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只是陌路人》 第一回 前奏 创作:秋裔 整理:阑月 在皇都昳阳城中,一派热闹非凡的盛都景象。街道之上,阑江河畔,无不行走着游客行人。惟独那独居西南一隅的绘朵山庄依旧清静安宁,远离了世俗人嚣,倒真如那清心寡欲的仙境般朦胧安详。春风轻漾,吹淡了这稀薄的雾霭,庄上桃红柳绿,鸟鸣轻响,似是聊无人烟。往里处看去,拨开那层层翠绿竹林,只听得流水潺潺,叮叮作响,岸边又植了几棵桃花小树。此时正值初春,这桃花便嵌满了枝头,偶尔飘落下几朵随着水流一并去了。 粉嫩的花瓣悠闲地漂流着,但却在那水流的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哗哗……”流水声有些奇怪,似是有人在戏水。这春还乍暖的季节里,溪水尚嫌冰凉,又怎么能戏水呢?且先不管这个,我们先来看看是何许人在此处。 溪岸边正坐着一白衣少女,黑发如墨,自由散在腰间。勾人妩媚的桃花眼清澈空灵,透着闲适晏然的光,白嫩修长的小腿没入溪水之中缓缓地打着圈,泛起阵阵的涟漪。右手在水中有意无意地划动着,激起了朵朵浪花,她似乎自在得很。如此的佳人绝境,怎不叫旁人羡煞呢?忽地,似是一阵清风漾过,桃花微微摇曳着,明净溪水上一道黑影掠过。再看岸上,一黑衣男子已安静地出现在女子身后,他并未靠近也一言不发。两人之间似乎只剩了这绵绵流水声。 “无烟,你来迟了。” 女子一句话打破了僵局。 “路上有几只小猫跟着,属下喂了些猫食才将它们打发了。耽误了时辰,还望少主恕罪。” 男子单膝跪下,恭敬道。 “呵呵,最近野猫猖獗,要是再遇见就带回来几只好好养着。” 她平和地说着,悠闲地采起水中漂浮的桃花。 “是。” “最近……怎么样了?” “各地商号运转良好,一切正常。只是北淮一带最近无雨,春耕受阻,不知少主有何对策?” “既是天灾,也不棘手了。你先派人送些水去,再让几家丝织或其他作业多多发文招人,总是不能让百姓们在家等雨来消磨日子的。商铺也可适当降价,亏损些许也是无碍的。” “是。” “那件事情可是查出什么头绪来了?” “这……”男子犹豫片刻。 “怎么了?但说无妨。” “是,属下查找许久发现当年之事似乎牵扯到一些不好说的人。” “什么人?”女子微皱了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似乎……”男子变得吞吞吐吐。 “我不是要听什么‘似乎’的!无烟,我相信你的能力才将此事交予你办,你可不要给我一个近似模糊的答案!”女子的声音有些许冷意。 “是,属下谨记。是当今圣上。” “果真?” “属下绝无欺瞒之意!” 女子半眯双眼,显出疑惑之色,许久没有说话,无烟却是有些紧张。 他三年前领命跟随这少主,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不单因为她是老主子的女儿,更是此人三年下来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一丝不乱,偌大一个产业让一小女子管得仿若手中针线般自在,不得不让他敬佩啊。且她待人亲和,温柔可人,这种女子天下难寻,怎不叫得门中兄弟死心踏地地跟随呢? 可是这少主平日说话虽是亲切婉和,但若真的严肃起来可也叫人要惧上三分。眼神凌厉,表情不温不火,要是对视一眼,让人直把压箱底的小坏事都要搬出来晒上几遍。这次调查老主子的去世原因,硬是把最不该扯的人扯进来,兹事体大,关系复杂。再看她现在这副沉默无语的模样更是让无烟害怕了几分。 “少主,少主?” 他试探性地轻唤了两声,生怕惊动了什么,但他主子却依旧不语。直至那溪水中跃起一条小鱼,才打破了沉寂。 “你先把北淮那件事情做好,关于此事,你就放心大胆地继续查访。凭主子我现在的能力,还是有办法保你周全的,大可不必担心。你且谨慎些,切勿漏了消息。” “是。” 听她这么一说,无烟可是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担心这少主会应付不了这诸多事情,现如今听她的口吻也是胸有成竹,他也是安心不少了。无烟起身,正欲告辞,却见他主子已跳入水中。 “少主!现在水凉,您还是上来吧,免得伤了身子!” 无烟上前几步疾呼道。女子转过身来,淡淡一笑, “无妨,你先去办事吧。” “但……好吧,属下告辞了。” 无烟想着自个儿主子内力深厚,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儿。她毕竟也是女子,男女有别,且自己与她地位有差,还是别太靠近了的好。 他便略一抱拳,施了轻功去了。女子见他走了,慢慢地潜入水中,安然享受着这溪水的爱抚。她睁开双眸,看着澄蓝的水波在头顶上荡漾,似轻蔑地一笑。 这女子果真是有很多秘密。三年以来,花费了不少心思,只想透析这副身体主人的真正身份。剥茧抽丝,却发现愈发地混乱了,庄主、徒弟、少主,她究竟还戴着多少不为己知的称号?她倒是逍遥自在了,留下了偌大的山庄与产业,我鄌萱到底该谢谢她还是埋怨她?难道我与她同名同姓就该魂穿她身,为她背负这些的种种吗?真是荒谬!想不到自己骄傲二十余年,最终败在这抽象的命运手上!如若真是这样,那我还该谢谢那人了,谢谢他毁了我家人,谢谢他毁了我的信任!晶亮的眸子透出深沉的光,水波翻涌,映出了当年的那个黄昏…… 夕阳洒下余晖,映照着这个美丽繁华的都市,同样也抚摸着这个城市的海岸。 “旭华,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鄌萱一脸冷漠地看着眼前她曾经爱得说海誓山盟、永不分离的男人。 “鄌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关于伯父伯母的事情,我觉得很抱歉,我想不到我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世事难料。” 男人平淡的语气让她心疼欲碎。 “呵呵,是啊,世事难料啊!我也想不到你也竟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 她的目光变得凌厉。 “你怎么可以侮辱我!” 他佯装发怒道。 “侮辱?这个词太高尚了吧!你这种衣冠禽兽也配我来侮辱!” “你!” “别以为你做的那些蠢事我都不知道!当初就是你利用我家开舞会的机会,偷走了钥匙,拿到了我父亲公司业务的机密文件!再和你父亲联手打压我父亲旗下公司,才造成我父亲一夜破产的!” 鄌萱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哟!原来你都知道啊,那我就不多说了。对,那就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和我父亲的计划,而调你上钩,就是我们计划的第一步。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相遇、发展都太凑巧了吗?简直是比那电视连续剧还流畅顺利啊!我也想不到你这位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在感情这方面居然这么生嫩,和你拍拖再加上这么多狗血的剧情,我还真是有些无聊呢!哎呀哎呀,差点忘了,你还只是个大学生啊,这商场女强人也只是你的第二工作吧!想想我的凌娜小宝贝,风情万种,个性十足,你还是要嫩那么许多啊!” 她皱紧了双眉,半眯双眼,踉跄地倒退几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哈哈哈!事实就是如此。不过有一点我很欣赏,就是——你很聪明。这么一件安排缜密的事情居然给你看出了马脚,你可是比你那个笨蛋父亲强多了,那个老头子怕是咽气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你……你无耻!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呵呵呵,不和你废话了。识相的把u盘交出来,不然——” 旭华转头看看蔚蓝的海面,阴险地笑着,邪恶扭曲了他俊朗的面容。 “你就去海里做你的美人鱼吧!” “你妄想!” “哟哟,这么不乖啊,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他上前一把抓住鄌萱,将她制在怀里,没等她挣扎几下便用准备好的绳索将她的双手捆上。 “混蛋!你放开我!你这小人!” 她不停挣扎着,但坚固的绳子却是越来越紧。 他将鄌萱浑身摸索了几遍,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愤愤地啐了一口。看着他因没有得逞而恼怒的样子,鄌萱忽然冷笑道: “你傻,难道我也傻吗?我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再来见你这个杀父仇人吗?” 那个u盘记录着旭华那夜偷入鄌萱家盗走文件的录像,有了这个东西,她就可以告上法庭,报仇雪恨又有何难?这是旭华留在她手中唯一的把柄,也是她最后的筹码。 “呵呵,既然这样,你就继续聪明下去吧。” 他拉起鄌萱推搡着她到海岸边的皮艇上。 “就要吹陆风了,这个皮艇可是会漏气的哦。等会儿你就坐在这上面,慢慢享受这海上落日的美景吧。哈哈哈……” 她没有哀嚎,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不值得让一向骄傲的鄌萱卑躬屈膝地向他求饶。但是,她要活下去!强烈的求生欲望让鄌萱红了双眼,她猛地踹了旭华一脚,使尽全力地奔向海岸边的公路,却不料没逃几步便被再次抓住了。 “小妮子,下手够狠的啊!” 他索性将她的腿也一并绑上了。 “看你这次怎么逃!” 鄌萱彻底绝望了,这个海岸在堤坝旁边,很少有人出没,难道这次真的要命丧他手吗?我不甘心! 太阳渐渐落下,而且,现在已经开始刮风了,呼呼的风声毫不留情地刮过脸颊,吹乱了她的长发。 “萱!” 她忽然听到一声呼喊,是鄌溋!她一抬头,便看见鄌溋从远处跑来。 “溋!你不要过来!快回去!” 她大声惊呼,不可以把她牵扯进来! “旭华,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你放了她我就给你!” 鄌溋已站在不远处,手中高举着一个物品。 “还敢和我谈条件,先把东西给我!” “先把人放了!” 她丝毫不示弱,这份刚气也是鄌萱平日里所赞赏的,此刻,她只想救回她唯一的亲人了,而且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海岸上的三个人拉长了身影,金黄的沙子耀着光芒。陆风愈演愈烈,不断回响在耳畔。它是在哀嚎?还是在怒吼?手无缚鸡之力的鄌溋面对昔日好友的威胁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呢?鄌家姐妹是否可以亲手为父母报仇呢?且看下出。 第二回 等待 “放人有什么难的?等我拿到那个东西,你们两姐妹对我还会构成什么威胁吗?呵呵,可笑。” 他冷笑道。 “既然这样,我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我还是比较乐意和禽兽做交易的。” “鄌溋,你要是敢把东西给他,我就当场死在你面前!” 鄌萱看她是要以物换人,便真的急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的证据,莫不是要把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 “你这个混蛋到底放不放人!” “骂吧骂吧,我无所谓的,面对即将送你们去见阎王的事实,我还真是舍不得你们这对勾人的小妖精。” 旭华耸耸肩,一副“你爱骂不骂”的神情。 “少废话!快放人!不然我可保不齐又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她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打开藏在身上的gps定位系统。好戏已经开锣…… “哈哈哈……就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控制不了吗?” “人算不如天算,旭华哥,你可要记住,只要自大一点就会臭了。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免得到时就遗臭万年了!” 她甚是随意地打着诨,也不时地向鄌萱递去“不要说话”的眼色。鄌萱当然明白,鄌溋是在拖延时间,说不定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救她们。 “哈哈哈……我旭华什么都信就是不信天!更不怕那些个遗臭万年!小丫头,识相的快把东西给我,我会让你们两姐妹在黄泉路上走得快活些的。” “别急别急嘛,你看这儿风景这么好,你要是一动粗,一出血,可不就是煞了风景吗?还有啊,你如果我鄌溋弄得死相太难看了,我怨气一深,指不定哪天就附在你相好凌娜身上,再一刀把你结果了。到时候你如果死在床上了,我报个精尽人亡也不是不可能的呀!你说对吧!” 鄌萱看着旭华渐渐因怒转红的脸,心生好笑。此时虽然风大,但那段话却也一字不露地钻进了旭华的耳朵。 “小妮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打诨!快把东西拿过来。” 旭华开始不耐烦了,生性喜欢插科打诨的鄌溋在这个时候还嬉皮笑脸,让他看了甚是不爽! “你过来,我就给你。” 她轻蔑地说着,伸出手指略带挑衅滋味地勾了勾,像是在说着: “旭华,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欺负女人算有什么本事!” “哼哼!过去就过去!” 这次,我赢定了!也不知是谁的心声。 旭华根本不担心鄌溋可以救走鄌萱,她一个柔弱女大学生难道会比自己这个强健的大男人跑得快吗?荒谬!他大步向鄌溋走去,像是一头雄狮正昂首走近孱弱的猎物般,还戏谑地说着: “女孩子家家的,说这些东西做什么,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哟!” 鄌溋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说道: “我今天都死在你手里了,干什么还想着嫁人呢?” 鄌萱警惕地看着旭华,还随时观察鄌溋的举动,直觉告诉她,鄌溋要有所举动了。 “东西给我。” 旭华已站在鄌溋身前。 “东西呀……自己去拿吧!” 她用力将手上的物体向后抛去,旭华抬头便看见呈优美的弧线飞走的黑点,他顾不得许多,赶忙上前去追。鄌溋抓准时机,仿若一切都已是按程序编排好一般。她从旭华身旁闪开,发挥出田径赛上百米冲刺的速度,如一头敏捷的猎豹向鄌萱奔去。 她不仅是大学中的文科生,更是田径赛上的冲刺冠军,闪电般的速度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包括旭华在内。她并未浪费一秒时间,动作连贯地抽出准备好的小刀,果断地割断鄌萱脚上的绳子。 所有动作似乎都是演习过多次了,确实是演习过很多次了,不过一切都在她的脑中,有了充分的想象画面,做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若说这所有的所有都是一出戏剧,这前锣、揭幕、开演都已是近乎完美,之后,就是等待高-潮的涌起…… 旭华奋力追赶着那个黑点,但却慢慢发现了异样,似乎——是一个椭圆的东西。黑点重重落在沙滩上,他跑近一看,这哪是什么u盘?根本就是一块石头!该死的!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猛然回头,这才发现那两个人已经跑开几十米远。 “妈的臭女人!” 他恼羞成怒,竟是被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耍了!鄌溋拉着鄌萱一路狂奔,却也不忘回头嘲弄地一笑——这次,我赢定了!孰赢孰输,或许,就在一瞬之间。她们已经跑上公路,眼看就要逃出魔掌,一向警觉的鄌萱却觉得越发不对, “溋,旭华怎么没有追来?” “我们跑得快,他追不上了。” “可是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动啊!” “怎么会呢?难道是……” 鄌萱、鄌溋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有人埋伏!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已是有一辆轿车横于她们之前。敌人?朋友?鄌溋脑海中惟独出现这两个词。可惜,是前者。车上下来三人,三套黑色西服,三副黑色墨镜, “真是狗血!” 姐妹二人虽是身处险境,但也是十分无奈这副装扮。在发出了这声惊叹后,二人的结果就不用多说了,自然是被五花大绑地送上皮艇,这次,旭华不会再给她们逃跑的机会了。 “我原来以为用不上我的手下,想不到我是低估你们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东西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 鄌溋回答得十分干脆,但却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裤腿上的口袋。旭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的两指紧紧捏起鄌溋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鄌溋只觉得自己最宝贝的脸蛋就要从瓜子变成鸭蛋了, “疼啊!我要去妇联协会告你!” “旭华,你快放手!她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要逼她!” 鄌萱见鄌溋疼得叫出声来,不禁慌了手脚。 “你是在求我吗?我骄傲的鄌萱宝贝。” 旭华看向鄌萱,眼中满是嘲笑与戏谑。 “萱你不要求他!啊!” 鄌溋这次是叫得更惨了,鄌萱心下一紧,紧抿嘴唇,不甘心地吼道: “是,我是在求你!我求求你放过她吧!” “哈哈,竟然你也是会求人的!” 旭华终于松开了手,鄌溋毫不示弱, “呸!你这个杂碎,令人恶心的杂碎!” “呵呵,我就是杂碎,我不单是个恶心的杂碎,我还是个神通广大的杂碎。你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没关系,我知道,就可以了。” 鄌溋的瞳孔骤然缩小,又瞥了那地方一眼。旭华是更加确定了,他俯身在鄌溋耳边说道: “你还是不及你姐姐聪明,你姐姐是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的,而你……” 旭华得意地笑了,可他却是没有看见鄌溋比他更得意上三分的笑容。旭华伸手拉开了那个口袋,果然有一个白色的u盘藏在其中。 “你们已经完成使命了。” 旭华嘴角勾起阴险的笑,挥手对旁边人说道: “让她们去看日落吧。” “是。” “等一下!” 鄌溋忽然叫停。 “怎么了?” “我还有个问题没有问,你给我说说吧,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鄌溋吃定旭华是不会一枪崩了自己的,他向来很自大,对付她们两个弱女子,旭华是根本不会想到用枪的。而且如果他有带枪,那她们在逃跑时就已经背后中弹了,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说出这句话来。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一枪毙了你!快点把她们放下去!” 旭华不想再废话下去了。“哟哟哟,生气了啊,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干什么还怕不怕你一枪毙了我呢?就为咱们国家省一颗子弹吧,当然,也是为你到时候自杀留一颗哦!” “女人,我现在就毙了你!把枪给我!” 旭华对身边人喝道。 “大……大哥,我们都没带枪,你不说……别带的吗……” 鄌溋大声地笑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旭华却从一个人手中夺过刀,架在鄌溋脖颈之上,她没有丝毫慌张,因为远处已是…… “旭华你干什么!把你的破刀收起来!”鄌萱怒道。 “我干什么?我现在就要你烦人的妹妹永远闭上嘴!” “大哥大哥!” 身旁的人慌乱地叫道。 “叫什么叫!” “条子!条子来了!” “什么?” 旭华惊得掉了刀,转过头来时身后已停满了警车,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鄌溋,你居然是在拖时间!” “呵呵,那群家伙学得不错,这回知道把铃声关掉了,怎么样?当警察悄无声息地站在你背后举起枪的时候,哈哈哈,一定很惬意吧!” 众人这才醒悟鄌溋讲这么多就是为了等他们警察来救援。 “都给我双手抱头!” 一声洪亮的男声传来。 “余卿!” “鄌萱、鄌溋,你们不要担心,我们来了!” 那人便是鄌萱鄌溋的好友余卿,鄌溋总是说有这么个警察朋友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怕,现在想想还真是不用怕。但是,鄌家两姐妹怕是也不期望那人总是在这种场景下叫自己不用担心的,这种人、这种事要是再遇上一次,就算九条命也不够玩。 