……」

    随着绳子一点点向上，众人终于能看清董仁杰的身影。

    有人着急想问问东西找到没，又不敢问，怕卸了力气，等到人终于拉上了，大家纷纷凑到董仁杰跟前，「董兄弟找到了吗？」

    董仁杰深深喘了口气，才笑着点头，「找到了，还不少」说着往怀里一掏拿出来个布袋子，布袋里赫然是五根已经长成形状的人参。

    「哎呀，竟然真的是人参，还一下子五根，这下，董兄弟跟老四可发了……」

    「那是董兄弟弄上来的，跟老四有啥关系啊？」有不清楚情况的问。

    「你没听他们刚刚说的啊？人参的地点是老四告诉董兄弟的，现在东西得了，当然对半分了。」

    野猪，人参都是好东西，这一趟收入不菲，刘铁也不是那小气的，跟董仁杰简单一商量直接决定立马下山把东西拉到县城卖了，然后请大伙到县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搓一顿。

    众人一听，群情高涨，声势之大险些把半座山都掀了。

    这倒是方便了族长他们这些上山找人的人。

    「这些兔崽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跑山里来发疯……」

    族长大伯气的一口气冲到刘铁他们跟前。

    突然出现的族长等人把刘铁他们也是吓了一跳，「族，族长？您怎么来了？」

    「你们说我怎么来了？一群不省心的……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没事跑山里来干什么？不知道这边野兽多啊？」族长咆哮。

    「知道啊，我们就是知道这边有野猪群才来的，而且我们还抓了好几头大野猪……」

    「野猪？」族长他们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然后一转头就见旁边地上好几头还在呜呜呜叫唤的大野猪，之前董仁杰考虑到活的更好卖，特意没有杀死。

    「这些，都是你们弄的？」族长指着野猪，手一直在颤抖，跟得了癫痫似的。

    刘铁点点头，「都是董家兄弟的功劳……」

 v第52章[03.13]

    刘铁话音未落已经有人主动叭叭叭的把董仁杰之前的勇武无敌给说了，「族长，您是没看见，董家兄弟有多厉害，只一拳一拳都把那么大的大野猪给放倒了，再一下，竟然徒手就把野猪的腿给弄折了，真是神了」

    神不神的，族长虽然没亲眼所见没，但仅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也足以想见当时的震撼场面，不过这在族长这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野猪只是一时的甜头，万一以后这些人因为这一次的收获不把山里的危险当回事，进而把命丢在这里，那他就是罪人了。是以，尽管一群人收获满满且没什么人受伤，族长还是亲自下令把进山来的刘铁等一群人狠狠罚了一顿，务必让一群人有个深刻难忘的记忆。

    「嘶……轻点轻点……」

    「疼？」

    刘铁狂点头，「爹真狠，人家爹都是做做样子，就他，真的抽，嘶……」

    「那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你长教训，你这次是真的吓到我了，你下次可别……」

    「不会了，再不会了，我自己的武力值怎么样我心里都清楚的，这次也是人多，又有董家兄弟在，我才敢去的。对了野猪跟人参呢，爹他们弄去卖了吗？」

    「爹交给董家兄弟处理了」，怕卖不上价钱，董仁杰还特意去了平山县，「估摸着也快回来了吧？」

    确实快回来了，不过这一趟去平山县对董仁杰本人来说却是一次命运的大转折。

    「什么？你要去投军？」

    董仁杰豪迈的颔首，「俺这次回来就是给就兄弟送这次咱们在山上的收获，顺便跟家里人说一声」不然他路上就直接跟人一起走了。

    「不是，我知道你身手好好，可是你怎么，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被人骗了吧？」

    董仁杰爽朗大笑，「那是不会的，而且说起来，俺这次有缘跟公子相见，还跟你们刘家有关系呢。你们家那个在军中的姻亲你还记得吗？这次就是他回来，公子没事跟着过来看看，俺才有幸结识的公子……成了，俺也不多说了，这是兄弟你的那一份，俺走了……」

    说完，董仁杰将一包银子往刘铁怀里一塞，转身挥挥手走了，端的潇洒。

    刘铁看着董仁杰远去的身影，想到同样说走就走，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二姐夫陈轩，越发无法理解他们这些人的想法，难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不好吗？做什么非得抛家舍业的？

    摇摇头，刘铁转身回头跟王蓉一起数银子去了。

    包袱里银子不少，这个时代人参的价值已经完全被炒起来了，他们那人参年份又足，加之又是如今这种世道，人参加上野猪，刘铁足足分了四百五十多两。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这算是一比绝对的大财了。哪怕上交给公中三成，他们也能得三百多两。

    有了这三百多两，王蓉就有底气做很多事情，比如在城里买房子。

    「听老四说，你们要去平山县买房？」

    「没有，娘，目前还只是计划，就算是真的要买也要等到外面不打战了，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买，金氏也是理解不了的，「在家里不好吗？做什么都有族人，家人帮衬，你们有那么多银子，完全可以在附近买上几块地，做个小地主。去了城里，你们怎么生活？」看看之前搬走最后又灰头土脸回来的刘明一家就知道了，城里不是那么好过的。

    「娘，我们现在也只是计划阶段，至于到时候真的这么做了，怎么不好生活？我们可以在京郊买上几亩地，跟现在一样种田，也可以在城里买个铺子租出去收租子……城里活人的机会也多，总有办法的。我们之所以想着去城里，也不是想的去享福，只是为了以后孩子们考虑。」

    山凹里这个地方偏僻，文风就不用说了，十里八乡的能有几个认字的就不错了，留在这里，她的孩子想要走出这里太难。

    反正总要走出去的，他们做父母的把这个重担主动担了，孩子们在这个基础上总要轻松一些。这就跟上辈子，好多人为了一个户口要死要活的，一样的道理，都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事儿。

    「成吧，你们考虑好就行」虽然忧心儿女到外面生活不好，但儿媳妇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再者也不是立马就实行的事，金氏便也撂开手不管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只不过，几个月后，陈轩就送了信过来，说是他们已经打下了一些地盘，希望刘家能够派人去帮忙。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陈家就陈轩一个，王家也就王栓一个且到现在陈月还没怀上孩子，陈轩身边缺人帮忙时能想到的可不就只有自己儿子的外家刘家。

    「老头子，你看这个？」

    「我去问问族长大哥」刘老头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求助外援。

    族长大伯知道后，当即就把人训了一顿，「有啥好纠结的？这么好的机会，你要舍不得儿子，我派我儿子去，族里多的是舍得儿子的。」

    「不是，大哥，这，这可是造反？」刘老头就是一地地道道的小老百姓，遇上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慌？

    「造反？造反怎么了？哪朝哪代那皇帝老爷不是这么上去的？你可知道，万一真成了，刘家能得到多大的好处？那可是改换门庭，光耀门楣的大事，就算赌上几个子侄又怎么样？」

    「可是万一失败了呢？到时候连累到家里……」

    「不会」族长摆摆手，斩钉截铁的截断了刘老头的话。「就我们刘家那些小子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招人家那么大的仇恨。行了，这事我替你定了，至于人选你自己选，你们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有儿子了，你自己挑上两三个，亦或是让他们自己选择。族里我们家老二老三都算上，我再挑一些能做事的，怎么的也得凑够十几个人……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刘家难得的好机会，还是你女婿好不容易才给争取到的，咱们一定要好好把握……」

    刘老头被族长训得晕晕乎乎的回了家，却还是想不通，明明就是可能掉脑袋的事儿，怎么族长大伯就那么热衷。不过该干的事儿还是要干。

 v第53章[03.13]

