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鹤传》 第1章 入太守府 几度东风吹世换,千年往事随潮去。 在千秋万代以前,如今这片国泰明安、河清海晏的土地上曾也是硝烟四起、列王纷争。 大陆上,分为四个国家,南北走势中间横着一条大江,叫玉江,东西走势中间有一脉山,唤作宝山。 龙夏国就在玉江以南,西云国在玉江以北,东离国在宝山往东,凤临国在宝山以西。 这四个是大陆最有名的四个大国。 其他周围小国都依附于这些大国。 凤临国最强盛,兵强马壮,是四国中最好战的国家。 一将功成万骨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民不聊生,白骨皑皑。 当时凤临国已经收复了周围的一些弱小国,大陆各国收到凤临国又收复一国的消息,各国暗流涌动。 龙夏国地理条件地处玉江以南,北有玉江,南有雀海,右临龙江,鲜少有极寒天气,四国中,龙夏国最适宜种植农业。 龙夏国分为天下十二州,分别为照、疏、满、景、清、曦、祈、樾、江、屿、怀、荔。 龙夏朝如今已延续六代,定都照州壁西城。 而远离上京的景州大苑城,正在上演一场暗流涌动的官与民的较量。 景州大苑城。 腊月廿四日,大雪,大苑城的屋顶上、树上都挂满了皑皑白雪。 离大苑太守闻人承的寿辰还有两个月。 而此时,太守府已经开始大肆兴办了。 闻人承,曾做过盗贼,后混进官府,因心狠手辣,得如今的廷尉松青照赏识,仕途遂一路开挂。 起初,闻人承任大苑都尉时,办案经常以恶制恶,这在年轻的松青照眼中,是一个新奇的办案手法,大苑治安比较混乱,地处多国交汇处,多有豪强为非作歹。 松青照认为闻人承或许能解决建朝以来大苑层出不穷的治安问题。 索性放手,任由闻人承用尽手段办案。 如何以恶制恶呢? 闻人承买通了有案底的爪牙抓贼,若这帮爪牙干活卖力,重重有赏,若不卖力,闻人承则揭其老底,以家人性命威胁。 爪牙可恶,那么闻人承就比他们更可恶。 这帮爪牙见识过闻人承的手段后,都拼命为其效力,一段时间后,盗贼都不敢踏进大苑地界。 经过闻人承一段时间的治安,确实大改大苑以往常态,遂升为大苑城太守。 升为太守后,因为为当地除了不少盗贼,深受百姓喜爱。 闻人承担任太守第三年后,闲来无事,开始暴露本性。 开始敛财。 有一年,大苑有一个里正去世。 闻人承就开始忙着组织大苑各沟沟岔岔、二百余里凑份子,说是要为死者造一佛像,超度亡灵。 “谁都有生老病死,每人至少出一贯钱,上不封顶,略表一下心意。” 百姓都觉得闻人承很有人情味,当地富豪也被闻人承的有情有义感动,积极性很高,纷纷捐钱。 于是,二十万贯钱很快便上了礼账。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众人想一睹佛像之尊容。 闻人承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尊佛像。 没错,从衣袖里取出的。 众人近前一看,乖乖,仅有五寸。 众目睽睽之下。 至于,那二十万贯钱? 全被闻人承昧下了。 除此之外,时下,借婚丧嫁娶敛财之风,亦不鲜见。 借职务之便,或行贪受贿,或兼并土地,更甚时巧取豪夺。 最出名的当属六年前,当时大苑首富堂溪一家。 在闻人承当选太守之前,堂溪一家在当地颇有威望。 堂溪一家世代为商,出手阔绰,与人为善,堂溪家创始人堂溪源原来是卖豆腐的,刚到大苑时一无所有。 堂溪源为人忠厚善良,做生意童叟无欺。 传说堂溪源当初好心救了一位老人,这个老人是风水高人,为报恩帮堂溪源选了一处风水宝地让其修建家宅。堂溪一家在堂溪源后的第五代开始繁盛,是品质家风让堂溪家兴旺起来。 堂溪北这一代时,闻人承开始任太守一职,早听说了堂溪一家在当地的名望,开始频繁与堂溪一家来往。 两年后,闻人承以堂溪一家贩卖私盐,倒卖兵器为由,半夜闯入堂溪家,只要与其家沾亲带故的全抓起来,很快便关押了一千余人。 但是抓了这么一大批人,闻人承没有权利全部灭口,要想杀掉这么多人,需要按照流程上报审批复 。 眼看时近十月,处决犯人的季节即将过去,若按照流程上报审批复,年内便不能行刑。 于是,闻人承自掏腰包购买五十匹快马,派人快马加鞭把判决书送到壁西城,大大缩短了审批时限。 判决书一回来,他便大开杀戒,堂溪院内,血流成河…… 堂溪家财一概没收,他从中狠捞了一笔。 总之,闻人一家,如今在大苑城,人人唾弃,早已臭名远扬,但是如今大苑的势力,多与闻人家联手合作,不与闻人家联手的早就被用尽各种手段抄家。 如今,大苑内,闻人承一手遮天。 而两个月后闻人承的大寿,自然是大苑各路人士攀龙附凤的好机会。 此刻,就在离闻人大院一里地内,闻人家二公子闻人辞正坐在他那架珠光宝气的奢华马车上,往太守府去。 该车车前驾有四匹马,即两骖两服。 车舆呈纵长方形,分为前后两舆,舆上端搭一篷盖。车后舆左右两侧各有一窗,前后舆之间的隔板上亦有一窗,舆内前有轼,后有门。门、窗均可以自由开合。 马车外装点了各类金银玉石。 闻人辞此人长相如谦谦君子般,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看起来明明是个俊俏儿郎,但是他的名声,可不如面相那般清白,这位公子,每日就是去大苑最有名的青楼——月新院做客。 再者与三三两两的朋友在满兰楼饮酒作乐。 街上若是碰到有人碰撞了他,即可让人入狱,这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乖戾无常。 闻人辞虽是庶子,但是却是闻人辞最疼爱的儿子。 嫡子闻人则都没有这个待遇。 闻人则是闻人承嫡子,与夫人亓官子的独子,除此之外亓官子还生有一女,闻人则性格温润,又是嫡子,是大苑城内姑娘家皆仰慕的对象。 “快点啊,小爷我肚子都饿死了,这么慢你是想饿死我吗?!”马车内,闻人辞嘴里吃着枣,双脚搭在马车窗上,不满的对外面驾车的人吼道。 外面驾车的车夫诚惶诚恐,回答道。 “二公子,这条路这个时间最是繁华,急不得,若是赶急了,会伤到人的。” “伤到人关我什么事啊?伤到人小爷我有的是钱,我赔不就行了吗?” 马车内,这位爷不依不饶。 赶车的马夫左右为难。 看了一眼跟着马车的闻人辞的贴身侍卫方稚。 方稚武功高强,是从小跟着闻人辞长大的,他的话,有点作用。 但是方稚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闻人辞从马车软卧上坐了起来。 不耐烦的掀开马车帘子。 “我叫你快点你……” 嗖! 一支箭正中闻人辞手臂上。 百姓惊慌散作一团,闻人辞的四个侍卫拔刀,一跃齐齐站在马车前。 但是那暗箭放得太过隐蔽,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除了方稚,另外四个侍卫反应慢,很快就中箭身亡。 方稚一跃而上,把闻人辞推进马车,把马夫推了下去,方稚如临大敌,飞快驾着马车。 但是空中的弓弩好似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方稚一手驾马车,一手握剑吃力的抵挡那些飞快的暗箭。 闻人辞在马车内号啕大哭。 方稚寡不敌众,他手臂上已经中了两剑,彻底动不了了,马车就停在路中间,百姓们也都散作一团。 几个黑衣人出现,掀开马车帘子,拽走了闻人辞。 闻人辞大喊着。 “我有钱我有钱!你们要多少我都有!” 那几个黑衣人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冷眼相视,几人抬着他就打算走。 还未等那几个黑衣人走出一米地,一个身穿珍珠外袍的男人从天而降。 双手握着剑柄,那把剑垂直而下,直直的劈在那几个黑衣人的头上。 黑衣人反应很快,将闻人辞扔下,拔剑相对,挡下了对方的攻势。 对方是一个身形娇小的男子。 出手狠辣,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黑衣人不敌,撒下闻人辞,走了。 男子看了一眼身后的闻人辞,问道。 “没事吧?” 闻人辞哪里反应得过来,此刻早就被这一系列操作吓得精神恍惚了。 男子拍了好多次他才反应过来,还是一个劲的在那嚎啕大叫。 “你是哪的?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男子看了一眼流血过多的方稚。 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闻人辞含糊道。 “我……我是太守府的二公子,你……你把我送回去,我必定重重有赏……” 男子看了他一眼,驾车往太守府去了。 此刻,太守府外,仆人看见是闻人辞的马车,立马前来迎接。 那仆人跑上前来,看到鲜血淋漓的方稚和手上插着一把箭的闻人辞,惊慌的往府里跑去。 不多一会,府里就出来了好多人。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闻人辞抬了进去。 男子自然也被扣下了。 男子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被扣下。 愤怒道:“我可是救了你家公子的!为何扣我?” 太守府内。 闻人辞在房间里大惊小怪的喊着,房间里还有闻人则和闻人夫人亓官子。 闻人承这边姗姗来迟。 “哎呦,辞儿,谁伤了你啊,怎么伤的如此重啊?何处受伤的?可知是什么人干的?” 房内,闻人辞已经被包扎好,躺在榻上了。 “就几个黑衣人,我不知道是谁,大苑城内!居然有人敢对我放冷箭!父亲!你一定要彻查!为我做主啊!” “好好好,为父一定严查!大苑城内,居然有人对我闻人家的人动手!胆大包天!” “呜呜呜疼死我了啊……”闻人辞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了。 闻人承心疼的不行,连忙让他赶紧躺回去。 “对啊,辞儿,那个送你回来的是什么人?” “啊?噢!那个啊!那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差点就死那群人手里了,是他救了我啊!我看他身手不错,不如让他当我贴身侍卫如何?” “他是如何救的你?为何突然出现?”闻人辞傻,闻人承可不傻,来路不明的人,是万万不能留在闻人家的。 “我不清楚啊……” 闻人辞一心扑在手臂上的伤口上,哪里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历。 “要不,把他喊进来吧,本公子亲自问问,看他愿不愿意当我的侍卫啊。”说着说着,闻人辞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方稚呢?方稚怎么样了?” 这个从小就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多半还是有感情的。 闻人承为难的开口道。 “他……右手怕是……再也拿不起剑了……救治不及时,右手已经坏死了。” 闻人承怕他伤心:“方稚我已经给了他盘缠,还了他身契,让他回家去了。” “啊……那刚好啊!让外面那个人当我贴身侍卫吧,我看他身手比方稚还要好。” 边上的闻人则看着榻边其乐融融的父子俩,又听那闻人辞听见方稚被遣回了老家竟是一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的欣喜模样,闻人则心下一凉。 许是没想到方稚跟了他这么些年,居然换不了他的一句关心。 既然他这个庶弟无事,他便顺势关心两句与父亲闻人承告了辞,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第2章 计谋 “去把那个男人带上来吧。”闻人辞吩咐房中的一个仆人。 不多时,那个身手不凡的男人就被带了上来。 闻人承不曾离开,他要会一会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男人走上前来,闻人承心下讶异。 没想到这名男子看起来身材娇小,武功却如此之好。 闻人承一贯的拷问风格,声色俱厉的问站在离榻前两米的男人:“你是什么人?在大苑可有亲人?” 男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说起话来倒是铿锵有力:“鄙人乃照州壁西人,此番前来是来寻亲,鄙人并不是景州大苑人。 鄙人在壁西城的父母已经身亡,故想来投靠大苑的姨母,怎料姨母一家早在几年前就死于盗寇之手,如今……鄙人已然是举目无亲……” “你武功为何如此高?师从何处?” “启禀大人,鄙人自小跟着叔父学武,如今他也已经……驾鹤西去……” “你姨母姓甚名谁?” “南枝眠,当年据说就住在响水巷一带,如今,再去看,已是物是人非了……” 闻人承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响水巷一带,早年确实遭遇了贼寇。 “那你如今可有打算?” 男子低头不语。 “那看来是没有了,那可愿意来我太守府当差?” “鄙人不愿,若身为奴籍,鄙人要抛去原来的姓名,取奴籍名,如今鄙人家中已然没有了亲人,鄙人不想家族无后。”男人倒是铮铮铁骨。 “混账!由不得你愿不愿意!在我闻人家当差,何至于苦了你?!” 闻人承大怒,旁边看戏的闻人辞倒是很欣赏。 娇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如今你也无事可做,无处可去,不如我外聘你如何,不用你入奴籍。” “不妥,儿啊,若是他不入奴籍,我怎么好放心让他跟在你身边的?” “哎呦,爹啊,没事的,这大苑城,我们还不能让一个人跑了出去,况且他武功这么高,不愿为奴籍也是能理解嘛~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刚给我配的那几个奴籍侍卫吗,多一个非奴籍的侍卫又没事。” 看着闻人辞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闻人承拿他没办法。 “行吧,你看着来,爹就不管了。” 一个孤露,倒确实没什么可害怕的,在大苑城内,还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的人。 闻人承起身。 “你好好养伤,这几天,就别到处去了,等养好伤再说,知道了吗!” 看得出来,闻人承确实极其疼爱这个庶子。 “知道啦,您放心吧。” 等闻人承走远。 闻人辞抖了抖胳膊,漫不经心的啃着梨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 “鄙人梁丘左。” “愿不愿意当我的贴身侍卫啊?” “……鄙人没有当过侍卫……” “哎呀,没关系的,很简单的,你就负责保护我就行了,你现在也无处可去了,你就住我府上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公子是个爱才惜才之人,你武艺高强,只要你当我贴身侍卫,我保证你衣食无忧。” 闻人辞在床上冲他挑了挑眉。 梁丘左不语,许是答应下来了。 闻人辞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他。 倒是鲜少看到如此低矮的男人,皮肤白皙得像个女人,看起来似乎也呆呆的,就站在那,不言不语的,就握着腰间的剑。 好像他的侍卫里面,还没有这种类型的呢。 “行了,你也别干站着了,我叫吴妈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吴妈!” “诶,怎么了公子?” “这个是我新的贴身侍卫,你带他去方稚以前的房间就行了。” “好的公子。” 吴妈行完礼,打量了一眼梁丘左。 第一眼倒是觉得此人眉眼如画,美得很。 但是不敢多瞧,低着头带他去了厢房那边。 梁丘左被带入方稚以前的房间。 吴妈简单说了两句就退下来。 梁丘左关上房间。 眼神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刚刚的呆笨榆木,而是一脸精明警惕的模样。 简单观察了一下房间环境,确实,上一个人的居住痕迹还依稀可见,闻人辞可果真如传闻所说那般,不用之人弃如敝履,方稚陪了他十几年,却也是说不要就不要。 这太守府果然无情之人最多,闻人家盛产无情根。 刚换上侍卫服打点好不久,吴妈就过来了。 “二公子叫您过去。” 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 梁丘左眼神说不出来悲喜,只是点了点头。 跟着走了。 眼神又恢复呆蠢的模样。 到了房中,这位爷正在看节目呢,居然把月新院的人请到了府上! “梁丘啊,你来啦,快过来,帮帮本公子看看,哪个小娘子好啊。” 梁丘左面露鄙夷。 这位爷虽然说只是伤了手臂,但是手臂还缠着纱布呢,倒是不必这么急吧? 很快,这位爷就开始玩了起来,开始和歌姬们你追我赶,这位爷手上的纱布别有一番风味。 梁丘左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位爷,别摔着了磕着了。 天有不测风云,梁丘左那是两只眼睛都不敢放松,这要是摔到了压到了手臂,他怕是要横着出太守府了。 果不其然,闻人辞一个踉跄,居然直直向门框那边摔去,好在梁丘左视线跟随,立马飞身过去,扶住了他。 闻人辞那张祸国殃民,面如桃瓣的脸直直的贴在梁丘左的肩膀上,梁丘左把他支撑起来。 低眉顺眼的嘱咐道:“公子,该休息了,要不让这些歌姬都回去吧,您该用晚膳了。” 闻人辞倒是没接话,呆呆的看着梁丘左好一会。 梁丘左自知是自己刚刚多嘴了,连忙想跪下请罪。 闻人辞却手脚极快的扶住了他。 道出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论来:“梁丘,你好像个女人啊,怎么看你这唇色……比那些个歌姬还诱人啊——” 孟浪!梁丘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厮,居然靠这么近说这种。 果然是登徒子。 一旁的众歌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丘左羞红了脸。 闻人辞大笑。 “好了,不闹你了。”随即对着一众的歌姬道:“都回去吧。” 歌姬笑着闹着出了院子。 晚上,梁丘左累的两眼的瞪不直了,这公子哥,真是够有精力闹的。 回了厢房的房间,梁丘左脱下了厚厚的侍卫服。 那身材,一看就是个女人。 没错,她不是男人。 梁丘左换了一身轻便的白色衣裳。 入夜,确认门外无人后,梁丘左开门又关门,观察四下无人,轻声一跃,上了房顶。 掏出一张地图来,上面清清楚楚画着府内各院的位置。 她此次的目的,是为刺杀狗官闻人承而来。 因为她,不是梁丘左,她是堂溪微,是多年前被抄家的堂溪遗孤。 这个狗官,白日里观察过他,来看闻人辞时,身边居然还带有两个亲信的侍卫,那两个侍卫一看武功就不低,杀完他身边的侍卫,狗官闻人承早就跑没影了。 而这还是算少的了,平日出门,闻人则的配备十人的暗卫,最能刺杀他的地方,就是这太守府。 然而确实是她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这自家院中,闻人承居然配备了这么多侍卫。 扒在屋檐上,细细观察闻人承院中。 走廊两侧就有数十个带刀侍卫。 细细观察了一下布置位置。 心中已有了定数。 大约在府内待了十多日,这个闻人辞是个多动的,她都差不多熟悉完府内地形了,这其间,她还去了闻人承院中两次。 不过这个闻人承警惕的很,自己只能在外面守着,和几个侍卫干瞪眼,只有闻人辞一个人能进去。 闻人辞开门关门的瞬间,堂溪微快速扫了一眼所能见到的地方,居然就有两个带刀侍卫在里面护卫着。 第二次去闻人承院中时,他不在,她发现院中的侍卫也只剩下两个,卧室里面没有了侍卫。 闻人辞又兜了一圈去书房找他,书房空无一人,一个侍卫也没有。 闻人辞开门,大大咧咧的朝书房主坐走去。 堂溪微低眉顺眼的观察着书房情况,却突然眼尖看到了蔓帘下的一抹暮云裙角。 看着闻人辞大摇大摆的朝那边走去。 堂溪微大惊。 “公子,那个,那个庭院中那个缸里的是什么啊,鄙人瞧着很是新鲜。” “啊?”闻人辞顺着堂溪微的视线走过去门口,看了一眼庭院的大缸。 “那个啊,那个是紫莲,我父亲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确实新奇,我也不怎么见过这玩意。” 他似乎也对这朵花起了兴趣,转头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梁丘左,饶有兴致的问他。 “你对这个有兴趣啊?你喜欢?改天我跟父亲讨几颗种子送给你怎么样?” 闻人辞说的很是认真,堂溪微赶忙点头。 “对啊,挺喜欢的哈哈……” 闻人辞满意的看了看庭院,没有再回书房,而是选择出院。 “走,本公子这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公子带你去月新院逛一逛。” “啊哈哈好啊。” 两人走后,书房中,出来了一名女子。 入夜。 那名女子出现在厢房附近。 身后一个穿着黑色侍卫服的身影出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看去,是堂溪微。 堂溪微脸上尽是不耐烦。 女子在府中的奴籍名字叫也覃。 “多谢白日搭救。” “为何不在夜中行事?你可知道你一旦被发现,我们都会被彻查,到时候再安插进来我们的人就是难上加难?府中的我们的人,也都会被怀疑?” “你是不知,夜中,这太守府内,侍卫更多,你或许还没发现,那些白日里都没有侍卫的地方,晚上都会有那么一两个。” “这个狗官这么警惕?这么说来,夜晚的侍卫会比白日多?” “是的,白日里府内的侍卫会跟着闻人承和闻人则出去,自然有有些地方的侍卫会被调走,今天那个书房就是这个情况,但是晚上,闻人则和闻人承回府,府中侍卫最多,而且入夜了,侍卫更加警惕。” “那闻人则身边也有很多侍卫?” “对,闻人则不简单,并不如传闻所说的,不受闻人承重视,如果不受重视,他身边不可能有那么多侍卫,而且平日里我在闻人则院中,几乎不怎么能靠近他。” “那你在白日里的书房,可有什么发现?” “并没有……闻人承太过老谋深算,这些东西一般不会藏在无侍卫看守的地方,我也只是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他落下的东西。” “那闻人辞呢?我在他院中,为何这院中没什么侍卫,大都是婢女。” “这个闻人辞确实在表面上受宠,但其实,他身边的侍卫不多,许是因为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个草包,没什么可杀的价值,平日里也就是寻欢作乐,但是闻人则或许和闻人承一样,都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闻人则鲜少在家。” 简单了解了目前闻人府的一些情况,两个人都心中了然。 暗夜中,两个人分道扬镳。 回到厢房中的堂溪微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第3章 计划开始 次日,堂溪微陪着闻人辞去了月新院。 闻人辞还真是这里的常客,里面的老鸨一看到他跟看到再生父母一样,急着扒上来。 堂溪微低头当做看不见。 “哎哟,公子啊,好久不见你来了,今日有空过来可是想我了啊?” 那女人脸上的胭脂怕是都要厚过自身的脸皮子了。 再说了,这闻人辞不是前几天刚来过吗,这也算好久没来吗,不过没来的这几天闻人辞也没闲着,忙着去新开的青楼留个名了。 闻人辞是个不会逢场作戏的,直接就推开她。 “走开走开,找两个年轻的过来!” 他是一点不避讳啊…… 堂溪微紧跟其后。 其他四个侍卫都留在门口马车旁,闻人辞没让他们跟上来。 老鸨笑容一点没少,反而更加浓郁了,好像是闻人辞跟她讲一句话都是她莫大的荣幸。 “哎呦,行呀,我把这最年轻的都给公子您叫来,您这口味还是这么专一呀,就是你身边走过刚换的侍卫也是个娇小的呢哈哈哈哈。” 老鸨的嗓门贼大,后面跟着的堂溪微听她这话不由得羞红了脸,这个老鸨……怎么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堂溪微感觉到闻人辞的眼光看了过来,假装看不见,继续低头走着。 闻人辞笑着搂过堂溪微。 “你小子,差点把你忘了,说吧,喜欢什么样的,爷给你买单!” 堂溪微娇小的身体被闻人辞环在怀中,瞬间感觉到呼吸不畅,特别是闻到他身上那股香气,说到底她还是个女子,男女有别,这么多年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 于是尝试挣脱怀抱:“我不用了公子,您享受您的,小的在外边守着就行了,小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不是出来寻欢作乐的。” 看着堂溪微羞红的脸,闻人辞知道她不好意思,便放过了她。 这么多天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公子哥到处寻欢作乐,但是还是没习惯他动不动就搂她的举动。 大约未时,堂溪微敲了敲门。 “公子,今日是夫人生辰日,咱们该回去准备准备了。” “知道了。” 不多一会,闻人辞从房间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脸上似乎还沾有些许的胭脂粉。 堂溪微好意提醒道。 “公子,您脸上有些许胭脂粉。” 闻人辞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拿出袖帕出来胡乱摸了几下,凑近了脸问堂溪微。 “现在还有吗?” 堂溪微抬头一看,摇头:“没有了。” 闻人辞此刻距离堂溪微的脸仅有半尺不到,闻人辞看着堂溪微那双能蛊惑人心的双眼,一瞬间居然看得出了神了。 堂溪微不解的看着他。 “公子,我们该走了。” 闻人辞刚刚居然有一个念头是,如果堂溪微是女人的话…… 闻人辞赶紧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 自己怎么可以有这么恶劣的想法? 出了院门口,闻人辞让堂溪微和他一起进去马车上。 堂溪微双手抱拳头微微低下:“公子,这不符合规矩,鄙人是侍卫,应当在马车外跟随,不得上马车。” 闻人辞才不听她这些官场话术。 一把拉过她。 “反正你又不是奴籍,和他们自然不同,你自然能与我同坐马车,你可是我高薪诚聘而来的。” 堂溪微就这么被拉上了马车。 顿时感觉不妙。 这老鸨那几句话,不会是在暗示她,这个闻人辞有……那种癖好吧…… 咦惹! 堂溪微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坐在闻人辞对面,如坐针毡。 闻人辞也是一脸邪恶的盯着她细细打量。 “梁丘啊,你真的,没有什么妹妹或者姐姐吗?” “……并无……家中就我一个独子,如今双亲已去,这世间,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这句话不假,她堂溪微确实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孤身立世了。 所以这次刺杀闻人承,她根本没想过活着出去,只要闻人承能死,她搭上一条命又如何,反正这世上早已无她的亲人了。 闻人辞紧盯堂溪微,只觉得可惜,明明他觉得,如果堂溪微是个女的,那应该是个人间绝色。 这边闻人辞正惋惜着。 突然,马车上射进来一支箭。 闻人辞紧紧抱住堂溪微。 堂溪微推开了他,拔出剑来,一把冲出马车。 对着其他四人道:“你们护送公子回府!我去追人!” 说罢便一跃而上,顺着暗箭的方向飞去。 然而祸不单行,此刻太守府内,有人在远处朝太守府射下了两支火箭,一支落在闻人则院中,一支落在闻人辞院中。 闻人则和闻人承都不在府中。 府中乱作一团。 不多一会,堂溪微已经出现在太守府的房顶上了。 这个位置,正好能观察到现在太守府所有侍卫的大致动向。 此刻是白天,闻人承不在院中,侍卫也不少,整个府中,就属他那块侍卫最多。 闻人则次之。 此刻仆人们都在灭火。 那些闻人承院中的少数侍卫开始往闻人辞院子方向移动。 总体来看,闻人则院子方向没有那么多侍卫向那边过去。 而且现在白天,闻人则院子里的侍卫并没有那么多,远远的看去,只有一些仆人在救火。 而白天夜晚都没什么侍卫的闻人辞院中,此刻居然多了些许侍卫。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闻人则和闻人承院子的侍卫,也只是起保护人的作用,而那些重要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在闻人辞院中。 不远处,闻人承和闻人则正从两条路赶过来。 闻人承进了府便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抓着下人就问道:“辞儿呢?辞儿院中着火了,那辞在院中吗?” 下人答:“二公子一大早就去了月新院。” 闻人承泪眼婆娑的,大步流星往闻人辞院中去,闻人则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自己那间院子也着火了,也一同去了闻人辞的院中。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 闻人承去了着火现场。 闻人则悄悄去了闻人辞院中的另一处地方。 堂溪微悄声一跃,消失在屋檐上。 不多一会,堂溪微就腿部中箭,鲜血淋漓的躺在太守府门口。 闻人辞回府时,看到躺在地上的堂溪微,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透不过气起来,接着大喊道。 “人呢?都死哪去了!没看到地上躺着个人吗?!” 门口的仆人此刻都去灭火了,门口确实没什么下人了。 跟着闻人辞的四个侍卫小心翼翼问道:“那奴才去叫郎中过来?” “找的什么郎中?把府上的太医请过来啊!一群废物,这还用教吗?没点眼力见的东西!” 闻人辞一脚踹开了那个侍卫,双眼猩红,另一个有点眼力见的侍卫见状赶紧去请了府上的太医。 闻人辞抱起地上已经没了知觉的堂溪微,快步朝院中厢房走去。 把人放在床上的时候,人已然是昏了过去。 闻人辞焦急的看着她不停出着虚汗。 太医火急火燎被提到了厢房。 另一边等下人们把两个院子的火灭的差不多了,也就已经戌时了,闻人夫人的生辰宴也就错过了吉时。 此刻府上已经顾不得生辰宴了,这次有人在闻人夫人的生辰宴放火箭烧闻人辞和闻人则的院子,就是大苑内有人要与他闻人承作对。 闻人承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在大苑内发出告示,凡是有线索者,悬赏白银。 堂溪微在太医的医治下,第二天终于无碍了。 堂溪微醒来时,发现闻人辞居然就坐在她的床边。 吓得立马惊醒。 闻人辞似乎被堂溪微突如其来的动作晃醒了。 看着睁眼的堂溪微,闻人辞喜出望外,大声嚷嚷着让太医再过来瞧瞧。 太医瞧过后确认已无大碍了,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闻人辞这才放心下来。 堂溪微确认自己没有暴露女儿身后,艰难的开口。 “二公子,您还是快回自己房中吧,鄙人只是一个侍卫,公子若是一直呆在这里,怕是会惹上闲话的。” 但是闻人辞哪管这个啊,他身上的流言蜚语已经够多了,哪在乎这些。 但是堂溪微也确实没说错。 此时,府中已经传遍了,二公子整夜守在贴身侍卫梁丘左房中,现在府中开始谣传闻人辞开始养男宠了。 而且堂溪微又是那副娇小瘦弱的模样,自从这个堂溪微来了后,二公子上哪都带着他。 现在堂溪微受伤,二公子居然彻夜守在房中,听说当日,二公子还亲自叫了太医,对太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哪里有什么闲话,本公子看望一下自己的侍卫怎么了?” 堂溪微头疼,这个公子哥看来是真的不畏人言啊,原本想着若是自己腿上中箭受伤,就会跟方稚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遣回家,谁知道这个公子哥居然…… 转念一想,堂溪微瞪大眼睛,闻人辞该不会真的有什么癖好吧? 可是她记得小时候闻人辞……不是这样子的啊……性格上确实是变了许多,但是……取向这个东西……也能变吗? “公子,鄙人有一事相求……” 堂溪微声音微弱,许是一天未进食的原因。 闻人辞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忙叫下人送些吃食过来。 “你说。” “鄙人如今受伤,没法再保护公子了,能否请公子让我回壁西,虽说宅子空荡,亲人已去,但好歹是个居所……” “不用了,你不用保护我,这次确实是我疏忽了,让你受伤了,本公子向你许诺,从今以后,觉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听到这话的堂溪微突然垂死梦中惊坐起。 “不是,公子,莫要说这种话,我是下人,您是公子,当然是我做下人的保护您了,现在鄙人受伤,没有了保护您的作用,自然是该遣回家中的,鄙人可以不要这个月的奉薪,只要公子让我这个病中之人回乡一趟。” 堂溪微坐了起来,双手抱拳,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闻人辞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瞬间觉得她似乎更像个女人了。 下意识的刮了刮她的鼻子。 “以后不用你当我侍卫了。” “当我的男宠吧。” 第4章 找到破绽 “什么?” 堂溪微往后退出一大步。 顿时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公子,我……我是正经的男子,我…我不喜欢男人……公子,这种行为是……不太好的,还请公子自重!” 闻人辞哪里会听别人说什么,自顾自的说道。 “以前就看南门那小子养什么男宠,当时还不能理解他这种行为,觉得怪恶心的。 但是直到遇见了你,突然发现了养男宠的乐趣。 你啊,今天晚上就搬到我寝殿的偏殿去,我已经叫人给你收拾好东西了,今晚就过去,等你噢~” 闻人辞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堂溪微顿时看呆了。 现在有钱人都这么猖狂了? 堂溪微打算拒死不从。 闻人辞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哼着小曲儿出门去了。 堂溪微目瞪口呆跪坐在床上。 这不是她原本的计划啊? 接着,就有两个小婢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看起来脸上还有一丝笑容,两个人那个眼神交流,生怕堂溪微看不见。 那两个人把她的东西都搬过去闻人辞寝殿里了,说是闻人辞的命令。 此刻。 闻人承书房内。 昏暗的灯光下,闻人承眼神阴沉,眉峰拧起,手上的纸条拿起又放下,额头上的皱纹深深的刻印着他内心的焦躁。 “放火箭的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已经一天过去了,再不找到,以后也是找不到了。 “没有,当时人口太杂,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闻人则在书案边上,呼吸不怎么规律,眼神飘忽不定。 闻人承脸色阴沉。 “去向呢?大概方向也没有吗?” “没有……” 这次这伙人怕是有目的的示威,到底是何人,敢在大苑城对太守府行凶? 不过还在,闻人辞院中的东西还在,这就说明,那伙人应该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另一边。 闻人辞院中。 堂溪微誓死不过去闻人辞的偏殿。 这太变态了。 虽然床上的被褥,房间里其他有关她的痕迹,都被下人搬走了,但是她依旧不走,她要抗争。 “梁丘,你怎么还不过来。” 这个变态直接闯门就进来了。 堂溪微坐在床上节节后退。 闻人辞步步紧逼。 直接将她抱起,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也是,怪我,你现在腿这样,自己走不动,你是在等我过来接你是不是。” 他看着她,挑了一下眉,看着她便笑了起来。 堂溪微一眼望去,突然一愣。 像是越过了隔在二人之间的多年,他这一笑,好像时间回到了几年前,他们年幼相识那会。 堂溪微看向他的脸,眉宇间全是开怀与坦然。 许是感受到堂溪微情感的变化,闻人辞微撩双眉,暗送秋波。 堂溪微瞬间从美好的回忆走了出来。 这家伙,单纯就是一个变态。 堂溪微双眉紧拧,嘴唇紧闭,出了房门,干脆闭眼不看了。 现在周围那些仆人的目光,就是不用看她也知道。 算了,装死吧。 但是闻人辞可没有给她装死的机会,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眼底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大喝一声周围的仆人。 “看什么看,没看见人害羞了吗?还看?是不是没事做了你们?” 堂溪微听他这么一说,眼睛闭得更紧了,恨不得马上死过去才好。 闻人辞满意的看着仆人们散作一团走开了,看了看怀里的堂溪微,两条黛眉微微一蹙,轻声笑了出来。 安慰怀里的人。 “没事的,慢慢你就习惯了,现在不习惯没关系。” 到了寝殿里面的偏殿,堂溪微被闻人辞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堂溪微直接装睡。 闻人辞也没多逗留,转身回寝殿了。 只留下一句。 “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堂溪微紧闭的眼睛突然猛的睁开。 盯着远去的闻人辞,心有余悸。 太变态了…… 入夜。 堂溪微睁眼。 她要抓紧时间了。 堂溪微脸上所有的表情此刻都变为冷漠,眉眼间尽是冰冷。 一瘸一拐的起身。 悄声走出偏殿。 停留了一会,确认没有任何脚步声后,消失在黑夜中。 寅时。 堂溪微回到偏殿,从偏殿往右去,就是闻人辞的寝殿的,堂溪微从一个机关盒子拿出来一袋东西出来。 摸索着朝寝殿走去。 脚受伤了,她没法做到悄无声息了,她也只好这样子了。 堂溪微用指甲粘了一点袋子上的粉末,贴近闻人辞,轻轻一吹,吹入了闻人辞鼻中。 确认闻人辞呼吸的变化后,堂溪微开始在房间内翻箱倒柜。 搜寻一番后,这个房间确实没有什么。 她要的东西,已经在那天屋顶上观察闻人则进去的地方看到了。 但是东西她没拿走,现在她还不能脱身,她也还不能跟玉姐说她已经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了。 她此次潜入太守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出闻人承这些年贪污犯罪的证据。 她并不是第一个潜入进来的,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她们的人了。 不过找出贪污证据不是她的目的,找出贪污证据是玉姐给她的任务。 而她自己给自己的任务,是杀了闻人承这个狗官。 九年前,闻人承就任大苑太守,那个时候大苑人民都很感恩闻人承的治安手段,让大苑城内,豪强盗寇急剧减少,百姓生活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父亲堂溪北当时是大苑一方首富,一直以来都对大苑人民帮助颇多,在当时,颇有威望。 闻人承来大苑不久后,就亲自登门拜访,两家也因此开始交好。 每次闻人承来堂溪大院,身后都会跟着闻人辞,闻人辞是庶子,但是亲生的姨娘很受宠,这个闻人辞也自然被闻人承喜爱,到哪都带着闻人辞,两个人也因此熟络了起来。 就这样过去了三年。 渐渐的,后来闻人承从堂溪大院离开都是一脸不满,父亲堂溪北也是满脸愁容,两家渐渐的,不来往了。 八岁那年,闻人承带人闯入堂溪大院,甩出一系列所谓的证据,带兵围住了堂溪大院,堂溪微就在人群当中。 重兵把守,还有凶神恶煞的爪牙围成一圈。 虎视眈眈。 母亲哭着喊着,不让闻人承从她怀里夺走我。 我很难置信,那个提着刀当着我和母亲的面杀了我父亲的人,是以前那个和蔼,每次来都会夸我的闻人叔叔。 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闻人承从母亲怀里抢走了我,将我一跃,从堂溪大院的里面,扔到了外面。 后来我在大院外,听到了母亲凄厉的叫声。 是玉姐,一个当时二十岁的女人,在外院将我接住。 带走了我。 玉姐的家,是在一个大苑郊外的大院子里。 里面有好多人,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总之都是小孩。 院子里的小孩,大多都是被闻人承迫害过的。 玉姐为什么要救我们呢? 因为她是第一个在大苑被闻人承迫害的人家。 所以她要复仇。 她救下了这些孩子,也就是我们,为的就是让仇恨充斥我们每个人的身体。 当然,也有一些并非闻人承所害的人家,还有一些江湖上的孤露,从小无父无母。 这些人,组成了一个大家庭,一个为了复仇而活的大家庭。 玉姐会武,一开始她带着大家练功,她会用仇恨灌输在我们的头脑里,让我们化为练武的动力。 但是玉姐的武功也是有限的,玉姐会武,但是没有那么精湛。 她就送我们到处去当别人的学徒。 学徒可没那么好当。 学徒要帮着你要拜的师傅每天干活,你要勤快,不然就不会收你。 有的人,让你干活了以后也不会教你,或者只让你学点皮毛,然后叫你滚蛋。 就在去年,玉姐说认识了一个大人物,说是闻人承的宿敌,说只要让我们找到对闻人承不利的证据,那个人就会帮我们送去州牧手上,送去壁西,送去朝廷。 玉姐信了,和我同一个房间的南门仪、东里、啊书她们都信了。 我没信。 如今的大苑城,能与闻人承抗衡的早已经和闻人承同流合污了,那人说是从壁西来的,是个大官。 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就是不信。 南门仪、东里、啊书都被玉姐安排了任务。 玉姐知道我不信,所以不让我参加这次的任务。 后来南门仪、东里、啊书都死在了太守府。 玉姐打听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偷窃的罪名。 闻人承直接杀了她们。 大院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大多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 玉姐好像跟几年前的玉姐不一样了。 仇恨充斥着她的整个身体,她恨不得闻人承马上就死在她面前。 南门仪她们好像只是玉姐的复仇工具。 她们死没死,玉姐没有多伤心,但是如果闻人承死了,玉姐肯定很开心。 但是玉姐不单单是想让闻人承死,她要让整个闻人家族都溃于一瞬,所以她要找证据,找那个能让闻人家族溃于一瞬的证据。 如果单单只是杀死闻人承一个人,大院就不会接连死了这么多人。 堂溪微问玉姐,直接杀了闻人承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她们去找证据,白白送死呢? 玉姐说每个人都不会白死,闻人一家总会遭天谴。 可我不相信天遣,也开始不相信玉姐了。 但是我假意跟玉姐说我要加入这次的任务,我保证我在找到证据前不会杀了闻人承。 玉姐让人配合我演了那一出戏。 我顺利成为了闻人辞的侍卫。 六年了,闻人辞没认出她来也是意料之中。 之所以找闻人辞当做目标是因为闻人辞是闻人家中最无心计之人。 一个天天游离于青楼的浪荡公子。 也是因为他身边守卫最少。 也覃在太守府已经埋伏了一年多了,除了她,还有好几个人都在太守府,自从那天晚上听了也覃的话,堂溪微就知道这闻人承在掩人耳目。 他假意更疼爱闻人辞,但是家中事务都是闻人则在处理。 闻人承和闻人则院中守卫重多,却把东西放在了没有什么守卫的闻人辞院中。 这就是为什么一年多,进来的人没有找到任何头绪的原因,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闻人承和闻人则身上。 闻人辞估计不知道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就藏在自己院中吧。 第5章 寿宴倒计时十天 但是即使她找到这个东西,她也不会给玉姐的,玉姐所说的那个人,太不可信。 在确认能杀死闻人承之前她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她要佯装没有找到那个东西。 玉姐已经托人过问了为什么叫她安排人往闻人辞和闻人则的院子里放火。 堂溪微的说辞是为了看清楚太守府的守卫到底有多少,到底是什么排布什么走势。 方便日后更好的找寻玉姐要的东西。 玉姐这才没再过问其他。 如今在大苑城内,没有人能治得了闻人承的罪名,与其让律法审判,不如由她亲手来审判。 闻人家其他人与她无关。 她只要闻人承一个人的命。 玉姐确实是救了她的命,但是玉姐有多少是为了她自己呢。 她不可能对玉姐言听计从。 至于何时把东西给玉姐,她打算等她准备好杀了闻人承的那天,她就把东西送出去。 但是目前还不行。 闻人承院子里守卫太多了。 她得想办法引开一些守卫。 堂溪微正思考着,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她得把解药粉给闻人辞了,否则明天睡的太死就露馅了。 堂溪微边从袋子里沾粉边看向闻人辞的方向。 一抬头,闻人辞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堂溪微心跳一窒,屏住呼吸,快速警惕的从袖口里掏出出匕首。 又一眨眼,闻人辞是闭着眼睛的。 堂溪微心下疑虑,怀疑是自己出幻觉了。 黑夜里行事太多,已然心中有了鬼。 但是堂溪微还是谨慎的拿着匕首走上前去。 叹了一下闻人辞的鼻息。 这节奏没问题,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堂溪微沾了粉末轻轻一拍手指,粉末进入闻人辞的鼻中。 堂溪微最后看了柳下辞最后一眼,确认呼吸正常,转身消失在寝殿里。 兴许是太累了,这一晚上折腾够呛,她又是伤着腿,昨天寅时过后回到偏殿睡得很熟。 醒来竟然已经天光大亮了。 堂溪微眯着眼睛,心里一惊,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怎么吴妈没有来喊醒她,难道闻人辞也还没起,但是她明明给了解药粉了啊。 不行,她立马起身,她得去看一下。 “你醒啦?宝贝~”一个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的,沉闷而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响起。 脚下突然出现一双鞋。 闻人辞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什么时候在这的?在这多久了? 堂溪微看向打扮的人模狗样的闻人辞,下意识问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在这多久了?” “现在都是午时了宝贝~我从辰时就在这等着你起床了。 这两个时辰,我可都在看着你噢~” 闻人辞像个男妖精,挑起那妖艳的黛眉,笑得如花姬那般花枝乱颤的样子。 说罢便自顾自的走过来,蹲下,伸手向自己的爪伸过来,另一只手拿着鞋。 堂溪微吓得抢过鞋就跑到旁边的椅子上,迅速穿上。 “吴妈怎么没喊我?” 闻人辞又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露出一个媚笑来。 “当然是我让吴妈不要喊你的啦~不止吴妈,我还跟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说了。 以后,你爱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不会有人喊你起床的。” “还有啊~你这腿伤好了没有啊,等的我可着急了~” 堂溪微已经石化在原地了。 多年未见,闻人辞估计是被闻人承和闻人则逼疯了,逼成这样了。 她得尽快实施计划了。 她都特地女扮男装了,结果居然正中下怀,这闻人辞估计是在青楼呆太久了,想换换口味。 她倒是一心赴死,但是不想这么个死法。 堂溪微一脸尴尬的坐在椅子上,闻人辞见她不理他,干脆叫人布菜到这张桌子上。 “你喜欢在你的房间吃饭的话,那我以后就都在这个房间吃饭好了。” “以后,这个房间就留着吃饭,那个房间”闻人辞指着寝殿的位置“就留给我们睡觉的好不好~” 堂溪微这么些年第一次有了按耐不住拔刀的感觉。 大约过了半个月,堂溪微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能使用轻功了。 这半个月,闻人辞一直死缠烂打,自己如今在大苑城怕是都要出名了,反正在太守府,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她了。 每次闻人辞带着她到处玩乐,在府中进进出出,下人们那炙热的眼光。 堂溪微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干脆不理会。 入夜子时。 堂溪微翻上屋顶。 一跃而下,出了太守府。 观察四下无人后,堂溪微跑进一个小巷子里。 里面早已经有一个衣裳破烂的讨口子在那等着她。 “这个是太守府位置图,之前玉姐给我的,我在这个基础上补充了更详细的位置,还有就是府内侍卫白天和夜晚的站位图。” 那个人脸上都是黑色的尘土,看不清真容,只是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巷口。 还有十天,就是闻人承的寿辰了。 她打算在闻人承寿辰那天把闻人辞院中的东西送出去,然后趁着寿宴期间,杀了闻人承。 这些天她听闻人辞说过,寿辰时,闻人承会把院里的守卫分一些在外院。 以保宾客安全。 到时候院里的大部分守卫都会分散开来 且那闻人承要与人饮酒交谈,自然是不能让人侍卫步步紧跟,这未免太过失礼。 加之闻人承请的人都是他严格把关过的,所有人进来都得上交利器,就是锋利一点的东西也不准带。 如此一来,这场寿宴就成了闻人承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也是堂溪微下手的最好时机。 她在里面动手后,外面侍卫重重,她绝对逃不掉。 所以她需要把那本东西交给也覃她们,拿给她们后,她们以府中女仆的身份出门并不会受到阻拦。 而且如此以来,也覃她们几个人就都可以顺利拿着东西离开太守府,府内就她一个,绝对不会祸害到其他人。 这么想来,这十天,其实就是她在这世间最后的十天了。 第6章 意想不到 很快,时间就到了闻人承寿辰那天。 一大早,所有人都在前厅忙着,侍卫都已经都遣散在太守府外院。 堂溪微轻车熟路的入了闻人辞院中拿到了东西。 “这就是玉姐一直想要的东西,记住,带着她们几个分开出府,现在府中都是宾客,没有人管你们,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出门接宾客。总之你们随机应变。” “那……那你呢?”也覃这么些天自然也是知道了闻人辞缠上堂溪微的事情。 “你是不是不好脱身?是二公子吗?” 堂溪微没有做过多解释:“我会想办法离开的,你们几个先走,我才没有后顾之忧。总之别回头,把东西送到玉姐手上,你们就解放了。” 或许,也覃也没想到这么突然,这么突然就找到了这本玉姐找了多年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突然,她们就可以离开太守府了。 也覃不舍的看了一眼堂溪微。 “你一定要出来。” “会的。” 堂溪微很冷静,也很冷漠:“快走吧。” 也覃走后,堂溪微开始行动了。 闻人辞一大早就被闻人承叫去了,府中没有人管着堂溪微。 堂溪微在暗中盯着闻人承的一举一动。 看着他在人群中推杯换盏,喧笑寒暄。 堂溪微只觉得讽刺至极。 机会很快就来了,闻人承单独一个人去了西阁。 门外有两个守卫。 但是没关系,她从窗户进去,捂住嘴杀他只需要几秒。 外面的人发现了也没关系。 只要能杀了他就行。 堂溪微右手的匕首出鞘,悄声躲过门外侍卫的视角,绕到后窗去。 堂溪微专注着窗户内的身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身影正在逐渐向自己逼近。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窗户上已经被阳光把影子照射在窗户上了。 堂溪微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被打晕了。 后面的人接住她,眼神阴狠,让人捉摸不透。 此人就是闻人辞。 和往常的嬉闹、幼稚、跋扈不同,现在这副面孔,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闻人承在寿宴上,安然无恙。 堂溪微的再次睁眼,是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下。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墙角有水在不断往下滴落,她大概是被扔在地上了。 如今已是四月,天气还是阴冷的很,为了方便行动,今天她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 似乎是已经昏了几个时辰了,手指头好像被冻的动弹不得了。 还是因为手被绑着,所以动弹不得? 这些现在都不重要。 几个时辰前,到底是谁发现了她? 闻人则? 那个鲜少露面的家伙?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她手中的匕首已经不见了。 难道闻人则等着让闻人承过来审她? 这个狗官,等一下她一定要咬掉他一只耳朵。 堂溪微咬牙切齿,想要用功让自己坐直起来,但是发现自己好像被点穴了。 闻人则还会点穴?闻人则看起来武功都不怎么精湛吧?难道这都是他装的? 堂溪微打了个哆嗦。 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巫~~” 那是一道悠长的开门声,看来是抓自己的人来了。 听这声音,此刻自己应该在地底下吧。 “怎么样,待的还开心吗?” 这个声音? 闻人辞?! 闻人辞!? 堂溪微猛的抬头看去,那个此刻踏入这道门的人,居然是闻人辞! 她算错了? 难道闻人承和闻人则把那东西放在闻人辞的院子里,是他允许的,他们三个人原来是共谋? 她猜过或许闻人辞和闻人则才是这些年暗中操作那些祸国殃民的事情,也猜过闻人则和闻人承,但是她没想到,居然是他们三个? 可是闻人辞明明不会武功,她试探过,他确实是没有武功。 难道闻人辞武功远在她之上? 所以那天晚上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确实睁眼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睡眠粉对他无用? 看着堂溪微眼中不可置信的神情,闻人辞确实觉得好笑。 闻人辞那副面孔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浑身上下透露了乖戾无常,矜贵而娇狠。 闻人辞不屑的看着躺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堂溪微,矜贵的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手里是一把匕首。 刀身是由珍珠颜色制成,刀柄上面是实心的圆环,镶嵌着一颗珍珠,刀身不足一尺,刀身上面还纹有一只蝴蝶的图案。 那是她的匕首! 闻人辞将匕首捏在手里晃荡了两下。 “匕首做的不错嘛~,自己做的吧?” 堂溪微怒目而视,看着眼前挂着一副胜利者姿态的闻人辞,堂溪微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见堂溪微不说话,闻人辞倒是有很多话要说。 “那个叫什么玉的,是你的谁?” “玉姐?你把玉姐怎么了?” 玉姐怎么会与闻人辞碰面,玉姐从来不露面的。 “那看来~是你的同伙了。” “她啊,不知死活的拿着一本本子给了段干辕。 说是要报仇,要拿着这本本子送给朝廷,让朝廷定我们闻人家的罪? 呵呵~她可能不知道吧,段干辕可一直想巴结着我们家,我爹没瞧上。 结果这个段干辕为了巴结我们家,居然替我们家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毒瘤…… 这个南宫玉啊,早年间和我们家就是政敌,后来他们家就没落了,这个南宫玉啊……被我爹……呵呵~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这么记仇呢,居然组织了你们这么多人,想扳倒我们家? 她以为那么容易呢? 哈哈哈哈哈…… 说是可以帮她送到朝廷去她还真信……” “禽兽!你们闻人家没一个好东西!” “这东西是你从我院里偷出去的吧?倒是聪明的紧,神不知鬼不觉的。 要不是段干辕连人带册子给我们家送过来,我还真不知道我这院子里还丢了东西呢?” 看着闻人辞得意又嚣张的神情,堂溪微勃然大怒。 “你们把玉姐怎么样了?” 闻人辞没有回答,而是瞥了她一眼,满是矜贵的从木椅上站起。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行了,你好好在这待着吧,你也别着急,就快到你了。” 闻人辞起身,看了一眼看门的侍卫,吩咐道。 “绳子给她松开吧,可别到时候动弹不了了,那可就差点意思了。” 第7章 少年赴死 看着闻人辞走远,堂溪微心急如焚。 玉姐应该是被骗了。 这些年,玉姐为了报仇等了这么些年,玉姐早就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只要有坑她就会往里跳。 她不敢问,也覃她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玉姐有没有招供出也覃她们来。 可惜如今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了,亏的自己还自作聪明,没想到最后竟然被闻人辞玩了过去。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间地牢里除了那个侍卫和自己,没有任何其他人的痕迹。 地牢里黢黑无比,连个窗户也没有,里面十二个时辰都如午夜那般,暗黑而寂静。 不过一日三餐倒是很准时的送进来。 起初堂溪微觉得这饭菜里面大概是有毒,她倒也不怕死,如果有饭菜里面有毒药,也算是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了。 但是连续吃过了几天,这饭菜似乎没有任何问题,送进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堂溪微不知道闻人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那道铁门,终于又再一次打开了。 不过这一次,不是闻人辞,而是好几个人,为首那个,是一个大约年过五旬的长者。 长者身上穿着的是珍珠外袍,银印青绶挂于腰间的丝绦,中间系于印纽之上。 长者身后还跟着几众侍卫。 长者看了一眼正在无聊到打坐的堂溪微。 堂溪微与之四目相对。 长者给了旁边侍卫一个眼色。 那个侍卫点了一下头,把手中的一件珍珠斗篷递给了自己。 堂溪微木讷的接过斗篷,披在身上,不明白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 “出来吧。” 为首的那位长者发话了。 堂溪微慢慢起身,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怎么了这是要拉着自己出去杖毙了? 这个闻人狗贼,到死了都还不敢来见她一面吗? 许是太久未见到阳光的缘故,出了地牢,看到太阳的第一眼,堂溪微只觉得眼睛刺了一下。 这阳光格外的刺眼。 长者似乎也料到了,带着她慢慢走进一间院子里。 堂溪微跟着长者走到了一间温暖的房间内,长者与她一同坐下。 他看着跟着是几名侍卫,声音略带沙哑,想来是上了年纪所导致的呢。 “都退下吧。” 长者遣散了其他人。 与堂溪微做了个自我介绍。 面前这位老者,乃上京壁西的廷尉大人松青照,管理天下刑狱,律令皆藏于廷尉,并主管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掌壁西狱。 也是当年提携闻人承为大苑太守之人。 堂溪微也终于知道她被关这半个月都发生了什么。 闻人辞从六年前就在收集闻人承犯罪的证据了,只不过不是闻人承贪污腐败的证据,而是闻人承私卖兵器,与凤临国勾结的证据。 早在一年前,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掌握在手里,而玉姐一直想要的贪污证据虽然也是证据的一环,但贪污的罪没有卖国的罪大。 就在几个月前,闻人辞早就知道玉姐和堂溪微的计划,所以故意让方稚受伤,遣送回壁西,这么多年,闻人辞有证据在手,却苦于无法送出去。 而堂溪微就给了闻人辞一个理由让方稚出大苑前往壁西。 而且这么多年,闻人辞一直苦心经营这个纨绔子弟的形象,他身边的人,只要理由充分,自然也就无人怀疑。 在闻人承寿辰那天,闻人辞早就发现了堂溪微的计划,所以打晕了堂溪微把她带到这里来。 一是因为认为堂溪微没有必要冒险去杀闻人承,龙夏国有律法,闻人承的罪责已经够他死上上百回,他不想堂溪微冒着风险去杀闻人承,这样就是私自用刑,违反了龙夏律法。 二是料到她把那份贪污证据送出去后会给堂溪微引来杀身之祸,所以干脆把她软禁于此。 其实闻人辞早就认出来堂溪微了,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方稚受伤回壁西就是为了求见松青照。 景州大苑到照州壁西,路途遥远,方稚又受了伤,足足一个月才到达壁西。 就在前几天,方稚终于带着松青照从照州抵达了景州大苑。 这些天也终于处理好了闻人家的事情。 堂溪微满腹狐疑问道。 “他?为什么要告发自己的父亲?” 这其实是闻人辞六年前偶然听到了闻人承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的交谈,那段时间,闻人辞府中都有一些奇怪的外客。 这些外客长相奇特,不像龙夏国的人。 或许是认为闻人辞还小,闻人承并没有太在意,有一些事情都被闻人辞听了去,渐渐的闻人辞也大概知道父亲在做什么生意了。 母亲早年很受闻人承宠爱,母亲去世后,闻人承格外珍惜闻人辞。 做这些事情也并没有把闻人辞搅和进来,这些年闻人辞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纨绔子弟的身份就是为了掩饰自己暗中收集闻人承里通凤临的罪证。 “那玉姐还有也覃她们呢?” 南宫玉当天晚上就被段干辕出卖,被闻人承亲手斩杀了。 至于南宫玉大院里的人,幸好南宫玉在拿到那份贪污证据后就遣散了大院的所有人,其他人才能幸免于难。 “那闻人承和闻人则都被处了刑?那闻人辞呢?” “闻人承和闻人则因为勾结凤临已经送去壁西审问了。 至于闻人辞——他 他已死与自家房中……闻人府被抄,他已然没有了家,在家与国之间,他选择了国。 闻人承虽然自小溺爱他,但是闻人承毕竟犯的是背叛国家的大事,本来圣山很欣赏这位铮铮傲骨的少年。 打算在朝廷为他谋得一职,但是闻人家被抄家那天,却发现他自杀于自家家中,许是心里诸多矛盾吧。 我们也是在他房中看到他留的字条,上面写着在此地他将你软禁之事,让我们帮忙放了你。” “当年堂溪一事,我很抱歉,是我当年看人的眼光过于稚嫩。 认为闻人承这种办案对大苑城有利。 不曾想苦苦害了大苑子民多年,也害得众多家庭死于闻人承刀下……” “闻人辞自杀了?”堂溪微有一瞬间觉得恍惚,这一切都来的让她措手不及。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如今家仇得报,你还是继续留在大苑吗?”松青照问。 堂溪微没有回话,她自己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从未想过报仇以后的日子,从未想过报仇以后她还活着。 所以更不曾想过不在大苑她要去哪里,留在大苑她又要在大苑的哪里。 如今玉姐也死了,在大苑,她大抵没有地方可以安居了。 这么多年她都盼着闻人承死,到了闻人承终于死的这一天,她倒是无处可去了。 “可否想去壁西城看看?” “上京?” 可是上京没有她的熟人,她去了那里,又有什么意义。 “可有听过壁西城的海鹤书院?” “未曾。” “你拿着这个路引去壁西城,参加今年的海鹤书院考核 如果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归于天地何处。 如果你觉得天地间无自己的容身之所。 可以去海鹤学院看看。 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少年游于天地间的意义所在。” 堂溪微拿着那份路引,呆呆的看了许久。 最后,松青照给她留下来一封信。信封上面,还有那把匕首。 “这是我们在闻人辞房中发现的,给你的绝笔信。” 三天后,堂溪微从景州大苑启程,往照州壁西城去,在路上,她也终于有勇气打开了那份绝笔信。 第8章 海鹤书院 合上信封,好似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闻人辞这个人了。 闻人一族,也会在景州大苑被挂上谋逆的罪名。 有谁会记得,有个少年为了国家,数年如一日的煎熬着,有个少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国家。 又有谁会知道,当年的大苑城,有多少少年为了大苑城重见天日英勇赴死。 堂溪微站在船上,回过头,看见了越来越远的大苑。 如今的大苑,已经换了新的太守,城中各方势力也都被朝廷重新洗牌,大苑,已然是一座熟悉又陌生,焕然一新的大苑城了。 新城又有何人会想旧事呢。 堂溪微不知不觉,看着渐行渐远的大苑城,堂溪微又最后看了那一眼信封上的字。 转身。 三个月后。 照州壁西城。 海鹤书院。 海鹤书院,至今成立仅第二年,乃由廷尉府和太常府设立的一个无差别学院。男女均可入学。 由廷尉府廷尉大人松青照领职,招揽天下有志少年,不畏生死,为国而战。 虽然海鹤书院隶属廷尉府,但是并没有任何权利。 为了防止海鹤书院有别的势力渗透,也防止圣上忌惮,认为廷尉府想联合各方势力。 所以海鹤书院没有给海鹤过多权限,海鹤办学理念就是招收能随时为国捐躯的有志少年,不惧生死。 而进入海鹤书院,也必须接受海鹤学院为每个人量身定做的考核,不过统一的基础条件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第一道的武力考验。 在海鹤学院,一切花销由海鹤书院承担,衣食住行都是较好的。 所以也是给了江湖上武功高强却无处可去之人的容身之所。 海鹤书院成立之初的第一年,招收了五个少年奇才,成立了海鹤学院的一枋。 五人都是没有身份背景的江湖人士。 而今年,招收了十人。 海鹤学院里,松青照和辞西宋此刻正在书房之中,看着递上来的十人名单。 辞西宋眉头紧锁,眼神严肃,花白的头发随风而动,仔细看了看那花名册上的名字。 “这个北方月,就是在壁西城出了名的郡主吧。” 要说这个九方月,乃当今皇帝北方镜的嫡亲弟弟九方哲之女。 九方哲,封号樾,唯一的北方姓亲。 按理来说,亲王不得在上京,得回到自己的封地。 但是因为九方镜很疼爱这个弟弟,太后纵容,恩宠加身,借着在封地的府邸未竣工的名义,一直居住在上京。 而这个郡主,也是樾王爷独女,樾王爷儿子倒是多,女儿就这一个。 因此太后、皇帝都对其宠爱有加,在壁西可谓大名鼎鼎,出了名的跋扈无礼,蛮横花痴。 谁要是惹着这个郡主,下场可不太好。 总之,这个郡主,在壁西名声不太好。 头发花白的长者名辞西宋,乃太常府太常大人。 太常,掌宗庙礼仪,掌建邦之天地,神只,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地位十分尊崇,乃九卿之首,兼管文化教育,统辖博士和太学。 辞西宋此人虽然出身富贵人家,但是此人从小便有报国之志,为人刚正不阿,不畏权势。 当初办学理念就是为了给江湖上无权无势,无处报国的少年开设一个书院,让他们有机会入学。 所以对官家之人进入海鹤书院很是反感。 官家子弟有太多入学机会,、入学选择。 但是那些无权无势的江湖子弟,就只有这一个学院可选。 “就是此人。”松青照喝了口茶,看起来对于此人,并没有多大反感。 松青照并不觉得官家子弟全都是些不识五斗米贵的纨绔子弟。 “她是如何通过考核的?莫非是看在官家面子由着她进来的?”辞西宋看着松青照质问道。 还未等松青照回答,辞西宋又继续指了指上面的名字道。 “还有这个柳下辞,乃中大夫之子。 南荣祈,乃大将军独子。 为何今年有这么多官场上的人,我们不是说好了,海鹤招收少年,不与朝廷扯上干系吗?” 辞西宋眉峰拧起,嘴角下弯,额头的皱纹渐渐加深。 “招生一事的考核确实是由你把关,但是这三个官家子弟,我不会收。” 松青照放下茶杯,安抚他。 “太常大人,您不必太过担忧。 这个九方月确实是太后那边硬塞进来的,她并没有参加考核,许是兴趣起,想来瞧瞧咱们这新开的学院罢了。 但是此乃太后亲自点头,朝廷没理由怀疑我们勾结他方势力。 再说了,她一个郡主有权势,将来办案办事倒也有可能用的上她这层身份。 而且不说这么长远,学院的课程如此紧张,她或许来了几天就受不了打道回府了。 不必忧心。 再来说这个大将军之子南荣祈和中大夫之子柳下辞,都是通过了考核的,我总不能将通过考核之人拒之门外吧? 而且这十人之中,当属南荣祈武功最高,他有独得一份的南荣剑法,那份文考我也看过了,他确实有爱国之心。” 松青照苦口婆心说了一堆,还是难以消解辞西宋那紧拧的眉峰。 辞西宋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今日,就是十人前来报到开学的日子。 辞西宋和松青照到海鹤书院的大门时,那十个人,早已经等候许久了。 跟在辞西宋、松青照身后的,还有去年海鹤书院招收的五名少年。 也就是一枋的五人——钟离寇、达奚师、长鱼枝、北唐戚、辛垣左。 辞西宋和松青照一黑一白的长袍,后面一枋的五人统一着玉簪色的长衣,想来应该就是枋服了。 而院口站着的十人,噢,不,是十五个人。 正零零散散的站着。 一枋的达奚师师姐看了一下人数。 恭恭敬敬的对松青照拱礼道:“大人,人数不对。” 松青照抬了抬眼皮,不用想他都知道是为什么多了五个人。 松青照看了一圈,眼神最终停留在九方月身上。 九方月身着茶花长袍,外披朱柿斗篷,手持石蕊长扇,眼睛炯炯有神,面露不屑与鄙夷的打量着其他九人。 但是眼神在看到松青照等人前来时又朝松青照身后的长鱼枝望去。 满眼的星星泡泡都要溢出来了。 她此次来海鹤书院,就是为了长鱼枝而来。 第9章 第一印象 长鱼枝长的一副如陶瓷娃娃般精致的脸蛋,眼睛黛如山细长,面中如牡丹含苞待放的模样,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 虽是名男子,但却有给人第一印象便是美的感觉。 不过长鱼枝最讨厌别人说他好看。 当初就是长鱼枝在执行任务时与人交手,被这位郡主碰见。 九方月自从见过长鱼枝的打斗场面后,迷了心窍,叫侍卫一路跟着,发现长鱼枝进了海鹤书院。 “海鹤书院?” 听到侍卫回来禀报,九方月疑惑的踱步着:“海鹤书院?没听说过还有这个学院呢?” 后来九方月在海鹤书院左等右等都不见长鱼枝再出来,而自己也进不去。 那门口的守卫即使听了她是九方镜也没让她进去,只是铁面无私的朝她喝道:“非海鹤书院学生外,一律不得入内!” 海鹤书院的学生? 于是九方月开始软磨硬泡求父亲让她去海鹤书院读书。 “那海鹤书院入学是要参与考核的,文考武考全都有,你是一关都过不了啊,你还想进去?”九方哲也不愧是九方月的亲爹。 “哎呀,爹爹,我就想进去看看嘛~我就想读书啊,再说了,这海鹤书院不是招收天下奇少年啊,我就是啊,我还不够奇特吗?” 九方月大言不惭的朝亲爹卖萌。 “哎呀,不是啊,月儿,你过不去那个武考的。 海鹤招生条件苛刻,而且,一旦进了海鹤书院,性命便不做保证的。 海鹤书院不单单是读书你知不知道? 海鹤书院还要负责执行任务的,在里面,身份是没有用的,那太常大人和松青大人是朝廷出了名的铁面之人,不讲情面的。 这海鹤书院隶属廷尉府,那是要查案办案的,刀光剑影的,你连个剑都提不起来你非得进去做什么?去送命? 小祖宗啊,你换个地方玩吧,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去玩。” 九方哲摇摇头,并不打算帮着九方月去那什么海鹤书院。 九方月不听,她现在心里全是长鱼枝,脑子里全是长鱼枝那张陶瓷娃娃般的脸,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 九方哲头疼。 “我不管,反正父亲你就帮我打点一下,让我不用考试就能进去不就行了,到时候有什么危险的任务,我就不参加就好了啊。 有父亲在,难道他们还真敢置我的性命于不顾?” 九方哲确实这次没有办法能帮她。 辞西宋和松青照是朝廷里面出了名的难啃,他这个王爷,说话也不好使。 九方月也没有放弃,父亲这边不行,她就去宫里找太后。 太后可是一向最疼爱她了。 经过几日绝食威胁,太后终于答应帮她进海鹤书院了。 “不过,祖母就只能帮你到这了,那松青照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能把你塞进去已经是不易。 如果有什么危险任务,你就识时务退出就行了,不然,丢了小命祖母该心疼了。” “知道啦祖母~祖母最好了~” 于是,九方月就这么进来了。 不过九方月还没来得及犯花痴,松青照那张铁青的脸看着她这边。 声色俱厉。 “郡主,只能你一人来,其他仆人不能带进海鹤书院。” 九方月不耐烦的听着松青照的话,这太阳晒得很,在这院门口等了这么久,她也不打算跟松青照犟嘴了,打发了那五个仆人。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晒死了!” 九方月不满的看着松青照等人。 看着九方月的态度和语气,让本就不满的辞西宋直接撂袖子走人了。 这哪里是招收学生,这不是给书院请来了一尊大佛吗? 松青照脸上也没什么好脸,看辞西宋走人,他也走了。 院门口的其他等候多时的九个人就这么看着罪魁祸首九方月。 这学还没入,就给了两位大人这么不好的印象。 还害的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两位大人就走了。 一枋的师兄师姐看着两位大人撂袖子走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十人还没分枋呢,大人昨日说了,今日要将这十人分为两个枋的。 中间的长鱼枝,乃一枋的枋长,大家都齐齐看着他。 长鱼枝走了出来,对十人行了个礼,十人除了九方月,其余之人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回礼。 “师弟师妹们好,我是海鹤书院一枋长鱼枝。 现在我将对你们十人进行分枋,一般一枋为五人,你们十人之中,五人为二枋,五人为三枋。 九方月、堂溪微、柳下辞、月氏青、南荣祈为二枋,跟着我左边的达奚师师姐和钟离寇师兄。 苍清野、山乐风、观南阎、道山重、梧青秋为三枋,跟着我右边的北唐戚师姐和辛垣左师兄。” 其余人听后都自觉的走了上来,跟着左右两边的人。 “那师兄你去哪?”九方月喊住了转头就走的长鱼枝。 长鱼枝本来要转身的动作突然停下,大家也都停下动作看着九方月,许是大家都没想到她会有这种问题。 她一个新人,为什么要过问师兄去哪?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吗? “我去叫两位大人,以后这海鹤书院会有众多老师会为你们教学。 辞西宋大人和松青照大人也会教大家一些课程。 你们二枋三枋的第一节课,将分别由松青照大人和辞西宋大人负责。” 说罢,长鱼枝便走了,不给九方月好像还有问题要问的机会。 还没等九方月继续纠缠下一个问题,长鱼枝就走远了。 其他四位师兄师姐大概也明白了,这位郡主这是对长鱼枝感兴趣啊。 怕九方月继续纠缠惹得长鱼枝不开心,其他四位师兄师姐赶紧招呼着十人赶紧前去枋院。 钟离寇师兄和达奚师师姐很热情的拉住了九方月。 招呼其余二枋的四位成员。 “跟着我们走吧,现在带你们去你们的枋院,顺便参观一下院内环境。” “除了上课,你们其他时间都要在院子里,衣食住行你们都要自己负责,就是需要自己做饭,这里是没有下人的,但是一切费用由学院承担。” “不对,这里不是没有下人,是没有伺候学生的下人,这里有下人的,不过都在大人们的书房那边,这里的下人和侍卫,只听命与辞西宋大人和松青照大人。”达奚师师姐补充道。 渐渐的,在达奚师师姐和钟离寇师兄的指引下。 一行人里面开始形成了队形。达奚师和钟离寇一左一右站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跟他们介绍海鹤书院的各项规矩。 后面第一个就是九方月,九方月一脸好奇的看着海鹤书院,没想到这里面还挺有意思的,有些花花草草她都没见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不过就是她老是走几步就停下来,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第10章 少年身份 走在九方月后面的,是月氏青。 月氏青,是这一行人之中年纪最小的。 面相看起来,是个单纯无心计,心思不深的至纯之人,眼神清澈。 不过他的身份和性格,可不如面相那般单纯。 月氏青乃如今江湖之中、各派之中最厉害的漪族派传人。 漪族派,分为春夏秋冬四支,四支各司其职,月氏青所在的冬支,主要负责医治。 而月氏青 ,就是冬支的掌门人之子,也是将来冬支的掌门人。 月氏青此人,最擅长的就是制毒放毒,救人医人,对药草极其敏感。 他不耐烦的看着九方月那副娇弱的模样,走两步停两步的。 “诶,你会不会走路啊,要不你走最后一个算了,走走停停的。 你土包子啊,不是说壁西城是龙夏上京吗,你哪的人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位弟弟长的是一副好欺负的模样,但是性格可不是噢。 月氏青的一顿输出,让前面的两位师兄师姐和九方月本人都震惊的回过头来看着他。 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无所畏惧。 这位弟弟是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壁西城最有名的惹祸郡主啊。 九方月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的怒火都要溢出来了。 “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当今圣上侄女,本郡主你都不认识吗?” 可惜了九方月平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身边都是有几个带刀侍卫加持的,现在就她一个人,这句话多少显得就没那么有气势了。 本以为月氏青听完她的话会就此作罢并且给她赔礼道歉,谁知道月氏青可不吃这一套。 呵,朝廷的人,他可没有怕的道理。 朝廷之人,不都是只会动动嘴皮子的绣花夫子吗? “又怎样啊?郡主就郡主呗,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郡主你就可以走路这么慢吗? 还有啊,你什么破郡主,我不认识!”月氏青狠狠的瞪她一眼,绕过她走到最前面去了。 确实如他所言,他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个郡主到底是什么人。 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是要给漪族派几分薄面的,如今龙夏国流传的一些药方还有毒药,甚至一些兵器的构造图,都是由漪族派研发出来的。 漪族派常年来都居住在龙夏国的溪山,在山中造就了独属于漪族派的宫殿。 漪族派这么多年来,专心在漪族宫内专心练功,武力值乃江湖众门派的首位。 除此之外,漪族派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医学药方。 漪族派的人,个个都学的漪族派独门武功绝学,高手云集,毒药无数。 外人从来没见过漪族宫的真实的样子,不要说进入漪族宫了。 外人进入溪山都是困难,溪山境内烟雾缭绕,有不明气体飘在空中,只有漪族之人能不在溪山迷了路。 漪族派这么多年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还会用一些兵器构造图、药方与朝廷置换黄金。 所以从小在漪族宫长大的月氏青自然就不畏惧朝廷势力,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畏惧的人就是他爹——月氏诀。 九方月大概是出生以来第一次吃这么大的瘪了,看着扬长而去的月氏青,九方月愣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来。 随后又立马追了上去。 大声嚷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一定让我爹抄了你的家!” 钟离寇和达奚师见状连忙安抚这位郡主。 这位郡主的特殊身份,松青照是跟他们说过的。 现在只好哄着,等这位郡主自己受不了走人了。 后面的堂溪微凝视着前面的吵闹,只觉得头疼不已。 她还以为能进海鹤书院的人都是绝非等闲之辈,没想到真是什么人都有。 这个九方月,刚刚听到别人喊她郡主,想来应该是个官家子弟了,吵吵嚷嚷的,没点脑子。 在这,她或许是什么都学不到了,想当初松青照跟她说这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少年奇才。 现在看来自己大抵是被骗了,无家可归的少年奇才她没看见,吵吵嚷嚷的骄横郡主倒是让她见着一个。 不过也算了,答应了松青照会在海鹤书院待满半年的。 要不是看在松青照秉持公道,帮大苑清除了闻人承这个毒瘤,她才不会答应这个奇怪无理的要求。 “你这把匕首,好精致啊。” 堂溪微正出神着,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她的思绪。 此人正是柳下辞。 柳下辞一路上就走在堂溪微旁边,两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 柳下辞,中大夫之子,长相儒雅,从此人的衣着看来便就知道是个讲究世家礼仪的儒雅公子。 不过柳下辞虽然是中大夫之子,却是个庶子,不怎么受父亲喜爱重视。 最受父亲喜欢的,是嫡子,他的大哥柳下问。 柳下辞从小就要强,无论事事都喜欢争第一,特别是喜欢跟柳下问作比较。 姨娘从小就告诉他,大哥柳下问才是嫡子,父亲只会喜欢嫡子而不喜欢他这个庶子。 他不信,他偏偏要事事争当第一,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 但是从小到大,父亲并没有因为他的事事争当第一而对他另眼相看,而是对他持有偏见。 柳下辞虽然做事很利落,事事争当第一,但是柳下辞的长相和性格却给人一种阴柔之感。 普天之下男子都应该有骁勇之气,应该有阳刚之美。 但是柳下辞从出生便长得一副偏阴柔儒雅的脸。 做事也更细致,十分在意自己的衣着,在意衣着的工整精致。 最让父亲柳下筠不喜的是,柳下辞自小便喜欢花花草草,对花草极其喜爱,整日除了读书就是在房中研究这些花花草草,房间也到处都是这些花花草草的气味。 特别是头上酷爱佩戴花草。 有次宴会上,柳下筠带着柳下辞和柳下问在宴会上见见世面,不想因为头上的花草配饰让人贻笑大方。 从那以后,父子关系僵裂,柳下筠自宴会回来就砸了他院中的所有花花草草,下令不许他再碰这些东西。 柳下辞这次没有听父亲的话,他不认为喜欢花花草草就应该被人嘲笑,喜欢花花草草就不是男子,男子就不能喜欢花花草草。 错的应该是宴会上毫无礼数取笑他之人,是这世道的偏见。 花草都不分男女,为何喜爱它们的却要分成男男女女? 所以从那以后,父亲便不怎么跟他说话。 他也不再敬重那个敬重了十几年的父亲。 柳下辞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堂溪微。 这个女子,面容姣好,不知来历,气质清冷,从刚刚大院门口到现在,就一句话没有讲过。 不过她手上露出来那把匕首,倒是让他瞧见了,这种样式奇特的匕首,倒是没见过的。 第11章 矛盾初显 堂溪微抬头看去。 是一个头顶戴着一朵鲜花的男人。 长相儒雅,有一股与平常男子不一样的气质。 像是——一种阴柔之美。 堂溪微顺着柳下辞的眼光看下去自己手里的匕首。 没有接柳下辞的话。 柳下辞一愣,这女子……怎么不理他…… 难道……难道是聋聩暗哑? 柳下辞不知所措的捂了一下自己的嘴,又不知所措的放下去,默默的跟在她后面。 难怪来海鹤书院的时候就听说海鹤书院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看来确实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她当初是怎么跟考官沟通上的呢? 以后同为一个枋的话,又如何交流呢? 她上课怎么办呢? 大人讲的话她听不见的话她怎么上课? 还是说学院有专门教聋聩暗哑的大人? 就这么一行人就走到了一个分叉口,达奚师师姐介绍道。 “左边这条道,就是通往你们二枋的男子住宿的地方。 右边这条道呢,就是女子住宿的地方。 现在呢,男子跟着你们钟离寇师兄走,两位女子跟我走吧。” 于是五人兵分两路。 也终于把一路上都在拌嘴的月氏青和九方月分开了。 不过分开之前,两个人还不忘互相翻了个白眼。 女生这边,达奚师师姐很热情。 “其实你们来了,我们挺开心的,这一年里面,书院里面就我们五个人和几位讲课的大人。 很冷清的,今年你们一下子来了十个人,以后可就有的热闹了,以后过节都能热闹不少呢!” 看得出来,达奚师师姐确实很开心。 不过九方月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 “过节?在书院过节?过节也是不能回家的吗?” 回家?达奚师愣了一下,回答道。 “我们以往都是在书院里面过节的,在书院一起吃过饭后,就会一起出去逛逛街什么的。 不过是因为我们一枋五人都是孤露,没有家人,自然就是一起在书院过节了。 毕竟……除了书院,我们也无处可去了……” 许是没想到,二枋如今多了几个有家人的学生,除了一枋,三枋也是全都是孤露。 九方月似懂非懂的听着她的话继续问道。 “那我有家的话,以后过节我可以回家吗?” “这……如果那天你们没有任务的话,兴许可以吧,这个的话,你就要问一下大人们了。” 其实达奚师大概知道,这位郡主应该待不了那么久,学院里面可不仅仅是读书那么简单的。 说着说着,寝殿就到了。 达奚师指了指前面的寝殿。 “这就是你们女生寝殿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收拾好了之后就去学堂面见大人吧。” “我跟她住一间?”堂溪微脸上露出疑惑,听这语气,大抵是不想和这位郡主住在一间房里。 达奚师面露难色,点了点头。 溜之大吉了。 九方月自然也是听出来堂溪微语气中的意思来了,质问道。 “你不想跟本郡主一间房?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还没有多少人能配得上跟本郡主一间房呢?! 你还嫌弃起来了?你不知道本郡主是谁吗?我乃当今圣上的侄女! 你家住哪?小心我让我爹抄了你的家!” 堂溪微朝她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她刚刚已经说过了。 抄家?她早就没有家人了还等她抄家?她家早就让闻人承那个狗官抄了。 果然,官家之人,最是让人讨厌,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进海鹤书院的。 堂溪微不理会她,自顾自的进房间查看。 九方月随即跟了上来,小嘴叭叭的,堂溪微觉得跟这种人一个房间,脑子每天都得嗡嗡响。 九方月看了一眼房间的环境,开始表达她的不满了。 “这么小?!连个仆人都没有吗?”说着又去摸了摸那茶几。 “这是什么木构造的?这色泽为什么这么奇怪?” “还有这个被褥,这是什么材质的,就没有丝绸的吗?这床这么小,能睡人吗?” “还有啊!”九方月突然伸出手指头指着堂溪微。 “你不许跟本郡主睡在一张床上!本郡主不习惯与人同睡!而且这张床太小了,你不能睡!你就睡地上好了。” 堂溪微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嫌不好你别来啊?” 说着就把随身带着的小包裹扔在床上。 看着九方月一板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床!我!睡!定!了!” 堂溪微指着地上道:“不是嫌床小吗,那地上地方大你去睡地上啊!” 大战一触即发。 九方月空有一肚子气,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她可是没有通过考核进来的。 武功可是一点都不会。 自是打不过眼前这个人的。 而且这个人腰间佩戴着一把剑,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看起来不好惹。 九方月一下子吃瘪了。 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要不是为了那个美男子!她才不会来受这种苦! 算了,虎落平阳被犬欺! 九方月看堂溪微这气势汹汹的样子,闭紧了嘴巴,低眉顺眼的收拾着自己的包袱,小声嘟囔道。 “睡一起就睡一起……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把美男子搞到手,她一定退了这破书院!还要叫皇伯父把这些人通通下狱! 男生那边倒是很和谐,三个人都没什么话,看到三个人睡一张床,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其实这个床很大了。九方月觉得小不过是因为她府上那张床实在豪华。 就是柳下辞和月氏青都不愿意睡中间。 两人一左一右的把包袱放上,就只剩下个中间的位置。 那么剩下那个中间的位置,只能是剩下的南荣祈了。 两个人站在一左一右的位置,同时看向南荣祈。 南荣祈只是莞尔一笑,拿着包袱走到中间那个位置去,没有过多计较。 这位看起来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公子,就是如今的大将军南荣堇独子。 南荣家,是开国以来六大家族如今唯一没有没落的家族。 六大家族本来是龙夏开国功臣,经历到如今第六代,其他五大家族都已经因为过度干预朝廷或者其他原因没落了。 如今在壁西,提得上名的开国功臣,也就是南荣家了。 如今的南荣家,乃外戚重臣,南荣祈的姑姑南荣浅,乃当今圣上九方镜的皇后。 说起来,九方月其实还跟南荣祈多少沾亲带故的有点亲戚关系。 第12章 开始授课 南荣祈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大将军,仅有南荣祈一子,除此之外,无其他子女。 除此之外,南荣一家,有独家的南荣剑法,乃早年先祖呕心沥血一辈子的成果。 此剑法出剑极快,每一招攻势都追求快,唯快不破,是多少学武之人都想一睹的独家剑法。 不过听说,父亲南荣堇似乎也不想儿子参与边疆之事,好像无心让这个唯一的儿子继承大将军之位,从小培养的目标就是朝廷之中的文职。 南荣祈此人性格刚正不阿,虽然父亲不支持他学武,怕南荣祈如同他一般,在边疆,生死攸关。 但是南荣祈却从小专研兵法,对边疆很感兴趣,此次是他决意要前来海鹤书院。 既然父亲不同意他去边疆报国,那么他就来海鹤书院,因为海鹤书院的办学理念就是护国为民。 这倒也符合他自小的抱负。 三个人就这么默不作声的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前往学堂。 学堂里。 从正门进入学堂,放眼望去的,是主座那张宽大的案几,案几底下有一张软垫,上面坐着松青照。 看案几上茶盏里的茶不多,看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松青照坐着的位置后面,有三张精妙的画像。 中间一幅是物,旁边两幅是景。 左边那幅画着物像的左边,是一扇窗,右边那幅画也是同理。 往下,就是五张宽大的案几,分布在两侧,看样子就是为他们准备的了。 最先到的南荣祈挑选了左侧的第一张案几。 恭恭敬敬的对着松青照行了个礼后,就坐。 第二个到的是堂溪微。 她环顾了一圈学堂,看了一眼左侧第一张案几的位置,而后选择了左侧第二张案几的位置。 第三个到的是柳下辞。 他选了右侧第一张案几的位置。 朝松青照行礼后入座。 最后到的是月氏青和九方月。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到学堂门口。 两个人互相不屑的看了一眼,同时踏入学堂。 月氏青眼疾手快的跑到左侧的第三张案几坐下。 这下可就只剩下最后右侧第二排那张案几了。 九方月看起来不是很满意这个位置。 骂骂咧咧的走到位置前坐下。 看众人终于到齐。 松青照放下手中的茶杯。 缓缓开口。 “从明天开始,你们在海鹤书院就正式开授第一堂课了,我呢,负责教你们武学这门课程,不过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教你们。 到时候你们需要去学堂后面那片空地上,那里有各种武器,我会教你们如何使用它们。 辞西宋大人教你们文学课程,除此之外还有长安隐大人、知许苑大人、亭西路大人……” “今天叫你们过来了,是需要选出你们二枋的枋服。 以后,你们在海鹤书院内,都要着枋服,不得穿自己带来的衣服。 执行任务期间,不要求穿枋服,执行任务期间穿着自由。” 说着,就有两名女子搬进来一块偌大的牌子。 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不一样的颜色。 松青照指着那块牌子介绍道。 “海鹤书院共收集了天下七十种颜色,除去一枋已经选去了的玉簪色和三枋选定了的云水色。 其余六十八种,你们挑选一个颜色作为你们枋服的颜色。” “凭什么三枋先选啊,我们不是二枋吗,二枋为什么不先选。”月氏青出言抗议。 “因为三枋,比你们先到齐。” 松青照的一句话,呛的月氏青不说话了。 他一个最后到的人,要是这么说来,让三枋先选倒是成了他和九方月的责任了。 “我选茶花色!”那坐在右侧第二排的九方月最先举手。 茶花色?月氏青扭过头去,不就是她长袍那个颜色的,那么丑? “不要!我要玛瑙色!” 月氏青最先抗议。 “我觉得甸子色比较好。”坐在右侧第一张案几的柳下辞也有不同的想法。 现在,就只有堂溪微和南荣祈没有发表意见了。 松青照头疼的看向其余意见各不相同的三人。 又看向左侧一言不发的二人。 “你们两个呢?” “我随便。” “我都行。” 两个人对枋服着什么颜色都并无所谓。 最后面的九方月叫嚣起来。 “诶!堂溪微,你投我茶花色一票!我到时候让我皇伯父封你爹一个高官怎么样!或者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 这九方月是个出手阔绰的,但是她这种行为,让原本不打算发表意见的堂溪微发言道:“除了茶花色,其他颜色我都行。” “哈哈哈哈,看吧,九方月,你的人缘可真差,狐假虎威的,可惜没用,不吃你这一套,嘁!” 月氏幸灾乐祸的看着九方月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九方月气急败坏,看向左侧第一张案几的南荣祈。 南荣祈她见过的,是皇伯母的侄子,不过算了,南荣祈她不敢惹,父亲叫他别招惹这个大将军独子。 看着底下吵吵闹闹,松青照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给你们一刻钟,商量出结果来,不然就只能由我来定颜色了。” 松青照说罢便开始煮起茶水来了。 底下也开始吵了起来。 特别是月氏青和九方月。 柳下辞放弃了甸子色,心下有了盘算。 他这次报考海鹤书院是因为柳下问想入海鹤书院。 但是柳下问没通过海鹤书院的考核,反倒是他考上了。 如今他亦能接触到廷尉府的松青照,又能接触到太常府的辞西宋,除此之外。 听松青照刚刚介绍的其他几位大人,应该也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是未曾想,这龙夏最受宠的郡主居然也来了海鹤书院。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若是—— 他与这郡主交好,以后父亲和府上那些人便再也不敢对他冷嘲热讽,而他,也能在朝中讨个一官半职。 思及此。 柳下辞投了茶花色一票。 九方月见自己已经有了一票,朝着月氏青得意起来。 不过月氏青马上就有一票了。 堂溪微投了玛瑙一票。 这也是在九方月意料之中。 不过她不急,她还有南荣祈一票。 南荣祈怎么着也跟她沾亲带故的,总不会帮那么什么不知来历的月氏青吧。 松青照看了底下的闹剧。 如今居然到了焦灼的时刻了。 “南荣祈,那决定权如今就在你手里了。” 听见大人的问话。 南荣祈看了直视主座上的松青照,双手恭恭敬敬的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两手合十放在胸前,同时轻轻地上下摇动,拱手作礼。 “弟子选玛瑙。” 此话一出,月氏青和九方月都出乎意料的愣了一下。 九方月是不解南荣祈作为她这一方的人为何要帮月氏青。 月氏青的不解是南荣祈与他非亲非故,一个官家子弟为何要帮他? 不是说官场上都是圆滑之人吗? 松青照放下茶盏,似是满意的看着南荣祈。 “行,那就玛瑙了,你们的枋服,晚上会送到你们各自寝殿,明日,穿着枋服过来上课。” 说罢,松青照便离开了。 月氏青得意的看着九方月。 九方月脸上难掩的愤怒。 夜晚,月氏青将南荣祈堵在门口。 刚刚下了学堂南荣祈便不知去了哪里,让月氏好一番等。 “你为何帮我?” 南荣祈原本肃然的神情庸然一陡,不解。 “我何时帮过你?” 看着南荣祈茫然不解模样,月氏青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抓肝挠肺。 此人说话太过文邹邹。 “就今天下午,那九方月不是说你算跟她有些亲故吗?而且你们同为官家子弟,为什么你要帮我,选择玛瑙。” 听到前面的话时,南荣祈还是不知所以模样,但是听到玛瑙他便懂了。 “我选择玛瑙,只因我喜欢玛瑙,与九方月有何关系?也不需要有关系。” 南荣祈不咸不淡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绕过月氏青回了房。 次日。 课程正式开始。 第一节课,便就是松青照的武学课。 松青照站在众多兵器面前,脸上满是敬意和严肃的神情。 紧接着,是长安隐大人给他们上的是天下地理。 知许苑大人讲的是兵器构造。 亭西路大人比较特殊,也是最有趣的,是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第二日一大早,又是松青照的武学课。 这对其他人来说倒还好,对九方月来说,简直跟历劫没什么两样。 她什么兵器都不会。 基础的武功也不会,松青照教她简直要花掉半节课的时间。 虽然今天仅是第二天,但是大家哪里有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各种知识过。 特别是除了亭西路大人外,其他几位大人都特别严厉。 上完武学课的月氏青、柳下辞、九方月都七倒八歪的躺在课堂的案几上。 只有堂溪微和南荣祈端坐着。 九方月的身后,这堂课的大人——辞西宋正从门口走进来。 白发青衫,风花拂柳,看着案几上七倒八歪的三个人,本就对二枋不满的辞西宋此刻是愁容满面。 今日算是他给二枋上的第一节课,没想到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 辞西宋走上案几,假意咳嗽几声。 右边第一张案几的柳下辞倒是警觉的起来了。 后面的月氏青和九方月倒像是睡死过去了。 南荣祈转头出声提醒道。 “大人来了。” 第13章 第一个任务 月氏青和九方月如梦初醒般抬头看着主案上的辞西宋,只见他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课程,辞西宋都特别严厉,打骂兼有。 九方月一节课就荣得两次戒尺。 就因为她打瞌睡和回答不上来问题。 九方月哭哭唧唧的,但是看着辞西宋的样子愣是一声不敢吭,只敢在辞西宋走后才哭哭唧唧。 接下来几天亦是如此,九方月快吃不消了。 上完武术课的她瘫坐在桌上,问道。 “下节课是谁的课啊,快累死了!” 南荣祈答:“辞西宋大人的课。” “啊!”九方月急急忙忙整理好着装,端坐了起来。 “怎么每次松青照的课后就是辞西宋的课啊,松青照的课每次都搞得一身汗,累死了,然后又是接着辞西宋! 那老头!从见到他到现在,就没看见他有个好脸!” 月氏青刚从门口进来,顺着九方月的话吐槽道。 “他对三枋可好了,刚刚路过三枋,那老头笑得可欢了,和三枋那帮家伙处的亦师亦友,跟我们这,简直就是两个样!” 柳下辞接过话:“一开始我还以为辞西宋大人脾气会比松青照大人好点。 松青照大人看起来就是凶凶的,没想到这松青照大人比辞西宋大人那老头好多了。” 月氏青听罢讽刺道。 “你是觉得辞西宋穿白袍,还一头花白的头发,就给你一种慈祥的感觉是吧 你也不想想,他那头白发怎么来的,生气发脾气长的呗。” 堂溪微给了月氏青一个眼神:“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让他听到,又要罚全枋抄书了,别害的我到时候又得跟你们一块抄书!” 月氏青撇撇嘴:“哼,反正我不怕。” “啊~到底要上课上到什么时候啊!上了这么久的课,不是说有什么任务吗。 我宁愿去执行任务也不要继续上课了,我的手都快磨出茧子来了!这些天,不是写字抄书就是拿兵器!” 九方月恼的直捶案几。 突然,门口一个人走了进来。 不过这个人不是辞西宋。 而是松青照身边的侍卫。 “廷尉大人叫你们过去书房一趟。” 五个人齐齐回头。 月氏青和九方月互相对视了一眼。 “是不是你昨天去大人厨房偷东西被发现!” “是不是你昨天偷偷去大人书房被发现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互相指责。 这下好了,不打自招。 这下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人这几天在书院没少干坏事了。 “但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柳下辞摊开手,看着侍卫问道。 侍卫只是恭恭敬敬的拱着手,重复道:“松青照大人请五位前去书房。” 南荣祈带头起身。 九方月和柳下辞于是紧随其后,堂溪微起身后月氏青才缓缓跟上。 路上,月氏青和九方月两个人吹胡子瞪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责骂。 眼看着九方月说不过月氏青,柳下辞出现,挡在九方月面前。 月氏青哼了一声,走到堂溪微身后去了。 这一个多月下来,二枋的关系可谓是微妙。 堂溪微和月氏青作为江湖中人,两个人都对官家子弟很是不喜,最讨厌的,当之无愧是九方月了。 这个不会武功又不喜欢读书喜欢颐指气使的跋扈郡主。 堂溪微的不喜只是多在心理的厌恶,嘴上很少说。 但是月氏青却是直来直往,经常对她口出狂言。 其次就是柳下辞,柳下辞自这一个多月以来。 就对这个小郡主颇多殷勤。 每次都出言维护。 最次乃南荣祈,此人虽然没有柳下辞那般谄媚,但是堂溪微和月氏青觉得此人过于墨守成规,将来怕是个迂腐之人。 书房内。 松青照已经等候多时了。 五人被侍卫请了进去。 关上了书房的门。 堂溪微和柳下辞双手抱胸,南荣祈双手放在两侧,九方月和月氏青则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松青照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几个。 “现在有一个任务需要你们二枋去做。” “任务!” 月氏青露出迫不及待的模样。 “现在就有任务给我们了?什么任务?” “那就是说,我们以后不用上课了?”九方月的关注点和月氏青不一样,她就只想着不用上课。 “没错。”这个答案也是同时回答了两个人的问题。 “不过这次任务给到你们二枋后,你们需要保密。 不得对任何人说出你们在执行此任务。 另外,我先给提个醒,这次的任务,环境险恶。 并且,执行环境的地方,不在壁西,甚至不在照州,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三枋已经有了其他任务,一枋也在一个月前出去执行任务了,现在海鹤书院,只有你们二枋可以执行任务了。” 松青照转移视线,顿了顿。 “我知道你们二枋相比较其他枋来说很特殊”这个特殊,是指九方月,也是指柳下辞和南荣祈这两个官家子弟。 “所以呢,你们现在,其中,如果有人不愿意参加这个任务的,可以现在就退出。 在我说出这次任务具体事项前,你们有机会可以退出,哪怕是全枋都拒绝这个任务也是可以的。 但是一旦我说出这个任务,你们就都便无回头的机会,我再强调一遍,此次执行任务,没有人知道你们是在执行任务。 甚至,有生命危险,在海鹤书院执行任务,随时可能丧命,这个我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松青照话毕,看着眼前的五人。 最左边的堂溪微,无所谓的看着说出这番话的松青照。 她无所谓的,她这条命,按道理说活到今天,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左边第二个的南荣祈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目光如炬。大将军之子,哪有怕的道理。 中间的月氏青,稚嫩的脸上嘴角上扬,眼睛里的光芒像是燃烧着的火焰,像是随时准备一战的勇士。 第四个是九方月,这里面最特殊的当属她了,不会武功不会任何特长,空有一个受宠的郡主身份。 松青照看到她眼睛闪躲,似乎在思考着这件事情。 最右边的是柳下辞,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比家中嫡子更出色,庶子并不比嫡子差,所以来海鹤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 所以每次的任务,他都要冲第一个。 松青照的眼神最终落在了九方月身上。 旁边的柳下辞和月氏青也在看着她。 第14章 一视同仁 许是被盯得有些恼怒了。 九方月瞋目切齿道。 “都看我干什么,我也要去!” 旁边的月氏青听到她说要去,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你去干什么,没听见大人说了吗,环境险恶,生命攸关。” 松青照似乎也是没想到九方月居然选择了去。 不过他并没有劝阻。 “好,那既然没有人退出,那这个任务就就给你们二枋全体成员了,这也是你们二枋的第一个任务,希望你们首战告捷。” 一向鲜少开口的堂溪微第一个不同意。 “为何让她同去?这不是给我们任务增添了难度吗?平白多了一个拖油瓶?” 月氏青和堂溪微统一战线。 “我也觉得,大人您都说了任务险峻了,性命攸关,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带她干嘛。 出了照州,她这个郡主身份又有几个权利能用上的? 而且我们还得时刻保护她的安危?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执行任务,我也认为不妥。 与其说是让我们执行任务,不如说保护郡主算了?” 他们两个不明白,九方月到底怎么想的,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找存在感吧。 这是执行任务,不是平日儿戏。 两个人目光如炬,看着松青照,希望他可以让九方月不参加此次任务。 “我倒是觉得,郡主可以去,总的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听到柳下辞又在帮着九方月,月氏青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他那张谄媚的脸。 松青照看大家一番争论后,不打算理会大家的分歧。 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们的争吵。 “你们还记得不久前,被抄家的月西家吗?” 月西家,和南荣家一同为龙夏帝国开国功臣。 不过近些年来,月西家在朝中势力渐弱,没有了往日的威气。 实力已经大不如南荣家了。 或许是想重振家族雄风,月西的当家人月西暮起了歪心思。 他想谋反。 不曾想,计谋未行身先露。 计划败露后。 月西暮被斩杀,月西家被抄,重者与之一同斩杀,不知情者被流放。 “月西暮与其妻有一儿一女,嫡子唤月西归,嫡女唤月西沉。 月西暮被斩首后,妻子离世,其余人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如今月西归和月西沉已经被流放屿州,两个人相依为命。” 屿州,那可是疾苦之地。 屿州之前乃一小国,因国内南北内战不断,多方势力崛起,因此自愿成为龙夏帝国的一块领土。 至此成为龙夏帝国的屿州,屿州气候恶劣,沙漠占地多,水资源稀少,温差大。 且不说环境恶劣,屿州归属龙夏时间短,文化差异严重,发配过去屿州的,大多数为劳役,修建城墙、运河。 而且屿州如今地势复杂,关卡机构设置并不完善,他国之人很容易就混入其中。 “意思是,可能有凤临国的细作接近月西兄妹?”堂溪微很快就猜到了。 “没错。” “凤临国与我龙夏子民面部差异不大,比较难区分凤临国之人是否混入其中。 凤临国作为如今大陆上的第一强国,多年来不断侵略周边小国,对我龙夏帝国也是虎视眈眈,在我国也安插了不少细作。 月西作为开国功臣的大家族,大家族毁于旦夕,凤临国必有所行动。 自从月西归被流放屿州后,圣上一直派皇玉司的人盯着,根据皇玉司的最新消息称。 月西归周围最近多了几个莫名的流放之人,与月西归兄妹来往密切。 所以圣上怀疑,此人就是凤临国细作。” 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南荣祈解释道。 “皇玉司乃龙夏帝国的情报组织,此组织只听命于当今圣上,多年来势力遍布全国。 手持节杖和虎符,四处巡视督察,发现不法问题可代天子行事,设立目的就是讨奸、治狱,督察官员。” 柳下辞有疑惑。 “那为何凤临国要盯着一个已经没落的大家族后人? 他们不是已经没什么用了吗?一个被流放的罪臣之子。” 南荣祈再次解释道。 “因为大家族,知道的多,特别是有关我国的各种形势,大家族能接触到的东西多,也更能知道龙夏帝国如今各方势力,各种组织。 这么多年,凤临国对我们虎视眈眈而又只能虎视眈眈的原因就是我国的兵器构造能力这些年有所进步之上。 所以凤临国一直想得到我国的兵器构造。 总之,如果凤临国想知己知彼,就必须得到龙夏国一些高层势力的情报消息。” 月氏青问道:“那这次任务是让我们去杀了那月西归兄妹?” “如果只是处死他们,就不用这么麻烦叫你们去了,直接皇玉司之人带回来斩杀不是更简单?” “这次把这个任务给你们,是要让你们查探月西归是否已经将消息透露给了凤临国之人。 查探清楚月西归是否确认叛国,确认可疑之人的身份。 皇玉司的人认为,那几个接近月西归的人或许不仅仅只是普通细作,可能是凤临高层。 所以你们需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总之,让这件事情变成对我龙夏有利之事,至少不能让龙夏有任何损失。 具体怎么办,你们自己商量。 有任何问题不明白,或者决策问题,都可以送信回来。 记住,如果是凤临细作,绝对不能放其回凤临。” 出了书房,五个人各怀心思。 松青照让他们即刻出发。 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流放罪名,他们只需要跟着狱车前往屿州即可。 松青照强调,此次任务,千万不可打草惊蛇,若是让人发觉,有可能就放走了凤临的一条大鱼。 更甚者是让凤临之人带走了有关我国的各种消息。 不过九方月和柳下辞、南荣祈同为官场子弟,可能与月西归打过照面,所以三人必须刺面,使容貌模糊。 堂溪微和月氏青身份并不明显,只需要刺脖。 “一旦暴露,你们五人都有可能被月西归和凤临细作杀之而后快。” 松青照最后提醒了一遍。 五人走后。 辞西宋从一行书架后走了出来。 神色隐晦。 “你真让二枋这帮官家子弟去执行任务? 这次任务面对的可是凤临国的人,这要是暴露就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你当真不怕将军府和王爷府的人怪罪下来?” 松青照乐呵一下。 “海鹤学院办学,不问身世来历,来者一视同仁。 王爷府和将军府又如何,来海鹤书院后,就都是海鹤书院的普通学生。 要是王爷府和将军府当真怪罪下来,大不了我就革职罢了,海鹤书院不是还有你呢吗。 这次让他们去执行任务,也好让这么多双想来海鹤书院混一混的眼睛看一看,入了海鹤书院,那就不是儿戏。 我不会看在任何人的面子上,大不了,将我革职就行了。 松青照摆了摆手。 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第15章 流放之地 五人被关押在了一辆狱车内,狱车上除了他们五个之外,还有十几个受流放之刑的犯人。 大家都是一副哀丧模样。 面无表情的坐在狱车两侧。 堂溪微和月氏青两个人都是一副沉重的表情。 坐在狱车里一动不动。 对面的三人——南荣祈、九方月、柳下辞显然装的没有那么像。 南荣祈的腰背挺得老直,脸倒是化的挺脏,像是刚落魄的富家子弟。但是眼神却不像刚刚经历变故那般。 柳下辞眼睛一直乱瞟,观察着狱车的其他人,观察得太过明显,已经有人可是不爽的瞪他了。 九方月则是一脸怨艾,摸了摸自己的脸。 狱车的环境可不好。 这才刚刚开始。 到了晚上,困的时候,就只能顶着手上脖子上的枷锁睡觉。 九方月一直哭哭啼啼的抗议,小声嘟囔着一些什么。 堂溪微和月氏青只是冷眼旁观的看着。 早就说过别让她来了。 不过好在,这车里还有其他几个别州的公子哥 ,许是也刚刚经历变故,娇生惯养的,同样哭哭啼啼的。 南荣祈和柳下辞经过几天后也就适应了,也在极力安抚九方月的情绪。 到了第九天,还没到屿州。 九方月已经不行了,她现在只想回照州,只想回壁西。 只想好好泡澡,好好吃饭。 这九天她吃的都是馒头,这种东西,她第一次吃,干硬,无味。 而且每天就那么几个,根本吃不饱的。 吃完馒头后,九方月脾气发作。 大声嚷嚷道。 “我要回家!快放我走!” 狱车停了下来。 那带头的狱吏本就不喜欢这个差事,脾气是个暴的,一点就着。 他让人开门,把九方月拽了下去。 旁边的南荣祈和柳下辞想拉住九方月,但是没拉住。 九方月狼狈的站了起来。 颐指气使的看着狱吏。 “你个狗奴才!狗官!快把我的枷锁解开!本郡主要回家!” 那狱吏并不是照州之人,而且现在已经驶出照州好远了。 所以他不认得九方月。 即使听到她说她是郡主,狱吏也只是轻蔑的笑了。 郡主??哈哈,这辆狱车,可还装过亲王呢。 上了这辆车,还惦记着以前呢。以前身份再尊贵,如今也是受了流放之刑的,这种人他可没少见。 那狱吏直接一鞭子过去。 重重的甩在九方月的腿上。 九方月啊了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柳下辞和南荣祈表情已经藏不住了。 蠢蠢欲动的坐在狱车上。 就连一向看不惯她的月氏青都有点不忍了。 而堂溪微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冷眼旁观着。 这么口出狂言不知道收敛,受点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 但是狱吏抽了一鞭子后还没有停手,一鞭子接一鞭子都往九方月身上抽。 柳下辞和南荣祈出口阻止道。 “大人,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她吧。” “对啊,这再打下去,怕是要皮开肉绽了!” 狱吏冷哼一声,仍旧不停手。 一边打一边骂道:“哼!我就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子小姐的! 在高位的时候就是这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如今落在我手里了还敢这副样子! 颐指气使给谁看呢?也不瞧瞧如今这是谁的地盘!” 狱吏越说越激动。 手起手落的动作也越来越迅速、越来越重。 南荣祈直接跳下了狱车阻止。 柳下辞紧随其后。 狱车上的人纷纷暴动起来。 旁边几个看守狱车的狱卒一下子都凶狠了起来,纷纷拔刀。 闭着眼睛的堂溪微简直要被这三个官家子弟蠢哭了。 这样下去,这辆车的所有人怕是要带去都斩首了。 堂溪微淡然置之。 “大人,我这里还有一些盘缠,只求能安安静静到达屿州。 这位小姐想来也是知错了的,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她一次。” 堂溪微艰难的从袖子长抖落出来几个银子。 那狱吏见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走了银子,呵呵一笑。 不错,倒是个会来事的。 这份差事有苦也有甜,苦的是路途,甜是便是有些懂事会来事的有钱人。 狱吏吩咐旁边的狱卒把九方月抬上去狱车,狱卒关了狱车的门,继续行驶在路上。 这一路上,九方月也许是学乖了,也许是伤口让她没了力气,不再作妖。 她现在怕是能更好的理解到月西归兄妹的心境了。 在经历这种落差后,面对敌国的诱惑,难免会不动心的。 何况世家公子小姐本就娇弱。 如若凤临国许诺他们能在凤临国谋个好职位,给上数百白银…… 堂溪微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闭目养神。 几日后,狱车到了屿州。 车上十几个人全被赶下狱车。 狱吏扬长而去。 一个当地的负责人接手了他们。 此人块头巨大,声音粗犷。 脸上、手上有几条粗长的疤痕。 堂溪微他们五人跟随着其余人被赶了下来。 块头巨大的人介绍了自己。 他叫秋月,是这一片的工头。 因为这一行的犯人里面只有堂溪微和九方月两个女人,所以被分在了一间房里。 月氏青、柳下辞、南荣祈,都不在一间房内。 九方月虽然与堂溪微不对付,但是经过这些天,她也是学乖了许多,知道不能随便大喊大叫了,此刻就紧紧跟在堂溪微身后。 堂溪微被带到了一间房里。 环顾一圈房间里面周围的布置。 倒是觉得还好。 但是九方月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忍不住。 “这么破?” 堂溪微瞧都没瞧她一眼。 走到床边把东西放下。 接着从袖口里拿出来一个瓷瓶。 递给九方月。 “涂了可祛疤,手上涂点吧。” 堂溪微瞅了一眼九方月手上的疤痕。 九方月顿时感动的涕泗横流。 堂溪微看她后面这一段路倒也还老实,好心警告道。 “记住,别乱说话,别人问你,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装傻含糊过去就行了。” 堂溪微又拿出一瓶不知道什么的东西,看起来是一个木制的小瓶子。 里面是粉末状的东西,她拿过来后在墙上,地上都洒了一点。 九方月就专心致志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涂抹膏药。 哪里知道她在干什么。 只见堂溪微洒完那些粉末后,淡然站在床上。 稍等了一会。 那床底下,角落边,开始涌出来一些不明生物。 九方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先是低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开始大叫起来。 第16章 苦不堪言 九方月跳起来抱住了堂溪微。 堂溪微闭着眼睛忍受着九方月尖锐的叫声,无语的接住了她。 等那些爬行小生物都散了差不多了,堂溪微剜了九方月一眼。 冷冷开口。 “撒开。” 九方月眼角带泪,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撒开了堂溪微。 嘀嘀咕咕道。 “我想回家……” 堂溪微不理她,开始收拾床。 过了些许时候,看到九方月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委屈模样。 “已经晚了。” 娇滴滴的小郡主,哪里见过一路上见过的这些,这种房子,怕是以前都没瞧过吧。 以前得罪过她的人,轻则都是住进这种类型的牢房。 “管住嘴,你每天就按照工头的交代好好干活,别说不该说的。 执行任务是靠不住你了,你就别出卖我们就行了,也别捣乱。 对我的行动,别过问,别多嘴,少说话,忍着点。 等我们搞定,就可以回去了,下次,别跟着我们执行任务了。” 堂溪微一番话下来,已经干净利落的收拾好了床,出去了。 留下九方月还在模仿堂溪微的动作收拾她这一块的床。 另外一边。 南荣祈稍微能适应这些环境,毕竟小时候跟着父亲南荣堇在边境那边呆过一段时间,虽然环境比这会稍微好点,但是接受能力还行。 月氏青可不是娇滴滴的公子,虽然年纪小,从小在漪族宫,但是并不是什么娇滴滴的性子。 最惨的就是柳下辞了。 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是在府中待遇也是一向好的,这种小生物是见也没见过。 一脸惊恐的看着在墙上蠕动的虫子,这他怎么睡得着啊? 月氏青那边随便洒了一点毒药,这边小生物就开始四处逃窜,最后死在了房门口。 与月氏青同一个房间的人是一个已经在这待了几个月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看到门口的那些小尸体,吓了一跳。 进来后就看见了月氏青。 对方还算友好的跟他打了个招呼。 “叫我云中就行。” “我叫月青。”来了这,就要有个犯人的名字。 云中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看起来举止文雅,脸色稚嫩的少年,年纪这么小? “门口那些?” “家里以前是制药的,所以随时带了些毒这些虫鼠的药。” “看你年纪不大,你是犯了什么事了?” “家里乃世代医师,开着小医馆,家里的药,毒死了一个朝廷上的命官,父亲被斩,我就被流放了。” 堂溪微出去观察了一下周围房间的情况。 房间里都是空的,人都在工地里面干活。 这里怕犯人逃跑,白天干活,晚上都是会锁上房门的。 还有专门看守的侍卫。 这里的房间肯定是按照进来的先后顺序排着的。 根据松青照那边由皇玉司的人提供的信息。 这个月西归,应该就在后面那一排房子。 皇玉司大致给画了一张位置图。 白天犯人都在工地上,这边的守卫也就没几个。 堂溪微轻而易举的就翻到了后面那排房间去。 这里房间长的都差不多,想要在这一排二十间里面找到月西归的房间。 那就得等晚上大家都在房内了。 有守卫过来了! 堂溪微又翻了回去,回自己的房间了。 九方月已经不在房里了。 不知道哪去了。 堂溪微也不想管她了。 去工地找秋月那个工头了。 在这里不管男女,一律在工地上干活。 这里的人并不会因为你是女人而仁慈。 月氏青、柳下辞、南荣祈也都在这片工地上。 四个人有意的汇聚在一块地方。 “郡主呢?”柳下辞一边干活一边放低声音开口。 “她本来跟我一个房间,但是刚刚我出去一趟回来后,她就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她那么自觉的过来工地了?” “什么意思?她不会被分配到别的地方了吧?” “不知道,反正工头现在也在找她,这要是找到了,看工头那个脾气,她得被扒一层皮。” 四人散开,因为看到工头远远的走过来了。 四人散开后又开始左右观察起来。 松青照给他们看过月西归和月西沉的画像,看能不能在这片工地碰到他。 午饭给了一柱香的时间,大家散落在工地各处吃中午的吃食。 这个时候就是找人的好时候了。 这个时候,被寻找的月西归,正在最角落的一堆石头上坐着。 他把分到的馒头揣在衣服里。 接着起身,眼睛不断的到处看。 好像是看到了他要找的人了。 开心的往那边走去。 “给。”月西归站在了一个女人的背后,那个女人正背对着她。 月西归递给她两个馒头。 女人回头。 此人正是他的妹妹——月西沉。 “哥?你怎么又有多的馒头?又是你同房的人给你的?” “对,他是负责分这个的嘛,每天都有多的。 他就分了两个给我,反正我也吃不了了。” 月西归说着说着就塞给了她。 月西沉眼眶微红。接过馒头。 “哥,这样的日子我们还要过多久啊,真的要在这待满十年吗,还是等着九方镜大赦天下?” “嘘!不可知乎圣上姓名!” 听到月西归还是如此敬重那个九方镜,月西沉被激怒。 “哥!你到底要软弱到什么时候啊! 是九方镜他杀了爹爹,害死了母亲! 把我们流放在这里,过这种日子! 你知道跟我同房的那个女人打呼有多响吗!每次她都要抢走我的东西! 我偷偷带进来的一些小物件都被她抢去了!” 月西归赶忙安抚着她。 “沉儿,你别急。 以后哥把馒头都给你。 你要的那些小物件,哥出去了想办法给你买好不好。 至于那个同房的女人,哥哥想办法,想办法帮你跟她说说好不好? 我们流放在此地,确实是父亲犯了错……” 月西归的语气尽是无奈和柔弱。 他们兄妹俩,不会武功不会蛮力,在这里,只有被欺负的份。 月西沉看着哥哥这副软弱的样子。 生气的甩开他的手。 “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不要你的馒头! 我要的不是你的馒头你知不知道! 我要的是回到我们以前的生活! 而不是每天在这里搬石头,在这里吃馒头! 我没有漂亮衣服穿了,也没有发饰头簪,每天都穿着这事囚服,带着臭味听着那个女人的呼噜声入睡!” 月西沉哭着跑开了。 留下一脸不知所措的月西归。 第17章 各显神通 月西沉讨厌这个哥哥的软弱。 从小就是这副样子。 什么事情都不争不抢。 在府中,总是让那个庶子骑在他头上也没有任何怨言。 每次那个姨娘克扣她们的吃穿用度,哥哥就只会把自己那份给她。 她知道现在也一样,或许这些馒头不是多出来的,而是这本来就是他的。 月氏西沉既恨哥哥的软弱,也爱哥哥对她倾尽所有的爱。 她知道这个哥哥疼她,但是她希望哥哥不要那么胆小懦弱。 在角落哭过一阵后,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馒头。 起身找月西归去了。 此刻的月西归,心不在焉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 其实他有一点倒是没撒谎,与他同房的那个,确实是负责发放吃食的。 只不过那个人是个欺软怕硬的,经常欺负月西归,根本不可能给他多的馒头。 月西归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那个同房的男人拿着多出来的几个馒头,吃半个扔半个。 月西归走了过去。 指着地上的馒头问道。 “这个馒头,可以给我吗?” 那人也习惯了,这些天,月西归都吃他扔掉的馒头。 瞥了一眼。大声喝道。 “拿走拿走!不过晚上你那份用水,得给我一半!” “好的好的。”月西归说着便蹲下去,低头捡那地上有着牙印的馒头。 其实说是一半,但是每次都会被倒掉一大半,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用水。 角落里的月西沉就默默听着,眼睛早就被泪水泡化了。 看不清楚哥哥低头的模样了。 手里的馒头也被捏成了一块。 不远处。 一个男人,正看着这一幕。 这个男人手里还拿着一个与众人吃的都不一样的馒头。 同样是囚服,他身上的囚服倒是干干净净,脸上也如同囚服那般干净。 眼睛深邃,浓眉大眼,仔细一看,眼眶会比这里的其他人更深一些。 站姿从容端庄,左耳还戴着一个圆环。 眼睛如孤鹰那般桀骜,嘴角微微上扬。 差不多了,鱼可以钓上来了。 此刻,月西归正蹲在地上擦拭着馒头。 一米左右的石堆边,月西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月西归的右边,一米外的石堆,月氏青正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月西归。 而那个距离月西归五米外的柱子旁边,那个倚靠在柱子上的男人右边两米处,堂溪微就站在那,盯着这个诡异神秘的男人。 到了晚上回到营房,九方月还是不在,工头已经找了她一天了。 回到营房的堂溪微静等着入夜,此时这块偌大的土地上,房间都已经被侍卫上了锁。 白日里,堂溪微大约数了一下这工地上的侍卫,在房间走廊守着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集中在工地外围。 而且这工地里面的守卫,大多都是懒懒散散。 那就好办了。 堂溪微小心的在房间里的土地上扒着什么东西。 不一会就掏出来两根细致的木条。 小心的走到门边,打开边上的小窗。 环顾一圈。 但是门的缝太小了,她根本够不到那个锁啊。 把手从小窗伸过去,也是不行,这锁在下边。 堂溪微放弃这条路。 开始在墙边摸摸索索。 这四面都是墙壁。 月氏青那边也出不去,光有药把同房的云中迷昏过去,但是他出不去。 而且就算把守卫叫过来放倒他们,门上的小窗太小了,根本没办法拿到守卫身上的钥匙。 不过他们没办法出去,可不代表别人也出不去。 就在后面那一排的房间里。 一扇门,光明正大的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白天守卫的男人。 守卫开门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冷若冰霜的绕过拐角。 出现在中间的一间房外。 声音滴滴答答,丝毫不顾忌被人发现。 他看了一眼这间营房的门锁。 眯着眼看了好一会询问旁边的侍卫。 “这就是那月西沉住的房间?” 守卫点了点头。 男人露出一个微笑,示意守卫打开来。 守卫恭恭敬敬的打开来。 男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次日一早,营房一律开锁,犯人们纷纷出动。 堂溪微脖子和腰都疼的不行。 已经知道月西归就在这片工地上了,但是找不到机会和他接触。 既然如此,她不如另辟蹊径。 盯着昨天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走路姿势,绝对是个练过武的,轻功很好。 此人一直盯着月西归,这种行为,大概就是凤临国派来的细作。 只是,让堂溪微疑惑的是,这个男人为何待遇与大家如此不同。 衣服和脸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不用干什么活。 难道这片工地的工头都已经策反了? 堂溪微看了一眼在那边巡逻监视的秋月。 正疑惑着,月西归那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柳下辞? 柳下辞不知道和月西归说了什么,月西归惊讶的看着他。 紧接着,柳下辞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月西归又把头低下去。 “月西归是吧?”柳下辞出现在月西归旁边。 月西归眼睛闪过讶异。 到了这里面,都要有一个犯人的名字,这里的人只知道他叫月归,怎么有人知道他叫月西归? 月西归抬头看着柳下辞。 柳下辞继续说道。 “我是朝廷羽林军的,奉命过来找你们,最近会有凤临国细作过来接近你们,想从你们口中知道龙夏国的一些信息,我传圣上口谕……” 月西归一听便条件反射的想跪下,柳下辞眼疾手快拦住了。 假装扶住摔倒的月西归,在他耳边道。 “不用跪,人多眼杂。” “只要你配合我们抓到这个细作,圣上许诺,放走你和你妹妹,给你们黄金白银,你们可以隐姓埋名去别处生活。” 月西归惊讶的看着他。 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假,月西归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那是羽林军的手牌。 “别表现出来,我就问你一句话,接不接受这个任务?” “接受!”看过手牌后,月西归当即答应。 “那最近有没有人接近你?” “没有。” “那或者向你打听什么呢?” 也没有。 那应该就是凤临国细作还没到了。 柳下辞如是想。 “那好,有消息随时通知我,不要打草惊蛇,如果有人找你,你就淡定,如果叫你归顺凤临,你便假意归顺,然后告诉我此人是谁,一旦抓住此人,我们便可放你自由。” 柳下辞的口气,官方而狠戾,不给月西归过度思考的机会,说罢便与月西归分散开。 第18章 误会闹大 堂溪微这边一直盯着那个诡异的男人,不过这个男人一直没什么动作,就是一直在营房那边晃晃悠悠。 堂溪微也发现了,他的任务就是在厨房准备吃食。 除此之外,堂溪微还一边盯着工头秋月。 不过始终没看到两个人有什么接触。 南荣祈那边一直远远的盯着月西归,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日。 月西归告诉柳下辞,昨天有凤临的人出现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凤临的人?” “他自己说的,还许诺我,如果我愿意归顺他们凤临,他就会让我和妹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很好,他给你多少,朝廷会加倍给你,那人长什么样子?” “呃……说不上来,反正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语气老成。还挺高的。我约了他明天中午吃饭时间就在这里碰面,详细谈一谈怎么帮助我和妹妹逃脱。” “做的很好,明天我也会过来,到时候我们合力制服他。” “就你一个人吗?” 月西归看着孤身一人的柳下辞心中不安,此人虽说确实有羽林军的手牌,但是此人长相娇媚,便不像会些什么拳脚功夫的模样。 于是拉住就要走的柳下辞问道。 “朝廷就派了你一个人来吗?” 柳下辞洞察出月西归的担忧,随口胡诌道。 “不是,我还有几个同伴,只不过他们暂时不方便露脸。 我们有危险的话他们会立刻冲出来保护我们的。” 第二日,柳下辞如约的到了昨天吃饭的地方,但是迟迟不见月西归。 柳下辞如同嚼蜡般啃食着手里的馒头。 过了好一会,才看见月西归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我妹妹……我妹妹不见了! 我听我妹妹同房的人说,今天早上起来,营房里就已经没有我妹妹的身影了!” 月西归看起来极度慌张。 “会不会是他发现了我跟你合作的事情? 所以抓走了我妹妹? 可是昨天我们明明还说的好好的啊,让他今天在这里等着我!” 柳下辞一时间也捋不清事情,只好安抚他冷静。 “等一下人来了我们就抓住他,然后朝廷自会审问。 如果人真的是他们抓走的,肯定会帮你问出来你妹妹身在何处的。 不过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妹妹自己越狱了?” “不会的!她……”月西归正要说着什么,突然看到了他所说的凤临国细作。 “你先走远一些,这样他才好过来。” 柳下辞听话的往旁边那石堆走去。 等躲好,探出头后,那人正背对着他。 月西归正激动的问着对方什么。 看起来很失控,而对方好像摊开手,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突然两个人打了起来。 完蛋了,柳下辞赶紧跑过去。 拿起一块石头猛的砸向那个人。 那个人似乎没料到,闷闷的倒了下去。 那脸就朝上倒下。柳下辞瞳孔放大。 这个倒下的人——是月氏青。 月氏青怎么在这?他怎么会是敌方细作? 柳下辞原本计划着把人打昏后就向工头举报此人是细作,然后交给工头派人控制住,这样任务就完成了。 但是此人……怎么是月氏青啊? 那他要怎么跟月西归说? 说这个人是他同伙? 但是同伙怎么会是细作?搞不好月西归以为他们在耍他? 反正如今他万万不能说认识月氏青,搞不好月西归不再信任他了。 现在就是假装人不是他们打的。 柳下辞赶紧拉着月西归走开。 月西归不明所以。 “不是要跟工头举报吗?我们为什么要跑?” 柳下辞带着月西归在另外一边躲着。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怎么跟月西归解释了,他怎么觉得事情远远逃离他的掌控和预判了。 既然月西归认为是细作的人是月氏青,那么他的妹妹又是怎么不见的? 月氏青为什么要假扮成细作,难道月西归的妹妹真的是月氏青抓的? 他现在就只能祈祷有人发现月氏青,并且让工头找个医师给他看看了。 不然刚刚那一砖头砸下去,失血过多的话…… “你先忙你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妹妹,砸他是我们有自己的策略。 现在暂时不找工头大人是因为……” 柳下辞快速胡诌了一个说法。 “就在刚刚,我们收到消息,我们怀疑这里的工头有问题! 可能也是敌方细作的人,所以暂时不惊动工头大人。” “工头大人也是敌方细作?” “总之你现在谁都不要信,只能信我的知道吗,反正我的手牌也已经给你看过了, 总之这里的人现在很危险。” “那他会死吗?他醒了我怎么解释?” “他醒了,你就说…… 你现在过去他旁边,你就说突然有个砖头飞过来了,然后你让工头喊郎中来看看他。 总之,你就说,砖头是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 柳下辞语气慌张,举手无措的想出这么个蹩脚的办法来 但是月西归也同样慌张,于是便照着柳下辞的话做了。 看着月西归跑了过去,柳下辞胆战心惊的在这边看着。 确认那边月西归已经喊工头大人过去看了,才放心的走了。 这边的月西归送走了月氏青,看了一眼柳下辞的位置。 柳下辞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他下手不轻,不知道月氏青现在怎么样了。 这么多天了,九方月从第一天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工头也找不到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回去他们怎么交代啊,第一次任务就消失了一个人。 如今月氏青还被他打伤了,按照月氏青那个性子,要是知道是被自己打的,估计回去得在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一状。 本来他以为自己绝对是第一个抓到凤临细作的人,难道凤临细作这么久了还没来找月西归。 还是说,月西归早就被策反了? 柳下辞看了一眼还在老老实实干活的南荣祈。 这南荣祈自从进来到现在就一直盯着月西归,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这得盯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唯一有竞争的就是堂溪微了,堂溪微神出鬼没,不知道她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总之,功劳绝对不能全变成堂溪微一个人的,他得赶紧盯着堂溪微去。 看看她是什么思路。 月西归这边短时间内他就不接触了。 但是奇怪的是,堂溪微居然也不见了? 柳下辞这下真的坐不住了。 这个工地是有鬼吗,这都已经接二连三没了人了。 先是九方月,再是月西沉,然后现在堂溪微也不见了? 其他两个就算了,堂溪微这么能打也能不见? 而且消失的还都是女人? 第19章 被困密室 柳下辞次日便在干活间隙见缝插针的走到了南荣祈身旁去。 眼下自己计划出现纰漏,饶是再想夺得第一,得松青照和辞西宋青眼相待,也是必须有南荣祈的助力了。 如今牵扯局面他已是看不清局势,且毕竟南荣祈武功是全枋最高的,一个多月的相处和武学课所见。 南荣祈的武功和剑法确实一等一的好。 他得跟南荣祈拉拢一下,他现在总感觉后面有人盯着他一样。 惴惴不安的。 南荣祈听过柳下辞将原先计划托盘而出,又将月西沉和堂溪微都已经不见踪迹的事情说与他后。 柳下辞见南荣祈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 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专心干活的模样,惹得柳下辞颇恼。 “你莫非真当自己是被流放来这干活的啊?” 柳下辞都快急死了。 “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南荣祈思索良久,只给了他一句:“继续盯着月西归。” 柳下辞无奈的叹了好大一口气。 真是空有一身好剑法,可惜是个脑袋空空的。 入夜。 许久不见的堂溪微此刻确实是在这片工地内。 不过不在地上。 此刻的她,在地下。 一个暗无天日,只点着一盏油灯的地下密室。 几天前,就在柳下辞发现她不在工地的那天,她就是在那天来到这个地下密室的。 她跟着那个诡异的男人好几天,午饭时间有一柱香自由活动的时间,她顾不得上吃饭,紧紧跟着这个男人。 发现男人同她一样来不及午食,而是走向了营房。 见他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后,进入营房,然后又走出来营房。 堂溪微躲到一旁,静悄悄的看着男人出了营房,慢慢走远。 堂溪微这才轻手轻脚的进了他的房间。 查看了一番。 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房间里面设施跟其他房间都一样。 那问题是出在哪了呢? 他刚刚那番进来做甚? 看那人神色诡异,行色匆匆的,挑了这午时空隙跑过来,这营房该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才对。 堂溪微微微出神,边走边看着这四面的墙壁。 四处敲打了一下。 咚- 咚- 咚—— 有问题! 其他两面墙音厚实,这面墙的击打声却要比其他两面墙回音慢。 这面墙是个密室! 堂溪微趴在那面墙上,耳边的头发轻轻抚起,耳朵里酥酥麻麻。 可是这怎么进去呢? 堂溪微摸遍了房间里的所有可疑的东西,还是打不开这密室。 无奈的走了一圈,想着再观察一遍。 脚下突然踹到了一个东西。 堂溪微低头接住,一股味道扑鼻而来。 好臭! 这是夜壶! 呕! 堂溪微快要吐了,这个味道——实在是——倒胃口—— 正打算放回去,上面的盖子突然掉了下去,突然看到了里面有一个可疑的东西。 堂溪微定睛一看。 犹豫再三,伸手下去拉了一下那个东西。 密室门开了! 堂溪微皮笑肉不笑的扯出一个上扬的嘴脸。 这男人够狠,也够恶心的,密室开关藏在这里是吧。 堂溪微嫌弃的把手在他床上的被褥擦了擦。 把东西放回去,确认屋里的东西摆设都如同刚进来那般,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拐角。四周黑麻麻一片。 进入这流放之地之前是需要搜行李的,利器是万万带不进来的。 如今堂溪微没有武器傍身,也不知道这密室做何用处,只身赤手空拳的闯入。 她心里没谱,但是又起了一探究竟的心。 堂溪微小心翼翼的走两步停一下,还时不时试探的踩了踩前面的那块地儿,又马上退后。 就这么步履维艰的走到了微微有光源的地方。 堂溪微往后一退,身体隐入墙边,前面几尺,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有一盏油灯。 石桌旁,竟躺着个人。 那个人在不断蠕动着。 堂溪微细细辨别,那躺着的不正是九方月吗? 堂溪微赶紧跑了过去,把她嘴里的布扯出来。 九方月没有了布的束缚,那张嘴开始嗷嗷哭起来。 “呜呜呜,你可终于来了呜呜呜……你就没发现我不见了,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堂溪微赶紧捂住她的嘴。 “你小点声!把人招来我和你都遭殃!” 九方月双眸带泪,点了点头,表示她懂了,堂溪微这才放开手来问道。 “你怎么被抓的,那个抓你的是不是个高大看起来很干净的一个男的?为什么抓你知不知道?” 九方月娓娓道来。 “我真的不是乱跑,我压根我就没出营房,你走后,我就一直呆在营房里面。 突然,外面就有了脚步声,还陆陆续续有人在说话,我就好奇,我就爬到墙角那边偷听。” 当时,九方月确实正在老老实实的收拾着床。 “大人,那边的房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这里面我们也都打点好了。 这些侍卫都是我们的人,都已经被我们策反了,没有策反成功的我们都杀了。 包括那工头,也在与我们合作,您的房间就安排在前边。” 因为外面的人是一边走一边说着的,九方月在里面就跟着外面人的脚步往前走,不然听不真切。 “然后我就被抓了,那个抓我的男人武功很高,耳朵也灵,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我本疑惑怎么突然外面的人就不说话了,悄无声息的,我还以为是走远了。 结果我一回头,那个人就居高临下,那样睥睨的看着我。 我想大喊,结果他一下就捂住我的嘴,然后把我打晕了。” 果然,这工头果然已经被策反了,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 这里的守卫已经全部是他们的人了。 凤临的人已经在这边潜伏这么久了? “那他怎么不杀你? 这密室用来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大概是凤临国什么职位的人? 什么组织的知不知道? 他有没有策反成功月西归?” “不杀我是因为我假意投降。 我透露了点他想知道的消息,然后我一直吊着他。 说我还知道其他有关龙夏更重要的事。 我说只要他每日给我送些吃食我便会告诉他一些东西。 这密室我猜测大概就是用来关押被流放的皇亲贵胄、世家子弟的。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每天进来就是确认我还在不在。 我猜月西兄妹还没被接触,据我所知,此人应该是凤临派来接管此地的,想来是个有身份的。” “那你告诉他什么了?” 第20章 危难抉择 “我跟他大概说了一下如今龙夏的形势之类的。 他还问了我龙夏派过去他们凤临的细作都是什么机构什么级别。 反正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不然我真的怕他杀了我,所以你一定得把他杀了啊。 他现在知道的还挺多的,反正他问我,我都知无不言,你理解我的吧,我真的怕他杀了我! 还有就是,你现在快点给我解开绳子啊,具体的我们出去再说! 等一下他又回来我们俩都死定了!” 堂溪微听她这话,又把布给她塞回去。 “现在还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们俩藏哪? 我一个人现在跟着他算吃力的了,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走两步路就被他发现了。 你也知道现在工头已经是他的人了,你出去了不就暴露你还有同伙了吗? 现在还不能让你走,我再观察观察,现在需要把消息带出去,让大人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松青照说过,每隔五日,皇玉司的人就会以朝廷巡查的名义过来巡逻。 只有皇玉司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有任何动向或者需求都可以跟皇玉司的人说。 昨天就已经是五天之期,如今再等五天,就要四天后了。 四天后,她把消息给皇玉司,让大人带人直接围了这里。 “你再委屈几天。” 说罢,堂溪微就要起身,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 堂溪微和九方月对视一眼。 堂溪微大惊,此人怎会来的如此之快,方才不是才来过一次吗? 堂溪微赶紧环顾了一圈,这密室许是匆匆建成的。 应该是不好挖,四面都是凹槽处,倒是方便她如今躲藏。 寻了一个不易看得见的角落,有凹凸石壁遮挡,堂溪微屏住呼吸,蹲下,静观其变。 地上的九方月假装睡了过去。 来的人,正是那个男人。 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个女人,仔细一看,就是月西沉。 月西沉手脚都没有被绑。 像是乖乖跟着他进来的。 只听见他看了地上的九方月一眼。 对着月西沉说道。 “这个女人,也是跟你一样,与我们凤临合作的人,你们好好相处。 不过我更信任你,所以她绑着,你没有。 你如今就安心的在在住下,把知道的都写在那边,那边有纸墨笔。 等你写出有用的东西,我就去上面把你哥也带下来,然后放你们兄妹离开这里。” 男人说罢便离开了。 不过此人目的不在于月西沉,一个女人,怎会知道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把她藏起来不过是好做她兄长的软肋,索性也就没与她多费口舌。 那月西沉不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九方月,走到那边去拿纸墨笔开始写了起来。 堂溪微看此局势思索起来。 原来凤临国是先策反了月西沉? 不过也是,想要拿捏住月西归,这嫡妹自是再好不过的软肋了。 起初大家都以为凤临国的人的目标会直接是月西归。 听刚刚的话,想来是月西归还没有被策反,凤临的人也还没有接触月西归。 不过快了,外面应该有所动静了。 这个月西沉,想来应该是想救她哥哥,想让她哥跟她一起逃离这里。 如果现在她打晕月西沉,然后逃跑,那势必惊动这个男人。 等不到四天之后,这个男人就会发现月西沉,九方月说他一天大概会下来两次,这么一来,自己是不能出这个密室了。 