警察已大批地涌出,完全包围了这个海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旭华想着现在自己的处境根本就是瓮中之鳖了!但他想起自己还有两个人质,便也安心不少,旭华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两人坐的皮艇正快速地被风吹离海岸。 “大……哥,我一不小心就……把……绳子解……解了。” 他原来打了个便易的活结,到时将她们放入海中时方便些,现在倒真是方便了…… “你个废物!” 旭华气结,但却也无能为力了。余卿才是不管那被抓的四人,他发了疯似的跑进水中,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 “鄌萱——鄌溋——你们别怕,我马上来救你们了——” 余卿似是忘记了那片可以阻隔一切的汪洋,继续向前奔去。几个同事见他这样,先急忙拉住他, “别急别急……” “余卿,组长已经在找船了,你别急啊!” “你不会游泳啊!别担心,她们会没事的……” 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余卿颓废地坐在水中,双手插入发中,使劲地抓着, “都怪我!都怪我!我来太迟了!我来太迟了啊——” “余卿——余卿——” 远处传来姐妹俩的声音,他猛然抬起头,寻找着在蓝色上两个白色的身影。 “余卿——我把东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管啊——” 是鄌溋在呼喊。 “鄌萱——鄌溋——你放心吧——” 余卿站起来,灿然一笑,从怀中掏出那个紫色的u盘,这是鄌家姐妹嘱托他的。上面,还有她们的香味——玫瑰与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如果——我们回不来了——你帮我们——报仇——报仇——” 声音不断回荡在寂寥的汪洋之中,天色终于完全黑了,已经找不到她们的身影了。些许潮湿的感觉在余卿的脸上润开,他竟然是哭了。风嚣张地刮着,吹走了漏气的皮艇,吹走了余卿的回忆,那些欢欣,那些自在,带着百千的愁绪感伤如那u盘上的香味一般散在了风中。他呆呆地伫立在那里,许久,许久没有动。 “余卿余卿!鄌溋的gps没有信号了!余卿!没有信号了!” “余卿,我们和她们失去联络了!喂,你这混蛋怎么没反应啊!喂——” 在信号消失的那一方,又是什么呢?呵呵,秋裔已经不用解释了, “阑月,你说会是什么呢?” 她淡然一笑,扭过头去不再看她。眼光跃过那片玫瑰花园,追逐至那黛色远山,她知道,她们都知道,在那一方,在另一个世界,会有人在等她们,会有温柔的他?沉静的他?霸道的他?还是——那个他会与她一同站成彼岸,与她一同擦肩,与她一同流泪,却,不会与她一同回眸。但是,她们与她们只希望,在爱情之花凋零前,他会幡然醒悟般地回头,搂住她,与她一道诉那衷肠,与她一道吹那离歌。 第三回 惜 仿若是黄昏的一场骤雨,冲刷了这一切一切的记忆,在那其中,是否有前世的记忆?呵呵,一定是有的吧。 鄌萱吐出几个泡泡,慢慢走出水中,脱下已浸湿的衣服,她换上了那件挂于树梢的广袖蓝衫裙——袖中是湖白色的,细看袖口,有浅浅的流云浮现。裙摆之上缀着几只翩翩蝴蝶,淡雅而显端庄。她转而坐在水畔的岩石之上,细细擦拭着长发,此时的黑眸略显光亮,但却像失了焦距一般,将目光洒在水面之上,再渐渐沉入水底,水中似是倒映着那句誓言—— 我鄌萱今生不再沾染半点情爱,一心所求只为让妹妹鄌溋幸福余生。如若誓言兑现,便抽身而退,隐居山林,此誓立下无怨无悔! 她已经被伤得太深了,似是心中永远有个漏洞,那些情与爱便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流出,直至剩了一个冰冷空洞的心。一个举动可以改变命运,而一场失败而错误的恋情同样可以改变许多。于是,她便开始隐藏自己的情感,一点一点,一丝一丝,毫不遗漏。情感收敛多了,性子也变得深沉,看惯了云卷云舒,自然也看淡了惊涛拍岸。她怕的不是作茧自缚,而是再次被他人融化冰冷,再次被他人看穿心思,也再次被他人伤得体无完肤。 “呵呵!” 她突然冷笑道,目光变得凄惨。 她对任何人都是这副模样——温柔如水、平淡如水,所有的一切都如水般沉静。确实,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端庄外表下的心情,她似乎是可以接纳一切,但也可以抗拒所有。平淡,是意味着她高洁还是她无所谓?或许,两者都有,或许这也是冰冷的衍生。 虽然在冰冷的心中有着沸腾的岩流,但是这力量也是微乎其微的,不过,它只需要积蓄,如果再给它一个小小的缝隙,它便可以冲破阻隔,恣意地在心中翻滚,腾起她所有的情感,毕竟,身为人类的她还是需要七情六欲的。但这个积蓄的动力在何处?制造缝隙的契机何时会出现?可能,大概,这一生一世都不会有,但这些也只是可能与大概…… “萱儿,你就接了这个位子吧,这一切都是你娘留与你们姐妹的,你莫不是要你娘和师傅一同伤心?” 一朵师傅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件事情了,但她仍然不想接受。 “师傅,弟子希望您不要逼我。” 鄌萱眼中透出坚定的光。 “萱儿,现在不是我在逼你,而是你在逼我!为何你就这般不愿意接受这掌门之位?你向来是乖巧的孩子,怎么现在一次又一次地在接位的事情上忤逆我意?” “鄌萱并没有忤逆师傅的意思,只是弟子怕力不从心,负了师傅一番苦心培养。” “萱儿,你的能力我很清楚,偌大山庄的管理你已做得得心应手,又怎么会对这掌门之位望而生畏呢?” “师傅说得不错,弟子是怕了,江湖人心险恶且高手如云,又岂是我一个少经世事的小小女子能够把握从而安身立户的?还请师傅再行思量,另择贤能吧。” “你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你一口一个‘师傅’‘弟子’,倒是显得生疏了,萱儿,我也是你的姨母,你娘临终嘱托我要照顾好你们两姐妹,如今我将这位子交予你,也是让你们在江湖之中有了靠山,今后行走江湖也是多了几分安全,你又为什么要一再推辞呢?” 一朵原以为她会欣然接受,却不料鄌萱又道: “姨母既然是为我们姐妹安全,就不应该将我们带入这险难莫测的江湖之中。” 她略一吃惊。 “江湖本是多事之地,一旦进入便难以脱身,且照着鄌溋这性子,虽是聪慧机智但却不够谨慎,行走江湖也绝不是靠一点小聪明就可保自身周全的。倘若你再让她背负起如此重的名号,那这与纵容宠溺有何异义?鄌萱不可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也不可能分分秒秒地保护她,你叫她一人时该如何自处?掌门之位并不是不惹人觊觎,若到时不能服众,那我们姐妹岂不是成了他人指点的话柄?” 三个问句顿时让一朵语塞,她竟是心心念念地保护她妹妹。 “若姨母真想为我们两姐妹好,就请放弃这个心思吧,鄌萱不求名利富贵,只愿仍在身旁的至亲之人可以免受无妄之灾,包括鄌溋,也包括您。” 她说得真切,眸中却蒙上了掩不去的哀伤,一朵不禁也为之动容,长叹一声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你了。我只是一心想你接这掌门之位,了却这繁多事物,倒也忘了这权势害人于无形。唉,当初的一切又怎么不是因权势而起的呢?” “什么?” 鄌萱惟独捕捉到这最后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 鄌萱看得疑惑,她虽这样说,但却掩饰不了慌张与悲凉。 “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勉强于你。罢了罢了,这位子我再另行打算吧。” 费了这些计谋请求,她唯一要做的也仅此而已了。复仇,这个字眼似乎太过遥远,它隔着的是千载万年的时间与身不由己的忧郁,她又需再去强求呢?起身,挥去一切的回忆,我,鄌萱,已于此世那时重生,除了妹妹,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我的最后底线。鄌萱离开碧池,便漫步到了沄宓阁,看着周围桃花夭夭、柳絮纷飞,忽地忆起那日自己与旭华便是这样相遇的吧。呵呵,说来可笑,当初那个俊朗少年如今竟成了欲手刃的仇敌,真是造化弄人啊! 她昂首望向澄蓝天空,此刻阳光温和,照得朵朵白云光洁亮丽,天空无比安静,却是被一只纸鸢打破了静寂,是只粉红的蝴蝶,其上竟有一字——惜。鄌萱心想这定是鄌溋在玩闹, ‘这丫头什么时候能闲下来?’ 于是走进沄宓阁中,便见了那大片草地上的悠闲景象——一红装女子正与一位黑衣男子不亦乐乎地放风筝,而近处则是管家旻晰,亦是满脸自在地品茶。 “哎呀,要落了要落了!” 她着急地指着空中略显坠势的纸鸢。 “不急不急,看我的。” 男子轻巧地收回些许细线,自在悠然不言而喻。 “呵呵呵,好高啊!” 红衣女子作远观状,一脸灿然地望着天空的纸鸢。她以红带束发,可爱而不失乖巧,两枚耳钉绚丽夺目,与光相互辉映着。 鄌萱、旻晰二人目光相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向她示意,神态自若。鄌萱回报一笑,仰头也看了那纸鸢。清风时起,而那片蔚蓝中的黑色异常显眼,它用黑色的身躯勾勒成一字,平淡却感伤人心,鄌萱觉得自己会心疼,却发现是更冷静了几分,终于,是没有感觉了…… 不知是喜是悲,待嘴角划出孤寂的弧度后,纸鸢应笑而落,轻灵地如心情般坠落、飘荡。霎时,一切无声,静默占据了全部。蓝色身影融入天空,与着那点粉红一同接在绿地上。 “无烟,你倒是在惜什么呀?” 黑衣男子见了鄌萱脸色大变,立即弯身跪下, “少主,我……” “我让你去北淮办事,你倒是好,和鄌溋在此处放起了纸鸢。你倒是惜了这玩乐时光,那北淮百姓的性命你可是惜了?” 她语气中带了几分嗔怒,无烟则将头低得更深。 “萱,你别怪他,是我贪玩让无烟留下的。那纸鸢也是我做的,你不要责怪他了……” 女子小声说着,不管平日里鄌萱怎样宠她,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有着十分的分寸的。鄌萱只轻瞥了她一眼,所有责罚在一眼中已让她全部领会。 “无烟,莫要再浪费时间,速去办事,否则就自己去领五十大板。” “是,属下遵命。” 无烟见鄌萱让自己从速离开,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幸亏这次有鄌溋主子,不然屁股现在就得开花,真不知道该谢你还是恨你,唉。’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立刻便要溜走,却不料被鄌溋拽住衣角,她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 “无烟哥,记得我和你说的哦。” 无烟不自觉地眉头一挑,顿时僵住身子, “属下……领命……” “咳,这个惜嘛……” 旻晰提醒已是冷汗涔涔的无烟,烟某人立刻觉醒, “少主,属下告辞。” “嗯……” 难得在鄌萱话音未落之前,无烟已然不见,留下连连惊叹的鄌溋, “今天真是好快……难得,难得啊……” “你和他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旻晰不禁疑惑道,倒是很少见到这般“可爱”的无烟,这孩子太严肃了。 “我说……” 鄌溋偷偷瞧了一眼鄌萱,见她一脸无谓,便嬉笑了和旻晰说: “我是说,无烟哥哥,你穿白色衣服比较好,干什么要一身黑呢?白色显得你比较帅,而且……” “而且什么?” 旻晰忙追问,却也不忘观察鄌萱的脸色, ‘没有发作的迹象,还好还好。’ “而且萱很喜欢白色哦~~~~” 声音渐远,鄌溋已一脸得意地跑去拾纸鸢,旻晰干笑着: “是吗?……鄌萱比较喜欢白……色吗?” 他的音量渐小,鄌萱此刻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将他下巴僵掉, “当然,白色纯洁。”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倒是让旻晰暗中松了口气, “喝茶吧,新到的大红袍。喝一杯?” 他斟了一杯,示意鄌萱坐下,鄌萱终于是温和一笑,有着女子的爽气, “却之不恭。” 有些悲伤地写下了第三回,后来想想还是在末尾将情感基调改为和谐~~~都和谐一下吧,这喝茶倒是会喝出什么名堂来,咱们且看第四出。 第四回 登场 茶香四溢,氤氲在春风之中。鄌萱望着杯中的倒影——那张娇艳的面孔与前世无异,而今她却身在另一个古色古香的世界,莫是天意弄人么?她看着看着,竟是模糊了双眼。 旻晰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放下茶杯问道: “有什么心事吗?” 鄌萱转头看向他,微笑道:“没事。” “那就好。” 他又端起茶轻酌了几口,道: “今那人回来,你知道吗?” “可是三王爷?” “嗯,他征战三年,是时候回来了。” 他又略微一顿,道: “我猜他今日之内必会造访山庄。” “哦?为何这般说?”鄌萱起了疑问。 “莫不是,你将他都一并忘了?” 他的眼中滑过一丝感伤和惋惜。鄌萱见他变了脸色,疑惑更深,问道: “我可与他有过什么纠葛?” “呵呵,没事没事。忘了也好,记得太多反而徒有悲添。” 鄌萱见他不再说下去,便也不追问了。听他的言辞,这个女子必与那三王爷有一段孽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真是麻烦得很!二人各怀心事,沉寂良久。 风中花瓣飘落,这大红袍也渐渐失了热气。这时那个红色身影却又跑来了,她眨着晶亮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鄌萱,一张小嘴欲说还休。鄌萱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说道: “又想出去玩吗?” “不是不是。”她连连摆手,在鄌萱身旁蹲下,小声道: “萱,我听说今天有个三王爷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可以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王爷长什么样呢!”旻晰忽转过头来,看着鄌萱,眼中满是道不清的神彩。 “这王爷还不是与我们长得一样吗?难道还三头六臂不成?”鄌萱微微笑道。 “可我听说,这三王爷长得不是一般的帅啊!”鄌溋眼中放出异常兴奋的光芒。 “怎么?你旻大哥还不是美男中的极品吗?”听到这儿,旻晰尴尬地笑了笑。 “天天看他,自然也没意思了嘛。” 鄌溋脸上显出无奈之情。鄌萱看了看旻晰,他却是没有生气的样子,目光中反而透出期望的神情。她愈发地疑惑,又想起刚才之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鄌萱也想尽快地将这麻烦事解决掉,免得横生枝节,到时候又纠缠不清了。旻晰却是与她目的相同,只想让那人了了牵挂,也好止了这段孽缘,算是没有负了老庄主的托付。 “好吧。” “真的?”鄌溋立刻从地上跃起,快乐得似只百灵鸟。 “那我们快走吧,免得误了时辰就赶不上了。旻大哥,我们走了啊!” 她拉起鄌萱的手,快步便出了沄宓阁,也不管了旻晰。看着鄌溋远去的身影,旻晰的脸上又浮了那层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贪玩的丫头。” 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温暖地抚摸着这个皇都,似是依恋的情人般。昳阳城中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阑江河畔柳絮纷飞,江面仿若飘了朵朵流云。鄌萱与鄌溋进了一间酒家,在二楼靠栏边坐下,要了一桌酒菜。鄌溋自是坐不住,倚在栏边看着街上的景象,鄌萱则自斟自饮,对此事毫无兴趣。大家都期待着,那位皇帝的三儿子,那个总是出人意料的三王爷。 不一会儿,忽听得鄌溋喊道: “快来快来,他们进城了!” 鄌萱缓步走到栏前,向城门口看去。——一个男子身披金甲驾马而入,身后则跟着一支轻骑。淡黄色的春光辉映着金光闪闪的盔甲,耀眼而刺目。一把长剑佩在腰间,透出肃杀之气。他所骑的是一匹白色骏马,神采奕奕,自在地迈着步子。鄌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隐约见了他脸部分明的轮廓,应该是个美男子吧……鄌溋则看得入了迷,十分不雅地张开了嘴。鄌萱见她的样子,暗自好笑,取笑她道: “口水流下来了。” 鄌溋傻傻地伸手擦了擦,登时发现被骗了。 “你怎么能这样!”鄌溋羞得红了脸,也不再理她,扭头向街上看去。她轻笑几声,便不再讲。 看着军队缓缓进城,鄌萱淡然道: “是匹不错的骏马。” 鄌溋无语,转过头没好气地说: “萱真是不会找焦点,谁看那马呀?” “马尚且如此,想必它的主人也不会逊色的。” “也对,确实很帅呢!” 鄌萱正觉无趣,便转身想往里去了。转头的刹那,她忽见那人抬头,——那是一张俊秀的脸庞,久经战争,皮肤略显了古铜,倒添了几分刚气。阳光洒下,星眸中映着琉璃色的光彩,光艳夺目。耀着光彩的眼中不止透着王者的尊贵,却也有着扑朔迷离的神情。 “他是在看我吗?” 鄌溋不顾形象地轻咬着食指,脸上红晕又多了一层。 但对于鄌萱而言,这仅仅是一眼,是一次平淡无奇的对视,她没有兴奋,没有喜悦,完全没有了当时自己与旭华对视时的小鹿乱撞,心潮平静,继续按原来的路线流淌。冷漠掩盖了方才对妹妹的温柔,不带一丝温热。她不再多看,转身便走向里面。 鄌溋感觉气氛不对,似乎是刚才有一道寒风凛冽而过。她转头看向鄌萱,这才发现鄌萱已进去了。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一声烈马的嘶鸣声,再向下看去,却见那人竟驾马在街上奔驰!百姓慌乱地散开,场面顿时变得混乱。 “怎……怎么回事?萱!萱!”鄌溋惊呼。 “奕儿!” 人群之中响起一声妇人凄厉的叫喊。竟是有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站在路中央,背对着奔驰而来的白马。那人却无停下的意思,只是直愣地看着二楼。众人早散到一旁未曾顾虑到这个孩子,一大夫打扮的男子欲上前拉这孩子一把,但却挤在人群之中抽不出身来。鄌溋慌得不知所措,毕竟还是个小丫头,况且她从未遇到过如此危急的情况。莫不是这孩子今日便要死于此地? “奕儿!奕儿!” 妇人的声音不断响起,却不见人影,怕是不知道被挤到何处去了。阳光继续撒下,露出戏谑的笑容,慢慢向那孩子伸出手去。那只蓝蝶却跃过栏杆,从二楼纵身跳下,挥动蓝色的翅膀,鲜艳耀眼。她抢先一步拉过这孩子,终究,是快了那光一步。 鄌萱将孩子护在怀中,半跪在地上,一阵清脆的铃音伴着她的动作“零零”响起,此时那匹马已是近在咫尺。伴随马儿的一声嘶鸣,她抬起头来,刺眼的光照得她双眼半眯——那人处在逆光之中,身姿矫健。剑眉紧皱,那张刚毅俊俏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但这一切却给鄌萱带来了无比压抑与沉闷之感。她低下头来,不再看他,柔声问怀中的孩子: “宝宝没事吧?” 那孩子丝毫没有注意刚才身后的危险,此时竟咯咯地笑起来。 “姐姐好漂亮,奕儿没事,奕儿……奕儿要去找娘亲。娘亲!” 那孩子转过身向人群里望着,只见一个女人从人群之中挤出来,慌乱地跑到孩子身边,吓得语无伦次: “没事……奕儿乖,不怕……奕儿不怕……” 此时她却已是泪流满面,只将孩子紧紧拥在怀里如获至宝般。她又见了鄌萱,连忙感谢道: “多谢庄主救我儿一命,这大恩大德,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庄主的。多谢庄主!多谢庄主!” 说着便要给鄌萱磕头,鄌萱忙止了她,扶那妇人起来,柔声道: “举手之劳罢了,以后带孩子出来要小心一些,别再与他走散了。” “是是是。”那妇人连连点头,又对那孩子说: “快和庄主说谢谢。” 那孩子乖巧得很,给鄌萱鞠了一躬,还大声说道: “谢谢庄主姐姐!娘,为什么说谢谢呀?” 他扭过头去一脸纯真地看着那妇人。 “哎呀傻孩子,庄主救了你的命啊!” 鄌萱展了笑颜,摸摸那孩子的头,说: “奕儿乖,以后要跟紧娘亲。可别再把娘亲丢了啊!” “知道了!” 那孩子应声答道,带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妇人于是便领了孩子离开。在熙攘的人群之中,那对母子的背影在鄌萱看来格外耀眼,——曾几何时,她的母亲也是这样带着她逛街、游玩…… “萱!”头顶上传来鄌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你还好吧!” “没事。”鄌萱抬头答道。 “庄主身手敏捷,心地善良,可谓是女中豪杰啊!”一位旁观的老者说道。 “对啊,对啊!”众人也附和道,纷纷鼓掌喝彩。 鄌萱淡淡一笑,轻启朱唇道: “善良之心人人皆有,且这孩子福大命大。若我这小女子不救,怕是别人也会救他一命的。” 说着向人群中那位大夫打扮的男子投去赞赏的目光。那位男子见她这般,便讷讷地笑了,微红了脸颊。 那“罪魁祸首”此时方下了马,愣愣地看着鄌萱。鄌萱亦回头注视着他,脸上满是审视的神情。许久,那人才微动双唇,轻声唤了句: “鄌萱……” “正是小女子。敢问三王爷,若有人当街纵马,险些伤了幼童。可是什么罪名?” 她的表情似怒非怒,但语气却严肃得吓人。那人没有作答,又走近了一步,众人忙后退了三步,鄌萱却是站得笔直,道: “你堂堂王爷,本应以身作则,爱民如子。今日却闹市纵马,几欲草菅人命,你这可是藐视王法!” 她的声音不怒而威。