    把老五叫回来，又将事儿跟几个儿子一说，包括老五在内几个儿子竟然都跃跃欲试，「爹，让我去吧，我去给二姐夫帮忙，我能写会算，这几年在镇上虽然没学太多，却也学了个眉高眼低，肯定不给二姐夫惹事……」

    老五第一个自荐，老大老二老三也都不甘其后，纷纷诉说自己的优点，期望着自己能选上，反倒是老四，他这人，说好听点他比较恋家、顾家、舍不得老婆孩子，说难听点，没啥大志向，所以一直没吱声。

    刘老头看看几个儿子，先否了老五，「你才成亲，你媳妇都还没怀上，你哪儿也别去，真的想去跟着你二姐夫做事，先给你爹我生个大胖孙子……否则没的谈。」

    他把老五叫回来，不过是想着不能这么大的事儿家里其他几个儿子都知道，就老五不知道，可没想着老五真的扔下新婚妻子跑出去。

    「爹，我……」老五还想争取，见刘老头一脸坚决，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脸立马就垮下来了。

    刘老头却不管又继续看剩下几个儿子，剩下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四机灵但看样子似乎是对这事儿持可有可无态度，其他的几个在刘老头看来都是木头桩子，老大稍微沉稳些，可要留在家里支撑家门，难道叫老二老三去？这两行吗？刘老头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干脆起身爬起来，扔下几个儿子，蹬蹬蹬的又跑了一趟族长家。

    族长这边已经想好了大部分人选，正准备出门去做那些人家长的工作。

    听了刘老头的话，族长一指头戳在对方脑门上，把刘老头戳了个趔趄，还不敢吱声，「商量个屁，有啥好商量的？论亲疏，杏花女婿跟老四最亲，老四不仅是他内弟，还是他妹夫的妹夫，有这两层关系，你说这样的好事要不要老四去？还有老二跟老三，他俩有啥好挑的？要么你就让他俩都去，要么直接让老二去，有啥好为难的？」

    「让老二去不让老三去，总得有个原由吧」不然老三还不得闹起来？

    「老二有两儿一女，老三呢？」

    就一个儿子，好嘛，这个理由确实无可辩驳。

    得了族长指点，解决了问题，刘老头颠颠的跑回来了，这次也没再说什么商量的话，只直接指定老二跟老四去，怕其他几兄弟反应太大，刘老头又添了句，「以后若是那边还要人，再叫你们过去。」

    这下几个儿子都不说什么了，但老三、老五输在了儿子上，心里到底憋着一股气，回去耕耘更卖力了……只不出两个月，汪氏、林氏就先后爆出了身孕，此为后话……

    且说李氏、王蓉，得知自家男人要出远门并且归期还未定，心下肯定是有些犹疑的，但刘老头咬死了，不许儿子跟儿媳们细说，刘银、刘铁也只能简单解释下，二妹/姐夫那边缺人手，让他们过去帮忙。

    「什么时候走？」

    「这个月月底就走」二月都过不完。

    王蓉点点头，陈轩在外面做什么，她虽然不是特别清楚，却也是大概能想象到的，大概率就是像三国的郭嘉或者荀彧之类的，他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但给他们做事的人就不一定没有危险了，所以王蓉想做点什么，打发她心底的不安。

    做什么呢？铠甲？不说王蓉不会，就算是做出来了，以刘铁过去之后的身份，恐怕也不合适穿？这个王蓉上辈子还真研究过，还给亲戚家的孩子做过模型，虽然有些忘记了，但大致印象还在，捣鼓捣鼓说不定能弄出来，但是这个需要时间；最后剩下的就只有衣物跟药物药丸之类的了。

    衣物，王蓉现在手边就有正在做的一套衣服，怕不够穿，王蓉还特意跑了一趟镇上从布庄买了两匹细棉布，准备给刘铁再做两身带上，免得不够换洗。买好细布，王蓉又去了药店。

    「治疗风寒的药丸子？这个我们店里没有，您要有药方，我可以按着药方给您抓。」

    王蓉两手空空，哪来的药方？「那个，算了，麻烦您帮我拿点板蓝根、折耳根、藿香、马齿苋、薄荷……」板蓝根可以预防感冒，也就是这个时代可以要人命的风寒；折耳根也就是鱼腥草，可以抗菌、抗病毒、提高机体免疫力、利尿，也可以治疗一般的感冒发烧，一定程度上还能治疗疟疾，热痢；藿香就不用说了，喝过藿香正气水的都知道，可以治肚子疼；马齿苋，这个田间地头都常见的，可以止血消毒；薄荷，也可以治感冒发烧喉咙痛……这些都是山间地头就能采到的，要不是时间急，王蓉也不会到药铺来买。

    买好了一大包药草，王蓉心里还不够安定，想了想又去镇上唯一一家书店买了一刀纸，这个倒不是用来写信或者什么的，她打算用来做一些计划，画一些样图，哪怕这次来不及叫刘铁带上，不还有以后嘛。

    拉拉杂杂的买了不老少东西，回到家，王蓉也不得闲，要把买回来的药草的主要功效告诉刘铁、刘银，并且让他们死死记住，别搞混了。还要带孩子，抓紧时间做衣服，忙的脚不着地的，眼瞅着刘铁离开的日子一天天临近，王蓉的心里也越来越慌乱，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忘了。

    「有啥忘得？你就是太紧张了，别紧张，你准备的已经够充分的了，真的，你看除了吃饭喝水你都……」

    「喝水？对，喝水，我想起了，想起来了……」赶在刘铁要离开的前一天，王蓉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活性炭，可以用来净水的活性炭。

    可是现在已经二月底了，天气转暖，经过一冬天的消耗，就算是有炭也都消耗的差不多了，王蓉疯魔似的，跑遍了整个镇上，才从一家卖炭的角落里挖出来几斤遗漏的。

    看着抱着炭块笑呵呵的王蓉，刘铁的心瞬间被暖的软乎乎的，那种被人在乎，牵挂，在意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美妙！这一刻，刘铁竟然生出了哪儿也不去，就这么守着王蓉一辈子的想法……然后，刘铁自己就笑了，怎么可能了，他们明天就要分离了，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第二天，包括刘铁在内的一行十八个刘氏子弟齐聚村口，再过一会儿他们将从这里出发，走向未知的前路。

    随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最终抵不过心里对王蓉的留恋，刘铁赶在临行之前拥着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还是将一直在口边却没问口的话问了出来，「蓉妹，若是我那边条件允许，你可愿意跟我去那边吃苦？」

    「愿意愿意，我愿意的……只要我们一家人不分开，吃多少苦，我都愿意」王蓉嚎啕大哭，两人自打成亲就没分离过，现在刘铁要离开，归期还未定，甚至说的难听一点，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都说不好。这一刻，王蓉对刘铁的感情，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好，那你等我，等我的好消息，我很快就接你过去」

    王蓉哭着点头。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多情自古伤离别，前一次村里几十人离开是被迫去服兵役，结果几十人去，六人还。这一次，不是服兵役而是去为整个刘氏未来的前途命运打拼，大家悲伤的同时又带着对美好未来的希冀。因此离去的人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感觉……

    「好了，好了，莫哭了，四弟妹，你快看看小定吧，他找不到你，已经哭了好久了」说着，张氏把脸上还挂着金豆子的小定往王蓉怀里一塞，王蓉手忙脚乱的去哄孩子，等到哄好了孩子，刘铁他们已经都走远了，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了。

 v第54章[03.13]

