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他追,神族殿下狂追妻》 第1章 因始 群山绿荫环绕中,有一处恍若世外桃源般的静谧之地——天阳谷。 此地虽不如其他门派那般巍峨肃穆,却常年薄雾缭绕,万物生息,各种神草林芝随处可见 因明日一早须得下山历练,许多弟子将将入夜便已经睡下了。今夜的天阳谷,少了平日里弟子间的嬉闹玩笑,显得格外的静谧。 掌门屋内,阳洪坐在桌前,满脸慈目的望着眼前这位少年,少年的左脸被一块灰白色面具遮住,但仍然可从露出的眉眼看出,此人五官俊秀异常,身姿皎若玉树。 “你大师兄缠了我好半天,刚刚被我打发走!说你不愿与他同行,让为师从中当个说客,你怎么看?” 少年垂着眼眸默了一瞬,语气中透着淡淡的疏离:“离尤不习惯与他人走的太过亲昵,承蒙大师兄厚爱,大师兄还是另觅他人相伴吧!” 阳洪端起杯子小酌一口,眼神示意付离尤坐下。 付离尤依言行之,但听阳洪又道:“离尤啊!你资质不凡,实乃天纵奇才!可为师教于你的止休剑法,最后一关却迟迟不可攻破,你可知为何啊?” 付离尤蹙眉摇头,一脸困惑地看向阳洪:“师傅您传我功法的这三年来,离尤从未敢有丝毫懈怠,我虽用半年就已经熟练掌握了所有的心诀与剑术,却始终无法突破最后一臻!而每次我欲强行突破之时,便会内息不稳,心智无法自控......师傅,不知您今日可否为离尤解惑,这问题究竟出在何处?” 阳洪端起茶杯,思索了一阵儿后开口道:“这止休剑法汇如其名,炼此剑法之人,需绝伫灵素,去妄归真。你虽天资聪颖,功法有道,但在你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阻碍你修行,以为师的修为尚且还看不清楚,亦无法言明!不过,为师怀疑这缘由应与你的身世有关!” 付离尤闻言,喉咙微哽,瞳仁颤动,他死死地攥紧手中的杯子,神情苦涩道:“师傅您当年救我之时,我已无生念。能留一口气苟活至今,皆因师傅您的一番话!您说既知我的命为亲人以命换命得之,便更应当珍视!只是往昔之痛,我不敢忘......也不能忘!” 他从小因左脸印记,被周围人视为不祥,惨遭亲生爹娘抛弃于荒野!后侥幸被一对乡野夫妇收养,带回家中。家里有一位比自己年长六岁的阿姐,他们淳朴善良,日子虽过得不富裕,却对他视如己出,让他倍感温暖! 可这看似平常与简单的日子,在他八岁那年被无情摧毁!那日,他与阿姐一同去山间挖野味,回来的途中遇到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慌乱中他们躲于一个土丘后。 而自己却因过度害怕,掌心一松,连同篮子里的野味儿一同滚落了出去。阿姐为了让他有机会逃跑,不惜暴露自己护他周全! 逃离至家中时却发现爹娘已经躺在血泊中,院子里的东西被砸的七零八落,空气中更是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他抱着爹娘已经僵硬的身体哭到苍凉无力...... 心绪慢慢收回,付离尤伸手摸向自己带着面具的左脸,神色凄楚万分。 阳洪看向正陷入满身自责的付离尤,不忍道:“一念生,则果相随!罢了,为师亦不会再劝你,但你想知晓的所有因果,皆得靠你自己去寻!” 随后阳洪施法,从手中幻出一个被灵力包裹的碎玉片,正色道:“此物乃定天碎片,传世神树灵气所化,在一次仙魔激战时,被失手打碎,散落世间......还记得为师当年救你回来那日的情景吗?” 付离尤望向阳洪手中的玉片,见它此刻正闪着淡淡的幽光,轻轻颔首...... 那日,他跑出去寻阿姐,不幸在林中遇到蛇妖,那蛇妖全身赤色,幽幽血口中接连喷发毒液,没有任何功力和修为的他很快不敌,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天阳谷,身旁站着师父和大师兄。见他醒来,杜辰天欣喜的大声道:“你这小子!命可是真硬啊!你可知,师父要是再晚到一步,你就被那蛇妖生吞了!” 他看向阳洪,欲起身感谢,却被阳洪轻轻按回床上:“你中了蛇毒,虽毒已清,身子仍很虚弱,好生歇着吧!” 付离尤点点头,双眸中却并未流露出一丝求生欲,他怅然地盯着床榻上随风飘起的白色帷幔苦笑,嘲弄自己是何等的无用!一时间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他死死地将拳握紧,就连指甲嵌进肉中,都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阳洪在一旁看出了他的心思,手一伸,掌中变幻出一个被灵力包裹着的碎玉片,碎片周围还散着浅浅的天青色微光。 杜辰天瞧见后惊呼:“师傅!这碎片不是无色的吗?之前您让谷里的师弟们都试了一遍,皆与之无缘。为何今日突然变为天青色了!?” 阳洪把碎玉片放到付离尤眼前,开口道:“你昏迷之时,我曾施法救你,无意间探到你额中有一缕青光闪现,此光我生平亦只见过一次!......此物极有灵性,无缘不生,有缘不灭!你可认得?” 记忆闪回,付离尤看着师傅手掌中的定天碎片,沉思了一会儿道:“师傅您当年说我是这碎片的有缘人,可我生平并未见过此物,与之也没有任何交集?师傅可是弄错了?” “你且伸出手来。” 付离尤听话的将手掌摊开,阳洪用法术轻轻一点,便见那玉片倏地飞落于他手掌之中。 与此同时,付离尤感觉身子骤然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垂眸看向掌中,发现这碎片竟变了颜色,且这光也比在师父手中时更加的澄亮了,不禁讶然。 阳洪看到眼前这番场景,眸光微闪,随后意味深长道:“看来为师一直没有猜错,它与你颇有正缘!离尤,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昔年之痛,是否与你的身世有关?!定天并非凡间之物,极具灵气,此次下山历练,你若有机缘寻得其它碎片,其真相或许便会昭然若揭!今日为师把这玉片暂交于你,务必妥善保管!” 付离尤深深地望了掌心一眼,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抬手施法将这碎片隐放于腰间的佩囊中...... 翌日清晨,弟子们拜别师傅后,便纷纷下了山。 行至途中,付离尤察觉身后有人在暗中跟踪自己,于是故意放慢脚步,待那人气息越来越浓烈时,一把抽出止休剑掷向后方,随即纵身一跃,利落地将剑抵在那人脖颈上。 第2章 初遇 “师弟!是我!是我!” “大师兄?!” 杜辰阳一脸惊恐地转过头,蹑着手小心地推开脖颈上的剑,略显尴尬地冲着付离尤笑了笑! 付离尤收回止休剑,皱眉问:“为何要跟踪我?” 杜辰天咳了两声掩饰心底的慌乱,假意道:“额......我只是......只是顺路。想不到师弟和我竟这般的有缘分!那就莫要辜负了这天意,一起同行吧!” 付离尤瞥了杜辰天一眼,他这个大师兄虽是师傅收的第一位弟子,可平日里却带头偷懒,整日捣鼓医书丹药,对修习一事毫不上心。 可是这张口就胡侃的本事倒是与生俱来,付离尤不愿与他同行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话太密,聒噪! “不说实话我便走了!” 杜辰天心头一颤,一把拉住他的手,慌忙解释:“哎呀!师弟!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日日苦修,不就是为了解你身世之谜吗?......师兄最懂你,但多一个人,不就多一份力量吗?” “你确定不是多一人,多一份麻烦!” 付离尤一脸无语地甩开他的手,侧着身子从他身旁越过。 杜辰天见状,赶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抱怨:“师弟!!你!!我!!!.......好吧,我说实话,没有人愿意和我同行......你是知道的,我虽为谷里年龄最长的,但在修为上却算不上精进,师弟们都怕我拖后腿......” 付离尤眉梢轻挑:“哦?他们怕,我也怕!~”。 见付离尤迟迟不同意,,杜天辰急了,停下步子冲着付离尤的脊背叉腰大骂:“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自己刚到谷中重伤卧床时是谁没日没夜的照顾你?还有你受他人嘲讽的时候,谷中可只有我一人愿站出来为你开口抱不平?如今你能耐大了,就可忘恩负义了吗?!” 付离尤身形一僵,慢慢停下脚步,脑中回想起昨夜临别时师傅的嘱托:“若辰天执意要与你一起同行,望你看在同门师兄弟的情义上,帮帮他。” 付离尤并未回头,只是抱手神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跟着我,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啊!......师弟你说!” “历练期限结束后,你必须立即返回师门,不要再跟着我!” 闻言,杜辰天眸光一亮,他迈着欢喜的小碎步欢跑到付离尤身前:“哈哈,我就知道我师弟是刀子嘴豆腐心,放心!虽然我修为不高,但擅长医术,有我在,定会护好你的小命!” 付离尤剜了他一眼:“这刚下山,便咒我!” 杜辰天尴尬一笑...... 两人赶了一天的路,眼看天色苍茫,杜辰阳早已累到浑身散架,他席地而坐,摆手道:“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歇会儿吧~” 心里却暗暗埋怨:“明明可以御剑飞行,非得靠俩腿子,哎!真是冥顽不灵,不懂变通......” 付离尤扫了眼四周,此处是深山老林,周围古树参天,唯有斑驳稀疏的月光透过枝叶照射进来,树叶被阵阵阴冷的风吹得沙沙作响,时不时还有鸦雀发出的粗劣嘶哑声,阴暗而又静谧! 付离尤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速速离开,穿过这片林子再休整。” “还要走啊!师弟!咱就歇一小会儿,吃点儿东西可行?耽误不了太长时间的”。 见杜辰天迟迟不愿起身,付离尤也不想再管他,自顾往前方走去。空寂的林中突然传出几处怪声,吓的杜辰天浑身惊颤,也顾不上喊饿喊累了,急忙起身往付离尤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跑了一小段路,却发现付离尤好似突然蒸发一般,早已寻不到踪迹。任凭杜辰阳怎么喊叫他的名字,都没有丝毫回应。反之他叫喊的声音在幽旷的树林中掀起阵阵回音,听起来格外的恐怖!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像个无头苍蝇般在林中胡乱狂奔起来。 慌乱中,杜辰天的身体突然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托起,他颤巍巍地扭头撇去,顿时吓得骨寒毛竖......只见一个长约十几杖的绛色大蜈蚣正用肢体卷着他的身子,蜈蚣的两只眼睛冒着绿光,颚中还有毒汁源源不断的流出...... 就在他吓得魂飞魄散几近晕厥时,一道寒光飞来,打到了那蜈蚣精的头上,蜈蚣精痛的连声嘶叫起来,不断扭动身子,与此同时杜辰天被甩到了地上。 付离尤收回止休剑,冲着地上的杜辰天大喊:“躲起来!” 随后他飞身而上,抬手往剑上施法,止休剑剑身伴随着灵光朝那只蜈蚣精身上刺了过去,身子瞬时被砍做两半。蜈蚣精发出巨大嘶吼声,它拼命摆动剩余的残体,地上的砂石被它的妖力卷起,伴着蜈蚣精的再一次吼叫,那些卷起的砂石突然飞速地朝着付离尤身上砸去。 付离尤猛然抬眼,施法布阵间,忽有一道白光从他身后穿过,白色灵力刺破砂石阵直击蜈蚣精要害,那蜈蚣精便在最后几声嘶吼声中,身体爆裂,灰飞烟灭! 付离尤收回止休剑,回眸望向白光射出的方向,但见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从树上飞身而落,风起叶落间女子裙衫上的黑纱随之飘动显得尤为神秘...... 女子缓缓走上前,看向付离尤询问:“没事吧!” 付离尤点了点头,眼前的女子皮肤白皙,面容秀丽,眉眼中透着几分清冷。不知怎的,他从未见过这名女子,却在目光放到她身上的那一刻,识海处莫名动荡...... 第3章 再逢 一直躲在树后的杜辰阳见险境已除,屁颠的跑上前来,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女侠。久在谷中,又都是男人堆,让他的心中不由泛起花痴,他色眯眯地盯着身前这位虽身着黑衣,未施粉黛,却气质出尘的美女,忍不住开口:“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女侠芳名?” 黑衣女子淡声开口:“落生!” “好姑娘.......呃~我是说姑娘好名字啊......” 落生被杜辰天盯的浑身不自在,逐渐有些不耐烦了,她冲着二人拱手抱拳后,便飞身离开了。 眼看人都离开好大一会儿了,杜辰天的眼睛还始终留恋在落生离开的方向,付离尤挑眉嘲弄:“还不快走!难不成你想留下来和这蜈蚣精的残肢一起过夜!” 杜辰天被他的话吓得匆忙敛回目光,忽而他又想到了什么,疑神看向付离尤问:“方才你刚走我便去追你了,为何不见你的踪影?你去哪里了?” 付离尤瞥了他一眼,薄唇轻笑不语,径直往林外走去。 杜辰天追上他,就着方才的疑惑接着道:“师弟?该不会你早就知道这林子里有妖,故意拿我做诱饵的吧?!” 见他不说话也不否认,杜辰天瞬间了然惊呼:“付离尤!你怎有如此心机,我......真是错看了你!” 暮色渐沉,付离尤二人路过清宁镇,欲找一家客栈住下。可明明才戌时,大街上却早已空无一人,沿街的店铺也都莫名紧闭着,他们寻了好几家客栈,店家皆用各种理由拒绝开门。 付离尤眸色一沉,警惕地对身旁的杜辰天说道:“此镇有些古怪,需多加小心!” 杜辰天显然不知其意,附和道:“是挺古怪,这到手的银子都不挣,真是不会做生意!” 付离尤无语摇头,随后凝神念咒,手中默默施法幻化出一个法铃将其抛入上空,法铃周身散着金光,却突然被周围忽卷而起的阴风包裹,久久不散...... “看来这里不止一只妖!” 与此同时,杜辰天一脸欣喜地跑来:“找到了!” 泰然客栈———— 付离尤与杜辰天相继走入客栈,一位看上去十三四岁的男孩儿忙笑脸相迎上来:“二位客官,住店吗?!” 杜辰天拉开板凳坐下,随手将行李放到桌上,急不可耐的问:“可有吃的,先给我们上点儿。” 男孩儿恭敬上前,为一旁的付离尤拉开板凳,付离尤轻轻颔首。随后递上一个食单,礼貌的介绍:“这是本店的食单,二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来个炒田鸡、燕鱼干、炖猪肘、洗手蟹、莲花肉饼、胡饼、咸鼓爆肉......”杜辰天盯着食谱一脸饥火烧肠的模样,待逐个点了一通后,才想起来问付离尤:“师弟?你看你还需要加点儿什么吗?” 付离尤黑着脸,语气中带着嘲讽:“点这么多!吃的完吗?你身上的银子可是同意了!?” 杜辰天一时语塞,他撇撇嘴,随后露出一脸谄媚的笑:“这不是有你呢吗?在天阳谷中谁不知道你富足啊,当初你救了富商柳老板的命,还帮他降服了宅子里的恶妖,他为了表达感激之情,送了你几袋子金镶玉,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此事,这次走的匆忙,都留在谷中了!”,付离尤装模作样地将手摸向腰间,假意大呼:“坏了!连随身的银子竟都忘记带了!” “什么?!”,杜辰天满脸惊愕地拍着桌子站来,随后见店伙计还在旁边,只得凑到付离尤耳边小声道:“师弟?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够忘记呢?” 付离尤叹了口气,不再答言。 杜辰天信以为真,失望地坐回凳子,憋屈的看向店伙计:“方才点的都......不要了......先上两碗素面吧!” ———————— “二位客官,您要的面来了,慢用!”。 付离尤趁机开口叫住了店伙计:“店家!有件事情想向你打听一下?” “您请说!” 付离尤正色道:“你们镇上最近是否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平芜!”小二刚想回答,却被门外突来的声音中断。 “落生姐姐!你回来啦!”,只见一位身着黑裙的女子从门外走入,原本还站在付离尤旁边的店伙计随之簇拥上去,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落生拍了拍平芜的肩膀,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两年未见,长高了不少嘛!定是咱们泰然客栈的伙食够好!” 平芜开心的点着头:“庄叔和我们大家都可想你了,日日盼着你早日回来!司龄,石明,你们快来!看谁回来了!” 平芜扭头唤着,届时两个和平芜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看到落生后,皆是满面惊喜的跑上前,抱着落生又说又笑。 付离尤觉得那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好奇的回眸望去:“是她!” 眼前的姑娘竟是方才林中的黑裙女子,只是气质上隐隐与方才截然不同,此刻的她和颜悦色,一双眸子清澈灵动,红唇上扬,多了几分可爱率真! 杜辰天都快吃完了,才发现付离尤碗里的面丝毫未动,他刚想张口提醒他,却发现付离尤的目光始终盯在门口处,看的出神...... 他便也循着付离尤的目光望去,随后惊讶道:“呃~这不是那个黑衣女侠吗?” 杜辰天这方喃喃说着,身子便已经站了起来,伸出手拼命地挥舞着,动作幅度之大,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落生姑娘!这儿!这儿!落生姑娘......” 还在和平芜他们谈笑的落生,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抬眸望去发现是在林中见到的那两人。她没立即回应,只是看着身前三个少年道:“姐姐现在是又累又饿的,好久没吃到咱们泰然客栈的美食了,十分想念呢!” 平芜笑眯眯的答道:“我知道落生姐姐爱吃什么,平芜这就去后厨,让厨子大叔准备!” 石明和司龄则接过落生手里的包袱:“我们去给落生姐姐收拾房间!” 落生笑意盈盈地点点头,待他们三个离开后,才走到付离尤与杜辰天身前:“好巧啊!咱们还真是有缘呢。” 第4章 冤家路窄 杜辰天笑着点头:“咱这缘分可非一般,方才在林中太急,也没机会介绍自己。我叫杜辰天,这位是我师弟付离尤!落生姑娘可是游山玩水路过此处的!?” 落生摇摇头:“这客栈算的上......我的家。此前出去云游两年未归,现在回来看看大家。” 杜辰天莞尔一笑,感慨道:“你看,咱这非天定缘分不可!这都能住到您家里来了不是,如此缘分,依我看咱们就应该坐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场!” 付离尤瞪了杜辰天一眼,示意他不要如此没有分寸,谁知人家却视若无睹,仍沉浸在自己的言语中侃侃而谈,还不忘捎带着他比较:“你看我这师弟,看见恩人还不打个招呼,师兄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没有礼貌了不是!” 说完这番话,杜辰天心虚地将目光迅速从付离尤脸上移开,但余光处仍可见付离尤从眼底涌出的寒意,盯得他浑身发毛。 落生被杜辰天吵得有些头疼,心下暗暗念道:“一个老男人,这碎嘴子的功夫堪比镇上的几个大娘了!不行!若再听下去,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他!” 落生强压躁动,挤出浅浅一笑:“你们二人既住在这里,日后有的是机会把酒言欢!只是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呢也赶了一天的路,身子确实也乏了,就先回房间了!告辞!” “额......好!.....” 未等杜辰天巴巴的说完,落生早已大步流星的往楼上跑去。杜辰天看向她的背影,意犹未尽道:“还是有姑娘的地方好啊,有温度!” 付离尤吃完桌上的面,擦了擦嘴,便拿起桌上的包袱准备上楼,走时还不忘叮嘱一旁傻乐的杜辰天:“大师兄,看够之后莫要忘记把银子付了!” “嗯......好!”,待杜辰天回过神时,发现付离尤早已消失在楼梯口。想到方才自己色迷心窍,应的干脆,妥妥一个大怨种...... 他接连叹了好几口气,恼火自己不但连金镶玉的毛都没看见,还把自己身上的银子搭了进去...... ———————— 房间内,付离尤拿出定天碎片行思坐忆...... 这小小的玉片,当真能解心中谜题?尽管心里疑虑犹存,却也是他如今唯一的期待...... 突然一个黑影从门前飞过,付离尤眸色一沉,下意识的将碎片收好,起身推门而出。 但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身姿矫健地从二楼缓缓而下。付离尤皱眉思虑:“这么晚了,此人穿成这样定有古怪!莫不是和这镇上的妖有关?” 见黑衣人已离开客栈,付离尤来不及多想,便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 黑衣人在镇边的一处宅子门前停了下来,欲穿门而入时,却被门中的一阵金光弹开。 付离尤抬头望向门周,但见整个门框上贴满了隐形的镇妖符,随后他将目光落在弹落在地的黑衣身上,面露疑色:“此人是妖?!” 黑衣人吃痛地捂着胸口准备起身,届时付离尤随手抛出止休剑,直逼那黑衣人身上去。 那人侧身迅速躲开,付离尤站出来飞身而起,止休剑回落于他手中,他扬剑再次往黑衣人刺去!黑衣人接连往后翻滚了几次后,手中挥出法力设出结界抵挡。 付离尤见状目光一凝,将剑身抛向前方,施法捏了个诀,操控止休剑于身前画出一个符咒,一下便击碎了黑衣人的结界。 黑衣人再次被重重弹落在地,挣扎了一番后还是没能够站起来。 适时,付离尤挥剑准备杀了这黑衣妖孽,却听那人阻声大喊:“等等!” 黑衣人匆忙扯掉脸中的面纱,落生的脸渐渐印在了付离尤的黑瞳之中....... 付离尤怔愣且吃惊地看着地上的落生,见她缓了好几口气,方才有些力气从地上站起来,她瞪着付离尤十分不悦道:“你这人!为何要跟踪我!” 付离尤上前两步,不以为然地试探:“你应当先回答我,为何半夜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此处!还有,你既是妖,为何第一次见你时,并未在你身上闻到妖气!” 落生神色淡定,双手抱于胸前,不屑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你管得着吗?!” “你......”,付离尤想要继续质问,手却突然被落生一把拉住,等他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靠在门前的石雕后,与此同时落生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付离尤的唇...... 