她只能等到三天后的晚上,打晕月西沉,逃出去等第四天皇玉司的人来。 这个男人职位应该不低,能有这么多手下,应该就不是普通的细作。 所以万万不能打草惊蛇,这里看来已经被凤临渗透,她要蛰伏到皇玉司的人来,把这贼窝一网打尽。 没办法了,如今她走不掉的,索性她也听听,看看这个月西沉都跟凤临细作交代了些什么。 今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那个女人就一直在那里写着一些东西,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反正中间那个男人来了一次,看了一眼她写的东西,不怎么满意。 “你这种程度,可救不了你哥哥的。” “可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我只是一介女子。” 那男人语重心长的放下了月西沉写的东西。 “看来,我需要把你哥也抓下来了。” 男人说罢就要走,只听见月西沉在他身后喊道。 “我哥不会背叛龙夏的!” “噢?” 男人回过头来。 “那……如果他不背叛这个让你们家破人亡的国家—— 那就要看看,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多大了。” 男人的笑容让月西沉一震。 说罢男人便离开了。 到了第三日,月西归果真就被抓了下来。 月西归是被两个守卫抓着的,手里绑着绳子,看样子应该不是自愿的。 如月西沉所说,他不愿意出卖龙夏。 男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九方月和月西沉,玩弄了一下手中的这把刀。 似笑非笑的看着月西归,随后抓住了月西沉的脖子。 手中的匕首很冰凉,在月西沉脸上来回比划。 月西沉大叫。 “你出尔反尔!小人!你要是敢对我的脸下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月西沉这狠话可谓放的毫无营养,她如今就在对方手里,她要怎么个不放过他法? 男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大笑特笑。 九方月默默的在一旁挪动自己的身体,尽量往边上去,这几个人都跟疯了一样。 难怪祖母告诉自己,流放之罪其实就是非名义上的死刑。 来了这里的人,以前若是锦衣玉食的,来这里没几天就会疯的。 保不齐还要遭受一些非人的对待,所以还不如一死了之。 九方月后怕的想着,希望她那爹爹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才行。 不然她真得受着流放之苦了。 但又仔细一想,爹爹是皇伯伯的嫡亲弟弟,爹爹应该不至于会干谋反的事。 她应该考虑的是克制自己再如此横行,别到时候做出什么连累父亲和家族的事情。 那她这几天…… 她这几天向那男人透露了一些龙夏国的事情…… 死定了…… 九方月心下一凉,睁开眼睛看着月氏兄妹。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只好把你妹妹先杀掉了?” 男人阴冷的看着月西归。 咬牙切齿的看着月西归的脸部变化,手上的刀已经划了月西沉一道口子了。 看见月西归还在犹豫,男人又道。 “或者……先不杀你妹妹……我先找来一屋子我们凤临的勇士,当着你的面,把你妹妹……” 月西沉简直要疯了。 她已经感受到自己脸上流血了,鼻子已经闻到了自己的鲜血的味道。 第21章 齐齐被困 “哥!”月西沉闻到那股子自己的鲜血味,眸中带泪的看着月西归大叫。 “你就告诉他吧,反正龙夏是死是活也与我们无关了。 如今龙夏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都要死了你还管其他的做什么啊? 你真的要看着我死吗?” 多年活在世家的权势羽翼之下,月西沉是自私的。 从小母亲对她的教育就是得先成全自己,才有成全别人。 总之,天下人必须以她为中心,保护她爱护她,她的哥哥也必须如此,他也确实如此。 月西归看着妹妹梨花带雨的,脸上已经被刀割了一个小口,娇生惯养的月西沉嘶哈一声。 这一刻他内心极度煎熬,他不想叛国…… 堂溪微闻言惋惜,这月西归要是等个一天。 等明天她让皇玉司的人通报松青照,或许就不必这么为难。 她眼下不能出手,若是她暴露了,就要错过明天皇玉司来的日子了。 眼下她也只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了。 月西归还是没说话,那男人是越笑越阴冷,阴得地上的九方月赶紧闭紧了双眼。 九方月闭上眼睛大喊道。 “堂溪微!你快出来啊!你再不出手,这人要死我面前了!” 她害怕有人血溅当场,搞不好这个疯男人一生气连她一起杀了也说不好。 堂溪微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 这个不知轻重的蠢货! 那个疯男人一听这话,表情变得有意思起来,手里的刀从月西沉脸上移到脖子上,阴桀的看着九方月缓缓开口。 “这里面,有你的同伴?” 居然还有人藏在这里而没被发现的人?那武功可不低。 堂溪微一咬牙,从凹槽处站了出来。 狠狠的瞪了九方月一眼。 如今她赤手空拳,拿命救她九方月算了。 九方月哪里有想到这么多,见平日武学课,堂溪微武功那么高,打几个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哟呵,这买一赠一啊~”男子笑起来,方才还端得笔直的肩颈陡然一松,连步子都带着几分虚浮。 又转眼看了看月西归。 既然他不愿意救他妹妹—— 那就—— 让她—— 他手一收,在月西沉脖颈上手起刀落,月西沉顿时血溅当场。 九方月大叫一声。 月西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哥哥,倒下。 死不瞑目。 男人好像怕脏了自己的衣服,连忙走开。 月西归突然开始大喊起来,想挣脱那两个束缚着他的侍卫。 但是侍卫抓得很牢。 他就那样崩溃的跪在地上,看着大概没了呼吸的妹妹。 堂溪微手疾眼快,趁乱提起地上的九方月往身后一扔。 九方月疼的嗷嗷叫。 男人腿一屈,坐在了座椅扶手处,熟稔地给自己倒了盏茶水。 “很遗憾,你错过了我给你的期限。” 男人喝了一口茶。 “既然不愿意说,就都杀了吧,杀完了我该来审一审这个买一赠一了~” 这话是对那两个押着月西归的侍卫说的,示意那侍卫把月西归直接杀了。 男人手里握着一个茶杯轻轻摇晃,眼睛盯着杯里的茶水,姿态恣意又散漫。 堂溪微出手了,她实在见不得这个男人在她们龙夏的地盘上这么傲慢嚣张。 她腾跃而起,用脚蹬了一下墙边,双脚狠狠地踢向那一左一右两个侍卫,将那两人踢飞出去。又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试图起身的两个侍卫再次鞭扫倒地。 堂溪微夺过那两个侍卫的剑。 手起刀落。 两个人瞬间殒命。 堂溪微手握刀剑转身,指向石凳上的男人。 声色俱厉开口。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男人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眸色似点漆,直视着堂溪微。 浅红的嘴角,勾勒着一抹笑容。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在背后束起,几缕细碎的刘海落在眼前,氤氲出几分懒散与随意。 “胆子倒是不小,敢在我的地盘上审问我?” 男人的剑出鞘,脸上的笑容消失。 正打算和眼前这个女人切磋两下,毕竟来了龙夏这些日子,还没见识过龙夏的剑法呢。 堂溪微还没来得及出剑,身后的月西归手上的绳子突然被人用剑劈开。 感受到后面的动静,堂溪微转头,定睛一看。 这不是南荣祈和柳下辞吗!? 他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 就在一个时辰前。 大家都陆陆续续回了营房,守卫们查看了各营房的人都还在后。 将所有营房都上了锁,夜深后,柳下辞营房的锁,突然被打开了。 柳下辞梦中惊醒,警惕的起身。 被吓醒了还有同房的男人。 “南荣祈?!”柳下辞喊出了声。 看向同房的男人。眼疾手快,在同房的男人出声之前打晕他。 柳下辞赶紧跑了出去。 “快跟我走。” “去哪?” 柳下辞一路跟着南荣祈跑到了后排的一个房间。 南荣祈娴熟的打开了他的房门。 递给了柳下辞一把剑。 “等一下有场硬架要打。” 说完南荣祈就直接冲着房间里的夜壶去。 柳下辞瞪大了眼睛看着。 随着密室的门打开,柳下辞的震惊转化成了更加震惊。 这些天南荣祈一直在盯着月西归,今日月西归突然不见后,南荣祈知道大概要出事了。 月西归安好前,大概没有人会殒命,但月西归一旦不见,变数便多了。 九方月的突然失踪,南荣祈猜想她应该是发现了掌控这里的人的一些秘密。 这么多天工头秋月找九方月的举动看起来是真不知情。 那就说明不是工头秋月,那么这里除了工头秋月,有能力抓走九方月的大概就是凤临细作了。 那就说明凤临细作早就潜伏在此,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轻举妄动,选择了暗中盯着月西归先。 后来柳下辞告诉他,堂溪微也消失了,他大概也知道或许跟九方月被关在一处了。 今日看见月西归消失,南荣祈也不能再等了。 前些日子他好奇半夜中的营房会是怎样的,所以他就在晚上营房上锁前,用月氏青的迷烟将人迷晕。 这种迷晕无色无味,且只会让人认为自己只是困倦瞌睡。 南荣祈把守卫装扮成他躺在床上等待检查,自己扮成守卫。 因为是晚上,看不真切他的脸,所以他扮成守卫也没人看得出来,加上这里守卫本来也就不多,警惕性也不高。 警惕性高的都在外面守围。 这么多天下来,南荣祈也摸清楚了守卫的站位和人数,所以动手打晕一个守卫不难。 装成守卫后,他就发现了在晚上可以自由行动、并且守卫都听从他指令的男人。 待负责开门的守卫开了这一排的营房后,南荣祈偷摸回房,将昏迷的守卫拖到走廊喂下解药。 自己回去床上躺着了。 没多久守卫清醒,许是意识到自己打个瞌睡居然睡了这么久,连忙清醒。 观察了一眼四周,发现隔壁的守卫也在偷偷打瞌睡,这才宽下心来。 第22章 误打误撞 所以这些天南荣祈早就摸透了这里半夜的情况。 柳下辞一路上跟着他。 来到了这地下密室。 柳下辞和南荣祈一把推开月西归。 南荣祈手最快,手中的剑直接就朝着那男人去。 柳下辞见状也没帮忙,转头帮着月西归解绑。 他相信南荣祈一个人打得过的。 堂溪微也是这么想,所以她也没上前帮忙,而是帮九方月解了绑。 那月西归一见到是柳下辞,便开始涕泗横流起来。 嘴里嘟囔道。 “是你,羽林军的人!” 那边的南荣祈和那个男人展开了一番较量。 南荣祈剑法快又狠,对方躲避不及,手臂受了伤。 但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善茬,能来这里,自有他的过人之处。 只见他突然在这方寸之间腾跃而起,出现在了南荣祈身后。 南荣祈耳朵一动,头微微转,就是不必看着男人出剑他都能精准躲开男人的剑。 对方眸中带着惊讶,开始猛攻,出剑毫无章法。 南荣祈精准接过每一招。 看男人已然挫败,南荣祈开始出招。 先是两侧手臂,再是双脚。 不等对方喘息分毫,又是一脚飞踢而来,男人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到墙角。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响。在尘土飞扬的黑暗角落里蜷缩成团,他呲牙咧嘴地擦着嘴角的血丝。 没多久,男人就被制服了。 众人把他绑了起来。 男人虽然被绑,嘴上却得意威胁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但是这里的人都是我的人,你们抓了我也没用。 只要我明天不出现,你们的工头,就会来这个密室找我。 哈哈哈哈哈哈。 就凭你们几个,出不去这一片的,只要一出外围,外面那些不留情面的兵,就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到了明天,要么是死在这片工地里面,要么是死在工地外面。 如果你们几个人能够杀了我工地里面的这些守卫,那么很高兴的告诉你们。 你们就可以死在外面那些你们龙夏自己的侍卫手里了。” 堂溪微和南荣祈对视一眼。 他说的没错,仅凭他们几个,无法逃出这里。 虽说这里面守卫少,他们兴许能拼个命,但是外围可不是那么好出的,外围全是精兵。 其他人不知他们此行目的,只会把他们当成谋逆。 眼下就只能睹一把,睹他们躲在工地各处等待明日皇玉司的人来之前不被工头秋月找到了。 不过还没等男人得意多久。 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 此人头上缠着白色纱布,傲视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双手抱胸。 开口。 “不用等明天,你要找的工头,是他吗?” 说着,两个守卫便把工头抬了上来。 看样子,工头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这个嚣张的人,就是月氏青。 被五花大绑控制着的男人确认过被抬上来的人确实是工头秋后,这才慌了神。 “你是什么人?你们都是什么人?” 除了他在外,更震惊的是月西归,月西归指着月氏青,又指了指柳下辞。 “你们……你不是那个凤临细作吗?为什么你要?” 月西归又指了指被控制的那个真正的凤临细作。 “他不也是凤临细作吗?你为什么要抓自己人?” “还有” 月西归又指着柳下辞对着月氏青问道:“就是他砸了你,为什么你要帮着他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是说他是羽林军的吗?” 地上被控制的男人顿时抬头:“羽林军?你们是羽林军的人?” 这下场面混乱了,不止月西归不明白,堂溪微、柳下辞、南荣祈、九方月、月氏青都听不明白。 “行了,你们几个回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了。” 月氏青身后,出现了一批人,带头那人正是皇玉司在当地的头领。 二枋学子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堂溪微不禁疑惑。 不是还没五天之期吗,怎么还能提前搬到救兵? 这件事情于是告一段落了。 五人齐聚,那些疑惑的细节也都一一解开。 月氏青,他原本的策略是假扮成凤临细作接近月西归。 如若月西归已经被凤临国细作接触过。 那么月西归就会告诉凤临细作,有另外一个凤临细作接触了他。 凤临国的细作必定会来接近他,这样他就能让凤临细作自己送上门来。 如若月西归没被策反,或者凤临国的细作还没接触月西归。 那么后面再有凤临细作接近月西归,月西归要么警铃大作,谁都不信。 那么对凤临真正的细作就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想要的信息。 这招就是把局面搅乱。 如若月西归相信了他这个第一个接触的人是凤临细作,那么必定会把后面接触他的凤临细作之事告诉他。 这样他也能让月西归配合他,抓住这个凤临细作。 所以才有了月氏青假扮凤临细作接近月西归。 从当时月西归的反应来看,月西归应该还没有被凤临细作接近。 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性子很软弱,好拿捏。 第二天按照约定来到地点与月西归接头后。 他开始很激动的问他,是不是抓走了月西沉,月氏青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没来得及解释,后脑勺就被人狠狠的砸了一下。 被柳下辞砸晕过去后,就被送到医房去了,郎中给他包扎后就走了,医房里一般没有守卫。 月氏青醒了后,偷偷半夜溜了出去。 本来头上还疼着的,但是一想到如今夜里没有人能管他,正是查探的好机会,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于是误打误撞听到了工头秋月与凤临细作的对话。 知道了工头和这片工地如今已经被凤临的人渗透了。 于是计上心头。 月氏青回到医房,故意给自己吃只有自己能解的毒药。 次日,郎中来看的时候吓了一跳。 月氏青此时脸上开始发青,手臂上的静脉发紫,以这工地郎中的医术,自然看不出来是什么问题。 禀报了工头后,工头直接让人把月氏青扔了出去。 就这样,他自然而然通过了守卫森严的两层外围。 第23章 伤春悲秋 出去后,他找到就近皇玉司的据点,让皇玉司的人飞鸽传书给松青照,皇玉司就近调兵前来此地迅速包围 外围很好突破,皇玉司的专属玉牌一出,外围便恭恭敬敬放行。 进来逼问了工头秋月,自然而然就找到了这个密室。 在回壁西的马车上。 五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捋清楚了这一系列事情。 “所以!我的头是你砸的!”月氏青掏出一把剑来。 直指柳下辞。 柳下辞大声辩解道。 “谁让你假扮凤临细作的?” “那谁让你假扮什么羽林军的?你胆子也真够大!还假传圣上口谕?假扮羽林军?” “行了,你俩胆子都够大的,别吵了。”堂溪微拿出一把剑横在两个人中间。 “再吵下去,走路回壁西。” 回了壁西后。 海鹤书院内。 松青照的书房。 五人回到海鹤书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松青照复命。 松青照让他们五人一一汇报自己在此次行动都做了什么。 “南荣祈先说。” 南荣祈说了自己原先的计划和所做之事以及过程。 松青照面色和悦,喝了口茶。 “堂溪微说一下。” 堂溪微汇报完毕,松青照依旧和颜悦色。 “柳下辞。” 柳下辞心虚的说了自己计划失败和误伤月氏青一事。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主动说,这件事被月氏青说出来,他就被动了。 松青照听完,看不出悲喜。 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月氏青汇报了自己搬救兵和假扮凤临细作一事。 最后轮到九方月。 五人话毕。 松青照细细斟酌一番。 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二枋这次任务,问题很大。” “你们二枋行动之前,为什么不商量着如何一起抓这次的凤临细作? 你们就没有发现,你们互相对其他人的想法、任务都不知道! 你们一个个的,谁也看不起谁,都想要出风头!” 松青照“啪嗒”一下放下茶杯看向柳下辞和月氏青。 “柳下辞和月氏青,你们俩的计划互相悖论!这才出现了误伤! 这些都是一些没有必要的步骤,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商量好,分工明确。 这件事情或许就没有这么大的风险,也不需要拖这么久才完成! 我们的任务都是需要把性命放在刀尖上的,你们如此儿戏。 我这次的任务是交给你们二枋全体,不是让你们比出谁更出色的!” 松青照最后罚了二枋多加一门特设的功课,那就是好好学习如何谦卑行事。 自从加了这门课后,三枋的人每次见到他们都要耻笑一番。 而关于他们抓到的那个凤临细作的身份,也被审问了出来。 那人确实不只是普通的凤临细作。 那人是凤临有名的丝绸组织的中将。 丝绸是一个为凤临皇帝获取情报的组织,直接听命皇帝,有时可代替皇帝行使权利。 丝绸组织的人神出鬼没,不讲情面,此次派出丝绸组织中将。 为的就是在那片工地上策反更多的龙夏帝国曾经的贵族。 因为屿州内部如今不够完善,所以凤临就选了屿州为目标进行势力渗透。 那片工地就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 如今已经在那片工地潜伏多时了,目标就是策反那些被流放的皇亲国戚。 现在羽林军和皇玉司的人已经彻底清剿了那里,并且开始在屿州边境加大力度设置路卡。 面对凤临国如此明目张胆、费尽心机的挑衅,如今朝廷上,已经开始就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了。 “圣上,如今他们凤临已经直接欺负到我们的领土上来了。 都说暗战无可避免,我国也确实有潜伏在他们凤临的细作,但并未如此明目张胆。 居然敢直接渗透一方土地!” 御史大夫云之雁最先发表对此事的看法。 “启禀圣上,如今凤临又收复了一国,这狼子之心天地可鉴。 如今又出了屿州一事,其心可想而知! 如此行径,方知他凤临什么时候会打到我们头上来?” 太中大夫暮奚深义愤填膺。 其实暮奚深说的确实有道理。 这些年来,四国里面,凤临国实力最强,兵器构造、炮火也更强,其他三国实力相当。 早些年龙夏其实只是一小国,后来是先祖有心统一这方土地,又骁勇好战,因而土地开始日渐扩大。 因着贸易开始繁盛,龙夏经济也好了起来。 慢慢的成为四大国之一。 这让凤临国开始虎视眈眈起来。 想来,凤临国如今最后悔在龙夏国实力不如它之前灭掉龙夏吧。 凤临国如今靠着收复他国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势必是要当这天下第一国。 这些层出不穷的细作也是说明了凤临想抓住龙夏的命门,一步步侵略龙夏帝国。 海鹤书院二枋院内。 自从第一次任务结束没几天,南荣祈和九方月相继被召回家中。 枋里冷清不少。 三人猜测,九方月大概是不会回海鹤书院了,毕竟第一个任务的危险她也亲眼见到了。 而南荣祈大抵是他那边境回来的父亲回来了。 他父亲南荣堇对南荣祈的安排是于朝廷做一员文官。 也许是已经安排了让南荣祈入朝为官了。 柳下辞独自坐在枋院内,无精打采的看着枋内由他布置的花花草草,不知觉笑出了声。 随即又很快黯淡下来。 九方月和南荣祈的父亲方知为自己的孩儿做打算,得知第一个任务结束会召其归家,而他的父亲呢? 怕是恨不得他早日陨了,不丢他的脸才好吧。 庶子众多,他又算得上老几。 看着满庭的花草,柳下辞思及不应该多想,不应该去想父亲。 父亲和柳下府的人都嫌弃他一介男子却整日抱着些花花草草做研究。 但是在这里,从未有人嘲讽他在枋内养花养草,松青照和各位大人从不说他头顶戴花绝非男子风范。 好似在这里,他以前所被反对的事情都是被允许的。 除了那月氏青总喜欢同他呛声,但从不带有别样的歧视,思及此,他宽慰不少。 如此也好,他就是一辈子烂死在海鹤书院,也绝不会再归家半步。 第24章 世家子女 从外面回来的堂溪微和月氏青看着庭院一脸忧伤的柳下辞,两个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月氏青丢下一句“舍不得你那郡主啊”便做饭去了。 柳下辞再反应过来回头之时,月氏青走远了,只留下堂溪微。 二枋自立了个规矩,大家轮流做饭,就是九方月也不例外,今日轮到月氏青做饭。 堂溪微倒不觉得柳下辞是因为九方月而伤神。 她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 二枋内只有她和月氏青不是壁西之人。 按道理柳下辞家中也应当有人召他回家了,可想因是家中不受宠,父亲母亲不疼爱。 但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月氏青做好了饭菜,三人独坐在庭院内赏月,都不曾言语。 而此时的九方月,正悠闲的在父亲书房翘着二郎腿坐着。 樾王从外面回来,看见九方月的坐姿,大声的啧了声。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好好的。 好好坐,你看看你那些个堂姐,个个在长辈面前都是端坐着的。 即是是私下也不曾听人言语有何不妥,你再看看你,别说私底下,你明面上功夫你都不做!” 九方月哼一声把腿放好,乖乖的端坐好。 不知父亲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 “爹,你叫我过来不就是为了骂我的吧?” 樾王冷哼一声。 旁边的下人娴熟的泡好了茶水。 樾王接过茶杯,让所有下人的下去。 看着仆人们出去后,樾王方娓娓道来。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今岁多大了?为父今日去帮你说亲,真是脸都要快被你丢光了。” “说亲?”九方月反应极大,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为何与我说亲?” 樾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生生要被气笑了。 “你一个女儿家,还问我为何说亲?你难不成真想一辈子赖在爹爹和你祖母身边?” “有何不可?” “什么有何不可? 这些话也只能是在打趣的时候说上两句,你还当真了? 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为何没有? 天下并非没有此等女子,别人可以我为何不行?” “我不想同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已经替你物色好人选了,改天我便去探探口风。 这些天,你就别在外面闯祸惹事,那海鹤书院你也趁早退了。 那书院本就是松青照为那些江湖无父母的少年而设,你去那做什么? 你难不成是咒我死你个逆子! 你与他们不同,不需要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松青照那边我去说就行了,你在家好好安生待上些日子。 等过些日子敲定了你的婚事,就选个日子嫁过去了。” “我不同意,我就不嫁人! 我为何非要嫁人? 如若父亲嫌我丢人,我大可这一辈子都在海鹤书院不踏入樾王府一步。” 樾王闻言,勃然大怒,吹胡子瞪眼道。 “你如何能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那松青照都教了你什么让你学得如今这个样子? 还是海鹤书院那些孤露的脾性沾染了你?” “父亲莫要污蔑松青照大人及我同窗之友。” 九方月话毕,郑重其事的跪下,磕了一个极响的头。 “孩儿不孝,孩儿不愿这辈子同别人一样,困在小小的后宅半辈子。 孩儿不想遵守那些世俗大道理,少年当翱翔天地,男子可做的我亦可以。 外面天地之大,龙夏之大,我皆为见全,女儿不会嫁人,不愿成为男人的附庸之物。” 说罢又磕了一个极响的头。 话毕,九方月起身,作势就要往外去。 樾王叫仆人拦住她。 大怒:“你果真在那松青照那里学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诳语! 世家子女都要婚嫁娶妻,更别提你一个郡主,你这要是不嫁人,传出去不成了皇室笑话?” “我本就是个笑话,这么多年来我抛头露面,早就成为了那些个满口绉言的世家子女口中的笑话。 但是我不在意,那些人不过就是偶然在饭桌上谈论我两句罢了,有何大不了? 父亲今日若拦我,我便一头撞死在父亲书房,以告母亲在天之灵!” 九方月直接搬出了在她年幼便去世的母亲来。 九方月看父亲眼里闪过犹豫,转头迅速推开仆人大步往外走去。 当夜便回了海鹤书院。 许是没想到九方月突然就回来,睡梦中的堂溪微蹬的一下坐了起来,看见是九方月后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回来了?” 便又继续睡下了。 九方月没有回答,情绪不高的躺在榻上。 回忆起了母亲去世前的日子。 那个时候九方月还不似如今这么叛逆无礼。 那个时候她跟着母亲熟读《女范捷录》,懵懵懂懂,不知其意。 但是她看见母亲好像并不开心。 幼时不懂,母亲为何整日只能呆在内院,鲜少能出门,而她也同样被告知女子是不得随意出外院的。 母亲出生武将世家,那时父亲生为皇子住在宫中。 自她懂事起,自己便总能看见母亲愁眉不展的模样,她总是喜欢眺望远处,然后喃喃自语。 后来母亲郁郁而终,她大概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世家女从来遵守俗成的规矩,墨守成规的遵守《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而她时常迷茫,向往宫外的生活,后来她再也不能读懂那些《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 因为父亲在樾州的府邸未建成,祖母舍不得父亲,因而父亲有了在宫外的府邸,她感受到了宫外的自由。 这么些年父亲许是愧疚母亲的去世让她自小没了母亲。 又或许是她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父亲妾室虽多,但生下的都是男子。 这些年她不愿同母亲那样困于后院。 于是到处游走,在外惹是生非,父亲虽有责骂但是祖母总是护着她。 多年来自己在上京乃出了名的跋扈骄奢,只为上京之中无人敢娶自己这尊大佛。 可没想到父亲还是动了为自己说亲的心思。 她知道即是她名声在外,但依旧会有男子愿意娶她,只因为她的祖母、她的父亲。 可她不愿意。 她绝不会步入母亲后尘。 第25章 枋长 九方月一边想着一边进入梦乡。 次日一早,南荣祈也现身海鹤书院。 两个人同时踏入枋院。 早早起了床在枋院内无精打采朝食的三人默契的抬眼看去,二人正好走进来。 三人对视几眼,许是猜想不成立。 也不知为什么,那九方月整个人像蔫了的茄子一般提不起劲,南荣祈虽然不言于表,但是也是一副寡言神色。 五个人之间就这么微妙着朝食。 此时,森严壁垒、雕栏玉砌的东宫内。 一个嬷嬷稳中带急的走入毓灵殿内。 美人榻上人微微睁眼。 双眸之下那高挺的鼻梁惹眼,此人就是东宫太子妃温孤仪景。 那嬷嬷行礼后递给温孤仪景一封信。 温孤仪景轻轻接过,细细看了那信封上的每一个字后,神色骤变。 海鹤书院内,朝食过后的五人被传去了书房。 月氏青大喜。 “难道是又有任务了?” 书房内,五人恭恭敬敬的站着。 齐齐看向坐在北官帽椅上的松青照郑重其事。 “这次叫你们过来,是有任务要交给你们。”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选出你们二枋的枋长。” “枋长?” “是的,以后你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全程听从枋长安排。” 松青照扫视了一圈五人的神情。 “那你们有没有人想要当枋长的?” “我。” “我。” “我。” “我。” 南荣祈、柳下辞、九方月、月氏青同时出声。 松青照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想不到,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意料之中 仔细一想,当初一枋选枋长时,他话一出,五人齐齐低头,没有想当枋长。 后来他直接认命长鱼枝为一枋枋长,长鱼枝是一枋里面性子最稳重的,大家也都信服长鱼枝。 再想起辞西宋讲起三枋选枋长之时。 三枋有两人争选枋长,后面综合考虑了武功更强的梧青秋。 这二枋…… 松青照看向了唯一一个不当枋长的堂溪微。 “那堂溪微,你来做出选择吧。” 松青照的眼神贼的像只老狐狸。 “你这一票给了谁,谁就是枋长了。” 堂溪微撇开了眼睛。 “我弃权。” 这件事可跟她没关系。 松青照饶有兴致的坐下,看来办学海鹤书院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么些年来,在官场上,府上,都是一些老骨头,早就没了当年年少的热血了。 再者有些少年善于藏拙,不愿意表露自己。 五人当中便有四人争选枋长,哈哈哈。 这着实让自己这个一把年纪的人看着都热血沸腾啊。 “那看来,这关键的一票,在我这里了。” 松青照慢慢悠悠的拿起了毛笔开始写起字来了。 九方月按耐不住了。 “大人,您以前不是武夫出生吗,怎么如今一副慢慢腾腾的样子,您倒是说说,您这一票要给谁。” “哎哟?郡主,这里面好像就你当选枋长的可能性最低啊? 你倒是着急起来了,不如说说,你为什么想当枋长?” “当然是因为作为枋长,大家都会来保护我,我能力最弱,大家当然应该选我当枋长了。” “噢?能力最弱当枋长?这话也就郡主好意思这么说出来了。” 松青照又看向月氏青:“你又是为何想要当枋长?” “因为我觉得我就配当这个枋长。” 月氏青口气里尽是骄傲。 松青照又看向柳下辞。 柳下辞自是知道这意思便是问他为何要当枋长。 他并不回答,而是发问。 “我为何不想当枋长?” 松青照最后看像南荣祈。 “学生认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枋长一职,责任重大,学生只愿一试。” 松青照轻笑一声,停下手中的毛笔。 站了起来,开始在五人面前踱步。 “你们之中,武力第一,当属南荣祈。 权利第一,当属郡主。 月氏青会制毒医术,柳下辞能辩花草,嗅觉灵敏。 其实我这一票投给谁都没用,我选出来的枋长,并不能够让你们所有人都信服。 那不如,我有个办法。 前些日子我丢了一块扳指,这块扳指乃友人送我的,友人乃边境之人。 这扳指是他在边境得来的,扳指的样子就在这张纸上。” 松青照拿起刚刚他画的扳指递给大家。 “谁能先找到我的扳指,那么谁就是枋长。” “那任务呢?您不是说有任务要交给我们吗?”堂溪微问道。 “还不急,等你们选出枋长,我会告诉你们这次的具体任务是什么的。 另外,其他四个人现在可以想办法找出扳指了,堂溪微,我有其他事情交给你去办。” 堂溪微正要细细聆听,松青照也正要说。 其他四人却不走。 而是看着松青照。 松青照不解,但是堂溪微倒是知道他们四人是何意。 他们认为松青照的扳指有可能没丢。 四人默契又迅速的同时动了起来。 开始在房间搜索。 柳下辞和南荣祈先礼后兵,作为世家子弟的礼仪是万万不能忘不能丢的。 他二人同时朝松青照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失礼了。” 便才开始搜寻起来。 九方月直接跑到书架那边去了。 月氏青甚至开始在松青照身上开始摸索。 堂溪微忍俊不禁的看着松青照的那震惊的可怜样。 “你们怀疑我的扳指没有丢?而是被我藏起来了?” “不好说。”月氏青一边匆忙的摸索着松青照的衣袖一边回答。 “我何至于拿这个事骗你们?我是真的丢了扳指了!” “那大人回忆一下,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四个人都把书房搜了个遍,南荣祈开始恭恭敬敬的问道。 “我……是在一个月前吧? 具体不记得了,当时不见了后手头上有点事情,搁置了几天。 再找已经彻底找不到了。” “大人发现不见的时候,人在何处?” 柳下辞问道。 “就在书房,我打算提笔写字的,看到手指空空的。” “那大人当天还去了哪里?”月氏青问道。 “就上了个朝,与几位大人下朝后闲聊了几句,然后就回来了。 不过当天早上出府前我是记得还在的。” 四人为难。 那这范围可就广了,若是扳指掉在朝堂之上,难不成还能去朝堂之上找? 四个人或许是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了,散作一团,走了。 第26章 太子妃 留下松青照和堂溪微面面相觑。 松青照开始给堂溪微交代了要办的事情。 堂溪微听完便行礼退下。 堂溪微回去后,看到九方月正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吃着葡萄。 她看到走进来的堂溪微,一脸殷勤的凑过去。 把堂溪微拉着坐在椅子上。 “大人跟你说啥了?跟扳指有关吗?” 堂溪微斜视了一下她。 这大抵又是想投机取巧了。 堂溪微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无关。” 看九方月失望的耷拉着脸,堂溪微问出心中疑惑。 “你就是为了让别人保护你所以想当枋长? 想让大家都听你的? 既然你这么怕死为何不退出海鹤书院? 在海鹤书院,终有一死。” “我知道终有一死,但是能活一日便算一日,怕死又不丢人。 你不怕死是因为你了无牵挂。” 九方月微微沉思。 “其实我要当枋长也不纯粹是为了让你们保护我。” “我可是郡主,当枋长当然是应该了啊。 你们保护我也是应该的,我这么尊贵,还能让你们指使我不成?” 堂溪微听闻此话,头微微抽搐了一下。又继续道。 “即使月氏青不管你,南荣祈和柳下辞肯定会管你死活。” “哼!南荣祈管我的死活我认,他确实从小到大就有情有义,责任心大。 但是那个柳下辞,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我可不傻,他不就是想通过我搭上我爹爹、皇伯伯还有祖母吗,为了一官半职的呗。 哪里是真的管我死活,而且,上次被流放,你们四个人,有谁管过我死活? 我都消失那么多天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 所以我当然要当枋长了,当了枋长,你们就都要听我的!” “那你不参加这次任务不就好了吗,或者退出海鹤书院。” 堂溪微重复着刚刚的建议,她已经知晓这次的任务,如若还是带着九方月…… 她也向松青照提过,九方月并不适合海鹤书院,但是松青照却说此次任务大概是必须有九方月的。 皇室之事她不通晓,松青照既然有自己的打算,堂溪微也没再多言。 “不!我必须要在海鹤书院!” 九方月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禁让堂溪微想到或许是另外一个原因。 “你还在惦记着长鱼师兄?” “当然不是了!虽然……长鱼师兄确实对我胃口,但是我岂是如此好色之人?” 堂溪微微叹一口气,起身走了。 次日。 九方月和南荣祈同时找到了那枚丢失的扳指。 可是扳指只有一枚,怎么会两个人都找到了呢? 松青照看着桌上的两枚扳指。 “说说吧,你们两个是怎么找到扳指的,郡主先说。” 九方月心下暗叹终究是晚了一步。 原本她打算拿这枚扳指胡乱说个找到的过程,可她没料到这个南荣祈居然和她同时踏入松青照的书房。 看见南荣祈那枚,九方月也知道他手上那枚才是松青照的扳指,于是也只好选择实话实说了。 准确的来说,她其实不是找的。 她就是稍微打听了一下松青照那个送他扳指的友人是谁。 因为这种扳指一般都是一对的,所以九方月大概知道了或许还有一只扳指。 至于这只扳指现在在谁手上,她亲自去问了那人。 那人已经送给了另外一位友人,九方月又厚着脸皮去要了过来。 这两个扳指确实是一模一样。 而南荣祈,他靠平日观察得知了松青照有一个习惯。 那就是每次说话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转动扳指。 他说上朝前扳指还在,下朝后与几位友人闲聊几句。 说明这到当时,扳指都是还在手上的,否则按照松青照的习惯,如果说话的时候触摸扳指时发现不见了。 那就是有可能在朝堂之上掉的扳指。 如此一来便可排除那扳指在朝堂之上的可能。 那么之后松青照就上了轿辇来了海鹤书院。 这一路上,松青照都在轿辇上,而到了书房发现了扳指不见了。 书房已经被搜过,那么排除了书房。 海鹤书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大概看了一遍松青照从进海鹤书院一路到书房的路上,确认了并没有扳指的踪迹。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地方了——在轿辇上。 这枚扳指,就是在轿辇后面与细软连接的底下。 那么枋长就选出来了。 由南荣祈担任。 松青照召集五人前往书房。 说出了这次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是让二枋护送太子妃温孤仪景回东离国。 温孤仪景,乃如今东离皇帝温孤寓知和皇后纳兰七娘的女儿。 皇宫里最小的公主——三公主,别号文月公主。 和亲时十六岁,因为大公主和二公主早已婚配,适婚年龄的公主就只有温孤仪景,如今在龙夏帝国已经二十岁。 关于此人,二枋里面大概就只有九方月宴会上远远见过真人。 温孤仪景此次回东离,皆因为东离来信,皇后纳兰七娘病危,希望能见到温孤仪景一面。 碍于各种因素,怕凤临国细作有意破坏,或者其他多方势力,保险起见,化身为商队最为合适。 东离国和龙夏国来往商队众多,人多眼杂,龙夏国里面多有东离商人,东离国内也多有龙夏商人。 因为龙夏人和东离人长相差异有些明显,所以这支商队就以龙夏商人为主,二枋五人为首,必要时则说温孤仪景乃南荣祈在东离所娶的妻子。 这次护送任务,是给到了廷尉和羽林军。 廷尉这边让二枋的人跟随,虽然由二枋扮做商队之首,但主力其实是羽林军。 羽林军调来了一支精锐部队,乔装商人。 松青照多次强调,执行任务期间,二枋全体听命枋长。 不得没规矩,没礼貌,不能在羽林军面前丢了廷尉府的脸。 按道理说这次远去东离,交给一枋最为稳妥。 但是二枋有个九方月,九方月虽然平日里不怎么靠谱的模样,但是她所知的东离国之事繁多,这次任务缺她不可。 不过这次任务,松青照还特地强调了。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保护太子妃的安全,不能介入他国内部斗争。” 第27章 前往东离 “此外,你们一路上乔装龙夏商人,多年来与东离有贸易往来,自然也是要熟悉东离的一些事情。 太子妃出发时间未定,消息出来前,你们二枋就不必去学堂上课了。 就都在枋院内多听郡主讲一些有关东离之事。” 任务交代完毕。 松青照遣退了五人。 众人回了枋院后。 堂溪微拿出五套东离样式的衣服。 这就是昨天松青照叫她办的事情。 这种衣服在龙夏倒也是见过,毕竟两国贸易的商队较多,这些东离服饰除了月氏青久居漪族宫不曾见过,其他人都有所屡见。 九方月驾轻就熟的将衣服摊开,开始进行讲解。 服饰一般分为轻薄面料和厚重的面料。 例如有极为轻薄的葛湣5搐湣18蘩嘀物,也有比较厚重的锦湣4蓼湣2だ嘀物。 龙夏国的衣着大致变化是春秋以缎绸、夏以纱葛、冬以棉裘。 色调也都是以玉簪、云水、石蕊、芝兰、珍珠、茶青这些清调为主。 但是东离却恰恰相反,他们偏爱亚丁、景泰、琥珀、枫叶、栗棕这种重调的颜色。 东离国比龙夏国天气寒冷一些,春秋冬大多锦、绒、皮居多。 只有夏季会穿一些丝绸、纱葛类的衣服。 东离国人爱美。 但这些锦、绒看起来又极为厚重。 起初这些衣物不太有美观之感,后来爱美的东离国人开始研究如何能让这些厚重的衣物变得有美感。 于是就有了把厚锦厚绒的衣服变成了仅在大手臂之上的位置,因为他们发现其实保护了除手臂之外的地方也能够很好的起到保暖作用 这样就能在里衣露出袖子来的部分装饰得美观。 除了上衣部分,他们的下衣,并不是长袍类的。 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厚实的宽裤为主 但是这样,东离人便觉得不美观,于是就有了穿在宽裤外面的长摆装饰。 这些长摆一般与宽裤同长,款式多样,小巧精美,齐齐错开在宽裤上。 这样宽裤就变得美观且有了保暖作用。 除此之外,东离人的发饰也与龙夏大相径庭。 龙夏国男人发饰多以兜髻为主。 将头发梳成包子头,将发丝逐一穿过发髻中的孔洞,最后形成一个球状的发髻。 女人则垂髻为主,大多是将一套长发随意的挽一个发髻,看起来十分简约。 或是高髻,需要将头发都挽起。 总之,龙夏国大多以简约风格为主,不论是高髻或是垂髻,头发都需要放在后面。 但是东离不同,他们多以繁重、鲜丽的发型为主。 例如妃鬟。 妃鬟有两个十分大而密的发髻,缠发罗、七星结和鹤顶结,上面缠上花蕊、如意剑之类的扎发。 再例如珠鬃。 珠鬃采用拉髻式扎法,后面以珠子和鬃毛装饰,美丽且非常华丽。 除此之外,九方月又大致讲了些两国贸易往来的大小事。 两日后。 二枋收到通知:今夜出发前往客栈。 五人到了所定客栈之时,一名身穿普通商服的男人与他们打招呼。 南荣祈与此人有过照面。 此人正是此次任务羽林军派出的头领——令狐隅。 二枋众人与令狐隅互相行了礼后便各司其职。 次日一早,正式前往东离。 羽林军已全部化作寻常商人位列马上,队伍最前面,是南荣祈。 南荣祈正坐在马上,旁边两侧分别是柳下辞和月氏青。 南荣祈身后是一顶四人轿,四人轿旁两侧分别是已经乔装成男人的九方月和堂溪微。 太子妃从客栈出来。 他们也终于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太子妃。 只不过只是见到其人,不曾见其面容。 温孤仪景头戴帷帽从客栈缓步而来。 行至轿下,身旁的婢女伸出手臂。 那双纤如嫩荑的手轻轻放在婢女手臂上,左手提裙,一举一动,犹如鹓动鸾飞。 队伍开始行进,时过五日,众人仍旧未见太子妃真容。 行路途中,抵达邸店前后,太子妃也是仍戴帷帽。 在此期间,太子妃有何需求都是通过她身边的侍女南延传话。 舟车劳顿多日,大家都逐渐疲惫,羽林军还是一副整装待发的警惕模样。 柳下辞却困的不行。 小声和旁边的月氏青吐槽。 “这也没什么事啊? 这都快到东离边境了,什么人都没有。怎么他们羽林军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月氏青看起来无聊至极。 真没想到,这次任务听起来艰巨,其实屁事没有。 九方月也在后面昏昏欲睡。 “这几天睡的环境也太简陋了,我这腰板都快散了。” 左边的堂溪微示意她闭嘴。 她们二人离太子妃最近,这样随意讨论会丢了廷尉府的脸。 九方月撇了撇嘴,目视前方,开始憧憬起东离国的模样来。 这些年她只在说书先生和藏书里面了解东离那么多事情,可从未想过自己真能踏入东离土地。 东离,据说是一个充满了迷幻色彩的帝国。 东离的人,最热爱在服装上面进行多彩调和,据说是一个古灵精怪,古香古色的国家。 东离土地不大,一共仅有八州,是排名第三的大国,但是在四大国里面面积是最小的。 面积虽小,却是四国之中最富有的帝国。 东离这仅有的八州,大多靠海而居,盐资源充足,而在当时,盐资源在这片大陆是对于别的国家来说,是一种稀缺资源。 盐不仅仅是调味品,更重要的是,盐可以作为保存食物的防腐原料。 不同于一般的粮食原料,副食品之类的食物,天生容易腐烂变质,不能长期保存。 但是,如果加上盐进行腌制,就可以成为咸菜、火腿和咸鱼之类的加工品,保质期就可以大大延长。 要知道,蛋白质是很不容易获取的。所以只能节省着吃,多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盐,还可以作为一种行军补给。 总之据说东离是大陆上最富足的国家。 也是因为盐资源,东离国的贸易发达,经济在当时是最强盛的国家。 第28章 遇险 东离国如今和龙夏国交好,关系远远比其他国家密切。 近些年来,龙夏国兵力开始大大提高,有了趋近凤临之势。 拥有富足盐资源的东离国虽然富有,但是兵力在四国当中却是最弱的。 所以在当时面对虎视眈眈,想占据盐资源的凤临国时。 东离皇帝选择了与龙夏国和亲,并且给出承诺,两国交好,百年不交战火。 他东离国对龙夏国贩卖出的盐,将会比其他国家都低。 这也就是为什么两国之间商贩往来密切的原因。 当然了,龙夏国也是向东离发出了极大的友好。 龙夏国也将自己的公主送往了东离和亲,两个国家这么些年就这么一直和平相处着。 也就是如此,凤临国才不敢轻易对东离国和龙夏国开火。 “还有多久才能到东离啊。” 九方月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去到了堂溪微身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堂溪微转头看她,知晓她已经疲惫不堪,少有的安抚语气道。 “按照这个速度,今明两日应该能进入东离境内,但是要送太子妃到东离上京驿站,应当还要十多日。” 堂溪微还想再安慰点什么,前面的南荣祈突然发出了危险信号。 “前面有人马过来了!” 九方月立刻清醒过来,堂溪微看她一眼,她便自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马车内的人原本紧闭的双眸顿时睁开。 手里紧紧抓着手中的匕首。 坐在马车外面的南枝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那队看起来来势汹汹的人马。 手上紧拽缰绳。 没有停下的命令,一行队伍照常前进,后面的羽林军俨然是一副屏气静息的模样。 前面的南荣祈紧紧盯住前方,后面的令狐隅骑马上前,居月氏青右方。 “听起来不像是普通商队。”令狐隅神色云诡。 南荣祈默不作声,一旁原本吊儿郎当的柳下辞和月氏青此刻紧紧握住腰上的佩剑。 确实,这声音不像普通商队。 这些天,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商队的人,马的步声都是慢慢悠悠。 但是这队人马,声音急促,倒像是训练有素、布列整齐的武夫。 出发前,令狐隅就跟他们说过。 这条路上,不缺一些土匪悍匪之类的。 因为龙夏国和东离国贸易来往密切,这条路是龙夏和东离最近的路线,大多商队为了节省时间大多都会从这条路经过。 所以有些土匪寇贼会专门在这条路上劫财。 那队人马越逼越紧,众人也看清楚了对方的面目。 瞧着那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过来,手里都还握着刀。 令狐隅让大家先稍安勿躁,先别把商车里面的刀剑掏出来。 余下人都警惕的把手放在离商车很近的位置上,方便第一时间战斗。 “正常前进。”令狐隅发出指令。 待两队人马相距仅百米,对方依旧气势汹汹,不曾改道。 令狐隅自知这是遇到硬茬了。 大喊一声。 “杀!” 身后所有人拿出武器,太子妃的四人轿向后退去,其余人一同上前。 令狐隅和南荣祈带人冲了出去,堂溪微眸中一沉。 “九方月留下保护太子妃。” 说罢轻叱一声,抖动马缰,骏马展开四蹄,如飞般向前奔腾。 两方人马开始交战。 南荣祈冲在前面,手中的剑娴熟的将人攻击下马,当胸一脚,狠狠地踢向迎面扑来的凶徒。 堂溪微紧随其后,手腕一翻,手中的小刀脱手而出。 化出一道流光,射进了凶徒的大腿,那人惨叫一声,身子朝后面倒去。 月氏青则紧紧跟在身后投放暗器。 眼看着这边的人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 但是九方月这边却突然脸色一变。 她听见后方突然有了很大的动静,转头看去。 “不好!后面也有人马往这边过来!” 二枋这边并不恋战,南荣祈听到后方的动静带着二枋其他人往后方奔去。 前面,又一队人马过来,不过这次跟刚刚那队人马不一样,这一队,只有人,没有马。 但是个个块头巨大,他们同时往这边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刀。 九方月都感觉到了这边土地在震动。 南荣祈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死死地瞄准远处的大块头。 他屏气凝神,眸底仿佛倒映出一片血色。 看得出来,这队人虽然没有马,但是看起来要比刚刚的人难缠。 眼看人就要冲上来,二枋四人毫不犹豫的往前冲去。 后面的九方月眉目微紧,目不斜视的看着那些大块头不要命的往这边冲来。 柳下辞一刀往那些块头巨大的人身上刺去。 但是那人居然生生擒住了柳下辞的刀,柳下辞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刀。 疏忽了有人已经从后面包抄,生生将他从马上拖了下来。 那人臂力极强,用力一提,他早己双脚离地。 往上一带,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又往外一扔,他倏然飞起啸着落往远处。 顿时肌肤受到挤压,感觉一股彻骨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其余三人一看,暗道不好。 九方月远远看到柳下辞被甩出极远去,不禁求助一旁的太子妃的侍卫。 按理来说,这些天他们两个并未出手,但是九方月知他们武功不低。 “可否帮我把那人救回来。” 九方月诚恳的看着对方,但是对方目不斜视的看着远处战况,没有出手的打算。 九方月急得落泪。 “上!” 后方的令狐隅已经解决完刚刚的第一批人正往这边冲来。 九方月收了收眼泪继续观战。 再往那边看去,月氏青也没有幸免于难,杀了几个大块头后渐渐吃力。 这些大块头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往前冲,就是马撵了上去也面不改色,双手居然直接撑起直直而下的马脚。 月氏青从马上掉落,大块头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 他单手使力,五指关节紧抓,尖利的指甲深深扎透他的肌肤。 对方他的眼睛微眯,瞳孔紧缩,死死地盯着月氏青,犹如看猎物一般的眼神。 月氏青已经快使不上力气了。 这些大块头实在有劲。 就在扛不住之时,后方的令狐隅一刀上来,直直插进那大块头的命门,又一脚将那刀踢出去老远,似泄愤一般。 月氏青立马滚出数米,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精神抖擞的站起来,看准了敌人就往前冲。 第29章 争执 这边有了羽林军的援助后,堂溪微感觉不是那么吃力了。 双方胶着好一会,对方力大无穷,她居于马上反而吃亏。 对方毫不畏惧刀剑。 堂溪微果断下马,收了腰间佩剑,手持匕首,近身攻击。 她看准机会,猛然冲出,向对方侧面扑去。 对方听到动静,转身挥刀,连连刺向堂溪微。 堂溪微腾空而起,用脚踩住他那臃肿的脸,令对方在剧痛中倒抽一口冷气。 大块头费力的睁开眼,仰望着堂溪微,堂溪微手中匕首不带一丝犹豫,直接插入大块头的后脖颈。 大块头直直倒了下去。 堂溪微又一个腾空,但是这次另一个大块头用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堂溪微一个踉跄,倒地,翻滚。 大汉穷追不舍,手中的刀手起刀落。 堂溪微手疾眼快,拿走地上的一把大刀,她抡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他猛然劈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呼呼作响。 虽然抵挡住了大汉的刀口暂时的落下。 但是对方力气实在大。 堂溪微有点顶不住了,她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 堂溪微咬着牙顶着这把刀,余光撇向朝这边打来的南荣祈大喝道。 “南荣祈!快来帮忙啊!” 南荣祈听到声音立马脱身过来,腾身一跃,踹开了那大块头。 堂溪微似乎得到解放,大口的喘着气。 眼看着对方没剩下几个人了,令狐隅他们能解决。 南荣祈于是跑到柳下辞身旁将人扶起,九方月见状立马下马过去帮忙,两个人就这么把柳下辞搀扶到了安全的地方。 九方月看着嘴角是血、已经奄奄一息的柳下辞。 又转头看着前面已经倒下不少人的战场,还有堂溪微和月氏青他们还在与之刀光血影的背影。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扶着柳下辞的手也在忍不住发抖。 她见过无数后宫、后院女子的明争暗斗,那种死亡是不可察的,是一条白绫、一杯鹤顶红、亦或者某种阴暗隐晦的手法。 这些她知道但是总是不曾亲眼见到别人死亡的过程,也不曾见过在刀剑下死过这么些人 。 也是如此,今日处于此地,她更加确信她不能嫁于男子为妻,一辈子困于那深不见底的内院之中。 去做那种无畏而丝毫没有意义的牺牲。 那边众人解决完了那些个大块头后,月氏青立马跑了过来,即使他也受了伤。 他立马蹲下来查看柳下辞的伤势,查看一番后从佩囊里面拿出一个陶瓷瓶来。 洒在柳下辞的伤口上,又拿出一颗药来喂给了柳下辞。 柳下辞立马吐出一口血来,渐渐恢复了意识。 堂溪微在一旁焦灼的看着。 令狐隅看见月氏青三下两下就让柳下辞止住伤口又恢复意识,连忙请求道。 “公子可否给我一点此药,我这边也有几个受伤的兄弟……” 月氏青不曾犹豫,虽不言语,但动作是极快的,把两个瓶子都给了令狐隅。 “剩下的你留着吧。” 令狐隅看月氏青如此慷慨大义,不由得鞠了个礼道。 “公子大义。” 月氏青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听闻此话,似乎面色有点红润了起来。 堂溪微看着月氏青毫不犹豫给了令狐隅的两个瓷瓶子,看着上面的颜色,微微一愣。 月氏青平日里最宝贝他这些瓷瓶子了,特别是这些玉髓色的瓶子,月氏青最为宝贝,平日里大家想用都不能用的。 月氏青平日里只给他们看两眼,他说这些宝贝都是他在漪族宫里面多年的心血,是他没日没夜研制。 这次也就从漪族宫带了没几瓶出来,因此只能看不能用。 她观察了一眼旁边的南枝,见她只是冷漠的看着,站在温孤仪景的马车旁边,一心盯着四周,伺机而动。 “他腿受伤了,应当是错位了,这里没有杉木皮之类的东西,我无法帮他固定位置,我们必须尽快到邸店! 且他这个样子只能在马车上,骑不了马的。” 现在整队之中,倒是有几辆商车,但是商车的轱辘太过颠簸,而且容易倾倒。 月氏青是认为,柳下辞如今于那唯一一辆四人轿上更为稳妥。 “太子妃可否让柳下辞与你同乘一辆马车?” 月氏青语出惊人,一旁的南枝脸色一变,愤愤出口道。 “公子这是何意?可是羞辱我家太子妃?” 且不说太子妃身份尊贵,而这普天之下哪有已婚女子与外男同乘一车的道理?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招来多少流言蜚语。 月氏青自是不懂这些道理,九方月却懂。 其他人也都明白这确实不合规矩。 月氏青看了一眼大家的表情,也是自知自己说错了话。 “这里距离你们东离境内最近的邸店还有多久路程?” “快马一个时辰,我们现在的情况……得三个时辰。”温孤仪景的其中一个侍卫回答道。 月氏青怒言:“三个时辰?怕是人早就死了吧!” 柳下辞目前这个情况,虽然有了他的止血散敷着,但是这个药最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且不说伤得算是这群人里面最轻的柳下辞。 令狐隅的手下多有几个腹部中剑的,这种情况,三个时辰无非就是宣告死亡。 愤怒的不止月氏青一人,九方月也质问道。 “刚刚你们为何不出手? 明明看见了柳下辞遇害为何不出手? 就是连扶他回来也不肯?” 九方月盯着站在马车上的南枝和其他两个温孤仪景身边的侍卫。 南荣祈示意九方月不能这样说。 按道理,他们这群人,任务就是保护温孤仪景,而不是让温孤仪景的人保护他们。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随时可能会为了保护温孤仪景而死。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马车内的人似乎有了动静,缓缓从车内走出。 南枝见状立马上去搀扶。 那温孤仪景看着众人,朱唇轻启。 “那你们伤员都上本宫的马车吧,把令狐大人那边的伤员和柳下大人扶上马车,本宫可以骑马。” “太子妃!”南枝出言阻止。 这马车上要是被眼下这些伤员的鲜血玷污后,太子妃是万万不能再上马车内的。 如若被那东离王室之人知道了太子妃乃骑马回京,岂不是成了上京笑料了? 太子妃本就是东离公主,身份尊贵,如今乔装成为商队已是委屈,何至于还要骑马前进? 第30章 抵达东离上京 “无事,想来在东离之时,本宫也经常骑马的,有些时日不曾碰过马匹了。” 温孤仪景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南枝见状又上前阻止。 “太子妃,且不说您骑不骑马,如今附近危机四伏,您若是下了马车,还不清楚刚刚那群人还有没有第三批。” 温孤仪景微微皱眉,伸出手打断了南枝的话。 “人命关天,他们多少条命? 本宫就一条命,生命无贵贱之分。 况且确实是因为他们,本宫如今方能好好的站在这,本宫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你难道是想让本宫置于无情无义之地吗?” 短短几句话,从一开始的柔声到后面声色俱厉,众人都只是默默的听着。 其余人也许不懂太子妃为何如此,这些话又是何意?但是九方月懂。 其他人即使不懂,但也感受到了这太子妃言语中无形的压迫感。 月氏青年纪尚小,人情世故还不懂全,听到此话一心就想扶着柳下辞上那马车。 还没等有所动作。 远处,又传来了人马声—— 南荣祈与令狐隅相视而望。 糟了!真的有第三批人马! 月氏青紧紧护住柳下辞,嘴唇毫无血色,九方月脸色惨白,她不知道还要做出多少牺牲才能将太子妃顺利送至东离上京。 堂溪微耳朵微动,听这队人马的声音,应该会比刚刚那两队人马的人加起来都多。 他们这群人,这次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堂溪微、南荣祈等人进入战斗状态。 令狐隅大气不出,死死盯住那不断逼近的车马。 “小姐!好像是祁夜世子!” 南枝喜出望外的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确认道。 “就是祁夜世子!” 堂溪微、月氏青和南荣祈放下手中的战斗姿势,看向九方月。 九方月悄声解释道。 东离如今王室贵族里面,姓祁夜的,只有赫赫有名的赤霄王爷,赤霄王爷是外姓王爷,跟东离皇帝不怎么亲近,不过祁夜一族从很早开始就在边境,战斗力很强。 早年间,赤霄王爷为国献策,有勇有谋,但是近些年来被东离皇帝忌惮,没了什么实权,好像是东离皇帝听信谗言,认为祁夜一族要谋权篡位,所以就被削弱了权利。 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赤霄王爷的嫡子,祁夜清规。 这个祁夜清规,手段狠辣,人绝顶聪明,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比早年间的赤霄王爷还出色,当年在战场上,别人说他是笑面虎,他一笑,别人生死难料。 不过如今他们全家都被大大小小撤了官职,闲赋在家,噢对了!这个祁夜清规,本来还是跟太子妃有婚约的,然后因为和亲,所以取消了婚约。 “这么狗血?”堂溪微瞳孔微动,小小的吐槽道。 众人眼看着逐渐逼近的祁夜清规。 堂溪微等人终于看清楚了此人的脸。 风鬟雾鬓的头发底下,是一张燕颔虎颈的脸。 两鬓间头发颇长,风一吹挡住了他那细长而犀利的双眼,只看得到鼻尖高高耸立。 鼻尖下的薄唇轻启,似乎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身上穿戴着一件极其厚重的珍珠狐裘,露出袖口和脖颈的蕈紫华衣。 华衣和狐裘的袖口处,都织秀着赤金的图案。 少年用那嫩寰凝脂的手中勒住缰绳。 双眼傲世轻物般撇了一眼堂溪微、南荣祈、月氏青、九方月等人,从身旁过去了。 祁夜清规驾马走到温孤仪景面前,吁住了马。 “三公主,圣上派臣来接您回京。” 祁夜清规的口气清冷疏离,眼神没有一丝私人感情。 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堂溪微和九方月默默向后看去。 两个人注视着温孤仪景的反应。 温孤仪景只是轻轻一笑,点了点头,进马车去了。 那祁夜清规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柳下辞道。 “你们的伤员,都上我的马车吧,马车内有医师,可以给他们医治。” 祁夜清规视线转移到了地上躺着的柳下辞,冷声开口。 接着抬手一晃,就有人把柳下辞抬走了。 南荣祈给了月氏青一个眼神,示意他跟着上去。 月氏青收到信号,紧随其后。 于是一队人马开始继续往前走。 堂溪微、南荣祈、九方月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几具羽林军的尸体,感慨万分。 队伍行进,他们的目标是安全送太子妃抵达东离。 如今他们没有时间在此地为他们埋葬,也无法带他们回龙夏。 如今不仅回不去自小长大的龙夏帝国,还要尸首这两国交界的荒凉地。 这些人,原本也都是父母给取了姓名的,如今倒是要在这荒凉地成为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了。 自从跟了祁夜清规的队伍后,祁夜清规命令原地休整为伤员原地治伤,为柳下辞他们基础医治后便开始上路。 大概两个时辰就到了东离境内。 十四天后到了东离上京的驿站。 自从入了东离境内又有了祁夜清规护航,众人也无需再乔装商人了,以三公主回京之名行进,他们也可以前往驿站,无需再留宿邸店。 二枋众人和羽林军的任务也就完成一半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在驿站休养生息,等十天后护送温孤仪景回壁西就行了。 这一路上,柳下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血色红润不少。 这祁夜清规确实行事利落,这随时带着的医师也是个角色,没几天就把柳下辞养的开始活蹦乱跳了。 且由他护送的这些日子都不曾有人胆敢再来冒犯,其他事情也都是由祁夜清规在打点,二枋几人也乐得清闲。 不过这些日子,都不曾见过祁夜清规和温孤仪景说过几句话,有时候温孤仪景甚至都是让她身边的南枝代为传话。 “大抵是需要避嫌。 温孤仪景如今是龙夏的太子妃,自古女子嫁入夫家便就是夫家人。 这温孤仪景终究算是龙夏人了,而这祁夜清规又是她以前有婚约的世子,就更应该避嫌了。” 九方月如实解释道。 待众人在东离上京驿站安顿好了后,五人找了驿站对面的酒楼,打算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美食,这些日子吃的都是馍馍和烧饼,可把他们憋坏了。 第31章 东离三两事 走入饭馆二楼,柳下辞挑选了一个能观察到对面驿站的视角坐下。 月氏青早这些天满腹疑团无处说,南荣祈不让他在那东离人面前多说话,怕他说错了什么影响两国友好。 以至于他这一路上一直憋着。 “你们说,这次行刺的会是什么人?出手狠戾,这应该是要下死手啊。” 九方月摇摇头。 “不好说,如今东离王室属实有些混乱。 东离如今的皇帝叫温孤寓知,是个优柔寡断的,爱好和平的。 当年寻求龙夏庇护、提出和亲、对龙夏商人降低盐价就是他。 此人倒也算无功无过,相比前几任皇帝,虽然没什么功绩,但是好在体恤百姓。 不过如今他且年事已高。” 九方月降低了音量道:“怕是撑不过这几年了。” 温孤寓知儿子众多,但年纪稍大的目前就是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四人,太子乃皇后所出,乃太子妃嫡亲的哥哥。 如今眼看温孤寓知垂暮之年,二皇子是个野心勃勃的,此人很是阴狠,手段下作,经常私底下笼络官员拥护他。 而这朝中又分为三股势力。 一是敌对派,敌对派这些年一直反对温孤寓知对龙夏商人降低盐价的政策,这理念与二皇子契合,因此朝中敌对派大多支持二皇子。 二是奋进派,奋进派同意对龙夏商人降低盐价,同龙夏百年交好的政策,不喜战争,爱好和平,与温孤寓知契合。 另外一派就是中立派。 中立派和奋进派一般都是太子的拥护者。 除此之外,朝堂之外还有一方势力,就是这赤霄王爷,赤霄王爷虽然如今闲赋在家,兵权被削弱,但是朝中还是有拥护他之人。 这赤霄王爷和他的嫡子祁夜清规,都是名声在外的名将,但是因为朝中有人谗言赤霄王爷有夺位之心,慢慢的就被这温孤寓知派去了远离上京的一块封地上。 “所以这次温孤仪景回东离上京,这几方势力大概都知道温孤仪景要回东离。 温孤仪景若是死了,对敌对派、二皇子都是有利的,因为温孤仪景如今是我们龙夏的太子妃,她若是死了,温孤寓知没了牵绊,那敌对派必定拿此做文章,说是我们龙夏害死了他们的公主。 到时候两国贸易和交好都会有所影响。 不过并不排除,此次也有可能是赤霄王爷下的手,虽然不知道赤霄王爷属于哪一派,这些年赤霄王爷一直不对外有什么动作,没人知道他如今有何打算。” “不能够吧,不是叫了赤霄王爷的嫡子祁夜清规护送她回上京吗,怎么可能是他呢?”月氏青磕着花生问道。 堂溪微接过他的话。 “这次暗杀是在祁夜清规接应我们之前遭遇的,他护送后,路上就没有人进行暗杀了,他可是没有折损一兵一将的,所以赤霄王爷也有可能。” 不得不说,皇帝这手段倒是可以。不管是不是赤霄王爷出手,他既派了祁夜清规去接温孤仪景回上京,那便是举国都知道温孤寓知派祁夜清规去护送温孤仪景回来。 如此一来,他肯定不能下手,否则就是要昭告天下他有谋反之心,谋逆可是大罪,如此一来,就算前面两次谋杀是赤霄王爷,现在也防止了祁夜清规再次动手的可能。 其次,祁夜清规多年征战边境,这威名可不是虚的,自然也就有想出手的人忌惮祁夜清规的战斗力了。 一个连医师都随身携带,如此谨慎的一个人,要从他手里杀掉温孤仪景,那可不简单。 所以自从祁夜清规接手后就没人暗杀温孤仪景,但也并不能说明第一次暗杀就是祁夜清规下的手,因为确实有人会因为忌惮祁夜清规而放弃下手,这就是温孤寓知的高明之处。 五人正说着,对面驿站开始热闹了起来。 堂溪微抬眼望下去。 祁夜清规和温孤仪景正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看来是要送温孤仪景回上京了。 柳下辞看着那温孤仪景和祁夜清规道。 “这么着急?这才在驿站歇息了没多久,就又出发了?” 月氏青也把头凑过去。 “那可不,人家母后病危了,哪里还有心情休息啊。你说的这叫什么没有人情味的话。” 九方月也挪了挪坐,看着驿站门口的温孤仪景。 “其实我觉得,温孤仪景和祁夜清规挺般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龙血凤髓,鹓动鸾飞。如若没有和亲一事,估计他们俩现在应该出双入对、儿女成群了。” 听了九方月的话,月氏青不禁感慨道。 “这些天你倒是有点长进,感觉肚子里的墨水多了不少。不过你们说,他们俩到底还有没有情谊在啊,你们说这祁夜清规尚未娶妻,是不是还惦记着太子妃呢?” 堂溪微一个筷子扔了过去。 “少在这胡说八道,这种事你也敢说出口,不要命了?” 南荣祈就坐在原位看着他们闹,静静的询问小二这些菜肴的来历。 听着马车声越来越远,堂溪微抬头看去,盯着祁夜清规的背影出神。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看到的明明是背影,但是总觉得他此刻应是一副恃才傲物的神情。 回想起这些天同行时他的神情,那种眼神,像是群狼里的狼王,圆月之下的孤狼,他应该天生属于战场,而如今却因为忌惮远离了战场,满腹才华却要遭心怀忌惮。 这样的人,会不会想反呢? 帝王家多猜疑。 他若是不反,也不会让皇帝打断猜疑,若是反,失败了便是满门抄斩。 堂溪微这边正出神呢,那边的月氏青满脸的好奇。 “要不,我们跟过去怎么样。我还没见过东离王宫长什么样子呢。” 柳下辞表示同意。 “我也想看看,来都来了,不能白来吧。 九方月也同意。 “到时候肯定有几位公主和皇子在外面接风,我倒是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太子和二皇子都长什么样子。” 他们三个齐齐看着不表态的堂溪微和南荣祈。 南荣祈不同意。 “别掺和他国之事,大人嘱咐的你们都忘了?” 眼神无处安放的月氏青眼睛提溜着,看着渐渐走远的马车,哀求道。 “哎呀~我们就去看看,看一下东离王宫都长什么样子,我就想看看,又不干什么,绝对不插手,这也不算插手吧,我们就看两眼,保证不干什么!” 看着月氏青那个样子,就差起誓了。 南荣祈才松了口。 “行吧,看完就回驿站。” “好嘞!”九方月、月氏青、柳下辞三人异口同声道。 第32章 偷看 东离的朱正宫门外。 此刻,门口俨然多了些许侍卫,声势浩大,门口齐齐站着几位身穿华服的男男女女。 五人先温孤仪景和祁夜清规一步到了宫门口的围墙上。 五人此时正就扒在旁边的围墙之上。 堂溪微观察了四周一圈后好心警告道。 “看归看,都动作轻点,这要是被发现了,那围墙上的弓弩手会我们射成筛子。” 那好奇三人组乖巧的点了点头。 “一,二,三,四,五……、六……这么多人吗,太子妃面子这么大?”柳下辞细细数了一下那些身穿华服之人。 戳了戳九方月。 “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些人都是谁。” 九方月也需要稍微辨认一下。 有些人她是不曾见过的,只能凭她所知道的传闻推断一下。 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九方鹓。 “你们看!右边第一个,是我皇姐!就是我皇伯伯的女儿,龙夏公主,九方鹓!” 月氏青眯着眼睛看过去。 “没听过。” 月氏青没听过倒是正常,九方鹓和亲那年,月氏青还太小了。 柳下辞倒是知道一些。 “就是四年前,和太子妃同日和亲的那位公主吗?” 当年,东离国的温孤仪景出发前往龙夏国,而龙夏国的九方鹓也同日出发东离国。 柳下辞只是知道此事,但不曾见过。 民间传说这位公主出落的亭亭玉立,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是龙夏开国以来最美的公主,画师都曾感叹,画笔画不出公主十分之一的美。 这么看过去,一行人里面,确实是九方鹓好认,其他全是东离面孔。 “如今看来,确实很美。”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好一副眉黛青山,双瞳剪水的模样。 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站在那里的感觉,像是有一股清新的芬芳在悄然的散开,慢慢的蔓延在心头。 那额头上挂着额饰,左右两边叠发挂着缤纷五彩的挂饰。 眼睛正就目视前方,仪态端庄。 五人许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见到了自己国家的和亲公主。 九方月很是激动。 “我要去见她!我跟皇姐如今一年就只能见一次!好不容易来了,我得跟她打个招呼。” 堂溪微把她拉了下来。 把她的头摁下去。 “别胡闹!是不是又忘了大人说过,叫我们不要暴露身份,你要知道你一个郡主,身份敏感,你是以廷尉府的身份进东离的,如今贸然承认你是郡主,那就是瞒报,这对龙夏和东离都没什么好处,东离国的人会认为我们在挑衅!亦或者和哪方势力有何种交易!” 九方月弱弱的说道。 “可是……我真的挺想念皇姐的。 她如今一个人在这他国,肯定不好受吧。 皇姐心善,放了她身边的丫鬟回了龙夏。 如今宫里,怕就真的是她一个龙夏面孔了。” 九方月难过的看着远处的九方鹓,像蔫了一样。 “从小,皇姐有什么都会给我留一份的……” 月氏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的,还有机会的。” 九方月看着九方鹓道。 “可别觉得我皇姐一副娇弱的模样,她当年可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的榜样,骑射武功她样样精通,你们是没见过她骑着马,英姿飒爽在马上射箭时候的表情。” 柳下辞指着九方鹓右边的人问道。 “那站她旁边那个人就是太子吗?” “对的,站在她旁边的,就是她的丈夫,温孤觥意。” 温孤觥意应该待堂姐还不错,看他那手,搀扶着九方鹓的手,还时不时的看着九方鹓,九方鹓回看过去时,两人相视而笑。 “这太子,看起来不是很强势啊,看起来倒是儒雅。” “温孤觥意右边的那个男人你们看见了没有,他是那一行人最高的,身高足足五六尺之多。” 众人看去,那人确实是一行人当中身高最突出的。 “他应该就是二公主温孤武西的丈夫,他本是二公主身边的带刀侍卫,后来就在一起了,这在东离可是很出名的一段嘉话。” “在往右就是二公主温孤武西,最右边的边是二皇子了。” 大家都仔细听着九方月的介绍,一一放眼扫过去。 “来了,祁夜清规的马车来了。”南荣祈警觉的把头低了下去。 不远处,一队人马,声势浩大的朝这里走过来。 为首的就是那祁夜清规。 只见他已经换了一身行头。 头发不似昨日那般披散,而是全部高高束起,只留下几撮叠发,上面编着发饰,昨天的那件珍珠斗篷也换成了槿紫,里面是一件樱草长袍。 那双如嫩荑凝脂的手勒住僵马,吁了一下,头微微抬高,眼睛说不上来是什么眼神,总之就是看着眼前的太子一行人。 现场气氛凝固。 “他不行礼吗?”月氏青小声问道。 这个问题,其他四个人也好奇。 大家看着九方月,九方月摇头表示不知。 只见祁夜清规看了一眼后头,温孤仪景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 或许是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使得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让人忍不住遐想道,这两个人是否还有情义在。 围墙上的五人屏着呼吸。 祁夜清规将马掉了个头,看都没看温孤仪景一眼。 走了。 柳下辞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这么走了?” 众人看着他铮铮傲骨的背影。 那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去,饶是他们这些外人都看得出来,祁夜清规对温孤一家的不屑。 “走了走了,他们进去了。”南荣祈催促道。 其余四人又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人大概是和温孤仪景说了些什么场面话后,众人左拥右簇的将人请了进去。 五人跳下围墙,堂溪微意识到不对劲,摸了摸身上。 “我的匕首不见了!” 五人面面相觑,南荣祈开口。 “大概是落在刚刚的饭馆里了,应该还来得及,我们快回去看看匕首还在不在。” 许是鲜少见到堂溪微慌张的模样,月氏青忍不住问道。 “这把匕首是哪买的,看起来好特别,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第33章 谋逆之心 堂溪微听着月氏青的疑问微微出神,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说了句“恩人所赠”便快走了。 其余人徐徐跟上。 东离王宫内。 其他人都装模作样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了各自寝宫,只有太子陪着温孤仪景向纳兰七娘的寝殿走去。 看着远去的二皇子的背影,温孤仪景嗤声道。 “这温孤南桥如今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刚刚居然同我谈起什么龙夏皇室起来了。” 温孤觥意摇了摇头,付之一叹。 “老二如今野心外露,听东厂那边的人说,老二最近与朝中老臣走的很近,隔三差五就去拜访,私下还弄了些见不了台面的营生。” “不说这个了,说多了便是我没有分寸了,如今我已嫁为龙夏太子为妃,东离之事我也不便插手,阿哥势必要注意二皇子母族那边。” “谢妹妹提醒,如今与那妹夫相处的如何,妹夫性情如何?”温孤觥意有些彷徨,如今四年过去了,如若他这个妹妹没有嫁的如此远,想来自己有些事情都可与她商量着来。 父王说过,妹妹性子刚韧,如若是个男子必有一番作为。 这个妹妹自小好强,骑射琴棋书画各种功课都是众多兄弟姐妹里的佼佼者,如若不是当初凤临虎视眈眈,而适婚年纪又只有妹妹,父亲肯定不舍得把妹妹送去龙夏和亲的。 温孤仪景好似不想聊这个话题,岔开了话题。 “嫂嫂如何,刚刚看见她,讲话恰如其分,不越雷池,进退有度,想来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吧。” 温孤仪景转头看温孤觥意满面红光的样子,这面容就已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温孤仪景忍不住打趣起他来。 “之前听母后说你那东宫如今就嫂嫂一个太子妃和两个当年一起纳入的侧妃,自嫂嫂进了你那东宫,你便就整颗心都在她那了,如今看来,此话倒真?” 这话不出错,当年温孤觥意对这个龙夏远来和亲的公主一见钟情,没见到人之前,温孤觥意就想着将心比心,想着妹妹远去龙夏不易,自知这位公主也应当不易。 想着如若是实在不喜,也要像对妹妹那般疼惜她。 原本未见就已经动了怜悯之心,待见到人时,温孤觥意是连眼睛都挪不开了,还被母后私底下打趣了一番。 后来又发现这位公主又是个心善,处事宽以待人,钟灵毓秀,倒是与那祝颂嫁娶之词:夭桃秾李十分契合。 “你倒是打趣起我来了。” 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纳兰七娘的寝殿来。 温孤觥意的眼神瞬间愀然无乐。 那门口的婢女通报后,二人踏入寝殿。 温孤仪景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大的药味。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了几颗,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可母后突然走了出来,温孤仪景看她身体康健,步步生花的模样,不像是生病啊? 纳兰七娘比了一个嘘的动作,拉着她去了凤榻上。 那珠帘掀开后,里面躺着的居然是父王! 温孤仪景用衣袖捂了捂嘴。 看向身旁的温孤觥意。 温孤觥意一副愁色,缓缓道来。 温孤寓知前几个月就如此了,大渐弥留,但是好在意识清醒,之所以在母后寝殿是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是母亲重病。 是因为一开始温孤寓知得知自己病后便一直不上朝,很快朝中便悉数尽知,后来东厂的人发现了二皇子居然密谋杀害温孤觥意,自己成为太子,取而代之。 温孤寓知知道温孤南桥是个不着调的,可没想到居然动了这种心思。 东离王室自开国以来便有个铁律,只要在位皇帝驾崩,太子方可继任,不像龙夏那般,皇帝到了年纪便可选择退位由太子继任。 因为忌惮二皇子对温孤觥意下手,温孤寓知便出此下策。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早年在民间寻了一个体型与他相似的男人,又找人做了易容,收服此人为死士,一来二去如今终于派得上用场。 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的人其实不是温孤寓知,而是那个死士。 温孤寓知打算待自己漏尽钟鸣,直接宣布驾崩,当日便由温孤觥意继任。 这么多年,温孤南桥手段下作,不知道勾结了什么势力,防不胜防,出此下策便是为了保温孤觥意能顺利继位。 只要二皇子知道自己尚还康健,便不会对温孤觥意下手。 “父王如今,召你回来,是想最后再见你一面,父王说……应当就是这几天了……” 温孤仪景泣不成声的走到那榻边。 温孤寓知感知到是温孤仪景回来了,眼角带泪的看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 温孤觥意和纳兰七娘缓步退下。 “啊景……” “父王,我在父王。” 温孤寓知释怀一笑。 “好久不见,你是不是……又瘦了……” 温孤仪景擦了擦眼泪。 “没有,我在龙夏挺好的,哪里又瘦了。” “啊景啊……你这次回来可有遇刺?” 温孤仪景眸中一沉,随即转瞬而逝露出一抹笑容来。 “没有,路上有祁夜清规护送,没有刺杀。” 温孤寓知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 “啊景啊,如今南桥那逆子一心只有这个皇位,早就不顾忌什么父子情……兄弟情了……他那个母亲母族强大,从小便有夺嫡之心,如今……” 温孤寓知摇了摇头,眼角又留下一滴泪。 “怕是回不去了……那四皇子当年的事情,便是他的手笔……可惜我那时太过仁慈,又忌惮他母族的势力,这些年,他母族的势力虽然被我削弱不少,但是不容小觑,甚至,他的母族还做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来。” “眼下这个逆子万万不能让他谋了你啊哥的位置,但是他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但是一旦你啊哥继位,便不怕他一个宵小,到时候让你啊哥把人打发了去那偏远的封地,再借新政之名对他母族再行一击,他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朝中那些拥护他的敌对派也不必忧心,都是一些鼠鼠之辈,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我最不放心的啊……是祁夜清规。” 温孤寓知深深的看了温孤仪景一眼。 “早年我取消了你们的婚事,又削弱他父亲的兵权,但是如今我还是觉得此人极其不妥,特别是祁夜清规,比他的父亲当年更加有勇有谋,如若他的父亲是我的嫡亲弟弟便罢了。 可他是个外姓王爷,这些年风头不减。 他可比你二哥难缠许多,若是他有谋反之心,你啊哥或许……” “咳咳咳。”许是说了太多话,温孤寓知开始狂咳起来。 温孤仪景帮他顺了顺胸口。 第34章 命送当场 温孤寓知继续道。 “啊景,你向来聪慧又识大局,这些天,你定要帮你啊哥好好谋划,那祁夜清规,必要时,不能留。 咳咳咳——” “父王,您放心吧。”温孤仪景拍了拍温孤寓知,温孤寓知也许是说了太多话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温孤仪景走了出来,纳兰七娘立马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泪如雨下。 “我儿受苦了。这些天长途奔波,我已经听说了,你在边境不远便受了刺杀……” 温孤仪景不忍看到母亲伤心,故作轻松道。 “无碍,龙夏跟随的队伍都是羽林军,倒是伤不到我分毫。” “一路奔波也累了吧,我让南枝带你去清池沐浴一番,你可好好睡一觉。”纳兰七娘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低落道:“这些天好好陪陪你父王……” 温孤仪景点了点头,跟着南枝出去了。 清池内,温孤仪景已憩在池中,双目无神,似是在想些什么。 脑子里回忆起刚刚父王说的话。 “必要时……不能留……” 父王从小待她最好,一众兄弟姐妹最喜爱她,也是最了解她的…… 父王或许猜到她对祁夜清规还有情义。 一想到这些天再次见到祁夜清规,这颗心终究还是忍不住如几年前那般雀跃。 父王这次回来是为了见她一面,也是想告诉她。 父王和啊哥……要对祁夜清规下手了。 赤霄王爷终究与他们不是一个姓氏,尽管温孤南桥手段下作,但父王始终念在他是父王的儿子,父王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忌惮祁夜一家的。 闻着池中的檀香和玫瑰等香料,温孤仪景回忆起了当年与祁夜清规初见时候的场景。 那年祁夜清规方才十岁,气质出众,行事利落,她的那些阿哥,从未有过如此气质。 见他举手投足都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龟龙鳞凤之感,再见他那张燕颔虎颈的面容,年少的她第一次动了心。 后来母后为她遴选天下少年,她说她的夫君定要如祁夜清规一般的。 她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多年的爱慕。 她不曾认为说出心中所爱是羞耻。 母后和父王疼爱她,为她与祁夜清规定下婚事。 后来每次宴会上见到他,自己总是始终如一的动心骇目。 再后来,便就是有了和亲一事。 她知道,此行非她不可。 当年对外宣称适婚年纪且无婚配的只有她,其实当年的温孤武西也正是适婚年纪且无婚配,但是她当年爱上了她的带刀侍卫微生方里,当年父王本是让她和亲,但是她寻死觅活。 为了一个带刀侍卫居然上蹿下跳,完全没了一副公主矜贵的模样。 父王看重那与龙夏和亲一事,生怕那没脑子的二姐到了龙夏再次寻死觅活,坏了两国交好,于是只好作罢,许了她与那微生方里的婚事。 思绪万千,温孤仪景又想到了那龙夏太子——她如今名义上的丈夫。 眼神露出不屑。 另外一边,二枋五人已经回到了刚刚的饭馆,堂溪微匆匆忙忙跑了上去,那位置上早就坐了几个身穿东离服饰的男人。 堂溪微来不及多想,上去就是一通查找。 那些男人不适的看着堂溪微不礼貌的动作。 柳下辞和月氏青上前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上一桌的客人,落下了个比较重要的东西在这。” “见谅见谅……” 那小二好似看到了这边的闹剧,打笑着走过来。 “五位客人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一把匕首。” 小二伸出手做出“请”的动作来。 “那就没错了,刚刚确实有人在这个位置上捡到一把匕首,样式精致,看起来倒是独特,各位请随我来。” 小二带着五人走到柜台那边去,从底下木屉里面拿出了那把匕首。 “这小刀倒是少见,小的也是第一次见,想来是什么特别的人送的吧。” 小二正说着,突然看见了外面走进来几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的模样,小二立马迎了上去。 “龙夏人?” 九方月看着那几人道。 柳下辞也点点头。 “这面孔,确实像是龙夏人。” “呲!咻!呲!” “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 空中突然射出暗箭,那小二和那群人的其中两个突然身亡。 命送当场。 现场的人见此都一片混乱。 九方月早就魂飞魄散的闭上了眼睛。 南荣祈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佩剑。 拉着九方月往那有遮掩的地方去。 堂溪微、柳下辞和月氏青也缓过神来,跳入柜台之下躲避那暗箭。 而那几个剩余的龙夏人如今只剩下三三两两散作一团。 此时又突然来了一伙黑衣人,蒙面持剑。 应当是早有预谋,一进来看准那几人就是上去几剑,没两下,黑衣人看那伙人都死透了,才离去。 短短时间内,饭店内就死了包括店小二在内的六个人。 饭店内沉寂了好一会,似乎是确认外面没了人,众人才开始缓缓起身。 有几个胆大的上前去查看那逝去的六人。 “这……此人不是龙夏善堂的堂主吗?” “一定是那东离善堂的堂主干的!”有一道愤恨的声音响起。 堂溪微等人朝着说话的源头看去,看起来应当是龙夏人。 又一人附和道。 “那东离善堂堂主就是个苟缺的!丧尽天良的玩意,这么多年,东离向来与我龙夏交好,盐价一直便是固定的,如今居然哄抬盐价!这早些日子我们龙夏堂主就曾去找他谈判过,许是谈不拢,于是杀了我龙夏堂主泄愤!” 在场的龙夏人不少,这一片的龙夏人大概都是前些日子来东离贸易吃了亏的商人,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骂着那东离善堂堂主承桑墨北。 月氏青拉了一个龙夏的人问道。 “什么意思?” 那人看了月氏青一眼,许是知道月氏青也是龙夏面孔便解释道。 “这人是我们龙夏人,唤司空春。在东离贸易多年了,如今是善堂的堂主,我们这些商人一般都听他的,一直以来都为我们龙夏来东离的商人有所帮助,一般龙夏商人遇到点困难去找他,他都会施以援手。 前几个月,这当地的一些商人盐价突然上涨,司空春就找了承桑墨北谈判,因为承桑墨北管辖这一片的商人。 熟料谈判未成今日还丢了性命。 这杀司空春的,除了承桑墨北没别人了,因为这盐价上涨就是得承桑墨北授意的,若是没有他的默许,当地商人哪里敢提高盐价? 且司空春一直与人为善,少于人结仇,如今大家都怀疑承桑墨北也是情理之中。” 第35章 不服 不多时,门外冲进来的一群捕头,看见现场的狼藉后将司空春等人的尸体抬走。 在场的龙夏商人起哄,势必要讨回公道。 那捕头头疼不已。 心烦意乱的指着那群起哄的龙夏商人疾言遽色道。 “都闭嘴!这事官府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们这群龙夏商人说三道四!” 堂溪微观察着这衙役的态度,心中不悦,没想到龙夏商人如今在东离竟如此不受尊重和保护。 其他人不服,依旧叽叽喳喳的,势必要闹一闹。 捕头不理会,将人抬走,那些商人紧紧跟着。 堂溪微闪身跟了上去,紧随其后的还有柳下辞和月氏青。 自家国人在外受了欺负和不公对待,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南荣祈看了九方月一眼,两人也同样跟了上去。 不多时,衙门外就站了许多不明所以的东离百姓和驱不散的龙夏商人。 那县令迫于无奈,出面保证势必会找出真凶。 “如今凶手是不是东离善堂堂主还不一定,我们不能光凭猜想论断,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那令狐袁民一脸为难的在衙门大门口做下保证。 他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交代,若是让这事传到宫里去,他这个县令就干到头了。 为了平息众怒,尽早遣散吃瓜群众,令狐袁民派人去叫来了大家口中的“罪魁祸首”承桑墨北 。 不多时,承桑墨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驾着马车慢慢悠悠的驶来,悠哉悠哉的走下马车。 傲睨自若的从人群走了进去。 商人们无法进入衙门内看县令是如何断案的,只好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而那令狐袁民,自从脱离了众人视线后,进了大堂,便一副曲意逢迎的嘴脸。 坦然自若的招呼人去倒了茶水过来。 哪里有一副县令对嫌疑人的模样。 这令狐袁民是个人精,如今在东离的地盘上,他自然是偏袒东离人的,何况对方是个堂主。 虽说堂主对他这个官来说,位置低贱,毕竟士农工商,但是这承桑墨北很懂事,每年给他不少油水,况且……这承桑墨北手上还有他的把柄在手…… 他是万万不会因为一个死去的龙夏人去得罪承桑墨北的,但是如若众人不散,他无法交待,也就只好让承桑墨北过来一趟。 多少问了两句当时在何地做何事可有人证等等。 于是乎,承桑墨北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的上了那架马车。 商人再次群起而攻之。 令狐袁民此刻冷着一张脸出来道。 “如何我也顺了你们的意,叫人带了承桑墨北过来审问,当时他确实不在现场,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就是他所为,各位如若再胡闹,我便叫人打了出去,或许各位如果有任何证据,方可以交到衙门来,我替各位做主,想着各位远到他乡也不容易,还是莫要惹是生非的好。” 商人愤怒,这是把他们当成傻子呢? 承桑墨北怎么可能本人出手?他不会雇人吗?那手法一看就是专业杀手做的! 但是令狐袁民情理在前,施压在后,这也让龙夏商人即使气愤也没了任何办法。 他也说了,如有证据,方可断案,龙夏商人即使愤怒,但也自知是猜测,拿承桑墨北没办法。 于是在令狐袁民的恩威并施之下,众人只好离开了。 堂溪微疾首蹙额的看着那些出手赶人的衙役,心里暗暗发狠。 五人走远,天色已晚,五人默不作声的往驿站方向去。 堂溪微最先停了下来。 “我方才看到一处有趣的摊子,你们先回吧,我想去买点东西回去。” 五人里面,九方月毫无心眼,关心道。 “这么晚了,你明天再去买吧,这里人杂的很,白日安全些。” 柳下辞看了九方月一眼,那眼神不言而喻。 大家都听懂了这个意思。 松青照叫他们别管别国之事,南荣祈作为枋长,肯定会出言阻止,所以堂溪微以个人的身份插手这件事,就与廷尉府无关。 月氏青也听懂了,他道。 “我陪你去吧,我也正好想买点东西。” 月氏青又看了看柳下辞。 这俩人原本不怎么对付,自从前些日子那件事情后,两个人突然亲热的同亲兄弟般。 柳下辞默默的站到堂溪微那边去。 九方月不明所以的看着这微妙的气氛。 南荣祈开口道。 “这不算是他国的事情,龙夏善堂堂主遇害,也是我们龙夏的事。” 南荣祈此话一出,就是同意大家这么做的意思了。 “不过若是漏了陷,也万万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南荣祈继续道。 “堂溪微和柳下辞跟着承桑墨北,我和九方月、月氏青跟着刚刚那几个起哄的龙夏商人。” 不止是南荣祈觉得那些个龙夏商人起哄的太及时,就连月氏青也感觉到其中的刻意了,像是有意挑起事端一般。 五人默契的点了点头,兵分两路。 入夜,也正是悄然行事的好机会。 堂溪微和柳下辞一路跟着承桑墨北的马车到了承桑墨北的府上。 堂溪微和柳下辞看着承桑墨北进了大门,两个人相视一眼。 小跑着从后面那条小路跑去。 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小门。 堂溪微腾跃而上,趴在墙上看了一圈,确认这一块寂静无人,招手挥了挥。 柳下辞在底下专注放风,一脸紧张的神情,丝毫没注意到堂溪微的手势。 堂溪微见晃了半天也不见人上来,气的拿了块小石子砸了过去。 那边柳下辞小声“啊”了一声,无辜的腾跃而上。 堂溪微指了指左边的那个方向,又指了指柳下辞。 意思是:你去那边看看。 堂溪微又指了指自己和右边那条路。 意思是:我去这边看看。 柳下辞这下看懂了,坚定的点了点头,走了。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另外一边。 南荣祈和月氏青、九方月三人原本是一起跟着那几个龙夏商人的,没想到后面这些商人居然分开了,难道不是一路人? 三个人对视一眼,南荣祈让九方月和月氏青跟另外一伙人,南荣祈单独一个人跟着这一伙人。 于是三人分成了两路。 第36章 暗算 这边的南荣祈紧紧跟着前面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在一处死胡同里停了下来。 与之接头是是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 “事情办的怎么样?” 那二人仔仔细细的禀报了方才的事情,又道。 “我们已经把火引到那承桑墨北身上去了,不过奇怪的是,原本我们只是想放几把冷箭示威的,后面突然冲进来几个黑衣人直接把司空春给杀了,如今场面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其中一人试探性的问道。 “这……后面那几个人不是咱们上头那位的人吧?” 女人出口喝止他的问话。 “多的别问,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那二人立刻哈着腰附和道。 “是是是,我们不应该多嘴,不过咱们上头那位真是英明,如此一来,那龙夏商人必定与我们心生嫌隙,说不定没多久就滚回他们龙夏去了。”二人狗腿的恭维道。 那女人一听这恭维的话便忍不住道。 “主子英明,那皇帝小儿就是个胆小懦弱的,既然我们不能改变那鼠皇帝的想法,那就让龙夏的商人改变主意,来一个我杀一个,看他们龙夏商人还敢不敢轻易踏入我们东离!” 说罢,那二人转身拿了钱走了,南荣祈研精覃思了一会,消失在围墙上。 另一边的九方月和月氏青蹑手蹑脚的跟着。 月氏青轻功不怎么好,九方月是压根不会武功。 但是好在两人都有点机灵,知道随机应变。 那伙人在一处荒废的草房子停了下来。 九方月和月氏青远远的跟着,直到那人走了进去,九方月和月氏青这才蹑手蹑脚的走到草房子那边去。 月氏青刚趴下去,就听到里面的人低语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司空春绝对死透了,不过在我们的人上去之前,有人放了暗箭,但是只是伤及司空春旁边的人,并没有伤到司空春,想来跟我们不是一个目的。” “哼,应该是东离王室内部做的孽,那二皇子和敌对派不满低价对龙夏商人易盐很久了,大概就是想震慑一下龙夏的人吧。” 听这意思,这草房子内的人既不是龙夏人,也不是东离人? “那现在怎么办?” “那令狐袁民如何断案的?” “令狐袁民只是叫了承桑墨北过去,不曾对承桑墨北有所动作。” “哼,废物,这个令狐袁民八成是已经跟承桑墨北勾结上了,那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往这锅底再添上一把柴火。” 那人不明白。 “添一把柴火?” “趁现在,我们去把那承桑墨北杀了,这局面就再好看不过了,承桑墨北一死,龙夏商人和东离商人必定互相撕咬。” “走,现在召集人手,今夜就血洗承桑墨北的院子!” 月氏青和九方月都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待那两个人骑马远走后,月氏青方才探出头来。 “他们走了!我们快去承桑墨北院子里找堂溪微和柳下辞!晚了他们两个就完了!” 九方月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应该是凤临人,毕竟现在只有凤临的人最见不得我们龙夏与东离交好。” 二人跑到一处地方,偷走了一户人家的马,留下了一些银子。 此刻承桑墨北的院子如往常一般安静。 堂溪微一路查到了院子的最后边。 那院子最开始看以为是什么荒废的小院子,但是堂溪微走近一看后,便发现了门口有几个带刀侍卫守着。 堂溪微往后连退几步。 看了一眼另外一条小路,绕了过去。 来了另外一个入口后,堂溪微发现这个入口也有带刀侍卫把守着。 这院子里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不能这么严防死守的。 堂溪微又爬上墙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这院子不仅两个入口都有带刀侍卫,这院子里面也有几个带刀侍卫。 堂溪微死死的盯着那院子里面的那间房子。想必应该是藏了什么赃款吧。 今日靠她和柳下辞两个人是没法进去了,她想着先行撤退,先跟柳下辞说明这里的可疑,其他的后面再做打算。 不过也不知道他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堂溪微想着想着,突然浑身无力,刚想用内力跳下去,但是发现自己好像使不上劲。 堂溪微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手掌上显然多了几层粉末。 该死,这承桑墨北真会防,居然还在围墙上撒了药粉。 堂溪微“碰”的一声掉了下去。 完蛋了,那些带刀侍卫是警觉的,若是让人发现了自己,小命不保。 堂溪微想趁着最后一口气爬到隐蔽的地方去,但是不知道这药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居然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昏昏沉沉的,堂溪微昏了过去,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那人穿着蔻梢花色的外袍,缓缓走了过来,伸手横抱起了堂溪微,快速朝那边的一个角落走去。 那些带刀侍卫听到动静过去查看时,堂溪微已经不见了。 一柱香后, 柳下辞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堂溪微,若不是柳下辞出发前给了每个人一个他特配的香囊他还找不到堂溪微。 原本他查到承桑墨北的书房去偷听,听到承桑墨北确实不清楚这次司空春的死,也不知道是何人所杀,他也正困惑着。 柳下辞听闻此言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想着找堂溪微会合,往别的线索找一找。 而且这也说明,那些个龙夏商人或许是有问题的,这次可能是嫁祸。 所以南荣祈那边应当会有些线索。 可是按着堂溪微那条线路走了一路也没找着堂溪微。 好在柳下辞对花草的香味敏感,闻着那他给大家特配的里面装有花草的香囊找了过去,这才找到了堂溪微。 不过等他找到堂溪微时,堂溪微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柳下辞赶紧查看了一番堂溪微有没有受伤,而后在手掌上看到了上面沾有了粉末。 柳下辞毫无防备的用手指沾了那粉末。 不多时,柳下辞也昏睡了过去。 在承桑墨北院子的另外一处。 围墙之下两个身影相继落下。 第一个身影是九方月,看她狼狈的样子,应该是踩着月氏青爬上来的。 月氏青紧随其后用轻功跳了下来。 九方月看着乌漆麻黑又弯弯绕绕的小路犯了难。 “这么多条路,我们怎么找他们两个,找到估计他们都杀过来了。” 月氏青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急” 他临行前给大家都配了一个漪族特有的药草包,从小就和药草打交道的他自然能识得那味道。 他只要按着味道最浓烈的那条路走方可。 不多时,月氏青就确定了一条小路。 “跟我走。” 待二人到了堂溪微和柳下辞藏身的角落,九方月和月氏青瞠目结舌的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 九方月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有暗箭?” 月氏青蹲下来把了两个人的脉,而后又看到两个人手掌微微变了颜色。 从怀里掏出手帕出来,轻轻擦掉两个人手掌的粉末。 第37章 烟波诡谲 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云水色的小瓶子,从里面倒出来了两颗药。 一颗塞进堂溪微嘴里,一颗塞进柳下辞嘴里。 月氏青无奈的看了地上的二人,然后瘫坐在地上对着九方月说道。 “完蛋了。” 九方月被他这三个字吓得不轻。 “什么完蛋了?他们俩怎么了?救不回来了?” 月氏青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中了昏迷散的药粉,看她手上还有这个药粉的颜色,大概是承桑墨北在围墙上洒了这些药粉了。 而柳下辞手中粉末较少,应该是触碰了堂溪微手上的粉末导致的。 中了此散后,会出现即刻昏迷的状态,且体内内力全无,一个时辰内运不了功。” “那我们岂不是走不掉了?那他们两个多快能恢复意识?” “如今喂了解药也只能一柱香才能醒过来。” 一旁的九方月焦急的说道。 “那就完蛋了,一柱香时间我们就死定了。” “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两个人有气无力的商量着。 “现在怎么办?” 月氏青摆了摆手:“要么我们两个先撤离,不管他们两个的死活,让凤临人过来一把火烧了他们两个,要么我们在这等着。” 九方月当然选了后者。 “等吧,也没有别的办法的,总之不过就是一墙之隔,等他们两个清醒后我们立刻就跳墙走。” 九方月和月氏青两个人将堂溪微和柳下辞再往里搬过去点,想着尽量别让凤临人看见。 两人就这么悄咪咪的躲在这块的角落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还没等来一炷香时间,那凤临人先来了。 月氏青眼神好,看到了那屋顶上此刻已经满是那些个黑衣人。 紧接着承桑墨北的院子里的每间房子都被射中了大量火箭,里面的人开始四处逃窜。 月氏青紧紧护住地上的二人,盯着此刻的动静。 凤临人应该是想用火引承桑墨北出来,然后一剑射杀。 只要这火箭不射到这边来,他们只要在这躲着不出去就行了。 月氏青看了一眼此刻被围的水泄不漏的院子。 那边到处传来尖叫声和被烈火灼烧的声音,清醒着的二人只得面面相觑,生怕凤临细作下一秒就找到这。 但是按道理凤临细作要杀承桑墨北,不会往这个偏僻的地方过来,毕竟承桑墨北的书房卧室都在反方向。 这边堂溪微和柳下辞渐渐恢复了意识。 月氏青大喜。 “快走!” 堂溪微和柳下辞坐起身来,大概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好,围墙外面都是人。”月氏青原本爬了上去又马上跳下来,低下头道。 “我们跟着人群从小门走!” 月氏青拽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柳下辞和堂溪微赶紧往那边跑。 此时在一处屋顶上,一个蒙面的男人看着四处逃窜的下人,四处搜寻着承桑墨北的身影。 一个小喽啰此刻飞身上来。 “大人,承桑墨北书房里有个暗道,他从暗道逃走了。” 那个男人抬手就是给他一巴掌。 “那还不快追?还过来禀报做什么?他今天要是没死死的就是你!” 那人连滚带爬的滚了下去。 男人满眼戾气。 眼睛狠狠盯着堂溪微四人。 那九方月正四处抬头提溜着眼珠子。 那为首的男人旁边突然跑来一个手下,那手下指着九方月道。 “大人,那个人好像是龙夏的郡主。” 男人“嗯?”了一声看向屋檐下的九方月。 那张醒目的面孔直接撞入了男人的眼眸。 “你如何确定?” 那人回答道。 “早年间我曾在龙夏待过些时日,见过此女。 她经常在大街上打人。 于是便问过此人身份。 此人确是那龙夏郡主。” 屋顶上的男人闻言大笑起来。 随后露出一个阴狠的表情。 如此一来,事情便简单了起来。 “叫他们都撤了,全部去追承桑墨北,一定要把人杀了,另外,来个人去把令狐袁民叫过来。留下五个人跟我一块。” 男人最后嘱咐道:“要快!” 说罢那被吩咐的人一刻也不敢停留。 男人从腰间拔出剑来,起身跳了下去。 他身后的五人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堂溪微四人被突然从房顶跳下的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出手狠戾,刀刀致命。 柳下辞反应极快,握住手中的剑挡住了对方的攻势。 但是他发现自己如何也使不上内力了。 紧接着这边又多了好几个黑衣人,全部对着他们猛攻。 不过好在堂溪微和柳下辞虽然没了内力也能应付一二。 月氏青边打边问。 “我们又不是承桑墨北,他们对我们这么狠干什么?” 那边柳下辞也打的很辛苦,但是还是能回答月氏青一句话的。 “我怎么会知道。” 眼看这黑衣人越来越多,月氏青和柳下辞累的不行。 随即有人大喊。 “县令大人到!” 听见此话,那伙黑衣人突然全部转身齐齐飞上屋顶,腾跃而下,消失了。 留下四个人在原地。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四个被县令手下的人闯进来逮个正着。 这下糟了,令狐袁民这等庸官,肯定要将罪名嫁祸在他们头上。 四人本就是非法闯入,他们能作何解释呢。 承桑墨北院子的另外一边,那伙黑衣人正潜伏在此。 为首的黑衣人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有几人匆忙前来禀报。 “那承桑墨北骑着马跑了,小的们追了一路,追到了悬崖边,那承桑墨北居然头也不回的连马带人跳了下去。” “那悬崖多高?” “这个……小的不知……”那禀报的人声音低了下去,但又继续补充道:“那底下没有河流,深不见底,摔下去必无生还的可能。” 男人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转头叫来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伏着身子将耳朵递了过去。 “那四个人里面,有一个身穿海棠颜色衣裳的女人乃龙夏郡主,樾王之女,叫几个被策反的龙夏人,过去衙门口指认她。” “是。” 那人退下。 男人满意的看着今晚的月亮,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同一片月光之下的令狐袁民,此刻行若无事的看着四人被押走,熟思审处的看着前方的方向。 一个衙役过来禀报。 “从后面一个院子里面搜到了大量的兵器。” 令狐袁民只是嗯了一声,勒住缰绳。 “回衙门。” 此刻衙门外。 不知为何聚集了些许百姓,许是承桑墨北院子里的事惊动了这附近的百姓,此刻一个个都伸着头往衙门这边瞧。 堂溪微四人被押着下了马车。 九方月被押在前头第一个走着。 那衙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人喊道。 “这不是我们龙夏的郡主吗?你们抓我们郡主干什么?你们这些可恨的东离人,如今杀了我们堂主又要对我们郡主动手吗?真当我们龙夏无人了?” 不止九方月震惊的看着那起哄之人,其余三人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了,这是故意的,想来是刚刚那伙要杀承桑墨北的凤临人早就知道了九方月郡主的身份,刚刚只是在拖延时间,目的就是为了叫来令狐袁民。 待令狐袁民来了后,那群人迅速逃开,早有预谋,为的就是将杀害承桑墨北一事嫁祸给龙夏。 如今龙夏商人认定司空春乃承桑墨北所杀,但却毫无证据,东离商人那边又认定承桑墨北没有杀司空春,如今若是九方月以龙夏郡主的身份被嫁祸杀了承桑墨北,那么两国贸易争端必起。 而昨日又刚好是司空春的死闹得沸沸扬扬,有了九方月这层身份加持,怕是东离人要认定就是九方月杀的承桑墨北了。 怕是没过几日,东离就会传出:龙夏郡主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东离善堂堂主的事。 到时候,两国贸易必定受影响。 第38章 狗仗人势 堂溪微看了一眼那大嚷大叫的龙夏人。 此人此刻在衙门口大嚷大叫的行径,无疑是早有预谋,想将九方月置于死地。 不过更糟糕的是,这令狐袁民这么快就抵达了承桑墨北的院子,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令狐袁民大抵与凤临人勾结上了。 那令狐袁民故作惊讶的看着九方月,急忙吩咐衙役把人押到大堂去。 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给九方月一丝否认的机会。 四人被押到大堂,被后面的衙役一踹,四人齐齐跪下。 堂溪微愤愤不平,怒目而视的看着那居庙堂之高的狗官。 堂堂一介上京县令,居然与凤临同谋,实在不耻。 月氏青突然被背后的人使劲一踹,猝不及防的跪下后,狠狠的剜了那身后的衙役一眼,对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柳下辞蹙眉而望,不动声色。 九方月那郡主脾气快上来了,敢问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人敢这样踹她。 还让她跪,她九方月跪天跪地跪皇帝,也不会跪一个他国狗官,于是顺势坐了下来。 令狐袁民坐在高堂之上,居高临下的睥睨底下的四人,目光扫向了九方月,剑眉横挑,面容带笑,好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就是那龙夏的郡主?” 九方月否认。 “不是?” 但是她的否认已经无用了,令狐袁民姿态散漫,对于她的任何回答他都不在意。 反正她在门口被指认为龙夏郡主时人群复杂,百姓也都听见了,如今按在这大堂之上,没有人会在意她是否否认。 且如今她的否认,倒是更遂了他的意,若是此刻她承认她是郡主,那么这个案子必定移交朝廷,到时候便就不归他管了。 但是如今她不承认是郡主,虽然外面流言四起,但是他大可以装作不知道,毕竟是九方月亲口否认,那么九方月这个案子就是一起百姓谋杀案,移交不到朝廷去,他便可自己做主。 如此想来,心情又顺畅不少,笑着问道。 “承桑墨北可是你杀的?” “不是。” 令狐袁民莞尔一笑。 抬头对着那旁边的衙役道。 “证据确凿,此人出现在承桑墨北院中,被我们逮个正着,如今拒不承认犯罪事实。将人带下去大牢押着,直到认罪为止。” 这意思便就是用屈打成招了。 那底下两边的衙役伸手就去拉地上的四人。 门口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衙役禀报道。 “门口来了个男人,那个男人抓着承桑墨北在门口嚷着要进来,小的们就是稍微阻拦了一下,那人直接就打进来了。” 那衙役哭丧着脸,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印,看起来挺委屈的。 他这话刚刚说完,身后就出现了一个男人抓着承桑墨北,给了那衙役的屁股来了一脚。 四人目光齐齐飘了过去。 “南荣祈!” 南荣祈拎着承桑墨北往这边一扔,目光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盯着令狐袁民。 “承桑墨北就在这,刚刚外面的人也都看到了,你如何定他们罪?” 四人目光齐齐向上看着南荣祈提溜着承桑墨北走了过来,柳下辞和月氏青异口同声。 “帅气啊!” 然后四人又齐齐看着地上被南荣祈随意一扔的承桑墨北,承桑墨北正一副畏首畏尾的惊慌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害怕南荣祈。 九方月和堂溪微齐齐摇摇头,真窝囊啊。 也不知道南荣祈是用了什么手段,承桑墨北居然在他手上? 那高座上的令狐袁民已经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那人不都说了承桑墨北从悬崖上跳下去了吗?如今算是怎么回事?诈尸了? 就在几个时辰前。 南荣祈自从听到那胡同的对话后便往承桑墨北院子里去,南荣祈没有进去,只是在外面潜伏着,打算与堂溪微他们在外面会合,于是便亲眼看见了令狐袁民带着人马往这边来。 南荣祈躲了起来,心中了然,在暗道附近跟上了承桑墨北。 知道后面有人马追上来后,南荣祈打晕了承桑墨北,扒了承桑墨北的衣服引众人到了悬崖边,一声不吭的跳了下去。 其实他并没有坠崖,他抓住了那悬崖边的树枝,又用剑砍了另外一根树枝,营造人掉下去的声响。 待那追杀承桑墨北的人马远去,南荣祈方才爬了上来。 又折返去把那承桑墨北泼醒,但是那承桑墨北太吵,一直吵吵嚷嚷,南荣祈把他打了一顿才哭哭唧唧的安静下来。 南荣祈如今看着令狐袁民道。 “这下可以放了他们了吗?” 但是令狐袁民并不想善罢甘休。 不依不饶道。 “即使她没有杀了承桑墨北,那她出现在承桑墨北家中又算是怎么回事?” 南荣祈踹了地上的承桑墨北一脚。 “他们几个是你的朋友,受你邀请去你院子里的是不是?” 地上的承桑墨北赶紧点了点头。 “是是是,对,他们是我朋友,我邀请他们过来谈生意的。对对对,是我朋友……” 那承桑墨北噙着眼泪低声回应道。 月氏青嘲弄的看着一个大男人噙着眼泪的委屈模样不禁笑出了声来。 “大人!大人!”又一个衙役冲了进来,那令狐袁民原本现下就憋屈的很,拿着案几上的砚台就往下砸去。 “干什么!火急火燎的!” 那衙役不敢闪躲,硬生生的承受了那一击,小声禀报道。 “外面……又打进来了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 身体就被一个身穿蔻梢色外袍的男人直接推开在一旁。 五人回头看去。 祁夜清规? 他来做什么? 祁夜清规一副晦暗不明的神色,端着笔直的肩踱步走来。 冷声嘲弄的语气质问道。 “令狐大人好大的威风,今日怎得这么有空?大半夜抓走了本世子的朋友?” 说罢便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官帽椅上。 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严气息蔓延开来,柳眉倒竖的凝视着令狐袁民。 令狐袁民一眼便知道此人是谁,立马从高座上下来,行了个叩首礼。 但是祁夜清规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那令狐袁民久久不等祁夜清规的命令,便久久的跪着,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现场气氛瞬间渐到冰点。 堂溪微凝着眉看着祁夜清规。 刚刚听此人的脚步声……好熟悉。 还有身上那股味道,像是在哪闻到过。 祁夜清规似乎是满意了令狐袁民做低伏小的态度,稍久后开了口。 “起来吧。” 令狐袁民立马苟着身子起身。赔着笑脸问道。 “这几位原来是世子的朋友啊?那想必是手底下的人抓错了,哈哈哈,这大半夜的惊动了世子,鄙人该死!” 说罢便手动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月氏青眉毛竖起,瞠目结舌。 这人刚刚还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的,怎得变化如此之快? 第39章 自相残杀 祁夜清规眼神微微沉了下去,眼底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那本世子带着人走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是一刻也不想看见令狐袁民。 “好的好的……多有得罪……”令狐袁民弓着身子恭送祁夜清规。 五人见此,冷哼一声那两副面孔的令狐袁民,走了。 六人正大光明的走了出去,待走出一段距离后。 南荣祈恭恭敬敬的出口询问。 “世子为何救我们?” 祁夜清规虽然跟他们有个十几天赶路的经历,但其实路上祁夜清规同他们话都不说不超过十句,如今又大半夜来捞他们,想必是有什么目的。 亦或者有条件要谈。 祁夜清规如今的局势他也知道,一个被削弱了军权的闲散世子,知道九方月是郡主的身份,也知道他们五人隶属廷尉府,想来是想让他们在龙夏国帮他做点什么了? 看着南荣祈略带疑问的神情,祁夜清规放下了刚刚的三分傲慢道,语气平和。 “你们奉命护送我东离公主回国,本世子知道你们的身份,也知道你们以什么身份来东离,知道你们不可能杀了承桑墨北,也不会对东离不利,这便出手救你们,底下人愚笨,不知轻重。 龙夏与东离向来交好,救你们是情理之中,如今凤临虎视眈眈,龙夏与东离万万不能离了心、生了嫌隙。” 说罢便扬长而去,还不忘留下一句。 “几位还是在驿站待好这些天吧,外头混乱,你们乃我东离贵客,别伤着了才好。” 此话一出,南荣祈不禁感到羞愧。 没想到这世子虽被削弱兵权,但是仍旧心怀大义,重视两国交情,如此格局,实是令人钦佩。 五人虚惊一场,回了驿站。 堂溪微的内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不过心中依旧对祁夜清规抱有疑问。 她先前觉得祁夜清规面熟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又觉得那脚步声也不甚熟悉,还有身上那股香味…… 另外一边,此刻的衙门内。 令狐袁民看着远去的祁夜清规等人,又看了看地上的承桑墨北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冷嗤一声,不屑的又回身坐回那高位上。 挥了挥手叫来几个衙役。 “把人抓下去严刑拷打,此人院中藏有私器,私藏兵器乃是重罪,定要好好审问一下此人从何而来的这些兵器。另外。” 令狐袁民顿了顿,眸中露出些许算计来。 “此人还出手杀了龙夏善堂堂主,将此人桩桩件件都禀报总督大人。” 那承桑墨北听此,神情恢复不少,惊恐的指着令狐袁民。 “你过河拆桥是不是,你可别忘了,你的那些……” “快堵住他的嘴!” 衙役立马堵住了承桑墨北的嘴。 将人拉了下去。 令狐袁民给了那衙役一个神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衙役点点头,消失在大堂上。 令狐袁民轻叹一口气,如今倒也是终于解决掉这个隐患了。 看着天色微亮,令狐袁民看着外面暗暗出神。 昨日总督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承桑墨北和司空春一事,居然派人过来敲打他,许是百姓和龙夏商人都闹得厉害,总督让他快点将事情办妥。 原本还因着承桑墨北手里的东西他有所忌惮,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承桑墨北搜到了私藏的兵器,私藏兵器在东离可是死罪,既如此,不如直接将司空春的死也安在他身上。 他知道总督的意思是让他给龙夏商人一个交代,维护两国贸易。 之前不动承桑墨北是忌于自己抓不到他的把柄,自己早就不耐烦他整日拿那些个事情来要挟他,整日做大拿乔的。 如今这私藏兵器的罪名一出,不如索性就直接把这杀司空春的事情也安在他身上,虽然他知道杀司空春的人不是承桑墨北,但是那真正杀了司空春的人若是被他揪出来,他便也自身难保。 令狐袁民再叹一口气,背着手,起身出了大堂。 天微微亮。 这边的凤临人早就窝里斗成一团。 “你不是说承桑墨北跳崖了?那刚刚的那个人是谁?” “当日小的确实亲眼看见那承桑墨北跳崖的,还听到窸窸窣窣的掉落声,按道理,那种高度……应该必死无疑的啊……” “废物!”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那人直接一个踉跄跪下。 “你是蠢货吗?那承桑墨北看起来就是毫发无损,那掉入悬崖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看个人你都看不准!废物!” 说罢又踹了一脚,还不觉得解气。 又来一人禀报。 “令狐袁民放出消息称找到承桑墨北杀了司空春的证据,并且承桑墨北还私藏兵器,现在已经定罪了。” “什么?”男人分贝高出不少,那禀报的人立马连滚带爬的下去了,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男人简直要被气炸了。 令狐袁民这样做,不就等同于他一切都白费了吗?自己这些天,大费周章的杀司空春,又去承桑墨北院子里杀人放火,如今让他令狐袁民一句定罪平息了龙夏商人的怒火? 那他做的一切算什么? 行行行,男人气笑了。 行,看来这令狐袁民是不打算再与他继续合作了。 天微亮。 令狐袁民在书房踱步,门外的侍卫都被他清空了,看起来空荡荡,没了往日的严防死守。 不多时,一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那人站在令狐袁民身后,令狐袁民兴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人,将手背着,站住了脚。 “为什么定承桑墨北的罪?”那人冷声开口,语气里充满质疑。 令狐袁民莞尔一笑,转过身来看着那人。 “本县令如何定罪,还需要你一个下作玩意来说三道四?多年来做了凤临的狗,就忘记自己是东离人了?” 令狐袁民的话一字一句都犹如带着暗箭那般伤人。 “我与你的合作只局限与不损害东离的前提下,也是念在我们儿时的交情,但是若是出了这个界,没了分寸,那就恕我无法苟同了,你是凤临的狗,但我不是。” 听到令狐袁民的话,那人逐渐失了理智,握着匕首就冲上来。 但是还不等他手中的匕首有所动作,就以极快的速度倒了地。 他的身后不知不觉多了几个带刀侍卫。 此时书房周围也多了些带刀侍卫。 令狐袁民面露疼惜的蹲下,看着对方捂着脖子痛苦不堪的模样。 “把人遣走,就是为了引你来的,你还真是越发的蠢了,还敢单刀赴会?你是觉得,我会看在小时候的情面上留你一命吗?呵~” 令狐袁民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面手帕擦了擦面上的血,扔在了那人身上。 踏着那双乌皮六合靴渐渐淡出那人视线。 他的眼睛也缓缓合上。 第40章 孤身 多年前,那男人原名唤上官鼎城,是县令府上的一名小厮,父亲原是上京世家,因为被诬私藏兵器被抄家。 父亲被斩,家中女眷悉数被送去了青楼,他的母亲被那上京最有恶名的司徒家做了妾室,那户人家是出了名的虐妾。 母亲成了妾室后整日被打骂,甚至还当街凌辱。 姐姐被送到教坊司沦为官妓,供朝中大臣享乐。 妹妹被送到军营取悦将士。 而这些朝中大臣,之前还是父亲的下属亦或者好友。 自己被卖去了县令家成为了看门小厮。 起先接连知道了母亲、姐姐和妹妹的遭遇本就痛不欲生。 后来经常被府内同等或高等小厮打骂。 但是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了,那时年幼的令狐袁民见他被一群小厮欺辱,便要了他去令狐袁民院中做事。 可不曾想这令狐袁民小小年纪居然是个龙阳之好、好男风。 为了活命,男人懵懂之岁便与那令狐袁民苟同在一起。 后来凤临人找上了他,让他在东离潜伏,每月给他五十斛。 五十斛? 当今县令每月俸禄不过四十斛! 男人愤愤不平的看着那凤临人给出的条件,一刻都不曾犹豫。 既然东离待他不好,他如何不能帮着凤临做事? 东离皇帝杀他父亲,让他的母亲姊妹沦为官妓。 自己每日拿着微薄的碎银几两,还要忍受那惨无人道的龙阳之好。 如今凤临人答应帮自己逃离县令府,另寻一处宅子供他使用,又能每月给他银两,他何乐而不为呢? 后来自己逐渐根据凤临人的指示在东离培养暗探,扩大势力,每月会根据凤临人的来信任务办事,渐渐的他也觉得如此甚好。 但是后来自己在某次任务中被令狐袁民抓了去,令狐袁民好似认出了他,令狐袁民说只要自己同意再成为他龙阳的玩物,便可放过他,还能在这些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看来,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不过就是令狐袁民觉得没有多大威胁罢了,自己还自大的觉得自己能威胁到令狐袁民,没想到自己一直是他令狐袁民的玩物罢了,腻了便能随手丢弃。 男人闭上了眼,渐渐没了呼吸。 祁夜清规送完了温孤仪景回京后便在驿站小憩几日,如今已是第三日。 上京不适宜多待,他差不多是时候得回去了。 祁夜清规一边靠着窗户看着楼下的百姓一边感怀。 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既然得得到传召方能回来,属实可笑。 脸上闪过一丝阴骜又转瞬即逝。 手里把玩着一把紧致别样的匕首,这把匕首倒是跟堂溪微手上那把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把也是一样精确的长度,不过堂溪微手上那把匕首的是低调的珍珠色,仅匕首柄上有些许装饰,这把匕首中间镶嵌了一颗高调的亚丁,柄上还刻有一个亚丁盾牌的图形,那盾牌上面还雕刻了一只金盏的凤凰。 祁夜清规看着手里的匕首微微出神。 六年前,那会父亲风头最盛,很得温孤寓知的敬重,那会还没老糊涂的温孤寓知倚重父亲,也疼爱自己。 经常叫自己多于温孤觥意玩,也时常在温孤觥意面前夸赞自己。 从小他便觉得一众皇子里面,唯有温孤觥意是个心思端正、襟怀坦白的,不似他那些不成器的其他兄弟一般心生算计,处处谋利。 也因此从小两个人便玩到了一块,六年前,龙夏皇帝寿辰,各国太子都要前去贺礼,自己被温孤寓知委任跟随温孤觥意身旁,与他一同前去。 那是他第一次踏入龙夏的土地。 路途中途径一城,名大苑。 那大苑乃龙夏边境之地,盗寇横行,途径一片树林时遭那盗寇洗劫。 送龙夏皇帝的贺礼,没了。 祁夜清规下了狠心,势必要把那贺礼夺回来。 但是那寇贼之马极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贺礼和人马早就不见了踪迹。 祁夜清规吩咐手下所有人必须保护好温孤觥意,他只身前往。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本就是赤霄王爷买来的死士,终身跟随祁夜清规,若是世子死了,他们也只有一死能谢罪。 于是想一同跟随。 祁夜清规阻止了。 “我们对此地并不熟悉,前方只有一条路,我去查探便可,若是实在威胁,死了我一个倒是无所谓,若是都进去,打草惊蛇不说,还白白多送了两条性命。” 那是第一次有世家子弟把他们当“人命”来看。 祁夜清规最后嘱咐了一遍。 “你们去前面安全的地方,入了城找驿站,在驿站等我三日,三日后我没有过去找你们,你们便不用管我,直接走就是了。” 祁夜清规说罢便驾马而去,其实他有自己的打算,他并非如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想的那般良善,他只不过是知道此次贺礼丢失,他们总是不能在龙夏当地寻得宝物送与龙夏皇帝的,这若是被发现了,东离和龙夏两国必受影响,东离说不好还会被其他国家耻笑。 而且贺礼丢失一事非同小可,他此次陪同本就是带着保护贺礼的任务而来,若是这贺礼丢失,他回去不好交代,在龙夏皇帝那也不好交代,他也不想丢了父亲的脸。 他只是务实考虑到若是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跟随,目标太大,反正回去也逃不过责罚,如今要么找回贺礼,要命英勇牺牲,总是不会至于太丢脸面。 祁夜清规趁着天色未暗,疾马在这条小路上。 眼看着小路越来越窄,祁夜清规于是将马拴在了旁边的木林里。 弃了走小路,只身进入林中。 那条小路如此窄,分明是诱导别人孤身而入。 祁夜清规握紧手中的匕首,临深履薄的看着眼前烟波诡谲的深林。 “站住。” 身后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叫住了他。 祁夜清规吓得手中的握刀力道又中了几分,呼吸一窒,抿着唇回头。 回过身来的祁夜清规睫翼微动,打量起来面前的人。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不大,虽然骑在马上,看不出升高,但是看起来个头不大,脸瓜子小小的,黑夜之中那双眸子尤其的亮。 少女眸中透着深邃,那是祁夜清规第一次见到小小年纪便有这种眸色的人。 以往他多见到大多数如她一般小的女子多是眸子清澈如水,亦或者稚气未退。 鲜少见到眸子透着深邃和深不可测的神情。 且如今天色已黑,她又骑在那马上,身旁无人。 很是诡异。 “什么人?叫我做甚?” 第41章 交易 祁夜清规手中的匕首指向少女。 祁夜清规见那少女眸中透过一丝惊喜,随即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轻盈一跃,下了马,一袭黑衣被风轻轻扬起:“这匕首倒是奇特,未曾见过,想必也是你们东离的产物吧。” “你怎知我乃东离人?”看着少女一步步逼近,祁夜清规连连后退。 堂溪微安慰起了他。 “你别怕,我跟刚刚那群偷盗你们物件的贼寇不是一伙的。” 祁夜清规眯起眼看着她:“你一路跟着我?” 堂溪微摇摇头。 解释了来龙去脉。 刚刚贼寇盗物之时她确实在现场,只不过那贼寇走后她便也走了,只不过如今返程,又见到了祁夜清规。 至于如何得知祁夜清规乃东离人,这很简单,首先东离人与龙夏人长的便就不一样,她也见过一些东离人的面孔,且祁夜清规衣服上的独特绣衣,应当是东离特有的。 “你刚刚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孤身一人往这深山里走?” “玉姐叫我来的,她与那贼寇有些交易。” 祁夜清规不解。 “为何叫你一介女子去交易?” 不过这也不是他最关心的,他最关心的是堂溪微知道如何往贼寇那边去。 而且堂溪微说她已经去过一趟,如今算是返程,那便说明路不止一条。 “那贼寇拿了你们什么东西?你若是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如何进去。” 祁夜清规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反正如今各国太子出使龙夏一事人尽皆知。 堂溪微微微怔了一下,手指着西北方的那条路。 “你看到的那条小路是到不了贼寇的领地的,其他方向亦都不能。 你牵着马先穿过这片林子,然后就到了一条小路了,不过那贼寇的领地放哨的很多,你最好将马放在那领地外面。 待你取完东西便可骑马走,但是现下不要骑马,那贼寇耳朵灵,且你不熟悉地形。” 堂溪微之所以能骑马进出一是因为她奉玉姐之命前来,贼寇是认识她的,二是她已经熟悉了地形。 “不过你还是小心为好,你孤身一人,武功再如何高强也玩不过他们,不如趁早放弃另寻他法吧。”堂溪微善意提醒道。 说罢堂溪微正欲离开。 祁夜清规叫住了她。 “既然你与那贼寇有交情,为何帮我?你不会是贼寇那边派来引我深入的吧?” “我只是奉命前往,并非自愿,而且玉姐也不得上与那贼寇有交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告诉你也不过是因为好奇你是否能把东西取回罢了。” 祁夜清规知道眼前的女子不一般,如今他没有帮手,或许能让眼前这个少女做做交易。 不知怎的,他相信眼前这个少女不会骗他。 “如果是你,你能取回这个东西吗?我只要那个刻着凤凰鎏金的官皮箱。” 那寇贼夺走了他们很多东西,但是独独那件贺礼不能丢,那贺礼不大,左右不过一个官皮箱大小,若是其他东西不要,只取贺礼—— “我能不能都不重要,我不会帮你的,我们素不相识,我为何帮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堂溪微说罢冷呵一声。 “只要你能,我能给你三件让你满意的东西。”祁夜清规急急出口,留住了堂溪微。 “噢?”堂溪微倒是来了兴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祁夜清规:“说来听听。” 祁夜清规鲜少被人如此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心中不免不适,奈何如今他孤身一人,流落至此,如今的希望也就是她了。 也就只能忍下心中的不适。 “你刚刚不是说这把匕首好看吗,实话告诉你,我乃东离世家子弟,这把匕首乃我父亲亲手打造,此等手法样式只有我父亲有,来日你若拿着它在东离找我,我可应你一个请求。如何?” 堂溪微的眸子微动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先不说或许她以后都不会去到东离,这把匕首确实精妙,就是没有那一个要求她都觉得值。 少女伸手去接那少年手上的匕首。 看着少女上扬的嘴角,祁夜清规不知怎的,心弦突然好似被撩拨一般,两颊泛光。 “行,那第二个呢?” 祁夜清规细思一下,反问道。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堂溪微重复了一下祁夜清规的问题。 “我想要武功秘籍之类的东西你有没有?” “武功秘籍?” 这祁夜清规自然有。 但是——这等东西若是给了龙夏的人,万一在龙夏传开,亦或者被堂溪微拿去卖钱可怎么办?且说到底这本秘籍是父亲的心血,自己若是—— “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当然要学了,学来傍身之用。” “那你可答应我,此方不可外传?,不可卖出?” “可以,自然可以。”堂溪微爽快的答应下来。 兴许是看出祁夜清规不怎么乐意给,堂溪微也自讨没趣的将匕首丢还给他。 “如若没有诚意便算了。” “欸!等一下!”祁夜清规再次叫住她。反正秘籍不在他手上,他只能将秘籍写下一遍给堂溪微,祁夜清规看了一眼地上的砂石。 心中有了主意。 他在这砂石上写下,让堂溪微记住,待堂溪微记住后便擦掉,且时间不多,堂溪微记不记得住不便猜测,且她也不一定学得会。 “那秘籍如今不在我身上,但是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我写在这砂石上,你记下它,如何?” 堂溪微也不知自己当初为何会轻信祁夜清规的话,如若是现在,她必定不会相信那随意写在砂石上的秘籍。 许是当初的她,多次讨教一些隐士却吃了闭门羹,成了学徒却不见那些个师傅教得真功夫吧 。 见堂溪微点了点头。 祁夜清规将鞘中的剑抽了出来,犹豫了好一会,问道。 “如果我写给了你,你能保证一定把东西给我拿出来吗?” 堂溪微莞尔一笑:“能。” 当时的祁夜清规也不知怎的,居然对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娃娃如此信任。 祁夜清规开始在砂石上一字一句的写了下来。 写完后的一刻钟左右,堂溪微叫他擦掉。 “你记下了?”祁夜清规舌挢不下的看着她。 只见堂溪微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42章 入寨 “我没有第三个条件了,我愿意帮你。 ” 堂溪微笑意吟吟的看着手里的匕首和记在心中的秘籍。 这可是她多日与那师傅打杂都不曾得来的东西。 即使她被玉姐安排了一个危险任务,玉姐也不曾给她配过一把傍身的武器。 这把匕首,就是她第一把傍身的武器。 这本秘籍,也是她得到的第一本秘籍。 祁夜清规正愁不知道送些什么,堂溪微的话给了他不少的讶异。 第三个条件不要了? 祁夜清规看着少女餍足的神色不自信的询问道。 “那你现在可以帮我了?” 堂溪微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夜里的贼寇岗哨更多,而且夜里我们行动不便。 贼寇一般白天会出去到处活动,到时候领地上会少将近一半的人,到时候我假以玉姐的名义入寨子即可。” 虽然听这话,眼前这少女应该确实对那寨子里面的情况有所了解,但是祁夜清规总不能过于相信她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武功,身上又无武器的人之言吧。 “这么简单?” “倒也不是,我进去以后要想靠近他们存放那些偷盗来的宝物也很难,不过我与那压寨夫人的女儿玩的甚好,山人自有妙计,明日你等我好消息就行了。” “那我们今晚呢?” “今晚?今晚当然是在这林中好好休息一番了 ” 祁夜清规睡不着,一晚都看着堂溪微睡的异常香甜。 待次日日上三竿。 堂溪微缓缓醒来。 拍了拍祁夜清规的肩膀。 “把你身上的袍子给我。” 堂溪微指了指祁夜清规身上那件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晴山色外袍。 “你要干什么?”祁夜清规虽然嘴上在问,但实际上已经一边脱着了。 堂溪微深不可测的把那外袍藏在了她从马上拿下来的一个大箱子里。 “在此处等我即可,一个时辰内,给你东西。” 看着堂溪微胸有成竹的背影,祁夜清规突然生出些许不忍来。 “若是被发现了就算了——逃命要紧。” 堂溪微拂了拂袖子,露出一个笑容来。 其实堂溪微没说实话。 原本昨日她应该确实是要去与那贼寇做交易,但是撞见了那伙贼寇抢走了祁夜清规的东西,便不先入那寨子。 往月里,玉姐让她过来与那贼寇做交易都是在这几天,并没有固定时日,玉姐虽然知道她来了,但是那贼寇不知。 于是偷偷躲在暗处观察祁夜清规。 看祁夜清规的打扮,身价不菲,最近又听玉姐说皇帝寿辰,各国太子会送来贺礼,于是猜想此人应该有点身份,敢只身去追贼寇,想来武功不低,那不若让他教自己点武功。 最近又在那个名义上的师傅那里吃了闭门羹,武功没学到,天天跟着打杂。 且那贼寇偷的东西大抵就包括了东离要送给皇帝的贺礼,那必定极其重要。 于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与她谈条件,果不其然,对方如愿上了勾。 堂溪微摸了摸那把上好的匕首,爱不释手,紧接着又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将匕首藏了起来。 待堂溪微走后不久,祁夜清规便开始后悔起来。 他刚刚怎得如此轻信那少女,对方就是连名字都没告诉他,就这么拿了自己的匕首走了。 而且——自己的外袍也莫名其妙被要了过去。 她真的不是骗子吗? 祁夜清规在原地踱步,大概就这么过去了一柱香时间,祁夜清规打算顺着堂溪微走的方向一探究竟。 那边的堂溪微没多久就骑着马到了一个小寨子里。 一路上穿过那片竹林后,就会看到前面有一条溪流,上面仅有一根独木桥孤零零的摆在那。 堂溪微下了马,将马栓了起来。 过了独木桥后,左右各有两个暗哨。 之后每隔百米便有一个暗哨。 堂溪微目光驻足前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两边的暗哨正盯着她。 帮玉姐交易了这么久,她倒是也习惯了这些目光,脚步轻盈,看不出一丝慌张。 大约走了几百米,经过最后一处暗哨地点,堂溪微敲响了寨子的大门。 两声长两声短。 门内似乎是有人看守的,听到了暗号便打开了大门。 堂溪微对那门口的守卫微微颔首,又拐了个弯,这才到了村寨的内部。 村寨的修建鉴于社会文化、生活习俗、农业耕牧等方面的考虑,或建于高半山腰的台地上,随山依势,高低错落,形如城堡。 此村寨占据这半山腰一片完整的台地。 寨子周围有寨墙,并留有寨门,刚刚进入的就是寨门。 观南村寨空间形式以碉楼为中心散开,垒石为碉以居,如浮图数重,门内以楫木上下。 早年间这里还是一片繁荣的景象,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 几年前闻人承就任太守,用了点手段,让这里的盗寇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一些不再做这些营生的。 如今这里人丁寥寥无几,仅存的就是观南京那一支盗寇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观南京沦落到要与玉姐做买卖的地步了。 这里如今除了入寨方式难找些,寨外岗哨多些,里面已经破败不堪了。 听玉姐说,观南京最近好像被闻人承盯上了。 这应该就是观南京今日突然着急对祁夜清规他们动手的原因,观南京应该是想干完这单就跑路了。 如今一看倒真是如此,这里的人大多悉数被清空了。 否则不可能对祁夜清规下手,祁夜清规那只队伍一看就非富即贵,她不信观南京看不出来,估计也是打听到了最近各国太子来送贺礼,所以随机挑了个倒霉蛋。 也正是堂溪微了解这里如今的惨败模样,才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做下保证,顺便坑来了一把匕首和一本秘籍,最后一个条件没要主要还是良心发现了。 堂溪微不多会就走到了一间小瓦房内。 里面观南京的压寨夫人长鱼皖。 还有她的小女儿观南雅。 如今现下他们夫妻俩就只剩下这个小女儿了,其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被那闻人承杀了。 如今跟观南京合作的人大部分都是跟闻人承有仇的人,毕竟都是被闻人承害的家破人亡的,相互之间还是有点信任的,玉姐和观南京的仇人都是闻人承。 “皖姐姐,玉姐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堂溪微踏入那门框,一双眸子变得明净清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让人一看就没了防备心。 长鱼皖放下手中的绣品起身。 眼尾弧度上扬,笑眯眯的看着堂溪微。 “微妹妹,你来啦,算算日子也是到时间了,你等着啊,我去帮你拿,这东西呀,当家的前几天就准备好了,都是上好的品。” “微姐姐~微姐姐~”那小小个的观南雅踩着小脚丫子小跑过来。 长鱼皖担心的嘱咐着。 “雅雅,你跑慢点,别摔着了。” 观南雅哪里听得进去长鱼皖的话,一股脑的往堂溪微身上扑去。 第43章 捉迷藏 堂溪微看了一眼神色紧张的长鱼皖道。 “皖姐姐,你别担心,许是许久都不来,雅雅想我了,我带她在外面玩一会吧,您放心进去拿就好了。”说罢便放下手中的箱子。 “东西在里面了,皖姐姐您可自行清点,清点过后将玉姐的东西放进来,我待会过来取就行。” “好好好,辛苦你了,每次来都要陪着雅雅玩一会。等一下要不要留下吃个饭罢?” “不了不了,玉姐晚一点见不到东西该着急了。” “确实确实——” 两个人客套完了几句场面话。 长鱼皖便不再多说,转身进了后院取东西。 堂溪微看着长鱼皖的身影隐入帘中,笑容转瞬即逝,快步走至箱子前将那外袍拿了出来。 继而又转身面带笑容的拉着观南雅的小手走了出去。 堂溪微提议玩捉迷藏。 “姐姐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次换雅雅先开始数数好不好?”堂溪微蹲下来看着观南雅,观南雅乖乖的点了点头。 看着观南雅用手捂住了眼睛,堂溪微偷偷跑去了通往小瓦房后面的小路,然后穿上那件晴山外袍。 堂溪微还没学得轻功,只能靠着攀爬上了瓦子顶。 待爬上了那瓦子顶后,露出一个小小的眼睛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小房间里映出来的身影。 待长鱼皖装好了东西从小房子走出来,又走出瓦房去,堂溪微方才屏住呼吸跳了下去。 好在她足够轻,声响不大。 堂溪微跑入那小房子里面悄悄翻找,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长鱼皖去那瓦房内要一段时间,钦点她箱子里的碎银也需要时间,长鱼皖将东西放进去后,自己就必须找到那东西了。 这些东西昨日刚劫了过来,应该不会那么难找。 凤凰鎏金的官皮箱……凤凰鎏金的官皮箱…… 找到了! 堂溪微抱着那官皮箱便往外跑去,辛苦一番爬上瓦顶又小心翼翼的爬了下来。 还将外袍故意装作被勾在上面的模样。 等堂溪微大汗淋漓出来后,将那凤凰鎏金的官皮箱藏得老远,然后只身回到小路,拿了旁边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又在现场伪装了挣扎痕迹。 她这么做主要是怕那观南老贼太过机警,观南京当年能当上这个寨主肯定不是个傻的,若是他清点过了昨日劫回来的东西,且那凤凰鎏金的官皮箱一看就非凡品,她料那观南京应该有些印象。 那自己今日作为唯一一个外来人,观南京势必怀疑上自己。 到时候要是这件事被玉姐知道了,自己被玉姐赶走,就无处可去了。 所以她才找祁夜清规要来了那件外袍。 挂在那瓦上,相信这件外袍观南京肯定有些印象,那日祁夜清规穿的便是这件外袍,如此一来,观南京便知道了许是昨日的人追杀了过来。 说不定心中大惊,择日便动身离开了。 且如此贵重的外袍,怎么着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 她佯装被人偷袭,这样一旦观南京发现东西少了,偷盗罪名自然能嫁祸他人。 且如今寨中就几个会点拳脚功夫的男人而已,那些稍微武功稍强一点的都被那观南京带去干些恶劣行当了。 思及此,堂溪微见血流的差不多了,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堂溪微的大喊大叫迅速引来了长鱼皖和几个看起来像老弱病残的男人。 堂溪微心下放松下来,看来这实力还不如她预期的那般。 “怎么了?”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徐徐飘来。 堂溪微眼睛迅速睁开。 这声音—— 观南京! 观南京怎么回来了? 堂溪微忍下心中疑虑,那只没受伤的手扶住了受了伤的手,然后用下颚指了指那个方向。 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模样。 说话讲还带着哭腔。 “刚刚有个人从背后偷袭了我,我正和雅雅玩着呢,突然手臂上就被东西砸中了。” 堂溪微的表情看起来痛苦不堪。 观南京闻言脸色大变。 心中心下警铃大作。 “皖皖,你带她去包扎一下,我去里面清点一下东西。” 不多时,堂溪微已经被扶去了瓦房内包扎伤口,里面的观南京看见了那瓦上的晴山外袍,果然脸色大变。 