    送走了刘铁他们，王蓉一边带孩子一边做绣活，想刘铁了，就把画零部件的草纸拿过来修修改改，改的差不多了，王蓉就去找老木叔。

    老木叔做了一辈子木匠，手艺很不错，怕一个不成，王蓉特意请老木叔做了两套，还有些需要铁做的，王蓉特意又趁着送绣活的机会去了一趟镇上的铁匠铺。

    零部件做好，王蓉拿回来开始往一起装，很尴尬不知道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竟然装不上。

    试了十多次之后，王蓉终于确定有一个木制一个铁制的零部件尺寸不对，没办法只能再拿去改……

    王蓉一趟趟往老木叔，镇上跑，家里人见了都奇怪的很，汪氏私下里甚至跟张氏嘀咕，「四弟妹是不是因为四弟出门这事刺激的太过了？」

    「浑说什么呢？」汪氏话音刚落就被金氏一巴掌呼在脑袋上。「你以为都是你啊，一天到晚没事干，尽胡思乱想」

    「那不然呢？」汪氏不服气。

    「……」

    金氏少有的，被汪氏噎得说不出话来。

    瞪了汪氏一眼，金氏才转身冲王蓉道「老四家的，你过来，你告诉老三家的，你在干什么？」

    「啊？」王蓉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氏话中的意思，「三嫂，我在做手弩」

    「手弩？那是什么？」汪氏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压根没听说过，王蓉刚刚的解释相当于没解释，听不懂。

    「手弩是一种武器，比较小巧精致，可以藏在袖子里，用来防身，嗯，样子长得跟猎户们用的弓箭类似……」

    见汪氏、金氏等还是一脸茫然，王蓉干脆将她之前画的图纸拿了过来，细细给家里人做起了讲解，「就是这样，做好了之后，只要按一下这里，这边就会射出一支箭……」

    一群学渣其实还是有听没有懂，但是人老四媳妇讲的这么细致，说没听懂多丢人啊，所以大家纷纷点头，一副很明白的样子。

    而另一边，自认为讲明白的王蓉，转头又去组装去了，她刚刚把新的组件淘换回来。

    这一次运气比较好，折腾了半天，总算是装到一块去了。王蓉想了想把组装好的手弩拿到外面试验了一下，近距离的情况下，准头还不错，杀伤力也还可以，如果能换成铁质箭头杀伤力应该会成倍增加。王蓉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成了？」

    王蓉笑着点头，「是，成了。」

    「那赶紧给老四他们送过去啊，这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人到了地方没有？」

    「应该到了吧？」这个时代，交通工具太过落后，出门就靠两条腿，路上要是遇到点什么事儿，说不定就会耽搁了，所以王蓉还真的不敢确定人已经到了，只能说，「正常来说，应该已经到了。」不正常的情况，王蓉自然是不想去多想的。「娘，明天我再去一趟镇上。」去找一下刘通，让他帮忙把她做的这个手弩还有她这一个多月做的鞋子、衣服也一起送过去，再送一封信过去问问他们到了陈轩那边没有，有没有安置好？

    「行啊，明天娘跟你一块去，还有你娘家那边，你嫂子怀孕是大事，你这事忙完赶紧回去一趟，别失礼。」陈月这个孕信爆出来的时间非常巧，正好赶在她哥陈轩写信回来找刘家人去帮忙的时候，只是孕妇三个月胎还没坐稳不好宣扬，所以王家那边没吱声。

    刘家这边想着陈月还没怀孕，王栓肯定不可能离家，另外陈轩应该在信上也会提这事，所以就没吱声，哪儿想王家竟然不知道陈轩写信回来找人帮忙这事，一直等到刘家这边事儿都定了，人选都定好了，王家那边才听说。这么一来，王家那边自然会有点想法，好在，三家互为姻亲，关系亲密，王家那边也都明理，陈月怀孕又是大喜事，这事才算过去……只刘家到底觉得有点心虚，所以在对待王家的事情上，就有一种补偿心理。

    作为王家的女儿，王蓉却是没这想法的，她之前回去过，她娘还主动跟她提了陈轩找刘家人帮忙这事，当时她娘是这么说的，「什么为了家族的，娘不懂，娘只知道娘就你哥一个儿子，现在你嫂子她虽然怀孕了，可谁就能保证她一举得男？就算是一举得男了，谁又能保证这孩子……」有小妹跟两个堂弟的事情在前头摆着，她娘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哥离开家里出去冒险的，「娘现在没啥大的愿望，大富大贵有更好，没有也没啥，娘只希望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好好的……娘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只是这些话，王蓉不好跟金氏说，所以就只能让金氏就这么误会着了。

    隔天，一家人早早起床，男人们下地，王蓉将小定临时交给李氏、汪氏帮着带，自己拎着一个大包袱（大包袱里不仅有王蓉给刘铁准备的东西，还有李氏给老二刘银准备的，还有一些村里其他人家要送过去的东西）跟金氏去镇上寻刘通。自打董仁杰、刘铁他们相继离开山凹里后，刘通因为没有说得上话的人，也就很少过来了，不过因为之前陈轩送信过来，有特意给刘通也来了一封信，虽然不清楚陈轩信里说了什么，但刘通却是特意来了一趟，说是以后但凡他们这边有什么需要传递的信件、包裹都可以送到他那去，由他帮着转送到陈轩那边。

    「咚咚咚……」

    「谁啊？来了……」

    王蓉、金氏两个找到刘通位于胡同里的家，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算是清秀，估计刚刚是在洗衣服，手上湿漉漉的。「你们是？」

    「我们找刘通兄弟，刘通兄弟在吗？」王蓉是年轻媳妇，要说找刘通一个大男人，说出去不好听，但金氏就不用顾忌这些，她年纪大了，大家也不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在的在的」年轻妇人一边把金氏、王蓉往院子里让，一边转头叫人，「孩子他爹，有人找你……」

    刘通难得闲着没事，正在屋子里看着儿子写字呢，听到媳妇叫唤，赶紧出来，「金大娘？弟妹？快请进快请进，我还说这两天去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呢，你们就过来了，孩子他娘，给大娘跟弟妹弄碗糖水。」农家很少喝茶叶，因为甜食贵，糖贵，所以一碗糖水就是最好的待客方式。

    「不用忙，不用忙，我们过来就是上次老四他们走的匆忙，有些衣物什么的怕是带的不够，所以想请你帮忙再送些过去……」

    「这个好办，都是陈轩兄弟交代好的，我这边也就搭个手，不费事……您怎么上门还带礼物，这第一次，小侄就收了，回头再带过来，可不许您上门了……」

    金氏连连笑着摆手，「没啥好东西，就是自家做的两块枣糕，给家里孩子甜甜嘴。」

 v第55章[03.13]

    说好了事情，王蓉、金氏也没在刘通家里多待，留下东西就离开了。

    刘通媳妇看着那大大的包袱直纳罕，「不是说人才走了一个多月吗？就又送这么多东西过去？」说着还上手摸了摸试了试，「大部分像是鞋子、衣物，诶，怎么还有个盒子？」

    「你管人送什么呢？你这娘们就是事儿多，行了，你赶紧洗你的衣服吧，我这就出去一趟，把这些东西给安排一下。」说着拎起大包袱，刘通就往外走。

    年轻妇人嘴里咕哝几声，转身又去井边洗衣服了。

    千里之外，经过大半个月的艰难跋涉，刘家一行十八人终于到了陈轩这边，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见到陈轩，因为陈轩下乡安排春耕事宜去了，人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那要不然呢？」他们刚过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能干啥？