二人的身子紧贴,付离尤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脖颈,乃至整个身子越发的滚烫,他骇然地瞪着落生,却发现她对自己的这番行为非但毫不羞耻,反而还时不时用眼神警告自己不要乱动。 付离尤气急,准备用内力冲开落生的禁锢,然就在调动内息之时,宅子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衣着打扮像道士的人走了出来,他左顾右看,见四下无人后,重又将大门阖上。 落生盯着道士的一举一动,见他回去后方才松下一口气:“还好没有被发现,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差点儿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落生松开手,看向门口的镇妖符独自呢喃:“该如何才能进去呢?......” 落生想的认真,并未注意到,从未与女子有过亲密接触的付离尤,被她方才的那番举动,弄的心神不宁...... 一向反感与人亲昵的付离尤明知自己讨厌这种行为,而他的身体却一点儿都不抗拒...... 待心绪慢慢平稳些后,付离尤才敢再次看向落生质问:“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快说,你来此处到底有何意图?!” 见他没完没了,落生有些不耐烦:“我说你这人!怎会如此木讷较真!看你的打扮和身手,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位捉妖师吧!” 付离尤嗤笑:“噢?你这个小妖倒是聪颖,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不想死的话,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谁承想付离尤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惹来落生一顿无情嘲笑...... 付离尤的神情逐渐羞恼,肃目间冷声道:“你这小妖,方才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第5章 妖捉道士? 付离尤脸色渐沉欲将手中的剑拔出,落生见势一把按住他的手腕,阴阳怪气道:“你是捉妖师就可以肆意而为之吗?这世间分好人和恶人,妖也有好坏之分。你如此盲目的乱杀无辜,心中可真的有正道!” 付离尤皱眉,满脸肃然道:“我信念为何,无需你这个小妖来评判!深更半夜你欲潜入别人家中,你又如何自证是自己口中的好妖?!” 落生白了他一眼,一脸无语!而后抬头看向门口的镇妖符,一番斟酌后又回头扫了眼身前这位爱较死理的捉妖师,忽而露出狡黠一笑:“这样,你帮我一个小忙,待到事情解决,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那时你仍觉我言行皆不在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 ...... 片刻后,二人一同站在宅门前,落生抱着手对还在一旁犹豫不决的付离尤吐槽:“大哥!你倒是快点儿啊!难不成你想在这里站到天亮吗?” 听到催促,付离尤不悦地低眉睨了她一眼,神情正色道:“我如何能信服你这个小妖的话!若我帮了你,回头你却生了害人之心,那我便是姑息养奸!” “你这人做事情还真是!......瞻前顾后,磨磨唧唧的!正如你所说,我是妖!而你呢?是捉妖师好吗?若我真生了害人之心,你在旁边能干看着吗?还不得杀了我!拜托!是我蠢得足够明显?还是你对自己的修为没有信心?!” 付离尤被她吵得头疼,不再反驳,他拿手指了指落生:“你最好记住此刻说的话!” 随后抬起手掌冲着宅门施法,随着四散的几道金光,门上的符咒瞬间化为灰屑消散...... “成了!”落生在一旁拍手欣喜,她走到门前小心翼翼地用灵力将反锁的门栓打开,随后蹑手蹑脚地潜入宅中,付离尤紧跟其后。 一入院内,付离尤便察觉不对,这院子里的陈设分明是运用了五行八卦,四周墙面上挂满火铃,院内还有一棵挺拔高大的桃树,看得出这桃树年数久矣,应为镇宅之效,不仅如此,树上皆挂着满满当当的红布和咒符! 不难看出,此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 “既是修道之人,为何又会如此惧怕妖邪?”付离尤心中生疑,暗自思索中前方忽有金光漫出...... 只见落生被困在阵法中,她拧眉咬着唇神色极为痛苦,但即便这样她仍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付离尤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上前施法救出了阵法中的落生。 落生没有想到付离尤明知自己是妖还愿意救她,神情有些动容,但这好感也就维持了一秒,便看向付离尤打趣道:“果然!再厉害的妖也敌不过你们捉妖师的符咒,倘若没有这些东西加持!你们也不过尔尔!” 付离尤满脸嫌弃地看着她:“这般巧舌如簧,看来还是伤的不重!......这宅子里怪诞不经,必有古怪!于你而言尚且不利......你跟在我后面走!” 落生收回嬉皮笑脸,乖乖的点了点头。 二人顺利破过几个符阵后,来到一处窗前,落生将窗的一角轻轻抬起,俩人同时探头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慑住...... 只见屋内,方才开门的那名道士正拿起桌上的符咒施法焚烧,待符咒变为灰屑后,又将它们放入桌上的几个碗中,而那些碗中并不是普通的水,看上去像是如血一样的液体。 付离尤眼睛瞥向一旁的桌下,竟发现一只白狐静静的躺在地上,脖颈处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看样子是没了气息...... 道士拿起腰间的布袋,打开后开始默念口诀......突然间屋内黑气笼罩,房间中出现了几个面目狰狞的妖怪,它们皆被捆妖绳绑着,齐齐望着道士发出愤恨的嘶吼声! 道士不以为然的狞笑着,而后施法将混着血液的符水放入几个妖怪的口中...... 一开始还负隅顽抗的妖怪们,霎时变的眼光涣散,如失了魂般,不再抵抗! 付离尤面色一沉:“他竟在偷偷养妖,训妖!” 落生也被眼前道士的一番操作,震惊住了!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随后轻轻将窗户放下。 二人靠在墙上,付离尤道:“不行!此人心术不正,居心叵测,我既已发现他的恶性,决不能给他留有害人的机会!”说着欲冲进屋内解决了那道士。 落生闻言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阻拦道:“不可!若此时这般冒然的冲进去,于我们不利!你方才看到了,他手上有好几个妖怪,而且都被他控制,听命于他。此人心思歹毒,咱们此刻在他家中,亦不知是否还有其它陷阱,若贸然挑起,只怕不敌小人,反而吃亏!” “你说的这些是不错,但绝非我应当考虑的!几个妖而已,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待在这里别动!我......” “既然在这里不方便动手,那便把他引出去!”落生嘴角一抽,眼珠狡黠一转:“对付恶人,自然得用对付恶人的法子......” ———————— 翌日清晨,泰然客栈内。 一位手拿拂尘的道士大步走入,早已等在大厅的掌柜庄海笑脸迎了上去:“章道长!久仰您的威名,老朽在此处等候您多时了!” 道士微微点头,庄海补充道:“这几日那妖孽在我店里不仅把后厨的名贵食材偷吃了遍,还吓跑了客人,弄得我这客栈啊是鸡飞狗跳的,生意都没法子做了!这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将您请来!” 庄海说着,随手从腰间将准备好的一袋银子塞到了章道士的手中,道士颠了几下手中的绣袋,捋着胡须满意的笑道:“庄老板莫慌!待我先来做法查看一番!” 说着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罗盘,默念起了咒语......罗盘的指针随之转动起来,最后定在了二楼西面的位置。道士眯着眼,一脸自信道:“庄老板在此等着,我这就去为您降了那妖!” 说罢,起身便往二楼方向走去......待他推开房门,刚将踏出一步,脚下却骤然一滑重重摔倒在地。 第6章 落生被困 道士慌忙起身,然身子还未站直,却被头上突然掉下的密网套住...... 彼时,落生神情得意地走了出来,望向那道士嘲讽:“你这个心肠歹毒的臭道士!先将你训服的小妖放出去祸害清宁镇的百姓,然后再假模假意的去降妖,从中间谋利!姑奶奶我离开清宁镇的这两年,倒给了你这个卑鄙小人留了可乘之机!今日我不仅要你把之前挣得黑心钱完完整整的吐出来,还要为民除害!给清宁镇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落生这方说着,手中汇聚灵力便往那道士身上攻了过去,道士困在网子里不敌,被再次打倒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就在落生沾沾自喜间,道士却偷偷从袖口处掏出一张镇妖符,他默默动嘴捏了个决,镇妖符便趁机打在了落生身上...... 道士的镇妖符将毫无防备的落生往后震出几米远,导致她身子先是跌落在桌上,随后又从桌上摔下,一只手更是按在了破碎的的杯子上...... 付离尤和杜辰天听到响动匆匆赶来,杜辰天先一步看到屋内的情景,震惊道:“落生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付离尤看着坐在地上,手上沾满鲜血的落生,眉梢轻挑:“这便是你想到的计策?!”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落生身上时,地上的道士趁机施法用剑破开了身上的网子,飞身逃出...... “不好!不能就让他这么逃了!”顾不上还在流血的手掌,落生站起身来,匆忙的追了出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杜辰天不解的絮叨着,无意瞥见落生方才倒地的地方,竟有一张用过的符纸。 他弯腰拾起后仔细瞧了一眼,再次惊道:“镇妖符?!落生姑娘刚刚是被这符咒所伤......难道?......她是妖?” 杜辰天将符咒拿于付离尤眼前,示意他看。付离尤淡然的瞥了那符咒一眼,又看向落生追出的方向,幽幽道:“看似机灵,实则意气冲动!这般轻易暴露身份,以身犯险,真是愚不可及!” 杜辰天则不认同:“我觉得落生姑娘如若是妖也是只好妖,不然那日林中为何仗义相救?!不过话说回来,落生姑娘既是妖身,灵力再强,应当也有破不了的法阵吧!毕竟妖和咱们修行之人生来便为宿敌,糟了!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说我们要不要......” 然未等杜辰阳说完,付离尤早已走出门外...... 落生追着那道士来到一片林中,她飞身而上,对着那道士的后背便是重重一击。 道士趴在地上吃痛的叫着,仰头对着已站在自己身前的落生吼道:“你这个臭女人,敢坏老子的好事,今日我便让你死在这里!” 道士踉跄而起,掏出桃木剑,屏息念咒,桃木剑瞬间幻化成无数把分身,朝落生刺去! 落生轻蔑一笑:“还玩这招!”,随后双手环绕,祭出巨大灵力,灵力中汇聚的白光,形成法阵。届时她用力一推,便调转了桃木剑阵的方向,那些剑纷纷往道士身上砸去...... 道士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被吓得手忙脚乱,惊慌中他从袖中掏出罗盘,用幻行咒使罗盘变大用以抵挡!然而这本就是自己设下的桃木剑,现如今又加上了落生的灵力,罗盘终是不敌,被无数飞来的剑身瞬间击碎!而那把化虚为一的桃木剑随之狠狠地刺入道士的左腿上。 道士捂着大腿,疼到发出阵阵悲鸣! 落生收回灵力,走到道士身旁,讥讽道:“你利用自己的身份,行不义之财,杯弓蛇影,暗度陈仓!坑害了清宁镇多少百姓!今日......我便废去你的修为,打断你一条腿!让你再也不会有害人的能力!” 说罢,落生抬起手掌,手中默默聚集法力...... “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瘫坐在地上的道士,吃痛的撑着那条受伤的腿,单膝跪在地上,向落生苦苦求饶...... 落生手中动作一滞,却未察觉出那道士眼神中露出的一丝阴鹜...... 见落生动了恻隐之心,道士松了口气,故作委屈的哭道:“我从小无父无母,去道观做道士不过为了混口饭吃,谁承想师傅羽化后,便被同门师兄处处排挤,这才不得已下山做出此等恶行!实在为生活所迫!恳求女侠开恩,若能放我一条生路!......我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会再行害人之事!” 说完低头假意投诚,将剑放下...... 落生虽并不相信道士的话,但不管他口中的故事是否属实,此经历难免让人有些动容。就在她犹豫之时,道士却悄摸儿地从袖中掏出捆妖绳,扔向了落生...... 落生一怔,还未来得及应对,便已被那捆妖绳困住。她气急败坏地挣扎,口中大骂:“你这个小人,竟又来偷袭这招!快点儿将姑奶奶放开!” 道士扶着受伤的腿,缓慢地站起身来,露出一副得逞的嘴脸,冷哼道:“你果然是妖!?昨夜在我门前偷窥的人就是你吧。我这个捆妖绳可是师傅死前留下的宝贝,不同于寻常收妖之物!你越挣扎,这绳子便会将你勒得越紧,直至将你磨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落生心中懊恼至极,想来这些年,她四处游历,形形色色的人和妖她也都见识过,也算得上是经历过江湖洗礼了。然而今日还是落得如此窘境,终究是怪自己过于轻敌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都得报应加身!我真是后悔,竟给了你这条臭狗一次做戏的的机会!~” 道士得意的仰天长笑:“要不说你们都蠢呢?区区一个胡诌的故事就能把你诓住,不过也不能说全都是假的......毕竟那些个瞧不上我的师兄们最终都被我给毒死了!呵呵,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道士猖狂癫笑,接着用剑划破自己的手掌,开始做法!他念了几声咒语,将剑在前方挥舞着,凌空中幻化出了一个金色降妖符...... 落生见状,顿时心里一颤......不行!决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就这么死了,实属不甘!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第7章 她抱我? 落生猛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后冲着道士喊道:“等一下!” 道士闻言,果真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他仰头神色高傲的道:“死到临头,还有什么遗言你就说出来!” 落生眼珠一转,堆笑道:“章道......不对!章大哥!嘿嘿!你看啊方才您去过的那间客栈,是我叔开的,您看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放了我,开个价呗!” 道士瞪了她一眼,气愤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放了你!?你当我傻啊!” 落生嘴角一抽,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瞧您这话说的!您仙风道骨,风度翩翩!若您因一时情绪失控,杀了我,最后反而什么好处都落不下!既然您所行不过是为了求财,倒不如......拿我去做个人质,还能为您换取不少银子不是!我着实是为您考虑啊!” 见道士有些动摇,落生赶紧补充道:“您都说了,昔年被同门师兄弟排挤,做那些事情呢不过为生活所迫!现在想来......小女突然觉得您甚是可怜.....哎!再说了我区区一个小妖,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咱别跟银子过不去呗!......若是......” “别说了!!闭嘴!”道士不耐烦地将落生的话打断。 若不是装可怜这招数自己方才用过,还真是差点儿信了这个小妖的鬼话!想到这,道士的眼神霎时变得阴鹜起来:“你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小妖!再说了,若杀了你这只爱管闲事的小妖,清宁镇的村民定会如往常一般,求着找我去降妖!那源源不断地银子自会往家里跑,我又何须在意你那点儿小钱......” 道士说完,脸色一横,继续施法念咒...... 眼看这道士奸猾,油盐不进,落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完了!完了!想着自己还未看尽这三千繁华,吃尽天下美食,却因妇人之仁,一朝尽毁!......真是满心的不甘...... 望着那一圈圈伴着金光的降妖符,正往自己袭来......落生只得认命般骇然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落生认为自己必死无疑,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时,却突然感觉周身一松......那捆妖绳竟被解开了?...... 落生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但见付离尤提着剑站在离自己不远处,衣袂飘飘,风姿卓然!脚下踩着的是正在哀嚎的臭道士。 落生松了口气,走到付离尤身旁调侃:“看不出你这人还挺仗义!现在你晓得我这只好妖,要比这个恶道士善良多了吧!” 付离尤凛然道:“妖就是妖!怎可与人相提并论!” 落生嘴角一抽,顽皮道:“噢?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出手救我?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我!......我此举只为惩恶扬善,不为其他,你莫要乱想!”见他故作正经的样子,落生忍不住笑出声......真是毛驴啃磨盘! 二人说话间,地上的道士仰着头用手拽了几下付离尤的外衫,面色无辜道:“此女是妖!!你既为捉妖师,理应动手杀了她!!断不可轻信她的话,被她蛊惑了去!” 付离尤垂眸瞥向脚下死性不改的道士,默了一瞬后,眉头渐蹙,一脚将他踢开:“我要做什么,何须你来教!?你既为修道之人!本应心不想欲,财色华荣;手不奸用,足不恶行。可你却为一己私欲,胡作非为,恶贯满盈!即便我此时动手杀了你都不为过!” 落生望着一脸正色的付离尤附声道:“别跟他废话!这个臭道士鬼主意多的很!你准备如何处置他?” 付离尤淡淡道:“不如将此人送回原先的道观中,交由他师门处置!” 落生摇摇头,郑重的说:“刚才他亲口承认他师父已死,师兄弟们也皆被他所杀!你这方法定是行不通了。” 付离尤微怔,有些惊讶这个道士犯下的罪孽竟会如此深重。他思酌了一会儿,仍旧未能想到该如何处理这道士的法子,便看向落生问:“那......依你之见呢?” 落生看着吓到浑身颤抖的道士,琢磨了片刻后,唇边扬起一抹坏笑..... 她蹲下身子先将那道士的手脚捆住,随即扒开他的衣服......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乱搜...... 一旁的付离尤看不惯她的行为,小声嗔怪:“一个姑娘家,却丝毫没有男女之间的分寸感!” “找到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落生便在道士的身上摸出了一个灰色袋子,她欣喜地将它打开......瞬间几只长相狰狞的妖一一闪现出来,落生施法将这几只妖身上的封印解开!...... 其中一只狗妖身上的红色铃铛随着封印的解除,发出久违的叮当声!~ 落生看向这几只被放出的妖,口气变得肃然起来:“我已知晓这个臭道士,用巫蛊之术逼迫你们做了许多坏事,并非你们本意!今日!我便给你们一个为自己报仇的机会!!了结此事后会还你们自由之身,望你们日后洗心革面,做一只自在的好妖吧!” 几只妖闻言后感激的点头,而后纷纷转身看向早已惊愕失色的道士......他们露出狰狞的面孔,相继往道士身上扑去,撕咬着他的身子...... 付离尤一脸震惊!他没想到落生的法子竟是让这些妖杀了道士,不由大声斥责:“给他个教训就行了,为何要伤他性命!” 说罢欲上前挥剑阻止,落生见状飞速冲到他身前,伸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有些人,打着为人的幌子,却干连妖都不如的事情!他杀害同门师兄弟,养妖害人!这般恶贯满盈之人,若是你今日放走他,便等同于助纣为虐!他日后必定还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看着落生咬牙愤恨的样子,付离尤冷笑:“纵使他罪恶滔天,自有天道来收!我们亦没有资格随意抹杀他人的性命!快让开!!” 说完欲推开落生再次举剑,落生急了!想也不想的一把环住了付离尤的两臂,脸顺势贴于他胸前,将他死死抱住...... 第8章 纯情少年 匆匆追来的杜辰天,刚赶到就看到此场景,先是神色震惊,之后眼神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付离尤被落生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他怔在原地,垂首看向和自己紧紧相贴的落生,整个人都僵住了...... 道士痛苦的惨叫声将付离尤的心绪惊醒,他敛回目光,两臂向外挣扎,欲再次将落生推开,没成想却被她抱得更紧了,甚至夸张到整个身子都挂在了付离尤身上...... 直到道士的哀嚎声不再响起,落生才慢慢地将手放开。 落生转身望向一地鲜血,以及散落在周围的破碎残衣,才知道那道士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那几只妖不知何时也逃离了...... 这两年她一直在外游历,突有一日收到了平芜用灵力传来的书信,信上说清宁镇从她走后便一直被妖祟所折磨,庄叔怀疑是有人暗中操纵,希望自己可以回来帮帮他们...... 想到这,落生长舒一口气,虽差点儿栽在今日,万幸此事终得了结!落生满意的笑着,却未发现此时的付离尤正目色沉沉地盯着她,清俊的脸庞盛满怒意...... 落生只觉身后冷寒,转身之时恰好与付离尤四目相对。