待仔细站定瞧了瞧那挂在瓦房上的外袍时,又迅速跑去小房间查看一番。 只少了一只凤凰鎏金的官皮箱。 观南京看着其他完好无损的财务嘀咕道。 “想来那凤凰鎏金的官皮箱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罢了,其他东西都没丢。” 嘀咕完了便叫来一个手下。 “你赶快去打发了那个堂溪微,我们要赶紧动身了。” “今日吗?为何突然这么赶?” 观南京指了指那瓦上的外袍。 “这是昨日那支队伍那为首之人穿的。” “所以那人发现了我们的住处?” 观南京压低了嗓音。 “想来应该是了,不过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这里,有只凤凰鎏金的官皮箱不见了,想来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如今那人拿走了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带人折返回来,我们得尽快在那群人过来之前全部撤离。” 那人闻言点了点头。 “我这就去办。” 堂溪微也是个识相的,包扎完了伤口就佯装成受了惊吓的模样,装模作样的拿起那大箱子道。 “皖姐姐,我得走了,这天都快黑了,还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再回来,我害怕……我先走了。” 长鱼皖正打算说要不要找个人陪她回去,观南京出来打断了她的动作,看着堂溪微道。 “你路上小心些。” 堂溪微乖巧的点了点头,走了。 长鱼皖不解的看着堂溪微离去的背影问道。 “为何不让我找人送一送她?那袭击的人还不知道是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折返回来,她一个人回去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观南京沉着眸子道。 “如今顾不得她的死活了,人各有命,我们马上收拾东西撤离,再不走我们就要危险了。” 瓦房外,堂溪微从小路那边拿走了凤凰鎏金的官皮箱,将那盒子塞进了大箱子内,然后神色如常的走过了暗哨,又走上了独木桥。 天色渐暗,堂溪微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马。 正欲策马扬鞭,突然从林中跑出来一个人。 那人正是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看着正牵着他那匹马跑来。 看见堂溪微手上的伤,目光带着一抹愧疚,口气诚恳。 “你没事吧?他们怎么你了?怎么伤成这样?” 堂溪微不免讶异。 这人倒是还挺有良心的,不至于第一句就问她东西拿到了没。 堂溪微看了他一眼道。 “快走,东西拿到了。” 说罢便驾马而去,祁夜清规也上了马跟了上去,两个人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堂溪微方才下马将那东西从大箱子里面掏出了拿给了他。 祁夜清规紧张的将东西接过手去,打开那凤凰鎏金的盖子,确认无误。 “是我的东西。” “是就行。” 堂溪微上了马,问道。 “你接下来要去哪?去驿站吗?” 祁夜清规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能同行一段时间。可得护好你这个宝贝了,别再丢了。” 祁夜清规心中颇有感恩,这也算是异国他乡遇到了温暖的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龙夏人,没想到龙夏人这么聪明又善良。 第44章 道别 不久两个人便准备分道扬镳,祁夜清规下了马,郑重其事的朝堂溪微行了个作揖礼。 只见他左手抱住了右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同时轻轻地上下摇动,拱手作礼。 堂溪微许是不知道祁夜清规突然间这么郑重其事,其实她也只是能力之内顺手帮了一个忙罢了。 而且……她本身目的不纯…… 反倒是他,搭上了匕首还给了秘籍。 不过——或许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 她认为自己占了便宜,可能祁夜清规心中也是如此认为罢了。 她利在知晓寨中之路,又混了个面熟。 那匕首和秘籍对她来说是所谋之物,极其珍贵。 但是对看起来便知矜贵的祁夜清规来说,那凤凰鎏金的官皮箱才是他所谋、所求之物。 说来原先确实是她计上心头在先,但是两个人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看着祁夜清规郑重其事的模样,想了想二人这些日子的相处,堂溪微也下了马,上身略弯,双手在襟前合拜。 做了一个万福礼,不过那句“万福”她并未说出,她从不祝人万福,因为她没有想过发自内心的祝人“万福”。 二人正式分了道,扬了镳。 堂溪微远远的看着驰骋在马上的少年,不自觉的失了笑。 如此一个翩翩少年,穿戴看起来家世显赫,又能出使龙夏,此等身份的人,岂是她可能肖想的。 思及此,嘲笑的看了看自己要走的这条路。 罢了,路尚且不同,何况家世不同。 思绪拉回,祁夜清规轻笑的看着手中的匕首。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居然在东离见到了。 想起前些日子去接温孤仪景的路上,自己一眼便看到了那张和六年前微微相似的脸,又看到了她手里的那把匕首,那把独一无二的匕首,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但是她没有认出他来。 看着她目空一切的眼神,祁夜清规顿时觉得心痛不已,她居然认不出他来了。 难道她便早忘了当日之事? 后来一路上不曾见她说过什么话,有时候自己没事找事、装模作样的过去说上两句,也是她同伙之人回答的,她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也是听了她同伙的话,祁夜清规才知道她叫堂溪微,如今隶属龙夏廷尉府。 廷尉府……没想到六年未见,她混的还不错嘛。 再后来是两天前,原本自己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堂溪微,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后悄悄跟着堂溪微去了承桑墨北的院子,看见了堂溪微着了那承桑墨北的道,便将她藏到了一处隐匿的地方。 昨日自己又去那县令府捞了她,她还是没认出自己来…… 房外,云中鹤南脚步急促的往这边走了过来。 敲响了房门后便推门走了进来。 不知他在祁夜清规耳边说了些什么,祁夜清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当真?消息准确?” 云中鹤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那此人不能留了,心思极重,如此自私重己利而忽视百姓,哪里能做的好这县令,如今居然与细作勾结。” 祁夜清规从房中的案几上找了跟笔,不多会便将内容装入信封里。 “拿给总督,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云中鹤南拿了信封微微点头,还没出门,祁夜清规又道。 “此人在哪都不能够安生,掉了官职后便找人解决掉吧。尽量做的隐蔽一点。” 云中鹤南退下,钟离长辛又急吼吼走了进来。 “世子,王爷被召入宫中了,明日便启程。” 召他爹入宫? 祁夜清规方才端得笔直的肩颈陡然一松,晦暗不明的盯着钟离长辛压低了嗓音问道。 “可有说清楚何事?” “说是……叙叙旧……” 叙叙旧?父亲同那庸君有何好叙?叙他如何削弱了父亲的兵权?还是叙他如何将父亲遣去那离上京最远的封地? 钟离长辛禀报完了事情便退下了。 此刻富丽堂皇的东离王宫内。 纳兰七娘正与温孤仪景亲昵的聊着天。 母女俩倒是好久没有如此亲近了。 不过这次的谈话不再是简单的玩闹打趣。 “啊景啊——你为何入宫四年还不曾有子嗣?可是……可是那太子?” 纳兰七娘终归是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了。 这四年来,纳兰七娘日日盼着温孤仪景有好消息传来,熟料到了如今嫁去龙夏四年,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温孤仪景眼神闪躲,垂下眼眸。 “他不怎么休憩在我房中。” 纳兰七娘顿时来了火。 “我女儿生的如此标致,他龙夏太子这是什么意思?羞辱我东离?” 只有温孤仪景知道,为何那太子不怎么休憩在她房中。 她自小便骄傲,自打小第一次在宴会上见过祁夜清规后便心生爱慕,势必要嫁与祁夜清规,但是后来却因为温孤武西犯下的错,父王让她放弃与祁夜清规的婚约嫁去龙夏。 她心中有恨,她并非心中无家国,只是她实在恨。 她知道从小父王疼爱她,所以她更恨,就是因为父王的疼爱,让她不得不妥协。 那时她多希望父王从未疼爱她一场。 她不喜欢那龙夏太子。 第一面便不喜欢。 新婚当日,她便与那龙夏太子耍了性子,下了他好大面子。 好在太子没有因此事迁怒他人,只不过后面太子便很少入她的太子妃寝宫。 这也正如她愿。 虽然诞下子女之事也被宫中皇后暗中暗示过,那太子也谨遵皇后教诲自那以后经常来了她的寝殿,但她却是如何也怀不上。 皇后找了宫中的妙医圣手来与她瞧瞧。 说是应当是从小习武导致的。 如今便就一直在喝药调理。 她又何曾不想在异国他乡有一个跟着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太医嘱咐我这些日子喝药不能让太子休憩在我房中。” 纳兰七娘紧张的握着温孤仪景的手。 “……这是为何?” 还未等温孤仪景回答她。 那正殿凤榻上的温孤寓知醒了过来。 这几日他混混沌沌,经常醒一时睡一时,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咳咳咳。” 他嗓子低哑的咳着。 纳兰七娘和温孤仪景起身走了过去。 下人们掀开帷蔓。 “七娘……” 温孤寓知开始唤起纳兰七娘来。 纳兰七娘蹲坐在旁,挽着温孤寓知的手。 温孤寓知缓缓开口。 “以我之名,去召祁夜阎回入宫,就说许久未见,想同他叙叙旧。” 温孤仪景心下一惊。 知父莫若女,她自小了解父王。 只一句召祁夜阎回入宫,她便知道父王有何打算。 纳兰七娘按着温孤寓知的话照做了。 温孤寓知又喊来温孤仪景。 “景儿,你上前来,我有话同你说。” 第45章 驾崩 温孤仪心下惴惴不安,她只愿这次是猜错了父王的意思。 看着走近的温孤仪景,温孤寓知又咳嗽一声方才开口。 “你去父王的养心殿,找那傀儡,让他配合你,待祁夜阎回进了养心殿,你们直接将祁夜阎回打晕绑在殿内的密室里。 五日后……若是父王这一口气咽下去了,你就直接对外宣告,是祁夜阎回下毒毒害了我。” 温孤寓知从榻下拿出一瓶毒药。 “五日后,若是我没有咽气,将这毒药放入我的药中……” 不等温孤寓知把话说完,纳兰七娘和温孤仪景齐齐跪下。 “圣上,不可啊……”纳兰七娘原本生硬强撑的噙着泪水,此刻已经泪如雨下。 温孤寓知喘着微弱的气息继续道。 “我已经时日无多,你们不必如此,就是五日后我不曾咽气,也撑不了多久。 今日我将那祁夜阎回召入宫中,五日后将我的身亡嫁祸与他,到时候让阿意登基后以毒弑先皇的罪名去抄了那祁夜一家。 再将二皇子遣去封地。 如此一来我阿意便再无隐患。 我本就是垂暮之身,若是我早死两日能为我儿铺下一条路,我亦无悔。” 温孤寓知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母女俩。 “如若不这么做,我怎得安心让出这江山?” 纳兰七娘早已泣不成声,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此时的温孤仪景不由得恨那龙榻上疼爱自己多年的父王。 她是如何希望这件事情父王不要告诉她,更不要让她来做这个坏人。 但她清楚,这是父王故意安排,让她应承了他的意,彻底放下祁夜清规,与那龙夏太子好好的做一对佳人。 但她也不忍恨他的父王,他如此处心积虑,不过就是为了这江山能顺利交付阿哥手中、让她能彻底与龙夏太子同心,也能叫他安心离去。 五日后,赤霄王爷谨遵圣上口谕,快马入了王宫。 养心殿的傀儡温坐在那黄花梨王宫椅,温着一壶茶,静静的等待鱼儿入缸。 祁夜阎回被太监匆匆引入。 祁夜阎回虽得了当年温孤寓知的令,见到他时不必拘礼。 但今时不同往日,祁夜阎回屈膝跪地,左手按在右手之上,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行了个稽首礼。 那傀儡清了清嗓子威严开口。 “贤弟无需多礼,起身吧,今日唤贤弟过来只是想到我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未见了,好好叙旧一番。” 还没等祁夜阎回起身,后脑勺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祁夜阎回呆呆地看了那宫椅上的傀儡,直直倒了下去。 温孤仪景出现在了身后。 吩咐那傀儡道。 “将人拖下去。” 此刻的纳兰七娘的寝殿内。 纳兰七娘颤颤巍巍的将那毒药放入碗中,而温孤寓知只是一副释怀的模样,不曾有过犹豫,接过碗便喝了下去。 此刻寝殿内只有纳兰七娘和温孤寓知二人。 纳兰七娘瞧见温孤寓知接过的碗,低头跪在榻下,低声抽泣着。 不多时,温孤寓知手中的碗直直落在纳兰七娘的身旁。 不日,祁夜阎回毒害温孤寓知的消息便传遍东离上京。 驿站的二枋四人正悠哉悠哉的在欣赏这最后一日在东离上京的日子。 闲不住的月氏青从茶楼那里打听来了消息。 此刻正神经兮兮的提着几包糕点跑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放下那几包糕点,又驾轻就熟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这才缓缓道来。 “今日上京盛传,那祁夜阎回入宫毒害了温孤寓知,如今温孤寓知驾崩,温孤觥意继位,事态缓急,如今已选好日子不日举行登基大典。” 宫中如今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温孤觥意得知祁夜阎回毒害了温孤寓知,深感疑惑。 火急火燎的步入那纳兰七娘的寝殿内。 温孤仪景也在。 温孤仪景正在捯饬着东西,她明日便要离京了。 “祁夜阎回不可能毒死父王!我知道皇叔的为人,他绝对不可能毒死父王!” 温孤觥意愤愤不平的看着自己的母后和妹妹,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傻,他知道祁夜阎回这么多年,如若想反早就反了,何必苦苦毒害一个垂暮之人? 他也知道父王母后一直忌惮祁夜一家,但是他从小与那祁夜清规交好,他孰能不知祁夜一家从未有过谋反之意。 这些年因为父王的敲打和母后的告诫,他与那祁夜清规越走越远,想来已是后悔。 如今他的母后居然用此伎俩除掉他们祁夜一家,如此小人行径他如何能够当之无愧坐上那王位? 百年之后又如何面对昔日好友? 纳兰七娘起身安抚他。 嘴里只道。 “此乃你父王的主意,他……去意已决,势必要祝你顺利登基,替你铲除所有潜在的威胁势力。” 纳兰七娘知道温孤寓知不把这件事提前告知温孤觥意是为何。 温孤觥意性子刚韧正直,不屑那些小人行径,心胸宽厚,不会轻易忌惮他人。 这也就是为何温孤寓知一直觉得若是温孤仪景身为男子,会比温孤觥意更加出众的缘故。 温孤仪景要比温孤觥意狠的多。 “那你们就可以滥杀无辜吗?祁夜一家拢共多少人?你们便要一同斩杀?就是为了让我坐上那高位?母后和父王是想让我日日不得安睡,整日在那高座上思及那上千因我死去的亡魂吗?” 温孤觥意实是不能理解。 为何不相信他能妥善处理好祁夜一家与王室的关系? 东离如今被凤临虎视眈眈多年,祁夜一家总是当年的开国功臣,这些年为了东离英勇奋战,如此寒了武将的心,他如何配得上当这天下仁君? 父王和母后一向认为自己太过仁慈,可他总觉得父王母后太过狠心。 这东离天下终究是东离所有百姓的,不是他温孤一家的。 温孤觥意看着一言不发的母后,又把矛盾指向了温孤仪景。 失望道。 “我总是认为,妹妹比我聪明比我更有谋略,但是妹妹,你这样做,真的是聪明吗?” 第46章 殒命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温孤觥意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父王母后的谋划,但是他做不到去公之于众,他做不到将母后和妹妹推出去,让温孤成为东离罪人。 许是母后早知道了他只会发一通脾气而不了了之罢了。 继位大典就选在后日。 而今日,就是宫中带兵抄了祁夜一家的日子。 “那祁夜一家不会被抄家吧?”九方月瞠目结舌,这没几日前,祁夜清规刚刚救过他们,如今居然遭如此变故? 柳下辞眼中晦暗不明。 “我觉得祁夜阎回不会毒害温孤寓知,祁夜清规如此有大局之人,父亲也定不会是个蠢的,怎么可能毒害温孤寓知呢?” 月氏青再喝一口茶道。 “那茶楼的人也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是温孤寓知多年来忌惮赤霄王爷的势力和基础,所以想用自己的死来除掉赤霄王爷这个隐患。” 九方月心下担忧。 “那我们明日还能不能护送太子妃回壁西?如今宫中岂不是大乱?不过若是那太子继位,我皇姐可就是皇后了。” 南荣祈不语,手中斟着茶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边还未等宫中派兵抄那祁夜的家。 这边的祁夜清规居然带着兵打入了上京。 驿站被围,任何人不得出入。 街上的人纷纷避开,家门紧闭。 堂溪微从那窗台上看下去。 那祁夜清规居然身穿一身皮甲胄,头戴兜鍪,驾着马往这边来,然后呼啸而过,朝着东离王宫去了。 这是……要真真正正的反了。 听见底下驿站被封锁的动静,五人心下生出一丝畏惧来。 这下……东离上京要乱了…… “这下怎么办,我皇姐不会出事吧?” 刚刚还在骄傲自己的皇姐就要成为皇后的九方月露出哭腔,惴惴不安。 谁也不敢说话,谁也说不好她的皇姐会不会出事。 祁夜清规想来应该是被彻底激怒了。 这么多年不曾反的祁夜一家突然的动作,想来也是暗中有些支持者,否则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又迅速的出兵。 或许温孤寓知不曾料到,祁夜一家早就对温孤寓知的忌惮心生不满。 赤霄王爷早有远见,他知道由他一手带起来的家族总有一日会被王室忌惮,早前的削弱兵权他便已经暗中与朝廷那些支持他的好友有的暗中合作。 温孤寓知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家族受到伤害。 他祁夜阎回也同样如此。 如今怕是祁夜阎回在宫中早就命悬一线,祁夜清规自然也就杀红了眼。 不曾想,不日会来到东离,也不曾想,居然亲眼见到了王室与外戚势力的刀枪相见。 堂溪微看了一眼南荣祈。 他也算是龙夏的外戚势力,怕是能更好的理解祁夜清规吧。 三日后。 温孤觥意未曾继位行登基大典,而是死在了王宫之中。 行登基大典之人,是祁夜阎回,他没有死。 登基大典过后,驿站被解了封锁。 那带头之人便是云中鹤南。 云中鹤南拱手做了个作揖礼。 “各位龙夏的贵客今日方可回龙夏,龙夏太子妃已故,如今东离内事纷乱,圣上自知招待不周,来日必定在龙夏帝主寿辰之时重礼赔罪,还请各位见谅。” 如今东离要处理自己国家的内政之事,他们几个龙夏人确实不必留于此,况且他们要送的太子妃已经亡故,也无需多留。 “太子妃……死了?” 不同于月氏青的惊讶,其他人对于这个结局已是有了意料。 九方月颤颤巍巍的开口,眼中噙着泪水。 “那……我皇姐……九方鹓……呢?” “先太子妃……自刎随先太子去了。” 没有人知道云中鹤南的话是否属实,他们也不知道九方鹓是否是自刎,但是如今他们实实在在的知道,九方鹓没了。 两个两国和亲的公主,都殒了。 听见云中鹤南肯定的答案后,九方月双脚无力瘫软在地,眼中被泪水浸泡,珍珠般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眸中掉落。 云中鹤南见状急忙退下。 九方月哽咽着声音哭泣着。 她从未想过,几天前偷偷趴在那围墙上偷看皇姐,居然就是最后一面。 堂溪微心下不忍,连忙搀扶起九方月,但是如今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她又能说些什么呢,如今九方鹓故去,他们连将尸体要回龙夏的资格都没有,只因如今九方鹓已算是东离人。 五人随着羽林军踏上了回壁西的路途。 这一次,队伍行进顺利,不曾遇到刺客。 如今的东离王宫,在血洗过后焕然一新。 当日,温孤仪景并没有杀了祁夜阎回。 知道祁夜清规带兵冲入王宫那日,温孤仪景终将是含恨自刎,也不曾动祁夜阎回一根汗毛。 如今祁夜阎回成了东离新帝,祁夜清规成为了东离太子。 祁夜阎回血洗了一番朝中敌对派的毒瘤,精挑细选出一人上任东离善堂堂主一职,杜绝商人对龙夏商人哄抬盐价,合理恢复了龙夏商人的权益。 两国贸易恢复友好。 五人安全回了龙夏,禀报了这次任务的全过程。 松青照很欣慰。 虽然仅一个月不见,倒是觉得眼前这五个孩子成长了不少。 “甚好甚好,你们如今默契行事,与第一次任务相比已经进步不少。” 松青照大手一挥,衣袖一甩,心中大悦。 “那便放你们二枋半个月假吧,想回家的就回家,不回家的在枋院待着也行,出去晃悠亦可,这半个月不需要去堂学上课了。” 五人情绪低落,听见休课也不曾像几个月前那般期待和兴奋,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齐齐退下。 就连平日最不屑行礼的九方月也是恭恭敬敬不言不语的模样。 五人出了书房后迎面碰上了来书房的一枋的师兄师姐们。 五人匆匆行礼。 达奚师他们看着走远的二枋五人不由得疑惑。 “怎么一个个的不吵不闹,和几个月刚入海鹤书院大不相同?难道这次任务又没完成好,挨骂了?” 长鱼枝看了一眼那个往日最闹腾的九方月堪堪出口。 “有时候,并非任务没有完成亦或者挨了骂才是这副神情。想来是去一趟东离收获不少。” 钟离蔻看着长鱼枝若有所思的神情打趣道。 “你这是怎得了?原不是一副恨不得这姑娘走的越远越好,最好离开海鹤书院的态度,如今反倒看你一副惋惜的模样。” 第47章 后劲 长鱼枝哼了钟离寇一声,五人转身踏入书房。 长鱼枝心不在焉的回忆起九方月的模样,不知怎的心下一沉。 忽而想起初见九方月时,她居然公然对大人不敬,出口便是居高临下的态度。 是为不尊、无礼。 而又听松青照说,她并未通过武试和文考,由太后塞进来的。 心中更生出几分不喜。 原本身为郡主应当是个知书达礼的,许是想入海鹤书院进来看看罢了。 可不曾想,对方居然行为粗鄙、态度骄横。 随行仆人便有四五个。 接着又出言气走了两位大人。 原本闹剧就此结束,她居又过问自己的行踪。 当日后心下对二枋这个师妹十分不喜。 自从二枋、三枋进来后,海鹤书院原本冷清的样子多了不少鲜活气息。 特别是二枋院里的那些精心照料的奇花异草,很有生活气息。 如同二枋的那群人那般。 后来又渐渐习惯了九方月和二枋那群人每日被大人责罚又活蹦乱跳的样子,如今出了两次任务回来。 人变了。 一枋、三枋都比较安静,这海鹤书院鲜活的就是二枋,那月氏青和九方月还整日与那三枋的道山重和苍清野整日你来我往的掐架…… “这次叫你们来……” 松青照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愣了一下又专心听起松青照的话来。 此刻的二枋,没了往日的吵闹,五人默不作声的坐在枋院中,月氏青的肚子先响了起来。 “今日轮到谁做饭了。” 月氏青看了一眼那小牌子上轮流顺序。 今日轮到九方月去做饭了。 往日她都要想方设法赖掉做饭的日子。 如今倒是看了一眼那小牌子自觉走去了厨房。 月氏青刚刚抿紧的嘴唇突然张了张,想要说什么但是喉咙不知道怎的却发不出声音来。 算了,还是不说了。 厨房里的九方月一边熟练的忙活着一边不停的掉眼泪。 刚刚在书房她就想哭了,听到南荣祈向松青照禀报“太子妃同东离太子妃陨了”的时候她便想掉泪。 皇姐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说自刎就自刎了呢。 每年皇叔寿辰的时候,皇姐都会跟着东离太子回龙夏,那会经常听皇姐说起东离太子的好。 每每提及,皇姐都是一副娇笑模样,好不生动。 但是她怎么能就抛下她在龙夏的家人随着去了呢? 而那温孤一家又何必作死非要动那赤霄王爷呢? 枋院其他的四人里,南荣祈与堂溪微话本不多,月氏青和柳下辞还是忍不住讲起这件事来。 柳下辞磕着桌上的瓜子问道。 “你们说,那九方鹓,当真是自刎的?” 堂溪微摇了摇头。 “不清楚她是不是自刎,但是她若不自刎,这件事反倒更难办了。” 南荣祈接过堂溪微的话。 “九方鹓如今算是东离人,已嫁去东离,若是九方鹓没有自刎,那想必赤霄王爷更难做。 如若九方鹓活着,那赤霄王爷是将如何安置她呢? 作为已经送出去和亲的公主是没有送回国的道理的。 那九方鹓若是留在东离王宫,那赤霄王爷给她何种身份? 是为什么身份留在王宫? 如此一来,不论九方鹓是否自刎,她都必须自刎,赤霄王爷杀了温孤一族我们不好评判,毕竟确实是温孤一族先下了死手。 当然别国之事我们无法多做妄论。 但如果说赤霄王爷杀了九方鹓,如今九方鹓虽说是东离太子妃,但是嫁过去之前她终究是龙夏公主。 如果对外称赤霄王爷杀了九方鹓,他如何向龙夏交代? 不论是赤霄王爷还是温孤寓知,他们都有意与我们龙夏交好,这对我们龙夏是有益的。 但是温孤寓知太过优柔寡断、多疑,自古君王多疑。 且他温孤寓知不该动祁夜一族,祁夜一族一死,凤临必有动作。 这对我们两国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是赤霄王爷不一样,赤霄王爷早年便名声在外,深得百姓喜爱,甚至市井还修有他的庙堂,可见百姓重视程度。 且赤霄王爷真正上过战场,杀敌数万,身上那股气势即是镇的住那群臣的,也压制得住那些反对低价予我们易盐的敌对派。 所以如今祁夜一族当政,反倒对我们龙夏有利。 不论九方鹓是否自刎,从温孤一族动了动手的念头开始,九方鹓的命运就已经有了定数。” 月氏青听罢咬了咬牙,不再多说其他,只道。 “真是复杂,这些日子跟你们这些文邹邹的世家子弟相处下来,搞得我都有点离魂了,好在明日我便回我那溪山去了,我得回去熏陶熏陶。” 月氏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倒也是想念我母亲了,也不知道我这么久没回去她想不想我。” 九方月端着菜从厨房走了进来。 听见月氏青说起“母亲”二字,眼泪又没来由的往下掉。 四人抬头看去,终是不忍。 堂溪微平日不喜别人哭哭啼啼,尤其讨厌九方月动不动就哭。 但是这次她倒也理解。 起身端过九方月手里的盘子。 安抚着九方月坐下来。 九方月如今是如何也忍不住了,放声痛哭起来。 月氏青和柳下辞见状也连忙安慰着。 南荣祈拿出一个小箱子出来。 打开后上面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只见他把箱子推了过去,试图让九方月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是我在东离看到了,瞧着样式倒是特别,就买回来了,你们四人挑一挑吧。” 南荣祈本身是不喜这些小玩意的。 堂溪微也不喜。 “你们三个挑就行。” 那九方月哭到一半看到箱子里的那些小玩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抹了抹泪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不知所措,只是个个都是惴惴不安的看着。 柳下辞面上局促。 “她……不会是又触到她与她那皇姐的什么回忆了吧?” “八成是……她皇姐住在东离,说不定说回龙夏的时候就是给她带了这么些小玩意。” 九方月没多久又回来了。 眼睛还是红红的。 堂溪微百般抚慰道。 “你堂姐或许走的也很安详,毕竟她若是活着见不到在东离爱的人也是白白痛苦的。” 九方月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道理,她也知道皇姐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她早知道了,只是她不愿这么想罢了。 如今哭了几日倒也想明白了。 她的母亲早去,皇姐待她极好,是除了祖母和父王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九方月捧着五个一寸大小的青铜盒子出来。 分别递给了五个人。 第48章 离开 “这是我当日在东离闲逛看见的一家铺子,刚刚看南荣祈的东西我想起来了。” 听这话南荣祈好似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是他买的东西又让九方月悲痛加剧了。 堂溪微第一个打开。 里面是一条玉髓竹节手串,那玉髓一看成色极好,还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透着光亮。 这玉髓竹节手串倒是很符合堂溪微的喜好。 九方月打开自己那个青铜盒子。 里面是一串茶花色的珍珠手串,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是金色的黄金连接相邻的两颗茶花色珠子。 倒是也很符合九方月张扬的个性。 其余三人便都是三把特定的匕首。 看起来和堂溪微原本有的那把样式差不多,但是没有她那把看起来那么精雕细琢。 月氏青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那把匕首。 “成色不错,你都多少银子买的。” 九方月回想了一下,她大概当时不是用银子买的。 她用的是黄金。 因为当时那店铺生意好的很,那掌柜的说什么也得等上两个月。 她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索性就给了他黄金,让他加紧赶制出来。 月氏青听完露出一个微笑出来。 果然,她九方月什么都没有,但是钱有的是。 “欸?这匕首看着好似堂溪微那种款式的。” 柳下辞把弄着手里的匕首,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匕首我们龙夏是没有这种样式的,堂溪微,你说友人所赠,该不会你那友人是东离人?” 堂溪微被柳下辞这突如其来的慧心巧思吓了一跳。 “是东离人。” 她也不想找些借口,索性承认了。 月氏青明眸善睐的看着堂溪微。 “你还认识东离人啊?” 这下其余四人都齐齐看着堂溪微。 似乎是对这一出经历很感兴趣。 堂溪微张了张口,既然大家也都共同经历这么多了,说一下倒也无妨。 索性就说了那时之事。 “郡主,门口有樾王府的马车过来接您。” 枋院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卫,那侍卫是职守海鹤书院大门的侍卫。 九方月怔了一下。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铁了心思不回樾王府,她也是认为父亲应该不会再管她的。 没想到今日父亲居然派人来接她了。 九方月跟着那侍卫走了。 其余的南荣祈也在午食过后回了将军府。 如今院中就剩下月氏青、堂溪微、柳下辞三人。 不过月氏青正在枋院内各种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溪山。 明日便只剩下不想回府的柳下辞和无处可去的堂溪微了。 樾王府。 九方月脸上沉心静气,处之泰然的走入樾王府。 前些日子与父王的争吵还历历在目。 九方月这方进府没几步。 那管事的老婆子绿舒便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作揖礼。 “郡主,老爷唤您过去书房一趟。” 九方月面上突然沉了下来。 她猜父亲还没有放弃为她说亲的想法。 这便是最让她痛苦的事情,她早知道有今日,但是她接受不了今日。 九方月被管事婆子带入书房中。 九方哲就坐在那书房的官帽椅上,手中研墨儒毫。 九方月进来后便寻了一处端坐了下来。 离那木椅靠背一寸之远,只左三分。 保持身体的直立,手指交叉轻轻放在膝盖上。 “父亲寻我?” 以往她对谁都不曾用上这套礼仪,但是如今她入了海鹤书院,她不想父亲对海鹤书院抱有不好的印象。 她要让父亲知道,海鹤书院让她变得更好。 九方哲抬头望了一眼九方月,许是对九方月如今的仪态很满意。 又继续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不错,如今月儿越发端庄有礼了。 我已经为月儿安排好了,过些日子我们便回樾州去。 那樾州府邸差不多已经竣工。 我们如此长久在壁西也会惹人非议。 且回了樾州,爹会给你另外安排婚事。 你不必担心,在樾州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你在壁西的名声如何。 既然月儿想要自由,那便就由爹在樾州为你找人入赘。 不过入赘就不能选那些个门第太高的了。 爹原本还看好那樾州刺史嫡子,但是人家自然是不愿入赘的。 不过也没关系,爹反正也不在意对方家世如何,你便在樾州选个你喜欢的便罢。” 九方哲自顾自的说着,丝毫不看九方月脸上已经露出不悦了。 “我不要去樾州,我也不要嫁人。” 九方月艴然不悦的盯着九方哲。 九方哲经历了上次早就有了准备也有了决心。 他不能看着他唯一的女儿如此离经叛道。 不嫁人她以后如何面对那些个权贵世家? 九方哲喊来几个人。 那几个人看起来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婢女。 总之压制九方月绰绰有余。 看着九方哲下定决心决然的神情,九方月不服。 “爹,你要是非逼我跟着你回樾州我就死给你看!” 九方哲置之不理,知女莫若父,他知道九方月肯定不会真死的。 于是让那几个婢女把九方月押回房间去。 那几个婢女得了老爷的命令马上动手。 但也不敢把九方月得罪太狠。 九方月被几个婢女边拉下去边喊道。 “我不要去樾州!我要回海鹤书院!” 如果给她再一次机会。 她势必不会上刚刚那辆马车。 她念着父亲始终是想念她的方才回来,不想寒了父亲的心,不曾想父亲居然用此手段直接搬去樾州。 她是万万不会妥协的。 九方月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 任何人不得出入。 九方月气馁,她不会武也不怎么聪明。 这四四方方层层叠叠的院子,终究是把她给控制住了。 她不知道,如果他父亲一出口,松青照就是再轴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 她就是再一次逃了出去,松青照也没有收下她的道理。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辞西宋一直反对官家子弟入海鹤书院的原因。 松青照将此事告知了二枋众人。 二枋内如今只有堂溪微、月氏青、柳下辞三人在。 南荣祈回了将军府。 三人听闻此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九方月向来是个恣意行事,不受约束的性格,从未想过她嫁人会是如何。 月氏青年纪尚小,只是单纯觉得九方月嫁给了自己不喜欢之人应当很无聊。 他并不知道世家女子嫁入后院中便不能随意踏出后院。 堂溪微早年也只是富庶的商贾之女,大概只知道一些,但是其中严苛她也不知晓。 这里面知道九方月往后需要经历的是什么便只有柳下辞知道了。 他怎会不知呢,他也是看着姨娘一步步走向毁灭的。 第49章 思虑 柳下辞语重心长的同堂溪微和月氏青大致说了世家女子在后院的处境。 月氏青听完难以置信道。 “就是连府中外院都不得随意进出? 除受邀宴会不得出院门?” 月氏青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九方月这种,还不如上吊算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 “她……九方月她不会真的想不开吧?” 堂溪微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些世家后院的规矩。 倒是当真难以忍受。 三人开始默不作声但又各怀心思。 九方月跟他们一起待了如今也有好些日子了,怎么着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了。 九方月如若真的去了樾州,嫁了人,相夫教子…… 三个人在沉倏片刻忽而异口同声道。 “我们不如去劫了那九方月如何?” 既然三人都如此想,那便事不宜迟。 三个人乔装了一番悄声跃上屋檐。 不过他们的方向并不是去樾王府。 此刻的南荣祈在将军府与父亲一番对峙。 “我已经与那松青照说了,你不必再去海鹤书院了。 那海鹤书院无权无势,挂名廷尉罢了。 前些日子居然让你们与那羽林军陪同太子妃去了东离。 简直是胡闹! 这是不把你们的性命当回事啊! 那边境交界地多贼寇,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他松青照和辞西宋也不知道赔不赔得起!” 南荣祈肩颈耸直,手背在身后,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名将气质散发开来。 铿锵有力的字句一字一句抛开来。 “父亲无权替我做主。 我已行了拜师礼,入了海鹤书院,我便是海鹤书院的学生。 父亲如此用权施压,可是要儿子落得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南荣堇站在前头,听这话,怒不可遏的回过头来。 “你——” 南荣祈打断他的愤怒。 “父亲可知,儿子这些日子在海鹤书院收获颇丰,比以往在私塾读书时收获更甚。 父亲可知,我去那屿州、东离习得了什么?” 南荣祈了解他的父亲。 他知道父亲只是关心他的性命,他还知道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人。 他知道父亲打算在朝廷给他寻个闲散文职是为何。 他如今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但是他也有自己心中要坚持的东西。 南荣祈继续反问。 “父亲一直不愿我去那边境,不愿我成为和父亲一样威风凛凛的将军,我以前一直认为父亲不过是因为疼惜我,不愿我与父亲这般,不知哪一日便会丢了性命。” “这也许只是其中一个缘由。 如今我大抵是知道了父亲的心中的成算。” “姑姑如今成为了圣上之妻,一国之母,贵为后宫之主。 父亲如今手持重兵,镇守边境。 父亲打算让我入朝为职,是想放弃兵权,自行削弱我南荣一家后代的势力吧? 就算当今圣上不顾忌我们,后面的一代又一代,说不好哪个帝王便就出了这般心思。 所以父亲这些年主动交出一些兵权,不过好在圣上英明,拒了父亲的想法。 想来当今圣上便是个英明的。 除此之外,父亲又担心我的性命,便不愿我入海鹤书院。 但是父亲,您这些年征战沙场,南征北战。 孩儿可曾问父亲当时可生有不愿之心? 父亲经历那刀光剑影、马革裹尸、血染沙场之时可曾又有生出退缩之心? 父亲爱我,所以不愿我同父亲那般。 但我深知父亲大义,父亲自愿为国为民出战,征战沙场。 父亲不愿看百姓流离失所,让国家再历辱国殃民之史,父亲一心为国为民。 孩儿也是如此。 既然孩儿插手用兵一事会惹得圣上猜忌。 那如今我入海鹤书院既是成全自己也是成全父亲。 我能理解父亲为国之心,也希望父亲理解我为民之心。” 南荣祈一番肺腑之言落下,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上,行了个大礼。 南荣堇轻启嘴唇却又倏然哽咽。 他伸手扶起南荣祈,眸中带泪。 他的儿子是那么的像他,像他年轻时候那般热血。 他如今是恨自己自小便教他爱国之道,教他碧血丹心、国尔忘家。 如今他是越发的超过他当年了。 确实,如此心境之人又怎能甘于那朝廷一文官。 南荣堇艰难的点了点头。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 他如今这么大了,自己还能打断他的腿硬塞着去那朝廷不成。 南荣祈看南荣堇松口,心下大喜。 紧接着又忧虑道。 “这些日子,我在屿州一行,见到了那月西兄妹惨状,又在东离见证了那温孤一家忌惮赤霄王爷而做出的手段。 父王应当早些谋略才是。 那叔父一家总是让父亲多在圣上面前提携他那一房子数不过来的儿子,父亲且不能心软。 否则,我们就要步入那已陨的五大世家后尘了。” 开国六大功臣如今就剩下南荣一家,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并非不懂。 南荣堇看着渐渐明白他苦心的儿子,不甚欣慰。 后继有人。 他还怕南荣祈日后展露锋芒,不顾及这些俗事,如今看来倒是能放心许多。 前有五大世家之例在前,如今东离的祁夜一家之事他也有所耳闻。 他们南荣一家若是还如此辉煌必惹得垂涎。 南荣堇喟然叹息。 “父亲会有所打算的。 明日本应休沐,但是圣上托话过来,唤我明日入宫一趟,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便回了海鹤书院吧,不然那些叔伯、兄弟便要过来烦你了。” “将军,外面有人要见世子,共三人,称是世子好友。” 南荣祈了然,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能这么晚过来寻他的,定当不是他那些要遵守世家礼仪的世家好友。 “是你在海鹤书院的朋友吧。”南荣堇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如此随性自由,应当是很有趣的朋友吧。” 南荣堇有些羡慕,如此自由的朋友,他只在年少军营时有过。 这样不分时日前来的朋友,是官场所不曾有的。 想来也是并没有什么心机的一些朋友,南荣堇笑道。 “爹还没好好问过你在海鹤书院日子如何呢,等爹忙完这段日子,必得听你讲讲在那海鹤书院的趣事。” 南荣祈起身,礼别了南荣堇。 往门口走去。 第50章 解救 门口三人双双百无聊赖的抱胸赏月。 南荣祈远远瞧见不免失笑。 “说吧,找我什么事。” 见不得南荣祈敬贤礼士的温吞样,月氏青直接一把拉过他就跑。 “快走,急事。” 三人将南荣祈带到了一处角落。 方才才缓缓道来。 待南荣祈听完了事情缘由,堂溪微将计划和盘托出。 “樾王府戒备森严,我们三个人肯定做不到进去把人掳走,里面什么排兵布阵我们都不知道。 所以这件事得有你。 你的身份,加上跟九方月有点关系,肯定能带我们入府的。” 三人说完了此行的目的,都焦急的等待着南荣祈的反应。 南荣祈听罢不曾犹豫,只声应下。 如今算来九方月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朋友,怎能见她嫁给那不爱之人又困于后院。 如若她愿意那便好说。 若是不愿,那么这刀山火海也有必要去走那一遭的。 四人决定行动。 堂溪微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小厮服给柳下辞和月氏青换上。 三人扮成小厮随行。 马车行至樾王府邸。 南荣祈称,奉松青照的命令过来给九方月送来她在二枋落下的东西。 按照礼仪,樾王定会挽留其进来喝盏茶。 “那便谢过王爷了。” 瞧见南荣祈居然应了下来,作势就要进来。 樾王恍惚了一下。 想来一路赶来也确实渴了。 樾王于是将人邀去大厅就坐。 “王爷可否让我亲自见一见郡主,同窗几个月,我也好正式与之拜别。” 这话倒是说的不出错。 樾王不好拒绝,便就应了下来。 “绿舒,去传郡主。” 说罢引着南荣祈去了大堂。 后面的堂溪微紧盯着那嬷嬷走去的方向。 南荣祈随着九方哲进了大堂,作为小厮只能在门外候着。 没一会,堂溪微便装作肚子疼的模样央求那樾王府的小厮。 “许是刚刚吃坏肚子,小兄弟可否带我去那茅厕一趟,等会我家主子出来我这副样子我可就惨了。” 堂溪微带着哀求的模样看着那小厮。 那小厮同为下人倒也是理解,带着她便往那边去了。 那茅厕正好就是跟刚刚那个嬷嬷过去的方向一样。 待到了那茅厕,小厮担忧道。 “你可得快点,我在这边等你。” 堂溪微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那小厮转身过去,堂溪微迅速走了出来。 拿出来月氏青给她的药。 轻轻往那小厮身旁一带,那小厮便昏了过去。 堂溪微小心翼翼的扶住了他,将他拖了进去。 堂溪微稳了稳头上的帽子,环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一跃而上。 紧紧盯住那嬷嬷不紧不慢的步伐,堂溪微悄声在屋檐上飞檐走壁。 一路跟到了九方月院中,见到九方月的人时,堂溪微快速回身往茅厕方向去。 堂溪微一跃而下,扶起那小厮,将解药给他服下,装腔作势回了茅厕又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那小厮正在打哈欠,许是疑惑自己怎么打瞌睡了。 堂溪微狗腿的跑了过去,对他说了声谢谢,两个人一路走了回去。 九方月到了大堂门口便瞧见柳下辞和月氏青、堂溪微三人。 差点没叫出来。 原本她还疑惑,这南荣祈干吗突然给她送东西过来? 若是松青照派人送她的东西过来怎么着也不会叫南荣祈的。 现在在门口看到这三人,她倒是瞬间懂了。 跟了大家这么久,她只一瞬间就知道大家是来干吗的,倏而喜上眉梢。 不过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被困的? 九方哲看见九方月过来便立马起身走过去,轻声嘱咐她别乱说话,便出去了。 南荣祈干咳两声,意思是让她先别那么激动。 她有点挂脸了。 九方月于是收了表情淡漠的走了过去,毕竟这大堂还有几个婢女在。 九方月还摸不透大家的计划是什么,不过既然她不知道计划那就跟着节奏走就行了。 南荣祈从容自若的将东西交给她,又不咸不淡的扯了两句闲话起身便走。 九方月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拿走。 被绿舒嬷嬷看着入了房中,九方月方才打开那包裹来。 此刻府外的南荣祈已经换了一身行头,四人齐齐出现在樾王府的围墙边。 堂溪微指着上面道。 “就是这个方向,直着过去,绕过几个下人厢房就到了。” 四人齐齐一跃而上,蒙上了脸。 腰身向前下弯,最左边的堂溪微和最右边的南荣祈最先往前面厢房绕去,那厢房附近有侍卫巡逻。 柳下辞和月氏青看准那侍卫拐弯方才紧跟其后。 四人就这么默契一路到了九方月的院外。 四人躲在院外一棵树上。 因为九方哲怕九方月跑了,那附近满是侍卫,九方月院子外围有十个侍卫之多,不过排布较为分散。 看起来很警惕,。 九方月院内还有七八个侍卫,全部都守在那房门外,排布集中在一处。 四人身居高处,对九方月房外的情况尽收眼底。 接下来就看九方月的了。 九方月突然打开了房门,吓得门口七八个侍卫紧紧盯着九方月。 九方月不耐烦道。 “本郡主就出来闲逛一下透透气怎么了?看什么看啊?本郡主是你们能看的吗?” 九方月一脚踹了一下前头那个侍卫。 其余侍卫作势全部低下头去,不敢有半分造次。 九方月满意的冷哼一声,得意的在院子来回晃荡。 那些侍卫不敢抬头,但是耳朵可都全部竖起来了,生怕这位郡主突然跑出去。 但是这位郡主好像真是出来溜达一样,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就只是简单的在院内来回晃悠着。 八个侍卫放松了警惕。 九方月也回了房间。 没多久,门外八个侍卫齐齐倒下。 听见了声响,九方月得意洋洋的打开房门看着地上的八个侍卫。 树上的四人也开始动手。 同一时间。 堂溪微、柳下辞、南荣祈、月氏青分别从北墙、东墙、西墙、南门落下。 四人同时亮出几根小巧的银针,那些侍卫还未叫出声时便已经倒地。 这种暗器上面带有麻醉液体,对人无害,只是简单的睡过去一个时辰。 不多时,院外四周十个侍卫倒成一片。 这外院侍卫排布发散,不似内院八个侍卫集中。 这种方法自然不能对内院八个侍卫用,因此里面的八个侍卫就只能靠九方月近身用药迷倒了。 而那个给九方月的包裹里面,就有迷药。 四人轻推开南边的门进去。 九方月就在里面。 五人有惊无险的用相同路径从樾王府出来。 外面一条巷子里已经有一辆马车在候着了。 第51章 既然如此 “多亏了小爷我,不然哪里给你们搞来这么多药粉和暗器。” 月氏青志得意满的在外头驾着马车。 里面的九方月感激涕零。 “你们怎么知道我被我爹禁闭在府中的?” 柳下辞掀开小窗边一角注视着周围。 “大人说的。” “大人说的?难道是大人让你们去救我的?” 九方月眸中露出欣喜。 “我们也不清楚,应该是吧。” 还没等马车内四人好好叙上一番。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堂溪微迅速的撩开马车上的帷幔。 只见月氏青早已经恭恭敬敬的下了马车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行礼。 堂溪微只一眼看清楚是谁后便恭恭敬敬的下了马车。 “是大人和长鱼师兄 ” 九方月等人闻言立马从马车上摩肩接踵的走了下去。 松青照和长鱼枝都坐在马上,二人皆背着月光,看不清二人的神色,只大约感受到二人凝视的目光。 长鱼枝率先开了口,口气带着质问。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五人低头面面相觑。 他们此前认为松青照将此事说予他们。 大概是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但是此刻很明显,他们会错意了。 “我……我们……” 长鱼枝这次严肃与以往不同,这次好像浑身都充满了戾气,惹得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月氏青都有些结巴了。 松青照的马往前挪了两步,眼底的威严尽数发出。 “你们是想把人带去海鹤书院吗? 你们要整个海鹤书院都给她一个人陪葬吗? 私自掳人,还是郡主,你们可知是什么罪? 你们是我的学生,你们是要我背上指使你们掳走郡主的罪名吗?” 松青照的接连发问让周围气压急剧降低。 五人都不敢说话。 松青照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年轻,有些事情看不懂,太过意气用事,太过重情义。 好也不好。 “你们可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同我把人要了回去,她的父亲是亲王,如果他不愿意让他的女儿入海鹤书院,我们海鹤书院便不能留她。” “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告诉你们九方月的走的原因不过是想告诉你们,人各有命,也是让你们知道她走的真正原因,不愿你们蒙在鼓里,仅此而已。” “告诉你们不是让你们自作聪明,去樾王把人直接给我带回来!” 松青照越说越生气,如若不是长鱼枝过去告诉他二枋院中无人,他还不知道这群人居然有这种想法。 且不说那樾王府险峻去不得,就说他们是以何身份去掳走那九方月? 海鹤书院不止二枋五人,海鹤书院还有一枋三枋,走了一个九方月不过就是走了一个九方月。 如若强行多了一个九方月那就会少了一个海鹤书院。 “让九方月回来,只有她与她父亲沟通好方可回来。 这不是海鹤书院与她的事情,这是她与她父亲的事情。 你们插手了,就要变成海鹤书院与她父亲的事情了。” 松青照叹了一口气凝视着九方月不知所措的模样。 “如若你自己改变不了这件事,是没有人能替你改变的。 你才是这件事的根本,他们帮你只是一时,帮不了一世。 有些事情,只有你可以。不过就是看你的决心大不大。” 松青照该说的都说了。 如果他们不把人送回去,他也就只有割舍整个二枋了。 一枋三枋都是孤露,往后还有更多,他不能也不会拿整个海鹤书院去陪葬。 九方月最先有了反应,松青照这番话饶是正常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想的太浅了。 “送我回去吧。”九方月扯出一个笑容来,望着众人忧虑的神情安慰道“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你们有空就去樾州找我呗,樾州也不算远,至少比屿州近多了。” 说起屿州,五人不知怎的瞧着今日景象鼻头一酸。 屿州之行好似近在昨日,今日他们却要突然分别了。 九方月眼神躲闪,不愿让其余人看见自己眸中带泪的模样。 正要急急走上马车,马车后突然有疾马声向这边涌了过来。 堂溪微擦去眼泪向后边看去。 不好,九方哲赶过来了。 堂溪微下意识的让柳下辞和南荣祈赶紧上马车。 这件事牵连她和月氏青不要紧,但是他们两个不一样,他们两个的家族都是世家。 柳下辞和南荣祈没动。 以九方哲的能力,他自然知道掳走九方月的是二枋,也知道二枋都有谁。 若是樾王想报复,他们照样逃不掉的。 九方哲的马停了下来。 脸色晦暗的看着眼前这群不知死活的黄毛小子,最后眼神停留在还未上马车的九方月身上。 松青照和长鱼枝一同下了马,长鱼枝站在原地。 松青照踱步上前来,站在几人面前朝九方哲行礼。 “此事乃我松青照教学无方,让学生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王爷把人带回去尚可,这些学生我自有惩罚,来日鄙人登门谢罪。” 松青照语气尽是引咎。 九方月不忍看大人为了他们如此放低姿态。 自愿上前。 “爹,我跟你回去,这件事跟他们都没关系,我逼他们这么做的,我说如果他们不救我我就让你去抄了他们的家,他们也是受我胁迫。” 九方哲看着九方月一副赴死的大义模样冷哼一声,叫了绿舒过来把人带走。 九方月被拉走,接着转头看了一眼松青照和其他人。 九方哲见此又是冷哼一声。 松青照依旧是行着礼的动作,头不曾抬起。 九方哲也不曾让他起来。 九方月回过头来看着松青照和众人的模样,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爹!我都说了和他们都没关系了! 是我自己非要走的,我就不要嫁人,不要回什么樾州,以前爹总说我每天就是闯祸,无所事事,惹是生非。 如今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父亲又要剥夺这个东西。 女儿就是不愿嫁人,不愿同母亲那般郁郁而终!” 说及此,九方哲身躯一震。 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九方月。 他从来不知道九方月不愿嫁人的原因竟是因为她母亲。 他一直觉得大抵是九方月胡闹,怕嫁人后便不能胡闹。 九方月看九方哲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下了狠心。 如今她跟着父亲回去不过就是回那人生地不熟的樾州。 再按照父亲的意思与她选夫婿。 任由别人摆布她的人生。 她便再也见不到海鹤书院,再也不能自由。 倒不如…… 不如今日便同皇姐一同去了罢了。 九方月是第一次对自己这么狠,思及母亲的结局她好似不那么惧怕死亡了。 谁都没有料想到一向怕死的九方月心中在想些什么,直到九方月随手抽出旁边侍卫的刀就往脖子抹去。 九方哲惊慌阻拦却来不及。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九方月已然血溅当场。 九方月笑着倒了下去。 不论是上了天堂亦或者地狱,只要不需要她嫁人便是好的。 那剑沾着血,无力的从九方月手中脱落。 九方哲手中哆嗦着下了马奔去,堂溪微四人惊慌跑去。 九方月倒地。 伴随着的是那“哐当”一声剑落地的声音。 第52章 漪族派 “月儿!” “九方月!”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振聋发聩。 月氏青推开最先抱住九方月的九方哲吼道。 “走开,你这样晃会把人晃死的!” 九方哲眉心紧皱,眼底的惊慌显而易见,他一把抓来一个侍卫提高嗓音吼道。 “还不快去把府上的太医找来?” 九方哲看着月氏青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就往九方月的脖子上的伤口洒去。 九方哲一把推开他,脸上难掩的怒意恣意散开来。 “你要干什么?” 南荣祈出手阻止九方哲的举动。 “王爷,他乃漪族派冬支传人。” 九方哲眼底闪过一丝不言而喻的神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方才推过去的手也不免得往回收了收。 他到底是还未认真查过这海鹤书院究竟都是些什么人,没想到除了他熟知的南荣祈,居然还有漪族派的人。 看来这海鹤书院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月氏青洒下药粉后,又掏出另外一个瓷瓶往九方月嘴里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的药丸。 九方月脖子溢出的血居然神奇般止住了。 不多时,那太医就被侍卫快马送了过来。 见到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谨慎的给九方月包扎伤口便退下。 九方月已无大碍,她从打算自刎到现在,就感受到血流的瞬间和血被止住的瞬间。 九方哲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怀中的九方月。 九方月此刻仔细看,方才发觉父亲居然也长出了些许白发来。 想着皇伯伯比他年纪大还没有白头发呢,想来应该是为自己操心的吧,想着想着便不着痕迹的笑出来声来。 九方哲双眉紧拧,一副怒意未消的模样。 “你还有脸笑?如此拿性命不当回事?去了几个月海鹤书院翅膀倒是硬了?” 九方月眼角带泪,细散的碎发垂在她清秀的眉骨间,眉骨下那双眸子显得清澈又明朗。 此刻,离她一米之隔的长鱼枝不由得心中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心下像是有一股暖流散开来。 “父亲,我当真不愿同去樾州。 我不愿一丈红袍、一顶红轿、一身红衣将我困入高门大院,此后便终日等待一丈白袍、一口白棺、一袭白衣将我送出,二胡一拉,唢呐一吹了却一生。” 九方月神情悲悯,带着点哀求意味的看着九方哲。 九方哲在心中哀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 九方哲又看向在旁的堂溪微等人。 有这么一群朋友,不畏惧入他王爷府是否会死于侍卫刀下,也不惧他来日问责,想来今后在海鹤书院应当也能过的不错。 他又怎么会不疼惜这个女儿呢。 他唯一的女儿。 “罢了。 你若是想留在海鹤书院便就留在海鹤书院吧。 父亲过些日子就前往樾州了。 你在壁西行事切记低调些。 闯了祸就入宫找你皇伯伯和祖母,别让自己受了委屈就好。” 九方哲好似眼底进了沙子般,眼皮不停的眨着。 手里撒开了九方月起身上了马。 头也不回的走了,再没回过一次头。 九方月看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 轻轻的摸着脖子艰难的起身。 堂溪微想去扶却被南荣祈拦住了。 九方月起身跪地。 左手按在右手上,掌心向内,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一声又一声…… 响彻此时午夜的小巷。 前头是远去的父亲,身后是同窗的伙伴。 次日,五人启程前往溪山。 堂溪微、南荣祈、柳下辞、九方月四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枋院内等着磨磨蹭蹭还没出来的月氏青。 柳下辞万般不舍的看着院内花团锦簇、眼花缭乱的花花草草。 “我这要是走了大半个月,我这些宝贝花草可怎么办啊。” 九方月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纱又摸了摸头上的白纱,瞧着柳下辞的模样,眼梢微微翘起,口气中带着犀利。 “昨天是不是你哭着喊着说要跟着去溪山的,如今又在这抱着花草哭天抹泪的,我倒是没见过像你这么矫揉造作的男人。” 柳下辞不悦的低声呢喃道。 “还不是你们几个非要去吗,那我一个人在这多无聊啊!” 柳下辞欲哭无泪,昨日那件事之后,九方月就提议要跟着月氏青去溪山玩上几天。 堂溪微和南荣祈也都是如此想,如此一来,总不能他一个人呆在这枋院内独守空房吧? 柳下辞正暗暗不爽着,月氏青已经穿戴整齐走近枋院了。 四双眼睛齐齐飘了过去。 月氏青居然穿的如此正式。 身穿一件珍珠锦帛,外面披着一件烟墨薄纱,头发由一只鎏金发镯高高束起,看起来很是稳重。 这穿衣风格倒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看起来少了一些平日稚气嫩生的怠懒模样,多了几分鲜衣怒马的少年气。 堂溪微由衷的赞叹着:“看起来很稳重,多了些成熟的少年气。” 月氏青许是没被堂溪微夸过,此刻晕生双颊。 南荣祈不解。 “你们漪族派有着装要求?” 月氏青点了点头。 “总掌下的令,全族上下只能着珍珠、玛瑙、烟墨、京元、青骊等颜色的服饰,不得挑选太过亮眼出挑的颜色。” 柳下辞柳眉倒竖的打量着月氏青这一身行头。 “还有这种规矩?” 九方月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事踩雷的行头大惊。 “那我这……” 月氏青挥了挥手:“无碍,这规矩只对漪族派上下,我已经去信同总掌禀报了,你们是客,无需牵制。” 南荣祈瞧着月氏青突然一副成熟的模样有些不习惯。 五人即刻出发,月氏青说最快三日能到。 他们都会骑马,除了九方月,其余人身体素质还行,不必用上速度极慢的轿子。 若是用轿,需得五日之多方才能到。 且溪山地势高,轿马便是上不去的。 漪族派,位于照州云黎城与云极城交界的溪山上。 早年月氏一族的先祖遇乱逃迁溪山,发觉这里的空气与其他山脉不同。 此山不为寻常人所能容,误入此地者多出现气脉紊乱、呼吸不畅,长久于此地甚至会出现死亡。 但月氏一族却体内无异,于是在溪山安寨下来。 月氏一族很早开始便精通医术和毒术,也是因为独有的医本和毒药秘方才不得已逃至溪山。 月氏一族由此在溪山建立了漪族一派。 第53章 醉酒少女 漪族派的统领者称之为总掌,余下管理着春夏秋冬四支的掌门。 春秋二支擅长习武、弄刀舞剑;夏支擅长暗器制造、冬支擅长医术毒术。 漪族宫自这任总掌开始便有了三条铁律。 一是漪族派只允许一夫一妻制,女子不可嫁人,只得由男子入赘; 二是每一支的掌门不得超过三个孩子; 三是不可嫁娶别派子弟、不可与朝廷有私自售卖交易,不可嫁娶朝廷子弟,只可嫁娶无身份背景的普通百姓。 这三条铁律都让其余四人很不解。 柳下辞感觉有些稀奇。 “一夫一妻制?为何?倒是从未听说过。” “因为早年间,族内各派斗得厉害,都是为了成为一支之掌,当时各掌门都妻妾成群,儿女众多,于是演变成明争暗斗,自相残杀,当年的总掌那一代厮杀的最是厉害,那场内乱结束后死了不少人,总掌上任后便定下了这条铁律。” 第二条铁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第三条是因为漪族派常年与朝廷合作。 早年朝廷打听到漪族派的医术毒术了不得,暗器武器也较为奇特,便想让漪族派为朝廷做事。 漪族派不愿,于是有了长时间与朝廷合作一事。 早年间有掌门私自与朝廷私交,导致漪族派售卖给朝廷的价格一低再低,于是就有了第三条铁律。 三日后,五人抵达溪山。 这是堂溪微第一次直面溪山,此刻骑着马位于山下,只觉自己轻如鸿毛。 月氏青给了他们四人一颗青矾色的小药丸。 “服下,入了溪山便不会出现头昏目眩,脉搏紊乱的情况。” 入了溪山深处,经过几处深林处,终于见到了那高耸入云、别有洞天的漪族宫。 漪族宫外表全是由统一茶青色墙体围筑而成。 那些砖瓦而似乎还闪着些不寻常的光亮,很是夺目。 漪族宫整体的建筑栉比鳞次,分为五个部分。 玛瑙色的大门走进去,西边便就是秋支院,东边是冬支院。 这条路再往前走,秋支院的北边就是春支院,冬支院的北边是夏支院。 而春秋二院的北边,是一个更大的院子,好比一个更加雕阑玉砌的宫殿。 这便是总掌的院子,唤总院。 从空中俯瞰而下,宫殿墙边全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带刀守卫,这些守卫的前方就是守卫的厢房,这些守卫十二个时辰轮值守班,厢房到守职位置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 而总院以及春夏秋天五个院子周围也都分别有守卫守职,除此之外,每个院有着严苛的婢女和侍卫名额。 当然了,这些事宜全部都是由总掌操持,其余四院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便可。 这些侍卫全部都是由总掌亲自挑选,总院内有专门培训侍卫和婢女的地方,各院的侍卫婢女都是由总院培训好送出的。 那门口的侍卫见到月氏青,恭恭敬敬的将左手握住右手,双手举过头顶,身体微微向前倾,慢慢将头低下。 之后比了个手势让守门的侍卫开门。 那道笨重而华丽的大门缓缓打开。 全程没有一个人讲话。 九方月瞠目结舌的看着这漪族派气派的建筑和守卫,忍不住压低了嗓音询问道。 “你们漪族派怎么宫规这么严?都不允许说话的?他们也不称呼你?” 月氏青嘴角含笑,用正常的音量回答道。 “这些侍卫全部都是哑聩,听得见但是不会说话,除此之外,这里的婢女都是暗聋哑聩,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只看得懂手势。” 柳下辞瞠目结舌望着周围的侍卫以及正有序走出来的婢女,居然全部是暗聋哑聩? “那我们要是有事跟那些婢女说怎么办?” “无妨,到时候你们有事跟那些侍卫说就行,他们听得见,你们跟他说,他们会将手势穿搭给婢女。” “我们家很随和的,讲话不像你们文邹邹的。” 九方月知道反正这些婢女也听不见他们讲话,索性大声放肆起来。 “随性?你们这叫随性?” 不过也确实,人家婢女都听不见,他们自然说什么话都是随意的。 月氏青带着他们从大门进去后便直行一段距离,将马交给马厩的侍卫后五人继续往北行去。 行一段路便到了一片小林子。 林子里空气好似更冷了,众人忍不住掖了掖那单薄的外袍。 “谁?” 几人本就觉着冷,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更冷了。 他们顺着声音回过头去,那喊他们的人就坐在左边那张看起来很凉的石椅上。 少女身穿珍珠锦帛,里面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一层薄薄的玛瑙薄纱,看起来穿的很是单薄,头上戴着星星落落、有序错开在两侧的珍珠簪花和流苏。 头发披散于身后,两侧有闲散碎发被风轻轻吹气,耳下是分别两绺由星落状玛瑙别着的七星结,七星结下由较长的发丝在前面编成发髻。 少女眼神涣散而明亮,恍如那神明少女般半躺在石椅上,背靠着石椅,拿着一个小酒罐的手还指着众人道:“你们是谁?我——我怎么没见过——” 少女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 月氏青一下子便看清那人。 此人正是秋支掌门的女儿月氏吉,在漪族三代里面排行老二。 “二姐?你怎么在这坐着?你身边婢女哪去了?侍卫也没一个?天这么冷,你又在这一个人喝酒。” 月氏青拿走了月氏吉的酒罐,月氏吉跌跌撞撞的去抢,月氏青哪有还给她的道理。 喝醉了的月氏吉迷迷糊糊,自然拿不到那酒罐,于是又跌跌撞撞的看着其他四人。 “这几个人?是谁?没见过?” 月氏吉打量着四人,最后目光锁定住了南荣祈。 原本置身事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南荣祈眉眼一震。 在众人注视下,月氏吉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踉跄着脚步直接冲进南荣祈怀中,直接抱住了南荣祈。 南荣祈瞪大了眼睛,双手展开,不敢动弹。 求助的看着众人。 不止是九方月和柳下辞,就是一向挂着张不咸不淡的脸的堂溪微此刻也剑眉横挑的看着他。 第54章 来路不明 月氏青赶紧过来拉走月氏吉。 这会月氏吉身边的婢女面色焦急的赶来,朝月氏青打了个手势便带走了月氏吉。 柳下辞看着人走了,捂着嘴打趣道。 “你小子——艳福不浅。” 南荣祈剜了他一眼。 五人继续行进,不一会往东拐去,便到了冬院门口。 冬院门口冷冷清清,除了几个侍卫齐齐向这边无声的行礼,没有多余的活物能瞧见。 但是进了冬院门内,里面却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好似有几个婢女一直在端着菜肴往一张圆桌上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少年正在吹箫。 此人正是漪族派第三代排行第三的三少主。 也是月氏青的亲哥哥。 看起来倒是与月氏青有七八分像。 “哥!”月氏青大老远就扯这个嗓门喊那吹箫的少年。 少年抬眸望过来,眸中逐渐展露出惊喜的神情来。 “弟弟,你终于回来了!” 少年放下洞箫跑了出来,拥抱了一下月氏青。 月氏青眼尾弧度上扬,眉眼带笑,话语中露出撒娇的语气。 “这么多个月没见,是不是想死我了。” 两兄弟其乐融融,确实看起来很随意。 月氏梧看了他身后的四人热情的招呼道。 “这就是你在海鹤书院的同窗吧?快给哥介绍一下吧?” 月氏青一个个介绍过去,最后道:“这是我哥哥月氏梧,你们喊他三少主就行。” 二枋四人恭恭敬敬的朝月氏梧行礼,月氏梧又回了礼,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父亲母亲呢?” 月氏青回来院中许久也不曾见到月氏诀和司空璃。 月氏梧拍了拍月氏青的肩膀道。 “父亲母亲在总掌院里呢,忙着明日宴会一事。 你招呼这些朋友在客院内住下吧,收拾好了便过来晚膳。” 月氏青带着四人到了东边的一个小院子,这一排都是刚收拾出来的空房间,一共四间。 与月氏青的院子相邻。 漪族宫很少有客人,这四间客院都是这几日才收拾出来的。 南荣祈一向注重礼仪。 “我们就这么住下?不需要拜访你们总掌吗?” 月氏青摇摇头。 “总掌不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一年里面,我只有在年宴和比武大会能见到总掌。 不过被你们赶上了,年宴就在明日,年宴是庆贺漪族派成立之日,每年的明日便是年宴。 年宴在总院举行,春夏秋冬四院所有人都要过去。 除此之外,比武大会就在四日后,到时候你们也能见到总掌。” “这么讲究?一年就见两次?” 连着三日赶路,九方月有些困了。 “我等一下能不能不过去吃饭了,我真的好累,骑了这么多天马,当年父亲逼我练马我都没这么刻苦。” 月氏青豪爽的摊了摊手。 “可以啊,我们冬院不计较这些的。等一下我叫人将吃食给你送过来就行了。” 堂溪微见此也不想去那晚膳了。 赶路疲惫是一,二是她不喜欢这种热闹场面。 南荣祈和柳下辞跟着月氏青去了晚膳。 出门在外,世家礼仪不能丢。 此刻冬院西边的秋院内。 月氏吉的房间里,婢女喂给了月氏吉一碗醒酒汤,月氏吉慢慢恢复意识。 婢女退下,月氏吉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许是想到刚刚的尴尬场景,月氏吉懊恼的拍了拍床榻边的木头。 要命了!刚刚自己居然抱了一个男人! 月氏吉回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的脸,有几分像他。 许是将那个男人认成了他罢了。 月氏吉再次懊恼,出门对着婢女比了几个手势。 “刚刚那几个人是谁?” “是冬院八少主的朋友,说是照州壁西海鹤书院来的。” 次日一早,堂溪微睡的天昏地暗后缓缓醒来,与九方月、柳下辞、月氏青一同见过了月氏诀和司空璃。 月氏诀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是并不拘礼,司空璃如面相那般温婉。 夫妻二人一直在询问月氏青在海鹤书院过的如何,一家子其乐融融。 到了定昏之时,有两个没见过的侍卫过来请众人前去总院。 两个侍卫转身低下头,并列而行。 月氏诀和司空璃夫妇携手在前,月氏青和月氏梧同站身后,堂溪微等人也都自觉站列好。 无一人出声。 那侍卫带着众人走向总院,将要往右拐时,正遇前面秋院的人也一同往这边走来,两院碰面时间正好,好似是两个对称的镜像一般。 堂溪微忍不住好奇,那总掌月氏亭到底是何人,居然将一个偌大的宫殿安排的如此井井有序。 两院碰面后,秋院之人行于左。 冬院之人行于右。 领着秋院的两名侍卫和领着冬院的两名侍卫并列,成四人一排,步伐整齐。 堂溪微与南荣祈同站一列,二人默契对视一眼,往左边秋院的人看去。 左边第二排便是一对夫妇,应当就是秋支掌门的月氏茗和那入赘的夫婿钟离木。 后面二人中,那位身穿玛瑙衣裙的女子就是昨日撞见喝醉了酒的二少主月氏吉。 旁边的一位少年身穿烟墨外袍,边上缀着青骊边领,腰间戴着一串珍珠长串,耳别一支青骊色蝴蝶银簪,耳鬓边两绺发梢随风轻轻扬起,如同他的长相那般张扬。 这位便是月氏吉的亲弟弟,漪族派的五少主。 如此看来,两兄妹倒都是一副倾城模样。 站在他们身后孤零零的,还有一个少女。 少女看起来年纪与月氏弥一般大。 里外都着玛瑙衣裙,头上无一样发饰,唯有腰间那相间而出的珍珠腰带显得刺眼些。 堂溪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按照月氏青的描述,这秋支应当就一对儿女罢了,怎么还多出了一个人来? 月氏青说过,院中婢女也是不允许进入总院的,年宴之时只有各院主人方能进入总院。 当然了,此刻疑惑的不止是堂溪微。 月氏青方才就见到之时也心生疑虑,正准备仔细瞧一瞧那不知身份的少女一眼。 一旁的月氏梧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看。 最后面的柳下辞和九方月并排而站,二人并不像前面的南荣祈和堂溪微那般敏感,他们俩压根就没听进去月氏青介绍他们漪族宫内的那些人。 听起来这其中关系很是复杂,昏昏欲睡。 第55章 敬茶 一行人行至春夏两院的交叉口时,那春夏两院的人正往两边走来,比秋冬二院先出一段距离。 秋冬二院带头的四个侍卫停下,恭恭敬敬的等着春夏两院的侍卫走在前边。 这才缓缓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到了总院门口。 总院大门此刻已然敞开,里面居然与外面景色大不相同。 不知是否是年宴的缘故,里面看起来明光烁亮、流光溢彩。 里面每隔一寸左右就有一支石青邸竹,那竹上一根便挂着四个灯笼,好不辉煌秀澈。 大门两边有大约一侧十个婢女早早候在此地。 见到四院之人缓缓走上前,婢女们蜂拥而上。 进入总院大门后,目光所及的是那足有十尺高的高台。 高台四周点满焰火,璀璨夺目。 高台的周围,有五张朱墨圆桌,五张圆桌呈半环状将高台围住。 堂溪微跟着指示入座。 五张桌子分别是中间最大的主桌为总掌之位。 左边为秋冬二院,右边为春夏二院。 冬院的桌子与高台的侧边垂直。 众人纷纷落座,总掌未到。 堂溪微方才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冬院这桌对面乃高台,见不到高台另一侧的夏院一桌。 不过听月氏青说,夏院一支乃漪族宫四支中门庭最盛的一支。 夏支掌门月氏领与其妻子健在,月氏领的父亲月氏单此刻也到场了,月氏单与总掌同辈,是唯一一个现场与总掌同辈的人。 除此之外月氏领育有一女二子,分别是四少主月氏天、六少主月氏礼和七少主月氏仪。 右上角的是春院一桌,春院那桌看起来清冷不少,仅有春支掌门月氏值与其独子月氏汤。 月氏汤乃大少主,三代中排行第一。 春支一支门庭冷落,人丁稀少,月氏值的丈夫早年间外出丧命,如今已经三年有余。 那月氏汤与那月氏值倒是颇有九分相似,外着京元色长袍,里面隐隐约约看得出来是一件青骊里衬,头上仅有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头发。 堂溪微心下一惊,这月氏汤! 长的有几分与南荣祈相似。 脑中又闪过昨日那二少主借酒消愁的模样…… 月氏青那边憋不住了,一坐下来就问道。 “哥,秋院那个女子我怎么未曾见过?难道我走这些日子,月氏弥就已经娶亲了?” 月氏梧摇摇头,脸色有些难看。 此女子乃昨夜被月氏弥先斩后奏带入的女子。 名周生瑶,据说是一戏班子的传人。 漪族宫若是有外人嫁入或入赘,都必须经过总掌面见。 总掌会安排人调查此人身份,只有身世清白方可入漪族。 此前从未听月氏弥提过此女,昨日居然直接将人带入漪族,未曾提前禀报总掌。 不似月氏青带着二枋四人前来会提前来信禀报。 且月氏弥说与此女两心相悦,此次带进来便是正式与总掌见面,来日便会娶之过门。 属于先斩后奏。 “听父亲母亲昨日回来说起,当时总掌知道这件事情后脸色并不好,且今日前来表演的戏班子,就是周生瑶所在的戏班子,说是先前月氏弥便向总掌极力推荐的。” 月氏青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不做过多评价。 总掌一向偏心秋院的人,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其实四院之间并无血缘关系,总掌当年是春支院掌门,她是如今春支掌门月氏值的母亲,月氏汤的祖母。 总掌一职每任都是由四支掌门进行投票再进行比武选出。 当年总掌月氏亭那一代,关系混乱,内斗横生。 据说当年是月氏亭在比武之时误杀了月氏弥的祖父月氏茈,所以一直对秋院一支心怀愧疚,有时居然比对那嫡亲的春院一支都要好。 堂溪微就坐在月氏青身旁竖起耳朵听着。 突然一声尖锐的鼓声响起,现场开始热闹起来。 那高台上突然窜出来两支舞女出来开始演奏。 众人全部起身,堂溪微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也随即站起来,还不忘拉起旁边和柳下辞聊的火热朝天的九方月。 堂溪微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一位身穿京元色斗篷,里面乃青骊长袍的女人走了过来。 女人?月氏亭居然是女人? 总掌居然是个女人? 堂溪微不免的在心中感叹一句。 但又随即觉得自己狭隘了,女子何不能统领江湖门派之首的漪族派? 想起宫内井井有序,令人瞠目结舌的各种安排,堂溪微见到此人,不免心生畏惧。 一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令实是人折服。 众人默不作声的行礼,将头低下后齐齐开口。 “愿漪族长虹,总掌安康——” 总掌缓缓开口。 那是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 “都坐吧。” 说罢众人纷纷坐下,年宴正式开始。 高台上的舞女退下。 由戏班子开始年宴的第一首曲目。 月氏亭钟爱戏班表演,每年年宴第一支曲目都是由戏班子来开这个头,不过今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戏班子并不是这几年月氏亭熟知的那个戏班子。 这个戏班子是由月氏弥强力推荐的。 月氏亭眼神桀骜的看了一眼那秋院的周生瑶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秋院的月氏弥突然站了起来,与她一同站起来的还有周生瑶。 秋院桌上的月氏茗不做声色,月氏吉脸色却不好。 受不了她这个蠢弟弟了,居然为得一个女子如此颠三倒四。 总掌如今本就生气他先斩后奏一事,如今居然还急吼吼的带过去冲撞总掌。 母亲也不曾阻拦。 月氏吉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不愿看那台上的表演。 月氏弥满脸笑意的走到月氏亭跟前,轻轻行了个礼。 “总掌,此乃我心仪之人,还请总掌挑选合适之日,为我们完婚。” 他如今要是不说,便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总掌,与其等着总掌晾着他,不如趁这个机会他直接上总掌那里要个结果。 月氏亭也不曾想这个月氏弥如此大胆。 不由得轻笑一声,让人品不出其中喜怒。 “此事我自有定夺。” 那周生瑶手里捧着一杯茶,缓缓的递给了月氏亭。 月氏亭没想到她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此女还如此死缠烂打,不由得抬头与之相视。 现场气氛凝固到冰点,台上的热闹还在继续。 周生瑶身后的月氏汤不免紧张的看着那茶杯和二人对峙的神色。 第56章 混乱 月氏亭凝视着低头献茶的周生瑶,眼神凌厉。 周生瑶手中捏着茶杯的手指止不住的抖了两下。 此刻高台上戏班子热热闹闹的唱着戏,这底下其余四桌眼睛虽看着高台上的戏班子,但总有提溜着眼珠子瞅那主桌几眼的。 夏院的人最爱凑热闹,特别是七少主月氏仪。 全然不顾她的母亲司空璃给她使眼色,没心没肺的就直愣愣往那瞅。 冬院的堂溪微和南荣祈目不斜视的看着高台,似乎对这就是不怎么在意。 柳下辞和九方月本就东张西望的,如今有这等趣事,肯定得一睹为快,一线吃瓜,要不说这台下戏比那台上戏好看多了。 但是要说能将那如今处于主桌位置的月氏亭、月氏弥、周生瑶三人神色看的清楚的,莫过于就在主桌各左右八尺之宽的春秋二桌了。 其余夏、冬二桌足足离那主桌有十四尺之宽。 众人都各怀心思,睹那月氏亭如何反应之时。 那高台上的戏班子突然全都腾跃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全部都拿着软剑向月氏亭刺去。 这一动作来的太快,唯有紧紧盯着高台看戏的堂溪微和南荣祈反应最快。 堂溪微和南荣祈见那台上十二个戏班子全部倾巢而下,立马踹开桌子飞身抵住那些戏班子。 此刻总掌身后的四个侍卫以及夏支掌门月氏领、冬支掌门月氏诀也都齐齐出动与戏班子交战。 待月氏亭身后的侍卫顷刻之间全部离开后。 月氏亭察觉到不对劲,正欲起身。 周生瑶和月氏弥突然将茶杯捏碎,顷刻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 除此之外还有八尺之隔的月氏茗同钟离木也全部上前。 月氏亭躲避不及,手臂双双被刺伤。 随后掏出佩剑抵挡住周生瑶和月氏弥,却是防备不及紧随而来的月氏茗和钟离木。 月氏汤手中长鞭亮出,一鞭打在钟离木身上。 月氏茗躲过鞭子,手中的匕首甩出,目标月氏亭。 “母亲,小心!”月氏值大喊着,身体往前去,硬生生替月氏亭挡住了那一刀,正中腹部。 这一切太过突然。 现场一片混乱。 一柱香后,戏班子十二人被擒,月氏茗、月氏弥、钟离木、周生瑶四人皆被擒。 此刻秋支院只有月氏吉呆愣在原地,看着地上被擒住的父亲、母亲和哥哥,慌忙跪下。 月氏亭看着地上的秋支院众人不禁笑出了声,随后用那苍白的声音大吼道。 “把戏班子全部杀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侍卫,纵身而出,直奔被擒住的十二个戏班子。 一睁眼的功夫,那些戏班子全部倒地。 高台下此刻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飘散在空中的刺鼻腥味 。 堂溪微看着顷刻间涌出来的侍卫和地上一瞬间被血溅当场的十二个戏班子。 转头看着那月氏弥等人不禁感到悲哀。 月氏亭有能力能在刚刚戏班子出手时就能顷刻就将戏班子和秋支院所有人擒拿住。 但还是等待了片刻,许是在考验这漪族宫如今还有谁是个好的。 月氏亭——果然深不可测。 许是她在得知周生瑶入漪族宫那一刻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 现场无人出声,都是毕恭毕敬的看着月氏亭,等待发话。 月氏亭看都没看那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便对着侍卫吩咐道。 “都拖下去练药。” 接着又指着地上被制服的周生瑶。 “把人押到地牢去。” 说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跨身绕过凌乱不已的月氏茗。 在众人目视下,月氏亭矜贵的回到座位上坐下。 那群侍卫窸窸窣窣的将戏班子拖走和周生瑶拖走。 然后有序退下。 地上那清瘦的月氏吉依旧低头跪着。 月氏弥、钟离木、月氏茗三人被侍卫五花大绑后扔在地上。 堂溪微和南荣祈跟着月氏诀回了座位。 就在堂溪微以为年宴应该就到此结束时,只听得月氏亭若无其事道。 “年宴继续!” 年宴继续。 下一个曲目照常进行。 不知为何,这曲目好像很长,让在坐所有人都如坐针毡。 月氏汤嘴唇微动,不安的看了地上埋着头跪着的月氏吉一眼。 月氏值的左手已经被婢女包扎好,但是却没了力气,只好用右手拍了月氏汤一下。 年宴的最后一个步骤,是由一群人抬上来一个与高台一般大的圆环。 那圆环不知道由什么结构组成,居然能直立而不滚落。 接着,有一人从空中射过去一支带着火焰的箭,那箭触碰到圆环的一瞬间,圆环四周开始火光四射,高台一下子全被点亮,四周犹如天光大亮般璀璨无比。 年宴正式结束。 月氏亭得体的起身,夸赞了堂溪微和南荣祈几句。 说是月氏青交友的眼光不错。 随后众人散去,除了秋支院。 九方月和柳下辞正想偷摸回过头去看两眼。 被南荣祈和堂溪微二人手疾眼快的将人的头掰扯过来,拽着走了。 除了九方月和柳下辞,月氏汤也欲回头看去,被月氏值拦了下来。 倏然间,所有人有序撤去。 院子里空荡荡。 月氏亭语气平和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道响彻整个院子。 “你们秋支院,好大的胆子!” 月氏亭拿起手中的茶杯向月氏茗先砸去,月氏茗躲不开,头上被一股热气笼罩,红了一大片。 月氏弥不服气的挣扎着。 有一侍卫走了过来,手上还沾着一股鲜血的味道。 那侍卫居然会说话,在月氏亭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然后退下。 月氏亭心中了然,倒是跟她想的一样。 果真是秋支院一直对她当年误杀月氏茗的父亲月氏茈一事耿耿于怀。 当年她与月氏茈竞选总掌之位同台比武,却不小心误杀了月氏茈,当年一事她绝非有心,刀剑无眼,胜败死亡乃兵家常事。 当时月氏茗已经懂事,亲眼看着月氏茈死于月氏亭刀下。 心中怨恨的种子便种下了。 这么多年,月氏亭一直有意弥补秋支院,没想到还是走到如今这一步。 月氏亭乏了,她再做过多解释也是无用,他们已经认定,月氏茈之死就是她故意而为之。 “周生瑶已经招了。 没想到,你们秋支院这些年倒是不死心,一直惦记着让我死呢? 她说你们这些年一直在培养那个戏班子十二人,教他们习武。 倒是锲而不舍。” 月氏亭嘲弄般的看着底下的月氏弥。 “小小年纪,倒是生得一出好计谋。” 第57章 糊涂 三年前,月氏弥下山,同往常一样去戏院看戏,他与月氏亭一样喜欢戏曲。 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周生瑶。 周生瑶是戏班子的一员。 月氏弥偶然得知周生瑶居然会武,且还能与他切磋一二。 月氏弥想起母亲日日同他说起当年祖父被月氏亭谋杀一事。 月氏茗一直想当上总掌一职,也想除掉月氏亭为月氏茈报仇。 一个大胆的想法萌然而生。 月氏弥抱着利用的心态接近周生瑶,说是心悦于她,一见钟情。 周生瑶信了,二人私定终身。 久而久之,月氏弥便同周生瑶道出漪族派的纠葛一事,让周生瑶与整个戏班子与他演一出戏,杀了月氏亭。 他道只要周生瑶同戏班子助他杀了月氏亭,他便娶周生瑶入漪族宫,许诺戏班子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场长达三年的预谋,如今被月氏亭轻而易举捏碎于掌中。 月氏亭的强大,仍旧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月氏亭悲戚的看着眼前的小辈,心下大骂愚蠢。 她月氏亭从来光明磊落,当年她想坐上总掌一位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归洗漪族派内部。 这么些年,她坐上这个位置一直呕心沥血的为了漪族派、为了月氏一族尽心尽力。 却不曾想,这秋支院居然一个个的都如此糊涂,她本以为月氏茗是指望不上了。 没想到月氏弥也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好在,秋支院如今还有个月氏吉在。 月氏亭瞥了一眼从事情发生开始到现在一直毕恭毕敬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月氏吉,心下欣慰。 秋支院不能一个人都没有。 这事确实与月氏吉无关。 “月氏吉,你起身吧。”月氏亭招呼了一个贴身婢女过来。 打了个手势,那婢女过去扶月氏吉起身。 月氏吉尽管自小习武,但是也遭不住这么跪,起身之时膝盖感觉到一阵刺痛。 月氏吉还是毕恭毕敬的朝月氏亭行了个礼才跟着婢女下去。 月氏茗大喝一声。 “对着你祖父的仇人如此低三下四!毕恭毕敬!你简直贪生怕死!” 月氏吉艰难的回过头看着月氏茗。 青丝摇摇欲坠,身子更显单薄。 心下至喉咙似有一股刺痛,比那膝盖还要疼上几分。 “母亲,我早同你将过,祖父那一辈的事情乃是祖父那一辈,不论如何,你自己心中充满仇恨却不应该整日熏陶弟弟有此心。 漪族派内斗的下场如何您当年年幼但是您也亲眼见到过。 这些年总掌所做之事让漪族派重见当年辉煌,她如若真是那为了总掌的位置毒杀同门之人,便不会有漪族派的今日。 敢问母亲:总掌坐上这个位置后可有曾亏待过我们秋支院半点? 反观母亲,心思狭隘一心只想报仇,或者说母亲其实更想早点坐上这总掌一位享受权利快感?” 月氏吉终是不忍再说些什么,眸中已经泪光闪闪,那只手用力的撑着婢女的手臂,脸色显得比那玛瑙衣裙还要惨白上许多。 扔下一句“母亲糊涂”便走了。 月氏亭看着依旧冥顽不灵的月氏茗,稍闭了眼。 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出来,快速刺进钟离木心口。 只一瞬,钟离木心脏停止跳动,瞳孔放大,僵硬倒下。 “父亲!” “钟离!” 地上活着的二人大喊,想要挪身过去却动弹不得,只剩下口中的嘶吼。 月氏亭不耐烦的开口问道。 “不要急,一个个来,吵得我耳朵疼。” 说罢手里又现出一根银针出来。 另一边的冬支院内。 二枋五人聚在月氏青房内,五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九方月还在回味刚刚的一幕,只觉如小时候读的书那般晦涩难懂。 “那秋支院岂不是全院都得死?我看你们总掌挺心狠手辣的,这种人,她肯定不会留吧? 不过我看那个昨日醉酒的少女好像不知情的样子。她应该不会被连累吧? 还是说你们总掌要以绝后患,一个不留?” 面对九方月的问题,月氏青只是摇了摇头。 “二姐不曾参与肯定无事。 不止她无事,至少这些天里,月氏弥也无事。” 柳下辞眉眼都快聚一起了,好似比月氏亭还要生气。 “月氏弥没事?这事他看起来跟主谋似的,他怎能无事?” 堂溪微忽然想到月氏青说过的三日后的比武大会灵光一闪。 “比武大会需要月氏弥?” 月氏青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肯定月氏弥不会出事,就是因为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乃每年一次江湖各派比武切磋实力的唯一机会。 届时将由江湖十六派统一前往混沌山进行比试。 比武大会的规则是十六门派共同在混沌高台当众抽签,两两进行比武。 而比武的规则就是每个门派需有三位弟子出面,三局两胜,两个门派之间分三次对决。 三局之中,赢过两局的一派晋级进行下一次比赛。 漪族派年年都是第一。 比武大会是有年龄限制的,年龄限制在十六到二十五之间。 如今漪族宫里面适龄的人仅有大少主月氏汤、二少主月氏吉、三少主月氏梧、四少主月氏天、五少主月氏弥。 往年都是由这一辈中武力排行第一的月氏汤、排名第二的月氏吉和排名第三的月氏弥参与。 因为月氏汤、月氏吉、月氏弥分别属春秋二院。 春秋二院是自小习武的,且有祖传而来的习武秘籍。 这秘籍是夏冬二院不曾有也不曾见过的。 因为总掌限制各院的权利,生怕再出现当年内乱,各院都是各司其职,互相制约。 夏冬二院一个擅长武器暗器制造,一个擅长医术毒术,对习武之事鲜少练习,只会些普通的弄刀舞剑。 因此多年来这比武大会之事就一直是春秋二院之事。 这五个符合年纪的少主里面,除了春秋二院的三人外,就是夏支院的月氏天和冬支院的月氏梧,这月氏天和月氏梧武功都只是中等,平日里防身倒是可以。 但是若上了那比武大会,便是丢人。 比武大会各派之间都卯足了劲的将门派最优秀的人往上推,就都想着在那一日为门派争光。 因此月氏弥必须留。 但是堂溪微不信那月氏弥会在比武大会那日尽心尽力,毕竟他都对总掌怀恨在心了。 月氏青却笃定道。 “总掌一定会留下他。” 第58章 恶念 自月氏亭继任总掌后,便对比武大会争夺第一之事异常执着。 月氏汤、月氏吉、月氏弥三人自小便能隔三差五被月氏亭唤去总院秘密训练。 早些年月氏弥年纪不够不得参与比试,一直都是由月氏梧代替其位。 那个时候月氏汤与月氏吉能次次拿下胜局,月氏梧却是不能够的。 那个时候的漪族派是靠着月氏汤和月氏吉二人二胜拿下第一。 后来月氏弥到了年纪,漪族派开始连年以三胜的局势拿下第一。 辉煌至此。 只要月氏弥开口拿这件事要挟月氏亭,月氏亭必定心软。 因为月氏亭想要让赢面更加好看。 且留着他也并无坏处。 若是他不尽心,丢脸的首先是他月氏弥,因为输了他一个仅此而已。 月氏汤和月氏吉足以拿下赢局。 月氏亭肯定会赌,赌月氏弥会尽心尽力拿下赢面。 因为连续赢了这么多年的人不会轻易认输也不会故意认输。 人一旦上了那擂台,就好像无形之中有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得不拼尽全力。 总院内。 月氏弥看着月氏亭又亮出来的银针对着月氏茗。 月氏弥这才软了语气压低嗓音恳求道。 “这次的事情是我一个人谋划的,母亲只是被我要挟,要杀便杀我!” 月氏亭“哦?”了一声,收下银针,起身踱步走了过去。 视线慢慢的从月氏茗身上扫向了月氏弥。 月氏弥看着眼神微微低沉的月氏亭不免有些恐惧感。 像是每年都会被月氏亭严厉指点武艺那般恐惧 。 月氏亭居高临下凝视着月氏弥的脸,目光中带着一抹威严。 “当你心生恶念之时,最好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是否有能力为自己的恶念买单,否则,你心生的恶念只会反噬给自己。” “我不杀你,要是杀了你也是要最后一个杀你,既然你心生恶念,自然得由你看着你父亲、母亲以及——” 月氏亭假意惋惜的指着地牢的方向轻声吐出几个字。 “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一个个都在你面前死去,这才能让你死。” 昔日情分顷刻崩塌。 月氏亭最厌恶背叛。 “想一死了之可没有那么简单,死是不需要太大的勇气的。 但是我会让你看着我对你母亲用刑,对你那未过门的妻子用刑,直至她们全都受不住折磨至死,到那时,便才轮得上你。” 月氏弥眼中带着难掩的愤怒,头上的那支蝴蝶簪子却还矜贵的立着。 如同他本身自带矜贵的脸一样。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放过她们?” 月氏亭闻言大笑。 “你太过高估自己了,你并没有什么价值能与我谈条件,因为你——也是个将死之人。” 月氏弥反讽的直视着月氏亭。 “如果真是这样,你便不会一直同我这么闲扯下去。 三日后的比武大会,我赢了,你放过我母亲和周生瑶,我用自己这条命赔你。 三日后,若是没有我,漪族派这几年三胜拿下胜局的辉煌便就此结束。 我帮你拿下这一次的比武大会,然后以死谢罪,之后你有整整一年去培养月氏梧或者月氏天参与明年的比武大会,如何?” 月氏亭的笑容戛然而止,不屑的看着地上的月氏弥冷哼一声。 没想到,她教下去的一番武艺,如今倒是成了他拿来要挟自己的武器。 月氏亭只应了声好,便叫来侍卫将月氏茗和月氏弥都押入大牢。 三日后再放行。 同她谈条件? 倒是年轻,年轻总是异想天开的。 杀她是异想天开,如今谈条件更是异想天开。 她确实想要保这份连年三胜的局面。 但是比武大会结束后,月氏茗、周生瑶、月氏弥,一个都不能够活着。 有这些隐患在的一日,漪族宫便像是埋了两颗定时炸弹。 总院很大,大到可以容纳一个巨大的地牢。 这是月氏弥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被月氏亭送进来便出不去的地牢。 他是被蒙上了眼送过来的,直到进入的一片漆黑,只有潺潺流水声的暗道时才被摘下眼布。 这地牢阴冷且湿,如今十月,正是开始冷的时候。 月氏弥穿着一身单薄的外袍不禁缩了缩脖子。 “嘶~” “咻~” “什么声音?”月氏茗大喊大叫的试图挣脱侍卫的束缚。 她好像听到了水蛇的声音。 月氏弥知道母亲向来最怕蛇类动物,不免担忧的回头看她一眼。 随后又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声音是从顶上墙壁传来的。 月氏弥一路走着一边四处抬头观察,下颚顺着视线抬起,眉骨之间的骨相在地牢昏暗的灯光下美的触目惊心。 特别是眉眼之间的距离,让人挪不开眼。 观察过后,月氏弥方才发现那些蛇类就在每个单独牢房铁门上的一个小土房里面。 那些蛇看见人便开始兴奋,吐出老长的蛇信子。 如果贸然闯出来,这蛇就会毫不犹豫的给你来上一小口。 月氏茗的皮肤已经开始起了鸡皮疙瘩。 侍卫打开一间牢房,将月氏茗送了进去。 月氏弥被带着继续往前走。 月氏弥大声安慰她别怕。 “这三日没人敢动您,您别怕,有什么要求就跟他们提就行了!” 月氏弥一边被侍卫往前拉一边回头嘱咐。 怎么还没见到周生瑶? 他方才试探过月氏亭,听意思是她还留着周生瑶一命的。 只是不知…… “瑶儿!” 忽然经过一间地牢,只是匆匆一瞥,月氏弥便知道那人就是周生瑶。 那身穿珍珠外袍、此刻双手被拷在铁架上、头朝下低着,看不清楚脸的女子,他无比确定就是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周生瑶。 “瑶儿!” 月氏弥喊了一声不见回应,顿时慌了神,挣脱侍卫就往那牢房的铁门扑去。 侍卫知道月氏弥的身份,也知道此人是要完好无损等待三日后比武大会的,也自然不会太用力拽着。 那铁门上的蛇就吐着蛇信子往下去。 侍卫眼疾手快飞出一根银针。 蛇死在了月氏弥脚下。 却不见月氏弥有半分在意,执着的喊着周生瑶。 侍卫没有前拉他,反正他不会说话,吵架又吵不了。 索性冷眼旁观看着这对璧人。 如今被铁门两之相隔。 第59章 局中局 周生瑶大抵伤的很重。 手臂上露出来细长的小胳膊全是伤痕。 手指亦是血。 额头上似乎还有血源源不断往下落。 那身珍珠长裙此刻多了些许赤红的血渍。 月氏弥惺忪的眼皮子不停的抖着,多情的黛眉都要蹙成一块,看得见的睫翼不断扇动着眸中泪珠。 千般情愫顿时潺潺而出。 他不该的…… 他不该三年前拉着她跳入这个坑,不该利用她、不该利用整个戏班…… 那日打算好要行动之时,他劝阻过周生瑶莫要参与此次计划的,可是周生瑶却说不愿他一人附险。 她道要与戏班、与他共进退。 他如今隔着这冰冷的铁门放眼望去,从未如此后悔过。 那么羸弱的一个人,居然被折磨至此。 他恨月氏亭。 杀他祖父、杀他父亲。 如今又囚他未婚妻和母亲。 那侍卫倒也不是不解风情,直接就开了周生瑶所在牢房的铁门,直视着地上半跪着的尊贵少主。 月氏弥视线飘向那眼中带着蔑视的侍卫,气愤难言的冲进去。 侍卫识相的挪开视线,看着月氏弥走进去他也没有关上牢房门,人还杵在门外。 半个身子靠在铁门上,双手抱胸,嘴唇紧闭,微撩双眉,不咸不淡的嘴角弧度上扬,姿态散漫,好一副看戏姿态。 牢房的周生瑶缓缓抬头,细长的双眼无神的看着月氏弥。 月氏弥捧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鼻尖、她的嘴唇。 周生瑶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来。 好似勉强好似无力好似苍白。 月氏弥眸中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一颗颗的掉。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非要把瑶儿牵扯进来。 周生瑶眼中无泪,只是坚毅的盯着月氏弥的眼睛。 不说话。 月氏弥用力的抱着那孱弱的身子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瑶儿……” 月氏弥低声在她耳边吐出七个字。 “我一定救你出去。” 周生瑶眸中却无半分期待,仔细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 月氏弥知道周生瑶肯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她为了他能扛那么久他已经知足了。 他知道她现在肯定是在怪他。 怪他当初把话说的那么信誓旦旦,把誓言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如今却害的她进来吃这种苦。 甚至还让她的一整个戏班子陪葬与此。 如今便是他为她做点什么了。 月氏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最后看了周生瑶一眼。 柊辛眼见时机也差不多了,拉着月氏弥就走,强行将两人分开。 月氏弥看着柊辛一字一句道。 “你去告诉月氏亭,三日后前往混沌山之时,母亲和周生瑶必须同我一起,否则,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能专心比试。” 柊辛不知道听没听见,也不知道会不会传话,只是循规蹈矩的将他带入另外一个牢房内。 然后落了锁,扬长而去。 周生瑶缓缓抬起头,脸上无一丝表情,看着走远了的月氏弥突然发出一个瘆人的笑来。 哈哈哈哈哈~ 周生瑶低声笑着。 这月氏弥还是个情种呢? 他不会当真以为她是入了他的圈套为他所用吧? 三年前,自己乃有意接近月氏弥。 为的,就是让他带自己进入漪族宫。 她早知道月氏弥是带着目的接近她,想利用她整个戏班子杀了月氏亭。 于是自己假装对他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的模样。 没想到自己的演得这么像,倒是让月氏弥动了情。 那她又何曾不是带着目的接近他月氏弥的呢? 自己潜伏多年,她对月氏弥说她是孤露不假。 但是她不曾告诉他,她是画族派云中贝的门内弟子。 多年前,年幼的她误入一片迷雾森林,被狼群包围。 绝望之际,是长安鹊救了她。将她从狼群中带出。 长安鹊,乃云中贝第一个收的门内弟子,也是她的大师兄。 后来在长安鹊的帮助下,自己成了云中贝第五个门内弟子。 不过当年云中贝只是对外宣称收了第五个门内弟子,并没有让她公之于众,这么多年她从未暴露与众人视野。 外人就是连云中贝第五个门内弟子是男是女都不知。 画族派本是一个在江湖无名无姓的江湖小派,那时的画族派是连参加比武大会的资格都没有的。 后来云中贝当任掌门后,收了长安鹊为第一个门内弟子,画族派才开始崭露头角。 长安鹊习武天赋极高,而且长安鹊乃疏州州牧之子,这么些年画族派的崛起大部分都是倚靠长安鹊的这层身份和人脉、财力崛起的。 云中贝有野心,长安鹊亦是。 从两年前画族派获得参与比武大会的资格后,长安鹊便首战成名,除了比赛最后一日输给了月氏汤,他几乎战无不胜。 可以说,各门各派中派出的佼佼者中,唯有月氏汤打的过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武派新人。 而连续两年输给月氏汤后,长安鹊已经不甘心,云中贝也不甘心。 画族派参与比武大会的三个弟子分别是长安鹊、汶隅始、南枝万。 画族派三败。 长安鹊败给月氏汤、汶隅始败给月氏吉、南枝万败给月氏弥。 今年云中贝打算让长安鹊对战月氏吉,好改变三败的局面,赢得一局也是好的。 长安鹊却尽在掌握一般的摇摇头。 “赢一局,不够。” 他要让画族派今年赢下第一。 他确实打不过月氏汤,两年了他也悟到这个道理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再执着也是打不过。 云中贝说让他避开月氏汤,但是他觉得,不如让月氏汤避开这个比武大会。 早三年前,他就已经听闻江湖传说,知道漪族派的厉害。 早在三年前,他就抛出了周生瑶这根线,如今,这根线如今已然上钩。 他让周生瑶去接近月氏弥,并不是想让月氏弥参与不了比武大会,而是月氏弥更好利用。 一个月氏弥参与不了比武大会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要的是让月氏汤参与不了比武大会,力挽狂澜改变局面。 第60章 瘦弱 他给了周生瑶一种来自云西国唤甜极散的毒药。 此药只要进入到人的皮肤内,即可让人产生中毒迹象,吐血昏迷,失去内力。 这种症状十日方能通过慢慢调理来恢复。 他不清楚那神秘莫测的漪族派会不会知道这种药,但是就是知道了,据他所知,也无法子可解,那云西国卖药之人明确告诉他,此药无解。 因此他安插周生瑶和戏班子在月氏弥身边多年,终于让月氏弥下定决心带周生瑶入漪族宫。 月氏弥的目标是月氏亭,周生瑶却不是。 她的目标是月氏汤。 当日在与月氏汤交手之时,那药粉早就让她通过指甲嵌入月氏汤的皮肤。 那月氏汤参与不了比武大会后,局面就变的简单了。 长安鹊对战月氏吉,汶隅始对战月氏弥,南枝万对战一个月氏梧,再是简单不过。 按照他的推测,此次要么汶隅始不敌月氏弥,画族派拿下两胜局面,要么汶隅始敌过月氏弥,画族派拿下三胜局面。 不论是哪一个,都够他画族派一鸣惊人坐稳今年比武大会第一的名次了。 而他长安鹊,也能在这次比武大会拿下所有江湖门派弟子比试的第一。 方才她受酷刑方才堪堪说出她此行目的是受月氏弥指使也不过是演戏罢了。 因为她说了月氏亭愿意相信的话。 长安鹊同她说过。 月氏亭这么多年呕心沥血保护漪族一派,让漪族宫刀枪不入。 唯独这月氏亭和秋支一院始终是个隐患,一层只有轻轻一戳就会破的窗纸。 是再好利用不过来。 周生瑶轩轩甚得的看着走远的月氏弥,疯疯癫癫笑出了声。 她本就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想到这月氏弥居然还想送她离开。 倒是同他那张脸一样的多情。 不同于如今波涛汹涌的总院,如今人去楼空、寂寥无人的秋院倒是显得冷清许多。 秋院如今只剩下月氏吉这一个主子。 月氏吉被婢女搀扶着回了院里后便叫来了医婢上药。 那膝盖已经乌青。 月氏吉轻轻的嘶了一声,心下不安。 她知道,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要没了。 弟弟或许还能再活些时日。 她对母亲月氏茗自小便没有感情。 她是月氏茗同另外一个男子未婚私通生下的,那男子负了月氏茗,跑了。 只留下了月氏茗腹中的胎儿。 月氏茗一直恨那个男人,那个月氏吉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 所以月氏茗也不喜她。 她自小便被月氏亭养在总院,是稍大了后才被送回秋院的。 送回秋院时,月氏茗已经有了入赘的钟离木和年幼的月氏弥。 月氏茗还是不喜自己,虽然不言于表,但是月氏吉心中了然。 月氏茗自小便同月氏弥灌输月氏亭杀害了他们的祖父,抢走了原属于祖父的总掌之位之事。 月氏弥从小被月氏茗和钟离木无尽的宠爱,自然也是信月氏茗的话的。 她却不怎么认同月氏茗的话。 她自小被养在总院,她知道总掌是什么样的人。 伤害祖父一事对漪族派无利。 对漪族派无利之事,总掌不会做。 她与月氏茗从小离了心,她与月氏茗都心知肚明。 即使后面月氏吉回了秋院住,但也是每日同那月氏汤隔三差五去总院习武。 有时也会去春院、夏院、冬院找其他人玩,就是不怎么曾多待在秋院。 但是月氏吉同月氏弥还是有些感情的,即使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 月氏弥自从知道月氏吉自小在总院长大,突然多了一个姐姐陪自己的时候,月氏弥很是开心,自幼粘着月氏吉,对这个姐姐很是喜爱。 月氏吉看着月氏茗和钟离木或许即将走向死亡,心中并没有过多旖旎。 人各有命,他们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那便没有活的可能。 但是…… 她打算去见一见月氏弥。 次日。 月氏吉忍着膝盖的疼痛起身前往总院。 两日后便是比武大会。 明日众人即将启程。 总掌现在应该是在忙着明日启程之事,她还不确定总掌会不会见她。 那婢女进去通报了有一柱香时间才见那婢女折返回来。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月氏吉欣喜。 跟着婢女一路到了总掌院中的大厅。 月氏吉毕恭毕敬的踏入大厅,左手置与右手之上,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头缓缓低下。 “总掌。” 月氏亭回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道。 “明日启程混沌,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月氏吉麻溜的双腿弯曲跪下。 “我想见月氏弥。” 月氏亭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月氏吉。 良久便看了旁边的柊辛一眼。 柊辛明白,点了点头。 月氏亭又看了月氏吉一眼。 “这些日子你就别跪了,再磕着膝盖,我让婢女给你院中送去上好的药,膝盖保证能在比武大会上痊愈。 起身吧。 我让柊辛带你去地牢,地牢阴湿,多小心着点。” 月氏亭难得的关心话语自她口中而出,月氏吉不免受宠若。 月氏吉起身朝月氏亭行了个礼便跟着柊辛去了地牢。 除了总院和地牢的侍卫,没有人知道地牢在这总院的哪个位置。 月氏吉出了大厅后,柊辛为她带上了眼布。 戴上眼布后又伸出手臂来,让月氏吉搭着她的手臂走。 月氏吉并不知道,只是堪堪的等待柊辛带路。 柊辛心中暗叹一口气,谁让他不会说话呢。 柊辛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带着月氏吉手臂,将月氏吉的手放上自己的手臂上。 方才向前走去。 月氏吉不好意思的朝他一笑。 月氏吉此刻蒙着眼布,丝毫不知柊辛慌张的表情。 将人带至暗道后,月氏吉头上的眼布被柊辛小心翼翼的取下。 柊辛走在前头,月氏吉跟在后头。 这地牢暗道土地坑坑洼洼的,柊辛走的很慢,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月氏吉跟不跟得上。 到那关着月氏弥的牢房前,月氏吉看到了关着周生瑶的那间牢房。 匆匆一瞥,那人还抬头看了月氏吉一眼。 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周生瑶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好似有些深意但却不知其意,她总觉得,月氏弥突然行刺总掌,其中必定有她一份撺掇的功劳。 月氏吉挪开视线,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周生瑶居然还是不死心的盯着她。 心下厌恶。 没几步就到了月氏弥的牢房。 柊辛停下脚步,向后退出数米,眼神微沉看了月氏吉那瘦弱的肩膀。 此刻地牢有股阴风吹起,把月氏吉那秀丽的长发往右边吹去,露出来月氏吉那纤细的腰肢。 月氏吉的腰还没有那头秀发那般的宽。 看着月氏吉单薄的身影,柊辛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 自从二少主回去秋院,便又同当时送来总院时那般瘦弱单薄。 第61章 甜极散 月氏弥听见缓缓而至、而后停下的脚步声,耳边微动,轻轻抬眸。 眸中的厌恶转为讶异。 他以为是月氏亭。 “姐……你怎么来了?” 月氏弥站起身来,踱步至铁门前,幽幽出口。 “你不该来。” 她这个时候来,难免不会被月氏亭那只老狐狸怀疑月氏吉也是同谋。 月氏吉紧紧盯着眼前眼神躲闪的月氏弥轻叹一口气。 “你不该对总掌下手。” 月氏弥原本毫无波澜的内心猛的被激起。 声音中带着些许愤意。 “我怎不该对她下手?我不过是不该准备不足急于下手!” 月氏吉悲戚的看着眼前失去理智的月氏弥。 她如今说什么也无用了。 月氏茗灌输给月氏弥的理念,太过根深蒂固了。 “你可曾想过漪族一派的未来? 若是总掌突然暴毙你可知漪族宫会有何后果? 你可知总掌这么多年为了漪族如何对外对内? 当年我们二人都未曾亲眼见到母亲所说之事。 我们不能凭着母亲一人臆断而行事。 杀了总掌,对我们漪族没有任何好处。 且不说总掌是否真的如母亲所说那般十恶不赦,至少她这些年对漪族做的所有事情我们都是有目共睹。 我们这些年活在她的羽翼下才得意过的如此恣意潇洒。 假若总掌真如母亲所说那般,当年谋害祖父,那也已经是当年之事了。 我们走好眼下和未来便够了,为何你跟母亲非要纠结过去呢?” 她了解总掌,这次月氏弥绝对活不过比武大会之后的日子。 比武大会过后,不论是月氏茗还是月氏弥,他们都活不了。 这种定时炸弹,总掌不会留下隐患。 看着眼前这个与她自小亲昵的弟弟,月氏吉还想试图让他不要再执着一些事情,至少能不再走的有遗憾。 月氏弥没有回答月氏吉的这些问题也没有听进去这些话,这些话月氏吉已经说的太多遍了。 他只将那惺忪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上一个头且瘦弱的姐姐低哑道。 “姐,以后——秋院就你一个人了。 你自己多注意身体,多吃点饭。 秋院那么大,少了我们,你一个人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你多去其他三院多走动,别让我们连累了你,这件事与你无关。” 月氏吉抬头盯着他的眼眸倏然一震,鼻头一酸,不忍再听下去。 低头走了。 方才还在专注盯着月氏吉头上那条毒蛇的柊辛立马跟了上去。 月氏弥看着月氏吉的背影,紧闭的嘴唇微动,没有再说什么,无力的留着眸中泪,捶打一旁的墙壁。 他如今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 他要救月氏茗、要救周生瑶。 除去空空荡荡的秋院。 原本就人丁稀少的春院也是一副了无生机的模样。 月氏汤坐在房中的木椅上,有些事,他只能看着。 大家都清楚月氏亭的做事风格。 他知道月氏弥过了比武大会必死无疑,包括秋院除了月氏吉外的所有人。 月氏吉虽然不怎么与月氏茗亲近,对那个弟弟却是没话说的。 但本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倏然面对空空荡荡的院子该是如何烦闷。 她本就喜欢热闹些的。 月氏汤起身走到偏殿去。 偏殿的一个檀木柜子里头上了把锁。 月氏汤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钥匙将锁打开。 柜门一开,里面上数不清的酒酿。 月氏汤拿了那最上头的一壶,取了出来,然后落锁。 不过也不知道她膝盖伤的重不重。 若是在服药的话应当喝不了酒。 月氏汤愣在原地,正在纠结之际。 腹中突然一阵剧痛,月氏汤捂着肚子,头昏目眩,眼前的椅子已经有了重影。 月氏汤想要走过去坐下。 脚却迈不开,那桌上的酒被他一抖,酒罐子碎作一地。 “噗呲”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月氏汤倒在酒酿中。 春院一瞬间炸开了锅,婢女、侍卫乱成一团。 他们也不知大少主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医婢匆匆赶来,月氏值紧随其后。 侍卫去总院叫了月氏亭。 月氏亭也正匆匆往这边赶。 一队侍卫紧随其后包围了春院,将春院围得水泄不漏。 冬院的月氏诀、月氏梧、月氏青被侍卫请去春院。 留下堂溪微等人不知所云。 “出……出什么事了?怎么把他们三个叫走了?不会……月氏青跟昨天那事……有关系吧?” 九方月经历了昨天惊心动魄的局面还没从中走出来。 其余人也觉得这事太过突然。 昨天才出了那档子事,今日月氏青他们就被请走了。 这与第一日来此时有秩有序的漪族宫截然不同。 月氏诀被拉入院中之时也是同样不解。 但是把到月氏汤脉门那一刻他更加诚惶诚恐。 这脉……脉象紊乱,体内似乎有股不知来历的势力一直横冲直撞,且内力全无。 此刻月氏汤昏迷不醒,一直冒着虚汗。 此前漪族宫中医婢判断此症状是中了内力散,却不曾想服下解药后居然那脉象更加紊乱,这才找来的冬支三人。 月氏青上前去查看了月氏汤全身,瞧见那小小的指甲印迹。 “这是怎么伤到的?” 月氏青指着月氏汤左手上的指甲印看着月氏值。 月氏值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月氏汤手臂上怎么还有指甲印的,这院中的女子便除了她就是婢女。 婢女可没有那么大胆子。 “周生瑶如今在何处?” 月氏青直视在一旁眉心紧皱的月氏亭问道。 月氏亭蹙着眉喊来柊辛。 在他耳边低语了不知道些什么。 柊辛雷厉风行的走出春院前往总院。 月氏青跑了出去。 “我跟你一起。” 此刻周生瑶的牢房内,惨叫声不断从里面传来。 周生瑶这才缓缓说出了月氏汤所中之毒乃甜极散。 周生瑶和长安鹊都太低估漪族宫地牢里的酷刑。 甜极散? 柊辛从未听说过。 月氏青也从未听说。 他月氏青自小读遍漪族宫内所有医书毒书,从未见过此物。 学尽漪族宫内与民间搜罗而来的医书毒书后,他又听闻那海鹤书院里面有许多奇珍异书,他便想去一探究竟。 这些日子他确实又在海鹤书院学到不少新的药方毒方。 怎么这甜极散他从未听说? 第62章 转机 柊辛不信,他觉得定是眼前这女子胡言乱语。 于是打算继续行刑。 那凄厉的惨叫声传到了月氏弥的牢房中去。 月氏弥扒着铁门大喊。 “你们别动周生瑶!你们要是再敢动她,我就死在牢里!” 月氏弥又拿两日后的比武大会要挟。 月氏青拦下柊辛。 如今月氏汤这个样子,若是月氏弥再不参加比武大会,那便只有月氏吉一人,那么今年比武大会必输。 月氏青看着奄奄一息的周生瑶。 周生瑶嘴唇发抖,却是不曾改口。 “那真的叫甜极散,是西云国的一种毒药,是我从一个西云毒贩那里买来的,他告诉我,这种药没有解药。 真的,你们信我吧,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我说的亦句句是实话,本想用在月氏亭身上,不料那月氏汤一直挡在前面,这药我买来不想浪费,便就用在他身上了。 这个药倒是对身体无害,就是这十日无内力,频繁吐口血罢了,十日后便可近数恢复。” 她说出来也无妨,长安鹊说过,此药无解。 反正说出来他们也没法子。 如今月氏弥要挟着他们,若是自己死了,月氏弥肯定不会参与比武大会,到时候……呵呵…… 总之周生瑶知道自己死不了的。 月氏青和柊辛忿忿不平的走回春院。 此时离明日启程还有不到八个时辰。 得知月氏汤只是这十日没有内力还会频繁吐血,屋内的月氏值松下一口气。 月氏亭视线从月氏汤身上转移开来,视线飘向月氏梧。 此刻屋内的月氏青和月氏值也看向月氏梧。 月氏诀眼神微微沉了下去,晦暗不明。 月氏汤出了事,那比武大会必须要一个替上去。 月氏梧这些年专心研究医术毒术,自从月氏弥到了年纪,月氏梧便放下的学武,专心冬院该做的事情。 这个儿子跟他一样,都是不喜欢拿刀弄剑的。 那些江湖门派如今一个个冒头,后生可畏。 月氏梧如今已经多年不曾上那比武台,如今贸然让他去…… 丢脸事小,他是不忍看月氏梧去遭那个罪。 按照月氏梧目前的武功,上了那比武台下来后必定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那些江湖门派各自推上了参与比武大会的个个都是卯足了劲,心狠手辣不留情面的主。 何况月氏梧又极其在乎漪族派的面子,他到时候必定会死撑,哪怕是多在比武台上多留下一秒。 且若是月氏弥不能去那比武大会还好,如今是月氏汤去不了比武大会。 如若月氏汤去不了,那么月氏吉自然就要面对长安鹊。 那长安鹊可不是什么善茬,这几年崭露头角,他在那比武大会亲眼见过,此人出手狠辣,月氏吉能赢过他的几率不大。 接下去的月氏弥定也是要经历一场硬战的。 原本月氏弥对战的是南枝万,月氏吉对战汶隅始,如今月氏吉对战长安鹊。 那月氏弥就要对上汶隅始,月氏梧对上南枝万。 那画族派知道了月氏汤今年参加不了肯定一个个都要比往年再狠上许多,毕竟月氏汤受伤的机会不是年年都有的。 总之…… 这次,漪族派可能要在比武大会吃苦头了。 月氏值留下照看月氏汤,月氏诀和月氏青回了冬院。 月氏梧跟着月氏亭去了总院。 除此之外,已经有人去将地牢的月氏弥同秋院的月氏吉都带去总院。 本应休憩休养生息以应对明日启程的众人此刻聚在了总院大厅。 月氏亭面色铁青的坐在主座上凝视低下的三人。 她千防万防,就是没想着防自己人。 她对外千防万防,在漪族宫设下一个又一个侍卫,没想到就因为月氏弥,如今比武大会在即她却火烧眉毛。 “你们三人,今晚休憩在总院,不要乱跑,跟着侍卫走。” 月氏亭抬抬手,一排三人侍卫从后面走出来。 三人起身跟着侍卫走。 月氏亭看着三人的背影道 “如果乱跑,亦或者有什么心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句话,大概是对月氏弥说的。 如今月氏汤出事,她不能让漪族派在比武大会上太过丢脸,所以月氏弥不能再有什么幺蛾子了。 如果他胆敢做出对这次比武大会不利的事情,她不介意直接当着他的面把月氏茗和周生瑶直接杀了。 冬院。 “什么?月氏汤出事?那你们比武大会怎么办?” 柳下辞拍案而起,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就让月氏弥这个糊涂蛋给祸害了,看起来比月氏青还要愤怒上几分。 九方月摇摇头。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噢。” 这些天就是因为这点子破事,害的她天天就在在房里同柳下辞他们打打牌玩玩骰子,是一点不敢乱跑,生怕被怀疑上。 而且她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没一睹月氏汤在比武大会上的风采呢。 堂溪微不由得细细问来。 “不想浪费药?这个理由是不是牵强许多?” 月氏青也不知道这句话有何讲究。 “如今研究她的话已经没用了,大局已定。 只是苦了我哥和大少主了。 大少主虽然伤害不到根本,但是这十天都会频繁的咳血。” “频繁咳血?能不能说说具体什么状况。”堂溪微只觉得频繁咳血和十日这两个词连接在一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大少主如今就是脉象紊乱,内力全无,一个时辰就会咳血一次,但是量倒不是很多,面色苍白,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迹象了。” 堂溪微低声重复着月氏青所说的那些个症状。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什么,眸光一亮。 “这是不是一种云西国的药?唤甜极散?” 月氏青口中的水一口呛出来,吐在前面一脸深思沉默的南荣祈脸上。 南荣祈脸色骤变,脚下狠狠的给他那凳子一脚。 月氏青倒在地上也不忘方才想说的话。 “没错!就是西云国的药!就叫甜极散!当时那周生瑶说的时候,我同柊辛都以为是周生瑶胡乱扯的。没想到真是叫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这个东西?” 第63章 解法 堂溪微点了点头起身道。 “此药有解。” 月氏青此刻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从地上站起来拉住堂溪微,眼里就只剩下崇拜,转头又恶狠狠的道。 “所以周生瑶是在骗我们!那东西有解药!但是有解药也没办法啊,我们上哪弄解药去?眼下就快要启程去混沌山了。” “不。”堂溪微伸出了手摇摇头。 “周生瑶没有骗你,我们也不需要解药,这个药有解,但是没有解药。” “此药确是西云国的药不错,唤甜极散也不错。 但是这药不是毒药。 这是西云国一种偏方药。 是治小孩子一些病症的药方。 脉象紊乱是药方在体内的作用,那药将脉象变得紊乱就是保护好体内的内力,内力全无就是因为内力如今在体内冲散做保护作用。 咳血是因为要将体内的毒素排清,十日这事就是扯淡。 十日是这个药的最长期限。 因为月氏汤如今没有中毒,这个药的用处就是排毒,所以导致药发挥不了作用,只能一直冲散内力,因此一个时辰吐血,但是血却不多。 要解这个药,就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让月氏汤服下一种毒性极其烈的毒药,然后让体内的甜极散发挥作用,只要药性够烈,那么三个时辰便能将药发挥到极致。 如若你们不放心,自可以拿你们漪族宫的烈性毒药,如若不放心,可在发挥甜极散作用后再服下烈性毒药的解药方可。” 堂溪微一番话至此,月氏青双眸直愣愣。 “真的这么好解?你是怎么知道这甜极散的?” 堂溪微对月氏亭和月氏值来说就是一个外来人,如今出了周生瑶这档子事,堂溪微这些人虽然是他的朋友,但是如今也是不能踏出冬院的。 月氏青相信她,但是月氏亭和月氏值不一定能相信她。 所以自然要个可靠的理由来。 那就是她是如何得知甜极散又是如何知道解法的。 堂溪微知道其中厉害,对着众人解释来由。 那是早年在大苑之时,她跟着一些大苑讨口子混迹在四处帮着玉姐打听一些消息。 有玉姐牵线搭桥,她同那大苑当地最大的讨口子汶生有了交集。 有一次,汶生支下一个讨口子,唤年四。 与一个西云商贩起了冲突,那西云商贩居然用了此药毒害年四。 那商贩看年四就是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于是没太多在意,自然也不把年四的性命当回事。 但是没想到年四却是汶生的人。 在那一片地界,可不能小看一个当地最大的讨口子。 年四被同伴送到汶生面前的时候不停的咳血。 听到同伴说了事情经过后,一向护犊子的汶生于是找上门去算账。 堂溪微也在其中。 汶生把那商贩的所有药都抢走了,还找了一群讨口子去那商贩家里闹事。 商贩倒血霉,哪里知道惹上不该惹的人。 他一个外地西云国的人来了龙夏地盘做生意,居然还惹上了地头蛇。 商贩于是招了。 他说那药不是毒药,不需要什么解药,但是有解法。 这商贩名叫花信,是西云一名医师。 早年西云国大骊城盛行一种奇怪的病,据说是井中泉水被人下了药。 这种药很奇怪,只有小孩子会得,且还会不停发痒,当地好多人试了好多方子都不得解。 于是花信便研发出了甜极散。 这甜极散能将体内的毒药逼出来,对当时的中毒的小孩很有用。 这种药虽然对每个年龄段的人都有用,但是因为当时小孩需求最大,于是取名甜极散。 花信在大骊城大卖特卖,赚了不少。 但是风波过后,他的药便再也卖不出去了。 于是他换了个噱头,改头换面来到龙夏,将此药唤成毒药,且是无解的毒药。 无解的毒药可比哄小孩的解药好卖多了、且贵多了。 汶隅逼上门后,花信于是说了实话。 让汶隅下一味烈性毒药便能解。 汶隅知道了法子确实有用后就放过了那花信。 花信此后了无音讯。 堂溪微还以为是汶生还是忍不住了结了他,没想到是又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骗钱了。 月氏青听闻后觉得这理由有些靠谱,能去月氏亭面前请示一番。 这样他的哥哥也不用遭比武大会的罪了。 月氏青于是带着堂溪微去了总院。 已经是躺在榻上思虑明日比武大会的月氏亭不耐烦的起身。 怎得最近事越来越多。 个个都来总院找她,是掌门没了用处吗。 知道找她的是月氏青,月氏亭眸子闪过疑惑。 月氏青?他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晚来找她的? 一柱香后,正在大厅毕恭毕敬站着等待月氏亭的二人终于等来了月氏亭。 月氏亭那苍老而稳重的嗓子开口道。 “何事?” 月氏青口气和动作都难掩的激动。 “我的朋友,她知道甜极散的解法。” 月氏亭“噢?”了一身,眸中带着一丝质疑。 堂溪微将刚刚同月氏青他们讲过的话又再讲了一遍。 月氏亭向来行动力极强,直接让婢女拿来了斗篷。 “走,直接去春院。” 走前还不忘再次嘱咐道。 “看好他们三个。特别是月氏弥。” 入夜渐冷。 月氏亭在前,身旁跟着几个侍卫。 月氏青、堂溪微在后,身旁跟着几个婢女。 侍卫婢女皆留在院外。 月氏亭、月氏青、堂溪微三人进入春院内。 病床上的月氏汤此刻又咳出一小口血来。 堂溪微观察一会,她无比确定,这就是她所知的甜极散。 于是坚定的朝月氏亭点了点头。 月氏值此刻也匆匆赶来。 月氏亭大手一挥,直接拿来一颗烈性毒药给月氏汤服下。 月氏值悬着一颗心不敢松懈半分,手里紧紧拿着那烈性毒药的解药。 整整三个时辰。 月氏青紧紧盯着榻上排名咳血的月氏汤。 月氏亭和月氏值虽然抱着怀疑但却没了法子,只好看着月氏汤真的硬生生咳了一摊子血。 三个时辰后,月氏汤果真停止了咳血。 此刻已经天光大亮。 堂溪微看着榻上的月氏汤,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接下来你们若是不放心就给他服下解药便可,然后再喂些补血的食物和药物,不过最好是食物,他现在不宜服用过多药物。” 月氏值感激的看着堂溪微,双眸闪着泪光激动的握着堂溪微的手。 “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这里最开心的当然是月氏亭,这下不仅她的孙子不要遭受十天咳血之罪,比武大会也有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虽然比武大会就在明日。 但是第一轮抽签足有十六个江湖门派,她定不会运气背到第一个上场的门派。 十六个门派第一轮抽签后两两比拼,为时是四天,每日有八个门派,也就是四组门派比拼。 运气好的话若是抽到第四天便是极好。这四日,足够她的孙子恢复了。 且第一轮若是不碰到画族派,其他派别便就由月氏弥和月氏吉轻松对付,以二胜也可晋级,大不了月氏汤这一局他们放弃便是了。 第64章 州牧之子 月氏亭潸然泪下,一是为孙儿不必遭罪,二是为比武大会。 月氏亭由衷的握着堂溪微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倒是让堂溪微有点不适。 “此番是我们漪族派欠你一个恩情,来日有难,可找我们漪族派。” 随后又满意的将视线飘至月氏青。 “你这些朋友,交的不错。” 堂溪微摆摆手。 “我是月氏青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是当年恰好遇到了这档子事,举手之劳,还感谢总掌和春支掌门能够如此信任我,报答谈不上的。” 月氏汤在榻上缓缓醒来。 堂溪微和月氏青退下回了冬院。 现在距离启程仅两个时辰。 堂溪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几个时辰可真是把她熬住了,她必须得趁着这两个时辰补补觉。 二人刚踏入冬院大门。 南荣祈、九方月和柳下辞三人就在那靠着墙壁杵着。 堂溪微和月氏青吓了一跳。 “有病!你们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九方月抬头,看见安然无恙的堂溪微大喜。 “我们这不是怕你们没成功特地在这等着你们呢吗?” 柳下辞眼中带着焦急。 “如何如何?那法子当真是有用?” 堂溪微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了释然般的笑容。 “人已经没事了,就是得补补血。” 三人闻言松了口气,回去补觉了。 两个时辰后。 漪族宫外,由月氏亭骑马位于首位,两侧是面色红润了不少的月氏汤和表情凝重的月氏吉。 三人都骑着亚丁石青的駽马。 身后是月氏弥,他两侧是月氏值同月氏领。 月氏弥的身后是周生瑶,她两侧是月氏仪同月氏天。 其余月氏礼、月氏诀、月氏梧以及二枋五人看着月氏茗紧随其后。 未带随行婢女。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往溪山山脚下驾马而去。 漪族宫不可没有主子,虽然月氏亭留下最信任的柊辛在总院,但总归不放心。 于是还留下了月氏单同司空璃等人坐镇漪族宫。 周生瑶被押着出来上了马之时,原本得意的面庞瞧见了第一排笔直肩颈的月氏汤,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手不由得抖了两下。 上马的步子也带着两分虚浮。 月氏汤?他怎么? 他怎么还能去比武大会,而且看起来好像并无大碍? 不可能!她明明将药嵌入月氏汤的皮肤,且那日柊辛和月氏青在牢房严刑拷问她的时候,月氏汤分明是中了毒的。 怎么会……难道这个药有解药? 周生瑶慌乱的小脸煞白,堂溪微在旁将此人表情尽收眼底。 她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戏班子那么简单。 月氏弥看着脸上煞白的周生瑶心疼不已,转身看了周生瑶,告诉她必定会让她相安无事。 一旁的月氏值同月氏领声色俱厉的将月氏弥的头掰扯回去。 月氏值冷嗤一声。 她的儿子如今都算是遭了大罪了,他却还在同那罪魁祸首眉来眼去。 想来是脑子不清醒了。 天微暗,漪族一队浩浩荡荡到了混沌山山脚下。 这混沌山多年来无人居住。 十六门派每年轮流前往混沌山操办比武大会一事,今年操办比武大会的是十六门派中的思族派。 这山脚下通往山上比武之地仅有一条路。 山脚下此刻有思族派的人在那边迎着了,场面倒是有些派头的。 前面又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这边来,两队同时停在了山脚下。 说来也巧,这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条,但是这前往山脚下的路确是有两条。 而这漪族派同画族派又极其巧合的在这山脚下碰了面。 此刻一旁守着山脚路口的思族派一弟子心中咯噔一下。 糟了。 早知道应当堵了一条路的,如今这…… 这也太巧了,两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位于山脚下的。 月氏吉勒住了马,看着对面为首的三人。 中间那个身穿月灰色外袍的男子就是画族派当今掌门——云中贝。 在他身旁的乃与他同辈的月路北和北唐轻。 三人年岁过半,却风姿绰绰。 云中贝眼中带笑,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客气。 “哎呀,这不是漪族掌门吗?一年没见,还是这般硬朗威风啊哈哈哈哈~” 月氏亭眉眼稍微一抬,嘴角带着点轻蔑的笑。 一个两年前才靠着手段初露头角的小门小派,如今居然也能这么同她如此熟络的寒暄起来了。 “呵~画族掌门也是啊~看起来……不错不错。” 月氏亭就是不太愿意多说什么,但是她不动马,她就想看看这云中贝,是让路,还是不让路。 云中贝两边的北唐轻和月路北不喜不悲,不开口也不笑。 云中贝脸上的笑容稍微往回收了收,他知道月氏亭是什么意思,头稍微往后转了几度。 他身后一个男子用低沉到仅云中贝能听到的声音道:“让他们先走,无妨。” 云中贝轻轻点了点头,直视着月氏亭道:“漪族掌门先行。” 月氏亭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头轻轻一点,抓着马绳往左边的小路行进。 月氏汤紧随其后跟在月氏亭身后。 云中贝身后的长安鹊看见了月氏汤,眉眼一蹙,眸子带着点恼怒,手中拽着缰绳的手一紧,那马儿惊恐的叫了一声。 月氏汤居然来了? 月氏汤走入小路后月氏吉紧随其后,听到长安鹊惊叫的马儿忍不住往那边看了过去。 长安鹊身穿玛瑙外袍,外袍边上有些鎏金图案点缀其中,里面是一件淡绛里衣缀着珍珠薄纱。 眼神早已经掩去了方才的恼怒,眸中只剩下不屑。 看见月氏吉的眼神看过来,他只是露出一个牵强不情愿的笑。 接着周生瑶骑着马走进小路,眼神不自主的看向长安鹊,长安鹊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漪族派这边队伍末尾的堂溪微等人还在小声议论这个画族派。 月氏青在同他们讲述这两年画族派之事,讲到长安鹊时忍不住撇撇嘴。 “那个长安鹊就是仗着自己是州牧之子的身份,很少看得起人,这两年,除了月氏汤,其他人都是他的剑下臣,连二姐都不一定打的过他!” 柳下辞不怎么认同。 “一个州牧之子而已,怕什么,我们有九方月,九方月可是郡主,他一个州牧之子好意思在郡主面前拽?” 原本听得云里雾里的九方月瞬间挺直了腰杆。 说得好,别的她不怎么听得懂,但是这句她倒是听懂了。 堂溪微和南荣祈见此不由得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第65章 心想事成 长安鹊目不转睛的盯着漪族派一行的队伍,看见了不知来历的二枋五人中除了月氏青外的其他四人露出疑惑。 这四人是谁?怎么不曾见过。 前面两个看起来呆头呆脑,那后面两个气质倒是不凡。 特别是最后一个身穿骊色外袍的男子,身上那股气质,像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严气质一般生人勿近。 长安鹊眉毛蹙成一团,挥了挥手招来了一个侍卫。 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点了点头便退下。 长安鹊心中隐隐有一种事情脱离了控制的不安感。 周生瑶居然没得手,且漪族派又不知何时多了四个生面孔。 难道是漪族派那冥顽不灵的月氏亭开了窍,愿意在外面招收弟子了? 这么多门派,漪族派是最特殊的,别的门派都是在江湖广招弟子。 漪族派却偏偏特立独行,闭门谢绝江湖所有慕名人士。 堂溪微等人入了小路后便根据指引将那马匹尽数交给了负责引马的小厮。 一行人步行进入了处于半山腰的辉煌宫殿。 看来今年思族派也是下了血本的,原本无人居住的混沌山如今看起来派头十足、一尘不染,一点不像每年仅有这几天会住人的样子。 入了宫殿后,堂溪微一行人又随着婢女指引进入思族派为每个派都准备好了的厢房。 紧随其后而至的画族派也都在婢女指引下入住了厢房。 长安鹊不爽的看着房中的一切,烦闷的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摔了下去。 月氏汤怎么居然相安无事的来参加比武大会了?! 这周生瑶怎么办的事,不是说月氏弥已经带她去了年宴吗? 那年宴上难道她连月氏汤的身都近不了? 那如今他白白折损一整个戏班子又算什么? 他白白给出去一个戏班子为周生瑶做幌子,怎得赔了人又办不成事? 他暗骂一声废物。 房中另一侧的窗边“咯吱”一声,一道人影飘落。 周生瑶身着淡绛衣裙跪落在地,察觉到满地的杂物不禁寒蝉道,她知道他为何发怒:“大师兄,我本已经办完这件事,那日月氏的人过来严刑拷打,我于是说出了那药唤甜极散,且告诉他们此药无解药。 后来……后来不知怎的,今日出发之时那月氏汤居然就好好的坐在马上……” 周生瑶看着地上微动的珍珠靴子转过身来不由得轻轻抬头。 长安鹊那张愁眉不展的面庞不知深思着些什么,伸手靠近,将周生瑶扶了起来:“怎会如此?那商贩分明告诉我此药无解!?” 周生瑶瞧见眼前人突然靠得自己这么近,两颊不禁有些泛红,眼皮子忍不住的激动颤抖:“许是……许是那商贩……骗了你……” 长安鹊忿忿想来,脑中拂过那个商贩的面庞来。 可恶!敢骗他! “你说他们前脚去牢里问你这药的解药,后脚那人就安然无恙了?难道那是那四个生面孔之人知道解药?我今日瞧见那月氏青身后多了两男两女,他们是何人?” 周生瑶点点头:“我猜就是那四人当中有人知道那甜极散的解药,那四个人是月氏青在壁西海鹤书院的朋友,都是海鹤书院来的,听月氏弥说起过,那四人其中就有一个是樾王之女九方月,还有如今大将军南荣堇之子南荣祈,还有一个也是世家子弟,唤柳下辞,剩下的那个唤堂溪微,听说没什么来头,就是江湖中人。” 长安鹊不语,那卖药给他的商贩乃西云国之人,且自己买毒药后专门找人试过了,确实是十日才能恢复内力,而且他试了很多解药都不曾有效果。 看来那四个人不容小觑,居然能被月氏青结交了这么多朋友,就是连樾王之女也成了他的朋友,那今后他画族派想成为江湖第一派岂不是更难了? 思来想去,他倒是觉得这个堂溪微很可疑。 跟着三个世家子弟同一个漪族派传人待在一起而她却是个普通江湖中人? 难道是她与西云国之人有交集? 常年混迹江湖之人对这些事更加懂。 周生瑶看长安鹊一言不发的,以为他是在质疑自己的话,便出口解释道:“我当真是将那药嵌入月氏汤……” 长安鹊挥手打断了她:“我信你,只是你如今如何脱身?要不要我叫人现在将你送出混沌山?” 周生瑶许是没想到一条命能活到今天,她感激的看着长安鹊,她为长安鹊心甘情愿做了这么多,从未想过会得到长安鹊的一丝一毫关心。 她知道长安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真正掌控着画族派又让掌门成为他傀儡的人。 于是得到这么些许关心,原本心中泛起的涟漪似乎要涌出胸口,或许就是这句关心,让她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 她一定、一定会让长安鹊心想事成的。 周生瑶看着长安鹊摇摇头:“不必了,我想在这待些时日,那月氏弥说会帮我逃走的。” 月氏弥会帮她不错,但是如今周生瑶不想逃走了。 长安鹊似乎是心又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别让月氏那边发现了。” 周生瑶乖巧的颔首,正欲跳窗出去,长安鹊忍不住劝诫道:“你今日居也穿了淡绛衣裙,换了吧,免得月氏起了疑心,那月氏不是吃素的。” 周生瑶原本雀跃的身影陡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淡绛色的衣裙,憋住眸中泪珠点了点头。 长安鹊看着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长安鹊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她周生瑶是什么心思呢? 只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利用周生瑶罢了,他都懂,但是不想懂。 当年是他救了周生瑶一命,如今周生瑶心甘情愿为他办事,这并无不妥。 “咚咚——”一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来者正是长安鹊的心腹——年华。 年华双手抱拳低头禀报道:“主子,事情办妥了,我们画族派不会在第一轮和第二轮抽到与漪族派对决。” 长安鹊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让他憎恶的事情一般吩咐道:“去把那个西云国那个卖甜极散的商贩给我杀了,杀之前,严刑拷打问清楚甜极散到底有没有解药,此外,问他认不认识堂溪微、九方月、南荣祈、柳下辞、月氏青这些人。” 长安鹊最后补充道:“不论这个商贩如今在哪,掘地三尺,都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年华退下。 敢骗他长安鹊,真是活腻了。 长安鹊指尖不停的往桌上敲打着,嘴里念叨道:“堂溪微……” 他觉得这个堂溪微不简单,极有可能就是知道甜极散解药之人,难道她与西云国有关? 第66章 盯上 长安鹊眉眼稍微上扬,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轻酌了杯中的茶,随后将那茶杯扔在地上。 开门走了出去,喊来几个婢女道:“你们怎么回事?那房间乱成那样也给我住?” 那婢女瞧了一眼,里头确实是一片狼藉,兴许是这厢房附近有些小动物出没闯了进去。 婢女诚惶诚恐:“是奴婢失误,公子请随我来,奴婢给您换一个房间。” 长安鹊眼底的不耐烦显而易见,给那婢女吓得不轻,连忙带路:“公子请随我来。” 长安鹊那双眼睛四处飘着,走至一处忽然见到了站在一处房间门口的柳下辞和月氏仪正在房门口不知说些什么。 长安鹊瞥了一眼柳下辞旁边的那间厢房,如若猜的没错的话,他的隔壁厢房应当就是九方月同那个堂溪微所住。 长安鹊绕过婢女走了过去,指着堂溪微同九方月的那间厢房伸出手指:“我就要这间了。” 婢女为难,她知道里面住的是月氏族的贵客,月氏族可是年年得第一的门派,她得罪不起的。 但是她也得罪不起这个长安鹊。 柳下辞本是出门吹吹风的,孰知这一出门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月氏仪。 月氏仪乃夏支院掌门月氏领之女,月氏的七少主。 起初见月氏仪走上前来,柳下辞以为她要找月氏青,月氏青可不同他住在一起。 柳下辞指了指左边隔壁隔壁的厢房道:“月氏青在那个屋子。” 月氏仪眼珠子提溜着摇摇头,嘴角露出娇笑:“不,我不是找他,我找你。” “你找我?”柳下辞指了指自己,眼珠子也同样提溜着道:“你找我干什么?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月氏仪将手搭在另外一只手上,轻轻笑出声:“所以我现在就是来认识一下你的啊。” 柳下辞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跟眼前这个七少主仅有年宴见过一面,当日见时便觉此女胆子颇大,居然敢取笑打趣了两句月氏亭,不曾想此女居然还如此的喜欢调戏男子。 柳下辞轻哼一声,他可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于是二人你来我往搭起话来。 柳下辞与月氏仪此刻都朝长安鹊瞧去。 特别是柳下辞听闻这长安鹊想要堂溪微那间厢房不由得觉得对方果真如月氏青所说——唯我独尊。 “凭什么把房间让给你,你没看见这房间有人住了吗?” 月氏仪亦是愤怒,她本就不喜欢画族派的人:“画族派便是如此不懂礼数吗?抢别人的东西你也太不要脸了?” 长安鹊还偏偏就是个不要脸的了,只见他轻轻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来:“我就要住这间房间。” 婢女见状连忙圆场。 “这间厢房旁边还是空着的,公子可否住旁边那间?” 外面是这样的吵闹,原本都已经睡着的九方月和堂溪微开门走了出来,旁边与柳下辞同住的南荣祈也开了门走出来。 几人都齐齐看着长安鹊。 婢女诚惶诚恐,她只想赶快把这件事解决了,她不想得罪这些主子。 长安鹊撇撇嘴,不屑的看了一眼二枋众人,朝婢女道:“那间就那间吧。” 说罢往那间房走去时还不忘盯着堂溪微。 堂溪微被这种眼神看的直生反感之意,清澈透亮的眸中盛着些许薄怒。 在众人注目之下,长安鹊走进了堂溪微旁边的那间厢房。 二枋众人互相对视一眼。 九方月恶狠狠道:“这疏州州牧之子居然如此无礼?真当我这个郡主是个摆设?下次见到他看我不整死他!” 南荣祈只是别有深意的瞧了一眼面带不悦的堂溪微,转身回了房间。 次日一早,比武大会正式开始,休憩一晚上的众人此刻也都卯足了劲,神清气爽。 比武大会一开始,由十六个门派分别派一人前往抽签。 抽签根据相同数字的两个门派相互对决,十六个门派分成四天进行两两对决,四天后决出复赛门派。 谁都不希望一开始就抽到武力绝对强的派别,特别是不想抽到漪族派。 谁第一个要是对是漪族派那是必输无疑。 绝族派大叹一口气:“这是什么手气?居然对上漪族派?那这还怎么比啊?” 绝族派去年好歹进入了最后一日决赛成为了第三名,今年居然如此背,第一签抽到漪族派,那就连复赛都进不去。 那抽签之人低头看了一眼号码,好在是数字八 ,代表是第八组上场的,那便是第四天才轮到他们上,至少不用那么快丢脸。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月氏亭,幸好他们抽到第四天,这样好让月氏汤能休养些时日。 随着比武大会开始,这天也是愈发的冷了,堂溪微看了两天后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就待在厢房不出门了。 等过两天轮到月氏上场她再看吧。 这边画族派的对决就在今日,长安鹊、汶隅始、南枝万大获全胜,三胜拿下进入复试的名额。 长安鹊大喜,哼着歌声走回了厢房。 厢房内,年华已经等上许久。 见长安鹊进来,不由得压低嗓音禀报道:“那商贩我们已经处理干净了,唤花信,此外他不认识您所说那些人的名字,但是我安排人这几天偷偷画了这些人的画像,那个商贩认出了这个人,说是早年在龙夏大苑城做生意的时候见过此人。” 长安鹊朝年华拿出并指着的画像看去。 此人,正是堂溪微。 “那商贩说此人来头不小,当时他给一个小乞丐下了此药后,被人报复,这其中就有她。 商贩说,甜极散无解药但是有解法。” 年华将花信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复述给了长安鹊。 花信也是在严刑拷打下将他知道的尽数倾出。 包括堂溪微知道那解法之事。 长安鹊心情大好,点了点头:“下去吧,盯着月氏那边。” 年华点了点头。 房中只留下长安鹊同那张堂溪微的画像。 长安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 敢怀他好事。 哼~ 在房中的堂溪微孤身一人,还不知道她此刻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更不知道自己着凉发了烧。 只觉得这头昏昏沉沉,动弹不得。 本就浑身发冷的她不知怎的感觉到旁边的小窗好像被人打开了一般,一股冷风吹了过来。 冷得她打了个颤栗。 第67章 丢脸 长安鹊盯着睡梦中丝毫不知危险就站在榻前的堂溪微不免心底泛起一阵的怜惜。 如此美人,又如此有手段见识,不是他画族派却是漪族派之人,实在是可惜了。 不过看在那张惹人怜惜的小脸的份上,他就下手的时候痛快一点好了。 长安鹊阴狠的举起手中的匕首,向堂溪微脖子上刺去…… 堂溪微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睡了多久了,不过身上好似没那么冷了。 她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南荣祈正半倚在榻边闭着眼睛。 身上还多加了件斗篷。 堂溪微不解的拍了拍他,见他睁开眼便问:“你怎么在我房间?” 