    「你们先在这待着，我出去打听打听情况。」把自己的命运完全托付在别人手里，完全被动，不是刘铁的性格，哪怕他们是来投奔陈轩的。

    刚刚进城时，他一路上也看了，这个小城虽然看着不显，但老百姓的精神头都不错，街面上也很热闹，各种小买卖，若是他能在这安定下来，在临街的地方租个小院子，到时候让王蓉、二嫂他们做点小吃、糕点什么的也能赚钱。

    这么想着，刘铁就在街面上转开了，一边逛，一边有意无意的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只逛了半条街，刘铁不仅用各种小吃填饱了肚子，也把这里的情况打听的差不多了。

    这个叫做林州的小城，是在半年前被陈家起义军打下来的，打下来之后起义军头领陈牧就把这里交给了陈轩，并力排众议授权其总揽军政大权。陈轩也确实是个厉害的，治政手段一流，只接手了这里半年，就一改林州之前的颓废。现在这里跟附近几个大城商业贸易往来频繁，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唯一比较遗憾的怕就是，陈轩很忙，忙的脚打后脑勺，就连街上的小贩都知道陈轩求贤若渴，想要找人帮他的忙。只可惜，林州还是太小了一点，人才有限，陈牧那边也没办法帮忙，所以陈轩只能自己想办法，找帮手……

    知道了陈轩找他们过来的原因，刘铁心下略松，也有心情打听这里的物价，「什么一个鸡子要一文半？这么贵啊？」

    「不贵了，这已经是陈大人平抑物价之后的价钱了，半年前更离谱呢，一个鸡子都卖到三文钱了，大米卖到起吧钱银子一石，人都快饿死了。」提起那段黑暗的日子，小老太太也是难过的不行，那段时间她一大家子都差点饿死呢。

    「那房价呢？」

    「房价倒是不贵，半年前，这里好多有钱的大户人家都跑了，所以空出来不少房子，就这种临街的铺子，后面带个小院子的，只要不是最中间的位置，也就两百两左右，街后面巷子里的，还能更便宜点……小哥你想要买啥样的院子？我家就有人做中人，保证给你找到满意的，价钱还便宜。」

    「真的？那先谢过您了，您是一直在这摆摊？我回头买房就过来找您。」

    刘铁最后当然是没去找小老太太买房的，因为陈轩回来后直接就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并且言明，只要他们好好干，房子什么的都会给他们置办好了送到他们手上。

    「真的？」

    陈轩笑着点头，城里现在空房子多着呢，也不值什么，拿来做激励刚刚好。不过，丑话也要说在前头，「你们能千里迢迢来帮我，我自是感激，但若是坏了事，办砸了差事，我也不会客气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档口，陈家地盘虽然有了一些，可还没到能得天下的地步，正是该小心经营的时候，容不得半点差池。

    「这个自然，我们来时，族长就交代了，让我们听你的话，好好办事。」

    陈轩点点头，刘家人虽然大部分没读过什么书，做不得什么大事，却憨厚可信，这也是他送信回去的原因。

    给一行十八人备了两桌简单的接风洗尘宴，吃饱喝足送走了其他人，陈轩才留下刘银、刘铁两个正经的大舅子、小舅子细聊。

    「家里现在一切可都还好？杏花跟晨儿还好吧？」

    「好着呢，晨儿壮的跟小牛犊似的，聪明的很，老爷子也好，虽然因为之前那一摔现在不怎么能下地了，但二姐照顾的细心，精神还好，一顿饭也还能吃上一大碗。」

    那就是顶好的了，陈轩笑着点点头。

    「对了，我们来时，嫂子也怀上了，只是月份还浅……」

    嫂子？陈轩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刘铁说的应该是他妹妹陈月，「真的？小妹怀上了？」得到二人肯定的点头，陈轩也是高兴的很。他们这一支这一辈，陈家就剩了他们兄妹两个，陈月嫁进王家几年了，一直没怀上，要说陈轩不挂念着，那是不可能的。现下妹妹那边终于有了音信，他就要当舅舅了，怎么能不高兴？

    高兴完，陈轩不免跟两人简单说了下林州这边的情况，「我刚接手半年，这边事儿多，细碎繁琐，之前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所有事情我都要过问，分身乏术，现在你们来了，我总算也能轻松些……」

    陈轩说的高兴，刘银却是满心忐忑，「那个妹夫，我们，我们除了种地啥都不会啊。」他们这些人生下来就跟土地打交道，得闲了最多也就去镇上找点粗活做做，除了老四，脑子还算机灵，没事琢磨个小生意什么的。

    「哈哈，不怕不怕，二哥勿忧，现在正是春耕时节，最忙的最紧要的也就是田里的事，这些都是你们做惯了的，就是这里跟家里那边气候差异颇大，所种的谷物、需注意的事项也略有不同，二哥注意一下就行了。再者也不需要二哥帮着下田干活」更多的其实就是摆出官府的态度，让老百姓知道，官府重视农桑……

    「那就行，那就行，只要不误了你的事就行。」

    安抚完刘银，陈轩又看向刘铁，「阿铁，你呢？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想干的吗？」

    刘铁摇头，某种程度上他确实比刘银要有主见，眼界也略宽一些，可也就强那么一点，还是在他熟悉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在这里，他两眼一抹黑，哪敢乱说话？「姐夫你看着安排吧，我没意见。」

    「那就先跟在我身边做个跑腿的吧。」

 v第56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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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人都偏心，从陈轩对刘家两兄弟的安排上就能看出来，陈轩打从心里还是更信任刘铁，偏着刘铁的。

    第二天，陈轩再次将十八个人唤到一处，当面询问各人意见，安排差事，最后，包括刘银、族长的二儿子刘奎在内的七八人都被安排成了下面的农事官，另有族长三子刘仁会算账，被安排在了府内账房负责写算，其他人也都根据各自擅长的东西被安排了相应的职务。

    安排完，每个人都开始各司其职。

    初期，众人都还有些不适应新身份的转变，等过了几日，也都渐渐适应了林州的生活。这日，刘铁刚从一个官员家办完事回来，甫一进衙门就有王姓差役笑着迎上前来，「您回来了，老家有东西送过来，老爷让您回来就去他那去取……」

    「老家送来的？」一听是王蓉给他送的东西，刘铁话都没听完，立马拔腿往陈轩书房飞奔，只给王姓差役留下个残影。

    「姐夫，姐夫，家里送东西过来了？」

    刘铁一时太兴奋，也没注意，书房里陈轩正跟幕僚蒋先生商量事情，就被他这么贸贸然的打断了。

    「额，蒋先生？您也在啊？」刘铁尴尬的稳住身子，将险些冲撞上陈轩的腿脚小心翼翼的又收了回来。

    好在，蒋先生是陈轩的心腹，知道刘铁在陈轩心里的地位，因此只是笑着撸了撸胡须，起身给陈轩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刘陈二人。

    「姐夫，我错了。」

    「下次不可再这样了，冒冒失失的。」陈轩能理解刘铁急切的心里，因此并未多言，只小小的批评了两句，就将大包袱拎了出来，「喏，都在这了。」

    包袱不重，摸上去软软的，应该都是衣物之类的，刘铁打开，也确实如此。里面还有一封信，信里详细的写明了，哪些东西是给谁谁谁的，陈轩没想到竟然还有他的一身衣服，一双鞋。