二人相视了许久皆未开口,就在落生准备将眸光从付离尤身上移开时,却听他冷声指责道:“真是胡闹!” 落生噘着嘴,有些心虚地将脸撇向一边不看他,而后蹲下身来,自顾自的把玩着地上的花草...... 一旁的杜辰天跑过来,关切的询问着二人的情况:“你们没事吧?可有受伤?” 落生淡淡的摇摇头,余光之中,她感觉到付离尤正一脸怒色的盯着自己......想来一是因为自己擅做主张杀了那道士;二则因为方才情急之下,冒犯了他! 她是有错在先,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付离尤竟如此纯情保守。看他这副样子,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而自己却是个放浪的登徒子! 杜辰天还在,落生想着等回去后再好好跟他道歉。于是继续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把玩着地上的花草...... 杜辰天舒了口气,看向付离尤道:“你走后,我便也跟着追了出来!中途却被客栈的掌柜拦住,他告诉我这个姓章的道士,近两年来把清宁镇是搅和的天翻地覆!仗着自己可为村民们降妖,不仅狮子大开口,去别人家中降妖时更是白吃白拿!只因大家都还得指着他,自是敢怒不敢言!如此贪婪罪恶之人,简直是我们修仙门派的耻辱!~当死不足惜!” 付离尤不说话,将视线从落生脸上移开...... 罢了!此人心术不正,一错再错!祸心已起,万民难平!此次侥幸逃脱,只怕日后也会为他人带来无穷灾祸!从前在谷中,他潜心修炼,不问杂尘,自是对这世间之事经历甚少。如今看来,贪念之人心无厌足,不除此根,终会万劫不复..... ———————— 回到泰然客栈,一路上都未开口的落生,刚进门便像换了个人似得,眉欢眼笑的大声叫喊着:“庄叔!我回来啦!” 还在柜台前认真看账册的庄海见她归来,急匆匆地上前询问:“可算是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见庄叔一脸的担忧,落生双臂一摊,随后在原地转了个圈,宽慰道:“毫发无损!区区一个臭道士,我都没放在眼里,几招就给他降服了!放心!放心!......嘶!......~~” 落生用手拍着庄叔的肩膀,本想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却忘了自己的手掌方才受过伤...... “怎么了?”听到她的呻吟,庄叔皱眉关切的问。 落生慌忙收回手,藏于身后,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堆笑道:“没事啊!就是饿了!刚才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我得赶紧补一补!” 付离尤的目光凝在落生藏于身后的手心上,但见她掌心中依稀可见杯子的碎渣混着血插在肉中......不由嗤笑:“还挺能忍!” 庄海用手轻轻戳了下落生的额头,满是宠溺的回道:“好!我这就吩咐厨子给你做!”。 随后庄海看向付离尤和杜辰天,只是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在付离尤身上停留了好大一会儿,待落生唤他时,他才将目光移开。 庄海冲着付离尤与杜辰天弓手致谢:“今日,多谢二位少侠出手相助,我这就命人准备酒菜,聊表老夫的心意,还望二位莫要推辞了!” 杜辰天一听说有美食可以白蹭,自是窃喜,赶忙站出来回礼:“掌柜的真是客气了,我们天阳谷的师训便是惩恶扬善,斩妖......”见自己口出错词,他立刻将唇一抿,转移话题道:“要说这功劳最大的还得是落生姑娘,像她这般正义凛然的侠女,如今可是不多见了啊!” 听见杜辰天想说自己是妖,却又生生憋了回去,继而转为拍马屁,落生只觉好笑又滑稽。 落生用手转过庄海的身子,推着他往前走:“您就别在这里客套了,别忘了桂花鸭哈!” “知道啦!”庄叔无奈地笑了笑,往后厨走去。 望着庄叔的背影,看着店内平芜他们忙碌的景象,落生开怀一笑...... 她化形时便是人身,要说也是奇怪,她并未向其它妖一样,真身是花鸟鱼虫啥的!就像平芜,是她在路中救下的一棵海棠树妖,稍微施法查看,便可得知真身!而她却一直不知自己的真身是何?!这时间一长啊,她也懒得去想了!珍惜当下,开心自在的活着,不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说来这还得亏庄叔炼制的浅息丹,帮她压制住体内的妖气,若不在人前使用法力,便可隐瞒身份,肆意在这世间畅行! 第9章 道歉 夜色迟暮,落生提着食盒慢悠悠的晃到付离尤门前...... 回来之后,她思来想去,觉得今日这事做的确实有些不妥。毕竟和他不熟,趁着误会不深,还是早些把事情说开。 想到这,落生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响了付离尤的房门...... “你......睡了吗?” 见无人回应,落生侧着身子将耳朵贴于门上,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没成想耳朵刚刚靠近,门却在此时突然打开了...... 落生一个踉跄,没稳住身形,差点儿扑到付离尤的怀里! 还好,付离尤敏捷的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额头,嫌弃地将她推了回去!落生尴尬地整理好落在额前的发丝:“不好意思啊!~没站稳!~” 付离尤并不想搭理她,淡淡的开口问:“找我何事?” 落生轻轻晃了晃手上的食盒,明媚一笑:“方才晚饭时,见你吃的少!想必是不合胃口,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了几道店里的特色菜,拿来给你尝尝!” “不用了!我不饿!”付离尤冷声说着,一把将落生推了出去,就在门即将关上之际,房门却被落生伸出的一只脚抵住。 但她这个举动,付离尤并没有注意到,仍旧大力的关着门,直到落生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付离尤才知道,自己竟将她的脚给挤了...... 他慌忙地松开手,看着此时正在踮着脚吃痛吸气的落生,不禁皱眉责备:“倔的跟头驴似的!都说不需要了,为何还要死缠烂打!” 落生撇着嘴,吃痛的收回被挤的那只脚,欲用手扶门站好,却忘记自己的这只手也受过伤,她再次苦叫一声,本能的将手一缩...... 付离尤原本十分嫌恶地神情在瞥见落生缠着白布的手掌时,眼神瞬间变得比方才柔软了些许,他伸手接过落生手中的食盒,将她扶进屋内。 落生在他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桌前坐下,而后从食盒中端出几盘菜:“也不知道你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就让厨子炒了几道我们这里的特色菜给你尝尝。” 付离尤看着桌上的菜,又看着有些狼狈的落生,想到她如此不管不顾,只是为了给自己送吃的,眼神中竟闪过一瞬间的动容。 若是刚才发现的晚一点儿,她这脚上的骨头怕都要碎了!见她低着头轻转着自己脚踝,查看伤势,纵使付离尤觉得她再不着调,也不忍心再责难于她。 付离尤起身走到旁边的桌子,解开桌上的包袱,在里面仔细翻找了一会后,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随后放到落生眼前:“这个金疮药是我在天阳谷时,师傅赠与的。往年我练剑时,时常会受伤,涂上它第二日便会痊愈,你拿回去用吧!” 落生拿起瓶子,打开盖子凑至鼻前闻了闻......届时一股清凉的味道涌入鼻中,十分清爽。她将盖子盖上,小心的收起来笑道:“那我也不与你客套了,还有......” 落生抬头看向他,见付离尤亦在看着自己,瞬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 挣扎犹豫了片刻,落生最终还是咬牙开了口:“那什么......今日,我于情急之下抱了你,并非有意为之,还望你千万不要误会!相逢一场,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既为朋友更应该解释清楚,莫要让这误会生了嫌隙~” 其实落生这番话说的还是含蓄了些,她最怕的是今日之举会让付离尤误解自己对他有意思!...... 她虽未经历过情事,但心里对男女之爱抱有一定的标准。对于暧昧不清,相互拉扯的关系,她甚是反感!自然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付离尤眸光微怔,脑海中骤然闪现出今日落生抱住自己的画面......随后有些无语的瞥了她一眼:“你怕不是想多了,我岂是那拎不清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咱们日后见面也不会尴尬了!”听到付离尤这般说,落生心中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她指了指桌上的菜,大方的招呼他尝尝。 然而付离尤却拒绝道:“我不饿!亦没有睡觉前吃东西的习惯!心意我领了,这些你还是拿走吧!” 见他对自己送的饭菜无感,落生犹豫了一瞬,从腰间掏出一个白色帕子,轻轻打开后但见帕子里包裹着几块乳白的奶酥,散发着阵阵桂花清香。 她微微踮起脚,把奶酥递到付离尤的嘴边:“这是桂花奶酥,口感又糯又甜,是此前游历时在外地买的,清宁镇都没有哦!特别好吃!你快尝尝~” 落生给的殷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付离尤的下唇,但见他身子如过电一般,满脸惊慌地推开落生的手,羞恼道:“胡闹!你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落生见他反应如此之大,当即收回手,将包着桂花奶酥的帕子放在桌上:“你这个人,脾气还真是和你脸上的面具一样,让人猜不透!不过,说到这我还真有些好奇了,你为何要整日带着个面具呢?......隐藏身份?、躲避仇家??” 从第一次在林中见他,这面具就没见他摘过。落生的江湖经验还算丰富,想着一般不敢以真面示人的,要么仇家甚多!要么呢便是为了遮丑! 想到这,落生凝神看向付离尤的脸细细打量一番,便即刻否定了第二种猜测,虽是只露出半张脸,可偏偏这半张脸便已经赢了这世间极大多数男子!遮丑这一说,自当是不成立的...... 落生盯着他的脸乱想一通,却没注意到付离尤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了,他指着门外冷冷地开口:“东西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听出他口气中的不快,落生便也识趣的不再逗留。她悠然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暗自腹议:“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却树了仇家,沾染了如此大的麻烦......日后还是离他远些为好,这万一碰上别人找他复仇,可别连累了自己的小命......” 落生离开后,付离尤望向桌上的饭菜以及落生执意留下的奶酥,修长的指尖缓缓漫过脸上冷冰的面具,不由自嘲苦笑:“若你看过我的脸,应当也不会再同我说话了吧......” 第10章 祸事又起 砰砰砰!!一大早,平芜便在门前拼命地敲着门...... 落生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将房门打开:“平芜!大清早的,你催命呢!” 平芜指着楼下,神色惊慌的道:“落生姐姐,今日不知怎的了,店里陆陆续续地来了好几拨人了,皆说是昨夜遇到了狗妖袭击!其中最严重的是王奶奶家的两个孙子,据说被那狗妖撕咬的浑身都是血,怕是要活不成了!” 落生听后,面上的倦意瞬间消失殆尽,她匆忙拿起外衫披上,便往楼下跑去...... 到楼下时,恰逢庄海刚送完一波被狗妖袭击的村民,落生着急上前询问:“庄叔!怎么回事?大家伤势严重吗?” 庄海叹了一口气:“早上来的这些人还好,基本上都是成年壮汉,受了些皮外伤!杜少侠已为他们查看过了,还在店内留下了些药方,应该无碍!只是......王婶子家的两个小孙子,年龄尚幼,听闻伤势严重,恐没那么幸运了......” 庄海满心担忧的描述着情况,落生大概了解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您别着急,我这就去王奶奶家看看情况,您留在店里继续安抚后来的伤员!” “付少侠和杜少侠已经赶去王婶子家了,你可以到那里后与他们汇合,商量着行事!”落生郑重的点头,匆忙往门外走去...... 一路上她都在冥思苦想,清宁镇这两年无非就是被那道士训的小妖骚扰,但好歹没有发生命案!按说这道士刚死,也未听说这里还有其它妖的存在?但通过庄叔的描述,那狗妖又像是很熟悉清宁镇...... 仅仅一夜间的功夫,便能在此作乱,还不被大家防备,难道是...... 想到这,落生的心不由咯噔一下,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愿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吧...... 还未靠近王奶奶家的大门,就已然听见屋内传来的哭嚎声。落生不安的走进屋内,只见王奶奶站在床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而床榻上的两个孩子浑身是血,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模样惊心惨目,不由人痛心疾首! 落生轻轻扫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 她别过脸去,询问一旁正在写药方的杜辰天:“这两个孩子怎样了?可能医好?” 杜辰天放下手中的笔,一本正经道:“他们皆中了妖毒,这毒倒无碍,待我一会儿配制几副草药服下便可解去!只是,这耳膜处损坏严重,怕是不好医治!恐怕,醒了之后再也不可听见任何声音了!” 杜辰天叹着气,而王奶奶却犹如再次遭遇晴天霹雳,她瘫坐在床边看着两个孩子,哭到浑身颤抖...... 方才没忍心仔细看这两个孩子,落生这才发现两个孩子的耳孔外侧皆有鲜血流出,耳廓边也有被撕咬的痕迹,甚至在不同程度上各自少了一块肉...... 落生紧攥着拳头,内心怒火中烧,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死手!她咬着唇,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抓住这只恶妖,将它碎尸万段! “这里就交与你了,我去去便回!” 杜辰天郑重地点点头,正当落生准备踏出屋中的门槛时,却意外撞上了从门外匆匆赶来的付离尤。二人面面相觑,落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深沉的责备...... 杜辰天见付离尤归来,随即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朗声道:“哎呀!方才忘记告诉你了,我师弟一早便出去寻妖了。怎样?可有捉到那妖?” 在场众人皆看向付离尤,只见他从容的从手中变换出一个红色的铃铛,凛然道:“昨夜作恶的是一只狗妖,已被我斩杀了!” “太好了!这下大家便可安心了!”杜辰天拍手叫好。 落生则盯着他手中的铃铛有些出神:“这个铃铛为何如此眼熟?......”。 她认真的回忆着,思绪回到与那恶道士缠斗那日......脸色突然大变......眸色先是震惊,慢慢又转为自责! 那日,她放走的几个小妖中,便有一只狗妖脖颈处挂着这只红色的铃铛!当时她信誓旦旦的认为,它们所做的恶行皆是被人所迫!不应与那道士的恶行一概无论!却忽略了被驯服已久的它们,本性是否还赤诚善良。 落生望着躺在床上,神智仍在昏迷中的两个孩子,愧疚感不由更深了些。 付离尤也看向榻上的两个孩子询问:“他们的伤势如何?” 杜辰天自信道:“我的医术你还不清楚吗?这两个孩子身上的妖毒都可解!只是这耳处伤的过深,怕是日后会聋了!”。 见付离尤神色一紧,杜辰天又问:“可有查清那狗妖的来历?一夜间便可伤害这么多村民,是否还有同党?” 付离尤不语,只是将目光冷冷地瞥向一旁的落生。 落生捕捉到他的目光后,心虚地低下了头......若是此时付离尤告诉别人,伤害他们的狗妖是她所放,日后这清宁镇她怕是再也不能够回来了吧!想到这里,落生不禁感伤起来...... 见落生此刻胆怯心虚的模样,付离尤心中的怒气瞬间散去了大半,嘴角甚至露出了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原来这世间还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付离尤施法将手中的铃铛化为齑粉,而后故意放高声调:“这个!......” 落生垂着头,紧张到来回抠着背在身后的手指...... 此刻除了落生,所有人也都在等着答案。 付离尤嘴角微抬,故作戏弄的吐出最后几个字:“自然......没有!” 落生怔了一瞬,顿感如释重负,她缓缓地将手垂在腿侧,强装镇静的走到杜辰天旁问:“那个,方才听你话中之意,你自认医术了得!那你再好好想想,可否有什么法子治好这两个孩子的耳朵?” “什么叫自认!?我这是公认的好嘛!本人在医术方面的造诣是毋庸置疑的!” 落生微微一笑,刻意煽风点火道:“是吗?那你如何自证呢?反正我此刻并未看出你的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咱若真是能力不行,就别吹了吧!” 第11章 撩人不自知 杜辰天显然被她的话激到了,嘴里不服气的直哼哼!别人说他剑法不行,修行不高,他都可以忍受!可唯独不能说他医术不高,那便是于他而言最致命的羞辱! 杜辰天家中世代从医,从小便耳濡目染,对行医方面有着浓厚的兴趣!若不是因为他体质生来便弱,就连最平常的走路说话都要比别的孩子落后许多,也不会被他爹强行送到天阳谷加炼体魄...... 这些年,其他师弟们修炼时,他便在偷偷刻苦钻研医术,这才导致自己的修为是谷里最差的...... 杜辰天气呼呼的看向落生反驳:“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你未必敢去!” “哦?你敢说我便敢去!” 一旁的王奶奶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犹如死灰复燃般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声俱泪下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可怜的孙子吧,他们自小没有爹娘,如今老妇年事已高,这俩孩子要是聋了,他们日后可怎么活啊! 落生赶忙扶起老奶奶,不忍道:“王奶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孙子!” 杜辰天则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认真斟酌片刻后说:“倒是有一种草药可以一试!只是........” 落生问:“只是什么?” “我也是在太初医书上见过,典籍中记载,西方有一座山,名为符禺山,里面生长着一种名为文茎的树。它的果实像枣子,传闻可以治疗耳聋!......” “太好了,这俩孩子有救了!”落生兴奋道。如此,她便可将功补过,心中也算有所慰藉了。 而杜辰天却面露不安的补充:“只是这草药生长的地方极其凶险,传闻有凶兽火龙镇守!怕是不易取啊!” 方才刚刚燃起希望的王奶奶,听到此话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心感无力的再次跪在地上央求:“那该如何是好啊?求求你们,若能治好我的孙儿,老妇这条命给你们都行!” 落生眼眶微红,她俯身将王奶奶扶起,眸光坚定道:“王奶奶,您放心!纵使千难险阻,我和这位付少侠,定会拼尽全力拿到药草,治好您的孙儿!” 听到落生故意把茬儿引到自己这边,付离尤不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而王奶奶也将目光随即转到付离尤身上,嘴里不停念道谢谢的同时,刚想跪下,却被付离尤伸手拦住。 “您不必如此,我天阳谷弟子,秉承师尊,护民卫道。此事,既是我等职责!定会尽力!” 二人沿着杜辰天给的图纸,来到一座无名山下。 付离尤打量了下山周围的环境,又对比了下手中的图纸,开口道:“这周围环境皆与图纸所绘相差无几,如此看来,此山便是符禺山了!” 落生停下脚步,用衣袖遮住刺眼的阳光,她眯着眼睛往山上望去......但见这符禺山被重重雾气包围,虽是明朗晴空,也无法看清山貌,更是一眼望不到山顶...... 不远处的山体边有瀑布从上直冲而下,泉水潺潺,看的落生有些口渴,她快步走了过去,欲舀些水来喝。只是这身子还未接近水潭旁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弹开,重重摔落在地...... 付离尤听见声响后赶了过来,他伸手扶起地上的落生,随后望向前方,皱眉疑虑的同时手中施法......但见一个巨大的红色结界显现出来...... “这山竟有结界!”落生了悟惊叫,怪不得方才自己会被弹飞呢。 付离尤则望着那结界不说话,片刻后道:“这结界为赤红色,定是那火龙所设,若强行破之,必会引起山火!到时候毁坏了山中的草木,只怕无法顺利拿到文茎果......看来还需另辟其他途径”。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才能不动声色的进山时,落生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 此时树林中突然出现了四个小妖,他们正合力推动一辆装着好几个大箱子的木车,身上也皆挂着许多布袋,看起来收获满满!而后在一棵细小不起眼的树旁停下,其中一只小妖从腰中掏出一枚红色手牌,用妖力轻轻一挥,但见树旁忽然间出现了一个隐形的洞门......拿着手牌的小妖交代了两声后,便先行进入结界,另外三个小妖则纷纷卸下身上的布袋,往车上扔去...... 望着鼓鼓囊囊装着许多补给的木车,落生冲着付离尤自信一笑:“我有办法了!” 而后手中施法,不等付离尤作何反应,二人便幻作两道流光飞入木箱之中...... 待付离尤反应过来时,落生已经趴在他的身上,因箱中堆着一些珠宝首饰,空间狭小,两人的身体只得紧紧相贴。而落生随意吐纳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上,让付离尤愈发地浑身不自在! 