那人依旧未回答她,那双如平静幽潭的眼中流转着别样的神情, “萱儿,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 “我才不管你是谁,我今日就是要为那对母子讨个说法!” 鄌萱冷声喝道,目光凌厉了几分。那人却是不理会她的厉声呵斥,又是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鄌萱紧紧拥入怀中。鄌家两姐妹皆是大惊,旁观百姓却似见怪不怪。那一身金甲铬得鄌萱生疼,厚实的怀抱却让她有了丝丝暖意,他略微加快的呼吸回响在鄌萱耳边,温热湿软。早不知是腹诽了那人几遍,她沉声道: “王爷请自重!” 那人略微一震,却加重力道,似是要将她揉进身体,化作血肉一般。鄌萱秀眉紧皱,心想在如此开放先进的21世纪,自己还没见过这般霸道的男人。莫不是自己身边的男生都太嫩太胆小了?又想想那群文学系的男生,确实是……“拘谨”了些,但是也不见得那些商场中的人物有这么地“积极”,或许热情都在已消磨在了冰冷的商务文件上了罢。瞥向四周,见众人皆是自若处之的表情,惟有那大夫打扮的男子欲上前说理,却被一旁的人拉下。她心中愈发郁闷,冷绝道: “王爷可是抱够了?莫非您今日还要调戏小女子不成?” 众人都暗笑着,心想这三王爷离开三年还是敛不住本性。鄌萱可没工夫去理会他人的心思,一心想踹开这不知廉耻的家伙,但顾及他的情面,就硬生生地收了脚,用了十分力气一把推开那人,顺带送了他一份“小礼”——干净利落的一巴掌。这掌可是扇得众人倒抽一口冷气,暗叹:不愧是鄌亦的女儿,果然很傲气! 幸是他没戴头盔,不然此时红肿疼痛的就是鄌萱的纤纤小手了。但她的手掌却也隐隐作疼,那人略显古铜的皮肤上立刻显了五道清晰的指痕,可见那一巴掌扇得有多狠。那人转过被扇得转了80°的头,凝视着她,却是没有发话。鄌萱从这略显棕色的眸中看到的并不是愤怒,而是更深的歉意与担忧。 为什么会是这样?鄌萱不解,但也被这目光看得不爽。她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是完全暴露在目光之下,无处藏身,心中的那份骄傲不容得他再继续这样看下去。此时与其说是骄傲,不如说她是有些心虚的好,只可惜这个倔强的人是不会承认的。 “希望王爷能牢记此事!小女子若多有得罪,还望王爷海涵,鄌萱告辞!” 说罢她便施了轻功跃上屋顶,轻踏瓦片翩然而去了。直到那身蓝衣消失在墨黑的瓦片之后,那人也没有说话,唯有那道担忧的目光一直追随她离去。 “你为何,要躲着我?当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呀,那人究竟是谁呢?所谓的“错”又有何一说呢?咱们继续看下出。 第五回 老郁家的那些事 若说此人是谁,可是有一番说头了。且说数十年前,郁天带领一帮英雄豪杰四处招兵买马,为的是推翻朝国的暴虐统治。而这一群人中,就有鄌萱、鄌溋的生父——鄌亦。他本姓傲,为傲氏贵族的后裔,但在这乱世之中,此等虚名也是无用,便丢了傲姓,假姓为鄌。他与郁天本为生死兄弟,两人立下壮志,定要推翻此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歃血盟誓,又集了一帮豪杰密谋起事,一行人均发下重誓:若成功,届时听取民意再行定夺皇位,若不成功,便共赴黄泉。任何人不得有异议,且子孙后代不得违背当初决定,黄天见证,违者天人共戮。大家一同结为异姓兄弟,同甘共苦。 这是审时度势后的举动,成功自是不再话下。他们先于一小城中揭竿而起,应者如云,得多数百姓支持,便逐渐发展壮大,开始逼向皇都阑月。一路征战,虽遇到少数愚忠者反抗,但毕竟人心所向,往往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胜了。一年之后,攻入皇宫,取了昏君首级,挂于城门口三日以示众人。又在众多百姓的推举之下,将郁天推上皇位,改朝国为真国,自封建良帝,定都于昳阳,又给各位兄弟发了封地,各自安生去了。 而这鄌亦便在皇都西南一隅建了一座山庄,名为绘朵山庄。他有一妻名叫风灵映朵,她与妹妹风灵一朵亦是当时名声显赫与傲氏一族同为贵族的风灵一族。两人恩爱非常,有一双女儿,便是鄌萱、鄌溋。而郁天也有三男一女,分别唤作郁义宁、郁洛、郁筠谦与郁翩。大儿子不幸夭折仅剩了两男一女。 却说郁天,他当上这皇帝后倒也是励精图治,广开言路。不消五年,便已是国富民强,且与周遭国家结为友邦。开凿阑江,为真国解了国内无水之患也为他的政治作为画上了辉煌浓重的一笔。这些本是幸福生活的揭幕,却不料在多年之后竟传出鄌亦夫妇一同去世的消息,其中原因无人知晓。百姓只想是天悯有情人,将这对夫妻招上天做神仙眷侣去了,而他们的一对女儿也时常受建良帝的照顾。 说到这对女儿,倒也是一对尤物,生得国色天香、唇红齿白,有倾城之姿,而这皇帝的三儿子郁筠谦便是钟情于鄌萱。二人原本也是相互喜欢,眼见着将成眷属,却是在二人成亲之日起了波澜,未成佳偶,这可是闹得城中沸沸扬扬。再来这郁筠谦在外征战三年,今日归来,鄌萱却是一副“你是何人”的表情,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唉,烦躁烦躁!待我们继续来看这对佳人又会惹出怎样的事端来。 且说这郁筠谦回府之后处理了脸上的伤口,便准备去皇宫觐见皇帝。幸是这府中有消肿良药,不然让他个翩翩公子哥儿怎么出去见人呢?他正在房中穿着衣冠,却听得屋外传来一声响亮女声—— “三哥!三哥!” 他嘴角略勾,理了理袖口,等着那人进来。 “三哥——” 只见一女子推门而入,墨黑长发束起,一身黄色衫裙系着一条袂有朵朵鲜花的腰带,看样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小跑到郁筠谦身前,丝毫不忌讳地亲昵地抱住他, “三哥你终于回来了,郁翩等得你好辛苦啊!” 那女子抬起头来,眨着一双勾人的丹凤眼。 “三哥这不是回来了吗?三年不见,翩儿倒是愈发漂亮了哦!” 他也由着她抱,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呵呵呵……” 女子笑盈盈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三哥要进宫见父皇了,你且先在这里呆着,我办完事情再回来陪你叙旧。” “嗯,三哥早去早回。郁翩会准备一桌好酒好菜为你接风的!” “好。” 昳阳皇宫—— “父皇,儿臣回来了。” 郁筠谦着了一身紫袍,腰环金丝玉带,长发绾起,威严而俊美。 “皇儿,辛苦你了,此次平定湘国战乱,你功不可没,特封‘战前将军’。今晚父皇答拜宫宴为皇儿洗尘,你可乐意?” 皇帝深沉但不威严的声音传来,郁筠谦不禁皱了眉,宫宴上必会遇到那群烦不死人不罢休的老头子,个顶个地阿谀奉承,时不时地再放个冷箭叫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这次回来必会多事,倒不如省了这麻烦!郁筠谦不冷不热道: “多谢父皇厚爱,父皇设宴为儿臣洗尘固然是好。但,这三年战乱刚刚平息,此战也劳民伤财,若大摆宴席只怕会招致一些大臣非议,还请父皇三思。” “皇儿如此为国家着想,父皇深感骄傲啊!那皇儿可想要些什么?”皇帝微笑道。 “儿臣无所求,只愿父皇安康长健,儿臣便心满意足了。” 我若要皇位,怕您也不会给我。他腹诽道。 “哈哈哈……皇儿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真国的好王爷。若这样,父皇就先欠皇儿一个心愿,来日皇儿有所求时再来与父皇说,可好?那朕也不再多说,你回去好生休息吧。” 郁筠谦忙接过话来, “是,儿臣先行告退。” 他可是不想再多呆了,多与他父皇相处片刻,他的假面便要多戴一会儿,这累人的差事还是少干的好。待郁筠谦退下,高坐龙椅的郁天无奈一笑,优质的生活并未掩去他眼角的细细沧桑。无人知道他对两个儿子的心思,也无人敢去揣测,只听得他叹了一句—— “你就要这般防着父亲吗?” 再说这郁筠谦退出殿门,却是一声的轻笑: “‘战前将军’?不过是空有虚名罢!征战归来,竟是只允我带一队轻骑入城,而将这三十万大军驻在皇都几百里以外,不表明了是要削我军权吗?莫不是,‘他’害怕了?” 这“他”指的是谁我们且先不管,但说这三王爷郁筠谦的“品行”,对昳阳城人来说可是“路人皆知”了。昳阳城人皆知这三王爷风流成性,常流连于百花之中,典型的“不务正业”。可又有谁知这是他“韬光养晦”之举?他自幼学习兵法武艺,对用兵之道有新奇见解,但他却是从不在外人面前展示。若是到了皇帝考问之时,他也只是一副心不在焉,敷衍回复的模样,对于自己的父皇及兄长的态度更是相敬如“冰”,而这一切也只因他的母亲。郁筠谦的母妃虽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却永远也无法为他摘下“庶出”的冠号,宫廷的生活无疑也使郁筠谦加重戒心,以至他要步步为营。但所有的所有也只是为了保自己与妹妹郁翩的安全罢了。 此次出征,也是在种种曲折之下勉强接受的。但厚积薄发,对于此次战事,报捷而归对郁筠谦自是不在话下。但是,他对此还有更大的目的,就是拉拢人心,收服这三十万兵力。原本这战事两年便可结束,而他却延迟至三年,只为的是在攻下一城后花些时日来安抚城中百姓,顺便给他老爹灌些“迷魂汤”——他控制了军中所有密探,收为己用,不时地回报些带兵围猎、喝酒玩乐之事。等到那皇帝真是有些怒了,再将积压已久的捷报叫鸿翎送去,倒真叫皇帝被耍得团团转了。 但这也难保万分周全,有时他也是“假戏真做”。不过围猎这东西,在进了这茂密的林中后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他便在其中布阵练兵来进行演习。闲暇时也会真去打几只猎物回来与士兵饮酒作乐,互相增进情谊。再说这三十万大军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团体。光是其中的精骑部队五万,可日行八百里,作战神勇迅速,倒是被郁筠谦用得得心应手。这支大军也曾领教过二王爷郁洛的厉害,但对他的行径甚是不满,而这次有了这么个平易近人且用兵如神的将军,三十万大军之中又有何人不服呢?这样一来,郁筠谦再顺水推舟,与几个将领拜了兄弟,这事儿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但此次“他”的举动也着实让人不爽,难道是非要逼郁筠谦造反逼宫不成?这样想来,倒也是一箭双雕之举。若他不造反,对某人也是构不成威胁了。但倘若他有谋反之心,就凭城中的薄弱兵力,能耐“他”何?况且三十万大军已被制住,就算他真的已收服三十万兵力,军心所向为他,但只能是隔岸而观,眼睁睁地看着郁筠谦被冠上密谋造反的罪名而推上断头台了,而“他”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除去异己并坐享其成。 就这样看来,郁筠谦不管如何都是处于劣势,倒转劣势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了。但若真是如此,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倘是他按兵不动,这矛头自然不会直指向他,也可保得一时周全,不用再去千防万躲。再来是故伎重演,该是没有人指望这样一个不务正业、骄奢淫逸的王爷有朝一日登上皇位的吧。虽然这时敌在暗,我于明,但此法无疑是迷惑对方的最好办法了。 唉,人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郁家的经在秋裔看来也是相当绕口了。不仅是难念,而且一不留神就会咬到舌头,真是得不偿失啊!虽说这血浓于水,但是在面对利益权贵时,亲情也不过轻于鸿毛了罢,想想,这又是何必呢?秋裔不太擅长写勾心斗角、阴谋阳谋的故事,也是头脑太简单的缘故吧,连《宫心计》也是看了很多遍才懂,深深敬佩编剧的想象力!若有不合情理的地方,还望大家多提些意见,与秋裔交流交流,顺便可以给头脑简单的我灌输一些交际知识,多谢多谢了! 在这人心难测的宫廷、家庭纷争中,郁筠谦又是如何一步步走下去的呢?之前提到的二王爷郁洛又是何许人也?我们下出细细分解。 第六回 老郁家的儿女们 郁筠谦长袖一拂,倒是轻叹了一声,便要离去了,却不料身后传来声响, “哟!是三弟啊!可是好久不见啊!” 他略一皱眉,转过身来随即展开笑颜, “二哥,许久不见了,你可好啊?” 来人正是郁筠谦的二哥,郁洛。这郁洛生性高傲,处事更是锋芒毕露,丝毫不留情面,和郁筠谦可算是背道而驰。可皇帝对这兄弟俩的态度又是不冷不热、平平淡淡,这谁也摸不准到时谁会入主东宫做这真国太子。偏逢了这郁筠谦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子,因此郁洛便是认为自己定能坐上这太子之位。两兄弟一个随性风流,一个阴狠绝情,两人碰在一起自是硝烟弥漫。 “二哥可是好得很呀,三弟首次征战便报捷而归,二哥可真是钦佩不已啊!” “哪里哪里,想当年二哥三月时间便踏平东氏国,小弟比起二哥来可是逊了不止三分呀!” 想那东氏国也是受他国挑唆,罪不及百姓平民,但郁洛却手段凶狠,战胜后竟是屠城五日,其心狠手辣可见不一般。此后各国便都是惧他三分,生怕惹到这位。不过郁洛也是才华横溢,那一身傲气更有几分王者风范,也只能指望他能多行仁政,莫做那残虐之君。 “哈哈哈……三弟说笑了。古说,‘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三弟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倒叫人明白哪个道理呢?青,再如何甚于蓝也只是出于蓝的,它有将其扼杀在襁褓之中的能力。 “对了三弟,你今日既然回来了,就到二哥府上一聚吧。二哥为你接风洗尘,我们兄弟俩可是有许多话未讲啊!” 在旁人听来,这郁洛对自己三弟可真是疼爱有加,可若细想一下,这又何尝不是一桌“鸿门宴”呢?指不定届时会惹出什么事端来。郁筠谦抱拳略一鞠躬道: “多谢二哥好意。可是这四妹已在小弟府中等候多时了,我先前已允了她,这会儿若是又答应二哥,岂不是要惹得妹妹伤心?” 为求脱身,拿郁翩做下挡箭牌也不错。 “哈哈哈……既然四妹已先我一步,那二哥也不强求了。改日有机会,二哥再找你一聚,你可莫要再推辞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二人也是不再多言,各自分手回了自家府邸。 再说这郁翩自郁筠谦走后便是无聊得差点“发霉”,三年时光倒是怎么打发呢?这位也是不慌不忙,天天缠着御膳房的阿叔阿伯们让他们教授独家绝技。也偏得是位小公主,哪能像一般妇人般“既上得厅堂,又下得厨房”呢?幸是师傅们有耐心,幸是郁翩家比较有钱,在烧了几次厨房,扔了几次锅后咱们的郁大小姐终于是学得一门烧菜好技艺,师傅们也终于是擦下最后一把汗, ‘三王爷你要是再不回来可指不定这御膳房会被重建成什么样子。’ 今日郁筠谦终是不负众望地回来了,这其中包括什么人咱们自是不用说了。 “三哥,你可回来了。” 郁筠谦进入厅堂便见得郁翩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身旁则是满满一桌酒菜。 “可是有让你久等了?呵呵。” “怎么会呢?我都等了三年了,又怎么会怕再等这一时一刻呢?三哥,为了这桌酒席郁翩可是准备了三年了。你可赏脸尝尝?” “这是当然,辜负了我的好妹妹,三哥可怎么忍心呢?” “呵呵。” 两人各自坐下,郁翩却是献宝般地捧出一壶酒来, “哥,猜猜这是什么?” “呵呵,几年不见倒学会卖关子了?郁翩,你学坏了哦。” 郁筠谦佯装怒道,逗得郁翩呵呵直笑, “哪里敢哟!这是郁翩的宝贝,当然是要卖卖关子咯,想当初我问未来嫂子,你还不是……” 见郁筠谦变了脸色,她立即噤声,微皱着柳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神情, “今天……我遇见她了。” 郁筠谦轻敲着酒杯,似是无谓地笑着,眸中透出思恋的光彩。 “真的?她怎么样?你们怎么样?” “她,该是很好吧。” ‘打我的那巴掌那么有力,怎么可能不好?!’ “至于我们……” “嗯?” 郁翩将头凑到郁筠谦身边,一脸疑问与期待。郁筠谦却是换了一脸戏谑, “我和你未来嫂子之间的事情,你小孩家家的问这么多做什么?” “切,我只是担心嘛。哥,其实我很担心很担心你和嫂子闹翻,到时候孤独终老,可是怨不了妹妹我啊~~” “没关系的,你嫂子不要我了,我就让翩儿一辈子跟着我。像我这种翩翩公子都找不到老婆,你个小丫头怕也是没戏咯。” “郁筠谦,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就别姓郁!哼!” “我倒也不想姓郁咧,这个姓……带给我太多麻烦了……” “郁筠谦,你为什么要姓郁?!如果你不姓郁,如果你不是那人的儿子,我们或许……” 他忽而想起那日的对话,双眉深锁, ‘父皇必是有什么瞒着我。’ “好了好了,不和你争了,还是尝尝我新酿的梨涛。” 她斟满一杯,顿时酒香弥漫于酒宴之上,久不散去, “梨涛?名字真是稀奇哟!” “呵呵。” 郁翩支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郁筠谦微啄一口,娴静地一语不发。 “梨花酿吗?清香爽口,比起烈酒来多了几分润滑的滋味,但……” 听着他的口气,郁翩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一层, “你该不是放杏花吧?” 郁筠谦有些哭笑不得,郁翩却摇摇头, “还有哦。” “这……梨涛,梨涛……” 他轻念着,却也不说下文。郁翩将目光掠向窗外,仿若是要望穿这片碧空, “此时,山庄之中必是开满了烂漫桃花吧,定是,很美的……哥,对吗?” “呵呵……” 忧伤滑过嘴角,忆起当年她的模样—— 明媚的春天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自己的颜色,这片美景也莫是等闲可赏的。轻跃上那片屋瓦,漫天粉红飘荡,他悠闲地坐在一条枝干上,仰头看着繁华飞舞。十八岁的他难得有如此闲适的时刻,在这里静坐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发现一个人,静寂是要独享的。 “哈——” 忽然,他听到一声冗长的哈欠声,一个约摸十六岁的女孩子慢慢从树下走过,她似乎有些倦。 “呵呵……” 女孩子抬起头来,却没有发现隐在树上的他,她微笑着,也是享受吧,悠悠地伸开双臂转着圈儿,迎接着这片桃花林中的所有所有。裙摆在这片粉红的土地上转起白色,和着黑亮的乌发,为它们添上一点一点的颜色。春光扒开花间的缝隙,也一同钻了进来。 少年安静地看着,不知不觉间嘴边扬起了微笑,自由,应该就是这样写呐!如变戏法般,她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篮子,掠过几棵桃花树,最后停留在开得最旺盛的一棵上。她仔细地摘着,将朵朵鲜艳饱满的桃花完整地置于篮中,少年看得奇怪, ‘她这是要做什么?’ “一起来吗?” 她忽而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不禁一阵心慌, ‘她是在叫我吗?’ “贵客驾临山庄,怎么能不招待呢?” 少年有些尴尬,自己分明是偷摸进来的,还把我当成贵客。她要是把我当成宵小,我不得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如此春光美景,若只是我一人赏得有何意思?既然阁下是赏景且能爱景之人,也必然是我的贵客了。” 听她这么一说,少年心中霎时一松,‘原来如此啊。’ “小女子要做桃花酿,阁下可有兴趣?” “桃花也可制酒吗?我倒是很少听闻呐。” “当然,桃花酿芬芳香甜,比梨花要更浓郁一些,可是别有一番风味,阁下可要尝尝?” 女子微笑着询问他的意见。 “姑娘如此美意,郁筠谦怎敢推辞呢?” “既然这样,还要请阁下再等上几日,这三月三的桃花还需经过一番的调制才可成酒。你可是有这耐心吗?” “既是好酒,必定也是要磨人心性才能品的,我本不是急性之人,姑娘不需担心。” “阁下好领悟,那二十五日之后,鄌萱必会酿成此酒与阁下一同品味。” “一言为定。”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便在这约定之中结束了。邂逅,有时候是个好东西,酒也未尝不是这样。男女交往,拿些酒助助兴也是理所当然,多点情调、增加情趣,一段姻缘的产生也免不了它的帮助。 唉,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不管是由于什么原因致使两人走在一起都应该认真对待,哭也好,笑也罢,既是有缘就该珍惜。莫待回首时,再懊悔当初不再。 第七回 踏青 初春的气氛总是让人感觉慵懒,湿润的雾气氤氲笼罩在大地之上,恬静而自在。这日,鄌萱却是有了兴趣,迎着烂漫春光在花房浇花。着了一身淡绿衣裙,领口微张,露出小巧的锁骨。再将往日及腰的长发盘起,做成一个流云小髻,嵌上几朵银白玉花,淡雅端庄。她正修剪着花枝,这时却停下动作,转头对着一棵桃花树上若隐若现的身影说道: “下来吧,这树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若折了树枝可不得叫老李伯心疼死。” “啧啧,果然还是瞒不住你。” 随即一女子从树上跃下,一身白色劲装勾勒优美的曲线,显得精干不少。来人除了鄌溋还能有谁呢? “萱——” 她拉长声音,搂住鄌萱的细腰,将头抵在鄌萱肩头。 “怎么了?今天功课做完了?” “早做完了,就我这么个大学生还做不完那些东西么?除了《诗经》《离骚》你能弄点别的东西给我念吗?虽然说我以前背得不熟,但都给我念了三年了,是个文学白痴都该会背了嘛!” “哟哟,那我岂不是耽误你这个文学天才了?你可是怪我咯?” “怎么敢呢?