    「衣服是二姐做的，鞋是娘给做的。诶？这个是什么？」扒拉开衣物、鞋袜，刘铁终于看到了裹在中间的那个长条状的木盒子。「这是？」

    刘铁一开始没认出来，倒是陈轩见多识广，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是手弩？谁做的？」陈轩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要知道历史上虽然有这个东西，他也在一些古书上看到过，但几经战乱，这个东西的做法早就已经失传了。

    「我媳妇做的？说是担心我有危险，花了一个多月才做成的，留给我防身，嘿嘿……」媳妇关心自己，刘铁乐的嘴都合不上了。

    可惜，注定这个手弩刘铁他是用不上了，因为当场，陈轩就把手弩给拿走了，「这个我有大用，回头用完了再还给你……还有，这个以后谁问都不能说是你媳妇做的，知道吗？」说完，顾不上刘铁还在旁边，一叠声的喊蒋先生过来。

    蒋先生避出去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去隔壁喝了杯茶，听到陈轩急唤，直接打翻了茶盏匆匆而来，「大人，怎么了？大人？」

    「先生，你看看这个」

    「这是？」蒋先生拿到东西也是大吃一惊，「这，这是，手弩？这东西不是失传了吗？」谁那么大才给捣鼓出来的？

    他内弟媳妇做出来的，陈轩心道，不过这话不能说，陈轩只道，「先生跟我出去试试这弩？」

    「敢不从命？」蒋先生哪有不应的，他也好奇这古物的威力呢，毕竟一些古书上可是把它写的神乎其神的。

    一行二人扔下还木愣愣的刘铁往外走，也没走太远，就在院子里找了棵大树试了试，「力道还是有些弱了。」若是力道能再大些，射距再能长一些，在战场上的杀伤力会更大。蒋先生有些可惜的摇摇头。

    「不然，这用的是木制的，换成铁质的杀伤力应当会更大些。」且这东西的价值本身就不是这个手弩，而是它的技术，有了技术，他们就可以在这个基础上改进，这才是它最大的价值。「我这就给侯爷写封信，劳先生带着这个亲自跑一趟。」

    「属下的荣幸。」

    不久，蒋先生带着陈轩的信及这个手弩匆匆而去……

    「姐夫，那个东西真的就这么重要？」

    陈轩点点头，「此次你跟蓉妹妹可是立了大功」之前两家一起逃难时，陈轩就觉得王蓉这个小娘子非常的有想法，跟其他姑娘有些不同，倒没想到她这么惊人，竟然能够做出已经失传的东西。不过，陈轩这人聪明是聪明，却不是个万事喜欢追根究底的，东西做出来就好，又何必去管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媳妇真的立了大功？那姐夫可能奖励我一座宅子？」刘铁可是心心念念想着把媳妇儿子接过来，一家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当然若是能把爹娘她们也接过来就更好了。

    「哈哈，宅子的事情简单」若真是能用到战场上，这功劳又岂是一座小小的宅子能抵消的？

    事实也确实如陈轩所想，十天之后，蒋先生回来，跟着回来的还有前方战场的捷报以及侯爷对陈轩的各种奖赏，升官发财那是少不了的，要不是考虑到陈轩已经娶妻生子，这次的功劳又有陈轩妻子娘家那边的关系，估计侯爷还能给陈轩赏赐几个美人暖被窝。

    「什么？这么大的宅子是给我的？」刘铁眼睛都瞪大了，这可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啊，宅子是以前大户人家置办的外宅，里面建的非常精致，地方虽然只三进，后面却带了个大花园，地方开阔，赶得上人家四五进的宅子了。

    陈轩笑着颔首，「对，这个是奖赏你的，除了这处宅子，还有临街的两个铺子……」

    「不，这不能算是我的」刘铁摇头，「我什么事都没做，这是媳妇的，这些都是媳妇赚来的，只能算是媳妇的嫁妆。」他可不能贪媳妇的东西。「我这就写信回去告诉媳妇……」

    「……」你随意，反正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了。陈轩是不会管的，他现在要想的，是不是也把媳妇儿子接过来？

    原本他是没想这么快把人接到身边的，毕竟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他自己也忙，就算接过来他也顾不上，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们在家里，好歹还有人帮衬。但是如果刘铁把王蓉母子接过来的话，就不一样了，一来有人照应，二来刘铁都接过来了，他却不接，他们母子在家里怕是得听不少闲话，最后他也想儿子媳妇了……

 v第57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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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想着，刘铁送信回去的时候，陈轩便也跟着送了一封信。

    「啥？你再说一遍……」

    「四哥说，四嫂上次给他送的那东西是个得大用的，叫二姐夫发现后，送到了上面，上面一高兴就赏了四哥一个大宅子、两个铺子，四哥说这宅子、铺子是四嫂赚的，算是四嫂的嫁妆……」

    老五话没说完就被王蓉打断了，「父母在，无私财，爹娘能允许我们各房攒自己的私房钱已经是大无私了，这宅子、铺子怎么能算是我的嫁妆，小定他爹当真糊涂，爹娘，您二老别当真……」

    金氏摆摆手，「老四也没说错，这是你自己赚来的，规矩既然定下了，咱们就按着规矩来，之前就说了你们自己赚的公中交三成，剩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哪怕你得了一个宅子、两个铺子，咱们也按规矩来……这样，就由我做主，其中一个铺子算是家里的，剩下的宅子跟另外一个铺子归你们，可服？」

    最后的可服，金氏问的不仅仅是王蓉，更多的是其他几房。王蓉没看到东西，没感觉，原本这宅子、铺子就是意外之财，现在得了自然没什么不服的。其他几房，男人还好，只有为兄弟高兴的，女人就不一样了，羡慕、嫉妒或许都有吧？尤其是老五媳妇林氏，之前虽然嘴上没说，但林氏隐隐的还是有些自傲的，毕竟刘家几个媳妇都是乡下土妞就她是镇上的，绣活被王蓉超越也就罢了，现在嫁妆竟然也……原有的自傲顷刻间倾覆，林氏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

    可惜老五没注意到，「娘，我还没说完，四哥说想要接爹娘，哥哥嫂子们都一起去住大宅子……」

    金氏、刘老头两个闻言笑着颔首，「老四是个孝顺的」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不过，「此去路途遥远，家里还这么多东西，孩子也小，如何放得下？再等等吧。」说完，金氏单独对着王蓉道，「我知道你们两口子乍一分开不习惯，一心想着一处，可现在路上不安生，路途又远，小定也还小，你可别犯糊涂，哪怕是团聚也不急在这一时，再等等。」

    王蓉一开始确实有立马带着小定去跟刘铁团聚的想法，可是静下来想想确实不现实，现在可不是现代有高铁、有飞机，即便后世带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出门都还不方便呢，更何况现在？各种危险太多，于是便笑着点头道，「娘，我都明白的，您放心吧。」

    金氏点头，「你二姐那边，你也去劝劝，我想着既然老四有这个想法，怕是女婿那边也跟你二姐提了，她那边更麻烦，还有个老公公，可不能轻易腾挪，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那就麻烦大了。

    金氏的顾虑，刘杏花也都想到了，所以虽然心里万分渴望一家人团聚，但还是忍了下来，甚至刘杏花还反过来劝王蓉，「那个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刘杏花话没说完，王蓉就噗嗤一声笑了，「怪道都说读书人好呢，看看看看，二姐才嫁过来多久？都成才女了，诗句张口就来……」