他羞恼的将手放在落生的两臂上,准备推开她,而落生却盯着他做出个嘘的手势,见他神色不悦不愿理会,落生只得捂住他的嘴。 三个小妖察觉到车上有动静,准备停下来查看,落生心中一惊,再次施法变出一只野雁从车边飞了过去...... 其中一只小妖瞧见后,放下怀疑道:“没事!没事!一只野雁!明早是山王出关的日子,咱们得赶紧回去准备了,切莫误了大事!” 落生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听见另外一只小妖猜疑:“可,为何我感觉这车比方才重了不少呢?” 闻言落生顿感心慌,她咬着唇紧张的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因俩人身子紧贴,落生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付离尤有些异样,此刻他心跳的极快,呼吸变得也比之前粗重...... 难不成他有幽闭症? 这个症状她曾在一个小鱼妖身上见过,小鱼妖模样在凡人也就是八九岁般大的孩童,不知此前有过怎样可怕的经历,他特别的怕黑,也怕被关在狭小阴暗的方寸间。发病的样子跟眼前的付离尤很是相似!想到这,落生有些同情的低声安抚他:“别怕!再忍一忍,你先试着先调整下呼吸!” 听了她这番话,付离尤神情更加羞恼,若不是此处昏暗,他这番被烧的通红的样子,定是要丢人了!他别过脸去,凝神运气,调试呼吸,让自己尽量恢复平静...... “你傻啊!方才咱们是四个人推一个车子,现在是三个人,当然会觉得重了!”车外的一只小妖神态有些高傲的嘲弄道。 而方才问此问题的小妖听后则十分尴尬的不再追问了...... 待车进入山境中停缓后,俩人趁小妖们搬货不注意的间隙,偷偷溜了出去...... 出来后的第一时间,落生便急切的关心着付离尤的情况,她伸手摸向他的额头询问:“你还好吗?方才我见你心跳如此之快,你是不是怕黑呀?” 第12章 毒雾 付离尤挡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无语的回道:“你离我远一点儿,我便什么都好!” 见他好赖不分,不近人情,落生也有些不高兴了:“你以为我想和你呆在一起啊,我只是怕万一像你方才说的那样不小心触碰到这结界,毁了山中的草木,那王奶奶家的两个小孙子便无药可救了!要不是我想到这个法子,咱们又怎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溜进来嘛!?” 付离尤白了她一眼道:“你这分明是自作聪明!以后做事之前要和我商量,区区几个小妖,出此下策!不至于!” 落生撇嘴道:“是!是!是!先前呢,我是听杜辰天在我耳边念叨过,说你是你们天阳谷修为最厉害的弟子,可那又怎样呢?我此举不伤妖,不害己!不损一兵一卒,为何不受用呢!还是你觉得自己劲儿多没处使呢?” “若不是你这个小妖过于自负,无端闯出祸端!我又何须来此,你不好好反省自己,反倒过来声讨我!依我看来,过于不识抬举的人是你吧!”付离尤轻嗤两声,双臂抱于胸前,看向落生的眼神中带着嘲弄! 回想起初见她时林中的清冷,与此刻的牙尖嘴利,顽劣闹腾的模样,付离尤只叹天渊之别!无疑印证了书中所说,女子多善变...... 落生有些理亏,嘴角一抽不再说话。 二人越往山上走,愈发感觉这雾气变得更加浓重,直至到最后连一步之内的距离都很难再看清时,才不得已停下步子...... 付离尤望着周围的浓雾,试探性的向前施法,但施出的法术也只能让这浓雾只散开片刻,随后又迅速聚集而来...... “这雾气来得甚是古怪!法术对它好像起不上太大作用!” 落生也觉得奇怪,施法击向另一边。果然!甚至这浓雾聚集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不禁担忧道:“这雾是古怪!好像我们越使用法术,它的雾气和聚集的速度反弹的越快!咱们还是尽快找到文茎果,速速离开!” 付离尤认同的点头,随后将止休剑的剑鞘送至落生手边,沉声道:“你拉着它,跟在后面。万一走散了,我还得去救你,耽搁时间!” 听付离尤的口气,显然是看不上自己。但落生一想着王奶奶的两个孙子还等着文茎果救命,最终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她用手攥紧剑鞘的末端,乖乖地跟在付离尤的身后走着。 就这样,付离尤走在前面不停地使用法术破开浓雾,落生则跟在身后警惕地寻找寻文茎果的下落...... 最终,他们在一片高树旁,找到了文茎果树。果真如杜辰天所描述的一样,此树的果子如平日常吃的青枣般大小。落生看着这些果子冁然而笑,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囊,将它们一一采摘装入其中。 突然,一支长箭嗖的往他们二人身上射来,被一旁的付离尤用剑劈成两半。落生看向地上的残箭,心里一惊,她快速的摘完最后一把文茎果收好后,慌张的问:“是何人射的箭?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付离尤目色沉沉的看向方才箭身飞来的方向,伴随着阵阵咚咚地脚步声,一群长相各异的小妖手拿刀箭出现在他们面前。 但见为首的小妖用刀指向二人,挑眉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我符禺山!正好明日山王出关,抓了他们给山王添道菜!给我上!” 话音刚落,一群小妖面目凶恶的朝他们袭来。 付离尤神情淡漠的看着它们,薄唇冷哼一声:“那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打斗中,一只小妖趁乱拿箭射向落生,被付离尤用剑劈断!落生回头一脸自信的冲他喊道:“你不用管我,一群小娄娄而已,我可以解决!” 不一会儿的功夫,这群小妖已被二人轻松剿灭。俩人相视一笑,还未开心片刻,落生突感身体异样,体内气息紊乱,她捂住胸口,屏息运气间额上虚汗已打湿两鬓。 付离尤伸手扶住她的同时,也感觉到体内气息不稳,他轻甩了两下头,努力保持清醒的同时疑惑道:“方才我便感觉这浓雾奇怪!现在看来,这雾是在吸食我们的修为!刚才打斗中我们皆使用了法力,此刻定是遭到了反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 落生点头,便在付离尤搀扶下在雾中行走。因浓雾太重,他们走了许久也未能走出.....落生有些急了,随后抬手施法,破开一处雾区,一旁的付离尤朗声斥责道:“你现在体内气息紊乱,不可再使用灵力!万一伤了妖元,便有可能打回原形!” 落生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打回原形?她还真想看看自己的原形是个啥,可惜她没有原形,真身便是这副躯体! “可是,若不使用灵力你也看到了,我怕咱们累死也走不出这座山了,与其在原地茫然无措,不如拼死一搏,还尚有一线生机!这样吧!我来用灵力破开浓雾,若是我有个意外,你便带着这文茎果离开!能保全一人,也不算徒劳嘛!~”说着她欲抬手再次施法,却被付离尤按住。 “逞什么英雄!你自己作下的祸事,自己去偿!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再说我可不希望被他人误会,说我付离尤的命是拿一个小妖的命换来的!” 说着付离尤将法力汇聚于剑端,止休剑冲入上空,伴随着一道金光而下,浓雾瞬间被破开,四周也变得明朗许多。付离尤强压体内紊乱的内力,拉住落生的手腕快速离开。 跟在付离尤身后的落生有些动容,这人虽然无趣,脾气有时候也一言难尽,却会在自己每次危险之时舍身取义,倒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她微微一笑,顺手将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查看......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付离尤的脉象跳动的极为混乱,若是再不停下来调息,怕是会内力尽毁...... 忽而,落生在离二人不远处发现一处洞穴,惊喜之余,她说服付离尤先去洞中调整内息,再行路。 付离尤考虑到二人的内力都受到损耗,便应下了她的央求。 这洞穴从外面看起来不大,走近后却发现里面异常开阔,从一开始的黑暗狭窄变得宽敞明亮,只是越往里面走,洞内的温度似乎越高了。 付离尤席地而坐,开始调息内力。落生虽然内力也受到了损耗,但基本都是在付离尤的庇护下,所以没有他伤的那般严重。 趁着付离尤调息时,落生也没闲着,在洞内四处查探着,最终她望向周围的红光疑虑道:“这个洞......为何感觉越来越热了呢?好似被什么东西炙烤一般......”。 焦思苦想时,她将手顺势撑在背后的一块磐石上,“嘶~好烫!好烫......”落生痛苦的大叫一声,本能的将手一缩。 而当落生转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烫到自己时,却不明不白的被身后的一股灼热的力量弹飞,重重摔落在地...... 第13章 误食灵片 就见,一条长约数十丈的赤红色火龙,周身冒着火光,盘旋而上,它张开血盆大口喷出火红的“龙焰”。 落生心中一惊,迅速躲开!而被那火焰灼烧过的地方,木石皆毁,瞬间化为齑粉! 落生不觉惊呼:“不好!咱们这是进了火龙的老窝了!” 付离尤双手交汇于胸前,匆忙收息后,飞至落生旁边与她一同抵抗火龙。 那火龙盘旋于上空,目光凶残望着他们,似乎早已把二人视为腹中珍馐,它口中喷出的“龙焰”变换为火球,接踵而至的往二人身上砸去...... 因此前受到浓雾的反噬,此刻他们二人皆内力不稳,法力明显比之前要弱上许多,虽奋力抵抗,但终究有些不敌! “你怎么样?” 付离尤摇头道:“无碍!” 落生这才放心,脑中突然闪现出小妖们之前所说的话:“山主明早就出关了!”。 也就是说此刻的火龙仍在闭关中,修行之人皆懂!闭关可治愈疗伤,增长修为!但若中途被无故打断,定会伤及本元,走火入魔!这火龙此刻在闭关中,妖力最多只为寻常一半!若施计激怒于它,它必然会为了自保使用内力,待它走火入魔后,方可暴露其弱点! “离尤!你先撑一会!”落生说着,纵身一跃飞至高处,她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火龙,见它周身上下都冒着赤红色的火光,可唯独那眼角处隐约透着不属于它本体的蓝色幽光,而这双眼睛恰好又是闭上的...... 落生眼前一亮,随即将灵力汇集于双腕处,届时将手中的灵力化成一道白光射向火龙的眼处!被强光射到的火龙骤然嘶叫起来,眼角处逐渐有血泪流出,身体更是如发疯般的到处乱撞......付离尤险些被它的龙尾打到。 落生落地后关心询问:“没事吧!” 付离尤摇摇头,落生补充道:“明日才是火龙的闭关期限,我方才观察后怀疑它的眼睛很有可能之前受过伤,便施法伤了它的眼睛!看它这副发疯之态,想来我是赌对了!待将它激怒后,惹得它内息混乱,必将会走火入魔!你修为比我高,等会儿我便去引开它的注意,你找机会将它杀了!” 付离尤看着一脸正色的落生,眉眼中露出些赞许之色。落生交代完后,跃身飞上,故意施出一拳打在火龙身上!果然,火龙循迹而来,已然失去理智,它愤怒嘶吼,冲着落生的方向攻来! 付离尤看准时机,止休剑听令飞出,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斩妖灭踪,精怪亡形。击!”届时一道金色的符咒飞速冲向火龙,还在发狂的火龙被符咒击中后,发出一声声哀鸣,身形不受控制的冲向付离尤...... 落生大惊,冲下来想要救他,却被付离尤一掌推开。 他施法幻出结界奋力抵挡,却被火龙震开,脚下一溜,后退了几步...... 火龙闻声愤恨再攻,将付离尤重重击落在地上,就在付离尤命悬一线之时,体内突有一股不可控的力量爆发出来,瞬时他周身遍布黑色煞气,袖身一挥,那火龙竟灰飞烟灭了!......而后黑色力量消失,付离尤也因内力不济昏厥过去...... 落生吃痛的撑起身子,走至他身旁,蹲下身来伸手放于他的鼻息处试探后,才松了一口气。她轻摇着付离尤的手臂,小声的唤着他的名字,但地上的付离尤却毫无反应....... 内力混乱,神智渐失!落生担忧地看向他苍白的面容,发现付离尤的双唇竟灼烧到起皮...... 落生起身在洞里搜寻一遍,却没有找到一丁点儿的水源!细想也正常,这么热的地方,怕是有水也会被蒸干了吧!她凝神冲着付离尤体内施法,欲给他输送些真气!却不见任何成效! 更惊奇的是落生发现自己的真气非但于付离尤无用,却使他的身子越发的滚烫了!一时间经脉乱撞,方才还只是干裂的唇畔,现在已经开始渗血了....... 没有水源,便救不了他! 看着渐无生气的付离尤,落生情急之下摊开手掌用灵力幻刀将之划开,霎时间一股撕裂的痛感传遍周身....... 但救人心切,落生也顾不上疼痛了,她只知道若不是自己私放狗妖,也不会将付离尤牵扯进来......如今他伤的这般重,若真丧命于此,自己这良心上实在是过意不去...... 落生轻轻地捏开付离尤的唇,将掌中的鲜血不断的喂给他...... 片晌后,付离尤的脸色逐渐变得比方才红润了些,脉象也平稳了许多......落生长舒一口气!将手伸回,残血却不小心滴落到了付离尤腰间的革带上,落生伸手欲帮他擦掉,却不小心从他腰间拽出了一块白色锦帕与一个青色绣花布囊。 这白色锦帕是自己那日留给他的,落生打开,发现里面的桂花奶酥一块未少,只是都软化了。 落生心疼地剜了付离尤一眼!:“既然不要也不知道还给我,知道这有多难买嘛!如今可好了,都黏在帕子上了,暴遣天物!~ 她气呼呼地收好手帕,目光随后转移到那个布囊上......不知为何,即便此时不知晓这布囊中为何物,但这里面的东西却对落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落生再三犹豫,瞥了眼地上的付离尤,心下喃喃道:“这正主就在我旁边,便算不上偷看吧?”落生脑子里还在挣扎合计,双手已经实诚的打开了布囊...... “这是何物?”落生盯着从布囊中取出的约莫一块指头大小的天青色碎片,那碎片竟还散发出一股从未闻过的幽香...... 她好奇的将其放于鼻尖闻了闻,舔唇之时,这碎片突然化成一道青光冲进了口中...... 落生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她用手摸向自己的脖子,骇然地咳了几声:“完了!完了!!这下怎么也说不清楚了,若是这家伙醒来发现东西被我给糟蹋了,定会与我死缠不休,说不定还会携私报复,将狗妖之事都抖出来.......” 想到这,落生不由打了个冷颤,她将布囊重新放入付离尤的腰间....... 而后调息运气,试图将这东西给逼出来,然落生并未注意到的是,此刻她胸前有一抹天青色光芒在隐隐闪烁。 突然!青光变强,落生胸口处忽有一股不自知的力量濒发而出,将她击晕过去...... 第14章 清秀少年 “胆敢趁我昏睡之时,偷我东西!你这小妖,性子不仅顽劣,还这般爱行鸡鸣狗盗之事!快把东西还给我!~”付离尤阴沉着一张脸,手中握着剑死死的盯着落生....... 落生满脸悚然,本能地往后退几步,脊梁骨直发凉,她一边退一边不停地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还未想到办法.......” 付离尤森然冷笑,提起手中的剑,直直刺入落生的心口处:“那便只得将它挖出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啊!!!.......” 落生抗拒的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她失魂未定的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的榻上后,不由长舒一口气。 还好,只是一个梦...... 她起身走至桌前,喝了一杯凉水进肚,紧张的情绪这才得到些许安抚...... “落生姐姐,你醒了吗?”平芜敲门问道。 落生将门打开,平芜则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她好奇地询问: “我是怎么回来的?” 平芜拿起那碗汤药递给落生,面容中透露着担忧:“是付大哥背你回来的,姐姐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和庄叔他们都吓死了,幸好落生姐姐你只是受了点儿轻伤!......” 落生喝着汤药,一脸心事的听平芜讲述着。 她只知道吃了付离尤身上的东西后,自己便昏倒了......难不成是她太累了?还是?...... 哎呀!管他是什么,现在最棘手的事情,是如何过得了付离尤那一关!不知道此时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 忽而想到什么,落生摸向自己的腰间:“我带回来的文茎果可给杜辰天送去了?” 平芜点点头回道:“嗯!刚刚杜大哥已经从王奶奶家回来了,说两个孩子已无危险,王奶奶还说等两个孙子身子恢复好些,便亲自来感谢你们呢!” 如此甚好!落生舒心一笑,把药碗放到桌上,抬手闻了闻身上的衣裳。 瞬间一股子汗酸味儿涌进鼻尖,让她皱起了眉:“平芜!我这身上都馊了,你帮姐姐去打些热水可好?” 平芜欣然的点点头,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她将剩下的药喝完...... ———————————— 屋内,付离尤端坐在一枚铜镜旁,他手指微颤的摸向自己的左脸...... 但见这镜中映出一张少年干净,清俊的脸!他不可思议的用指尖来回摩挲着,仍旧想不明白为何脸上那块难看的黑记突然消失了? 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付离尤只依稀记得他和火龙缠斗受伤后,命悬一线之时,体内似乎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再助他与火龙抗衡! 他从未修习过此等术法,那这股力量又到底是什么?还有,他昏睡过去后,虽意识模糊,但仍能感觉到有人再给他喂什么东西,入口后,周身不仅不再灼热,还有种沁人心腑的清凉感...... 当时只有落生和自己呆在一起,她究竟喂了自己何物?竟能清除他从出生时便印在脸上的黑记? 就在付离尤满腹疑团无处可解时,杜辰天走了进来: “没想到我那本太初医术上说的竟是真的,文茎果真的可治耳聋!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吧,却没承想老天开眼啊,那两个孩子也算是幸运。我......你......你的脸......好了?” 杜辰天不可思议的盯着付离尤的脸,激动到结巴起来...... 师傅昔年救他时,为了便于查看他的伤势,曾揭开过付离尤的面具,那是杜辰天第一次见过他的脸,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那时的他还唏嘘,觉着上天也在忌讳付离尤生的太过完美,才会在他的脸颊种上这块黑记...... 从那之后为了保护付离尤不被其他师兄弟嘲弄排挤,师傅万般叮嘱自己要为此事保密,所以在天阳谷,也只有师傅和杜辰天见过付离尤的脸! 付离尤见他惊得说不出话,便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杜辰天手中,杜辰天拿着杯子缓缓坐在桌旁,目光始终未离开过付离尤的脸:“你这脸?到底经历了什么?” 付离尤闻言则淡淡一笑,他若是知道,也不至于在这里苦思冥想那么久了...... “师弟,我之前在谷中,为了给你治好这脸,配了无数奇珍异草,不管是内服还是外用的,都未见成效!你这出一趟门,便好了?究竟是何人如此厉害?我定要好生膜拜!” 见他越说越激动,付离尤只好先行搪塞回去,自己还未确定的事情,纵使说出来也是胡话:“此事我也不清楚,若有一日我知晓答案定会告知于你!” 杜辰天有些失望:“也只好如此了,想来这清宁镇的事情也算圆满解决了,我们是否该动身了?” 付离尤点头。 杜辰天又问:“你可有想好,下一站去哪里?”,见付离尤迟迟不语,显然是没有想好,杜辰天提醒道:“师傅不是将那定天碎片交于你了吗?你拿出来看看,或许会有指引?” “你怎会知道师傅将它交于我了?” 杜辰天尴尬的笑了笑:“嘿嘿!我......这些都不重要,不重要......” 付离尤无语的睨了他一眼,这爱听墙角的毛病倒是累教不改!随后将手摸向腰间将布囊拽出,却忽感这布囊轻上不少? 随着布囊打开,付离尤的双目逐渐惊惧...... 见他表情不对,杜辰天探头望去,不由也跟着大惊道:“丢了?!可是你和那恶妖激斗的时候掉了?” 付离尤望着空空的布囊出神,深思片刻后坚定道:“不可能!这布囊口分明是收紧的......定天碎片聚着灵气,在这布囊里存放的时日也不短了,定会有残存的灵丝.......” 说着付离尤抬手往布囊中施法,果然一缕青蓝色的灵丝,从袋中缓缓飘出,往门外飞去...... 两人相视一眼,紧跟了上去....... 第15章 挟持 二人跟随灵丝来到一处房门前,这缕灵丝便钻进房中消失了...... 杜辰天震惊道:“难道是被落生姑娘拿去了?” 付离尤不语,眸色逐渐冷了下来。去符禺山时,这布囊还在自己身上并无任何异样,现在看来,也只有她更有机会,趁他受伤毫无防备之时将之偷去! 杜辰天仰头算了下时辰,提醒道:“此刻进去怕是不合适!要不咱们明日再来?” 付离尤紧盯着屋内,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此事不宜推迟,需赶紧弄清楚,不然无法向师傅交代!” 听他这般说,杜辰天确实感觉有些意外,要知道他这个师弟虽外表看起来淡漠琉璃,心思凝重!但一向注重修行,尤其是对于男女之事上分之甚清。 杜辰天没忍住调侃道:“那......要不师弟你先请?我先在外面等着,毕竟两个大男人同时进人家女孩子的闺房,总归不大合适......” 付离尤薄唇轻笑,冷冷道:“平日里也没看出来你这般清高!” 随后抬手在门上叩了几下,见屋内无人回应,杜辰天道:“难道不在房里?” 付离尤面色一怔,这个小妖!莫不是已经拿着定天碎片跑路了?想到这,付离尤推门而入,然进屋后,仍旧未能发现落生的身影。 付离尤有些急了,转身离开时,余光不经意扫见右方的内阁中,他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满腹疑虑的走了进去...... 掀开珠帘,但见落生正一丝不挂的置身于一个木桶中,氤氲的雾气将她的身子包裹着,她紧闭着双眸,双颊晕红,乌黑的秀发顺着如雪的香肩散落到水中,模样极为可人...... 付离尤哪里见过此等香艳之事,不禁吓坏了!忙用衣袖遮住脸,慌乱转身时脚下不稳,随即却撞上了正往内阁走来的杜辰天。 杜辰天扶住他,探着脖子问:“怎么样?她在不在?” 