南荣祈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道:“你发烧了你都不知道?刚刚找了个医婢来帮你瞧过了,刚刚帮你去了湿热,你这几日记得服药便能好的快些。” 堂溪微显然不知道自己居然发烧了,她都好些年不曾生病了。 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湿汗。 南荣祈不放心的看着她:“你如今这个样子是万万不能落单的,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那小窗开着,知道你不会开窗,想必是有人来过。” 堂溪微眸子微动,仔细回想,方才她睡梦中似乎也是感觉到小窗方向有一阵风突然吹来。 “小心长安鹊,他看你的眼神别有深意,他又突然搬去你隔壁厢房,目的不纯,我不信他那房间是山中走兽作祟,我更愿意相信是他有意而为之。 你可认识那长安鹊?可有曾留下什么仇怨?” 堂溪微不免的后背一阵凉意,方才或许是南荣祈碰巧救她一命。 那长安鹊……细细回想,她从未与此人有过交集。 堂溪微突然从床上坐起盯着南荣祈道:“你说,这周生瑶会不会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月氏汤?这周生瑶会不会是长安鹊的人?” 南荣祈眼里没有一丝的惊讶和怀疑,他这些天细细盘了一下,他也有这个想法。 二人倒是不谋而合。 “你要不去查查这个周生瑶和长安鹊,别让他们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如若周生瑶当真是长安鹊的人,那如今留在月氏弥身旁,很是不妥。” 南荣祈知道这件事,但是还是不由得怨气冲天的看了一眼堂溪微:“你如今自己身子都这样了就别再关心这件事了,你晚上同九方月小心些,九方月不会武功,那长安鹊武功不容小觑,你又生着病,就别老担心别的事了,先好好吃药吧。” 堂溪微摇摇头:“我感觉自己身子已经好些了,我不方便出去吹风,你快些盯着他们,别让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意外了。” 南荣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坳不过她,留下一句“仔细着照顾自己”便走了。 堂溪微整颗心都放在长安鹊同周生瑶的关系上,丝毫没注意到南荣祈为何会突然来她的房间,又是如何知道她在房间的。 比武大会到了第四日,意料之中的,漪族派进入了复赛,绝族派三败。 月氏汤已经完全恢复好,看着台上月氏汤的功力,台下的长安鹊黑着张脸瞧着。 他今年,怕是又要败了。 南荣祈这些天一直盯着长安鹊和周生瑶,发现他们两个并未来往,二人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就像两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陌生人。 难道是他和堂溪微猜错了? 月氏弥这两天没少跟周生瑶眉来眼去的,这两天他南荣祈就净看这些了。 结束初赛后,胜出的八个门派进行第二轮抽签,进行两天的复赛。 漪族派和画族派再次胜出进入决赛。 进入决赛的一共是四个门派。 四个门派进行抽签两两对决,再由胜出的两个门派进行最后冠军争夺。 同样的,画族派并未抽到与漪族派。 九方月在台下不免觉得有些蹊跷。 “这画族派虽然说确实实力不错,但是怎么他每轮都没抽到同漪族派对决?而且我听说他这两年都是如此?未免太巧了些吧” 月氏青不屑的看着抬上那用鼻尖瞧人的长安鹊回答道:“定是有猫腻的,这些年他画族派一直第二不过就是因为一直没抽到同我们对决,若是一开始就抽到我们,他们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一路苟到决赛?” 柳下辞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有猫腻,一次两次便算了,今年居然还是没抽到同漪族派对决。” 堂溪微这几天已经养好了病,生龙活虎的坐在南荣祈旁边的座位上,二人听到九方月他们的讨论,一同朝长安鹊望去。 最后一天的比武很快拉开帷幕,首先是由画族派对决芋族派,画族派胜出。 漪族派对决显族派,漪族派胜出。 接下来,便是轮到漪族派同画族派了决出胜负了。 此时高台上竹竿子尖锐的声音传至周围五十尺境内:“请漪族派、画族派移步坐下等待——” 那比武高台足有三十尺之高,因为比试过程凶险,怕误伤了看台上江湖各派之人,那比武台距离看台足有五十尺之多。 每派比试的三人虽然是一个个进行对决,但是除去对决之人跃于高台之上,其他二人是要待在高台之下三十尺的坐下席位等待的。 那坐下席位与看台上和比武台都处在一个死角位置。 这边漪族派的月氏吉同月氏汤在众人拥簇下起身,那边月氏弥冷清得很,身旁仅有周生瑶和月氏茗陪着。 这些天为了保护月氏汤和月氏吉,月氏族人都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那周生瑶等人再胡来,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尴尬场面。 月氏亭不满的看着周生瑶和月氏弥同时起身的亲昵模样,一旁的月氏值安慰道:“母亲,别动气,为了这等人不值得,月氏茗和月氏弥已经起了歹念,等比武大会结束后解决掉便罢了。 至于那周生瑶,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个戏班子,居然把月氏弥迷的颠三倒四的,这些天日日粘在一块,不过我瞧着啊,这月氏弥好像是想帮她逃走,母亲得派人盯着些,别真让这坯子跑了。可不能让她白白害我汤儿受了罪。” 月氏汤和月氏吉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往坐下席位那边走去,月氏弥和周生瑶还在你侬我侬的模样紧随其后。 月氏仪那两边的眉毛顿时蹙成一条,尖声同前面的月氏亭道:“总掌!这坯子不会是要粘着月氏弥同去那坐下席位等待吧?她这安的什么心? 可是存心让别的门派看我们笑话?” 如今这一番场面看来,少不了被人议论漪族派的少主等待上场侯席时还离不开女人陪伴。 月氏亭只是当成没看见,摆了摆手厉声道:“罢了,随他去。” 左右也已经忍了这些时日了,不差他丢这一回脸,如今他要上场为漪族派取得三胜第一的局势,若是出口阻止,怕是要惹得他分了心、生了怨。 待比试过后,她自有法子。 第68章 成全 对面的画族派此刻也是堪堪向那坐下席位走去,不过两派坐在两面,中间有一面大柱子,互相都是看不见的。 周生瑶拉着月氏弥走在离月氏吉和月氏汤后面,咬着耳朵小声对月氏弥道:“你当真有法子能放我走?” 月氏弥坚定的点了点头:“届时我定会护你同我母亲走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去那漪族宫受罪的。” 月氏弥四处张望了一番:“等一下大少主上台与那长安鹊比试之时,我假意拉着我姐姐去边上说话,你顺着台下走便是了。 看台上那个角度看不见低下的情况,那些思族派婢女是不敢拦你的。” 月氏吉不耐烦的回过头来看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给了周生瑶一个眼神。 当真是给漪族派丢人,居然一路跟着到坐下席位来了。 到了坐下席位,四人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木椅上。 两个门派之间各自派出三名弟子,由之前决定好的出场顺序,先由画族派的长安鹊对峙月氏汤,其余画族派的汶隅始、南枝万和漪族派的月氏弥、月氏吉分别在坐下席位等待。 月氏弥盯着飞身上了高台的月氏汤,喊走了月氏吉。 “姐,我有话同你说。” 月氏吉虽然不耐烦这个弟弟整日跟周生瑶你侬我侬,但是月氏吉知道,她这个弟弟命不久矣了。 无奈的跟着他走出坐下的席位,绕到一处见不到坐下席位同高台的死角去。 独独一人处在坐下席位的周生瑶一双眼睛突然发狠,从手中掏出两把匕首来。 三十尺的高台之上,月氏汤与长安鹊如同这两年的每一次拔刀相见一样。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刀剑。 长安鹊知道自己今日必输无疑,即使他日日发狠了练剑,但是他深知眼前人的剑法,是他一辈子都追不上的。 长安鹊扫了一眼四周看台上人人看戏的表情,冷哼一声,右手拔剑,左手扔开手里的鞘,虽然技不如人,但是他可不能输掉了气势。 月氏汤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熟练的将剑从鞘中拔出,静静等待竹竿子的号令。 此时竹竿子询问二人是否准备好,正要去敲响那钟磬。 丝毫不知道身后突然上来一道人影,那人影手中狠狠握着两把匕首,直直插入月氏汤后背。 正对着月氏汤的长安鹊无声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月氏汤身后一脸赴死的周生瑶。 耳边的喧嚣好像全部消失了一般。 月氏汤感觉后背一阵疼痛,但是回不了头。 因为后面的周生瑶手起刀落,两只匕首刺入还不觉解气,继续拔出又继续刺入。 连续手起刀落五下,一共十道刀痕。 动作快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五十尺高台外的看台,众人哗然而起。 月氏值双眼紧紧盯着,呼吸一窒,人却好像被定了穴位一般倒了下去。 月氏亭大喊一声“汤儿!”凄厉的声音刺破云霄。 漪族派所有人都朝高台跑去。 听见高台上众门派喧哗的月氏弥和月氏吉从那死角处跑了出来,此时的月氏汤已经倒下,周生瑶已经坐在地上发狂的笑着。 月氏吉只看得见高台之上站着的长安鹊一脸惊愕。 月氏吉瞪了一眼月氏弥便推开他,大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月氏弥看见周围已经没了周生瑶的身影,摇摇头。 接着紧随月氏吉跑上比试台。 此刻比试台上,月氏汤身旁鲜血如江水向比试台下流淌。 月氏吉大喊一声“月氏汤!” 踉踉跄跄的朝那边跑去。 月氏吉好像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只是麻木的跑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路好远、好远。 她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跑到月氏汤身旁。 月氏汤的身体好像无一处完整,哪里都流着血,月氏吉想抱起他却不知从何下手。 月氏弥紧随其后跑了上来,看着手里拿着匕首狂笑的周生瑶瞪眼咋舌。 那竹竿子,此刻不知所措的一直喊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许是怕极了那十分像疯子的周生瑶,竹竿子只是口中喊着不敢上前。 月氏吉哆嗦着双手,嘴里想叫喊着什么却好像喉咙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她痛苦万分的蹙眉,不可思议的盯着周生瑶,嘴角忍不住的颤抖。 只一瞬间,她双手朝周生瑶身体伸去,那喉咙终于好像被解封一样声嘶力竭的嘶吼道:“去死吧!” 说罢双手推向周生瑶。 周生瑶的后面,正是三十尺高的高台边缘。 周生瑶猝不及防的被推下,但是并没有反抗或者求生的意思,收了内力,嘴角上扬,带着些许释怀的最后看了长安鹊一眼。 掉下高台。 “碰”一声。 万籁俱寂。 血浸染了今早刚下的第一场还未融化的大雪。 月氏弥惊叫一声,同周生瑶一同跃下高台。 他无力的看着从地上溢开来的血,手里抓着周生瑶的手。 漪族派已经尽数赶来。 月氏吉如今已经杀红了眼,她起身拿着刀,看了一眼台下还未死透的周生瑶。 一跃而下,一刀刺入周生瑶胸口。 周生瑶顿时没了呼吸。 月氏弥推开月氏吉,抱起周生瑶大喊,手里紧紧抓着她还未散去余温的手。 赶来的月氏仪同月氏礼将月氏吉和月氏弥拉开。 月氏值居高临下,双眼猩红的看着周生瑶。 月氏弥涕泗横流的抓着周生瑶的手不放,奈何月氏礼抓得紧,硬生生将月氏弥与其分开。 月氏弥只拽下来周生瑶手上的一串手链。 那串手链,是他第一次见到周生瑶的时候送给她的。 月氏仪是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来拉走了月氏礼道:“别管他了,随他去吧,反正是活不过今天了,真是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月氏弥没了月氏礼拉着他的枷锁,踉踉跄跄的又朝周生瑶的尸体爬去。 此刻周生瑶的眼睛还死不瞑目的看着长安鹊的方向,而长安鹊自始至终在事情发生过后便下了高台,没再看她一眼。 痴情之人一直痴情,无情之人一直无情。 从长安鹊救她的那天起,长安鹊对她仅有利用之心,从无男女之情。 站在高台之上的月氏亭恍如苍老了一般僵硬的站在那,无声的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 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此刻开始下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絮从空中一点一点飘落,落在那原本就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台下的月氏弥看着此刻的大雪,泪如雨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月氏吉虚弱走开的背影,快速拿起地上的匕首手起刀落,含泪了结的自己。 又一摊血迹沾染了这雪白的土地。 今年的大雪,额外的刺眼。 闹剧落下帷幕。 月氏亭自愿退出这场胜利角逐赛,下令送月氏汤的尸体刻不容缓回漪族宫。 画族派如愿拿到这次比试的第一。 众人散去。 雪夜里,月氏弥同周生瑶那两具尸体无人认领。 是思族派后来将他们一同葬在了这混沌山的一处山脚下。 两日后。 大雪下的更加猛烈了,似乎是想把漪族宫都淹没了一般,漪族宫此刻所有的花草树木、鳞次栉比的房顶砖瓦皆是白雪皑皑一片。 好似那漪族宫刚换上的白灯笼都显得逊色几分。 大雪还是一直下,没有停下的意思。 第69章 葬礼 漪族宫冬院内。 月氏青脸色红肿,面色苍白,进入院中还是一副抽泣着的模样,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四套衣物。 那四套衣物分别是青矾、鸢尾、琥珀、海棠四色的服饰。 而月氏青此刻也是身穿一身与平时大不相同的槿紫外袍。 堂溪微轻手轻脚的指着那四套衣物不解,待会他们不是要去参加月氏汤的葬礼吗? 怎能穿得如此艳丽缤纷。 “这个……是我们等一下葬礼要穿的衣服?” 月氏青哀毁骨立般麻木的点了点头道:“你们快速换上便出来同我一起去那碑林地吧。” 四人默不作声,无一人敢妄动,好似点了穴位一般的,目视着月氏青走了出去才一个个的敢走过来。 柳下辞神色悲恸:“葬礼穿得五彩缤纷,平日里穿的暮气沉沉,这倒是第一次见。” 此刻的春院内,月氏值已经前去总院,月氏吉身穿一身萝兰衣裙红着眼眶踏入了月氏汤的房间。 眼泪不知道到底流了多少,这两天亦不知哭过具体几回。 她不愿过来,但是如若她今天再不过来,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 她知道,总掌向来不会在活人住的地方留下死人的任何东西,即使那是她的孙子。 她知道今天过后,这间房子就会荡然无存。 月氏亭从小教育他们,不能总是怀念过去,不论是过去的事亦或者人。 所以她会毁掉所有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 月氏吉的手冻的通红,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为何,那双手总是忍不住的抖。 月氏吉看着屋内的一切,慢慢的走到那个上了锁的柜子前。 月氏吉摸索着柜门上落的锁,憋着的泪是再也忍不住了,好似比这两天流的泪都要多些。 她呆愣了好一会,看着房中的一处隐蔽角落,她犹豫呆滞的从里面掏出了一根钥匙。 然后对准那锁头。 “吧嗒”一声,锁开了,月氏吉没接住掉了下去,连同那钥匙一起掉下。 月氏吉已经不知道这眼泪接触到皮肤的感觉了,尽管脸上被大雪天冻得发痛,前些天哭的时候还能感觉到脸上的刺痛,如今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月氏吉打开那柜门,看见了里面满满的一柜子酒。 蓦然眉心紧皱,心好似被绞了那般的痛,好似被人拿着刀子在里面硬生生绞着。 她看着那一柜子的酒发疯一样的笑着、哭着。 她是如何知道那钥匙就在那的呢。 是那日,大雪。 是那日月氏汤躺在大雪里,自己跑过去的时候,他留着那口气告诉她的。 他说。 “我房中的一个柜子里,落——落了锁——我——我在里面——放了很多的酒——是我——这些年——存下的——那钥匙——就放在——柜门西北角处的一个药匣子里——” 月氏汤说罢便笑着看着月氏吉落泪的模样,那双手还来不及去抚摸那日日夜夜都想念的人,来不及安慰那人莫要为他伤心难过,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月氏吉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坛酒,放声痛哭起来。 堂溪微等人换好了,都微微低着头随月氏青一路走到了那碑林地。 碑林地就在总院后面的一片草地上。 只是草地如今看不见了,只看得见地上到处都映衬着一片白。 那些个墓碑鳞次栉比、朱雀玄武的立在白色雪地中。 所有人已经全部整整齐齐的按照春夏秋冬四院排位站好。 堂溪微等人跟着月氏青站在那最后面。 待众人站定,月氏吉才托着一身乏力身子走了进来。 月氏吉到了后,所有人已经全部到齐。 月氏亭站在中间,左手直立一挥,乐声起,全体肃穆抬头而视。 两侧这时跑出来好些许的道士身穿赪霞大衣齐齐跑来,左手拿着一把麈尾拂尘,右手朝天洒下白色冥纸。 一时间,空中伴随着大雪飘落着满天的冥纸。 月氏亭大喝一声:“带上来!” 一个身穿烟墨衣裙的女人被带了上来。 在一众五彩艳丽的衣裙中,她却穿得如同那棺椁一般的死气沉沉。 此人正是月氏茗。 一众艳丽缤纷的服饰里,只有她是烟墨色。 月氏茗面如死灰,尽管没有人绑着她的手脚她也不敢随意动弹,只是呆呆的站在那棺椁前。 月氏亭踹了她一脚,她踉踉跄跄跪下。 旁的婢女递过来一把精致的小匕首。 月氏吉看出来那正是月氏汤平日随身携带的匕首,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掉落。 霎时,那把匕首手起刀落,月氏茗身体陡然一震,脖子上的鲜血不断溅开来,月氏茗释然一笑,缓缓倒下。 月氏吉再也忍不住了,原本挺直的肩颈陡然的一松,整个人向前跪去,放声痛哭。 这场面好似被人开了头便停不下来。 堂溪微前面的月氏青、月氏梧突然也同样低声抽泣起来。 月氏值便是哭喊的最大声,月氏亭尽管不出声但瞧那背影也是一副抽泣模样。 月氏亭眼角流下几颗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棺椁。 堂溪微在最后面那一排仔细的瞧着这大雪天下的棺椁,她好似看见月氏亭硬朗的肩背好似弯了一些,鬓边的白发好似顺着白雪飘扬,不知是粘上了雪花还是一夜长出的白发。 一向爱笑爱嬉闹的月氏青如今在前边哭红了眼,一旁的九方月大抵是想起了逝去的皇姐,也忍不住轻声抽泣着。 这里面哭的最撕心裂肺的无异于是那月氏吉。 没有人会感同身受她如今的境地。 她死了母亲、死了父亲、死了弟弟,又死了她多年埋藏在心底最爱的人。 是那个见到她小时候被送去总院,孤零零在院中练剑于是会同她说话的人;是那个见到她被总掌责骂会偷偷给她塞吃食的人;是那个见她回了秋院却总是被母亲排挤落泪会陪她一起喝酒的人。 大雪过后,已是葬礼过后的第二日。 众人要启程前往壁西了。 如今的漪族宫又恢复了来时那般井井有序。 月氏吉成了漪族宫内历代来最年轻的秋支掌门。 月氏青坐在马上回过头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漪族宫门,他知道的,总掌不会轻易放过长安鹊的。 尽管周生瑶死了、月氏弥也死了。 尽管没有证据证明周生瑶是那画族派之人。 但是他无比清楚,他走后,漪族派绝对会对画族派有所行动。 父亲母亲同哥哥不愿他卷入这场纷争,他索性也装傻不曾提及。 第70章 密信 二枋五人至溪山快马三日便抵达壁西。 南荣祈着急忙慌的说是要回府一趟,九方月也去了一趟宫中,大半个不见祖母,如今原本在壁西的樾王府邸已经人去楼空,这十五日期间,父亲已经出发前往樾州,这回怕是早到樾州了。 九方月不免有些伤感,父亲居然就真的如此同她分别了,她不想去樾州,也忍不住感怀与父亲住在壁西的日子。 二枋其余三人回了海鹤书院。 南荣祈赶至将军府便匆匆下了马,将马交给门口小厮便着急问道:“父亲可在府中?这几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那小厮不知为何世子突然回府也不知为何这样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不知所云的摇了摇头道:“将军不在府中,这几日也并未发生什么。” 南荣祈问道:“父亲自我走那日便就一直未曾在府中?” 小厮仔细回想一番:“好像那日世子走之后,将军就去了宫中,不过将军好像是过了许久才回来的,至于多久……小的不知。不过今日将军是正常上朝,许是待会就回来了。” 南荣祈心里的石头落下,一路走至南荣堇的书房内。 还没有一盏茶功夫,南荣堇果然回来了,一路走至书房,推开门便见到南荣祈一脸惆怅的模样道:“怎么听门口的小厮说你方才回来之时神色不对?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南荣祈摇了摇头:“我是担心父亲有什么事,我细细想来,那日圣上怎得突然寻你在休沐之日去宫中一趟,想到那月西一族同东离温孤、祁夜,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南荣堇欣慰一笑:“祈儿倒真是长大了,不过那日圣上传我进宫……” 南荣堇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喝两口南荣祈泡的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喝了两杯热茶后,方才做下决定:“无妨,如今也可以告诉你了。” 那日被圣上紧急召入宫中的,不止他一人。 当时同日被召入宫的,还有太尉百里奚、丞相微生扶、御史大夫云中雁以及九卿等朝廷高官。 他们齐聚一堂,皆是为了一件事。 那便是不久前凤临派出一使者前往龙夏,说是为了向龙夏献宝而来。 众臣听罢只觉反常,如今凤临狼子野心,认为他凤临乃这天下第一大国,一向看不起其他大国,怎得会用“献”这一字? 且凤临如今忙着到处打天下,哪里会有闲心出使龙夏献宝? 尽管这些年龙夏国力大增,跃居四大国之二,仅次凤临,但是凤临也不会如此安好心。 不论是谁,都觉得这凤临使者来势汹汹,目的不善。 待那使者来之日,果真入大臣们所料。 他并非前来献宝,而是“合作”。 那使者拿出来的是一封凤临皇帝花知命亲笔写的密信。 密信上说愿同龙夏皇帝共同分享这天下,只要龙夏与凤临交好,这天下迟早是他龙夏、凤临的。 信上还说,凤临近日刚打下朱槿小国,不日休养生息便要开打南陌一国,只要龙夏与他合作,凤临愿与龙夏共分南陌。 低下各高官闻言无不是一脸震愤。 宗正大人伶舟时一针见血:“花知命的意思不就是要我们龙夏冒天下大不为,与他凤临同流合污,行暴政,助他攻下各国,之后再将我们龙夏也收入囊中,好让他花知命活着的时候便能看到凤临一统天下罢?” 少府大人夹谷钗同附道:“他如今说要打南陌,这不就是欺负到我们龙夏头上了吗?谁不知道那南陌离我们这般近,若是南陌给他们凤临拿下,我们龙夏边境如何安稳?” 大臣们说的并不错。 这凤临如今已经拿下他周围一些小国,已经虎视眈眈的扑向其他三大国周围的小国了。 这南陌离龙夏极近,花知命的意思就是这南陌他非拿下不可。 但是南陌这些年军事有所提升,已经有趋近大国之势,凤临要拿下南陌自然不是易事,因此想同龙夏合作。 龙夏在南陌以南,凤临在南陌以北,若是两国同时包抄,即使南陌这些年发展再好也是瓮中捉鳖。 凤临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而他这信送到龙夏的日子也是正好,过几个月就是凤临皇帝花知命的寿辰,届时他必定宴请八方大小国太子前往凤临贺寿。 这也是大陆惯来习俗。 四大国任何一方帝王寿辰,其余大小国家必须派太子前往贺礼。 九方镜冷哼:“他这是要逼我在贺礼之前给他答复啊!” “所以众爱卿如何想啊。” 九方镜望着身前站满的大臣厉声问道。 那日众臣与圣上都不同意与凤临合作。 凤临往日如何狼子野心他们不管也不插手,这些年一直专心本国发展,提高军事能力,为的就是不让别国欺负了去,这凤临连年征战的暴行本就让人口诛笔伐,龙夏是万万不会参与此等暴行的。 南荣堇语重心长道:“所以过几日就要派太子出使凤临献贺礼,就不仅仅是献贺礼那般简单了,此次就变成去那凤临与花知命回信之事了。 届时,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拒绝与之合作后,那花知命会做些什么事情来。 凤临一向是丧心病狂,如若说他欲与龙夏开战,也是有可能的。 总之,这次的贺礼,已经不是单单献礼…… 今日圣上同我说起此事。 他对你们二枋这些日子处理月西兄妹一事还有东离护送太子妃之事都有所耳闻,他知道你早些年在边境待过些年。 你又是太子表弟,所以……所以圣上想让你陪同太子前去凤临贺礼。” 这也正是南荣堇会同南荣祈说明凤临来信一事的原因,原本圣上无意将此事告知南荣祈,但是南荣堇不愿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不明不白的…… 他眸中盛着些许无奈,拍了拍南荣祈的肩侧长叹,嘴边是张开又合上。 南荣祈闻父亲此番的言论,自是知道这次行程不易。 如今他们不好开罪凤临,九方镜一向爱民,不到非必要时刻他不想同别国开战,一旦战争开始,那便少不了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但是九方镜也万万不会跟凤临合作,做那不义之事。 龙夏国向来与南陌交好,尚无过节,如今便是既要拒绝凤临皇帝合作之意,更要保全龙夏不受迫害。 南荣祈眸中露出些许坚毅,望着怅然的父亲道:“父亲放心,花知命虽然狂妄,但是若想同我龙夏交战,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少,我龙夏帝国如今也算的上这第二大国,他自然不会轻易同我们恶交,不过就是心中暗暗记下我们一笔罢了。” 第71章 陪同 南荣堇瞧儿子胸有成竹、不曾退怯的模样,露出一个勉强欣慰的笑来:“祈儿说的有理,父亲去帮你备些东西,你早些歇息吧,从溪山回来也辛苦好些日子了。” 九方月那边进了宫门便直朝太后宫殿走去。 那些个瞧见的婢女一个个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行礼,九方月不曾理会那些人。 待到了太后宫殿门口,门口的婢女前去通报。 九方月还不等那通报的人出来请她,她自己便自顾自进去了,其余婢女看见,亦不敢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祖母,月儿来看你了,我这走了大半个月,你想我了没啊~” 九方月见没人理她,疑惑的走近些。 太后正在忙着一堆礼单,且那殿内满是些朱红提盒、黄花梨抬盒、紫檀桐木盒、雕漆百宝嵌盒…… “祖母,你这是干嘛呀?怎么这么多东西?是在准备什么?难不成是太子哥哥要选妃子?” 距离太子妃温孤仪景殒后仅一个月有余,难道这么快就要抬正妃了? 不知是温柔贤淑的良娣怜舟笛? 还是泼辣活泼的良媛百里碧? 亦或者重新从宫外选? 太后贺兰音的目光从那一堆礼单挪到九方月身上,笑着恼着:“你这丫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你太子哥哥的太子妃才殒了一个月有余,加之温孤仪景又是东离的前朝公主,我们怎能这么快又抬正妃?” 九方月闻言笑容戛然,不由得恍惚了一会,是啊,这才短短几个月,那东离的温孤之治就变成前朝了,而如今当朝的已是当初的赤霄王爷的祁夜之治了。 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多愁善感了,便笑笑继续问道:“那不是抬太子妃,那又是什么大事,值得您亲自在这查看礼单?” 贺兰音放下手中礼单,带着凤凰玉戒的手一把拉过九方月在凤椅上坐下,满脸忧愁:“是你太子哥哥,过几天要去凤临贺礼之事。” 九方月细细回想起来,倒也是到了那凤临皇帝寿辰的日子了。 只是不解祖母为何这么忧愁:“这太子哥哥不是每年都去的吗?这也值得您忧心忡忡?” 太后轻叹一口气,转头又看向那份礼单,细细与九方月说了凤临皇帝假借献礼送来密信一事。 九方月咋舌道:“那凤临皇帝如此嚣张?往日吞下个小国也就罢了。南陌可不是什么小国,这些年都有驱赶东离之势了。若是南陌都被他吞下,不日说不准就到我们龙夏了?” 九方月虽然性子直接说话不过脑子,但是她这话确是有礼,亦是朝中朝臣亦不敢直接向九方镜说的话。 这话其实人人皆知,不过是心照不宣缄默罢了。 太后重而缓的点了点头,不知是头上步摇太重还是因何:“所以你太子哥哥这次前去凤临,便不能当做往日贺礼小事。” 九方月撇了撇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原本毫无颜色的脸突然发了光,双眼瞪大了看着贺兰音:“祖母!我想去!我想同太子哥哥一起去凤临!” 贺兰音的脸瞬间耷拉得更深了,撇开了九方月的手,厉声道:“不可!休要胡闹!若是往日平常贺礼倒也同意你去了,可这不是小事,你太子哥哥能不能回来尚且不说,何苦的又白白搭上一个你?” 九方月“哎呦”娇嗔一声重新挽起贺兰音:“祖母~你且听我说,我是认为,那花知命知道了我们拒绝合作虽然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但是他如今刚攻下朱槿一国,又要对南陌下手,他肯定是不会轻易同我们恶交太狠,顶多不过是太子哥哥被他为难个几日罢了。我倒是觉得,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贺兰音何尝不是有这层安慰,但是那朝中人个个都说,这花知命就是个不知轻重不管后果的亡命之徒,早年便是起义坐上那凤临皇帝之位,而后开始连年征战,十分好战,且脾气古怪,行为粗鄙无礼,说不好贺礼那日突然就发了疯。 且如今凤临又是第一大国,从前就听太子说花知命是个狂妄自大的,不把别的国家放在眼里,虽然给了龙夏国面子但也仅是偶尔,总之这个花知命,深不可测。 她不能让更多人前去不明不白涉险。 “总之,你还是别去给你太子哥哥捣乱了。如今你皇伯伯也是发了愁,正找些有身份又武功姣好之人陪你太子哥哥一同前去凤临,那皇后的侄子南荣祈也在此次队列之中,你是莫要去捣乱了。” “南荣祈?南荣祈也去?南荣祈跟我都在海鹤书院,好歹是个同窗,他去得我为何去不得?且我一个郡主去了,他花知命敢如何?我一个郡主,加上太子哥哥还有大将军之子,花知命若是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够不够格吧?” 贺兰音被她这大言不惭的话逗笑了:“你同南荣祈同窗,他是靠着真才实学去的,你呢?你靠的是什么?” 九方月骄傲道:“我靠您呗。” 太后嗔笑的点了点九方月的额头:“你倒是不知道惭愧的。” “祖母,且我那些同窗,个个都是厉害的,你不是说皇伯伯在找些武功厉害的吗,我那些同窗,可都很厉害的,这其中除了我和南荣祈,有一个叫堂溪微的武功方能同南荣祈对上一二,除此之外还有中大夫之子,且还有溪山漪族派的传人月氏青,那月氏青可厉害了,毒药医术很是在行,我觉得您不如把我们二枋都招了去罢了,也能随行带个会医之人。” 一说起漪族宫,九方月不免想到这半个月的所见所闻,索性一股脑全同贺兰音说了。 贺兰音听罢堪堪点头:“想不到这漪族宫内部如此森严,难怪常年居住漪族宫内不屑于朝廷打过多交道,倒是个厉害角色。” 九方月眼中满满的骄傲:“总之我们二枋可厉害了,您就跟皇伯伯说一下呗,让我们二枋随行去凤临好不好,我保证不闯祸的,您瞧,这些日子我跟着他们亦是成长不少。” 太后闻言思虑良久。 太后自来关心九方月这个孙女,隔些日子便有人来同她汇报海鹤书院之事,她倒也是清楚二枋这些日子的事情,确实是几个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想来也是有些本身的。 但…… “祖母~祖母祖母~您就让我们去吧祖母~” 贺兰音实在捱不过九方月这架势,只好应下:“我这边帮你跟你皇伯伯说一说,但是他答不答应我可就不知道了,你且等着消息吧。” 第72章 北上凤临 九方月于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皇宫回了海鹤书院。 见二枋内没有南荣祈的身影,九方月知道南荣祈八成已经是入了宫了,但是毕竟她求祖母让二枋同去一事还没有定下,她也不好白白跟二枋众人说了。 若是最后事情没成,她岂不是变成夸下海口之人了。 秘而不宣、若无其事的同众人一起食晚膳。 晚膳过后,二枋众人就被松青照喊去书房。 果真如九方月所料,正是皇伯伯下旨让二枋五人陪同太子前去凤临一事。 九方月于是携众人入宫面见太子。 自进了宫门,众人便就惴惴不安。 怎得他们突然得了皇帝青睐了? 九方月得意洋洋道:“是我跟祖母说的,我本就想去凤临,又听祖母说南荣祈也要去,我思前想后,我们二枋怎么能让南荣祈一个人只身赴险呢?于是就跟祖母说了你们。” 柳下辞恍然大悟:“所以是你拉着我们去凤临送死的?你莫不是跟我们有仇,对我们怀恨在心?” 柳下辞自是知道如今凤临同龙夏的关系水深火热,即使他不知道那封信的事情他也知道如今凤临同龙夏水深火热。 龙夏近些年来势头大涨,又与东离那样的好,怎么能让凤临不眼红。 九方月却是以为他已经知道凤临送来密信一事了,于是对密信一事托盘而出,全然将太后嘱咐她此事不得宣扬一事抛之脑后。 其余三人闻言不由得同时捂住了嘴震惊:“还有这种事?那凤临居然如此嚣张?” 九方月瞪大眼睛看着柳下辞:“你不知道这事?那你刚刚说什么我拉着你们去凤临送死?” 柳下辞摇摇头,无辜道:“我不知道密信的事啊,我刚刚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九方月自知自己说多了话,不由得心虚。 但是她只是同二枋说了,当然算不得是宣扬了,二枋都是自己人。 “你们可千万别透露你们知道这件事,等一下特别是在太子哥哥面前,你们更得装作不知道,太子哥哥要是知道我嘴巴是个大漏勺,我就完了。” 四人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到了太子宫殿。 四人都有些紧张,饶是经常见过太子的九方月都不免的有些心虚之感。 堂溪微、月氏青、柳下辞三人平日里虽然自诩胆子不小,面对权贵亦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但是他们如今要见的,亦不是普通权贵,此地是天子脚小,他们要见的,乃是天子之子,传闻中未来龙夏的帝王——太子九方期。 四人默契般住了口,得了通报之人传诏后低着头,齐齐踏入殿门。 除了九方月仅是低低行了个礼,其余三人恭恭敬敬的屈膝跪地,左手按于右手,掌心向内,拱手于地,头也缓缓至于地,恭恭敬敬齐声道:“臣女\/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九方月低头看着跪地的三人,亦是不敢抬头。 他们四人前方五寸之地,正有一男子正背对着身后点点光芒面对着二枋四人。 太子身着一身由丝绸制成的京元长袍,袍上缀着凤纹,下裳腰部饰珠片装饰。 高高束起的长发仅有一只嵌着宝石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发镯装饰其中。 因是背着光,看不清那人是何模样,只是无形之中的瞧着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帝王之窒,权势之息。 不知是权势养人,亦是那人生来威严,此刻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感由上方笼罩而来,窒得众人不敢抬头。 这便是龙夏帝王之子,一国太子,未来之帝王。 龙夏有此太子,此番前去凤临,便没什么可怕。 堂溪微如是想。 “起身吧。”简短的三字,却无不映衬那人的盛凌之气。 堂溪微等人起身朝九方期看去。 此时九方期已然往前挪动几步,已经置身光明之中,让人看得见此人的脸。 堂溪微瞧着那端方周正的脸同正气凛然的身姿之人,心生畏惧。 九方期挥了挥手,让人布了茶,邀众人入座:“本宫亦知道了各位之事,此次前去凤临便要请各位照拂一二了。” 九方期年纪不大,说话却是老成,言语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却又是那般客气。 “总是听月儿说起你们,倒是少年奇才,有你们,实属我龙夏之幸,此次便要麻烦各位同我日夜兼程赶赴凤临皇帝寿辰了。” 低下四人讲话向来随性居多,本是有些文邹气的柳下辞这些日子跟着混也是松懈不少,四人哪里会接这话,怎么着也都是些孩子,见得多杀戮之事却不曾进过宫面见如此尊贵之人。 本就被那威仪之息窒得喘不过气来,面对太子这句文邹邹又是那般讲究的话语,众人都不知如何回话。 饶是九方月,也是头皮发麻,往日她见太子哥哥多半是有其他堂姐堂兄作陪,亦或者是祖母皇伯的,都是一些平易近人之息,她这个太子哥哥向来如此,身上那股子威仪气息也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她也是从来不敢单独面见这个太子哥哥的。 就在四人咋舌之时,门口通传之人来报:“太子殿下,南荣世子求见。” 太子面露欣喜,吩咐道:“速速传上来。” 他与这个表弟,倒也是许久未见了。 不多时,南荣祈身着景泰长袍现身殿前。 “参见太子。”南荣祈面上带着些许戏笑,口中之语带着轻松之气,像是去见多年未见的好友那般玩笑。 九方期亲自下来扶他,二人熟络的打趣起来。 太子身上那股帝王之息却是不曾散去,倒是同南荣祈身上那股将军之子、多年边境之气有些交融。 四人两两望着二人,顿时松下一口气。 一番的你来我往后,众人在宫中住下,等待明日启程,北上凤临。 第73章 掳走 次日,由九方期为首,南荣祈、九方月侧于身旁。 三人身后由堂溪微扮做九方月贴身侍女,月氏青扮做南荣祈贴身侍卫,柳下辞扮做九方期贴身侍卫于后。 除此之外,身后跟着的,是整有数百的羽林军和运送贺礼的寻常侍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至宫门出发,北上凤临。 由龙夏壁西前往凤临足足需有个把月,加上贺礼繁重,到了凤临上京风吟城之时,已是十二月。 此时距花知命寿辰,仅有两天。 九方期来过风吟城数次,对这些场景和异地服饰早就没了猎奇之心,只是休养生息在驿站之中,不曾到处游走。 如今驿站鱼龙混杂,他更是不便到处游走。 但是九方月则不同,好不容易来一次凤临,这驿站来来往往又有好多她不曾见过的其他大小国的太子,那些个服饰亦或者新奇玩意,叫她雀跃。 一下了驿站就忍不住到处跑。 此行太子最大,她要到处去也是要请示太子的。 九方期看着面上溢出欣喜的九方月无奈道:“罢了,随你去吧,不过记得乔装打扮一下,身边带个人,惹事了可别说是龙夏的人,记得带上帷帽。” “谢谢太子哥哥!”九方月得了太子允许后便兴冲冲拉着二枋几人一同出去。 这离入宫贺礼可整整两日呢,她可憋不了两日。 南荣祈婉拒了九方月的盛情邀请,他得在驿站陪同九方期。 虽说有羽林军护卫,但总是没有亲自看着放心些的。 柳下辞和月氏青二人也都乏了,他们也不想出去到处逛,实在是提不起劲。 于是九方月最后只好将希望放在一向冷漠的堂溪微身上。 本以为堂溪微是不愿的,但她似乎也有意看看这凤临到底是个何风气的国家,于是答应同她一同出去逛逛。 于是九方月高高兴兴挽着堂溪微出了驿站。 “这驿站可真是热闹,方才我还见到他们西云国的太子了,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个……” 九方月含笑挽着堂溪微,滔滔不绝的讲着。 堂溪微无奈的看着九方月一脸的花痴模样头疼。 二人将行至驿站门口时,忽然听那驿站的驿夫大喊道:“东离太子祁夜清规到!” 说罢门口的混杂三两侍卫都散于两旁,除去凤临,其他三大国如今就只有东离国太子未到。 堂溪微赶忙拉着九方月站至一旁。 她同九方月皆不是太子,九方月虽然身份尊贵,那也仅是在龙夏。 往日祁夜清规只是世子,九方月的身份方能与他相称,但是如今祁夜清规已然一跃成了太子,她与九方月自然不得与其冲撞。 于是赶忙拉走正要横冲直撞出那大门而去的九方月随其他人站于两侧。 伴随着喊话声落下,堂溪微听见那驿站门口窸窸窣窣传来了马车停下、人不断往下走的声音。 想来东离此番前来的不止祁夜清规。 只见门口之人都是齐齐恭恭敬敬的肃拜着低头,无人言语。 不多时,那祁夜清规便现身驿站内,从堂溪微身旁经过。 九方月抬头看着走近的祁夜清规不语,面上没什么特殊之感,只是轻轻蹲了身子,谈不上有多恭敬,反正她如今戴了帷帽,祁夜清规也认不出她是谁来。 祁夜清规看不见她们,但九方月可看得见祁夜清规。 九方月的视线从祁夜清规身上挪开,飘向了祁夜清规旁边一个穿金戴银,行为穿戴极其高调的女子。 女子面如桃瓣,特别是眉心那双眼睛极为勾人,本应是未施粉黛便能美得惊心动魄的容貌却让那头上的珠钗玉簪冲得失了原本的颜色。 九方月心下疑惑,这女子她怎么在东离时未曾见过,随即一想便又明白了。 当时去东离之日祁夜一族还不是如今统领东离的王室一族,当时她也只是见到了祁夜一族的祁夜清规,想来此人应当是祁夜清规的妹妹了。 听闻祁夜清规有一嫡妹,唤做祁夜清媛,性子娇蛮又古灵精怪的,是以祁夜当朝后被封为公主后行为更是出格。 不同于九方月明目张胆的东张西望、四处观察。 堂溪微却是低着头,不曾抬头看见祁夜清规那傲视的目光往这边扫视了一霎。 待祁夜清规走开,众人也是作鸟兽散去。 余了还听见有人议论那祁夜新政之事。 “东离之人果真貌美,就是男子长的也这般的好看,你瞧见没,方才那祁夜清规走过去,我只是一瞥,没把我美的窒了过去。” 那人同伴也是一副花痴模样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刚刚我这心跳声都感觉要震了出来一般~且还有东离太子旁边那位,我想大抵应是太子的妹妹,东离如今的公主殿下祁夜清媛了。” 九方月的心思不放在此处,她一心就只想着玩乐。 堂溪微这头和九方月方才踏出驿站,猝不及防之际,头顶上不知怎的忽然从空中飞来些许的箭羽。 堂溪微眸中暗沉,手疾眼快撂了头顶帷帽弹开那箭羽,一把推开九方月至于身后。 不止是她们,旁边些许的人亦都受到这箭羽袭击,亦有人受了箭伤已经躺在地上流血不止。 门口那些驿夫同侍卫纷纷上前保护,但还不等他们看清局势,已经有黑衣人从头上瓦顶飞身而下,将驿站门口的女眷同堂溪微、九方月尽数掳了去。 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中了箭、受了伤的人他们却不抓。 堂溪微和侍卫也都只顾着前面那酒楼放下冷箭之人,哪里察觉到头上突然多出好些个黑衣人出现。 此刻驿站的侍卫们慌忙追着行凶之人逃走的方向追去,驿夫们则进去驿站禀报驿丞。 “什么?驿站门口有人作乱?”那凤临驿站驿丞手中茶杯重重摔下,吹胡子瞪眼道:“那还不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等着别国看我们笑话吗?” 驿丞气恼了跑出门,加紧加急的加了人手,并将此事禀报宫中。 他这驿丞怕是要做到头了。 原本是想着依照如今凤临的地位,没人敢在他的地盘作乱,且那些个各国太子身旁都有自己的侍卫亲信的,想是不至于在他这出了什么意外。 于是便没怎么把这事当回事。 哪知……哪知如今居然还真就出了这档子事! 如今在凤临地盘丢了别国之人,且那些丢失的大抵都是些各国皇亲贵胄,这……他若是无法将人找回怕是以死难辞其咎。 不多时,驿丞已经由宫中调人前来追着那掳人逆贼的方向追去,也告知了驿站众人。 若是有丢失之人,速速上报。 驿站顿时炸了锅。 丢了人的火急火燎派人去找,没丢人的到处议论这凤临治安居然差到如此地步。 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让人掳走了前来贺礼的贵客。 九方期听过驿夫的禀报后心下一惊。 听这驿夫方才讲,被掳的时间点不正是九方月出去那会吗? 九方期于是派出十几人前去找寻。 希望九方月是出去玩乐而并非遭难。 南荣祈后悔自己方才没有跟着九方月一同出去,但瞧着九方期着急的模样不禁安慰道:“或许她们两个不在其中也是说不准,或许她们两个是早就出了驿站也说不准,待安心等些时辰吧。” 虽然他只声安慰,但是他也觉得堂溪微同九方月被掳走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此事太过蹊跷,怎得九方月同堂溪微一出门就有了这档子事? 且在这凤临的地盘还有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 又是对驿站出手,谁人不知如今驿站布满各国权贵? 难道是凤临皇帝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震慑八方大小之国? 还是葫芦里卖的其他药? 柳下辞和月氏青都是一副不言而喻的懊恼模样。 他们方才就不该贪那睡欲上头,如若他们跟了去,目标大,想必对方也不好下手的。 于是二人慌慌张张的想出去找找,却被九方期拒了。 “这事过于蹊跷,目前不知道此人何目的又是哪国之人,你们还是安心呆在驿站内,不能再落单了,对方来势汹汹,我怀疑……” 九方期终究还是没说出同南荣祈心中一样的想法。 第74章 军营 堂溪微再次醒来之时,天空已经黑麻麻一片,脖子感觉到一阵刺痛。 微微的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一辆类似关狱卒的马车上。 马车上是由木条围成,堂溪微观察一眼外面的景象,居然是荒郊野岭,僻静无人的山间小路。 堂溪微动了动四肢,这才发觉自己手背在身后,手脚均被绑着。 九方月就酣睡在她身侧,车上其余人都还睡着。 堂溪微挣扎两下后便放弃了。 这绳子绑的实在紧了些。 且怀中的匕首和腰间佩剑亦都不知道去了哪,看来是已经被搜过身了。 那么此刻车上无人有利器。 她一时竟不知这伙人到底是谁。 又为何绑了这么些人。 堂溪微观察到这辆车足有十几二十人,且瞧着那些个不同的面孔,想来是有多国之人在此。 好像是故意而为之,并非是胡乱抓人,像是故意抓了这么多不同面孔的异国之人。 她排除了凤临皇帝所为,毕竟如今贺礼在即,他花知命纵使狂的不行也不会一下子得罪这么多八方大小国人。 那会是什么人? 难道是藏匿凤临的别国细作趁此作乱,想挑起各国对凤临之怨? 那这群人又要抓她们先泄愤? 不。 堂溪微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若是泄愤,这群人大可在驿站门口就将他们就地斩杀,犯不着大费周章弄了辆马车运送他们不知往何处去。 且她瞧马车上包括她在内的十六名女子身上均无伤口,但是方才驿站门口,他们的冷箭分明射伤了不少人。 而如今又挑出来她们这些不曾受伤的人。 一是说明此行人的目的是放冷箭扰乱驿站侍卫同驿夫的方向,好方便快速的在屋顶上抓走她们。 二则是他们不要那些受伤之人,为的应该是受伤之人血迹会暴露行踪。 堂溪微看这荒郊野岭的瞬间没了法子。 如今身处异国他乡,她莫不是真要死在这了吧。 堂溪微轻轻踹了一脚九方月,九方月似乎是没从刚才的刺杀中走出来,被堂溪微这么一踹惊叫出声。 这下可好,一整车的人都被她吓醒了。 那押马车的足足有十几人黑衣人,此刻全是一脸凶狠的盯着她同九方月。 那群人身穿黑衣,面戴黑色面巾,头戴黑色头巾,包的密密麻麻,饶是一双眼睛实在瞧不出这到底是哪国的人。 那为首的人从前头折了过来,虽然见不得表情但是也感到那人的戾气:“再吵老子把你们全杀了!” 此话一出,无人做声,一个两个乖的不行。 堂溪微忽然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车上的人。 竟全是女子? 方才光顾着数人数,没注意到马车上的人居然全是女子。 那么就说明对方想抓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毕竟大多数人潜意识觉得,女子比男子力量更弱些,抓女子也更简单一些。 这般目的明确,早有预谋,究竟是何人做下此事? 九方月此刻心虚的看着堂溪微一脸的愁眉不展。 她方才不是故意叫那么大声的…… 她实在是有点后怕,而且这醒来就看到乌漆麻黑一片,不免有些…… 堂溪微怒视她小声训斥道:“你方才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们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过了,我的匕首和剑都没了,本是想叫醒你想想办法的,你倒好,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九方月无辜又委屈的咬了咬唇,忽而低头感觉腹中一阵的刺痛。 她如今这个姿势是腰间蜷曲,大腿顶着胸口实在难受。 因为车内空间容下十六人实在是难以有容身之地。 但是这个刺痛可不是普通疼痛,她蓦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神泛光抬头看着堂溪微,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堂溪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表情弄的有些不明所以。 九方月小心看了一眼马车周围的人小心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这些日子一直说想要有个桃花眼。” 是的,这些日子因为见到月氏吉那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后,九方月便一直闷闷不乐的整日照那铜镜。 埋怨自己怎得是个丹凤眼而非桃花眼,日日恨不得从那铜镜里面照出个桃花眼出来。 后来又不知在宫中听了些许宫女说有能让人将丹凤眼变成桃花眼的办法。 那就是拿着个小刀往眼皮子上划上一刀,然后等那眼皮子痊愈后便成了桃花眼了。 二枋素来知道九方月极其爱美,但是不知道她居然如此轻信那宫中宫女之言。 居然真觉得那些个流言为真。 柳下辞好心嘲弄道:“你最好是别,你那一刀下去,眼睛能不能变成桃花眼不好说,但是你肯定能变成瞎子。” 月氏青则安慰道:“丹凤眼同桃花眼都挺好,你干嘛非得纠结一个丹不丹凤,桃不桃花。” 南荣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堂溪微于是见九方月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柄不曾有腰带那般宽的小刀每日都要往眼睛边上划拉,但却又是个怕疼的终日不敢下手。 如今腰间感觉到疼痛,兴许就是那把小刀隔着了。 堂溪微顿时明了九方月话中之意。 想来是那把小刀实在过于小,那些人搜身之时不曾见到。 堂溪微同九方默契相视,九方月知道堂溪微是知道了她的意思,于是二人开始默契倒腾着位置。 如今她要起身,堂溪微的手被绑在后边,她要转过身去才有机会拿到那把小刀。 没多一会,二人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拿出那把小刀,那把小刀如今就在堂溪微手上。 她费劲的一划一划的上下挪动那极粗的绳子。 实在累的不行。 这刀虽有用,但耐不住绳子实在太粗,这割了老半天也才割出一个小口。 堂溪微手都要麻了。 眼见着马车突然拐了个方向,堂溪微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的朝前方望去。 那前头有声音开始隐隐约约的传来,都是一些刀剑碰撞相交、齐齐喊口号的声音。 且那隐隐约约的,远处还有些类似营棚类的东西。 堂溪微心下大惊。 这里可能是凤临的军营! 这些人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九方月同堂溪微对视一眼,堂溪微手中划刀的速度更加快了。 旁的别国人个个都是惊咋模样。 不知是哪国的一女子声音带着惊恐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带我们去哪里?这一看不就是军营吗?你们带我们来军营做何?” 第75章 竹节手串 马车四周看押之人无一人做声,倒是那为首的黑衣人堪堪走了过来,看着那女子道:“你们不需要害怕,我不会取你们性命,亦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想让你们八方大小国都看看这凤临如今是如何的丧心病狂!” 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军营之地,那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发的义愤填膺:“我乃朱槿国人,鄙人姓奇,乃朱槿虎贲校尉。” 马车上众人闻言纷纷嘘声而论。 “这朱槿国?不就是半年多前被凤临攻下的一北边小国吗?” “一个朱槿虎贲校尉怎么会出现在凤临?又怎么会无冤无仇的掳走我们?” “嘘,现在哪里有什么朱槿国,朱槿国早就是过去之事了,如今朱槿国已经成为凤临土地上的一州了。” 那姓奇的校尉闻言冷嗤一声,不做过多辩解与妄论,只是叫人停下马车,打开马车上的铁链子,赶着十六个女眷下马车。 随后又有一个黑衣人将她们十六人全部绑在一条长绳子上。 九方月紧紧跟着堂溪微,堂溪微尽力藏住手中小刀。 奇校尉堪堪道:“你们最好一个个全部都闭紧嘴巴跟着我走,谁若是在此过程中发出任何声音,我会毫不犹豫的将人斩杀与此,想必各位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想随随便便的异首他乡,尸骨无存,成了这凤临土地上一具无名无姓的无名尸。” 众人依旧不解,他一个已经亡了国的校尉会苟活至此,而且又绑了这么些别国女眷大半夜的来参观凤临军营? 片刻之后,奇校尉同其他黑衣人全部换了身行头,已然全部都是一副军装装扮,看起来与凤临士兵无异。 堂溪微有意被挤到队伍末端去,尽量不要让眼前那个奇校尉察觉她手里的小刀。 这个奇校尉看起来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身上那股子气息颇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同。 众人云里雾里的跟着奇校尉往前走,众女眷手被绑着,一行人由左右两侧的普通士兵押着往军营去。 没有人敢多言。 因为她们全然不知这个奇校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知道他真的会直接出手杀了她们。 因为他说他是朱槿的校尉。 一个亡了国的校尉,国都亡了,那与亡命之徒有何区别。 一行人目标不小,还未行至营口,便有几个营兵气势汹汹的带着刀走上前来霸道询问:“奇羽侪?身后带的什么人?做什么的?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些人今晚要入营啊?” 堂溪微见那奇校尉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谄媚伏小的微微弯了腰身,右手握着腰间佩剑向那看门的守卫道:“营爷,这是小的们在那河边掳来的,听那带头的商贩说,是给木里那家伙寻来的,小的于是将那商贩杀了,将这些女子献给京疏将军。” 那来询问的营兵一听这些人乃木里要来的,冷哼一声将人放行。 奇羽侪口中的“木里”和“京疏大人”乃如今凤临的南北两大将军。 原本凤临国前朝时大将军一职仅有一位大将军,但是自从花知命治国以来,连年征战,重武轻文,这大将军一职的权利于是愈来愈大,于是花知命有意将军权分割。 便就由一开始的京疏大将军独掌军权变成了由京疏、木里二位将军共领南北大军。 京疏是为北将军,木里是为南将军。 这些年来二位将军经常明里暗里争夺功绩,互相掣肘。 此处便就是由京疏将军统领的北军大营,听说是抢了木里的人,那看守的营兵自是知道奇羽侪此行是为邀功的。 没想到一个亡国校尉,居然靠不得了的马屁功夫混到现在。 那营兵虽不屑也看不起这个亡国校尉,但是好歹如今也是当初京疏大人亲眼看中,今日虽说不得什么重用,但在这军营总归也是有些地位的。 于是军营自然便放行。 只是…… 还未等堂溪微等人尽数的走过去,那营兵便疑惑道:“为何这些女人看起来面容都是多国面容?” 堂溪微瞧去,那奇羽侪也并不惊慌,只是从容答道:“木里那老贼惯是个会享受的,这些都是他特地寻来的他国流放之女,原先都是些皇亲贵胄的,竟是都被他给寻来了,想必是那人想讨一讨木里欢心,好在军营里谋个一官半职的。” 这随行的十几二十人能跟着太子前来贺礼的大抵都是些权贵世家的千金大小姐,如今一听两两对话不免觉得放肆,且又听说此人要将她们献给什么“京疏将军”,众人察觉不对劲。 她们到现在亦云里雾里不知道纠结往何处去,又是何目的,只是被那一句“献给京疏大人”恼的不行。 不知是哪国的小姐,直接厉声呵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本郡主乃……” 只可惜还未等那人将话尽数脱出,脖颈已经被奇羽侪早就出了鞘等着的刀剑一刀毙命。 那头颅就血淋淋的滚到堂溪微脚下。 堂溪微不少杀过人,但是也忍不住胃里翻江倒海起来。 前头的九方月同其他几个别国女子见状已然吐的一塌糊涂。 奇羽侪眼中带着奔涌而出的戾气,手中那把还滴着血的刀剑一晃一晃的:“我不是同各位说了,到了我们凤临军营,便不要大惊小怪,胡乱怪语吗? 若是如此言语惊了我们将军,你们该当何罪? 这一下便是告诫你们,都给我长长记性! 叫你们别乱说话就别乱说话! 当这是什么地方?” 那气势,其他两个营兵见了都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好似下一秒那剑就要指向他们。 营兵不再多问,自然放行,同行十几二十人的女眷也都无一再敢出声。 待走过了外面那一层的营卫。 堂溪微还是摸不透这个奇羽侪到底想干什么。 堂溪微右手不敢再妄动,如今她两侧都有人看着,她不好再继续往九方月手上绳子割去,只是摸了摸手上空空的手腕。 那条早在东离时九方月买来送她的竹节手串已经不见。 第76章 恶行 那竹节手串足有十个小小的竹状玉石雕琢而成,由金丝将这十块小竹节串在了一起。 方才在门口她躲避冷箭时,那冷箭不小心将那手串刺穿,好在她左手快速将碎掉的十节小竹接住收在了腰间,又将其中一颗小竹故意落在那驿站门口。 如此一来,若是被南荣祈他们瞧见,必然知道她们乃被人所掳。 而后她在山间醒来又继续往地上扔下小竹节,希望他们能找到发现,寻到此处。 如今她走到此处,腰间已无一块竹节。 不知南荣祈他们今夜能不能赶来。 此刻的驿站早就乱成一锅粥,因为这丢失女眷实在是多,足足有十六个丢失女眷,且大多是不同的大小国的太子妃、郡主亦或者千金,总之身份都不简单。 于是到了夜间还不见自家女眷回来的大小国早就恼了神,一直追问驿站驿丞。 那驿丞镇不住场子,于是便上报宫里,宫里如今派下廷尉前来查案,搜寻各国失踪女眷。 祁夜清规自进了驿站安顿好后便听闻了各国女眷被掳之事。 好在他东离女眷都来的晚些,无一人被掳。 脑中想起方才进入驿站时旁侧那带着帷帽的女子,尽管她带着帷帽,祁夜清规亦是能认出她来。 不知怎的,想到方才她出门的时间点…… 祁夜清规眸子一沉,手中的茶杯被他狠狠放下,茶杯之中的茶水也都尽数洒出。 一旁候着的云中鹤南恭恭敬敬的沉着嗓子询问:“太子殿下,怎么了?” 祁夜清规蓦的站起身来疾声道:“随我来!” 祁夜清规方才走出驿站门口,还没等他走开,就瞥见那匆匆赶来的凤临廷尉白垣俞下了马。 在门口安抚众人,祁夜清规眸中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又欲转头走人时,余光便瞥见那驿站门口的一处角落似乎在闪着光。 祁夜清规眉间一蹙,但又毫不思索的低头弯腰捡起那发光的小东西。 待细细擦干净后,祁夜清规细细回想,眉间微撩。 这竹节,不就是方才他踏入驿站时瞧见堂溪微手上所戴之物吗? 祁夜清规又火急火燎的走出驿站吩咐旁边的云中鹤南道:“立马调几十个侍卫悄悄从偏门分批走,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公主派你们去买些吃食。” 堂溪微这边被奇羽侪带去了一处训兵练兵之处。 起初只是简单的有些兵营在练剑习枪,待继续走之后,堂溪微忽而听到一阵狼哭鬼号的哭叫声。 奇羽侪指着那个方向停下,叫众人望去。 不远处,竟是有人正在火灼烧女人的头发。那女人衣裳破败,面上已几斤崩溃。 那些用火烧女人头发之人居然是几个看起来仅有几岁的孩童。 一行十几人女眷中纷纷咬牙看着。 堂溪微出声问道:“这些孩童是什么人?这么年纪这般小就这般蛇蝎心肠?” 奇羽侪眼中盛着些许怒火,堪堪盯着那些孩童,似乎是要将那些孩童全部杀个干净:“这些被火烧头发供人玩乐的女眷都是我朱槿国士兵妻女。而那些放火之人则是凤临北将军京疏之子。” 奇羽侪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那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小伙房。 奇羽侪叫女眷们往小窗内望去。 那里有人正手握长刀将一个衣缕破烂的男人的胸膛长驱直入,慢慢的转动,而后将那人内脏取出。 那个行刑之人表情却是极其变态的享受。 而这房子布满血腥之气,伙房另一边还有一名医师在调试着什么药粉然后用刀将躺在木床上一男人大腿上的肉割下一块,而后又将手中的药粉尽数倒在那男人血淋淋的伤口上。 “啊啊啊啊啊!” 随行女眷再也忍不住了,无一人能继续看下去,一个两个全部闭上眼睛蹲下惊叫。 九方月同身前几个女眷全在呕吐。 堂溪微漠然看向奇羽侪。 奇羽侪同方才押送她们的几名黑衣人突然全部冲进那个房子,将里面的人全部杀了个干净。 女眷们的惊叫、呕吐同奇羽侪的杀人行为惊动了这一片的营兵。 那一群营兵快速包围上来。 奇羽侪提着满是血滴的刀悠悠自伙房中走出。 只见那些人赶忙提刀过来指着奇羽侪骂道:“奇羽侪!你个亡国校尉来我们训练场营地做什么? 这种地方岂是你这等下等人能进的? 难不成是来看你这些个战士们来的?” 那讲话的营兵态度越来越嚣张,最后居然道:“难不成你也想来享受享受这等乐趣?” 这边数十个女眷已尽数蹲在地上,不忍再看。 奇羽侪只是见怪不怪的发了笑,随后眼神突然发狠,嘴角狠狠的抽搐着,随后随手抓起一个女眷,用沾满了血的刀架在那女眷脖子上,那女眷脖子瞬间沾染了那黏黏糊糊的血迹。 女眷大喊大叫的挣扎着。 堂溪微也不能幸免于难,那些个奇羽侪的同伙也都顺势一个个拉起堂溪微她们,全部将刀架在她们脖子上。 奇羽侪同那些人此刻都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赴死神情。 脖子上、手臂上青筋暴起,双眼猩红的盯着眼前那些个营兵。 奇羽侪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似是要用尽所有力气去阐述一件事:“你们这些凤临狗兵听好了! 我手中的这些,全是这几日进凤临的八方大小国的太子妃、郡主、千金! 你们凤临的贵客! 这些人,过两日都是要去给那花知命狗贼贺礼的皇亲国戚! 若是不想我手刃她们,让八方国与凤临恶交,就全部放下手中的刀!” 周围营兵不敢妄动,那些方才还挑衅奇羽侪的营兵如今也是一副害怕的模样。 拿着刀剑对着奇羽侪做做样子,却怎么都不敢动手。 有的营兵已经跑去找京疏将军了。 奇羽侪却不在意。 他继续大声吼道。 “你们这些八方大小国女眷全部都看到了吧! 眼前这些虐行你们都看到了吧! 那些被火烧头发的女眷都是我们朱槿国被俘的士兵女眷!甚至还有皇亲贵胄! 那些被挖了内脏的男人们! 那些被当做药人的男人们! 全部都是我们朱槿国的血性男儿! 我们朱槿将士如今因为战败尽数被俘! 那花知命狗贼狼子野心! 他们想要让我们朱槿国年轻力壮的男人全部上阵杀敌! 继续为凤临征战下一个国家! 我们国家的女人尽数成为了营兵的玩乐! 那些不服从不愿成为凤临士兵的朱槿男人全部被当成军营里面供凤临士兵训练、玩乐的畜牲! 他们凤临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 除此之外,我们朱槿人还被凤临医师拿来做炼药之用。 他们凤临大肆杀戮我们朱槿的百姓,然后霸占我们所有土地! 他们说每霸占一处土地便将那些人全部当做牲口玩弄至死! 好让他们凤临的皇亲贵胄能占用更多的土地! 他们凤临人说,这个天下除了他们凤临人,其他都不配在这片大陆活着! 他说他要屠杀所有大陆上一切不是凤临血统的人! 而这些,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他们凤临人让我们朱槿人每日对着那些死去的凤临战士哀悼,我们朱槿国的子民每日都要在那些死去的凤临战士墓碑前鞠躬! 我们居然要向那些杀了我们朱槿子民的将士鞠躬?! 我们应该鞠躬的是我们那以一万兵抵挡凤临三万兵力的少年将军谢云朗! 是那些千千万万为朱槿而逝去的英雄魂魄! 而不是卑鄙无耻的凤临小贼!” 奇羽侪的声音越说越大声,也愈发激动,堂溪微费力的转过头去看奇羽侪如今的模样。 只听得他继续道:“今日我等蛰伏许久,便是为了今日八方国踏入凤临! 我等筹谋许久就是为了让八方国都知道你们凤临恶行! 只要下一个被凤临盯上的国家都会落得和我们朱槿国一样的下场! 如若你们一日惧怕凤临! 如若你们一日不除凤临! 我们的今日,便是你们的来日!” 奇羽侪说到最后,喉咙已经嘶哑,痛的讲不出话来,只是痛苦的咳出了一口血,随后便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看着匆匆赶来的京疏将军,他身旁的人继续接力吼道:“我们知道,朱槿国很小,小到天下人都只是知道在这大陆上有一个国家存在后,而后又突然被灭。 我们要让凤临恶行,被天下史书记载在册! 我们将同那些死于凤临老贼刀下的灵魂融在一起!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无上光荣!” 第77章 众矢之的 那人说罢,包括奇羽侪在内的数十个人齐齐看着赶来的京疏将军提刀自刎。 众女眷被推开,获得自由。 有些营兵上来替众女眷解开手上的绳子。 堂溪微松开手后便紧紧的抱着蹲在地上低声抽泣的九方月默默垂泪。 她从不知,这天下居然还有家国要面对这样的苦难。 她从不知,凤临人如今如此没有人性。 她从不知,自己的家国是那般好,那般拼命将她们护于身后。 是因为国家的好,所以不曾让她们亲眼见到这些杀戮。 赶来的京疏将军望着那些死去的朱槿士兵,发了难的看着地上数十个女眷。 随后吩咐手下道:“把这些人全部给我押送到军营里,不要虐待,好生看着,好吃好喝供着。” 而后又大声安抚各位女眷:“请各位尊贵的凤临贵客在我营中好吃好喝待上个把时辰,我需要同你们是国家确认你们是否是丢失的别国女眷,请各位稍安勿躁。” 说罢上马去了宫里。 他要去请示花知命。 京中有八方国来的女眷尽数被掳一事他是知道的,圣上还托他在军营附近找找。 原本他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便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走失的别国女眷怎会出现在他的军营附近? 如今没想到事情愈演愈烈,如今这件事他已经无法定夺。 此刻八方大小国的多方女眷被安排在稍微暖和些的军营内,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堂溪微看着这些此刻捂着毯子专心吃食的数十个人心下暗暗叹气。 这一屋子人,她是救不了了,她如今只能想办法救自己、救九方月。 堂溪微环视一圈周围稀稀松松的营兵,看样子不怎么把她们当回事。 想来是京疏并未同他们讲明这其中利害。 堂溪微大胆举手,口气中露出世家子女的权威之感厉声道:“本郡主要解手!” 那看着她们的士兵闻言看了过来,瞧见堂溪微眸中露出的嚣张跋扈之气让营中士兵都不敢多有阻拦。 只是颇有些为难:“这位郡主,我们军营的茅厕……比较奇怪,不如郡主忍些时辰,待我们将军回来送你们回了驿站再……再解手?” 堂溪微闻言拍案而起,专横的瞪了一眼那说话的营兵骂道:“你这个狗奴才什么意思? 怎么了? 本郡主上个茅厕都不允许吗? 奇怪怎么了? 本郡主什么没见过? 再废话就让我父王将你们都斩了!” 九方月眼眶还是红红的,还没从刚才那些血腥场面中回过神来。 此时仰头看着堂溪微突然反常的模样心生怪异,顿时知道事情不妙,于是帮腔道:“本郡主上厕所你们都不肯?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们凤临的待客之道?” 要是说演起跋扈郡主这个角色来,九方月肯定是得心应手的。 那营兵见此也没了法子,反正军营里面也是五十步一厕,总归也不会太远,这些女子又全是没有拳脚功夫、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女眷,想来也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待会将军回来也不会怪罪于他。 于是他吩咐其余的人将剩下的人好生看着,带着堂溪微和九方月去了茅厕。 这军营中的茅厕确实是奇怪的。 堂溪微早年同大苑讨口子混在一块的时候曾听人讲过。 凤临军营的茅厕乃五十步一厕,与下同圂。 圂即为猪圈之意。 茅厕是两层式建筑,上层是厕所,下层是猪圈,上下层之间有楼梯相连,人在上面拉,猪在下面吃。 这种设计很好的节省了喂猪的粮食。 因为军营较大,士兵众多,为了吃食营中会养些动物,例如猪。 而喂猪又需要大量的粮食,于是便有人想出了这个法子。 那就是将厕所与猪圈建成一处,即解决了排泄物的堆积发臭也解决了猪的粮食问题。 堂溪微跟着营兵来到圂厕楼下。 九方月闻着着臭气熏天的圂厕直犯恶心。 那营兵似有看戏之嫌,戏谑的看着堂溪微二人。 堂溪微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拉着九方月就往上面的厕屋走去。 这厕屋要上几层阶梯,左边猪圈与之相连,堂溪微拉着九方月上了阶梯,进了厕屋便关上了门。 而后将食指放与口边示意九方月不要出声。 随后她从厕屋后面那个小窗轻功而下,这小窗正是背对着营兵,营兵在正面,看不见厕屋后面的情景。 随后堂溪微在屋下接住九方月。 二人携手向军营外面跑去。 另一边,京疏带着几名得力士兵快马赶入宫中面见花知命,禀报了此事。 花知命闻言大怒,一回头掀了桌子摔了一整套茶杯。 “可恶!这事要是真让那八方国的十多个女眷传出去,我凤临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 凤临如此将人命不当回事而虐待俘虏作恶一事若是真被这天下八方国知道了,到时候各国必定要联手攻打凤临。 毕竟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遭受此劫难的国家。 而若是各国不知道他凤临的所作所为,即使天下皆猜他凤临有统一天下的狼子野心,也只是众人猜测。 就没有人敢当那个出头鸟来攻打凤临。 但是若是让这天下众国一下子愤然起势,那届时会有更多结盟国的出现。 这些女眷全都不能留,要怪就怪那不知死活的奇羽侪居然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凤临乖乖束手就擒,成为众矢之的。 他花知命既不会让各国史书上出现他作恶这一笔,亦不会让凤临被群起而攻之。 如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这些个女眷,最多就是推出去个替罪羔羊,道是为了报复凤临的别国细作而为,那么凤临最多落个保护不力的罪名。 往后他便安抚两句罢了。 但若是他不杀了这些女眷,这寿辰便无法进行,不日他凤临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即刻回军营,把那些女眷全部给我杀了,一个活口不留,然后再找几个下了大狱正在审问的别国细作顶了这罪。” 堂溪微进来的时候并未蒙面,刚刚一路上她进来便就在观察这军营四处之路,如今她必须要带着九方月闯出军营。 否则,她相信京疏回来之时就是她们葬身凤临之日。 堂溪微来不及同九方月解释,九方月虽然不知道堂溪微为何要跑,但是九方月百分百信任堂溪微所做出的决定,乖乖的跟着堂溪微往外走,不多一句嘴。 路边有营兵见她们二人孤身于此上前询问。 堂溪微依旧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走的丝毫不慌张,见到拦路的营兵她只道:“怎么? 你不认识我? 方才我等别国女眷被朱槿校尉胁迫至此的消息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如今我的家人就在外面接我,你们胆敢拦我?” 那营兵半信半疑的让开的路。 但是这种情况并不能维持多久,很快那个营兵就发现了许久不曾出来的堂溪微同九方月。 那营兵喊了几声还不见有人应声后于是大着胆子走了上去。 这一瞧,他便知道要出事了。 于是大喊着军营中的营兵,道是那群女眷当中跑了两个。 原本不知所措的营兵听到那方才带她们出去如厕的营兵大喊着:“拦住她们! 快拦住她们!” 堂溪微自知不妙,趁着这些营兵还呆呆愣愣的不知具体发生何事,抢了一匹战马,夺过一营兵腰间佩剑便拉着九方月杀出去。 九方月坐在飞驰的战马上紧紧抱住堂溪微的腰间,回过头看到后面穷追不舍的营兵还有弓箭手紧紧护住堂溪微。 第78章 营救 堂溪微手上用力的拽着马绳,眼里的戾气似乎都要尽数迸发。 难道她留下的竹节未被南荣祈他们发现? “噗嗤!”九方月背上中了两箭,堂溪微感觉到脖子同背部被九方月吐了几口鲜血。 堂溪微一只手驾着马一只手扶住九方月大喊道:“九方月,撑住!” 该死的,南荣祈他们还不来! 再不来她跟九方月今天就死在这了! “驾!驾!”堂溪微没了法子,只有用力嘶吼着。 “嗖!” “嗖!” “嗖!” 堂溪微闻声望去,那山间悬崖两侧不知何时多出了些许弓箭手,不过那箭不是向她射去的。 堂溪微转头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凤临营兵,如今已经都尽数的倒下。 堂溪微心下怡然生喜,定是南荣祈他们找到这了! 堂溪微抬头望去,前面正有一辆马车往这边驶来。 堂溪微吁了马停住,跃下马接过背部中了两箭的九方月。 瞧着迎面停下的马车她嗓子里带着些许哭腔着急喊道:“南荣祈!快下来接九方月!她背部中了两箭!” 她扶着怀中唇色发白的九方月朝马车上看去,只见山间微风一吹,撩过堂溪微的面颊,那双纤如嫩荑、白如凝脂的手轻轻撩起马车上的帷裳。 那人的下颌轻轻露出,随后整个头都随即探出来看着她。 眸中似有若无的有一股无名怒火,似怒火中烧 。 堂溪微与之相视而望,眸中由焦急和依赖转为讶异同不知所措,伴随着疑问的语气道:“东离太子殿下?” 那阵风正正好好的在此刻拂走,不留一丝眷恋,堂溪微的发梢扬着,眉梢也扬着。 祁夜清规缓缓下了马车、慢慢走近。 堂溪微心下猛的一悸,抬眸看着迎面走来的祁夜清规。 又方才瞧见那驾车之人,正是当日在东离见过的、在祁夜清规身侧的侍卫。 方才竟是一时心急不曾注意到。 堂溪微自知失礼,于是垂头低眸的请罪:“实在冒昧,不知是东离太子殿下。” 如此一来,她便不清楚山间那些弓箭手是否是祁夜清规的人,也不知南荣祈为何没来,更不知东离太子殿下为何此刻出现于此。 东离人的面孔长的实在耀眼独特,方才十几个女眷中她未曾见过一个东离面孔,想来也是没有东离女眷被掳的情况。 那么东离太子殿下又为何今日下午刚到凤临,入夜便到这凤临军营来。 难道……难道是东离已经暗中同凤临有所合作? 想来也是,这凤临狼子野心,既能给他们龙夏送出这样的密信,也自然会给其他大国送去密信。 “那些弓箭手是我的人,此番前来是救你们来的。”祁夜清规沁人脾胃,润人心怀的声音堪堪响起。 只是一言,便打破堂溪微所有无端的猜想,又看出她心中困惑。 既是告诉她山中之人由他安排,又是告诉她此番前来的目的。 短短的一句话,让堂溪微不由得头皮发酥,抬头望去。 直到怀中的九方月又轻轻咳出一道血来,堂溪微这才如梦初醒。 “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太子殿下可否带有医师? 这位是龙夏郡主,想来我们之前在东离见过的,她如今背部中了两箭,怕是得及时医治。” 不知道怎的,她抬头看着祁夜清规的时候,她就相信祁夜清规的马车内会备有医师。 只因为上一次他护送温孤仪景时,便就随行带着医师,如此周全细心之人,她自是信他。 当然他也从不会辜负她所望之事,连忙搭手扶着九方月进入马车内。 马车内的医师早已恭候多时。 堂溪微觉着此人实在面熟,这不就是上次护送温孤仪景之时他所带的医师吗。 看来祁夜清规是走哪带哪。 马车并不算狭小,但此刻一侧由九方月躺着,中间一侧由医师坐着,堂溪微同祁夜清规于是挤在另一侧的软垫上。 马车轻缓而行,九方月的箭已然取出,堂溪微心中紧紧悬着的石头也瞬间落下。 祁夜清规从怀中掏出了一堆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只见外面是一个朱柿小囊袋。 他轻轻递给堂溪微,堂溪微侧头不解的望他一眼,随后接过。 打开布袋囊那一瞬间,她也就明白了为何祁夜清规知道她们在此处了。 那布袋囊中的,是整整十颗的小竹节。 堂溪微黑白分明的眸子提溜着,原来如此。 这也难怪来的不是南荣祈,没想到这竹节的线索竟被祁夜清规发现了。 “你怎知这是我的手串?” 祁夜清规原本松然的嘴角呆滞了些,他不曾想她还是如此的敏感,他以为这些小细节堂溪微不会在意。 她如此敏锐,倒是让他的小心思顷刻间有些无所遁形。 便只好解释道:“方才进了驿站便就瞧见你同龙夏郡主了,你手上那竹节过于显眼,想是看不见都难。” 接着便又话归于正题:“你们为何会被人掳了去? 可知道那些人为何掳走你们? 其余的别国女眷怎未曾出来? 你们又为何会被掳去凤临军营?” 堂溪微大抵是相信眼前这个有意与龙夏交好的东离太子的,便对方才之事全盘托出。 她只能救下自己同九方月,她救不了那么多别国手无缚鸡之力的高官女眷。 奇羽侪把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他既然知道花知命的狠辣,就应该知道即使她们这些别国女眷尽数知道了凤临军营行恶之事也无济于事。 她们皆会因为奇羽侪行为丧命凤临。 而那些高官女眷,如今已饱腹一顿后,悉数死于京疏刀下。 “如今我逃走,花知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这事总归是要被我走漏风声,于凤临自是无益。” “无妨,方才那些追出来见过你二人面容之人都被我的人悉数剿灭,他们不知道你是哪国之人,拿你没有办法。 此事花知命不会大张旗鼓的追查一个逃走的女眷。 毕竟只要凤临咬死他凤临未曾做过此事,光凭你一张嘴他花知命自是不怕,大可给你扣个胡乱造谣的罪名。 总之只要你莫要同别国之人说起此事,权当是未曾发生过,便能相安无事。 除此之外待会你悄无声息的回去,只道是你同郡主只是出去逛了会夜市,否则若是让人知道你是那个幸存的女眷,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说罢马车顺势已然停在人烟稀少的小巷路边,祁夜清规左手堪堪拂起马车上的帷裳道:“往东走便就是风吟城热闹的夜市,你自那边大摇大摆的回去,无人会怀疑。” 堂溪微感激的看着眼前这个东离太子,不由得心生敬畏,想来龙夏与东离交好,便是极好的决定。 堂溪微双手拱礼谢过祁夜清规,便扶着尚且还嘴唇泛白的九方月下了马车。 九方月也对眼前这个东离太子生了八分敬畏和感激。 见马车行远,堂溪微从九方月怀中掏出了口脂,替九方月将发白的唇涂得发红,二人方才若无其事的步入繁华夜市之中。 第79章 局势 另一边,京疏知道营中跑了两个人后勃然大怒,思虑片刻于是将营中知道此事的营兵同数十个女眷尽数屠戮。 如今花知命已经将他的兵权分割,这些年又渐渐的偏心那后来者居上的木里,如若是让花知命知道他看管不力,必定会大做文章,再削兵权。 他是万万不能让手中兵权再落入他人之手。 反正也仅是逃走了两个女眷罢了,想来能跑出去也是个聪明的,既然是个聪明的就知道什么话不能乱说。 他在赌,赌那跑走的两个人不会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 他也赌对了。 他不禀报花知命,既是保全他的性命也是保全堂溪微同九方月的性命。 堂溪微同九方月不四处宣扬此事,既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保全京疏的性命。 九方月同堂溪微这边拎着好些东西大摇大摆的走进驿站,见门口好些士兵、侍卫把守。 不禁做出惊讶之姿,故意惊恐状的小声捂着嘴朝九方月道:“这是怎么了?我们不过是出去了才一会?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九方月也是一副怅然疑惑的模样,随手拉过一个侍卫跋扈矜贵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怎得我们只是出去了才一会,这里就多了这么多侍卫?” 那侍卫卑躬屈膝拱着手道:“启禀小姐,方才这里出了一方贼人,将驿站门口的些许女眷掳了去……” 那侍卫越说越没底气,九方月故作惊恐的挽住了堂溪微道:“这么可怕?光天化日之下? 凤临国土脚下? 这可是凤临上京耶? 居然守卫如此……” 堂溪微故作慌张姿态捂住了九方月的嘴,快步朝里面走去:“哎呦,可别说了,等一下让人家凤临人听见了不太好……” 二人边走边说,虽说捂住了嘴,声音却是不小,那门口的些许侍卫听见了都有些挂不住脸。 堂溪微和九方月踏入驿站为龙夏准备的院子时,就听柳下辞一直在同一名驿站驿夫争执,大抵是说院子有两名女眷至今未回…… 堂溪微见转里面言笑晏晏的打断二人的争吵,做无辜状道:“怎么了这是,柳下辞你怎么跟人吵起来了?” 柳下辞那张愁眉不展的脸一见到堂溪微和九方月立马欣喜上前拥住二人,没心没肺的喜极而泣道:“你们两个去哪了? 我还以为你们被那什么神秘人掳了去呢!” 堂溪微故作不解:“方才看驿站门口多了好些侍卫,我们怎么可能被人掳走呢,我和郡主不是早就出去了吗? 原来真的有什么神秘人掳走别国女眷啊? 我还以为外面的那些个侍卫添油加醋的呢!” 之后看了一眼方才与柳下辞争执的驿夫陪着笑脸道:“不好意思啊,我同我家郡主是觉着这边夜市很是热闹,东西也稀奇,因着多玩了两圈,倒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驿夫原本还是恼怒模样,方才柳下辞实在是不讲道理,非要拉着他骂,这下看眼前这婢女倒是个懂事的,于是便挠了挠后脑勺说了句“无妨”便走了。 堂溪微见那人走出院子,表情瞬息万变的看着此时走出房门的南荣祈和月氏青众人。 此刻房内,众人包括太子九方期在内听闻堂溪微和九方月方才的一番境遇后无不咋舌。 九方期冷冷的端着肩颈,眉间紧蹙,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这凤临如今居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想对亡国子民赶尽杀绝,好给他们凤临人腾地儿!” 南荣祈嘴唇紧抿,宽袖中的拳头紧握。 柳下辞拍了拍堂溪微同九方月的肩膀道:“好在是吉人自有天相,幸好你们碰上那个东离太子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九方月背部受了两箭如今被柳下辞这么一拍不由得背部一阵刺痛,疯狂咳道:“你是要把我打死吗? 不是跟你说了我背部中了两箭你还拍这么用力做甚?” 柳下辞抱歉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措。 月氏青也同意点了点头肯定道:“这东离太子上次在东离就帮过我们,着实是个好人。” 南荣祈知道堂溪微那竹节手串本是留下给他们的线索,是他们瞎了眼不够细心没发现:“实在是抱歉……我们没发现你留下的线索,倒是让别人捡了去了……” 柳下辞和月氏青闻言也有些愧疚,确实,他们如今共患难这么久,这次他们三个却在她们二人面对困境时一点忙都没帮上。 堂溪微大大方方的摆了摆手:“无妨,反正我留下线索就是为了留个后路让人来救援。 反正也终归是有人发现了,是谁无所谓,有人发现了就不枉费我留下的线索。” 南荣祈听罢睫翼一陡,眉间一蹙,心里好像有东西被狂妄的搅了一下那般波澜四起。 是谁无所谓? 是谁都无所谓? 且现在突然想起,那祁夜清规又是如何得知那竹节手串就是堂溪微的? 难道这祁夜清规一早就注意到堂溪微了? 边上默不作声的九方期一直在思考凤临此番的作为,他们定然是要保全九方月和堂溪微不能将此事昭告天下。 因为即使他们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会信,届时凤临再给他们扣个帽子同他们开火也未必。 反观那个东离太子,人倒是可信的,能在如此境地出手救下龙夏女眷,想来这祁夜之治倒是让龙夏与东离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了。 九方期看时候也不早了,吩咐众人道:“都各自回去休憩吧,后天就要入宫了,你们都不准再乱跑了,安安分分的走驿站待个一日。” 紧接着点名道姓的看着九方月道:“特别是你,给我收一收那恨不得飞出驿站的心思,好生给我待着。” 九方月轻哼一声,众人散去。 第80章 盛景里的哀悼 凤临皇帝后宫嫔妃众多,子嗣也是瓜瓞绵绵。 如今凤临母仪天下的皇后乃早年随着花知命出生入死的青梅竹马台元鹿。 台元鹿育有一儿一女,儿子花学乃凤临当今太子,女儿花语乃辉煌一方的公主。 听闻是台元鹿自花知命登基以来二人便离了心,但是她那一对儿女倒是极其受花知命疼爱。 是以让花学和花语这兄妹养得一副狂妄脾性。 八方大小国女眷被掳一事传开的次日后,传闻中那个从来不把下人的命当回事,对做错事的下人非打即骂的嚣张凤临太子亲临驿站。 那阵仗,大的吓人。 仅是从凤临皇宫行至风吟驿站,便有身后随行几十个随行侍卫。 且纵使听闻花学骑射了得,他出行却是从不亲自骑马。 每次出门都要足有十人抬着他那驾极其奢靡尊贵的十抬大轿。 要想在龙夏,八抬大轿方是只有皇帝能用上的规格,他一个太子居然就能用得上十抬大轿。 众人远远望去,那街道两旁之人皆已被驱散,留下如砥的周道通往驿站。 驿站此刻所有各国太子皆已在一刻钟前就被传召,说是凤临太子亲临,要各位太子速速往驿站外相迎。 九方月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此人嚣张至极:“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为所欲为。 他凤临不过就是仗着别国之财行奢靡之道。 还十台大轿,还要让我们所有人去外边迎他?他是不是有点太狂傲了?” 九方月原本还颇有些疑惑,为何凤临常年在外征战但兵力还是如此之盛。 且粮草开销极大,数万兵马何以存活,如今便就知道其中缘由了。 原来这凤临是靠着别国身强力壮的适龄男丁为他们上阵杀敌,又将他们的子民百姓尽数屠戮,供凤临军营训练玩乐,而后霸占他们原本的国家资源同财富。 堂溪微见九方月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不由得轻轻踹了她一脚道:“这事你在人家凤临的地界就烂在肚子里,别啥事都往外抖,这话你让凤临听到了我们几个都走不出凤临这狼才虎豹的地界。” 这话她若是回了龙夏便随便让她嘴没个把门的到处说也无所谓,可现在这是凤临。 昨夜她们方才脱险,这驿站到处是凤临的人,且她们如今还未进宫贺礼。 于是一行人跟着九方期浩浩荡荡的走出院内,步至驿站门前。 一众太子足足等了一刻钟,方才见那康庄大道上行来一架奢华的十台大轿。 轿子前头有齐齐两排人步履整齐,腰间佩剑。 那轿子整体程晴山与云水相见之色,整体宽有六尺,轿辇之上还有细细丝丝的甸子流苏。 那轿上之人身穿珍珠、玛瑙相间外袍,腰间珍珠璀璨,头上银簪数支,一只脚放肆的放在十台大轿上足有一尺的软垫之上。 那双云水长靴,看起来似乎是一尘不染。 九方月偷偷翻了个白眼,不满的呢喃道:“也不知道在装什么装。” 那轿辇行至驿站门口,十个轿夫轻轻放下。 待细细看清楚那轿辇之人的面容,堂溪微不免有些惊讶。 她总觉得流言并非可信,虽是听说花学长的凶神恶煞,但是一个十几二十的男人会如何凶神恶煞。 在今日见到花学之前,她总觉得这流言大抵是添油加醋。 不曾想…… 众人只见那花学杳杳踏步而下,面上带着戏谑般拿过一旁圣旨交给旁的一个小太监。 那太监发出尖锐的声音读诵道起来。 那意思,就是驿站各国丢失的女眷乃被别国细作为行报复之事,无端、无差别刺杀。 这些女眷皆已被细作残忍杀害,如今涉事的细作皆已尽数伏诛。 此事乃凤临未尽地主之谊,驿站驿丞、驿夫办事不力,为表歉意,特由凤临太子为各国逝去女眷的各赐螺子黛一斛、蜀锦玉鞋一双、珊瑚饰品数件…… 众人哗然。 数十条性命,居然就给了这么一个交代? 花学自然看出众人隐隐有不服不顺之气意。 花知命早就料到,因此特地派了花学前往。 只见方才还春风得意般的面容骤然一变,左手一把抓过旁边候着的驿丞,右手拔起随行侍卫的刀剑。 “哗啦”一声伴随剑出鞘的声音后,那驿丞的脑袋落地。 动作行云流水。 众人轻轻惊呼一声。 随后花学又自顾自的喊来几个驿夫,皆是一言不发的一刀毙命。 众人无一人敢出声。 各自接下了礼,吃了个哑巴亏。 堂溪微自是道此人果然手段了得,凤临果真是狼才虎豹才待的地界儿。 自损八百、息事宁人的本事不小。 那凤临太子见众人神色,自知此事已了,扬长而去。 次日,驿站开始有马车不断的驾马声,还有“框框铛铛”的大箱子碰撞的声音。 这是各国太子准备入宫贺礼了。 凤临皇帝的寿辰宴足足要办十日,说是为了庆祝拿下朱槿一国,又逢上寿辰,算是喜上加喜。 搬出这驿站后,众人便要在凤临皇宫住上十日。 九方期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所有人,谨言慎行。 除此之外,天下众国中,都是以左为尊,故行礼时都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 但凤临国是以右手为尊,行礼时需以左手在下,右手在上。 “莫要犯了触头,尽量低调,我们此行带着什么任务莫要忘了,我们如今异国他乡本就步履维艰,是万万不能再雪上加霜的。” 九方期嘱咐完该嘱咐的话,方才低头进了马车。 身后的南荣祈和九方月等人肃然点头,分别进了第二和第三辆马车。 花知命的寿辰,是那样的隆重。 自风吟城的光春园到皇宫天门,经华街口、东临门通北南街,与皇城的庆仪连接,一路锣鼓喧天。 风吟街道连缀张灯结彩的街边彩饰,灯坊、灯楼、灯廊、灯棚无数,路径的寺观,大设庆典。 堂溪微与九方月此刻跟随着队伍四目相对,端坐于车中。 堂溪微和九方月一向喜爱热闹的景象,喜欢未曾见过的东西。 但是此刻谁也不曾去掀开那轿边的帷幔,瞧一瞧此刻的热闹盛景。 她们只是听着此刻凤临百姓们无不为他们国家的王竭力喝彩着,好一副普天同庆的繁华盛景时,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朱槿国的子民们,如今正在哀悼他们不久前刚刚亡去的家国。 那日军营之况仅有她们二人瞧见,尽管是她们已然口述此事予东离太子、九方期、南荣祈、柳下辞、月氏青。 但是终归不如眼见更有的震撼。 第81章 狂妄和刺杀 声势浩大的队伍终于在凤临皇宫门口两个石狮子的注视下,各国太子以及贵胄们换上了由凤临皇帝准备的轿子。 堂溪微同所有随行贴身侍女、贴身侍卫一样行至轿边。 进入了凤临皇宫,由皇宫天门进去之后便要上好长一截的台阶经过万和门,而后又要行好长一段路轿车才堪堪停下。 想来应是到了花知命举行寿辰的万和殿了。 堂溪微麻溜的走上前去伸出手臂迎着九方月出轿,一旁有好些凤临婢女上前将轿梯放下,九方月缓缓走下。 待所有人都已出了轿子,那些轿子尽数撤走。 此番前来的共十一国太子齐齐由右到左长身而立。 身后各自随行的侍卫倾巢而动分散至万和殿两侧。 所有太子同随行贵胄仅可每人带有一名贴身婢女或侍卫一同进入。 龙夏为四大国之次,除去凤临国为之第。 如今龙夏位于一行最右,身后两侧分别站着九方月同南荣祈以及随行三人的堂溪微、柳下辞、月氏青。 左边乃西云国太子谢青同随行的亲王之子谢云。 听闻西云国还有随行的公主谢宁因着当日被此刻冷箭射伤没被掳了过去,逃过一劫,如今正在驿站修养不便同行。 堂溪微站至九方月身侧瞧着面前冗长的三大步梯,仰头望去,那三大步梯之上,已经有了数些婢女进进出出,似是在布置殿内宴席。 稍等好一会后,方听那三大步梯之上遥远的万和殿门口一太监尖声传道:“请各国太子入宴贺礼!” 说罢众人在身旁婢女的指示下踱步上了台阶。 待众人上了三大台阶后定住殿前。 那太监又宣:“有请龙夏太子九方期!龙夏郡主九方月!龙夏世子南荣祈!入殿贺礼!” 最右侧的六人于是自若挪出队伍,贺礼早已交给凤临侍卫检查,如今贺礼已然由着凤临侍卫捧着一同入殿。 九方期面色自若,步子稳重,行至殿内,右手在前,左手在后,肩膀不动而头轻垂,眸中厉色未褪。 六人行过礼后堪堪抬身,那凤临皇帝似乎很是满意,未做过多的为难,客套了两句,赐了座。 九方期、九方月、南荣祈入席。 柳下辞、堂溪微、月氏青站至一旁。 堂溪微朝那高位上的凤临皇帝望去,只见那人身穿殷红寿袍,袍身上绣有寿字、蝙蝠,寿袍的袖口和下摆由金丝绣制,显得华贵无比。 堂溪微心中暗暗嘲讽,想来是权势滔天总归养人,原本一介无权无势的武夫居然也能得此尊容。 再往左边瞧去,花知命身旁坐着的,正是那花知命青梅竹马的凤临皇后——台元鹿。 台元鹿看起来面色憔悴,纵是施了无数庸脂俗粉也是掩盖不了她此刻的苍老之气。 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反倒是那底下布着左右两侧的太子花学、公主花语看起来尽显天资威仪。 也是,这花知命虽然出生乡野,但是自从有了这一双儿女后花知命便拼了命的将他认为好的东西尽数赐下。 多年来的荣华富贵,使得这两位自是不同的。 不过花学的奢靡她是见过。 如今倒是见到了更加奢靡的公主花语。 让她大开眼界。 远远瞧去,那公主居然满头戴着金光灿灿、熠熠生辉的足量珍珠,那些个珍珠似乎都没有一毫一厘的间隔,全部都紧紧的贴在一块。 素她眼拙,居然数不清那头上到底有多少颗珍珠。 除此之外,她那一身发着点点星光的珠片衣裙更是夸张。 那衣裙本就着亮眼的蔻梢之色,居然还着了珠片,且那珠片亦如头上珍珠那般的夸张,居然也是无一毫一厘间隙。 如此大手笔,当真是…… 俗气。 真是贵得俗气。 紧接着,按照顺序,西云国被宣入殿、贺礼、就坐。 东离被宣入殿、贺礼、就坐。 待到南陌入殿贺礼时,堂溪微不由得心中莫名紧张,格外关注此刻殿上的动静。 南陌太子方才话落,那花知命果真发了难。 言语间皆是瞧不起之意。 堂溪微见那太子面色难堪,心中不免悲怜。 随后就是南靖、北朝、东粤、临月、琉璃、北冥、临越等小国贺礼。 期间有些小国太子贺礼时免不了被凤临皇帝明里暗里的打压之意。 众人忍之、畏之。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凤临收服的国家。 贺礼结束后,所有人皆已入座,乐声起,殿外两侧有数十个歌姬穿着暴露走入殿中。 那些女子均是赤着脚,着凉服。 这是什么天气,这是十二月。 饶是知道寿辰会有歌舞,可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亦都知道疼惜,冬日献舞也不至于如此苛责,让舞女赤脚而又穿得如此毕露。 这花知命妥妥的暴发户派头。 像是一时得了权的宵小小人,面目可憎。 一舞罢,花知命却不让那些舞女们下去,双双跪在殿中。 花知命手中握着金樽一口闷下,粗犷的嗓子发出极其难听的话来:“你们可知,这些舞女,为何如此绝色娇贵?” 底下无一人应声,只是瞧着。 等他继续说。 花知命看着众人的眼神得意道:“这些舞女,可不是普通的舞女,这些舞女啊,都是朱槿国皇帝的妃子公主们哈哈哈哈哈哈!” 花知命笑得猖狂,狂得那双臃肿的眼皮子都快埋了进去了。 “这可是我这些日子特意调教的,辛苦我好些日子呢。 不过该说不说,这王室的公主妃子们就是不一样,身子娇软好调教,又香又软,简直极品! 要不说还是朱槿皇帝会享受呢,拥有的妃子这般的绝色,生的公主又那般貌美。 如今倒是叫我一同拥有了哈哈哈哈哈!” 底下各国太子已然个个面露不堪,这番言语实在过于露骨粗鄙。 无人再敢直视殿中的那些舞女。 殿中那些朱槿妃子公主们有些已经开始面露难堪,有的甚至发着抖,噙着泪。 花知命还嫌不够,继续道:“不过如今朱槿皇帝是没法享受了,他已经让我送去管官房了,现在可每日都与官房打交道呢哈哈哈哈!” 官房! 饶是底下一群非朱槿国之人听得都有些羞臊。 如此隆重的寿辰宴,一介皇帝居然开口闭口提官房! 那殿中的舞女中,一名年纪较小的女子已经彻底崩溃,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把暗器,竟直直朝花知命头颅射去。 花知命方才还在猖狂大笑的神情忽然变得骤冷。 一把拉过身旁的皇后台元鹿。 台元鹿额头瞬间被暗器刺中,当场吐血而亡。 那女子也不想活了,见事没成,立马一头撞上殿内的柱子,毙命。 两侧的花学和花语嘴巴张开却又合上,花语随后惊叫着跑了上去凄厉喊道:“母后!母后!” 此刻殿内依旧一片肃静。 花知命嫌弃的一把推开毙了命的皇后大喝道:“来人! 给我查查今日检查这群舞女的婢女宦官! 凡事与此事有关的人全部给我杀了!” 那上来的太监弯腰点头,随后叫人将皇后同行刺的女子一同抬了出去。 第82章 好色之徒 寿宴继续着,那地上的血迹已经被太监们收拾干净。 堂溪微瞧那花学的反应居然与花语截然不同,他看着被抬走的母后不如花语那般万念俱灰、撕心裂肺的模样,只是同他的父王那般的若无其事。 只是斟酌得过于出神,堂溪微未料那正端着金樽若无其事饮酒的花学居然抬眸,视线与之相撞。 堂溪微顿感背脊一沉,手中暗忖,若无其事的迅速低下头去。 那金案上的花学眼神陡然一闪,眉梢微微上扬,自若的放下手中金樽,冷咳一声,用整个万和殿都听得到的声音,含笑望着底下正襟危立、低头看不清嘴脸的堂溪微缓缓伸出手指道:“那个丫鬟,你抬起头来——” 堂溪微双唇紧抿,双眉紧拧,手里相握的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 此刻所有丫鬟全部闻声抬头,如若她装死不抬头亦是可疑,便就堪堪同众丫鬟一样缓缓抬头。 堂溪微一脸的不解与错愕,受宠若惊的看着指向自己的手指。 好一副变幻莫测的表情。 花学的表情亦是更加放肆,只是厉声的娓娓道:“走到跟前来。” 殿中方才处理了好一摊血迹,如今众人都亦是紧绷着一根弦,忽而听见凤临太子突然指着一个丫鬟,都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都说这个凤临太子同他父亲凤临皇帝一样好美色,难道…… 祁夜清规的视线本就似有若无的将余光瞥向对面站着的堂溪微,这一下突然被花学挑了出来…… 祁夜清规面上突然谈不上有多好看,案下那双嫩若凝脂的手掌紧紧握着盘着的双膝上。 九方期尊傲的头颅微微向右侧去,观察花学的脸,暗暗思忖。 他早听闻花学好色的名声在外,但是不论堂溪微身份尊贵与否,她都是龙夏的人,龙夏的人,还轮不到他一个凤临人来觊觎一二。 南荣祈同九方月邻座,同时轻轻捏住手中酒斗,停下动作看着,南荣祈看着堂溪微,九方月盯着花学。 其余方才与堂溪微同立于侧的柳下辞、月氏青面上溢出担忧,左手已然握住腰间佩剑。 其余各国太子、贵胄、侍卫、侍女皆是看看戏般看着此情此景。 西云太子谢青那张凛然的面容质然瞧着:“难道这花学太子要在殿上公然为难一个龙夏侍女?” 堂溪微迅速的挪至殿中,跪下,语气好不踧踖惊惶。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堂溪微跪下之时也自然为表尊敬低下了头,孰料那花学冷声道:“抬起头来。” 堂溪微堪堪抬头。 花学面上露出喜色问道:“你是哪国婢女? 竟有如此姿色,不如留下与我做妾如何?” 殿中之人皆露以鄙夷。 别国来凤临贺礼,太子却看上了别国婢女,好不失礼。 堂溪微看着案上那粗粝而莽撞的少年,赔笑道:“奴婢在龙夏已许了人家,这次回了龙夏便要成亲,怕是要辜负了太子殿下一番好意。” 花学原本挂着笑的戏脸顿时勃然,“铿”一下摔下金樽,滚至堂溪微膝下:“你敢不识好歹?!” 堂溪微低头不语。 九方月出言维护:“此乃本郡主贴身侍女,陪伴本郡主多年,如今许了人家,还望太子殿下自尊自爱。 若是太子殿下惦记,也得看我这个做主子的答不答应!” 南荣祈亦是道:“我等乃是做客凤临,贺礼已奉,断然没有送出丫鬟之礼。” 九方期长身坐于案前,肩颈笔直的望着凤临太子花学,语气带着一抹的威严和不容置疑:“太子殿下,此乃我龙夏婢女,如今已由郡主亲自指了婚,道是路途遥远,既不便毁约,也不好归家,既然她不愿,殿下又何必强求?” 九方期目光如炬,望着花学,花学闻言与之对视,瞬间恼得不行。 高座之上的花知命打断了二人:“学儿,不可失礼! 这婢女虽不说身份如何,但也是龙夏之人,来者是客。 既然来了,就都是我们凤临贵客,你怎得如此无礼?” 随后又看着殿中跪着的堂溪微拂了拂手道:“你且起身吧退于侧吧。” 堂溪微点了点头,双手恭恭敬敬做礼道:“谢过圣上。” 花知命不悦的给花学使了个眼色,他如今还未等九方期予他回话呢,如今龙夏可是他的盟友,怎得轻易得罪? 花学忿忿的瞪着退下的堂溪微,大吼一声边上愣着的婢女道:“呆着做什么?不知道给本宫拿个新的金樽过来?” 那婢女诚惶诚恐又去拿了个金樽过来,花学气的一口又一口喝着酒。 九方月不满的看着花学,恨不得一杯子扔过去泄愤。 贺礼之席落幕,各国太子有序跟着凤临婢女指引入住宫中。 九方月随着众人起身,而后一把拉过堂溪微的手安慰道:“那个死太子,我迟早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赶上明岁开春,我皇伯伯寿辰的时候,他花学必定要南下我们龙夏贺礼,到时候! 看我不整死他!” 九方月吭哧吭哧的,恨不得现在就咬碎了牙齿一刀砍那凤临太子。 堂溪微晏晏瞧着九方月,将另一只手覆在九方月的手上:“倒也无妨,不过就是给了我个难堪而已。” 众人行至客殿,九方期正同东离太子以及西云太子客套着,此刻都是一副谦让模样互相寒暄。 凤临皇帝给龙夏安排的客殿最先到达,于是纷纷道了别。 祁夜清规脸上含笑,余光瞥过一眼九方月身旁的堂溪微,走了。 九方月跟九方期看着远去的一众太子方才入了客殿。 一进了客殿里边的九方月就开始破口大骂起那凤临太子来。 末了又哀叹:“从未觉得十日如此之长,居然过来今日还要再待上个九日? 真是有够奢侈的!我皇伯伯的寿辰不过两日,一日众太子进宫贺礼,一日众太子离京,这该死的花知命居然还大办个十日! 且还公然于殿前羞辱朱槿国,当真是作恶多端!丑人多作怪!” 月氏青踹她一脚,忍俊不禁:“你这都是些什么成语,奇奇怪怪的?” 九方期正要警告九方月别乱说话,就听那殿外婢女来报:“见过龙夏太子,我们圣上有请太子殿下前去静和殿一叙。” 第83章 一叙 九方期点了点头,让她去门外稍等片刻。 众人面面相觑,都心知肚明这花知命寻他何事。 南荣祈小声道:“我随你同去。” 九方期摇摇头,一手端放与腰前:“不可,不论我们多少人前去,都改变不了花知命的任何决定。 他的脾性向来喜怒无常,多了人反倒是显得我龙夏怯场了。 方才婢女只道邀我一叙,便只是点名了我一人。” “那我随你同去,我是你的侍卫,同你前去也并无不妥。”柳下辞眉间紧蹙,眸中幽深,一股少年该有的不管不顾之意淡然而出。 其余人皆是望着九方期,他一人前去,大家心下实在不安,九方期见众人担忧,便就点了点头:“也好,该有的派头也不能少。” 自九方期走后,屋内众人皆无一人走动,全是一副凝重的模样端坐着。 更无一人有心他事。 今日花知命在殿上帮着龙夏说话,不过是以为龙夏必定会答应他所提出的“合作”,因此早就将龙夏认定为盟友,是以出言维护龙夏,不惜折了自个最疼爱的儿子的面子。 如今若是花知命知道龙夏并无此意,依据他那无人得意揣度的性子,说怒便怒,谁知道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九方期,随后又找一个什么别国细作之为敷衍过去。 此行,九方期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龙夏少了他一个亦能存活,但是若龙夏沾染了凤临的血腥味,那必定成为他人盾牌,置满国百姓、满堂朝臣于不顾。 九方月同堂溪微亦是亲眼见到军营一事,如此虐行之君,能是个什么正人君子。 那头的九方期同柳下辞正行至途中。 九方期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容余光一瞥,见柳下辞溢出眼中的担忧,含笑低声呢喃道:“你且放松些。 人终有一死,我的使命,就是活着的每一刻都要维持龙夏皇族该有的风骨,维护龙夏子民。 死便死了,只要龙夏还在,只要龙夏风骨在,龙夏子民安在,便无可畏惧。” 柳下辞思然盯着眼前这个太子,暗暗思忖此话,心中默念,不由得放松下来。 到了静和殿,九方期让柳下辞在殿外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柳下辞郑重的点了点头。 九方期肩颈依旧立得那般笔直,双手放至腰间,宽长的衣袖好似飘盈了起来。 九方期看见花知命此刻正低头看着案上,坐与案前。 见九方期进来,不免得面露欣喜,只言道:“快坐快坐。” 九方期回之以礼,坐于案下的端方梨木椅上。 温声问道。 “不知圣上唤我何事?” 花知命轻笑一声,婢女此刻端着茶水送至九方期旁边的小案上。 随后退下。 花知命看着婢女退下,直接开门见山。 “想必太子今日是带着话来的吧? 本王也不想与你绕弯子了,不知你父王对于本王送出的宝物可还满意?” 见花知命如此直接,九方期索性也就不弯弯绕绕,眉眼间依旧毅然,直直对上花知命的眼神回道:“龙夏只愿百姓平安,家国安泰,不愿扯上血腥之事,如今龙夏兵力不强,正是休养生息之际。 天下之大,是以吞不下,只愿守好原有之一隅便足矣。” 九方期静静的等着花知命发作。 果不其然,花知命笑容骤冷,杯中水亦冷,盯着九方期的视线移走。 嗤一声笑出声:“甚好、甚好,好一句天下之大,是以吞不下哈哈哈哈哈~” 花知命嘴角一扯,端起茶杯道,岔开了话题:“太子可知本王这凤临国有多少的史书史料?” 九方期心中暗暗思及,凤临国是历史确实悠久,论其史书资料…… 他怎会知。 见九方期不语,花知命继续道:“凤临这片地界历史悠久,史书史料浩如烟海。 以往历年帝王却都不曾深阅其史,多的是靠听闻,仅仅也只是知晓上一代如何殒没。” 花知命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起身,顿了顿口中之语,步至九方期身旁那张梨木椅上坐下,手中的茶杯一晃一晃的。 “但是本王不同,虽然世人皆知本王乃粗鄙莽夫出生,自是不如历代尊贵帝王自小熟读诗书。 本王如今有了熟读诗书的机会,却独独喜欢阅史,自从读了史书,便觉得史书使人明智。 太子可知本王从那史书中都悟出个什么道理?” 九方期讳莫如深的盯着眼前的帝王,摇了摇头。 九方期是知道他要发疯,但是现在实在还不知此人发的什么疯。 “历代中,王朝自是仅顾朝内事,理好朝内史,管好国内百姓。 但是本王在想,既然如此,管一方寸若圈地的一隅算是管,那不如顺便将天下所能见及之地如是管? 天下如此大,却如此参差不齐,我要称王,却不能叫天下各国皆称我为王? 太子可知,本王在史书上见那上上任太子出使他国隅地,居然还因为马车之宽行至他国之路时寸步难行,居然还自断马车? 是以天下土地如此大,我凤临子民却有的百姓分不足一隅之田地? 他国子民激增,本王不禁想,当初盘古开天辟地,这些土地亦无名无姓,凭什么我凤临子民之多却只能偏得一隅之地?” “为何天下不能统一?为何天下不能唯我独尊?奉我为王?” “难道太子不曾想过这些道理?难道你的父王就甘心居于一隅之地之王?” 望着眼前愈说愈激动的花知命,九方期亦是明白凤临王的野心所至,无人方能撼动。 此话有些言论是为大智,有些言论确是又那般大愚。 不论如何,他不应该那般屠戮别国之人,若非是九方月亲眼见到凤临军营血况,他今日倒是要佩服一番眼前的凤临王了。 只可惜,如今的他,倒是认为后面那一番话才是他花知命的心里话,前边那些话,不过是拿来诓他骗他的惑言罢了。 九方期于是正色厉言道:“读史不见得都能获得智慧,有的时候,若是会错意,获得的是更深的愚昧。 圣上饱读史书,让我佩服,自愧不如。 千古精神如对越,历史这篇冗长的古卷,需要经年累月的品尝,举目千里而望。 只有跳出庐山之外,圣上才能发现庐山的真面目。” 一番话至此,九方期深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花知命的理念,从未契合,他龙夏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置百姓安危于不顾。 于是九方期再次道:“圣上胸怀,非常人所能解,龙夏只愿仅能圈之百姓安康,不愿尸骨皑皑如白雪。” 花知命见眼前人如此不识好歹、油盐不进。 方才他已然给了台阶,希望九方期将话带回龙夏,横竖他还并不着急,大不了来岁龙夏皇帝寿辰之时,贺礼之际,自己再让花学好好同那龙夏皇帝讲,不曾想这个太子这么不识好歹的,居然又直接拒了他之意。 花知命仅存的善念顿时崩塌一现。 只是冷哼一声便低头看着九方期手边的茶杯道:“太子进来了这般许久,为何还不曾喝过一口茶水?” 九方期瞧着花知命并未发怒的龙颜,却忽然指向案上之茶,不免心下感慨,该来的总是该来。 左手堪堪地端起杯中茶。 花知命倒是料不及九方期既如此抉择不疑,眼中迸出厉色道:“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本王有没有在这杯子里面下了毒!” 九方期将杯子放入嘴边,眼睛直直盯着花知命,似乎带着几分不屑与挑衅,虽然一言不发,却又好像言语皆尽,一口喝下那杯中之茶,而后淡然放下。 第84章 匕首 若花知命不想让他活,他也必定活不了,若杯子有毒,他就是不喝也会死。 花知命见此哈哈大笑,回了高座。 九方期良久还不觉身有不适。 花知命却好像被附了身一般,大度道:“罢了罢了,你且回了客殿吧,今日之事且当做不曾发生。” 九方期便如那句“不曾发生”一般,起身行了礼,走出静和殿。 柳下辞见九方期走出,眸中有些许释然,低了头紧随其后。 待行至无人之地。 九方期越想越不对劲。 他今日不曾死在凤临,似不是花知命的作风。 难道是今日方才寿宴第一日,他想最后一日再杀了自己? 亦或者是在离了凤临地界再派人刺杀自己? 如今他没死,倒是担心其他人会跟着自己受牵连。 花知命一向好面子又喜动怒,一向看不起除去凤临的其他国民。也从不把别国放在眼里。 杀了自己泄愤才是他花知命的作风。 柳下辞看九方期愁眉不展,也不好问方才房中发生何事,毕竟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些事乃皇室之事,由皇室定夺,不是他一个二品官之庶子能过问。 只要九方期是安全的,他便知足了。 二人回了客殿,殿门一开,众人闻声而起。 九方期无奈一笑,看着众人凝重的神情做出轻松状:“怎得累了一天都不休息吗? 一个个在这杵着做甚,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九方月率先开口:“方才那花知命同你说什么了? 可有迁怒?” 九方期既不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道:“我已同他说了父王与朝臣之意,各位各自回房吧。 明日还要继续前去万和殿参宴的,莫要误了时辰。” 说罢九方期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一脸担忧之状。 南荣祈问过柳下辞,柳下辞也只是摇了摇头,方才他未曾听见里面有什么过分的动静,且九方期出来也是神色无异,像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南荣祈没有再问。 想来他们也不过是一道陪同的,这件事情,只有龙夏皇帝有权知道详细。 九方期没事,便是好的结果。 不过今日只是来凤临的第一日。 往后九日之事,尚且是个变数。 次日。 原本的宴会取消,婢女于十一国太子各殿禀报,今日宴会改成田猎。 请众贵客穿好方便狩猎的服饰,马已经由凤临备好,众太子只需步行至天门挑选心仪的马即可。 “步行?”九方月原本都穿戴整齐就差这临门一脚走出去万和殿了,见这婢女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回来禀报这一番话好让她怒意顿起。 “昨天从万和殿走到这客殿可就把本郡主脚都走断了,怎么,你们没有轿子候着吗? 本郡主不是你们凤临贵客吗? 还让我步行至天门?” 九方月一屁股坐在梨木椅上,双手一摊,无所谓道:“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那婢女悻悻离开,她不过就是个传话的丫鬟,话到了她也自该走。 九方月见众人亦是穿戴整齐继续吐槽道:“还田猎,本郡主骑御尚且还行,但是射礼一向不通,叫我去田猎,那不是乡间山野吃个野味吗? 依我看不如就现成的在这吃点便罢了,他花知命爱折腾自己折腾去,本郡主不奉陪。” 堂溪微在一旁听着九方月的话亦是觉得事出突然:“为什么这花知命突然将宴会改田猎了? 且还要在那京郊野外的寨子住上一晚?” 九方期端坐在梨木椅上,双手放与前膝,温声道:“花知命向来如此,性情不定,往年贺礼无非办个三五日,今岁直接改办十日。 去岁也是如此,原本定好的行程皆会因为他一人兴起而更改。” 说罢九方期起身去换了方便狩猎的服饰,且对众人道:“罢了,随他去吧,如今我们该办的事情已经办成,剩下的日子不过就是陪上花知命几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话毕又低头盯着瘫坐在梨木椅上的九方月教训道:“你最好给我去换衣服,你要是如此任性改天我叫祖母把你送到樾州去。” 九方月向来是最怕这个太子哥哥的,九方期话才说完,她就收了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嬉皮笑脸的拉着堂溪微更衣去了。 转了头,待九方期看不见了,九方月便又换了一副嘴脸,骂骂咧咧的,听得堂溪微头疼。 但也只好哄道:“你若是不想狩猎,等到了郊外寨子,众人狩猎时,你便偷摸着回寨子休息就行了,别跟太子犯犟。” 九方月咬了咬牙齿,低头不语的换衣服。 一行人换好衣服后便齐齐走出客殿的院子。 此时众人皆是一副黑色服饰,头发高高束起,腰带束得干净利落的模样。 堂溪微身着一身赤黑长袍,里面是一件枫叶里袍,头发高高束起,那股英气感孑然散出,一时间居然有种雌雄难辨之意。 由九方期走在前边,九方月等人位与身后,六人孑然踏出殿外,身后数百羽林军黑压压站与身后。 对面的东离太子携东离公主同随行侍卫也正纷至沓来。 九方期瞧见迎面走来的是祁夜清规,友好的互相鞠了个礼。 祁夜清规有意与龙夏交好,又有些雷霆手段,早年间就知道少年征战沙场的传闻,而今又几次三番的帮助他们龙夏郡主脱险。 九方期对此人是少有的卸下防备。 二人见过几面却不知怎的就有的一种多年好友未见之感。 九方期后面众人随着九方期一同躬身拘礼。 堂溪微站在九方月身侧微微低头,抬眼时,却看到了祁夜清规那腰间的一把匕首。 堂溪微顿时条件反射般摸了自己左腰间的匕首,眼神“蹬”的一下,随众人起身的同时也盯着祁夜清规看。 这匕首? 与她这把竟如此相似。 第85章 想起 当年那人,亦是入龙夏贺礼。 身份定是尊贵的。 只是这一眼,她便无比确定,祁夜清规就是当年之人。 那个为了鎏金凤凰官盒不惜只身赴险的少年。 不知怎的,堂溪微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异样之感。 但是这种异样在冒上来之时又即刻被压下。 对方如今是东离太子,同九方期那般尊贵的人。 是不会同她这种无父无母的孤露成为朋友的。 当日之遇兴许对方早就忘记。 她自是不能拿着这点旧情与之攀附。 如今她也只是欣慰,儿时有过两日情谊的朋友如今在这见了面。 看着祁夜清规的脸。 堂溪微于是便又想,祁夜清规是否已经认出她来了? 自己的匕首经常带着,想必这么接触下来,祁夜清规必定是见过她身上携带的这把匕首的。 当年他说这把匕首乃他父亲亲手锻造,想必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所以说。 他认出来了,但是他不想认? 毕竟当年丢了贺礼乃大事,他不愿提及亦是人之常情。 堂溪微就这么纠结的在心中一阵复盘,丝毫不知道九方期同祁夜清规寒暄后已经往前走了。 是九方月疑惑的看着堂溪微呆在原地,不免拉了她一把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动不动的,跟丢魂了一样,你不舒服吗?” 堂溪微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刚刚风大,昨天没休息好,现在没事了。” 说罢又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前面的祁夜清规看似是在和九方期你一言我一语的你来我往,实则余光却是捕捉着堂溪微那边的动向。 见堂溪微方才已经见到他腰间的匕首并且露出的异样神情,他得意的捂了捂自己腰间的匕首。 看来他的计谋是得逞了。 堂溪微还没忘记他。 打了几次交道,堂溪微都还认不出他来,他也只好主动将匕首露出来试探一二了。 然而注意到堂溪微有异常的人不止是九方月和祁夜清规。 南荣祈更是注意到了方才祁夜清规腰间的匕首。 他见过堂溪微的那把匕首,也见过堂溪微是如何宝贝那把匕首的。 而祁夜清规腰间那把匕首虽说是不像堂溪微那把,但是他常年与这些兵器武器打交道,他见过锻造匕首的过程。 他相信,这两把匕首,乃出自一人之手。 后来九方月在东离买了几把匕首分别送给了他同柳下辞、月氏青。 虽然那把匕首看起来不似堂溪微那把那么精致,但是样式却是像的。 于是他那个时候就猜测,堂溪微那把匕首应该是出自东离人之手。 而早年身为孤露的堂溪微又怎么会去东离呢? 他不解亦没有想过那么多。 再后来,祁夜清规在东离衙门救了他们,又在此次凤临军营救了九方月同堂溪微。 南荣祈顿时有些不妙之感涌上心头。 祁夜清规旁边跟着的祁夜清媛此时也是提溜着眼珠子转身偷偷瞧着堂溪微。 看着那张纯气中又带着些英气的少女,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她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早在昨日贺礼宴会上,她就看她这个油盐不进、尚未娶妻、不近美色的哥哥老是似有若无的看着那一排的侍卫同侍女。 起初她还以为是那些侍卫侍女有什么异常,搞得她一直以为对面那些个侍卫侍女要刺杀她们,紧张的不行,手里的刀随时准备着。 后来看见那堂溪微被花学叫至殿中之时,自己哥哥那副不值钱的紧张模样同抓紧了双膝的双手,便就起疑了。 在她印象里,这应该是哥哥与这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又是龙夏人,山迢水远的,他哥哥难道是一见钟情? 可她哥哥也不是什么会一见钟情、沉迷美色之人啊? 而后今日又见到哥哥突然把弄那把他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匕首。 还将那把匕首别在腰间。 这把匕首可向来是他的宝贝,轻易不得示人的。 她记得这把匕首乃当年哥哥从龙夏贺礼回来就一直求着父王再给他锻造一把。 说是以前那把赠予龙夏的恩人了。 哥哥自回来后便就一直同父王夸赞他那日予龙夏时,贺礼被夺,一名年纪比他还小些的女娃只身赴贼寇狼窝将贺礼夺回。 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之后便有事没事就看着父亲重新为他锻造的那把匕首发呆,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把匕首不是她父亲锻造的,而是对方女娃送的定情信物。 今日一早见他把这把匕首别再腰间也就算了,还一直叫云中鹤南去观察龙夏太子何时出门。 她如今便也就想明白了。 想来这个女子便就是当年替哥哥夺回贺礼的女娃了。 祁夜清媛的坏笑落入祁夜清规眼中。 祁夜清规暗暗拽了她一下,狠狠剜了她一眼。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天门停下。 眼前一副盛景倒是着实让他们对奢靡又有了新的认识。 九方期和祁夜清规同时踏出天门,映入眼帘的便是数以百计的戎马。 是戎马,而非田马。 马的等级由用途分类大致可分为六类。 即繁殖用的种马、军用的戎马、仪仗用的齐马、驿用的道马、狩猎用田马、杂役用的驽马。 田猎一般用的是田马。 而非军用戎马。 戎马体型大,力量要求高,善长时间奔跑和战斗。 培育戎马也更难。 且马还需根据其品种、血统、外形、性格等因素分其优劣。 眼前那些戎马居然是统一的馰马,色泽统一的纯白色戎马。 九方期和祁夜清规压下心中对花知命奢靡的唾弃,步至前方,各自挑了一匹马。 待众人各自选好了马上了马后,花家一族方才粉墨登场。 为首的花知命,骑着的是一匹看起来上等的騟马。 騟马何其尊贵。 那纯色,那体型,祁夜清规此刻眯着眼望去,恨不得占为己有。 他身后的花语更是夸张,骑着的是一匹驖马,纯黑色的马毛,不带有一丝杂色。 马身上甚至还戴上了银光闪烁的配饰。 同花语此时那身夸张的狩猎服倒是有的一比。 花语大抵是偏爱那些银光闪烁的饰品,她的马饰、头上的珍珠、狩猎服上的珠片,就是很好的说明。 反观花学,不似驿站同昨天那般高调,今日倒是选了匹同花语一样的驖马,马上没有过多浮夸的装饰,那身狩猎服也算是正常。 九方月冷冷的坐在马上,漠视着花家的做派,朝旁边的二枋众人重重吐槽道:“他们搞这一出就是为了在我们面前装吗? 也不知道秀什么优越感,给我们整上统一的白马,他们花家不是紫马就是黑马,这不就是跟我们区分开来吗? 可真是会装。 搭个戏台子,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让我们看他们演戏。” 第86章 冬日狩猎 一旁的月氏青闻言吭哧一声的笑出声来,柳下辞赶紧捏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可小点声! 等会白马都没有,等着走路吧你!” “各位太子昨日也都辛苦了,今日就同本王一同狩猎,放松放松吧!” 花知命粗粝的嗓子开了口,众太子自然是要给面子,一个两个附和着。 九方期和祁夜清规在一片恭维中默不作声。 九方月将眉毛拧成了一道线,左手握着马绳,右手支起手掌遮阳,再度吐槽道:“狩猎是放松吗? 放松不是叫我们都在殿内休息吗? 我一点不觉得昨天辛苦。 他是不是对辛苦有什么误解?” 这花知命说的话,她是一句都不爱听的。 九方月看着右边的月氏青。 月氏青也同她附和起来,两个人悄咪咪的盯着花知命。 月氏青道:“可能就你刚刚说的那样,他等一下又要装一把了。 身体累不累不重要,他可能追求的是心里的愉悦。” 堂溪微这头顶着烈日,但是还是注意到了花学身后一个同样身穿狩猎服的女子。 此女子看起来低调但是看站位应该是个主子而并非侍女。 面容与花知命仅有一二分的相似,因此姿色要比花语高上不少。 堂溪微动了动嘴唇,右手杵了一下南荣祈:“瞧见花学身后那个女子没? 昨日未见得此人,怎么今日狩猎倒是有她了? 看起来身份像是个主子。” 南荣祈亦是同样注意到花学身后的女子。 昨日故去的凤临皇后膝下仅一对儿女。 花知命又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的,他也不知道这今日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是何人。 于是摇了摇头:“我亦是疑惑,也同样不知道此女是何身份。” 九方期闻言解惑道:“此女乃凤临贵妃金安之女,唤做花碧。 她母妃金安如今已经不得宠。 早年金安只是民间地主的女儿,因为长相被花知命看中,这才进了宫,因此这花碧是以一众公主中长的最好看的。 不过因为花知命喜新厌旧,怕是早就不记得她母妃如今长什么样子了。 此女如今没有强大母族倚靠,幸有一身本身,射得一手好箭,据说这位公主十岁时便靠百发百中,射下花知命看上的鸟儿于是方才能参与田猎。 如今凤临宫中嫔妃虽多,但是真正得花知命喜爱的仅有花学和花语。 因此这两兄妹经常霸凌后宫那些已经成为旧宠的妃嫔同公主皇子。 除此之外便是这个靠自己方能在庞大后宫有一席之地的花碧了。” 堂溪微同南荣祈闻言再度端详着这位姿色比花语高出不少的女子来。 幸亏是仅有几分像花知命,方能生得这么好看。 若是像花语那般七八分像了花知命的,怕是只能靠这这些闪烁的银饰来加持自己了。 思及此,堂溪微心中顿时能猜到为何花知命偏爱花学同花语这对兄妹了。 抛开二人为长子、长女的原因不说。 大抵就是因为这俩兄妹面相是像极了花知命的,若说花语有七八分像花知命,那么花学就有九分像花知命。 堂溪微生硬的别过脸,不忍再往下想。 这一转头,眼神方就猝不及防、脆生生的撞进了祁夜清规那幽深如井的瞳孔。 祁夜清规正看着她。 这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让堂溪微愣了好一会,直到右边的南荣祈骑着马往前挪过几步,方才阻隔了二人的视线。 堂溪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得了,心有些慌乱。 她从不会因为无缘无故对上的双眸而发慌。 在花知命的号令和带头下,包括凤临在内的十二国势如破竹、声势浩大的驾马而行,四面街道皆已被清空。 想来应该是花知命提早让百姓们闭门,免得马儿冲撞了百姓。 这花知命,对自己的子民倒是偏爱。 如若不把别国子民视做蝼蚁,倒也不至于别国之人如此憎恶他。 此次田猎共四天,田猎场所就在风吟郊外。 风吟郊外有皇室专有的寨子,那寨子便供众人休息、烤炙猎物之用。 众人凤翥龙翔,两个时辰便到了那郊外狩猎休息用的万福寨。 自万福寨大门停下,整个寨子呈现环状,除去大门开了个口,其余环中皆封闭。 环状外围有一排齐整如一的带刀侍卫背对寨子,四面皆山,若是有人,那些侍卫定是能一眼看见,若是有人羽箭偷袭,便能惊动四方。 寨子里面,从大门口望去中间足足空出一大半空地,这空地的四周,方才是数不尽的小屋子错落有致散落其中。 就在大门对面尽头,在一众小屋子里面,有一间足足大出旁边小屋三倍的大屋子,这间屋子,自然就是花知命的住处。 众人到了寨子后,花知命便许众人休养生息一日。 明日一早再进行狩猎。 花知命声如洪钟道:“到了,各位自行活动,无需拘礼,既然出了皇宫,本王与各位便没有身份之分,各位皆是凤临贵客,撒开了玩!” 花知命看起来很热情,而且有些和蔼,与昨日的他又截然不同。 九方期讳莫如深的看着花知命。 昨日之事,当真是未曾发生? 他被拒了,应当是恼怒的,应当是为难他龙夏一行队伍的。 如今这些该有的反应他全都没有。 反叫他心生不安。 像是要应对未知的暴风雨那般不安。 花知命说完就往前行去,进入他那间大屋子休整了。 其余各国太子也是根据侍卫的指引去了周围的小屋。 祁夜清规有礼的同九方期暂时作别。 其余的屋子虽说没有花知命的那间大,倒是却也是一应俱全。 这些屋子周围还有数些更小的屋子,乃是供婢女、侍女、侍卫所住。 因此九方期的屋子在这一群建筑屋落的最中心处,九方月、南荣祈的屋子同九方期一般大,邻与九方期两侧。 而堂溪微、柳下辞、月氏青就要同九方期带来的羽林军侍卫同住在侍卫、侍女、婢女房了。 九方月有些不忍,拉着堂溪微大大咧咧道:“你跟我住我那间屋子吧,那些房子太简陋了,这天又是冷的很,要是遇到下雪可把你冻坏了。 反正我们在海鹤书院也是我们俩一张床的。” 堂溪微则是摇了摇头:“无妨,做戏做全套,我既然是侍女身份就应该住侍女房,不得逾越,否则让凤临看了去,少不得要说我们无尊卑,是以看轻了我们。” 九方月低落的“啊”了一声,她左右不了堂溪微的想法,于是将自己准备的斗篷尽数给了堂溪微。 “你要是冷你就多盖点这个斗篷。” 堂溪微顺了九方月的心意接过了那包袱。 南荣祈原本摸着自己身上这件斗篷的手不由得一滞。 男女有别,他若是将这斗篷给了堂溪微,怕是要毁了女儿家名声的。 好在九方月出手及时,才没让他说出那句话来。 月氏青不怎么服气,嗔怨的看着九方月道:“那我呢?我也会冷死的好不好? 你就光想着堂溪微了,你也不想想我跟柳下辞!” 这控诉的话听在南荣祈耳边,南荣祈拽下身上的斗篷递给了他。 “我只有一件斗篷了,要不你俩挤挤算了?” 有总比没有好,月氏青忿忿哼了一声接过斗篷。 于是众人散去,各自进屋休整。 这天确实是冷。 “这花知命真是个脑残,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打什么猎,从来没听说过冬季狩猎的,真真是个脑残! 一个寿辰整得那是兴师动众,把其他十一国都当做是他花知命的跟班了,就跟没过过寿辰一样。” 月氏青边收拾东西边骂着,接着又摸了摸床上的衾,实在是不够暖和。 于是吭哧吭哧抱着衾去了柳下辞房中。 第87章 一出好戏 此时,祁夜清媛在屋中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看侍女冬禧忙碌的身影,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抬手唤道:“冬禧,帮我拿两件斗篷出来。” 冬禧自小跟着这位主子长大的,见祁夜清媛想出门,抬眼看了外面的天,外面看起来有要下雪的趋势。 不由得出口询问:“公主要去哪?” 祁夜清媛含糊其辞敷衍道:“我出去走走,看一看这寨子。” 冬禧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去拿斗篷。 祁夜清媛穿上一件斗篷,另一件只是拿在手上,作势要走出房门。 冬禧刚想接过祁夜清媛的斗篷一同跟随,祁夜清媛只是摆了摆手:“你不必跟着,外面天冷,你衣服单薄。 不必跟着我出去吹冷风。” 冬禧犹豫,为难道:“可是公主,若是您身边没个人陪着,太子殿下和圣上该责罚奴婢了…… 且这是凤临地界,想是您一个人也不安全……” 祁夜清媛打断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罚你,我就是去隔壁房间找太子哥哥,你且就安心吧。” 说罢便不再等冬禧继续言辞,扬长而去。 冬禧留在原地直愣神,最后无奈叹了口气。 祁夜清媛这边方才出了房门,就瞧见不远处祁夜清规的房门外头,花语面颊泛红,矫揉造作的从哥哥的房门走出来。 迎面还有花学同花碧快步的向花语走去。 花学看起来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满脸的愤意好像随时都能化作满口的吼骂。 而他身后的花碧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步子放的轻快。 而后二人在花语面前停下,花学一把拽走了花语。 祁夜清媛顿时眼里冒光,加快脚步朝那边跟过去,她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 祁夜清媛悄悄躲在附近房间的木墙后,这才听得清三人此刻的争执。 花学将花语拉出去几步,远离了祁夜清规的房间。 花学低头看着一副少女娇柔模样的花语有些恨铁不成钢,冲着花语就吼道:“你一个公主! 女孩子家家! 一个人过来给东离太子送礼? 你这般过分殷勤,可是要丢尽凤临皇室的颜面?” 许是被人识破,也被说的太过难堪,花语原本泛红的娇羞态转变成了愤怒的羞红,她只是一眼就看到躲在花学背后幸灾乐祸的花碧。 便就一把推开花学,手指直指捂着嘴笑的花碧骂道:“是不是你个小贱蹄子跟哥哥告的状!” 她方才是瞧见了花学好好在房子休憩于是方才偷摸着过来找祁夜清规的。 谁料就被花碧瞧了个正着。 花碧自诩貌美,不说貌比西施,至少比眼前这个受宠的花语好上九分。 她一直知道,花语这个花痴,多年前就暗暗喜欢祁夜清规,于是每年父王的寿辰她都会精心打扮。 每年花学前往东离贺礼的日子她也一定会跟随。 就是这一年仅有两次的见面,就把她迷的神魂颠倒。 这事其实花学同花知命都知晓,祁夜清规是世子那会方才好说,只是奈何祁夜清规如今已经贵为东离太子。 花知命既不舍得把花语远嫁东离,也不能让祁夜清规一介世子入赘凤临。 花碧一直讨厌花语。 花知从小便对花碧动辄打骂,处处为难。 后来她委身了一直觊觎她的花学,处境方才能好过一些。 也有了参与各种宴席的机会,也同花语一样有了公主之实。 只是这花学过于丑陋,同他那异想天开的花痴妹妹一样,若不是如今母妃早就不得父王宠爱,她也不至于如此。 而后她几次参加父王的寿辰,见得祁夜清规几次,心里暗忖这祁夜清规才是配得上她这副容颜的男子。 何况花语喜欢的,她也必须夺之一二。 她便不信,她自己这番的容貌,还能不被祁夜清规瞧上。 因此她今日便一直暗暗盯着祁夜清规这边的动向,不想瞧见了那花语不知羞耻、偷偷摸摸的来给祁夜清规送东西,嘘寒问暖。 这才使得她去花学那边煽风点火一番。 花碧此刻瞧着花语圆乎乎的手指头只觉得好笑,但是面上又装作一副害怕的惊恐模样,好生让花学一番的怜悯不已。 花学于是又挡在花碧面前,推开花语那愤怒的手指,义正言辞道:“我们凤临,乃这天下第一大国,你一个姑娘家,凤临多少好男儿供你挑选,你又何必盯着他这一个?” 花语闻言于是眸中带着怒火,带着置气般的口气仰头看着这个哥哥,一字一句道:“那凤临女子这般多,不也是供你挑选,你又何必非得跟我们同一个父亲的妹妹纠缠在一起!” 花学未料到花语会说出这种话。 他自认为他与花碧的事情是极为隐秘的,宫中大抵就父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知道些许。 他从不知自己的妹妹也知道这件事。 于是那带着一丝无措、惊讶,或许还带着些许恼羞成怒的手掌一把甩在了花语那虽不貌美却养得极白皙的脸上。 花语噙着泪眼,原本被打得低了下去的头倔然地抬起来,直视着花学的眼神。 她竟是不知,她的哥哥如今居然被花碧这个贱蹄子迷的神魂颠倒,居然还为了花碧打了自己。 花语只是绝望的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捂着脸,擦了擦泪水,愤恨的绕开花学同花碧扬长而去。 躲在不远处的祁夜清媛早就捂住了嘴,一副讶异的模样瞪大眼睛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一句句。 居然是那般的刺激。 待那花学懊悔的走开,花碧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祁夜清规的房间,而后也紧随其后离开。 花碧有自己的算盘。 如今母妃失势,自己委身花学方能立足后宫。 花学这么多年对她始终如一不过是自己懂得如何哄好这个太子哥哥。 但祁夜清规不一样,他长相那般与自己相称,又是东离太子。 听花学说,这个东离太子尚未娶妻,连个正妃都不曾有。 那按照自己凤临公主的身份,过去怎么着也是个太子妃的身份。 这不比在这东离整日伺候一个貌丑的男人要好? 伺候一个丑男人和伺候一个貌美男人,她自是能选的。 且若是自己能嫁去东离,想必待遇也是不差的。 于是思及此,花碧不由得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那些个小心思已然全写在脸上。 祁夜清媛看着远去的二人,堪堪走出木墙,现了身,拿着斗篷入了祁夜清规的房间。 第88章 婢女生病 祁夜清媛进了房间看见案上忙碌的祁夜清规,按耐不住的将方才一番所见所闻又添油加醋的说与了祁夜清规听。 随即又八卦道:“你这一下子要被凤临的两个公主争抢了,作何感受?” 祁夜清规冷嗤一声转了话题:“你这大冷天的跑来我房中作何? 婢女也不带在身边?” 祁夜清媛道:“我带婢女干什么? 她们武功还没我高呢,若是有了危险我还得保护她们。 多麻烦。” 接着祁夜清媛又贼兮兮的放下手中的斗篷,祁夜清规看见那女式斗篷疑惑,英眉一蹙道:“你拿个女式斗篷给我做甚?” 祁夜清媛得意的挑了挑眉,凑近祁夜清规得意洋洋道:“自然是给那龙夏郡主身旁的侍女送去啊,这么冷的天,侍女房间可不比我们这房间,你不送个斗篷过去讨人家欢心?” 祁夜清规猛地一个抬头看着祁夜清媛,心虚的挑了一下眉头,接而又低下头去继续研墨儒毫,只是那纸上的字已然没了方才那般下笔如有神。 “你怎么知道的?” 祁夜清媛笑而不语。 祁夜清规又看了案上那斗篷道:“我如今去送斗篷,怕是要惊扰了她,且这到处都是凤临的人,我如此自是给她带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且她身边那些个朋友想必是待她极好,自是不会让她受了寒的。” 祁夜清媛听他一番话不禁微微愣神,继而问道:“她究竟是何身份? 难道真是龙夏郡主的侍女? 你当年不是说在龙夏大苑遇到的她吗? 这龙夏郡主不是在龙夏壁西吗?” 祁夜清媛倒是十分关心这个未来也许能成为她嫂嫂的女子,只不过她的这番话,也让祁夜清规愣了许久。 堂溪微究竟是何身份…… 原本在大苑如今又为何在壁西? 又是为何上次见她时还是护送温孤仪景,这次又变成了龙夏郡主的侍女…… 且上次听闻她乃隶属龙夏廷尉,她一介女子为何千里迢迢去了龙夏上京,又为何几次三番出使他国…… 且当年她又是为着哪些人办事,为何如此小便要孤身前往贼寇山林交易…… 他从未了解,也没有机会了解,知之甚少。 祁夜清媛见祁夜清规突然不说话,视线下移,见祁夜清规手中执笔之手也停了下来,于是又忍不住问道:“哥,你若是当真喜欢她,那你未来如何,你要娶她去东离吗? 且她若是不喜欢你,你又要如何?” 祁夜清媛的这一系列追问让祁夜清规好一阵愣神,于是赶走了祁夜清媛。 祁夜清媛不满的吭哧吭哧拿走了斗篷。 临走还留下一句“不识好人心!” 夜色渐暗,祁夜清规在房中细想这些问题。 待过去一个时辰后,他又知晓,这些问题,要的并不是他的答案,而是她的答案。 次日,各国太子已然骑着马麇集于寨中那片极大的空地上。 堂溪微身着狩猎服,驾着马紧跟在南荣祈身后。 为首的是九方期在前。 南荣祈位于其身侧,后方是堂溪微、柳下辞同月氏青。 不见九方月身影。 一是九方月不愿狩猎,天气酷寒。 二是昨日二枋众人商量了一番。 此次花知命突然在冬季狩猎,多半是为了九方期的命而出此下策。 二枋众人认为花知命知晓龙夏并不同意“合作”一事必将要杀了九方期泄气。 且狩猎时众太子不便带着侍卫,九方期那数百整的羽林军于是用不上。 这便是花知命最好的下手机会。 众人觉得前日花知命不下手大抵是因为没有了好的由头。 而如今狩猎,若是九方期命丧于此,这借口可就比在皇宫好用多了。 因此二枋此次誓死保护九方期,而九方月不会武功,来了也是不便,索性就让她在寨中,也有数百整的羽林军侍卫保护着。 是以一来二去,九方月于是如今还躺在榻上,酣畅淋漓大睡着。 九方期的马行至祁夜清规和祁夜清媛身旁停下。 祁夜清媛穿着狩猎服饰,英姿飒爽的坐在马上玩着弓箭。 她身后跟着云中鹤南,祁夜清规身后跟着钟离长辛。 见龙夏的队伍缓步行于身侧,祁夜清媛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眉眼含笑看着龙夏队伍此行唯一的女子——堂溪微。 “哎呀,这女子生得好生英气,想必武功应该了得吧,昨日我见着这侍女应是龙夏郡主身旁的侍女吧?郡主今日不来吗?” 堂溪微正思忖着今日花知命会不会有所动作,不料突然被东离公主搭了话。 龙夏队伍的五人都是一副愕然。 堂溪微回禀道:“启禀公主,我家主子今日身体不适,没能同众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一同前往狩猎。” 祁夜清媛轻轻“噢”了一声,兴致盎然道:“那不如你今日陪着我吧,刚巧我那婢女昨日受了寒,今日于是没人陪着我,我哥哥的侍卫亦是个男子,瞧着也是不便的,能不能请姑娘赏个脸,陪着本公主一同狩猎?” 祁夜清媛的一番话让跟在身后的云中鹤南不由得错愕的抬了抬眸。 公主今日怎得这般的说这话? 她往日戏弄自己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些什么不便啊? 堂溪微看着九方期和南荣祈,暗流涌动。 因着祁夜清媛的语气没有半分命令同胁迫,语气尽是柔和,还有些许央求的模样,让人不好拒绝。 九方期也不好开口,若是这祁夜清媛是同花知命、花学那般不讲道理的语气,他自是有气同出,要帮堂溪微出头的。 但是这祁夜清媛语气实在是好了些。 且东离往日又与他们有恩…… 堂溪微自知祁夜清规屡次三番救了自己同二枋众人,若是连这么小小的请求都不曾答应,必是不好的,于是欣然接受了祁夜清媛的要求。 只是保护九方期的责任,就交给其余三人了。 二枋四人默契对视一眼,堂溪微挪至东离的队伍之中。 那边的祁夜清规原本波澜不惊的瞳孔在知道祁夜清媛主动搭话的一刻就知道她要干什么。 只是堂溪微与二枋众人暗流涌动的默契让他有些怒不知从何而起。 见堂溪微答应了祁夜清媛的请求后便给了云中鹤南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回去寨子待着了。 云中鹤南呆呆愣愣的,转了马头走了。 临了还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感觉。 祁夜清媛熟络的一把拉过堂溪微至她身旁,有说有笑的同她搭着话,倒像是认识的许久。 月氏青皱着鼻子问一旁的柳下辞道:“她们两个认识?” 柳下辞摸了摸后脑勺摇摇头:“应该不认识吧?” 二人身前的南荣祈只是隔着祁夜清媛看向祁夜清规。 而祁夜清规好似在看祁夜清媛,又好似在看着堂溪微。 第89章 林中相认 祁夜清媛同堂溪微唠得正起劲,就见花知命骑着他那匹騟马,被众人拥簇着步至最前面。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紧跟着花碧同花学,不见花语踪迹。 祁夜清媛面露戏谑,眉眼紧盯着花碧,见花碧的眼神紧紧定在祁夜清规身上,不由得撇了撇嘴。 花知命的马在前头停下,望众人道。 “今日狩猎,愿大家不要拘束,撒开了玩! 看哪国太子能在今日狩猎中拔得头筹! 届时,本王重重有赏!” 说罢花知命的马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余人也都被这一举动点燃了一般,一个两个都健步如飞的驾马冲了出去。 堂溪微亦是最后看了一眼南荣祈,希望他们那边保护好九方期。 而后跟着祁夜清媛驾马走了。 而九方期与众人骑过一段时间后,起先是乐在其中的猎了几只山兔。 而后他见南荣祈他们同样在狩猎,他便有意无意的开始一个人往前飞快奔去,试图甩开众人 。 柳下辞的眼睛都快要长在九方期身上了,自是看得见九方期的举动的,正欲追上去,南荣祈却将那只拿着弓箭的手伸出,挡住了柳下辞。 “想必太子殿下自己也有这个猜想,是以不想连累我们,所以想甩开我们。 那便如他所愿,我们后面远远的跟着就行,有危险我们再伺机而动。” 月氏青同柳下辞点了点头,三人缓步驾马,慢慢跟着。 山林之中的另一处,祁夜清媛和祁夜清规兄妹俩的骑御同射礼都是极好的,箭无虚发。 堂溪微跟在后边无心狩猎,不过更多是因为她只擅长骑御,不擅长射礼。 祁夜清媛却很热心,猎了几只野猴便就停下来叫住堂溪微。 “你怎么不一起?” 堂溪微答道:“回禀公主殿下,奴婢射礼并不好。” 祁夜清媛闻言更加开心了,一把叫住前头的祁夜清规,然后又昨天对着堂溪微道:“我哥射礼可好了,我让他来教你!” 堂溪微看着回过头驾着马过来的祁夜清规,慌忙的朝祁夜清媛摆摆手:“多谢公主好意,但是奴婢是来保护您的安全的,不劳烦太子殿下教奴婢射礼了。” 祁夜清媛却不管,看见祁夜清规过来后,便拉着钟离长辛那个没眼力见的走了。 “钟离长幸!我看到有一只鹿跑过去了!快跟我一块去!” 钟离长辛眯了眯眼睛,缓缓道:“哪里有啊,属下怎么不曾看见?” “等你看见人家都回了窝了!快点跟本公主走!” 堂溪微不知所措的轻轻“欸”了一声,试图跟祁夜清媛一块走。 祁夜清规却已经到了她身旁,只是轻轻看着她温声道:“我教你吧,射礼不难,想来你应该是会些的,只是瞄不准。” 堂溪微见祁夜清规是真要教,便连忙拒了:“太子殿下,奴婢看着您狩猎就行了,奴婢对狩猎兴趣甚小。” 祁夜清规原本要教的话语于是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看着堂溪微堪堪道:“那好吧,那你想玩些什么?” “啊?”堂溪微有些不知所措,许是没想到祁夜清规问她“想玩些什么?” 祁夜清规许久不回答,看着堂溪微良久方才道:“你若是不想狩猎,我们便在一旁休息吧。” 说罢就自顾自下了马,祁夜清规左手拉着马,右手又缓缓向堂溪微伸出,大抵是想拉她下马。 堂溪微忙着低头下马,未曾见到祁夜清规伸出的手,于是祁夜清规看见堂溪微下了马后,悻悻的将手伸回。 二人将马绑在树下,二人亦坐在树下。 祁夜清规平视着前方,突然嘴里蹦出一句话来:“六年前,我们也是这么坐在树下等了一夜的。” 堂溪微讶异的转头看向祁夜清规的侧脸,过了好一会才确认祁夜清规说的应当就是当年的事:“你还记得?” 祁夜清规亦是转过头来,眼中浮上几分的无奈,口气中又带着几分的怨嗔:“我早就认出你了。 早在你送温孤仪景前往东离那日我就已经认出你了。 但是瞧着你看我时陌生的眼神,便想着不知你何时才能认出我。” 堂溪微顿时语塞,她没想到祁夜清规那么早就认出她来了,于是妄想解释:“我怎知会是这么巧,当年你也不曾同我说过你的身世,我总不能见着东离男子便就认为是你吧?” 祁夜清规轻轻哼了一声:“若不是我昨日将那把匕首挂在腰上,你怕是一辈子都记不得我了?” 像是被说中的,堂溪微一副心虚的模样,视线闪躲。 祁夜清规见她这个样子不知怎的又好像突然间释怀道:“之前在东离,一开始我只是想着试探你还记不记得我,后来事发突然,我父亲被温孤遇知陷害,我带兵围宫,因此来不及与你道别。 本以为我们就要这般错过,我亦非常后悔当日嘴硬不与你相认。 我还以为你远在龙夏,而我在东离,前太子妃已殒,我以为我们应当见不到了。 没想到这次前往凤临又见到你,于是这才将匕首挂在腰间,想着试探你一二,我怕是你不记得当年之事,我冒昧寻你便是冒犯。 所幸的是昨日见你看见匕首的神色像是未曾忘记我,是以我今日才敢同你相认。” 祁夜清规的一番诚挚的解释倒是让堂溪微有些不知所措。 祁夜清规又继续问道:“你这些年都干什么了,我们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当年是你替我拿回贺礼,我打听你如今在干什么、这六年又为何从大苑去了壁西,不过分吧?” 祁夜清规既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堂溪微的一切,又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不知怎的,堂溪微此刻看着微微斜下的太阳透过树叶,遥想起了六年前的事情不免有些感慨。 虽然此刻她身旁坐着的是东离太子,但是时间却又好像回到六年前,那般的轻松愉悦。 仿佛他们已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祁夜清规给她的感觉,是不带任何王室权威的。 是不带任何胁迫压迫的。 这种感觉,让堂溪微并未设防的将祁夜清规所好奇之事尽数脱出。 第90章 树影斑驳 堂溪微对祁夜清规其实终归是感激的。 是他的匕首和武功秘籍,让她当年的生存之路变得开朗,像是原本单向的轨道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旷野。 祁夜清规细细听着堂溪微所说的这六年,以及六年前的以前。 树影斑驳,两个人就这么长长久久的坐在树下。 没有任何嘈杂。 而远在几米外的树林之中。 一个骑着驖马的身影伫立在树下,同样的一片林子,她身上却没有太阳的照射。 那女子衣着只是朴素简单的狩猎服,眼里看着不远处树影斑驳下的一对璧人,手中拽着马的缰绳不由得拉紧了。 嘴里嘟囔道:“小贱蹄子!居然敢跟我抢男人!” 祁夜清规听着堂溪微的话,像是多年模糊抽象的人突然间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那个脑海里的黑点突然有了形状。 但是转念一想,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不由得多打探了二枋其他四人的身份来。 就在方才,花知命同花学狩猎正值兴致热潮,一心扑在狩猎上。 一旁的花碧见花知命和花学两处散去,索性她也不跟着,而是将马调了个头,于是见到了同坐在树下的堂溪微和祁夜清规二人。 但是花知命骑着马甩开众人后,就见得一名包的严实的侍卫出现在树林中,跪在花知命马下,恭恭敬敬的禀报道:“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好!此刻林中狩猎的各国太子都已经悉数散开,龙夏太子同那些个侍卫也都已经远离了万福寨子。” 花知命满意的抬了一下头,右手又换上新的箭羽,待细细瞄准了前方的一只山鹿,便就狠狠的放开那箭,只听“嗖!”的一声,那山鹿便永远停在了草丛里。 花知命满意的嗤声道:“可以行动了。” 那人低着嗓音却又重重的喊了一句“是!”便就消失在树林之中。 另一边的花学疾马而来,看着花知命仅一人的身影,心虚的发出微弱的声音询问道:“父王,可曾看见花碧?” 花知命眼底闪过一丝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后平缓道:“未曾见到,方才兴许是跑散了罢? 不过你也不必挂心,她武功尚且还行,射礼又是极好的,在我凤临地界,还没人敢对我花家的人动手。” 他一把说着又一把拉动了手里的弓箭,伴随着一声箭羽飞出的声音狠厉道:“在这里,只有本王动手的份!” 花学好似料到了什么一般,张开的嘴唇想询问什么但是即刻隐匿了下去,只是说了一句“是”便驾着马找花碧去了。 他的父王做事一向凭着一腔热血和临时起意,他的父王若是要做出什么决定,就是他这个做儿子的亦是不能左右一二。 那么又何须多嘴。 花知命看着这个驾马远去的儿子,原本就小的眼珠子即可又变得更小,只是程一条缝眯着,轻轻的、不满的冷哼一声。 