    刘杏花被王蓉笑的不好意思，起身去挠王蓉痒，「我好心劝你，你却跟我作怪，看我不挠你」

    陈晨旁边看着好玩，也跟着上前闹王蓉。

    「哈哈……哈哈……」王蓉被母子俩挠的哈哈大笑，刘杏花、陈晨也乐的不行，最后还是旁边已经五六个月身孕的陈月实在看不过去了，笑着让她们住了手，「你们差不多得了啊……」

    笑闹完，陈月手扶着大肚子，说起自己的想法，「你们说，我是不是也应该让栓哥去我哥那闯闯？」之前是她没怀上，现在怀上了，还把王栓栓在家里，似乎是不太好？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提这茬」王蓉连连摆手，他们家的情况她知道，那是宁愿一家人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也不愿再叫儿子去冒险的。陈月若是给王家生了三两个孙子也就罢了，现在王家孙子在哪儿都还没看到呢，又怎么会允许王栓这个唯一的男丁出去冒险？

    「可是我怕你哥心里会怨我。」谁心里能没点男儿的豪情，没点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憧憬、幻想？别说以后怎么样了，就现在，刘铁得了一个大宅子、两个铺子的消息若是传出去，那整个村子恐怕都会沸腾的。之前那些没有同意儿子或者说孙子跟着出去的，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陈月心里担心，怕最后落的埋怨，影响两口子的感情。

    王蓉摇摇头，「这你不用担心，我大哥心里明白着呢。」他是长孙，现在又是王家唯一的孙子，他身上有属于他自己的责任。而且她自己的哥哥，性子她知道，王栓就不是那迁怒的性子，陈月完全不用担心。

    刘杏花也跟着劝，「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可少操些心，小心出来，孩子喜欢皱眉头……」这是本地的一种说法，说是孩子在娘肚子里，当娘的喜欢哭，生出来孩子就喜欢哭；当娘的爱笑，生出来的孩子就爱笑；若是当娘的整日愁眉苦脸的，那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从小就是个苦瓜脸，喜欢皱眉头……

    这虽然只是一种浑闹的说法，没什么科学依据，可经历过上辈子的王蓉知道，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也跟着劝，陈月很快就舒展了眉头，三人转而说起了育儿经。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转眼时间就又过了几个月，到了年关。

    因为刘铁、刘银不在，今年刘家这个年略有不同。大家虽然高兴，但总像是缺了那么一点什么。

    为此，第一次跟着刘家人一起过年的林氏心里很是不舒服，「镇上家家户户快过年了，都热热闹闹的，准备这，准备那，脸上不说笑的像朵花，也都高高兴兴的，可你看看刘家？年货就不说了，你只看这家里像是过年的样子吗？镇上谁家这样？我就说晚点回来，晚点回来，你偏说今年你两个哥哥不在，家里缺人，要早点回来帮忙，帮什么忙？有什么好帮的……」

    「行了，你闹这一出有意思吗？还有怎么不热闹了？谁家年不是这么过得？你要过不惯，就回你的镇上去……」

    林氏觉得她自己是镇上姑娘，有点自傲，这一点，老五心里是清楚的，也愿意包容，毕竟自家媳妇其他方面确实都挺好的，为人大气，识字懂礼，手上活计也不差。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些变了，媳妇提起家里就显得烦，明里暗里的看不上，跟换了个人似的。一次两次的，老五可以不计较，林氏说的多了，谁能心里不拱火？

    「刘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林氏真是没想到刘锡竟然会说出让她回镇上这样的话，当下便红了眼睛。

    老五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再者大过年的，闹出来实在不好看，只能哄，「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老五两口子的事，前院金氏等人是不知道的，只王蓉因为就住在隔壁屋，听了那么三两耳朵，可她也不是喜欢说嘴的，便也只当没听到。然，饶是如此，林氏看到她却还是意难平，处处挑嘴找茬。

    最后弄得几个嫂子，甚至金氏都过来问，「你哪儿得罪她了？」原先刚成亲那会儿看着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才将将几个月就变成这样了，还抓着王蓉不放了？

    王蓉苦笑，「我也不知道啊，我每天就做绣活、带孩子，能哪儿得罪到她？」

    「五弟妹是不是因为四弟妹不怎么做家里活计，觉得不平啊？」之前就有好几次，其他人都在四弟妹却留在后面带几个孩子的情况。

    「有啥好不平的？这些都是之前说好的，四弟妹每月上交公中五十文钱，不用管家里的活计，再说了，看孩子难道不是活？你以为看孩子容易啊？」没带过孩子的，不知道带孩子的苦累，王蓉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三个孩子还都已经一周岁多，能跑能走了，不像小时候，床上弄个围子围着，几个孩子圈里面就行，现在，没点手段，怎么可能看得住三个孩子？

    王蓉能够做这个活计，也是因为她会讲故事，倒不是说她口才有多好，而是她上辈子受的熏陶比较多，随便弄个成语故事，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或者西游记、水浒传甚至以前看的改改就是个非常吸引小娃娃的故事，有时候甚至家里大人听了都能听住了。可这也就是大部分的情况下，孩子实在不听话，王蓉追三个孩子，追的扶着腰喘粗气，甚至一不小心摔一下险些崴了脚也不是没有过。

    「二嫂那你就那个什么了，那是我们知道的，五弟妹可不一定这么想？再有，你们想想，五弟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脸的？」

 v第58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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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张氏、李氏包括王蓉一脸不明所以。

    汪氏翻个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你们都不会看的呀，上次啊，上次老四送信回来说她得了宅子、铺子赏赐那次。之前装的一副清高、大方的样子，上次我可是亲眼瞧着的，那脸憋得通红，肯定是气的……要我看，老五家的这人也就假大方心眼小的很，脑子还是个不清楚的，虽然还有一个宅子一个铺子都归了四弟妹，可公中不也平白无故的多了个铺子啊？城里的一个铺子啊，得多少银子？想想我都美的慌……」汪氏眼界不宽，也没什么大的见识，却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一开始一听王蓉得了个大宅子、铺子，心里确实是酸了两天，却没过几天就好了。无他，她自认自己没那个本事，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酸的？再说，公中还得了那么大的好处呢，到时候也有她的一份。

    张氏、李氏的心态跟汪氏差不多，这一家子除了王蓉之外四个妯娌，恐怕就林氏想不开，一心想跟王蓉比较。可比又比不过，虽说王家不行，可耐不住人王蓉自己能赚啊，一手绣活，只随便做做，一个月就好几百个大钱，后面更是一下子放了个大招，把附近十里八村的人都比下去了……

    「咳咳……咳咳……」

    妯娌四个说话太专注了，一时没注意，竟然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拿东西的老五跟金氏两个听到了，这就尴尬了。

    四个人‘豁’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跟犯错的小学生似的，低着头看都不敢看金氏一眼。

    金氏见了心下好气又好笑，「行了，以后在家里少嚼这些是非，都干活去。」

    金氏话音未落，王蓉几人已经一哄而散。

    儿媳妇都走了，金氏这才转头看向旁边一直站在旁边当柱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老五，「刚刚你三嫂的那些话，你也就听听就是了，别放在心上，也别回去跟你媳妇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金氏又接了一句，「不过，你三嫂有句话没说错，你媳妇脑子确实不太清楚」明晃晃的好处看不到，眼里只看得到别人的东西，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该掰扯的还是要掰开了揉碎了给你媳妇说道清楚，你四哥四嫂得宅子、铺子这事，从哪哪儿看都是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你媳妇是镇上姑娘，该比乡下姑娘更懂这些道理才是，可别最后叫你几个嫂子给比下去了。」