见他四处乱瞄,付离尤赶忙用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快速的把他推至门外,转身把落生房间的门合上。语气也变得有些混乱:“没......没在,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 见他说话语无伦次的,杜辰天打趣道:“怎么?第一次进姑娘家的门,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胡说八道什么!” “哈哈!害羞很正常,师弟你往年日日苦修,几时有机会和女子打过交道啊!师兄理解你!别不好意思嘛!放心,师兄在这方面比你有经验,定会帮你。不过就凭你这相貌,怕是日后桃花劫多的狠那!习惯就......” “既然师兄你如此厉害,那一个人历练也不成问题吧!” “......” 杜辰天抿嘴沉默,随后认怂道:“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就会吓我!” 见他离开后,付离尤才敢长出口气。他望向落生的房间,脑中又浮现出方才她洗澡的画面,不禁脸红心跳。他双手紧紧交握,努力平复情绪...... 许是这几日捉妖,斗道士,采文茎果......几乎没怎么休息好过,落生只觉倦意满满,以至于在沐浴时睡着了......她歪着头,欲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却被发髻上的一只银钗硌醒了。 落生半眯着眼,揉揉头,打着哈欠...... “我竟睡着了!”,而后她看向窗外,感叹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便起身穿好衣裳走出内阁。 这泡了个澡,身子倒是舒展了许多!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粉色布囊,这是她特意为庄叔留的文茎果子,毕竟他老人家年龄大了嘛!想来早晚都能用的上...... 落生刚推开门准备下楼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耳边飘了过来: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定天碎片!” 落生被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付离尤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他抱着手倚在围栏旁,正神色严肃的盯着自己! 看来,他定是发现自己的东西丢了,落生心虚的冲付离尤打招呼:“嗨~你好啊,付少侠!” 付离尤毫不理会落生的问候,快走上前,直直把落生逼到门上:“我本以为你这小妖只是有些顽劣,没想到你却妖性难改!赶紧把定天碎片交出来,不然我便取了你的妖丹!” 见落生缩着身子不语,随后又从腰间取出布囊,摆在落生眼前,再次质问:“这个布袋你应当眼熟吧!说!里面的东西呢?” 落生看着那布囊支支吾吾回道:“我,我若说是你这布囊里的东西自己飞进我身体里的......你,信吗?” 付离尤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落生这才发现,他今夜没有戴面具!天呐!他该不会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暴露真容,好给他一个杀人灭口的借口?! 落生骇然地盯着他,可越盯着他却越觉得付离尤这脸生的真好看啊!...... “看够了没有!识相的话呢赶紧交出来,尚有一线生机在,我可是没有多余的耐心!” 落生收回目光,指了指他手中的布囊,轻声道:“这个......此布囊我确实见过,那日在火龙洞中你受了伤,我查看你伤势时不小心将它给带了出来!这里面的东西闻起来香香的......” 付离尤一愣,拿着布囊的手攥的更紧了,愤怒道:“胡说!这东西日日放于我身上,我从未闻到任何香味!莫要给你自己的贼心找借口!快交出来!” 落生十分不解的盯着他手中的布囊,努力回想那日所发生的情景......得到的结论仍和方才解释的一样!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说的和付离尤形容的大相径庭。可是,明明自己没有说谎啊!莫非,是他在故意刁难自己...... 二人之间的气氛简直冷到了极点,平芜端着一些吃食一脸不知的向二人缓缓走来,他看见落生后,脸上立刻堆砌出了笑容:“落生姐!我猜想你此时肯定饿了,你看!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 落生瞅了一眼盘中的吃食,微笑着点点头,刚要开口,只见付离尤一个快步上前,便将手中的剑抵在了平芜的脖颈处威胁道:“我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与你周旋,若你还是不肯交出来,那便看着他灰飞烟灭吧!” 平芜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浑身发抖!他颤颤巍巍的死死握紧手中的长盘,满脸惊慌的看向落生:“落......落生姐!救我啊!” 第16章 馊主意 看着惊慌失措的平芜,落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走到付离尤面前,一脸愤意的指着他:“你快放了平芜!他什么都不知道,莫要牵连无辜!你我二人之事,我们私下可以自行解决!” “呵!方才同你讲了那么久,而你却始终是支支吾吾,敷衍拉扯!我怎可再信你!今日,他是死是活,全凭你一念之间!” 付离尤手中的剑再次往平芜的脖颈处靠近了些,感受到了剑身的寒冽,平芜瞬间怕的周身已无力气端住食盘,吃食砰然落地,脚边一片狼藉...... 落生见状,大呼:“平芜!别怕!” 接着看向付离尤质问:“你身为名门正派弟子,所学本事皆为除魔卫道,护佑民众!看看你现在的行为,可还对得起你心中的信念和师训?” 付离尤冷笑:“我作何信念岂需你这个妖来判断?况且!......你还是认为我已经蠢到,连你们是人是妖都分不清的地步了?” 说着施法对准平芜的胸口处,只见一颗绿色妖丹缓缓飞出......平芜见状五色无主,吓昏过去...... 自从知晓了落生是妖的身份后,付离尤便多留了心眼。根据这几日的勘察,除了店掌柜庄海,他们店内的几人皆是妖!至于为何在他们身上察觉不到妖气,他还未有时间去解惑!念在他们并未有害人之心,他便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落生看了看平芜,又看了看付离尤手中的妖丹......努力克制自己,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不去招惹他:“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这样!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平芜和其他人,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好?” 见付离尤仍在犹豫,落生接着赔笑道:“我发誓!若我做不到,我的命任由你处置!” 付离尤缓缓放下手中的剑,冷冷地看着她:“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我不介意剑下多几条妖魂!” —————————— 房间内,落生坐在桌前,看了眼还在昏睡中的平芜,轻叹一声,神情自责。 杜辰天赶来时,便看见平芜昏靠在付离尤的肩上,想来他与落生二人方才应该为定天碎片一事儿,就此针锋相对过。然看两人此时的表情,这件事应该是悬而未决。 为了缓和气氛,杜辰天看向落生道:“落生姑娘!那日在林中,你曾救过我和离尤的性命,尽管我们已知晓你是妖的身份,但仍坚定不移的相信你并不是阴险心机之人!若当中有什么误会,还望今日一并说清了!” 落生此刻也逐渐冷静下来,她从付离尤的手中拿过布囊,仔细的端详着:“我也很好奇明明我闻得到这那碎片上的味道,且是那碎片自己飞进我口中的!我差点儿没让它给噎死,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 说话间落生又将布囊放到鼻子处闻了闻,惊喜道:“不信你闻闻看啊!此刻这个袋子上还能闻到那股香香的味道!” 付离尤一脸泠然的推开她的手:“你这般没规没矩的,不知道别人的东西不可以随意乱碰吗?”。 随后施法在落生身上打探着,果然在胸口处探到了属于定天碎片的微光......付离尤手腕一翻,欲用法术想将它取出,可定天碎片却始终未动分毫。 付离尤皱眉,侧头看向一旁正闻着布囊的杜辰天:“你可有法子,将它取出来?” 杜辰天摇头:“这定天碎片是有灵性的,怕不是落生姑娘的身体成了它新的宿主!?再说了,你的修为可比我强太多了,你都无法取出,我也无能为力啊!” “如此!那便只能强行将它拿出了!”付离尤伸手召唤命剑,落生见状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你,你这般随意草菅他人性命,会遭天谴的!” 杜辰天横在二人中间,拦住了付离尤:“师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 无奈之下,付离尤只得先将剑收回,他愤怒的抱着手,目光凌厉地瞪着落生。 落生则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心里暗念着,若不是付离尤以平芜他们的性命威胁于自己,她怎可能在他面前低三下四。一通幽怨后,落生看向付离尤道:“你说吧!这东西值多少银子,开个价!” 杜辰天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落生姑娘虽是不知实情,可句句都往刀尖儿口上撞啊:“落生姑娘有所不知,此物绝非世间用银子可以买到!它为我师傅临交于离尤手中,对他来说甚是重要!” “可是!你们也看到了啊!我想还给他,奈何我也没有办法不是!” 杜辰天看着陷入僵持的俩人......此事若继续无果,必定会有一场厮杀!先不管谁输谁赢,总归不为两全其美的法子。目前最重要的是,既要保护好定天碎片,亦要让两人不再沉溺消磨......想到这他突然心生一计: “我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闻言,俩人同时抬起头看向杜辰天。 “让落生姑娘跟着我们一起去寻定天碎片!” “不可!” “不去!” 俩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两个字,难得的异口同声! 杜辰天嘴角一抽,耸了耸肩:“难不成你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寻找定天碎片不仅仅为我师傅重托,他老人家此前特意交代离尤要护好它!师命决不可违!落生姑娘我们亦相信你所说之话并无虚假,可是这碎片现如今在你体内!无论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系!而你也并非一般阁中女子,你常走于江湖,应最是看中道义二字!” 落生努努嘴,没有说话。她当然听的出此番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先夸仰自己,再给她施压...... 见她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付离尤在一旁嘲讽道:“若带着她一起,定会生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杜辰天轻轻拍了拍付离尤的肩,小声在耳边提醒着:“现在碎片在她身上,我们反而成了被动的一方,难不成你真要用剑生生的将它剜出来?” 付离尤心里极其不快,他紧攥着拳头,低头不语。 杜辰天又拍了拍他的肩,而后转头询问落生:“落生姑娘,可考虑好了?” 第17章 被迫妥协 落生看向昏睡在床榻上的平芜,内心充满纠结。 她并非不明事理,正如杜辰天方才所说,这碎片之事尽管不是自己有意而为之,但确实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而生出的事端,给别人带来了麻烦。 她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还是如此无感之人!当然更重要的一点还是要保平芜他们平安。 看得出这东西对付离尤来说很是重要,尽管内心一万个不甘愿,也只能暂时答应他,换取所有人的心安...... 想到这里,落生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现在亦没有什么好的法子,我便答应与你们一起去寻!只是,现如今它在我体内,该如何找?” 杜辰天一听兴奋的拍着手:“如此甚好啊!至于如何寻找剩余碎片,日后若有机缘碰到,你体内灵力肯定会有所感应的,不急!日后途中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与你一一讲明!” 落生抬手道:“我还有一个条件!我只答应同行,并未将自己卖给你们!所以,日后我所行所往皆不用与你们商量,请示!你们亦不可限制我的自由!” 杜辰天附声道:“那是自然!只要你能顺利的帮助我们找到剩余碎片,这些都好说......” 落生张张嘴,满意一笑。却见一道金光闪过,飞入她的口中...... 没有任何防备的落生,张着嘴,捏着自己的脖子,愕然地瞪着眼睛冲付离尤喊道:“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守心丹!”付离尤一脸淡然,杜辰天一听,却坐不住了......他有些无语的瞪了付离尤一眼,小声嘀咕道:“师弟啊!师弟!这好不容易平息完此事,你怎可又胡来!” “我不信她!此前不过与她相识短短几日,便已经生出诸多不快,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需考证!收集定天碎片一事,与我而言极为重要!我断不会在一个不了解的人身上冒险!” “好啊!之前我还挺愧疚的,你倒好,竟然用这么损的招数对付我!既不信我,那我方才所答应的事情便也不作数了!” 落生一边生气的数落着他的行为,一边使出法力,欲将这守心丹逼出,直至额头涌出汗珠,这小玩意却卡在身体中,无丝毫反应。 “为何取不出?!你给我吃的这个鬼东西于你而言到底有何用处?” “你这小妖诡计多端,性子顽劣!我只是怕你会以缓兵之计糊弄我,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助我找到所有碎片,我定会给你解开!” “若我不同意呢!”落生觉得付离尤简直欺人太甚!便再也忍不下堵在心中的这口恶气!她催动灵力打向付离尤,却被他用剑挡开。 一旁的杜辰天见俩人火药味十足,无计可施的他只得本能的躲到帘布后面观望,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不加片刻的功夫,屋内便一片狼藉...... 二人互不相让,丝毫未有停手的意思,惊醒了昏睡中的平芜!他捂着头,起身坐起,看着正在交手的俩人,担心的冲着落生喊道:“落生姐姐!小心!”。 落生闻声,回头望向醒来的平芜,欣喜的点了点头,随即收回法力,不再酣战!付离尤见状,也收回手中的命剑,不再缠斗。 落生走上前问:“平芜!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 平芜摇摇头:“我没事!落生姐姐,你和离尤哥哥之前不是还一起除过坏人,杀过恶妖吗?你们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在平芜这个小小少年眼中,付离尤修为高且一身正气!他早已将他视为自己敬仰的对象!而落生就更不用说了,是曾救自己于危难的恩人!更是他的亲人!这二人他都极其的爱重,打心眼里是不希望看到他们这般针锋相对,互相伤害的。 落生没好气的朝着付离尤翻了个白眼:“要说这天大的误会啊!便是那日在火龙洞中我就不应该多管闲事,竟傻到用自己的血去救某人,平白无故的给了他暗算我的机会!早知如此,就该留他在那里自生自灭!” 平芜有些摸不着头脑,并未理解其中的含义。 而付离尤则微微一怔,目光在落生身上缓缓略过,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难道?是因为她的血,自己左脸的黑印才会消失?可是,她分明是妖?妖的血又如何能有净化之效? 想到这付离尤悄悄在落生身后施法......为何探测不到她的真身? 付离尤挑眉道:“哦?那你是否忘了一件事情?若不是因你当初自负,放虎归山!又如何有机会多此一举?既服了我的守心丹,若还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便会受剜肉锥心之苦!强行违背,亦会灵力散尽,性命不保!我劝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落生眉中含怒,抬头死瞪着他,而付离尤则一脸淡漠的走至自己身侧,凑到她耳旁沉声道:“还是你不介意,整个清宁镇都知道你们是妖?” 落生愕然,不由紧张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被付离尤拿捏......可若清宁镇的乡亲们真的知晓了平芜他们是妖,定是不会放过!如此,庄叔的客栈怕也是经营不下去了,她不敢赌......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自己心中的怨愤,继而转换为笑脸:“罢了!我答应你便是!不过,你须得容我在清宁镇再呆上一段时日,这两年我一直在外面,我......” “三日!”没等落生说完,付离尤便毫无情面地打断。 “不行!太短了!七日!” “一日!” “好好好!三日便三日!你这个人......还真是,毫无人性!” 第18章 你疯了吗? 眼看事情解决了,付离尤便也离开了。一旁看热闹的杜辰天临走时不忘冲落生会意的笑了一下,落生有些不理解这个笑的含义,误以为他在看自己的笑话,不由还了他一个漂亮的白眼! 屋内此时只剩平芜和落生了,平芜有些纳闷的问道:“落生姐姐,方才听你们之间的谈话之意,是你又要走了吗?” 落生默默点头,纵使心里不是滋味儿,她也怕这乌龙之事传到庄叔的耳朵里让他老人家担心!只得强颜欢笑道:“你也知道落生姐姐呢最喜欢游山玩水了,正巧付离尤他们二人也有此爱好,我们便相约一同前行,途中也互相有个照应嘛!总归是比我一个人热闹......” “真的吗?可是你这刚来便要走,我舍不得你......”平芜一脸委屈,眼眶中泛着泪光。 落生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着:“很快!等我忙完手中之事,便会回来常住可好?哎呀!平芜,你这妖龄若放在凡间都是耄耋之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爱哭鼻子呢?乖!咱不哭,明日姐姐去城外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果干,好吗?” 平芜这才乖乖的点头,落生看到他破涕为笑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 邻郊的城外,落生手中提着几包糕点和果干,悠闲的走着! 这是她一大早特意来此地为平芜他们置办的告别礼物。此次回来,她本是想在清宁镇呆上几个月,好好的陪陪庄叔他们,奈何天不遂人愿啊!不过,纵使要走,也应该开心的离开,不可让大家有任何的负担! “砰!”的一声巨响,将仍在思绪中的落生吓了一哆嗦。 她怔愣一瞬,随后满心疑虑地往发出声响的巷子伸头探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衫裙的女子正被后方的一股力量击倒,她倒下之时,虽神情惊慌,但仍紧紧护着怀中的一个竹筐...... 适时,两个身穿浅灰色外衫的男子紧跟过来,正是周从与许恒。周从从腰中掏出长剑,而后画出一个符咒往那地上的青衣女子攻去。 落生见状不妙,惊呼:“不好,是捉妖师!”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暗中施法将那人飞来的剑打落。见自己的剑不知何因落于地上,周从满脸不悦的往四周张望,吼道:“是谁击落了我的剑!还不快滚出来!” 落生躲在草垛后,悄悄地探头瞅了一眼,那捉妖师见无人应答,欲再次用剑往那女子身上刺去。 此地离清宁镇不远,落生本不想在临走时擅用妖法暴露自己的身份,给庄叔他们带来非议!可此时这般情景,她若不出手,这女子恐会有性命之忧! 一番挣扎后,落生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那个!二位公子,您看您英姿飒爽,一表人才的,何苦为难一个弱女子呢?” “是你击落了我的剑?你修习过法术?”周从一脸怀疑的打探着落生,随即把剑指向她。 落生心中一惊,仍强装镇定道:“小女自小体弱多病,爹娘为了让我能活下去,曾带我拜访过一位深山中的得道老者,他除了教与我一些固原护心之法外,还教了一点点皮毛防身术。当然,这都不足以与您相比啊!” 周从冷哼一声:“既是如此,就莫要留在此处多管闲事!我们是捉妖师,而你旁边的这位也并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弱女子,她是一条蛇妖!” 蛇妖眼中满是愤恨与委屈,虚弱的开口道:“我......我只是借住在一户人家的屋旁生产,从未害过人,你们捉妖师为何赶尽杀绝!” 落生当然知道这女子是妖,不然呢!这捉妖师不捉妖,还想捉人不成?此刻离得近些,落生这才看清,青衣女子怀中死死护住的是两条刚刚破壳的小蛇。 蛇妖的脸色苍白,薄唇毫无血色,灵力看起来也很低微。落生了然,此等状况应该是蛇妖刚刚生产完,否则不会如此狼狈! 落生不禁有些同情,更下定了救蛇妖和她的孩子于水火的决心!她快步走至周从旁边,身子正对着他,故意露出害怕的样子,声音略显做作:“天呐!原来是蛇妖啊!真是好可怕啊,天师!天师!小女子自小体弱,沾不了邪祟,我看您这把剑甚是厉害!可否借我傍傍身呢?” 未等周从反应过来,落生早已把剑抢入自己手中:“哇!这剑好重啊!好厉害的样子,哎呦喂!不行,太重了,我拿不稳啊!”。 落生一边矫揉造作的说着,一边故意用剑往他们二人身上胡乱砍去......趁他们惊慌错乱中,落生则侧过脸冲着后面的蛇妖递了个眼色,蛇妖瞬间会意,感激的冲落生点点头,起身欲逃走。 落生追着周从与许恒乱砍着,本想着就此便可顺利救下蛇妖......却不承想,那蛇妖刚有机会往前跑两步,却再一次被重重打落再定...... 