我的亲亲萱姐,我还图着你这个商业天才赚钱养我呢!” “呵呵,难道我还养你一辈子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这样。呵呵……” 笑声漾开,亲人之间的羁绊也莫过于相互依存扶持吧。 “萱。” “嗯?” 淡淡的鼻音传来,是宠爱与亲密。 “旻晰说今天庄里来了几个朋友,想着邀我们一同去郊外踏青,你就一同来吧。” 带着点点恳求,尽管这山庄景色旖旎,又怎有外头的花花世界精彩纷呈? “丫头,是你自己想玩吧,呵呵。” “那是当然咯!天天闷在这里,不出去玩玩可是浪费这大好春光了。你也要出来逛逛的嘛,这么漂亮的脸蛋不给别人看看多可惜呀!还是……” 她略一沉吟,看着鄌萱秀美的侧脸, “你怕再遇见那王爷。” 鄌萱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也不出声。 “呀呀,那么俊的一个人干什么躲着呢?我看他对你倒是一见钟情啊,你自己怎么看呢?” “你喜欢吗?” 她淡淡地问道,摆弄着手中的花枝。 “我……” 鄌溋竟一时语塞,羞红了脸颊。 “喜欢就去争取,只是别伤了那人的心。” “那人?是哪人?” “呵呵,你不说有人邀咱们踏青吗?别让他们久等了。” 鄌萱说着便想离去, “慢着!” 鄌溋拉住她的手,一脸质疑, “别转移话题,那人究竟是谁?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呵呵!” 鄌萱一声轻笑,转过头来颇有深意地望着她,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拂开鄌溋的手,径自向厅堂走去,衣袖翩翩翻动,带走一身冷漠与淡然。 “空折枝?诶,你倒是等等我啊!” 鄌萱、鄌溋姐妹二人进了大厅,就见旻晰与两男子畅谈正欢。见这两姐妹进来,三人都站起身来。鄌萱亲和一笑,说道: “让二位久等了。鄌萱来迟许久,可不知是否有扫了二位的雅兴?” “不会不会。” 一蓝衫男子急忙应道, “人说绘朵山庄庄主出得沉鱼落雁、落落大方。今日看来,却是比那耳闻更胜一筹啊!在下柴易,这厢有礼了。” “哦,原来是尚书大人的公子,鄌萱幸会。不知这位是谁?” 她转而问向旻晰左手侧的男子。 “在下襄少颐,我与旻晰、柴易同是笥茗诗社的成员,看今日春光明媚,便想邀了两个姑娘同去踏青。不知鄌萱姑娘可否赏脸?” 那人微笑道,温文尔雅的气质散于全身。 “这人是昳阳首富襄钱的儿子,那襄钱财大气粗,没想到竟有个这么书生气的儿子。” 鄌溋在她耳旁轻语,鄌萱淡淡一笑, “既然几位有这番情调,小女子又怎好推辞呢?” 听她这么一说,四人自是欢喜,那柴易道: “如此甚好,那我们这就走吧。莫耽搁了时辰,这春景可是不等人哦!” 众人却是笑开了,直说他心急。 五人拿了酒食,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到了郊外。此接近正午,阳光温暖了许多,铺洒在绿草地上,煞是好看。众人寻了一亭,便再那处放置了酒食,饮酒谈笑。鄌萱默默喝着也不说话,这目光却已飘到不远处的青山绿水中去了。鄌溋忽然有了兴致,说道: “两位公子,先前你们说到与我家旻大哥同是诗社成员,可不知二位有什么佳作呀?” “这佳作嘛……” 柴易接过话题,他自是比那襄少颐豪爽得多, “我们只是偶尔作作诗词,权当消遣之物,倒也论不上什么佳作的。” 这本是谦虚之言,但在鄌溋听来却不是滋味儿。 “诶,柴公子此言差矣。鄌溋认为这诗词歌赋是个人心境的一种表述,彰显的是一个人的抱负、理想以及心情。若柴公子权当它为消遣之物,那岂不是太过随意了吗?” 这不摆明了说人家不懂艺术、粗俗下滥么?也亏得她是个文科生,对人家以诗词为玩乐自是敏感一些。 “呵呵,柴兄自然不是随便之的人,鄌溋既然这样说了,那柴兄就勿再妄自菲薄了,有什么佳作就尽管报来吧。” 旻晰给了柴易一个又宽又厚实的台阶,人家难道还扭捏着不下来吗? “那好,既然这样,本人就献丑了。” 柴易潇洒地抖开扇来,目光远眺这春光艳景, “小桃灼灼柳毿毵,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歌楼酒旆,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本人才疏学浅,引用自黄庭坚—《诉衷情》,以下对话权为本人见解。) “呵呵,柴兄这‘权典青衫’倒是豪爽得很呀!这江南遍地春色,和着那青山绿水倒也十分诱人。且笔调轻快,勾勒了清新自在的江南春景,这情趣已是不言而喻。实是妙哉妙哉。” 旻晰侃侃而谈,却是说得柴易心花怒放,他看向鄌溋,满脸笑意地说道: “却不知鄌溋姑娘还有何赐教?” “赐教倒是不敢,柴公子以小桃开头,倒真有几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艳丽之感,让我想起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只不过这春景再如何诱人,也不过转瞬之间,正如那娇美却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面一般。若这春匆匆去了,你待如何是好呢?” “这……” 柴易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女子着实挑剔得很!气氛尴尬不少,鄌溋挑眉一脸奸笑地看着满头大汗的柴易。 “溋,现在春色正盛,你就开始考虑春归之景了,未免是太过心急了吧。” 鄌萱不慌不忙,轻抿了一口小酒,为柴易解围道。 “我这可不是心急,只是想领教这柴公子的想象之力罢了。万物兴衰乃世间常理,既然有兴盛之赞,也必是有衰败之哀。柴公子,你说是吧?” “是是……鄌溋姑娘言之有理。” ‘她摆明了是要刁难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旻晰亦是无奈,她老是出些怪招让自己应接不暇,这会儿鄌萱也管不了她, ‘柴兄,你就好自为之吧。少颐今个儿怎么这么安静?’ 两人对视一眼,旻晰见襄少颐一脸自在,也是安心了不少, ‘就指望你了。’“昨日杏花春满树,今晨雨过香填路。零落软胭脂,湿红无力飞。 转头春易去,春色归何处?待密与春期,春归人也归。” (引自刘学箕—《菩萨蛮 杏花》,莫要怪罪……) 襄少颐优雅地放下酒杯,漆黑的眸中流转着亲切和蔼, “鄌姑娘,你看此诗如何?” “哟哟哟,襄兄,你是要追随春光而去?还是要追了佳人而去呀?” 柴易不知死活地打趣道。鄌溋轻瞥了他一眼,举杯敬道: “襄公子才思敏捷,可是比某些人睿智得多。鄌溋服了,我敬你一杯!” 说着便强饮一白。 “鄌溋姑娘飒爽风姿,实是豪爽女子,在下敬佩!” 旻晰、鄌萱相视一眼,又是默叹一声, ‘这鄌溋可真会惹事儿。’ 呀呀,春光诱人,心情自是好了不少,只可惜每年的烂漫春天都是在校园中度过了,可惜可惜。玩弄诗词是文人雅士的事情,秋裔这等俗人在此也不好卖弄,乖乖地写下出预告便是功德圆满了~~~想这第一次初逢便缠着鄌萱不放的人又怎么会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呢?一切皆缘,咱们慢慢看来。 第八回 对峙 酒过三巡,这鄌溋又起了玩兴,便吵嚷着要到湖边钓鱼。柴易倒与她志趣相投,两人更是研究起钓鱼技巧来。鄌萱怕这“童心未泯”的两人又惹出什么事端来,就让旻晰陪伴他俩,于是这亭中就独剩了鄌萱与襄少颐二人。 两人沉默良久,却是这襄少颐起了话头, “鄌萱姑娘似是对着旅程没太大兴趣啊!人生在世,难得偷来半日清闲,又为何不爽快玩乐呢?” 他依旧是那副亲和的笑容,眼睛弯弯的,流动着午后春光的色彩。 鄌萱放下酒杯,倒也不看他,只是远眺那三人钓鱼的背影——水波流淌,倒映着青青山色,三人浸在这三月阳光中嬉笑、玩闹,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便听得他们惊呼, “看!看!” 看到这般风景,鄌萱也是淡淡笑了,嘴角的那抹浅笑却化解不开脸上的静寂与冷淡。 “是啊,浮生偷得半日闲,我又何尝不想像他们那样呢?” 她站起身,走到襄少颐身后背对着他,将一脸感伤背对着这温雅少年。 “又偏得有那样一番遭遇,看惯也看淡了这许多事情,心潮难以激起,便成了现在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了。不过……” 她转过头来,仍是亘古不变的温婉浅笑, “今日鄌萱玩得很自在,见识了两位公子的文采卓识,鄌萱很是钦佩。” “呵呵,在下看鄌萱姑娘一语不发,是对我们的劣作兴趣索然,没想到在下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少颐惭愧。” “襄公子言重了,鄌萱这副样子倒是惹人误会了。公子可别见怪。” 她抱歉一笑,浅淡中带着三分温柔。却是看得襄少颐有些害羞,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这个举动在鄌萱看来可是有点好笑, ‘笑是有毒的,但是这种毒往往是一个人自愿中的,无色无味,在给你欢欣喜悦后无憾而死。’ “咳,襄公子现在一语不发可是不原谅鄌萱?” “啊!” 襄少颐心下一惊,我只不过出了一会会儿神呐。 “怎么会呢?只是在下想起方才姑娘的话,觉得有些许疑问。” 转移话题这个东西对襄少颐来说可是家常便饭。 “哦?” 鄌萱微微皱眉,面露疑惑之色, “公子说来听听。” 见她这副模样,襄少颐顿时来了兴趣,亦站起身来,一本正经般说道: “咳,世间之人皆有喜怒哀乐,就是神祗也免不了这些。你方才说看淡了这许许多多事物,心潮难起,那姑娘可是对这些事物有何感想?” 鄌萱暗自好笑,这家伙真是…… “呵呵,世间繁华却也繁琐,于是便免不了心情上的喜怒哀乐,但最终都要化为尘埃,回归大地,所有的所有也将消散风雨之中。只要记住了这点,你再来看这世间种种的姿态自然会只剩八字而已。” “哪八字?” 襄少颐听得奇怪,注视着她的一脸淡然。 “何苦、何必、何妨、何惧。” 音落之后便再无声,襄少颐神情变得严肃,细细思索着她的话语。鄌萱忽觉得自己多嘴,便道: “此八字也不免是修身养性的好方子,襄公子不用多想的。今日出游是散心赏景之事,鄌萱可是不敢扫了公子雅兴。” 襄少颐微笑着: “怎么会呢?鄌萱姑娘好领悟,襄某最近也是被俗事缠身,听了姑娘的八字箴言倒是舒心不少,少颐要多谢姑娘才是。” “想不到我误打误撞,倒解了襄公子的一桩心事了。呵呵。” “少颐想问姑娘一句真心话,不知姑娘可否应允?” “公子但说无妨。” “好。姑娘你可曾有过真正令你心潮澎湃的事情?” “应该……是有的吧。” 春天,亦是思恋的季节。经他这么一提,回忆就仿若洪水猛兽般袭来了,直直地冲击着她的脑海。 襄少颐见她半晌也未再说话,神情百转千回,便伸手轻拍了鄌萱的肩头, “鄌姑娘?鄌萱姑娘?” “啊,怎么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将思绪转向古代。 “你在想什么呢?” 襄少颐觉得甚是好笑,难得见她面露失神之情。 “没事……没事……” 鄌萱呆呆念着,抬脚便欲走了,没想在失神之际犯了错误—— “小心!” 襄少颐看着那人起步要走,却不料一脚便踩住了自己的裙摆,直直向前摔去。他一声惊呼,未加思索便搂住了她的腰,幸是扶住了即将摔倒的身体。 “嘶!” 传来丝绸破裂的声音。两人瞬间近在咫尺,同是睁大了双眼,两对幽深的眸中各自映着对方俊秀的脸庞,这暧昧自是不用说了。 “鄌萱姑娘,你……你还好吧?” 襄少颐一脸绯红,尴尬地问道。 “我没事……多谢……公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襄少颐正欲起身,只听得鄌萱一声喝道—— “别动!” 他立刻僵直了身子,却感觉右脸颊一丝温热,随即听到沉闷的一声,似是什么利器射入木桩之中般。襄少颐转头一看,心下大骇,只见一条黑色小蛇被一只利箭制住七寸,顿时一命呜呼。这阵惊讶还未过去,却见鄌萱站起身来,对不远处的茂密树丛说道: “三王爷的箭法倒是精准得很啊!” 她早知那人骑马隐在树丛之后,却不知他要做什么,也就不再理他。没想到他竟拔箭射向这边,若不是方才叫住襄少颐,只怕此时一命呜呼的便是他了。郁筠谦刚才躲在树丛之后,细听二人说话,又见他们二人动作暧昧,心中不爽,便拔箭射了那小蛇泄愤,当然也是想给襄少颐一个教训,却不知鄌萱竟是误会了。现下也只得出来,必是要与她对峙上一番。 白马奥约不安地喷了喷鼻子,踱步带着主人出来。鄌萱有些气愤,便转过身来掏出手帕为襄少颐轻拭去脸上的血迹——是一道不浅的伤口。愧疚顿时涌起,回头厉声道: “三王爷的箭法既然还未炉火纯青就休在鄌萱面前卖弄!鄌萱闲人多语,若是哪天传扬了出去,怕王爷的情面也是挂不住!” 她是在警告郁筠谦别做这多余的事,不然到时闹翻了脸,让两家都不好看。郁筠谦心中郁结,自己与她三年未见,如今见了两次却都不给自己好脸色看,自是愤懑难当。他从马上下来走近亭台,便道: “本王出来打猎,见了这猎物便是要射。箭已射出,又怎奈得有人偏要往这箭上撞?哟,这么俊俏的脸蛋要是破了相也是可惜了,要不随本王回府,好好治治你这惹事的俊脸!” “不劳王爷费心了!我绘朵山庄也不乏疗伤圣药,况且他是因我而伤,鄌萱自会负责到底!” 她提高了音调,微微嗔怒道。襄少颐暗自好笑: ‘这让她心潮澎湃的人不是来了么?’ 他又打起了圆场,自是不想当这炮灰, “三王爷,鄌萱姑娘,在下这伤并无大碍,我回去自行治疗一下便可了。” “不可以!” 两人同时喝道,一时间火光电石四射,襄少颐可是把肠子都快悔青了,直叹冤家路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钓鱼的三人终于回来,襄少颐忙躲到他们身后,只想离那是非之地远些。 “怎么回事?” 柴易轻拽襄少颐的衣角, “怎么像快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 两人嘀咕着,确切地说他襄少颐作为当事者也不清楚为何一时就变成这副光景。 鄌溋向前一步,想去问个究竟,却不料被旻晰遮住了双眼—— “你干什么呀?” “有蛇。” “啊!有蛇!快把它赶走啊!” 鄌溋一把抱住旻晰,直往他怀里钻。 “乖,没事的。蛇已经死了。” 他温柔地说着,轻抚她的后背。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旻晰宠溺一笑,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胆小鬼,呵呵。” “溋,你玩够了,我们回去吧。” 鄌萱微冷的声音传来。 “这就走吗?” 鄌溋转头看向她,她还没玩够呢。 “嗯!” 鄌萱转身就走,目光完全掠过那人,却听得柴易说: “鄌姑娘,你的裙摆……” 鄌萱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裙摆已撕裂了大片。她轻瞥了郁筠谦一眼,冷哼一声,伸手毫不犹豫地撕下裙摆下端, “咔!” 众人皆是惊呆了,直愣愣地看着不敢出声,又见她拔下箭来,用撕下的布将蛇包起,径直走到郁筠谦面前,目不斜视。鄌萱略抬下巴,眼神中已满是针锋相对,冷绝道: “三王爷的猎物,请您,务—必—收—好!” 说罢便丢下包裹,不再与郁筠谦多言,对惊愕的四人道: “我们回庄,我要给襄公子好好疗伤!” 襄少颐背后一凉,只见郁筠谦的凛冽目光射来,浑身打了个寒噤。旻晰干笑着说道: “呵呵,咱们回去,咱们……回去啊。” 鄌萱长袖一拂走在前头,现在光是背影便叫这四人不敢再多言什么,郁筠谦仍是不死心正欲追上去,却见旻晰回头轻道四字: “你且安心。” 于是也便作罢了。 秋裔今天家里吃饺子,因为醋装得太满了。。。。。。还好还好,这醋没多得淹死人。对峙一说当然还未结束,且看下回的晚会上他们又会有何羁绊纠缠。 第九回 折子戏 五人回到庄里解释一言不发,冷寂充斥在大厅之中。襄少颐被吓得不轻,后背冷汗连连,不时地向旻晰投去求救的目光。四人眼神交流,心声响起。 ‘旻兄,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襄少颐郁闷得紧。 ‘我倒想放你们走,不过你看鄌萱的脸色,实在是……你们三位又不讲一句话,我想帮你们也是无能为力呀!’旻晰哀怨道。 四人强装镇静,偷偷瞅了瞅上座那位脸色冷淡的女子,伊人手捏茶杯,看似是在把玩,却目光冷峻地盯着那个可怜的玩意儿。谁晓得此时她脑海中将茶杯想成何物?所以,在未知结果前最好不要出声,不然白白当了这替罪羔羊是谁也不愿的。 ‘柴兄,你嘴皮子利索,不如你开个头吧。’旻晰挑眉看向柴易,眼中的玩味不言而喻。 ‘你们当这是蹴鞠呢,把球传给我自个儿就安全了。今天我对鄌家二小姐都甘拜下风,又何谈这脾气古怪的大小姐。’柴易不爽,愤愤道来。 ‘柴公子你何时发现我家姐姐脾气古怪了呢?嗯!’将凌厉目光射向柴易,吓得他差点回归原始——正坐地板。 ‘没……当然没有!我是说鄌萱姑娘深不可测,非池中之物啊!呵呵。’他不着痕迹地向襄少颐处挪去,可惜他那边也好不了几分。 ‘那柴公子可有想将她做了囊中之物?’鄌溋一脸狞笑,看得柴易阵阵发寒。——今天怎么好像掉狼窝里了。 ‘这……柴易可是收服不了。不过在下觉得三王爷本事极好,鄌萱姑娘与他可是天赐家眷呐。’和郁筠谦那个小子抢老婆?我还想多活几年的。 ‘小溋,有这么说自家姐姐的吗?虽说她平时管得你紧了些,但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你好,你就这么想将她嫁与他人?’旻晰嗔怒道,玩笑话不是这般说的。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只是想开个玩笑调解下气氛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鄌溋将脸凑近旻晰,灿烂的笑容是她最好的赔罪礼,特别是对待他的时候。 ‘你生气了我可是会伤心的哦!’ 听他们二人这番说,柴襄二人皆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咳,两位能先想个办法让我们走吗?’襄少颐打断不知所云的两位, ‘你直接和她说嘛,萱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这么怕她做什么?’ ‘果真可以?’襄少颐完全不信,一副“你不可靠”的表情。 ‘你是在蔑视我吗?襄大少!’她轻抿了一口茶,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当然不是,只是这气势让我喘不过气来。’襄少颐瞥了鄌萱一眼,却立刻缩回头来,强装自若,想不到他襄少颐还有做缩头乌龟状的一天。 ‘这就叫做气场,不过你要走的话还得再等些时候,起码得让她确定了你这伤口不会红肿发炎。’ ‘不是吧,那岂不是连今晚的盛会也赶不上,着实可惜啊!’柴易感叹道,可怜巴巴地看着襄少颐。 ‘放心,这药的药效强,显效的时间是比较短的。对了,你说今晚的盛会是……’ ‘鄌溋姑娘不知道吗?’柴易疑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久居深闺的小家碧玉。 ‘这……我一直呆在这庄中,对外界事物的了解也是极少。’急忙掩饰过去,她可不想惹人猜疑。 ‘是这样的。昳阳城每四年逢至三月十七便有一烟火盛会,百姓齐齐出门观赏烟花烂漫,也算是城中极为热闹壮观的一次大会。’襄少颐微笑着,当年自己也就是与她在那次盛会中相遇的。 ‘盛会不单有绚烂烟花相伴,更为特别的是届时全城百姓将戴着面具出现,欢庆之中更有着几分神秘。’ ‘为何要戴着面具?’难不成还是什么化妆舞会? ‘因为盛会的压轴之事便叫——’ ‘什么?’ ‘折子。’三人异口同心,面露喜悦之色。 ‘折子?折子戏吗?不会吧……’鄌溋哭笑不得,可惜了这漫天烟花,真是好煞风景。 ‘鄌溋姑娘果真对这盛会过程一无所知?所谓折子,亦是取折子戏之意,虽是相对完整的故事,但却是另辟蹊径,不落俗套,可在几乎一瞬之间抓住观众的心魂。所以便将这压轴好戏叫了折子,况且这是戏,自然也是应了面具一意。’ ‘然后呢?’鄌溋听得一头雾水,她只想知道到底是玩些什么。 ‘其实内容倒也简单,’旻晰也插嘴道,‘互猜各戴面具的对方。若是两人心意相通猜出了名姓身份则是有缘,接着可上迎玦楼赏景饮酒,共谈心事。不少良朋知己、情侣佳眷便是从此而来的。’ ‘呀,襄少,咱嫂子也就是这么来的吧。’柴易转过话题,倒开始调侃襄少颐,襄少颐不禁一阵脸红,腼腆道: ‘也是运气,也是运气。’ ‘我怎么就没这个运气呢?难不成我这运气都给你襄少碰走了?我要是孤老到终,襄少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这……’他不禁尴尬起来, ‘两个大男人,说这些个扭扭捏捏的话干什么?柴兄你也是太黏着少颐了,多少小姐闺秀给你抛了香帕你也没有回答,难保别人会不会觉得你有龙阳之癖。幸亏少颐已经成婚去了,不然我看八成得给你耽误大事。’ ‘什么叫耽误呢?襄少是我表兄,自小我可是把他当成亲生兄长,所谓长兄如父,我对他有的只是恭敬信赖,又怎成了那种癖好?’ 鄌溋看着微愠的柴易、尴尬的襄少颐、无奈的旻晰,不禁一阵好笑,这些古代人看上去温文尔雅、规行矩步,没想到这私下里的想法倒是真多。不但有猜谜赏景的兴趣闲情,对这些个现代人都望之却步的东西也是毫不隐晦。 ‘呵呵,这四年一次的盛会也是难得一见,耳闻不如目见,今晚几位可是愿意带小女子一同前去?’鄌溋一脸恳切,却还带着几分戏耍之意。 ‘这固然可以,不过……’ 四人默契地看向鄌萱,目光齐齐会聚在那人身上,却见鄌萱直直注视着四人,不禁心下一惊。 “咳,萱,天色也不早了,襄公子今日受了伤,不如就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吧。”鄌溋一语打破静寂,倒是吓了襄少颐一跳。 “啊,这样啊!”她装作才回过神来的模样,抬头望向那片已布满绚烂云霞的天际。 “襄某的伤也好了大半,不好再打扰庄主了,改日若是有空定再来拜访山庄。” ‘你要干什么,刚才不说是……’ ‘山人自有妙计,看着吧。’ “今日踏青本是玩乐之事,却不料让襄公子受了惊,鄌萱实在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若不是鄌萱姑娘一声喝道,怕是此时少颐就不能这般自在地坐在此处与姑娘攀谈了。这救命之恩实是无以为报。” “诶,救人不图报,襄公子若真想感谢就请留下吃顿晚饭,也算是我们姐妹为你压惊的道歉之宴,你看可好?”鄌溋不等鄌萱继续寒暄,就接过了话头。 “这……”襄少颐踌躇着,他可不想再惹上这对冤家,一想起当时的场景,他至今还心有余悸。鄌溋见他犹豫便向柴易与旻晰递了个眼神, ‘这次可是要拖你下水了,襄少,你可莫要怪罪哦。’襄少颐只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冷汗涔涔。 “两位既然来了,我们山庄自是不能亏待。要是让他人听得襄公子在庄中负伤而回,且山庄招呼不周,可是会让绘朵山庄名誉大损呐!” ‘旻晰你还真大胆,把咱们山庄的名号都搬出来折腾。’ ‘咳,你不是想玩吗?要玩咱就玩大的!’ ‘看不出来呀!’鄌溋心下偷笑,却是一脸大义地看着左右为难的襄少颐。 “哎呀襄少,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又何必再扭捏了呢?我就代少颐多谢各位,却之不恭了!”计谋得逞,鄌溋没有急着露出尾巴让人家踩上一脚。 “萱,你没有异议吧?” 鄌萱温和一笑,随意道: “怎会?你今天乖得很,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异议的。” “果真?” “如假包换,你要玩就去玩吧,今天随你。”听她这么一说,鄌溋倒是不解了,神情似夏日天空般变化急速,但想起今日便最终将一切化为欣喜。 三人一唱两和的把戏鄌萱早已看穿,况且刚刚的讨论她也不是没听,这回却也由着鄌溋去。今天是该让她好好玩的,也算给自己放个假吧。可惜了这傻傻的襄少颐被他们拉下水来,唉,这小孩子心性什么时候能改改?罢了罢了,就看你能玩出什么名堂来。呵呵。 四人皆是满脸笑意,只有襄少颐觉得怪异非常, ‘为什么我总觉得是他们四个联合算计我呢?’ 终于又完了一回,心情挺好,没想到用笔尖玩弄人物命运也是如此爽心的一件事情,有些邪恶~~~不过秋裔还是将自己想做的、想写的记录下来,难道我的缺憾就只能靠这些来弥补吗?悲惨…… 第十回 难得逛街 众人吃过晚饭,便出了山庄来至昳阳城最为繁华的街道。此时已是暮色四合,惟有一轮明月慢吞吞地升上天空,照耀着这座古老城池。星辰点点,这大概是这个春季最为晴朗的一夜。街上已是有许多人了,却也不是拥挤,果然如三人所讲一般,一路上的行人皆是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却也掩不住喜悦之色。 “万兄,今年可有望抱佳人而归?” “是啊是啊,我看玉姑娘倒是钟情你许久了呀!” “对呀,今晚可得加加油,别给咱兄弟丢脸了!” “哈哈……” 公子小姐们各自谈论着,但却离不开“佳人”之类的词汇,鄌溋拽拽鄌萱的衣角,小声道: “萱,我怎么感觉到了相亲大会一样?” “呵呵。”她浅浅笑着,不答鄌溋的话。 大家又在街上走了许久,天色愈发地黑沉,家家门前的灯笼倒是为这夜景添了几分璀璨。客栈酒家的二楼也无不是客人,珠翠罗绮遍布,似乎这好戏马上就要开始,翘首以待的也不是没有。 这戴了面具之后,倒真是难以认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依着鄌家两姐妹的眼力,还真觉得可笑至极,隔壁家的大叔,隔条街的小妹,还有街口卖泥人的老伯,甚至乎有女扮男装的。更是诧异的是,身旁这些熟悉的人物竟是没有一个认出极为熟识的旻晰,这两姐妹认不出便也作罢了,出门少涉世浅,那难不成古代人都是近视眼?连街坊邻居都是看不出来?怪不得八点档中那些个女扮男装的这么容易得手。 抛去了种种疑惑之处,便听得那台上传来一阵声音, “各位街坊邻居、同城好友,四年未见,你们可是好啊!” “好得很哦!”人群中有人起哄到,“郭少,今年怎么戴了脸谱啊!难不成还怕见了我们不成?”人群之中便是一片的哄笑。 “哪里哪里!只是怕说话的那位仁兄猜错了,我可是刘少!” 向台上看去,却见一位面带京剧脸谱的青年站于上面,长袖在面前一拂,便换了副俊雅少年的模样。 “刘公子,请问这郭少哪里去了?难道在今天盛会之前就带了佳人私奔了?” “哈哈哈……”气氛高涨了不少,众人继续调侃着。鄌溋无奈道: “萱,笑点真是好低。” “这是寻常百姓的玩笑话,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听着自然没什么情趣的。” “唉,真是没什么意思呢。”语气有些沮丧。 旻晰忙安抚道: “别急别急,好戏还没开场呢!” 正在他们说话间,就见一潇洒公子缓步走上台来,刘少这个主持人当然是识相地退到一边。 “在下今日上来,就是抱了十足的勇气的,我不冀望她能做出什么表示,只愿能听我真心一言。” “公子好勇气!好!”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昳阳城中民风淳朴却也开放,对于男女思恋之事也是毫不忌讳地公开赞同,不然这台戏怕是也早早被禁了。 “萧儿,我等今天已经等了两年了,你平日里说我胆小说我懦弱,我一点也不介怀。今日我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证明,面对父母之命我会胆小懦弱,但是当我面对你,面对我们的感情时,我有发自内心的坚强与勇气。萧儿,我是喜欢你,真心地喜欢你!” 台下再次暴起一阵掌声, “这公子倒真是一位性情中人。”鄌溋鼓着掌也不忘在鄌萱耳边评论上几句。 “哥,我觉得你的勇气还不如那位公子呢!”郁翩在二楼张望着台上的公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了?”郁筠谦有些不服,反问道。 郁翩强咽下一口烈酒,不屑道: “有本事你就在今晚把我嫂子拐回来,不然就早点回府用锦被把自己包严实点儿,我怕你会没脸见人。” “哟!这谁会在这么个大好的日子里没脸见人呐?”熟悉的声音传来,郁翩头也不回,自顾自地抿着小酒。 “二哥怎么来了?难不成也是来看热闹的?”郁筠谦轻笑着,悠悠地转着酒杯,一脸玩味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郁洛微微一笑, “当然是来看热闹的,而且我觉得今晚我会有大热闹看的。” “那你可得擦亮了眼睛,免得错过什么好戏。”郁翩不冷不热,嘲讽之意极其明显。 “呵呵。”郁洛也是不想和他的小妹妹计较,这个女孩子只是拿来斗斗嘴皮子比较好玩。况且自己与她尚不亲密,她的心还是向着亲哥哥郁筠谦的。 “呀,不巧了!这第一场好戏刚刚就结束了。” 郁筠谦与郁洛向下看去,见刚才的那位还在表白的男子此时已与一位女子搂抱在一起,两人的面具双双摘下,倒真是一对佳偶眷侣。 “哇撒,好浪漫啊!”鄌溋感叹不已,鄌萱看着她的样子暗自好笑, ‘此时真应该给她块帕子擦擦眼泪。’ “襄少,你和嫂子当时差不多也就是这样吧,唉,羡煞旁人啊!”柴易不禁哀怨道。 “柴公子啊,我觉得凭你的情商应该可以更加romantic。”鄌溋插嘴。 “鄌萱姑娘,什么是情商呢?还有什么是……” “等下,我不是鄌萱,我是鄌溋。”看着穿着打扮身材样貌皆是如出一辙的两人,柴易与襄少颐倒是犯了难。 “抱歉,我实在是分不出。旻兄,你是怎么分辨她们二人的呢?”旻晰神情自若,似乎未曾担心分不出这对姐妹。 “这……此法还需你慢慢领悟。” “你别老是故弄玄虚,搞得跟那神算子似的,迷糊迷糊。我要不要赏你几个铜板你再告诉我呢?”柴易挑挑眉,和这两姐妹在一起不久,但连挑眉的习惯都学来了。 “我家旻晰连黄金都不要,还会看上你的区区几个小铜板吗?”鄌溋立刻袒护道。 “得得,在下身微言轻,高攀不上你的旻大管家。” “鄌萱姑娘,你看那对老伯老太都上台了,今年的折子怕会是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届了。”襄少颐扔下那三人,乐滋滋地找了鄌萱说话,这下他总是可以分清了。 “那鄌萱可真是好运,今日交了两位良朋好友,还遇上了这么一届让我耳目一新的晚会,实在是庆幸得很。呵呵。”用了三分温柔便是将这话说得如清风般漾人心脾,襄少颐觉着这女子并不是表面上那般冷淡的。 “今日也必是襄某刻骨铭心的一天罢。”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怎么个刻骨铭心法啊?”两个脑袋突兀地凑过来,今个儿凑热闹的真是不少。 “咳,你们两个怎么不吵了?刚才还那般火热呢。”旻晰不知为何地有些不满起来。 “胡说!什么时候火热了!”/“胡说!什么时候火热了!” 两人异口同声,互瞪着对方。柴易还是小孩子心性,哪里会想让着鄌溋。见两人僵持不下,鄌萱便道: “不是来看折子和烟花的吗?你们现在就把眼睛瞪累了,等会该怎么看呀?明日可别怪我没及时劝你们。” “啊,好辛苦。”/“啊,好辛苦。” 又是同声同气的一句,不禁看得鄌萱与襄少颐有些好笑,这简直就是天赐的活宝。 “我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我翩翩公子,不和你这小丫头纠缠,免得失了身份。” “哼!”/“哼!”两人别过头去,却各自跑开了。 “旻晰我们不理他。”/“襄少我们不要管她。” 忽然感觉身旁的人一阵抽搐,他们抬起头来,登时傻了眼。 “错了错了!”/“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柴易与鄌溋都低着头未曾想过刚才的位置已经变化了,柴易黏在旻晰身上,而鄌溋自是拉着襄少颐的袖子。四位一阵一阵的尴尬,留了鄌萱在一旁独自偷笑,难得有这么自在的一天,她又怎么好意思淡下脸色来,况且之前的那件事分明是吓到了那两位。 此事过后,这两个活宝倒乖乖地不说话了,各自找了个人贴着,这回可是不会再弄错了。 “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怎么不见那位呢?”旻晰自语着,目光飘渺地四处打转。 “是谁要来吗?”鄌萱问道。 “等会,我再看看。”旻晰东张西望着,目光却是淹没在了茫茫人潮中。鄌萱淡淡地扫了一眼,却看到了最不该看的东西。在她眼中,那位确实只配称得东西二字。 月华如水,浓密地铺洒在雕镂玉栏之上,倚靠在栏边的那人被映照得有些苍白,却是一脸的云淡天晴,身旁有一妙龄女子,模样可爱,不时地和他喝着小酒。 ‘这种风流少年身边要是没有了美人倒是奇怪了。看他今晚的精神好得很,有美人相伴,又是什么会不好呢?’ 鄌萱别过头去,让视线远离那个“登徒浪子”,眼不见为净,惹自己心烦倒是吃亏了。 闲适闲适,好久没逛街了,还是在幻想之中去逛逛古色古香的小巷街道。这烟花还未开始,故事也不会停止,这台上必是有一副迷人好风景。 第十一回 中计 五人随着人潮缓缓向前走去,此时台上轮番上演着结对成双的戏码,大家伙更是兴趣满满。这会儿,又走下了一对男子,也是欢喜得很。众人又等了许久,却是无人再上去了,不禁是兴趣索然。 “还有哪位愿上来?这出折子可还未演完呢!”刘少开始热场,但是效果不佳,众人面面相觑都无上去的意愿。 “萱,你上吗?说不定能挑上个如意郎君呀!”鄌溋点着脚尖张望着前方茫茫人海,漫不经心道。 “上去做什么?若是无人认得我,岂不是自讨没趣?孑然一身可是落得个清闲自在。”她的语气不冷不淡,随意非常。 “呀!难不成你这辈子都打算独守空闺啊?这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鄌溋握着鄌萱的手,一副老姑婆婆心焦的模样。 “这有何不可,一个人自在惯了,两人倒是嫌他吵闹了。” “怎么叫吵闹呢?那是叫做热闹,两人欢欢喜喜地做伴可是比一个人有趣多了!”鄌溋有些急躁,怎么会有这么个“心如止水”的姐姐。 旻晰见二人争执不下,便劝道: “莫急莫急,萱儿是还未遇到意中人,自然是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她性子淡,也是不喜热闹,今晚陪你出来也是耐着许多的性子了。而且这婚姻大事本是急不得的,小溋你如此急躁做什么?古来长幼有序,尊卑有分,你难道春心难耐,想早些嫁了萱儿,自己好找个意中人?”说着说着,他竟调侃起来,但内心早是风起云涌了。 “才不是呢!”鄌溋撇撇嘴,却变了神情, ‘那日他是不是在看我?可是他的眼中似乎只有……’ “想意中人了不是!还说没有这个企图。”旻晰脸上带着七分笑意,心中却打翻了五味瓶,各味齐齐地涌上心头。 “想便想罢,我也只期望你嫁个好人家。莫要再遇上那般人便好。”鄌萱的浅笑让人迷失,眼中的冷淡自是难以发现。 “萱……” 鄌溋压低了声音,她知道旭华至今还是鄌萱心头的一片阴霾,挥之不去而久久停留。或许就是因为他,让鄌萱对男女之情失了兴趣,对于爱更是望而生畏。 柴襄二人听得迷糊,但知是她们的私事,便也不好多问什么。 “就要放烟花了呢。”襄少颐随意的一句却激起两人一阵兴奋。 “真的!”柴易又是与鄌溋默契道。 “等烟花开放,这出折子也便结束了。” 旻晰又道一句却让鄌溋变了脸色,她一把拉过旻晰私语了许久,两人偷偷摸摸也不知说些什么。“真的好吗?”旻晰皱眉。 鄌溋轻轻揉开那片紧皱的皮肤,自信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好!” 她又伸出手来示意旻晰握手, “好,合作愉快。”鄌溋眼角转瞬间滑过一道精光。 “萱。” “怎么了?”鄌萱转身看着鄌溋,疑惑道。 “你看那是什么?”鄌溋向远方一指,完全吸引去了鄌萱的注意力。 “嗯?有什么东西吗?” 鄌萱又看了片刻,但未等她看明白鄌溋所指,便觉身下一轻,两股推力自斜上而来。鄌萱不及防备,整个身体已向后飘去, ‘糟糕,中计了!’ 身子逐渐远去便看见了鄌溋与旻晰互击一掌,一副阴谋得逞的奸笑样。她竟还向鄌萱挥挥手,用唇语说道: “bye bye。” 千算万算,竟被她鄌溋算计了!脚下是拥挤人潮,根本没有落脚之处,鄌萱心下一狠,轻踏着几人的肩头翩然飞至台上, “借用一下!” 众人不及反应,只见了一片绿色云彩轻悠悠地在头顶飘过,定睛看了,才发现是一戴着银白面具的绿衣女子。双唇红艳,半张银白面具掩去了该是娇美的面容,双眸映着这晚明亮的玉盘,似是眼眸在灿灿生辉。 “这女子轻功好生了得。” 郁洛看得一清二楚,心生佩服。他是绝对不吝啬于夸奖值得赞赏的人的。 “诶,好像没见此人,难不成是外城的?”郁翩也凑上前去说道。 “凭你这眼力,这里有几人你是认得的?还是认准我俩,免得到时走散又哭了鼻子。”郁洛来了兴趣竟开始玩笑郁翩。 想四年前,这小妹妹与自己兄弟二人走散了,竟当场哭得昏天黑地,可是把大家伙吓得双腿打颤,差点就奋袖出臂了。皇帝的脸色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重重责骂了他们二人,说是连妹妹都照管不好,将来如何做好这真国王子。 郁翩慢慢长大,却觉得当众哭成这般是失了面子,便不许他人再提,谁知郁洛今日又将它翻出来。 “二哥真是好记性啊!这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还记得,真不愧是关心郁翩的好二哥!不过,你堂堂二王爷有如此的情趣在这儿和我翻这陈年旧账,可是大失了身份,还指不定别人会怎么议论你干这种老姑老太都不屑的琐事!” 郁洛有些怒了,竟是将他看得如此一文不值。郁翩早不知偷笑了几回,无赖地耸耸肩, “怎—么—样?郁二公子。” 郁洛瞥了一眼郁筠谦,却忽然无谓道: “我倒是不想怎么样,只不过有人见了姑娘又是色心大起啊!” 郁翩不爽地皱了眉, “谁又发色狼本性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去却见郁筠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绿衣女子。 “三哥?三哥?”郁翩将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一动不动也是心生哀怨, ‘什么时候改改这性子?唉!’ 郁洛在心底冷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喝着小酒。 ‘这衣服……分明!对!一定是她!’ 郁筠谦身形微动,便拿了面具覆于脸上,翻身掠出了围栏。 “三哥!” 郁翩料想不到他会激动到如此, ‘要是看上了这个美人,我准嫂子鄌萱怎么办呐!’ 鄌萱冷了一张脸,站在台上一言不发,目光圈圈环视着众人,却不见了两个“罪魁祸首”的身影。 “表哥,那姑娘什么时候上去的?是鄌萱还是鄌溋呀?咦,她们两姐妹怎么都不见了?”柴易扯扯襄少颐的衣袖,盯着台上女子。 “好像……好像旻晰也不见了诶。” “不是吧?怎么可以丢了我们就走!太没道义了!”柴易正埋怨着,却听得周围人议论道: “兄弟,那个冷艳姑娘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是啊,我在这儿住了五年都看不出她是哪家的小姐。” “诶诶诶,好像又有人来了。” 郁筠谦身着白衣,借着清辉月色仿若神祗般轻巧来至台上,带起的微风却吹得众人有些发寒,莫不是春寒料峭? ‘怎么又是他?真当是阴魂不散了!’ 待郁筠谦站定,鄌萱立刻便开口了, “三王爷今晚可是玩得尽兴了?连这折子也要戏耍一番不成?”声音清冷却足以让在场每一个人听清。 …… “这姑娘眼力好啊,这人还确实有些像三王爷。” “难道又是王爷的一个红颜知己?” “去去去,别在这儿瞎说,继续看着。” …… 既然对方已经点破,郁筠谦也不好再装下去,取下脸上的面具,底下便是一阵的喧闹。 …… “厉害啊!一眼就看出是三王爷。” “没想到王爷今晚也来凑这热闹,有好戏看了!” …… “姑娘眼力着实不错,筠谦佩服。”他微笑着,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优雅的贵气。 ‘原来叫郁筠谦,这么亲和的名字与他的模样也是相配了。’但鄌萱还是对郁筠谦身上隐约间的霸气所不爽,极度厌倦权势斗争的她对这种带有征服味道的气息十足敏感。 “王爷过奖了,只是王爷本是出类拔萃之人,英武不凡,自是让奴家好认些。” “呵呵!我见姑娘谈吐得体,气质高雅,想必也是昳阳城中的大户吧?”郁筠谦欲步步引入,最后便叫她不得不认! 女子并未答话,而嘴角始终挂着浅浅微笑,但眸中却是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具半遮半掩,倒叫郁筠谦看不真切。 “姑娘既是城中之人想必也是听说城中有一绘朵山庄,庄中有两姐妹,出落得好生漂亮。”她仍是不语但心中早已明白他意。 “今天我也恰好遇见了两姐妹,姐姐鄌萱与在下争执一番,似乎有些不满。”郁筠谦放慢语速,叫她字字听清。 ‘你也看得出我在不满?视人命为草芥,这种事情我如何忍得?!’ “鄌萱庄主也很激动,以至于撕裂了衣裙下摆……现在,怕也是粗心大意忘记换了吧。” 郁筠谦脸上漾着笑意,只等女子惊慌地检查衣裙。但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未有何动作,反而冷声道: “这些,与—我—何—干?”一字一顿说得清楚明白,一点不差地钻进郁筠谦耳中。 停了两天没更,今天补上一出。打字真是好累……两千倒是好打,三千就要好久,幸亏还有底稿,只不过现在要边打边修改。秋裔最近在写另一篇文,可惜还没通过,编审似乎不知道放假放到哪里去了,至今还没审核,郁闷…… 戏的主角都已登场,现在只看剧情再如何发展,郁筠谦是否能识破她的伎俩呢?我们继续看来。 第十二回 烟花笑 “这怎会与你无关?”郁筠谦皱了眉,语气不爽。 “呵!王爷从上台开始一句一词都离不开鄌萱庄主,难不成将奴家认成她了?可我听说这庄主是足不出户,怕是今晚也不会出现在此吧。” “可我偏偏就是在此遇见她了,而且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既是远在天边,王爷又为何劳心劳力地去追?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好。”她别过头去,一眼也是不想多看他。 “鄌萱,难道你真的不想承认吗?” “不是就是不是,我何需瞒你。” ‘真是个缠人的家伙!’ “好。”郁筠谦转而一笑, “既然姑娘说不是,筠谦也没有办法了。不过依着折子的规矩,姑娘可得摘下面具给众人一见。咱们虽是无缘,但身为同城之民日后遇见也好招呼了。” 女子微微一笑,并未有摘下面具的意思。 “姑娘如此腼腆倒也是麻烦了,不如让筠谦代劳吧。” 郁筠谦伸出手去,慢慢“逼近”那张银白面具,她没有抗拒反而安静地站着,仍由郁筠谦的举动。 手有莫名的颤抖,似乎惧怕摘下那张面具,其中是有道不清的缘由。众人皆是屏了呼吸,这对可是比前几对纠结多了,台下是一片的安静。 “嘭—嘭—嘭!嘭!” 郁筠谦似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转头一看,是绚烂烟花已盛放在黑蓝的夜幕之中。众人转了身去看了半空烟花,却又起哄道: “快摘快摘!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 郁筠谦这才知道自己的手一直悬在空中,而对方是有些不爽地看着自己。 ‘摘吧,你怕什么?!’ 手指接触到那张毫无温度的面具,幽亮的银光闪烁于其上,清冷淡漠。 “嘭!嘭!嘭!嘭!” 谁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加速跳动,包括他,包括她。