    老五顶着羞臊的通红的脸讷讷点头。

    回头也不知道老五是怎么跟林氏细说的，反正林氏再见王蓉也没再故意针对了，只态度上却也不十分亲近。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团圆饭。农家人没那么讲究，饭桌上说说笑笑那是常有的事，不知谁提了一句就说到了狗蛋的亲事上。

    「狗蛋说亲？会不会太小了？」王蓉印象里狗蛋还是她进门时带着狗娃、山子满地跑疯玩的小孩子呢。

    「不小了，过了年都十四了，先定下再过一两年的娶进来刚刚好。晚了，好姑娘可就都叫人挑走了。」

    山凹里地方不大，这年头交通又不便利，大家说亲除了极个别的，大多都是在附近十里八村的地方相看，晚了还真不好找。

    「那大嫂有看中的吗？」

    张氏笑着点头，「还是上次他大姑回来跟我提的一个」是刘桂花他们过继过去这一房的婆婆的娘家侄孙女，叫牛晓慧，皮肤白皙、身材圆润，说话慢条斯理的，性子温和，家里家外做活也是个好手，据说村里人多有赞誉。

    「那可是好事，大嫂准备什么时候去相看？要不要我们一起去掌掌眼？」汪氏积极自荐。

    「放心，少不了你，定了正月初六去他大姑家，到时候一起去，刚好相看。娘，您那天去吗？」

    金氏笑着颔首，「去，都去，狗蛋可是咱老刘家的大孙子，这挑媳妇可不能马虎。」

    一句话说的狗蛋都不好意思了。

    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年夜饭，金氏、刘老头只留了大房守岁，其他的愿意守的就留下，不愿意守得都回房自去歇息。王蓉要带小定，自然早早就回了房。回到房里，哄着小定睡下，王蓉看着小刘定甜甜的睡颜，思绪不自然的就想到了远在他乡的孩子他爹刘铁。

    刘铁是二月走的，距离现在已经十个月了，之前送信过去说‘暂时不过去，等孩子再大一点’，刘铁虽然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接下来好一段时间家里都没再收到信，让王蓉担心不已。好在十月初陈月生的王家长女薇薇儿满月，跟着陈轩的信一起，刘铁又送了一封信回来报平安……现下，又是两个月没信回来，也不知道人在那边怎么样了？可有受伤受寒？可在想着他们母子？

    千里之外，己方大营里的军帐内。

    侯爷正跟包括陈轩在内的几个幕僚商议军机要事，作为随从，刘铁跟其他几人同等身份的人一起被安置在不远处的一处小帐内。

    大家闲来无事，今儿又是特殊的日子——除夕，几个人在一起难免就聊起了家事，勾起了愁思。

    「我出来快三年了，出来时，媳妇还没生，现在大胖儿子都快三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眼？」

    「谁又不是？我出来时儿子也才刚牙牙学语，现在回去恐怕都不认识我了……」

    「你们还好，最起码都有婆娘有娃了，我呢？我连媳妇都还没抱上呢。」有人更委屈。

    众人听了哈哈大乐，笑完了，愁思依旧，「哎，这天下，啥时候才能安定啊？」

    这个鬼知道，都乱了这么多年了，现下他们虽然势力不小，可能跟他们抗衡的也不是没有，数得着的就有两三家呢，看这势头，这天下还有的乱呢，刘铁摇头。只希望能够快些，他真的很想蓉娘跟孩子，也不知道没有他在身边，她们母子好不好？

    军帐内的议事一直持续到丑时末才结束，陈轩从军帐内出来，脸色都有些苍白。到底还是身子弱了些，熬了点时间，看上去面色就不好了。

    「大人，没事吧？」刘铁慌忙迎上去。

    陈轩摇摇头，他回头还有事情要跟侯爷继续商议，商议完，他们就要立马赶回林州，时间很赶。「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陈轩很快又被侯爷叫了进去。

 v第59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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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铁想着陈轩的脸色到底不放心，转身跟人打声招呼去伙房那边找了伙夫，恳请对方帮着熬碗粥米送进去。

    当然，既然熬了，就不可能只做陈轩一个人的，侯爷身边的人也顾虑着侯爷的身体呢。

    看着面前冒着热气软糯香甜的粥米，正好事情也商量的差不多了，侯爷难得的笑着捧起了粥碗，「你那随从倒是个有心的。」

    陈轩笑着摇头，「是我内弟，怕是帮着他姐看着我呢。」

    「你内弟？就是之前给你送来手弩的那个？」那手弩一到他手里就建了功，所以侯爷对手弩是相当看重的。也听蒋先生提起过手弩的来源，知道是跟陈轩的内弟有些关系。现在一听陈轩提起刘铁倒是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是，就是他」

    「那我可要见见这个大功臣。」说着侯爷冲外面招呼了一声，自有人去叫了刘铁过来。

    刘铁第一次见大人物，难免有些缩手缩脚、诚惶诚恐，进来之后慌忙就拜，「小的刘铁见过侯爷」

    侯爷摆摆手，示意刘铁起身，「别紧张，别紧张，既然是轩哥儿的内弟，就也是自家亲戚，况且之前你献上宝物，立下奇功，本侯还未赏赐你呢……」

    「已经赏了，已经赏了，赏了一处大宅子、两个铺子呢，够了够了」

    刘铁一副急切推脱的样子，把陈侯爷又给逗笑了，指着刘铁冲陈轩笑道，「轩哥儿，你这内弟是个好的，知足，不贪功，好，好……」说完，才又转头对刘铁道，「宅子、铺子那是轩哥儿这个上官赏你的，我还没赏呢，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刘铁急急摇头，连连摇了好几下，猛然想起远在老家的妻儿又迟疑了一下，看了旁边陈轩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才开口道，「什么都可以？」

    「那侯爷能派一队人帮小的把家人接到身边吗？」

    「家人？」

    「是，小的妻儿老父老母都在老家，家中贫困，之前因为寸许功劳大人赏了一处宅子，那宅子颇大修的也精致，小的想把家人接过来一同享福，可距离太远，路上也不太平，怕路上出事，一直没能成行……」若是一路上有人护送，自然也就没了这个顾忌。

    「你只想要这个？」

    刘铁重重点头，在他心里没有比把妻儿接到身边，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事情了。

    「好，本侯答应了，此外我再送你些许金银物什……」

    刘铁只当陈侯赏赐的金银物什不多，也就没推辞，等回到林州，看到陈侯身边的人送上来的一马车满满当当的东西，直接傻眼了。

    「这，这，这都是给我的？」

    负责送达这一马车东西，同时领了前往北地接刘铁家人任务的领队陈家家将陈忠笑呵呵的点点头，「是，都是给您的。您看安置在哪儿？我带人给您搬到库房里去？」

    「那，那麻烦你们了，先堆这个房间里吧」刘铁挠挠头，领着陈忠他们直接将东西搬进了衙门后院一处空屋子里。

    之前陈轩给他那宅子太大，一个人住的话就跟鬼宅差不多，因此虽然得了宅子，刘铁却一直没搬进去，到现在都还跟陈轩住在衙门后院里。

    搬好了东西，陈忠也没说歇口气就开始了自己的第二个任务——接人的准备工作。

    想要接人，首先要知道人住哪儿，其次还得要有足够分量的信物让对方相信，愿意跟着他们来，不然即便陈忠带着人过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住哪儿好办，只要有地址，大致方位，找个地方找人还难不倒陈忠，难的是让王蓉等人相信他们，这个就比较难办了。仅仅凭借一封信，家里人怕是很难相信陈忠。