他原本以为这个儿子不过就是猎奇,被那花碧一时间迷住罢了,不曾想,这么些年,这个儿子居然还是对着这个女人如此沉迷。 在他花知命眼里,并不看重什么纲常伦理的,反正这花碧到底是不是跟着他有一丝血缘关系尚且未知,所以花学要做这些事,他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若是一个女人影响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判断以及未来的路,那么他便就要好好思忖一番了。 花学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想,也不曾知道自己早已沉迷与花碧的美色。 待见到花碧一脸不开心的驾着马往林中出来之时,花学脸上的焦急暂且放了下去。 露出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喜上前去。 然而花碧见到他,反而脸拉的更长了些。 表情明显得连空中飞过的鸟儿都明了,花学却是不知。 花碧起先对着花学还有一股小心翼翼,毕竟花学名声在外,她自是得小心伺候着。 可后来,她发现花学是那般的对她好,便就占着这份荣宠娇气了起来,也就不藏着了。 花学一把拉过花碧,力气大得吓人。 花碧惊呼一声,而后已经稳稳的坐在了花学的马上。 花碧感受到后面花学紧紧贴着她的胸口此起彼伏,那头已经抵在她的侧脸同肩上,花碧瞬间没了方才的烦恼,只流得一胸腔的恶心。 花碧一动不敢动的坐在马上。 花学却是来了劲,毕竟好一阵的不见到人,是有些想念的,于是开始上下其手起来。 嘴唇靠着花碧就凑了过去。 夕阳未下,微风不燥,花学的身体却开始燥热起来。 很快那马儿就开始狂叫起来,接着花学将花碧从马上抱了下来,隐身于树林深处。 花碧此刻看着正对着自己的天空,一股不甘心涌上心头。 她在想,世间为何如此不公。 她与花语同是公主,花语房中整日就是一些俊荣之宠,而她却要整日伺候这么一个饥不择食的丑陋东西。 如此想来,又联想到了方才在树下见到的那一对璧人,那股心中发了芽的恶念于是顿时茁壮成长起来。 她花碧争不过花语已是不平,但是她绝对不会输给一个别国的卑微侍女! 花碧看着此刻微微暗下来的天,手里的指甲紧紧抠住花学的肩膀。 而此刻的万福寨突然间来了两队冗长的队伍由大门同时进入。 那为首的二位此刻都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穿戴着军甲,手捧头盔。 二人像是互相不通气,互相对视一眼便齐声哼了一声。 这二人的其中一位便就是北将军京疏。 另外一位就是南将军木里。 木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年岁正好的朗朗少年,少年乃木里唯一的儿子,亦是以后的凤临南将军木荼。 两支队伍浩浩荡荡的入了寨门后一左一右分散开了,而后开始窸窸窣窣的下马,入住寨中两侧。 原本正睡的天昏地暗的九方月被这一动静吵得头疼。 不耐烦的掀开被子愤声低骂:“哪个不长眼的吵本郡主睡觉!” 只是这句话刚说完整,由山那边的方向开始射进来漫天的弓箭。 许是有了前面的些许经历同经验,让九方月有了些灵敏,此刻她快速的躲在床边,一动不敢动的闭着眼。 而后又突然射进来了一些带着火苗的暗箭,九方月顿时警铃大作。 此番目的,兴许就是为了逼她出房门。 愈是如此她便愈不能出门。 只是,她若是不出门,也是会落得个被烧死的下场。 此刻房中火势大起。 外面的龙夏数百整的羽林军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只是那些暗箭皆来自四周山林,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还不等他们冲过来九方月这边的房屋,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九方月咬着牙紧紧抠住床沿,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办法,就有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一把拉走了她。 第91章 危机四伏 那人应是破了窗闯进来的,不知为何,他大抵是熟悉这个寨子的,居然拉着她从窗外跳出,又轻易躲过了那些暗箭,想来武功不低。 且那人手上居然还带着一个军用盾牌。 屋外亦有了好些穿着盔甲拿着盾牌的营兵在外面候着。 于是在众人的拥簇下,九方月被那人拉着她一路穿过这些个房子,冲向前边突然多出了些许的营兵扎堆处的地方。 且一边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 这一声的份量极其重。 那些营兵一个个开始对着山上之人进行反击,那山中刺客许是招架不住,不久便消失在山中。 九方月恍如劫后余生般大喘着气,还不忘抬眼看了方才救她的少年。 少年长的方方正正,说不出其他的优点,只是眼睛硕大,此刻正关心的看着她,贴心问道:“你没事吧?” 还不等九方月回答,这时又从房中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极其有威望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和眼前的少年倒是有几分相似,人中上还挂着颇有些滑稽的胡子。 男人紧紧盯着九方月,随后又扫视一圈周围,接着一把拉走了眼前的少年,厉色的眼神又继续看着九方月问道:“你是何人?今日不是圣上领着各国贵客去往林中狩猎吗?你怎么出现在此?” 九方月眉头紧皱,此人看起来是有些威严的,但她九方月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个有威严的人。 想来她龙夏的南荣堇亦或者朝中那些经常吹胡子瞪眼的顽固派。 她又不是不曾见过。 于是此刻听见对方的质问顿时让她有些不适,于是将方才面对刺客的惊恐尽数抛开,不屑答道:“本郡主乃龙夏郡主! 你又是何人? 为何在此?昨日怎么没见着你们?” “哟?”木里方才严厉的眼神突然掺了几分趣味,倒是从来没有女娃子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贵为凤临统领一方的南将军,这些年操练营兵,就是那个被花知命宠得无法无天的女儿花语见到他都得兢战个三分。 “龙夏郡主?”木里呵呵笑了声,由衷夸赞道:“女娃子胆气不小啊?” 九方月没理他,转头见不远处跑来的那些幸存的羽林军尽数跑来。 看样子,羽林军折损过半。 那羽林军众人皆跪地请罪道:“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郡主!” 九方月如何能不心疼这些远离故土,跟着她来这凤临的羽林军侍卫? 于是扶起那些带头请罪的侍卫。 而后看着木里等人。 只留下一句:“你们凤临治安可真不好,你一个南将军在此都能有刺客,看来你们凤临也不怎么样吗?” 说罢就带着众羽林军侍卫扬长而去。 木里眯着眼睛扫视一圈周围,此刻寨子四周的侍卫居然全部被调走。 木里心下一惊,完了。 坏事了。 木里叫众营兵散去,拉着木荼进了房中。 “你可知道,你闯祸了!” 木里看见儿子那清澈愚蠢的眼神不免又叹一口气,他这个儿子啊,是光长力气不长脑子。 “你莫不是没瞧见,这往年圣上来万福寨狩猎,四周的侍卫那是将四周围得水泄不漏的,而方才那些侍卫居然都悉数不见。 而圣上狩猎从不带多余的侍卫碍手碍脚,那便就说明这些侍卫并不是跟着圣上前去林中狩猎。 而是他有意调走。 为的!就是将方才那女娃灭口!” “啊?”听闻父亲的一番话,木荼不免有些胆颤:“那就是说……我坏了圣上的好事?” “哎呀对啊?傻儿子!”木里见他一番话点醒了木荼,暗道这儿子并非全傻。 “那……那怎么办?”木荼无措的望着父亲。 木里自然也是没有法子的,难不成他还能现在赶去杀了那女娃吗? 让他堂堂一个将军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动手,他可做不来这种事。 当然,他就算是有这个想法,此刻亦是来不及的。 因为花知命同别国太子一班人,已经陆陆续续从山中赶回来。 九方期同南荣祈他们是最先抵达万福寨的,一到万福寨便察觉了寨中此刻多出来的一些营兵。 此外两侧原本空着的房间此刻亦是灯火通明。 九方期同南荣祈对视一眼,而后加快马步朝龙夏那一片的房间走去。 二人皆是不知这些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九方月如今安不安全。 于是四个人齐齐从马上下来,往九方月的房间的方向跑去。 还未等到九方月房中,九方期便见到了那些横躺在九方月房间附近,横七竖八的羽林军尸体。 和外表烧的焦透的房屋。 四人查看一番后立马跑入九方月房中。 却见房中的火势虽被方才的营兵浇灭,但此刻亦是黑麻麻一片。 九方月并不在里面。 此刻的九方月正在九方期房中。 柳下辞便是一眼瞧见九方期的房间灯火通明,指着道:“她应该在那!” 九方月见四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原本还算好过的表情就开始涕泗横流的诉起苦来,将方才的事情尽数脱出。 九方期安慰了一下九方月便同众人复盘起来。 南荣祈沉下眸子道:“此番大概是花知命所为!许是不满殿下拒了他的“合作”之意。” “只是我们以为他是要对太子殿下您动手,不知道他竟是要对郡主下手!” 九方期眼神黯淡,他也未曾想到。 花知命的心思,当真是不好猜。 柳下辞则是又想起方才九方月所说的木里将军道:“木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花知命邀请他一同于明日狩猎? 那既然邀请了南将军,那北将军京疏不会也来了?” 他这话露出担忧之意。 他们且都是心知肚明,京疏见过九方月同堂溪微的。 也知道当日军营跑了九方月同堂溪微。 虽然截至目前看来,京疏应当是瞒下了此事,但是…… “那你方才有没有见到京疏?”月氏青问道。 九方月闻言抬起头,眼睛提溜着思考方才见过的人,她不记得她刚才见过京疏,于是便摇了摇头。 九方期却道:“虽然她刚才没见到,不排除京疏只是未曾出来,总之,你和堂溪微,最好是随机应变,尽量不要同京疏撞见。” 九方月疯狂点着头。 只不过,众人不知,堂溪微刚巧不巧,在随祁夜清规、祁夜清规进入寨中之时,正与京疏碰个正着。 此时的祁夜清规与堂溪微二人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那般相谈甚欢,在一旁祁夜清媛同钟离长辛的陪伴下驾马行至寨中。 堂溪微只是轻轻转了个头,视线就与正出房间的京疏对了个正着。 堂溪微原本含笑的目光顿时凝固。 堂溪微在马上,京疏正迎面而来。 二人仅是一眼,却又好似波涛汹涌、各怀心思。 祁夜清规认得这个京疏将军,此前是见过几面的。 于是心中顿时也做出警铃大作的模样。 糟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京疏见过堂溪微,当日她逃走,亦是折了他不少营兵。 于是此刻气氛变得微妙。 京疏客套的同祁夜清规打了个招呼,二人寒暄了几句后各自散去。 堂溪微与祁夜清规相识一眼。 只是一眼,便知道对方心中都是思及同一件事。 第92章 始料未及 堂溪微与祁夜清规道别后便就驾着马往龙夏那边去。 她本是想同众人说起寨中碰见京疏一事,却见得九方月房外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于是心下一颤,慌忙跑入九方月房中。 瞧见里面居然是黑麻麻一片。 堂溪微又慌忙跑了出去,这下终于定下心了看见九方期的房子灯火通明,便就知道九方月应当是在九方期房中。 堂溪微一入房间便见房中齐聚的众人,焦急询问道:“发生何事了?为何屋外躺了那么多羽林军的尸首?” 九方月于是又哭哭唧唧的将方才之事同堂溪微说了一遍。 “想来是花知命不曾与木里、京疏通过气,也不知道事情这般的巧,居然赶在紧要关头将你救下。” 说罢又愤声道:“这花知命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 堂溪微见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于是又道:“方才我同京疏撞了个面。” 众人于是抬头,这正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不过也无妨,撞见便就撞见,若是躲着不见才会引来花知命的猜测,如今见京疏为了保全自己也无意告密。” 南荣祈安慰道。 九方期也同样点点头表示赞成。 而后九方月房中着了火,遇见刺客一事在花知命回来那会便就全部知晓,一时间众说纷纭。 都知道这次的刺客没那么简单。 花知命顿怒,原本他还想着杀了九方镜那个最爱的侄女泄愤,没想到居然没刺杀成,被自己的人救了不说,这些各国的人都是人心惶惶。 于是花知命杀了那些手下交给九方期一个交代,这次的借口便是山中贼寇。 一番闹剧也就如此收了场。 晚间的狩猎宴也正式开始。 狩猎宴就在寨中那一大片空地上举行。 彼时,各国太子入席时,周围已然多了些婢女在忙碌的摆宴。 此次狩猎宴不似宫中那般严谨,无需按照特定排位入座。 于是祁夜清规和九方期便就相邻入座 九方月、南荣祈位于九方期左边,祁夜清媛位于祁夜清规右边。 堂溪微、柳下辞、南荣祈站在身后。 祁夜清规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婢女,似是不经意间的问道:“方才郡主房中走水,听说是贼寇所为,无碍吧?” 九方期亦是同样目视前方,嘴角无奈露出一个讥笑:“郡主倒是无碍,只是这手段过于拙劣了,如今方才是寿宴的第三日,还不知道明天会如何呢?” 祁夜清规端起案上早就斟好的酒水,与九方期那案上的金樽轻轻一碰,安慰道:“这几日他应当要收敛的,方才几日,就出现别国细作劫杀各国女眷,如今又突然是贼寇作乱,他若是再不安分,倒是真要玩过火了。” 九方期这才顿了会,拿起案上金樽,与祁夜清规那喝了半口的金樽撞个满怀:“希望如此罢。” 各国太子陆续入了席,花知命仿佛是掐好了时间一般,待众人到都入席完毕他方才款款而来。 入座后客套了一番,又表扬了今日狩猎最多的西云国太子以及公主、世子骁勇。 而后又是满嘴场面话,不再似前日那般满口压迫,最后还大肆赏赐了九方月一堆金银珠宝,说是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话毕,花知命喊了他的南北两大将军入了座,包括南将军木里的儿子木荼。 道是这两位大将军同一位少年将军明日会一同参加狩猎。 狩猎于是和和气气的开始,也和和气气结束。 九方月下了宴席便携手与堂溪微前去找木荼道谢,如若不是他,自己方才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这些我都带上吧。”九方月拿了很多仅龙夏有的一些稀奇的小玩意,道谢总是不好空手去的。 二人双手挂的琳琅满目,到了房外却被告知木荼饱餐后便骑了马,说是去山间狩猎去了。 “这么晚去狩猎?能看见吗?” 门口营兵答道:“小将军说他许久未狩猎,怕明日在各国贵宾面前献了丑,是以见着今晚宴结束后时间尚早,于是便打算去练练箭。” 九方月不解的看着房外回话的营兵,而后将手里的东西尽数递给他:“那这些就麻烦你拿进去了,就说是龙夏郡主表达谢意的。” 那人点了点头便就拿着东西进去了。 九方月和堂溪微回房时,却是都瞧见了金碧身穿一身耀眼夺目的帧霞露肤的纱裙,款款腰身,莲花移步般的踏入祁夜清规房中。 九方月顿时玩性大起,却又被堂溪微一把拉走:“刚刚经历过生死,如今你还是少点掺和别人的事为好。”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祁夜清媛比祁夜清规看得明白。 祁夜清规狩猎宴前还沉浸在与堂溪微的相认之中,却被祁夜清媛泼了一盆冷水。 “我觉得,堂溪微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她对你的态度,倒像是寻常的朋友。” 祁夜清媛说的虽然直接,却是点明了二人如今的关系。 祁夜清媛看得明白,虽然只是短短几个时辰的相处,她却知道堂溪微大概是何种性子。 就像方才堂溪微见到金碧穿着纱裙款款步入祁夜清规房中一样,不曾好奇,不曾僭越。 仅是朋友之间的分寸。 此刻狩猎宴结束的祁夜清规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屋中,脑子里全是祁夜清媛的那句话。 就听得外面云中鹤南与人起了争执。 金碧本是身着纱裙,风情万种的站至祁夜清规房外正是打算进去。 死心眼的钟离长辛和忠心耿耿的云中鹤南见状便去请示祁夜清规。 金碧却摆摆手,毫不在意这倒流程:“里面灯火通明的,你家主子还能睡下了不曾?既然未休下,本公主为何不能进去?总归是这几步路,就不麻烦你去通报请示了。” 金碧说罢就要直接的往里走去。 却被云中鹤南、钟离长幸二人齐齐拦下。 倒也不是他们二人冥顽不灵,亦是因着上一次凤临的另外一个公主又三番两次的过来,惹得祁夜清规不快,这才让二人尽量拦下不必要见的人。 于是金碧便在门外同他们二人争执了起来。 钟离长辛嘴笨了些,只是支支吾吾的,但是云中鹤南可是能言善道,于是二人嘹亮的声音传入了祁夜清规耳中,吵得他不能思考。 于是他蹙了双眉,不爽道:“让她进来吧!” 第93章 屋檐 许是因为祁夜清媛那句话让他久久的缓不过来,亦是不曾想明白,于是脸上摆满了躁郁之色。 金碧得意的看了云中鹤南一眼便摆弄身肢走了进去,见祁夜清规的脸色不好看她也不曾退缩。 在她眼里,普天之下的男人拒绝不了她这样的女人。 在她眼里,今日下午撞见的场面不过是堂溪微的“主动勾引”。 这便让花碧更有了些底气。 毕竟她自认为比得过堂溪微那番的姿色。 于是金碧慢慢的靠近祁夜清规,祁夜清规被她身上那股子胭脂水粉味熏得直捂眉骨。 祁夜清规未曾直视她,坐在案前的身子也不曾得直立,只是冷冷道:“不知公主寻本宫何事?” 花碧自顾自的坐在他身旁的梨花木椅上,眉眼尽是娇媚。 “听闻东离太子殿下尚未娶妻?” 一句话,简单明了,直截了当。 祁夜清规轻轻放下手中掩着眉骨的手,眸中幽深的看着花碧问道:“那又如何?” 花碧见他眉眼的颜色,心中又多了几分期待,这等的姿色,自是与她相配。 而且自己又是公主,亦是愿意远嫁,他且是太子。 在她看来,她与祁夜清规是那般的相配。 于是大了胆子开口道:“不知太子是何原因不曾选太子妃,不知我可否成为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花碧是那般的自信、那般的赤裸裸。 祁夜清规剑眉微挑,眼底的不耐烦显而易见,他别过眼去,道:“本宫未选太子妃亦是新朝刚建,国事颇多,且本宫对太子妃人选早有定数,不必劳烦公主费心了。” 话毕了便直视着花碧那赤裸裸的眼神,坚定道:“若公主是为了此事前来,那便请回吧。” 花碧见自己一番用心却被直截了当的拒绝,不怒反喜,这便说明,对方是个不随便、负责任的男人。 于是花碧款款起身,慢慢逼近祁夜清规,祁夜清规不明所以的望着她。 在二人仅一寸之远时,花碧陡然将肩上本就形同虚设的纱裙上肩脱下,这下她身上便只留下一件露出双肩的衣裙来。 她脉脉含情的看着祁夜清规,动情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能成为你的太子妃?” 祁夜清规蓦然站了起来,大喊:“鹤南!送客!” 花碧于是花容失色的捡起纱裙穿好,愤恨的瞪了祁夜清规一眼。 不解风情! 而后甩开云中鹤南的说道:“别碰本公主!本公主自己会走!” 花碧忿然离开,快步行至门口,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房中祁夜清规的背影,暗暗下定决心。 如今她眼下要解决的,乃是那个不知死活勾引祁夜清规的婢女。 至于祁夜清规,她势在必得。 一番的思想斗争后。 金碧无力的推开自己房中的外门,她那两个势利的婢女不知去了哪里,此刻自己的房门口居然是无人看守。 金碧暗骂一句:“下贱婢女!不知又跑到何处躲懒去了!” 而后狠狠的推门进入房中,只是刚一进门,就被一个身子抵在了房门上。 那人酒气冲天,想来是今晚喝了不少。 那人足足高出花碧两个头来,他抵着花碧,花碧轻轻推开,不满的别过头。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又动情的看着她道:“你去哪了,我在房间等你好久了。” 而后那双差点意思的双眼又渐渐下移,定在了那件帧霞纱裙上,如若只是见此人背影,便觉得此人嗓音倒是有些动人的。 花学原本放在花碧脸上的右手于是跟随视线渐渐下移,勾住了花碧腰间的那根腰带,而后轻轻一扯。 随后左手用力的捧住花碧的后脑勺不让其躲闪,双唇于是深深的覆了上去。 花碧倔强的不张开嘴,她不想口中掺入臭气熏天的酒味。 但是花学那般的蛮横,又岂会让她如愿。 很快,那人的舌头便直直抵入她的口中,花碧尽量让自己闭着双眼,不去看那人的面容,将那人想象成祁夜清规那张脸。 思及此,花碧抵抗的双手也似乎软了下来。 花学于是便得柔情似水,将人横抱了起来,又将案几上的东西一扫而空,而后铺上的榻上的褥子,最后看着紧闭双眼的花碧,他再一次翻云覆雨。 时过子时,天色早就暗沉的不行,只留下空中高高挂起的月色缓缓照入房中。 兴许是酒劲太大,花学还是那股子精力旺盛的模样,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花碧,身上的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震得花碧已然扛不住,重重的倒在榻上。 骨节分明的双手轻轻推开他道:“我没力气了,你去找别人吧。” 花学于是不舍的与其分开,二人同躺在榻上。 花碧背对着他。 花学恋恋不舍的用那黝黑的手指轻轻点着花碧的后背,酒亦是醒了不少。 花碧这边不耐烦的“啧”了两声后,花学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翻了个身。 花碧这边刚入睡,休憩得正足,就感受到身后的人又不老实起来。 睡梦中的她亦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抵着他,于是不安的挪动起来。 直到最后,她清醒过来,才知道那抵着的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愤恨的转过身道:“你为何不去找其他人解决?我今日已经很累了,你休要再折磨我!” 花学被她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凝紧了眉,于是二人就这样愣着。 过了好一会,花学才道:“我去找别人,你不会生气吗?” 花碧没有回答,只是不耐烦的背过身去,裹紧了被褥往左边挪去。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花学总是盯着她看,于是她便用计引他突破那层道德底线、纲常伦理。 让他得到她,让他护着她。 因此她的日子一天天好过了起来。 她对他从来只有利用,他对她来说就是这宫中的一个屹立不倒的屋檐。 是将她困在这凤临皇宫中的一个屋檐,能在下雨时为她遮风挡雨的遮挡。 但是如今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她也就需要一个更加好看的屋檐。 屋檐不会动,但她会。 她离了任何屋檐她都还是她。 她需要的是一个屋檐,而不是一个他。 第94章 纲常伦理 所以花学的问题显得那般的幼稚。 她花碧永远不可能因为他去找别人而生气,亦不会吃醋。 他若是不去找别人,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见久久没有对方的回应,花学的那点子骄横的太子气突然被激了起来。 只见他硬生生的掰过花碧的身子,逼迫花碧直视着他。 可花碧不愿直视他。 花学见她紧闭双眼,于是低哑着嗓子低吼道:“你就这般厌恶我?厌恶我的长相?那你当初又为何……” 不等花学说完,就看见花碧睁开了眼,毅然决然的回答道:“因为我需要你的庇护。” 花学听见了花碧的答案亦是一点不惊讶,只是恨她居然如此直白,倒是让他的心思无所遁形一般。 花碧看着花学继续道:“如若你不是太子,我定然不会委身于你,如若你不是太子,又有什么人会喜欢你?” 花碧盯着花学,语气便开始嘶吼那般厉声道:“你当我愿意让我院中的那些丫鬟太监把我当做茶后笑话? 你每次进我房中,虽是给那些丫鬟太监下了死命令不让他们多嘴,但是他们在你走后又有哪个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几次三番笑我罔顾纲常伦理的时候你在哪? 只不过是他们不曾把话传至院外罢了。 你可曾想过我在院中有多难受?” 花碧越说越激动,眼角居然开始泛出泪花来。 “不止是他们,就是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们的所作所为不甚恶心! 如同吃了苍蝇那般恶心! 你从不知我委身于你之前,你那嫡亲妹妹对我的手段是何种下作! 她整日用剪刀对我的脸比划,她整日拿热水烫我,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会委身于你吗? 因为那日之前,你那嫡亲妹妹妄想将我送给那有着十几房妾室,浑身酸味的风吟县令糟蹋!” 花学第一次听花碧同他讲那么多话,亦没想到是这些话。 他恨她将一番话说得那样明白,明白的让他勃然大怒。 花碧最后看着他讥笑道:“你如今又能给我什么呢? 名分吗? 你能给我什么名分? 你可知我如今几岁? 你便就要我一直这样待在宫中吗? 你可知你那尊敬的父王已经在为我挑选夫婿了? 你又要如何对我那被选中的夫婿?” 花学被花碧的一番话问得有些猝不及防。 是的,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他从未想过花碧要嫁人。 他听着花碧的语气便有些心烦意乱,于是他将那番不曾过及脑子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道:“你就是嫁了人又如何?你就是有了夫婿又如何?本宫贵为一国太子,我自是有办法让父王选一个傀儡夫婿娶了你,让他不许碰你!” 花碧只觉得他有点丧心病狂,于是她怒不可遏的追问道:“那又如何?那你是想他成为我名义上的夫婿,而后与你诞下我们的孩子吗?你是想让我那名义上的夫婿与我共同抚育我们的孩子吗?” 花学大吼:“有何不可?” 花碧见他一番神色,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太异想天开了。” 花学见她好似一副要与自己断了这些年纠缠的关系一般,脑子里于是闪过些什么,他坐了起来,低头盯着花碧,而后抓着花碧的手起来,质问道:“方才见你狩猎宴上便就一直盯着那东离太子。 怎么?你难道是想要嫁与他做太子妃?你要做别人的太子妃?” 花碧从不想掩饰自己的野心,她见花学一副察觉的狠戾之色,软着身子,得意的抬头癫笑道:“是啊,我就是想嫁给他做太子妃。 他容貌那般与我相配,我嫁去东离,亦没有人知道我们苟且,也不会有人看轻我一个凤临公主,更不会有花语那样的人欺凌,如此好的路我又为什么不走?” 她坦荡的看着他,末了居然还问道:“怎么样,你既然都知道了我心中的成算,不如帮我一把如何? 反正我不过是凤临一个微不足道的公主,你若是帮我同父王说上两句,这事定然是能成的。” 花学只觉得她是疯了,居然敢在此刻求他帮她嫁给另外一个男人。 她是不是忘记了她这副身子早就交给了他,她是不是忘记前一秒他们在做的事? 她居然央求他帮她嫁给东离太子? 思及东离太子那张精致的脸庞,花学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是愤意还是妒意。 而后他盯着花碧大吼:“你想得美!我不会帮你!我反倒是会告诉他,你这具身子,早就归属与我,早就千疮百孔!早就失了清白!我要告诉他,你就是个不知羞耻!残花败柳的女人!” 花学被花碧激得千疮百孔,此刻拉着花碧手臂的双手更是怒不可遏的发着抖,他嘶吼着,仿佛要心里所有的不满都尽数发泄出来。 而后他不甘心的又将嘴唇覆了上去,不顾花碧的反抗,慢慢下移。 花碧的身子逐渐软了下来,被花学用衣裙绑着的双手也不再动弹,感受着身下人的动作,只是扯出一个笑容来。 双眼眼眶通红,左眼蓦的从眼中留下一颗滚烫的泪珠,右眼一滴泪由眼角落下。 寅时,天空还未亮的彻底,花学起身离开花碧的房间,门口的两个小丫鬟不知道什么时间正在门外偷听,因为花学的动作太过迅速,开门之时,那两个小丫鬟来不及反应,只是慌慌张张的低头跪下。 兴许以往花学都会留到卯时,如今寅时便走,倒叫她们始料不及了。 花学见那二人方才被他扑捉到的嬉笑的神色,顿时明白花碧方才所说。 于是眉头一皱,从远处喊来一个侍卫,冷声道:“将此二人绑了手脚封了嘴扔到山中,看着山间野狼将她们吃干净了后再回来!” 那人冷冽的道了个“是”后,又摇了摇手,叫了两个侍卫把她们拖走。 那两个婢女一直大喊着“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随着那叫喊声越来越远,花学方才看了一眼花碧的房门离去。 与这边的彻夜未眠一样,祁夜清规也是一夜未眠。 此刻的他还瞪大着眼看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的月光。 他想,堂溪微与南荣祈相识了将近有一年,而且又共同经历了那般多的事情,出生入死。 而自己,却才同堂溪微认识了两天。 那且是在六年之前。 第95章 一百恨意 他看得出来,南荣祈对堂溪微的感情不一般。 于是一夜过去,天空微微亮,一夜未眠的几人方才沉沉睡下。 仿佛丢下一切琐碎的烦恼,渐入梦境。 只是没过几个时辰,天光大亮,太阳初升。 九方月原本的房间已经被大火湮灭,如今正休憩在花知命临时安排的房子里。 这间房间离龙夏区域较远,离木里的房子倒是近。 九方期担心昨日之事再次发生,便就让堂溪微一同与九方月前去,派了十个羽林军于房子四周看守。 九方月倒是没什么烦恼,此刻是一觉睡到天亮,仿佛昨日深陷火海之人不是她。 万福寨中的众太子也都纷纷齐聚,九方月虽然睡得安稳但此刻亦哈欠连连的。 因着昨日之事,九方期不让任何一个人落单,九方月也自然不能又躲在寨中。 那边的祁夜清规最后才姗姗来迟,眼角似乎还有些疲意。 祁夜清媛倒是睡的不错,很熟络的同堂溪微打招呼,只是她不好再让堂溪微跟着她狩猎,毕竟她已经替祁夜清规迈过一步,其余的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花碧那边和花语同时出现,两个人看起来气色都不怎么好。 花学是一早就出现了,花知命一如既往的压轴出场。 花知命一到,便叫众人自由狩猎。 众人得到指令于是做鸟兽散去。 山林之中。 九方月箭箭虚发,二枋众人同九方期于是都停下来看着她那稀烂的射礼发笑。 九方月简直气炸了,眼睁睁看着那一只只山间野味跑掉。 而后柳下辞玩心大起,他提议六个人分成三组,比赛看谁猎得的野味多。 九方期起初并不想同意,但是瞧见大家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又知道昨日个个都提心吊胆的没玩好,且他亦觉得今日花知命应当没有什么作为了,是以不曾拒绝。 这一行六人里面,九方期的射礼绝对是顶好的,再次之就是南荣祈、月氏青、柳下辞,而后再是堂溪微、九方月。 堂溪微的骑御了得,射礼却是一团糟,虽说不似九方月那般箭箭虚发,但是倒也半斤八两。 公平起见,九方期同九方月作为一队,南荣祈、堂溪微为一队,柳下辞、月氏青为一队。 组好队后六人于是两两的分散开来。 堂溪微输在她并不怎么接触射礼,因此箭法不行,于是南荣祈亲自上手指导一番,堂溪微顿时有了些进步,虽然说不得突飞猛进,但是比方才好上不少。 堂溪微和南荣祈二人在林中嬉闹着学着箭法,丝毫不曾察觉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着青骊狩猎服,看腰间隐隐约约露出的匕首,正是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此刻心中百味杂陈。 昨日他提议要教堂溪微射箭,她却是拒绝了,如今又接受了南荣祈教她射礼,是以对她来说,南荣祈终归是要比自己更亲近的。 原本他今日还想与堂溪微多多接触,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便就只能在身后远远跟着。 如今看到这一幕,便也只好将马掉了个头,走了。 自他走后,他们身后二人于是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此人身材看起来娇小,从骨架看应当是女子。 此女身着鸢尾色狩猎服,没有骑马,只是右手紧紧握着一把弓箭。 她便是花碧,她此行跟着堂溪微就是要斩草除根的。 如今她已经和花学摊了牌,她与花学回不到以前,她亦不想回到以前。 因而她要除掉所有一切挡在她面前这条仅剩的路。 若说她今早的恨意是八十,那么今日见祁夜清规同样偷偷跟着的时候恨意则达到了一百。 花碧掩下眸中的恨意,掩身藏于黑暗。 花碧的再次出现,已然是换了一身行头,包括那身鸢尾狩猎服已经换成了纯黑的夜行衣,额头至下巴全部都包了起来,只留得脸上那双如夜明珠一般崭亮的双眼。 而她的身后,也多出了数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 不过那些个黑衣人看骨架大约都是男人。 那个就站在花碧左边的黑衣男人压低嗓音,露出沙哑都声线询问道:“只要杀了这两个人,就能给我们路引,让我们走?” 花碧点了点头,此时他们一行人离前方的堂溪微和南荣祈甚远,只是隐隐约约看得到人头的攒动。 花碧冷声道:“最主要的是那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死了,我不管那个男人死没死,我都给你们路引,但如若那个女人没死,你们便就自食其果。” 花碧压低后的嗓音显得那般冷漠。 就如同她如今的双眼那般冷漠的瞧着远处的堂溪微。 “行动!” 事不宜迟,花碧发出号令,她周边的数十个黑衣人顿时全部飞上高高的树木之上,左手挽着弓,蓄势待发。 在无人能看见的黑布下,花碧得意一笑,随后右手高高伸出,而后垂下。 那数十个黑衣人紧紧盯着花碧的眼神瞬间也回到自己的弓箭上。 数十把弓箭,齐齐射发。 “小心!” 一声沉闷的吼声,却突然伴随弓箭的落下而出现。 堂溪微和南荣祈被一个突然奔涌而来的身影推下前方的洞穴之中,这洞穴大概是为捕猎而设。 那洞穴很高,是以那个角度足以抵挡树上的弓箭飞下的角度。 那个推他们下去的人,就是木荼。 木荼带着数十个营兵,带着盾牌抵挡了树上飞下的箭羽。 而后又形成队形,盾牌在前,弓箭在后。 在木荼的一声令下,那些弓箭箭无虚发,树上的黑衣人尽数落下。 花碧大惊失色的躲避那飞来的箭羽,待对方感觉火候已经差不多,停下射箭后,她方才轻功跃下,随后提着刀将那些掉下的数十黑衣人全部灭了口。 她知道,人被箭射下并不会那么快死,但是如果他们不死,就势必会供出她来。 堂溪微和南荣祈见上面战况已然差不多,于是轻功而上,堂溪微一眼便见到那个小小黑点逃走的身影,于是夺过木荼的弓箭乘身追去。 南荣祈来不及拉住她,毕竟他尚且不知对方到底还有没有后手。 待他反应过来时,堂溪微已经跑远了。 于是他一踮脚,追了上去。 第96章 红色沙漠 堂溪微左手握弓,右手拉箭,只见她一身干练的狩猎服飞身上了树干,左右脚飞快交替的跨过一棵又一棵树。 最后停在离对方几十米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的瞄准了那人的大致身影,而后射下。 “噗嗤”一声,那箭落对方的右腿之上。 堂溪微暗暗嘀咕道:“该死,这箭法还是没进步,瞄好的后背怎么跑右腿上去了!” 而此时,南荣祈已然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别追了,我们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后手,而且她一直往山林深处跑,应该是熟悉这里的,但是我们不熟悉,别追了。” 于是便拿过堂溪微的弓箭带头转了回去。 堂溪微思及南荣祈说得有些道理,便放弃了继续追过去的心思。 这边二人回到方才遇险的地方,见木荼还留在原地。 于是堪堪道谢。 “此番多谢木小将军了,昨日你救了我们龙夏郡主,今日又救了我们两个,大恩大德,若来日木小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南荣祈场面的客套着。 毕竟这是凤临地盘,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帮对方什么忙。 堂溪微亦是同样的感谢着。 木荼于是突然遣退了身后十几个营兵。 “你们先回去吧。” 木荼见远去的营兵,于是双手拱起,大大方方道:“那便拜托二位了,鄙人确有一事,需要你们的帮助。” 不知这恩情居然这么快就需要报,南荣祈和堂溪微微微瞪大双眼,异口同声询问道:“不知是为何事?” 木荼于是环视周围一圈,小心翼翼低声道:“你们可否能在日后回龙夏时,帮我护送一人前往龙夏?” 堂溪微于是便就了然,木荼几次三番的帮助他们,并非无意,并非巧合。 或许昨日他便察觉花知命要对九方月动手,因而假装不知情的救下九方月。 又在今日,不知为何又知道他们身处险境,带营兵前来营救。 是以要挟恩以报,只是这个恩,到底是何,他们全然未知。 于是堂溪微问道:“何人需要前往龙夏?” 木荼见堂溪微和南荣祈似无拒绝,于是便娓娓道来。 他所要护送之人,乃已亡朱槿国的一位郡主。 朱槿国有一位郡主,唤炀喜,是个行侠仗义、不拘于礼的女子。 木荼与炀喜的相识,乃是在凤临与朱槿开战之前。 那时两国友好,凤临亦不像如今那般好战又强势。 朱槿国离凤临并不远,那时年少的炀喜喜欢四处游历,木荼就是在凤临边境认识的炀喜。 那年,炀喜佯买通了一个前往凤临贸易的商队,装成商队中其中一员试图混入凤临,却被木荼一眼识破。 于是商队放行,炀喜便被木荼抓去。 却在押送过程中,二人遇见了迎面而来的狼队。 木荼坐在马上,右手握着佩剑,左手用用绳子拉着绑着炀喜的双手,炀喜亦坐在马上。 木荼紧张的看着眼前已经看见他们的狼队,炀喜道:“我劝你快放开我,否则你一个人对战狼队,我们必入狼口。” 木荼犹豫了一会,又好似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直接解开了炀喜手上的绳子。 如今不是害怕炀喜逃跑的时候,如今他们二人可能没有一个人能跑得掉。 炀喜冷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狼群,低声道:“别慌,我们就盯着它们慢慢的走过去。” 如今他们不能转身就跑,亦不能正面搏斗。 这两种方法都会引起狼队的攻击欲望。 狼是需要震慑的物种,与之只能展现出并不害怕的反应,这样才能让狼队对他们持以谨慎之态。 且那狼队远远望去,从带头的一只狼到最末尾的一只狼,大约有二十只,且中间空了四个间隔。 狼队一般有四个间隔,分为五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乃狼队中的老弱病残,第三个部分乃狼群中的儿童妇女,这两个部分都是战斗力最弱的部分,是需要狼队保护的部分。 第二部分同第四部分应当是狼队的主力部分,是以来保护第一、第三部分的狼种。 最后一部分是一只单独的狼王。 而眼前这支狼队,第一部分的老弱病残和第三部分的儿童妇女占据了大部分。 第二、第四的战斗狼寥寥无几。 炀喜猜测,这队狼,应当是刚刚遭受了猛烈的攻击。 因此,只要他们两个慢慢与之擦肩而过,狼队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炀喜于是低声对旁边的木荼道:“别盯着这狼队的最后一只狼,那是狼王。” 狼王的威严不可随意挑衅,即使它们刚刚经受重创。 他们若是想表现出不害怕,亦可以盯着其他的狼缓步向前。 但是狼王,亦是轻易对视不得。 木荼于是小声问道:“你对狼群有所了解?” 炀喜紧张的绷着神经线,此刻他们二人就要与狼队正式擦肩,因此她并没有回答木荼的问题,而是最后嘱咐道:“手脚不能乱动,不能发出任何手势,亦不要出声。 然后拿东西捂住马的眼睛。” 木荼的神经此刻亦是紧绷着,他按照炀喜的嘱咐,凝视着那狼队的狼。 而后二人同时撕下衣裙一角,盖住马的双眼。 与对方同样紧绷的狼队一样,双方都在对视中缓步向前。 一步、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炀喜手中握着僵马的缰绳忍不住开始加大了力度,手中的虚汗滴在了马背上。 此刻,炀喜和木荼正要经过狼队的最后一部分——狼王的身后。 而此刻,炀喜手上的虚汗滴在马背上,那马原本就看不见前方的路,如今好似受惊了一般,开始狠戾的叫了起来,叫声响破天际。 炀喜和木荼好不容易经过了整个狼队,此刻二人双双回头,惊恐的看着狼队。 于是对面的狼队开始骚动。 而木荼也因为惊恐与狼王相视了一眼。 木荼于是知道完了,他快速将方才缴了的佩剑还给炀喜:“接好!” 二人同时跃下马。 那狼王同第二、第四部分的狼眸中露出暴戾恣睢,往这边飞奔而来。 细细数去,有个七八只。 炀喜狠了狠心道:“原本念在你们刚接受重创,不忍伤害你们,既然你们先动手,那也就别怪我了!” 说罢炀喜摇出手中一把小巧的匕首,轻轻摇走匕首的鞘,眼神露出凶狠之态,双手向前握着匕首露出凶狠之姿。 那边的木荼靠近狼队,这下快速的躲过狼王的飞扑,下了腰划过。 右手将那把腰间佩剑的鞘狠狠甩开,视线紧紧跟随扑过来的强狼。 锋利的剑头顿时划破了强狼的胸膛。 那强狼于是踉跄朝前面转身倒下,木荼乘胜追击,一把斩了那狼的狼头。 沙漠的黄,于是沾染上了红。 第97章 少女与狼 这边的炀喜对上了战斗力最强的狼王。 狼王的身子同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女相比,足足高出对方一个身子来。 炀喜却没有并不退却。 而是发了狠,握住手中匕首,飞快向前跑去。 那狼王像是受到天大的挑衅般亦同样飞快向小小的少女奔去。 就在狼与少女近在咫尺之时、在狼口要含住少女的腰身之时。 少女快速跪身而起,一个腾跃转身,而后抓住狼王那镍灰的尾巴,使出全身力气爬上狼背。 狼王怒吼,狼王狂怒,狼王剧烈的摇晃身体。 但是少女的手好似长在的狼王身上,如何都不曾放手。 就在狼王无力狂吼之时,少女快意洒脱般,一剑割了那狼王的喉。 少女青春洋溢般的开怀大笑。 狼王“呜嗷呜嗷”的倒在沙漠上,发出微弱的叫声。 炀喜于是又拿着匕首给了它最后一击。 狼王彻底毙命。 那鲜血溅过炀喜的脸庞。 炀喜又转头看着眼前这并未结束的战斗。 木荼吃力的面对几只强狼。 炀喜与狼王战斗过于激烈,不曾顾及身后的强狼飞扑过来,是木荼一次又一次的救了她。 于是炀喜看着地上死透了的狼王,将方才那把由木荼扔过来的佩剑快速拔起。 此刻的烈阳高高挂起,炀喜的剑被太阳反照。 炀喜抽起佩剑的瞬间,那佩剑的光划过炀喜的脸庞,只一瞬间,她透过那佩剑看到了身后的狼身,锁定位置后,炀喜一个回头,腾升而起,当头斩杀那只强狼。 木荼眉毛快凝成了一道,双目与对面虎视眈眈却又停止妄动的狼队。 眼下他们杀了狼王又杀了几头强狼,剩下的老弱病残居多,那些狼见他与炀喜战斗力这般强悍,于是不再往前扑来,做无畏的牺牲。 而是警惕的转了身,朝方才的路撤离。 烈阳当空,炀喜和木荼早就热出一身的汗,此刻看着后退逃离的狼群,二人手中紧握、蜷曲、几近是痉挛的手指费力的展开。 二人手中的佩剑的“哐当”一声掉下。 二人看着对方此刻带着鲜血的脸蛋,于是相视而笑,而后气喘吁吁的躺在沙漠上。 闭眼感受上空的烈阳。 木荼道:“你非法闯入我们凤临,究竟想干什么?” 炀喜闭着眼睛,脸上被溅上的狼的鲜血亦残留在眼角。 她感受着当下的阳光,肆意道:“自然是来见一见你们凤临的大好河山。 我从小便听我父亲母亲说,凤临是大陆北边最大的国家,是以我想来看看,究竟是如何大。” 木荼听罢于是转过头去看炀喜,脑海顿时浮现方才她肆意斩杀狼王的场景,原本抱着怀疑的态度突然转变。 不知怎的,他突然相信炀喜说的这个理由。 他自小在边境长大,鲜少见过什么女子,那时的他不是木小将军,他的父亲亦不是南大将军。 那个时间的凤临,乃京疏一人手握重兵。 而他,亦是京疏手下一个微小到不能再小的小营兵。 于是木荼放了炀喜。 那个烈日炎炎的下午,夕阳未下,那个少女热情的对少年说:“以后,若是你想来我们朱槿看看,那便拿着这个信物,届时没有人会拦住你的。” “虽然我们朱槿不如你们凤临那般大,但是我们朱槿的景色,亦是独一无二的,是缤纷五彩的!” “我们朱槿有一条清澈见底的明珠河、还有……” 少女拿出一个玉佩递给少年,口中喋喋不休的介绍着他们朱槿的无限风光。 少年点了点头,太阳把他们的影子照射在沙漠上。 只是后来,木荼的父亲因为治兵有道,得了花知命赏识,成了南大将军。 木荼成了木小将军。 只是他再也没时间去朱槿国看看。 后来他的父亲带兵攻入朱槿国,他踏上朱槿国的土地,见到的不是当年少女口中的那番缤纷五彩。 明珠河里面是暗红的、漆黑的…… 他再也见不得少女口中的朱槿国了。 于是他在朱槿的皇宫见到了那个少女。 他央求父亲,他道是他看上了炀喜,他要娶她。 木里作为有功绩的南大将军,讨要一个小小亡国郡主,自是不成问题。 再后来,炀喜在亡国之日与木荼拜了堂。 木荼虽然救了炀喜的命,却救不了她的家人。 于是炀喜被吊着一口气,终日活在噩梦里。 她说她讨厌凤临这个国家。 她整日闹着要自杀。 木荼知道,要想让炀喜活着,唯有将她送出凤临。 去往与朱槿没有仇恨的国家。 所以木荼在等,等花知命的寿辰,等各国贺礼。 那日他入了万福寨,见到寨中侍卫稀少,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于是他带着营兵救下了九方月的命。 可是一条命不够,于是他继续观察。 既然救下龙夏的郡主,那么他便继续盯着龙夏的人。 没想到,又让他救下了龙夏世子同一名龙夏婢女。 而今,时机成熟,他并不贪心,他只想要对方给炀喜一个在龙夏活下去的机会。 话到了末尾,木荼直接跪了下去,他道:“世子只需在六日后返回龙夏之时与我碰面即可! 我会护送炀喜到凤临边境,届时我会给她过路的法子和路引,过了凤临边境后,只需要你们护送她安全抵达龙夏,帮她购置一座宅子,银钱我已经都尽数准备好了,购置宅子的钱和炀喜今后在龙夏的开支,我都尽数交给你们! 只求你们能护送她至龙夏!” 木荼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手用力的握着,低头跪在地上,跪在二人身前,不愿起身。 同在边境待过一些时日、父亲同为将军的南荣祈见此不禁有些动容。 堂溪微自知木荼确实救了他们三条性命。 且他所提的要求,亦不算过分。 二人于是一左一右将他扶起,南荣祈顿了顿道:“这事我们需要请示我们太子殿下,你且等着我们消息方可,若是……” 还不等南荣祈把“若是”后面的话说完,木荼便重重的将头磕在林中的地上,那地上有些碎石,这会已然染上了木荼的额头血。 南荣祈的“若是”便是他们自己都不知晓,他们能不能活过这些日子。 原本他们觉得今日不曾有刺客,不料又面临了一波莫名其妙的刺客。 且这次是对他与堂溪微下手。 花知命的手段,是愈发的深不可测了。 木荼许是知道南荣祈那“若是”为何意。 他起身义愤填膺道:“只要你们帮我送走炀喜,我必定在你们在凤临的这几日,竭尽所能,护你们周全!” 少年是在拿命护着那位朱槿国的郡主。 也是护着年少与他一起对抗狼群的少女。 堂溪微方才扶他之时,亦是见到了他衣襟之中那枚洁白无瑕的玉佩。 半个时辰后,南荣祈和堂溪微找到了九方期和九方月、柳下辞和月氏青。 大致说了一番方才所遇之事。 又将木荼、炀喜之事托出。 九方期思虑良久,同意了木荼的请求。 亡国郡主实在可怜。 且如今他们处境不明,花知命阴晴不定,他在暗,随时发疯。 而他们在明,实在被动。 如若木荼能保护他们,那是再好不过。 而他们只需要在龙夏为炀喜找一处容身之所,那是再简单不过。 他们帮助一个亡国郡主前往龙夏安居,也并无不可。 只要他们来日活着出凤临,自是举手之劳的。 只是如今看来,花知命并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六人确实没有兴致再狩猎,都是了了兴致的模样在林中晃荡。 第98章 胸有成竹 夜幕降临,各国太子们纷纷回了万福寨。 篝火四起,这是狩猎最后一日,明日下午,众人将启程前往凤临皇宫。 花知命坐在主座上,身旁是花学同花语兄妹俩,兄妹俩看起来兴致都不高。 再侧则是左边的京疏和右边的木里和木荼。 唯独不见花碧。 堂溪微观察着花知命,只觉得此人要比想象中难对付得多,他出牌,从不按照顺序。 今日木荼再一次坏了他的计划,他却还能在这举杯饮乐,对木荼也并未有任何迁怒,像是无事发生。 龙夏席位的左边,先是西云,再是东离。 堂溪微此刻站在九方月身后,却突然听见西云国的公主谢宁对着旁边的西云太子谢青道:“这凤临真是太乱了,前些日子别国细作射杀了我,而后昨日听闻龙夏的郡主又被什么贼寇放火烧毁了房子。 今日我回来之时,瞧见那凤临公主居然一瘸一拐的从房中走出来,看起来伤得不甚严重,右腿流了好些的鲜血,看着都触目惊心。 真不知道明日又会发生些什么。” 谢宁的话,自是小声的,只是堂溪微站得近,加之耳朵也灵,于是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堂溪微在心中默念着“右腿受伤”。 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只是花碧为何要对她和南荣祈下手呢? 她与花碧也是素昧平生,第一次见面,且她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凤临公主,怎么会有那么多会弓箭和手下? 同样将这话听进去的,亦还有在谢宁左边的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酌着杯中酒,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次日,众太子、公主、郡主、世子启程风吟。 今日已是寿宴第五日,接下来的五日,花知命安排了两日角抵与三日射礼。 众人抵达皇宫后,便各自歇下。 花碧在房中看着自己的伤腿暗自神伤。 如今距离祁夜清规离开只有五日,她必须实施计划。 如此一想,她便就咬了咬牙,将榻边的药散尽数倒在那伤口上。 彼时她的额头已经布满汗珠,手里紧紧拽住榻上的搂金函枕。 入夜,她再一次踏入祁夜清规房中。 这次云中鹤南不再阻拦,而是大声通报道:“凤临花碧公主到!” 花碧这次换了一身行头,穿得确实是比上一次要严实的多。 她见祁夜清规躺在那张花梨木摇榻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见她踏入房中也不曾将书放下,只是漠然道:“公主寻本宫何事?” 花碧这次倒不像上次那般的着急贴过去。 反倒是稳重的端坐在一旁的官帽椅上,手中拿出一根卷好了的图纸,轻轻放在案几上。 她含笑望着祁夜清规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否与我一叙?” 祁夜清规一秒不曾思考,冷声道:“我们没什么好叙的。” 花碧却不恼不怒,亦不着急。 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案几,看了一眼那卷图纸道:“我想让你娶我当你的太子妃。” 祁夜清规冷嗤一声,放下挡在面前的书,嗤笑道:“公主堂堂第一强国的公主,为何执着于当本宫太子妃? 本宫说过,本宫的太子妃,自当由本宫挑选,不劳公主费心。” 而后视线落在花碧手旁的那卷图纸上,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什么?” 花碧于是将那卷纸递了过去。 祁夜清规也直起身子接过那图纸,而后将图纸打开。 那副图纸大概是一半的弓弩制造图纸。 且看样式,应当是凤临的弓弩图纸无疑。 祁夜清规不免得眉间舒展,抬头直视花碧,道:“公主这是何意?” 花碧见祁夜清规终于愿意直面正视她,于是得意的侃侃而谈道:“此图纸,相信太子殿下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我们凤临之所以能在军事方面上常年位于第一,这弓弩的功劳自是不小。 在多年前,当别的弓弩射程仅有五十米时,我们凤临的弓弩,已经突破百米难关了。 弓弩的射程,一直是各国耿耿于怀之事。 若是你们一日未能研发百米射程的弓弩,在军事方面,自是远不如我们凤临的。 但是若是你们有了这百米弓弩的制造图纸,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祁夜清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随后又凝视道:“那公主何意? 是想让本宫向你父王求娶你为太子妃? 而后你再将后半份图纸交于本宫?” 花碧知晓祁夜清规在军事上的才华,亦对祁夜清规早年在边境之事有所耳闻。 一个常年在边境作战的人,对于致命性武器的诱惑,是很难拒绝的。 于是她似乎是手握重券那般胸有成竹的看着祁夜清规。 露出一个微笑来。 祁夜清规却突然放下手中的图纸道:“本宫怎会知道,这副图纸是真是假?” “且公主别忘了,凤临如今的处事风格,少不了来日要与我们东离一战,届时,公主作为凤临人?又应当何去何从? 公主把这种东西交给我们,莫不是希望我们东离趁早与你们凤临打起来? 亦或者你们凤临早就有心与我们东离开战?” 祁夜清规的一番话,惹得花碧不知作何回答。 花碧只是有些小聪明,又趋利避害,自小知道如何才能生存。 只是她缺少大智慧,她的狭隘是仅聪明于那点后宫之事、男欢女爱。 她其实没有那另外一边图纸,而且这张图纸,也只不过是当年花学废弃了的图纸,随手扔在书房中的弓箭图纸。 是以被她偷偷藏了起来,想着来日有用。 她如今强自镇定与祁夜清规谈判,其实不过是想用这东西换来太子妃之位。 因为她知道,她背靠凤临,尽管她不受花知命宠爱,但是东离人亦不能伤她半点。 她嫁去东离,即使是交不出那半份图纸,她也必定完好无损,且她盲目自信,她认为她一定会让祁夜清规对她死心塌地。 而如今祁夜清规的三两句话,就让花碧乱了阵脚。 这些话,若是让花知命知晓,她根本等不到嫁过去东离的那一日。 祁夜清规一眼便知道这图纸的含金量如何,他常年在边境,与这些弓弩打交道,这副图纸的用处几何,他又怎不知? 且凭什么让他信息一介靠着出卖伦理苟活后宫的女人? 第99章 千万将士的命 简直异想天开! 祁夜清规冷哼一声,将图纸置于地上烤着炭火的火盆之上。 看着它奔赴火海,然后消失殆尽。 祁夜清规于是又抬头看着花碧一副小伎俩被看出的窘迫感。 冷笑一声,漠然道:“公主还是趁早在自己宫中好生待着罢了,还是别牵扯过多为好,本宫知晓公主有何打算,但是本宫劝公主还是止步于此,莫再僭越! 祁夜清规的语气带着威胁。 他对这个公主的忍耐已然是到了极限。 这个蠢女人,居然妄想用假的图纸来欺骗太子妃之位。 这个女人,为了太子妃之位,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只为了她一人的活命,她可曾想,若是他今日信了这张图纸,而花费大量精力去打造这早些年就被废了的弓弩图纸。 耗费人力财力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把废的弓弩。 届时损害的,是他东离千千万万的边境将士! 末了,祁夜清规直接喊来钟离长辛送客,花碧不甘心的看着祁夜清规。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到现在还在儿女情长 她到现在都不曾有过后悔。 她此刻脑子里,全是堂溪微。 她现在还在认为是堂溪微迷惑了祁夜清规。 她到现在还是对自己的容貌有谜一般的自信,认为普天之下的男人都应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不相信她比不过那个龙夏婢女,于是她挣脱钟离长辛嘶吼道:“你难道想娶那个龙夏婢女? 本公主就是再不得宠亦是凤临的公主! 你娶了我亦能给你面上增光! 难道本公主是姿色还比不上那个龙夏婢女吗? 亦是她用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勾引了你? 又或者你与她早就私相授受!” 祁夜清规甩开那挡在他身前的长发,怒不可遏的掐住她的脖颈。 祁夜清规不曾低头,白如凝脂的手机顿时发红,手里的力气也愈发的用力。 他大声喝道:“公主满口腌臜,是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祁夜清规的怒意盛起便很难再压下,钟离长幸连忙上前来,掰开祁夜清规的手指,试图将祁夜清规的理智拉回来一些。 “主子,她是凤临公主,如今且是在凤临的地界,主子快些松手,再不松手她就真死了!” 钟离长辛废了好大力气才将祁夜清规的手与花碧的脖子拉开来。 祁夜清规眯了眯双眼,抖了抖松开的手,怒不可遏的看着倒在地上捂住脖子的花碧。 他于是又感觉到了方才手指弯曲的几近痉挛,此刻感觉到手指的僵硬,于是他甩了甩那只通红的手。 原本他不愿意说些难听的话,对方再如何不堪与他无关,且对方乃一介女流,他自是不便太过计较。 尽管祁夜清媛早将花碧那些个腌臜事尽数说与他,但是面对花碧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骚扰,他已经缄口不言,他在保全一个女子的尊严。 但是如今,她居然拿着那假的弓弩图纸妄图来与他谈条件。 她居然想成自己一己私利置万千士兵性命为草芥? 她居然只因得察觉点什么端倪便就如此轻松的脱口造谣别的女子。 造谣堂溪微与他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 这等词,她可知放在一个女子身上,会让那女人今后的日子有多难过? 她可知那人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以往他念在她的不易,他从不多言。 但是如今他听着花碧大放厥词,妄想拿假的弓弩图纸诓骗他,又说出私相授受这种话,他便再也忍不住,指着地上痛苦不堪的花碧道:“本宫与她,不过是旧事之情谊!容不得你在这胡言乱语!满口腌臜!你亦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可否要本宫将明你是何种的不配?可否要本宫讲明你为何满口腌臜?可否是因为你秽乱后宫?你一个残花败柳之身倒也配来当本宫的太子妃?你可当真无人知晓你与凤临太子之事?” 祁夜清规愈说愈发的激动,全然不顾钟离长辛还在身旁。 他本不想如此羞辱一介女流。 可她万万不该那般的羞辱他心尖上的人。 不该视万千士兵为草芥。 花碧闻言顿时愣住,定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不动。 脖颈的疼痛竟然尽数没了痛感,伴随而来的是心上更甚的锥心之痛。 她不知,祁夜清规居然知道这些事。 花碧顿时呆愣的仰头看着祁夜清规的模样,眼角的泪顿时浮下数颗。 她脑子里回荡起那句“残花败柳之身”时,脑海里亦又闪过花学前些日子说的那句“残花败柳之身”。 她以为她除去在花学面前,她是体面的,她以为她堂堂凤临公主在各国面前,是体面的。 却没想到,花学居然当真将这些事尽数抖落给了祁夜清规。 思及此,花碧疯疯癫癫的起了身,放声大笑着,扶着案几一步一步往外挪去。 “好啊,好啊,原来是你,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见不得我好!原来是你要毁了我!” 那一刻,花碧对花学的恨,尽数迸发,她哈哈大笑,癫狂的笑着离开祁夜清规的房中。 堂溪微原本是一路跟着花碧的,她总觉得花碧昨日刺杀她的行为有些怪异。 想着跟着,瞧这花碧有什么阴谋诡计。 却突然见着花碧入了祁夜清规的房间。 祁夜清规房间外面的侍卫众多,她亦不好靠太近,于是便只好远远看着。 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却突然见到花碧一副失了魂的模样从祁夜清规房中出来。 于是便趁着花碧走开,往祁夜清规房中走去。 那门口的云中鹤南并未阻拦,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而后通报。 他记得公主说过,对此人态度得客气些。 堂溪微进了房中,便见得祁夜清规面色不对,双手通红,钟离长辛在一旁不知道在炭火盆前烧毁什么东西。 祁夜清规听见了方才云中鹤南的通报,于是起身看着堂溪微觉得有些讶异。 堂溪微怎么会来找他? 且见她两手空空的,也不像是替九方期来送东西的。 于是道:“你来找我有事?” 说罢又用那只通红的右手晃了晃,示意钟离长辛退下。 堂溪微见周围没了别人,才堪堪道出昨日遇刺客之事,又道花碧右腿巧合受伤之事。 于是提醒道:“原本我今日是跟着她,想看看她到底出何目的刺杀我们,却不想她进了你这院子,我见着她出门的神色不对,因此想着进来提醒你,此人不简单,不知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同你相见。” 她现在倒是有些怀疑,她不受花知命宠爱是假,有可能是暗中帮花知命做事。 祁夜清规听堂溪微一番言语后便清楚了花碧为何那般作为了。 想来他刚才的力道想来还是轻了。 她居然对堂溪微下了杀手? 祁夜清规愤恨的踢了一下案几上的案腿。 堂溪微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一愣一愣的。 道:“她方才寻你何事?” 祁夜清规却不曾回答,只是道:“这凤临皇宫太过危险,你们如今又被花知命盯着,不便有太多动作,你且平安待过这几日便好,花碧那边,我帮你盯着。” 堂溪微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原本只是进来想提醒一二,不想还倒是麻烦了祁夜清规帮她盯着花碧。 但是祁夜清规还不等她拒绝,便拿出匕首道:“当年不是说好了,三个条件的吗,当年也只是履行了两个条件,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第三个条件了,本宫可向来是一言九鼎的。” 堂溪微闻言一笑,倒是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而这边的花碧喝了点酒,浑身酒气的冲入花学的东宫。 那门口的太监、婢女亦是不敢拦着。 而花学听得通报后倒是讶异。 他们二人,自从上次那晚,就再没说过话、亦不曾见过面了。 她怎得今日主动来找他了? 他如今已然都记不起她上一次主动来找他是什么时候了。 第100章 清风朗月般的少女 莫不是又被花语那丫头欺负了去? 思及此,花学又有些头疼。 待见到醉醺醺的花碧时,他方才停止了想象。 只是皱了皱眉头盯着花碧冲进来后又将门关上的动作道:“你今日又是发的什么疯? 喝得这般烂醉如泥?” 花碧掩下心中愤怒,抬眼问道:“你便就这般见不得我好? 你我多年情谊你便就这般见不得我好?” 花学有些一头雾水,不甚疑惑的上前,想去扶她坐下。 他也没说什么,不过是说她喝得烂醉,怎么就成了见不得她好了? 他看花碧醉醺醺的,又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只当是对方在耍酒疯。 但是花碧却一把甩开了花学的手大声道:“别拿你那脏手碰我!” 花学的手于是就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他眉头一蹙,花碧开始笑了起来,她指着花学道:“你不是说我残花败柳之身吗? 如今又碰我做什么? 我这样的残花败柳之身怎么配让你堂堂太子殿下来扶我?” 花学无奈的又伸出手来,他以为是她还在计较那日的怒意之言。 他于是压低了嗓音,带着点哄闹的语气道:“那日是我出言不妥,我亦不是那个道理……” 花碧再一次打断他,只是这一次,她是噙着泪眼望着花学的,她愤恨道:“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你得到了我亦不肯放我走!” 说罢她突然冲过来抱住花学。 花学贪恋怀中的温暖,不曾推开,正犹豫如何解释那日之事时,就发觉后背突然被猝不及防的捅了一刀。 他蓦然推开花碧,捂着身后的匕首道:“你干什么?” 花碧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因着花学力气过于大,花碧整个人被推倒在地上,她举起右手沾满了血的手指着花学道:“既然你要毁了我,那我亦要拉你陪葬!”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时,那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那人手握佩剑,看那中了匕首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花学后,一把抹了花碧的脖子。 花碧顿时血溅当场,一剑封喉。 花学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推开夏祺吼道:“你干什么?没本宫的命令谁让你进来的?你干嘛杀了她?快传太医啊!没有本宫的命令谁都不可以杀她!” 只是夏祺无动于衷的看着眼前这对苦命鸳鸯,收了佩剑默默的将门带上。 他从不是花学的人。 他是花知命身边的人。 早在前些日子他就收到花知命的命令,如若花碧做出任何对太子有害之事,即刻斩杀。 花学自然也意识到了夏祺此刻是奉的谁的命,于是无力的哀嚎着,身后的伤口亦是失去了痛感。 只是麻木的跪在地上喊着花碧的名字。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花碧方才进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 此刻的他,只是无比懊悔那晚说出的每一句话。 次日,花碧的死讯被全面封锁,没有人知道皇宫里面突然死了个公主。 也无人在意。 寿宴继续进行。 接下来的五日倒是出奇的相安无事,九方月前几日方能早早起来参与寿宴,后面见什么事都没有,便就直接躲懒,在寿宴待了没多久就携着堂溪微回院中睡大觉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那无聊的射礼和角抵。 于是花知命的十日寿宴圆满结束,各国贵宾启程回国。 自万福寨回来的五日,祁夜清规都不曾有机会靠近堂溪微,时下他想唤堂溪微时,总是有个南荣祈横在二人左右。 且这五日除去每日在花知命跟前陪着看角抵看射礼便就是回客殿休憩。 他接触堂溪微的机会本就不多。 后来祁夜清媛看见自家哥哥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于是就找了个借口邀堂溪微到她那客殿去,说是要挑选些凤临头饰回去,想找人参考一下。 于是南荣祈又把九方月忽悠着陪堂溪微一同过去。 因而祁夜清媛的助攻又以失败告终。 直到离开凤临皇宫的那日。 祁夜清规与九方期告别后,又与堂溪微道了别。 只是今日一别,他又不知何时才能与堂溪微见上一面了。 众人踏上旅程。 九方期也履行了答应木荼的请求,带着炀喜回了龙夏。 那日,他们六人终于在边境见到那个少年将军用命护着的女子。 那名女子长的那般清明朗月的模样,好似这辈子都不应该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样。 那名女子就那样安静,一动不动坐在马背上,头上还戴着些许朱槿才有的头饰。 女子的眼睛露出悲悯,脸上却又好似朗月,那些头饰在她头上,好似是她衬托得那些头饰有了颜色,而并非头饰衬托得她。 六人看着二人的分别。 堂溪微看得出来,炀喜的神色谈不上有什么不舍,可以看得出来,更多的是恨。 但是木荼的眼神确是那样深情。 一盏茶的功夫,炀喜骑着马向他们走去。 木荼还在原地,用不舍的眼神看着炀喜的背影。 炀喜看着眼前的六个人。 随后又是眼神躲闪。 但是九方月和月氏青、柳下辞很努力在活跃气氛。 这是他们对一个亡国郡主予以的无形的关怀。这一路上,倒是没什么意外,唯一的一个,便就要属炀喜身上的意外了。 炀喜跟着他们一路南下到前朱槿附近的地界时,突然有一头高大且胖乎的棕色大熊,颤颤巍巍的朝他们走来。 大地仿佛在颤抖。 马儿狂叫。 那头熊,居然比骑着马的他们都要高。 众人于是都是一脸的惊喜模样。 除去炀喜。 炀喜见众人欲有拔剑的姿势,小声对众人道:“别拔剑,它不伤人的。” 堂溪微见着炀喜说完便下了马,居然直接朝那头棕熊走去。 九方月见此亦是一副想劝又不敢说话的表情。 她听说人见到熊首先得装死,所以她现在也不敢贸然说话扰了那头大棕熊。 堂溪微看着眼前向那头大熊走去的炀喜,于是眼前好似有了少女少时与狼一战的画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木荼那般钟情于眼前这个女子。 第101章 葡萄和蜜蜡 那头熊,居然与炀喜认识。 那头熊,见着炀喜走了过去,于是噗嗤噗嗤的朝炀喜同样走去。 不同于其他人的担忧和恐惧。 炀喜却是高兴和欣喜,像是见到亲人一般。 与那只棕熊大大的拥抱一下。 少女眼中露出悲悯,语气尽是心疼。 她看着棕熊道:“这些日子,你都没地方去了吧,对不起啊,我没能力把你带走。” 说罢那只棕熊居然坐了下来,将下巴轻轻抵在炀喜的头上。 仿佛是在安抚炀喜身上的悲痛一般。 此刻也确似有一股暖流涌入炀喜的内心,抚平她近半年来的伤痛。 炀喜又道:“它不伤害别人的,它很亲近人类。” “这是我当初在南靖野外碰到的,看它受了伤,就把它带回去养着,是以我是看着它长大的,想当年捡到它的时候,它不过是与我一般的高。” 炀喜与众人说着说着,思绪好似飘到了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以前。 炀喜于是透过棕熊,朝棕熊身后那世界看去。 那里,以前是她的家园。 而她且是那家园的一介郡主。 众人随着炀喜的目光向着那边看去,如今,却只能看见黑麻麻一片了。 像极了九方月那日被火烧的乌漆麻黑的房子。 九方月见这头棕熊倒是当真是不伤人,便同样下了马,试图去触碰。 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那头熊居然真的伸出了那只熊爪子,与九方月触碰。 九方月突然觉得,这世间,居然是那样的神奇,于是她问炀喜:“这熊……她吃我们的粗粮吗……我可以把我明后两日的粗粮都给它。” 炀喜满怀善意的看着九方月,因为九方月率先向她表达了善意。 她温声道:“以往我带着它在府里的时候,她就吃葡萄和蜜蜡湥粗粮应该不吃,它被我养得有些刁嘴了。” 柳下辞见马下那温馨的两个人一头熊,又抬头看了一眼斜下的夕阳,只觉得此刻无限好。 好似这里面不应该与“亡国”挂上勾。 于是他亦下了马,与那头大棕熊亲近了起来。 他道:“那不如我们带着这熊去龙夏吧,反正它也不伤人,留着一头熊亦不会怎样,这样你一个人在龙夏,也有些念想。” 月氏青认为这提议不错,于是看向了一旁的九方期,九方期亦是觉得此法可行。 而炀喜却拒绝了,她道:“它应当是更喜欢这里的,我如今已是身不由己,便不能拖累它身不由己。” 炀喜指着前方的废墟道:“你们看,那里应该就是它这半年搭建的容身之所了。 既然它已经能够安身立命,那就任由它在此处吧。 它定是和我一样,想念这里的土地的。” 于是等太阳彻底落下,等这气温骤然变冷,那大棕熊于是往那废墟跑了过去。 看来,那里当真是它的新住所。 只是那大棕熊跑了一半后又停下,回头,好像不舍的看着炀喜。 炀喜于是身子一顿,眼中的泪便像是被瞬间激荡而起的海浪,疯狂往下掉。 她不敢抬手跟它告别,不敢挥手。 她怕它以为是她让它回来。 她怕它是以为她让它跟着她走。 众人都看着,不发出声音。 众人一直在这里陪着炀喜,不曾有人说过一句赶路的话。 九方月见炀喜泪如雨下,过去拥抱住了她。 炀喜便就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木荼许是半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想,那张清风朗月的脸,那般如烈阳般的性子,怎可以躲在屋中日日落泪吧。 一个多月后。 二枋众人再次回到海鹤书院,已是新的一岁。 他们还带了炀喜现身海鹤书院。 只因几人这一路上尽量在开导炀喜,便同她多讲了些海鹤书院的趣事。 炀喜于是兴趣大起。 她亦想加入二枋,想和他们一起为这天下做些有意义的事。 她不想只是拿着木荼给她准备的银子在龙夏随便找处地方安身立命。 众人也不放心炀喜独自一人立身这对炀喜来说人生地不熟的的龙夏。 亦害怕她做什么什么自寻短见之事。 于是南荣祈作为枋长请示了松青照,松青照同意众人将炀喜带入海鹤书院。 炀喜与众人在这一个多月也相处的不甚欢喜。 九方月自从那日在凤临边境与炀喜见面后,便就十分喜欢这个大她两岁的姐姐。 炀喜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也经常讲与九方月听,于是九方月自从回了海鹤书院后亦是整日与炀喜粘腻在一块。 因着二枋此次护送任务的圆满完成,松青照特许他们放假三日。 但是堂溪微是个闲不住的,又想着自己射礼实在差,不想下次还这般的在别国丢了人,于是一大早就离开枋院去了后林子练习射礼去了。 在海鹤书院这些日子,松青照还不曾教过他们射礼,不知是他们长时间执行任务,并没有时间教,还是松青照不擅长射礼。 堂溪微艰难的呼出一口气来,这天实在冷,竟是比那在凤临的几日还要冷。 堂溪微方才出来时觉着射礼是个耗费体力的,说不得射个几箭就暖和起来了,且射箭又不好穿得太繁琐,是以没带斗篷出来,穿得也是单薄许多。 于是伸手拿箭羽时忍不住被上面的竹条冻得直哆嗦。 左手拿弓时也忍不住被那弓上檀木冻得握不住。 正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上几箭时,身后却突然暖和了一些。 原以为是方才的冷风去了别处,便就没有回过头去看。 直到身后那道低沉的声音道:“握箭姿势不对。” 堂溪微方才回过头去,看那身后的人。 眼神颇有些讶异道:“南荣祈,你怎么在这?” 接着见南荣祈没回答,堂溪微又问道:“你莫不是以往在海鹤书院都这般早早起来练箭吧?” 第102章 贪污案 南荣祈笑着摇了摇头,接着又把手里的斗篷递给了她:“穿上吧,穿得多亦是不妨碍练箭的。” 说罢便等着堂溪微穿上,等堂溪微穿上后,南荣祈于是开始教她射箭。 岁月静好,太阳在这冬日下照的人暖洋洋的,终于到了昼食的时间,二人才放了弓箭回枋院去。 堂溪微走到枋院外围便就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大声嬉闹声,听得出来是九方月同炀喜的声音。 堂溪微于是露出思考的神情,而后又恢复正常神色走了进去。 那炀喜一看到刚进门的堂溪微和南荣祈就大声招呼着,好不热闹。 因着炀喜如今也算是加入二枋,初来乍到的贵客,是以松青照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那房间就在堂溪微和九方月房间的右边,中间隔着几棵大树。 原本热闹的二枋也因为炀喜的加入而更加喧闹,好不容易过了晚膳后,众人方才各自散去。 这才消停了会。 入夜子时,海鹤书院静悄悄,枋院内亦是静悄悄的,堂溪微和九方月已经沉沉睡下。 而仅一棵树之隔的邻房,却开始有了清醒的味道。 炀喜掀开被褥,蹑手蹑脚的穿上靴子,而后乘着夜晚的黑摸索着前进。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知道堂溪微是个机灵的,是以不敢点灯。 好在那门框倒是光滑,轻轻的开门不曾发出声音。 炀喜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的动静,眼睛紧紧盯住隔壁堂溪微和九方月那间房间,生怕从里面突然跳出个人来。 见关好门后,炀喜方才着小道隐身黑暗之中。 海鹤书院没有什么婢女小厮会守在路边。 海鹤书院大多只是平日里伺候几位大人的婢女、小厮。 根据九方月的话,炀喜得知这些小厮、婢女与寻常高门大院里边的小厮婢女不一样。 海鹤书院的小厮、婢女不需要轮值夜班,海鹤书院的小厮同婢女,晚间都在各自的房间内休憩。 是以炀喜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就到了松青照的书房。 她今日有意无意的套出九方月的话,知道松青照这几日都不在海鹤书院,说是去查什么贪官案了。 炀喜轻手轻脚的将松青照书房的木门推开来,进去后又将木门轻轻关上,最后在门边放了个木头倚着。 方才开始在书房内翻找起来。 次日,松青照托书房的小厮喊了二枋六人前去书房。 书房内,松青照直接就开门见山道出了此次叫他们来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刚从凤临回来,有些疲惫,但是目前有个任务,不容懈怠,我这边的人手,都调去了别处,三枋他们亦去了边邻追查贼寇。 一枋如今也跟着我一同忙着贪污一案。 所以将这次的任务交于了你们。 不过这次的任务不算艰巨,只需要在壁西的一家古玩字画店蹲守即可。” 松青照的表情带着疲惫,近些日子确实是他们见过松青照最忙的时候了。 松青照压下疲惫,将任务的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 起因是前些日子,朝中云中越贪污一案。 也是因着这个云中越,让松青照可谓忙得焚膏继晷。 云中越原为云中宗族远支,因着朝中御史大夫云中雁是为他远房表侄,是以得了云中雁推荐,于是在宫内谋得一职,起初是在宫内担任杂役。 云中越此人精明强干,又因早年刻苦,通晓法律,在一次纠纷怪案中,以奇技巧破此案。 因此被圣上破格政提拔为中车府令,执掌乘舆之官。 而后一路高升任了郎中令,更改了一些旧历糟粕法律,更得圣上喜爱。 后来却遭皇玉司撞破他四处敛财,是以圣上大怒,查抄贪物,诛夷三族,连累云中雁同样被查。 云中越此举,无异是在天子脚下戏弄天子,胆大妄为。 同时也惹得圣上不快,责令廷尉府联合皇玉司暗中查清朝中朝臣。 势必要将朝中阳奉阴违,大肆敛财,压榨百姓的贪官一网打尽。 而云中雁如今年过五旬,这些年在朝为官亦是勤勤恳恳,一生清正,当初亦是看在云中越家道中落,父母皆遇贼寇亡于壁西,是以搭了把手,推举了个无足轻重的宫中杂役,想着也是无足轻重。 不算是以权谋私。 不曾想这个云中越如今居然害的他丢了一世清明。 而那云中越,贪污的手段可谓了得。 云中越将这些年贪来的碎银以及昧下的官银都尽数的藏在他那前岁刚装点的宅中的柱子中。 若不是那与云中越苟且的一名小官被云中越背刺,是以狗急跳墙,这才告发了云中越。 但一开始,廷尉府之人上府查抄时,却搜不出那些赃银,宅中一切正常。 是最后松青照不小心撞到了柱子。 察觉到宅中的柱子居然要比寻常柱子宽得多,于是下令让人切开柱子,发现了宅中所有柱子均藏有官银、碎银。 松青照将人带回去严刑逼供。 这才问出来他贪污的手段来。 第103章 字画店 京中人文雅,好题字、作画、作诗。 于是壁西便有了古玩字画店。 这么多年了,这京中古玩字画店兴起,数不胜数。 而这贪污手段,就在其中。 有的古玩字画店表面一切正常,客人正常,字画、诗词正常。 但是若是有些向掌柜的道出暗号者,便可去往店后院中买卖字画、诗词。 假若你需要托人帮忙,便需要高价买下对方随意写下的诗词、题字,或者是对方寄存于此的低劣字画、题字等。 亦或者是将珍贵字画、题字、诗词低价出售给对方。 这京中的古玩字画店如今已经被盘查的差不多。 那些与云中越交往密切的古玩字画店已经被尽数查抄。 但是圣上想杜绝此类无良古玩字画店,因此虽然云中越的事情告一段落,上京当中的古玩字画店依旧需要继续盘查,以揪出那些还在京中作祟的字画店同贪官。 就在昨日,松青照查到壁西有一家不怎么惹眼古玩字画店,这家字画店之前是一切正常,但却在云中越出事前几天与云中越有过来往。 可是这家店,却久久不曾有背后东家露面。 松青照差人查过,也按照狱中被抓的几个小官所言,画了三张画像。 按照描述,那家古玩字画店应该有三个当家,但是如今却是一个都未见着。 松青照不知道是不是这家店背后的东家早就跑了路,但是又不想放弃这条线索,所以便将此任交给二枋。 松青照从案上拿出来三张画像,那画像上,有两男一女:“就是这三个人,一旦你们蹲到这三个人,就抓回来审问。 但是并不确定他们背后还有没有人,所以你们可以观望观望,见机行事。” 松青照嘱咐道:“不可打草惊蛇,尽量留活口抓回来审问。” 六人退下,乔装一番便就兵分三路分别从海鹤书院前往那家名为雅轩的古玩字画店。 堂溪微、炀喜乔装成男人坐在雅轩对面茶馆二楼的门廊边喝茶。 南荣祈、九方月乔装成雅轩楼下叫卖的摊贩。 柳下辞装作去雅轩正常看字画的寻常顾客。 月氏青根据松青照给的暗号与掌柜的接头。 柳下辞一副纨绔模样在店中挑挑拣拣,慢慢悠悠的翻来翻去。 那边的月氏青已经被掌柜的请入后院的房间内。 掌柜一脸老实憨厚,说话却拐弯抹角。 只见他一脸憨笑,叫人倒了茶水上来。 月氏青从容的坐在掌柜的对面的梨木椅上,细细品了一口茶。 一副不慌不忙的悠哉模样。 掌柜的见月氏青不先说话,便知道对方是个高深莫测的。 于是开口问道。 “不知公子是收字画、诗词还是需要题字?” 月氏青看了一眼掌柜的,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诗词。” 只见掌柜的眼底不可觉察的亮了一下,而后同样放下手中茶杯,放下了方才的憨笑,肃然问道:“公子可否详细说说?”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 月氏青从后院走进了雅轩内,由掌柜的在前领着。 柳下辞透过两幅画中的缝隙与其对视,而后便见着一个令柳下辞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店中。 柳下辞手中沾着字画的手立马将两幅画并在一处,将整个的脸严严实实挡住。 月氏青疑惑的蹙了一下眉头,而后与掌柜的道了别。 临走前还用余光撇了柳下辞一眼。 而柳下辞也不着急走,而是竖起了耳朵,踱着步子慢慢靠近掌柜。 而那个让柳下辞如此慌张的男人并不留恋店里任何字画亦或者诗词,而是径直的走向掌柜跟前。 且不需要对暗号,就与掌柜一同走入后院。 柳下辞愤然扯开字画。 亦不曾离开。 而月氏青此刻已经出了门,假意站在南荣祈、九方月面前的摊子找些什么。 一边找一边将方才的情况尽数与其说之。 “我就是进去对了暗号,那掌柜带我进去见面,里面没别人,亦没有大人所说的三个神秘东家,只有那个掌柜的。 然后我托他办的事,我说要见到东家才能放心,于是他让我过几日再过来一趟。” 九方月在一旁专心的招呼过来买东西的寻常买客。 南荣祈闻言道:“那就再等等,等背后东家出现。” 月氏青点了点头,他也这样认为。 现在就算确认这家店不是寻常古玩字画店也无用。 抓了掌柜对这件事亦没有任何帮助。 毕竟方才他见那掌柜只是说些代号,想来是他亦不清楚这其中贪官的真正名号。 而后月氏青又看了看雅轩,还不见着柳下辞出来,他疑惑嘀咕道:“方才我出来的时候,看柳下辞突然神色怪异,不知道为什么,而今看他还不出来,不知道在里面做些什么。” 这里面,大抵只有南荣祈知道为什么,亦只有南荣祈见过柳下辞的父亲——柳下筠。 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不打算隐瞒。 于是他看着月氏青道:“方才进去了一个人,是柳下辞的父亲——柳下筠。 “啊?” “啊?” 月氏青和九方月异口同声了“啊”了一声。 原本还在捣鼓那些小玩意的九方月此刻亦是同样往雅轩看去。 南荣祈一把拉过她道:“别乱看。” 随后对月氏青道:“你上去同堂溪微说明如今情况吧,看来这几日我们都需要蹲在此处了。” 月氏青点了点头,上了对面茶馆的二楼。 见着堂溪微和炀喜后,月氏青坐下喝了口茶,又狼吞虎咽的吃了些点心才悠悠道出。 包括方才柳下辞父亲进去一事。 堂溪微望了一眼对面的雅轩,漫不经心道:“说不准人家真是去看古玩字画的,这店本就是经营这些个营生的,倒也不奇怪。” 月氏青撇了撇嘴,他亦希望是如此的。 二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对面雅轩,不曾察觉炀喜眼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来。 她本应该好奇的。 好奇为何柳下辞的父亲进这间古玩字画店显得怪异。 毕竟她还不知道柳下辞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他父亲是龙夏朝中的何官,她全都没有问。 只是静静的喝着茶。 堂溪微好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望过雅轩后便突然看着炀喜,把炀喜原本愣神的神色看得反应过来。 炀喜不知所措道:“怎……怎么了?” 第104章 三个东家 堂溪微一笑,只是道:“没有什么,就是看你愣神了,是不是这活太无聊太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炀喜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能适应,毕竟以后可要经常跟你们一起出任务呢!” 堂溪微于是低下头去,不语。 或许是她这些日子同九方月无话不谈的,九方月亦是将柳下辞的身份同枋内其他人的身份都说了吧。 此刻的雅轩里边,大约离柳下筠进去后院已经过去一刻钟有余,柳下辞方才见着柳下筠走了出来。 于是柳下辞又将身子躲在那些字画当中。 随后见柳下筠与掌柜熟络的点了点头,而后方才离开。 此刻,不仅是雅轩内的柳下辞紧紧盯着他,就是雅轩外面此刻都知道此人是柳下辞父亲的二枋众人亦是有意无意的盯着他。 过了一会后,众人见柳下筠走远了,柳下辞于是也走了出来。 身在茶馆二楼的堂溪微看着柳下辞脸色严峻,走到了南荣祈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便离开了。 夜间,雅轩关了店,几人又分别跟随店内小二和掌柜回了所住宅子。 亦不见有什么东家。 于是回了海鹤书院。 这次回去的,是五人。 柳下辞还没回来。 月氏青着急的问道:“下午柳下辞都同你们说了什么了?” 南荣祈道:“他说他要回家一趟,这些日子不与我们查案了。” 堂溪微闻言眉眼微微动了一下。 众人亦是不语。 次日,几人继续在雅轩附近踩点,就这样连续蹲了几日,还不见松青照给他们所看那画像上的东家的人出现。 不过这几日,柳下辞不曾出现,柳下筠亦不曾出现。 月氏青正百无聊赖的趴在茶馆二楼的茶几上,突然听见炀喜带着激动般的语气低声道:“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那个人!?” 堂溪微此刻正是看着那雅轩周围,闻言顺着炀喜手指的方向看去,于是瞧见底下有一男一女向雅轩门口走去。 那一男一女,正是那三张画像的其中两个。 于是堂溪微对着月氏青道:“你去里面看看。” 月氏青邪恶中带着些许兴奋,点了点头。 嘿嘿,等了这么多天,可算是让他们等着了。 原本还以为这三条鱼要一条一条抓,没想到如今一下子出现两条,倒是让他们好一番等。 于是步子也带着几分得意,大大咧咧的下了楼往雅轩走去。 月氏青一入雅轩便就径直的叫来掌柜,二人再一次对了暗号后。 掌柜将他引起后院便道:“大人今日可真是运气好,正好我们东家的今日回来了,鄙人可替大人引荐一二,届时大人有其他需要买的,亦可以来鄙人这看看。” 说罢掌柜的让他停在此处。 后院很大。 月氏青如今就站在那门口边,等着掌柜的去左边那间房间里面请示。 但是却久久不见有人出来。 月氏青于是失了耐心,而后方才见有一人走了出来。 只是那人不是方才从雅轩正门走进去的一男一女,而是三张画像中的第三个人。 月氏青挑了一下眉,暗喜,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后又意识到这雅轩大抵有个不易觉察的暗门。 他们都未曾见眼前这个人进入雅轩。 说不定这几日,此人一直是由暗门自由进出而不被觉察的。 但是雅轩除了正门,其他三侧都不怎么可能有暗门,此前他们已经探查过,并未察觉到有暗门。 且雅轩左右都是相邻的香料店同蜜饯果子店,后面是一条极其繁华的街道。 怎么着都不可能有暗门。 这边月氏青同这个男人聊天得知,对方叫路回,但是应当不是什么真名,不过是代号罢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月氏青就出来了,出来时,亦能察觉身后那叫路回的男人依旧在盯着他。 月氏青的头暗暗转了个几度,没有在雅轩旁边那九方月、南荣祈所看小摊停下,也不曾去往对面二楼的茶馆。 待路回看见月氏青消失在道路尽头时,又警惕的看了一眼对面茶馆的二楼。 只是茶馆二楼早就换了一副面孔,不是堂溪微和炀喜了。 她们二人此刻正在雅轩左墙边偷摸的盯着路回。 堂溪微见路回回身走回雅轩内,方才走了出来。 南荣祈和九方月也将小摊推走,换了地方。 四人躲在角落商量对策。 绕了远路的月氏青也出现在身后。 五人都猜测,这小小的雅轩内可能有一条暗道。 只是不知道通向了哪里。 这就不好办了。 除此之外,月氏青又道:“我当时在里面等那东家出来见我的时候,好似听见里面有微小的争吵声,不过后来掌柜进去后就没有了。 那个叫路回到男人也是好久才出来见我的。” 月氏青说的“当时”,正是雅轩内三位东家吵得如火如荼之时。 第105章 暗道 路回是雅轩的三东家。 这方才众人在外面见到的一男一女,男的唤河桥,女的唤阿听。 河桥是雅轩的大当家,阿听是雅轩的二当家。 这家雅轩一开始是由河桥和阿听出资投办的,因为河桥出资最多,是以成为了大当家。 后来河桥又拉着那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弟入了伙,当了三当家。 一个月前,那笔与云中越有关的生意不是河桥和阿听授意的。 一个月前,何桥和阿听去了云极城游玩,是以将店内交给了路回做主。 何桥和阿听、路回都是孤露、是讨口子。 早些年摸爬滚打才摸出这么一条存活的营生来,是以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 所以何桥和阿听只让店内做小生意,只做小官的生意。 天子脚下贪个几俩的小官数不胜数,虽然钱少,但是量多,除了量多,而且安全。 大官容易被查,因为贪得太多,但是小官小贪且数量多,就是被查了他们也不会危及根本。 但是一个月前,路回趁着河桥和阿听远去云极,动了歪心思。 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河桥很疼爱这个早些年就跟着他摸爬滚打的弟弟,当年路回还救了他一命,是以就认了路回做弟弟。 所以平日里银子都是数不胜数的给,路回一个早年的讨口子做到如今的财富自由,自然是要消费一番的。 于是他成为青楼常客。 青楼是什么地方,花钱如流水的地方。 自从河桥和阿听去了云极后,没有人管束他,店里生意全凭他做主,于是接下了云中越的生意。 只是没想到,这么点背,居然没多久,云中越就出了事。 起先那几天,路回还提心吊胆,担心朝廷什么时候就来取他脑袋了,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后来他认为,云中越贪的那般多,涉事古玩店太多,是以没查到他这。 所以他于是愈发的猖狂,又接下了柳下筠的生意。 而今日,河桥和阿听突然回来,两个人都是一脸怒意。 阿听一回来就给了路回一巴掌,骂道:“听说你做了云中越和柳下筠的生意?” 河桥亦是同样的恼怒,他恨铁不成钢般大力的拍打着案几,拳头蜷曲在一起,就差没挥过去。 “你可知你这样会给我们惹来多少麻烦?” 但是路回却不死心嘴硬道:“我瞧着那云中越已经被查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朝廷的人查到我们头上啊?” 河桥于是顿时被激怒,方才压抑着的拳头嘎吱作响,甩了过去。 路回顿时摔倒在地上。 河桥此时又恨不得往这人身上吐两口唾沫子解解气:“你个蠢货!你知不知道,先前没查过来可能是因为我们与云中越来往不多!你以为一时查不到便就永远查不到吗?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敢接柳下筠的生意?!” 吼完了河桥又咬了咬牙再次踹了地上的路回一脚,低吼一句:“蠢货!” 他苦苦经营多年,好不容易能在这上京有个立足之地,如今这一切居然就被毁了。 阿听仿佛在一旁被气笑了,她不再将矛头对准路回,而是指着河桥道:“我当初就不该眼瞎跟你一起合伙。” 阿听稍微吸了口气,仿佛是要把愤怒暂时压下,她蹙着眉头,双眼死死盯着河桥,而后将手指着路回,头却还是死死向着河桥道:“当初!你非要把他搞进我们这家店!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说他这个人心术不正!你非不信!你惦记着那点恩情你一而再再而三! 可是你要报恩你自己报啊?你拉进我们店做什么?” 河桥头疼的捂着两鬓,阿听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一句,只会于是又踹了地上的路回一脚。 而后就是掌柜的进去请示,说有个生意需要引荐东家。 于是路回出去接待。 房中留下河桥和阿听二人。 再后来就是月氏青出去,路回又回了后院。 三人继续争吵。 此刻在雅轩外头的几人自是不知里面争吵的内容。 只是分析里面应该是有暗道的。 于是炀喜自告奋勇,她道:“你们等我一会,我有办法找到暗道。” 第106章 上佳好品 众人于是在原地等了炀喜好一会。 只过了一刻钟功夫,倒真是让炀喜找到暗道出口了。 那出口就在东侧一条人烟较少的巷子尽头旁侧的小墙边,看来那边已经有些荒废了。 那附近还有些许久未曾住人的破宅子。 月氏青鲜少露出佩服,问道:“你怎么找到的?” 炀喜道:“我先是找了附近几处人烟较少的地方,毕竟若是人多,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必定惹眼,是以很快就锁定了几处地方。 后面我根据那些个地方有风口的地方观察虫子出现的位置,如若虫子出现的地方有风且表面看起来又是个死路,那应该就是暗道。 且暗道虫子多,我选的那个口,出来的虫子比其他几个口的虫子要多,是以选定那里。” 南荣祈相信她的判断,闻言没有一丝犹豫道:“那我和堂溪微、月氏青看着雅轩正门,炀喜,你带着九方月去暗门守着,一旦他们三个任何一个人出来,都要有人跟着去。” 炀喜点了点头,拉着九方月走了。 南荣祈和堂溪微、月氏青在前门分散开来。 而此刻,里边的三位当家开始大乱斗。 待又吵过一番后,阿听直接负气道:“如今这店就留给你们了,把我的当年那份合伙的银子尽数还给我,其余的,我一分不要。” 河桥不语,稍后只是点了点头:“如今我们确实不能在壁西待着了。 你先等我几日,我安排好店里的事情,将你应得的尽数给你。 但是……我们……” 河桥的那句我们还未说完,就被情绪激动的阿听一把打断,她不看河桥,只是决然道:“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雅轩店内,从正门走了。 河桥看着阿听的背影,又愤恨的捶打着案几,脸上的那颗泪痣随着脸上的抖动也不断发着抖。 路回见状便有些害怕。 他自是知道河桥重情重义,把当年他救了他一命的事情看得很重,是以对自己很好。 但是河桥也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暴戾。 这些年来他虽然在外为非作歹的,但是面对河桥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这种害怕不同于对阿听直接言于表的害怕,这种害怕是一种无形的,是面对河桥隐忍的害怕。 所以路回不愿再继续呆在这,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得尽管回宅子把钱都拿走,然后去办个假路引离开壁西。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只是指尖的发抖却是掩盖不住的。 他起身对着河桥道:“哥……我先回去反思了……” 这一眼,他看见了河桥并没有在看他的眼睛,而是盯着他发抖的指甲,讳莫如深的低着头,而后点了点头。 吓得路回赶紧将手收在衣袖里,然后颤颤巍巍的从暗门走了出去。 这边雅轩外的南荣祈和堂溪微见阿听从前门出来,于是一左一右分散开来跟上。 这个阿听,看起来倒是有些拳脚功夫的,脚步声有些轻。 二人跟着阿听一路走,这片路段有些繁华,此刻正是人多的时候,是以两个人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后二人见阿听居然在一处墙边停了下来,她将头九十度朝左转了一下,余光瞥着四周,而后隐身进入两墙之间。 堂溪微和南荣祈不敢妄动,这里人太多,他们无法贸然使用轻功。 于是二人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堂溪微才往那两墙之间的地方走去。 只是那两墙之间,早已经没了阿听的身影。 二人走到两墙之间,摸了摸那些划了些痕迹的老墙,而后确定一处地方,堂溪微道:“这处是新刻上去的。” 堂溪微触摸着那上面的奇怪符号,手里粘了些许新掉下的墙沫。 南荣祈亦是摇摇头,他也看不懂这上面的符号。 而后堂溪微沉了沉眸子道:“我继续跟着她,你别靠墙太近,对面有个青楼,你上去那上面找个视野看着这里。 等会谁过来看这字,你便跟着。” 南荣祈轻轻“啊?”了一声。 青楼? 他从未去过,于是他委屈道:“为何你不去青楼?” 堂溪微怒嗔他一眼:“你见过女的进青楼的?” 她今日的装扮已经换成女装,自是不能入青楼,显得太过可疑。 于是南荣祈点了点头,委屈道:“好吧。” 堂溪微于是迅速按着那条路开始寻找阿听的踪迹。 南荣祈恢复了那副小将军的冷肃,环视一圈周围,只身入了青楼。 这青楼哪里见过这种气质的人物,都说愈是禁欲的人便更能引得女人的青睐。 且青楼老鸨和姑娘们平日见着的都是酒气熏陶,亦或者色眯眯,长相却又不怎么好的男人。 如今南荣祈一踏入青楼,就引得那门口等着客人的姑娘和老鸨青眼起来。 南荣祈那一身周正的姿态,周正的穿着,得体的面容,加之身上那股气质。 于是老鸨第一个贴了上来。 南荣祈嘴唇紧抿,双手背在后头,那老鸨居然就只身过来贴住南荣祈的胸膛。 南荣祈微微闭了双眼。 于是又一股的姑娘们涌了上来。 有了经验的姑娘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个上佳好品的男人应该是个雏,且又是这边局促模样,顿时个个都想品尝一番。 这南荣祈就好像一瞬间入了盘丝洞。 他费力的开口道:“请问这里可有包厢?” 老鸨于是眼睛都快眯道一条缝去了,连忙点头道:“有、有、有。” 于是南荣祈费力的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子给了老鸨道:“我要上面的包厢。” 于是老鸨接过银子又谨慎问道:“可否要姑娘?” 南荣祈见众人都围着自己,自己如今不能太过惹眼,亦不能耽误时间,于是随手拉过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姑娘道:“就她吧,她跟我上去。” 老鸨于是点头哈腰走开了。 那些姑娘们也“哼”了一声走开。 南荣祈于是拉着那姑娘上了楼,找到那间看得见对面墙下位置的包厢进去了。 南荣祈入了包厢便就一心朝那窗外的景色看去,姑娘关了门,亦有些娇羞模样。 她轻轻道:“大人……大人可需要什么样的方式……” 南荣祈于是大步流星的朝那姑娘走去,那双峻眸低头看着那姑娘,而后拉过她的袖子,将人拉到床边坐下。 那姑娘见此,一双眼睛都冒着星星眼,暗道,这般的神仙面容,居然也要到青楼来寻欢作乐。 只是下一秒,南荣祈就点了她的穴,那姑娘于是脑海中带着南荣祈那般近的靠近她的面容倒在了床上。 南荣祈脸上突然冒出一丝不可觉察的红晕,他方才…… 居然有一瞬间将眼前的姑娘看做了堂溪微。 于是他觉得自己有些冒犯,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他不可如此亵渎那个人。 他居然第一次觉得自己龌蹉。 于是他定了定心,又专心的往窗下看去。 第107章 巷子 另一边,暗道周围的炀喜和九方月紧紧盯着出口,突然见到了从暗道走出的路回。 路回看起来神色紧张,像过街老鼠那般鬼祟。 炀喜拍了拍九方月,示意她等在此处,看还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九方月点了点头,炀喜低头跟了上去。 只是炀喜走了大概一盏茶功夫,这暗道于是又走出来一个人,这次出来的,是河桥。 九方月于是悄然跟上。 另一边的堂溪微久久找不到人,只会从一家酒楼进去,上了二楼后,悄摸爬上了房顶。 而后在房顶上跟着,于是见到了那一抹穿着珍珠衣裙的身影。 堂溪微一跃而下,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将上衣襟遮掩住面容,继续往前跟。 她跟着阿听来了一处酒楼。 只见阿听不曾犹豫,进了酒楼便就径直的走向二楼,而后寻了一处地方坐下。 堂溪微于是自若的将衣襟放下,也寻了一个位置,那位置,就背对着阿听,但却能听到阿听说话。 大约过了好一阵子,方才见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而后在阿听面前坐下。 那个男人身后还跟着南荣祈。 南荣祈紧随其后的也在堂溪微对面坐下,二人开始假装活跃的闲唠嗑起来。 堂溪微听到阿听见到那个男人,喊了一句:“鹊哥。” 方才南荣祈在青楼观察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才就见到一个衣衫褴褛,脸上有些乌青的讨口子从远处跑去,看了一眼墙上的字后便跑开了。 于是南荣祈从青楼跳下,跟了上去。 那讨口子年纪看起来不大,还没到他胸口那么高。 南荣祈一路跟着讨口子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处,那讨口子到了宅子大门便有序的敲了敲门,南荣祈靠得不近,听不真切那敲门手法。 只是见良久,那宅子才走出来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就是被阿听唤做鹊哥的男人。 鹊哥于是给了讨口子一些碎银子,而后看了一眼四周方才走出宅子。 那讨口子得了碎银便开开心心的跑开了。 南荣祈于是一路跟着鹊哥到了这家茶楼。 不过他只是远远跟着。 他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比阿听、河桥、路回都要警惕不少。 于是有了如今,四人坐在酒楼的场面。 这个时间段,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人来人往,按道理南荣祈不会被怀疑,却在他坐下的没一会。 进来后一言不发的鹊哥便拉着阿听走了,他低声道:“快跟我走。” 南荣祈暗道不好,看来他被识破了。 于是同堂溪微两人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啃着花生米。 待两人消失在二楼,堂溪微和南荣祈瞬间弹起,二人握在酒楼的廊边,看着二人跑出酒楼往右边跑去,于是南荣祈和堂溪微也顾不得此刻人多了。 二人走到右边轻功跳了下去。 而后开始跟着。 只是鹊哥和阿听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堂溪微和南荣祈开始跑了起来。 南荣祈道:“不管那么多了,直接抓回去让大人审问吧,如今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那就不能让蛇跑了!” 只是二人方才跑了起来,前面的鹊哥和阿听紧急刹车,转了方向,入了右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南荣祈和堂溪微于是一左一右入了巷子,兵分两路包抄。 却在进去小巷子的那一刻,顿时涌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讨口子,那群讨口子凶神恶煞的将左巷子的堂溪微和右巷子的南荣祈往后涌去。 南荣祈和堂溪微瞬间好像被牢牢定住,使不出轻功来。 但是他们也不好对眼前这群讨口子大打出手。 于是二人均被涌回那繁华的街道。 被涌了出来的二人于是相视而望,二人走到了一起。 南荣祈道:“不用追了,我们回去找月氏青他们吧,想来是追不上了。” 堂溪微点了点头,道:“这个鹊哥必定不简单,看起来比这三个东家更像是幕后的人,居然能调动这么多讨口子。 一般能跟讨口子有这么些交情的,必定是早就在这扎了根的了。” 这事堂溪微也算是有经验,早些年她在大苑便知道如何跟讨口子相识,她也清楚,讨口子并非什么人都能使唤得动的。 这些讨口子可不是普通只会要饭的讨口子,这些讨口子,在当地是有些复杂关系网的。 堂溪微这边和南荣祈回了雅轩。 鹊哥和阿听却已经又回到方才的酒楼。 鹊哥娴熟的叫来小二,没说要点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些银子,那银子,寻常点些菜自是不需要这么多。 于是小二笑嘻嘻的接过银子,点头哈腰道:“这是小的应该的,鹊哥稍等,小的马上上菜。” 于是小二退下,鹊哥冷静的倒了两小杯的酒,温声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方才那那个人,应该是跟着你的?” 阿听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确实是出事了,但是她不知道后面有两个人在跟着她。 于是她带着哭腔将雅轩的事尽数的同鹊哥说。 鹊哥只是将一颗一颗的花生米扔进口中,默默的听着。 待阿听讲完,他于是抬眸看着阿听道:“赶快回去收拾东西,方才那两个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就是朝廷的人已经查到你们了,你们如今只能丢下这雅轩。 河桥说给他几日,你别信他,他总归是舍不得雅轩带来的利益,他既想要逃命又想要钱财,他想将雅轩的银子尽数揣进兜子里再逃跑。 朝廷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不过是笼中困兽,做无畏的挣扎。” “那鹊哥你呢?方才那两个人见到你了,你怎么办?都怪我,我太不谨慎了,我太害怕了,所以我没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 阿听愧疚,于是眼中噙着泪水。 鹊哥却摆了摆手。 “这不怪你,若是那两个人没有看见我,我也是要跑的,毕竟河桥太贪了,他如今不想快速脱身,是以届时他被朝廷抓了,我也跑不掉,当年我与河桥做的那些事,他若是将我供出来,我难逃一死。” 阿听闻言于是点了点头,虽然鹊哥如今与他们不一样,鹊哥虽然早就不做这些营生,但是早些年做下的孽,却是无法洗清的。 鹊哥看着小二端上来的饭菜,不语。 待小二退下后,他方才又道:“路引的事情你放心,我帮你搞定你那一份,但是河桥那份我不管。” 随后他又顿了顿,有些不该说的话他终究是想说出口。 他道:“趁早离开河桥吧,他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第108章 碎银几两 阿听于是愣住,她盯着鹊哥,好似开玩笑道:“当初我想跟你,是你不要我,如今你后悔了?” 对面的鹊哥闻言亦是同样开着玩笑道:“我这样的人,在刀尖上讨生活,自是不能谈情说爱的。 这些年我做下的孽,是迟早要还的,我这样的人,是不配有家室的。 倒是你,趁早离开河桥。” 末了他又道:“你选谁都行,但是河桥不行。” 阿听撇了撇嘴,继续问道:“你跟河桥那么早就认识,为什么你那么不看好他?” “莫非……你吃醋?” 阿听在开玩笑,亦在试探,想证明眼前这个人也曾喜欢过她。 只是鹊哥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如何,他认真道:“就是因为我跟河桥早就认识,是以我太清楚他是什么性子,在他的原则里,银子第二,生命第二,女人第三。 他之前表现得那般深情,那般非你不可,不过是有了银子,亦有生命。 但若是这排在前面的两样东西没了,女人的性命,甚至任何人的性命,对他来说都是累赘。” 阿听摇摇头,撇了撇嘴,吐槽道:“你说的太深奥,我不懂。” 鹊哥于是摇了摇头,暗自笑了一下,随即闷了一口杯中的酒。 于是阿听又问:“让你离开壁西,你舍得吗?” 鹊哥摇摇头,表情于是更加忧郁。 他看着外面澄澈而明亮的天空道:“怎么会舍得呢,我虽然从小没有了家,但是这么多年,我靠着自己在壁西安置了家。 想着早年我只是一个讨口子,混到如今,却又要换一个地方过活,既好,也不好。” 不好的是他当真舍不得,舍不得南山,舍不得沥青。 阿听知道鹊哥心中的顾虑。 她当年无家可归之时,成为了这偌大壁西的一名籍籍无名的讨口子。 后来因着机灵,帮了鹊哥一点小忙,是以鹊哥于是带她一起做些营生。 后来在鹊哥的引荐下,她又认识了河桥。 对于河桥和鹊哥,她只知道他们两个人很早以前就认识。 只是知道他们以前是合伙做生意,不过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 后来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分了道,扬了镳。 她知道,当年古玩字画店这个门路便是由着鹊哥带着河桥做起来的。 只是现在鹊哥早就不干这门营生了。 鹊哥如今开了家酒楼,酒楼生意很好,鹊哥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发了财。 只是鹊哥放不下的,应该就是壁西是那些讨口子。 放不下南山、沥青他们。 早些年,鹊哥就是讨口子,因此如今发了财,他也经常接济这些讨口子,对当地的讨口子出手阔绰。 这一片的讨口子的领头——沥青,跟鹊哥极好。 鹊哥当初想让沥青去他的酒楼里帮忙,却被沥青拒绝了。 沥青说,还是当讨口子自由自在些。 来去自如,不需要受人约束。 不过她知道的很少,甚至都不知道鹊哥以前到底做什么营生起家的。 阿听见鹊哥神伤的样子不免有些伤感。 如今她和河桥因为错信路回,如今惹了祸,却要连累鹊哥。 鹊哥突然感觉到饭桌上的紧张气氛,于是转过头来,轻松笑道:“不过也没什么,换个地方生活罢了,既然本就没有家,那就哪都是家。 你有没有想去哪里,我去帮你办路引了。” 说罢提起酒杯,与阿听前面的酒杯碰了一下。 阿听于是也喜笑颜开,拿起那被鹊哥碰过的酒杯,轻轻举起,道:“鹊哥去哪,我就去哪。” 二人于是把酒言欢,而后散去。 临走前,鹊哥嘱咐阿听:“你现在就别先回去雅轩了,随便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住下,也别让河桥和路回知道,你就当做无事发生,千万不要回去找河桥了。” 河桥那个人,他太知道了。 如今河桥,怕是想着将雅轩变成现银,然后再跑。 他河桥,过惯大鱼大肉的日子,怎么会忍心身无分文逃去别的地方当个孙子。 重新受人白目。 只是,届时,当他拿到了银子,怕是早就被朝廷的人抄了脑袋了。 另一边的炀喜在前边紧紧跟着路回走出去好长一段路,隐隐约约的察觉到后边好像有人,于是进入小巷子一看,跟着她的,居然是河桥。 不过河桥看样子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回,炀喜于是松下一口气。 看着路回和河桥走后,炀喜留在原地,等看到了缓缓跟着河桥的九方月出现,她方才跑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一举动,可把九方月吓得够呛,她原本跟着河桥就谈不上有多淡定的。 这个河桥,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他一种浑身布满怨灵的感觉,阴森森的。 于是这突然被炀喜一拍,好似突然灵魂出了窍一般的。 好在炀喜紧紧捂住了她的嘴,方才是没叫出声。 九方月看清楚是炀喜后,方才又喜又恼的拍了她一下,小声但尖锐道:“你吓死我了!” 炀喜坏笑道:“我怎知你胆子这般小,居然还能青天白日被吓得这般狠。” 随即又正经道:“我们一起跟着他们,我瞧那后面那个男人一直跟着前边那个,不知道要干什么。” 于是二人又偷偷摸摸的跟上河桥。 河桥一路跟着路回,做他们这些营生的,多多少少是要认识那些个不正经生意的门路,这办假路引,如今也是在壁西盛行起来。 他们这些常年混迹江湖做生意的,也自然有那么几个相熟的做假路引的商人。 于是河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路,便就知道路回要去哪了。 于是脸上露出邪魅的耻笑来,等路回行至无人的小巷时,他方才朝着前面,提高音量却冷静的循循善诱道:“路回~你这是~要去哪啊?” 路回其实就是个小啰啰,胜在当初救了河桥一命,除了当初这件事,他一无是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早就被河桥猜到,亦不知道河桥一路跟着他来了这里。 于是他听到河桥那漫不经心的声音、不咸不淡的口气,颤颤巍巍的回过身子来。 第109章 贪心不足 路回强装镇定,但是装得不像。 他转过身来,却把双手藏在双袖之中。 他看着不远处的河桥,只觉得他像是来自地狱,像是来索他命的黑白无常。 他露出胆怯的笑来,看着离他有些距离的河桥,不答,反问道:“大……大哥,你怎么在这?” 他虽然怂,虽然是个小喽啰,却清楚河桥这个人,他知晓河桥不会这么快跑路。 于是只是试探的问。 河桥与路回如今就双双而立,中间隔着有些距离,这条巷子,如今是一个人也没有。 只有呼啸而来的风,和旁侧废弃房屋二楼里面躲着的九方月和炀喜。 河桥于是也不答反问,带着一丝循循善诱道:“你想走?” 河桥那双本就隐晦的眼睛如今染了些许狼性,是那般的讳莫如深,远远的望着前面的路回,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路回想跑,但是双脚却好像是粘在那地上了,一动不动的。 只是为难的看着河桥,双肩陡然松了下去,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河桥如今把话放在这,他就是想撒谎,也说不出口。 于是他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用诉苦的嗓音出口道:“大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我,我当初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想趁着你们去游玩,我想替你们挣多点银子,我看别的店,人家都挣这个钱,也没见着出什么事…… 我就……我就一时我就贪心了一点…… 我就接了这生意。 可是我没想到啊,我没想到我这么背,我没想到那个人居然这么快就被查了,之前他贪了那么多年,也没见着朝廷查他阿……大哥我真的……” 路回在拼命解释,那双发抖的双手也从袖中拿了出来,双手作出无奈之状。 脸上五官皱成一团,似乎想极力证明,他乃无心。 可是河桥亦不想听,从路回有心逃跑之时,河桥就会让他没命逃。 他河桥平日最痛恨的就是捅了篓子不想着解决,只想着逃跑的人。 于是河桥乘着对面飘来的风抬起头,如同老狼盯着猎物,一步一步的往路回那边去。 九方月和炀喜躲在虚掩着的木窗后。 九方月小声问道:“他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 九方月看着炀喜,似乎焦急得想从炀喜这得到答案一般。 炀喜察觉到九方月的目光,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河桥和路回,摇了摇头。 太阳射下,就在路回后面,亦在河桥的对面。 河桥从袖中甩出一把利刃,那利刃于是沾了阳光,刺痛了路回的眼睛。 路回慌了,他真的慌了。 他连忙跪地求饶,他道歉,他痛哭流涕。 但是河桥继续发了疯一般往前走,他如魔鬼般厉声质问道:“如今你捅了篓子,于是想着要走? 你贪心,所以酿成大祸! 你却想着偷偷逃走? 你当真以为我不了解你这点尿性?” 河桥步步紧逼,低声继续嘶吼道:“人可以贪心,但是切记量力而行,你可以贪心,但是在你能力之外的心,你最好别贪!” 看着眼前发了疯的河桥,路回于是爬了起来,方才如同被灌了铅的双腿也终于站了起来。 不过这次站起来之时,不难看见,他的裤中,已经湿了一大片。 河桥看着往后跑的路回,于是突然兴奋起来,他像发了疯一样的开始追赶路回,且是一边跑一边狂笑。 炀喜暗道不好,她右手打开那虚掩着的木窗,左手抻着墙边,轻功跃下。 身后的九方月焦急的看着跳下去的炀喜,六神无主的将原本放出去的一只的脚伸了回来,她看着低下道:“哎妈呀,这也太高了。” 于是她又往后跑去,从方才上来的地方跑下去。 下了巷子她又拼命的跑着,试图追上炀喜。 那边的路回跑着跑着就没了力气。 这些年,他精力全用到青楼身上了,这下只能跪在那,求河桥放过他。 河桥从未有一丝停下的意思,反倒是手中抓着利刃的手越发的痉挛。 路回于是拿着石头朝他扔去,那些石子由一开始的小而细变成了后面的大而粗。 是以河桥彻底猩红了双眸向他奔来。 就在他左手拽着路回的衣襟,右手握着利刃刺来的时候,炀喜一脚踹飞了河桥。 坐在地上的路回于是得到解放,大口大口的深呼吸。 倒在地上的河桥被激怒,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猩红的双眼久久消不下去。 他吼道:“哪来的女人?别多管闲事!” 炀喜闻言皱紧眉头,拉住了想跑的路回,朝那边要跑过来的九方月道:“抓着这个人!别让他跑了!” 九方月人没到,声音就到了,于是大声回答道:“好!交给我!” 炀喜于是放开了路回去抓河桥。 河桥顿感不妙,他道:“你们是?朝廷的人?” 见炀喜并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与他打了起来。” 这边的路回一听到“朝廷”两个字便汗毛竖起,爬起来就想跑。 却被跑过来的九方月拿出一个筐子狠狠砸在地上。 路回摔了个狗吃屎。 九方月见状得意洋洋道将路回踩在地上道。 那边的炀喜和河桥早就打出一里地去了。 河桥自知武功不如炀喜,于是并不恋战。 炀喜穷追不舍,河桥却好像是有目的一般,带着炀喜跑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那些小巷又短又窄。 是以她不能将暗器直接射出,亦跑不了太快。 正当她要跳上屋顶时,却被方才南荣祈和堂溪微遇到的一样。 她被一大群讨口子包围着。 动弹不得。 等河桥消失不见后,那些讨口子方才四处散去。 炀喜暗道不好,她连忙往回跑去,等到了方才的地方,见到九方月和路回都完好无损,方才安心。 而后她拽起路回朝九方月道:“快把他带回书院,此处太过蹊跷。 方才居然有好多讨口子将我团团围住。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快些将人带回去。” 路回虽然害怕,但他却不死心的问道:“你们当真是朝廷的人?” 见路回有意推延进度,没话找话,炀喜于是警告道:“如今那个男人想杀你,他身边有有那么多小乞丐,想来不简单。 既如此,他想杀你,那就自不会留着你,如今他只是暂时撤退。 你如今跟了我们反倒是好,我们朝廷定然会护你周全,他就算有再多人手也不能拿朝廷有办法。 如若你再如此拖拖拉拉,不愿跟我们回去。 那么那个想杀你的男人,势必会再次出现。” 第110章 人海之中 炀喜的一番话,可谓是说到路回心坎去了。 他于是放快了脚步,将他所知道的都尽数道之。 “那个男人叫河桥,早年是讨口子,因此跟当地这些讨口子颇有些交情。 这当地有好多的讨口子都是他的眼线,亦为他办事。 我们快些走吧。 你们朝廷真的会护我周全吗?” 炀喜目视前方的路,一手拎着路回,道:“你只要向我们交待你所知道之事,朝廷定会护你周全。” 而后又绕出了这一片偏僻的小巷道:“我们走大路,走人多的地方。” 而后又拍了拍九方月道:“你当心注意着些路边的人。特别是那些衣衫破烂,看起来有些邋遢的。” 九方月点了点头。 而后小心翼翼的注视周围的一切。 炀喜看着路回同样小心翼翼的神情道:“你就不必东张西望的惹眼了,如今快告诉我们,你都知道些什么吧,这样我们送你到了官府去也好立刻申请逮捕河桥,好护你周全。” 其实这不是炀喜的原意。 她说出这句话,是她大概是觉得,路回有可能活不到送他到海鹤书院去了。 她现在只想尽可能立刻知道有关他们几个的事。 但是路回却对炀喜的话深信不疑。 他道:“我知道,除了刚刚那个男人叫河桥,还有我们二东家,是一个女人,与河桥关系不一般,她叫阿听。 我们都是没有家人的讨口子。 之前我误打误撞救了河桥,是以成了雅轩的三东家。 雅轩其实就是与那些贪官合作,打着幌子卖字画的字画店。 里面那些与我们有交集的几品小官,都是贪了污,只不过贪得不多。 那个河桥和阿听,好像还认识一个叫什么鹊哥的人,那人好像叫飞鹊。 就是是飞鹊当年带着大东家和二东家起家的。” “小偷!” “有小偷偷东西!” 就在这一片人群聚集的地方,炀喜突然听到这样的两句话。 她知道,完了,路回活不成了。 于是她松开了左边拽着路回的手,路回以为是炀喜相信了他。 暗自窃喜,继续道。 “三日后,柳下筠寿辰,到时候会有好多人给他送礼。 柳下筠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他这个位置,涉猎广,尤其容易敛财,是以我方才偷听到他和二东家说,三日后,他要去柳下筠府上,抢走一笔横财,然后再逃走。 他原本还想拉着我一起干,但是我觉得我留不到三日后,所以我就想着先跑路了。 没想到就被河桥发现了我的小心思。” 炀喜于是暗暗记在心里,却听得远处人群的骚动声越来越近。 她于是右手紧紧拽住九方月,不让人群将她们冲散。 她对着路回道:“那你走吧,既然你都交代了,那我放你走。” 一旁的九方月“阿?”了一声:“放了他?” 路回于是面露喜色,他只差狂欢出了声,他看着炀喜,仿佛看着救世主。 “真的?你真的放我走?” 炀喜再次点了点头。 九方月却是不同意。 但是炀喜顾不得九方月同不同意。 她直接拉着九方月走了。 而路回开心的跑开后没多久,就在人群中,猝不及防的被一把利刃开了膛,破了肚。 然后倒在血珀中,顿时,人群中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 九方月和炀喜在人群中远远回了头。 人群中那个穿着褴褛的男人如盯着蝼蚁那般看着炀喜和九方月远去。 炀喜察觉到身后那道如炬般的眼神,拉着九方月快速跑远。 那男人旁边的小孩看着即将跑远的炀喜和九方月,童真的声音却说出异常沉稳的话,他道:“她们要跑了。” 男人亦回道:“此番应该是追不上了,罢了。” 五人再次相距,是在海鹤书院。 月氏青方才在雅轩蹲守到天黑,于是回了海鹤书院。 九方月和炀喜说了她们这边的情况。 堂溪微和南荣祈说了他们那边的情况。 于是,柳下辞这件事,就必须禀报松青照了。 五人,少了一人。 松青照见五人齐聚书房,便就是一眼看到五人谨慎的面容。 五人汇报了这几日的情况。 还有柳下筠三日后寿辰之事。 松青照于是叫众人不要再插手了。 如此看来,河桥和阿听还有那个飞鹊的势力在当地过于复杂。 “那三日后,柳下辞他们家的寿辰怎么办?”月氏青还是开了这个口,问了出来。 如今柳下筠受贿的事情已经是昭然若揭,柳下辞又不知所踪。 怕是…… 怕是他也要与此事牵扯上了。 松青照只是叹了口气,道:“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过问了,三日后的柳下筠寿辰,我会将所有于此案相关人员都缉拿归案。 你们不能再插手此事。” 松青照只说了相关人员,却不说柳下辞算不算是“相关人员”以内的人员。 柳下辞自从那人后便就不再出现,柳下筠自那日后也不再出现于雅轩内。 是以众人难免怀疑,柳下辞会不会回家将此事道与柳下筠了。 不然他们想不到柳下辞到底为什么突然回了柳下府又消失了这么多天。 他们向来知道,柳下辞与柳下筠的关系水深火热,柳下辞一直想超过他那嫡兄长柳下问。 柳下辞一直想向柳下筠证明他比柳下问好,柳下辞一直想让柳下筠对他另眼相看。 柳下辞若是将此事说与柳下筠听,如若今日路回没有供出这些倒还好,如今供了出来,那么柳下筠贪污乃板上钉钉,如若柳下辞有了告密行为便是同罪。 且不说这些,柳下筠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生父亲,是以血浓于水,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柳下一家被朝廷查抄,看着父亲锒铛入狱? 只是月氏青他们都帮不上忙。 是以松青照不愿让他们参与三日后捉拿一案,否则届时,他们对柳下辞,这个与之生活了有些日子的同窗,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的人,又将如何。 第111章 好人 阿听没有回雅轩,而是躲到了自己与河桥的那个宅子里。 她想在飞鹊把路引办好之前,她想让河桥一起走。 她与河桥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总归还是有的。 只是她却不知,河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与河桥相识到现在,河桥什么都有,他不缺钱,亦能潇洒活着。 但是她没见过河桥没钱的样子。 她这些年见河桥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便买什么。 河桥亦会隔三差五弄些惊喜哄她开心。 她认为河桥很爱她。 是以她有些不忍心丢下河桥。 是以她没有按照飞鹊的嘱咐独自一人出去避风头。 她想再试探一下河桥。 她这些年一直对外说她是孤露,早就没了父母,其实不然。 她其实有父亲,有母亲,家中还有两个弟弟。 八岁那年,她所在的村子里闹了饥荒。 她们家没钱了。 家里种不出庄稼了。 但是他们却还要交地租。 可是如今他们连买菜的银子都没了。 他们如今既没有米卖,亦没有银子还地主的租银。 父亲同母亲于是便撺掇着把她嫁给村里五十岁的大地主做妾。 若是寻常人家做个妾,她倒也认命了。 可是那大地主家是个狼才虎豹坑,是村里人人皆知的人间地狱。 说是做妾,其实是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但是那地主有银子,如果父亲母亲将自己许过去做妾,那么家中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还能免得三年不用交地租。 但是自己如若是许了过去,便就没那么潇洒了。 这位五十有余的地主,是以酗酒成性,喜欢酒后暴力行男女之事,那些早年被嫁过去做妾的黄花大闺女,没过半年就香消玉殒。 而那些被玩腻了却不曾香消玉殒的,就会被地主赶出来种地,亦或者发卖给大户人家做粗活。 总之猪狗不如。 这位地主的正妻,据说早些年就离奇死亡了。 后来地主名声臭了,除了那些个实在缺钱缺得紧的,也不曾有人家愿意将女儿许过去给他做妾,平白糟蹋。 但是阿听的父亲,便就是这样做的。 因为当时地荒,庄稼里面种不出米来抵租,家中亦还有那个嗷嗷待哺的弟弟需要抚育。 而阿听,就是那个时代,那个处境,千千万万牺牲的女性当中的一个。 所以,她逃走了。 她逃到了壁西。 她跟着那年闹饥荒的流民冲入壁西,四处躲避,方才躲过官兵。 得以在壁西活了下来。 她的苦,亦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说她是孤露。 没有父母。 她自小缺失了该有的宠爱,缺失了父母的疼爱。 所以在遇上飞鹊的时候,飞鹊就仿佛是她别样年华里的一道光。 可是飞鹊拒绝了她。 尽管她那般勇敢开了口。 后来她通过飞鹊认识了河桥。 河桥疯狂追求她,填补了她前些年缺失的所有的爱。 她与河桥私定了终身。 他们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办那些大婚大礼的。 但是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这么多年,河桥待她,一直很好。 所以她,打算看一看河桥。 河桥不久后便回来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手上亦受了伤。 于是阿听有些着急的拿来伤药,想要帮他上药。 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他眼里带着怒火,朝着阿听怒吼,他质问道:“你今日去了哪里?” 阿听有些发懵,她答应过鹊哥,不能说起今日之事,于是她道:“我出去冷静冷静了。” 而后她又同样的裹起心中怒火,扔下手中的药吼道:“怎么?我如今去了哪里也要被你限制吗? 怎么?明明是你错信路回,我便不能生气吗? 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 是我与那云中越做生意的吗? 又是我害的我们如今无处可去的吗?” 阿听越说越激动,可河桥却不像以往那样妥协,他同样是激动,他看着阿听,他笑得发抖,他捂着嘴,笑声连带着肩膀一起抖动着。 这样的他,亦是阿听从未见过的。 河桥笑了好一会才道:“你不就是怪我错信了路回吗? 好啊,好啊,你既然讨厌他,那我如今已经帮你——杀了他了。” 河桥的声音,好似身处地狱,这句话是那样的空洞,好似要穿透阿听的心脏。 阿听不可置信的望着河桥,表情痛苦带着悲伤,眸中浸满了泪水又不敢往下流。 河桥于是得意的握住阿听的双肩,仿佛一个要糖吃的孩子道:“怎么样?我这样做你满意吗?有没有很解恨?” 阿听无力的想挣脱开河桥的双手,身子却好像被河桥定住了一般,只是徒劳。 河桥于是又收了笑容,脸又阴沉了下去,他问道:“你今天到底干吗去了!?” 阿听撇过眼神,不去看河桥。 却一把被河桥掰了回来。 他语气很快,了然道:“你是去见飞鹊了是不是?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些年你们一直有联系! 你是不是跟那飞鹊有一腿!” 阿听眸中露出不可置信,她没想到,河桥居然会这么想。 是,她这些年都与飞鹊有联系不假,但那都是营生上的事,她虽然喜欢过飞鹊,但是她从来没有背叛过河桥。 阿听于是只是无力的说出三个字。 “我没有。” 河桥冷冷哼了一声,然后一把甩开阿听,他胡乱吼道:“你当真以为飞鹊是什么好人? 你当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是他拉着我,拉着我们! 拉着沥青!拉着山海!拉着南山!拉着我们一起去抢劫! 你以为那些年他是怎么发的财?你以为他是靠什么做的生意? 他一个臭乞丐他哪来的银子? 想当年,我们几个人根据他打听来的消息,敲诈勒索、抢劫放火,无恶不作! 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他当年做的恶,若是被官府抓了去,怕是早就十个头都不够砍的了! 这些年他倒是改邪归正了,居然做起了酒楼生意。 图个安生。 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做字画店了。 你当他是什么圣人? 他不过就是一个臭流氓! 臭乞丐!” 说罢了这一出,河桥好似痛快起来。 好似把阿听这些年来对飞鹊的美化一一殆尽。 他得意的看着阿听,而后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来,于是他道。 “我猜你今日去找飞鹊,他便是劝你不用同我冒险,然后他想带着你走,对吧?” 第112章 筹码 阿听不语。 她别过眼去,不想看见河桥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河桥又将阿听的脸掰了过来,一字一句重复道:“他劝你别去三日后去柳下筠府上干笔大的,对吧?” 虽然他知道答案,但是他想听见阿听亲口承认。 阿听的脸被掰了过来,被河桥逼着看着他。 阿听的嘴同眼睛此刻一样的倔强。 继续不语。 河桥失去耐心,于是道:“那不如,我们叫他一起加入? 如何?” “想当年就是他带着我们干这营生起家的,不得不说,这东西确实是来钱最快。 不过当年他干了几笔就不干了,太没意思了。” 河桥慢慢凑近阿听,低声道:“不如你去喊他三日后跟我们一起干怎么样? 然后顺便帮我搞个路引,我们三个一起跑?” 阿听于是觉得河桥当真是丧心病狂了,她看着河桥,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道,我今日不曾见过飞鹊,而且,他若是臭流氓,你又是什么? 你当年在一个臭流氓手底下做事,你又算个什么!” 阿听的话,太过惹耳,太过刺心。 是以河桥想都没想,一巴掌便打在阿听脸上。 阿听踉跄一下,重重的摔在身后的木椅上。 阿听的额角,磕在了木椅旁的桌角上。 血缓缓的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河桥却不似日前那般的紧张,而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端详着她。 他蹲下来,端着阿听的下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飞鹊,那不如,我来帮你确认一下他对你的心意,如何?” “不需要!”阿听不曾犹豫,只是厌恶的拍开河桥的手。 于是河桥又继续用力掰着她的下巴,道:“我若是绑了你,用你性命相要挟,换他与我同去柳下府,你觉得,他会怎么选呢?” 阿听握紧了拳头,一把朝河桥挥了过去,且一边道:“你休想!” 那拳头,不轻不重的落在河桥的脸上。 河桥的嘴角,很快也开始有血流了出来。 阿听打完就想走。 可是她哪里走的掉? 只见河桥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用舌头抵了抵左侧的腮帮子,眼神发了狠的看向想要跑走的阿听。 他只需要稍微多跑两步,就在门口那里拽住了阿听的后脖颈。 他将阿听拖拽回了院子里,阿听拼命的咳着、喊着。 河桥又将手的位置换在成了阿听身后的衣襟,一把将她拖入房间,而后找了几根麻绳,将阿听绑在木椅上,后又找来一条手帕,塞入阿听口中。 夜已经黑的彻底,外面天寒地冻,河桥穿了件极其保暖的斗篷,去找了飞鹊。 他与飞鹊这么些年不见,他不知道飞鹊如今会在哪里,于是便叫了与他办事的山海,就是那个白日里去杀了路回的男人。 山海在帮飞鹊办事,他的哥哥南山却在帮飞鹊做事。 于是河桥让山海去找南山。 南山定会知道飞鹊在哪。 南山见到山海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而已转瞬即逝,显露出来的,便是冷漠。 “找我干什么。” 山海见南山这副样子,也并不以为然,只是公事公办的语气漠然道:“河桥说,让你转告飞鹊,如果想要阿听的命,就去酒楼见他一面。 若是明日一早见不到飞鹊的身影,他就会让阿听的尸首还与飞鹊。” 南山于是拧起眉头,眸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次日,河桥便是一大早的坐在飞鹊那家酒楼的二楼,财大气粗的点了一大桌子菜。 不过这些菜,他并不会买单。 兴许是等了一个时辰,河桥倒是有些不耐烦了,桌上布的菜肴也已经上了第二波。 河桥于是拿小二出气。 “你怎么回事?怎么上的菜?这菜我点了吗你就上?生意也不能这么做啊?你这是强买强卖?” 小二于是疑惑道:“客官,不是您方才说的,要将店内所有菜肴全部上一遍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河桥再度为难,出口咄咄逼人:“你什么时候听我说的?你怎么还睁眼说瞎话呢?” 小二何其无辜,他不知其中之事,他只知道他确实按照这位客官的吩咐告诉了后厨,也按照他的意思布菜。 他自认与这人无冤无仇,他此番行为,怕是会将这养家糊口的活计丢了去。 于是他想与之对峙一二,却被河桥再度为难。 “不必发这般难吧?你如今财大气粗,自是不懂别人的苦难,既不懂别人的苦难,既更要自重才是。” 飞鹊终于出现了。 他亦是亲眼见着自家酒楼的小二如此被河桥无理为难。 若是今日自己不出现,他怕不是要将自己的酒楼掀了不成。 飞鹊让小二退下,他只身坐于河桥对面,只觉好笑。 河桥如今怕是狗急跳墙,想尽办法要干这一票了。 到底是他当年做的孽。 当年他太需要银子,是以居然带着他走了歧路。 害的他如今还惦记着要做那些个事。 飞鹊同他开门见山了起来。 “说吧,想怎么做?什么时候做?谁会参与?” 河桥见飞鹊出现,喜笑颜开,得意忘形的斟了杯酒,与飞鹊碰杯。 他没有回答飞鹊的问题,而是道:“你果然还是出现了。看来,这些年你一直惦记着我的妻子?” 飞鹊眉梢于是沉了下去,看得出他溢于表的不悦,他道:“你可当真是心狠手辣,这么些年,你倒是有样学样,把当年我那一套学的出神入化。 人命于你的钱财面前,恍如草芥。” 飞鹊的语气是那般讽刺,讽刺他居然对妻子亦是下得了手,讽刺他妻子亦能成为他手里的筹码。 但是这话在河桥听来是那般受用,仿佛这话是在夸他。 想当年他可是以飞鹊为榜样,以当年带着他抢劫的飞鹊为榜样。 羡慕他这么多年依旧能得自己的妻子青眼有加,不改当初。 如今得了当年的榜样夸赞,他自然该高兴。 河桥的语气更得意道:“这不是当年选妻子的眼光太好了吗?居然挑中了你放在心尖又不动弹半分的人?” 飞鹊耻笑一声,不愿再同他耍些嘴皮子功夫,他于是又问道:“什么时候放人?” 河桥道:“事成之后,我必定放人。” 飞鹊狠狠闷了一口酒,这一杯,是致敬河桥的无耻。 “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把她怎么样了?” “放心~”河桥同样一口一口闷着壶中的酒,此刻沉着嗓子回答道:“她好着呢,我只是将她锁在了房间里面,有人看着的,不过怕她乱喊,附近可都是宅子,就堵了她的嘴。我倒是劝你,过去劝劝她。 告诉她,你已经同意跟我们一起行动了,让她别再乱喊,这样也能彼此都不必伤害得更深。” 第113章 兴师问罪 “带我过去”飞鹊站起身来,拿了银子放在桌上结了帐。 看着河桥依旧坐在对面一口一口闷着酒,也是耐心的等着。 等到河桥内心不再挣扎,于是方才用力的站了起来。 河桥带路,飞鹊在身后跟着。 很快就到了河桥与阿听的那处宅子。 河桥自若的敲了敲门,里面的人于是过来开门。 那人站在门后,飞鹊进去时,方才看见那人面容——是山海。 飞鹊心中有些痛楚,当年确实是因为他,是以才让他与南山兄弟俩闹得今天这番田地。 当年是他太过贪婪,眼里只有钱,于是叫了南山,背着所有人去劫了贼寇的车,造成了南山与山海母亲的死。 自那以后,南山便就一直跟着他,他如今知晓自己罪孽深重,反倒是不把钱看得如当日那般严重了。 南山也跟着自己改了性子。 可是当年那个不贪婪的河桥和山海,如今却变成了他们二人当年的模样。 飞鹊压下心中的多愁善感,一路跟着河桥,见到了阿听。 阿听看起来并不好。 见到飞鹊的时候,阿听是惊讶的。 她原本飘忽的眼神突然聚焦在飞鹊身上。 嘴里一直“呜呜”的喊着。 大概等飞鹊走近后,她的眼泪于是开始滴落。 飞鹊于是与她说了此事,他同意加入河桥的计划。 阿听也不再激动。 只是眼泪流得更多。 只是绝望的看着飞鹊,然后越过飞鹊又怨恨般的看着河桥。 时间很快便就到了两日之后,柳下筠寿辰的日子。 那日一大早,人家寿辰还未开始,南荣祈他们几个就早早起来。 一个个坐在枋院内唉声叹气的。 月氏青看着枋院内的花草树木,皆是去岁之时,他们初来二枋时,柳下辞一棵一株,一草一木,亲手种下的。 如今那些花草都已经开过花,结过果。 那棵院内的栾树,也长的有些形状了。 柳下辞说,栾树初夏时开花,会有满树的帧霞,初秋的时候结果,会是满树的红缨。 只是如今这树还太小,还没能看到柳下辞所说的夏与秋、帧霞与红缨。 他怕,柳下辞再也不能亲眼看见这些他亲手栽下的树茁壮成长的那一天了。 南荣祈亦是愁眉不展,眉头就没舒展过。 九方月更是夸张,直接抱着堂溪微就哭了起来。 一旁的炀喜,大抵是与柳下辞不曾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但亦是一言不发。 “要不让大人同意我们一起去柳下府看看吧?”九方月抽泣着道:“如果我们不去,到时候将人移交给了官府,我们就是连人的最后一面都要见不上了。” 月氏青觉得有理。 总之如今也不想管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了,他如今就想随着自己的心做事。 于是五人一副视死如归,赶着去见人最后一面的孤勇模样,朝着书房赶去。 五人到了书房,却又谁都没有勇气去推开那道门。 于是炀喜站到最前面,开了那扇门。 只是那扇门开了后,五人却似不相信一般揉了揉眼睛。 九方月踏入书房道:“柳下辞?!你怎么在这?” 书房里,此刻不仅有松青照,还有柳下辞。 月氏青也一把上前去,锤了柳下辞一拳:“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你,你回来你不跟我们说一声?” 炀喜面露怪异之色,也走了进去。 南荣祈和堂溪微看了炀喜一眼,亦走了进去。 松青照看着眼前的六个人,道:“也好,既然人都齐了,你就全都说一下吧。” 其实松青照也是云里雾里。 方才他好好的待着书房,正准备召集人手去柳下府将柳下筠和那几个罔顾律法的狂妄之徒一网打尽时,柳下辞却突然推开了他书房的门。 放下一沓书信和账目册子。 义正言辞道:“大人,你们不必去我父亲的寿辰宴了。” 松青照顿时感觉莫名其妙,正当柳下辞要解释时,那道掩着的木门被推开。 此刻,柳下辞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看着松青照,恍然之中,居然有历尽千帆,不坠青云之感。 他于是缓缓道来。 那日,他确实回了柳下府。 他回了柳下府后,第一时间就是直奔柳下筠的书房。 柳下筠此刻正在书房不知道写着什么书信,且柳下辞进入书房时,也瞧见了炭火盆内焚烧的书信痕迹。 柳下筠的书房突然被打开,如惊弓之鸟般,慌乱的将书信藏了起来。 而后抬头看着来者何人。 却见着是柳下辞那张面孔,于是也没了方才的惊恐,只是讽刺道:“哟,一年未见了,我道是你忘记有我这么个爹了。” 柳下辞不见往日与他针锋相对的面孔,也没有往日焦躁的态度。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父亲。 然后缓缓道:“我方才,在雅轩见到父亲了。” 柳下筠于是惊讶的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反驳什么,而后又将话咽了下去,反是道:“为父去买幅字画回来挂着,怎么了?这点行程也要同你汇报?” 面对柳下筠夹枪带棒的话语 柳下辞不怒,反倒是温声道:“父亲怎么第一反应不是问我为何去雅轩? 父亲为何不问我去雅轩买些什么? 而是着急解释自己去雅轩做什么?” 柳下辞的语气温和,态度却夹杂着步步紧逼,好似要将这个老子看透。 柳下筠于是一下子好像是被点燃了等待开始的火苗一般,“chua”一下从官帽椅上弹起。 指着柳下辞的鼻尖骂道:“你个逆子!你今日来到底想干嘛?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你是来质问你老子的?” 柳下辞快要被这个父亲蠢哭了。 这个父亲居然全然不知道他如今在为谁办事,亦不知道他出现在那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于是柳下辞直截了当,他也不想浪费口舌了。 他道:“我如今在海鹤书院读书,隶属的却是廷尉府。 廷尉府近日一直在查贪污一案,相信父亲也知晓。 月前的云中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父亲却在这个时候去雅轩与那背后之人做这些生意? 父亲可知,我今日乃奉命前去蹲守那些与店家有来往的贪官。 父亲可知,我若是将此事上报,会有什么结果?” 第114章 转变 柳下辞巧妙的将追查“东家”说成了蹲守贪官,未把真正的目的说与柳下筠。 他此番前来,不是来质问,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他此番来,更不是为了什么亲情,这种东西,他与柳下筠之间便没有这个东西。 他与柳下筠这个伪君子之间没有什么情谊。 他与柳下筠之间,有的只是他们之间心知肚明的无限隔阂。 但是他如今假意的告诉柳下筠莫要再去那家古玩字画店,不过是假意孝顺,实则查案。 他既然知道柳下筠居然在做这些丧尽天良之事,那他便要趁着这层父子关系,好好查查他柳下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贪污的事。 他如今是廷尉府的人,廷尉府、海鹤书院、二枋才是他的家。 廷尉府要办的案,就是他要办的案。 他进入海鹤书院的这一年,是以都不曾归家过一趟。 他当初确实是为了赢柳下问而去的海鹤书院。 一年前,他也的确是那般执着于这层世俗无法割破的亲情关系。 他也确实如书中所说的那般,要时时刻刻孝顺父亲,以父亲为榜样,父亲是天,不可违背。 是以那时他日日执着于父亲的爱。 可在海鹤书院这一年他于是又想明白了。 有些连他自己内心都不曾认可的东西,是以没有必要去遵守。 在海鹤书院这一年,他总是劝诫自己要放下,要和解,可是事情历历在目,他又怎么去和解? 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姨娘已经故去。 是以他总是祈求父亲的爱,祈求父亲对他另眼相待。 祈求父亲对他有着对嫡子一半的爱。 他在海鹤书院的这一年,想过很多,他想不如就这样算了,索性他所纠结的那些“不爱”“讨厌”的事,那些在别人眼里不过就是些小事的事。 但是那是别人的想法,那是因为不曾发生在别人身上,所以他们是那种想法。 在海鹤书院这一年,他时常做梦,梦见父亲对他的偏见、排挤、默认府中兄弟姐妹来欺负他这个没有了姨娘的孩子。 他从梦中一次次清醒,尽管那些梦境的场景与现实并不相同,但其反映的,却是父亲真实的样子,不爱他的样子。 所以,连梦都知道,他的父亲并不爱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纠结于这件事。 连梦境的设定都改变不了,他又凭什么改变现实? 是以从那个梦之后,他便将那些常年萦绕在他脑海的事情,那些他不愿再想起的痛,桩桩件件的写在册子上。 既然记忆承载不下,既然他不愿意让记忆一遍又一遍重启。 既然他总是在父亲“不爱”的事实和他妄想的、玻璃渣里面找糖吃的挤出他痴心认为父亲“爱他”的证据之间来回徘徊,来回折腾自己。 那不如,让这些痛苦的事情都寄托在册子上。 记录在纸上。 这样不需要日日回想。 这样亦不会让这些痕迹消失殆尽。 这样也能在他某一日心软的时候拿起册子来看一看。 看看那些用册子记录下来的痛。 所以,不是他大义灭亲。 而是,他与柳下筠,与这个让他受尽耻辱的柳下府,从来没有什么亲。 他有的,是对天下的大义,是一个少年对天下百姓该有的大义。 柳下筠看着柳下辞,似乎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儿子如今在做什么。 因为在他眼中,庶子众多,柳下辞只是其中一个,还是让他丢脸的那一个。 且柳下辞故去姨娘的母族并没有什么势力可以帮助到柳下府。 所以,柳下辞在他眼里,只是个没出息的儿子。 所以他从来不关心柳下辞,尽管柳下辞半年之多未曾归家。 但是如今他听柳下辞说是在查案,如今是查到他头上了? 他还是隶属廷尉府? 这他倒是不知。 是以顷刻之间,柳下辞在他心目中,瞬间从没出息,没有可用之处的无用姨娘所生的庶子,就变成了有出息,与朝廷有些关系的好儿子。 于是他的态度也开始改变。 利字当头,他想,既然柳下辞先回来告诉他,而不是去廷尉府告密,那就说明,这个儿子心里还是有他、有这个家的。 于是他抖了抖袖子,站了起来。 仿佛第一天认识到自己应该对眼前的儿子多一点关爱,他想还是试探一番,是不是他心中所想那般,于是乎小心开口道:“那你如今怎得回来告诉我了?” 柳下辞于是很给面子的说出了柳下筠想听的答案:“自然是儿子将这个家放在第一位,把父亲放在第一位。 所以父亲莫要再去雅轩了。” 柳下筠见他居然如此有用,他柳下筠向来只认利,是以第一次对着柳下辞用那种关怀的口气说话。 后来柳下辞便一直在家中偷偷调查柳下筠所做的事。 后来居然发现柳下筠正在和凤临人密切来信。 信上竟全是一些朝中大小事,且每一封信送回,就有一根黄金。 那每一封出卖龙夏的信,居然就是明码标价的一根黄金。 柳下筠的贪,居然贪得直接出卖了家国。 于是这一路顺藤摸瓜,他不止找到了柳下筠贪污的账册,还挖出了这些与凤临来往的书信。 而这些书信,还不包括那些有可能被柳下筠烧了的书信。 许是柳下筠觉得这些留着的书信,亦没有什么重要的,于是便就留着。 柳下辞之所以这么认为,皆是因为当日他闯入书房时,见到那炭火盆子里面还未烧干净的书函信纸和柳下筠慌张的模样。 如今,柳下筠的罪证,被柳下辞尽数摆在案上。 只是柳下辞还有一些疑惑之事。 “我走了好些日子,本是不知道你们今日要去寿辰宴上抓柳下筠,是昨日之时,我听柳下筠突然便说要取消寿辰礼,说是有人告诉他,朝廷今日就要在寿辰宴上抓他收礼贪污的罪证。 便今日赶来将这些东西交给大人。 顺便告诉你们,柳下筠今日寿辰宴不会开始了。” “啊?所以廷尉府有内鬼?” 九方月看着松青照此刻一脸的怒青色。 堂溪微却忽然道。 “不是廷尉府出了内鬼,是我们当中有内鬼。” 堂溪微说罢,径直看向了在一旁心虚的炀喜。 众人于是将目光齐聚在炀喜身上。 堂溪微于是又道:“是你去柳下府同柳下筠告的密吧。 因为柳下筠是凤临在龙夏朝中有力的眼线。 而你,也是凤临的眼线。 是花知命的眼线。 所以凤临的人让你尽可能保全柳下筠。” 原本,今日之前,原本,柳下辞说出柳下筠卖国之前,她还不确定这告密者是谁,如今一听柳下辞说到柳下筠与凤临同样有些牵扯,是以,一切便都明朗了。 第115章 早早布下的一颗棋 九方月瞪大了眼睛看着炀喜,又回答看着堂溪微,有些磕巴道:“不能够吧,炀喜姐姐……不是朱槿国的人吗…… 朱槿国跟凤临有血海深仇,炀喜姐姐怎么可能帮着花知命做事?” 南荣祈于是同样站了出来。 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与堂溪微,其实早就发现炀喜有些不对劲了。 一开始,炀喜便表现的过于积极。 明明木荼告诉他们,炀喜的亲人亦还在花知命手上,而炀喜除去从凤临到龙夏的那段路上的时间没什么异常。 