面具即将剥落,所有的所有都保持几近静止的状态,除了那乐此不疲地开放的烟花——由点上升,伴随着“嗖嗖”的声音化为烟雨,最后点点殒落。 “快……快……”众人小声叫喊着,抱定了看好戏的心态。 似是一阵凉风扫过,转瞬间绿影如流云飘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萱儿!” 郁筠谦的脑中似有一条紧弦崩裂,“嗖——”又是烟花掠过天际,凄美绝艳。 待他转身去寻,却发现那身绿衣安静闲适地站在几步之外,郁筠谦有一时的安心, ‘她终于没有离我而去。’ 他欣喜地走上前去,却听得一女声传来,“王爷,奴家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又是一绿衣女子缓步走至台前。 …… “呀!这俩姑娘怎么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啧啧啧,不知谁家有这般福气,竟生得这样一对女儿!” “城中的双生子似乎只有绘朵山庄的庄主与少庄主吧。” “这可是奇了啊!” …… 郁筠谦看看眼前女子,又转头望着台下女子,这心情又怎是一个啼笑皆非可以说得。 ‘天!今晚酒喝多了吧,郁翩你那什么烂酒,后劲这么大!’郁筠谦脑中忽爆出这样一个念头, “啊楸!啊楸!”郁翩连打了两个喷嚏, “今个儿怎么了?天不冷啊。”她挠挠后脑勺,一脸郁闷。 郁洛调笑道:“四妹啊,俗话说一想二骂,你可是又招惹了哪位啊?呵呵!” “八成是你在腹诽我吧,我的好二哥!”郁翩瞥了郁洛一眼,不爽道。 “咳!这种卑劣的事情我可是不敢做,免得某人又说我不如了一群妇道人家。”郁洛轻抿了一口小酒,嘴上虽不饶她,但心底还是欢喜, ‘这四妹的酒着实不错。’ “哼!知道就好。诶,你少喝点,这可是我给三哥酿的,花了不少功夫呢!”郁翩忙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视若珍宝般捧在手里,生怕让郁洛偷喝了去。 “啧啧,真是偏心,白疼你那么些年了。唉。”郁翩也不管他唏嘘什么,自顾自看着这场愈发精彩的折子。 “王爷,你还认得奴家是谁吗?”身旁女子忽问道,带着浓浓笑意。 “王爷,你可确定奴家是鄌萱?”她接着问道。 “这……”郁筠谦倒是犯了难,方才的自信顿时荡然无存, ‘她的衣着明明与鄌萱相同,说话语气也是有些相似,怎么可能会错呢?难道……’他脑中灵光闪过,一抹笑意挂上嘴边, ‘不是还有个她么?’ “王爷可是有兴趣与奴家打个赌?既是今晚烟火烂漫,为何不玩个尽兴?”火红色的烟火映在她银白的面具之上,加之那抹充满玩味的笑容,却是有了几分妖艳之感,与刚才的冷淡截然不同。 郁筠谦望了一眼台下静默着的女子,又生了几分疑惑,但仍是温和对台上女子道: “承蒙姑娘不弃,筠谦乐意奉陪。” “好。那……”女子正欲开口,又听台下女子厉声打断道: “胡闹!大家闺秀怎和市井赌徒一般与人打赌?赢了难免惹人议论,说是家风不严,生了个劣性小姐。若是输了,丢了面子不说,你一小女子拿什么算给王爷?” “就拿我自己呗!” 此言一出,台下一阵哗然。 “若是输了,奴家便陪王爷畅饮一晚,一醉方休,如何?”女子妖媚地笑笑,尽显风骚,小手还欲摸上郁筠谦的脸颊,却是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这……这这,太不像她了!’ “咳!筠谦只想猜出姑娘名姓好一睹芳容。若你真想赌上一场,也不必姑娘一醉方休,浅酌几杯便是了,姑娘们看可好?” ‘怎么像青楼里的老妈妈?’郁筠谦不禁郁闷地想着。看看台上女子,她的高兴自是不用说了,一副势在必赢的模样。而台下女子则淡淡道: “随你。” “好。姑娘你想赌什么?” “我就赌王爷今晚会说三个字。” “哪三个?”郁筠谦来了兴趣。 “你是谁。”女子兴奋道。 “哦?姑娘还怕筠谦认不出你来吗?未免是太小看在下了。呵呵,好,我就和你赌这个,咱们一言为定。” “好!王爷爽快!”女子笑意满满,看了看台下与她一同模样的女子。 “那王爷要猜我是谁呢?”一脸挑逗的意味。 “我还是那个答案,鄌萱。” “啧啧,可惜,王爷是错了啊!”女子一副怜惜的样子,看得众人好生搞笑。 “你真当不是鄌萱么?”郁筠谦贴近女子耳边说道,女子则是一声轻笑, “自然……不是了。” “好。”郁筠谦似是又自信了几分,众人却是迷糊迷糊。烟花继续铺展在天空之上,开出朵朵灿烂的花来,只可惜此时无人在赏。 郁筠谦朝着台下女子的方位走了几步,眼中满是玩味,而台下女子则冷漠地别过头去。 “那一定就是你了!” 烟火骤起,又是新的一轮盛放。啸起的掌风直直逼向女子, “啪啪!”是面具破裂的声音,一片银白映着夜空中的光彩慢慢碎裂,最终完全脱落。这是一张光洁柔滑的脸蛋,白皙粉嫩,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好看。 “鄌萱,你还不承认吗?”众人看得一惊一乍, ‘怎么裂了她的面具,还以为王爷是认了台下这位女子呢。’ 台上的人有一时的错愕,‘怎么?难道这样还瞒不过他?真是好生聪明了。不过,他终究是输家。’ 郁筠谦看了台下女子惊愕的表情,心中自信沸腾, ‘这些小伎俩可骗不了我,你们姐妹唱的这出戏虽是比折子精彩多了,但还是让我看懂了啊!’ 他转过身去,原想反问女子一番,却不料看见了一副极度陌生的面孔, “你……你是谁?”他惊呼道。女子又是一声轻笑,道: “王爷,你输了,奴家是碧凝。” “碧凝?”未等郁筠谦反应过来,台下又是一声: “王爷,你输了,奴家是碧凝。”愕然转头,台下绿衣摘下面具,那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孔与台上的“碧凝”无半点相异。 “王爷,奴家是碧凝,不是鄌萱。”台上女子又缓缓道。 “王爷,奴家不是鄌萱,是碧凝。”台下绿衣又是一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奴家才是碧凝啊!”/“王爷,奴家确实是碧凝。” 众人皆是傻了眼,瞅瞅台下的,又望望台上的,只觉得是中了什么邪魔之术,连眼睛都看花了。 “王爷,你还赌吗?”/“王爷,你输了。” “王爷,你还确定吗?”/“王爷,你已经彻底输了。” “王爷。”/“王爷。” “三王爷。”/“三王爷。” “郁筠谦。”/“筠谦。” 两个来自不同方位却相同的声音不断袭来,一波随着一波荡漾在郁筠谦脑中,思绪已经完全混乱了。 ‘为什么不是鄌萱?为什么会长得一样?为什么会一直叫我?为什么我输了?’ 终于写到自己想写的画面了,有点幸福的感觉~~~请允许秋裔癫狂一下。厚厚厚…… 郁筠谦这回是彻底分不清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儿摆在台上台下,论谁都会纠结一番,就看他够不够聪明,能否悟出这番道理了。下回咱们再讲他的纠结烦心事儿吧。 第十三回 无赖姐妹 疑问圈圈地在脑中打转,若是再想下去,他怕是会直接癫狂。 台下绿衣施施然走至台上,并肩站于碧凝的右手侧。相同的飘逸绿衫,相同的娇俏容颜,相同的如墨长发。唯一不同的就是与人的感觉,一位笑靥亲和,温润如玉,一位则活泼热情,俏丽可人。 两位碧凝相视一笑,众人只觉得两人之间有一面无形无迹的镜子,至于哪位是镜中人却无从辨别。 “王爷,你还认得哪位是碧凝吗?” 声音如黄莺出谷般清脆悦耳,但郁筠谦却是一阵眼晕,直直认为是看花了眼。 “呵呵呵……” 两女子掩嘴乐道,郁筠谦努力保持着微笑,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可笑至极。 “碧凝,王爷不认得你了。”/“是啊是啊,王爷输了,王爷猜错了。” “呵呵呵……”又是银铃儿般的笑声,听得他阵阵发晕。 “王爷,”左侧绿衣上前一步,嘴角噙着笑意, “小女子正是鄌萱,你可信?”微冷的眼神扫过郁筠谦,他心底一凉不自觉倒退一步。众人皆是诧异了, ‘她到底是谁?’ “王爷今晚可有尝了那蛇羹,可是鲜肥味美啊?” 听她这么一说,郁筠谦更是糊涂了, ‘若是鄌萱,应是右侧那位,怎会是她?’又瞥了瞥衣着,他的疑惑便更深了。 “王爷有如此兴趣竟跟着我们一同踏青,小女子一干人可是荣幸之至呐!呵呵!” 想他今日本是约了一帮好友前去打猎,后来大家散了,他也就骑马慢行着。也是想欣赏了这久违的昳阳春景,却是人有旦夕祸福,遇见了他们一群人也不知是福是祸了。不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郁筠谦是没躲过那出。 细想了当时鄌萱的神情,再看看现今这位,表情似是有些僵硬了。还要试她一试的好。 “你不是鄌萱!”郁筠谦下了十足肯定的语气,斩钉截铁道。 绿衣神色微变,转头看了身侧女子,郁筠谦立刻追问: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她?” “嘭!”烟火再起,响彻了夜空,吓得一轮盈月躲在云后瑟瑟抖着。绿衣亦被吓了一跳,愣愣地不动。 “王爷方才还确定她是鄌萱,这会儿怎么就改口了呢?”右侧女子反问道。 “碧凝,你也听到了,他之前口口声声说我是鄌萱,还要摘我面具。现在倒好,又怀疑起我的身份来了。”绿衣瘪瘪嘴,一副满腹委屈的模样。 众人惊叹,‘这变脸速度也忒快了些!’“姑娘误会了,我一直都认定姑娘是鄌萱,何时又是我前后不一了呢?”郁筠谦盯着女子,字字有力。 “刚才我站在台下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王爷确实是这样说的。”女子毫不示弱,同样坚定道,但心中却是暗喜, ‘看你这回怎么办!’ “这……”郁筠谦这才意识到这两人是存心要戏弄自己一番,而且根本不想表明身份,这般讲着讲着,这两位倒是有些无赖了。 ‘这该如何是好?’他正思忖着,却见了一身青衣掠上台来,来人除他还能其谁呢? 旻晰一把拉过左侧绿衣,嗔怪道: “鄌溋,莫要再胡闹了!你是要砸了这出折子不成?!” 那绿衣黑葡萄似的眸子转了几转,娇笑着问道: “你刚才都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了,怎么现在才说我胡闹?莫不是你旻大管家其实是有心要王爷陪我们演这出折子,现在见王爷尴尬了才想替他解围的吗?哟,那你今晚可是如愿以偿了,不知王爷这劳心费力的‘表演’能否入得了你的眼?” 她绕了几个弯子,却是怪起旻晰来了。郁筠谦一脸愤然, ‘旻晰你真不够朋友!’ 旻晰的一张俊脸由青变红,又由红变青。说不想看热闹的是假话,他原以为郁筠谦这个机灵的主儿一眼便能看穿这个把戏,没想倒被两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了。 “鄌溋,休再闹了!你可知王爷今晚的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鄌溋听旻晰这么一说便看看台下百姓,众人此时皆在私语、偷乐, ‘似乎真是玩大了。’ 她尴尬笑笑,又扭头看了鄌萱,却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嘶——” 鄌溋的人皮面具被旻晰一把扯下,疼得她叫苦不迭, “疼啊!你不会轻点!”她愠怒道。 “惩戒……”旻晰悠悠说着,摆着一副“你是活该”的表情。 “臭大叔!”鄌溋立刻报复。 “大叔?!” 看了旻晰一副又惊又恼的神情,郁筠谦心底一阵暗爽,但又立刻想起了“正事”。 “萱儿!”郁筠谦惊喜着,快步走近右侧那女子。却见她鬼魅一笑,映着绚烂烟花的眸中多了难得的玩味,提起跃起,直直纵向那片飞甍的檐脊。 浮云纷纷躲开了,由着那片清辉洒向大地。她还不忘颇带挑逗地回眸望向那呆若木鸡的傻人儿,眼中对他化不开的淡漠在这番心情之下稍稍温和了些。 “郁筠谦,这出折子恕我不能陪你演结尾了,而且,也不需要……”声音极轻,毕竟,只要她听得清,想得懂便是了。 “筠谦,别追了……你追不上她的。” 忙制止了郁筠谦的动作,旻晰默叹一声,安慰道: “你该给她一些时间,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她一人在承受的。她既然不想见你,你又何须强求,让她去吧。” ‘这么多年?’鄌溋听得奇怪。 “她果真,是不想见我啊。”郁筠谦一脸落寞,看了旻晰手中的人皮面具,淡淡着道。 “啧啧,真是厉害!居然还藏着副面具,怪不得我认不出来。”郁翩感叹道,“二哥你可看见了,不是小妹我眼力不好哟!怕是换了你也认不出来吧。” 郁翩转头原想再激他一激,却不料身旁早已人去无踪,哪里还有郁洛的影子。 “二哥——二哥?二哥!”郁翩把酒家二楼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郁洛。看了看两个空空如也的酒坛,郁翩怒火中烧,使了十分力气骂道: “郁洛,你个死孩子!你怎么全喝了——” “嘭!嘭!嘭!”烟花跃上天空,绽出朵朵娇艳的花来,又似是烟雨濛濛般地落下,伴随着城中片片不断的欢呼声,久久欢腾着。折子仍在继续,因为他们发现,在烟花娇笑下的情节是如此地跌宕起伏,而这片短暂绚烂亦被永久地铭刻于心间。 烟火璀璨,但此时却有人无遐去赏,盯住前方的身影,紧随其后。 ‘这身手果然是好,如果能被我所用,也必是有极大帮助。’ 但一向轻功了得的他这时犯了难,因为现今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郁洛面前,如果不竭尽全力,自己势必会跟丢了这女子。于是哨了暗人跟着,自己便可以轻松些。 郁洛着实是郁闷了。自己在后面拼死拼活,前面那位还有空闲,不时地转头欣赏个烟花,“哭笑不得”亦是郁洛此刻的绝佳心境。 咳,想他堂堂二王爷竟在这里尾随一女子,若是被人发现可是有一通好批了。他才不管这些,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是首要事情。 跟了半晌,郁洛渐渐发现端倪,这女子似乎是在耍弄自己。他向一旁看去,这才发现这么半晌功夫她与自己只是在城中一角不停兜着圈,现在又回到了不久前刚走过的街道。 仅是这一刻的分神,待郁洛再看那人时,却已然没了踪迹。心下一惊,他还未有何动作,只觉一道寒光凛冽,那女子再次出现在他视野之中,但此刻心情却不是惊喜。 剑锋微凉,在春夜之中更有料峭之感,波光流转,映着他异常冷静的面容。 “在下还未动手,姑娘就先发制人了。”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但无处不显示着王者的威严。 “碧凝只是自保而已,论不上什么先发制人。”幸是这里除他二人外不再有旁人,不然此刻必是有人会受了这冷冻的无妄之灾,气氛是愈发清冷了。 “呵呵呵!姑娘何时看出在下对你有歹意了?若真对你有意,凭着在下的身份与地位,得到你怕是易如反掌啊,哈哈哈……” “呵呵!公子不怕半夜尾随奴家而给人撂了话柄,必是光明磊落之人,碧凝又何须怕您?况且这又不是什么月黑风高杀人夜,论着您这机智,也是不会做出什么不入流的事情来的。” “这小嘴倒是伶俐得很,就不知这身手是否能与它一般灵巧了。” “呵呵!公子不必再试了。现在这里,仅有我们两人。”她微笑着,自信满满。郁洛的眼神忽变得凌厉,射出犀利的光来。 “那几位也是可造之材,爷还是带回去好好历练他们吧,奴家这儿也不奉陪了。”收回琲苏,她轻瞥了某个黑暗角落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鄌萱。绘朵山庄的武功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爷说笑了,奴家不是鄌萱。难道您与三王爷一样,都犯了糊涂?”她转过头来,笑靥如花。 “呵!”郁洛一声轻笑,“你骗得了他,可却瞒不过我。” “哦?”她一声调笑的疑问。 “容貌衣着是人人都可以模仿的,但这佩剑却不是的。”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静静听他说着。 “琲苏乃奇铁所制,薄如蝉翼,锋如金石。且可收缩变换,小如匕首,长则利剑。天下只此一把,为绘朵山庄前任庄主夫人风灵映朵所有,现传至鄌家长女手中。碧凝姑娘,难不成你说你有那好本事将琲苏从鄌萱手中夺来了?若果真如此,那姑娘的武功造诣可是到了仙人不及,妖鬼难挡的境地了。”郁洛娓娓说来,镇定自若,对方怕也不敢恼羞成怒,一剑将自己杀了吧。 “呵呵!我鄌萱竟是被你夸到了仙人妖鬼的地步,真是羞愧难当啊!”她转过身来,掩面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本已是娇美的容颜。郁洛略一吃惊, ‘果真是个尤物,怪不得迷得那小子神魂颠倒的。’ 鄌萱抱拳恭敬道: “公子面对这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能做到面无惧色,侃侃而谈,鄌萱心中佩服不已。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爷能够海涵。” “呵呵……”郁洛爽朗笑道,“鄌萱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旁人看了在下这架势无不是两股战战,落荒而逃,而你却依旧镇静自若,甚至还敢与我对峙上几番,实是大胆得紧呐!若是可以,在下也实在很想交了你这位红颜知己啊!哈哈……” “承蒙公子不嫌弃,愿与我这等小女子做朋友,鄌萱又怎好推辞呢?”鄌萱带着一抹浅笑,说着让她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的客套话, ‘这恐怕又是哪位官大爷的公子了,官威可是十足。’ “好。你这朋友珞瑜是交定了!” 咳,声明一下下,其实关于第九到十三回这五出,秋裔原想一章搞定的,后来写了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内容或许会有些拖沓,大家凑合看看吧。 交了郁洛这朋友也不知是福是祸,一向以阴狠著称的郁洛在鄌萱面前又是怎样的一番表现呢?我们继续看来。 第十四回 闹心的春日 春光耀眼,明媚得亦如人面桃花,清风徐过水面,却未泛起圈圈的涟漪。花儿们、柳儿们皆乖巧地呆在树上,连清风的邀请都不应了。在这么个静若处子的春季,可是苦煞了动若脱兔的那位。 “溋。溋——” “啊——” 鄌溋眨眨欲阖上的秀眸,呆呆地望着对方。 “人说春季最易催人懒,你可真是应了这句话了。”鄌萱调笑着,悠闲地泡着茶水,茶叶也悠悠地在水面上打圈。 “孟浩然说‘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我可是欣赏得很。不过,哈——”鄌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舒展了筋骨,“这话也是半对半错了。” “哦?说来听听”这丫头总是有些古怪见解。 “他说‘春眠不觉晓’,这倒是真的,我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还有脸说了,小懒虫。”鄌萱凉凉道。 “咳,这是我的生理需求,也没法可治啊!你总不能在剥夺我生理自由后还……” “得得,您说得对,接着下一点。”鄌萱急忙忙打断她,这几日将鄌溋关在庄里可听了不少叨念、哀怨,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耳朵里就磨出了茧子。 “好吧,下一点。”鄌溋缓缓地、慢慢地站起身来,好似泛不起波澜的湖面,但—— “他妈的混淆视听!说什么‘处处闻啼鸟’,姑奶奶至今连个鸟屎都没见着,天天憋在这么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难道真叫我叫唤两声助助兴啊!” 她猛地一拍石桌,震得后园山林飞起群群山鸟,两姊妹皆是呆住了。 “它们……叫得……真是时候……” 鄌溋只觉得眼晕,似乎有好多个黑点闪过。细数一下,好像,有六个。她使劲甩了甩头,又是一脸忧郁地坐下,不复方才的怒气。 “呵呵,这么副哀怨样做什么?花开得正盛,你这人面就已经这副光景了,若是春泥归土,你可不得愁成了那老嬷嬷?”鄌萱抿了口茶水,自若道。 “你就知道调笑于我,难不成我方才那番说的是假话?”鄌溋有些不满。 “不假不假,字字珠玑。只是人家孟老先生听了会羞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与你道歉一番。”忙哄着她,这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哼!青天白日的哪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不过是你胡乱说的罢。” “对对,我胡乱说的,你就权当童言无忌,大风吹过。一个女孩子成天神啊怪啊的也不好,免得人家说你爱那个邪魔歪道……诶,你又怎么了?” 话正说着,却见了鄌溋直溜溜地滑到石桌下去,挣扎了半晌才起来。 “怎么了?莫不是给我言中了?” “旻……鬼……” 鄌溋直哆嗦着,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个地方。鄌萱听得奇怪,转头看去,只见了一人神色枯槁,憔悴不堪,平日里黑亮如漆的长发散在空中,好似希腊神话美杜莎的那头蛇发,妖冶地在空中扭动着,着实有些诡异。 “两位早。”那人慢慢走来,坐在石凳上端起香茗便一饮而尽了。鄌萱忙止住他,心疼道: “这上好的碧螺春都给你当水给喝了,可惜,可惜。” 听她唏嘘着,那人却是扑哧一笑,乐道: “原来萱儿也会心疼啊!” “那可是一定要的!这全庄上下的开支薪费,除了你旻管家扣算着,我鄌萱也是天天拿把小算盘打量着的。况且你看我长得也不像个败家玩意儿吧?” 旻晰微微一笑,尽显疲态, “那自然不像,你可是我见过的最精明的女子了。要是哪日哪位银号老板娶了你,他就可以天天数银票,躺在金雕玉砌的屋里睡了。哈哈……” “真是日子过得烦腻了,连你这么个正经人都来埋汰我,怪不得那孟老先生都被开涮了一番。”