落生身形一怔,停下手中乱舞的剑,神情错愕的转身看向后方,但见付离尤不知何时来到此处,还将欲要逃走的蛇妖击落在地。 震惊傻愣之时,手中的剑也被周从骂骂咧咧的夺走了。落生望向地上的蛇妖,看着此刻前有狼后有虎的局势,眼中充满担忧! “我当是谁呢?师弟!在谷中那么多年,大家都没见过你的真容,这怎么刚下山就把面具给摘了?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之事啊!” 听这冷语相加的语气,周从显然与付离尤之间不对付。 而付离尤倒是不在意,淡漠道:“与你何干!有这心思不如放在捉妖上,就这般妖力低微的蛇妖,你也能让她给跑了!周从师兄,你可真会给师傅长脸!” 周从又羞又恼,愤怒的将手指向落生:“要不是这个半路出来的野丫头在我身边搅和,我早就把这蛇妖收服了!还能容你在这里置喙!” 付离尤瞥了一眼落生,待感受到他的不友好气息后,落生则尴尬的冲他谄媚笑道:“你看这巧了不是,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咱们便化干戈为玉帛,方才的事情呢都是误会,误会哈!” “你们竟认识?!”周从显然没有料到,他看着俩人,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随后露出讥笑:“我说呢!方才我差一点儿便收了这蛇妖,她突然冒了出来!现在想来,是师弟你提前安排好的吧!这在天阳谷时,你便处处出风头,下了山还是这般好大喜功!你这样做,赢得可不光彩,我......” 就在他们二人争执中,蛇妖欲再次逃跑,付离尤反应敏捷,手一挥把剑掷出,落生见状,丝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想护住那蛇妖。 眼看落生马上要被自己的剑伤到,付离尤心头一震,飞身冲到剑端,用手死死攥住止休剑的剑身,方才没让这剑刺穿落生的心脏。 付离尤眼神冷酷的瞪着落生斥责道:“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第19章 傲娇天师 落生低着头不吭声,面前的蛇妖感激的看着她,却疏忽了她身后的周从! 周从见付离尤频频出手,以为要抢功,便提起手中的剑,偷偷在空中画出符咒刺向蛇妖。蛇妖察觉到危险后,随即将装着小蛇的竹筐推给落生。 落生抱紧手中的竹筐,眼神隐痛的看着蛇妖在符咒下露出原形! 蛇妖露出原形后,妖力比方才更盛了些!她盘旋着身子朝着周从发出嘶吼,蛇尾重重一摆,周从便被打倒在地,身旁年轻一些的男子许恒也站出来和他一起抵抗! 周从愤恨的站起身来怒道:“你这蛇妖!死不悔改,今日我不光要杀了你,还要杀光你的蛇崽们,让你们团聚!” 话音刚落,周从便对着落生施法,欲将她手中的竹筐夺走。 落生不愿撒手,将筐子死死抱住,却被法力卷着一同飞出,跌落到周从和蛇妖的面前。蛇妖看见小蛇,顿时急火攻心,失去了理智,她误以为落生要伤害自己的孩子,便怒火中烧的朝着落生攻来!落生只是频频躲开她的攻击,并不愿还手。 一旁的周从见到此番场景,拦住了欲出手相助的许恒!不怀好意的看着被蛇妖不断攻击的落生嘲弄道:“真是可笑!你欲救她!她此时却要杀你!看你日后还敢不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落生!快把竹筐放下!”付离尤在身后大声提醒道。 落生闻言,迅速把竹筐放下,果然那蛇妖冷静了许多,目光不再如方才狠戾,蛇妖低着头望着筐子里的小蛇们,用身子缓缓将竹筐围起。 付离尤快步走至落生身前,冷冷开口:“待我收完了这蛇妖!回去再跟你算账!” 落生一听,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口气中满是央求:“你别伤她!她只是怕自己的孩子受伤,并未做过害人之事,你......” 说话间,谁也没有注意到,周从阴鹜的再次偷偷施法,将那竹筐从蛇妖身上推送至落生怀中,还未等俩人反应过来,蛇妖便再次发疯的朝他们攻来。 一旁的许恒惊呼:“离尤师兄!小心!” 危难之下,付离尤毫不犹豫的挡在落生身前,用身体生生为她挡住那蛇妖的连环攻击!他闷哼一声,后背衣衫被蛇妖撕扯到血肉模糊! 眼看那蛇妖再次袭来,付离尤手中唤出命剑毫不犹豫地便往蛇妖斩去,随着一道青芒飞出,蛇妖瞬间倒地而亡! 落生看着付离尤鲜血淋漓的后背,眼中充满歉意!她关切的询问:“你!还好吗?” 付离尤淡淡回了句无妨,随后转身看向周从,神色冰冷的道:“为了对付区区一个蛇妖,你竟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周从不以为然,满脸不在乎:“若不是你的人出来捣乱!我早就把它收进我的葫芦里了,这都是你们自找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个丫头那么帮一个妖,莫不是......” 落生见他生疑,灵机一动,扶着额故作柔弱地往付离尤怀中靠去。 “哎呦!心口好痛呀,定是方才你们打斗之时被你这个师兄伤到的......离尤,难不成你们天阳谷的弟子都是这般阴险狠辣之人吗?你们到底是名门正派,还是道貌岸然的嗜杀之派!若是此事日后传于江湖中,他人须得对你们天阳谷另眼相看了呢!” 付离尤看着她装腔作势的样子甚感无语,但他心里也明白落生之所以这么做是终断周从对她的嫌疑,故而虽是嫌弃,嘴上仍帮腔道:“其他人我不清楚,只是若师傅知晓了!定会心寒吧!” “我劝你休要到处乱说,毁我天阳谷清誉!否则,我定会撕烂你的嘴!咱们走!”周从不快地盯着落生,恐吓完后愤恨离去!许恒看了一眼付离尤,行礼告别后便也跟了上去! 见人都走了,付离尤看着还靠在自己肩上做戏的落生,随手将她推开,挖苦道:“你不是不怕死吗?干嘛还要多此一举演这出戏!” “笑话!这世间哪有人不怕死的?我只是不想沾染不必要的事端,麻烦!不然就你师兄那样的,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好吗?” 付离尤一声冷笑,轻飘飘道:“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 落生走到蛇妖身旁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竹筐放于她的身边,小蛇好似有感应般,纷纷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娘亲。 这场景有些触动人心,落生有些不忍,轻喟道:“本想着可以护你一命,想来终究是我高看了自己。你放心,我定会安顿好你的孩子,你且安心去吧!”。 随着她话音刚落,蛇妖便化为一缕弥烟,消散于空中...... 落生与付离尤来到城外的一处山林中,她将两条小蛇放置于一片幽深的草丛中,施法布置出了一个结界。此处荒无人烟,不为常人必经之地,依山傍水,长满野果树,将它们放在这里,也便于修行。 落生感怀道:“望你们两个小家伙可以顺利化为人形,不染杂尘,做一只无忧无虑地小蛇妖,这样!也不枉你们娘亲的拼死守护吧!” 回到清水镇时,天色已晚!落生把买来的糕点和果干拿回来分给了庄叔,平芜他们!无意间留意到付离尤今晚没有下楼吃饭,也没有命人将食物送到房间。想到白天时,他舍命相救,不知是否是因受了伤的缘故。 虽说他们二人之间有纠葛,可经此一事,落生对付离尤确实有些改观了!毕竟比起他师兄周从的嘴脸,他可以算是明辨是非,襟怀坦白了! 落生叫来平芜,用手搓着自己的下巴,围着平芜转悠打量了好几圈,看的平芜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的表情像是要生吃了自己...... 第20章 上药 待知晓了落生的用意后,平芜委屈道:“落生姐姐,从前你可从未让我拔过自己的真身啊,虽对身体无碍。可是也会疼啊!” 见他一副害怕的模样,落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平芜!你就说姐姐平日里对你可好!” 平芜点点头:“落生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平日里也都是护着我,有好吃的好喝的都能想着平芜。” “那你为我拔些叶子,可觉得自己很委屈!” 平芜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落生咯咯地笑着,安慰他道:“放心!就拔些叶子而已,你又不是鸡毛掸子,拔完就秃了!我们平芜明日多吃点儿就长出来了!”。 平芜的真身是海棠树,他的叶子可以健脾开胃,落生想着用它熬些糖水给付离尤送去,就当是感谢今日的搭救了!...... 付离尤门前,落生将一只手放在他的门上轻叩几下:“那个!我见你没有胃口吃饭,特意给你熬了碗开胃的汤!” 此时的付离尤正在屋内处理伤口,他手中动作未停,只是淡淡的回了句:“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落生仍不放弃的敲着门:“我都熬好了,你多少给点儿面子喝一点儿嘛!不然我可就站你门前不走了!” 付离尤无奈,整理好衣衫后走到门前,门刚一打开,落生便直冲了进来,迅速的把汤碗放在桌子上,手摸向耳处,嘴里还一边嘟囔着:“这么久才开门,烫死我了!” 他有些无语的坐在桌前,落生咧着嘴端起汤碗,舀了一勺汤,用嘴吹了吹,递到付离尤嘴边,示意他喝下!付离尤还是不习惯落生的主动,他目光扫了落生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的唇,一脸的认真! 落生见他迟迟不张嘴,以为付离尤是在害怕自己在汤中下毒,便把勺子里的汤灌到自己口中,自证道:“放心吧,没毒!” 她再次舀了一勺汤递到付离尤嘴边,付离尤刚想拒绝,但瞧见落生鼻尖和左侧脸颊旁的几道子灰印后,便有些于心不忍,迟疑了一瞬后,只得张口喝了下去。 落生见他如此配合,十分欣慰!她欲再次喂他,却被付离尤伸手将碗夺去。 “那个......烫......烫啊!......”她想提醒付离尤汤水很烫,但显然为时已晚,付离尤已将整碗汤下了肚......他被灼的满脸通红,不时用手摸着脖子。 看到这一幕,落生没能忍住笑出了声,却在付离尤狠狠瞪了一眼后抿嘴噤声。 付离尤猛咳了两声道:“你这般献殷勤,可是为了还我白日对你的相救?与其有心思做这些,不如多想想怎样安分守己,少给我制造些麻烦!” “你还说我呢?若不是你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我早就顺利的将那蛇妖救下了!也不至于让她最终落个和自己的孩子天人永隔的下场!现在想想,你能如此掌握我的行踪,是不是因为这守心丹!”落生指着自己的胸口处,一脸正色的质问着。 “既然知道,日后望你收起你那点儿小聪明!若下次再引火烧身,定不会如今日这般幸运了!” “你!......罢了!我也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的伤怎么样了?”落生虽被气到,但转念一想他今日的救命之恩,便也不再计较。 落生方才进来之时便在他屋内闻到一股创伤药味儿,也看到了床边桌上有擦药留下的白布,上面还沾有大片鲜血。 想到这她不由起身,欲脱开他的上衣查看,付离尤大惊!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你干什么?我......我方才已经上过药了!” 落生的注意力此刻都在付离尤的后背伤势上,对于他说的话压根儿就没听见耳朵里,她不管不顾地推开付离尤的手,一把扯下他的上衣。 但见付离尤后背上触目惊心地血痕,印在落生的黑眸之中...... 付离尤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快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无语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女子为何一点儿分寸感都没有!” 落生咂咂嘴,半开玩笑的逗他:“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莫不是你喜欢我?不好意思了?” 付离尤眉头微皱,嗤笑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是长得美?还是想得美?!” “呵呵,这不是开个玩笑缓解你的疼痛嘛!所以啊!咱们之间即便有情那也只是患难之情,我呢只是怕你这伤口万一没有处理好,回过头来再赖上我!既承了你的恩,给你上个药,仅此而已!” 见他一时凝噎不再推辞,落生瞅准时机,再次将付离尤的外衫扯开,她的动作很轻,生怕牵扯到他后背的伤口。落生先用干净的白布将血渍清理干净,而后将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口处,怕他会疼,落生则用嘴对着伤口处轻轻地吹气...... 气息温润,拂到上了药的后背时,瞬间又变的清凉......她泰然自若的做着这一切,丝毫未察觉到付离尤端坐的背,忽的一怔,原先放在两膝之上的手,此刻不自主地攥紧衣衫...... “今日你能不顾个人安危出手相救,还能安然的任由我放过那蛇妖的孩子,话说回来,你可比你那师兄周从善良多了!我感觉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你一般!嗯......既然您有如此格局和胸怀,定然不会与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吧!之前多有得罪,您看可否将我体内的守心丹解了呢?” 落生边说着,便微微侧身偷瞄着付离尤的反应。 可等来的却是付离尤的迟迟不语。落生不禁猜疑,难道是没听清?但很快她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俩人距离这么近? 看来不是没听清,根本就是装听不见吧!她嘴角一牵,仍不放弃道:“你放心!就算没有守心丹,通过今日之事,我们便是朋友了!既为朋友,日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纵使刀山火海,碧落黄泉!我也会帮你!绝不反悔!” 落生说的义正言辞,手还配合的举至耳边发着誓。 付离尤摇头轻笑,从进门开始这般过度殷勤,原来是在暗地下套呢!他伸手提起滑落一侧的衣衫,将衣裳整理好后,也并未开口理会她。 第21章 有意捉弄 这丹原是师傅恐自己急于修行,走火入魔,故将它赠于自己,可用于修炼关键时刻保全性命!然自己向来谨慎,故而未曾用上。 后听杜辰天谈起,此丹用料极为考究,其中的好几味材料早已难觅,这两粒应该也为世间仅存了!若是不用,可将心头血浸于此丹之上,施法炼制,化作守心丹! 故服下此丹者行踪皆受制于施加者,若施加者愿意,控制其心智使之成为傀儡都不在话下!若服丹者不愿服从,便会受锥心蚀骨之痛!不死不休! 当日自己给落生吃下此丹,只是无奈之举,付离尤并不想伤害她!只是这定天碎片对他而言太过重要,他不愿意去赌!更不愿意输! “我救你不过是因为还需借你之力,去找定天碎片!你也无需多想,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我自己,和你并无半点干系!至于守心丹一事,还是那句话!找到定天碎片后,我便会还你自由!你不是自认机敏聪慧吗?定当明白我此话何意!” 落生有些泄气,她当然明白,无非就是让自己莫要再说无谓的话,做无谓的事,安安分分的助他找到定天碎片,其他皆是徒劳!她倒不是怕这守心丹带来的副作用,既答应了会帮他,便绝不会食言! 只是一想到自己就这样被人控制,这对一向无拘无束,自在洒脱的落生来说,那简直就是极大的侮辱!心中难免会不爽! 见此事无果,落生心有不甘的放下手中的药膏,准备离开时,杜辰天却推门而入。 他扫了眼桌上的药膏,又看了看落生,忽的似明白了些什么一样,坏笑道:“落生姑娘,方才庄掌柜的还四处找你呢,说你不在房内,不知去何处了!原来......你竟在我师弟房中!......那我是否打扰到你们了?” 落生立即摆手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他白天因救我受了伤,我呢也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而已!” 杜辰天挑眉笑:“好好好,我都懂!都懂!” “不!你不懂!你若是真的懂,为何还会笑成这样!” “哈哈!有吗?没有吧!” 这笑的都自毁形象了,傻子都能看出来这误会得有多深!落生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以杜辰天此刻这副看热闹不嫌大的模样,怕是与他讲什么,都无济于事!他都会认为自己和他这个师弟有一腿...... 无奈之下,落生转头看向付离尤,想着让他来解释两句,谁承想,人家从始至终皆是垂眸不语,悠哉的把玩着桌上的药瓶...... 落生一脸莫名,这是唱的哪出?之前怕他误会,每每自认有不妥之举时,她都会费心尽力的找他解释。而此时夜静更阑,纵使他们二人并无私情,可就这样随意被人误解,她心里头还是怪怪的,不舒服! 自己平日里是大大咧咧,不拘泥于小事,但这也仅仅局限于脾性问题!对感情之事却始终报以纯粹,纤尘不染的态度。落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刚想再次开口反驳,却冷不丁地被付离尤的声音打断: “这么晚了,来我房间何事?” 杜辰天笑道:“额~也不是什么大事,庄掌柜方才前来告知,说清水镇的村民们听说我们后日便要出发,想在咱们走之前,设宴答谢!我一听,多好的事儿啊!便着急来告诉你!正好,落生姑娘也在此,那便一起知会了!” 落生“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空碗,放回托盘中。因心情不佳,致使碗落的声音重了些。付离尤轻抬着眼看向她,见她眉头紧皱,似是不悦,幽幽开口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这话一出,落生瞬间瞠目结舌......她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付离尤,羞恼道:“说的什么鬼话!?你!你!你......把话说清楚了,我对你做什么了我?休要毁我清誉!” “哦?真要说?”付离尤冷淡的口气中带着些许戏谑。 “说!今日必须得把这事说清楚了!正好你师兄也在,若你敢胡编乱造,定要你好看!” 杜辰天一直在旁边看戏,被落生点名后,猛地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笑道: “当个见证人不难,只是......”他略微顿了一下,开口道:“只是,我不知道离尤接下来说的话我能不能听!该不该听!” 此话一出,落生更加难为情了:“有何不能听的,我与他之间绝无半点不清不楚!”随后扭头,幽怨的盯着付离尤道:“今日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宁死也不会帮你去找定天碎片的!” 付离尤悠悠起身,双手负于身后,冷冷一笑:“哦?不知你所理解的越界和我认知的有何不同?......这不知是谁在道士门前,擅自做主用手捂住我的嘴?也不知是谁不知分寸的抱住我的腰?又是谁方才拉扯我的衣服,非要给我上药?难道,这些都是我强迫你的?若不是强迫,便是你早已对我动了歪心思!” 路社会给惊道:“你!你这分明是断章取义,混淆视听!” “哦?难道我方才所说之事,你敢说你都没有做过?” “我......这......”落生支吾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圆,语气明显变得比方才虚上许些:“好吧!我不否认!可分明事后我都与你道过歉,也解释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你个大男人竟如此爱翻旧账!” 付离尤嘴角勾起,声音仍旧冰冷,慢条斯理道:“是你让我说的!” “好好好!今日,我服了!倘若日后我再碰你一个手指头,我......”落生顿了一下,忽而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愠怒道:“我便把这手砍了!”说完,决绝的冲出门外。 杜辰天伸手想劝解一番,但因落生步子太快,没有拦住。 他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扭头看向桌上带血的白布调侃道:“师弟!我发觉自从你来到清宁镇,遇到落生之后,这受伤的次数是越发的多了!英雄救美博佳人欢心,这个戏码虽有些老土,但也算是屡试不爽吧!不然,就咱这英俊清秀的模样,何须苦哈哈的使苦肉计啊!” “我看你是闲的!红尘之事我没有任何兴趣,亦不会去沾染!于我而言,以往与我太过亲近之人,都未得善终!......所以,与其你有时间在这里看热闹,不如时刻提防着自己的小命!” 付离尤自嘲一笑,是啊!他这般只会给人带来不幸之人,早已注定自己没有资格得到爱!也不配去爱任何人! 第22章 赴宴江宅 杜辰天有些出乎意料!原本只是单纯的开个玩笑,本意自是为他这个师弟高兴的! 毕竟,这世间最难觅的便是一位可以让你生出喜乐,执手相看的良人! 此人会让你懂得爱,珍视情!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师弟一直被自己的身世久困于心,从第一次在谷中相识起,他便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杜辰天也明白,他之所以会这样,其实是不想伤害任何人! 杜辰天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被付离尤打断:“我乏了,你走吧!” “那好!......你早点儿休息!” 临走时杜辰天不忘关切地回眸望了他一眼,方才走出屋外,阖门离开! 付离尤心中苦涩难言,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药膏后,信步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眼睛望向前方,方才的情景历历在目...... 儿时的经历,致使他不愿与人亲近!可不知为何......方才落生在给自己换药时,他心中竟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甚至熟悉.....而这种感觉竟让他生出了片刻的贪恋......撇开纷乱的思绪,他不禁微微苦笑,缓缓闭上眼睛...... 曲终人散,月缺花残,这世间的所有皆无永恒!想来不过世事慢随流水,一响贪欢罢了! 夜色如墨,点点繁星似明珠般镶嵌在天幕下,闪着盈盈之光。 