但是自从她入住海鹤书院,便就一直同九方月玩闹,倒不是说她不能玩闹,而是她太像是要讨好众人一般,像是在费力的融入大家。 后来茶馆二楼,炀喜似乎对柳下辞的父亲柳下筠为何进古玩店一事并不怎么好奇。 炀喜入住海鹤书院以来。 总是说要出去看看龙夏的风土人情。 却又不愿让人跟着。 而她一个朱槿国的人,人生地不熟的,若是他们能陪她一同去逛逛,那必定是好的。 可炀喜多次单独出去,说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于是南荣祈和堂溪微便就偷偷的跟着,起先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后来,发现她总是往一个地方去。 不论她的目的地是哪,不论她的路是否与上次走的路相同。 她都要去到一处宅子。 她也并不干什么,只是在门口稍微停留一会。 于是堂溪微和南荣祈猜测,她是在与里面的人对话。 但是炀喜初来乍到,她说她以前不曾来过龙夏,那么她在这怎么会有熟人呢。 于是堂溪微和南荣祈借着机会悄悄查探了一番那宅子。 基本能确定,这里面大概就是潜伏在龙夏的细作。 截至目前,堂溪微看出炀喜对大家都没有恶意,大约也能猜出炀喜为什么要为花知命做事。 但是,她想听听炀喜到底是怎么说的。 炀喜闻言,于是苦笑出声,而后只见她对着众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是我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一片赤忱。 我知道大家一心开导我,想让我开心。 我枉费大家的一片苦心。” 而后又好像是嘲笑自己一般,道:“第一次做卧底,不怎么熟练。” “我确实是在为花知命卖命。 那日,他找到我,同我说,如果我能在龙夏找到有利、有用的证据,每找到一个,就能放我的一个亲人。 让他们不必在凤临宫中受活人的苦。 所以一开始我听说你们隶属廷尉府,我就动了这份心思,我想着我如若能进入廷尉府,那有用的消息必定不少。 可我在海鹤书院的书房,却没能找到什么有利的证据。 后来我与凤临的人接头,他们同我说了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告诉他们我目前所知道的事情。 我那时还不知道柳下筠是凤临的眼线,所以我告诉凤临人,柳下筠贪污被发现的事后,他们叫我为柳下筠打掩护,可是那时我已经将我从路回那里问到的有关柳下筠的事告诉了你们。 且当时九方月与我都在,我亦不好隐瞒。 是以才冒险跑去告诉柳下筠停止办寿辰宴一事。 除此之外,我便没有做什么伤害你们的事了。” 堂溪微怅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只觉有些惋惜,如此一个女子,却终究还是成为了花知命的一颗棋子。 成为了花知命对准龙夏的利刃。 同时也感慨,花知命的每一步棋,都那样深不可测。 如今看来。 原来早在花知命被九方期拒绝的那晚,花知命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走这步棋子。 他一直知道木荼是个如何热血的少年,亦知道他有个所爱的朱槿国郡主。 而那个郡主被木荼要了去,而她的家人,却是还在还在他花知命手上。 因此他与炀喜见了面。 那是在木里的军营里。 炀喜被木荼安置在那里。 每日除了思念亲人,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她不再似半年之前的那些日子那般潇洒、肆意。 花知命的突然闯入,让炀喜原本对准了自己的匕首此刻转向了花知命。 花知命却好像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悠悠的坐在营中的木床上。 他看着炀喜,循循善诱:“想不想救你的家人? 救你那些曾经养尊处优,如今却困在凤临宫中伺候本王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 炀喜闻听到此话,眼泪亦是止不住的从眸中颗颗分明的落下。 她将匕首对着花知命,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花知命于是继续道:“只要你帮我办事,我必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只要你帮我去龙夏,帮我套取有用的情报,每找到一条有利于我凤临的消息,我便放走你的一个家人。” “如何?” 那声音,一字一句,明明近在咫尺,却空洞得好地狱发出来的低语。 炀喜答应了。 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于是花知命故意将木里、木荼、京疏传来万福寨一起田猎。 为的就是把炀喜送去龙夏。 他早知道木荼想将炀喜送去别的国家。 他要做的,就是哪个国家之人有机会让木荼去救。 是以那晚他派人去毁了九方月所住的房屋。 是以他默许花碧将十几个朱槿人遣走,供她使用。 做他的一把利刃。 帮木荼最后一把。 最后事情终归是得了花知命的偿,遂了花知命所愿。 第116章 百米弓弩图纸 “所以木荼为你做了那么多,他在凤临大军入侵朱槿皇宫时救下你,将你安置,又因为你,他不惜去开罪花知命,开罪那片土地的王,又因为你,冒死把你交给我们。 到头来,却全部都是花知命的谋划和你的欺骗? 可让你国破家亡的是花知命,拿家人性命威胁你的亦是花知命。 花知命这样的人,真的会放过你的家人吗? 这样的人,真的会让你的家人完好无损来见你吗? 或者你的家人见到你如今为了仇人办事,又是作何感想? 你辜负了一个那么爱你的人,将他置于深渊。 可他愿意为了你掉入深渊。 只为了能在深渊里面见到你在光明的模样。 只为了能在深渊看着你。 你可知,你如今这样做,按照花知命的性子,木荼在我们离开凤临的下场又是如何? 你可知道,你如今非但救不回你的家人,也害惨了木荼? 没有人拦着你救赎你的家人。 可你不应该靠着践踏爱你的人去救你爱的人。 尽管你不爱木荼,你也应该尊重木荼。” 炀喜痛苦的抱头蹲在地上,如今她的脑子,好似要裂开了一般。 她无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亦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没错,堂溪微说的没错,她不喜欢木荼。 也不应该利用木荼。 可是炀喜心中,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只不过那个人早就死了。 炀喜确实是喜欢一个少年将军,不过不是凤临的那个木小将军,亦不是那个还未成为木小将军之前的那个在沙漠之中与她共同对扛狼队的小营兵 她所爱的那个将军,是朱槿那以一万兵抵挡凤临三万兵力的少年将军谢云朗。 只是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如今已经成为朱槿的一名烈士了。 只是日后,朱槿逐渐被人遗忘,留存的朱槿人被凤临人杀干净,就再也不会有人再记得朱槿的那个少年将军谢云朗了。 其实一开始,她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独活。 她凭什么独活? 国家都亡了要她如何独活? 是以当柳下辞让棕熊跟着他们去龙夏的时候,她并没有答应,因为她自己清楚自己即将要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她已经有了赴死的打算,所以她不会带着那只棕熊。 她来龙夏,就没有打算活着出龙夏。 若是当初她有活着的心思,倘若她真的要定居在龙夏,她又怎么会放弃带着棕熊去往龙夏呢。 如今堂溪微知道了一切,亦是明白那日棕熊面前,炀喜说的身不由己是何意。 她原以为她说的身不由己是无法救下家人的身不由己,不曾想说的原来是自己身不由己。 堂溪微有些不忍。 如果炀喜来龙夏的目的的单纯的,是并非损害龙夏利益的。 那么她将无比钦佩眼前这个女子。 那个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发出震撼的女子。 只是如今。 她们立场不同了。 炀喜如今是站在凤临的立场。 而她,永远是龙夏子民。 痛哭过后,炀喜倏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她蓦然站了起来,扫视一圈周围的人,而后跑了出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这些日子与炀喜相处了这些日子,眼下看着她跑出去。 没有人去追。 若是换作别人,他们会担心对方是不是要跑。 可是那人是炀喜。 大家看着炀喜跳脱的行为,都有些不忍开口。 因为她就是想跑,亦是跑不掉的。 九方月却突然想到:“柳下筠的寿辰宴不开了,那,那几个雅轩的当家还有那个飞鹊怎么办?” 难得九方月如此的思维敏捷,松青照赞许般看了她一眼,而后老谋深算道。 “我们如今已经有了柳下筠卖国和贪污的罪证,不如就以此派人前去柳下府,拿下柳下筠,而后让他重开寿宴,这寿宴还未到时辰,现在派人过去,还有时间布置现场,引那几人前来,届时,瓮中捉鳖!” 这边方才说完,那边炀喜又跑回书房内。 只是手中,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小小一个,四四方方,像是被叠起来的纸。 众人疑虑。 炀喜于是一边将纸展开,一边娓娓道来。 这图纸,当初是木荼带入营房中的,因为那时炀喜刚经历亡国不久,与木荼成亲后便整日寻死觅活的。 多次自杀未果,都被及时发现。 是以木荼就每日练完兵都要去军营里面守着炀喜。 且木荼看炀喜精神状态不佳,是以什么机密文件都不曾对炀喜设防。 有一次,木荼拿着一份图纸进了军营后便有事离开。 于是她将那份图纸翻看一番。 她大概识得,那就是凤临的百米弓弩图纸。 她的父亲是镇守边境的亲王,她也自小生活在边境,所以对那些狼群以及其他动物都有所了解,对弓弩也有所了解。 它自幼喜欢新鲜事,稀罕那些没见过的东西,是以什么都会多问两句。 父亲也乐意同她讲这些。 先前,父亲与她讲过,凤临的弓弩,突破了百米,是大陆众国唯一一个弓弩突破百米的国家。 这是技术上的致命绝杀。 因为朱槿国的弓弩,仅能造出三十米射程。 她之前在朱槿军营见过父亲给她看的自家三十米的弓弩图纸,她于是兴致盎然,便学了几天。 稍微看得懂这图纸的大概。 是以她当时无比确认那就是凤临的百米弓弩图纸。 于是她手忙脚乱的将那图纸叠了起来,叠成这最后的一小块,然后假意发疯,推翻烛火。 那幅被她藏起来的图纸,于是顺理成章“销毁”。 炀喜小心翼翼的将图纸翻开,摊在书房的案几上。 此刻不要说是二枋的其他人了,就是松青照,亦是手忙脚乱的将书房案几上的蜡烛挪开。 生怕毁了这幅图纸。 炀喜见众人都有些惊世骇俗的难以言喻,于是小心翼翼的给众人打了一剂预防针。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凤临那百米弓弩图纸了……否则太过轻易让我拿到……会不会有些太简单……” 众人亦是怕,此行又是花知命的什么阴谋。 于是松青照也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能不能信。 炀喜倒也是看出众人的担忧。 她于是道:“你们可以把图纸送去朝廷,然后让造弩的人造出来一把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用。” 第117章 一死一伤 炀喜倒是无所谓,在这件事情上,她问心无愧。 二枋五人,却是希望这图纸是真的。 他们真的希望这图纸就是炀喜误打误撞得到的。 因为如今,炀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细作,松青照必定会将她上报给圣上,最后炀喜的下场,定是不会太好。 因为她有了“细作”的心,就算她如今保证她不会再犯,松青照也不会轻易相信。 圣上也不会轻易相信。 没有人敢拿国家安危、百姓的命去冒险。 但是如果有了这图纸,那炀喜必定是将功赎过,她的结局,也会好一些。 最后,松青照收走了那图纸,先是去了柳下府一趟。 抓获了飞鹊、河桥、阿听、山海、南山他们后,松青照又忙着去宫中送图纸。 紧接着又遣人去将那细作的窝点一锅端了。 是以这几日,就由二枋的人看着炀喜。 炀喜的何去何从,要等松青照带着圣上的旨意回来,方能定夺。 大家虽然知道炀喜从一开始便就骗了他们,但是却怎么也生气不起来,于是六个人好似拆穿之事未曾发生过那般打打闹闹。 柳下府被查抄了所有资产,柳下筠因卖国被送上断头台。 府内其余知情人锒铛入狱,与此事相关甚小的剥夺姓氏,贬为奴籍。 而柳下辞寻找证据有功,不予追究任何责任。 二枋听着小厮来报,方彻底宽下心来,柳下辞却颇有些傲娇道:“你们居然还怀疑我会叛变?你们也太看不起人了,哼!” 南荣祈忍俊不禁的扬起眉梢,温声附和道:“确实是我们狭隘了。” “月氏青!月氏青在不在?!” 三枋的梧青秋和一枋的长鱼枝师兄,一前一后跑进二枋的枋院内。 九方月的第一反应是:“月氏青,你是不是有去惹三枋的道山重了?” 这两个欢喜冤家,天天聚在一起打闹。 但是还不等月氏青抬头去看一枋的长鱼枝和三枋的梧青秋,也不等他反驳九方月的猜测。 整个身子就被长鱼枝和梧青秋一左一右拎走。 二枋其余人见长鱼枝和梧青秋从始至终没有看向其他人,亦是一副灰冷的面容,众人于是都站了起来。 跟了上去。 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枋几人跟着长鱼枝和梧青秋到了三枋。 堂溪微注意到,那榻上躺了一个人,尽管这么远,依旧能看到那人脸上、胳膊上全是黑乎乎的。 九方月忍不住捂住了脸。 堂溪微还注意到,山乐冈的眼睛已经哭肿,苍青野的手指一直局促不安的发着抖。 长鱼枝把月氏青拉了过去,青秋梧带着哭腔的嗓音低声恳求道:“书院里面就你医术最好,又有你们漪族派的独门药,你快看看,看看观南阎怎么样了!” 原来这上面躺着的是观南阎。 那道山重呢?怎么没看见道山重? 堂溪微站在月氏青的后面,这伤口,就是月氏青和堂溪微见过无数重伤的人都忍不住心中有些暗暗作呕。 月氏青的指尖顿时有些发抖。 这……这伤口实在太多……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随后他叫南荣祈去将二枋里面所有的药都拿过来。 长鱼枝已经派人去请松青照了。 一枋、二枋、三枋的人此刻全都焦急的聚在门外。 里面仅有月氏青在医治,和长鱼师兄在打下手。 同时里面也传来观南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观南阎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一枋的师姐达奚师看着三枋的枋长梧青秋问道。 梧青照抬起通红的双眼回答道:“我们半个月前接到的任务是去抓捕边邻的一窝贼寇。 那群贼寇异常嚣张,当地百姓被压榨了多年。 大人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摸清里面窝点的岗哨以及发布。 后来我们被贼寇识破了,那群贼寇有一些能爆炸的东西,那东西爆炸后就会发出阵阵的火光。 观南阎为了保护我们,就被那火光全面积烧伤。 所以我们抓紧撤离了边邻,快马加鞭回了海鹤书院……” 梧青秋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是枋长,但是他却没有担起枋长的责任,他没有保护好大家。 于是他突然无力的狂吼一声,将头重重的砸在门框上。 九方月亦是发现从方才到现在,都没有见到道山重的身影,于是她带着丝小心翼翼,低声问道:“那……道山重……呢?我……我好像没看见他……” 说起道山重,这下不止梧青秋疯狂捂着头部跪在地上。 一旁的山乐冈和苍清野开始大声痛哭起来。 梧青秋抱着头大喊道。 “他被贼寇用火活活烧死了!我没用!我连他的尸首都没带回来!我没用!我没用!” 那日,道山重殿后,却被那帮贼寇抓了。 贼寇于是在那山中放了一把大火,将道山重赤裸着挂在木棍上。 而后将木棍架于两树之间。 如同烤牲口一样,将道山重来回转动,活活烧死。 那日,三枋剩余的梧青秋、山乐冈、苍清野,就都躲在不远的灌木丛中。 当时梧青秋鼻涕眼泪一起流,两只手却死死捂着一旁的山乐冈的嘴和耳朵,不让她叫出声来。 而一旁的苍清野,耳朵里无比清晰的传来道山重的叫喊声。 还有被火烤的“噼里啪啦”的火苗声。 此刻重伤的观南阎,正痛苦的躺在山间竹林的一间木屋内。 就是连他,都听见道山重的叫喊声了。 于是观南阎面容模糊,眼角亦带着血丝,他躺在那张竹木床上,眼泪便就一滴、一滴的从眼角往下掉。 他也同样嘶吼着。 是因为他眼角的泪刺激了脸上的伤口,亦也是因为他此刻无能为力,就是连动都动不了。 堂溪微闻言,方才的疑惑在此刻全部化作悲痛,她嘴唇紧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死死的抓住旁边早已经哭过一轮的九方月。 两个人此刻都在地上蹲下,低声哭了起来。 南荣祈和柳下辞早就将身子转了过去。 开始哽咽。 一向与道山重打闹的最厉害的月氏青还在里面医治观南阎,他可能还不知道,亦不曾察觉到,道山重没有回来。 一枋的师兄师姐此刻亦是泪流不止的将头仰了过去。 松青照这边刚入宫将图纸上交,便就收到消息,赶了回来。 松青照直接将马骑至三枋院门,而后带着三俩老太医,从门外跑进来。 那三个太医于是进去与月氏青共同救治。 松青照原本就颤颤巍巍的身子在听到道山重被贼寇活活烧死的消息后,整个人铿锵有力的倒了下去。 第118章 离枝 这场悲痛的医治直到夜幕降临,方才得以结束。 二枋几人疲惫不堪,又如行尸走肉一般从三枋的院子走回二枋枋院。 月氏青在救治结束后知道了道山重一事,便再也忍不住,开始呜咽起来。 堂溪微此刻双眼红肿的走在前头。 在踏入枋院内的那一刻,她突然像是见到了什么一般,肩膀瞬间僵硬住。 她顿了一会,而后她向前跑去,一边跑又一边喊道:“炀喜!炀喜!” 随着堂溪微往前跑去,其余四人也全部清醒过来。 此刻四人,直立成一排,看见了院内倒在地上的炀喜。 炀喜手边,还有一把带血的匕首。 炀喜的的头发、衣裙早就被鲜血浸染。 炀喜的鲜血,从枋院的这头,流到枋院的那头。 堂溪微跪在地上,探了探炀喜的呼吸。 南荣祈立马跑去三枋请来太医。 却不知道,月氏青这个懂医术的人,已经知道炀喜救不回来了。 堂溪微疯狂的捶打着自己。 她发疯了一样不同的扇着自己。 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告发炀喜,她不应该跟踪炀喜,她不应该揭发炀喜。 若是她不曾揭穿炀喜,说不定她就还抱有“亲人能脱离凤临皇宫”的希望。 说不定她就不会死。 炀喜自从经历了半年前那场灭国灾难后,便就一直如同行尸走肉,她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把她的亲人救出凤临皇宫。 如果这层纸被捅破。 行尸走肉的身体突然被清醒的灵魂控制,那么她将清楚的知道这事不可能。 所以,她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国亡了,家破了,她怎么有勇气活下去。 她若是活下去,她该是哭着拖累活着的人,还是笑着忘记养育她的人? 她的灵魂和肉体,早就是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地狱了。 九方月无力的阻止堂溪微的行为,她抱住了堂溪微,她哭着喊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 柳下辞看着地上早已经没了血色的炀喜。 一时间不知道该哭哪件事。 几日后,观南阎被医治好了,只是暂时需要带着面具方能示人。 他如今坐在轿辇上,他已经不能再走路了。 三枋担心他会离开他们。 观南阎却说:“我不会离开你们的,我的腿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肯定不能跟你们一起出任务了。 那我便就在枋院内等你们顺利完成任务,一个不少的回来吧。 正好每次三个枋都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大人没有了人陪着,如此一来,我也好陪着大人。” 好在观南阎写的一手好字,他的日后,便就是一直留在枋院帮着辞西宋、松青照写写字。 道山重和炀喜的葬礼,就在书院内举行。 只不过装着炀喜的,是一口棺椁,而道山重,只有一个牌位。 那日,海鹤书院第一次办白事。 海鹤书院挂满了白灯笼。 二枋的南荣祈抱着炀喜的牌位在前,后面棺椁在后。 三枋的梧青秋抱着道山重的牌位,后面跟着三枋众人。 这个冬天,好像故去了好多人。 二月就要结束了。 那是冬天的最后一个月份。 松青照自从这事后,许久都不曾让海鹤书院三个枋院的人出去执行任务。 自从那件事后,朝廷出动了大量兵力,围剿了那伙贼寇。 贼寇伏诛,道山重的仇,报了。 但是道山重的尸首,却永远要不回来了。 松青照递交给朝廷的那张炀喜留下的百米弓弩图纸。 居然造成了。 历时两个月,那弓弩居然真的达到了百米的射程。 炀喜,真的误打误撞拿到了凤临的百米弓弩图纸。 这时,已经是四月份了,春天都已经过了半。 这两个月,三个枋院的十几人都在书院内专心练武、学习功课。 堂溪微日日早起去后林子练剑,又在下午结束所有课程后去练剑,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九方月亦是在这两个月被松青照下了狠心磨砺武功。 松青照时常在九方月痛苦不堪想放弃时威胁道:“你若是不想学武,那就退出海鹤书院,回你樾州去,海鹤书院不收不会武功的学生。” 二枋出了这么多次任务,九方月一个不会武功的却依旧毫发无损的,松青照以往便也不乐于管。 但是如今海鹤书院已经造成了一死一伤,他便要重视起这个问题来。 他虽然在道山重的故去中沉浸了两个月,却也同时想明白了。 只要百姓需要他们,他们就需要执行任务,他们需要的,是更加强大,更好的去保护龙夏百姓。 这就是他与辞西宋创办海鹤书院的初衷。 他也相信即使经历过道山重一事,大家的初心都未曾改变。 他知道,三个枋院的孩子都不怕死。 他们怕的,是同伴的死伤。 他们怕的,是看着同伴遭受迫害自己却无能为力。 是以这两个月,三个枋院的人个个都卯足了劲去林中习武。 四月月中,是九方镜的寿辰宴。 那日,九方镜要接受各国贺礼。 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有别国太子莅临龙夏。 松青照派了一枋和三枋的人去了龙夏边境贼寇横行的地方迎接别国贵宾。 又派了二枋前去壁西驿站。 防止各国纠纷亦或者有不轨之人从中作乱。 堂溪微站在门口,例行清点物资和人数。 又细细数着还有几国太子未到。 “南陌、凤临、西云、东离……” 距九方镜寿辰宴开始还有三日,如今除去凤临、西云、东离三个大国,就还有离龙夏最近的南陌这个小国未到了。 其余小国一般会来的比较早,其他三大国会在寿宴前一两日才会到。 而这南陌,离得龙夏是那般近,按道理应该是早就到了才对。 堂溪微正发着愁,思考这事有几种可能性。 就见南荣祈从身后突然跳了出来,拍了拍堂溪微的肩膀。 堂溪微原本愣着神的思考,被南荣祈突然的一下吓得不轻。 她回过头看南荣祈,道:“怎么了,你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南荣祈摇摇头,而是从后边拿出一个稀奇的食盒,那样式看起来倒不是什么龙夏的食盒。 而后南荣祈又将食盒打开来,里面是一颗一颗的,白烁的果子。 南荣祈道:“这是东粤产的离枝,方才东粤的太子给我的,那东粤太子人可好了,还分了一些给驿丞,你尝尝,我觉着很是鲜甜,这东粤啊,与我们龙夏关系还不错。 圣上的寿辰宴又恰好每年都是东粤离枝长的最好的时候,是以每年都会给龙夏带上许多。” 第119章 压轴 堂溪微于是尝上两颗,确实是鲜甜。 以前她倒是没有机会尝过。 南荣祈见堂溪微吃的不亦乐乎,于是将整个盒子的离枝都塞给她。 那边的九方月穿得一身耀眼的石蕊衣裙朝这边走来,依稀还看得见她两侧腮帮子鼓鼓的,正惬意的往这边走。 手里亦同样捧着个食盒。 九方月捧着食盒一过来就迫不及待的伸手朝堂溪微手上拿着的食盒去拿那离枝。 堂溪微笑她:“你怎么嘴里塞了俩,你还要惦记着别人家食盒的,你是一嘴吃一手哪,哪个都不耽误。” 九方月亦是笑,随后艰难的咽下这口中的果子,又紧接着将离枝塞进嘴里。 一边吃还不忘打开自己的食盒介绍道:“这是北朝太子拿给我的,叫荆桃,可甜了,就是太小了,这里面还有核,虽然好吃就是果肉太少了。” 随后又将食盒递给了堂溪微:“我吃过很多了,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待三人吃的差不多,月氏青和柳下辞才走了过来。 两个人提溜着眼珠子,垂涎欲滴的看着。 月氏青骂道:“你们三个在这忙里偷闲吃果子也不叫我们!” 于是他一抓一大把,一点不管还没伸手的柳下辞。 柳下辞于是看着月氏青将两个食盒的果子尽数拿了去,于是愤恨的看着南荣祈道:“枋长,你管不管的,他全都拿走了,我可还一个没吃呢!” 南荣祈于是一把将身后的月氏青薅了过来,让他与柳下辞分几个。 九方月吃的足足的,肚子亦有些鼓起来了。 她伸着懒腰道:“这春天就是好,春暖花开,果子还多。 本来我还觉着又是什么寿辰宴,什么贺礼,我还怪烦的。 但是如今看来,你们瞧瞧,这些个太子来我们龙夏,多其乐融融,多和善友爱。” 九方月傲娇的挑了挑眉,颇有些骄傲的意味:“我可不记得这些太子去凤临的时候有拿这些东西过去,看来阿,还是我皇伯伯人缘好啊!” 月氏青同样点点头,嘴里还吃着果子含糊道:“我觉得那花知命就是出生寿辰他就不太好,也不是说冬天出生不好,是他一个冬日的寿辰非得大整个十日,我看别国太子肯定有些怨言的,像我们圣上,这出生日子挑得多好,春天耶,新生的季节,多好,不冷不热。” 五人于是齐齐摇头,对花知命深恶痛绝。 “西云太子谢青、西云公主谢宁! 东离太子祁夜清规、东离公主祁夜清媛到!” 不远处,驿夫驾着马飞奔过来。 五人于是正经了起来。 双双拱手,头微微低下。 这下,可就剩下个南陌和凤临未到了。 西云国的马车在前,东离的马车在后。 南荣祈见西云国的太子和公主与众随从自马上下来,于是拱了拱堂溪微的手肘道:“西云国的礼单就有你负责清点吧。” 堂溪微点了点头,随即跟在西云太子与公主身侧。 谢青看了一眼旁边的堂溪微,脑子一闪。 他对堂溪微是有些印象的。 想起来她就是那日在凤临被花学叫到殿中为难的侍女。 他记得堂溪微应当是什么郡主的侍女,怎么如今跑到驿站来当驿夫了? 于是他出口调侃道:“你身份挺多呀?你不是龙夏郡主身旁的婢女吗?怎得如今又来驿站当差了?” 堂溪微眼皮子往上抬了去,眼里还有丝丝的讶异,饶是想不到谢青会这么问。 倒是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堂溪微脸色怪异,谢宁解围般的拍了她哥哥一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人家龙夏的事,你还多嘴上了。” 而后又对堂溪微笑道:“我哥他就是爱开玩笑,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也行。” 于是堂溪微被眼前这对兄妹逗的笑了一声。 而方才,东离的马车就停在西云后面。 祁夜清规是骑着马的,对南荣祈与堂溪微手肘相碰的细节,看得一清二楚。 也知道南荣祈是故意支开的堂溪微。 于是祁夜清规身旁的祁夜清媛带着戏谑的嘲笑道:“哥,你这么快就有对手了?你看看,几个月不见,你怕是已经被心上人忘记咯~” 说罢她又朝南荣祈看去:“这个对手,看起来可不一般噢~你怕是没机会了。 他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势在必得阿~” 祁夜清规于是负气的瞪了祁夜清媛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于是祁夜清媛好似听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哼,上次还不是靠着她,才给他们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现在嫌她小孩子了? 南荣祈看着堂溪微走了进去后,他便不再言语,不过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 柳下辞问道:“这个东离,谁去清点?” 南荣祈不接茬。 他从不想与祁夜清规接触,谁爱清点谁清点,反正他不去。 但是除去南荣祈,其他三人倒是热衷过去。 九方月自荐:“我去吧,人家太子救了我两次了,我看他人还不错。” 月氏青于是也抢:“我也要去,不然等会就是凤临跟南陌了,我觉得还是东离好。” 柳下辞哼了一声,算了,他比较大一点,不比月氏青和九方月,少不更事,于是大度道:“那我让给你们好了。” 不过他接着又道:“不过下一个南陌就归我了,凤临我可不伺候!” 南荣祈知道这意思,便就应承了下来:“那凤临就我来吧。” 如今他们对待凤临的态度,确实是需要有些小心谨慎,是以让他交给别人,他也是不放心的。 九方月和月氏青见祁夜清规和祁夜清媛下了马,于是上前跟了过去。 剩下的南陌,是晚间才姗姗来迟。 而凤临,还未到。 这倒也正常些。 凤临的人,最喜欢压轴到场。 第120章 无心无意 不知怎的,祁夜清规倒好像是开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南荣祈刺激到了,自从入住驿站后,便就几次三番的差云中鹤南去请堂溪微。 且都是等着南荣祈在堂溪微身旁时他亦才来请。 起先堂溪微以为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她帮忙。 没想到祁夜清规把她请过去就是为了给她那些吃食和小玩物。 这让火急火燎赶过来的堂溪微顿时有些难以言喻。 “就为了这事?” 祁夜清规认真的点了点头。 堂溪微却为难道:“这些吃的我倒是能吃,但是这些小玩物,我应该就不拿走了,这东西带着,有些累赘……” 堂溪微一向是喜欢简洁的,不论去哪都喜欢轻装上阵,就连枋院里头,她与九方月那间寝殿,里面那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全都是九方月的。 她只有一些该有的东西。 这,祁夜清规倒是不了解,于是他讪讪的将那些小玩物收回。 堂溪微拿过那些吃的恭恭敬敬行过礼后,就作势要走,却被祁夜清规拦下,语气还带着点如同孩童般的局促:“你这就要走了?” 堂溪微回过头来,问道:“太子殿下还有其他事情?” 祁夜清规有些不开心,他觉得堂溪微对他多少有点见外了,于是撇了撇嘴道:“其实你可以不用喊我太子殿下的。” 堂溪微顿感有些莫名:“您是东离的太子,来我们龙夏,我自是要唤你一声太子殿下的,且我只是一名当差的,自是不能僭越。” 祁夜清规于是走了过去。 那双傲物的双眼瞬间带了些情感:“但是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可以不必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于是堂溪微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般。 她“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左手揽着右手握剑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与太子殿下当日的情谊,自是不敢忘怀的。 但是当日之事,太子殿下的三个条件已经同我一一兑现,便也就一笔勾销了。 我不敢与太子殿下以朋友相称。 当年确实很感激您给了我匕首防身,又将秘籍告知,是以狩猎当日我便将殿下所好奇之事尽数启之。 但是在鄙人心里,从来不敢与殿下以朋友相称。 更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是以希望太子殿下可以忘了那日之事,忘了那日的情谊。” 否则,这等荣宠,她是担当不起的。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对那把匕首那般喜爱,是因为那是她的第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那是跟着她见证了无数生命逝去的匕首。 是跟着她逃过一次又一次危险的匕首。 她对祁夜清规,从来就不敢妄想成为什么朋友。 她亦清楚,祁夜清规不缺朋友,如今突然对自己说这番话,不过是出于当年自己雪中送炭帮他拿回贺礼。 又或者是他的一时兴起。 她全然不知。 她早知道,她与他,其实不过是认识了几日罢了。 这些年,她是在与那把匕首过日子,而不是同他过日子。 是以他这样的话,让她有些诚惶诚恐。 或许,祁夜清规只是对她这样身世的人感到好奇罢了。 只是这样的好奇,对她这样地位卑微的人来说,是迟早会带来灾祸的。 她今生,只愿在海鹤书院待到故去。 她今生,只想为龙夏百姓做些有益之事。 而祁夜清规,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如今听得那刺耳的“一笔勾销”,惹得他有些飘忽怅然。 于是他淡了淡方才的见到她时的欣喜,伸出手来扶她起来。 可是堂溪微却似乎当真是要将那日情分断得干净一样。 她不留痕迹的在祁夜清规的手碰上她的肘时便起了身。 于是,祁夜清规原本想扶的动作就变成了虚扶。 祁夜清规见此,便在心中自嘲一番,道:“那便遂了你的意吧。 那日之事,我是以不会再提了。” 堂溪微于是道谢后便离开了。 堂溪微是害怕的,害怕这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的青睐。 她不相信,祁夜清规当真是会把六年前那件事记到现在的人。 那件事对于她而言,确实是她人生当真数得上的转折点,她如今一身好功夫,亦都是有了当初祁夜清规给的秘籍方才有了今日的她。 可是那日对祁夜清规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 那把匕首,那秘籍,都是他从来不缺也从来不愁的东西。 可是堂溪微不知道。 祁夜清规当真是将她记了六年。 他确实是从未缺过匕首也不缺秘籍。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想要便有。 可是他从小便就慕强。 他所见的女子当中,从来没有像堂溪微那般孑然一身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 亦不曾见过敢只身一人闯贼寇窝的人。 他是有好奇的成分在其中。 可是后来他回了东离,便就经常会想起堂溪微,那个还没有马高的少女,骑着马,一个人独行于山中。 之后适婚年纪,父亲让他娶亲,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好的。 寻不到满意的。 可以说,他一直在按照堂溪微的模样在寻找。 只是觉得那些与堂溪微面容有些相似的亦都有些乏味,自是不如堂溪微身上那股子独一无二的气质。 但是堂溪微如今却要跟他说“一笔勾销”。 他还未在这份见到她的欣喜之中高兴多久,便就一眼被其识破,然后泼了他好大一盆冷水。 或许,是堂溪微觉得他僭越了。 是他操之过急了。 可是他若是不急又能如何? 要眼睁睁看着她旁边那小子与她心意相通吗? 他见堂溪微一面已是不易。 他在东离,她在龙夏。 他如今倒是十分懊悔。 早知当日,他就不应该去寻那贺礼。 这样他亦不会遇到那个太过惊艳的人。 而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此人是离她那般的远。 祁夜清规大约就这样坐了有一刻钟后,又恢复了往日,冒出一股肃杀之气来。 他想,既然她离他这样的远,那不如,就让她被迫离他近一点。 那不如,就由他来往前走。 他不愿同堂溪微身旁的南荣祈那般,做个什么君子。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他如今也不愿意去想,去思虑堂溪微到底是不是喜欢南荣祈。 即使是被唾弃夺人所好,他也要得到堂溪微。 既然六年前命运使然,让他遇见了堂溪微。 命运又不让他忘记堂溪微。 如今又再让他一次次与堂溪微相见,定是天意如此,不然怎么会让当年不清楚堂溪微身上所有一切的他,再一次次碰巧之中遇见堂溪微。 他不管她如今对自己的无心无意。 他偏偏就要强求! 于是那棵冒着芽的小苗,开始在祁夜清规心中肆意生长。 第121章 黄鼠狼成精 自那日后,祁夜清规彻底想明白。 于是他如同午夜幽魂般,大半夜的敲响了堂溪微宿在驿站的房门。 堂溪微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中,那一声丝毫没有一点手软的偌大的敲门声把堂溪微吓得好不惊喜。 她从床上快速清醒,然后迅速弹起,一把拿起左边披着的长衣,一把又拿起右边放着的佩剑,厉声道:“谁?” 祁夜清规在门外肃声回应道:“我!” 堂溪微认得祁夜清规那有些辨识度的声音,于是松了口气,将佩剑扔在一旁,而后悠悠开口门。 堂溪微睡了有些时辰了,她眯着眼睛看着此刻伫立在门外,又背着月光一言不发的祁夜清规。 可没等堂溪微询问他有何要事时,祁夜清规在见到她开门时,就直截了当的道:“本宫不管你是怎么想,我说那日情谊在,那日情谊便在,你若是不认,但是我依旧会认!” 说罢,祁夜清规又闷声消失在门口。 堂溪微目瞪口呆般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而后门外因为失去了祁夜清规的遮挡,那阵夜间的冷风顿时吹得堂溪微彻底清醒过来。 如若不是这道这般真真切切吹过来的冷风,她倒是当真以为她是在做梦。 次日一早,堂溪微又再次醒来。 她忍不住疑虑,难道祁夜清规昨天大半夜找她还真就是为了说那句无关紧要、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是自己适得其反,刺激到他了? 那他昨夜之言是何意呢? 难道是在威胁自己必须妥协? 堂溪微不禁有些后怕。 但随即她又宽慰了下来。 祁夜清规留在龙夏不过这几日罢了。 九方镜的寿宴不过区区两日,今后自己不再去东离不就行了,反正她与他山迢水远,他又能拿她如何? 于是堂溪微躺在床上,做出一个无所畏惧的神情,而后翻身起来。 凤临的车队,是在寿辰宴开始的前一日到的。 此行乃花学一人到场。 不见花语。 南荣祈中规中矩又不让对方挑出半点错来的例行公事,先是问候,然后点礼,最后退下。 是多一句多不曾与花学讲。 这边各国都来齐了,亦不曾出现什么乱子,是以二枋的人也该退场了。 九方月明日需要与九方哲一同入殿,而九方哲的马车早就在三日前就已经到了皇城。 九方月如今处理完了松青照交代的事,便着急忙慌的入了宫。 细细数来,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皇祖母、皇伯伯还有父王了。 南荣祈也需要在今日赶回将军府,他与大将军南荣堇,都在此次受邀名单内。 堂溪微、柳下辞、月氏青忙完了最后的步骤,便也要回枋院了。 驿站的某间房内,虚掩的木窗在黑夜的冷风下微微动摇。 有只眼睛,从木窗里头看像驿站的门口。 看着堂溪微上了那驾马车。 向海鹤书院驶去。 那双眼睛下面,藏着一只手,手里正细细摩挲着那把澄光瓦亮的匕首。 “哥?你干吗呢?” 祁夜清媛嘹亮的声音,扰乱了祁夜清规的思绪。 吓得他赶紧把手中的匕首收回了衣袖里边。 但是即使祁夜清规什么都不说。 祁夜清媛也知道祁夜清规方才是在干什么。 “你方才,在看堂溪微吧?我刚才回来驿站的时候,看见她正准备走了。应该是不会参加明日贺礼了。” 祁夜清媛看着本就长的有些忧郁的脸庞,打趣道。 可祁夜清规听此话,却未曾有失落之意。 他只是隐隐约约露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此刻,马车上的堂溪微三人正闭目养神,马车上不久后就在海鹤书院停了下来。 那马车方才停下,堂溪微三人刚刚走下。 就见着松青照书房的小厮等在了书院门口。 见到堂溪微三人后便上前道:“大人让你们去书房一趟。” 柳下辞揉了揉眉眼,哀叹道:“我好累啊,我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于是他问小厮:“大人找我们,到底什么事啊?” 小厮眉眼带笑的回过头来看着他,道:“是好事!” 月氏青“嗯?”了一声:“好事?什么好事?” 月氏青看小厮的表情不简单,应该是知道什么事,但是他非要故作神秘,等着松青照亲口告诉他们。 三人站在书房,松青照于是才递过来一张帖子。 “圣上亲自下的帖子,邀请你们三个明天进宫参加寿辰宴。” “阿?圣上亲自邀请的我们?” 月氏青受宠若惊的一把接过帖子,清清楚楚的见着什么赫然写着他们三人的名字。 柳下辞不解:“为什么请我们?是九方月的功劳? 还是南荣祈?” 松青照摇摇头:“都不是,是太子殿下的主意。 他多次在圣上面前提及你们,说是欣赏你们。” 九方期的主意? 月氏青于是开心道:“这可太好了,这次是坐在宴席座位,而并非同上次在凤临那般,只能站着了!” 三人回了枋院后,月氏青和柳下辞便就一直在捯饬着明日要穿哪一身比较好。 又一直在问堂溪微的意见。 整的堂溪微吃个饭都不安生。 “你们俩是要干什么?平日里说九方月天天穿得那么高调,现在你们两个也不比她好到哪去。 你们这身装扮,是打算去宴席上相看还是如何?” 柳下辞和月氏青却只听好的,不听坏的。 堂溪微这番话于是被二人当成了耳旁风。 柳下辞看着月氏青的秋波外披,将嘴歪到一边,皱了皱眉头,挑刺道:“你这个不好,你这个穿得跟鸡毛掸子似的,有点显眼了。加之刻意,不好、不好。” 月氏青于是不满了,他指着柳下辞的玉髓长袍道:“你这就是嫉妒我长的比你玉树临风吧?我怎么像个鸡毛掸子了?你这一身还像那个凤临太子呢,跟个黄鼠狼成了精似的。” “欸?你怎么还拿那凤临太子来映射我?你说我黄鼠狼我也就忍了!你要是说我像那凤临太子,那就不行!” 于是堂溪微一顿饭就这么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打打闹闹的吃完了。 第122章 胡诌指婚 次日,堂溪微三人刚进到皇宫,九方月就从宫门内冲了出来。 兴许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樾王,她此刻的兴奋,都要溢出上京之外的三里地了。 她一把的挽住堂溪微的手,眉眼带笑,看得出来她昨日在宫中应当是过得不错:“可总算把你们盼来了!走吧,我带你们入席!” 随后她便用余光捕捉到了身旁的月氏青道:“你怎得今日穿得跟个鸡毛掸子似的?” 说完了月氏青她又将眼神放在左边的柳下辞身上,道:“你怎么穿得跟黄鼠狼成了精一样?” 于是堂溪微大笑。 这评价,倒当真是有些默契。 九方镜的寿辰宴,就办在宫中万安殿。 万安殿极大,足以容纳千人。 九方镜的寿辰宴,与花知命大不相同。 他不需要各国太子等在殿外,一个个的待宣入殿。 九方镜的寿辰宴,亦是在各国太子入宫便也就清点过贺礼了,也一一入了册。 这些太子贵宾以及后宫的皇后、嫔妃、皇子、公主们只需在规定时间内达到万安殿即可。 是以九方月、堂溪微、柳下辞、月氏青到了殿内时,便能看到殿内已经是如春日的百花般齐放的模样,殿内已经坐了有好些宫中嫔妃和几位公主、皇子了。 且亦还有些早早从驿站出发的别国贵宾。 祁夜清规,也在其中。 不知为何,堂溪微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的局促。 因为她无意想观察到场贵宾时,视线扫过了祁夜清规,那一眼,祁夜清规就正好与她对视了起来。 堂溪微不知怎的,心生出一丝莫名慌张,而后将视线挪开。 这一下,搞得她都无心继续观察。 因为她的余光捕捉到,祁夜清规的眼神还停留在这边。 殿内分两侧,左侧是别国贵宾,右侧则是龙夏太子、嫔妃、公主皇子。 左侧的席位是按照凤临、西云、东离往下排,到了殿末就接着第一排再往下顺位。 右侧这边,由樾王九方哲坐在右侧首案,在往下是九方期,在往下就是一列宫中皇子,一列宫中公主,一列宫中嫔妃。 九方月和堂溪微分别在九方哲和九方期身后。 堂溪微入座后若是抬头,便就能看见斜对面的祁夜清规。 于是她多少有些难得的不自在,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坐着。 不敢随意乱看。 而祁夜清规此时,确实是有些玩味的打量着堂溪微今日的装扮,亦将堂溪微身上那抹不自在尽收眼底。 南荣祈是在宴会开始前不久,方才跟在南荣堇身后,缓缓踏入万安殿,在九方月左侧坐了下来。 最后是花学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原本还只是好好的,却不曾想,他却是还记得堂溪微。 花学左右摇晃着身子和头,将目光彻底锁定在堂溪微身上,紧接着,极其无礼的指着堂溪微大声道:“你?不是那日在我凤临贺礼上的那什么婢女吗?” 其实不止他一个人看出来,就是西云的太子、公主也认了出来,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有些事别多问,也别无端生事。 但是花学却不懂这个道理。 堂溪微也早就有了应对,她堪堪抬头看着花学,有礼的回答道:“凤临的太子殿下,想来是认错了吧,我不曾去过凤临。” 花学“诶哟”一声笑了起来,没想到对方直接赖了。 他道出了寻常人都想不到的话:“本宫不管那日的是不是你,今日好不容易千里迢迢的,来你们龙夏一趟,如今也送上贺礼了,怎么着你们也该回个礼吧?不如让龙夏皇帝将你送与本宫,如何?” 殿内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都是对面两两相望。 左侧的贵宾看着右侧的堂溪微,右侧的龙夏贵宾看着左侧的凤临太子。 堂溪微的脸顿时青了一大片。 殿内肃静。 祁夜清规原本见到堂溪微时上扬的眉梢和嘴角,此刻尽是往下一沉,身子有意无意的散发出肃杀之气,将眼睛往花学身上飘去。 还不等他说话,九方月便开口了。 九方月自是气不过的,往日在别人家的地盘也就罢了,如今到了龙夏主场,更是由不得旁人欺辱她们龙夏的人! 于是九方月大声的“嗤”了一声,用尽十二分的力气道:“我们堂溪微已经许了人家了,她早已与我们龙夏的大将军独子南荣祈在家中长辈授意下交换了生辰贴,只待下个月选个良辰吉日,便就要下聘了!” 九方月的一番随意发挥,惹得堂溪微在案下使劲的掐着她的手肘。 而后又窘然向南荣祈望去。 南荣祈脸上有些讶异、有些雀跃。 九方月只觉得同为二枋同窗,南荣祈帮一下这个忙亦没有什么。 她想着,堂溪微在她的心目中,自是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而南荣祈又是这些个相熟里面身份不低的,且胡诌一向是她驾轻就熟的本事。 于是这才大放厥词起来。 堂溪微见她道完后不屑的睥睨了一眼花学,用尽所有不耻的语气道:“我们龙夏可不像凤临,一向尊重女子,不强人所难,亦不强娶已许了人家的女子。 这等强盗所为,本郡主十分不耻,许是不知,早问凤临国风彪悍,竟不知太子也如此……? 倒是与那贼寇作为没什么区别!” 花学被九方月说的咬牙切齿,却又想不出半句怼回去的话。 都说无赖就应该由无赖治,论是花学若是想跟九方月比起无赖,那可就有的说上一二的。 她却不曾想,在场的人,却亦都是相信了她一时逞口舌之快的话。 毕竟一个郡主,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胡乱诌言呢? 于是在场的有些别国太子,亦都是恭喜起南荣祈和堂溪微来。 他们虽不认得堂溪微,但是认得南荣祈的。 在一众画风突变的恭贺之中,只有祁夜清规面色无半分喜色。 他在想,这事是真假。 于是他桀骜的双眼由花学转向了南荣祈。 南荣祈此刻,却是低着头,掩盖脸上溢于表的喜色。 毕竟在一众太子的恭贺下,他有些……不适应…… 但是随后又想,若是堂溪微不喜他这般男子,此举岂不是毁了她女儿家名声,将她生绑在自己身边? 虽然堂溪微只是江湖人士,没有家族亦不在乎这等罔顾的名声,但是南荣祈却还是想到了这一层。 他在想,若是堂溪微日后遇到了喜欢的男子,她又该如何向男子说明今日之事? 而南荣祈座前的父亲南荣堇,却看戏般斟了口酒,细看便能知道,他此刻眼尾弧度轻轻上扬。 他一直便在为儿子的终身大事犯愁。 奈何这小子天天就是家国大事,为国为民。 倒是将书读迂腐了,整日早知道读书练剑。 且不说不怎么与女子接触,他就是宴会都不怎么参与,就算是去了那些个什么赏花宴,也是目不斜视,不曾看女子一分的。 后来南荣祈又一意孤行,要去什么海鹤书院,他还害怕儿子局限在小小的海鹤书院之中,光知道读书练武,寻妻之事,想来希望渺茫了。 前几日他还担心儿子是否是中意的并非女子,没想到如今却是早就有了心仪的人。 他瞧着那堂溪微尚且不错,重要的是他儿子喜欢。 那便就是怎么样都好。 于是他美滋滋的酌了一杯金樽里的烈酒,嘴角还挂着淡不下去的笑。 颇有些此刻就已经是在喝儿子喜酒之意了。 第123章 十有八九 花学不死心,他又为难道:“倒不知这位女子是何等身份?能与龙夏大将军独子相看?” 九方月顿时宕了机,堂溪微是孤露…… 这该如何胡诌。 就在她那圆溜溜的双眼提溜着在场哪个相熟的长辈能让她充个面子时,她那像是长在她肚子里的蛔虫的老爹出手了。 “此乃本王义女。” 九方月座前的九方哲,威严般开了口。 眼里还带着一抹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股子亲王该有的、得天独厚的压迫感降下。 目光直视着花学,压得花学顿时好似喘不过气来。 九方哲在心中冷嗤一声,他若是不开口,还真当他龙夏没人了?任由他一个凤临太子在这撒泼? 九方哲大概知道,九方月这事便是满口胡诌的。 否则南荣祈这么大的事,不可能如今还是密不透风的。 但是九方月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堂溪微既是九方月的朋友,那被他认为义女,有何不可? 九方月于是感激的从后头踹了他老子的屁股一脚。 惹得九方哲回头“啧”她。 九方镜不久后便从殿外走了进来,在旁侧相伴的,还有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皇后娘娘。 众人于是皆伫立而起。 宴会开始。 歌舞升平,举杯同庆。 九方镜开始客套的说了些场面话。 大概是,与天同贺,举杯佑百姓安乐、无病、无灾。 堂溪微看着九方镜身上那身隆重的礼袍。 礼袍上,是一只应龙。 应龙是传说中一种有翼的龙,相传黄帝时应龙斩杀蚩尤、夸父。 禹治洪水时,应龙又以尾画地成江河使水入海。 堂溪微看着那袍上的应龙,听着九方镜发自肺腑的贺言,握着金樽的手不由得发出几分敬意。 她在庆幸,她能在这位如此清明的君主下,无忧的活在龙夏。 她想,她的国家的君王,是极好的。 好到如今她亲眼见到,又亲耳听到他发自肺腑,亦不觉察出有半分的虚言。 夕阳渐落 宴会结束。 九方月拉着堂溪微跟在九方期和九方哲身后。 九方期正跟祁夜清规说些什么。 南荣祈走到堂溪微面前,有些不安。 “方才之事……” 堂溪微见他言语露出试探,猜是南荣祈一向一言九鼎,且又极认真,想来是将此事作为背负身上的包袱,当真了。 于是她大方宽解道:“方才就是九方月胡诌的,你别管了,总归就是应付一下凤临太子的,自然不能真的让你下聘与我。” 南荣祈顿愕,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快速将这种情绪隐藏起来。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这一幕在祁夜清规面前,却又是成了小情侣眉来眼去的画面。 刺得他生疼。 他想,莫非九方月方才在大殿所说之事,十有八九? 入夜,今日参宴之人尽数歇在宫内。 明日则启程各自回国。 次日,宫外马车云集,是各国离去的车队。 在一众车水马龙、络绎不绝的马车队伍之中,九方月陪着二枋几人从宫内走出,不舍道:“我还要在宫里待上几日,我父王几日后再启程樾州,我想着再多陪他几日。” 众人点点头,正欲转身,堂溪微突然被月氏青重重的拍了拍手肘。 月氏青压低声音对着几人道:“我……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辆刚才驶过去的是不是东离太子马车?” 南荣祈顺着月氏青的手指看了过去,随后点头:“是。” 九方月问:“你怎么的?你舍不得东离太子?你要跟人家回东离?” 这原本在一句玩笑话,众人皆笑,月氏青却笑不出来,他露出惊恐的表情道:“我刚刚看这马车里面……好像……好像不是东离太子……我只看到他身后那辆马车里面确实是东离公主,但是前面那辆……我看着好像是他身旁的那个侍卫,云中鹤南?” 因着月氏青确实有些好动,毕竟年纪尚小,又对这些各国尽不相同的马车有些好奇,是以一直四处看。 方才他真的见着马车的帷幔被风掀起,看到了云中鹤南的半边脸。 而后云中鹤南快速的将帷幔固定好。 九方月于是小心的将他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去,带着些严肃:“你此话当真?” 月氏青语气中带着肯定:“我真的确定,祁夜清规不在马车里面!” 堂溪微道:“东离太子会不会是在东离公主那辆马车上?” 月氏青摇头,他不清楚。 祁夜清媛的马车方才固定得极好,是以他看不见里面都有谁。 但是他隐隐约约记得,清早他路过东离客殿时,祁夜清媛那辆马车,就上去了祁夜清媛一个人。 这边的南荣祈和九方月还在四处看,看看祁夜清规会不会是骑在马上。 另一边的柳下辞就已经倏然往祁夜清媛的马车跑去了。 他拦下了祁夜清媛的马车,那驾马的侍卫眼熟柳下辞,于是将马车停了下来。 柳下辞拱手问道:“不知公主可有掉东西,方才不知是这一队的哪辆马车身后掉了一支金簪。” 车内的祁夜清媛于是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配饰,未曾少。 于是她掀起了轿帘道:“不是我的。” 柳下辞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个礼,道:“多谢公主,那属下去前面的马车挨个问一下。” 祁夜清媛于是立马阻拦道:“前面是我哥哥的马车,他未曾掉东西,你们就不用问了。” 柳下辞笑着应下,而后缓缓的往前走去,故作在祁夜清规的马车前停下,而后又突然转头,见祁夜清媛正紧张兮兮的望着,四目相对。 于是柳下辞又笑了一下,绕过了祁夜清规的马车。 就这样,柳下辞装模作样的的问了前面几辆马车后就转身回了宫门那里。 他道:“祁夜清媛的马车,没见到祁夜清规,且……方才祁夜清媛的反应,你们亦都看到了?” 这话就是,祁夜清规不见了的事,如今看来十拿九稳。 九方月顿感不妙,她于是询问南荣祈的意见:“要不我们去请示太子哥哥?” 南荣祈点头,这等大事确实应该要告知太子。 否则不知后面又要出什么乱子。 于是五人便就由九方月带头畅通无阻的往东宫而去。 那些宫中太监们见到亦是不敢阻拦,毕竟九方月在宫中宫外横行,一直靠得都是刷脸。 很快,一行人到了东宫,经由门外太监通报后,由婢女领着五人到了殿内。 九方期正坐在主座上端着茶盏泡茶,见九方月匆匆进来,他温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去陪着你父王,倒想着来我这了?是又惹了什么祸了?” 九方月撇了撇嘴,自信道:“太子哥哥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的吗?我自是不能闯了祸才来找太子哥哥的好不好?我说不准这次是立功来了!” 九方期于是“噢?”了一声,命婢女给几人备茶,但是南荣祈却火急火燎的,不等坐下,就道:“方才我们见着,东离太子好似不在离宫的马车上,不知东离太子是否是先行离开还是?” 众人见到,九方期握着茶盏的手一顿。 然后收了笑容。 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随后他又朝着殿内的屏风里边道:“东离太子殿下,出来吧。” 第124章 顺便 众人听见九方期居然朝着屏风后面喊“祁夜清规”。 蓦然间面面相觑。 没多久,祁夜清规当真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走出来时,正与九方期四目相对,眉眼带笑。 两个人此刻,给二枋五人一种老谋深算之意。 看来,九方期是知道此事的。 祁夜清规在众人注视下上了座,笑着看着九方月,道:“听说有人要拿我立功?” 九方月咋舌,有些心虚:“这个……” 九方期对五人道:“都坐下吧,坐下了我再同你们说。” 于是九方月拉着堂溪微往右边去,九方月坐在祁夜清规对面,堂溪微就在祁夜清规斜对面。 柳下辞和月氏青坐在祁夜清规那一排,南荣祈也顺势坐在了堂溪微身旁。 祁夜清规把弄着手中的折扇,有意无意的抬头往堂溪微和南荣祈那边看去。 九方期这才娓娓道来。 “倒是什么事都能让你们几个撞上。 此番东离太子是偷偷留在龙夏的。 回去东离的只有祁夜清媛和那些带来的侍卫。 留在龙夏的,就只有东离太子一人,因为怕惹人疑,他就是连身旁那两个最亲近的侍卫都跟着祁夜清媛回东离了。” 而祁夜清规此番来的目的,九方期却说:“还没到跟你们说的时候。” 九方期卖了个关子,像是说了又好像没说。 末了他又顺势道:“既然刚好被你们几个看见了,那就由你们几个留在宫里保护东离太子的安危吧。 如今祁夜殿下留在龙夏的事便只有本宫和父王知道。 祁夜这几日都会住在宫中,也是会有些惹眼,所以不如就说是你们几个被月儿留在宫中,倒也省去一些麻烦。 且由你们几个照看着,我倒是也能放心不少。” 九方月第一个同意,她觉得此事有些意思。 其余人自然不敢有所违抗。 是以九方期将完,就找来几个信得过的人在东宫里面找了一间大的房间。 而后像是委以重任般对二枋五人道:“这些日子,就要麻烦你们几位与祁夜殿下同吃同住了。” 说罢他又转头拱手对祁夜清规道:“也委屈祁夜太子需得委屈几日了。” 祁夜清规摆了摆手:“君子议事,不拘小节,该是本宫麻烦了你们才是。” 两位太子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恭维着。 是以就在今后的几日,二枋五人都与祁夜清规同吃同住。 这些日子,九方期每日都会抽时间过来几人的住处。 而这时,二枋几人则需要出去房外候着。 九方月与月氏青于是就在门外站着,大声密谋道:“这俩为什么像……偷情?” 月氏青嫌弃的摇摇头:“富贵人家,自是能无视世人眼光,大胆做自己想做之事,更容易激发心中恶念,打破纲常伦理……” 九方月于是用佩剑戳了他一下:“你别学他们说话行不行?你正常一点,少在这给我扯什么文化人。” 月氏青给了她一个白眼,不服气的拿佩剑戳了回去,不过这次说话,确实正常一点了,他神经兮兮道:“我的意思是,我往日就听我哥说,上京奇事多,有不少世家子弟居然有龙阳之好,本来还有些不信,但是自从我来了壁西,得空了就去壁西最繁华的酒楼,这里面,我老是听别人说,哪家的嫡子、庶子的家养了男宠……” 九方月有些听不下去,于是打断道:“那些人嘴里也不见得就是实话。” 但是终究敌不过此刻茂盛的好奇心,小声将耳朵凑了过去,问道:“快与我说说,都有谁家?” 九方月和月氏青对面站着堂溪微、柳下辞、南荣祈三人。 他们三人正就合不拢嘴的看二人言语滑稽的打闹着。 柳下辞却是先开了口:“我觉着,他们在里面,应当与凤临有些关系。” 堂溪微就站在二人中间,她点了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八成是想着与凤临开战了吧,毕竟岁前,朱槿一事,二位太子都知晓了。” 南荣祈无声的在一旁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待过了许久,九方期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门口五人此刻分成左右两边,左侧的九方月和月氏青不知道在拿着小石子博弈什么。 右侧的南荣祈虽然还是站着,但是头亦低着,好似在看着蹲在地上玩弄佩剑的堂溪微。 柳下辞则是早就倚靠在门上,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二枋成立至今,有史以来,接受的最无聊的任务。 南荣祈率先察觉到九方期出来,于是轻轻用脚碰了堂溪微的后背,堂溪微于是欻一下起了身,又推了推一旁的柳下辞。 柳下辞于是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的眼睛与九方期对个正着,含糊道:“聊完啦?” 许是睡的迷糊了,居然跟九方期说话的态度也有些像是在唠嗑般的小小问候。 而对侧的九方月和月氏青,蹲着看了九方期一眼,又继续玩他们的了。 九方期笑着离开了。 五人于是松了松筋骨往房间里边走去。 祁夜清规此刻正坐在那管帽椅上喝着茶,低头看着自己的茶青靴子,不知道想些什么,正想得入神。 五人此番是需要负责祁夜清规安全的,负责祁夜清规的作息与吃食,还有其他琐事,都要经由他们。 是以南荣祈打断了祁夜清规的思绪,询问道:“殿下可需要布食了,过一会该是晚膳时辰了,殿下是要现在布菜还是稍等片刻?” 祁夜清规轻轻抬了一下头,回答道:“就现在吧。” 于是南荣祈便出了房间,去寻了院内的婢女,让人去院内特供的小厨房端来菜食。 这院内有大大小小六个房间,算是东宫内较小的院子,因为不愿意过于惹眼,是以将这较小的院子给祁夜清规住。 这间院中最大的房间给了祁夜清规,祁夜清规的一切活动都在这间房子,若是出了这房间,则需要戴上帷帽。 白日里,九方期来之时,五人就守在这房间门口。 九方期离开后,五人就在房内与祁夜清规一起活动。 夜间,南荣祈、柳下辞和月氏青三人就睡着左右两侧的偏殿内。 堂溪微和九方月则安憩在旁边的小房子里。 除去这两个房间,院内其他房间便就是小厮、婢女住所。 九方期已经下过命令,没有他的命令,除去二枋五人,其余人婢女、小厮、太监们都不许进入祁夜清规的房间。 第125章 良媛的猫 这事虽然是秘密进行,但是平日里无人居住的小院,突然有了人,又如此严防死守的,宫内其他人不知,但是东宫内的几位良媛、良娣,肯定是能收到风声的。 九方期故去了一位太子妃,东宫内就还有说得上名的良媛百里碧和良娣怜舟玉。 虽然九方期对其二位称是九方月邀了几位好友,在宫中陪上几日。 这理由,温柔贤淑的怜舟玉会信,泼辣活泼的百里碧却是不信的。 她道:“郡主若是邀人,怎得不将人请到太后附近?且不说宫内空着的院子不少。 为何偏偏要邀到咱们东宫来? 这几日我都听说了,太子殿下这几日,几乎是日日会去那小院,说是去看九方月,我倒是觉得不然! 说不定就是太子殿下在外边看上了什么不干净的婢子了! 他此番,定是金屋藏娇! 若是往日里的也就算了,历代太子都是妻妾成群,我亦不求他像前几朝素有清明的太皇一般,只有一妻,但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这番的行为算的了什么? 温孤仪景都去了半年了,也该是时候择太子妃了。 原本我想着,或许是要抬怜舟玉,可是迟迟不见殿下有此意。 如今来了这一出,莫非是想要将那人抬为太子妃? 难道东宫空缺了半年的太子妃之外,居然要便宜了一个没名没份就住进东宫的女人?” 百里碧心中自是有气的,她在这东宫几个里面,自来是几个主子里面地位不高的,往年温孤仪景在时,便就没少拿鼻子看她,好在比她位高一阶的怜舟玉是个性子温淑的,对她不错。 本想着,待九方期抬了怜舟玉做太子妃,她也定能往上跟着抬一个品阶,且怜舟玉当了太子妃,对她也绝非什么坏事。 届时太后同圣上肯定见着九方期东宫人丁稀少,要再择几位佳人,那时她的位分也仅是低于怜舟玉的,那时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好来年回了府里扬眉吐气些。 不料这事她足足从温孤仪景逝去盘算到如今,居然要落空了。 如何叫她不恼? 她堂堂太尉之女,当年若不是父亲亲自让圣上不要给自己那么高的位份,那良娣之位一定是她的! 一旁的婢女颂安,是跟着百里碧从百里府出嫁来的,见百里碧怒意盛起,不禁在一旁安慰道。 “倒也不一定是良媛心中想着那般,说不得真的是郡主邀来的贵客? 太子殿下不是什么不知礼数之人,想来不会行事如此的逾矩。 良媛莫要生气了,菜都要凉了,良媛吃几口吧。” 颂安看着桌上的佳肴,试图拉回百里碧的理智。 可是百里碧如今哪里顾得上吃食了?顾得上什么晚膳了? 她如今除了金屋藏娇,便想不出个什么别的说法来了。 怜舟玉那个性子,自是不会与她有这些猜忌,如今,也就只好靠自己了。 于是,她“蹬”一下站了起来,她焦急的喊来了一个门外婢女。 那婢女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问道:“主子寻奴婢何事?” “我那猫儿呢?我那猫儿去了哪里?” 婢女答:“方才食了些肉,跑到花园去玩了……” “赶快给我找来!快点!” 婢女惶恐跑开。 颂安在一旁冷静的唤来候着的其他婢女,叫人将菜端去热一下,她对百里碧想做的事,心中了然。 她是想将猫儿故意送入那间小院,然后佯装找猫儿,去里面一探究竟。 这后宫究竟是无聊的,百里碧性子也是兜不住的,她便如此好奇,好奇那小院里面是什么人。 可是此举,若是得罪了郡主可就不好了。 众所周知,这位郡主可是比当今几位公主,还要得宠。 可是她该说的都说了,若是再多言,就失去做奴婢的本分了。 于是她在心中暗暗叹下一口气,她希望,事情并非如百里碧所想的那般。 否则,届时以百里碧的性子,便难以收场。 小院内,祁夜清规的房间聚满了几人,门外的婢女开始传菜。 这会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祁夜清规自觉的躲到寝殿里面去了。 南荣祈于是这才让传菜的婢女进来。 待传菜的婢女布完菜,婢女悉数退下,柳下辞和月氏青开始验毒。 等这一系列事情完成后,祁夜清规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坐在了主座上。 六人开始默不作声的夹着菜。 这里面,祁夜清规、南荣祈、九方月、柳下辞自小在世家长大,有些饭桌上的礼仪。 月氏青和堂溪微潇洒惯了,吃饭就没有太多约束。 但是自从几人在二枋一起生活后,原本就不拘的九方月最先没了那么多繁琐的饭桌规矩。 而后南荣祈、柳下辞也就随波逐流了。 是以祁夜清规在与他们五人一起用膳时,不免的有些放松和惬意。 此刻饭桌乃是圆形,六人绕圆桌而坐。 祁夜清规在对着门的最北一面,左右分别的九方月和柳下辞,九方月旁边是堂溪微,堂溪微旁边是南荣祈,南荣祈旁边是月氏青。 九方月不小心夹了一块豕的隽肉,于是嫌弃的往一旁堂溪微碗里放去:“咦惹,好讨厌隽肉,我不吃,你吃。” 堂溪微收到隽肉狠狠的蹙了一下眉,顺手夹给了旁边的南荣祈:“我也不爱吃。” 而后她捅了一把右边的九方月:“你再把不吃的菜往我碗里夹你就死定了!” 九方月心虚的撅了撅嘴。 其实她方才有意往右边夹的,平日里枋院内吃饭时,大家都是随意坐,她一般在遇到夹到不喜欢的食物就都会在当时坐在她左右二人之中选一个好得罪一点的夹过去。 但是方才她迅速在祁夜清规和堂溪微之间选了堂溪微。 祁夜清规,她可不敢如此僭越。 其实这样的行为,在五人一起待了半年之多后,便也没那么奇怪,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但是方才堂溪微将隽肉夹给南荣祈的时候,看得主坐的祁夜清规有些不爽。 其实他早就不爽了,方才大家选位置坐下吃饭的时候,南荣祈和堂溪微居然就这么自然的相邻而坐,且不说今日,就是以往,他发现南荣祈不论做什么,都会下意识的想挨着堂溪微。 这其中,他都怀疑堂溪微亦是如此,下意识的挨着南荣祈。 第126章 下马威 如今夹个肉这般在他眼里有些亲昵的行为,居然也让他看见。 想起前些日子堂溪微就是扶个手肘都不让他扶,那般假意自然的躲了过去,当真他是个没心眼的? 于是他咬了咬牙,赌气般咽下口中突然间难以咀嚼的鹜肉。 他怕他再继续咀嚼,牙就要被自己咬碎了。 正在他打算如何扳回一局或者生气不吃时,院内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九方月和月氏青留在桌上,堂溪微、南荣祈和柳下辞三人条件反射一般,没有过多犹豫,取了佩剑就往外走去。 九方月和月氏青二人只是瞥了一眼外头便就继续吃饭了。 祁夜清规则停下的手中夹菜的手,静静的往外瞅去,有些想一探究竟的心思。 堂溪微三人出了房门,便就看到从院外闯进来的人。 见到那门口守着的小厮、婢女被一个身穿桔梗衣裙、头戴些许金簪的女子带头,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清秀的贴身婢女,看起来应该的一等丫鬟。 除此之外还有四个应当是二等的丫鬟。 一行一共六人,推搡着那些兢战的小院小厮、婢女闯了进来。 只听得小院内的婢女灵芽焦急得嗓子都带着些许卑微的央求道:“良媛,这里当真没有见到什么您的猫儿,且若是您真的看见它跑了进来,便就差小的几个在院内为您寻便是了。 这小院是太子殿下亲自下令,不准惊扰了院内贵客,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的……” 灵芽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却与其他婢女、小厮尽职尽责的拦着。 但是又不敢伤着这位在东宫素有泼辣之名的良媛。 于是婢女与小厮越退越后。 百里碧面上尽是嚣张跋扈。 在听闻灵芽的话后,她直接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骂道:“你算哪门子的东西? 你敢拿太子殿下来压我? 不想活了? 本妃猫儿就是入了你这院子了,还不能来寻了? 若是太子殿下不愿本妃寻猫,那便由他亲自同我说,要你一个奴婢多什么嘴?” 灵芽于是不敢再多言,但是还是尽忠守职的拦着。 堂溪微见此,于是与南荣祈、柳下辞对视一眼。 此人是太子良媛,便是这东宫的一个主子,若是寻猫…… “你们都退下吧,良媛若是寻猫,便让她们寻吧。” 堂溪微就站在那门外,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百里碧。 院内的人闻言,于是全都停下动作。 堂溪微又道:“院子说小也不小,你们亦同样帮着找吧。” 于是那群小厮、婢女应了声“是”便四处散去。 于是那院口此刻就只有百里碧和颂安站在原地。 百里碧盯着堂溪微三人。 她认得南荣祈。 大将军南荣堇的独子。 不过其他二人她并不认得。 于是她将目光放在堂溪微身上。 这个女人,难道就是九方期金屋藏娇之人? 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姿色。 于是她冷声哼道:“你又是谁?见到本妃,为何不行礼,你可知道本妃乃太子良媛。” 她的本意,是想来个下马威,然后试一试这人脾性,然后再探探家世。 她倒是不信,这上京有几个女子的父亲能比他父亲的官位高些。 堂溪微自是不知道百里碧的这些小九九,亦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对方列为了“情敌”“太子妃之位”“金屋藏娇”的标签。 她只知道,她要保护好这屋内的人不被别人瞧见。 于是堂溪微从容应对道:“民女乃郡主好友,余下两位亦是郡主好友,是郡主邀来宫中陪玩几日。” 至于对方直接道明自己“良媛”的身份,质问自己为何不行礼,她只当做没听见。 因为她觉着,对方有些不礼貌。 是以她不想行礼。 一旁的南荣祈是不需要行礼的,但是一旁的柳下辞虽与她一样需要行礼,但是他亦同样不想行礼,他同样觉着眼前的人有些让人不喜。 百里碧听见堂溪微说“民女”,便知道对方是个没什么身份的,更别说官位高于她父亲了,怕是都没个一官半职的吧。 九方月如今在海鹤书院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二,她听闻那海鹤书院大多是江湖那些无父无母的孤露,看来,九方期是看上一个孤露了。 看来,定是此女子占着九方月这个朋友趁此机会靠近九方期,借机勾引,妄想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 想到此,百里碧不由得心生妒意,面上的怒意,尽数被三人收与眼底。 于是柳下辞小声道:“怎么她听到这话突然变了个脸?难道这是九方月的宿敌?九方月和她有仇?” 柳下辞能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九方月平日里,确实占着得皇帝和太后宠爱,有些不知轻重,不看脸色的狂妄。 但是无所谓,反正九方月的身份在,她还敢开罪他们不成,于是堂溪微小声回应道:“无所谓了,反正有事都算在九方月头上。” 柳下辞嘿嘿一笑,他也如是想。 “启禀良媛,奴婢们没有找到您所说的猫儿。” 如今那群婢女、小厮,还有百里碧身旁的四个丫鬟,都麇集在院内,皆是摇头道不曾见到。 于是百里碧闻言,将手指直指堂溪微身后的房间道。 “这些房间还没搜过呢!” 南荣祈闻言回道:“房间里面没有猫儿,我们方才就从里面出来的,不曾见过有什么猫儿。” 百里碧是在怀疑,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女人躲藏其中,且她今日来,就是要灭一灭那她心中所为的金屋藏娇之人的威风的。 她今日,就是来下马威的。 她要让那人知道,东宫有一个怎么不好相与的人在此。 于是她跋扈道:“你说没有,但是保不齐就这一会功夫,它跳了窗跑进去了呢?” 南荣祈的态度,让她怀疑这里面,藏得不止一个女人。 或者说,那人不想堂溪微,而是另有其人。 她今日是势必要将此处翻个底朝天的,她就是要看看,这小院到底有什么好如此严防死守的! 第127章 运筹帷幄 颂安见台阶上的三个人不语,于是有些慌张。 她觉得……百里碧……应该见好就收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百里碧的袖子,小声劝道:“良媛,不如我们还是走吧……如今……” 只是她的话还未讲完,就被此时一肚子怨气的百里碧直接甩了个巴掌。 颂安于是踉跄倒地,而后又赶紧爬起来跪着。 眼里噙着泪水。 堂溪微见此,嘴角一扯,随即表情骤冷,左手纤纤撩起方才飘散于眉骨间的碎发,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实在不想同这人继续多言了。 于是她转身进屋,道:“九方月,交给你了。” 九方月此刻也正好吃的七七八八了,于是“蹬”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道:“得咧,交给我吧。” 堂溪微与九方月于是擦肩而过,堂溪微坐回方才的位置。 九方月摸了摸肚子,从屋内踏出。 见到百里碧的那一刻,她有些厌烦。 是的,她平日就讨厌太子哥哥的这个良媛,整日喜欢去祖母那里没事找事的说些什么话,就上次她在祖母跟前,还听到此人有意无意的提起立太子妃一事。 这意思,也太明显了些。 往日祖母就是最讨厌这些耍心眼的人。 于是亦不怎么喜欢这个良媛。 但是碍于她父亲的太尉,又不好多言。 但是她也不管,她往日跋扈不讲理的名声在外。 她就算有什么过分行为,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些什么。 于是她咄咄逼人道:“不知良媛有什么事?倒是耍到我这待客的院子里来了?这下还把我的贵客起着了? 这院子可是太子哥哥亲自披给本郡主的,莫非良媛是不满太子哥哥的安排?想要住到这院子里边来?” 百里碧看出来的人是九方月,身子顿时往后倾了倾。 那方才她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了? 往日,她在九方月面前,可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还不等她想狡辩什么,就听得后面突然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身影发出醇厚的声音道:“碧儿!你在干什么?” 百里碧惊恐的往后转过身子看去。 随即发出惊慌的声音道:“殿下?父亲?” 她身后的人,正是九方期和百里奚。 台阶上的三人此刻恭恭敬敬行礼喊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尉大人。” 百里奚一瞬间有些老脸挂不住。 闹剧收场。 九方期在一旁,没有任何疑惑的模样,只是运筹帷幄般的将双手端在腰前,打量着众人。 他早就知道百里碧闹到小院了。 方才院内小厮已经去启迎殿与他禀报了此事。 而那时,正好百里奚就在与他谈事。 于是他便提出让百里奚见一见许久未见的女儿。 而后又步行至百里碧的寝殿后,假意问殿内的婢女:“良媛去了哪里?” 那婢女答:“说是猫儿不见了,好像一路找到小院那个方向去了。” 于是二人便到了小院。 最后,百里奚教训了百里碧一顿。 当年,百里奚其实无意将百里碧嫁入东宫,是当年百里碧见到九方期后便极其仰慕九方期,非求着百里奚将她送入东宫。 恰巧那时圣上又有意在百官之中给太子寻几位良娣及良媛,于是百里奚爱女心切,便如了百里碧的意。 但是他怕他们百里家树大招风,当时他的一个儿子在边境,是南荣堇手下将士,又有一个女儿嫁与了当时有谋反之心的长鱼家,是以他便主动向圣上请求,让百里碧当个良媛即可,无需坐良娣之位。 是以想表达自己没有谋反之心,篡权之意。 且百里碧是他众多女儿里边最骄奢的一个,平日便喜欢欺负府中庶女,她那嫡母从小十分溺爱,才养得这般娇纵的性子,是以他亦不愿让百里碧坐得太高。 因为他知道,百里碧的性子,做不了太高。 此时屋内的祁夜清规、堂溪微和月氏青三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月氏青“咯咯”的嘲笑起来。 祁夜清规不知是抽了风还是如何,却突然夹了一筷子方才堂溪微夹过两次的对虾,放入堂溪微碗中。 一时间,不止是堂溪微愣住了,月氏青亦同样停止笑声,大眼瞪小眼般看着祁夜清规。 于是祁夜清规又夹了一筷子给了月氏青。 月氏青这才暗忖应当是自己多想了。 随着九方月、南荣祈和柳下辞三人走了进来,这场由百里碧引起的小闹剧,也结束了。 就如此过了有些日子,松青照却突然差人入了宫。 那人一见到二枋五人便火急火燎道:“月氏公子,快随我回书院!” 九方月问:“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还只需要月氏青跟你回去?” 那人答:“是书院的长鱼公子出事了?前些日子他与一枋、三枋在龙夏边境迎各国贵宾,遭了刺客袭击。 那些刺客好似是冲着凤临太子去的,但是因着人在我们龙夏,长鱼公子不想别国太子在我们龙夏出了事,于是就替那凤临太子挡了箭。 不料那箭上淬有剧毒。 大人已经找了两波医师了,还是无济于事,于是这才差小的前来寻公子和宫中太医前去!” 九方月闻言是长鱼枝出了事,于是拉着月氏青,不等他拒绝,就果断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说罢九方月便就让宫中太监去马厩找两匹马来,月氏青和九方月跟着那来报的人走了。 留下堂溪微、南荣祈、柳下辞面面相觑。 第128章 开战在即 再有几日后,像往常一样,自九方期进了小院房间后,三人惯例在殿外守着的堂溪微和南荣祈、柳下辞,忽然见着南荣堇居然从院外走了过来。 柳下辞抱着剑的手突然一松。 南荣堇与南荣祈对视一眼,喊了一声“父亲”。 柳下辞和堂溪微异口同声的喊了声“大将军”。 南荣堇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在东宫,朝三人点了点头,入了房内。 其实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们三人,已经全然猜中此事,只是忽于不知道详细细节罢了。 而如今众人方见大将军居然也一同入了屋内,便都了然的齐齐看着南荣祈。 只怕,开战之日,已经定下了。 此刻的殿内。 九方期和祁夜清规平坐在左右两侧。 见到南荣堇这个大将军走进来,二人皆是站了起来。 其实论身份,九方期和祁夜清规自是不需要起身的。 但是这两位太子不同,他们敬重这些为国奋战多年的将军。 祁夜清规的父亲,早年就在边境,所以他十分敬重为国护民的大将军。 这样的人,就是他应该敬重的。 南荣堇礼数周到的与两位太子行了礼,而后也坐了下来。 祁夜清规这次来,就是带着与一起商讨龙夏与与凤临开战而来的。 他知道龙夏不愿战火四起,劳财伤民。 但是如若他们不战,等到凤临爪牙尽起的时候,那时凤临向他们一个一个开战,届时他们怕是再也不敌。 祁夜清规带着诚意来的,他相信这些诚意,九方期看得见,九方镜看得见。 因为去岁,在凤临,九方期是亲眼见到了凤临的张狂,也听见九方月绘声绘色的说了凤临军营惨状。 他绝对不会让他龙夏的子民,龙夏的将士,成为下一个朱槿。 是以,九方镜和九方期与祁夜清规达成共识。 九方期也主动说了去岁,凤临来信一事。 信上说凤临欲与龙夏合力攻打南陌一事。 于是祁夜清规心生一计。 “那倒不如,将此信呈给南陌君王看?让南陌与我们一同攻打凤临?人一旦多起来,士兵的气势也就大了起来,这仗,还不是稳赢吗?” 九方期点了点头,赞成道:“此事,我想着让其他人以出使的由头去那南陌,叙一叙此事。 等到七月,就是那南陌君主寿辰,虽然小国没有贺礼一说,不需要各国前去贺礼,但是我若是以两国交好的名义派人前去南陌,也是情理之中,不会引起怀疑。 届时见一见南陌君子,试探一二,将此事说开。 若是南陌知晓凤临欲与之开战一事,应当会与我们合作攻打凤临。” 于是局势渐渐明朗了起来。 如今二月,要等到七月,南陌君子寿辰,正好五个月有余,而这期间,他们亦可以操兵练马,为长久的战事做充足的准备。 届时,打凤临个措手不及。 且这五个月,龙夏弓弩院亦可以加急赶制许多的百米弓弩。 思及此,九方期又与祁夜清规将百米弓弩图纸一事道出。 祁夜清规于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图纸当真能制出百米弓弩?” 九方期毅然点了点头。 起初,他亦同祁夜清规一样,不可置信,亦没有抱希望。 但是弓弩院的人,居然就真的将那百米弓弩制了出来。 这事当初是九方期派了可信的人手,亲自去弓弩院盯着的。 弓弩院如今亦只有几个参与制造的弓弩师知晓。 且这些弓弩师亦都被专人看守,既出不去,也不能乱说。 “不知,可否带我去见一见这弓弩的真正威力?” 虽说九方期的话不能不信,但是祁夜清规确实未见过百米的弓弩,是以确实想亲眼看看。 九方期欣然同意。 他道:“如若殿下将此图纸带回东离,秘密制作,届时,五个月足以制出足够将弓弩手们先前的五十米弓弩尽数换成百米!” 第129章 毒性 九方期的口气中露出激动。 他想,若是花知命在与之对战那一日,见东离、龙夏和南陌都有百米弓弩,不知作何感想? 而祁夜清规又何尝不是露出激动的神情。 这战,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打。 这时,南荣堇从门外走进来。 在见到祁夜清规未戴帷帽、清清楚楚的面孔时,一副溢于言表的惊讶从脸上清晰的展开。 只一须臾,他便就知道此番请他来,是为何事了。 原本他方才在路上还有些纳闷,为何太子殿下请他来,却要差人带路,将他引到这偏僻的东宫小院来。 原来,是有贵客藏于此。 他掩下心中的思忖,躬了躬身子,行礼道“末将见过东离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道是来者是客,他先与祁夜清规行了礼,再唤的九方期。九方期连忙将他虚扶而起:“舅舅,你与我当真不必如此客气。” 随后九方期又唤来门外的三人。待众人到齐,九方期和祁夜清规才双双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只见九方期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偌大的白纸散开。 祁夜清规接过白纸的另一边,那白纸倏然被拖住,二人齐齐往前走,白纸扑在了平日用膳的木桌之上。 祁夜清规又堪堪往他平日睡觉的寝殿去,出来时手里左手端了墨右手提了笔。 放在九方期袖旁。 南荣堇、南荣祈、堂溪微、柳下辞于是将木桌团团围住。 容祁夜清规、九方期站在最中间。 九方期开始在纸上勾勒出如今天下各国。 凤临在北,东离在西,龙夏在南,而南陌,同位于龙夏之北。 南陌南边,对准龙夏的边境之区,是为南陌的南边境。南陌的南边境有一边城,唤壤株城。 而龙夏的北边境,同样有一边城,唤做安江城。壤株城与安江城,仅有三百五十里。是以龙夏和南陌两国距离,仅两日便能到达。 如今龙夏和东离的打算是,势必让南陌与他们两国共同北上。 凤临有意与南陌开战,若是南陌独一国之立,对上凤临,必败。 如此一来,南陌成了凤临一隅,归凤临统辖,那时,与龙夏北境只有三百五十里之隔的,就是凤临的了。 因此只有七月来临,他们北跨南陌,将凤临所送“合作”之信交于南陌君王,届时南陌君王必不会拒绝与他们合作。 但是怕引起花知命怀疑,到七月南陌郡主寿辰之时,只需要龙夏派使者前往,以问候之意商讨开战一事。 待龙夏与南陌沟通,确定了时间,龙夏可修书一封密信,送往东离。 届时龙夏由边境安江城北上,南陌由北境原平城北上,东离由东境文和城西北方向往北上。 三国于宝山汇合,一举绕过宝山,直举北边凤临! 九方期话毕,众人方有些津津有味的继续往那白纸上看去。 南荣堇点了点头,此计,倒是能让三国都不必消损太多兵力,伤亡不会太大。 若是真能如此,倒也是美事一件。 毕竟能趁着凤临将剑指向南边时,合力端掉凤临,无需被动。 等来日凤临悄悄绕过宝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届时,安危到的就不只是将士们的姓名了。 那时,怕是国中城池亦要丢失,城中百姓血流成河。 九方期突然神色肃穆,眸中露出敬意,双手高高供起,头掷地有声的低下,铿锵有力道:“如今大计有了雏形和方向,龙夏子民的安危,就交给大将军了!” 他这次,喊的不是“舅舅”,而是“大将军”。 九方期此话一出,其余人也纷纷拱手低头,堂溪微此刻想起的,是那日在凤临军营所见到的一切,于是她的头,往下又低了几分。 南荣堇于是焦急往宫外去:“那末将便不多留了,时不待人,末将这就回府,准备作战一事!” 就在南荣堇要走之时,南荣祈跟了上去。 他蓦然道:“我跟您一块回去。” 南荣堇和九方期几乎是条件反射,异口同声道:“不可!” 南荣堇和九方期都不愿让南荣祈上战场。 南荣家世代征战,到了如今,已是人丁单薄。 南荣祈如今膝下只有南荣祈一子。 若是他们父子同时上了战场,这与断人家脉,有何区别? 除去他们二人此时在场的堂溪微和柳下辞乃是同样的紧张神色,只是并未喊出口。 南荣祈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有些好笑的露出一个宽慰大家的笑容来,他道:“我这不过是想着父亲有些日子要离府,好去将军府陪他几日。” 九方期同众人于是才将方才悬起的心放了下来。 都齐齐的看着远去的父子二人。 就这样等南荣父子远离了大家的视线,九方期才看着祁夜清规爽朗道:“走,带你去弓弩院看看那百米弓弩!” 接着又望向一旁的柳下辞和堂溪微:“你们两个可要随我们一起?一起去看看炀喜从凤临带走的百米弓弩图纸成型的模样?” 二人点头,他们也想一睹百米弓弩到底是如何震撼的。 于是四人一同往院外走去,祁夜清规又带上了那顶帷帽。 不知为何,只有祁夜清规戴上那顶帷帽后,堂溪微才敢正面与之对视。 不知为何,祁夜清规在自己面前好似变了一个样子,这样子,与六年前才林中相遇时不一样,与她在那日田猎的树下不一样。倒是和那日胸有成竹往皇宫去围住温孤一族的时候那样深不可测的模样。 可能后者,才是祁夜清规真正的样子罢。 祁夜清规并不知道堂溪微此刻正打量着他,他只是问旁边的九方期,道:“殿下方才为何不与大将军说出百米弓弩一事?” 九方期摇了摇头:“此弩虽然确实制成,却还是没有制出足够军队所用之量。 待弓弩制成足够大将军军队所用时,我再将此弩秘密运送边境。 如今,还未到时候。” “那这弓弩可否要让南陌君主知晓?” 九方期又摇了摇头。 “即便是这弩让南陌君子知晓,待他制出,又不知是何时,此事不能拖,是以弓弩一事我不打算告诉南陌君主。” 祁夜清规轻轻顿了顿头,他也如是想。 弓弩院就在宫外不远,大概半个时辰快马就能到。 祁夜清规、九方期在前,堂溪微、柳下辞在后。 四日驾马踏花而去。 另一边的海鹤书院,此刻又是急出了一锅粥。 松青照看着这些无能为力的医师,都道是不曾见过此烈性毒药。 于是松青照憋着一口气,将众医师打发走了。 一枋、三枋的人此刻都散做一团。 待看到月氏青、九方月和太医来了后。 众人拥簇过去,松青照也松了口气。 先是太医把脉查探一番,又是细细探了长鱼枝的箭伤,最后在几人的炙热目光下,摇了摇头。 宫里的闻人太医,是颇有威望的,人称宫中就是有人吊着一口气,他都能将人给救回来。 可是如今,他亦摇头。 这毒药,他也不知如何解。 松青照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月氏青身上。 第130章 暗室烛火 月氏青背负着此刻所有人的希望,将手放在长鱼枝身上,又同样查看了长鱼枝的伤口,与闻人太医不一样的是,他还又查看了长鱼枝的四肢。 可是最后,看他轻轻放下长鱼枝的手,带着泪眼,转头看向松青照。 他……他也解不了。 松青照的眼神沉了下去,彻底无力跪在地上。 月氏青自责的哽咽道:“大人可否差人前去溪山,将我父亲和哥哥请过来? 或许他们还有办法。” 龙夏民间大多药,都是自溪山漪族宫传出,他已经许久未回漪族宫,说不得这药就是父亲他们刚刚研制不久的毒药,只是他不知罢了。 且哥哥从小便被人称做制药天才,想来他一定是有办法的。 “可是,可是没有人知道溪山如何进去?” 松青照道。 溪山的漪族宫,向来神秘。 没有人知道怎么到达漪族宫。 而月氏青如今要趁着松青照派人前去溪山的这几日,尽量用药吊着长鱼枝一命。 他若是走了,他不知道这六日长鱼枝会出现何种情况。 九方月高高举起了手,众人望去。 月氏青这才想起来,去岁他带着二枋几人上溪山一事。 见她的眼中的激动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方才的万念俱灰,她用尽全是力气,毅然决然道:“我去。” 众人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不容置疑。 见她此刻的表情,与平日里那样不同。 好像她从来没有这么坚决,亦没有这样稳重过。 松青照拒绝了。 一枋的师兄师姐都不同意。 九方月当初就是走了后门进的海鹤书院,不会武功,虽说自从上次道山重一事,九方月被逼着练了两个月武。 但是两个月,如何能与别人常年习武之人相比? 虽然她如今比寻常人比,算是有些三脚猫功夫,但是大家不放心,他们不会再让海鹤书院再出现伤亡。 可是九方月坚决,再次道:“我去,我认识路。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就让一两个人跟着我就行。” 松青照这才发现自己昏了头了,居然一时间没想到让其余几人跟着一同前去。 是以他看向一枋,让一枋的达奚师师和钟离寇跟着九方月一同前去。 月氏青连忙跑去二枋拿来了几颗药丸,嘱咐道:“这药,你们到了溪山脚下,就立刻服下,否则怕你们会出现眩晕。” 此外,月氏青又拿出他随身携带的瓷瓶:“这个你们拿好,拿着这个,到了漪族宫后,拿给门外侍卫,他们会放你们进去的。” 三人点了点头。 而此刻躺在榻上的长鱼枝,精致如陶瓷娃娃般的小脸失去血色,煞白的嘴唇紧闭。 如同一具尸体,冷冷的躺在榻上。 如若不是探得到那轻微的呼吸,怕是不能确定他还活着的。 此刻的九方期四人,正疾马向弓弩院而去。 四日从繁华的上京中心圈一路往郊外去。 行过繁华处,进了一处偏僻林子。 这条路四面都是削尖如剑般的林叶子,踏在此路,亦觉得此路越往前便有些又窄又深。 这条路这么走下去,当真是有弓弩院? 就在堂溪微如此疑惑时,脚下路于是越来越宽。 不久后,便在弓弩院门口停下。 弓弩院大门紧闭,看外面,像是一家寻常无人居住的大宅子。 且看外面,没有任何的侍卫把手。 但你若真认为里面没有人,那就错了。 这弓弩院的侍卫把守程度,不亚于一个小型皇宫。 弓弩院的侍卫,此刻全在弓弩院内侧的周围。 如果你进了里面,便会被吓一跳。 因为弓弩院外墙的里边,居然每几米就站着一个表情神肃的带着盔甲、持着盾牌的侍卫。 柳下辞在门口下了马,快人快语道:“这真是弓弩院?” 虽然他没来过,但是也不太相信这能是弓弩院。 “这地方也太偏僻了,附近都不住人不说,这外面落叶这般多,也没个人把守的?要是说是废宅子我都信。” 九方期眉梢微微抬起,而后就只身往前去,敲响了那道布满灰尘的铁门。 柳下辞就这么看着,那门倏然打开,开门的当真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平常妇女。 柳下辞瞪大了眼睛:“太子殿下?你拿我们消遣呢?” 但是九方期却让他别急,众人于是跟着九方期进入宅子里面,那宅子大门被那穿着寻常粗布麻衣的妇女关上。 然后静静站在门后。 柳下辞进了宅子就开始打量起前边来,堂溪微亦是同样看着,这面前的另一层殿门,看起来倒是有些弓弩院的样子。 随后她又往四周环顾而去,待与柳下辞同样看到后边时,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肩颈忍不住一陡,步子虚浮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前面的九方期、祁夜清规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这才回过头来。 看着后面一大排不出声的戴盔甲、拿盾牌的侍卫。 二人于是笑了起来,笑堂溪微和柳下辞的反应。 九方期带着几人又进入了一道铁门。 那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的朝九方期行礼,九方期扶住了想跪下的侍卫:“无需多礼,本宫只是来看看。” 说罢就带着几人往左拐了去,到了一处房间,得侍卫传报,九方期又畅通无阻的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进去后,就看见屋内有一个年轻的少年和两个年长些的老者在里面摆弄弓弩。 那三人见到九方期,堪堪跪下行礼。 九方期让三人平了身后,道明来意。 他对最年长那个老者道:“百里先生,本宫今日前来是想再试一试那弩的威力。” 百里毕堪堪点头,然后见那最年轻的少年转身,在那最高的烛火面前轻轻一吹。 然后把蜡烛拿走,里面赫然呈现出一个巧妙的机关来。 少年转动机关,那墙边的书架于是缓缓挪开。 里面,是一个暗室。 少年又拿起机关下面的一盏蜡烛,走在前头引路,两位老者对九方期做出“请”的动作。 堂溪微跟着九方期往前走去。 置身于暗室。 第131章 故人之名:闻人辞 少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轻轻一吹,这暗室满壁,顷刻亮了起来。 少年又在暗室的尽头停下,按动了一个看起来普通的石块。 随即石块旁边的墙壁抖动起来。 墙壁居然变做了一道类似闸门的东西,往上启动。 那被秘密制作而成的百米弓弩,就在其中。 少年低下头,举着蜡烛。 九方期上前去,将弓弩拿起。 拿了弓弩后,少年就带着几位去了弓弩院后面的一处空地。 这空地寂寥,胜在确实辽阔。 九方期将弓弩交给带着帷帽的祁夜清规,祁夜清规透过帷帽,朝着前方足有百米之外的靶子射去。 少年早早过去耙子一旁候着。 他看到,祁夜清规的箭,正中第九靶。 百米、九靶。 少年笑着将箭头取回。 双手奉上,道:“公子好箭术,百米,居然还能如此准。 箭法了得。” 堂溪微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不知为何,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于是细细端倪起眼前的少年。 祁夜清规听着少年的夸赞也并没有骄傲,不急不躁的反夸少年。 “你这武功不错,居然如此快就到百米外,又是那般的相信我不会射的太偏,居然就敢在那耙子旁边看着。” 少年的胆气,让祁夜清规有些青睐。 少年同样不急不躁,笑如朗月入怀、如沐春风般的做了个辑。 然后退至一旁。 九方期于是顺着二人的话夸道:“公子的箭法,确实让我有些钦佩,堂溪的武功和胆气,也让人佩服。” 堂溪? 那少年亦姓堂溪? 虽说普天之下姓堂溪的众多,但是众人亦不免有些错乱。 于是柳下辞看着堂溪微。 堂溪微的眼神此刻就像是定在了少年身上。 一种不太可能的可能,此刻在她心中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而那帷帽之下的祁夜清规,也同样将余光看了看堂溪微。 九方期不知众人所想,他禀退了少年,又继续对祁夜清规侃侃道:“这弓弩院,我最是相信这三人,弓弩院之中,百里毕和由因玉是我父王当年身边最亲信的人。 前些年,百里毕收了个徒弟,说是捡来的孤露,那孤露就是这个少年,百里毕说此人有些才能,是以这些年一直秘密培养着。 这三位,知晓百米弓弩的人,都是常年待在弓弩院内,且由我的人看着,出不了乱子。 我在想,不若我将少年与你同去东离,这样省去了你有需要花费些时间研究这图纸。 倒不如我将堂溪在你回东离之日借与你。 等战事过后,再将人还于我。” 祁夜清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亦能省下些时间,这样就能在他的带领下快速造出弓弩,如此自然是好。 且我今日见着百米弓弩,确实是上好的。 想来倒真是以想不到的方式得到这份各国都觊觎的东西。” 二人话毕。 柳下辞何其了解堂溪微。 他在一旁,早已经看出堂溪微心中的疑虑。 堂溪当年之事,他听堂溪微讲过。 他清楚堂溪微此刻心中疑虑。 可当年,堂溪一家,不是都已经尽数灭去了吗? 柳下辞正祁夜清规和九方期且聊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用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问道:“怎么你姓堂溪,这位少年也姓堂溪?莫非你们说不得是认识的?” 只一言,就让方才欲要退去的少年转身往此处看来。 只见他的眼神,同样带着疑虑。 九方期这才想起来。 堂溪微、堂溪徵,都姓堂溪。 九方期立马叫住了少年。 他唤道:“堂溪,莫非你与这位小姐认识?” 少年闻言缓缓行于堂溪微跟前,询问:“敢问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 “堂溪微。” 少年的眼睛突然变得澄澈,言语不禁沾了几分颤抖。 堂溪微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少年的反应,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如今倒是无比确定,这人,就是堂溪徵,她的哥哥堂溪徵。 就站在边上的祁夜清规突然皱起眉头来,端详眼前的少年,他想。 这不会是什么堂溪微儿时的青梅竹马吧? 这好不容易走了个南荣祈,难道这么快又跑出来个青梅竹马? 柳下辞确认了二人应当早年认识,于是与九方期识相的走开。 九方期回头,拉走了还在发愣的祁夜清规。 一时间,堂溪微和堂溪徵,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过后,两个人才异口同声道:“当年……” 当年,堂溪徵以为他的妹妹被闻人承残忍的从院外丢去,早就撒手人寰…… 堂溪微以为她的哥哥,早就被闻人承残忍杀害,是以这六年,他们兄妹俩都有心复仇,却从未想过,这世间,他们彼此还有亲人健在。 此时的堂溪徵亦有些不敢认。 他哽咽的看着堂溪微:“你……你当真是堂溪微? 大苑当年堂溪一家的堂溪微? 被狗官闻人承扔出大院的堂溪微?” 这便就对上了。 信息全部对得上。 “但你当年,不是被摔成院外了吗?” 堂溪微回答了堂溪徵的疑惑,将那日之后的事情大致与堂溪徵说了个大概后她问。 “你当年是怎么从闻人承的包围下逃走的?” 面对堂溪微的追问,堂溪徵开启了回忆,将当年之事尽数托出。 “当年,其实是闻人辞救了我……” 闻人辞? 又是闻人辞。 第132章 新仇旧帐 当年。 闻人辞知道自己的父亲包围了堂溪大院后,便就想尽办法出了太守府。 可是等他踉踉跄跄跑到堂溪大院时,堂溪一家已经人去楼空,闻人承也已经在赴京的路上。 他看着眼前仿佛消失殆尽、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的堂溪大院。 那是他常来找堂溪微玩耍的堂溪大院。 痛哭了起来。 是他来晚了。 彼时的他,不过是个不大的孩子。 身高还没有门的半边高。 他跪坐在堂溪大院的门口。 久久不肯离去。 后来他就跑去乱葬岗,他那么小的一个身子,在乱葬岗堆积如山的尸首里面翻找。 他想找堂溪微的尸首。 但是他没找到。 但是他找到了堂溪徵的尸首。 准确来说不是尸首。 堂溪徵还没死。 在闻人辞的摇晃下。 堂溪徵清醒了过来。 当时的闻人承早已经杀疯了。 那时他将剑对准堂溪徵时,是他们的父亲,挡在了那把剑前面。 闻人承那把剑于是捅得更深,那把剑穿过了堂溪银的身体,刺入了堂溪徵的身体。 是以那把剑,只是捅入堂溪徵身体,没有伤到心脏。 堂溪徵在乱葬岗,在闻人辞的摇晃清醒了过来。 闻人辞拿着银子,偷偷把他送去一个郎中那里医治。 伤得不深,他很快就能下地。 后来他就再也联系不到闻人辞了。 在这之后,他与堂溪微一样,成为了讨口子。 后来被一个木匠看中,想白嫖一个免费劳动力。 却得以让堂溪徵学了一身的本事。 再后来,他就被百里毕看中,送来了弓弩院。 他本不想同意,他要留在大苑,他要盯着闻人承,他要杀了闻人承。 百里毕知道他心中所想后,答应教他功夫,等他学成了功夫,就放他走,让他回大苑,手刃仇人。 可是当他真的学了一身本事回了大苑后,却得知,大苑太守,换人了。 闻人一家,被抄了。 他听说,是闻人辞做的。 他根据当地人的描述,去祭拜了闻人辞的墓碑。 后来他便就一直待着弓弩院。 届时他无仇可报,便承了百里毕的志向。 造兵器,研制兵器,为戍边的战士们的一份保命的底气。 兄妹相认,足足六年。 但是夜色渐渐暗,他们也应该趁着夜色灌满天地之前,回宫了。 在众人注视下,堂溪徵不舍的送他们出了弓弩院。 百里毕瞧着兄妹俩不舍的模样乐呵呵道:“你这丫头,既然是这小子的妹妹,我原本还担心带我百年后老去,这小子便就再没了亲厚之人,如今倒好,得了个妹妹。 你若是不舍,随时可来弓弩院见你哥哥,我自是叫院内的人许你自由进出的!” 堂溪微谢过百里毕。 几人其乐融融上了马背。 祁夜清规在得知他们仅是兄妹时,同样心情愉悦了起来。 在回宫的路上,堂溪微顿时有了一股归宿感涌上心头。 只是,听九方期方才所说,堂溪徵便是不日要随着祁夜清规去东离了。 不知何时能回来。 思及此,心中便又生出一丝眷恋和不舍来。 九方期倒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促成了一对兄妹相认。 这倒是功德一件。 世间事若是凑巧,便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就像此刻,四人方驾马行出弓弩院不久,就由附近,射出来几只冷箭。 是那般凑巧。 四人之中,祁夜清规戴着帷帽在堂溪微前方。 祁夜清规的右边是九方期。 堂溪微的右边是柳下辞。 那箭“嗖”一下出现的时候,众人立刻往四处看去。 只是发现那箭当是从右边树林射出时,已经晚了。 柳下辞已经中箭,从马背上摔下。 堂溪微见状同样下马滚下。 这地面与山间有一个高度。 堂溪微和柳下辞就躲在那高度最底下的死角处。 前方的九方期和祁夜清规同样下马,躺在对面。 暗处的放冷箭的人于是怒了,他大声道:“全部给我杀了!” 此刻只有柳下辞捂着右肩的头轻轻一抬,这是在惊讶。 他在惊讶,这声音居然这么熟悉。 他立马大声叫道:“柳下问?!!” 柳下筠被斩杀后,府中无关之人被贬为奴籍。 柳下问也不例外。 柳下问,是柳下筠最疼爱的儿子,柳下筠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柳下问。 柳下辞是试探,也是确定。 他怎么会不记得柳下问的声音呢,那个带头嘲笑他一介男子只会种种花草的嫡长子。 于是他便知道柳下问想杀的是他。 是他告发了柳下筠。 这件事如今过去了两个月有余,没想到是柳下问蛰伏至今,招兵买马的来杀他来了。 他见山间顷刻销声匿迹,没有回应,他又大声道:“你若是要杀我一个人,我便让你杀,不要牵扯无辜!” 对面此刻正暴露在柳下问视线之中的戴着帷帽的祁夜清规、九方期还有南荣祈都焦急的看着柳下辞此刻正欲起身的模样。 九方期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怎么做。 可他不知道,其实,此刻他和祁夜清规是暴露在柳下问眼中的,柳下问看了看九方期的动作,顿时恨意四起。 他知晓此人是九方期,龙夏的太子。 于是他在心中冷哼。 九方期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那不如父债子还! 是以他依旧暴怒,他再一次下令:“全给我杀了!” 于是在柳下辞两侧的几个弓箭手继续放箭。 一旁的堂溪微不愿柳下辞送死,一把的把欲起身的柳下辞再一次拉了下去。 而后她便看到那箭居然从那边飞了过来,对准的是祁夜清规。 堂溪微这才喊道:“小心!你们快走!你们暴露了!” 说罢她又用这边山坡借力,往那边跃过去,一把抓住那箭。 可她暴露在了众人视野当中,于是那箭如同雨后春笋冒头,尽数往堂溪微身上射去。 而听到堂溪微说他们“暴露”了的九方期,此刻立马拉着祁夜清规往对面柳下辞的方向转移。 堂溪微腹部、心口,中了两箭,倒在地上。 第133章 林中鸟鸣 堂溪微的眼神恨意四起,接着双眼猩红。 但是她不曾有过半分犹豫,将箭快速拔起。 扔在一旁。 随即从对侧滚到柳下辞这一侧。 好在那箭口不深,没有流太多血。 堂溪微又撕下衣裙边角,包住伤口。 柳下辞的眸中看着堂溪微此刻有些发白的嘴唇,有些愧疚。 堂溪微当然察觉到柳下辞此刻所想,她看着柳下辞道:“你别去送死,他根本没想放过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如今我们要想的,是每个人都活着回去。” 说罢她捂着伤口,躬着身子,带头往前跑。 如今马儿都受了惊吓跑走了。 他们只能跑出这片偏僻的地方。 身后的三人紧随其后。 柳下问听到了声音,知道他们要跑,于是带着弓箭手全部冲了出来。 堂溪微将腰中佩剑拔出,狠了心直起身子,然后看准了其中一个弓箭手,将其,一击毙命。 旁的柳下辞亦是起身,只是那弓箭还是源源不断的射了过来。 他将佩剑射死其中一个弓箭手的同时,右臂同样被射了一箭。 九方期拔出佩剑,却不往那边扔,因为这样扔,迟早会让自己手边没有任何武器。 于是九方期杀了过去。 柳下辞如今已经没了武器,祁夜清规没有带佩剑,只带了匕首。 于是堂溪微和祁夜清规二人同时从腰间拿出那把有些相似的匕首。 二人不知为何,都是愣了一下。 堂溪微的犹豫,是因为这是一把跟了她六年,见证她六年,跟着她手刃无数恶人的匕首。 亦是她的第一把匕首。 祁夜清规那一瞬间的犹豫,是在犹豫这把匕首承载了他六年之多的思念,可随后他想,如今这所念之人已经站在他身边。 没了匕首便没了匕首,他自是有本事将那思念之人夺到自己身边来。 几乎是一瞬间,那两把匕首同时射出。 那两个正要射向九方期的弓箭手于是顷刻向后仰去。 随即几人赤手空拳轻功冲了上去。 拼一把,也好比被动等待生亦死降临要强。 弓箭只能远,若是近了身,就只能用刀剑了。 那群弓箭手见对方四日已经悉数冲了上来,便全部扔了弓箭,摇身一变,掏出腰间佩剑,成了剑客。 这边九方期和南荣祈已经灭了好几个剑客。 夺下了几把剑。 而后将剑扔给了后面三个。 柳下辞捡了剑后便直接朝着柳下问去。 两个人打得如火如荼,一道进了深林。 堂溪微和祁夜清规这边解决了几个剑客后便就同样往林中跑。 九方期也不恋战。 于是四人分成了三头跑开。 柳下问带来的人可不少。 此刻那些人看着兵分三路的四人,分头追了过去。 这边的柳下辞已经刺伤了柳下问,看着往这边涌过来的剑客,他立马往另一条路跑了。 祁夜清规的帷幔,其实有些惹眼。 堂溪微与祁夜清规跑了没多远,堂溪微就一把上手扔了祁夜清规的帷幔,然后警惕的看着后面还在穷追不舍的剑客。 祁夜清规被堂溪微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有些局促,眼神就这般跟随着堂溪微的动作。 随后堂溪微拉住他的手臂,抓着他的衣袖,解释道:“你这帷帽太过惹眼了。” 祁夜清规的视线往下去,堂溪微方才简陋的包扎,已经在打斗和奔跑中稀散,那伤口,此刻正在滋滋往外冒血。 亦看出来了她嘴唇已经发白。 只是堂溪微自己还未知觉。 见此,祁夜清规便不跑了,同样的,他也拉住了堂溪,极其认真、又极严肃道:“别跑了,再跑你真的没命了。” 祁夜清规看着堂溪微心口连着腹部的伤口,然后撕下自己的衣袖,从堂溪微身后绕过那层袖布,层层包住那伤口。 堂溪微于是这才感觉到腹部和胸口紧随而来的痛感,忍不住“嘶”了一声。 祁夜清规低头为堂溪微包扎,自然也就能看见此刻堂溪微隐忍疼痛的表情,蓦然心下紧紧一抽。 他一句话没说,在包扎好伤口那一瞬间,祁夜清规轻轻将右手放在堂溪微的后脖颈之上。 堂溪微被突如其来的冰冷激的仰头看向祁夜清规。 有些不解。 祁夜清规只是朝她会心一笑,再将那只手在她后脖颈轻轻一抚后。 倏然一把抬手打在她后脖颈上。 堂溪微昏了过去。 倒在祁夜清规怀中。 祁夜清规冷静的接住堂溪微的身子,而后将她藏在草丛堆中。 他再次出现在那方才穷追不舍的数十剑客面前时,已经换了一副肃杀四方的傲世模样。 他右手提着那把剑,左手背于身后。 双目猩红,如同看着猎物那般看着对面数十个停下的剑客。 怅如从地狱来的使者,将刀划过山间掉落的绿叶,快速像那些剑客跑去。 山间的绿叶,顿时与空中溅起的鲜红的血滴,同起同落。 祁夜清规仿佛置身战场,杀红了眼。 他的腹部和胸口早就伤得比方才的堂溪微更重。 但是他的手,他的剑,不曾停下过。 直到这群剑客的最后一个人倒地。 祁夜清规方才重重的吐了一口血,林中恰巧吹了的一股清风,拂过祁夜清规。 那道洁白无暇的珍珠衣袍,就这么跟着掉下的剑一同倒下。 堂溪微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 林中寂静,唯有鸟鸣。 四周漆黑,唯有狂风袭来。 堂溪微在找祁夜清规,她跟着血迹一点一点的找。 祁夜清规,就是连死,都不愿意连累到她,是以他爬到很远的地方,离堂溪微很远。 因为他怕他若是倒在她藏身的草丛附近,那群人会顺着他找到她。 堂溪微找到祁夜清规时,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不行了。 说不上伤得有多轻,因为伤得很重。 祁夜清规的手和剑,已经和血粘到一块了。 堂溪微抖着身子,一时间有些慌张,脑子有些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现在该去找谁。 这林中有谁。 离着弓弩院多远,离海鹤书院多远,离皇宫多远。 她不知道九方期现在在哪,南荣祈现在在哪,柳下辞又在哪。 她先是轻轻的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随后她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祁夜清规”。 但是这每一声呼喊,都被林中的狂风吹走,没了踪迹。 第134章 我心里不太舒服 她第一次觉得人可以是那样的无助。 这林中,瞬间失去了让她前进的方向,她只觉得眼前的竹林在旋转。 “堂溪微!” “祁夜清规!” 远处,传来两道声音。 “堂溪微!” “祁夜清规!” “堂溪微!” “祁夜清规!” 那声音越来越近。 堂溪微静下心来辨认。 是柳下辞!是九方期! 原本万念俱灰堂溪微恢复了一些的理智,她回应这叫喊声。 柳下辞和九方期赶来,堂溪微这才发觉他身后还有几名弓弩院的侍卫。 众人被侍卫护送回了皇宫。 就在四人兵分四路时,九方期和柳下辞跑到弓弩院汇合,与弓弩院侍卫合力剿灭那些剑客,活捉了柳下问。 九方期已经让弓弩院的人把柳下问关进狱中了。 既然他这么不想活,那就关进狱中好生折磨至死。 祁夜清规被送往宫中秘密医治,因为他的面容惹眼,他如今住在龙夏宫中自是要保密的,是以九方期给他带了面纱,方才让太医医治。 且除了祁夜清规,堂溪微和柳下辞同样受了伤,因而这几日,九方期将他们三人安置宫中,忙前忙后。 不同于堂溪微的林中惊险,南荣祈此刻已经随着南荣堇回了将军府。 两人此刻就在府中书房,商讨要如何面对不久后就要来临的战争一事。 龙夏如今手握四境兵权的,正是南荣堇。 但是因为近些年战事未起,和平数年,是以南荣堇自是能每隔一段时间便回一趟将军府。 南荣堇手下有东南西北四个征将军、东南西北四个镇将军、东南西北四个安将军和东南西北个四平将军。 这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将军如今就分散在龙夏东南西北四个边境。 此次出战计划,是从北边境出发,是以这几个月,南荣堇需要悄悄从南边、东边、西边驻守的兵力调走一部分,汇聚于北边境。 届时就只留下四方的东南西北四个镇将军和各城校尉。 与此同时。 海鹤书院中,月氏青一直在续着长鱼枝的命。 不到五日,九方月就带着达奚师和钟离寇回来了。 同行的,还有月氏诀和月氏梧。 “来了!月氏青,我把你父亲和哥哥带回来了!” 九方月的脸,有些发白,一向最热衷口脂不离唇的九方月,已然五日顾不得什么口脂了。 这五日,莫说口脂,她连睡觉都不曾有过。 由海鹤书院往溪山去,一趟单程路线的快马是三日,来回便要上六日的路途。 可是九方月不到五日,就将人带了回来。 原本马行至溪山前,便已经不行了,因为三人骑马的速度实在快,中间没有一次休息。 达奚师和钟离寇与长鱼枝同窗了将近两年,他们亦同样的心急如焚。 可是那马儿,真的不行了。 可是那时快到了溪山,附近没有居民,更没有马。 九方月一腔的孤勇,她头也不回的跳下马道:“你们在此处等着我,这里离溪山不远了,我自己上去,你们和马,在此处等我!” 那个一年前连剑都不会握的小郡主,如今自己一个人拿着剑奔赴前往溪山。 达奚师和钟离寇根本拦不住。 可他们也实在没了力气。 这溪山,可不是一般的高,如若他们累着徒步上去,怕是真的没命去求援了。 达奚师看着九方月的背影,满眼的担忧,叹气道:“我们且在此处小憩一个时辰,待马儿歇好了,我们在去找她吧。” 两个时辰,九方月没有停下过,幸是在半山腰,她碰到了外出采药的月氏梧。 月氏梧自然认得九方月。 九方月见了他,一路压抑的泪水开始往下掉,她道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月氏梧听罢,让九方月在原地等着他。 他立马回漪族宫找他父亲同去。 于是,五日不到,五人就抵达了海鹤书院。 月氏诀和月氏梧出手,这世间便没有什么奇难怪药。 经过一日救治。 长鱼枝的呼吸,变得有了规律。 这毒,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毒药,具体什么毒药,他们不知,猜想着那淬药的刺客应当不是龙夏的人,用的亦不是龙夏的毒药。 月氏诀完成了最后一步,他起身,看着身后的松青照、月氏青、九方月以及一枋同三枋众人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需要静养,即可慢慢恢复。” 随后他往房间的木桌走去,要来了纸和笔。 “这一个月,就让犬子按照上面的药方来,慢慢调理。” 九方月僵硬的站在榻边,一动不动的看着长鱼枝,眼泪哗啦啦往下掉,而后倒下。 达奚师扶住了她。 她轻叹:“看来还得麻烦你们在抓几味药,调理一下九方月的身体。” 此时宫中。 祁夜清规身体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些,只是还在昏迷,这几日都不曾醒过一次。 堂溪微这几日伤口好的差不多了便就守在祁夜清规身旁。 柳下辞和九方期,再一次去往了弓弩院。 因为堂溪微的哥哥堂溪徵,在百米弓弩的基础上研究出了比百米远上一些的距离。 原本这只是他心中想法。 他觉得那图纸其实有两个地方可以稍微再加以改善,改善后说不定还能射更远。 是以就自顾自的做了一个出来,想着就是实验一下。 可不曾想,就是这一下,那箭,竟真的超过了一百米。 且威力要比先前百米弓弩还要强上几分。 于是他叫人传话入了宫中。 柳下辞的伤已经无碍了,便就跟着九方期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留下堂溪微。 祁夜清规的第一次清醒,就是在九方期他们走后不久。 他睁开眼睛后,便看了眼四周环境,堂溪微此刻就坐在房间内那张木桌旁愣神。 祁夜清规的喉咙已经许久未张开,此刻欲想张开却察觉到了一股刺痛。 但是他亦开口:“水……” 他要喝水。 原本还在发呆的堂溪微被这一道声音吓得连忙起了身,她连忙将桌上的茶杯拿起,倒了杯水递过去。 她有些惊讶,试图证明不是幻觉,是以她叫道:“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艰难的坐了起来,他喝下那水后,做出一副戏谑模样,口气亦带着几分轻佻,有些报复意味的道:“怎么不喊太子殿下了?” 堂溪微顿感自己僭越,她亦是知道这不是幻觉,祁夜清规是真的醒过来了。 于是她窘迫般又转身去木桌上拿着茶盏倒了些水。 然后又递给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也给面子,又喝了一杯,然后又躺了回去。 只是这一下,盖在他身上的被褥便滑了下去。 他盯着头戴的帷幔,叹气:“有些冷,但是我的手好像动不了了。” 堂溪微于是懂了,又跑过去给他往上盖了盖被褥。 “你好些了吗?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堂溪微关心道:“要不要我帮你去叫太医来看看?” 其实祁夜清规道真有些不舒服,他方才想喝水时,端着水杯时,手是当真有些无力。 并非他不想自己盖被褥。 于是他道:“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而却在堂溪微想去叫太医时,祁夜清规又道:“我心里不太舒服。” 第135章 计上心头口难开 堂溪先是震惊的回头,而后有些无语,她收回踏出去的右脚。 祁夜清规躺在榻上笑着看堂溪微的反应,又问。 “你的伤好了?” 堂溪微下意识摸了自己的腹部,却不知怎得又突然回忆起那日祁夜清规摸她后脖颈的模样,心下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异样,敛下眉目,低低答了句”好得差不多“后欲退下。 祁夜清规却不想方放她走,他的手迅速拉了一下堂溪微的衣袖,语气居然带着些娇气。 “我好饿~” 堂溪微回头去看榻上的祁夜清规 只觉得这人和那日竹林中的稳重又不一样了。 不知为何,看着祁夜清规好似撒娇的眉目她耳边一红。 轻咳一声,点了点头。 “你要吃什么,我让御膳房弄点过来。” 祁夜清规于是大胆了报了些菜名。 堂溪微皆尽数记在脑中。 吩咐房外的婢女去御膳房传话。 祁夜清规此刻就转头看着门口的堂溪微。 堂溪微吩咐完婢女,便就坐回那木桌旁。 祁夜清规问:“我昏迷了几日了?” 堂溪微答:“有四五日了吧。” “太子和柳下辞呢?” “他们去弓弩院了,我哥修改了图纸,研制出比百米距离还要远的弓弩。” 祁夜清规又问:“我怎么回来的。” 堂溪微见他一直问,就主动知无不言将他昏迷后的事同他讲了一遍。 于是二人就没了话,一个坐在木椅上,一个躺在榻上。 祁夜清规突然想起了南荣祁,他突然想起了那日贺礼,大殿之上,九方月所说的南荣祈与堂溪微已经交换过时辰贴一事。 他盯着榻上的帷幔,不咸不淡问道:“你与南荣祈,什么时候完婚?” “什么?” 堂溪微原本早忘了那日之事了,如今旧事重提,她有些明白。 她也清楚如今祁夜清规要与龙夏商讨一事已经尘埃落定。 祁夜清规不日就要回东离去,既如此,不如就灭掉他心中所想。 让他死了心回去东离。 心下顿时有了主意,所以堂溪微并不想解释,而是顺着祁夜清规的话回答。 “下个月。 下个月就完婚。 已经挑好良辰吉日了。” “下个月? 为何这么快? 下个月什么时候?” 祁夜清规顿时有些激动,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堂溪微。 堂溪微侧着脸看向外边,像是想逃避祁夜清规炙热的眼神。 不咸不淡,像是在说一件真实的事:“下个月二十六。” 祁夜清规就这么看着堂溪微好久,一动不动。 良久过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又作势躺了回去。 只是,眸中幽深。 彼时,海鹤书院。 松青照留着月氏诀和月氏梧在院内住个几日,毕竟奔波一趟也是辛苦了。 如今月氏诀和月氏梧也算是长鱼枝的恩人了。 月氏青带着月氏诀和月氏梧参观书院,这个他生活了快一年的书院。 看见父亲和哥哥走在前面,月氏青有些失落。 “我武功一般,可制毒解药是我们冬支代代相传的东西,可我却学艺不精,如今就是解个药,都要劳烦父亲和哥哥跑来一趟。 我从小学医,却连同窗的师兄都救不了……” 月氏诀闻言,与月氏梧对视一眼,二人回过头来,月氏梧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你如今不过十四岁,生死有命,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藏私心,尽力去医救。 你并非每个人都救不了,也就自然不是每个人你都救得了,我同父亲也有我们救不了的人。 学医并不能够把每个人都从鬼门关里面拉回来,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事,你尽力了,剩下就交给神明。 你想想,自你打算独自一人下山去海鹤书院学习,这一路走来,你是否也救过不少人?” 月氏青点了点头。 月氏梧亦道:“既然你救过人,就说明所学有用,便就不要惦记着没有能力救下的人。 你方才十四,不急。 如今看你,是要比一年前出色不少,你在前进,也是在成长,不要总是与自己过意不去。 事毕与今,不溺于往。” 向来对月氏青有些严厉的月氏决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感慨,道是孩子长大了,知道杞人忧天了。 几日后,月氏父子便离开书院,启程西山。 祁夜清规也该回东离了。 九方期见他伤口好的未全,狐疑道:“为何不再多留几日,你伤得这般重,如今启程,怕是伤口要好的慢些的。” 祁夜清规却摆摆手,道:“如今制弩、练兵,这些事亦懈怠不得。 今日若是懈怠多一日,来日与凤临之战,便就少一分自信。 我既已经能动弹,那亦能上路。” 九方期拗不过他,便就不再多行劝阻,毕竟祁夜清规说的,亦有几分在理。 见九方期同意他明日启辰,便开始循循善诱。 他道:“感谢太子殿下让堂溪大人借予我东离,省去一些研制时间。 不过堂溪大人此番与我回东离,亦势必要有个由头与宫中之人说明的。 且知道百米弓弩一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今战事未起,外面绝对不能让凤临有丝毫疑虑。 如今我妹妹去往东离已经有些时日,当日我便让她坐着马车,让车队行得慢些,,如今不过十几日过去,应当是路途过半了。 由龙夏壁西去往边境,须得十日左右,再由龙夏边境抵达东离上京,须得十五日。 如今如若我快马赶去,便能混入队伍其中。 但是我如何交代堂溪徵大人一事呢? 若是我说是在龙夏民间寻得的弓弩师,又莫名送去东离弓弩院,怕是要引起怀疑的。 这几日我想了个法子。 只不过这法子,可是需要委屈堂溪徵的妹妹,堂溪微姑娘一阵子时间。” 祁夜清规的话到此,又开始欲言又止,一副为难模样。 九方期焦急询问道:“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祁夜清规再次轻启朱唇,为难道:“我想着,不如让堂溪姑娘与我们同行,随我与堂溪徵大人一同追上我妹妹的队伍,与我们一同前往东离。 届时,只需要说我在龙夏,与堂溪姑娘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是以堂溪姑娘既舍不得我,又舍不得龙夏唯一的哥哥堂溪徵。 而堂溪徵又恰巧是个京中木匠,于是我便将堂溪姑娘和堂溪大人一同带去东离,再对外说是优待堂溪徵大人,将他硬塞入弓弩院,那时,便不会惹人心有疑虑。” 九方期静静听完了祁夜清规的主意,思虑片刻。 他认为这个主意倒是有些可行的,毕竟若是祁夜清规届时当真是突然带个民间弓弩师回去,必定惹得暗中势力的疑虑,届时若是被顺藤摸瓜查到百米弓弩,那他们所作的一切保密,便都要功亏一篑。 第136章 爱情故事 但若是将事情说成祁夜清规为情所迷,将堂溪徵说成只是民间木匠。 是因着堂溪微才把堂溪徵硬塞进弓弩院的,那么就弱化了堂溪徵的能力。 又让世人将目光聚在堂溪微这个迷惑了二十还不曾娶妃纳妾的太子的龙夏民女身上,那么堂溪徵,就不会遭人疑虑。 届时,讨论最多的,将会是龙夏民女与东离太子的爱情故事。 毕竟,世人之心,终究是对爱情这种东西更有猎奇之意。 见九方期认可他的想法,祁夜清规又趁热打铁道:“且他们兄妹二人好不容易相认,定是要好一番叙旧的。 这堂溪姑娘又是廷尉府一员,既然此等为国有利之事,不正是海鹤书院所做之事吗?” 祁夜清规的一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九方期于是应下。 但是因着祁夜清规要走,柳下辞和堂溪微已于昨日回了海鹤书院。 于是九方期派人拟了口谕前往海鹤书院。 这道口谕,如今就随着快马,奔驰在路途。 院内的祁夜清规目送着九方期的离开,嘴角顿顿上扬,那道细长的眉梢,也同嘴角微微上扬。 明日出发,便不止能跟上祁夜清媛的队伍,也能让堂溪微在下个月二十六,原本与南荣祈大婚的日子到达东离。 届时,他就要在那日,在她原本打算与南荣祈大婚的日子,娶她成为他的太子妃。 他那日问堂溪微,问她与南荣祈打算何时完婚,从不是想要放弃堂溪微。 他祈夜清规,也不会行什么君子之道,他祁夜清规从来不是什么君子。 他祁夜清规,可从来不会因为什么心爱之人定下婚期就会放弃。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所爱之人嫁给别人。 是以,他便在伤情未完全痊愈便打算启程,为的就是赶在下月的二十六,回到东离。 而此时的海鹤书院。 二枋正其乐融融聚在一处,南荣堇已经离开将军府,前往龙夏北境。 九方月安慰看起来颇有些伤感的南荣祈:“我相信大将军肯定福人有福报!平安归来的!” 其余几人也开始附和起来。 “对啊,大将军这么骁勇善战的!这场战事一定能伤亡减半!凯旋归来!” 可战事一起,谁会能知道结局呢。 “喂喂喂!大家快跟我一起去一枋看长鱼师兄!长鱼师兄醒了!” 一向消息灵通又喜欢书院内四处乱逛的月氏青不知道从哪跑了过来,着急忙慌的就招呼大家去一枋。 众人到时。 钟离寇在一旁喂药一边道。 “你这次死里逃生阿,着实是靠着二枋的月氏青师弟! 是他找来了他的父亲和哥哥,从溪山远道而来,这才从鬼门关中把你抢回来。 这期间阿,月氏青师弟一直靠着药吊着你的命,足足等到了他父亲和哥哥赶来。” 长鱼枝喝着药,腿脚还没好完全利索,听见钟离寇一番所言,就欲起身:“那我得去感谢月氏青师弟的父亲同哥哥。” 钟离寇却眼疾手快拖住了他,手中的汤药险些洒在地上。 榻边的站着的北唐戚道:“他们早就回溪山了,你且不要着急,先将伤养好,再谈感谢一事。” 达奚师在一旁附和道:“就是。” 而后达奚师又回想起那日之事,补充道:“不过不止他们,还有九方月师妹,倒是让我有些大开眼界,她呀,跟一年前也太不一样了。 那日就是她第一个站出来说要独自前往溪山请月氏青师弟的父亲和哥哥的。 后面我跟钟离寇跟了过去。 本来我想着,九方月师妹一直没什么体力,想着应该路途中需要休息,但是我和钟离寇提了几次想休息一段,九方月师妹却拒绝了。 到日还未到山脚下的时候……” 达奚师越说越起劲,长鱼枝在榻上一边喝着药,脑海中一边浮现了九方月的脸。 浮现了她日日欢笑,在书院内与人打闹的模样。 顿时有些怅然。 而他此刻正在想着的人,此刻就与二枋众人纷至沓来,行至枋院外了。 一枋几位见此,都道是:“说曹操曹操到。” 长鱼枝见此便无论如何都要起身,谢过月氏青和九方月。 不久,三枋得到长鱼枝清醒的消息同样赶了过来。 一时间,长鱼枝的房间热闹成了一团。 而那道口谕,已经被带到了松青照的书房。 松青照已经差人到了一枋枋院,那人如今就在一枋枋院内走进来。 “堂溪小姐,大人寻你过去。” “嗯?只叫了堂溪一个人吗?”九方月问道。 那人点头。 月氏青同样狐疑道:“是有什么任务吗?为什么只叫了堂溪一个人前去?” 那人摇了摇头,他不知。 不知为何,南荣祈突然感觉有些发慌,于是他朝堂溪微看去,想看出点什么端倪,但却见她同样是云里雾里。 在众人目送下,堂溪微去往书房。 这道口谕,就是九方期让堂溪微即刻入宫,需要她秘密履行一次任务,归期未定。 因为祁夜清规如今在宫中一事只有二枋几个知晓,太子还不想让其余人这么快知晓此事,是以并未与松青照说出具体任务。 只说,这个任务必须由堂溪微完成。 堂溪微满腹狐疑,与来传口谕之人一道入了宫。 见了九方期。 九方期将此事详细与其道之,最后道:“明日,你便随东离太子和你哥哥一同秘密离开龙夏,前往东离,此番,就要麻烦你与你哥哥了。” 九方期委以重任,堂溪微听完九方期之计,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疑虑。 为何如此巧合? 她不傻,她明白祁夜清规因着当年替他夺回贺礼一事对她有些兴趣。 但是她不愿去明白祁夜清规的这种兴趣。 祁夜清规是太子,东离的太子。 看上她这样无权无势的民女不过就是一时的脑热。 她不确定对方对她的兴趣会维持多久。 她的志向从来不是当个深宫太子妃,那是九方月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地方,她怎么会不懂里边的水深火热? 她的志向是在海鹤书院自由自在,她的志向是做些有益与天下百姓之事。 而不是困在后宫,玩些猫丢了的寻猫把戏。 她不喜欢猫,也不爱看别人找猫。 可如今九方期此计,倒也在理。 此法确实能保护兄长的真正目的得到极大掩盖。 那便大抵是巧合。 或许算是自己自作多情。 既然此次任务有利于百姓,能让兄长在东离制弩而不受怀疑。 那么她也确实该尽力帮忙。 只是此事过于匆忙,归期未定,她却还未与二枋几人道别。 九方期让她且宽心,这事,他会替她告知二枋几人,叫他们无需担心。 次日,堂溪微自去小院见了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此刻已经戴好帷帽,着一身清爽的嫩菱长袍,翘着二郎腿,把弄着手里的那把玉簪佩剑。 堂溪微看着如此粉嫩的祁夜清规,有些恍惚。 祁夜清规虽然平日里就好这些五彩缤纷的,整日不重样的衣袍,但是这嫩菱,倒是第一次见他穿,与这帷帽,倒是有一种契合之感。 祁夜清规感知到身前走来的人,缓缓抬头,而后收起佩剑。 帷帽之下那张燕颔虎颈般桀骜的脸顿时缓缓松下,像是戏言般,口气有些松快,但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道:“你此番与我同去东离,是什么任务,九方太子告诉你了吧?” 第137章 迷惑太子之女 堂溪微恭恭敬敬道。 “已然告知与我,此番是要扮做与太子殿下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的龙夏民女。 哥哥乃民间木匠,受了太子殿下关照入了东离弓弩院。” 祁夜清规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含笑,眉眼都有些稀松起来道:“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好这次任务? 毕竟你如今心属南荣将军,下月本应与南荣将军成婚的,却突然前来执行这个任务……” 祁夜清规口气隐隐约约还露出些许不爽。 被堂溪微瞬间捕捉。 她有些意味不明的看着祁夜清规,她说不好此计到底是九方期所出还是祁夜清规所出。 但是不论如何。 她是势必要断了祁夜清规的念想的。 思及此,堂溪微装作不舍南荣祈的模样道:“我自是不舍我那未来夫君的,只不过国事当前,不能只局限儿女情长。 我和未来夫君的婚事,自该是在国事面前往后推一推的。 所以请太子殿下放心!民女自当尽心尽力完成此次任务。” 堂溪微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却听得祁夜清规暗暗不爽。 不爽她开口闭口就是“未来夫君”。 那几声“未来夫君,刺得他心底阵阵怨恨。 但又只能堪堪说了句:“行了,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 不过…… 既然任务开始,那么你此刻就是本宫的意中人。 那么就不能开口闭口都是别人的。 现在! 你的未来夫君,就只能是我了。” 堂溪微并没有反驳的理由,于是堪堪点头。 无妨,只要她无意嫁,就没有人能强迫得了她的意志。 一语话毕。 二人这次秘密由皇宫别门前往客栈与早就出发了的堂溪徵汇合。 待三人汇合后的,便由壁西一路往边境去,快马八九日终于出了龙夏边境。 而后再花三四日赶上了正用生病的理由多次休憩的祁夜清媛的队伍。 待见到祁夜清规后,祁夜清媛这才去了马车,开始驾马而行。 队伍一行的步伐也逐渐快了起来。 自从祁夜清媛知道祁夜清规所用理由之时,暗道她这个哥哥当真是老谋深算,既能合了堂溪徵入弓弩院,又若无其事将心上人绑来东离。 自祁夜清规追上队伍后的四日,众人就浩浩荡荡抵达上京,入了东离皇宫。 一行队伍中,正常应由祁夜清规一人独策马在前,祁夜清媛在后。 可此番队伍之中,堂溪微耀眼的骑在祁夜清规身旁,祁夜清媛在祁夜清规右后方,堂溪徵在堂溪微左后方。 那些个宫门外迎接队伍的侍卫、太监、婢女,以及一路由宫门往桓书房的婢女、太监们,远远看到祁夜清规身旁居然多了一个女子时,都不由得心中疑虑。 直到队伍跟行的侍卫尽数退下,祁夜清规、祁夜清媛、堂溪微和堂溪徵这才步行进了桓书房。 桓书房,乃东离皇帝祁夜阎回批阅奏折之地。 经由殿外太监通报后,祁夜清规在门口婢女、太监、侍卫的注视下,牵起堂溪微的手,走了进去。 这一猝不及防的举动,就是后面知道此为任务的堂溪徵和祁夜清媛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堂溪微仰头看着祁夜清规,眼中似同样的疑惑,她此番配合成为魅惑了祁夜清规的妖女,祁夜阎回自是知晓的,她眸中似道:“在你父皇面前,就不需要演了吧?” 祁夜清规好似看懂了眼前人所思,但是又无所谓的得意一笑,继续环着堂溪微的手掌进了桓书房。 祁夜阎回,此刻就坐在桓书房东侧的那张绝好紫檀案几前。 见四人进来,祁夜清规带头缓缓跪下。 四人行过礼后,祁夜阎回一脸慈爱的叫众人起身。 一通极为正常的关心结束后,祁夜清媛娇嗔道:“女儿可就去和安宫了?许久不曾见到母后,想念得紧!” 祁夜阎回宠溺般轻轻一哼:“你个丫头,我看你是想躲懒回去和安宫睡大觉了吧? 去吧去吧!” 祁夜清媛嘿嘿一笑,行礼退下。 祁夜清媛一走。 祁夜清规、堂溪微、堂溪徵和祁夜阎回四人都开始面色一正。 祁夜清规郑重的向祁夜阎回说明堂溪兄妹一事,末了,祁夜清规又补充道。 “这位堂溪微,也正是七年前于龙夏大苑贼寇之地替儿寻回贺礼之人。” 祁夜阎回原本严肃的双眸顿时亮出一丝的讶异,不由得多看了堂溪微一眼,道是:“不愧是兄妹!哈哈哈!没想到本事都是如此之高!龙夏当真卧虎藏龙啊!” 祁夜阎回从座上走了一下,一脸和蔼的拍了拍堂溪徵的肩膀:“弓弩一事,就要拜托你了!你们兄妹是我们东离的贵客!我让犬子不日安排你进入弓弩院!” 堂溪徵温润如玉般行礼,同样回礼恭维一番后,祁夜阎回的眼神飘向了祁夜清规和堂溪微。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夜阎回轻咳,唤来了外头的小太监:“你且带着这两位贵客往花厅去。” 堂溪兄妹了然,这是祁夜父子需要单独谈话了。 堂溪兄妹行礼告退,由太监引去殿内花厅等待。 数个时辰后,宫内已经有了不少对于堂溪兄妹的传闻。 毕竟宫内清一色的东离面孔,突然出现了两张龙夏面孔。 且那名龙夏女子居然和太子殿下靠的那般近。 随着夜幕降临,堂溪兄妹在祁夜清规大张旗鼓的安排下入住东宫。 入了祁夜清规的书房后,三人开始谋划。 “明日便就送我前往弓弩院吧,此时耽搁不得片刻。” 第138章 大张旗鼓 许是想坐实了堂溪微乃迷惑了祁夜清规的妖女身份。 祁夜清规当晚便安排了堂溪微入住理安殿。 而理安殿,是由东离历代太子妃居住的寝殿。 祁夜清规安排好堂溪徵后,就大张旗鼓的牵着堂溪微往理安殿走去。 后面还黑压压的跟着一大群丫鬟太监们。 祁夜清规拉了拉身旁的堂溪微,轻咳一声,将头挨到堂溪微侧脸,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离我太远了……看着不像咱两情相悦的样子。 你……确定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吗…… 你要知道…… 如果你哥哥来这的真正目的被察觉……” 祁夜清规的话语中充满了循循善诱的意味。 如此近的气息,看得堂溪微有些发愣。 随后便被祁夜清规一把的拉得更近。 堂溪微回过神后亦是开始配合演出。 她直接拉过高自己两个头的祁夜清规,歪了歪头将头发有意无意的靠近。 做足了男女相恋的姿态。 毕竟做戏嘛,别人就喜欢把她看做是什么民间使了狐媚子手段的妖女。 否则怎么能勾住她眼前这个二十岁东宫还无一女主子的太子殿下呢。 是以堂溪微突然想起了青楼女子般的作态,直接将手挽住了祁夜清规的左臂。 祁夜清规满意的笑了笑,右手轻轻抚了一下堂溪微的脸,头又忍不住低头去看。 这一幕,把身后一众丫鬟的脸惹得通红。 祁夜清规继续在堂溪微身旁鬓边私语:“这就对了……我们俩的事闹得越大,这注意力,就全在你身上……就没有人想到你兄长去。” 堂溪微轻轻抬头一笑,眼里尽是妩媚。 一时间,看得原本就低着头看她的祁夜清规有些脸色微恙。 祁夜清规突然正色的咳了咳,进了院子后,叫人拿来两张椅子摆了过来。 祁夜清规拉着堂溪微入座。 随后一个管事嬷嬷低头走了过来。 祁夜清规厉声吩咐:“把这殿里的人都给我叫过来吧!” 嬷嬷点了点头。 不一会,院内就满满当当的站了一屋子人。 堂溪微看着殿内殿外的一众婢女太监们,又看着祁夜清规清声对殿内管事嬷嬷吩咐:“以后这位姑娘,就是理安殿的主子! 一切按照东宫太子妃的规格来! 此外,不止理安殿,东宫的一切事务,都应以堂溪姑娘为首位! 若是让本宫知道谁喜欢在私底下乱嚼舌根子!后果自负! 在宫里当差,各位应该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若是胆敢背后议论主子!你们自己知道什么下场!” 堂溪微故意将身子往祁夜清规那边靠了靠,装作一副娇媚柔弱的模样。 将手指轻轻抚了一下祁夜清规的胸口衣襟,轻声道:“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末了还娇滴滴的掉了两颗感动的热闹。 这进入状态之迅速,看得祁夜清规都是一愣一愣的。 心底是既甜蜜又醋意四溅。 他想,堂溪微该不会对南荣祈就是如此的吧? 否则怎么能这么娴熟? 莫非堂溪微就是将自己当做南荣祈了?! 如此想来,祁夜清规于是起劲了,直接将堂溪微一把捞了过去。 反正他祁夜清规不管此刻堂溪微心里装着的是谁,反正如今待在堂溪微身边的,确确实实就是他祁夜清规。 二人于是默契的大秀恩爱。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的做派,就是在坐实大家对堂溪微身份的猜想。 遣散了殿内的下人后,祁夜清规和堂溪微手拉着手进了寝殿。 祁夜清规叫人直接拿了一堆衣服首饰和珠宝。 堂溪微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这些络绎不绝的珠宝,感慨。 这任务要是给了九方月,她不得高兴死。 于是乎她倒是真的开始精心挑了起来。 毕竟她一个人来了东离,再回龙夏时肯定是得给二枋几个带些东西回去的。 祁夜清规见堂溪微兴致不错,似乎也是喜欢这些面前的首饰珠宝的。 于是当着一众捧着珠宝、服饰的丫鬟们,亲自上前给堂溪微戴上珠宝和发钗。 一边精心挑拣那些珠钗首饰还不忘问道。 “这些个丫鬟们,你看看喜欢哪个,哪个顺眼? 只要是你挑中了,我这就给她抬为一等丫鬟伺候在你跟前。” 堂溪微又是一声娇滴滴的感动:“谢谢太子殿下~” 随后她头轻轻一抬,随手点了两个看起来有些机灵劲的丫鬟。 “就……这个跟那个吧……” 被堂溪微点到的那两个丫鬟顿时跪下谢恩。 “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回答姑娘,奴婢叫灵冬。” “奴婢唤灵夏!” 堂溪微点了点头:“行,名字取得不错,看着机灵,这名字居然也带了灵字~ 你俩以后就跟我了,其他人都下去吧,本姑娘有些累了~” 看着众人陆续退下,堂溪微这才轻叹一口气,从祁夜清规怀里离开。 怀中的人突然走开,让祁夜清规有些空落落的。 转念一想又夸赞道:“你这戏演的不错嘛~” 堂溪微得体的敛眉:“谢太子殿下夸奖。” 而热闹的,也不止是安理宫。 祁夜清媛这边在得了祁夜清规的命后,开始做起了皇后娘娘的劝说工作。 一开始,乐正兰叶在听到宫内人议论祁夜清规突然带了个什么不三不四的龙夏民女后,威仪四震。 本想着怒气冲冲的跑去东宫看一看这个女子。 究竟是使得了什么手段才把自己这个二十年来不近女色的儿子迷的团团转的。 且在听到祁夜清规要安排对方住在安理殿后更是大骂:“这个逆子!” 但在皇后娘娘正要往东宫去的时候。 被祁夜清媛进门拦了下来。 第139章 一表人才 祁夜清媛遣退了所有下人。 开始坐下来语重心长道。 “母后啊,此女子……可不一般……” 祁夜清媛一脸神秘莫测和为难。 惹得皇后着急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倒是快说呀!” 祁夜清媛轻叹一口气,问她。 “母后,你可还记得七年前,皇兄从龙夏贺礼回来后便魂不守舍,还向我们提起过一个帮了他夺回贺礼的奇女子?” 皇后点点头,眉间顿时觉得有些凸起:“这当然记得!清规这些年总是不满意我替他选的那些太子妃不就正是对此女念念不忘吗? 但是多年前他又不曾问过人家姓名,对对方一无所知,这叫我如何去寻此女子?” 祁夜清媛大惊小怪的一拍手,咋呼道:“此女子就是彼女子! 皇兄这回带回来的女子就是当年那个奇女子!” 乐正兰叶开始出神,似乎是一脸的狐疑:“当真?” 祁夜清媛再次发力,夸张的绘声绘色道:“可不是嘛!但是人家根本不愿意跟着皇兄来咱们东离的! 她当日被皇兄寻得后便一直抗拒,说是不喜欢皇兄!” “什么?她不喜欢你皇兄?你皇兄如此……如此一表人才她居然不喜欢?” “对啊!后来皇兄计上心头,直接怂恿了她那个哥哥,说能给她一份好的当差!再给他讨个好媳妇! 她这个哥哥呀,是个自私的! 但是此女子又是心善,因为自小与这个哥哥相依为命,是以耳根子软,于是就同意跟着来东离了。 但是她还是一心想着离开……” 祁夜清媛作出一副惋惜模样暗叹:“母后你也知道,二十年了,皇兄一直不近女色……这好不容易碰到了当年那个心心念念七年的女子……母后若是棒打鸳鸯……说不得皇兄这辈子都……” 祁夜清媛的眼泪说来就来,一副心疼祁夜清规的模样。 乐正兰叶开始焦急起来。 “这……我不知道呀,我哪知道原来这个女子就是当年那个让你皇兄念念不忘的女子……幸好你这提前跟我说了,不然母后这罪过可就大了。” 祁夜清媛却还嫌不够,继续添油加醋,神伤道:“可惜此女子……好像不是那么喜欢皇兄,女儿觉着母后可以帮帮皇兄,哎……女儿今日去见了这位未来嫂嫂,见她话不多……” “你放心!既然是七年前那名奇女子!想来也不是什么不正派的人物!母后明日就去那安理殿!替你皇兄好好说道说道!” 祁夜清媛目的已经达到,又思考般细细道来:“女儿宫里不是有位会算卦的丫鬟吗?就是去岁算出母后会在御花园摔跤了那个蓝芩! 她算出本月二十六,乃大婚的大吉日子!” “那母后可得抓点紧了!” 乐正兰叶听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说是要忙着准备明日见堂溪微的见面礼去了。 而此刻的堂溪微正送走了祁夜清规,忙于在寝殿内给九方月挑些首饰。 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祁夜一家的盯上了。 第140章 弓弩内院 次日一早。 堂溪徵和祁夜清规自东荣门出宫,前往弓弩院。 祁夜清规在弓弩院中,同样是有着几个可信之人。 东离在各州都有弓弩院,而上京的弓弩院主要是负责弓弩、甲胄、剑、镫的制作。 上京的弓弩院离着皇宫不远,就在宫中东荣门往东百里。 弓弩院由诸司使、诸司副使及内侍二人兼领。 分为内院和外院 内院极其重要,便由诸司使监管。 外院的规模很大,由诸司副使监管。 外院工匠甚多,但多是一些由民间招收的民匠。 内院军匠甚多,大多是来自军营和原来工艺水平相当高的军匠。 祁夜清规和堂溪徵商量着。 将制弩的步骤和图纸授予弓弩内院几个信得过的弓弩技师。 随后将这些制弩步骤全部拆分,让弓弩院内的人误以为还是在制作原先的五十米弓弩。 而关键步骤则由堂溪徵和弓弩院几位信得过的人最后完成。 届时,免去了走漏风声的烦恼。 堂溪徵驾马紧随祁夜清规在东离弓弩院停下。 东离弓弩院不似龙夏弓弩院,戒备相对没有那么严格。 二人行至门口往里走去。 先是到达了闹哄哄的外院。 在祁夜清规的带领下,堂溪徵承受着弓弩院内各弓弩技师的打量。 就在众人见堂溪徵居然跟着祁夜清规从外院去了里院后,个个都是面面相觑的模样。 有多事者询问:“此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居然还进了内院?” 旁的人回答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听我在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兄弟说,昨日太子从龙夏回宫,身边带了个龙夏面孔的女子。 那个女子好像是太子殿下在龙夏看上的女子! 听说,此女子如今居然未有三书六礼就入住了东宫了! 而此人,应当就是那女子的哥哥! 我听说,此人就是个木匠!龙夏民间木匠! 不知道那女子用了什么狐媚的法子,居然让太子殿下如此大公无私的人把她哥哥一介寻常木匠弄进咱们弓弩院来!” “什么?民间木匠?民间木匠居然能进内院!要知道,我们寻常工匠根本没有机会去那内院!” 那人说着说着便看了一旁同样疑惑走近的诸司副使之子云中丹青。 那人见云中丹青同样一副不满又嫉妒的模样开始火上浇油:“咱云中公子自小在弓弩院长大。 小小年纪便有着制弩天赋,八岁就被诸司副使大人忍痛送来弓弩院。 却也不得以进入内院学习! 我是真替咱云中公子不值当!” 云中丹青手持木块,不屑的吐了一口口中青枣核骂道:“要你管啊?此人也配同我相提并论!真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咱们弓弩院了! 一个靠着妹妹使些个狐媚手段的软骨头也能进弓弩院了?” 云中丹青一向把自己捧得极高,看得极重。 他觉得自己确实天赋异禀。 但其实不过就是当初他喜好弓弩,被他那掌管弓弩院的诸司副使父亲硬塞进来当个学徒的。 因着周围人捧他,把他说得天赋异禀罢了。 院内无人当真。 但所捧之人不曾当真,被捧的人却当了真。 是以云中丹青亦觉得自己应该拜内院一向极有威望又得圣上、太子信任的安陵须行大人和巫马百唐大人为师。 不料这么些年,两位大人只收了一个从民间寻来的江湖弟子暮奚江南和一个宫中出来的夹谷乐山。 这让他这么些年没少被那些高门子弟的兄弟们嘲笑。 也被父亲嫌弃他没本事。 父亲多年来只能掌管外院,且还要听命高他一阶的闻人忧云。 当初父亲送他进来就是为了让他能拜内院的安陵大人或者巫马大人为师,好让他父亲在内院有眼线,能将手伸到内院。 不料他这个儿子在弓弩外院混了十年也没能得内院任何一位大人的青眼。 后来他好面子,说是两位大人封门,不再收弟子了。 那么如今看着一个突然被带回东离的龙夏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被带进了内院,这叫他如何不恼? 那旁的人被骂了后方才堪堪闭了嘴。 直到云中丹青走后。 那两人才开始吐槽起来。 “什么诸司副使之子,不就是个关系户吗? 关系户嘲笑关系户呗? 还说人家靠着妹妹进门呢? 他自己要是没那个掌管外院的诸司副使爹,说不得连外院都进不来呢?” 另一人附和:“可不嘛!瞧他天天一副公子哥模样,到处巡视!颐指气使!咱这外院被他搞得那是乌烟瘴气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什么诸使司呢!” 不同于外院炸了锅的一堆人各怀心思、议论纷纷。 内院则要严峻许多。 内院一向规矩多,里边的军匠多是纪律严明的士卒出生,遵守纪律,话不多。 所以祁夜清规和堂溪徵到了内院后,里面俨然一副肃静的模样。 大家都各干各的的。 而诸司使闻人忧云也早早的候在了内院门口。 此刻见到祁夜清规,亦一副得了尊荣的模样往这边走来。 祁夜清规从不让弓弩院的人见他行礼。 道是怕误了工匠、军匠们的工程。 所以闻人忧云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闻人忧云算是他父皇多年的心腹。 一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军中的车骑将军。 后来祁夜新政,就被父亲提拔成了这弓弩院的诸司使。 算是父王极为信任的人。 祁夜清规向他引荐了一旁的堂溪徵:“这是本宫带来的人,劳烦大人为本宫引路见一见内院的两位大人。” 闻人忧云于是识时务的朝堂溪徵行了个礼,以表对祁夜清规带来的人的尊敬。 两个人客套一番后,闻人忧云一路带着祁夜清规和堂溪徵往里走。 内院结构复杂,涉及机密较多。 两位大人向来只带着两位徒弟在内院里面的一间大殿内负责一些极其重要的步骤。 同时也负责研究和创新弓弩、甲胄、剑、镫等。 第141章 母后 关于百米弓弩,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的。 所以祁夜清规到了殿门口后便遣退了闻人忧云:“你且先退下吧,这位堂溪公子,还麻烦大人日后多多照顾。” 闻人忧云忠心耿耿的拱了拱手:“那是自然的,太子殿下的人,自是卑职该重视之人。” 闻人忧云退下后,祁夜清规和堂溪徵便神色肃穆入了大殿。 大殿内,两位白发老者和两个年轻人正在忙碌。 四人自是认识祁夜清规的。 四人见到祁夜清规后便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祁夜清规一脸正色的唤四人平身后,开始了此番开的真正目的。 