    「不然，我跟着陈忠大人跑一趟？」说话的是当初跟他们一起出来的十八个族兄弟之一，叫刘小五，今年才十五，因为年纪小，之前一直跟在刘银身后帮忙，现在距离春耕还有两个多月，田里的事儿还不是很忙，跑一趟倒也来得及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先不说刘铁这边商量刘小五跟着陈忠回村里接人这事，只说王蓉她们正月初六去刘桂花家走亲戚，顺便给狗蛋相看媳妇。

    因着是喜事，所以包括王蓉在内，刘家几个妯娌并金氏去时都欢欢喜喜的，怕有孩子在误了正经事儿，王蓉还特意把小定送到娘家，叫她娘刘氏帮着看半天。顺便听了一耳朵，她娘絮叨她二叔二婶给堂妹王婷说亲的事儿。「前两年我说要给婷丫头说亲，你二叔二婶舍不得，你爹也护着，说想要把闺女多留两年，现在好了，都十六了，这十里八村的好小伙，十六七岁的哪个还没定下亲事？这两天你二婶急的都快犯病了……」

    那能咋整？只能慢慢寻摸呗，这事也急不来，要是两三年前，王蓉还能从刘家族人里给王婷挑一挑，可这几年，征兵损失了一批，之前又跟着刘铁一起走了一批，现在剩下的刘家子弟也没什么合适的，所以哪怕王蓉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温言宽慰她娘几句。

    到了孙家，那牛晓慧看着倒是个不错的，确实长得很符合老人家寻儿媳的眼光，且性格温柔似水，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王蓉多心了，总觉得对方眉目间似乎多了那么几分风情？！不像一般的农村女娃娃。

    「大姐，那牛晓慧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里？听婆婆说之前是给大户人家做事的，那慧丫头他爹之前给人家管着铺子，家里也是颇有家资的，只是可怜见的，现在外面不是乱吗？城被攻破了，一家子就从城里逃出来了……」

    「大户人家？」王蓉眉心一跳，「牛晓慧之前在大户人家待过？」

    刘桂花点点头，「可不？说是在那户人家的老太太身边伺候过，学了不少规矩礼仪……」

 v第60章[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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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规矩礼仪应该是确实学了，可人却不是个好的。」林氏突然开口，王蓉、、汪氏、张氏、刘桂花都齐齐转脸看她。刘桂花脸上还带着薄怒，「我说五弟妹，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好好的姑娘，怎么就不是个好的了？」这不挑拨她跟张氏姑嫂关系吗？

    「大姐，你别生气，先听弟妹说说原由，说实在的，我这心里也总有点不舒服，只是说不出来原由……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你这都是为了狗蛋，我只有记你的情的，又怎么会怨怪？」

    「是啊，大姐，我们都知道你是好意撮合。」

    王蓉几个好一番劝，刘桂花总算是不说话了，只直勾勾的盯着林氏，看她能说出什么子丑演卯来。

    林氏胸有成竹，哪怕被几个人看着，倒也不惧，只道，「一般人确实不一定能看出来，可我们家却是不一样的，我们家祖上做过牙婆营生，自有一番手段，那牛晓慧长得确实好，可却是已经破了处的……」

    「什么？你可确定？」张氏、刘桂花两个‘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当然确定，不确定，我也不敢说出来。」

    「好，好，好啊，她们，她们，欺人太甚。」本是好心，却险些害了自家侄子，刘桂花恼的当下就冲了出去。

    王蓉、汪氏几个赶紧去拦，可刘桂花盛怒之下，王蓉几个哪里追得上，等王蓉等人赶到时，那边刘桂花已经跟牛家母女撕扯在了一起。

    「天杀的，臭不要脸的小蹄子、破烂货，不是黄花闺女，还骗老娘是黄花闺女……」

    刘桂花薅住了牛晓慧的头发，牛晓慧疼的嗷嗷直叫，牛晓慧的娘过来厮打刘桂花救女儿，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是刘桂花毁她闺女名声。

    金氏跟刘桂花婆婆在旁边看的都呆住了。

    「这，到处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闹成这样了？刚刚不还好好的说着两家的亲事吗？

    「娘，婶子，五弟妹家里有家传的本事，说牛晓慧不是黄花闺女。」

    「啥？不是黄花闺女？」我的个娘哎，这事可大发了，这里可不是城里，这是乡下，还是个北方犄角旮旯的地方。由此可以想见这地方人的思想能有多开化？你要是一开始说亲之前就跟人说清楚的还好，不说清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这不让人做绿帽王八吗？再一想这亲事还是她从中牵的线，刘桂花婆婆牛氏恨不能晕过去。「行了，别打了」牛氏扭曲着一张老脸，亲自上阵，一边一个将人拽住了，恁大的年纪，愣是没让刘桂花、牛晓慧娘挣脱。

    「晓慧娘，你先说，桂花说的是不是真的？晓慧还是不是黄花闺女？」

    「是，怎么不是？我闺女虽然在大户人家待过，却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晓慧，你快跟她们说你是黄花闺女，快说啊，快说啊」牛晓慧娘急的直冒汗，这可是大事，今天不说清楚，以后牛晓慧可就完了。

    牛晓慧却只低着头不张嘴，其中的不言而喻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可牛晓慧她娘关心则乱，愣是没想明白，只一心想着叫牛晓慧好好解释，到后面，更是直接拽着牛晓慧就往王蓉等人跟前推。推推搡搡间，王蓉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只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旁边一声尖叫，「血，血啊……」

    「快请大夫……」

    好好的一场相亲宴，最后以牛晓慧小产、大夫登门了结。

    回去的路上，金氏、张氏、李氏走在前面，汪氏还在后面跟王蓉悄悄八卦，「你说这个牛晓慧到底在想什么？看她娘那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失了身的事，她难道还想着假装是黄花大闺女？还有，你说她知道她自己怀孕了吗？要是知道怀孕了，还想这么嫁人，那得多恶心人啊？这是不仅让人做王八，还让人帮忙养便宜儿子的？」

    王蓉摇头，她又不是牛晓慧肚子里的肥虫，她哪儿知道对方什么想法，当然，汪氏其实也没想着她真的能说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因为她很快自己就得出了结论，「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我之前没注意，现在回过头再一想，那牛晓慧之前可不有意无意的把手放在小腹上？也就是被大姐薅了头发才没顾得上。说不得这孩子是那大户人家的哪个少爷的？这些大户人家也真是够乱的……」

    「汪氏，你胡咧咧啥呢？还不赶紧走，你儿子你还要不要去接了？」

    「要的，要的，娘你们等等我。」

    汪氏拔腿就跑，到了村里，王蓉也转去王家去接小定。

    陈晨这两天有些不舒服，刘杏花今天就没去，这会儿正好也在王家，就顺嘴问了问相看的情况。

    听王蓉说了情况，刘杏花、刘氏几个人都傻眼了，「这怎么跟那戏台子上演的似的。那最后怎么弄的？」

    「还能这么弄？掰了呗，就是可怜了大姐婆媳两个，原本是好心，结果弄成了这样……」

    相看之事之后，刘家沉寂了一段时间，张氏、金氏也似乎是被牛晓慧的吓到了，对待媒人夸的天花乱坠的女孩子谨慎了很多，且每每再相看总要把林氏带上，就怕再出现之前牛晓慧这样的事情。因此，林氏在刘家媳妇中的地位倒是有了些提升。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运道不好，后面连续相看的几个姑娘总不能叫金氏，张氏满意。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守财小妻》上 作者：忘忧草

    02、《守财小妻》下 作者：忘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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