鄌萱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斟上一杯。 “哪位孟老先生?”旻晰有些好奇。鄌萱看看鄌溋,又看看旻晰,只笑不语。 “好萱儿,你倒是说来听听,休吊我胃口。”听着他孩子气的口吻,鄌家姐妹皆是笑开了, “好旻晰,你也与我说说是何人何事把你这潇洒公子弄成这副鬼模样了,你也休吊我胃口啊!”套进旻晰的话,叫他顿时正经了些。 “咳!”他瞥了鄌溋一眼,道:“这几日熬了夜,精神便有些乏了。” 见旻晰掖着不说,鄌萱也是明白了几分,对鄌溋道: “溋,你又怎么招惹他了?是不是又央着旻晰陪你去玩?” “没没!”鄌溋连连摆手,嘟囔着说道:“我夜里睡不着,找了旻晰聊天。不想讲着讲着,东方就露了白,一夜便这么过去了,之后又连着找了他好几夜,只是讲些烦心事儿罢了。”她又看了看疲惫至极的旻晰,心里也生了歉意。 “你个姑娘家不规不矩,夜半更深了还到人家房里聊闲话,不但打扰了人家休息,还弄得旻晰这副模样,实在该打!” 鄌溋听了忙捂了耳朵, “别打别打!我错了还不行嘛!” “这下知道错了!小心人家旻晰不耐烦,将你赶了出去,到时丢脸的就是你了。” 旻晰看得好笑,‘这两姐妹可是逗人得很,这无聊的春日要少了她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鄌溋愧疚地低了头,鄌萱又对旻晰说道: “小丫头还不懂事,打扰了你休息。我替她向你致歉,以后你休睬她便是了。” “不会不会,庄里也就是我们三人了,也权当亲属之间的谈天罢了。没有大碍的,哈——” 他还是掩不住深深的倦意,打了个冗长的哈欠。鄌溋忙殷勤地端起茶坐到旻晰身边,嬉笑道: “旻晰,对不起哦!来,喝口碧螺春,可以提神的哦!” “多谢。”他接过茶杯又是一口,第一次觉得茶是如此乏味的东西。 “你喝了这茶就是原谅我咯!旻晰你真好!今天下午你再陪我唠一会儿吧,我真的很无聊啊!” 鄌溋便“名正言顺”地赖在旻晰身上,惹得他阵阵发寒, ‘虽然是很想和你呆在一起,但是我很难以忍受能够唠叨到让我安眠的女人……’他就这样无奈地想着,最终还是向鄌萱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鄌萱吃着茶,装作没有看见一般扭过头去, ‘只要鄌溋喜欢,而且不会太过分,一切,都是无妨的。’ 旻晰的尾椎骨有一阵凉意涌起,似乎是被人算计了的恶寒。 “旻晰旻晰,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旻晰,你喝口茶……” “旻晰,我先走了,你陪她聊着……” ‘天!谁来救救我!’ “王爷,今日圣上赏下美酒十坛,丝绸五十匹,黄金百两,还有……” “停!行了,我知道了。”郁筠谦挥手打断了正在津津有味阅读赏帖的赵管家, “不就上了封疏让他借机除掉了那人,用得着赏这么些个东西吗?赵叔,你看我像那些个挥霍无度的主吗?”郁筠谦不满道。赵管家急忙安抚: “王爷当然不是。这次圣上龙颜大悦,赏这些是夸奖王爷您做得对,做得好,决计不是说王爷挥金如土。其实在圣上心里还是疼爱王爷您的。” “赵叔您什么时候也学会揣摩圣意了呢。呵呵!” “老奴不敢,这只是一位父亲对儿子的父爱罢了,世间常理,人之常情。王爷,恕老奴多嘴,您与圣上……唉,既然您不明白,圣上也是不解,那为何两人不皆坦然了,落得自在欢喜,也不必像现在这般僵持着。就算您不重视权贵,不想与二爷争权,但这父子之情,血浓于水,您再如何埋怨抗拒,他终究是给您生命的父亲啊!” “赵叔,我何尝不想这般?只是这之中牵扯诸多,不单是我们一家,甚至还关联到那家。这所有的所有已不是我与父皇两人的恩怨了,而是兄弟、夫妻、道义之间的纠葛,若真要坦诚相见,那结局必是两败俱伤的。” “王爷……” “赵叔你下去吧,这春日恼人,我也累了。” “好,您先休息。” 赵管家识趣地退下,但此刻那双饱含风霜的眸中却满是怜惜, ‘上辈的恩怨为什么要让他一人承担,鄌萱姑娘,你难道还是怪他吗?’ 郁筠谦有些头疼,脑中一直萦绕着当晚女子说的话,一刻也停不下来, “王爷,你输了。” “王爷,奴家不是鄌萱,是碧凝。” “王爷,你错了。” “呵呵呵……” 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却是压不住无名怒火,火气瞬间腾得老高,郁筠谦猛地拍案而起,‘这春日着实恼人!’ “鄌萱!我就不信了,我郁筠谦会非你不可!鄌萱,我会叫你后悔的!”他泄愤般地吼出这几句,抓起酒杯仰头饮尽。 “王爷——”一阵娇柔的声音响起,郁筠谦回头一看,却见了五个娇艳的女子姿态各异地站在门口,互弄风骚。 “你们……” “王爷,皇上叫我们好生侍候您——” “父皇?”郁筠谦吃了一惊,但未等他反应过来,五女已快速变身星星眼,成饿狼之势扑向他, “王爷,奴家来陪您了——” 郁筠谦被配合默契的五人压在桌上,却是动弹不得。“饥渴”的五女见了这张俊脸便是一通狂啃, “救命——”郁筠谦微弱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五女猛烈的攻势之中。 “王……” 赵管家走到门前见了这样一副香艳的光景,想也不想便扭头走了, “忘记和您说了,皇上还赏了五个美女,叫您慢慢享用。” 赵叔抬头,望着屋瓦之上的澄澈碧空,以数十年来积累下的处变不惊的姿态叹了一句, “今天,真是个闹心的日子。” 第十五回 会友小聚 昨夜落了一场濛濛春雨,正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清晨起来便是一片旖旎的雾霭,低旋于昳阳城中,迟迟不愿离去。到了午后,阳光才娇羞地揭开这层薄纱,窥视着皇城中的一切。落花无声,琐事皆为闲谈家事。 一身蓝衣缓步穿行在茂密桃花林中,他时而跂而望之,时而侧耳听之,似是在寻了何物。 在不懈寻找四分之一柱香后,蓝衣终于面露喜色,不做声响地靠近那桃花树上的嫩粉身影。轻轻跃上一棵桃树,却见了那人悠闲自得地倚在枝干上安眠了。旻晰有一时气愤, ‘我辛苦寻了你半日,你却在这儿睡得安生。’ 黑亮如漆的长发垂于树梢,与那不施粉黛却娇艳白嫩的脸蛋对衬着。斑驳洒下,偷偷地贴于水嫩的小脸之上,似是惊扰了那美目,她双眼微动,将手盖于目上。长袖随着动作滑下,转而露出的是好似小藕般水灵白净的玉手,散发出的慵懒而恬静的气息感染了周围的一切。 旻晰心下想着,‘这对容貌相似的双生姊妹恁地相差如此之大?鄌溋那丫头就是睡觉都要弄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而她却是静到若不言语则仿若不在一般。唉,那丫头真该多学学她姐姐。’ 感叹完毕,旻晰见她未醒也不便打扰,便折了条花枝细细玩弄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摆弄着花枝,不觉间竟也做成了一个别致的花冠。他原是手巧之人,也时常雕刻些小玩意贻于邻家孩童,也正是因这大哥哥天性,鄌溋便时刻缠着他,大哥大哥地叫着,旻晰自然对她是爱惜万分。但这份情谊早不知在何时变了味儿,旻晰不知,鄌溋亦是看不透。 视若珍宝般放在手中观摩了一番,又自豪地笑了,他向来对自己的作品有十足信心。 目光向那树掠去,却不料枝桠上空空如也,哪有先前那身粉嫩的身影? “鄌萱?鄌萱!鄌萱——” 旻晰吃了一惊,忙连着唤了三声,手作凉棚状环视了一周却还不见人影。 “咳!旻大哥,我在你下面。” 旻晰忙循声看去,鄌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树下。 “萱儿,你可让我好生难找!” 鄌萱温婉一笑,明眸如水,对他招手道: “你下来吧,上面湿气大,小心受了寒。” 旻晰不禁一阵窘迫,自己倒成了被关心的人了,心下不想太多,便纵身一跃,翩然飞至鄌萱身边。 “萱儿,来,这个送你。”献宝般地捧出花冠,微笑着送至鄌萱面前。 鄌萱看了心生好笑,‘莫不是把我当孩子了?’,浅笑道: “这花冠着实漂亮,看得出旻大哥的用心,多谢了。” 旻晰被夸得有些含羞,挠了挠头,道: “你喜欢就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粗劣小玩意,还望萱儿不嫌弃。” “哪里会嫌弃呢?只是萱儿觉得鄌溋见了这定会欢喜得很,不如大哥替我转赠与她,当作你和萱儿的一番心意,旻晰看可好?” 旻晰听她这么说了,这才想到对方却是不太适合戴这种物件,便应了声好,转而收起。 “大哥找我有何事吗?”晏晏的浅笑掩住了她所有的心思,叫人虽看不清、道不明但也被这温柔所迷,不再深究。 “方才来了个小书童,与我说他家的珞瑜少爷想找你于会友阁一聚,不知你是否空闲,我便来找你了。” “珞瑜……”鄌萱细细念着,口中有化不开的滋味儿。 “你可认得他?”旻晰见她念着,便问了一句。 “认得,认得……是那日烟花盛会时结识的。此人语出不凡,对我们山庄之事了解甚多,看他的气魄,非一般少年公子。” “那,可是有歹意?” “没有。”她说得坚决,“听他的语气颇为狂妄骄傲,似乎,还不屑与我们山庄作对。只是他的底细我还不曾探得,身旁暗人的武功也是相当厉害,是个不可小觑的主儿。旻大哥,你见闻广,可是听过珞瑜这号人物?” “不曾听得,这姓氏也未曾耳闻,可能是化名。” “化名?那你先帮我细细推敲一番,我去应约。” “你真的要去,对方身份至今未明,此去恐怕……”他关切道,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心,鄌萱却笑如春风般灿烂, “当然要去!我可不想山庄的名声就此砸在我手中,那可是罪过罪过。”听她玩笑的口气,旻晰也是放心不少。 “好,那你万事小心。” “放心。” 会友阁中生意兴隆,客似云来,是昳阳城中的老字号酒家。也因着这老字号的招牌,不少达官贵人多会于此。掌柜的是个聪慧人物,深谙经商之道,于是这酒楼之中除了一层便皆为厢房单间且隔音极佳。店小二生得一副机智模样,来主是贵是贱,是富是贫皆是看得剔透。 “姑娘,您这边请。” 恭迎着鄌萱上了二楼,为她打开房门后不多看一眼、多讲一句便乖巧退下了。进入房中便是一股清香宁神的嫋嫋檀香混着沁人心脾的淡淡酒味。 看窗前人,负手而立,英气勃发,直挺的脊背给人一种足以撑起一切的雄壮之感,气势强大,似乎在他身旁三丈之内皆是把握于其股掌之中。明显的暴戾之气发于身上,论是鄌萱再如何伪装无谓,也叫她骇得倒退一步,险些丢盔卸甲。 “珞公子,鄌萱前来赴约。”只想快些用言语打乱这气场,她实在憋闷得紧。 那双星眸转过,灿若星辰,煞如阎罗,那潭幽深的黑暗似有吞噬一切的力量,凶狠若豺狼虎豹,冷冽胜冰霜寒铁。 自古柔可克刚,鄌萱此时也只能再信信那些个老夫子了。使了五分温柔让自己看上去波澜不惊,嘴角噙着让她觉有千斤之重的笑意,双眸明若秋水,清澈明净,缓缓道: “珞公子气势不凡,英姿卓绝,方才与公子仅短暂相视,便叫鄌萱心生惧意,实非池中之物!” 郁洛并没有接她的话头,只是转身步步向鄌萱走去,一双瞳眸直直逼向鄌萱,叫她不能躲避。鄌萱依旧气定神闲,随意自在,目光柔和地包围郁洛,这暖意必叫你化开戾气! 只见郁洛双唇微动,便听得三字, “你怕吗?”字字铿锵有力,个个砸在鄌萱耳边。 “呵!”她一声轻笑,“鄌萱只是肉体凡胎的一介女流,怎么不怕?若说不怕,届时连酒杯都把持不稳,岂不叫公子笑话了去?公子眼神犀利,鄌萱话有几分真假,人品有几两轻重,该是看得很清楚了吧!” 郁洛近前几步,眼神清冷地俯视鄌萱,她一脸风轻云淡,心中暗涌早不知涌上何处。他忽地扣住鄌萱双肩,眼神却有一丝的融化, “果然,是那人的女儿!” 他奖赏般地一拍鄌萱肩头,放声笑道。鄌萱倒吓得不轻, ‘这人必定要防,不然会如何死法都不知晓。’ 忆起当年与三位董事级人物谈判都未如此紧张,这次果真是被他的戾气骇到,在这种刀光剑影的冷兵器时代,交友确需慎行! 眼中波光流转,她继而轻柔问道: “公子认得家父?” 郁洛转头,戾气比先前少了大半,眼神中有淡淡赞许, “只是有些交往罢了,令尊是位高洁之人,珞瑜十分仰慕于他。 “哦?这样说来鄌萱可要称公子一声世叔了,那晚之事鄌萱多有冒犯,世叔千万不要见怪。” ‘老夫子的话果然还是至宝,为何会有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莫要与我攀亲带故,亲人只是件麻烦事物!”郁洛长袖一甩,便径自坐到椅上,不再理她。鄌萱含笑晏晏,丝毫不介怀他方才的话语,两人便相对坐着。 郁洛为二人各自斟了一杯,却也不言语只淡漠地看着鄌萱。鄌萱这三年来第一次有了为他人暖场的意愿,若两人皆如此冷淡地看着,怕是这酒水都会冰冷,何况此时春还乍暖。 “珞公子好兴致,这青梅酒淡淡生香,诱人至极,看得出公子是爱酒之人。” “哼!”郁洛一声冷哼,不知何意道, “这酒还不是到处都喝得吗?只是独自饮多了,难醉却易伤神。” 说到这儿,鄌萱竟窥得他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仅于尔瞬之间,连眼力极好的她也觉得方才是错觉。 郁洛执杯,面色冷寂,抬手便要喝下, “慢!”鄌萱忙止住他,双眸款款似水,浅笑道, “既然难醉,就不要再喝,虽说酒能解百愁,但也只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再者,这醉翁之意本不在酒,自然是难醉。欲而不得,求也难得,更加,会伤神了。” 郁洛面无改色,只是那半张映着光芒莹润如玉的脸略有柔和,拂开鄌萱的手一口饮尽,他手指摆弄着酒杯,将目光定在随酒沉浮的青梅之上。酒气氤氲着,醉人而香甜。 “醉翁之意既不在酒,那会在于什么?山水吗?哈哈哈……”郁洛嘲讽地笑着,谁知他在笑哪位痴人。鄌萱笑意不减,随意道: “自然不再山水,而在……”她星眸半眯,透出狡黠之色,敏锐地看向郁洛。 郁洛神色一凛,面对这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心脏有一时抽搐, ‘若说了,你必死无疑。能看穿我郁洛的人,非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 顿时杀意暴起,戾气席卷而来,青梅在酒中翻腾得愈加剧烈,不断胀破于液面的气泡纷至沓来。 “醉翁之意在乎……” 第十六回 醉翁之意 “知己。”鄌萱缓道二字,看着郁洛的神情带了几分玩味。 郁洛眼神微动,其中百千情愫流转,叫人看不真切。 “哼!你错了。”他息了杀意,端着青梅酒浅酌着,一向高傲的人此刻却低了头,隐隐的孤寂萦绕全身。 “对,我错了。”他料想不到鄌萱会顺着他的话,抬头诧异地望着那双澄净的眸子,心中似有何物在一丝一毫地破裂。 “像珞爷这种人怎地会缺知己呢?你少的不过是英雄罢了。”话音未落,精致的酒杯瞬间化作粉末,于郁洛手中随风散去。 鄌萱心知肚明,自己若是方才便说了英雄二字,必被他一掌打死,她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也不想白白死于他手。 “昔日曹刘煮酒论英雄,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其意也为大丈夫能屈能伸,伸则锋芒毕露,屈则韬光养晦。但无论是大是小,是屈是伸,它皆为龙,皆会有一番作为。” “你说这话是何意思?”一声质问,郁洛冷冷的目光扫过她。 鄌萱面不改色,继续道: “苍龙高高在上,睥睨世间,不饮凡间之水,不食人世之物,高傲一世,也必定孤其一生。” “孤?哼!怎地会孤呢?荒谬!”声音愈加萧索,带着暗暗嘲讽。 鄌萱淡淡一笑,也不理会于他,起身走至窗前,望着那片色彩斑斓的人潮,轻道: “孤傲孤傲,因为孤才会垂死挣扎使自己变得傲气,但在这不可一世的傲气背后有多少数不尽的孤寂被掩埋呢?端坐于万千棋子堆砌的宝座之上,又有几分真实。这不羁的傲不过是孤的衍生罢了。” “呵!你倒是看得很透。只是这世事难料,人心亦难测,除了你方才说的孤傲是无奈外,更加锋利的武器则是无情!” “呵呵呵……”鄌萱忽然笑出声来,目光转向郁洛,看得他心头一紧,似是一股煞气袭来,叫他挣扎不开只得呆愣坐着。这忽而回眸,百媚骤生,却也是凄艳至极,淡定冷然,朱唇微张微合,便听她道: “无情非利器,有情方能伤人。” “为……何?”郁洛心中绞痛,隐隐抽搐起来。 “呵呵……不知,不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除却了爱恋之情、亲友之情、故交之情,连那仇恨也应算情的一种罢。” “仇与恨亦能算做情吗?” “全由情生,恁地不算情了?世间多痴人,为了一个执念而恨了一生,怨了一世,至死却不明白这执念皆由情生。” ‘就算我再活过一世又如何?终是解不了那人给我下的毒,种的蛊。世间痴人,也该算我一个吧。’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郁洛痴笑着,往昔种种如潮般涌上心头—— “洛爷,救我!” “洛儿,你快忘了她罢!你的爱,她受不起!” “郁洛,无论母亲如何下贱做作,你都不能忘了,你是他的嫡子,这位子必是要由你来坐!快些忘了她,也快些忘了母亲,我会与她在黄泉路上好好走的!” “我这么怨你到底是做什么呢?原来是情啊!” 鄌萱听他口气,心生哀念, ‘又是一个痴人啊!想来今日两个痴人在此煮青梅、论英雄,也煞是好笑了。’ 鄌萱细细看着郁洛,见他面色惨寂,垂首不语,自己以过来人的前辈身份看他自是生了些怜意。虽是如此,那份情感也只如蜻蜓点水,并未触及她内心深处的那块寒冰。 忽看得他神色不对,气息亦不复之前平稳,右手捂在左心口处,高大的身躯竟开始微微颤抖。鄌萱疾步上前探住那腕脉,郁洛心口疼得紧,哪顾得她做什么,但这高傲脾气却一时难改,低吼道: “放手!” 鄌萱三年来第一次体会到“无奈”这个词的深层含义,让她与郁洛沟通简直是将此词性发挥至极致。 ‘唉,这骨子里便是个孤绝之人,那晚听他如此口气,也必是先遇了什么趣事,铺垫的好心情罢!今日倒正准撞上枪口了。’ 她秀眉一挑,才不顾什么老夫子的“男女有别”,抚上郁洛心口缓缓注入真气去。 郁洛原有先天的轻微心疾,时发时息,但后天调养得当,兼之内功修为颇深,只要不恼不悲是决计不会再发,可与常人一般自在生活。他本是爽朗之人,且童年少年生活得惬意幸福,因此再没犯过此症。但之后几经变故,便犯了两次,如今算来应是第三次了。听闻也是好笑,这三次心疾皆为女子所犯,莫不知他郁洛也是感性之人。 约摸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郁洛便呼吸平稳,气色红润,反涌而上的内力轻轻震开鄌萱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输了。 鄌萱精神极好,真气充盈,但身体却渐渐呈疲惫之势,不自觉中额头竟也涔出汗来,不禁咒道: ‘这是什么破身子?仅这一会儿便受不住了。’ 郁洛见她目光炯炯,是状态极佳的表现,但脸色渐白,心想一女儿家体质定是弱的,方才为自己劳力费神,也必是乏了。 他忙起身扶住鄌萱,掏出巾帕来欲为她拭去汗水。一切动作自在流畅,却叫鄌萱心下一惊,忙不迭地避开他, ‘此人戾气太重,还是离远些的好,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老夫子的名言这会儿又敲醒了郁洛——“男女授受不亲,谨记,谨记!”他见鄌萱避开也讪讪地收了手,转而将帕子放于她面前,道: “姑娘擦擦汗水。” “多谢。” 两人又坐下,这会儿的话头自然而然转向了郁洛的病。 “珞爷的心疾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受了何变故?”她随一朵习武,自然也学到了些医术。 “是天生就有的,也多年不曾犯了……只是方才听你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心情激动了些,让你受累了。”他的语气柔和不少,但仍是不少那份威严。 “不会不会,倒是鄌萱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看得通透,领悟亦颇深,该是情场上的一位高手罢。” “呵呵……”她轻轻摇着头,脸上却笑意不减,其中对错又有几人可知。 “话说知己难求,知音难遇,鄌萱通达聪慧,实是陪得上我珞瑜的知己!”郁洛笑意盈盈,整个人亲和不少。 “知己不敢当,这一代英雄的知己不是红颜薄命便是看破红尘,我实在消受不起。”她掩嘴笑道,带了几分调侃。 “诶,鄌萱此言差矣,有我这个世叔在,还怕保不了你?况且我珞瑜说是便是,鄌萱,这知己二字你可躲不掉了。” 郁洛这番说得可都是真心话,一字不假,见鄌萱真诚聪慧,也便放下架子,与她玩笑起来。听了这话,两人相视一眼,却是各自笑了。 “不想你珞爷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听他言语诚实,人也颇有威严,鄌萱忽觉得这珞瑜似乎可以当朋友。 “哈哈哈……”笑声溢满单间,气氛亦比之前欢腾不少。 “这青梅酒着实喝不得了,若珞爷如曹孟德般又执意视我为英雄,鄌萱可真是万万受不起了。”望了眼那萦绕酒气的青梅酒,她不禁玩笑道。 “既然如此,此番会友之约便到此止了吧,鄌萱今日受累又受惊,珞瑜过意不去想送你会庄,鄌萱可允?” “自然是允了。”听了这口气,若是不允,自己怕是又要受惊,这副身体可经不起折腾。 “如此,便是甚好了。” 两人走在街上也少言语,只是这郁洛总时不时地看着鄌萱,面露疑惑之色。鄌萱被他看得发毛,便攫了机会问道: “珞公子看我做什么?我脸上可是有何不对?” 郁洛正看着不想她忽地冒出这句话,竟有一时慌乱, “咳!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不知当问不当问。” “珞爷讲便是了,鄌萱尽力为你解惑。” “好。那夜三王爷明明猜出你的身份,为什么你还要躲避,硬是不认呢?” 听到这儿,鄌萱便立刻拿了某人做挡箭牌, “呵呵!那只是舍妹玩性大发,便叫我一同去戏弄三王爷了。” ‘死丫头也不和我商量,中了她的奸计了!’ “那你与三王爷应是熟识喽?”