这四个人,也是祁夜清规信任的人。 在祁夜清规说明此番目的后,四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为首的安陵须行算是四人里面资历最老的弓弩技师。 便就由他带头疑问:“百米弓弩图纸……当真?不知可否有图纸借予老朽一阅?” 堂溪徵从袖中拿出了那张百米弓弩图纸置于桌上。 祁夜清规又道:“除此之外,这位龙夏来的大人还在此图纸的基础上做了改良,将百米弓弩的距离又往前推了二十米距离。 只要按照他教你们的法子,我们东离,也能用上超过百米的弓弩了!” 四人眼前一亮,不由得再次打探起眼前的少年来。 安陵须行吹着胡子由衷赞叹道:“果然是深藏不露,年少有为啊! 居然能让老朽在有生之年见到百米弓弩,又能见到破了百米弓弩之人!” 安陵须行和巫马百唐两位大人都是此生无后。 因为他们仅有的儿子都已经上了战场战死了。 他们一生的愿望,就是能制得上好的兵器,让戍边战士多一份生存保障。 这边的内院大殿是一副为保家卫国而战的严峻模样。 而此刻远在宫中的堂溪微,却也是热闹非凡的。 在祁夜清规离开东宫不久后,在东宫理安殿的堂溪微被殿内伺候的丫鬟灵冬唤醒。 堂溪微作为习武之人,只是听得灵冬一声叫唤便从床上弹坐而起。 “何事?” 灵冬被堂溪微的反应吓了一跳,继而低着头禀报道:“是和安宫的皇后娘娘来了,正在东宫待客的花厅坐着呢。” “啊?皇后娘娘?” 这位皇后娘娘不就是祁夜清规的母亲乐正兰叶吗? 怎的如此快就来了? 虽然说自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背上祸女的身份后要面临这宫内的各种麻烦,但是也没想到这麻烦竟然来的如此快。 自己实则是与祁夜清规做戏一事只有祁夜阎回和祁夜清规、祁夜清媛知晓。 皇后娘娘大抵是不知道的。 所以此番前来大概就是来给自己下马威的。 到底是东离太子殿下的母亲,东离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若是对方说得重了,她也是只能默默忍受的。 祁夜清规曾跟自己说过,他这个母亲对他极其严厉,从小督促他习武。 且这位皇后娘娘本身就是出身武将之女。 威仪四方,自带肃杀之气。 听闻后宫的各位娘娘、公主皇子们见着她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的份量。 不知怎的,像是太快代入了所要扮演的角色。 堂溪徵此刻真觉得自己有些作为妖女惑太子,即将接受质问的紧张感。 往日里她多是自由自在,莫说东离皇宫,就是在龙夏皇宫那几人她都觉着有些不自在。 且她从未学什么宫里的规矩,不知如此贸然见皇后娘娘,会不会太过失礼。 算了,不管了。 堂溪徵直接简单穿戴后就提了剑作势往花厅去。 却被灵冬一脸为难的拦下。 “姑娘……佩剑……不能带……” “……” 哦,对哦,她现在要去见的是皇后娘娘…… 堂溪徵轻咳一声放下佩剑,但是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的往怀里藏了把匕首。 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赤手空拳,没有任何武器防身,她实是不习惯。 堂溪徵想过皇后娘娘应该会为难她,询问她家境如何,大抵还会质问她一介民女如何攀上祁夜清规这棵大树。 正当堂溪徵在思考皇后娘娘会如何为难她时,对方却在她踏入花厅的那一瞬间,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 “哎哟,你就是清规从龙夏带回来的女子吧? 听清媛说,你就是七年前在龙夏,替我儿夺回贺礼的那名女子吧?” 对方似乎有些热情。 直接就拉着堂溪微的手往里边去。 堂溪微一进花厅便就见到了花厅里面琳琅满目的红木箱子。 这让堂溪微憋了一肚子的话都没地发挥了。 只得点了点头,而后又狐疑的指了指地上的红木箱子。 皇后娘娘似乎也是知晓堂溪微的疑惑,大大方方的握着堂溪微的手往梨花木椅上坐下,爽朗的声音开口道:“这些啊,都是母后给你的见面礼! 你这第一次来东离,应该是不太习惯的吧? 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上和安宫找母后!” 堂溪微干笑一声,视线从地上的红木箱子飘回皇后娘娘。 有规有矩的道了句:“那就…那就谢过皇后娘娘了…” 乐正兰叶闻言忽然脸色一变,握着堂溪微的手又重了几分,厉声道:“还叫什么皇后娘娘呀?叫母后啊!” 第142章 良辰吉日 “啊?” 不管堂溪微适应不适应的过来,乐正兰叶继续热情道。 “这在我们东离啊,太子成婚皆需按照六礼步骤进行的。 都怪清规不懂规矩,居然就直接将你没名没分的带了回来! 母后都替你想好了,母后昨日听说后特地找了人帮你们算了算日子! 本月二十六就帮你们成婚! 那可是个良辰吉日!” 二十六?本月二十六?这么快吗? 堂溪微被乐正兰叶的热情吓得不知所措。 按道理她就是来演个戏,等兄长授予东离百米弓弩改良后的技术就应该回龙夏了。 她可不知道还有成婚这个步骤啊。 乐正兰叶见堂溪徵皮笑肉不笑的不说话,不受影响的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听清媛说了,你的父母早亡,和哥哥一直相依为命。 是以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就也都用不到了。 不过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的,这婚事就都由母后来替你做主! 母后今日来就是给你送些小小的见面礼,你且安心在这东宫住着,若是住的不习惯、或者有哪些个刁奴不听使唤的,你尽管来找母后!” 堂溪微觉着二十六这个日子成婚好似有些巧了。 但是又摸不清皇后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堂溪微顿然有些怀疑眼前的皇后娘娘会不会也知道了她此行的目的。 但是她记得昨晚祁夜清规所说,此行也就只有祁夜清规和他父皇、还有公主知晓。 难道是祁夜清媛说漏嘴了? 堂溪微不好直接问,只好为难的试探问道:“皇后娘娘……不……母后…… 母后可知道民女此行来东离是因为?” 堂溪微没把话说全。 对方在听得堂溪微的试探后,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知道啊!此行绝对是委屈你了!都怪我这儿子太轴! 但是你要相信,他人不错的! 就是在处理男女关系方面上…… 心智不怎么成熟!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慢慢跟他相处,定是能发现他身上好的地方的!” …… 乐正兰叶开始络绎不绝、循循善道的说起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来。 堂溪微只觉得有些头疼。 所以这皇后娘娘到底是知不知道她此行目的的? 堂溪微云里雾里的听着皇后娘娘熟络的和她讲起了祁夜清规小时候的事情来,临了还吩咐丫鬟去小厨房拿了些糕点来。 是以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多时辰里,这位皇后娘娘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正在堂溪微终于听不下去的时候,乐正兰叶似乎是想起一样。 开始站了起来,蹙眉道:“哎呀,本宫想起来了,本宫今日约了太尉夫人的!” 说罢又开始抱歉的摸了摸堂溪微的手:“都怪母后这记性,母后就先走了!” 堂溪微立马起身点头,微笑道:“无妨无妨……母后尽管忙您的……民女……” “不能自称民女!你现在是母后的儿媳了,该自称`儿臣'!” …… “儿臣……” “对咯!真乖!母后明日再来看你!” “啊?……明日……” 明日还来啊…… 堂溪微笑别了乐正兰叶,轻呼一口气坐下。 一旁的灵冬不免出口提醒道:“姑娘……这些东西……” 堂溪微不太懂东离皇宫的规矩,但是她知道灵冬肯定清楚:“该放哪放哪吧。以后理安殿的事就都你做主了。” 堂溪微看着灵冬暗暗高兴的道了声“是”后,不紧不慢的喝了口桌上有些凉的茶水。 暗暗思忖:等会得跟祁夜清规说一下这事为好。 她就是来演个戏的。 没想过要这么着急的就成了婚。 而且若是自己与祁夜清规成婚个把月的就回了龙夏,岂不怪哉? 还没等她起身往寝殿走呢,通传的人就报:“二公主到!” 祁夜清媛? 祁夜清媛来做什么? 不过祁夜清媛知道此事内幕,而且瞧着人还不错。 倒是也可以跟她说说,让她去劝一劝皇后娘娘,别那么快的着急成亲一事。 不过巧的是,祁夜清媛也是来送礼物的。 随着祁夜清媛走进来后,一堆抬着红木箱子的太监们尽数的涌了进来。 祁夜清媛吩咐道:“都给本公主好好放好了!轻拿轻放!别摔了本公主的上好的玉了!” 堂溪微一把的拉过祁夜清媛,小声问道:“你送我这些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的吗?过些日子我就回龙夏了,我在东离又待不了多久的。 你送这些东西届时我也是不会带走的。” 祁夜清媛一把将堂溪微拉到梨花木椅上去,小声回道:“我这是给你撑撑场面的,好把你的风头盖过你兄长! 也要坐实了你确实受宠。 而且这宫里大大小小惦记自己家什么侄女、外甥女能当上太子妃的可不少! 你这下突然出现在这久未有女主子的东宫之中。 本公主自该是要为你撑场面,好让那些人忌惮个一二的!” 堂溪微为难,继而又想到了方才皇后娘娘的话。 堂溪微将方才之事说予了祁夜清媛。 “皇后娘娘应该不知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祁夜清媛双眼一提溜,心无城府的样子摇摇头:“她不知晓的。” 堂溪微得了肯定的答案后放心下来,又正色道:“你可得劝劝你母后,让她别那么快张罗娶亲一事! 你是知道的,我不可能留在东离,太子殿下的太子妃应该留给其他人,我是万万不能占了这礼的。” 祁夜清媛为难的摇了摇头:“你怕是不知。 这些年来,我母后一直为着皇兄娶妻一事忙前忙后。 但皇兄总是不满意! 搞得母后都以为皇兄是什么……龙阳之好! 这不,一知道他带了个女子在身边,立马就叫人算了日子!说本月二十六就是个极好的日子! 我是拦不住的呀!” 祁夜清媛为难。 堂溪微也为难:“那难道我真的和你太子殿下成婚,可我……” 祁夜清媛打断了堂溪微的疑虑,指着满屋子的红木箱子道:“你尽管放心,这事我再和母后说说,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堂溪微感激的看着祁夜清媛。 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得殿外太监那尖锐的细声又开始通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第143章 心意 而外头此刻通报的理安殿太监只觉得有些累。 心底暗暗思忖。 这龙夏来的民女倒当真是受宠。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理安殿居然因为她住进来后这么热闹。 倒是让他平日里这个没什么油水的闲差突然多了好些打赏来。 与此同时花厅内坐了还没一盏茶功夫的祁夜清媛猛的站起来:“我想起来了! 我宫里的猫儿今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我得回去找找去!” 随后一溜烟的带着婢女走了出去。 留下堂溪微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跳脱的模样思忖:难道东离人都是如此……活泼吗? 祁夜清媛得意的往外头走去,经过祁夜清规之时还不忘比了个手势,接着又轻声道:“母后已经被我由说好了,二十六那日完婚!” 说罢朝祁夜清规眨了眨眼,兄妹二人就这么默契又带着笑意的擦肩而过。 堂溪微不知怎的,觉得有些累。 有种和日日习武练剑不一样的累。 见祁夜清规走了进来,堂溪微再次站起身来行礼。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今日第几次行礼了。 虽说自己此番是为了执行任务,但是自己作为龙夏人,在东离太子面前自是要将礼数做全的。 不然可就要丢了龙夏的脸了。 祁夜清规踏入花厅,见着身子微屈的堂溪微,无奈的虚扶起堂溪微:“你见到我,可以不用行礼,毕竟没有外人在,自是没有人说你龙夏人不讲礼数的。” 被人戳中心中所想的堂溪微尴尬一笑。 又再一次说起了二十六完婚一事。 “二十六日完婚是不是有些仓促了?且我此行不知道还有成婚一事的。” 祁夜清规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样也好,也会让别人更加相信,你兄长进入弓弩院全是拖了你的福。自然就不会怀疑其他了。” “那来日我回了龙夏怎么办?如何交代你的太子妃突然不见?” 祁夜清规胸有成竹的顿了顿:“无妨,届时弓弩一成,你们回龙夏之时应当战事四起,无人会再在意我的太子妃去了哪里的。” 堂溪微点了点头。 倒是在理…… 那便罢了,成婚就成婚吧。 祁夜清规低着头,见堂溪微出神,询问道。 “用过午膳了吗?” “啊?” 许是起了床后就又是面对乐正兰叶又是面对祁夜清媛的,堂溪微早就忘了午膳一事了。 这般被祁夜清规提起,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唤了几声。 祁夜清规轻轻一笑,拉过堂溪微往自己的永南殿去。 “那就刚好与我一同用膳吧。” 午膳期间,祁夜清规遣退了伺候的下人,餐桌上只有祁夜清规和堂溪微慢条斯理的享受桌上美事。 堂溪微忍不住问起哥哥的事来。 “我兄长那边,还顺利吧?” 祁夜清规夹起一片鱼片,自若的放入堂溪微碗中:“顺利,我把他交给我信任的几个弓弩技师了。” “那就好。” “你下午跟着我去箭亭射箭吧?箭亭离东宫不远。” 堂溪微夹起方才祁夜清规夹给她的鱼片塞进嘴里:“好啊。” 而这一幕被祁夜清规余光瞥见,顿时心情大好。 午膳过后 两个人开始亲昵的挽着手往箭亭去。 箭亭就在东宫西边。 出了东宫大门往西,绕过御茶膳房就是箭亭了。 箭亭的人见到祁夜清规后,恭恭敬敬的递了两把上好的弓箭过来。 堂溪微和祁夜清规一人一把的接了过去。 堂溪微摸了摸上面的做工,确实不错。 她早听九方月说过,东离皇室大部分都是能文善武的,特别是君子六艺里面的射礼,算是皇室里面最受追捧的饭后娱乐。 是以东离皇室的人在弓箭上面的材料做工特别细腻。 堂溪微想了想,自若道:“这弓箭能不能给我带五把回龙夏?” 祁夜清规正往左边仔细的挑选箭羽,被堂溪微突如其来的询问弄的停了动作。 他自是知晓堂溪微是想将带回去给二枋的人。 但是他一想到自己这么好的弓箭要被堂溪微送给南荣祈就有些不悦。 他眉骨一陡,轻轻一哼:“五把不行,带四把。” 堂溪微眉目轻挑,知道祁夜清规为什么这么说。 她用周围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低语:“那我带三把走吧,我未来夫君要是没有,那我也不要了。” 祁夜清规顿然被气笑了,这个堂溪微,倒是知道如何气他的。 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她堂溪微是个有了未婚夫的女子? 祁夜清规知晓堂溪微的聪慧。 他知晓堂溪微不是什么容易哄骗的女子,所以看得出来他所做乃对她有意。 也是自己的这种有意让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拒绝他的这份有意。 可堂溪微似乎不了解他。 对他来说,堂溪微有没有未来夫君不重要。 祁夜清规低头看着惹完自己便自顾自开始把弄弓箭和箭羽的堂溪微笑得不明所以。 他笑堂溪微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便会越让他喜欢。 但是祁夜清规的笑,却在下一刻突然凝固。 因为他看见堂溪微居然十分准的将箭羽射在了远处的靶上。 正中十环。 可他明明记得,去岁凤临贺礼的田猎时,她的射礼还没有这么准的! 为何短短几月不见,她的射礼居然变得这么好了? “你……这射礼是谁教你的?南荣祈?” 堂溪微正弓着身子继续发射第二只箭羽。 左耳听了祁夜清规毫不掩饰的愤意大大方方道:“对,是他教我的。” 祁夜清规顿时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无力感来。 像是庆幸有人教堂溪微射箭但是又恨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赌气般点了点头,正打算同样来一箭十靶,就被跑来的云中鹤南打断。 “主子,圣上找您过去桓书房。” 祁夜清规狐疑的放下手中还未发出一箭的弓箭和箭羽,冲正玩得起劲的堂溪微看了一眼,然后让云中鹤南留下。 “你跟着堂溪姑娘。” 随后又对堂溪微道:“我去去就回。” 堂溪微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 第144章 体面 祁夜清规离开不久,堂溪微也玩的差不多尽兴了,将弓箭扔给旁的小厮就要转身离开。 却在转身之际迎面碰上了一名穿着夸张无比的少女往这边走了过来。 如今东离皇宫里面就堂溪微一个龙夏面孔,自是被多方虎视眈眈。 是以她代表龙夏脸面,万万不能被人说了龙夏国人没有礼数。 堂溪微瞥了旁边的云中鹤南问:“这是谁?我要不要行礼?” 云中鹤南回答道:“此人乃皇贵妃的外甥女,唤贺兰潇雨。 是太常府太常大人的千金。姑娘如今还没成太子妃礼,所以应该是要唤一句‘见过贺兰小姐’的…… 但若是不想叫,也是没关系的。太子殿下说了,在这宫里,一切按照太子妃的规格给您,除了圣上以及皇后娘娘,其他无需大礼。” 堂溪微轻轻“噢~”一声。 开始打量起对面打扮得像只孔雀的贺兰潇雨走了过来。 正欲出口唤她一句,却不料对方扯着嗓子就开始叫唤道:“就是你!你就是那个迷惑了太子哥哥的妖女!” 堂溪微咽下方才想喊的话,抬眼看了一下云中鹤南挑眉道:“她?是你家太子殿下的什么人?她怎么喊你家主子哥哥? 她是你家主子义妹还是相好的?” 堂溪微的直白吓得云中鹤南立马解释道:“都不是! 只是此女好似喜欢我家主子,但是我家主子和她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她充其量不过就是太常府的千金,外祖父是丞相,姨母是皇贵妃娘娘。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宫中。 是皇贵妃经常叫她来宫里陪伴,这才得了命能像宫里的公主皇子们一样来这箭亭玩乐的。 虽说她近半年来整日来这箭亭堵我家主子,但是我家主子嫌少搭理过她。”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没听见本小姐跟你说话呢吗!你这个妖女!” 堂溪微冷哼一声,原来不过是个痴情的追求者。 见对方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堂溪微了无生趣的打算回理安殿去了。 她可没心情陪这种大小姐玩。 不料对方见堂溪微这副不屑的样子直接上手来推搡堂溪微。 堂溪微眸光一很,袖口的匕首隐隐作痒。 云中鹤南赶紧拉开贺兰潇雨,沉声道:“贺兰小姐莫冲动,这是我家主子的贵客。” 贺兰潇雨这些年一直仰慕祁夜清规,有祁夜清规参加的宴会一般她都会缠着疼爱自己的皇贵妃姨母把她安排进宴会名单。 是以这些年来她自是认得祁夜清规身边的云中鹤南的。 云中鹤南自小跟着祁夜清规,份量可见一斑。 见云中鹤南这般护着堂溪微,是以她心中妒火烧得更旺了些。 正想进一步口出狂言时,就见得从不远处又走进一个男人来。 那个男人厉声喝道:“潇雨!不得无礼!” 云中鹤南为堂溪微解惑:“此人乃皇贵妃所生的三皇子,是贺兰潇雨的表兄。” 三皇子祁夜清云面色清厉,看起来有些正派。 倒是和贺兰潇雨这个表妹全然不一样。 “休的无礼,堂溪姑娘是皇兄未来的太子妃!亦是龙夏来的贵客!不得口出狂言!” 祁夜清云慢慢往这走近,一副厉声厉色的模样盯着突然委屈起来的贺兰潇雨。 随后将贺兰潇雨拉至身后,双手拱礼看着堂溪微道:“见过堂溪姑娘,是表妹唐突不知礼数,冒犯了。” 堂溪微回礼:“见过三皇子。无妨,不知者无罪。” 二人把礼数做的周全。 堂溪微看得出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还是快些远离为好。 毕竟九方月说过,宫里哪有什么简单的人,个个心细得像针孔。 越是体面的人越不简单。 虽然此人面相看起来和贺兰潇雨一样的令人讨厌,但是没来由的,堂溪微还是比较欣赏对方得体的表面功夫的。 像贺兰潇雨那样吵吵闹闹的,实在让人头疼。 这边两人刚客客气气的客套完,堂溪微也正想往东宫走。 却听见贺兰潇雨又开始叫唤了起来。 “你来箭亭做什么?箭亭又岂是你一个女子能来的地方?” 堂溪微眉间一蹙,有一种眉骨要被震碎了的错愕感。 她回过头去看贺兰潇雨,狐疑:“你不也是女子?而且这并未张贴女子不可进入的标识?既然你能来得,那我为何来不得?” 随后堂溪微又厉声问身旁的云中鹤南:“这箭亭可有女子不得入内的规矩?” 还没等云中鹤南回答,那边的三皇子开始抢答:“是我表妹口不择言,这箭亭并没有女子不得入内的规矩,姑娘若是想玩,那便玩得尽兴。” 堂溪微觉得眼前这对表兄妹实在莫名其妙。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贺兰潇雨冷哼一声:“我与你自是不一样! 像你这种只会勾引男人攀高枝的龙夏女子,不让你进入箭亭是为了你好! 免得箭器无言,伤了你这种只会狐媚子功夫的女子! 而我与你不同!我可是跟着我表兄学了一年的射礼!跟你们这种娇滴滴的女子可不同! 且你们龙夏女子…… 我可听说你们龙夏女子就只会使些……” 贺兰潇雨话未说完,嘴就被三皇子一把用力的捂住,连忙找补:“我表妹想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说罢三皇子又恶狠狠的瞪了贺兰潇雨,警告她不要再乱说话了。 堂溪微眉眼轻轻一扬,眼底的不悦显而易见。 她不屑的往前头看去,随后一把拿过小厮的弓箭和箭羽,向贺兰潇雨发出挑战。 “既然你觉得我们龙夏女子不如你们东离女子,那不如我们就来比试比试如何? 不过不知道你是否能代表你们东离的所有女子!” 堂溪微本不想同对方计较,却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若是说她一个人她倒是无所谓。 但是若是想骂她整个龙夏女子。 那就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嫂嫂!你莫要听她胡言乱语的!她这个人说话就是不过脑子的!” 不远处,祁夜清媛突然出现,走过贺兰潇雨面前时还不忘盯着她狠狠瞪了两眼。 随后尬笑的挽住堂溪微:“嫂嫂在这呢,我方才去理安殿找你,灵冬那丫头说你跟着我皇兄来这箭亭了。 我此番是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说的,你快些随我回理安殿,我边走边跟你说!” 堂溪微放下弓箭,既然祁夜清媛都打圆场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毕竟龙夏和东离交好,自然是不能无缘无故挑起对立的。 堂溪微跟着祁夜清媛离开,云中鹤南紧随其后。 留下祁夜清云拉着急得跳脚的贺兰潇雨。 见人走远,祁夜清云这才放开了贺兰潇雨,警告道:“你可知你方才的对立之言不可轻易挑起? 你可知你这话要是传入我父皇耳中会如何?” 末了又生气的看着贺兰潇雨一副无辜的模样:“今日你就自己在这箭亭玩吧,我便不陪了。 另外,我会跟皇贵妃娘娘说的,这个月你都不要再来宫里了!免得多生事端!” 贺兰潇雨看着祁夜清云离开,咬牙切齿,愤愤不平的扔掉手里的弓箭,眼底对堂溪微的恨意也越来越深。 好一个龙夏民女!居然害的她一个月不能来宫里玩! 这样她不就一个月都见不到太子哥哥了! 第145章 冰球 这边的祁夜清媛挽着堂溪微离开,说是此番找她其实是邀请她明日前往永康宫参加夏日宴。 “夏日宴?” “就是近些日子天气越来越热了。 临近的安州州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来了一种据说能放在屋内降温的宝物,唤做冰球。 前些日子安州州牧进宫献给了父皇。 此物外表晶莹剔透,摸起来光滑无比。 我父皇试了试,发现此物倒是当真能放在屋内降温,且能持续三日! 父皇给了我两颗,又给了皇兄两颗、母后两颗,自己留了两颗。 剩下的,父皇想着让母后开个夏日宴,邀请那些三级以上的官员女眷和宫内的娘娘、公主们一齐在永康宫设宴。 以射礼的方式,每家出一位女眷进行射礼,每场射礼三人一组,拔得头筹的便能赢得一颗冰球。 以此来犒劳那些个官员以及公主娘娘们!” 堂溪微点点头,此法听起来倒是有些新奇。 冰球? 此物听起来也有些新奇。 那确实值得一看。 二人说着说着便到了理安殿,祁夜清媛兴致勃勃的冲堂溪微神秘兮兮道:“母后说了,让我此番前来告诉你,明日让你代表东宫出战! 这么些年,但凡是有这些女眷出席的宴会,都没有东宫一份,因为我皇兄没有女眷。 母后说了,明日定当叫宫里的竹竿子隆重的介绍你乃代表东宫出战!” 随后祁夜清媛突然像是想起了去岁凤临狩猎时堂溪微说自己不通射礼。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嫂嫂无所不能,往日皇兄的夸赞萦绕耳边,倒是让她一时忘记这事了。 “哎呀,我忘了,皇嫂你射礼不通啊!哎呀,要不我现在教教你!” 堂溪微摆摆手:“这半年来我精进了射礼,应当能在明天应付一二的。” “那就好……母后可是很期待你明日的表现噢!” 堂溪微见着祁夜清媛激动的模样笑得释然。 不知为何,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公主的。 “还有!我给你带了一颗冰球!我瞧着嫂嫂这理安殿许久未住人,不通气,且又看嫂嫂出汗比寻常人要多。 想来应该是怕热的。 所以我特地匀了一颗冰球给你! 虽然我相信你明天肯定能拔得头筹拿下冰球,但是每家女眷只能赢得一颗。 想来是不够嫂嫂度过这个夏日的。 东离的夏天闷热。 怕嫂嫂不习惯。” 祁夜清媛边说边从腰间解下一个玛瑙囊袋来,一把递给堂溪微。 堂溪微倒是没想到自己出汗多也是被祁夜清媛注意到了。 虽然她确实怕热,昨晚夜间也确实被热醒过好几次,但是祁夜清媛也只有两个,她怎么好意思接受这份礼。 堂溪微连忙摆了摆手:“这公主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平日里叫灵冬给我多要些冰块就好了!” “哎呀,嫂嫂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我给你了一颗我还有一颗呢! 明日我赢下一局你赢下一局。 我们就都有两颗了! 而且我又不怕热!你看你看,我方才从外面走了一遭回来都没出一滴汗!” 祁夜清媛毅然决然的把冰球塞给堂溪微。 说罢便出了理安殿:“不说了,嫂嫂,我先回去了,我得去看看那礼单都有谁,我好叫我母后给你安排几个弱的成一组!” 毕竟她这个嫂嫂好像射礼真的不太好。 万一要是遇到了强劲的对手,那可保不了她嫂嫂的威严了! 她的嫂嫂必须由她来护卫! 堂溪微笑着看着蹦哒着从理安殿着急忙慌离开的祁夜清媛无奈的笑了笑。 手里拿起那个装有冰球的玛瑙囊袋开始细细观赏起那个冰球来。 模样倒是当真稀奇。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灵气感。 正思忖着要不今日就把这冰球用了。 不然夜间又不知要被热醒多少次。 忽然灵夏就高高兴兴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手里还拿着两个青骊囊袋子。 “姑娘!姑娘!这是皇后娘娘托她身边的嬷嬷送来的,说是叫什么……冰球!说是能解热,放在房间里能消暑! 姑娘这般怕热,这下便能清爽几日了!” 堂溪微讶异的接过那两个囊袋子。 掏出来的居然真是和祁夜清媛送给她的那颗冰球一模一样。 两颗都给她送来了? 听祁夜清媛说,皇后娘娘不也是只有两颗吗? 难道是这祁夜一家都不怕热? 罢了,这么细细算来,若是她明日还能赢下一颗冰球。 她倒是能整整十二日都不必被热醒了! “你帮我收起来吧,今夜就帮我榻边吧。” “是!” 灵夏真是越来越觉得跟对主子了。 她本是个二等丫鬟,要想熬到一等丫鬟本该是两年之后。 没想到就因为姑娘一句话,破格提为了一等丫鬟。 而且和姑娘才来理安殿不到两日,就能得公主和皇后娘娘如此偏爱! 堂溪微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着有些困倦。 这东离的夏日确实要比龙夏热上许多的。 去岁这个时候她还不曾觉得有这般的热。 堂溪微打了个哈欠,抬眼望见外头天黑的差不多了。 便随口问了旁边的灵冬一句:“太子殿下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着应该要和祁夜清规一起晚膳的。 不过若是祁夜清规回来得太晚她倒是想自己一个人先吃了。 吃完也好沐浴,洗掉这一身出了一天的汗。 灵冬确实机灵,瞧着堂溪微一副困倦又汗流不止的额头。 立刻拿着帕子过来,一边擦拭她额头上的汗一边回答道。 “应该是快了。 姑娘且再等会吧。 不过姑娘要是饿了,奴婢就先去叫小厨房单独给您拿些糕点过来。” “怎么了?一下午不见,想我了?” 祁夜清规的声音突然从殿外响起,语气带着些许轻佻。 堂溪微撇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配合的站起身来,声音往娇了放去:“可不嘛~太子殿下走了好些时刻,可让我好些等呢~” 祁夜清规大步踏入殿内,坐在堂溪微旁侧,吩咐灵冬去布菜后,眼神放在了堂溪微的额头上。 “你这汗倒是真多。” 说罢就拿着手帕替堂溪微擦拭一番。 随即从腰间拿出了两个囊袋子放在桌上。 堂溪微了然的问:“不会是冰球吧?” “你怎么知道?这是下午父皇刚给我的,你消息这么灵通?” 堂溪微将冰球推了回去:“今日公主和皇后娘娘给了我冰球了,如今我有三个,这两个你就自己留着吧。” 祁夜清规有些惊讶:“三个?母后给了你两个?难怪我今日跟母后讨要她说没了!我还以为她搪塞我呢!原来是送来给你了!” 第146章 母子不连心 堂溪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若是想要,我把我那冰球也给你吧。” 祁夜清规摇了摇头:“我跟母后要来冰球,本也是想着给你的。 灵夏那丫头了说,你昨晚热得惊醒了好几次。” 祁夜清规唤来了正好走进来的灵夏,将冰球都递给灵夏:“你收着吧,三日便给你家主子换一颗。” 灵夏方才刚刚将三颗冰球安置好,这下又得了两颗冰球,看样子她倒是比堂溪微开心不少。 毕竟她和灵冬作为一等丫鬟在寝殿的偏殿伺候着,这冰球其实也能让她们不那么热。 于是乎灵夏又开开心心的捧着两颗冰球往寝殿那边走去了。 堂溪微问祁夜清规:“你不怕热?” 祁夜清规站起身来,缓缓道“怕。” “那你为何不自己留着?” “我更怕你热。” …… 堂溪微只觉得空气中好像露出一股热气来。 灵冬不合时宜的往这边走来。 “太子殿下,姑娘,菜布好了,请移步。” 不同于东宫这边的小情小调。 皇贵妃居住的翊宁宫如今已是被贺兰潇雨的哭声嚷得头疼。 让本就燥热的天热上加热。 惹的人心烦。 贺兰潇雨自在箭亭被祁夜清云训斥过后便跑到了翊宁宫去告状。 “姨母!你不知道那个龙夏妖女简直猖狂得不得了! 我本是想教训教训那个妖女,让她别这么猖狂,不料她居然出言不逊! 还有公主给她撑腰! 就连表哥也不帮我呜呜呜! 姨母你不是说让我当太子哥哥的太子妃的吗! 可是表哥说让我这一个月都不要来宫里了! 他嫌我丢脸呜呜呜!” 皇贵妃百里瑚珀本就有些烦躁。 这天气燥热得不行。 她刚刚得知皇帝得了安州州牧送来的冰球居然只给了皇后那一家子! 居然没有她一份! 剩下那么多冰球,这皇帝居然就是打算开个夏日宴也不愿给她翊宁宫一份! 这本就让她气的不行。 她自小疼爱自己这个外甥女。 自己的儿子作为三皇子,来日定是没有登基的可能。 若是想巩固她百里一族的势力,就势必让自己这个外甥女有机会当上太子妃。 没想到昨日太子回宫,居然从龙夏带回了个民间女子! 还直接安排住进了理安殿! 这让她扶持百里一族的愿望落了空。 她可不想让自己这个外甥女过去当太子良娣亦或者良媛! 但是她又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眼下看贺兰潇雨不争气的,只知道哭哭啼啼,耐着性子安慰道:“你别听你表哥说的,他就是老顽固!不争不抢的! 不争不抢哪来的百里一族! 也不知道我怎么生了一个这么窝囊的儿子! 他让你别来宫里你就不来了吗?” 贺兰潇雨还是哭哭啼啼的,百里瑚珀的话她是一点没听进去。 这下惹得原本烦躁的百里瑚珀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吼道:“别哭了!再哭明日的夏日宴你就别去了!” 方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贺兰潇雨顿时安静了下来。 百里瑚珀气的深吸一口气。 循循善诱的对贺兰潇雨道:“太常府就你一个千金。 明日的宴会大抵就是你和你母亲去参加。 这冰球你势必要拿下! 本宫射礼不行,便就自愿弃了资格。 但是这夏日宴又必须只有女眷才能参加。 那本宫就是连冰球的一角的碰不到了! 明日你赢了冰球,就给我,知道吗?” 贺兰潇雨轻轻“啊”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愿:“可是我……”也想要那个冰球。 贺兰潇雨没敢把话说全。 就被百里瑚珀一个眼神射了过去。 百里瑚珀继续道:“我听说皇后那边打算二十六就给那个龙夏民女和太子完婚!” “为何如此快?!本月二十六?” “对!” “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当不了太子哥哥的太子妃了!” “不!还有机会! 我们趁着明日的夏日宴,将那名龙夏民女……” 百里瑚珀将贺兰潇雨一把拉过。 二人密谋着如何让堂溪微不能成为太子妃。 直到一盏茶功夫后,贺兰潇雨才从翊宁宫内离开。 离开时,正巧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祁夜清云。 祁夜清云冷冷的撇了她一眼。 一副不想跟她多说的模样。 贺兰潇雨委屈巴巴的收了收想说出口的问候。 赌气般往宫外去了。 祁夜清云入了翊宁宫。 看见百里瑚珀一脸忿忿的模样。 语重心长道:“母妃,贺兰潇雨的性子太过娇纵,倘若母后再这么纵容下去,只会给百里一族平添烦恼! 且贺兰潇雨如今已经算是太常府的人,她姓贺兰! 太常大人早就不满她随意进宫一事。 今日下朝时他有意让我劝劝您,莫要试图插手牵涉太广之事!” 太常大人的话其实很明白。 如今祁夜清云的话也很明白。 他们都不希望百里瑚珀有太大的野心。 百里瑚珀如今想插手太子立妃一事,这乃皇室大忌。 太子的婚事,只能是圣上和皇后娘娘定夺。 太子脚下,威严不容挑衅。 过多的插手本就徒劳无功。 他们只是借着祁夜的姓方能在宫里有一席之地。 若是出了这一席之地,妄想得到更多,便只会反噬。 这也是百里瑚珀一直以来都讨厌自己这个儿子的原因。 百里瑚珀野心勃勃。 作为丞相嫡女的她一直妄想嫁给当时的温孤皇帝。 但当时父亲极力阻拦。 把她嫁给本就不受重视,又被夺走兵权的祁夜阎回这个外姓王爷。 可没想到天道好轮回。 祁夜阎回居然夺权成了新帝。 她后悔自己当初对祁夜阎回态度不好。 所以自从祁夜新政后她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祁夜阎回。 势必要让百里一族永保辉煌。 可是她的儿子却泼了她一盆凉水:“没有一族能永保辉煌。就连当初的温孤皇帝都能变成祁夜皇帝。 所以我们过好当下就行。”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丞相父亲和自己的儿子极像。 不愿意往上爬。 只知道死心眼的忠心耿耿。 当年她的丞相父亲为她们几个姐妹谈亲,父亲说他不想让百里家的女儿进宫。 所以她只嫁给了王爷,而妹妹嫁给了太常府太常大人。 自己如今当了这个皇贵妃,也只是父亲意料之外的事情。 毕竟谁都没有想过,祁夜一族会围宫。 那么老天给了她百里瑚珀这么一个机会,那她势必要牢牢抓住的。 且贺兰潇雨又确实想当太子妃。 这岂不是正合她意? 有时候她真的恨不得贺兰潇雨才是她的女儿! 思及此,百里瑚珀不由得看着眼前苦口婆心的儿子生厌。 第147章 苦口婆心 祁夜清云想让他母亲不要争强好胜。 而百里瑚珀想让她的儿子往上爬。 每当祁夜清云想跟他这个母亲苦口婆心的传输自己的观念时候,他的母亲就会同样苦口婆心的向他输送自己的观念。 谁也不愿意服谁。 百里瑚珀怒骂道:“你知不知道你父皇今日得了好些安州州牧送来的冰球!? 你可知你父皇将这些冰球给了乐正兰叶,给了祁夜清规,给了祁夜清媛却没有给我,也没有给你!” “你父皇宁愿将那些个冰球放开明日设宴犒劳那些官员们也不愿意给我们送来一颗!” “可是母亲,明日的夏日宴你亦能参加。 给了皇后娘娘就给了皇后娘娘了,您明日不也能靠射礼得来冰球吗? 就算您不擅长射礼,那贺兰潇雨会啊。 且您宫里的冰块数量不少,就算您整日用着冰块父皇亦不会说什么的。” “那不一样!我为何只能靠着自己才能得来冰球! 她乐正兰叶就可以不劳而获?!” 祁夜清云善意提醒道:“母妃还是莫要直呼皇后娘娘姓名为好……” 可百里瑚珀不愿再听,直接把脸别了过去。 祁夜清云看着自己的母亲叹气,做最后的告诫:“我们只是没有冰球,我们有的东西已经超过大部分的人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皇后娘娘比呢? 这宫里不是还有很多连冰块都限制供应的娘娘吗?这宫里不是还有些冰块数量不如母妃的……” “我不要跟她们比!她们凭什么跟我比!我乃丞相嫡女!她们拿什么跟我比!” 百里瑚珀双眼猩红的看着祁夜清云,嘶吼般打断了祁夜清云的话。 祁夜清云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摇了摇头,轻笑一声离开翊宁宫。 东宫理安殿内此刻一旁祥和。 餐桌上,灵冬和灵夏两个丫头一直一左一右的站在堂溪微身旁扇风。 堂溪微和祁夜清规说起来明日夏日宴一事。 祁夜清规点点头:“按照你今日的射礼来看,拔得头筹应当没什么问题。” “不过明日天热,东宫往永康宫可有一段距离。 你便乘我轿辇去吧,轿子太闷了,你又怕热。 轿子不通气。 明日我起早些,步行前往太安殿上早朝。” 堂溪微诚惶诚恐:“这不太好吧……” 祁夜清规撇她一眼:“怎么会不好,你如今可是迷惑我的妖女,如何不行?” 堂溪微咽下一口饭,良久才回道:“……行。” 那晚,有了冰球后的寝殿异常清爽。 堂溪微倒是一夜未醒。 夏日宴定在了午时。 太阳毒辣,照的堂溪微有了想顷刻融化的心思。 在灵冬和灵夏的搀扶下,堂溪微坐上了祁夜清规的轿辇。 是以一路上,都能看见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一路上,绕过箭亭后又穿过胤御门,穿过胤御门后后绕过隆安门。 不知过了多久,才在永康宫停了下来。 一进宫门,就见着祁夜清媛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皇嫂!” 对方一看见堂溪微就蹦蹦哒哒的往这边跑来。 一把挽过堂溪微后又小声道:“嫂嫂你尽管放心,今天的射礼三人一组。 组队都是由我母后安排的,我已经物色好了这群女眷里边射礼最弱的两个同你一组。 届时,你只要赢过了她们两个,就能拿的冰球了! 不过嫂嫂你也别太愧疚,反正那两个女眷跟谁比都是输,倒不如便宜了我们!” 堂溪微感激的笑对祁夜清媛:“那就谢谢公主了。 我们快些进去吧,我当真是要被热融化了。” 二人挽着手往里去后,一路进了花厅。 花厅的人瞬间都默契的往这边看来。 应当是都在好奇太子殿下前日从龙夏带回的民间女子长什么样。 除此之外堂溪微余光还瞥到了贺兰潇雨的怨恨神情。 对方瞪着圆圆的眼珠子,像是要把堂溪微看穿一样。 堂溪微视若无睹的和祁夜清媛有说有笑的一路奔到主座上去。 皇后娘娘见到堂溪微后热情无比的一把接过堂溪微的手,郑重其事的对旁的人说道:“这就是本宫的未来儿媳,怎么样,长的是不是水灵灵的!” 大约一盏茶后,到了午时正刻。 皇后娘娘旁边的总管太监尖声叫道:“请各位娘娘、公主、夫人、小姐们挪步前往殿外射礼场!” 射礼场虽然在外头,却也早早的搭盖好了一些棚子。 皇后娘娘挽着祁夜清媛和堂溪微往最大的主棚走去。 竹竿子已经各就各位。 射礼比赛也正式开始。 堂溪微坐在棚内,皇后娘娘开始绕着这周围的一圈开始给堂溪微介绍了起来。 从皇贵妃百里瑚珀到太尉夫人她都一一介绍了个遍,听得堂溪微有些头晕目眩。 许是也察觉到自己介绍太多,皇后娘娘善解人意的安慰道:“人是有些多的,想要一次记着想来也是不太可能,不过没关系,微儿能记多少便记多少。 以后呀~多的是这种场合。 总有时间慢慢记的~不着急哈~” 说罢皇后娘娘便让堂溪微休息一会,她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控着场子。 祁夜清媛不知为何突然激动了起来。 她贴近堂溪微,指了指射礼场上,道:“皇嫂你快听,听那竹竿子报名字!” 堂溪微不知所云的照着祁夜清媛指的方向看去,静静的听着场上竹竿子的尖声。 “接下来,是太常府千金贺兰潇雨、太守府千金……” 堂溪微看着不远处的皇贵妃所在的棚子,贺兰潇雨昂首挺胸的从里边走了出来。 面上掩盖不住的得意,像是已经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一样。 不过堂溪微不太明白,祁夜清媛为何叫自己看过去。 难道? 堂溪微挑了一下眉梢,嘴角微微一扬,饶有兴致的喝了口茶。 随后仰头再次往场上看去。 只见贺兰潇雨和其他两个千金都已经拿好了弓箭,随后做足了拉箭的姿势。 第148章 猴子 祁夜清媛开始低声笑了起来。 堂溪微像是彻底的认可了自己方才的想法,同样捂着嘴和祁夜清媛一样笑了起来。 二人就这么期待的等着贺兰潇雨拉弓的姿势越来越大。 随后…… 就在其他两位千金发出箭羽之时。 贺兰潇雨的弓,突然“泵”一声,弦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祁夜清媛疯狂捂着自己的嘴,但是还是忍不住发出来声音。 堂溪微看着场上贺兰潇雨一脸懵的模样,又回想起她方才拉弓的夸张姿势,同样捂嘴笑了起来。 两个人于是就这么忘乎所以的低头笑着。 一旁的乐正兰叶见此也不由得轻笑一声。 此时,亦能听得见场上已经大大小小的传出不少笑话声。 祁夜清媛悄声在堂溪微耳边低语:“我帮你报仇了! 让她昨天胆敢为难你! 这就是警告她下次知道什么该说! 什么不该说! 这宫里说到底还不是她姨母说了算的!” 一旁的皇后娘娘收了笑容,同样低声道:“微儿,这宫里,不缺聪明人也不缺蠢货,对付蠢货,就应该毫不心软。 聪明人知道体面,即使心思活络但也能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但是蠢货是不懂什么叫体面的。 这种人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你拖入与她一般愚蠢的境地。 所以对付蠢货,就应该斩草除根。 你的善良,换来的只能是对方的蔑视和自己的活该。 你既是本宫的儿媳,未来的太子妃,欺负到你的头上,那就是欺负到本宫头上! 昨日贺兰潇雨在箭亭的事宫里已经在传了。 那么本宫也该教训教训一下才是。 否则,倒真让这宫里的人以为这皇宫姓百里亦或者贺兰了!” 皇后娘娘和祁夜清媛,是想让这宫里的人知道,胆敢欺负她堂溪微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她乐正兰叶看上的儿媳,是容不得旁人算计的! 这一刻,堂溪微忽然觉得,眼前的皇后娘娘不一样了。 和前日同她讲些家长里短的皇后娘娘不一样了。 好像此刻的堂溪微明白了祁夜清规所说的,他母后那股子“肃杀和威严”。 顷刻间,也让自小没了父亲和母亲的堂溪微感觉到了久违的,来自长辈的爱。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 随后有些感动的看着皇后娘娘,诚恳道:“多谢母后!” 这声母后,是发自内心的。 随后她也同样得到了乐正兰叶投过来的又一个柔和的目光。 而不远处,百里瑚珀的棚子内,百里瑚珀本人恨不得把手里的团扇顷刻搅成一块。 她最后一个得到冰球的机会!居然也没了! 她恨恨的转头,透过棚纱看着这边皇后娘娘的棚子。 随后又将视线转到了堂溪微身上。 场上的贺兰潇雨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 随后气愤的将弓箭一把砸向旁边的太监身上。 祁夜清媛顿时站起,高声询问道:“这是哪家的女眷!怎么这般无礼!入宫前都不学学规矩的吗?世家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祁夜清媛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往贺兰潇雨身上看去。 太常府的夫人是个性子温润纯良的。 这会见公主震怒,慌慌张张的从棚里走了出来,跪下便开始道歉。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这是太常府的千金,实是小女平日太过娇纵,是臣妾教导无方!扰了公主雅兴!” 贺兰潇雨闻言开始不服。 她的性子和她母亲不一样。 她母亲纯良温润,她却像她姨母一样好胜娇纵。 她瞪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母亲。 她最恨自己这个懦弱的母亲。 她转头看向棚内站起的祁夜清媛,厉声反问道:“一定是你动的手!一定是你记恨我昨日冲撞了那个龙夏妖女!所以故意报复我!在我的弓箭上做了手脚!” 此刻不止是太常夫人彻底慌了起来,就连棚内的皇贵妃亦开始咬着唇,愤恨的骂贺兰潇雨蠢。 她这不就是等于昭告所有在场女眷,她一介太常千金居然跑到宫里去冲撞了太子未来的太子妃吗? 她平日里频繁进宫本就是不宜过于招摇。 要不是自己想着她可以帮自己一把,她也不至于天天叫她进宫去那太子面前晃悠! 如今她听得旁的人开始议论起“一个太常千金,怎么敢进宫得罪这未来太子妃的!而且还口出狂言骂人家妖女!这家教礼仪当真是不敢恭维!” “嘘,小点声,这位千金能频繁入宫你还不知道为什么吗?兴许是得了皇贵妃……” 旁的人迅速拍了拍那议论的人:“敢在这说这些!不要命了!” 说罢那几人开始看着皇贵妃此刻一副要发作却又不能发作的憋屈样。 而贺兰潇雨的蠢,也正得皇后娘娘和祁夜清媛的意。 她们害怕别人不能敏锐的察觉她们这是在堂溪微报仇呢! 她和母后担心的,可不是什么别人会不会怀疑此事乃她们所为。 她和母后担心的,是怕别人不知道这事是她们故意而为之! 她们要的,就是警告这些个不知死活胆敢议论未来太子妃的人! 祁夜清媛听着贺兰潇雨的话,强压下心中的笑意,盯着贺兰潇雨肃声道。 “这本就是这位小姐太过用力拉断了弓箭!怎么?!难道是在质疑皇宫内作假吗?!” 场上站着的贺兰潇雨不知死活的还想要继续犟。 却被一旁跪着的太常夫人一把拉了下去。 贺兰潇雨大声骂她的母亲:“你干什么?你为什么阻止我说话!?” 这蠢样,就是连堂溪微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 事到如今,她还没看明白。 如今对她有益的就是息事宁人,而不是逞一时之快。 如若一直想着赢,非赢不可事事争个高低。 那么就只能成为一群人当中的那只招笑的猴子。 此刻饶是太常夫人这般温润的性子也忍不住给了贺兰潇雨一巴掌:“闭嘴!长辈说话何时轮到你来置喙!” 贺兰潇雨被眼前突然变了样的母亲吓得愣在了原地。 太常夫人对着祁夜清媛低声道:“没有没有,臣妾不敢质疑宫内制度,亦不觉得此乃公主作假。 实是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公主海涵!” 祁夜清媛冷哼一声。 厉声做了这场闹剧的最后收尾。 “如若没有,为何对着太监撒气!这就是你们太常府的气度吗?输赢乃兵家常事!若是人人都如这位小姐一般,输了便要砸我这宫里的太监!那我今日宫里有多少太监要给你们撒气!” 话毕,祁夜清媛忿忿的坐下,太常夫人再次道歉。 直到这时,皇后娘娘才缓缓高声开口。 第149章 收场 “罢了!清媛,不过是女儿家的好胜之言罢了。 小孩子能有什么恶意呢。 太常夫人起身吧,该下一场了! 这天热,本宫也不为难你们。 这事就翻篇了吧?” 太常夫人感恩戴德的鞠了一躬,拉着贺兰潇雨离开了。 贺兰潇雨却不死心的想跑到百里瑚珀去。 好似要找她姨母撑腰一般。 但是她不知道,此刻的百里瑚珀,同样觉得她丢人。 是以她直直的端着茶杯看着想往这边走的贺兰潇雨,眼神带着威胁。 贺兰潇雨被吓得赶紧回头找她母亲去了。 乐正兰叶和祁夜清媛乃至全场女眷都悄无声息的捕捉到了这一幕。 顿时都在心底暗暗嘲笑起来。 这场闹剧结束后,场上又在乐正兰叶三言两语下喧闹了起来。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要乐正兰叶随便说了句,就有人开始不停的附和着。 祁夜清媛快意道:“怎么样!嫂嫂,痛不痛快!” 堂溪微亲昵的挽着祁夜清媛轻轻点头:“痛快!” 不久后便轮到祁夜清媛上场了。 祁夜清媛那一组,似乎都有些实力。 放眼望去,场上的其他两位千金有些不同于平常闺中女子的气质。 乐正兰叶看出了堂溪微考究的眼神,温声解释道:“这两位,都是将士出身的。 包括清媛在内。 她们三个已经连续两次在各式各样宴会上的射礼比赛中胜利。 如若这三个人在这次夏日宴分开,那么其他女眷便没有悬念了。 且除了清媛的另外两名女子已经连续几次胜利。 一个人不能总赢,否则会因为没有足够的权势而让赢面变成灾难。 所以清媛便让我将她们三个安排在一起。” 堂溪微咋舌,原来如此。 原来射礼的组队如此有讲究。 不出意外。 祁夜清媛赢了。 祁夜清媛自小射礼便是一众兄弟姊妹中较为出色的。 去岁凤临的田猎,堂溪微亲眼见到祁夜清媛百发百中的场景。 其他二人也似乎没什么不服之意,只是笑笑,恭喜祁夜清媛。 祁夜清媛亦同样夸赞着其他二人的射艺。 堂溪微有些感慨的喝着自己的茶。 想来是,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一片土地。 有的人出生就是在高门大院、富贵人家、皇亲贵胄。 这些人一出生就有荣华富贵,不愁吃穿。 不必饥一顿饱一顿,不必为生计发愁。 但是这些人要遵守世家礼仪。 自小被规矩束缚。 有些人从小为生计发愁,吃不饱穿不暖。 但却没有太多世家该遵守的东西。 她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而生活在富贵人家和江湖之中的女子,没有谁更聪明的说法。 因为她们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就像面前的这些人。 个个都是心思活络的活在后宫、后院。 她们熟悉后宫、后院。 也只能在后宫后院。 这些女子其实同样的,既有聪慧的亦有愚蠢的。 与自己向往的宫外天地一样,不缺聪慧之人也不乏愚笨之人。 只不过是不同于,她们一出生就是在高门大院,宫墙之中,是以她们的天地里面,自该是有这些束缚的规矩。 而自己出生于土地一方,四海为家。 是以在堂溪微的天地里,该是没有这些束缚规矩的。 而那些没有束缚的规矩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规矩呢? “接下来,是东宫理安殿,东宫未来太子妃堂溪微!太尉府……” 堂溪微的思绪被竹竿子的这一声叫唤打破。 祁夜清媛兴奋得小声给堂溪微鼓劲:“嫂嫂!你一定行的!” 堂溪微笑着冲她点头,起身往射礼场走去。 随后和另外两位千金一同站在同一条线上。 堂溪微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弓箭,在瞄过靶子后,手里的弓箭开始用力。 她余光瞥向旁的两位千金,这两位千金…… 看起来确实,像是连弓箭都拉不开的人…… 她汗颜的看了看棚里还在朝她笑的祁夜清媛暗暗思忖。 去岁在凤临,自己到底是在这个公主面前表现得多不会射礼…… 才至于让她找了这么两个人给她作配…… 堂溪微心虚的拉开弓。 竹竿子一声令下。 堂溪微的箭羽轻轻射出。 堂溪微只用了五成的力气。 “十靶!哇噻!”祁夜清媛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上意气风发的堂溪微咋舌:“嫂嫂不是不擅长射礼的吗? 我记得去岁之时,她确实不怎么会射礼啊!怎的进步如此之快!” 她都快要怀疑眼前的堂溪微已经不是去岁凤临见到的堂溪微了。 坐在祁夜清媛后侧的乐正兰叶似乎对这个未来太子妃更加满意了。 而再往堂溪微身旁看去,与她同组的两个女眷居然是连靶子都没射中。 祁夜清媛顿时有些心虚。 这……这悬殊确实有些大了…… 倒是她大材小用了…… 现场见此,亦是给面的大肆赞扬道:“太子殿下眼光可真是不错,这位太子妃居然射得一手好箭!” “可不嘛!皇后娘娘可是有福了!公主太子本就优秀,这下太子妃也是个练家子!皇后娘娘真不愧是武将之女!” 皇后娘娘得体一笑,满意的斟了口茶。 堂溪微回了棚内后,便有不少的人开始恭维起来。 堂溪微从容的一个一个回复。 看得乐正兰叶是越来越满意。 眼见射礼过了半,堂溪微不免有些脖子酸痛、身子有些发虚。 正为难之际,竟见一个婢女低着身子往这边走来。 那名婢女对着皇后娘娘和祁夜清媛、堂溪微行礼后乖声道:“堂溪姑娘,太子殿下方才从太安殿过来,如今正在永康宫偏殿,说是怕姑娘热着,便托人带来了些消暑的小把戏等着姑娘去取。” 祁夜清媛露出看戏的表情,笑得灿烂,随后轻轻推搡了堂溪微一把:“瞧瞧,皇兄这才半日见不到嫂嫂,就直接找来永康宫了!” 永康宫大多是宴会招待女眷的地方。 如今这里满是女眷。 祁夜清规自是不好过来。 是以这才找了个借口将堂溪微寻走。 想来应该也是他这个皇兄怕嫂嫂太闷,且这射礼场虽然有棚子但也终归不如寝殿内的。 不止祁夜清媛看出祁夜清规的这层意思,乐正兰叶亦是看出来了。 想来是十分满意这个儿媳。 乐正兰叶直接开口放人。 “既然清规寻你,那你便去吧。可不必回来谢礼了。” 这意思,就是允许堂溪微直接回东宫了。 堂溪微起身谢过皇后娘娘,又朝祁夜清媛挑了挑眉。 这才慢慢从棚中退下。 第150章 警觉 永康宫的偏殿就在射礼场不远,堂溪微身后跟着灵冬和灵夏两个丫鬟。 三人此刻从射礼场出来,走在前往偏殿的鹅卵石小路上。 灵冬撑着伞的手开始发酸。 许是太过炎热,灵冬的手汗也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堂溪微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偏殿,一把接过灵冬手里的伞撑,沉声道:“灵冬、灵夏,去喊公主和皇后娘娘过来。 就说是我走丢了。” 灵冬和灵夏相视一眼,随后便轻声说了声“是”后,转身回了射礼场。 灵冬和灵夏都占着个灵字。 姑娘的话,她们照做便是。 堂溪微收了伞撑,只身靠近偏殿。 正欲伸手打开偏殿的门时,堂溪微有意的将头往右撇过去。 余光顺利捕捉一抹珍珠衣角后,勾了勾唇角。 随后隐身进入偏殿。 如预料的那般,堂溪微进入房间后,便开始闻到一阵奇怪的馨香。 随后从屏风后面迅速出现两个带刀的男人。 堂溪微眼角发狠,心底暗暗将这笔账记下。 没想到贺兰潇雨倒是狠,居然还安排了两个。 堂溪微冷眼瞧着如今就一左一右拿着刀围着自己的男人。 其一的男人开始小声警告道:“给我安静点!不然剁了你!” 堂溪微发觉,这两个男人已经开始吸入迷香,开始蠢蠢欲动了。 哼,雕虫小技。 就这种低级迷香也敢拿出来用? 顷刻间,堂溪微从手中发出一根银针打断了燃烧的馨香。 在两个男人震惊之余又随手将两个男人打晕在地。 做完了这些。 堂溪微又转身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果不其然。 方才那个假报祁夜清规这偏殿等着她的丫鬟突然往这边走来。 随后在殿门口停下像是在放风。 这点子小把戏,还真是不怎么够看呢。 真当她堂溪微是什么也不懂的傻白甜了? 当她堂溪微真是什么只靠狐媚手段就攀上祁夜清规的民间女子? 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堂溪微突然脸色骤冷,一把拉开偏殿的门。 还没等门口放风的小丫鬟回过身来,堂溪微直接飞身过去,将人直接一把打晕抓了进来。 就在丫鬟出现的那一刻,堂溪微便知道这是个幌子。 宴会上,她将皇贵妃的眼神恨意看得真切。 也将贺兰潇雨和皇贵妃的交流看得真切。 她早就知道皇贵妃和贺兰潇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毕竟,她们的目的是太子妃之位。 那么阻止自己成为太子妃的手段就是毁人清白。 堂溪微清楚祁夜清规绝对不会来这永康宫找她。 她想过祁夜清规会来找她的可能性就是自己的兄长在弓弩院出了急事。 可若真是有急事,祁夜清规怎么会躲在偏殿之中? 若是有急事,祁夜清规应该早早的等在偏殿外面。 种种迹象表明,她尚存的一丝可能性也被排除 。 所以她便直接支开了灵冬和灵夏去把皇后娘娘和祁夜清媛叫过来。 她相信皇后娘娘和祁夜清媛会懂她这句“姑娘迷路了”是什么意思的。 既然贺兰潇雨和皇贵妃想置她于不义,那么她也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皇后娘娘说的对。 对付蠢货,不能心软。 思考间,堂溪微已经听见外面开始有了一些响声了。 堂溪微躲在了屏风之后。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外面应该就是前来确认她有没有被方才的男子玷污的贺兰潇雨了。 果不其然! 贺兰潇雨正鬼鬼祟祟的推开门,探出一个头往里边看去,想来是在确认她想办的事有没有办成。 堂溪微嗖一声,顷刻出现在了贺兰潇雨的面前,吓得贺兰潇雨轰一声,欲要大吼大叫,就被堂溪微一把的打晕。 随后将人拖了进来。 一柱香后,堂溪微满意的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只着一件亵衣的四人。 不错,刚好两男两女。 她猜贺兰潇雨应该是派着那名丫鬟来门口等着自己这这名男子玷污,随后再去通知贺兰潇雨。 随后再让皇贵妃随便找个什么由头的将射礼场的贵客全部引到偏殿去。 到时候引众人见她与不知名男子相拥而眠后,自己的太子妃之位也必定不保。 但是方才自己打晕了丫鬟后。 久久没有得到丫鬟消息的贺兰潇雨便亲自来查看一番。 堂溪微暗嘲贺兰潇雨手段既肮脏又愚蠢。 虽说这番手段必是少不了皇贵妃的推波助澜,毕竟能支配得动宫里的丫鬟和她们里应外合的,就只有皇贵妃了。 贺兰潇雨一个太常府千金,还不能够在宫中让一个丫鬟对她死心塌地。 此番只是可惜,计策不足以让皇贵妃也踏入这陷阱当中来。 不过也好,让她的外甥女放放血,也好让她消停一阵子了。 堂溪微踹了地上衣不蔽体的贺兰潇雨一脚,暗暗骂道:“又蠢又爱作!” 而在射礼场内的祁夜清媛和皇后娘娘听到灵冬和灵夏沉着眼神说:“我家姑娘不见了,许是在偏殿迷路了。” 二人在灵冬、灵夏话毕后便相视一眼。 不远处的百里瑚珀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灵冬和灵夏,心下一惊。 按照进度,这两个丫鬟不应该已经被她所安排的狂徒打晕过去了吗? 怎会突然出现于此? 百里瑚珀坐不住了,直接就往皇后的棚里走近。 高声朝两个丫鬟问道:“这不是堂溪姑娘身边的丫鬟吗?你们姑娘去哪了?” 灵冬低声回答:“我家姑娘方才落了东西,让我二人回来取一趟,姑娘便一个人往偏殿去了。 姑娘这会应该是在偏殿呢。” 灵冬的话,让百里瑚珀又恢复了眼底带有三分嚣张的松快模样。 这一番来回,让乐正兰叶和祁夜清媛都确认了方才的想法。 乐正兰叶蹙着眉头,看着场上已经结束的射礼比赛高声道:“各位今日射礼都辛苦了!不如就随本宫去御花园赏赏皇上前阵子种下的鸢花吧!” 去御花园的路上,势必是要经过永康宫偏殿的。 这一波助攻,让百里瑚珀欣喜。 她正愁着若是突然将众人叫去偏殿太过明显呢。 而百里瑚珀不知,她的三分得意早就让乐正兰叶一分不落的看了去。 “好啊,能陪同皇后娘娘赏花,也是我等荣幸!” “是呀,况且还是圣上亲手种下的呢!” 众夫人开始捧场的起身往射礼场外走去。 第151章 御花园的花开了 “妾身听说,今儿个御花园的花都开的极好~” “对呀,应当是花儿都得了这宫中的贵气,我听说啊,在这御花园里头的花呀,开的可比宫外茂盛呢~” 偏殿内,堂溪微正蹲在地上观赏着地上四具衣不蔽体的二男二女,而那四人边上,正放着一个瓷瓶子。 瓷瓶子口朝上,塞子撰在堂溪微左手,而她的右手,正紧紧的捏着鼻子。 不一会,便听得人群开始往这边熙熙攘攘的走来。 堂溪微一把将瓷瓶塞上收起。 随后直接踹了地上的四人各一脚。 看了最后一眼后从窗外跳出。 就在堂溪微离开时,地上的四人开始各自蠕动起来。 堂溪微方才让他们闻的,可不是普通迷香。 那可是月氏青特地研制的特等迷香。 这种迷香其实是伴有幻觉作用的。 且就算被人呵斥吵闹也不会停止原有的动作。 药效会持续一个时辰。 而这一个时辰,吸入迷香者会把眼前人当做是自己所想之人。 自堂溪微离开后,屋内的架势开始激烈起来。 而乐正兰叶等人,也恰好经过了偏殿。 众人吵闹,其实听不见偏殿里头的声音。 是百里瑚珀突然一惊一乍,叫住了众人。 “你们听,这偏殿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了出来!” 随后百里瑚珀又似有若无的朝乐正兰叶看去。 待看到乐正兰叶脸色一青后,她更加得意了。 乐正兰叶亦是如她所愿的有意支开众人的焦急模样:“哪里有什么人?贵妃听错了吧?” 可就是因为乐正兰叶的话,让众人都突然闭了嘴。 此刻,屋内的声音,异常清晰刺耳。 百里瑚珀看众夫人已经开始脸色稍红了。 还不等乐正兰叶掌控局面,百里瑚珀就迫不及待的带着丫鬟冲去偏殿。 边走还一边义愤填膺大喊:“是哪个不要脸的丫鬟!敢在如此待客之地行这苟且之事!” 祁夜清媛假意去拦,却见百里瑚珀走得更快了。 直到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乐正兰叶才看着百里瑚珀微动。 随后带头跟在百里瑚珀身后。 一时间。 所有人的看见了屋内的两男两女。 太常夫人在惊觉里头居然还有自己女儿之时大声惊叫道:“潇雨!” 随后一把晕了过去。 百里瑚珀瞪着眼睛去看乐正兰叶,却只看到了乐正兰叶眼里的笑意。 此事过后,丞相自请告病,太常大人自愿请职前往骊州被拒。 而当天堂溪微从窗外跳走后便乘了轿辇回了理安殿。 沐浴后边早早歇下了。 毕竟这天实是热得她有些目眩。 好在寝殿内有了冰球,让她倒是快意的瞬间沉入梦乡。 可谁知没睡多久,寝殿便直接闯进一个身着淡水长袍的身影,那人将榻上正熟睡的堂溪微晃醒。 堂溪微睡眼惺忪的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祁夜清规那张脸。 “怎么了?是我兄长那边怎么了吗?” 祁夜清规摇头,着急问道:“我听清媛说了今日夏日宴一事,怎么样?你没事吧?” 堂溪微轻轻的拨了拨头,再度躺了回去,一边闭眼一边嘟囔道:“我肯定没事啊,就那些个小技俩,迷药都没有月氏青给我的迷药一半功力呢! 就那两个狂徒,不过就是会个三脚猫功夫的,真以为拿把刀就能装贼寇了? 我没事,你放心吧,我太困了,你要是没事我就继续睡觉了。” 堂溪微只觉得自己有些困意,手脚也有些乏力。 似是从未感受过这么热的夏日,她不知晓自己此刻浑身发着热气。 可祁夜清规感受到了。 他摸了摸堂溪微滚烫的额头和脖子,急忙叫来了太医问诊。 好在东宫离太医院和御药房不过两三间大殿,太医一盏茶功夫就赶了过来。 一柱香后,太医开了些去暑的药,低声嘱咐灵冬和灵夏:“每日休憩前服下一副,连续五日,即可去除体内积攒的热气。” 太医退下后,灵冬和灵夏见着祁夜清规着急上火的在榻边蹙眉的模样,自请跪下请罪。 “是奴婢们没注意到姑娘身体有恙,请太子殿下责罚!” 祁夜清规揉了揉太阳穴,冷声禀退了灵冬和灵夏:“罢了,大抵是今日射礼上热着了,你们都退下吧。” 时间已过亥时,祁夜清规已经在榻边守了两个多时辰。 这期间灵冬和灵夏想根据太医嘱咐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冷贴时,却被祁夜清规再次禀退。 “你们下去吧,我来换就行。” 太医说,堂溪微应该是热得昏睡过去了,至于什么时候醒,并不能确定,兴许是一两个时辰,也有可能是明日。 祁夜清规就这么守了两个多时辰还是没见堂溪微有醒来的迹象。 有些着急的托了云中鹤南再去太医院问问。 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或许是得等明日。” 云中鹤南看着自家主子的忧愁模样多嘴道:“主子,您明日还要上早朝呢,要不先回永南殿歇息吧?” 见自家主子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云中鹤南又苦口婆心道:“太子殿下若是不抓紧休息,怕是等堂溪姑娘醒了后你就该倒下了。 且太医说了,这只是热着了,并无大碍的。 殿下怎……怎的一副姑娘快……” 祁夜清规狠狠啧了一声瞪过去。 “不吉利的话给我收回去!” 榻上的人在这俩主子的言语下忍不住翻了个身,随后又嘟囔一句:“好吵……九方月……别吵了……” 云中鹤南得意的开口道:“我就说了吧,姑娘没什么事的,看这状态都能说梦话了,那肯定就是时辰到了,睡觉呢!” 祁夜清规赶紧起身捂住了他的嘴。 随后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堂溪微,这才轻手轻脚的从寝殿走了出去。 并吩咐在寝殿外候着的灵冬:“记得,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冷贴。” 灵冬低头道“是”。 次日巳时,祁夜清规下了早朝后就马不停蹄的往理安殿赶。 届时堂溪微早在一个时辰前就醒了。 醒来之时,只觉得自己的头颅好似有千斤重般,昏昏沉沉的。 灵冬灵夏见自家主子终于醒了过来,感激涕零的将温了多次的粥端了过来。 灵夏感动的落泪。 “姑娘!你可终于醒了!” 堂溪微见着自家丫鬟流泪的模样疑惑:“我……我怎么了吗?” 灵冬边喂粥边答:“姑娘昨日从射礼回来后躺在榻上冒热气,从姑娘睡过去到现在,已经七个时辰了!可吓死奴婢了!” 堂溪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昨日的热气已经退了些。 不过还是有些不适的。 堂溪微苦笑。 自己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再生过病了,居然来了东离没几日就病倒了。 倒当真是有些矫情。 第152章 争吵 祁夜清规下了早朝,忙不迭的从殿外跑进来的时候,堂溪微正半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经过昨日睡了七个时辰后,她也就没有任何睡意。 但是自己又浑身乏力,提不起劲来出去走动走动。 祁夜清规跑进来后,见到已经醒了的堂溪微松了一口气。 灵冬和灵夏适时退下。 只留下睁开眼睛的堂溪微和祁夜清规面面相觑。 堂溪微见祁夜清规有些不对劲的模样,下意识问道:“可是我兄长那边?” 祁夜清规摇头,踱步上前,坐在榻边。 “你兄长挺好的。” 随后他又蹙眉,语气还带些责备:“你倒是无需整日惦记你兄长了,多惦记点自己吧! 自己得了暑气还全然不知! 若是今后再有射礼这种,我便叫母后不许你去了!” 堂溪微云里雾里的消化着祁夜清规的话,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生疏又客气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我今后会多加注意的。” 语气生疏得让祁夜清规在大热天有了寒意。 他生气问道:“你为何总是对我如此生疏?” 堂溪微错愕般望着祁夜清规,不由自主的将话嘀咕而出:“可殿下是太子,我是……” 祁夜清规愤恨的打断堂溪微的话,低吼质问她。 “你为何不能像对待龙夏郡主!对待什么柳下辞!月氏青,还有你那个未婚夫一样对我? 难道我对你来说,就真的是个太子殿下吗? 难道七年前的相遇在你心底就什么都不是吗? 且你总是关心你兄长制弩之事,难道就是为了急着回去嫁给南荣祈吗?” 堂溪微抬着沉沉的眼皮子看着祁夜清规,深吸一口气。 “既然太子殿下问了,那我便说了。 太子殿下于我,七年前于我,确实是我们各取所需。 我只当太子殿下是帮过我的贵人。 是在我年幼时给我一把防身武器的贵人。 对于太子殿下,我曾经羡慕过。 但是没有仰慕过。” “太子殿下,我不是什么傻子,我不管是我多心也好自作多情也罢。 对于九方太子提出让我前来东离掩护我哥哥真正目的一事我只认为此事确实有利。 但是太子殿下,为何我们成婚的日子定在了二十六? 为什么这么着急又如此巧合? 而太子殿下是否是执念太深? 是否只是对我一介对你来说有些不一样的女子让你生了兴趣。 所以你想把我困在这深宫之中?” 塌上的堂溪微开门见山。 祁夜清规闻言激动的提高了回答的分贝。 “我并非对你一时兴起,七年前一事我记在心里七年!我对你从来不是只有兴趣! 我承认我将你带来东离有私心!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始乱终弃!” “可太子殿下,你可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志不在此!我不愿陪别人玩些寻猫把戏! 更不想整日提心吊胆,各自规矩约束,整日困在大院之中!” “我也曾想过你愿不愿意! 我也曾问你愿不愿意! 可半年前我们再次相遇,是你从未记起我! 我曾在半年前与你分别后,想过顺其自然,想过放弃,但是那日凤临一别后,却在我去龙夏贺礼时得知你要嫁给南荣祈! 如果我不去争取,你早就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我又如何问你愿不愿意?” 堂溪微只答:“你执念太深!” 祁夜清规蹙眉:“那又如何?!” 堂溪微看着祁夜清规,继而别过脸去。 被祁夜清规那句“那又如何?”震得不知所言。 祁夜清规却突然将手放在堂溪微别过去的下巴上,硬生生将人面向于他。 这一刻,堂溪微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祁夜清规这个人是如何的。 顷刻间,这些日子对祁夜清规所有的温润印象尽数瓦解,好似脑子里只留下祁夜清规总是会在无尽的温润底下藏着他那颗偏执又疯狂的心。 好似脑子里只留下他蛰伏多年,一朝带兵围宫的快意。 堂溪微像是重新认识了祁夜清规一般,她一字一句问他:“可我已经有了未婚夫了,你又何必非要将我锁在东离?” 堂溪微总觉得祁夜清规应该是沉稳的,像是那日在凤临军营救下她和九方月一样沉稳。 可是祁夜清规在堂溪微的事情上,已经没了沉稳。 她想用自己乃“许了婚约的女子”去劝祁夜清规放下。 但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祁夜清规更加剑走偏锋。 在思念堂溪微这件事情上,他随心了七年。 可在东离再一次遇见、凤临再一次遇见后。 他已经不愿意再随心。 祁夜清规一字一句道:“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别人的妻子! 尽管你已经许了婚约也无妨! 你的婚约不过是在龙夏。 到了东离,你自会成为我的太子妃!” 堂溪微无奈嘶吼道:“疯子!” 祁夜清规却不生气,他反而猩红着双眼点了点头:“我就是疯子! 你说你不愿困在宫中大院,那好,那我寻人办个书院将你送进去! 我寻人办个入海鹤书院那样的让你自由自在!” 堂溪微回呛:“可海鹤书院只有一个! 那就是龙夏的海鹤书院! 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替代!” “是南荣祈无法替代吧?!是舍不得龙夏还是舍不得南荣祈?!你到底是舍不得海鹤书院还是舍不得南荣祈!” 祁夜清规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激得他此刻忍不住让堂溪微正视自己。 堂溪微似乎也意识到了祁夜清规突然的疯狂皆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与南荣祈两心相悦。 意识到这件事只会适得其反后,堂溪微试图将事情扭回到原点:“可如若我说我与南荣祈没有婚约呢?你会放我走吗?” “你到现在还是想走!你还是想回去找南荣祈!你还在为了南荣祈找借口?! 你与南荣祈的婚姻,乃龙夏郡主那日在大殿之上亲口所言!如何没有婚约!你休想诓骗我!” 堂溪微不得不正视着祁夜清规,因为祁夜清规就掰着她的下巴,逼着她与之对视。 堂溪微看着祁夜清规油盐不进的模样,心死般低声道:“你困不住我的!我是龙夏廷尉府的人,弓弩一成,我自该回龙夏的。” 第153章 挺好 祁夜清规不知怎的,闻言突然放开了堂溪微,像是自嘲一般站起身来,悲怆的说出三个字:“我知道。”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他困不住堂溪微。 如果堂溪微想走,她便有一百种办法走。 她如今能心甘情愿的帮自己演戏,不过就是因为此事对百姓有益。 对他兄长掩人耳目有益。 他需要的就是这一点。 反正只要他与堂溪微在东离完过婚,让堂溪微成过他的太子妃。 那他便也无憾了。 他只能如此了。 他知道堂溪微是一只困不住的鸟。 没有人能将她关在笼子里。 除非是死。 但是她想让堂溪微先成为他的妻子。 不论如何他要让东离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唤做堂溪微的太子妃。 堂溪微说得对,他执念太深。 可七年之久,叫他如何没有执念? 一番争吵过后,似乎也让祁夜清规筋疲力尽。 他承诺:“等你兄长完成任务,我自会放你回去。 前提是你得同我完婚。 成为我的太子妃。 我的太子妃必须是你!” 随后他又好意警告道:“纵使你再不愿,你也得把戏演了,否则若是你的兄长被凤临人盯上……” 堂溪微同样筋疲力尽,是以此刻打断他的话,毅然决然道:“我知道,如果这是一次任务,我必定会滴水不漏的完成。” 祁夜清规不再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留下堂溪微轻轻叹道:“执念太深……” 那日的争吵过后。 二人就这么在人前恩爱,人后冷漠的相处着。 祁夜清规总是在下了早朝,忙过琐事后前往理安殿。 就这么默不作声的陪着堂溪微。 好像过一天就是少一天的悲惨模样。 他这副样子看得堂溪微居然生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忍来。 大婚前日,东宫张灯结彩,连带着堂溪微都有些别样的喜意。 祁夜清媛根据乐正兰叶的意思亲自盯着东宫原本的青砖绿瓦此刻都尽数挂上喜庆的红色喜结。 “不错!看起来喜庆多了!这东宫终于有个女主人了!” 祁夜清媛高兴得一把搂住堂溪微。 像是真心实意的祝愿她明日大婚。 可祁夜清媛明明知道这都是假的。 这边除了祁夜清媛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外。 祁夜清规则是一副焦灼的模样在自己的永南殿踱来踱去。 圣上特许他这几日都无需上朝,专心忙着完婚。 而婚前三日,他都是不能见堂溪微的。 是以这三日,他和堂溪微明明都在东宫。 却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寝殿。 大婚当日。 堂溪微身着绣有凤凰图案的红礼袍,头戴一顶红色薄纱,在一众丫鬟的拥簇下上了轿。 轿内已然放着一块冰球。 凉得堂溪微直捂着手。 轿子在永南殿停下。 堂溪微在灵冬的搀扶下从轿子下来。 脚踏红鞋,步入永南殿。 而祁夜清规,早就穿戴整齐,此时极不自在的站在永南殿外头,就这么紧张的看着堂溪微慢慢往这边靠近。 看起来,就是连一旁的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都要比他稳重不少。 “咳咳,主子? 堂溪姑娘……哦不……太子妃已经在您跟前了,您给个反应啊?” 其实堂溪微站在他面前已经有些时间了。 云中鹤南见自家主子一直呆呆愣愣的,这才出言提醒。 堂溪微低着头,头上披着若隐若现的红色薄纱。 此刻见祁夜清规的反应又不免觉得好笑。 于是轻轻笑了一声。 只一声,却让祁夜清规握着红丝绸的手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的余光瞥见堂溪微伸手去接另一半的红丝绸后,眼底突然不受控制的迷糊了起来。 在堂溪微的轻笑结束后,祁夜清规忽然低了低头,同样置之一笑。 不过不同于堂溪微的笑。 祁夜清规的笑伴随着低头后,便得以见得有一颗热泪忽然从他眼里掉下。 钟离长辛看在眼里,不免觉着有些心酸。 主子盼着这一日,盼了多年…… 伴随着门口的一位身穿红袄子的老嬷嬷一声“新人前往中安殿!”后,堂溪微和祁夜清规默契的拉着红丝绸从殿中往外走去。 在出了永南殿的那一刻,祁夜清规终于抬起头来。 虽然不见热泪,只见笑容。 却难掩眸中的红意。 二人行至中安殿。 按礼对主位上的祁夜阎回、乐正兰叶行三跪九叩礼。 礼毕后,堂溪微由丫鬟送去理安殿。 戌时。 祁夜清规在灵冬满脸笑意下领入理安殿,随后退下。 祁夜清规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不知所措的看着此时倚靠在塌边的堂溪微。 堂溪微自是听见他走了进来。 不知为何,扭着帕子的手开始转了起来。 祁夜清规抿了抿嘴唇,又揉了揉手指,轻咳一声去拿拿支放在红桌上的喜秤。 “那……那个……我掀盖头了……” 堂溪微盖头下的睫翼微微动,点了点头。 祁夜清规得了堂溪微的允许后,双脚顿时变得焦灼,不知道该先踏哪只脚。 手里的喜秤也不停的晃动起来。 不知道就这样僵持了多久。 祁夜清规才终于挑开了堂溪微的盖头。 一切礼毕后。 祁夜清规在看清楚盖头下那张清晰可见的脸后。 这才笑出了声。 他笑他终于看见堂溪微出嫁的模样了。 尽管堂溪微以后还会嫁给别人。 但至少他已经见过了。 亦在此刻他拥有过。 至少她已经是他的太子妃了。 祁夜清规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来,那把匕首掏的太快。 快到堂溪微还没看清楚那把匕首已经划过了祁夜清规自己的手指头。 等她看清楚时,新塌的被褥上已经沾染了一点红血丝。 祁夜清规像是释怀了一般。 像一根被折了线的风筝一般,轻轻的坐在塌边。 “好了,你现在是我的太子妃了。 不论你以后会不会再出现在东离,你的名字都挂在我太子妃的位置上。” 他的意思是,今后不会再阻拦她和南荣祈了。 “不过日后我若是去了龙夏,你是万万不能出现在我跟前的。 因为我会当我的太子妃已经去了。 而不是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堂溪微回头去看他,心底想说出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如此,也挺好。 第154章 诏狱 大婚过后的祁夜清规好像正常了起来。 至少他已经恢复了那日争吵之前的温润模样。 好像那日争吵的人既不是祁夜清规也不是堂溪微。 两个人倒还正如正常的恩爱新婚夫妻一样出双入对。 就好像祁夜清规当真是放下了心中执念。 婚后几日,便是七月了。 堂溪微和婚后往常一样去跟皇后娘娘请安。 请安过后便是唠着一些家长里短。 再者就是听听祁夜清媛讲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事。 这些小事总能逗的乐正兰叶和堂溪微哈哈大笑。 午时后,堂溪微坐了轿辇回理安殿。 本以为应当又是一次稀松平常的下午。 却在踏入理安殿时见到了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那两副深仇大恨的面孔。 二人见堂溪微回来顿时相视一眼。 其实这些天,钟离长辛一直按照祁夜清规的命令盯着弓弩院那边。 时刻注意着堂溪徵的情况。 而钟离长辛却恰好昨日奉了祁夜清规的命去找一批上好的木材。 原本以为只是走开半日。 却不料今日钟离长辛再去弓弩院时,却得知了堂溪徵…… 钟离开辛沉声禀报道:“太子妃……您的兄长昨天夜里被廷尉府的人抓去诏狱了。 说是……说是您的兄长杀害了弓弩院的安陵须行大人!” “什么?” 诏狱? 她听九方月说过东离的诏狱。 那是在东离廷尉府管辖下的大狱。 诏狱里边大多关押的是死刑犯,亦或者是些贼寇等穷凶极恶之人。 把人关将诏狱简单,但要是将人捞出来可就麻烦了! 且诏狱里面最擅长严刑逼供。 因为里面大多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人,是以逼供手段非常。 整整一晚? 现在已经是午时了! 整整一晚上和一早上,谁知道堂溪徵在里面怎么样了? 堂溪微相信自己的兄长不会杀弓弩技师。 这事,说不得是大有蹊跷。 总之现在必须把他的哥哥从诏狱里边捞出来。 她现在必须得见一见堂溪徵! 堂溪微直接将方才从和安宫拿回来的东西扔给灵冬和灵夏,随后看着钟离长辛问道。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这个时间应该下朝了吧?” 云中鹤南答:“回禀太子妃,太子殿下下了早朝后便去了桓书房。 此刻,应该与圣上还有一众大臣在桓书房商议国事。” 堂溪微雷厉风行的看了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走!去桓书房!” “可……可那是桓书房,没有传召……不得进入……” “不管!直接去!” 灵冬和灵夏两个丫鬟哪里见过堂溪微这副样子。 往日里,这个太子妃都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 可如今居然散发着一股子像是太子殿下身上那股子气质。 “那奴婢去准备轿辇……”灵冬放下手中的东西就作势要出去。 却被堂溪微一口回回绝:“不必!” “我走路去!那轿辇走的还没我快呢!” 堂溪微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立马跟上。 灵冬和灵夏想跟上,却被堂溪微拒绝了:“你俩在殿里,不必跟来。” 这偌大的皇宫,从理安殿过去桓书房隔着老远。 可偏偏宫内太监、婢女的不断流动,让她没法直接轻功过去。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在后头吃力的跟着,暗暗思忖,这个太子妃走路可真是快。 大约一盏茶功夫,堂溪微冒着一头汗出现在了桓书门外。 桓书门外头侍卫层层把守。 带头的那个侍卫见堂溪微面生,直接提着刀警惕的望着她。 堂溪微热得眉间紧蹙着,身后的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方才出现在堂溪微身后。 那侍卫倒是认得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的。 毕竟这两人经常跟在太子殿下身后。 云中鹤南直截了当的朝那些个侍卫道:“劳烦前去通报一下,就说太子妃要见圣上和太子殿下。” 那人听得莫名其妙。 太子妃? 太子妃要求见圣上? 且还是在桓书房? 那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太子妃似乎是在摆谱。 毕竟桓书房这个地方,就是最受宠的祁夜清媛公主和皇后娘娘都不能无传召前来。 要知道,太子妃算是后宫女子。 后宫女子怎能来前廷? 对方为难的看看堂溪微又看看云中鹤南:“这……这不是小的为难太子妃,这是太子妃为难小的啊!这桓书房如今几位大臣都在。 如果小的突然进去通报,说太子妃……说太子妃要见圣上……这……这是不是有些荒谬?” 堂溪微已然不想再跟他墨迹。 她兄长靠着一双手制弩。 如今莫名其妙被抓进诏狱,怕是她再不带着祁夜清规前去捞人。 那一双手就要废了。 诏狱的酷刑,她听九方月说过。 诏狱最拿手的便是绞手。 堂溪微自然知道自己一介女流,要打断桓书房各位大臣的交谈国事实在荒谬。 且她素有妖女的名声在外。 但是她无法像面前的这些人说起此事的重要性。 制弩一事耽搁不得。 她如今还要确认此事会不会又是凤临细作在作怪。 若是凤临细作盯上了,那这事就会走漏风声。 届时龙夏和东离的大计怕是要早夭了。 堂溪微叹了一口气,一把拽过钟离长辛对那侍卫道:“那你便差那门口太监去太子殿下跟前,说钟离长辛有急事找他,就说是弓弩的木料出了问题!” 钟离长辛直接一把拉过那侍卫。 不等侍卫犹豫就拉着进了桓书门。 堂溪微在原地看着钟离长辛一点点靠近桓书房殿口。 殿口的太监在看到钟离长辛时亦不敢拦着,但是有些为难。 钟离长辛长叹一声,直喊:“那就抱歉了。” 钟离长辛趁着老太监不注意,直接一把推开了桓书房的门。 书房内的一众大臣和祁夜清规瞬间回头望去。 祁夜阎回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钟离长辛单膝跪下,禀报道:“属下多有冒犯,实是有急事需要与太子殿下商议。这才出此下策。” 不一会后,祁夜清规同样风风火火的跟着钟离长辛走了出来。 堂溪微见到祁夜清规后直接一把将人拽走。 想来是钟离长辛已经三言两语的同祁夜清规说过此事了。 堂溪微直接拉着祁夜清规往宫外去:“我们必须尽快将我兄长救出来!或者你想办法让我进去诏狱看一眼!” 第155章 逃出城 祁夜清规同样着急上火。 但是又不得不安慰此刻比他更加心急如焚的堂溪微:“你放心,我现在带你出宫!” 二人去了马厩,双双骑了马往宫外驾去。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紧随其后。 四人的马在诏狱门口被狱卒拦下。 四人下马。 祁夜清规直接掏出令牌给门口的狱卒。 那门口守门的狱卒顿时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祁夜清规顾不得喊人起来,只是冷声迅速询问:“昨日是不是有个从弓弩院带回来的技师?本宫要见一见此人!” 那狱卒抬起头来,眼底有些为难:“此人……此人是由汶隅公子亲自抓回来的,此刻应当是正在狱里接受汶隅公子审问呢!” 汶隅公子? 狱卒说的是汶隅公子而并非汶隅大人。 汶隅大人乃廷尉大人,而汶隅公子就是汶隅北因,那就是廷尉大人的儿子。 但是他怎么不清楚汶隅北因的手都已经伸到诏狱来了? 他可没听说过汶隅北因有在诏狱就职? 祁夜清规眼睛一眯,直截了当道:“本宫不管他是谁抓回来的,现在被谁审讯,现在要求你立刻马上带本宫去见此人。” 那人为难的起身,正打算去通报。 却被祁夜清规一把拉了回来:“无需通报!直接带本宫去!” 那人被吓得低头连说了几个“好”。 随后带头往诏狱里头进去。 随着越来越往诏狱内部走,环绕在耳边的叫喊声就越来越刺耳。 堂溪微眼眶发热,挽着祁夜清规的手忍不住用力捏了捏。 祁夜清规伸出另一只手来覆盖在堂溪微的手上,安慰的话终归说不出口。 因为他无法对堂溪微说“你哥哥会没事的”。 二人在狱卒的带领下进了诏狱其中一个审讯房。 堂溪微一走进这间审讯房,就能清晰的见着平日里最爱穿白衣的少年的衣袍此刻已经被染红。 堂溪徵正跪在地上,手指被夹板夹着,而一个男人也正要拿着铁块往堂溪徵早已经无一处完好的胸膛刺去。 那人一边用刑一边喝道:“快说!是不是你杀了安陵须行!” 祁夜清规冲了上去,将对方的刑具打落在地上,而后厉声骂道:“汶隅北因!住手!谁让你如此用刑的?!” 汶隅北因被人打断用刑,正往后回头骂着:“哪个不长眼的敢推我?!” 却被祁夜清规一脚踹了过去,质问他:“本宫够资格吗?” 待汶隅北因看清楚祁夜清规那张脸时,顿时跪了下去,低头行大礼:“见过太子殿下!” 祁夜清规冷冽的声音在汶隅北因头顶上旋绕:“带着你的人都给本宫滚出去!这个人本宫亲自审!” “……是……” 汶隅北因离开后,祁夜清规立马将堂溪徵从夹板上放了下来。 堂溪徵已然失去了意识。 堂溪微低头去看哥哥的手,已经被夹得血肉模糊了。 堂溪微手里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她低声喊着:“哥?哥?” 堂溪徵在听到堂溪微的声音后蓦然有了些许意识,他躺在祁夜清规的怀里喃喃道:“我没有杀安陵大人!我没有杀安陵大人!” 堂溪微趁着堂溪徵还尚存有一丝的意识,急忙问道:“哥,你能不能把昨天夜里的情形再说一遍给我听?” 在堂溪徵艰难的叙述下。 堂溪微大概对事件有了初步的认识。 按照堂溪徵所说。 昨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对于白天弓弩的制作又有了新的想法。 于是他顾不得其他,穿了外衣便往内院大殿去。 弓弩院的戒备没有那么森严。 虽然有内外院之分,但是也并没有过多的守卫守着。 因为内院大多都是一些军匠,都会些武功。 外院的人轻易一般不敢进去。 是以内院和外院仅有不多的守卫守着。 那晚他去从弓弩院的住所去了大殿后,便就点着烛火打开了密室。 待他进入密室后,俨然发现自己的图纸因为在拿蜡烛的时候落在了外面。 是以再次开启密室门。 却在密室门打开后,一张脸突然映入眼帘。 此人便是云中丹青。 诸司副使的儿子。 因为平日里在弓弩院基本上横着走。 堂溪徵不知晓为何云中丹青会出现在此处。 他只知道密室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正当他下意识的想射出根银针想弄晕云中丹青的时候。 云中丹青却突然一把拉过一个身影,挡在了前头。 堂溪徵的银针,就这么射入了安陵须行的胸口。 安陵大人倒地后,云中丹青立马跑开了。 堂溪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安陵大人会出现在那。 但是我确认我的银针并没有淬任何毒。 那根银针只会让人短暂昏迷。 后来弓弩院内突然出现了一堆自称是廷尉府的人将我抓走。 尽管我说出当时云中丹青也在场后,亦没有人讲他抓进狱中审问!” 堂溪徵憋着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话。 最后从口中吐出好几口鲜血后彻底失去意识。 祁夜清规直接叫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将人带走。 汶隅北因站在狱口看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堂溪微看着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将兄长带出诏狱。 她却拉着祁夜清规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她冷眼看着汶隅北因质问道:“为何不抓云中丹青进行问话?” 汶隅北因抬眼看着堂溪微,堂溪微从对方口中见到了厌恶。 她横眉一挑。 在海鹤书院办案一年的经验直觉告诉她,汶隅北因眼里的恨意,似乎不是因为她是妖女而恨她。 倒像是…… “还不快说!等本宫撬开你的嘴吗?” 祁夜清规见汶隅北因在面对堂溪微的质问一言不发,直接喝了他一句。 汶隅北因连忙抱拳赔罪,随后沉声道:“此人……当时已经逃出了弓弩院,亦不在诸司副使府中……大概是……已经逃出城外了……” 第156章 被杀 堂溪微双翼微动,与祁夜清规相视一眼。 祁夜清规点了点头,朝汶隅北因吩咐道:“此案就由本宫派人亲自查!另外,安陵大人的尸体我们一并移走!” “这……安陵大人的尸体已经送去行入葬礼了……” 汶隅北因一副讶异的神情看着祁夜清规,语气中露出好心好意:“我听闻安陵大人没有后继,这才想着不能寒了安陵大人的心,让他九泉之下寒心。 是以我这才赶紧安排他下葬。 好让他走的安心些。” 一夜下葬? 堂溪微满眼考究的看着眼前狡诈却非得装成愚蠢的汶隅北因冷哼一声。 昨晚出的事,到了现在还不足十二个时辰,便就着急的下了葬。 又着急严刑逼供。 此人怕真是把天下人都当做傻子了?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匆匆出了诏狱。 两个人都是满腹疑问。 为何云中丹青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叫来汶隅北因? 为何对堂溪徵严刑逼供? 为何不及时带云中丹青问话? 又为何将死者尸首着急入葬? 堂溪微可不信汶隅北因所说的,他那夜乃偶然路过,因为不擅长办案,所以没经验,这才惹出这么多笑话来。 笑话?这是什么笑话? 难道他汶隅北因不知,狱中其他人会不知? 狱中难道无一人提醒? 简直满口胡言! 祁夜清规上了马,欲要往宫里去。 他担心此事跟凤临有关。 毕竟汶隅北因有心毁了堂溪徵,而堂溪徵此行又是不利于凤临。 他担心是凤临觉察了此事。 所以他得赶紧回宫禀报父皇。 堂溪微却不这么认为。 她觉得此事或许是另外一种可能。 “我先不回宫,我需要办些事情。” “你想自己查案?可这宫外如今不安全,我怕你已经被人盯上了!” 祁夜清规有些担忧。 堂溪微却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开了:“无妨,你先回宫禀报圣上,然后全城搜捕云中丹青,我确信他并没有出城。” 祁夜清规也觉得云中丹青并没有出城。 虽然昨日到现在足够他办个假路引出城去,但是汶隅北因的话漏洞百出,他觉着云中丹青和汶隅北因,应当是有着什么关系的。 云中丹青这种公子哥,就算出城了也不知如何生存。 所以云中丹青,大抵是还躲藏在这上京中的。 二人分道扬镳,祁夜清规往宫里去。 堂溪微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一柱香后,汶隅北因从诏狱出来。 眼底似乎带着恨意,远远的看着宫中的方向。 汶隅北因坐上马,身后还跟着一个手下。 此时一个满脸焦急的小啰啰突然跑了过去。 这人不知道从哪来的,不过应该不是诏狱里当差的人。 那人慌里慌张的在汶隅北因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就见得汶隅北因愤恨的脸上再度狂躁了起来。 堂溪微已经换了一身男人的行头,头戴斗笠,手牵着一车杂物跟在汶隅北因身后不远处。 她看见汶隅北因扇了那人一巴掌,怒吼一句:“还不快带我去看看!” 那人唯唯诺诺的低头道是。 随后汶隅北因下了马,由那人带着往繁华地去。 堂溪微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直到看见汶隅北因和那人一前一后的警惕环视一圈。 随后进了一家青楼。 堂溪微扔下后头的杂物车子。 将斗笠一并放下后,整理整理着装跟了上去。 堂溪微进了青楼后,便就掏出一把银子,让迎上来的老鸨安静。 然后跟着汶隅北因上了楼。 汶隅北因进了一间厢房。 堂溪微迅速进入那间厢房旁边的厢房内。 随后打开木窗跳了出去。 躲在汶隅北因进去的那间厢房的木窗旁。 顺带轻轻的开了一条细缝。 此时屋内的汶隅北因看着屋内一切完好,独独不见了云中丹青大喝:“人怎么能跑了呢!” 云中丹青不会武功。 但是他派去看着云中丹青的人是个有些功夫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踹了眼前那人一脚:“看个人你都能给我看丢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太子和那个妖女已经把堂溪徵带走了!眼下把云中丹青弄丢了! 你是想让我死吗?!” “你个废物!连一个废物都看不住!” 那人跪在地上求饶:“大人……大人饶命…… 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小的明明是守在门口的,小的确定云中丹青没有从门口出去的。 可是不知为何,今早小的送饭进去的时候,那……那个人…… 那个人就不见了!” 汶隅北因蹙眉:“云中丹青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能悄无声息的逃走?你还说你没偷懒?! 定是你懈怠了!” 汶隅北因再度抬脚踹向那人。 随后堂溪微只听得一声佩剑出鞘的响声和一声讶异的惊叫声。 最后伴随着的是一声倒地声和开门关门声。 确定屋内的汶隅北因已经离开后。 堂溪微大开厢房的木窗。 看见了地上触目惊心的躺着一个胸口开始留血并抽搐的男人。 堂溪微迅速进入厢房内,即刻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里的药粉倒入那人胸口的流血处。 不一会,那人就停止了抽搐。 堂溪微警告他:“想活命就别出声!” 那人拼命的点了点头。 堂溪微起身走出厢房,拉过一个青楼里的小二吩咐道:“这间房间以后就归我了!我包一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进去!” 说罢堂溪微就掏出了一把银票。 那小二接过银票迅速点头如捣蒜。 堂溪微回了厢房后,拉开木窗喊了句:“出来吧!” 话毕就见着从屋檐上落下一个男人。 此人正是云中鹤南。 祁夜清规不放心她,于是让云中鹤南偷偷跟了过来。 她也一直知道云中鹤南在跟着她。 堂溪微指了指房内的人:“去找个郎中过来将他医好,等他恢复意识了就问清楚云中丹青和汶隅北因的关系。 无需动刑,他会开口的。” 毕竟,被东家残忍杀害过一次的人。 是恨不得对方被千刀万剐的。 云中鹤南点了点头,堂溪微绕过他,跳出木窗后。 看着底下快要走远的汶隅北因迅速跟了上去。 云中鹤南为难的看着厢房内的人又看着远去的堂溪微叹气。 祁夜清规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堂溪微别被发现。 可他觉得自己的武功还没堂溪微高呢。 第157章 三皇子 堂溪微跟着汶隅北因孤身来了太常府。 堂溪微勾了勾唇角,果然,此事倒真如她想的一般。 这汶隅北因,和贺兰潇雨认识。 且汶隅北因爱慕贺兰潇雨。 那日贺兰潇雨在宫中闹出丑闻后,丞相自请告病。 圣上批了。 但是面对太常大人请辞去骊州任职的请求,他没有答应。 所以太常大人依旧在京中任职。 而贺兰潇雨一家,也要在京中招人非议。 贺兰潇雨已经不敢再出门。 而汶隅北因,就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 太常府外都是侍卫,她没法在白日进去。 是以她只好躲在府外。 虽然她不知道汶隅北因会跟贺兰潇雨说些什么,但是至少,已经印证她的猜想了。 贱男贱女,倒当真是相配。 堂溪微在心底狠狠淬了一口。 而此时,贺兰潇雨的闺房中,汶隅北因正悄声踏入。 只是刚踏进房中,就听得几声低低的哭泣声。 汶隅北因心疼的跑了过去。 一把抱住了贺兰潇雨梨花带雨的脸。 汶隅北因的眼中满是心疼。 他和贺兰潇雨青梅竹马,但是贺兰潇雨却不喜欢他。 这么多年来他都会下意识去讨好贺兰潇雨。 尽管知道她喜欢的人是祁夜清规他也只是默默祝福。 直到贺兰潇雨出事后。 他见到了贺兰潇雨日日以泪洗面。 贺兰潇雨告诉他:“是太子殿下那个从龙夏带回来的妖女!是她嫉妒我和太子殿下关系好! 所以……所以她给我……给我下了药呜呜呜……” 汶隅北因的恨意迸发,握紧拳头保证道:“我一定帮你报仇!” 贺兰潇雨问他:“你还愿意娶我吗?” 汶隅北因狠狠的点了点头:“我愿意!这事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就会娶你!” 可是汶隅北因进不去宫里。 如今贺兰潇雨也进不去宫里。 那么他们如何报复堂溪微呢? 他们将手伸到了弓弩院内。 贺兰潇雨问他:“如何了?堂溪徵认罪了吗?” 汶隅北因敛下慌张,支支吾吾道:“快了……” 他不敢对贺兰潇雨说起堂溪徵被祁夜清规带走之事。 他怕贺兰潇雨对他失望。 贺兰潇雨眼底的恨意显而易见,她想。 既然弄不死堂溪微,那么她就要弄死堂溪微的哥哥。 她要让堂溪微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在诏狱受刑。 她要看着堂溪微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死。 她抬头,眼底装出深情,含情脉脉的抬手。 将双手环住汶隅北因的脖子,像是奖励一般的看着汶隅北因。 汶隅北因的喉咙忍不住发痒。 贺兰潇雨看着汶隅北因喉间轻轻一咽的动作,娇媚的将唇慢慢的靠近,随即覆了上去。 二人倒在贺兰潇雨的闺中塌上,颠鸾倒凤。 一个时辰后,汶隅北因才出了太常府。 堂溪微百无聊赖的坐在树上,看见汶隅北因摸着唇角勾笑的模样,暗暗讥讽。 随即跟了上去。 行至廷尉府门口,堂溪微看着汶隅北因走进去,堪堪停了下来。 事到如今,堂溪微只是有些疑惑汶隅北因所疑惑的点。 为何云中丹青会不见? 她本是想着顺着汶隅北因找到云中丹青。 却不料汶隅北因这个废物居然连人都看不住。 不一会,堂溪微就见着汶隅北因带着好些人从廷尉府出来。 看那架势,应该就是要去找云中丹青了。 汶隅北因站在府口,警惕的环视一圈。 堂溪微躲至一旁。 下一秒,她感觉到身后突然逼近一个身影。 堂溪微警觉的回过头去,袖口的匕首呼之欲出。 那人敏捷的躲了过去,低声道:“我是祁夜清云!” 堂溪微定眼一看。 倒当真是祁夜清云! “三皇子?你来这干什么?” 难道这事与他有关? 堂溪微心下一凉,她倒是忘记了贺兰潇雨这个麻烦东西还有一个三皇子表兄了。 就在堂溪微打算与之开展一场恶战时,就听得对方说:“我是来帮你的,云中丹青是被我救走的。” “?” 堂溪微不解的看着祁夜清云。 随即二人听到汶隅北因带着人正要往这边来。 二人默契的一同躲到旁边一间无人的府邸之中。 祁夜清云捂着堂溪微的嘴,堂溪微抓着祁夜清云衣袍。 二人就这么相视而望。 直到汶隅北因带着人远去。 堂溪微这才一把推开祁夜清云。 “什么意思?云中丹青是你抓走的? 你有什么目的? 如果你想通过这件事情要挟祁夜清规,想都别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与我母妃和表妹不一样,我无意与皇兄为敌。” 祁夜清云娓娓道来。 原是贺兰潇雨在永康宫的事传开后,百里瑚珀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意识到自己毁了这个疼爱的外甥女后。 便消停了不少,整日在翊宁宫内足不出户。 那日他想着去安慰日渐消沉的母妃。 却无意听见了她和一名心腹侍卫说:“把这封信拿去给贺兰潇雨。” 直觉告诉祁夜清云,那应该不是一封普通的信。 听着母妃的语气,那封信定不会是什么安慰之言。 怕是什么阴谋诡计。 祁夜清云在后宫这么多年,自然是见识了自己母妃的凌厉手段。 他知晓贺兰潇雨在永康宫的事大概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当天,他便跟着母妃的心腹出宫去了太常府。 再后来他便日日盯着太常府。 知晓了贺兰潇雨突然叫来汶隅北因。 而后他又派人跟着汶隅北因,发现汶隅北因突然去了弓弩院,和诸司副使的儿子云中丹青见了面。 而堂溪徵被抓那晚,他就恰好跟着汶隅北因。 他看见汶隅北因让人将云中丹青带走,随后又押走了堂溪徵。 “所以云中丹青现在在哪?你有没有逼问他事情经过?” 第158章 湮于京郊 祁夜清云点了点头。 “云中丹青现在就在我宫外的一间铺子里。 他已经招了所有事情。 那日汶隅北因找上他,是因为汶隅北因早听说了云中丹青不喜欢你兄长。 所以二人这才一拍即合。 云中丹青说,汶隅北因就让他负责盯着堂溪徵。 那天晚上,云中丹青看见堂溪徵突然从住所前往内院,便偷偷跟着。 不曾想无意发现了内院大殿的密室。 而恰好安陵大人也往内院去。 是以看见了不该看见密室的云中丹青瞧见了那间密室。 安陵大人想喊人过来,却被云中丹青因为过于着急错手打死了安陵大人。 打死安陵大人后,云中丹青正想跑,但是此时堂溪徵却突然从密室出来。 云中丹青一把拽起安陵大人,挡下了堂溪徵的银针。 后来云中丹青见堂溪徵慌里慌张的去查看安陵大人后趁机跑开。 然后去找了汶隅北因。 汶隅北因二话不说就将云中丹青安置在青楼,又连夜抓走了堂溪徵。 汶隅北因知晓安陵大人不是堂溪徵所杀,但却想将罪名安在堂溪徵身上。 堂溪微了然。 所以眼下,她已经有了云中丹青的口供在手,加上那个负责看着云中丹青的汶隅北因的手下。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那就是查看安陵大人的伤势了。 只要安陵大人的伤势确实如云中丹青所言吻合。 那么堂溪徵的冤情,就能翻案了。 堂溪微和祁夜清云从方才躲着的无人府邸翻了出去。 堂溪微神色复杂的看着祁夜清云:“你为何要帮我们?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你的母妃会如何? 你的母妃是此事的幕后主使,我是势必会告诉圣上的。” 堂溪微突然见祁夜清云的眼神变的悲怆起来,他沉声点头,看着堂溪微一笑:“对啊。 所以我告诉你,就只是想让你在死前知道真相而已。” 死前? 堂溪微试图将袖口的匕首拿出,却发现那把匕首已经不见了。 而她此时亦感觉到头昏欲裂。 祁夜清云笑道:“虽然我不喜母妃的做法,可她终归是我的母妃。 方才就在我捂住你的时候,手里其实已经沾上了无色无味的消气散。 只要吸入此散一柱香,就会浑身无力。 而现在,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我带走云中丹青,不是为了救你哥哥。 我带走云中丹青,是因为汶隅北因太过愚蠢!” 祁夜清云得意的看着堂溪微想跑却又倒下的模样。 他得意的拿起那把从堂溪微袖中顺走的匕首掂了掂,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会给你收尸的!” 祁夜清云的匕首就要向堂溪微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射出来一支冷箭,祁夜清云突然被一箭射下,只见他不可置信般的看着前方驾马而来的男人。 随后倒下。 堂溪微已经昏了过去。 祁夜清规从马上轻功而下,一把扶起堂溪微。 “堂溪微!堂溪微!堂溪微你醒醒!” 身后的钟离长辛把了堂溪微的脉象,随和从腰间拿出一颗药丸递给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将药喂下,没过多久后,堂溪微才清醒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祁夜清规担忧的模样。 堂溪微从他怀里抽身问道。 “你怎么来了?” 祁夜清规恨恨道:“我就猜到你会查到廷尉府来,也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我只能来给你收尸了!” 堂溪微将方才祁夜清云的话尽数复述了一遍。 祁夜清规点了点头:“云中丹青我已经找到了,父皇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着百里瑚珀和祁夜清云,就是害怕他们会对堂溪公子下手。 所以我回宫禀报父皇后,他就派人去抓了被祁夜清云软禁在宫外铺子的云中丹青了。 现下我已经派人去找汶隅北因了。” 对于此事,他庆幸不是凤临人所为。 堂溪微呼了一口气:“那就行。” 说罢就要起身,却因着刚服下解药不久,在起身时冷不丁的踉跄一下。 吓得祁夜清规直接一把捞过她,将人横抱而起。 一旁的钟离长辛将眼睛别了过去。 堂溪微小脸一红:“我自己能走!方才就是起得着急了!” 次日。 翊宁宫内。 翊宁宫殿主座上,坐着一脸威严的祁夜阎回。 底下黑压压的跪了一片。 汶隅北因和廷尉大人跪在最前面。 身后还同样的跪着胸口缠绕着纱布的祁夜清云和颤颤巍巍的百里瑚珀和早就告病在家的丞相大人。 再往后,就是云中丹青和那个在青楼本该被灭口的人。 坐在一旁的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冷眼看着这群人。 这里面,论是无辜和真的不知情的,就只有丞相大人和廷尉大人。 但是论起无辜来,安陵大人何尝不是无辜? 堂溪徵何尝不无辜? 可眼前这群蠢货,却只为了心底里的那些算盘,居然杀了一生为制弩而鞠躬尽瘁的安陵大人。 眼前这群蠢货,根本不知道如果堂溪徵真的严刑逼供致死,对即将对凤临开战一事有多大的影响。 廷尉大人恨铁不成钢的敲打着汶隅北因。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本不想着这个儿子能有多大出息。 只想着这个独子以后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便好…… 可谁知…… 廷尉大人在殿内无声的落着泪。 他如今只求,圣上能够放过除了汶隅家的其他人。 而自觉丢脸告病不愿上朝的丞相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孙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主座上的祁夜阎回,将这些人的小心思都尽收眼底。 此事过后,弓弩院内外都增设了重兵把守。 就连原先的密室也被填了。 祁夜清规和祁夜阎回将堂溪徵和巫马百唐大人和其两个徒弟秘密送往别处。 都说法不责众。 可有些人,不能再留。 如若留着,只会影响对战凤临的大计。 那日,由皇贵妃携三皇子、贺兰潇雨前往前往京郊寺庙祈福。 却被贼寇拦截。 廷尉大人之子汶隅北因和诸司副使之子云中丹青见义勇为却不敌贼寇。 尽数湮于京郊。 第159章 新生 堂溪微和祁夜清规像往常一样坐在理安殿用膳。 二人的相处日益的默契。 堂溪微漫不经心的吃着祁夜清规夹给她的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她问一旁的灵冬:“今日是几月几日?” 灵冬答:“七月六日。” “七月六日!?” 祁夜清规不明所以的问她:“怎么了?今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堂溪微点了点头:“今日是海鹤书院新弟子入学的日子,也是我一年前进入海鹤书院的日子。” 真是有些怀念九方月了。 不知道现在海鹤书院是不是很热闹。 不知道今年招收的弟子多不多。 祁夜清规闻言神色暗暗的。 他遣退了屋内的丫鬟。 随即安慰道:“你兄长那边……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完成了。 如今巫马大人他们已经能自如的完成整弩制作了。 待再过些时候,堂溪公子和巫马大人将步骤拆分交给弓弩内外两院后,就可以回龙夏了。” 祁夜清规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 夹着菜肴的手也顿时没了力气。 不知为何,直接着佳肴没了味道。 他明明知道会有这一天,但是真正到了那天,他又当真不舍。 他更怕再这么和堂溪微待下去,他会想尽办法让堂溪微留下。 思及此,祁夜清规不知为何,突然放下手中碗筷起了身。 堂溪微瞧着忽然离去的祁夜清规,眨巴着双眼。 她夹着碗里的菜,不知怎的也忽然没了胃口。 七月六日的龙夏,没有东离那么热。 海鹤书院里,一枋、二枋、三枋自午时开始便就热闹哄哄的。 九方月、月氏青在三枋和苍青野和山乐冈打花牌,打着打着九方月开始提议赌这次海鹤书院会来多少新生。 苍青野信誓旦旦的拿出一锭银子来,重重的放在石桌上:“我赌这次肯定能来十多个!” 九方月皱眉:“十多个是十几个!?你说清楚好不好,你说个仔仔细细的数来,别想玩赖!” 苍青野无奈:“好好好,我说我说!十……十六个!” 九方月从兜里掏出两锭银子来,同样重重的放在石桌上:“行!你十六是吧!我和月氏青押十四个!” 一旁的山乐冈不乐意:“凭什么是我们先说!不行!我要改!不是十六!我改十二!” 月氏青将银子拿了回来:“你们玩赖是不是!说好的十六怎么又改十二了?到底十六还是十二?” 月氏青的话一出,惹得乐山冈和苍青野开始内讧起来。 苍青野想押十六个人。 乐山冈押十二个人。 九方月看不下去了:“那你们折中不就行了嘛!” 随后又觉得不对:“不过你们折中就是我押的人数了!不行不行!” 三枋枋院门口,坐在四轮推车上的观南阎左右放风。 忽然间他瞥到右边鹅卵石若隐若现的几个身影疯狂的咳嗽,低声道:“三个枋长还有其他人都往这边走来了!快点把银子和花牌收起来!” “快快快!”月氏青最先将石桌上的花牌收入袖中,其余三人也不愣着。 九方月嘿嘿一笑,将乐山冈和苍青野的那锭银子也一并拿走。 乐山冈急了:“你还给我!” 九方月冲他吐舌头:“我就帮你收起来先!这不是怕他们看见吗!小气死了你!” “干嘛呢?你们几个?松青照大人和辞西宋大人都往门口去了。你们几个在这躲懒是吧?” 长鱼枝等人已经站在三枋枋院门口。 而四人也把花牌银子都收了起来。 九方月心虚的大声道:“我们!我们刚才在研讨昨日知许大人课上的功课呢!” 月氏青悄悄拧了她一把,恨恨的低估道:“你有病……你说什么理由不好?你说这个理由?你看看你这话说出去有几个信的?” 九方月一把拧了回去:“那你倒是说个借口出来我听听啊!” 好在长鱼枝他们着急去书院门口,并未过多考究:“行了,快跟我去书院门口吧!” 四人见事情没有败露,便开始大大咧咧的推着门口的观南阎一齐走了。 一路上,四个人都走在后面。 九方月着急催着乐山冈和苍青野:“你们两个想好了没有?都快到门口了!你们俩不会是想的时候看见有多少个人才决定好吧!” 月氏青哼一声:“那可不行!如果你们现在还不确定押的人数,那可就算我们俩赢了!” 乐山冈惹得急了起来,一把就想过被九方月拿走的银子:“我不赌了!” 九方月往后退去:“不行!” 后边四人的动静过大,加之苍青野是一边推着观南阎的四轮推车一边仰头争吵的。 前头的三枋枋长梧青秋和二枋枋长南荣祈蹙着眉头走了过来。 “你们四个,能不能稳重一些?等会人家师妹师弟们看见你们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都是要当师兄师姐的人了!” “哼!” 四人挨了训后,两两相互瞪了起来。 南荣祈摇了摇头一把接过观南阎的四轮推车往前走了。 到了海鹤书院门口,松青照和辞西宋已经站定在门口了。 众人见此一个个都按顺序在两位大人身后站好。 三个枋长跟在两位大人身后。 其余人跟在枋长身后。 月氏青和九方月站至最左边。 所有人到齐。 松青照和辞西宋开始轮番讲话。 不知为何,在松青照开口的瞬间。 九方月和月氏青不自觉的开始打起哈欠来。 一旁的柳下辞怒目圆睁的鄙视他们两个。 忽而柳下辞转过头看着眼前一排的新生默念般数了起来。 而一旁的乐山冈早就数好人数了。 十二个!正好十二个! 这下可把他气的不轻。 他盯着一旁的苍青野,用眼神骂道:“你看!我就说了吧!要是按照我的十二个人押下去!我们就赚了!” “欸……月氏青……那个人不是你们漪族宫的七少主月氏仪吗?” 柳下辞捅了捅旁边的月氏青。 月氏青闻言抬眼看去。 果真是月氏仪! 月氏仪是漪族宫七少主,比月氏青大一岁。 月氏青是漪族宫八少主。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月氏青理应唤对方一句“七姐”。 九方月也顺着视线看了过去,随后幸灾乐祸道:“那这下子她可就成你师妹了呀?你以后怎么喊她?喊七姐还是师妹?” “……” 月氏青狐疑的望着自己这个七姐,怎么月氏仪要来海鹤书院的事没人告诉他? 随后他便见着月氏仪的眼神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不过却好像看的不是他。 而他身旁的柳下辞突然不自在往右边看去。 第160章 略施小计 “堂溪诗、温礼则、北烟楚、白青凤、月氏仪、复阳熙为四枋。 北斛因、百里青、东方珠、尉迟园、公羊雀、闻人立为五枋。” 这次的新生看着都挺守规矩的,没有出现把两位大人气走的情况。 一切都按着步骤进行。 两位大人吩咐完了后,就由二枋、三枋分别带着四枋、五枋的人前往枋院。 从书院门口到四枋的路上,南荣祈和柳下辞都尽心的给六个师弟师妹们介绍着海鹤书院的规矩。 而月氏青和九方月在后面开始窃窃私语。 “你看,四枋里面也有一个姓堂溪的,听着我都有点想念堂溪微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月氏青同样开始感怀了起来:“就是啊,这刚好是咱进院一年的日子。堂溪却不在。” “欸?为什么我觉着你七姐和柳下辞越走越近了呢?是我的错觉吗?” 月氏青顺着九方月的话看了过去。 继而点了点头。 前方,月氏仪好像确实是在有意无意的靠近着柳下辞。 而原本正好好说话的柳下辞也开始不自在了起来。 九方月见此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你这个七姐……好像对柳下辞有意思呀……” 不同于月氏青和九方月的殿后。 柳下辞和南荣祈是一左一右的走在小道上。 柳下辞一字一句道:“此外,海鹤书院里是严禁打花牌的。” 为何有这么一条规矩呢。 这是因为前些日子月氏青和九方月、苍青野、乐山冈他们打牌被辞西宋大人抓了。 把本就古板的辞西宋大人气的不轻。 最后还是松青照大人哄了好些时候才能让辞西宋回来教课的。 “这样子呀?那师兄……象戏能玩吗?”月氏仪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柳下辞。 柳下辞和月氏仪好歹是在漪族宫里有些小熟的,这话听着月氏仪喊他“师兄”,让他总觉得对方是在调戏他…… “咳咳……这个,规矩没有说不可以玩象戏,师妹想玩便玩……” “噢~” 南荣祈朝柳下辞和月氏仪看去,稍稍疑惑了好一会。 他不也跟月氏仪算是相熟了吗? 怎么不见月氏仪问他? 自月氏仪入了海鹤书院后,便就整日想着法子过来二枋。 “七姐,你怎么又来了?” 月氏青坐在石凳上和九方月偷偷摸摸的不知道两个人又在说些什么。 就见着月氏仪又从外头走了进来。 月氏仪听着月氏青的话有些恼:“你这小子!说什么呢你?我怎么不能来了?我可是你姐!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月氏青悻悻的“噢”了一声,但是又讨打般站起来询问:“你真的是来找我的吗?” 月氏青轻轻咳了一声,撇了一眼院内另一头正在种花的柳下辞。 用只有南荣祈、九方月和月氏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打趣:“可我总觉得……你这每次来,都找的柳下辞呀~” “嘴上说着来找我……可是真的想找谁,可真说不准呢~” 月氏青说完就识相的跑开:“我去做饭咯!” 留下月氏仪怒气冲冲道:“小心我回去溪山跟你爹告状!” 随即她看着九方月和南荣祈,眉眼含笑的做了下来:“我来二枋呀,只要还是找你们的~你们瞧,去岁你们来我们漪族宫做客那段时候可真是叫人难忘~” 南荣祈看着月氏仪殷切又狡辩的话语瞥开视线。 反倒是九方月大胆的将头凑过去,用噎死人不偿命的口气轻轻道:“你就是来看柳下辞的吧?你太明显了,这里估计除了柳下辞那个傻子,其他人都能看出来~” “好吧,我就是来找柳下辞的。”月氏仪突然不装了。 既然九方月都说了她太明显了。 那她还装个屁。 她直截了当道:“所以柳下辞喜欢什么样的?我这样的他喜不喜欢?” 月氏仪的话让九方月顿然抛弃手里的瓜子,一把的跑到月氏仪旁边坐下。 这个话题她可太感兴趣了。 “我跟你说,要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就得主动出击!” 九方月说着说着就开始转头朝柳下辞看去:“就比如说现在! 你看,他想着是不是在种花?” 月氏仪殷切的点了点头。 九方月出谋划策道:“你现在过去,你给他帮忙,然后……然后故意给他制造点肌肤的接触……” “咳咳!”一旁的南荣祈突然大声咳嗽了起来:“外头风大,我先进去了。” 九方月和月氏仪停下交头接耳,二人齐齐看着南荣祈离开,九方月狐疑的望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风大吗?我怎么没感觉到?今儿挺热的呀?哪有风?” 月氏仪认真回答:“我也觉着没风呢。”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你快继续说说,我过去制造肌肤接触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看他是什么反应,如果他开心呢,就说明他喜欢你! 如果他不开心,就说明……说明他可能暂时对你没什么兴趣!” “噢~~我懂了。”月氏仪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一副要干大事的模样往柳下辞的那边走过去。 走到一半时突然又有些怯场的往后边看九方月,九方月抡着拳头让她加油。 月氏仪就这么忽然蹲在了柳下辞身旁。 柳下辞狐疑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来找月氏青吗?” 说罢朝后头看去。 却只看到了九方月。 于是他好心的朝九方月问:“月氏青呢?他姐来了。” 九方月把头转开,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月氏仪连忙道:“他方才去厨房做饭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们一块玩的,今天松青照大人告了假,我这不太闲了,所以来你们院里头玩玩!” 柳下辞噢一声,像个长辈一样嘱咐:“那你得在你们枋院好好跟你们四枋的人搞好关系,整天往我们院里跑,你这没法跟四枋的人联络联络感情啊。” 月氏仪虽然是月氏青的姐姐,却比月氏青也只是大了一岁。 而柳下辞比月氏仪大不少,所以见着月氏仪一副和月氏青一样的小孩样,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月氏仪干干的笑了笑,巧兮兮的点头后,就如九方月说的那样,开始接过旁边的小锹子,兴致勃勃道:“我来帮你吧!” 第161章 老军师 柳下辞没接话,专心致志的弄着自己的花。 月氏仪尴尬的往后看着九方月。 九方月还是一副给她加油的模样,口吻吐出几个字:“快上啊!” 月氏仪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将小锹子换到了左手,开始有意无意的和柳下辞的手背相触。 柳下辞方才专心致志的样子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定定的抬起头,目不斜视又一动不动的愣在了原地。 随后蓦然起身:“那你来吧,我去厨房给月氏青打打下手。” 月氏仪失落的看着突然走开的柳下辞和九方月面面相觑。 月氏仪委屈的跑了过去,坐在九方月旁边后就开始哭诉:“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第二种情况,那就是他不高兴了。 那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 九方月慌张的提高音量,开始在脑海里寻找托词。 “他应该就是——他就是太热心了! 想着你弟弟一个人在厨房忙不过来! 所以才突然说是要去厨房给月氏青打下手的! 而且你想想,他肯定是因为月氏青是你弟弟,所以才去帮忙的! 要知道往日轮到我做饭的时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的!” 九方月慌慌张张的找补。 却见月氏仪还在低落,便又安慰道:“而且就算他现在不感兴趣,说不定哪天就感兴趣了呢!” “你说得对!”月氏仪听完九方月的话,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我要锲而不舍!” “没错!这就对了!” 是以从这以后,月氏仪便每日都过去二枋蹭饭吃。 时间久了,月氏青开始不满的嘟囔了起来:“七姐,你日日都来我们院里蹭饭,我们这做饭的是不是也应该有你一份啊?” 月氏仪扒着饭的手顿然停下:“你是不是我弟弟!” “我当然是啊!但是这又不耽误你做饭!” “你!” “算了算了,来者是客,我多做一日吧,她那日我帮她做就行了。” 餐桌上原本安安静静吃着饭的柳下辞突然打断了月氏青和月氏仪的打闹。 此话一出,餐桌上所有人都看着柳下辞。 柳下辞不解的抬起头来:“……怎的了?” 月氏青质问他:“凭什么帮她不帮我!” 柳下辞闻言呆滞的环视一圈众人的眼色。 九方月率先扯开话题:“没事没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来者是客嘛!” 接着月氏青就感受到桌底下的双脚突然被踩了一下。 左脚是月氏仪踩的,右脚是九方月踩的。 南荣祈轻笑一声看着饭桌上众人的打闹,开始不由得想起堂溪微来。 而此时的堂溪微,正待在理安殿雕木头。 自从百里瑚珀等人被祁夜阎回收拾后,她的日子就消停不少。 作为太子妃的她整日除了去和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就无事可做。 是以这么些日子也让她生出了雕木头这个兴趣。 祁夜清规从桓书房回来后便就第一时间去了理安殿。 见着堂溪微这几日都在房间里边雕木头,心底暗生愧疚。 把堂溪微带在身边这些日子,倒是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其实还是更希望堂溪微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看得出来堂溪微怀念能和二枋众人查案的生活。 “你回来啦?”堂溪微抬头去看门口站着一动不动的祁夜清规,兴致勃勃的吹了一口手中木屑,将她雕刻到一半的小人递了过去。 “你看看,像不像你?” 祁夜清规倒是真的仔细开始端详起那个木头小人来。 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像”这个字来。 “……这也太丑了……不像我,一点都不像……” “……”堂溪微一个眼神飘了过去,傲娇的别开身子嘟囔:“行……不像你,那我做了这第一个就给灵冬灵夏她们了。” 灵冬灵夏相视而笑:“那奴婢就谢过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 怎料祁夜清规不满了:“不行!既然是你第一个雕的,那肯定是给我!怎么能给灵冬和灵夏!” 堂溪微哼一声:“那行吧,反正我肯定是来不及雕第二个了。 说不得这就是我的封山之作了。” 祁夜清规敛了敛方才的笑意,抬头禀退了灵冬和灵夏。 见灵冬和灵夏走出房门后,才堪堪道:“明日,你同我启程前往东离的玉沙山吧。” “玉沙山?”堂溪微放下手中的木头人,抬头看着祁夜清规:“玉沙山是什么?为何去那?” 祁夜清规细心的将桌上的小刀挪开,娓娓道来。 玉沙山是东离在骊州边郊的一座雪山。 玉沙山海拔两千多米,自半山腰开始就终年积雪,是东离最高的雪山。 “与凤临一战已是避无可避,如今弓弩已经秘密的批量生产,我父皇也已经安排了大将军悄悄于东境集结兵力。 今日,父皇收到大将军来信。 问此战可否请往日军师复阳老先生出山。” 复阳老先生是多年前跟着祁夜阎回的老军师。 老军师在军营跟随祁夜阎回多年,算是看着祁夜清规长大的。 而几年前,祁夜阎回被温孤寓知夺了兵权后,老军师也就自请退隐。 自那以后便就一直居住在骊州边郊的玉沙山。 这期间,温孤寓知也曾派人前去请军师,却总是吃闭门羹。 又因为雪山实在又高又陡。 人到了山脚下便只能徒步而上。 所以渐渐的,去玉沙山拜访和请求其出山的人也就少了下来。 祁夜清规有些感慨:“如今天下短暂太平。 怕是已经鲜少有人能记得起这个老军师了。 我想着在战前,去玉沙山请老军师出山,也算是对战凤临时也多了一份底气。” 堂溪微恍惚般点了点头:“那明日我便同你一块吧,总之我在这理安殿也是无聊的。” 第162章 饭店 “那你今夜可要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卯时便要出宫门。 此次前去玉沙山,不宜招摇,免得让有心之人察觉。 恰好明日开始便连着放三天的初伏假。 那玉沙山和郇山寺庙是作同一条路。 辛得你愿意陪我去,我就对外说是带着你上郇山寺庙祈福去,说是新婚后求子。” 堂溪微闻言,耳边不可觉察的生了斑斑绯红。 手里楷着木雕的手也不慎划了下去。 祁夜清规的眼睛一直注意着堂溪微手里的动作,这会见木雕见了红,堂溪微手上溢出小血,忍不住高声动言朝殿外的灵冬大喊:“灵冬!拿些止血药来!” 堂溪微的手被祁夜清规小心拉了过去,堂溪微却道:“无妨,一个小口子罢了,稍等一会它就该愈合了。 不用麻烦灵冬跑一趟了。” 祁夜清规却不听,执意要让灵冬去拿止血药。 堂溪微无奈。 待灵冬拿来止血药后,祁夜清规还作势要往上包扎些纱布。 堂溪微毅然决然的躲开:“不行!这就是划拉了一下,以往我舞刀弄剑的时候,这都别说算小伤了,压根就不会注意到的。 你这还给我包扎,多不方便,多矫情!” 祁夜清规拗不过堂溪微,便就作罢了。 只是一再嘱咐道:“你这木雕……” 他想着怕堂溪微受伤,却又一想,若是他连堂溪微这点爱好都剥夺了,那岂不是太可恶。 于是他叹下一口气,婉言道:“你这木雕适度的楷一楷就行了。” 堂溪微点头敷衍着继续去雕那小木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些忙你的去吧。” 次日,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天未亮就从皇宫别门悄悄行出。 二人同坐在马车上,祁夜清规看着对面堂溪微哈欠不断的模样微微蹙眉:“听灵冬说,昨儿个你雕那木头雕到了寅时,算起来不过睡了一个时辰。 我昨日是如何嘱咐你的? 不是叫你早些歇息,对你那些个木雕适度的玩一玩便罢了吗?” 堂溪微捂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困倦得连眼泪都止不住的流。 “我这不是想着快些雕完给你嘛,我怕我走之前雕不好,不是你说的吗…… 叫我回了龙夏后就不要再与你碰面了……” 堂溪微话没说话,就睁眼见得祁夜清规脸色不大对,自知是自己困意上头失了该有的理智。 这下子连忙清醒过来打了个马哈眼:“主要是我昨天刻着刻着,好像是找到诀窍了,一时间居然忘了时间……” “行了行了,那你睡会吧,我们这马车会行到郇山寺庙停下,之后我们在转驾马到玉沙山脚下步行。 你便就安心睡会吧,从宫门到郇山寺庙得到天黑了。” 说罢祁夜清规又掀了车帘子对外头驾车的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吩咐道:“行得稳当些。” 二人点了点头,祁夜清规这才放下车帘子对堂溪微道:“要不你靠着我睡吧,舒服些。” 堂溪微摇了摇头,往后挪到了马车的右边小角,沉沉的靠在哪角落里头:“没事,我靠着马车就行。” 祁夜清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却又只是笑笑,别过眼去,心无旁骛的看着马车的幕布。 兴许是昨夜里堂溪微确实熬得太晚,这会刚在马车角落倚靠不久后,倒真的忘乎所以的睡了过去。 钟离长辛看到前边出现一个极其陡的小坡,一上一下的实是无可避免,这可如何稳当? 他看了一眼一旁笑得灿烂的云中鹤南一眼。 似是在问:“这如何行得稳当?” 云中鹤南却勾了勾唇角灿烂一笑,随后故意重重的拍了一下马屁。 原本就陡的小坡在马的受惊加持下剧烈晃动。 钟离长辛不解的瞪了云中鹤南一眼。 云中鹤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而马车内。 堂溪微在这一阵的剧烈晃动下往前仰去,身子不由得向前边无所倚靠的空地扑去。 祁夜清规虽然没有正眼瞧着堂溪微,却能适时的一把移到堂溪微身旁扶住堂溪微。 堂溪微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不知怎的,这一眼正好对上了祁夜清规的双眼。 因着祁夜清规方才将堂溪微扶住,这下子看起来像是堂溪微整个身子都被祁夜清规环住了一般。 许是潜意识里对祁夜清规的信任和困倦上头,使得堂溪微只是看了一眼便就顺势的倒在祁夜清规的臂膀上。 祁夜清规这个清醒着的人却乱了八分的心神。 他还沉浸在方才堂溪微对上的双眸之中。 这会察觉到臂膀上多了个脑袋,居然有些不自在的一动不动。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车再次陡了起来。 这下子方才靠在祁夜清规臂膀上的脑袋突然再一次向前倾去。 祁夜清规慌张的将左手伸出,堂溪微的头从臂膀滑下到了祁夜清规的胸膛。 祁夜清规目不斜视的看着马车上的幕布,方才举起来的左手局促的扶住了靠在胸膛上的脑袋。 怕堂溪微再一次被这波折的马车晃醒。 堂溪微许是觉着这样睡着确实比方才舒服多了,便就没再醒来。 祁夜清规就这么一个姿势撑了两个时辰。 堂溪微才恍恍惚惚的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从睁眼到彻底清醒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靠在祁夜清规怀里。 察觉后她似是吓着了,猛的抬起头来后挪一步。 抱歉的说道:“我方才……我方才是不是。” 祁夜清规快速的解释道:“方才马车太陡了,我怕你摔着了……所以……” 两个人都没有勇气把话说完的扭捏样子。 马车的气氛开始有些不对。 云中鹤南就在这时掀开了帘子。 “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已快午时了,前头有间饭店,我们在这边停下食午吧?” 像是连一向不通情情爱爱的钟离长辛都嗅到马车内漂浮着一丝不对劲了。 祁夜清规见着堂溪微率先冲出马车,应着云中鹤南的话:“好啊,那我们就在这里食午吧。” 云中鹤南瞧着堂溪微下了车后,又眨巴眨巴的看着依旧屹立不倒的祁夜清规正,好心问道:“殿下?你不走吗?” 祁夜清规如梦初醒的站起身来。 二人此刻便都出了马车。 随后又一前一后的走近饭店。 距离隔的有些远。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去停马车。 第163章 下的什么药 “欸,你说,殿下和太子妃不会吵架了吧?两个人怎么突然隔这么老远的?” 钟离长辛呆呆的看着祁夜清规和堂溪微的背影暗暗对云中鹤南发出疑惑和关心。 云中鹤南系了马绳,闻言“啧”一声回了头,看着钟离长辛的眼神带着同情。 最后忍不住指了指马儿嘀咕道:“我看你还不如这马懂事呢……” “什……什么意思?”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的。” 祁夜清规走在前头,堂溪微走在后头,二人一前一后的选了一个座位面对面坐了下来。 小二殷勤的弯腰走了过来:“贵客吃点什么?” 祁夜清规看了堂溪微一眼,熟练的点了几个全都是堂溪微爱吃的菜。 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 他倒是也摸透堂溪微都爱吃些什么了。 “等会吃完就继续往郇山去吧,瞧着应该酉时能到。” 试图打破方才的微妙气氛,祁夜清规率先开了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堂溪微回了句:“好。” 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走进饭店的时候,钟离长辛作势就要往祁夜清规和堂溪微那张桌子去。 云中鹤南狠狠的打了一下他的胸膛:“你是不是缺心眼!” 说罢一把快速将钟离长辛拉走,二人坐在了离堂溪微和祁夜清规好远的位置上。 钟离长辛不解:“主子不是说这次出来不能透露身份吗?而且之前我们跟着主子出来都是坐一桌的啊?主子又不嫌弃我们?” “啧!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那以前主子一个人,现在人有太子妃了你还凑过去!” “噢……这样……” 另一边,堂溪微和祁夜清规已经开始吃上了饭。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堂溪微和祁夜清规饭过半晌了,还是无话。 这边的小二突然送上来一道菜。 “我们的菜不是上齐了吗?”祁夜清规抬头看着笑得亲切的小二问。 小二五指指了一下不远处的掌柜诚恳道:“二位看起来应该是新婚夫妻吧?这是我们掌柜的送你们的菜,菜名叫“早生贵子”。” 祁夜清规不解:“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新婚夫妻?” 小二笑嘻嘻解答:“我们饭店呀,大多数是前往郇山寺庙的旅客。 而这去郇山寺庙呀,大多数求财、求姻缘和求子。 我们掌柜的瞧着你们太过般配,看起来又这般年轻,看穿着又不像是什么普通的人家。 你们二位应该既不是求财也不是求姻缘。 是以啊,猜测你们应当是要上山求子的! 我家掌柜说了,这道“早生贵子”送给你们,祝你们必能心想事成!” 祁夜清规笑着道谢,又忙不迭的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递给了小二:“那就多谢掌柜的了。” 小二笑嘻嘻的拿着钱袋子走开了。 祁夜清规正了正色,瞥见了一旁脸色有些微红的堂溪微,像是故意般道:“这地儿人多,是有些热的,瞧你那小脸红的。 等会吃饱了我给你扇扇。” 祁夜清规的话,说不得有什么故意的,堂溪微闻言猛的一呛,抬眼看着祁夜清规,却见他话里话外都是一副正色的模样。 顷刻有种吃瘪了又理亏的感觉。 而祁夜清规也不抬头,就这么专心吃着饭。 不过等堂溪微再想去动那道“早生贵子”时,他却别过了堂溪微的筷子:“这花生有些凉了,别吃坏了肚子。” “那你方才不是吃了?” “我方才吃的时候还不冷。” “好吧。” 远远的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一边吃一边用眼神看着那对新婚夫妻。 钟离长辛是一脸的正气,而云中鹤南则是一副狡诈。 而方才那个给祁夜清规和堂溪微上了一道“早生贵子”的小二也正向这边小跑过来。 小二一边倒茶一边道:“小的都按照您说的照办了,话也一字不落的说了,您看您还满意吗?” 云中鹤南点点头:“嗯,不错。” 说罢从腰间又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小二:“辛苦你了。” 小二得了钱袋子连忙弯腰道谢:“不辛苦不辛苦,这是小的应该的,小的就先退下了,您要是还有什么要小的帮忙的就尽管喊我!” “嗯。” 钟离长辛不大懂:“为什么你要把我们的菜拿过去给主子?你不能再点一份给主子吗?” 云中鹤南拍了拍胸脯问他:“那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钟离长辛问着问着突然想起来方才云中鹤南手里的筷子好似在那花生里头拌了些什么东西。 讶异道:“云中!你该不会给主子下药了吧!你下的什么药!” 钟离长辛作势就要站起来去祁夜清规那里告状。 云中鹤南却一把将他拉回:“那也不是什么药,那就是能让人占时困倦几个时辰的药而已。 而且,你觉得,按照主子的警惕性,他会看不出来那道菜有没有加料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主子不愿,他自是不会吃那道菜的。我只是加了点料。 吃不吃全在于主子。” 一顿愉快的午膳结束后,四人又开始了前往郇山的路程。 堂溪微在早上睡了两个时辰后也异常清醒,但是她发觉祁夜清规突然开始犯起困了。 祁夜清规扶着自己的太阳穴,竟觉得有些看不见眼前的人。 哈欠连带着眼泪冒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堂溪微都有些重影。 祁夜清规暗暗骂道,这个云中鹤南,这是给他下了多少,居然困的这么快。 还没等他假意的再打两下哈欠,居然就失了意识沉沉睡去了。 堂溪微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祁夜清规就这么突然静止一般倚靠在马车的车沿上。 兴许是对面的人闭了眼,让堂溪微一时间居然没了顾忌的就这么直面盯着祁夜清规看。 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祁夜清规。 至少从来没有像这样的看着祁夜清规好似静止了一般的样子。 第164章 求子 堂溪微觉着,祁夜清规和她以往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总觉得,对于别人,她总能生出几丝揣度来,她也总能揣度那么几分别人的想法。 可是在祁夜清规面前。 她不知是不是碍于祁夜清规的身份,她总觉得她看不透祁夜清规这个人。 这让她害怕。 让她觉得对方似乎能看透她。 因为如果自己看不透对方,说明自己就是被看透的那一个。 所以她对于祁夜清规,一直都有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她怕她一旦靠的太近就会被看得一清二楚。 而眼下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祁夜清规安静定格的模样。 堂溪微突然勾了勾唇角。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竟然生出了一丝能将对方看透的心思。 “小心!前面有辆马车横冲直撞的闯了过来!” 马车外,云中鹤南正打着盹,一睁眼就发现前边一辆好似马车突然正面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钟离长辛将马车快速右拐。 云中鹤南飞升而起,从空中一跃而下坐在了对方那只发疯的马背上。 好在二人配合及时,钟离长辛驾着马车顺利与对方的马车擦肩而过,云中鹤南也适时的帮对方停下了马车。 钟离长辛长舒一口气,掀开马车帘子,正欲出口问:“主子,太子妃,你们没事吧?” 就在掀开帘子的那一刻看见原本坐在右边的堂溪微此刻居然出现在了左边。 祁夜清规就这么一动不动的闭着眼坐在左边,靠着车沿。 但是堂溪微的手臂居然撑着祁夜清规身后的车沿,脸庞好似就靠在祁夜清规的右脸上。 “!” 钟离长辛倏然放下车帘子,按了按自己有些小鹿乱撞的胸口。 解决完了疯马的云中鹤南从后边走了过来,神清气爽的跳上马车,狐疑的望了望钟离长辛:“你没事吧你?这点小事给你吓成这样了?” 说罢他又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试图伸手打开车帘:“主子和太子妃没被吓到吧?” 谁料云中鹤南的手被钟离长辛一把按住。 钟离长辛红着小脸对他摇了摇头。 云中鹤南顿时吓得抽回了手怒骂,声音中突然冒出了一丝尖锐:“你摸我干什么?!” 钟离长辛无辜的摸了摸自己被云中鹤南粗暴的推开的手委屈:“我刚刚看过了,主子和太子妃都没事。” 而马车里的堂溪微在察觉到钟离长辛恰好在那一刻掀开车帘后,脸开始爆红。 虽然她知道钟离长辛立马将帘子放下。 但是这也让她原本想对钟离长辛解释的话无从出口。 让她梗在喉间的解释顿时咽下。 天知道,她当真不是钟离长辛想的那样。 在方才马车拐弯之时,堂溪微本是紧张的盯着面前熟睡的祁夜清规,生怕他被马车的拐弯吓着。 是以她一直紧张兮兮的抬手,随时准备接住祁夜清规。 可谁知这马车居然是猛的向又拐,一时,祁夜清规没有往前边倒,反倒是她猝不及防的从左边往右边倒去。 而正当她反应过来时,钟离长辛就掀开了帘子。 堂溪微此时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过去郇山。 正懊恼着,一抬头。 堂溪微再次咬牙。 完蛋了! 她方才倒在祁夜清规身上的时候,脸猝不及防的从祁夜清规的侧脸划过,是以祁夜清规的左脸上,现在就赫然印着堂溪微的口脂! 真是该死! 堂溪微从未觉得这么棘手过。 她现在只好祈祷祁夜清规是非常困,她只好祈祷祁夜清规睡死过去了。 堂溪微手心冒汗的从怀里掏出了手帕来,心虚的咬了咬牙,轻轻的挪着座位。 像个贼一样挪到对侧座位后。 堂溪微这才小心翼翼的拿着手帕小心翼翼的将祁夜清规脸上的口脂擦拭干净。 就在大功告成,擦拭完最后一滴口脂时,堂溪微慢慢的试图往后挪去,想挪回原来的位置。 却在后退之时,那马车居然开始上了一个坡,堂溪微的头就这么往后倒去。 就在堂溪微以为自己的头要碰到马车后沿的沿框时,预判的疼痛却并没有来临。 再次睁眼时,是祁夜清规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祁夜清规不知何时醒的,此刻居然用手护住了她的头。 兴许是心虚的。 堂溪微立刻从祁夜清规手上挣脱开来,慢慢的挪到对面的座位上去。 随后又心虚的问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或许是堂溪微的眼神躲闪和心虚,让她居然没意识到祁夜清规似乎也带着一丝看得见的心虚回答她:“刚醒……这车实在是有些颠簸……” 可事实并非如此。 祁夜清规其实在云中鹤南那一句:“小心!”后便就已经醒了。 祁夜清规正腹诽着云中鹤南这药真是入效快退效也快的时候。 那马车突然一个又拐。 正在他要睁眼去看堂溪微是否安全时,他却忽而感受到了左脸的一阵温热。 如果堂溪微仔细看,便能发觉那时的祁夜清规双手微微一动。 二人此时都清醒无比,一个往左边的车沿看去,一个往右边的车帘看去。 酉时三刻,马车在郇山寺庙停下。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照例去停马车。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往庙中去。 二人跪在神像面前。 看似虔诚却谁都没有求子。 祁夜清规知晓并不可能。 且他不想用孩子拴住堂溪微。 他认为堂溪微不该被孩子拴住。 他眼里的堂溪微,应该是意气风发的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他承认,他曾经想过要把堂溪微拴在身边。 可当他真的看见堂溪微被他牵制在身边的时候。 却平白生出一股心痛之感。 堂溪微,应该是自由的。 第165章 寺庙 二人从庙里走出来的时候,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就等在外头。 祁夜清规走了过去,嘱咐道:“晚上的时候我会跟方丈请求借住两晚。 今晚我和太子妃会住在庙里。 但是明日一早,我和太子妃一早就摸黑驾马往玉沙山去。 大约后日便能回来庙里。 你们两个在这等着我们就行。” 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齐齐点头。 祁夜清规和方丈借住了两间房,他和堂溪微一间,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一间。 庙里的房间算不得齐全,但胜在素净。 祁夜清规推门而入,堂溪微紧随其后。 二人看了一眼榻上仅有两个枕头和一床被褥。 祁夜清规熟练的拿过一个枕头往旁边去。 这些日子在东宫,自堂溪微与祁夜清规完婚后,为了不让外人怀疑二人的关系,祁夜清规每日都会留宿理安殿。 但其实每个晚上,都是祁夜清规在寝殿的凤椅上入睡的。 虽然现在是七月的天,但是山里夜间不免得有些冷。 而庙里没有凤椅,只有冰凉的地上。 堂溪微叫住了祁夜清规:“今晚……就一块睡吧,山间夜里冷,地上凉,且这被褥也只有一床。” 祁夜清规惊讶的回过头去,却见堂溪微早早的转过了头去。 他轻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慌张和雀跃,取而代之的淡然自若:“……行。” 这是二人成婚以后的第一次同床共枕。 此刻二人皆是平躺在榻上。 不过二人间的距离似乎隔得有些远。 堂溪微尽量往里侧,祁夜清规尽量往外侧。 二人中间,大的好似还能再塞下一个钟离长辛。 可能是白日里睡了两个时辰,此时的堂溪微居然闭着眼睛却毫无困意。 但是一想到明日卯时便要出发前往玉沙山,堂溪微便逼着自己快些入睡。 都说一个榻上睡不出两种人。 祁夜清规此时同样是闭着眼睛却毫无困意。 但是两个人又好像谁也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没有入睡。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堂溪微突然没出息的睁开了眼睛。 该死!突然觉着有些口渴! 她想:“祁夜清规应该是睡着了吧?” 不管了! 堂溪微蹑手蹑脚的掀开她那头的被褥,继而又发现祁夜清规有意将被褥留给自己。 但是又怕冒犯了自己。 是以祁夜清规的身上,就只盖着一点被褥。 堂溪微好心的两手捏过被褥,然后一点点的替祁夜清规盖至胸口处。 就在被褥盖上祁夜清规的那一瞬,堂溪微脑子里居然闪过了白日里马车里的情形来。 吓得她感觉回过神来。 轻手轻脚的绕过祁夜清规从榻上小跑到小桌子上去。 夜深人静时,就是地上掉了根针都听得真切,堂溪微一边倒着茶水一边转头去看祁夜清规。 生怕吵醒了祁夜清规一样。 伴随着潺潺水声结束,堂溪微赶紧多喝了两口。 就在堂溪微试图放下茶杯时,房内的小木窗突然“吧嗒”一声,木窗好似开了又落下。 堂溪微警惕的转身望去,却在转头瞬间对视上了一双碧绿的双眸。 堂溪微忍住让自己不发出尖叫,而是闪了过去。 但是桌上的茶壶没有幸免,此刻已经被这个不速之客一巴掌拍下。 地上开始和茶壶配合的叫唤起来。 如此一来,祁夜清规是如何都睡不下去了。 下一秒,他就已经出现在堂溪微身旁了。 堂溪微没有被刚才从木窗闯进来的夜猫吓着,倒是被祁夜清规的突然闪现吓了一跳。 “哪来的野猫?”祁夜清规的声音冷冽的传入堂溪微的耳朵。 堂溪微猝不及防的后退半步。 祁夜清规适时的拉住她,温声提醒道:“身后是茶壶碎片。” “你先别动。” 祁夜清规将蜡烛重新点燃,驱赶走了野猫又将木窗固定了一下。 搞定完这些,祁夜清规低头看着堂溪微只穿了袜子的双脚,捞过堂溪微一把横抱到榻上:“早点睡吧,地上的碎片我来清理就行了。” 堂溪微突然像是被祁夜清规蛊惑了一般,呆滞的看着祁夜清规点了点头。 倏然间倒真的顺势躺了回去。 她本是看着祁夜清规清扫地上碎片的身影,却不知怎得忽然感觉眼皮子突然沉沉的。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卯时了。 堂溪微一睁眼,就见到祁夜清规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昨日放着茶壶的石桌旁。 