落生与平芜,石明和司龄早先一步赶至离别宴,她本欲带着庄叔一同前来,奈何遭到他老人家的婉拒,说辞不外乎他们都是年轻人,自己一个老头子就不去瞎凑热闹了,客栈不能没人之类的,落生满口好好好的应着,也不再勉强。 离别宴摆在清宁镇江族长宅内,说起江宅那可是清宁镇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 从风水五行而言,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着东西南北中,以天干地支对应方位来顺应天道,江宅的方位便是坐北朝南。且宅内的后院草木盎然,百花齐放,山清水秀,生生不息!用道家的话来说,这是绵延不绝的藏气之象! 正因如此,江家世世代代皆住在这祖宅之内,接受祖先庇佑......不知为何,落生每每来到这里,除了顿感安宁舒心之外,还会不由的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算上此次,也不过是第二回而已。 她第一次来江宅,还是三年前无意间在路中救下了族长的女儿,江静嘉。那年,她从外面游历回来,在途中偶遇一辆马车,旁边的两个随从在车外候着,个个惶恐不安。她隔得不远,依稀听见车内有丫鬟边哭边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 落生有些好奇,便走上前想看看出了何事。一开始,两名随从还极力阻拦,车内的丫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后,倒是挺明事理,让她上了马车。 第一次见到江静嘉时,她倚靠在马车上,早已陷入昏迷。 虽此刻额间虚汗不断,面容惨白,口唇绛紫,一副病态。 但仍能看得出样貌生的极其精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用此话形容倒是十分贴切!落生轻轻拉过她的手,将手搭在她的腕处,不由大惊,脉微而弱,恐撑不了半个时辰...... 一旁的丫鬟似看出了她神情中的微变,边央求着自己救她的小姐,边说明她们的情况。原来,江静嘉从小患有心病,身子骨极弱,从出生便在宅中温养着,受众人呵护。 这次,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偷偷跑出门,为避免被人察觉,故而只带了两名随从和一位贴身丫鬟。因计划未时便回去,所以并未带任何药物,想来是因为途中颠簸,心脉不稳,又未能及时服用药物才这般严重。 可落生对医术只是略懂皮毛,根本救不了江静嘉? 丫鬟见她犹豫不决,哭的便更大声了,无奈之下,落生只得将丫鬟遣开,随后渡了些真气给江静嘉,方才勉强将她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之后便同他们一起将江静嘉送回宅子。 “你们快瞧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啊!”平芜指着江宅后院的宴桌,一脸喜悦道。 旁边的石明和司龄随着平芜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空旷翠绿的草坪上,摆了几张长约几帐的长桌,桌中的锦布之上摆满了各种美味菜肴、糕点以及酒酿!四周挂满彩灯,空地中还有多处篝火在熊熊燃烧,光彩夺目,犹如白昼。不管是下人还是宾客,大家皆是满面春风!看得出,江族长还真是用了心的! 见三个人的心早就飞了出去,落生打趣道:“既然江族长为咱们准备了这么多的美食,咱们自是不能辜负人家的美意,所以今晚便痛痛快快的吃吃喝喝,可好?” 平芜、石明和司龄闻言后先是面面相觑,而后皆回头望了她一眼,落生了然的冲着他们颔首微笑后,三个人便迫不及待的往桌上的美食冲去。落生见状,觉得他们甚是可爱,不由明媚一笑。 “落生?”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落生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淡粉色衫裙,精致貌美的女子出现在自己眼前,落生面露惊喜的唤道:“江静嘉!” 江静嘉微笑着点点头,轻步走至她面前,熟稔地拉起她的手:“真的是你啊!想来我快三年未见你了,听说你一直在外面游历,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日刚回来,你呢?这几年身体怎样?过得可还好?” 两人见面便开始互相寒暄着,见她的气色还不错,落生这才敢开口询问,生怕唐突了,会惹她忧心。 “我......我还行,老样子!” 二人拉着手在一方石凳上坐下,江静嘉先开口道:“这三年你在外面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否与我讲一些呢?”,一双美目中带着期许,江静嘉从小便被圈养在宅内,日子过得索然无味!故而,对于外面的大千世界,一直是无比憧憬的! 落生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大小的本子放在她手中,微笑着示意她打开看看。 江静嘉有些不解,但还是好奇地将其翻开,粗略的读了几句后顿时面露喜色:“这是?你写的?” “嗯!这几年我在外面,每每遇到有趣新奇的事情,便会把它们记录在这本子上,想着日后回到清宁镇将它送给解闷!你看看,可还喜欢?” “喜欢!我很喜欢!谢谢你......落生!你是我生命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想永远和你做朋友,可以吗?”江静嘉双手将本子紧紧抱于怀中,情绪高涨,溢于言表。 落生怕她会因过于激动带动病情,连忙将手放在他背后轻柔地安抚着:“当然!江静嘉永远是我的朋友,日后有机会,我们二人一起去游历这世间山川湖海,看遍日月星辰!” 江静嘉的眸光忽而暗了下来,抿唇不语,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被处处精心呵护,她这吊着的一口气,怕是早就没了。离开这个家,她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第23章 生气了? 见她郁郁寡欢,落生捏了捏她的手心宽慰道:“我认识一位朋友,年纪轻轻在医术上却大有作为!此前王奶奶家的两位孙儿便是由他之手治好的,等会儿见到他,让他给你瞧瞧,可好?” 江静嘉倒是听爹爹提起过此事,说今晚也邀了那神医前来,一是为了感谢他们护清宁镇安宁,其二便是想让这位神医帮自己诊治!江静嘉略带期望的点点头,二人四目对望,不禁又笑了起来。 就在二人谈笑风生间,付离尤和杜辰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面前,杜辰天眼尖的发现落生,刚想打招呼,却被一位身穿深蓝色绣袍,年龄大约四十多岁,身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抢先一步招呼:“想必二位就是付少侠和杜神医了吧!” 二人恭敬的回礼,中年男子眯着眼道:“江某代表清宁镇的村民,感谢二位的倾囊相助!今夜设宴,还望您二人尽兴而归!” “他们便是与你一同降妖的二位公子吗?”江静嘉低语询问。 落生不以为然的轻嗯一声。 江静嘉抬眸打量着二人,目光从杜辰天身上扫过,待落于付离尤身上后,猛然被惊艳住!眼前这位身着蓝衣的少年,眉眼深邃如画,骨相优越,举手投足间皆透露出一股清冷感! 江静嘉就这么看着,不由感叹道:“这世间真有这般气质高雅,清冷出尘的男子,我从未见过......”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落生给听了去。落生很是随意的瞥了一眼付离尤,想着昨晚的事儿,不禁摇着头道:“他?也就长的还凑合,这人品嘛!可是一言难尽!” 江静嘉问:“为何这般说?” “他......他这个人表面看起来不染俗尘,实则一肚子坏水,难缠的很!对了,还特别小心眼,爱翻旧账!” 江静嘉满心疑惑的打量着付离尤,仍旧无法将眼前的这位翩翩公子与落生口中形容的词汇联系到一起。 落生无奈,一只手搭落到江静嘉肩上,提醒道:“你涉世未深,心思单纯!自是不知这世间许多人并不如表象般看起来这么美好,道貌岸然者往往比比皆是。总之不管何时,都要自持己心,擦亮双眼,别被有心之人诓骗了!” 江静嘉明白落生的心意,配合的点着头,目光仍不自主的瞥向付离尤,看着看着,目光竟有些痴了!就连爹爹已将他们二人带到自己与落生身前之时,都未察觉...... “落生!” 落生见江族长唤她,赶忙起身行礼:“江族长!” 江族长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落生,而后露出一副赞许地表情:“落生姑娘可真是一位奇女子啊!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江某这宅中的侍从都无法与你相提并论!好啊!甚是好!” 落生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寒暄道:“这自古男女是用来区分的,而并不是用来区别的!我啊没您说的这么好!再说就我这点能耐哪能与江族长您比啊,许久未见,您还是这般气宇轩昂,风采依旧!您看,不管是清宁镇还是我们泰然客栈,在您的余荫下,才会这般红火!要说您才是清宁镇的大功臣,大福星嘛!落生好生敬佩!” 这番马屁拍的江族长是心花怒放,他不禁放声大笑,随后故作谦虚的摆摆手。 杜辰天在一旁没忍住,扭过头去偷笑,被落生噙到后见后狠狠地剜了一眼。 江族长敛回笑意,为江静嘉一一介绍:“这位是付少侠!这位是杜少侠!” 眼下离的近了些,江静嘉反倒不敢如刚才般紧盯着付离尤看了,她俯身行礼道:“小女子江静嘉,拜见二位公子!” 付离尤微微颔首,杜辰天则死性不改的对着江静嘉一通打量,而后笑语盈盈方开口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江小姐可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啊!” “杜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久处于阁中,倒是羡慕二位公子的自在洒脱!” 江族长笑了笑,冲她招了招手,江静嘉轻步走到他旁边站好,虽不敢抬头直视,但余光却一直落在付离尤的外袍之上。 江族长看向杜辰天,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后,抱拳恳切道:“小女自幼身子娇弱,这些年老夫也是踏山涉水,寻便名医!却一直无果,听闻杜神医,年轻有为,医术高明!可否劳烦您为小女诊治诊治?若是能医好小女,必当叩谢您的大恩!” 说罢,江族长欲行礼,被杜辰天慌忙拦住:“您言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之责!您放心,我这便为江小姐诊脉查看!” “好好好!有劳杜神医了!您这边请!” 江族长感激的伸手为杜辰天引路,俩人并肩往厅房方向走去。落生发觉江静嘉并未跟上,而是看向自己,以为她在害怕,便上前抚了抚她的肩,鼓励道:“别担心!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江静嘉浅浅一笑,折身离开前,不忘偷偷的瞄了一眼付离尤,他此时正看着周围的美景,并未察觉到来自江静嘉慌乱娇羞的神情。 见其他人都走了,落生也不愿和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多说废话。她打开双臂,抻了个懒腰,准备去拿些吃食,却发现没走两步,心头忽的一热,双脚如生根般难以前行...... “定身术?”落生神情惊愕的喃喃道。 不对!若是定身术,她的上半身为何可以自如动弹?落生仔细打量着周边,来往的有行色匆匆,忙于宴会的江宅佣人,还有部分清宁镇的村民,以及平芜他们几个!这些人除了平芜他们三个会些法术,其余皆是普通凡人,可立即排除嫌疑。 到底是谁对自己施了法? 落生暗自猜疑着,忽的想到什么,将自己的头尽最大力扭转向身后,不屑的质问道:“是不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付离尤轻笑一声,折身走到她面前,淡淡开口:“生气了?” 第24章 工具人挡酒? “有病吧你!这待遇给你,你要吗!少废话,快给我解了!”落生抬手指着付离尤,指尖轻颤,着实气的不轻。 “不解!” “哎呦!你行啊你!可真行!我!......你......!”落生已经被气到语无伦次,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定是自己身体里的守心丹,被这个小人施了法,才会让她落入这般窘境! 付离尤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难得的有耐心逗她:“我呢就是想试试这守心丹好不好使!你急什么?” 落生满脸写着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好使!好使的很!......你既已看到,劳烦您高抬贵手,赶紧解了吧!” “不急!等会儿还需你做一件事,做的好呢,自然会给你解开!” “凭什么?你这是出尔反尔,我只答应你帮你找定天玄簪,其他的诉求我可没应!你休要仗胆欺人!”落生气鼓鼓的与他对峙。 付离尤却嘴角一牵,幽幽开口道:“这件事!因你而起,你定是要帮的!” 话音刚落,几个清宁镇的村民端着盛满酒酿的杯盏纷纷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位身着灰色粗布外衫的老翁先开口道:“多谢二位相助,还咱们清宁镇太平啊!这两年我们可是被那道士坑惨了,就连江族长也束手无策,所幸遇到你们,我们才得以过上舒心的日子!” “是啊!多亏你们啊!”一起来的几人听后纷纷附和着。 付离尤道:“无需客气!这是晚辈应该做的!” “那咱们一起端起酒杯敬二位!”老翁带头先是将酒杯举起,而后推至二人面前。 落生见状敛起怒意,换上微笑,她接过杯盏,一饮而尽。而后又将杯子放于老翁手中道:“大家不用客气!清宁镇也是我的家,自会拼命守护!” 众人皆点头,纷纷向落生投来赞赏的目光。老翁见付离尤执手接过酒杯后,迟迟未饮下,不禁询问:“少侠为何不饮呢?是不是我等有何不周之处?还望您知会一声!” 付离尤从容的端着酒杯,坦然道:“您误会了!只是昨日修习剑法时,不小心受了伤!此时怕是饮不得这酒!不过......”他忽而一顿,将目光瞥向落生,见她对自己熟视无睹,随后故意咳了两声。 落生听见他的咳声,鄙夷的剜了他一眼,二人四目相对之时,付离尤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杯盏,而后朝落生递了个眼色! 落生这才明白,原来!他把自己困在这里,是为了给他挡酒!这家伙不懂怜香惜玉便罢了,倒是想的挺美! 识破他的奸计后,落生立即将头转了过去,不愿再理会他! 付离尤反倒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缓步凑到落生脸前,附到她耳边沉声道:“于情,我身上的伤是为救你所受!于理,这杯盏中承的并不是普通酒水,而是满心诚意!不论哪样,今日这酒必是推辞不了,若是不喝,他们定不会称心而归,你自己掂量吧!” 落生微怔,匆匆扫了一眼脸前的几人,只见他们个个脸上满怀诚意!或许吧,想到村民们筹办这场宴会的初衷,又想到大伙儿是以何种心情过来敬酒的。落生便觉得不管怎样都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自己受点儿气,吃点儿亏,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在自己的不断劝退下,落生的心情逐渐平复了许多,她接过付离尤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想来这江族长还真是舍得啊,此酒口感绵香,酣甜厚重,落生砸吧着嘴冲着对面的几人道:“这个,付少侠受了点儿伤,不宜饮酒!还望大家体谅!这样,今晚他的酒都我来喝!这所谓美酒在手,醉了俗身,醒了初心!酒在杯中情在心!我干了!”,落生卖弄了一番祝酒词后,再次接过一杯酒,一干而尽! 众人见状,纷纷赞扬的拍手叫好,随后又接踵而至的将杯盏依次递于落生手中...... 见她一口闷一杯,喝的过于激进。付离尤眉心微皱,略显无奈地摇摇头。众人敬完酒,再次致谢后,皆满是称心的相继离开了! 应当是方才这酒喝的过于急了些,再加上喝酒前并未吃任何东西,此刻落生只觉胃里直犯恶心,她将手按在胸口,忍不住干呕起来! 付离尤低眸瞥了她一眼,心中一沉,立即将法术解开,上前轻嗤道:“没事吧?喝上两杯,心意到了便可!让你挡个酒,可没让你逞英雄!” 落生不舒服,也懒和他吵!直起身来,身形摇晃地往宴桌上走去,想着吃点儿东西,便会好受些!这美酒虽好,后劲也是极大!她越发感觉自己头昏脑涨,步子也慢慢变得虚浮,竟差点儿被一株野草给绊倒...... 就在此时,有人从侧身扶住她的手臂,落生眯着眼望去,见是付离尤,便毫不犹豫的将手甩开,口气幽怨道:“干嘛?你可别碰我!省的到时候又说我占你多大的便宜!你这个爱翻旧账的家伙......休想让我砍了这只手......” 听她这番话,付离尤是既好气又好笑,他收回半空中的手,交握抱于胸前,戏弄道:“这宴会人来人往的,你像个无头苍蝇般似的乱撞,我是怕你别误伤了他人!” 落生“切”了一声,不屑的冲他摆着手,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向前走去!谁承想,这刚走两步便重重的摔倒在地......还好,这是草坪,不然,她这张小脸怕是要毁容了! 她甩了甩头,双臂撑在地上欲重新站起来,可刚使出一点儿劲儿,便再次无力的趴在地上。就这样,落生试了几次后,见没有力气站起,索性翻过身子,躺在草地上看起了星星...... 她目光微醺,看向夜空,见万点繁星在这夜幕中,闪烁着灿灿银灰,不由莞尔一笑,感慨着:“好美啊!不知在天上看星星,是否和凡间一样好看!?” 付离尤无语道:“看把你给能耐的,喝点儿酒还妄想着上天!”,数落完后但见她躺在地上,全身无力的模样,心头又有些不忍,故而冲她伸出一只手,淡淡道:“起来吧!地上凉!” 落生仍盯着夜空,像是没听见付离尤的话一般,丝毫未有起身的意思。 付离尤无奈,只好蹲下身子强行将她扶起,话语仍旧冷然道:“喝醉了,还这么倔!你若一直在地上躺着,回头一不小心被他人踩死,我还如何找定天碎片!” 第25章 醉酒失态 “付公子!落生姑娘!”彼时,王奶奶手持一杯酒,带着她的两个孙儿,满面欢喜的走至他们二人身旁。 王奶奶抬眼望见脸颊绯红,一脸醉意的落生,不由轻声关心道:“这落生姑娘想必是高兴至极,喝的有些美了!她没事吧?” 付离尤淡淡回话:“无事!” 王奶奶这才放心,随后将两个孙子往前推了推:“快给恩人磕头,若不是他们,你们俩怕早已进了阎罗殿了!”说罢,一只手连连轻抚着两个孩子的头,示意他们行礼。 付离尤摆手,刚想开口回绝!但见那两个孩子早已利索的跪下身来,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待孩子们磕完头,王奶奶则举起手中的杯盏冲着付离尤感激道:“付公子,老朽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话!这杯酒就当是感谢您二位的救命之恩!还望您莫要嫌弃了!” 靠在付离尤肩上的落生,刚刚还昏昏欲睡,这会儿一听到有人要敬酒,蓦的来了精神。 她睁开眼,瞥见王奶奶递来的酒杯,快速地将它抢了过来,兴奋道:“有酒!我喝!我来喝!”。 说罢,将杯盏放入唇边,就在刚要仰头之时,酒杯不知被何人夺了去。落生心中不禁怨愤,抬头望向夺走自己杯盏的那只手,只见付离尤已毫不犹豫的将酒喝进口中。 落生大叫,伸手去抢杯子:“干嘛......要抢我的酒?你刚刚不还说......不能喝的吗?......” 付离尤见她已然有些醉意,并未理会她的话。王奶奶见状,将酒杯接入手中,又看了一眼落生,掩笑点头致谢后,带着两个孙子离开了。 平芜他们将宴桌上的美食差不多尝了个遍,酒足饭饱后,三人一脸满足的四处溜达着,见不远处的草坪中搭起了几处篝火,清宁镇的村民们三五成群的拉着手,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欢快地转圈踏舞,火光将他们的脸颊照的通红,看得出大家都很愉悦,场景十分热烈高涨! 石明瞧了瞧眼前一番热闹的场面,有些按耐不住,跃跃欲试的想要加入其中,于是对平芜和司龄道:“咱们也去吧!这看起来挺好玩的!” 司龄早就想去了,连连点头。二人相视一眼后,皆侧脸看向一旁不吭声的平芜,见他一直在眺望四周,不知在找些什么! 司龄用肩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平芜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司龄看向前方众人围着的篝火处,昂了昂下巴,示意道:“去不去玩儿!” 平芜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回道:“你们先去,我还有点儿事情,去去便回~!” “那好,我们先玩儿着!你快快回来啊!”说罢,石明和司龄兴致冲冲的往篝火旁的人群中跑去。 见他二人离开,平芜脚步匆匆的往前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 今夜定会有许多人来给落生姐姐敬酒,与她相识多年,平芜自然知道她不胜酒力。当然,落生姐姐一向有原则,知道自己酒品不好从来也是点到为止,除非真的盛情难却。 这些年,平芜也就只见过她大醉一次,便是昔年她救下自己,将他带到庄叔店里之时,可能是因为许久未见故人,也有可能是为了感谢庄叔愿意收留自己。 那一日,落生姐姐喝了不少酒,也发了不少疯......譬如,施法差点将庄叔的头发点了!......还有,把自己真身上的海棠叶子看成了金叶子,差点儿没给他薅秃...... 想着想着,平芜不禁打了个哆嗦,越发的担忧起来,倒不是害怕落生姐姐会吃亏,只是怕万一她喝多了,酒后失态,乱用法术被他人看见,便麻烦了...... 月色正浓,江宅内灯火通明,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落生坐在一方石阶上,双手托着腮,半眯着眼看着前方,只见一位身着家丁服饰的男子端着一盘糕点正准备往宴桌前走去。离落生还有两步之距时,她扫见仆从手中端着的正是她喜爱的绿豆糕后,便施法将那绿豆糕变到了自己手中。 而仆从的方盘上则莫名的出现了一堆杂草...... 这一幕恰巧被走来的付离尤瞧见,方才落生吵着闹着说饿了,自己便去给她取了些吃食,没承想只是片刻的功夫,她便已闯祸!