郁洛抓了“戏弄”二字,转移话题道。 “熟识倒是没有,我与他仅见过两次,况且印象也不是甚好。” “哦?他可有招惹你?” 鄌萱心下叹息,‘何止?是招惹大发了!’她微笑道: “他乃堂堂皇子,鄌萱一介平民怎敢生他的气。若抚了他的逆鳞,鄌萱又怎是一个死字了得?” ‘摆明是招惹了,筠小子,这回有得你受了。’ “呵呵,你放心,他定不敢动你,在他心中是把你视作珍宝的。” “珍宝?那鄌萱可高攀不起,我宁愿做无人问津的燕子,也不要当那受万千宠爱却身陷牢笼的金丝雀。”说着这话,鄌萱的口气竟有几分骄傲。 郁洛虽是吃惊,但心中的欣赏之情又增,“姑娘看得透彻,珞瑜自愧不如。” “呵呵!”她浅笑着,眼中是琉璃般闪烁的光彩, “珞公子并非无情冷绝之人,领悟仅是尔瞬之间。只是我三年前失了记忆,再审视世间便有一番不同的心境。树高千丈,终是落叶归根,珍惜身旁的至亲与好友,才是我该做且力所能及的事。” “就仅是至亲与好友,再无其他了吗?”郁洛竟有些困惑,权贵也不为? 鄌萱笑笑,黑曜石般的眸子水光流动,“当然不是,现下还有那落日,你看。” 郁洛抬头,便见了那血红的夕阳停驻于空中,配着一圈黄色光晕,圆滑柔和,如梦如幻。 “珞爷,咱们上去看罢。” 他们此时已在山庄门前,山庄位处西南,落日之景易观得且是赏心悦目,别具风韵。想是上天眷怜,连这奇景也一并赐予绘朵了。 仅有那一刻晃神,郁洛便被鄌萱拉着轻跃上屋檐。难得有此美景,心中的温情都被呼唤出来,鄌萱的笑靥亦是如花。郁洛不知看着什么,但却不再言语。 身旁佳人仿若是四年前那位娇娆可爱的叶儿,身披霞衣,于落日之下与郁洛倾谈心声,温馨便不绝如缕地涌来,源源不断, ‘叶儿,是你回来找郁洛了吗?’ 第十七回 鄌溋的午后 三月暖阳懒散地停驻在青天碧落之上,悠哉悠哉,不时飞过几只小鸟,圈圈地盘旋、盘旋、再盘旋。 ‘唉,在这种日子里能看的也就是太阳了吧。’ 鄌溋支着小脑袋,透过层层掩映的枝条眼巴巴地望着天空中显眼的黄色发光物体, ‘我是在希冀什么吗?’ “唉——” 在鄌溋结束今天的第五声叹息时,桃花悠悠地飘过眼前,周身透着虚幻的淡淡光晕,完美翻转三个半圈后安静着陆。 ‘他们两个坏蛋,都不理我!说什么练剑的一件庄重严肃的事情,不可嬉皮笑脸,更容不得半点马虎,摆明了说我不正经嘛!哼!你旻晰也正经不到哪里去,在别人面前一副正气凛然、文质彬彬的模样,私下就暴露出自己厚颜无耻、奸诈无比、反复无常的混蛋德行!’ 鄌溋使劲揪了揪手中的花枝,小嘴气愤地抿起,一副“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唉——”她挠了挠头,以极为缓慢的速度眨了眨眼,在又一片花瓣满分着地时鄌溋“变脸”为无奈, ‘其实……他也不是这么混蛋的,旻晰还蛮有大哥哥的味道的,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每次我以看待兄长的眼光去看他时心里总是会有些别扭呢?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那副死不死的样子嘴上很想骂他心里却欢喜得很呢?不说自己,为什么他在别人面前是一副模样,在我面前又是另一番表现?我与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他比萱还疼爱我、照顾我,甚至……是纵容我?难道……难道……’ 鄌溋心中的问题与答案百转千回,层出不穷,眉头也因思索皱得更紧。头顶灯泡骤亮,她忽地一拍手,惊呼道: “难道他是拐卖幼女的猥琐恶狼大叔!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我卖进妓院里自己全赚不亏!那我岂不是成了俎上鱼肉,任他宰割!天哪!天哪!!天哪!!!”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面部表情几近扭曲。幸是旻晰这时不在此处,不然怎是一个气急攻心、吐血而亡可以说得。 若说人的心肝有十二窍,分别掌管七情六欲,那鄌溋必是缺了一窍。她聪明伶俐、能言善辩,除却脸皮较一般女子厚实这个缺点也称得上是一俏丽佳人,不过偏是不懂这爱情二字。 高中生涯也不知接了多少情书,她虽是一封一封认真拜读其爱慕、欣赏、欲追求之意,但从未有过其它表示,鄌萱亦不明白她为何难懂情字,多番提醒于她,鄌溋也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摇摇头。 当时鄌溋也曾心系一位学长,每每见了他就会花痴不停、脸红不断,问她是否喜欢,鄌溋又说不知,只道心中对他十分仰慕。鄌萱冷汗连连,这不是喜欢还是什么?但她那是确实是三分钟热度,之后便再无进展,于是这姐妹二人皆甚是老实本分地单身到大学,连一位挂名男友也是没有。 到了旻晰这儿,鄌溋便又是稀里糊涂,分不清天与地,更看不懂情与爱。偏得旻晰对此事并不明讲,采用暗恋形式默默守候,鄌萱便无法插手,只得吃茶看戏。她也不怕喝多了酸着,毕竟这两人都是太嫩,后续寥寥无期啊! 花瓣在土地上翻滚着,阵阵暗香迭起。忽地,清风拂来,花瓣便如浪般袭过一层,微波流动着,夹杂着陌生人的气息。 “谁!” 鄌溋立刻站起,警惕的目光射向传来陌生味道的方向,暗自握紧袖中觞怀,思忖着, ‘此人身手不凡、内功深厚,若是单打独斗,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但,来着应该不是歹人,不然凭他的功力根本不会被我发现。’ 想到这点,她又拍了拍裙摆,自顾自地坐下了。甫坐稳,一白衣人便晒然而至,脸上洋溢着比暖阳更胜三分的笑容,丰神俊美、器宇轩昂。 “鄌溋,别来无恙啊。” 温和的男声传来,迅速传递到鄌溋的大脑,一个认知瞬时形成——这声音好像听过。她扭过头来,不觉讶然一惊,登时跳开三步之远,不顾礼仪地指着来人的脸惊道: “你……你!” 来人粲然一笑,抖开手中的折扇一派风雅之姿, “几日不见,莫非鄌溋都忘记我了?啧啧啧,看来我郁筠谦真是不招人待见,唉——” 他一声长叹,微蹙着眉头,鄌溋心下大叫不好, ‘当时那样捉弄他,难不成今天来寻仇了?他武功那么高,我还不得死无全尸!’ 其实鄌溋这人虽然平日处事是嘴上无心,面上无意,但她本人却有一颗极度会悔过的心。那日的事情郁筠谦无甚表情,不计于心,但鄌溋自个儿却是在盘算着那人会不会责怪自己叫他失了颜面,虽然归根究底不算件大事儿。 “你……来做什么?”鄌溋眯着双眼作狡猾狐狸状。 “筠谦许久未归,今日是来找旻晰叙旧的。”丢去另一人的名字,半真半假道。 “真的?那……你是什么进来的?” “呵呵!”郁筠谦被她问得有些好笑,“翻墙飞进来的喽。”反正我都轻车熟路了。 “飞进来的?那应该可以飞出去吧……”她后一句说得极轻,心中早打起了小九九。鄌溋狡黠一笑,随即又变了神情,抱拳微笑道: “三王爷光临山庄,实是蓬荜生辉,山庄招呼不周,还望王爷多多包涵。”一派主人架子,将鄌萱的口气学得活灵活现。 郁筠谦扑哧一笑,道:“鄌溋,在我的印象中你不是如此拘谨的人吧?” 鄌溋闻言立刻撅了嘴,“我和你很熟吗?郁三王爷!” “不要老是王爷王爷的,咱们也不生分。”郁筠谦边说着边走近鄌溋。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郁三叔?” 郁筠谦险些跌脚,风雅尽失,‘我这三年来老了这么多吗?就算是前线艰苦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 鄌溋看他尴尬的模样甚是欢喜,心中发起阵阵愉悦之情。 “咳!不开玩笑了,我就称你一声……” ‘他的年纪应该不比鄌溋大多少,这次亏本了!’ “筠哥哥。” 以从未有过的乖巧语气甜甜地唤了一声,她倒也不觉恶心,竟是顺口非常,看来原来的主人应该就是这样称他的。 “乖小溋。” 郁筠谦宠溺一笑,轻轻摸了摸鄌溋的头,以示夸奖。殊不知一向与男子少有亲密举动的鄌溋腾地红了脸,淡粉淡粉的脸颊美艳得足以与树上桃花相互媲美。 郁筠谦自是不以为然,他与郁翩自小亲密无间,这种举动早是习以为常,又看鄌溋为妹妹,自然想得不多。 他拉起鄌溋的手,说着:“带我去找旻晰吧。” “好……好。”鄌溋羞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却任由他拉着,似是本能在呼唤她不要挣开,不要挣开。 两人出了桃林,沿着青石小路慢慢走着,这郁筠谦倒是话语不停,时而问问旻晰时而问问鄌萱,鄌溋小声答着,心下是莫名的激动。看着这位风华正茂、含笑晏晏的翩翩少年,即使仅是背影也让万千女子留恋、仰慕甚至沉沦,而鄌溋则是这万分之一,千分一个。 “你……” “怎么了?走得太急了吗?”少年明媚的笑容霎时让她意乱情迷,不能自己。 “不会……不会。”闪烁勾玉般光彩眸中有着无比慌乱的自己,甚至感到一丝的自惭形秽,忙低下头来,以免被这耀眼的目光灼伤。 “你……是来找萱的吗?”鄌溋小心翼翼地开口。 “呵呵,你都看出来了嘛,为何还要问我呢?”郁筠谦自是不怕被鄌溋说穿,他的本意就是如此,不需隐瞒于她。 “哦——”她的语气中有淡淡失落,‘果然啊……’ 郁筠谦一路走得熟稔,听鄌溋说二人在沄宓阁,免不了的兴奋之情让他反客为主,鄌溋一脸娇羞地跟在他身后,盯着自己前后不停互换位置的脚尖,一改往日的喋喋不休,此刻沉默不语、矜持非常。 郁筠谦走着走着忽地停住了脚步,鄌溋措手不及便一个不稳直直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哎哟,我的天!”她一声惊呼,吃痛地揉了揉额头。 “是不是很疼啊?对不起,我走得太急了,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位。”郁筠谦歉意地笑笑,以表抱歉,迅速被这笑容俘虏,鄌溋哪里还会觉得疼呢?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咱们到了吗?” “嗯,我们进去吧。” “好。” 这话说得二人都有些别扭,‘我怎么觉得我才是客人/主人?’ 第十八回 清流 沄宓阁是鄌溋的住处,其中亭台楼阁被绿树环绕,隐在一片葱绿之后,是静谧安宁的绝佳住所。 阁中大部分空闲面积皆被一巨大水池所占,接上由外部引进的泉水,水声泠泠,浮光掠影,更带有鱼翔浅底的生气。 周围则是布局奇异的石块,颇有苏州园林的风味。此时正值春季,草熏遍地,油绿发亮,更是叫人舍不得踩上前去。 于是此处多为三人休闲玩乐之所,喝茶谈天,练剑喂招,实为不亦乐乎。二人甫进阁中,便见两个身影腾挪闪跃,其中更有白光明灭可见。看来的真刀实枪地打上了,不过又是点到为止。 “他们怎会想到比试的?”郁筠谦与鄌溋站在池边,看着对面二人,自顾自议论着。 “不是比试,是萱练了新的招式,想让旻大哥帮忙调试调试。” “鄌萱这几年武功精进不少嘛。”听不出他是何语气,但鄌溋还是认认真真地为郁筠谦暖场。 “是啊,这三年来她呆在庄里不是研究剑谱就是练习新招,真不省得她这么拼命做什么。” “呵!她一直都准备着取我性命吧!”郁筠谦忽地讲出这样一句,倒是将鄌溋说得愣了神。 “怎……怎么会呢?呵呵!她……她和你无冤……无仇的。”鄌溋干笑连连,这点功夫又是从旻晰那儿学来的。 “我们的仇大了呢。”他的神色有些黯然,语气却是随意地忧伤。 “哪儿来的什么仇?”鄌溋愈发地不解,‘只不过打过他一巴掌,为了襄少颐给过他脸色,这些加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她轩起眉头,在心中一比一比地算着老账。 “呵呵……看把你吓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郁筠谦忽展颜欢笑,抬手摸了摸鄌溋的头,一脸玩味。 “这种玩笑可是不好开的,我可禁不起你吓。” 听着他玩笑的口气,鄌溋顿时放心不少,一向粗心的她自然失去了捕捉郁筠谦眼中一闪即逝的哀伤的机会。 “那好那好,我以后便不讲这些了。”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在些。 不远处的二人似乎在做预前的准备,轻松惬意地发招拆招,不时还会传来两人的言语声。 “鄌萱的新招有什么雅称吗?”郁筠谦起了另一个话头。 鄌溋在额前搭起了“小凉棚”,观望着远处的身影,自在地与他谈话, “萱说招式能够制敌便可,那些个文绉绉的雅称取了反而麻烦,似乎就是叫做清流,简单明了。”她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鄌萱一直是她引以为豪的榜样。 “呵呵,这么怕麻烦的性子倒不像她了。”郁筠谦笑笑,池面的淡淡水纹混着阳光温和地散在眼眸之中。 “干净利落才是女子应该有的,扭扭捏捏的看着不会很娇气吗?” “呵呵,这倒也是实话。那这清流,是有何寓意吗?还请小溋赐教赐教。” 郁筠谦讨教着,佯装恭谦的模样添了几分嬉笑之意。鄌溋见他这般便更是生了几分好笑,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 “你听好了啊!名为清流,顾名思义即为发招时如清泉流淌般,无声无息,悄然而发。且剑身通体发出淡蓝色仿若水纹般的光华,可谓是最为赏心悦目的剑招。” 鄌溋顿了顿,看郁筠谦听得认真,便满意地继续说道: “以上则为清流的第一步骤。接着当对方感受到清泉的透骨清凉时,他已是死期将至了,因为由真气幻化而成的水纹此刻已侵入体内,完成了第二步骤。届时真气化作寒气从而凝住血脉,不断吸收对方的血液,待剑身再化为艳丽红色,即可抽剑收招。那时对方已因失血而亡,其过程并无痛苦,死者甚至是面带微笑,杀人于无声,杀人于安乐。” 鄌溋的语气时轻时重,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柳眉不知是因兴奋还是恐惧而挑得老高。 “第二步不是太过残忍了吗?使用此招的人岂不成噬血恶魔?”郁筠谦惊道,温柔骤然凝于脸上,这种阴狠的招数着实让人畏惧。 “呵呵呵……”鄌溋摇着头轻笑,听得郁筠谦阵阵不爽。 “此为绝密之术,仅可杀自己最为仇恨之人,其余时刻皆不能使用。况且此术甚难,需把握极为细微的真气流向,稍有差池便会真气反噬,冰寒入体,性命堪虞。” 亏得她能以如此平淡且略带兴奋的语气讲完这些,郁筠谦听到最后顿时紧张起来,忙道: “那他们两个不是都很危险?万一萱儿把握不住该如何是好!趁他们现在还未开始你快让他们停下,到时伤了旻晰也不好收场啊!” 鄌溋字字听得清楚,其中的含义她岂会不明白?不露声色地腹诽着郁筠谦, ‘你心里明明只有萱干什么还关心旻晰的死活?他要是死了你不就少个情敌?’ 她不知为何忽冒出了情敌二字,但每当看见鄌萱与旻晰谈笑时心底总有莫名的感觉,这少根筋的人偏认为旻晰心系鄌萱,唉,着实是叫人心焦啊! 鄌溋耐着性子安抚道: “你放心,此招练过多次且他们配合默契,萱只是需要旻晰提供实战的发招机会来练习第一步骤的使用罢了。而且我看清流在此处也是无用武之地,”毕竟她总不能穿回去用这招杀旭华吧。 “呵!”郁筠谦轻笑,不知为何又说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方才那番口气一点没变,这让鄌溋由原先的疑惑变为不爽。 她家鄌萱又不是什么江湖魔头,老是用这美其名曰清流但招式狠毒的阴招做什么?难道他认为鄌萱是与这招式一样,是虽有动人美貌但却会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的蛇蝎美人? 太过分了!根深蒂固的崇姐心理开始作祟—— “筠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萱!这招式又不是她自愿学的,你这样子根本就没有一点点的绅士风度!亏我还口口声声地叫你哥哥,真是作孽了!” 一大段的话语劈头盖脸砸下,郁筠谦听得郁闷, ‘怎地就作孽了?她以前可是一口一个叫得亲啊!’ “鄌溋,你还好吧?我没有怎样去想鄌萱,只是我们之间有较深的误会,是我亏欠于她的。”若可以,宁愿教我死在她的剑下,这应算做一些补偿,父债子还,就是如此。 “我管你什么误会!在我心目中,萱是十分善良可亲的人,她待我好,待旻晰好,待所有人都好,我不允许你这般诋毁她!” 看着几乎抓狂的鄌萱,郁筠谦欲哭也无泪了, ‘我明明只说了一句话,女人,果然是难以捉摸的。’ “郁筠谦,就算之前萱有冒犯于你,说了些不敬的言语,但在那两件事情之上,一直都是你错误在先,她是站在正确的一方说的,所以你不应该对她心存芥蒂。而今天,你也不可以将她想得如此恶劣狠毒,她练这招只是学习剑法的其中一步,轮不到你来指点什么。好,我们退一步说,就算这招将来有一天真的被她用作杀至恨之人,那个人也绝不会是你,因为,你不够资本让鄌萱恨你!” “我不够资本吗?”这一句话他说得不知是何滋味,‘她是不恨我还是不屑于……’ “对,你不够!”鄌溋说得坚决,字字有力。 “为什么?鄌溋,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现在的不是,以前的更不是,你们……” “我不要听,我也听不懂!你离我远一点!” 鄌溋才没那个心思听郁筠谦难明其意的话,她自小对鄌萱有极强的保护欲,自来到这里仅剩了她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时,这种欲望便更加强烈。 只要是对鄌萱有潜在或真实危险的事,她便会极力反对,极力呵护,不管鄌萱变得多强,将自己包装得多么冷淡,在鄌溋眼中她始终是弱势的一方,不容得半点的委屈。所以今日她才会口不择言,激愤地指责郁筠谦,因为鄌萱是她的姐姐,是她最亲最爱的姐姐。于是—— 郁筠谦十分有幸地被沄宓阁中的碧波泉水所接纳,华丽而不失优雅地跌入水中,仅是因为鄌溋极度护姐的心理与用力的一推。 “哗——” 巨大的白浪涌起,溅了鄌溋一身,更惊得池中游鱼纷纷逃离,冰凉的泉水并未熄灭鄌溋的怒火,这位毫不顾忌形象地站在岸上指着一身狼狈的郁筠谦继续开口大骂。 “你也不想想清楚,那天的你先……” …… 这边骂得火热,那边也是愈打愈烈。 完全受了二人惊扰的鄌萱旻晰两人会有何举动呢?惨跌入水中的郁筠谦又会如何扳回自己的脸面呢?咱们再看下回。 第十九回 断 鄌萱的剑气愈发犀利,不断为清流做着准备。而旻晰自鄌溋与郁筠谦进入阁中后便开始分神,时不时地听着那边的动静。鄌萱招招提醒他要集中精力,又怎耐得那边的对话太过吸引人? 听着鄌溋话中带笑地为郁筠谦解释清流时,酸味便不停地从心中涌起,一阵高过一阵, ‘她果然还是对筠谦有意啊。’ 旻晰脸上虽是淡然依旧,但心中的那份感觉却似身不由己摇曳于微风中的花瓣般,感伤无比,不过凋谢倒是寥寥无期。鄌萱此刻竟有了闲情逸致来调笑于他, “旻大哥,你再酸下去怕这剑都要化了。” 他尴尬地轩起眉头,眉宇间却多了份不认输的神情。 又听得郁筠谦说道鄌萱,心中又不知是何滋味了,怜惜、欢喜、悔恨便如巨浪拍岸般涌来,记得多了,反而给自己带来矛盾、痛苦,倒不如像她二人般忘得干干净净,彻头彻尾地丢了先前的羁绊,事与愿违,又何必羡慕旁人呢? 今晚原来想打一章,结果贴吧看着看着就10点了,抱歉抱歉,唉,我这话是说给谁听呢?改日有时间再来更下文,晚安…… 第二十回 (未完) “喂!是我被推下水,你叫鄌溋干什么!”郁筠谦满脸不爽地看着岸上的旻晰愤愤道。 “我看错了嘛,我以为是你推了她……”旻晰的声音越来越小,余光瞥向此时皆为尴尬的两姐妹。 “旻晰,我在考虑要不要鄙视你,不过你已经在鄙视我了,我要报复吗?”郁筠谦爬上对岸,欲与旻晰近距离对峙,双眼眯成狐狸状,一副挑衅还略带勾引意味的模样。 “别别别!”旻晰忙摆手拒绝,向后退了三步,“我怕死无葬身之地。” 郁筠谦似是还没罢休,慢慢“逼近”对方,眼神愈发怪异,旻晰被他看得虚汗连连,头皮阵阵发麻, “知道就好!” 郁筠谦撂下一句,就自顾自地脱下外套拧水,修长的身材在褪下外层衣物后愈加明显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白色衣衫紧紧地贴在白皙的肌肤之上,除了脸部略显古铜之外,其他地方皆是白嫩似个妖媚倾城的尤物,不想这平日里已是风靡少女的三王爷身下竟是这副撩人的模样。再者,由于之前落水而打湿的长发此刻带着点点水珠,论个人都会遐想上一番。 鄌溋忙转过身去免得让人发现她不知是惭愧还是害羞而通红的脸蛋,鄌萱更是冷了一张脸,面色难看地拔起深入土地的琲苏,旻晰则轻咳了几声,示意乖张的某位收敛些。 话说 话说,最近死机,正在以上课的形式重装中…… 写这部东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兑现对同学一个承诺。本人穿越类看得不多,因为不太喜欢;本人不太喜欢言情小说,因为小白文看得太多;本人不喜欢看小白文,因为……可以顾名思义一下。对此类题材的了解和认知还处在一个朦胧的阶段,而由此导致的必然的结果则是脉络不清。其实在二十完结后剧情就会有快速且清楚的发展,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心思去写。大概是本人上学带来的焦躁,大概是本人对自身作品的构思、笔风云云缺少一种认可,大概是对此类穿越题材的厌倦,大概是对其他类题材的迷恋。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本人认为这是一种纯属的消遣,消遣时间,消遣资源,消遣自己的人生,换言之,我开始认为我的东西的没有意义的,只是由一些主谓宾定状补连接而成的供自己打击信心的更卑贱于“荒唐言”的笔墨废物!我用了感叹号以表示现在的郁闷,我可以毫不忌讳地说,对于我这种平生淡定异常的人,使用感叹号就是我心理极端愤懑的发泄。我不喜欢用,因为它太刺眼,太尖锐,而太过刺眼尖锐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被生生地磨平,而我,不想要被磨平。 我的话说完了,虽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