像是察觉到堂溪微醒了,他蓦然站起身来,轻声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后就关了房间的门。 堂溪微是越发觉得自己懒怠了。 自从到了东离这些日子,就愈发贪睡。 警觉性竟然也降低了不少,居然连祁夜清规已经起身了都不知道。 堂溪微有些困倦的抻了抻筋骨。 打开门便能看到祁夜清规就背着身子站在廊下。 堂溪微觉得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着自己每每看见祁夜清规时就会发呆,心底还有生出一丝不应该有的情感。 她害怕这种感觉就是她所想的那样。 祁夜清规回过头来,堂溪微这才看清楚祁夜清规的手上居然还多了个包袱。 祁夜清规顺着她的视线解释。 “到了玉沙半山腰该冷了,里边是两件斗篷。” 堂溪微不自在的点了点头,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两人悄身绕到寺庙后,寻了一早安排好的两匹马后便快马加鞭的往玉沙山奔去。 从月亮未落到太阳直射。 就这么整整快马驾了三个时辰后,二人才到了玉沙山脚下。 祁夜清规并不是第一次来。 父皇念旧情,前年曾陪父皇来过一次。 堂溪微和祁夜清规从山脚下下了马背,二人一前一后开始往陡坡前进。 堂溪微摸了摸有些湿冷的袖子嘀咕。 “这山脚下竟就有些冷了。” 祁夜清规闻言便挡在她前头。 山脚下是玉沙山最缓的一段路。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半山腰。 祁夜清规拿出斗篷替堂溪微披上。 如果换做之前,堂溪微面对如此亲昵的动作会下意识的避开。 可如今她抬头看着祁夜清规那张好看的脸低着给她系斗篷带子的时候。 竟让她生出了一丝眷恋来。 “好了,走吧。” 祁夜清规转过头去,走在前边。 声音明明很近,却让堂溪微觉着有些遥远:“记得先不要用内力,从半山腰开始,这段路到山顶都会很陡。 特别是最后一程,又陡又滑。 到时候你再用内力也不迟。” 第166章 山顶 堂溪微跟在祁夜清规身后点了点头。 半山腰往上,倒真如祁夜清规所说的,又陡又滑。 一不小心就有滑下去的风险。 堂溪微不免一边攀爬一边好奇。 “老军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山顶上住?一个人他不孤独吗?且这上山下山得花上半天吧?他吃饭的食材又是如何买?” 祁夜清规走在前头,风声开始呼呼作响。 攀登上山的路途遥远又险峻。 祁夜清规一边注视着山路上的情况一边为堂溪微答疑解惑。 这位老军师,原名叫拓跋玉玊, 拓跋玉玊是当时东离上京有名的拓跋丞相的嫡子。 拓跋玉玊十六岁那年,正是拓跋家最繁盛的时候。 拓跋玉玊作为嫡子,未来将会是前途无量。 可也是在那一年,他发现自己与家族理念并不谋合。 他公开在宫内与人讨论“拓跋家最繁荣的时刻已经来临,拓跋家族即将迎来的可能会是暴风雪”。 那样骄傲和自信的论调,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 很快这件事在宫中、京中传遍。 拓跋玉玊被拓跋家族划出族谱。 拓跋玉玊那一年十六,在被拓跋家赶出家门后,上京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于是他毅然决然踏上了去边境的路途。 拓跋玉玊二十岁那年,他再一次名声大噪。 这次,是因为他在军中独到的见解,被当时的大将军赏识。 当时军中因为拓跋玉玊的提议做了不少改变。 不过那时他已经化名成了复阳玉玊。 皇上听闻此人后,便紧急召其入京。 却发现此人竟然就是两年前被荣华一时的拓跋家族划出族谱的拓跋嫡子。 而当年复阳玉玊回京那年,恰好逢上了拓跋家开始衰落。 那年丞相突然病倒,家中的叔伯官职也突然变迁。 病在榻中的拓跋丞相得知名声大噪的军中小军师居然就是自己两年前划出族谱的儿子。 他派人拦下拓跋玉玊,说是想见他最后一面。 但是拓跋玉玊却极其冷静的对那人说:“我早已不是拓跋家族一员,我如今姓复阳。” 他的语气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对垂死之人的痛惜。 他的态度十分平常。 像是在拒绝一个并不相熟的朋友。 当时上京人一半盛传复阳玉玊的冷血。 一半赞叹他料事如神。 但是复阳玉玊并没有受影响。 见过圣上后的复阳玉玊再次离京。 继续在战场上为大将军出谋划策。 复阳玉玊二十六岁那年,大将军离世。 祁夜阎回成了大将军。 而复阳玉玊则成了老军师。 那年祁夜清规十岁。 祁夜阎回和复阳玉玊的理念十分契合。 二人逐渐成了惺惺相惜的老友。 复阳玉玊三十岁那年,祁夜阎回被温孤寓知褫夺兵权。 复阳玉玊自此弃去军师一职。 起初,弃职的复阳玉玊只是隐居在小小竹林之中。 却因为温孤寓知的多次派朝廷之人送礼、劝诫而心烦。 复阳玉玊终究不堪其扰。 所以就般去了玉沙山。 “前岁我和父皇去过玉沙山,那时的复阳老先生说,他每隔五日就会下山采买,一来一回可能花上一日时间。 但是胜在他再也无需被温孤寓知派去的人纷纷扰扰。” 堂溪微在后头一步一个脚印的踏上薄软的白雪上,紧紧的跟在祁夜清规身后。 脑子里快速消化着祁夜清规的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颇有些惊讶:“所以,如今那位复阳老军师也不过才三十六岁?!” “对。” “那为何叫他老军师?” “老军师大概是对他的尊敬吧。不过待会见到老军师还是唤做复阳老先生吧。” “我还以为他是个白发斑斑的六旬老者。” 祁夜清规闻言轻笑一声。 “那后来呢?祁夜新政时为何老先生不下山?” “大抵是老先生住习惯了吧。且祁夜新政如今也不过一年未到。老先生早已经不关注朝堂之事了。或许不知晓祁夜新政。” “那你们不曾来看过老先生吗?” “来过,但是那是在前岁了,那个时候我是个闲散世子,我父皇也只是个没了兵权的闲散王爷。 但是自从新政以来,我和父皇也就没什么时间能来了。” 堂溪微没再继续往下问。 因为她突然觉着胸口隐隐作痛。 甚至在强撑一段路后,她觉得自己好似呼不上来气了。 祁夜清规正在想着复阳老先生的事,忽然察觉身后突然没了堂溪微的声响。 祁夜清规疑惑的转过头去,却见着堂溪微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捂着胸口。 祁夜清规慌了神,几步便就跨了过去。 他将手放在堂溪微的脉象上,随后沉声道:“快用内力!” 堂溪微痛苦的抬起头来,无助的看着祁夜清规一字一句道:“我好像……使不上……内力……了……” 祁夜清规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披在了堂溪微身上。 堂溪微痛苦的低着头,只觉着喉咙阵阵刺痛。 祁夜清规握住的冰冷的双手,像是恳求般的看着堂溪微:“憋住气,再试一试有没有内力涌上来?” 堂溪微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祁夜清规恨恨的低头看着堂溪微此时的模样,愧疚快速的涌了上来。 定是刚才他只顾着将拓跋老先生的事情,忘记了看一看身后的堂溪微。 堂溪微此番的模样大概是在半山腰到此处最陡的地方时,不忍让他停下来等她。 这才紧赶慢赶的往上爬。 堂溪微此刻只觉得胸口处似乎燃烧着一把旺火。 祁夜清规回过头去看着此刻的玉沙山。 一把背起了堂溪微:“好在我们已经走过那段最陡的路了。 现在离老先生的住所不远了。” 说罢他背着堂溪微抬起头来。 “你快看,我们已经能看得到那间小木屋了!” 堂溪微艰难的抬起头来,倒是真的能看见那间小木屋了。 但是小木屋从这个距离看来很小。 堂溪微低低的问道:“所以应该还有很长一段路,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祁夜清规却固执的背着她:“这段路已经开始缓了。 像是在走平地,所以远一点也没关系。” 堂溪微不再挣扎。 眼下她已经算废人一个了。 索性也就不再嘴硬了。 第167章 木屋 眼看着那间小木屋越来越近,堂溪微觉着自己好像好了许多。 她将头往前挪了挪,试图想在祁夜清规身上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最后堂溪微将头抵在祁夜清规的肩膀上。 望着前方的木屋越来越大。 堂溪微问:“你有把握让老军师跟你下山吗?” “没有把握。” “啊?” 堂溪微侧过脸去,看着祁夜清规的眉骨,好像要把他看透。 “那如果老军师不同意跟你下去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没有。” “为什么?”在堂溪微眼中,祁夜清规应该是一个做事之前就该有万全之策的人。 她不相信祁夜清规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军事之事,断不可太过强求。 战事贵在众人齐心。 若是强迫了不该强迫的人,对这场战争来说,是一种反噬。” “我上山来,是想与老军师说一说此事,来问问老军师有没有意加入这场战争。 无意强求。 若他答应,是给了这场战事多了一份定心丸。 若不答应。 这战同样要打。” 若是不答应,他只当是来和老先生叙叙旧罢了。 总之也是快要两年没见过老先生了。 “到了!你放我下来吧。” 看着木屋近在咫尺,堂溪微也不好再继续赖在祁夜清规的背上。 见祁夜清规将她放下后,堂溪微解下方才祁夜清规让给她的斗篷。 正要作势拿给祁夜清规,却见着祁夜清规突然低下头来。 堂溪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即使祁夜清规低了头,堂溪微还是得踮起脚来才能吃力的将斗篷给祁夜清规系上。 “咳咳!你小子怎么舍得来看我了!” 二人身后的木屋突然走出来一个身穿玛瑙夹袄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语气带着些熟络的打趣。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同时向说话者看去。 在祁夜清规回头后,复阳玉玊才看到了方才被祁夜清规挡住的堂溪微。 拓跋玉玊长的竟不像三十六岁,瞧着居然一副比祁夜清规大不了多少的面孔。 皮肤被雪山映得白里透红。 那双乌黑又深邃的双眼尤为好看。 复阳玉玊在看到堂溪微后,刚要往下说的话也瞬间抛之脑后。 他收了小刀嘴角忍不住的勾了勾。 “哎哟!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一个人上来的呢?没想到是带着媳妇上来的呀? 快快快,快进来!别冻着人家小姑娘了!” 祁夜清规回过头去拉堂溪微的手,堂溪微耳边有些绯红。 木屋里很朴素干净,该有的都有。 复阳玉玊招呼二人坐在两张长长的木椅上,太阳正好透过木屋的缝隙映在了复阳玉玊身上。 复阳玉玊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上一次来还是在前岁,这次来看我是娶了世子妃,带过来让我见见?” 复阳玉玊说的是世子妃而非太子妃。 想来是他这几年确实不关注朝堂之事了。 祁夜清规正了正色,和复阳玉玊说了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末了,却不曾说他和堂溪微是假扮的夫妻。 复阳玉玊恍然大悟:“这一年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堂溪微总觉得这位老先生实在太过年轻。 且和祁夜清规的相处像是朋友。 “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下山,参加这一次的战事?” 祁夜清规面色如常,语气并未夹杂半分的恳求,只是寻常的询问。 堂溪微见复阳玉玊突然不说话了,脸上也一改方才的轻松。 手上忽然沉重的倒了杯茶,三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后。 复阳玉玊依旧没有回答祁夜清规的问题,他起身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天色也暗了,我去收拾客房给你们住吧。明早再送你们下山。”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齐齐起身拱手:“谢老先生。” 夜幕降临,三人就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木桌上用膳。 祁夜清规和复阳玉玊一来一回的互相问候。 “王爷……圣上如今怎么样了?” 祁夜清规轻轻叹气:“别的倒都还好,就是每到冬日,当年在战场上落下的旧疾时常发作。可他偏又不肯落下一日的早朝。” 复阳玉玊看着碗里的饭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做得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好。” 祁夜清规笑着打趣他:“您不也如此?和父皇也真是相投,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复阳玉玊抬起眼皮子来:“哟?你小子现在还敢打趣我了?” 说罢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堂溪微,面色狡诈:“看来你这娶了媳妇后……不一样了呀……” 祁夜清规笑。 复阳玉玊继续问道:“太子妃看起来不像是东离人?” 堂溪微对上复阳玉玊的目光解释道:“我乃龙夏人。” 复阳玉玊挑了挑眉又将视线挪到了祁夜清规身上:“你小子,还真是…… 居然还将媳妇找到龙夏去了?” “你等着,我还真准备了你娶妻时的贺礼。” 复阳玉玊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像是在木屋外刨着雪地。 过了好半晌,才又看见复阳玉玊的身子出现在木屋前。 “呐,这是我去岁偶遇了一个久不出山的锻造兵器的老朋友,他送给我的。” 复阳玉玊边介绍着边掀开那外头厚厚的一层绸布。 绸布打开后,里边是一把匕首。 此时屋内尽管只有一截盖了罩的琉璃小灯,但却还是映衬得那把匕首金光闪闪。 堂溪微见着那把匕首要比普通的匕首长了好些。 匕首鞘上棱角分明,外表的金色上又添了些从未见过的宝石闪烁。 而在鞘上和匕首柄上的凹凸金面上,居然还镶嵌了好些的珍珠。 堂溪微不大敢收,但又见复阳玉玊一副决意要她收下的模样:“我是看着清规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这礼啊,是必不可少的!” 晚间,两个人进了复阳玉玊准备的客房。 客房里边竟有一丝比外头的正屋还暖和许多的意思。 祁夜清规瞅见榻上俨然放了好些的被褥,下意识的去看堂溪微。 见堂溪微同样在看着榻上被褥,祁夜清规暗叹一口气,想着要去拿榻上的枕头和被褥往地上去。 堂溪微见此拦住了他。 第168章 发热 “夜里冷,睡榻上吧,且若是老先生看见就不好了。” 祁夜清规闻言勾了勾唇,手里的枕头和被褥顺势放回榻上。 还没等得及让他开心一会,堂溪微就从腰间解下了那把奢华精致的匕首递了过去。 “这个你收着吧。 我不会鸠占鹊巢,这是老先生送给你未来太子妃的。 但是我不是你真正的太子妃。 莫要辜负了老先生的一片情义。 届时我回了龙夏后,你带真正的太子妃来看老先生的时候,再替我解释一番。” 祁夜清规闻言面色一冷,没有伸手去接堂溪微伸手递过来的匕首。 他不言不语的转过身去,一把坐在榻上,不冷不热道:“既然老先生送给的人是你,你便收着吧。 我说过了,即使你日后回了龙夏,我的太子妃也不会是别人的。” 堂溪微闻言也不继续言语了,而是将匕首默默的装到了祁夜清规带来的那个包袱里。 祁夜清规气的倒头就睡。 而屋外的复阳玉玊正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长身站着。 将里边的话都听得一字不落。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复阳玉玊看了一眼手里的暖身汤,默默的退回小厨房内。 过了良久后,才又端着那两碗出现在了门口。 复阳玉玊谨慎的确认里面的人没再有了动静后才敲了敲门喊道:“小子!你睡了没有! 我给你们煮了能去冷的暖身汤!”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人是堂溪微。 堂溪微笑靥如花的接过两碗汤道谢:“谢谢老先生。” 老先生同样言笑晏晏的点了点头:“不必谢,你们快些歇息吧,明日还得下山呢!” 堂溪微笑着关上了门。 复阳玉玊看着门缓缓关上,撇了撇嘴。 其实他在木屋里边的木窗就瞧见祁夜清规背着堂溪微上山了。 那一段路他看得真真的。 这两个人,可能都是犟种。 一个倔着不愿意放弃喜欢,一个倔着不愿意承认喜欢。 这两个人眼睛里有没有喜欢,他还看不出来吗? 想来这些年他也是成全过不少男男女女的。 怎能让自己的干儿子留下遗憾呢? 虽说方才祁夜清规对自己说了在龙夏发生的事,但是却有意绕开了自己如何认识堂溪微之事。 他本就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原来不对劲在这。 这俩人居然是有了夫妻之名却连心意都没互通。 瞅着眼前这意思,此女子应该是祁夜清规所说的那位能制超一百米的弓弩技师的妹妹。 那二人装做夫妻大抵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是虽说这夫妻是装的。 但是眼睛可骗不了人。 既然今日让他碰见了,那他高低得帮上点什么忙的。 复阳玉玊嘿嘿一笑,离开了房门口。 而房内的假扮夫妻却还在各自生着闷气。 但是这二人都各自生的什么气。 就是此刻这二人自个都不清楚。 或许是今日过于劳累,二人在各自生着闷气后竟就快速的睡下了。 二人睡的很沉。 堂溪微是被热醒的。 她总觉得脖子上有一个发烫的东西在触着她。 就这么慢慢的被热醒后,堂溪微艰难是睁开眼。 一睁开眼,自己居然是躺在祁夜清规怀里的。 祁夜清规的脸对着自己,而脖子上的手正是祁夜清规的。 堂溪微小心翼翼的瞧着祁夜清规那张好看的脸此刻居然有些白里透红。 察觉不对劲堂溪微连忙摸了摸祁夜清规的手和脖子、额头。 居然全是烫的。 “祁夜清规!祁夜清规!” 堂溪微半躺起来,摇晃着祁夜清规的身子,试探性的叫唤却还是见祁夜清规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 堂溪微快速起身围了斗篷。 伴随吱呀一声,堂溪微顾不得其他,快速敲响了复阳玉玊的房门。 “老先生,祁夜清规好像情况不太对,不知为何他起身发烫,老先生可否看看?” 半晌过后,复阳玉玊这才睡眼惺忪的打开了木门。 复阳玉玊握着祁夜清规的脉细细道来。 “大概是昨日上山时过度消耗内力,导致他体内内力紊乱,又加上这山上寒冷,如今应该是受了风寒又逢内力紊乱……” 复阳玉玊的手悄然离开祁夜清的脉,叹息道:“但是我这木屋并没有可医治的药,我虽然懂脉却不知如何医。 这把脉还是我一个朋友教予我的,左右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具体情况还得让这小子下了山去看看郎中才能知晓。” 堂溪微面上难免着急:“可这山下多远才有郎中?且他如今这个样子如何下山?” 复阳玉玊眼睛提溜一转:“下了玉沙山后快马半个时辰左右就能找到一间小院子。 那里头真是住着一个郎中。 我这把脉的功夫就是他教的。 至于如何带这小子下山…… 这样吧,我给他喝点去寒的汤药,此药应该能让这小子有些好转。 但是喝了过后只能祛除他目前发烫的状况。 至于内力,还得等我一同和你们去了山下寻个与我相熟的郎中才能定夺。” 说罢,复阳玉玊站起身来,一声不响的往屋外去了。 留下堂溪微忧心忡忡的探着祁夜清规发烫的额头。 屋外煎着药的复阳玉玊却并未有方才在屋内的不安感,虽见他手里忙碌的煎着药,嘴角却是轻轻扬起。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他口中竟哼着轻快的小曲儿。 半个时辰后,复阳玉玊端着药去了客房里。 堂溪微焦急的接过那汤药碗,正想喂药,却遭复阳玉玊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汤药碗。 堂溪微不解。 复阳玉玊拿过汤药碗示意道:“你扶这小子起来吧,他眼下昏昏沉沉的,我来喂就行。” “……好” 堂溪微一把将祁夜清规扶起,手里的触感清晰的感受到祁夜清规浑身发烫的身体暗暗着急。 复阳玉玊将堂溪微的举动尽收眼底。 但又不慌不忙的喂着祁夜清规喝药。 好在药下了肚后,祁夜清规倒真的清醒了过来。 他感知到自己浑身的热气,又察觉到身后扶着自己的人。 复阳玉玊见此清咳一声,看着屋外已经亮堂不少后。 复阳玉玊提议。 “既然这小子已经恢复意思,想来也应该可以勉强下山了。 不过可得辛苦我们两个扶着他了。” 第169章 剂量过多 堂溪微利索的起身扶着祁夜清规,复阳玉玊见状放下汤药碗同样去扶祁夜清规的另一只手。 好在下山要比上山容易得多。 祁夜清规偶感抱歉的抓着堂溪微的手:“这一路上,拖累你了……我如今没了内力……咳咳咳……” 堂溪微抬头替他将身上的斗篷又围紧了些:“好了,我昨日上山不也拖累了你,且你这说不得也是因着昨日背我上山才受了寒又不明不白的失了内力的。 就别说什么拖不拖累了。” 复阳玉玊早就慢慢的放开了扶着祁夜清规的手走在了前头。 美其名曰探路。 复阳玉玊虽说是在探路,但那耳朵确是灵敏的不行。 此番听见身后传来的谈话声更是直接竖起了耳朵。 待听清楚二人的对话后。 复阳玉玊不紧不慢的回过头去看着这对小夫妻暗暗偷笑。 眼神下移到二人自下山以来就不曾放开的手,得意的看了祁夜清规一眼。 下山花的时间要比上山短上一半。 三人到了山脚下后,气温也开始热了起来。 复阳玉玊看着前头的两匹马,那正是堂溪微和祁夜清规从郇山寺庙骑过来的。 “这只有两匹马……但是我又要带着你们去我那相熟的郎中那里……” 堂溪微明了:“先生选一匹吧,我和祁夜坐一匹就行。” 堂溪微小心翼翼的扶着祁夜清规上马,自己坐在前头驭马。 似是怕祁夜清力不足掉下去,她主动提议道:“你把手放在我腰上吧,当心别掉下去了。” 祁夜清规在后头畏畏缩缩的伸出手来,轻轻环住了堂溪微。 还不等他欣喜,便突觉喉间至胸口处一震,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随即浑身无力的倒在堂溪微后背之上。 堂溪微察觉到背上的人似乎越来越烫,求助般看着复阳玉玊。 复阳玉玊一脸正色的驾马厉声道:“快跟上我!我们得尽快往郎中那边去了!” 说罢他策马在前,心里暗暗无辜:药量下多了。 堂溪微怕马把祁夜清规癫了下去,是以一手驾马又一手扶着祁夜清规的腰。 不知为何,这个举动让祁夜清规抵在她脖子上的脸更加发烫。 郎中的住处就在山脚下不远。 驾马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就到了。 复阳玉玊说,此人是他几年前刚来玉沙山时结识的。 二人趣味相投,相谈甚欢。 两匹马在一处院子内停了下来。 堂溪微扶着祁夜清规下马,却不知怎的,下了马的祁夜清规竟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堂溪微局促的拉着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蓦的一把倒在堂溪微肩上。 堂溪微用力的接住了祁夜清规,却还是遭不住的往下跪去。 复阳玉玊见此迅速的朝屋内喊了声:“欧阳询俞!快出来!” 屋内之人闻言走了出来。 看起来倒是跟复阳玉玊年纪相仿。 那人将视线从喊他出来的复阳玉玊身上移至地上跪着的两个人。 复阳玉玊拽着他就骂:“真是没眼力见!没看见这地上有个患者吗!不知道过来扶一下!” 一柱香的功夫后,欧阳询俞已经把完祁夜清规的脉了。 只是越把就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脉象……怎么倒像是服用了他的内力散之后的症状? 欧阳询俞狐疑的剜了一旁颇有些心虚的复阳玉玊一眼。 见他眼神躲闪,便知道是怎么个事了。 他无奈的将祁夜清规的手放回被子上。 轻声道:“这应该是受了风寒,内力扩散太快,所以导致的内力反真。 我给他开一剂药服下,半日便能见好。 不过病人服下此药后,三日内不得动内力,三日后,便能痊愈。” “谢过先生。” 堂溪微从腰间掏出一些银子来,放在桌上。 欧阳询俞却将银子递了回去:“既是他的朋友,那我自不能收你们诊银。” 二人真推搡之际,却见复阳玉玊一把的拿走了那把银子:“既然都不要那便给我吧,正好我这恰好下了山,待会得去买些东西回玉沙山去。” 欧阳询俞低低的骂他一句:“不要脸。” 复阳玉玊不服了,怒目圆睁的盯着欧阳询俞:“你说什么?” 堂溪微见这二人居然开始斗起嘴来。 便绕过二人,笑着出去煎药了。 屋内留下欧阳询俞和复阳玉玊。 二人见堂溪微走开后,默契的停止了争吵。 欧阳询俞冷哼一声:“你这是做什么,拿着我给你的药给人下药? 又作势带来我这里医治,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复阳玉玊警惕的看了一眼还在榻上躺着的祁夜清规,一把将他拉走,低声道:“你不懂!我是瞧着这对鸳鸯闹别扭了,我想着推波助澜一把!” 欧阳询俞闻言讥讽:“哼,对别人的感情倒是热心的很。” 复阳玉玊“啧”一声:“这哪是别人?这是我干儿子和干儿媳!” 欧阳询俞不再理他,转头出去看堂溪微煎药了。 复阳玉玊哼唧一声,欲要跟着欧阳询俞去瞧堂溪微煎药。 却闻一直躺在榻上的祁夜清规突然出声:“咳咳……老先生……” 不知为何,复阳玉玊心虚的不敢走过去。 莫非……莫非方才的话都让他听了去了? 复阳玉玊料事如神,祁夜清规还真是将方才复阳玉玊和欧阳询俞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我都听到了……老先生……你…… 你为何给我下药……?” “……”复阳玉玊身子一顿,心虚的走了过去。 强词却有理道:“我这不也是为了你们?” 祁夜清规睁眼,面色惨白的看着复阳玉玊:“为了我们?为了我和她?” 第170章 腰肢 “可不就是吗!” 复阳玉玊傲娇的往榻边坐了下来:“可不就是为了你们俩吗? 昨儿个,我都听到了,你跟那姑娘不是真夫妻!” 祁夜清规解释:“……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复阳玉玊了然道:“这我当然懂!不就是喜欢人家,非得让人家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吗? 你既然不觉得这是假的又怎算是骗我?” 祁夜清规惨白的面上突然白里透红。 复阳玉玊继续道:“但是你便只顾得看见自己的真情,你可曾知道人家小姑娘看你的眼神也算不得清白!” “什么意思……咳咳咳……” 祁夜清规激动的起身,却又止不住的咳嗽。 复阳玉玊将祁夜清规按了回去:“依我看啊,人家小姑娘并非当真对你无意。 有时候,情这东西,不能光听对方怎么说,你要看看对方如何做。 你可见到了小姑娘从玉沙山到此一路上的担心? 你可留意过这份关心有几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又掺杂了几分对心爱之人的在意?” 复阳玉玊见祁夜清规呆愣的消化着他方才的话,最后说了句:“兴许是人家小姑娘不愿承认她喜欢你罢了,我看她并非什么闺中女子,应该是志不在此。 想着来日终归要回龙夏,也就只好逼着自己断了这份情。” 复阳玉玊点到为止,叹了一口气出去了,留下祁夜清规一人躺在榻上回味着他的话。 老先生的意思…… 是堂溪微心底有他? 可堂溪微和南荣祈不是…… 复阳玉玊跑出后就瞧见堂溪微认真煎着药,手里的蒲扇也扇得勤快。 瞧着站在堂溪微身后的欧阳询俞。 他眼底的灵光一闪而过,对堂溪微道:“堂溪呀,我和你欧阳伯伯去一趟不远的集市买些东西。 祁夜喝了药后,若是你们着急走便走吧,不必等我们回来。 但是…… 但是你这马得给我留一匹。 不然我这一趟回来,怕是徒步赶不及在天黑之前回玉沙山去了。” 堂溪微点了点头,手里扇着柴火的手也不曾停下。 欧阳询俞纳闷:“那你就今晚在我这院子里头歇歇不就行了? 难道我这院子还比不上你那个小破木屋了?” “啧!”复阳玉玊警惕的瞧了堂溪微一眼,见对方似乎没听见欧阳询俞的话,这才放下心来,一把拉走了欧阳询俞。 “我认榻你懂不懂?没有我木屋那榻我睡不安稳!” 欧阳询俞虽然不理解,倒是也尊重。 但是…… “为何我也要同去集市?”欧阳询俞在一旁不满的看着复阳玉玊。 复阳玉玊耍赖般哎呀一声:“就当是陪我不行吗?我这一个人去,东西不好提啊!” “……行” 见欧阳询俞这个木头终于被自己说动了,复阳玉玊这才对煎着药堂溪微客气道:“那我和你欧阳伯伯就先走了!” 自欧阳询俞和复阳玉玊离了院子去集市后。 这林子里却好似安静不少。 半个时辰后,堂溪微熬好了药。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药进了房间。 却见榻上的祁夜清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 祁夜清规没有回答,还是呆呆的睁着眼睛。 堂溪微一时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怎么不睡会?” 堂溪微将药放在榻边的木桌上。 不解的用手探了探祁夜清规的额头纳闷:“该不会是烧傻了?” 而祁夜清规闻言转过头来。 盯着堂溪微的眼睛里如有倒影。 他方才好似想起了前些日子堂溪微所说的“如若我与南荣祈并无婚约呢?” 堂溪微不知祁夜清规的想法。 只是皱了皱眉头,一把将祁夜清规扶了起来,左手一把端起药来。 堂溪微一边舀着勺子一边道。 “先把药喝了,等会喝完,你若是觉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启程往郇山去,云中和钟离他们今日应该在庙里等着我们回去。 怕是我们未按时出现惹他们担心。” 祁夜清规点了点头,张嘴迎上了堂溪微递过去的汤药终于开口:“烫……” “烫吗?我方才摸着应该还好。” 堂溪微拧着眉头将勺子又递了回来,细心的吹了吹,才又将勺子递过去:“试试,应该不烫了。” 祁夜清规小心翼翼的将药入口,点了点头:“好像是不烫了。” 堂溪微便放心的将药碗一把递过去:“那你自己喝吧,你自己喝快些。” 祁夜清规眉骨忽然一倏,委屈的看着堂溪微:“我手没了力气,自己喝不了……” 堂溪微这才恍然大悟的将药碗往回:“那还是我喂你吧。” 祁夜清规仔细端详着堂溪微的眼睛,堂溪微不明所以的看着祁夜清规的样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祁夜清规的表情有些蹊跷。 不过应该是多心了,生病的人有些异常也是正常的。 堂溪微如是想。 一碗药下了肚后,祁夜清规倒真是觉得好了许多。 他掀开被褥开始穿靴子。 “那我们走吧,再晚怕赶不上了。” 堂溪微抚了抚他的额头和脖子,点点头:“是好了许多。 不过欧阳先生说你这三日都不能用内力了。 老先生方才走前说是要借一匹马回玉沙山,我们俩只能骑一匹马回郇山了。” 堂溪微伸手去取祁夜清规的包袱,却不曾注意到祁夜清规眼神突然一亮。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穿好了靴子的手突然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腰肢,面色蓦然一红。 第171章 诡计多端 堂溪微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刚下榻的祁夜清规。 祁夜清规原本矫健的步子也开始虚浮了起来。 堂溪微自若的上了马,却见站在马旁的祁夜清规一动不动。 祁夜清规委屈巴巴的看着堂溪微,伸出手来:“我……我没力气。” 堂溪微反应过来,快速的伸手去拉他。 像是担心祁夜清规自尊心受挫,她又安慰道:“你如今没了内力又刚刚退了热气,无力也是正常。” 祁夜清规乖巧的坐在堂溪微身后。 坐上马后暇似无力的将头抵在堂溪微肩颈处。 拉着缰绳的堂溪微不知怎的指尖一颤。 许是想掩饰方才的失礼,她假意咳了一声,问祁夜清规:“坐好了吗?” 祁夜清规不出声,但是抵在堂溪微脖颈上的头上下摆动两下。 堂溪微觉得喉间一热。 慌乱的喊了声“驾!” 祁夜清规不易觉察的勾起唇角。 两手似无意的搭在了堂溪微两侧腰间。 堂溪微在前头呼吸一窒,轻轻回头,脸却恰好碰上了祁夜清规的鼻尖。 像触电般的,堂溪微脑海中竟又闪过那日马车右拐的情形…… 堂溪微的马是夜幕降临时才到了郇山的。 钟离长辛和云中鹤南瞧见堂溪微和祁夜清规突然坐在同一匹马上。 钟离长辛快人快语道:“殿下,太子妃,你们怎么坐在一匹马上?另外一匹马呢?” 云中鹤南用手肘抻了他一下,一个眼神剜了过去:“主子和太子妃这么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你别多问!” 堂溪微下了马刚想解释什么,就一把被祁夜清规拉走。 “快些走吧,得趁着关城门前回宫去。” 堂溪微瞪大了眼睛仰头注视着祁夜清规的后脑勺纳闷。 祁夜清规不是方才还没什么力气的吗? 怎的现在突然这么有劲? 难道这药竟如此有效? 半个时辰就能让人恢复力气? 马车上,堂溪微和祁夜清规坐在同一侧,堂溪微紧张兮兮的每半个时辰就查看一次祁夜清规的额头。 “看样子应该是彻底退热了。” 祁夜清规乐在其中,便就又恢复了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好似方才那个拉着堂溪微走的人不是他。 “我有些困……” 祁夜清规合时宜的打了个哈欠。 堂溪微询问:“那……那要不你靠着我歇息一会?” “好。”祁夜清规回答得干脆利落。 应罢一个头便直接靠在了堂溪微的肩上。 半晌过后,堂溪微忧心忡忡问道。 “老先生并未给我们任何答复,你可清楚他会不会参与此事?” 祁夜清规摇摇头:“老先生的心思,我无从揣度。 我已将此事告知了他,若要说他有意无意,应当只有他心底清楚了。 马车在宫门闭门之前行进了东宫。 那是堂溪微少有的踏入永南殿。 她一手扶着祁夜清规往寝殿一边走一边环顾一圈殿内寥寥无几的奴婢狐疑。 “怎的你这殿内伺候的人这么少?” 祁夜清规娇弱的摇了摇头:“我平素不怎么回永南殿,兴许是内务府的人瞧着便就减少了些婢女。 毕竟父皇前些日子刚下旨,说要让宫内各宫各殿都节制些。” 祁夜清规口中的“平素不怎么回永南殿”,说的大概就是自从她与祁夜清规大婚以来,便日日留宿理安殿…… 这让堂溪微又想起来前几日去与皇后娘娘请安时,她拉着自己说了好些“肚子里可有动静?”“可是祁夜的问题?”“可有请太医把过脉?”“我倒是认识一个个妙医圣手”这些话来。 “嫂嫂!皇兄!你们可终于回来了!” 二人方才走近永南殿不久,堂溪微正扶着虚弱的祁夜清规坐下,就听见祁夜清媛朝这边跑来。 “你们走了三天了!这三天都没有看见嫂嫂,可想死我了!” 祁夜清媛将方才扶着祁夜清规的堂溪微一把的挽走:“嫂嫂,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我和母后都念叨着你呢!” 祁夜清规见手中的触温消失,又见祁夜清媛将他与堂溪微隔开来,坐在梨花木椅上的祁夜清规恨恨的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祁夜清媛的后脑勺。 却见祁夜清媛丝毫没有眼力劲,拉着堂溪微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祁夜清规暗暗咬牙。 “清媛,你都不知道关心皇兄好不好吗?皇兄现在身体很虚弱,你没有看见吗?” 祁夜清媛不耐烦的别过头了,认真打量了祁夜清规一番,然后冷漠的摇了摇头:“没感觉你虚弱。” 话毕竟然就直接一把拉走堂溪微。 祁夜清规再顾不得其他,高声叫住了堂溪微:“阿微!” 祁夜清媛和堂溪微原本有说有笑,见祁夜清规突然的一声“阿微”,两个人都齐齐回头。 好像祁夜清规从来没有这么喊过她。 祁夜清媛眨巴眨巴眼睛问堂溪微:“皇嫂,他是在喊你吗?” “额……阿微我想沐浴了,你能不能去帮我吩咐那些个婢女,让她们放好热水?” 祁夜清媛不满了:“这点事你不能自己……” 祁夜清规闻言委屈。 堂溪微替他解释道:“他此番确实是病了一番,今早发热,下午才退了热。 无妨,我去让人放些热水,也好叫你皇兄沐完浴早些歇息。 他明儿一早还得上朝。” 祁夜清媛撇着嘴见堂溪微走远,回过头去不满的嗔了祁夜清规一眼。 祁夜清规一把的将她拉过去,低声呢喃:“你是不是没眼力见?!” 祁夜清媛睁着她圆溜溜的双眼低头看祁夜清规,表示不明白。 “没看见我和你皇嫂单独相处呢吗?找你皇嫂你等我早朝了你再找啊!” 祁夜清媛不服气的“噢”一声。 祁夜清规突然让她将耳朵伸了过去。 一阵低语后,祁夜清媛懂事的点了点头。 堂溪微也恰好走了过来。 第172章 沐浴 祁夜清媛见到堂溪微便高声道:“皇嫂,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想找几个婢女随我去搬些东西的。 母后近日开始整理了她那殿中库房的好些东西,我瞧着今儿个也晚了,想劝母后早些歇息,明日再整理。 母后却固执,非得今日都整理出来。 我想着就来皇兄皇嫂这里借几个婢女过去帮母后。” 堂溪微应声点头:“好啊,那我理安殿的那些婢女也都让你带了去吧。” 祁夜清媛看了一下祁夜清规的眼神,含糊拒绝道:“不必了,我让皇兄殿里的丫鬟跟着我就行了。” “那你要是着急的话,你现在就带走吧!”祁夜清规善解人意的看着祁夜清媛得意道。 祁夜清媛怒“哼”一声,高声对屋内的丫鬟们道:“都听到了吧?还不快跟本公主走!” “是——” 殿内的丫鬟们齐声应着。 祁夜清规见祁夜清媛和殿内一众丫鬟们离开,瞬间有些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抬眼心虚的瞧了堂溪微一眼。 堂溪微忽而想起来:“热水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 只是……这丫鬟眼下都被公主带走了,你一个人,应当可以吧?” 祁夜清规坚强的点了点头:“我……应该可以。” 祁夜清规话毕转头虚浮着步子往净室走去。 堂溪微颇有些不放心的踌躇着步子,却终究是没回理安殿。 “我在净室外等着你吧,若是有事你就唤我。” 堂溪微上前去扶住了祁夜清规的手肘。 一步一步的带着人往净室去。 “好。”祁夜清规只身往里走去,恋恋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停留在净室外头的堂溪微一眼。 祁夜清规在彻底脱离了堂溪微的视线后,便轻呼一口气,抻了抻方才装得有些生硬的骨头。 入了浴后,祁夜清规抓紧的往额头上拍热水,试图让自己额头更热一些。 但是转念一想。 这倒不如,直接倒点冷水? 祁夜清规坐在热池子中,抬眼看着浴前那个大木桶。 像是倏然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猛的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往那装着冷水的木桶走去。 最后直接憋住气站了进去。 可有嫌不够,居然直接将头也一并沉了下去。 就这么憋了有好一会后。 祁夜清规才重新站起身来走出木桶。 做完这些事后,祁夜清规欲往旁边架子去拿衣袍。 许是因着太过喜悦,得意忘形得让他一脚踩了空,竟又跌回了热池子中。 顿时,“碰”一声巨响便传到了室外的堂溪微耳中。 她原本就机敏的手欲要抻开那净室的屏风。 却又知不妥。 只得悻悻收回了手,高声问道:“祁夜清规?你没事吧?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祁夜清规在心底连连叫苦,却也只能往室外喊道:“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呢。 他本就失了内力,算是没了一身的武功。 跌下去后根本来不及任何的防护。 那只踩空的右脚就这么生生折了一下。 他咬着牙穿好衣袍,这才缓缓的走出净室。 堂溪微自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脚上一跛一跛的,如何能让人不注意到。 她狐疑的看着祁夜清规额头上全是水珠的模样。 祁夜清规心虚解释道:“方才……脚滑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堂溪微扶着祁夜清规往榻上去:“那我去喊太医来看看。” 祁夜清规却一把拦住:“算了,现在都这么晚了。 而且又没什么大碍,兴许就是擦破了皮。 我好歹是习武之人,怎能因为这点小伤就大半夜的兴师动众?” 堂溪微拿起怀中手帕,边擦着祁夜清规的额头水珠边应道:“行吧,那若是每日再不见好,可得请太医过来仔细瞧着了。” “你这额头……怎这般冷?” 堂溪微隔着帕子都觉察到祁夜清规异常冷的额头了。 紧接着又往下去摸祁夜清规的脖子:“这脖子也是?” “不行,我还是得去请太医。” “不行!不能请!”祁夜清规一把拽住堂溪微的手。 堂溪微不解:“为何?” 祁夜清规开始即兴发挥:“因为……因为今日其实老先生和欧阳先生同我说过了,说是发热过后会偶感冷意,额头和脖子冷是正常的。 过了这劲才能好的快些。” “当真?可我怎么未听欧阳先生和老先生说过?” “那是因为……当时你在外头煎药。” 堂溪微一想,好似确实如此。 当时她在院子里煎药时,老先生和欧阳先生正在屋内。 “那好吧。不过你如今这个样子,屋内没了丫鬟,我也不好放心,今夜我便就在永南殿照顾你吧。 我也好放心些。” 还没等祁夜清规高兴一会,就见灵冬和灵夏两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祁夜清规原本想盖了被褥美美睡下的,却抬眼看见灵冬和灵夏,心底暗叫不好。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方才奴婢听闻太子妃回宫,却迟迟不见太子妃回理安殿。 猜是太子妃今夜应当是要休憩在永南殿中。 这才和灵夏拿来了太子妃的洗浴衣物。” 祁夜清规闻言松了一口气。 见堂溪微跟着两个丫鬟去了净室,祁夜清规再顾不得其他。 心疼揉了揉自己的脚踝,悄悄掀开被褥穿好鞋站起身来。 再次确认堂溪微一时半会不会出来后才穿了衣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他倒是庆幸这太医院就在东宫不远,这一来一回的应当能赶在堂溪微出来前回来。 太医院的太医们在见到一跛一跛的祁夜清规后齐齐跪下参拜。 为首的太医诚惶诚恐:“太子殿下为何亲临太医院?若是不舒服可叫人来传便可……” 祁夜清规大手一挥:“都起来吧。 无妨,本宫就是在宫里随便走走,谁知不小心扭伤了脚,恰好见离你们太医院不远,这才顺道走了过来。” 太医们顷刻起身邀祁夜清规入座,一个个的都小心翼翼的查看祁夜清规的伤情。 临走前,祁夜清规还不忘嘱咐道:“今夜这事,谁都不许传出去!” 太医们齐齐低头捣着头。 堂溪微自净室出来的时候,瞧见祁夜清规已经躺在榻上了。 瞧那样子,倒像是已经睡着了。 堂溪微轻轻一挥手,两个丫鬟便懂事的退下。 “看来应该是好了些了。”堂溪微再次抚上祁夜清规的额头,见额头方才的冰冷已经消散。 现下摸起来,倒是正常许多。 第173章 木雕 确认祁夜清规无碍后,堂溪微也顺势躺了下来。 许是奔波一天也累了。 闭眼后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祁夜清规查探到身旁人似乎已经睡了过去,便偷偷睁眼,转头去瞧着睡在身旁的人。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呢? 自堂溪微从玉沙山回了理安殿后,便整日闷在寝殿里边刻那木头小人。 灵冬和灵夏见此不免有些心疼:“太子妃,您已经刻了一个多时辰了,歇一会吧。 就是到院子里走一走再接着回来刻也是好的呀。” 堂溪微低着头,恨不得把眼睛挂在那木头上。 听到灵冬的话,她依旧专注的看着手里快要成型的木头小人:“不了,我又不累,况且那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好走的……” “可……”灵冬正要再劝上两句,却突然瞥见了从外头走进来的祁夜清规。 正欲行礼,却被祁夜清规抬手打断。 祁夜清规冲灵冬和灵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出去。 灵冬和灵夏点了点头,轻声退下了。 祁夜清规见二人离开后,这才将眼神放在堂溪微身上。 他看着堂溪微头低着极低。 无奈的走上前去,随即一把夺走了堂溪微手上的木头小人。 堂溪微“欸”一声皱眉,正要说灵冬无礼,却抬眼撞上了祁夜清规的双眸。 “是你?” 祁夜清规挑眉:“不然你希望是谁?” 堂溪微咬咬牙,伸过手去:“还我!” 祁夜清规不要脸的一把拉过她的手。 劲使得有些大,像是故意的。 而堂溪微并未防备,是以就这么直接被祁夜清规拽了起来,猝不及防的撞入祁夜清规怀中。 祁夜清规见堂溪微带了丝恼意的抬头嗔他,不在意的笑了笑:“走吧,陪我出去走走。” 说罢便不管堂溪微的一把将人拉着走出了寝殿。 二人岁月静好的走出了理安殿,往御花园走去。 祁夜清规像是贪念手中的柔软,握得很紧,没有放手的意思。 “今日你兄长托人来信,说是一切安排妥当,至多十天,你们就能启程回龙夏了。” 祁夜清规话里带着低落,说罢转头去观察堂溪微的表情,见她面上不改波澜,暗生出一丝的失落。 “这么快?十日……” “嗯……” 两个人于是就又这么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祁夜清规又突然出声道:“十五日后是东离的明灯节,不如多留五日陪我过个明灯节吧,明灯节过后,我再送你们离开。” “明灯节?何为明灯节?” 明灯节已是东离传承了百年的节日。 传闻,在百年前,东离相邻两国突然入侵东离边境。 当时东离与之血战近半年才将那些入侵者打得节节败退。 而就在胜利当日,靠近珠御山的三万将士本是想着回营庆祝,却突遇珠御山百年雪崩。 三万将士葬身珠御山下。 那晚,丧报和捷报同时送入京中。 不知何人,在得知此事后便有便自发往空中放了一个天灯。 随后有人争先效仿,天空又开始源源不断的有人放了好些天灯。 源源不断的天灯一时间竟然将夜空点亮。 像是指引珠御山下的三万英雄亡魂归家。 当时的皇帝便有感而发,下旨自皇宫中放够三万盏天灯,以告三万将士亡魂。 自此,每年的七月二十六都定为明灯节,用来祈求家国平安。 “好,那我便过了七月二十六再走吧。” “另外,龙夏太子来信,说是南陌君王的寿辰就要到了,他眼下已经打算派二枋几人出使南陌了。 若是南陌君王同意,那么将在九月初开战。” 堂溪微点头感慨:“那……战事将近了……” 第174章 无需多言 龙夏海鹤书院。 院内自从多了四枋和五枋后,日子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月氏仪照常下了学堂后便来二枋找柳下辞。 前脚刚踏进去就见枋内四人忙忙碌碌的,且身上并不是着枋服,看架势是准备出门。 “你们干嘛去?” 九方月难得的一脸正色:“执行任务去了。” 月氏仪“啊”了一声,她还从没执行过任务呢。 “那你们都什么时候回来?” 月氏青摇了摇头:“大概半个月后吧。” “啊……” 月氏仪在身后恋恋不舍,二枋若是走了半个月,那她这半个月岂不是很无聊? 二枋此行的目的,是出使南陌国。 南陌君王七月二十三的生辰,他们今日往南陌赶去,届时应该差不多了。 此行不宜过于招摇。 虽说邻近小国君王寿辰,龙夏前去出使不足为奇。 但若是九方期亲自前往便显得有些奇怪。 可联盟一事他岂敢随便托付别人去办? 好在九方月恰好是龙夏郡主。 由她带着二枋几人出使前去南陌,倒也合情合理。 南陌国就在龙夏往北不远。 从龙夏壁西出发,十日就能抵达龙夏最北的安江城。 从江安城到龙夏的北边境只需一日。 九方月四人行出龙夏边境后,只需两日就能抵达南陌边城壤株。 眼看就要抵达壤株城了。 九方月坐在马背上,忧心忡忡:“原来东离太子和太子哥哥商讨大计已经是两个月前了。 原来堂溪去了东离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了。 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我总觉得有点惴惴不安。” 可其他三人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多月前,他们刚知道要与凤临开战时还并未有太多的感慨。 可如今南陌就在前方。 就好像是战事也越来越近了。 没有人希望战事起。 身为大将军之子的南荣祈不希望、身为龙夏郡主的九方月不希望、身为江湖门派子弟的月氏青不希望、身为普通龙夏百姓的柳下辞不希望…… 龙夏子民没有人希望战事起。 可这战事避无可避。 从边境往前的两日日程,便就到了南陌国边城壤株。 壤株城有士兵镇守。 九方月骑马在最前面,瞧见南陌边城壤株城熙熙攘攘的还有马队往这边赶,想来应该是亦有其他小国前来做做表面功夫。 “原来是龙夏郡主,里边请里边请!” 看门的将士在见到九方月递过去的路引后极尽谄媚。 四人进了壤株城后,三日就到了南陌上京。 柳下辞眯着眼疑惑宫门口架势摆的挺足。 九方月答:“应该是这几日都是这个架势,虽说南陌君王没有各国贺礼,但是一些交好的小国应该会来送礼。 是以这些皇室该有的场面也必不能少的。” “前面好像还有一个人站在那,看样子……不会是在等我们吧?” 月氏青的马就在九方月右后方。 其余人闻言都向前面宫门站着的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看去。 待马儿又往前行进了些,九方月才看清楚此人的面容。 此人正是南陌的太子华极。 南荣祈见其余三人都是一副不认识此人的模样,耐心解释道:“此人是南陌的太子殿下华极,之前凤临和龙夏贺礼时都见过的。” 月氏青吐了吐舌头,干干的笑了一声:“太子太多,一时间没记住。” 想来是华极长的太不出众。 可以说是相貌平平,气质平庸。 像是扔在人群里都不会觉得此人乃出生富贵的皇室人家的太子。 九方月远远的看去,只觉得此人身着一身华服,却只让人看得见华服。 待四人骑马行至华极跟前,旁边的侍卫才有序的过来牵住四人的马。 九方月和南荣祈一左一右的下了马。 身后的月氏青和柳下辞恭恭敬敬的归到九方月和南荣祈的身后。 四人往华极方向踱去,华极往九方月的方向踱来。 “龙夏郡主九方月见过太子殿下。” 九方月高声拱手,微微低了低头。 “龙夏世子南荣祈,见过太子殿下。” 南荣祈同样拱手。 而身后的柳下辞和月氏青同时低头。 南陌太子平易近人的笑了笑,同样的拱手回礼:“南陌太子华极见过二位。” 随即五人同时抬头。 九方月本想着对方应该就该将自己引进宫内了。 却不料却见对方还是站在宫门口,寒暄道:“我们见过的,去岁的凤临贺兰和前几个月的龙夏贺礼。” 九方月不知怎的,见南陌太子杵在门口的样子有些不悦,但是又不能发作,于是只能满脸笑意回答道:“是呀,见过的。” 南荣祈同样置之一笑,却见南陌太子眼睛像是挂在了九方月身上一样,瞧都不瞧他一眼。 是以南荣祈收了笑容,站在一旁目视前方。 “那太子殿下快些带我们去见南陌君王吧。 我们今日来是奉命前来恭贺您父王寿辰大喜的。” 南陌太子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转身让开了个道,作出一个请的动作:“噢对对对,瞧我,看见郡主这姿容,倒是一时间忘了正事了。 我正是父王叫来迎接各位贵客的。” 不知为何,此刻不只是九方月和南荣祈,就连身后的月氏青和柳下辞都稍稍有些反感。 九方月尴尬的扯着嘴角往前走。 南陌太子似乎是无意的与九方月站成一排,南荣祈于是顺位站到了南陌太子的身后。 南荣祈凝着眉头往南陌太子身后看去,九方月也皱着眉头往南陌太子身上打量。 却恰好对上了南陌太子含情脉脉看着九方月的模样,惹得九方月迅速将头别过去。 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郡主这几个月在龙夏过得可还顺心顺意?” 南陌太子居然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九方月感觉心底有一万只蚂蚁在挠着她,但是又不得不回答:“还好……还好……一切都好……” “那郡主不问问我这几个月在南陌过得如何吗?”南陌太子再次一语惊人。 身后的南荣祈和柳下辞、月氏青的眉头都快拧成一条线了。 月氏青往额间抹去两滴汗来。 一时间竟然不知这汗是被热的还是由两条眉毛拧出来的。 “哈?哈哈……太子殿下看起来应该过得不错……这就无需我多言了吧?” 九方月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算是平素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哑巴。 她只嫌这段路太长。 “这天气太热了,不如我们走快些吧?” 九方月主动提议。 作势还用手遮着头上的阳光。 示意现在的太阳确实烈得很。 第175章 蓝雪花 南陌太子自是点了点头应是:“那便走快些吧。” 只是原本这样就该结束了,南荣祈却见前头的南陌太子居然直接伸出袖子来替九方月遮阳。 九方月眼底的诧异和尴尬终于尽露而出。 不知是华极愚笨不愿懂,还是九方月的表情被华极的衣袖挡住,让他看不到九方月的神情。 一时间,天空好似飘过一只乌鸦。 月氏青咬着牙捏着大腿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柳下辞却皱眉,此人也太不像往常的南陌太子了。 难道说,南陌太子本性如此? 那之前此人在龙夏贺礼上和凤临贺礼上全然默默无闻是假装出来的? 如今回到了自己家南陌的领地就开始暴露无遗了? 可偏偏南荣祈又确认此人就是南陌太子。 柳下辞对南陌太子虽然没有太多印象,但是绝不至于如此,如果前两次打交道时南陌太子举止会是这样的“出众”。 尽管他相貌气质太过平庸,但是也不至于众人里边除了南荣祈没一个人记得这个南陌太子。 柳下辞故意拉了拉南荣祈拉开与前面的距离,小声问道:“此人……之前在凤临贺礼和龙夏贺礼上也是如此吗?” 南荣祈闻言仔细回想,随后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前两次……我见这位殿下都是一副谦让有礼的模样,话少也不出挑。 并不像今日这般……这般出格……” 月氏青在一旁摇了摇头:“真是苦了九方月了。” 南陌国小,皇宫也并不大。 其实从宫门到南陌君王会客的花厅并不远。 但是或许是天气炎热加之旁边之人太过让人不适,是以九方月觉得这段路竟极远。 远远的看见一个会客厅后,九方月心下舒了一口气。 南陌太子领着四人到了一个花厅后,就见着南陌君主已经坐在主位了。 包括南陌太子在内的五人齐齐行礼。 九方月郑重的高声道。 “龙夏郡主九方月携寿礼见过君上!隆祝圣体康泰,国运昌盛,愿世清平,万古荣光!” 主座上一位年过五旬的君王笑意尽出的抬抬手:“那就谢过龙夏郡主了。” “赐坐吧。” 九方月四人微笑着往旁边两侧分别落座。 九方月望了一旁的南陌太子,颇有些为难拱手道:“今日我乃是替了我皇伯伯带了些话来,不知……” 九方月看了南陌太子又看了南陌君王一眼。 南陌君王了然,抬起手来唤走了南陌太子:“极儿,你且先退下吧。” 南陌太子从对侧还没坐热的木椅起身来,拱手告退。 这期间竟还不忘看了九方月一眼。 九方月只觉得袖中的拳头不由得紧了几分。 见南陌太子离开,九方月这才娓娓道来。 “君上可知,凤临有意对南陌开战? 去岁时,我皇伯伯收到凤临假意出使送礼的使者的密信。 密信上说,愿与龙夏共分天下。” 九方月话毕看了一眼对侧的月氏青,月氏青低头将怀中的密信递了过去。 九方月见华兴阅了信上内容后,才又继续道:“后来我皇伯伯在凤临贺礼时回绝了凤临皇帝的“大计”。” 说话间,九方月和南荣祈注意着主位上南陌君王的一举一动和眼里的震怒。 二人满意的对视一眼。 九方月适时的抛出橄榄枝:“我们龙夏从不想战事不断,侵略他国,是以皇伯伯想问一句,君上对于此信,可有想过如何应对?” 南陌君王忿忿的放下那封密信,柳下辞上前去,拿走了密信。 “没想到这个凤临竟然把算盘打到我们南陌头上了!” 南陌君王气愤的拍了拍座上的手扶。 “本王如何能如何应对?他凤临若是想欺负到我南陌头上……我怎么抗衡!” 九方月循循善诱:“那…… 若是我们龙夏愿意帮君上一把呢?” 南陌君王抬起头来,向九方月看去,激动的站起身来:“当真?!龙夏当真愿意帮我南陌对抗凤临?” 九方月点头:“只要南陌出兵,我们龙夏必定相助!” 南陌君王再次重重的拍了拍主座的手扶,铿锵有力的高声道:“好!好!好好好!有了你们龙夏相助!我们南陌必定出兵!” 九方月和南荣祈再次相视一眼,二人默契的点了点头。 既然南陌君王愿意加入,那么他们也是时候脱盘而出了。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凤临来攻,不如我们想着打凤临一个措手不及!” 南陌君王闻言疑问:“噢?郡主可有计策?” 九方月点头:“其实此番,我们已经联合了东离,东离也有意加入此战! 如今我们龙夏已经调兵在北境,东离也调兵在东离东境,我们想着,若是今日君上答应一同出兵北攻凤临,便集兵于南陌北境。 届时,我们三国兵力于宝山汇合。 然后一举过绕山攻上凤临!” 南陌君王闻言连连点头:“此计甚好! 可……不知贵国与东离可有说何日出战?” 一旁的南荣祈忽然开口道:“九月初便就在宝山会合吧。 一个月时间,应当足够君上调兵了。” 南陌君王闻言再次点头,起身郑重其事的从主座上走了下来。 忽而泪眼婆娑的看着九方月和南荣祈,随后竟低了低头落泪道:“那我便代替南陌所有百姓,谢过龙夏和东离愿意出手相助了!” 说罢竟然作势要跪了下去。 九方月邻座的柳下辞手疾眼快上前扶住了南陌君王道:“君上无需大礼,凤临狼子野心,若能除掉凤临也算是还天下各国一个太平。君上愿意出兵,亦是帮助了这天下各国。” 被扶住的南陌君王依旧低着头,拍了拍柳下辞扶住他的手,连连道:“多谢!多谢!” 九方月四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能多留,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那我们就告辞了。” 九方月四人行礼告退。 南陌君王含笑送他们出了花厅。 四人走出花厅一段距离后,柳下辞才堪堪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去岁凤临赏我们的蓝雪荷包?” 南荣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记得,那时他还曾说,蓝雪荷包是凤临独有的手艺。 蓝雪花只在凤临四季开花。 而别国又并未种有蓝雪花。 是以这蓝雪荷包便显得极其特别。” 九方月也附和的想起什么一般:“而且我见凤临皇室都极爱蓝雪荷包,花知命和花学、花碧乃至那些有头有脸的贵族也都是别有蓝雪荷包。 像是凤临贵族的象征。 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176章 狂妄之徒 柳下辞迎上众人的目光解释道:“我方才在花厅内,就闻到了蓝雪花的味道。 且这味道又不止是蓝雪花,这里面有一股比蓝雪花本身更浓的蓝雪花味,很像是由蓝雪花提炼出来的蓝雪荷包。” 月氏青灵光一闪,闻言压低了声音问他:“蓝雪荷包?你的意思是那花厅有凤临人去过?” 可转念一想他又道:“可那时花知命赏了许多蓝雪荷包。 说不定是南陌太子得了那时的蓝雪荷包后便就一直戴在身上?” 柳下辞摇了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回道:“我方才见南陌太子和南陌君王腰间都未曾佩戴蓝雪荷包,也就是排除了他们佩戴的可能,所以我才疑惑的。” 九方月回过头来,想了想:“我方才好像瞧见挺多别国贵族来给南陌君王送礼的,可能是凤临派来的人已经来过了,所以才在花厅残留了蓝雪花的香气。” 柳下辞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是,不过凤临居然这么好心了? 居然会给南陌君王送礼,按照花知命的脾性,应该理都不理才是。 毕竟去岁凤临贺礼上不就瞧着他一副看不起南陌太子的态度吗?” 月氏青嗤之以鼻:“说不得是他早早的盯上南陌了,难免这个时候派人找个由头来隔应隔应南陌君王。 我可还记得,去岁的凤临贺礼上,花知命就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当场给南陌难堪的。 说不得此次派凤临出使,便是想假借送礼行难堪之事!” 九方月同样点了点头:“虽然我们不记得南陌太子长什么样子,但都还是记得那时花知命刁难南陌太子的话,想来是花知命说话实在让人难堪!” 九方月说罢正想回头去看柳下辞的,却忽然见到后方的南陌太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往这边走开了。 她大惊失色的拽着一旁的南荣祈道:“快走快走!南陌太子跟上来了!我可不想再和他说些有的没的了!” 月氏青和柳下辞转过头去偷笑。 四人正快步的往宫外走去,却不料这南陌太子直接高声喊道:“龙夏郡主!请稍等!” “啧!”九方月将手和衣袖抚过额头,恨恨的回过头去。 月氏青和柳下辞识趣的转身往九方月身后站去。 “龙夏郡主!这是我前些日子从别国寻来的稀罕物,想着郡主远道而来,便想着将此物送予郡主。” 南陌太子的脸被烈日当面照着,显得原本殷勤的脸色更加的面目狰狞起来。 九方月干干笑了一声,藏在袖中的手伸了出来,十分有礼的换出一个微笑:“那就谢过太子殿下了。 只是…… 只是我今日来只带了君上的礼物…… 未曾…… 未曾带礼物给殿下……” 她可太害怕她若是不主动说,对方会问她“那你可曾给我带了礼物了”。 “哈哈!无妨,我的寿辰在二月二十八,郡主就在明年的二月二十八再送我礼物也不迟!” 九方月背着太阳忍不住眯了眯眼露出一个苦笑来。 干干的再笑了一下。 南荣祈看着眼前的南陌君王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头顶处冒出一个“?”来。 九方月身后的柳下辞看着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试图让自己分散注意力。 而月氏青已经笑出了,但是如此做有些无礼,于是化作咳嗽声:“咳咳……” 九方月悻悻的接过南陌太子所说的装着稀罕物的盒子:“那……那我们就告辞了。” 九方月不再给南陌太子一丝讲话的机会,揣了盒子就转身离开。 其余三人也同样转身离开。 不过等四人走出好远,又确定了南陌太子没再跟上来后。 月氏青和柳下辞发出爆笑来。 九方月气的抡起拳头就往二人身上砸去:“别笑了!” 她预感这件事大抵要被这两个人笑上一年的了。 太子站在太阳底下,恋恋不舍的看着九方月离去的背影暗暗出神,就连一旁想给他遮阳的太监上前来都被他不耐的打了下去:“别挡着本宫!” 那太监悻悻的低头退下。 华极看着九方月四人消失在到小路尽头才收回视线。 随即转身往花厅走去。 不远的花厅内。 南陌君王慈笑的看着四人离开后便步履蹒跚的从花厅门转身走向主位。 只是再一看,却又看出了他不再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平易近人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意。 片刻后,便听见从花厅旁的偏殿走出一个男人来。 男人走出花厅后便直接坐在旁侧的木椅上哈哈大笑。 “哈哈哈,南陌君王当真是好演技啊,方才就是连本世子在后殿听着都要涕泗横流,为君上掉的那几滴眼泪心软了!” 南陌君王对于这个满嘴讽刺意味男人的出现并不讶异。 不过尽管对方如此的极尽讽刺,华兴却还是依旧不语。 他端起一旁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眼眸晦暗不明的看着男人自顾自走出来的狂妄模样。 男人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南陌君王一眼。 他坐在木椅上,将背倚靠在边沿上,大声问道。 “不过,这世间都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 那就莫说君王膝下可是什么了? 方才竟见君上居然说跪便跪? 这般的举动就是连我看了都要认为你当真是为了南陌子民感激涕零呢!” 男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言语之间无一丝的尊敬和畏惧。 可是南陌君王闻言也只是习以为常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对方在讽刺他丢了尊严。 可他作为一个南陌君王又谈何尊严呢? 他南陌君王的尊严早在眼前这个男人找上他的时候就没了。 第177章 共享天下 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凤临皇帝花知命的侄子。 凤临的世子花顺。 几个月前,花知命被九方期婉拒后,便转头打上了南陌的主意。 他想着,既然龙夏不愿和他一起出兵攻打南陌,那不如就与南陌合力攻打龙夏。 既然龙夏不愿成为他花知命手里的一把刀,既然龙夏不愿成为加害者。 那不如。 就让其成为被害者。 于是花知命便秘密派遣了花顺前去南陌。 此行,势必要与南陌联手。 拿下龙夏。 花顺抵达南陌皇宫,面见南陌君王的时候,就与南陌君王下了个马威。 那日,花顺一个世子竟然就敢坐在花厅下睥睨着主座上的南陌君王问。 “你可知道,本世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南陌君王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对于凤临这样的四大国之首,他一直都是恭敬至上。 所以他得知凤临世子拜访、尽管知道对方不过是一个世子时,他也是恭恭敬敬的将人请至花厅,派人前往宫门迎接。 可当他听见座下的花顺竟然直呼“你”的时候,那股子不满便再也忍不下去。 他冷冷的回了一句:“不知。” 可花顺好像对南陌君王的态度很不满意。 他咽下了原本想脱口而出的话。 默不作声的开始打量起南陌君王来。 南陌君王见花顺居然直接翘起来二郎腿,动作极其夸张的喝了方才婢女倒上的茶水。 然后居高临下的唤那婢女:“欸!你这茶都冷了些了!叫本世子怎么喝?” 那婢女战战兢兢的从柱子旁走了过来。 头都不敢抬的又重新去倒了一杯新茶。 不料这次花顺直接摸了一下那茶盏后一把扔在了婢女身上。 婢女身上顿时被茶水烫得跪了后退半步。 身上的衣襟也因为茶水映衬得若隐若现。 花顺的眼神闪过一丝得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婢女后,又作出震怒之意:“你怎么做事的?是要烫死本世子吗?” 那婢女闻言吓得落了泪,忙不迭的跪了下去,不断的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主座上的南陌君王已然看不下去,可他亦不敢将话说的太重,他也不能责骂花顺。 只因如今天下小国亦都害怕凤临,害怕他将下一个矛头对准的是自己。 所以他对这个凤临世子,亦是不敢得罪。 他不能拿整个南陌国的子民去逞一时口舌之快。 南陌君王平了平心,朝那婢女同样的责骂道:“做事笨手笨脚的!怎么伺候世子的?还不快下去!免得又冲撞了世子!” 花顺笑了笑,得意的打量着婢女惊恐离开的模样。 像是找回来该有的面子,花顺得意的瞥了南陌君王一眼。 边看还不忘边摇着手里的玉佩吊儿郎当道:“本世子这次来呢,是托了我们圣上的话来的。” 随后他一撇眼,看了花厅内的奴婢和伺候在南陌君王身旁的小太监喝道:“你们都下去吧!没听到我有话要跟你们君上说吗? 这些话可不是你们这些做奴婢奴才们能听的!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些奴婢和南陌君王身旁的太监都低着头,不敢搭茬,也不动弹。 直到南陌君王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后,沉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花厅内的奴婢奴才们这才敢恭恭敬敬的退出了花厅。 南陌君王抬头直视着花顺,考究的看着对方的得意神色询问道:“世子这下可以说了吧?” 花顺将鼻尖高高耸起,高傲的点了点头后又再次拐弯抹角的问:“只是不知道君上可否有心理准备?” 花顺的话,让南陌君王顿时眼皮子一跳。 就这么两个人默不作声的过了良久,南陌君王才堪堪道:“世子不妨直说。” 花顺得意的扬了扬唇角,顺带着说话时也将头颅扬了起来,用平静又得意的语气说出了让南陌君王方才抱有的一丝侥幸也在此刻消失殆尽的话来。 “去岁时,我们圣上曾向龙夏递过一封密信。 这份密信上写的便是,要邀人共享这天下。 我们圣上本想邀龙夏共享天下,而共享天下的第一个礼物,就是南陌~” 花顺话毕便向主座上的南陌君王望去。 看见南陌君王的脸色大变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模样梢上渐扬。 他嗤笑一声又继续:“但是呢,龙夏皇帝却不识好歹。 不领情。 不愿与我们圣上共享天下~” “那么我们圣上便转念一想,既然他龙夏不识好歹,那不如来问问君上的意思。 圣上问。 不知南陌君上可有意与我们圣上共享这天下呢?” 第178章 异想天开 花顺的语气虽说不上狠,却不带一丝商量。 若说对于龙夏这样的大国他凤临还能耐心的说上两句。 但是对于南陌这种小国,依照花知命的手段,他有的是无需好言也能迫使其言听计从的法子。 南陌君王的眼色一阵忧愁一阵诧异。 他怎么会不懂花顺的意思呢。 他的意思不过就是,花知命对于龙夏拒绝合作一事盛怒。 所以他如今想将目光从吞蚀南陌这片土地转移到吞蚀龙夏去。 龙夏近年来趋势渐增。 花知命认为,如若这样的国家不能谈合作之道。 那便只能尽快灭除。 而花顺此番奉命前来,并不是面上所说的“谈合作”。 而是他势必要让南陌站在凤临这一边。 势必要让南陌成为凤临手中的一把利刃! 因为南陌与龙夏边城极近。 如果有了南陌的边城,他凤临便能趁其不备,大好的打龙夏一个措手不及。 花知命没有给南陌君王选择的机会。 南陌君王又怎会不知。 他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花知命的意思就是,要么亡龙夏,要么亡南陌。 如果南陌与凤临合作,灭的就是龙夏。 但是如若南陌不愿合作,那凤临只好先灭南陌。 花顺看着南陌君王变幻莫测的眼神步步紧逼:“眼下,放在君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和凤临一起打龙夏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拿下龙夏后,我们圣上会分你两个州。 我相信,这两个州已经足够大了。 另一条路~就需要君上三思而后行了!” 这另一条路,就是凤临直接兵临城下,攻下南陌,让南陌成为凤临的地界。 “我只给你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 过时不候。 若是君上不给我答复,那么,本世子便默认是君上选了第二条路~” 那时的南陌君王何尝没有纠结过呢。 可花顺却说了一句彻底让他顺了凤临的话。 花顺问:“君上莫不是在想,若是龙夏会帮你,你便无需与我凤临合作? 那君上恐怕是想多了。 时至今日,我们凤临送去龙夏的密信已经是去岁,算起日子来,半年有余。 若是龙夏想帮南陌,又怎会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你可曾听龙夏皇帝派人来同你告知过一知半解?” 在花顺的威逼利诱和循循善诱下,南陌君王终究是答应成了凤临手中的一把利刃。 他想让南陌多活些日子。 尽管他知晓等天下当真有被凤临归为一国的日子,但是至少在那日来临之前,他至少是护住了南陌。 至少,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并非毁于他之手。 思绪拉回现在。 他如今只恨,龙夏的人来的太晚。 南陌君王缓缓睁开了眼。 他沉沉的问底下那个男人:“你听到了吧?东离也要加入这次战事,你之前可是跟我说好的。 我掩护你们凤临的兵穿过原平城到壤株城,和你们一起打龙夏措手不及。 可如今东离加入,龙夏原来也已经早有防备,这战还要打? 如若你之前所说,打龙夏一个措手不及,倒也是还有胜算可言,可东离的加入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南陌君王当然慌,他与凤临谋合作不过是为了吊着南陌一口气。 可如今他得知东离要加入战事。 那么这战就轻易取胜不了了。 花顺不满的提高声亮,质问主座的南陌君王: “你想退怯?” 见南陌君王视线躲闪,花顺继续冷声道:“可我凤临的兵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快马往这赶,再过十天便能抵达南陌原平城,你如今害怕了? 难道你要让我凤临的兵全部撤退?” 男人冷嗤一声,看着华兴的懦弱讥讽:“你后悔了?你想破了当日与凤临的合作? 那不如我修书一封,让我凤临大军直接攻下南陌可好? 这样倒也不叫我们白跑一趟?” 华兴别过眼去,冷冷的说了句:“并未如此想,我只是问你,可有胜算?” 花顺翘起了二郎腿,面对南陌君王委曲求全的语气他很满意,继而也更加高傲的抬起了头颅:“你不觉得,这战反而好打了吗?” 南陌君王皱着眉头看过去,顺着男人的话发出疑惑:“好打?” 男人冷哼一声:“你可真是愚笨呢!” “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一国之王的!”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 我们凤临的兵现如今已经绕过了宝山,不出十日便能到你们南陌的原平城。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从原平城秘密行至你与龙夏相对而立的壤株城。 打龙夏个措手不及。 可没想到龙夏居然早与东离联谋,有意打我凤临! 方才我听那什么龙夏郡主说,要你们九月初到宝山汇合。 那么听她的意思,龙夏定会集结兵力到北境再出发。 毕竟龙夏北境离宝山最近,他们一定会将兵力都集结与北境!而其他边境应该只会留些城池兵、校尉兵。 而东离此时也应当正往东离东境集结兵力。 那么我们不如改道。 从平原城秘密行兵到赢舟城。 直接攻到龙夏的东境去。 届时龙夏的大部分兵力已经集结在了北境,那么东境一定异常薄弱。 而我们攻往东境时,若是龙夏反应过来,论从北境调兵也是需要数十日。 且东离东境离龙夏东境太远,若是想调兵前往救援,少不得要耗上个把月。 而这个把月,就是我们攻破龙夏东境的最好时机。 这个把月,足够我们两国齐心协力攻入龙夏壁西! 届时,便拿下龙夏皇城!让龙夏士兵为我们效力! 为我们反之攻打大举进军龙夏的东离军! 到那时,龙夏和东离,都将收入我们囊中!” 花顺的计策听起来确实是好。 可南陌君王只觉得此话太过理想化。 他怎知这其中的每一步都会按照他所设想的来? 但是他并未过多置喙。 他深吸一口气,表示认同。 为了南陌上下百姓能晚些遭受灭顶之灾,他也只好对凤临言听计从。 花顺继续道:“届时你带兵攻打龙夏北境,让他们不得不两头出兵,困住一些兵力。 好让他们不那么快调兵到东境去。” 南陌君王错愕的抬起头来,眸中在面对花顺时少见的露出了一丝不愿。 “为何我们南陌攻打北境?为何你们攻打薄弱的东境? 我们南陌不过是小国,如何能抵御龙夏重兵?” 花顺见此连忙打了个马哈眼:“哎呀,你着什么急呀,这不过就是我随便说说的而已,真正的意思还得我修书一份往宝山去,看看太子殿下和两位大将军如何定夺才能作数的。” 他站起身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大摇大摆的从花厅偏殿绕走:“本世子去休书一封!莫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第179章 离别礼物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花顺是在和自己家的太监说话。 华兴极为不满的咬了咬牙,手里的拳头也不由得紧了紧。 在殿中沉寂片刻后,便听得殿外华极的声音响起。 “父王!父王!方才龙夏郡主和你说了些什么?” 华极从花厅外跑了进来,打断了华兴的思绪。 华兴对这个儿子较为疼爱,此刻见着儿子进来,方才的恨意不知不觉减去了一半。 但是龙夏郡主和花顺方才的话,他还不打算和华兴说。 他这个儿子,不必知道太多。 尽管他已经知晓了南陌即将和凤临攻打龙夏一事。 华兴摇了摇头,慈爱的笑着:“无事,不过就是龙夏皇帝的一些关怀话。” 华极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因为他的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 他兴致高昂的对华兴道:“那是不是明年我们就能分到龙夏的两个州了? 那到时候父王可一定要为我将那个龙夏郡主讨过来! 我要让她做我的小妾!” 华兴疲惫的从主座上站起,眼皮子沉沉的,但却忍不住瞪大眼睛在心底偶偶叹气。 转头见华极面上迫不及待的喜色,他也只好点头应下。 而被人惦记上的九方月已经携其他三人踏出了南陌皇宫。 正驾马往龙夏边境去。 三日后,便是东离的明灯节了。 祁夜清规其实早早的从桓书房回了东宫。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了理安殿,而是回了自己的永南殿。 自从申时踏入东宫后,他本是踌躇着绕去了理安殿,但是行至一半,又忽然折去了永南殿。 如今他已在永南殿坐了半个多时辰,手里还拿着那把前些日子复阳玉玊送给堂溪微的匕首。 云中鹤南忽然闯了进来,面上带着明显的喜色 。 “主子!主子!老军师进了宫!如今正往咱们东宫赶来!” 祁夜清规原本暗自神伤的双眸倏然一亮,他放下手中的匕首,蓦的站起身来:“当真!?” 云中鹤南再次捣了捣头,肯定道:“属下确认就是老军师!且身旁还带着一名看起来年岁与其差不多的男子。” 祁夜清规脑子里浮现了那日木屋为他医治的郎中…… “哎哟!小子!你这东宫倒真是气派啊!想来是翻修过了吧?这样子同我几年前见着的东宫略有不同啊!” 复阳玉玊的爽朗的声音自殿外传入,祁夜清规大喜过望,起身就往殿外去迎。 复阳玉玊和旁边的欧阳询俞一见着祁夜清规,便都开始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祁夜清规连忙伸出两只手去扶:“我怎敢受老先生的礼?莫不是要折煞我了?” 复阳玉玊打趣他:“如何不敢?你如今可是太子了!” 祁夜清规笑意盛尽的邀着复阳玉玊进殿:“老先生可莫要打趣我了,可否赏脸往里坐坐?” 复阳玉玊笑哈哈的和欧阳询俞往里走。 “老先生此番来可是愿意出山了?” 复阳玉玊突然没了笑意,表情开始严肃,蓦然感慨道:“当日听你所言,我如何能不来呢? 凤临如今欺人太甚,我竟不知这六年凤临竟是这般猖獗! 二十年前我踏入边境之时他花知命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莽夫呢!” 复阳玉玊义愤填膺过后却也不忘拉过一旁的欧阳询俞介绍:“这是那日木屋里为你看病的郎中,也是我在玉沙山多年来的老友了。 你欧阳伯伯医术了得,他听闻我要前去边境,便就跟着我一起来了,说是也可以为兵营的将士们看看伤病!” 祁夜清规感激的朝二位先生拱了拱手:“有二位先生,是东离荣幸!” 不善言辞的欧阳询俞连忙扶住祁夜清规:“太子殿下,言重了。 此番也是我等能为东离百姓做得一番尽力而为的小事罢了。 若能以自己毕生所学,让将士们有更好的保障进而冲锋陷阵,亦是我们的荣幸。” 复阳玉玊哈哈大笑的看着二人的客套,正欲要说些什么,却瞥见了一旁案几上的那把相识的匕首。 见它此刻孤零零的被端放在此,复阳玉玊叹气道:“你这……我那日不是同你说了那些话了吗? 我虽然年岁不大,未曾娶妻,可我看人总是不会错的。 我看得出来那姑娘对你有意。 既然你们二人皆有意。 怎么倒是停滞不前呢?” 祁夜清规也意识到复阳玉玊应该是看见了那把案几上的匕首了。 他转头向那把匕首看去,末了又神伤的敛了敛眉,对复阳玉玊道:“我知晓老先生那日所言,也确定她对我有意。 可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毁了她今后的自由……” 他如何没有想过乘胜追击的。 可他不能。 复阳玉玊正皱眉,欲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欧阳询俞扯开了话题:“你方才不是说得快些去见圣上吗? 怎得如今还扯起这些来了。 圣上可应当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复阳玉玊瞧了欧阳询俞一眼,原本想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他只好艾艾的叹了一口气,拂袖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呀,自有自己的选择和想法,我也就不多说了。 我要去与祁夜那老头好好叙旧一番了…… 我得问问他都两年不来看我了可曾愧疚。” 临走前,复阳玉玊又无意望了一眼案几上的匕首,悠悠对祁夜清规道:“不管如何,今日可是明灯节,可得趁着这个机会……” “哎呀哎呀,好了好了,快走吧!” 复阳玉玊话未说完,就被欧阳询俞一把拉出了殿外。 祁夜清规低头看着案几上的匕首,又抬头看了看远远走去的欧阳询俞和复阳玉玊。 露出一个忧伤又勉强的笑意来。 过了好半晌后。 祁夜清规拿着那把匕首出了永南殿,踱步往理安殿走去。 祁夜清规从理安殿走进来,入目便见得堂溪微兴致冲冲的从凤榻起身走了过来。 “诺,刚好雕完了!像不像你?” 堂溪微摊开手心,手心里那个不大的小人被堂溪微送至他的跟前。 祁夜清规笑着拿起那个小人,看了会便放在腰间,只是却如何也不愿承认这个长的歪七扭八的人是他。 “既然你送了我离别礼物,那我自该回礼。” 第180章 最后一面 祁夜清规从身后拿出了那把在黑夜中亦显得璀璨无比的匕首。 堂溪微原本笑意盎然的脸有些凝固了下来。 祁夜清规没有再给她推辞的机会,直接将匕首放下,随后发出邀请:“时候不早了,我已经让钟离和云中去备马车了。 等会我们就出宫去过明灯节吧。” 二人很快就坐在马车轿中。 堂溪微微微掀起了马车的帘子向外头看去。 外头的天空已经日渐昏暗。 高空中也冉冉不断升起了好些的天灯。 这种盛况,在马车越往宫外去便越繁盛。 随着外头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天灯越来越多。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也已经身处在了繁华的街道当中。 祁夜清规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又将一只手递在马车门前。 堂溪微自若的放在那只手上,由着祁夜清规将她牵了下来。 祁夜清规对着云中鹤南和钟离长辛吩咐道:“你们两个就在此处等我们吧,你们也顺便去别处逛逛,我和太子妃去那边热闹的地方放天灯了。” 云中鹤南微笑着点点头,一旁的钟离长辛却思虑周全:“主子,可这是闹市,人多,鱼目混珠,不若我们两个跟着你和太子妃吧,不然待会遇到什么刺客……” “啧!”云中鹤南粗鲁的捂住钟离长辛的嘴,眼里冒火星般瞪他:“你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这功夫害怕刺客吗?” 钟离长辛摇了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 祁夜清规见此清咳一声,拉着堂溪微走了。 留下云中鹤南开始给钟离长辛长篇大论起来。 末了,见钟离长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云中鹤南仰天摇了摇头:“你这个样子,怕是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了……” 钟离长辛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去,他使劲拍着云中鹤南的肩膀,叫他往小摊上看去:“你快看!那小摊的东西可都好别致!” 云中鹤南顺着钟离长辛所说望去,而后又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嘀咕道:“要不说你呆呢,这些小玩意有什么稀奇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着钟离长辛已经朝那边走去了。 云中鹤南扯了扯嘴角,无奈的从马车上下来。 祁夜清规熟练的在小摊上买了一个天灯。 小摊的摊主热情的将他们引起了一旁摆好了笔墨的小桌上:“贵客可以将所愿所求都写在这只天灯上,稍后点烛升空,便能圆了这墨下所愿了。”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拿着天灯往旁去。 圆墨下所愿? 如果当真能圆这墨下所愿,那么堂溪微愿写下:国泰民安。 祁夜清规见着堂溪微四个娟秀大气的国泰民安顿然附在那天灯上,抬眼一笑,接过笔墨在国泰民安旁写下一句:大获全胜。 如若此番能大获全胜,便能让天下各国国泰民安。 二人虔诚的看着天灯上的字迹,眼底似乎有溢于言表的希冀。 祁夜清规和堂溪微双手共捧着那盏被点的明亮的天灯慢慢高于头顶。 看着天灯远去,伴随着天灯上的字迹越来越小。 二人此时默契的并肩而站,抬头看着高空中已然把黑夜点亮的数不胜数的天灯。 谁都没有说一句与离别相关的话。 次日,堂溪微在理安殿内默默的看着那把璀璨的匕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中鹤南突然踌躇着出现在理安殿内,低声道:“见过太子妃……太子殿下让属下来送您出宫。” 堂溪微将匕首收了起来。 回过头去,见只有云中鹤南一人,不免的问道:“你家殿下呢?” 云中鹤南低头回禀:“我家殿下正在桓书房议政……一时抽不开身……” 云中鹤南的话越说越小声。 堂溪微只是付之一笑:“好,那不等了,我们走吧。” 临走前,堂溪微最后看了一眼理安殿的模样。 原来,昨日就是她和祁夜清规所见的最后一面了。 不过如此也好,她今日若是见了祁夜清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样的离别话来。 她想。 她和祁夜清规,这辈子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那就让祁夜清规认为,她回了龙夏后已经成为了南荣祈的妻子了吧。 云中鹤南是有些心虚的。 其实祁夜清规并不在桓书房。 祁夜清规下了早朝就已经往东宫来了。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主子的意思,是主子让他这么说的。 而祁夜清规,如今就站在文博阁的廊亭上。 文博阁是东离皇宫内的藏书阁。 文博阁足有三层之高,位于东宫和宫门之间。 文博阁的顶上有一处廊亭。 而祁夜清规此刻正在廊亭上。 站在此处,也恰好能看见东宫的门和宫门外百米。 而堂溪微就在他的注视下正从东宫往宫门去。 祁夜清规抬头看着今日已经有些凉意的天,太阳显得不那么刺眼。 兴许是雨前预兆,祁夜清规看眼前廊亭外的风极大,框入满目的绿叶青葱被大风吹得喧嚣。 而他独站在廊亭中央,看着故人远去。 第181章 新欢 八月七日,九方月四人自南陌抵达壁西后便直奔皇宫。 九方期已经早早的等在了东宫内。 九方期对于南陌君王答应此事并无太多讶异。 面对凤临的虎视眈眈。 南陌君王会与他们为盟,不足为奇。 可九方期却不知,凤临早就将爪子伸到了龙夏,伸到了南陌。 众人不知,如今的凤临大军早就兵临南陌的原平城。 众人不知,凤临大军已经由南北两大将军兵分两路,一路带兵往南,举兵往壤株城去,一路带兵往东,举兵往赢舟城去。 九方月不知,当她们离开南陌不久,在赴往壁西的路上。 那封明确写着龙夏与东离结盟的具体情况已经尽数被笔墨一字一句划在了白纸上。 七月二十八。 宝山。 凤临此次出兵大有必须拿下龙夏之意。 花学作为太子本不该亲自带兵上阵,但是因为此番要秘密前往南陌,需要有人坐镇掌控全局。 加之南北两位将军难免会有意见不合之时。 是以花学便自请与南北两大将军同去阵前作战。 花学带兵驾马在前,睥睨着眼前愈发开阔明朗的道路。 前方的探路兵驾马来报:“启禀太子殿下! 前方再往前一个口便是完全绕过了宝山,接下来的路,将比日前更好走! 不出五日便能抵达南陌原平城!” 花学松了松鬓边的盔甲,眸中幽暗,在听到探路兵的话后露出一丝喜意。 一旁的京疏大喜:“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此番出兵多亏殿下圣体护佑!神佛眷顾! 一路上竟这般顺利! 定是天意如此!” 而右边的木里却没什么兴致,他学不来京疏的溜须拍马。 此刻他经历丧子之痛不过数月,这叫他如何有兴致溜须拍马。 花学看了一眼逐渐昏暗的天,耳边吹着京疏的吉祥话让他一悦。 他高声道:“绕过前边山口,就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吧。” 京疏闻言立马高声传达着花学的旨意,生怕晚了一秒。 夜幕降临,花学带兵在绕过山路后便寻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稍作休整。 最大的军营内,花学正坐在那把随行的金木椅上。 军营进进出出,那是随行的朱槿女子被营兵一个个带进来供花学挑选的步骤。 花学看着眼前这些什么身份都有的朱槿女子眯眼。 看着一批批进来的女子却无一个满意。 因为这一路上,大抵都是被他尝了个遍的。 花学索然无味的对着营兵摇了摇头。 那些个女子见花学摇摇头,有一些已经万念俱灰的软身跌在了营内。 这些随行的朱槿女子,其命不过就是解将士之劳。 如果单是伺候花学倒还好。 因为被花学看上也就意味着只需要伺候花学一个。 但是如果没有被花学选上或是被花学玩腻,那就是痛不如生。 这些被花学摒弃的朱槿女子,会被营中的牙门将、百人将等糟蹋后归于军中最低等级的营兵。 而军内营兵无数。 那么那些被摒弃的女子将会成为供万人玩乐。 有的女子会在一夜间经受数十人的折磨。 这些女子,最怕的就是“安营扎寨”。 方才带着这一批朱槿女子进来的营兵见花学摇头,面色大悦,暗自欣喜。 随即便将这些个被否决的女子直接粗鲁的拖走。 其中一个女子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恶行。 她狠了心的想往军营摆放着的利刃的地方跑去,却忽略了脚下的铁链。 帐内营兵早有所防备。 一把将女子拽倒在地,随后被几个营兵暴怒的押了下去。 不久后,帐外不远处竟就直接传来了那名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帐内的花学眉头一皱 一旁伺候的营兵便立马掀开帐篷大声喝道:“要玩就滚远点玩!别污了殿下的耳!” 那营兵闻言瞬间捂住身下女子的嘴,尽管女子死死的咬住营兵的手,营兵却不敢惊叫半分。 只得低声下气的朝身后从花学帐中出来的营兵低三下四的道是。 见那花学帐中的营兵满意的走开后。 那名被咬着手的营兵这才发了狠,竟直接在二人交合之后直接掐着女子的脖子往地上拖拽。 女人的背部细皮嫩肉,不一会就将这小路的砂石染红。 帐内的花学看着眼前一批批过去的女子开始烦躁起来。 他掂了掂手指,唤来一旁的小营兵:“你去把炀荷给我找来。” “是!” 营兵离开不久后,就有另外一名营兵急匆匆赶到。 营兵跪在帐外请示:“启禀太子殿下!花顺世子来信!” 花学耸了耸鼻子:“进来吧!” 那名营兵进来后便跪在案几底下,双手恭恭敬敬的奉上那封信。 花学打开后阅过一遍后便开始哈哈大笑。 随即高声喝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你!过来给本宫磨墨!”花学指着底下送信的营兵喝道。 但还不等那营兵有所动作,就听得帐外的布被门外营兵掀起。 一个身穿若隐若现的纱衣,露出半截白皙长腿的女子款款进入。 女子声若夜莺,妙目婉长。 “磨墨呀?磨墨这事怎能交给这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女子言笑晏晏的娜身摇到花学身旁。 一手磨墨一手扶砚,似是无意。 那截露出来的白皙长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花学。 花学见状抬头一笑,伸出手来一把将女子挽入怀中。 女子佯装惊讶的小叫一声,捂住嘴坐在了花学腿上。 娇嗔的打了一下花学的胸口:“讨厌~~真是粗鲁~可把人家吓着了!” 花学于是无心再看案上的墨和信,双目瞥向炀荷那若隐若现的大腿上。 花学大肆放声笑了起来,随即一把抱起炀荷,大手一挥,往帐中榻上行去。 帐内所有营兵顷刻间低头退下。 一阵云雨过后,花学躺在了炀荷的小腹上,手不老实的抚着炀荷白皙的双腿。 炀荷将腿再次勾上花学的脖子,笑着质问:“怎么,今日这么晚派人来寻我?莫不是殿下玩腻了我?亦或者是有了什么新欢?” 第182章 一东一北 花学对上炀荷的妙目,忍不住又开始迷离起来。 他一把抓住了炀荷不老实的腿,将人狠狠的拽至身下,轻声在其耳边道:“怎么会呢?那些个女子,自是都不及你万分之一的~ 且你如此极品,我又怎么好将你玩腻送予军中那些粗鲁匹夫? 荷儿要是被玩坏了,那可就心疼是本宫了~” 炀荷笑着迎上花学的动作。 花学闻着炀荷锁骨上的馨香醉声道:“虽然你是朱槿当年冷宫的一个不受宠公主,可到底是个公主,皮肤养得,倒当真白皙~” 炀荷得意的扶起花学的头,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来。 “太子殿下……也不赖~” “哼~你倒是当真不恨我?不恨我亡了你们的朱槿国?不恨我杀了你的那些兄弟姊妹?” 炀荷闻言冷哼一声,顿时失了兴趣,恹恹的躺在玉枕上。 了无生趣道:“恨?与我何干?朱槿与我何干?那些兄弟姊妹又与我何干? 当年我在冷宫中求着要一个馒头下跪的时候可曾有人可怜过我? 当年那些兄弟姊妹们可曾可怜过我? 我八岁时便在冷宫长大。 对我来说,朱槿不过就是一个困住了我又让我受尽苦楚的诏狱! 我为何要恨你? 我为何要恨一个杀了我那些个仇人的人?” 花学看着炀荷的模样,只是笑笑,仿佛对于炀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见炀荷没了兴致,这才又开始挑逗了起来:“罢了,过去的扫兴事就不提了~” 炀荷被花学的手挑得好似真的忘却了烦恼。 空隙间,她问道:“我看殿下今日似乎兴致不错,可是有什么好事?” 花学得意的将方才信上所提之事说予了炀荷。 “这岂不是天意如此,势要助得殿下成事?” 花学被捧得忘乎所以。 “既如此,那我便派京疏和木里分成两路,一路向北境拖延,一路往东直攻壁西!” “那殿下打算派谁去东境,谁去北境呢?北境有龙夏重兵,想来不易攻,但是反观东境,却是一份绝好的差事。” 花学方才上上下下的动作是以停了下来。 像是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思虑过后,他打算派木里前往北境,与南陌军一同攻入北境。 南陌军在他们凤临手里无非就是颗棋子。 那么难攻的北境自然要让南陌顶上。 但是至于为何让木里也前往北境而不派京疏呢。 炀荷疑惑:“论带兵打仗的经验,应当是京疏将军更能胜任北境强兵。 为何却要派木里将军?且他前些日子又刚刚逝了他唯一的儿子木荼?” “因为父皇不喜木里。 木荼的死其实并非意外。 父皇本是信任木里将军,因为近些年来京疏势大。 这让父皇开始设防。 这木里本该是扶摇直上。 可如今怪就怪他那个闯了祸了儿子。 父皇说,木荼有背叛意图。 这才出手了结了他。 可父皇又要留着木里与京疏的势力抗衡,这才留了木里一命。 且木里并不知道自己儿子闯了什么祸事。 他怕是到死都不会知晓了。 但是虽然木里不知情,却也架不住父皇多疑,终归是怕儿子有了二心,做父亲的也不例外。 所以如今在父皇心目中,倒是京疏更重些。 所以龙夏北境就只好安排木里带兵前去了。” 炀荷听闻这一番话后挑了挑眉,伸手撑在头上,自若的看着于案上写字的花学。 花学写完那封信后,便喊了一个门口的营兵进帐。 “记住!尽快送入南陌!” 那营兵低头哈腰的退下。 花学满意的转头撂掉肩上被褥,步步靠近榻上的炀荷。 炀荷抬起脚点了点花学不遮分毫的胸膛,笑问:“那太子殿下~去北境?还是东境?” 花学按住炀荷的腿,猛的一下扑身向下而去,嘴里含笑道:“本宫自然是去东境,若本宫去北境,那可就没了疼你的人了~” 次日一早,营地已经收拾的差不多。 从多数的帐内,正有营兵忙不迭的从里头扔出来好些衣不蔽履的赤身女子。 女子身露惨状,却无一人生出丝毫怜悯。 瞧着干净利落的抛尸动作,想来是早已经习以为常。 而木里和京疏,也都各自知晓了昨夜那封从南陌送来的信和太子殿下的回信。 京疏在帐中欣喜,想来,花学还是更看重他一些的。 而木里却在帐内面色黢黑。 一旁的心腹朱樾打抱不平道:“这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偏心了? 自今年二月起,圣上和太子殿下就有意将您手底下那些精兵调去京疏的营中。 而换置过来一些朱槿年轻力壮但却不熟悉军中排兵布阵的男人! 美其名曰是夸大人您练兵有道,镇的住朱槿那些人! 可……可这不就是在为难您吗! 我看那花知命就是有意削弱将军您的兵权! 现如今太子殿下又让您带着多数从朱槿招来的散兵和南陌去对抗龙夏北境! 太子殿下明知道如今龙夏的兵大多在北境,这不是让我们白白送死去吗!” 朱樾义愤填膺的站在帐中,看着案几旁的木里毫无血色,不由得将这些日子的心中委屈一吐再吐。 木里眼神幽深如井。 让人想不明白他如今是如何打算。 可他能如何打算呢? 他是凤临是将军。 为护凤临百姓而生。 保护凤临百姓不受伤害才是他的职责。 顺从皇室旨意是他的天职。 五日后。 花顺就已经收到了花学那封亲笔信。 花顺见花学采纳了他的一半建议洋洋得意。 而一旁的华兴在得知有木里将军与南陌一同攻入北境后沾沾自喜。 两个各怀心思。 等待着凤临军的好消息。 第183章 总掌暴毙 八月七日。 九方月四人入宫给九方期回了话后,便马不停蹄的出宫往海鹤书院赶。 四人方才下马,就见月氏仪已经站在书院门口了。 看样子似乎还有些着急。 九方月忍不住起哄的看了柳下辞一眼:“诶哟,月氏仪在门口等谁啊? 难道是在等月氏青?” 月氏青了然的同样看着柳下辞,歪了歪嘴怨声道:“恐怕不是吧……” 南荣祈站在一旁同样看戏般的看着被众人视线包围的柳下辞耳边一红。 九方月满意的看着柳下辞的反应。 月氏仪低着头踱步,似乎不曾看见四人的马在书院前停下。 九方月牵了马朝月氏仪走去,高声喊道。 “月氏仪!你等谁呢?” 九方月朝月氏仪抛过去一个友军的媚眼。 月氏仪闻声抬头,眼底满是慌张。 九方月见她居然就这么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欲要暗骂她见色忘友的回头时。 却见月氏仪居然在月氏青面前停了下来。 她当真是来等月氏青的? 月氏仪给了月氏青云里雾里的一棒。 “我们快回溪山吧!我母亲来了信,说……说……” 月氏仪支支吾吾的,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话却始终说不利索。 月氏青听着月氏仪越来越小的声音着急催促:“你快说明白啊?回溪山干什么?” 月氏仪噙着泪眼抬头:“总掌走了!” “什么?” “什么!” 九方月和柳下辞比月氏青还要惊讶。 “去岁我们去溪山的时候看总掌不还是好好的吗?” 月氏仪只得摇了摇头:“其实总掌的身体一直不好。 但是一直未曾对外说。 我也是前几个月前见冬支掌门和三哥频繁的往总院去才有些疑心的。 但是我又并未多想。 我以为是三哥和冬支掌门又有什么新奇的药研制了出来…… 可昨儿个…… 我母亲来信,说是总掌突然暴毙于总院。 是总掌身边的柊心传到四院的消息。 各院都有些惊讶。 平日里见总掌都是一副威严四起的模样。 怎知,原来总掌身上这几年一直留着一味毒药。 这味毒药居然是故去的上任秋支掌门,也就是年宴时刺杀总掌不成反被关入狱中的月氏茗所下。 月氏茗原来早就对总掌下了药。 总掌也是半年前才在月氏茗临死前逼问出来的。 总掌一直不曾对外说便是怕别院担心。 可不曾想,居然突发暴毙…… 我母亲说,这事应该只有冬支掌门和三哥早早的知晓了。 现下为了防止派内起不必要的麻烦。 已经开始进行选总掌的仪式了。” 月氏青听得一阵头疼。 “可月氏茗手里的药不都是从我们冬支拿的吗? 她的药,我父亲和哥哥怎么会解不了?” 月氏仪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母亲说,那药……是月氏茗从故去的上任冬支掌门得来的…… 这药,目前已经失传……”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刚下了马背的月氏青再一次跃上了马背。 九方月同样焦急的将马绳递给月氏仪:“那你就骑我的马去吧。” 二人上了马,不再多言,甚至连告别之言也不曾对二枋其余人说。 直接策马离开了。 留下风中凌乱的二枋其余三人。 九方月担忧感慨:“这也太世事无常了吧?怎的会这么突然?” 柳下辞摇头:“想来月氏青这会得走上好一段时候了。” 八月九日晚。 堂溪微和堂溪徵驾马奔驰在路途之中。 堂溪徵将马儿的速度放慢了些,遥望着一旁的堂溪微提议:“不如就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会吧?眼见是快要到龙夏边境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 堂溪微看着四周一片荒芜:“可这附近不曾有什么驿站或者宿店,见着往前再有一日应该就到龙夏边境了,届时我们进了龙夏地界休息半日也不迟。” 堂溪徵倒是不累,但是他有些怕堂溪微累到了。 堂溪微看出堂溪徵的担忧,开怀道:“兄长不必担心,这些年我也算是苦练多年武功,不至于这点路途都赶不了。” 堂溪徵苦笑一声,终究还是拗不过堂溪微:“那好吧,不过夜间赶路,还是应该慢些为好。” 堂溪微点了点头,二人放慢马步继续往前赶去。 “慢着!” 堂溪微突然将马停了下来,顺带着也喊停了堂溪徵。 堂溪徵将马掉了个头,又回到了堂溪微身旁。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堂溪微表情凝重,摇了摇头:“你听!这动静!还有这地上好似有很重的踏马和踏步声!” “踏马和踏步声?” 堂溪徵闻言立刻安静下来,二人就这般在黑夜中面面相觑,感受着地上的微动。 方才他们都在策马,便不曾察觉到这微妙的举动。 “什么人会在这么晚赶路?而且听这动静,根本不像什么仅有数十人的贸易马队。 可除了来往贸易的马队,又有什么人会在龙夏边境附近?” 堂溪徵为了听得更真切些,直接下了马,趴在地上。 耳朵贴着地上,试图听个真切。 “好像还有长矛和盾牌的声音!” 堂溪徵抬头看着堂溪微:“而且这架势,若说是万人都不足为奇!” 堂溪微闻言心下一惊,同样跃下了马。 又是长矛又是盾牌的,难道是兵马出行? “可东离太子说,这战要在九月份才打,难道大将军已经带兵前往宝山了?难道计划有变?” 堂溪徵眼神骤变。 “不!这队伍,是从南陌方向前往龙夏方向,而并非龙夏方向前往南陌的!” “怎会如此?” 二人云里雾里,却又觉得此事大为不妥。 二人默契的将马拴在一处断裂的木桩上。 然后屈身黑暗,往发出声响的地方奔去。 黑夜中,只有天空那一轮弯月照的地上有些星星点点。 而南陌大军和木里带领的凤临大军正大举出了壤株城,忙不迭的往龙夏安江城前进。 堂溪微和堂溪徵就站在不远的石块后,冒着两双眼睛震讶的望着。 两个人都不敢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就是连对视都不曾有。 看着大军前进,只有武器和脚步声响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数十万大军不曾有一人发出声响。 堂溪徵不知道木里,但是堂溪微知道。 她细细看着那大军前的每一个人,未曾见到京疏。 除此之外,她还曾见到了在凤临贺礼上见到的那个伴随在南陌太子身侧的南陌小将军文临奚。 而那文临奚的马靠在一个面生却看起来威风凛凛,颇有肃杀之气的老将军身侧。 见这架势,此人身份应该是南陌国大将军也说不定。 总之,此番队伍行进的方向,就是瞎子都能辨别这是在向龙夏安江城前进。 堂溪微确认了大致后,轻声的与堂溪徵一退再退。 直到那队大军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后。 堂溪兄妹才迅速跑开。 二人将马绳解开,堂溪微用刻不容缓的语气道:“我们得在大军冲上北境前抵达北境!找到大将军!” 第184章 迟 堂溪微和堂溪徵兄妹策马绕开了大军所行之路。 绕了一条稍远的小路。 二人连着策马八个时辰,才抵达了安江城。 “什么?当真?可…… 可南陌不是已然答应与我们联盟了吗?” 南荣堇坐在简陋的木椅上,他与堂溪微打过照面。 自是清楚她判断之事绝非妄断。 “我亲眼所见,那大军有凤临南将军木里,还有南陌小将军文临奚。 而文临奚身前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和位份都要高于文临奚的将军。 此番前来,便是已经说明南陌不知何时和凤临谋合! 而我并未见到京疏,那就说明南陌君王极有可能是向凤临说了我们龙夏如今布兵在北境! 现如今我们重兵多在北境,其他三境中,若是大举西进会打草惊蛇,且靠近东离。 那么京疏的北兵极有可能是瞄准了东境! 如今,怕是东境岌岌可危! 还望大将军快些在北境设防! 如今凤临大军和南陌军还不知晓我们已经撞破了他们的阴谋。 算着日子,南陌和凤临应当今晚便能过境,突袭我们边境!” 南荣堇深吸一口气,愤恨的大骂一句“凤临老贼当真狼子野心!居然早就把主意挂到我们龙夏头上了! 那凤临抵达龙夏边境可得好些日子!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抵达我龙夏边境! 可不就是凤临早就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举兵往我们边境来了!” 可如今即使堂溪微知晓,一切却已经有些晚了。 如今南荣堇要设兵挡住木里和南陌军的攻势。 可即使他们知晓东境岌岌可危,就是想调兵亦是左右为难。 南荣堇眉头从未松开过一刻。 提笔便写下了一封急报。 “这封信即刻送往壁西!请求圣上调兵前往东境!想尽一切办法通知东境水陡城附近的校尉前去支援!” 南荣堇将信郑重的递交给了堂溪兄妹:“这封信,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此番……就要劳烦你们……” “必不负将军所托!” 堂溪兄妹接过信封便马不停蹄的往外赶。 南荣堇唤来东征将军汶隅熙、东安将军南桥商:“你们快带一半兵力往东境去,刻不容缓!” “是!” “老四!” “在!” “即刻休书一封!飞鸽传书到东离!让东离即刻出兵前往龙夏!” “是!” “其余人!即刻待命!守住安江城!” “是!” 八月十日晚,龙夏北境。 安江城内,南荣堇坐镇城中,百姓撤离。 城下大门紧闭,城上漆黑似夜,表面看起来,像是懒兵懈怠,无人看守。 凤临南将军木里、南陌大将军文骊山、南陌小将军文临奚,带兵兵临城下。 木里伸出手势叫停队伍。 文临奚得意道:“这安江城居然无人看守?想来倒也不是那么难攻嘛!” 文骊山和木里却十分警惕:“方才边境也并无营兵巡逻,此事蹊跷。”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攻上城吗?” 木里眯了眯眼。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都已经兵临城下,自然是打。 “放箭!” 寂静的天空传出一声喝令。 这一声令下,并不是出自南陌大将军或是凤临南将军之口。 此令乃出自安江城上突然出现的南荣堇之口。 一声令下,自城上居然熙熙攘攘的冒出数百弓弩手来。 木里和文骊山倏然后退,但是嘴上喝道:“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啊!!” 龙夏百米弓弩如雨而下,凤临、南陌提刀涌上。 大战一触即发。 木里退至军中诧异。 方才自城上射下是弓弩,距离居然能及百米之多? 为何,龙夏居然不声不响的在弓弩上提升这么多? 八月十日下午,龙夏东境。 京疏的兵,终究要比堂溪微预测的时间要早。 早在堂溪微抵达安江城之前,京疏的兵,就已经兵临水陡城下了。 彼时正在城内的东镇将军南宫段正在查看军中事宜。 有营兵慌慌张张的跑来了进来。 “报!启禀将军!凤临军忽然兵临城下!如今正顺着天梯往城上攻来!来势汹汹!大约数十万兵!” “什么?!凤临军?! 数十万兵?!” 南宫段“啪”一声放下手中的账册,猛一声站起来:“怎么会?” 营兵带着一丝确定:“确是凤临军旗无误!” 完蛋了!南宫段自觉中计。 如今东征将军和东安将军都已经被调去了北境,城内兵不过才一万不到的城池兵。 这如何去应对凤临数十万兵? “快疏散百姓!势必要将百姓全部撤走!尽量撤走!” “是!” 不同于被打的措手不及的水陡城内。 在距离两兵攻势的水陡城百米外安营扎寨的营地中。 花学正翘着二郎腿虚倚在木椅中。 一旁的营兵将如今水陡城形势一一报之。 “不足两日,此城必破!” 花学笑着品茶,连连点头。 “去,带炀荷过来!” “是!” 八月十日晚,水陡城中。 南宫段坐在殿中,手里的纸张快速摊开,还没等砚上的墨化开,屋内来报的营兵越跪越多。 “报!将军!我们的武器不足!对方攻势太猛!他们数十万兵!而我们加上边境兵也不过一万不到兵力!” “报!将军!军报已经送往蓝河城以及附近所近城池!但是……援军不知何时……” “报!将军!水陡校尉援兵已经往水陡城赶来!但是…… 其兵仅五千有余……” 拥挤的房内有越来越多的人进来传报。 南宫段低着头,撰着笔的手恨不得能把笔折断。 可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 “尽量让城中百姓撤离!无需路引!直接往附近安全的城池撤离!” “是!” 屋内匆匆忙忙的营兵们齐齐退出屋内。 南宫段无能为力的张着嘴,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字迹再也忍不住的落下一大颗泪来。 那泪将急报上的“请求”二字被打湿晕开。 可尽管他换了一张纸,那手指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眼中的泪也一次次滴下。 一旁的一个瘦小的营兵小心翼翼的望着南宫段的举动,心下一酸。 南宫段不再去管信纸上的字迹和模糊的泪迹。 待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将信纸塞进信封,高声喊道。 “来人!把长矛给我!” 南宫段站起身来,将信交给了那个年纪尚小的营兵。 “你年纪尚小,来军中还未有半年,这封信…… 就交给你了……务必送入京中!” 那人个头不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 他并未接过那封信。 而是推脱。 “将军……我要陪着将军留在城中!这信……我……我不送……” 他知道,南宫段是想保他。 现在眼下形势,只有百姓有资格逃。 兵,不能逃。 可是若是将军把这份差事给了他。 那么他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离开这座危急存亡的城池。 可是他不想走。 他无父无母,是将军在路边捡了他。 将军没有嫌弃他又瘦又矮,将他招入军中。 眼下他如何能走? 南宫段决然的将信塞在他手中,留下最后一句:“替我照顾好我的父母!” 送长矛的人走了进来。 南宫段冲小营兵一笑,倏然接过长矛,离开了屋内。 小营兵看着信封上歪歪扭扭的“亲启”二字,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南宫段将军,是军中素有“雅名”的东镇将军。 因为他的字,是一众武夫里边写的极好的。 南荣堇曾说,他这一手的好字,就是拿到文人里边,也是够看的。 可是如今那封急报上的字迹,却是…… 第185章 两份急报 八月十一日,东境。 水陡城内的将士已然消损近万。 如今城内的兵,仅有水陡校尉前来支援的五千援兵在苦苦支撑。 在城上放箭的防御兵已经彻底崩溃,他朝旁边的兄弟大喊:“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凤临大军足数十万!我们打不完!” 旁边的兄弟显然已经麻木了。 从昨天到今天,他们手上的动作根本没停过。 可是那凤临大军就好像永远杀不完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冒着头。 那名崩溃的营兵带着哭腔问旁边的人:“你们说,我们有可能等到援兵来吗?” 左边的人没有任何情感的回答他:“我们就是援兵。” “那还有媛兵会来吗?” 没有人再说话。 没有人回答这句话。 因为希望渺茫。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如今不过是过了一日,各城若想接到消息救援根本没那么快。 而送去京中的急报也需要数日。 他们,等不到了。 而这些人也再不能回答这句话了。 因为他们,就在那句话结束后便牺牲了。 后面的营兵含泪将倒在城上的尸体推开,继续行使这个位置上的使命。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必输。 水陡城,保不住。 面对数万精兵。 无人儿戏。 就是连异想天开也不敢有。 城内仅有的寥寥营兵,怎可能守住这水陡城? 就连南宫段的尸体,都已经在城下任人踩踏。 可是没有人敢懈怠。 无人悲痛他们将军的死。 城上的兵,都在麻木的将那些源源不断往上爬的凤临兵、南陌兵击落城下。 直到有人高喊。 “路宛校尉前来救援!”时,那些营兵们才开始像是短暂的新生一样,拼着最后一股劲杀敌。 可是路宛校尉也是区区五千有余的兵…… 如何救这危局呢? 路宛校尉知道此局解不开、救不了。 但他还是不曾有一刻停歇的赶来了。 因为他想多为城中逃窜的百姓多一刻的撤离时间。 彼时,龙夏北境。 “将军!此番攻势太猛!我们……我们从昨夜至今,已经折损了几万兵力……” 木里看着眼前来报的营兵,并未迁怒。 “罢了……退下吧。” 这样的过程,木里又何尝不知? 原本就算他们昨日能够打龙夏一个措手不及,也是胜算渺小。 而如今龙夏居然有了看起来似乎不止百米距离的弓弩。 且城内精兵无数。 花学的计策,不过就是派他们来拖延时间,拖住龙夏大半兵力罢了。 花学真正寄予希望的,是如今强攻可易破的东境。 花学要一路从东境直上壁西。 他和南陌的兵,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棋子。 他手上那些南陌弱兵和朱槿那些训练不足三个月的男人。 如何妄想赢面? 花学在前往东境前,在原平城时曾告诉他。 “你只需帮本宫尽力拖住龙夏大部分兵力,让他们不敢松懈,这样他们调去东境的兵力便有限。 将军无需担心,此战自是委屈了你。 但是死的是那些朱槿男人。 将军只需要指挥此次战事,保全自己。 来日攻下龙夏,本宫必定让你分走京疏一半的兵!” 可是他木里那些操练多年的一半凤临兵呢?也和朱槿男人一样成为棋子吗? 南陌大将军却有些着急了。 他并不同于木里的淡漠。 他此番,是势必要拿下战功,为南陌扩大疆土的! “老子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吗? 一个个畏手畏脚?” 木里听见南陌大将军训斥手下的话,轻轻摇头。 八月十二日,东境。 东镇将军,亡。 水陡校尉,亡。 路宛校尉,亡。 城上寥寥无几的营兵皆死。 他们,终究没再等到援兵。 远在百米外的花学休憩在榻上,右手轻轻抚着炀荷的秀发细嗅。 帐外营兵求见。 花学不耐烦的喊了声“说!” “水陡已攻下!眼下京疏将军正冲入城中收尾! 将军传来口信,请殿下一个时辰后前往水陡城!” 花学眉眼笑意盎然,眉梢轻颤。 转身柔意的抚着炀荷的眉毛:“妙目眉兮,美人在怀,城池已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八月十四,京疏占领水陡城,攻进龙夏蓝河城下。 八月十五,海鹤书院。 九方月无精打采的坐在学堂案几上。 身后的柳下辞和南荣祈在见到学堂内九方月的身影后讶异:“九方月?你今天来这么早干什么?” 要知道平素里,九方月绝对是最后一个到学堂了。 莫说像今天这般早早坐在学堂之中了。 就是平日里不迟到挨罚都算是谢天谢地的了。 九方月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眼神幽幽的朝落了坐的南荣祈和柳下辞看去。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竟然早早的就醒了。 之前都是堂溪叫了我好多次我才能清醒。 但是自从堂溪去了东离,如今月氏仪又和月氏青回溪山去了。 我总觉得心底不太舒服。 就感觉饭也索然无味,觉也睡不安稳。 你们说,堂溪走了,现在月氏青也走了,现在二枋就我们三个了。 我这心里实在是空落落的……” 南荣祈倒是理解她的落差。 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都太过突然。 不知怎的,他心底也有些不安。 柳下辞轻叹一口气:“谁又不是呢?堂溪微不知何时能回,如今月氏青又突然回溪山。 而战事又将起…… 哎……” “九方师姐。” 学堂门边,四枋的复阳熙突然走了进来。 轻声唤了九方月一句。 九方月和南荣祈、柳下辞同时回头。 见复阳熙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怎么了?” 复阳熙将手里的信递给九方月:“这是大人叫我拿给你的。 说是太子殿下早朝时交给松青照大人的。” 九方月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信封,见是包裹有些严实。 复阳熙走后,九方月这才打开了那封信嘀咕:“神神秘秘的。” 待看清楚信上内容后,九方月喜笑颜开:“是东离太子的飞鸽传书!说堂溪月前就往龙夏赶了!仔细算来!五六日之前应该就到龙夏边境才是!” 柳下辞同样欣喜:“那再有五日应该到壁西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 还没等三人开心一阵,就听得五枋最闹腾的北斛因跑了过来。 北斛因的哥哥在羽林军当差,和柳下辞有过几次照面。 是以北斛因来了海鹤书院后便经常找柳下辞玩。 柳下辞见他气喘吁吁的抻在门框边,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哪里不好了? 我可告诉你,我们下一堂可是辞西宋大人的课。 等会辞西宋大人见你这副样子,保不齐罚你抄书!” 北斛因摇了摇头,没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辞西宋大人不会来上课。 院里的所有大人,但凡有个一官半职的此刻都被召去宫里了!” “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宫中传来了两份军中急报! 一份急报是北境传来的! 五日前就开始由大将军亲笔所写! 说是八月十日,南陌大军和凤临大军正往安江城去! 而这封军报,正是由我未曾见过面的堂溪师姐送到宫中的! 原本十日的路程,堂溪师姐五日便送达宫中! 据说,信到宫门时! 堂溪师姐口吐鲜血,倒在宫门口!” 第186章 使命 “什么?南陌大军突袭?!”南荣祈难免讶异,他们明明在前些日子刚与南陌达成联盟! “对!就是南陌大军!除了南陌大军还有凤临大军! 而另一封急报,乃东境传来,原本送信的人据说已经累死在了路上,此番送信到宫中的是一个驿夫! 东境的信上所说,八月十日下午,凤临大军突然兵临城下,有数十万兵……” 南荣祈没再继续听,绕开案几直接冲出了学堂。 柳下辞和九方月迅速跟上。 他们知道南荣祈想干什么。 可是他们没有办法开口阻止南荣祈所想之事。 因为南荣祈所想之事,确实是如今最好的解决方法。 南荣祈是南荣堇的独子,在边境待过几年。 此番能召援兵去东境救援的将军不在少数。 但是南荣祈却是最适合的那个。 他去,足以服众。 他去,更能鼓舞士气。 大将军在北境,大将军的儿子前往东境。 这般鼓舞士气的人,若是他有心要去。 谁又愿意阻拦。 而九方月和柳下辞之所以陪着南荣祈进宫面见圣上,就是因为他们想陪南荣祈。 既然劝不得,那不如就一起放手去做。 像是众人已经预料到南荣祈会出现,也在期待着他的出现。 殿内大臣,包括松青照、辞西宋在内的一众大臣纷纷看向南荣祈。 现下他们已经商量过。 按照南荣堇信上所说,他已经分调一半兵力往东境去。 但是北境离东境太远。 如今是定未抵达东境的。 反倒是壁西离东境更近。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南荣祈携令牌一路往东去。 以令牌召集前往东境路上各城校尉兵一起前往东境如今还未沦陷的城池击退凤临大军。 以待北境援兵。 虽说校尉兵战斗力远不及北境援兵,但是眼下,只得如此。 而且眼下,没有人比南荣祈更有资格调动各城校尉兵。 “臣愿接令牌,前往东境!”南荣祈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见南荣祈单膝跪下接过令牌。 旁侧的九方期和松青照、辞西宋不免别过头去。 身后的柳下辞和九方月同样请命一同前往。 松青照却与九方期对视一眼。 对二人道:“你们二人,还有别的任务交予你们。” 松青照一挥手,让柳下辞和九方月跟他回海鹤书院先。 三人出了大殿。 南荣祈紧随其后。 四人从大殿离开后,南荣祈便马不停蹄的往宫外赶。 他前去援助东境一事,刻不容缓。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宫中临渊殿的方向。 据说,堂溪微昏迷后便被送至临渊殿。 如今就在殿内就医。 可只是一眼,他便快步往宫外走去。 柳下辞和九方月想快速跟上却被松青照拦住。 “南荣祈与你们不一样,他此行去东境,是不二人选,没有人比他更适合。 你们两个,若是跟着他,只会让他束手束脚。” 南荣祈的武功,远在柳下辞和九方月之上。 且柳下辞和九方月没有作战经验。 就是去了,也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那如今打战当前,我们便无可用之地了吗?”柳下辞不大服气。 松青照笃然看着柳下辞和九方月:“不,你们有事情可做。” 九方月期盼的看着松青照,松青照道:“你且留在宫中照顾堂溪微,如今能让她好起来便是你力所能及之事。” 九方月有些失落。 “那柳下辞呢?总不至于我们两个都照顾堂溪微吧?” “不,他需要跟我回海鹤书院,我有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去做。” 松青照说完便要拉着柳下辞往宫外走去。 柳下辞驾马跟在松青照身后,满腹疑惑的跟着松青照在海鹤书院停下。 两人疾步走入书房中。 而书房里边,早就站着一个女子。 柳下辞和松青照推门而入,柳下辞一头雾水的看着书房内的人。 “复阳熙?” 柳下辞自是知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四枋的师妹。 平素里和月氏仪玩得最好。 可是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复阳熙抬头看着柳下辞,直接解开了面皮。 复阳熙的真容显露。 柳下辞惊呼:“炀喜!” 可炀喜……不是自刎与枋院了吗? 而此事看起来,松青照是知晓炀喜还活着的。 松青照坐在木椅上娓娓道来。 其实那日,炀喜自刎是松青照的主意。 因为如若炀喜不自刎。 那么花知命便会继续派人盯着炀喜。 所以松青照便做了这么一出戏来。 炀喜假死后,就一直躲在松青照书房的密隔里。 直到月氏诀和月氏梧来海鹤书院医治长鱼枝离开时。 松青照才秘密拜托月氏诀带走炀喜。 秘密带往溪山。 漪族宫,是一个极其绝密的地方。 所以月氏仪其实一直知道复阳熙就是炀喜。 炀喜乃朱槿郡主,她的父亲早年就是朱槿的将军。 如今凤临军中,有些好些朱槿被迫为花知命效命的朱槿将士和朱槿身强力壮的普通男人。 炀喜在朱槿时便得百姓喜爱。 炀喜在将士和百姓面前也颇有些名望。 炀喜自从知道大将军传来的信中提及。 北境的兵中有大量朱槿将士和男人时。 炀喜便到书房自请前去北境。 她想看看能不能策反那些朱槿将士。 松青照无法不同意这件事。 但是炀喜不能一个人去。 炀喜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南荣堇并不认识炀喜 。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柳下辞前去。 柳下辞和南荣堇见过面,柳下辞这张脸,就能让炀喜顺利见到南荣堇。 “柳下辞领命!” 第187章 四方皆动 东离皇宫。 祁夜阎回收到了那封自龙夏传来的飞鸽传书。 祁夜清规和一众大臣齐聚桓书房内。 此事未免太过突然。 凤临与南陌未免太猖狂! 祁夜阎回在主座上阴翳密布。 祁夜清规匆匆赶来。 只听得祁夜阎回在主座上大发雷霆:“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如今我东离的兵尽数在东境,他凤临这是算准了我东离军一时半会到不了龙夏啊!” 祁夜清规仔细看了看信上的日期。 不免的眼皮子一跳。 八月十日? 若按大致日子算,堂溪微抵达龙夏边境可不就是八月十日左右? 那堂溪微岂不是同凤临大军和南陌大军冲撞? 好在他继续往下看去,见南荣堇特意提及了“得堂溪兄妹提醒”。 祁夜清规松下一口气。 但随即而来的是愤意。 祁夜清规将信拍在案几上,同样怒意正盛。 底下大臣熙熙攘攘:“这可如何是好啊?眼下我们东境调兵前去救援北境,也需个把月,莫要说前去龙夏东境需得多久了!” “是啊!就是如今龙夏北境调兵前去东境,而我们东离前去援助龙夏北境也少不得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怕是龙夏危矣啊……” 祁夜清规眼色幽暗。 “不如! 我们直接由东境出发,直接攻上南陌最近东离的西境! 届时。 南陌的兵力便自顾不暇!也好分散那些直攻龙夏的南陌兵!好让龙夏北境能调兵支援龙夏东境城池!” “好!”祁夜阎回重重的拍了拍案几:“那就从东离东境直逼南陌西境!” “来人!传朕旨意!即刻让大将军出兵!直攻南陌西境!” “另外,还请父皇同意,让儿臣带部分兵力前往龙夏北境!” 虽说东境直攻南陌西境会分散南陌在龙夏北境的兵力。 但是若是一直在西境耗着,怕是龙夏北境情况不妙。 “你亲自带兵?好!不愧是我祁夜阎回的儿子!” 底下大臣颇有反对声音。 “不可啊!东离未有太子带兵先例……这……太子若是出兵…… 那…… 那皇室储位……” 祁夜阎回喝住那出口的大臣:“你这是干什么?太子又如何?我祁夜阎回的儿子当年也是跟着朕在边境打过战的! 东离未曾有过太子带兵先例又如何? 怎么?事发突然,如今就是破了这个例又如何?” 底下大臣不再敢说话。 但是祁夜清规知晓这些大臣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担心若是太子出兵,而宫内的祁夜阎回若是有个什么…… 那么必定引起动乱。 祁夜清规单膝下跪,面朝祁夜阎回:“请父皇废掉儿臣太子之位! 另立太子!” 两侧大臣见祁夜清规自己开了这个口,顿时都齐齐跪下。 “请圣上为社稷考虑!” 祁夜阎回见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原本想说的话也就被逼着咽了下去。 只得恨恨的拂了拂袖。 可如今亦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若是祁夜清规出兵,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来人,拟朕旨意……” 龙夏皇宫。 九方月踌躇不已的在殿中踱步,太医进进出出。 堂溪微将十日的日程硬生生提到了五日送达。 内力大损。 在太医的针灸刺激下,堂溪微顿然清醒。 但是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九方月问:“月氏青呢!” “他回溪山了,就在几天前,说是总掌暴毙。” “快点,我们快马前往溪山!” 八月十九。 龙夏东境再失蓝河城。 凤临大军压入清原城下。 清原城太守不顾阻拦奔上城上。 一旁的侍卫试图阻拦:“大人!如今我们城内不过一万多城池兵,眼下已经沦陷了水陡、蓝河两城,皆是等不到朝廷派来的援兵。 此战来的太过突然了些,且清原校尉早就在前几日支援蓝河城,如今怕是已经……” “所以,大人,我们没有任何救援了,太守又何必亲临城上呢?”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不来!我要是连与战士们一齐赴死的决心都没有?如何叫这些战士们白白牺牲? 他们都已经知晓校尉已经没落在蓝河,若是我再不来!怕是无人能看得起这场战役!” 太守一把推开那名苦口婆心的侍卫,不管不顾的跑上城。 大吼道:“都给我打!狠狠的打这些不要脸的!丧尽天良的凤临狗贼!” 清原太守的出现,让城上士兵士气暂时高涨。 如今连失两城,朝廷援兵迟迟未到,这种短暂的情绪高涨又能到何时呢? 前方两个城池苦等数日,没有谁会知晓到底能不能等到援兵。 同日,龙夏溪山。 堂溪微和九方月已经驾马停在漪族宫外。 月氏青正在进行总掌上任仪式。 堂溪微拿出月氏青的瓷瓶递给宫门外守门的侍卫。 “叫你们八少主出来!” 那人微微弓腰,转身前去通报。 月氏青和一众四院少主、掌门齐聚在总院内。 那名宫外的侍卫,将瓷瓶递给月氏青。 月氏青双眉紧拧。 是二枋的人来找他! 宫门外。 月氏青匆忙跑了出来。 见堂溪微和九方月双双嘴唇发白。 “怎么了?何事这么着急?” “大事!” 堂溪微大气不喘,将边境之事尽数脱出。 月氏青眉头紧锁:“什么?我走的这些日子竟然发生了这许多事?” 因着这几日漪族宫内忙于总掌葬礼,又忙于选总掌和总掌继任仪式。 漪族宫这几日都不曾关注外界之事,所以月氏青自然不知晓外面已然人心惶惶。 “南荣祈已经赴往东境!可那些校尉兵根本不够抵抗京疏的兵! 派南荣祈前去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北境援兵!” 所以南荣祈现下需要他们。 南荣祈兵少,意在尽可能的守住能守的城池。 所以月氏青族宫内的暗器和毒药,能尽可能的再拖些时间。 “我明白!如今我二姐是总掌!我去请示她!” 总院内。 已经完成继任仪式的月氏吉站在高台上,听见月氏青的话,她沉声道:“若是没有龙夏,我们漪族也不会存在! 那就将宫内所有暗器和毒药全部送往东境!势必支援东境如今险况!” “总掌!我想和月氏青一起前去!我们冬支就是研制暗器,我去亦能帮上一些!” 月氏仪稚生生的嗓音似有满腔热血。 “我也去!我虽然是冬支,只擅长制药,但是我去了亦能替将士医治!” 月氏梧紧随其后,跟着跪在月氏仪身后。 “我也去!春支不外乎擅长武功,我去!我可以上阵杀敌!” 月氏值沉声开口。 她如今失了儿子又失了母亲。 与其叫她留在这漪族宫内暗自神伤,不如上阵杀敌。 她失了所有亲人,不能再看着龙夏也失去。 “我也去!” 月氏诀没有落后的道理。 如今国难当前,他活了这么多年,又岂是怕死之辈! 站在高台上的月氏弥见底下已经黑压压跪了一片,闭了闭眼。 “行!那就全部去东境援助!宫内所有侍卫一齐出动!今日算是漪族一派将要毁于我之手也足惜!” 第188章 心生一计 八月二十,龙夏清原城。 “太守!敌方已经攻上城池!我们的城池兵只剩三百!” “城中百姓可疏散了?” “已经疏散了!我们派了一千的营兵疏散百姓,眼下应该已经往东西两城疏散了!” “那就好!如此也就不算是我这个太守辜负了百姓!继续给我打!” 旁的士兵早已经万念俱灰,看着城下黑压压不断涌上来的凤临大军,他含恨跳了下去。 清原太守已然杀疯了,就连手臂失了一根也无知无觉。 “太守!太守!” 自城下跑来一个营兵,清原太守已经麻木,像是听不见了营兵的叫唤。 直到营兵大喝一句:“南荣小将军带着数万校援兵到!!” 太守和一众杀疯了的士兵这才像是活过来一般。 旁的小营兵问:“南荣小将军?可是当今大将军的独子南荣祈?!” “那不然呢?如今天下姓南荣的亦有几个?要知道,南荣这姓氏,就是当年圣上赐下的。” 南荣祈登上城,见太守惨状,有些不忍。 太守这番像是活过来一般,才感觉到痛感。 “快带太守去包扎!” 南荣祈曾想过如今的清原城会是何种惨状。 可没想到竟是这般惨绝人寰。 他看着底下看不见尽头的凤临大军。 不知他的到来,能让这清原城撑上几日。 他一路从宫中赶来,也不过才召集三万兵力,眼下如何对抗眼底这黑压压的突袭大军? “绿舟城校尉到!” 南荣祈正苦思底下大军攻势,顿然听得底下一营兵来报。 紧接着一个男人走了上来。 此人自称:“卑职乃绿舟城校尉闻人辞。 属下来晚了,倒是赶在了南荣将军身后才来。” 闻人辞? 好熟悉的名字。 南荣祈打量着此番走上前来的闻人辞,想起堂溪微曾说过闻人辞此人。 且听柳下辞在枋内曾说起过,堂溪微的兄长就是被当年的闻人辞所救。 许是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校尉可认识一唤堂溪微之人?” 闻人辞睫翼微颤。 但是轻轻抬头之时,却不见方才眼底的慌张,南荣祈只见他诧异摇头:“不曾听过。” 那应该是他想多了。 当年的闻人辞据说已经自杀与太守府,又怎会死而复生呢。 怕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 “不知校尉带了多少兵?” “一万。” “这么多?” “属下听闻水陡遭凤临袭击后,就第一时间召集了绿舟附近城池的校尉,这才能召得如此之多的校尉兵。” 可一共四万兵,对待眼前的凤临大军又有几分胜算呢。 南荣祈叫停了城上所有的士兵:“全部撤退!” 闻人辞稍显讶异,不明所以:“为何?如今已有共四万援兵,为何撤退?我们如今不可再失去清原城了!” 南荣祈明白闻人辞的担忧,眼下是断不能再失任何的城池了,否则只会让凤临离壁西越来越近,让往下的那些士兵失去斗志。 “眼下凤临大军离我们太远,像是在故意消耗我们的弓箭武器,我们如此只会耗费武力。 且凤临大军重步兵过多,我们的弓箭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装备有重型武器和防具的往往就是来耗费我们所存的武器装备。 京疏狡诈。 算准了这些城池如今过分慌乱,且城内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兵指挥。 所以一直派重兵引箭,这样长此以往,我们的援兵也迟早用完。” 闻人则似乎明白南荣祈的意思。 “那将军的意思是,先打掉这些重步兵?” “对!” 南荣祈将城池上的兵全都聚集在城中。 “如今城中百姓都已疏散,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那不如,假装成城内营兵尽死,城池已失的模样。 我们躲在城内的房屋埋伏。 弓弩手一律躲在高层。 轻步兵躲在低层。 届时京疏必定会让重步兵先行破城门,进城查看。 等那些重步兵尽数入了城中。 那么只会成为瓮中捉鳖! 我们势必大乱京疏的布局!” 闻人辞点头道好:“那我将命令传达下去!让四万兵都藏与城中屋内!” 清原城外。 京疏独坐在大军之中,得意的观赏着大军盛况。 探兵前来报。 “启禀将军!此城城兵尽灭!可以破城门了!” 京疏满意的点点头:“好!不过先让重步兵进城查探!看还有没有没死透的!” “是!” 京疏看着探兵跑开,眼底的得意之色尽显。 区区龙夏,哼,还不是短短十天便拿下三座城池? 这龙夏,也真是不堪一击! 清原城下。 得了令的门牙将冲在前头,带重步兵行至城门口,大喝一声:“把城门撞开!” “是!”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没了城上士兵的攻击,城门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撞开来。 门牙将意气风发的骑马跟在重步兵身后。 “都给我好好查看!这地上有没有没死干净的!把里边的龙夏人全都杀干净了!不留一个活口!” “是!” 城内肃静。 房屋大门紧闭。 而屋内的四万多双眼睛,都悬着一根线的紧紧跟随。 直到门牙将彻底放松警惕。 重步兵已经进来大半。 南荣祈一声令下,响彻城中。 “放箭!” 城内的高屋顷刻涌出如雨下的弓箭弓弩,那些箭弩全部精准的射在底下重步兵的后背上。 而低层屋内,开始涌出大批的长矛士兵。 重步兵有防御武器、重型武器和防具,但是重步兵并不灵活。 门牙将的头颅在他得意的下一秒就被屋里的飞刀射穿,面目狰狞的掉在地上。 屋内的士兵杀疯了往外冲。 城内的重步兵连连吼道:“有埋伏!快走!撤退!城内有援兵!快撤退!” 可是来不及了。 城门被关。 里面的重步兵尽数被屠。 而那些重型武器和防具,也都被缴获。 京疏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半重步兵已经折损了上千。 还在悠哉悠哉的看着前方黑压压的空城。 但是下一秒,他见城门突然关闭,城上突然冒出好些防御武器、盾具和人来! “怎么回事!” 京疏从战车上站起。 那探兵再报。 “启禀将军……城内有援兵!我们的重步兵遭了埋伏!” “什么?!你方才不是说城已空吗?怎么又出现了援兵?!” “小的……小的……” “可恶!”京疏不愿再听,一把提刀了结了探兵。 “谁在没搞清楚情况就来跟我汇报!这就是下场!” 而城上的箭羽开始射下。 这一次,凤临大军没了大部分防具的庇护。 那些轻步兵一批接着一批的中箭倒下。 南荣祈站在城上,厉骜的望着底下不断倒下的凤临大军,分不清喜怒。 第189章 疑心 八月二十一。 清原城外营地帐内。 “什么?还攻不下清原?本宫养你们有什么用?都已经第三天了为什么还攻不下? 就城内那些老弱病残你们还攻不下?” 花学将案上的东西一个个的往底下黑压压跪着来报的营兵身上砸去。 被砸的营兵不敢吭声。 良久过后,待花学发泄完了脾气,底下人才幽幽道:“清原城内已来了援兵,我们的重步兵都在城中中了埋伏……没有了那些防御和防具…… 不好打……” “什么意思?没了重步兵你们就打不了了吗? 一个个的贪生怕死吗?若是全部给我硬冲又怎知不行? 一个个的!贪生怕死!” 那援兵再次强调:“城内有不少援兵……” 花学这才悠悠问道。 “援兵?有多少?” 那人摇头:“不知……只知道这些人当时都躲在屋中,但是到底有多少人,实在不知……” “废物!” 花学再一个重物扔到那个回话的营兵头上。 这次是砚台,那营兵闷声一哼,头上鲜血直流,却不敢生出一丝不满。 花学思考良久,厉声道。 “即使有援兵,也不外乎就是三三两两的校尉兵! 绝不可能是北境调去的援兵! 北境的兵绝不可能这么快抵达! 这老贼就是唬你们罢了! 依我看来,既然只敢躲在城中偷袭,那不过就是区区几万兵罢了! 去告诉京疏! 本宫再给他三天!若是三天内还攻不下清原! 那本宫可要考虑这北将军是否该换人了!” “是!” “滚!” 花学气的跳脚,见一众营兵灰溜溜退下的模样气的更甚,直接抬脚连着案几一块踹倒了。 “去把炀荷叫过来!” “是……” 清原城下。 “……” 京疏听着来报营兵转述着花学的话一头黑线。 那来报营兵禀报完了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直到京疏沉声喝道:“滚!” 那营兵才低头小跑退下,临了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还尚在的脖子。 清原城上。 南荣祈和闻人辞愁眉不展的看着底下原本已经有所松懈的凤临大军忽然间越发不要命的往城上攻来。 前面放箭的士兵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 前头的奇跃校尉唉声叹气:“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啊,虽说我们灭了他们重步兵一个措手不及。 可这才一日,这些凤临大军就好像打了鸡血般的往前冲。 照这个样子下去…… 我们这四万兵,还是不够啊……” 闻人则身后走来一个隆城校尉,隆城校尉同样愁眉不展的递给南荣祈一封信。 “将军,这是朝廷快马送来的信,说是北境是援兵还需得七八日才能到。” 七八日。 四万兵,不知能不能在凤临大军的猛攻下磨够七八日。 而不同于京疏这边的盛况。 北境的木里和文骊山灰头土脸的坐在安营扎寨的军营之中。 文骊山倒是打过无数战。 但是眼下这种根本没有胜算的战,他怎么有鼓舞士气的决心? 他疲癞的瞥了一旁好似没有任何别的打算的木里。 有些恨铁不成钢:“木里将军倒真是一点不着急?” 木里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有什么可着急的?” 他和文骊山不同。 文骊山大抵是听了南陌君王巧舌如簧的话,以为这场对抗北境之战是立功来的。 可木里清楚,他如今攻打龙夏北境是为了什么。 文骊山被南陌君王哄骗得团团转,如今又看着久攻在安江城下十一日之多。 这让他怎么不急。 听见木里不痛不痒的话。 文骊山恨得牙痒痒的,忿忿的摔了手里的军报离开木里的营帐。 朱樾恰好对面走了进来。 猝不及防的被出帐的文骊山瞪了一眼。 朱樾骂了句“莫名其妙!”后掀开帐幕走进营帐内。 就他文骊山心情不好?他如今还心情不好呢? 而朱樾的气愤,就来源于他身后押着的一个男人。 朱樾将人拽了进来。 “跪下!” 木里抬起头来,细细的看了那人一眼。 朱樾沉声禀报:“将军!他就是前几个月和公子一起陪同圣上出巡的人!” 此人身上布满淤青伤痕,应该是已经被朱樾用过刑,逼问过了。 “把你方才招供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大人!否则!你看我能不能饶了你!” 木里的眼中似有血丝漂浮,戾色盯着底下的男人。 那人哭哭唧唧的,跪在地上可怜的看着木里。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小的就是奉命行事的! 我不知道公子会出那种事啊…… 小的…… 小的就是按照圣上的话去办的。 我无法违抗圣上的意思啊……” 早在宝山之时,木里就在帐中收到了一份密信。 信上只写了十四个字。 “我知道你的儿子并不是死于意外。” 他本未曾疑心过关于木荼的死。 这几个月他沉浸在悲痛之中。 从未想过木荼并不是死于花知命所说的意外。 可就是那封信,让他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 他不敢去怀疑花知命。 可他联想到自从木荼那件事后,花知命便有意无意的削弱自己手里的兵力。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近来风头过盛。 毕竟花知命多疑,他是知道的。 可是他派朱樾去查后。 却发现木荼的死当真漏洞百出。 可,为什么,为什么花知命要杀他的儿子? 木里冷眼看着底下跪着的男人,不带一丝感情的低声道:“了结了他吧。” 男人开始慌张起来,他拼命的磕头。 “将军!将军!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小的也是听命圣……” 可他的求饶并不能让木里生出半点怜悯。 朱樾干净利落的将人解决,气愤的踹了那人一脚:“来人!把他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丢了!” 木里站起身来,背对着朱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樾不再称呼花知命为圣上:“将军!花知命喜怒无常,可他不应该杀了公子! 如今他派将军来北境,是不是压根没想让将军活着回去!” 第190章 木里要反 都说祸不单行。 文骊山帐中。 有人来报。 “将军,南陌君王来信,西境被东离大军一夜突袭!如今边境之城岌岌可危!” 文骊山正烦恼着久攻不下的龙夏北境,如今烦心事一件没消化完就再来了一件。 而且这件事可比北境如今的形势严峻多了。 文骊山猛一下站起身来,步步紧逼底下跪着的营兵,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逼着那个人直视他。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营兵不敢挣脱文骊山的手,只得委屈的将话又再复述了一遍。 文骊山这会可算是清醒过来也听清楚了。 他一把放开营兵,拉长了声线尖声吼道:“该死!” 文骊山再次冲进木里的军营,就在朱樾和木里思考着木荼之死的时候。 “木里!东离大军突袭我南陌西境!我要带一半兵力往南陌西境去!” “什么?”这下轮到木里尖声质问了。 “你要带一半兵力走?那这里呢?就都丢给我吗?我们本就久攻不下,你还要带兵往西境去?” 文骊山只觉得木里实在又自私又荒唐:“怎么?如今我南陌领地被攻,我还不能前去救援? 你木里有没有心?这南陌西境不是你凤临的!你当然不急! 我没有将所有兵都撤去西境已是仁慈! 你还要如何? 要我说,你那些个老弱病残的兵,倒不如拉倒了回你凤临去!” 木荼怒不可遏的一拳打了过去:“你说什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别忘了!如今你们南陌的王还需听命于我们!你算个什么东西!” 文骊山原本的理智早就在得知西境受扰时出走。 如今被木里这么羞辱,他也不愿再忍让,直接回了一脚过去。 木里被踹倒在地上,文骊山狠狠的唾了一口沫。 木里立马爬起来:“你敢打我?” “有什么不敢的?” 两个人快速的扭打在一起。 一旁的营兵上前将两人拉开。 文骊山恨恨的瞪了那些将他们分开的营兵一眼。 高哼一声,扬长而去。 南陌王宫。 华兴和花顺同站在花厅之中,华兴急得团团转。 而花顺却看着龙夏东境已占两城的消息不亦乐乎。 华兴能让文骊山调一半兵前去南陌西境,是他和花顺努力交涉的结果。 可文骊山一半兵力又如何能对抗东离的大军? 花顺不耐烦的瞥了一眼在厅中不断踱步的华兴。 “你怕什么?东离若是打就任由他打,不是已经叫文骊山带兵过去了吗? 且我们在东境的布局如今已经占下两城,等他们东离打过来,我们早就打到壁西去了!到时! 这南陌还算个什么? 我自叫圣上多拨两个州给你罢了。” 同日,龙夏北境安江城。 南荣堇坐在城中。 一营兵前来报。 “将军!一名唤柳下辞的携一名女子求见!” 柳下辞拿着松青照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如今已经抵达安江城。 南荣堇英眉一蹙,细细思及这个名字:“柳下辞?” 随后想起来南荣祈在海鹤书院的同窗。 当日在龙夏皇宫时见过几次。 “请进来吧。” 南荣堇坐在木椅上,抬头向门外看去。 只见得柳下辞和一名女子走了进来。 柳下辞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参见大将军!” 南荣堇眼底露出不解:“不必多礼。 你此番前来,可是京中有何要事?” 柳下辞起身点点头:“我此番前来,乃奉松青照大人之命带来一个人。” “噢?”南荣堇向柳下辞身旁的炀喜望去。 八月二十二日。 木里帐中。 朱樾冲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那安江城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说是朱槿亡国将军的女儿! 从昨晚到现在,此人一直大放厥词,说是希望朱槿子民莫要为了杀害自己家国的狗贼卖命! 那女子还说,她父亲护佑朱槿数年,不是为了保护一群甘愿受居凤临狗贼的贪生怕死之辈。 临了,那郡主还说,她已经和龙夏达成了合作。 只要现在朱槿所有人愿意反之攻打南陌大军和凤临大军,那龙夏会替朱槿夺回朱槿原本的土地! 眼下…… 眼下那些朱槿已经逐渐有人倒戈…… 将军,现下怎么办!” 还未等木里说话,帐外又陆续进来了一些人。 “将军!如今文骊山已经派出大半的兵力前往南陌西境。 这会留在北境的一半南陌兵都是由文临奚带领。 而文临奚经验不多,也不足以服众。 眼下一看凤临军抓来的朱槿人开始出乱子。 南陌大军那边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十几日,木里和文骊山的兵本就谁也不愿服谁。 木里的兵嫌弃文骊山的兵战斗力太弱。 文骊山的兵嫌弃木里的兵太不讲理。 而自从文骊山带兵前往南陌西境后。 军营里隔三差五的有人挑事。 眼下…… 木里头疼的看着帐外好似隐隐约约的争吵声。 像是早就下定了什么决心。 木里竟然说出了连朱樾都想不到的话来:“那就和朱槿一样,打南陌!既然北境打不下!那就打回壤株城! 既然花知命不管我们! 既然花知命想让我们死! 既然朱槿能亡国再起,那不如我们也倒戈龙夏!不如我们杀上南陌!取华兴项上首级!” 木里,要反。 安江城上。 营兵欣喜来报。 “将军!成了,成了!那些朱槿人同意与我们合作,如今他们已经自发的反攻南陌那些残兵败将!” 南荣堇难得的露出笑意:“好!好!好!” 如此甚好,若是南陌人愿与他们为伍,那么他们也就能往东境多派些援兵。 “将军!木里从城外传话!说是想约您一谈!” 门外的一营兵再报。 这一报,让南荣堇捉摸不透。 “木里找我谈一谈?” “是的,如今木里的凤临军和朱槿人都已经反攻南陌大军! 眼下我们城下已经没了士兵攻上来。 外头只有凤临、朱槿与南陌士兵的激战声! 而木里,就骑着马,站在城门外! 高声喊着要见您! 说是有意投诚!” 柳下辞和炀喜从城上走来,柳下辞听营兵一番言论不由得担忧:“大将军!不可!眼下木里怕是狗急跳墙!莫非是想来害您? 总之我们已经劝说朱槿与我们合作,至于木里想谈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炀喜同样劝阻:“若是城门一开,还说不得木里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兵会不会冲进来! 我们如今已经占了上风,但若是放虎进城,我们将失去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