若是被有心之人发现,落生所施为妖法,到时不但她很难再回清水镇,怕是会为自己带来无妄祸端!毕竟人妖殊途,纵使曾经救过那些村民,也保不准不会生异心! 付离尤眉头微皱,手中汇集法力,指向落生手中的那盘绿豆糕,忽的一道金光闪过,她手中的糕点已重回到仆从的方盘上,而那堆杂草也顷刻间消失不见...... 落生发觉自己手中落空,不由地甩了几下头,她抬眸望向方才那名仆从的方向,瞧见他正将方盘中的绿豆糕取出放于宴桌上!神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顿时茫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酒后出现了幻觉? 就在自我审视时,付离尤信步走来,在落生身侧坐下,而后将盛满各式糕点的拼盘放到她脸前,淡淡说道:“吃吧!” 落生瞥见那盘中的糕点后,眸子忽的一亮,开心的接过,拿起一块玫瑰花糕便往嘴里塞。 玫瑰的清香夹杂着米香充盈着味蕾,落生满意的点着头,刚想再拿一块享用时,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的一阵恶心,她将糕点放下,脸别向一边,干呕起来,双颊变得通红,头部也如充血般晕晕沉沉的,总之极为的不舒服...... 她不停地用手按揉着太阳穴,这江族长所招待的酒都是收藏了多年的陈酿,落生到底是敌不过这酒的烈性,吐完之后,便只觉浑身一软,无力的往一侧倒去...... 宴会热闹嘈杂,付离尤一直在欣赏江宅的夜景,并未察觉落生有何异样。 直到听见盘子摔落的声响,方才注意到她已经瘫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第26章 瞎撮合 付离尤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唤着她的名字。 而一身倦意的落生虽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身旁说话,可奈何她的眼皮早已乏到无力睁开,甚至莫名觉得身旁的这个声音好吵,便不耐烦的将手臂一挥,侧过身,继续睡...... 此时,平芜终于找到了正在地上昏昏欲睡的落生。他快步跑上前,发现她已醉的不省人事,神色继而变得担忧起来,他蹲下身子,在落生的耳边喊着:“落生姐姐!落生姐姐!你快醒醒,地上太凉了,我带你回客栈睡!” 任凭平芜怎么叫她,晃她,落生皆无任何反应。 “先将她扶起来吧!”一旁的付离尤淡淡道。 平芜颔首,二人一起将落生从地上拉了起来,平芜谢道:“多谢付大哥方才对落生姐姐的照顾,姐姐喝多了,我便带她先行离开了,劳烦您一会儿跟其他人解释一下!” 付离尤瞥了一眼东倒西歪,烂醉如泥的落生,淡淡的点头。 平芜朝付离尤微微颔首后,便扶着落生准备回客栈了,然刚往前走了一步,杜辰天从他们正面信步闲庭的绕了过来。他抬眸瞧了一眼喝醉的落生,不由问道:“这宴会才刚开始一个多时辰,落生姑娘怎么会醉成这样?这是被灌了多少酒啊!?” 平芜一脸不知的摇摇头,杜辰天似明白什么一般,走向一言不发的付离尤身旁,凑近后在他身上闻了闻,意外道:“为何在你身上闻不到酒气?你们二人方才不是在一起的吗?若是敬酒不可能只敬落生姑娘一人吧!?这怎么回事啊?” 付离尤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幽幽开口道:“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 杜辰天忽的笑了几声,他大概能够猜出来前因后果了。定是别人敬他这个师弟的酒皆被落生姑娘给喝了去,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他倒不愿去猜了!不过,杜辰天还是觉得让一个女孩子帮自己挡酒,不管是出于何种缘由,皆是男女关系相处中的大忌呀! 他这个师弟虽然一表人才,资质不凡!但这也只是仅限于术法上。可在这男女之事上,确实是一无所知,心拙口夯。 杜辰天想了一会儿,转身又走到平芜身旁,指着后方的一处,微笑道:“平芜!方才我在篝火那边遇见了石明和司龄,他们二人好像在等你!还嘱托我万一见着你,一定要告诉你去找他们!” 平芜看了看喝醉的落生,回道:“可是,落生姐姐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去,过后我会与他们俩解释的!眼下,将落生姐姐安顿好,我才能安心!” 杜辰天舒颜一笑,开口道:“这个好办!让你离尤哥哥送你落生姐姐回去,他们二人方才一直在应酬,此刻定是都乏了!正好你付大哥也想回客栈休息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你呢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和石明、司龄一起玩儿!你落生姐姐也能早点儿回去!” “这......”平芜有些犹豫不决,抬头看向付离尤。 付离尤亦是没有想到杜辰天会出这么个馊主意,他缓步走到二人面前,刚想开口回绝,却被杜辰天给拉到一旁。 “别告诉我,落生姑娘醉酒和你没有半分干系!你拿人家挡酒,害得一个女孩子家喝得不省人事,怎还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将拒绝二字说出口呢?再说了,眼下月黑风高的,她一个女孩子喝的酩酊大醉,你让平芜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护送她回去!不是给图谋不轨之人可乘之机吗?实在是太不稳妥了!” “所以呢?你要知道我也是男人,让我送她回去,怕也是不合适的!” 付离尤显然不上他的套儿,杜辰天无暇怄气,他眸光一转,狡黠笑道:“那你可有想过,若落生姑娘出了什么意外,你还能找到定天碎片吗?” 果然,此话一出,十分奏效,付离尤瞬间神色微变,杜辰天露出得逞的笑意,趁机劝说道:“所以嘛!你要想明白了,你与落生姑娘之间已不在是普普通通的关系了,她若安好,你便可以称心如意!” 付离尤眉心紧皱的看向落生,回想着杜辰天的话,陷入犹豫。虽然知道杜辰天此话的用意在于套说自己,但却也不是全无道理! 付离尤无奈一笑,纵使他百般回避,不愿与他人的生活过多纠缠,如今看来却仍是无法左右,譬如这个落生! 经过杜辰天一番看似苦口婆心的劝说,平芜这才安心的将落生交付于付离尤手上。 付离尤伸手搀着她落生,奈何落生酒醉无力,身子摇摇晃晃,脚步亦不自主的前后踉跄着。 杜辰天瞧见后,摇头看想付离尤吐槽道:“她站都站不稳,你这么扶着有什么用?还不抱着落生姑娘回去!” 付离尤幽幽的瞪了他一眼,对上他生气的目光,杜辰天赶忙抿嘴敛言,小声嘀咕:“这不是怕落生姑娘摔了吗?” 付离尤搀着落生往前走,落生便扯着他的身子往另一旁走,就这样他们二人相互拉扯了一会儿后,付离尤逐渐失去了耐性,索性蹲下身子将落生背了起来。 说来倒也奇怪,落生靠在他背上时,便也不再发酒疯了,乖乖地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付大哥,你们路上小心!”身后传来平芜的叮咛声。 杜辰天拍了拍他的肩,宽解道:“有你付大哥相护,你就放心吧!快去找他们玩儿去吧!” 平芜“嗯”了一声,冲着杜辰天行礼后便离开了。 杜辰天转身望向付离尤二人离开的身影,不由舒心一笑,自喃自语道:“情为何滋味,遇上方自知!师弟啊师弟,你现在虽不懂,不过很快便有人让你懂了!” 付离尤背着落生刚要走出江宅的大门,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第27章 手指吻 付离尤停下脚步,但见江静嘉从宅内缓缓走至他面前,先是欠身行了一礼,而后看向他背上的落生,面露担忧的问:“她这是怎么了?” “只是贪杯,喝多了些!” 江静嘉轻点着头,这才放心了些,而后神情娇羞的抬眸看向付离尤道:“方才听杜公子说,明日你们便要离开清水宁镇了,落生也与你们一同前行。” 付离尤点头,并未说话。 江静嘉目光扫了一眼贴睡于他背上的落生,眼中满是羡慕,她伸出芊芊玉手,从怀间掏出一块崭新的白色丝帕,递于付离尤眼前。帕子上绣着几簇红梅,灿若明霞,生机勃勃,看得出江静嘉的女红十分出色! 她低头娇羞道:“付公子救我们清宁镇于危难,小女子笨拙,身无长物,未见过什么世面,还望公子莫要嫌弃了......” 付离尤瞥了一眼丝帕,立即回绝道:“江小姐无需客气,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况且!此事也并非我一人之功劳,又岂敢独自邀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语罢,便轻轻颔首,背着落生走出江宅。 江静嘉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眉眼中尽是失落......这十几年来,她久处阁中,所见之人少之甚少,日子也是日复一日,毫无波澜,无趣无味! 可是,今日她见到付公子后,平静了多年的心如江涛暗涌,竟掀起了阵阵涟漪......这种感觉,好似一束光、一种期望,她期盼着自己可以如常人般健康,与他的生活有所交集,哪怕付出任何代价皆可以,这般坚定的求生念想是她从未有过的...... 只是,今日一别,若无刻意,他们应该再也见不到了吧...... 泰然客栈,正在柜台前整理账簿的庄海听见有人走进,抬头望了过去,见付离尤背着落生走了进来,而这丫头竟毫不客气的,在人家背上睡得昏天倒地...... 庄海的心不由的“咯噔”一下,目光迅速的往付离尤身上扫视了一圈......只见他发丝凌乱,发冠歪向一边,脖颈处被勒的通红......不用想都知道是这丫头所为! 庄海敛回思绪,迎了上去,故作平静道:“哎呀!这怎么喝成这样!真是的!又给您添麻烦了,付少侠!” 付离尤牵强一笑,并未答言。 “剩下的交给老朽吧,今日辛苦您了,早点儿回房休息吧!” 付离尤轻轻颔首,蹲下身来,将落生放下,庄海见状,赶忙上前将落生扶住。就在付离尤准备上楼之时,门外有两个粗壮大汉大步走进客栈,其中一人刚进门便大声嚷嚷道:“谁是店家?我们要住店!” “二位客官,稍等片刻!”庄海扶着落生,回头安抚道。 谁知另一位大汉听后,故意扬高了声调,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道:“快点儿的!我们乏了!你这店家会不会做生意,老子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 “是谁!谁敢在我泰然客栈内放肆喧哗!......看我不打......打的他叫......姑奶奶!”此刻已是入夜,栈内的客人皆已休息,更显得那大喊的声音异常洪亮,将昏睡中的落生都吵醒了。 她落生眯着眼,都没看清声音出处,便开口硬气的回怼着。 “嘿!哪里来的女娃娃,敢这么跟我们说话,活的不耐烦了吧?!”那两名壮汉一听有人叫嚣自己,霎时间火冒三丈,摩拳擦掌的就往落生的方向走来。 庄海扶着落生,嘴里频频跟那两名壮汉道歉:“二位客官,莫要生气!孩子不胜酒力,饮酒饮多了些,说的净是胡话!还望您二位莫要与这丫头置气了!” 听了庄海的解释后,两位壮汉眼神不屑地扫过一脸醉态的落生,脸色也比方才变得缓和些,但嘴上仍是催促道:“罢了!好难不跟女斗,我们便不与这个女娃娃计较了!不过,我们确实是乏了,掌柜的还是快点给我们二人安排客房休息!” 庄海连连点头应着,而后担忧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落生,若此时将她放在楼下等着,怕是会再闯出什么无端的祸事。无奈之下庄海只好求助付离尤,为难的开口道:“付少侠!老朽此时有事抽不开身,不知您可否将落生先扶回房间呢?” 见他目光恳切,付离尤作为晚辈,自是无法推辞,便从庄海手中接过落生,面无表情地搀扶着她上楼。庄叔在他身后连连道了几声谢后,这才安心的领着那两名壮汉往别处走去。 推开房门,付离尤搀着她,缓步走到床榻边,将她放倒于床上。落生随即将脸转向一侧,肆意地用双腿夹住被子,呼呼大睡起来。 付离尤长舒口气,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后便要离开,谁知还未踏至门前,便听见落生在床上嚷嚷起来: “水!......水......我好渴......我要喝水......喝水......” 她砸吧着嘴,在床上不安分的扭动身子,付离尤本不想理会她,却又害怕自己就这样离开,她会如方才那般闯祸,毕竟答应了庄掌柜。 默了一瞬后,付离尤只得无奈地折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到落生脸前,一只手将她的上身轻轻扶起。 落生眯萋着眼,接过水后,三两下的功夫便将一碗水喝完,而后又十分乖巧地躺下,双眼轻阖。 见她睡了,付离尤站起身来往桌前走去,将杯盏放在桌上后,准备再次离开......突然,有人敲了一下他的后背,付离尤皱眉惊疑,扭头望去,突然撞上了一张笑的异常谄媚的脸!而落生笑着笑着,便将脸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付离尤见状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指抵在落生的额上,将她的脑袋往后推了推,间隔出适当的距离。谁料,落生却突然握住自己抵在她额上的手指,咧嘴笑道:“付少侠......多谢您为清宁镇惩恶除妖!来......来这杯酒敬您......” 说罢,攥着付离尤的手便递到嘴边,当做酒杯吸吮起来...... 落生的唇绵软湿润,付离尤被她惊的一时间头脑空白,他只觉一阵酥麻感遍布全身,呼吸和心跳在那一刻都停了下来...... 第28章 谁要和一只妖做朋友? 他慌乱地抽回手,力度有些大,导致落生摔坐在了地上。 待听见落生吃痛地叫声后,付离尤才渐渐凝过神来,他蹲下身子将落生扶起,眉目一肃:“好了!别耍酒疯了!早知道你酒品那么差,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替我挡酒的!快回去睡觉!” 语罢,拽起她的手腕欲将她拉回床上休息,却被落生生生甩开。 她踉跄的站着,冲着付离尤盈盈一笑:“我没醉!......既然付少侠不愿意喝酒,那我送你一件礼物可好?”说着,手掌向上摊开,掌中忽的出现两个灰色钱袋。 付离尤低眉扫了一眼,一下便认出这是他们天阳谷特制的钱袋,谷中的师兄弟们人手一个!他好奇的将身子凑近了些,果不其然,钱袋正中用金色丝线各自绣着周从、许恒,是他二师兄与小师弟的。 落生见他看的认真,误以为他对这个钱袋感兴趣,本身醉意正浓,情绪随即高涨起来:“你那个师兄品性极坏,善恶是非不不分,伤害弱妖!还,还对你如此的尖酸刻薄,出言不逊,甚是讨厌!于是,于是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将他的钱袋偷了过来......让他吃不好,睡不好,让他不舒服!” 她说的满腔义愤,还不时的用手指指戳戳,一个重心不稳,忽的往付离尤身上倒去。落生将脸抵在付离尤的肩上,轻声低喃:“我落生的朋友,可不能让人随意欺负!” 语罢,双臂垂于两侧,再次昏睡过去...... 付离尤轻摇着她的身体,见唤她也没有反应,只得伸臂将她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 为她将被子盖好之后,付离尤眸光落在她攥着钱袋的手上,脑中忽的闪出方才她说的那句话:“我落生的朋友,可不能让人随意欺负!” 看着熟睡的落生,付离尤的眸光之中竟闪过一丝动容...... 但他仍旧嘴硬嫌弃道:“谁会喜欢和一个爱管闲事的小妖做朋友!~” 次日清晨,落生睁眼时,觉得这头还是有些发沉,刚想抬起手准备揉一揉,缓解下不适,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被棉被紧紧裹住,如同蚕蛹一般...... 落生忽的来了神,一脸懵状的向房内扫去,只见门窗皆合上,四周密不透风。她瞬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自然睡醒的,而是被生生热醒的...... 她在床上来回滚了几圈,好不容易将死死裹在身上的被褥打开,却又不小心掉下了床。被这么一摔,她倒是彻底地清醒了...... 顾不上喊疼,落生用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可是......奈何她的酒品差到不允许她想起分毫...... 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后,落生便起身下了楼。 正巧撞见了正要给客人上菜的平芜,落生将他拉到身边小声问道:“平芜?昨晚我见你们几个也喝了不少啊,原以为你们几个小鬼今天会多睡一会儿呢?我正要下来帮忙,没想到你们竟个个活力满满啊!” 平芜咯咯笑了几声回道:“落生姐姐,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们这些人中,包括庄叔,好像只有你不胜酒力!~” 落生尴尬地笑了笑,扯开话题道:“一大早的怎么不见庄叔呢?” 平芜忽而想到什么:“对了!庄叔方才还嘱咐我若是见你醒了,让你去他房间一趟!” “好!你快去忙吧!我这便去!” 平芜点头,端着食盘离开了。天气炎热,身子又被那棉被裹了一夜,方才换衣服的时候,落生瞅见自己身子上的某些部位竟长满了热疹,到现在仍旧奇痒无比。她一边用手挠着发痒的地方,一边向庄叔的房间走去。 来到庄叔的房前,门是大开的,应该是特意给自己留的,落生用手轻叩了几下门边。 “进来吧!”房内传来庄叔的声音。 得到回应后落生这才走入,虽知晓门是为自己留的,可是这么多年她亦养成了习惯,只因庄叔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他的房间,落生尊敬他,该有的礼数自然也不愿省下。 “庄叔?您一大早的忙乎什么呢?”房间内,庄海正弓着腰在床边的一处墙角内,整理着什么东西。之前落生也来过几次庄叔的房间,从未发现他这堵墙面上竟暗藏机关。 “来了!过来帮我把它拿到桌上去!” 落生正想的出神,被庄叔叫住。她快步走至机关旁,将他手中抱着的一个四方四正的檀木盒子接过,余光无意间瞥在墙中的一盏灯上,这灯的样式并不常见,灯体全身呈琉璃之色,灯托处的设计倒像是一只铜铃,而灯圈周围又像是车轮,落生没有细看,只是觉得这灯很是奇特,不知庄叔何时多了个收藏稀奇玩意的爱好。 落生将檀木盒子放在桌上,打趣道:“您这盒子里装的什么好宝贝啊!这么大模大样的让我帮着拿,也不怕我借机顺走几个啊。” “你啊!一个姑娘家家的,这说起话来总是流里流气的,该改改了!小心嫁不出去!~”说话间,庄海已将密室的机关合上,信步走至桌前坐下,不紧不慢的将那檀木盒子打开。 落生好奇的将头探过去,瞅见满盒子的银票,不由惊叹:“看不出来啊!您的实力还挺强的嘛!这么多银票,放在清宁镇,除了江族长外,您也算是隐形的富豪了!” “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有何可比的?” 落生见庄海开口如此淡然,好似这银票跟他有仇似的,不禁问道:“您开这客栈不也是为了挣钱嘛?庄叔,在我面前您就别装的如此清高,不食人烟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不偷不抢的,自给自足,有啥不好意思的!” 庄海被她的话逗的咯咯直笑,用手轻点了下落生的脑袋,笑道:“就会耍贫嘴!~”,随后将盒子默默推至她脸前:“你若喜欢,都拿去!” 落生看着眼前满盒的银票,两眼放光,随后细细一想后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曾经她在话本里看过一些故事,若是亲人将自己的财产拿出来托付,定是生了重病,或是命不久矣!想到这她倏地起身,将庄海拉起,反复转动着他的身子来回查看,嘴边不停念道着:“快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了伤?亦或者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听完她这一席不着调的话后,庄海顿觉又气又好笑:“我给你银票,你却诅咒我,多损呐!好了,好了,你就别在我跟前瞎转悠了,晃的我眼晕!快坐下!我有话同你讲!” 落生见他身子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回身到桌前坐下,安静的看向庄海。 庄海问:“你当真想好了要同付少侠一同离开?” 第29章 穷家富路 落生多想回答不愿!可事已至此,她早已别无选择...... 庄海见她沉默,神情忽而变得严肃:“只要你说不想,庄叔便会帮你!其实,我也不愿你多与他们二人深交,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你......” “哎呀,庄叔!您误会了!没有人逼迫我,我是觉得一个人出去挺无聊的,多两个人作伴想想也不错。您就别为了操心了,倒是您这年纪大了,还得日日操持泰然客栈,有时间您就歇歇,有什么活吩咐平芜他们去干,别累着自己了。” 庄叔好像有一种随时可以将她看穿的本事,落生怕庄叔再说下去,自己真的会在他面前哭起来。她不想让庄叔跟着担心,只得匆匆将他的话打断。 见自己劝不了落生,庄海叹了口气。 “今日你便要同付少侠他们一同离开了,往年都是你一人出门,我虽也担心,但也深知自己说服不了你!你天生就有一颗向往自由,爱闯荡的心!这些银票本就是为你攒的,想着有朝一日若你遇上心仪之人,便将它们交付于你,算是嫁妆!可依现在看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反正这银票将来也是要给你的,这次出门你就将它带在身上吧!穷家富路,女孩子家家的出门身上多带些钱财傍身,总归是好的!” 庄叔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老父亲的口吻,落生看着这满满一盒子的银票,不由感怀道:“这钱您肯定攒了好久好久吧,我还年轻不怕吃苦。再说了,我出门在外从未吃过什么亏!倒是您,年纪大了,又出不了远门,才更需要银子傍身!这银票我可不能收!” 落生将檀木盒轻轻推回庄海面前,见她拒绝,庄海挑眉调侃道:“怎么?这会儿还跟我客气上了,平芜他们三个可都是你给招进店里的,这些年我虽知晓他们是妖,却从未多嘴问过一句。管吃管住,工钱付的也比其他客栈要高,之前怎的也不见你对我这般客套啊?” “一码归一码!您看他们三个干活多卖力,多认真,已然把泰然客栈当成自己的家了!这样的伙计,您去哪里能遇到啊!您也不吃亏!” 落生笑意盈盈的冲庄海递了个眼神,庄海不理会的撅着嘴,摆出一副老顽童的样子,用有些许耍赖的语气开口:“他们把这里当成家,那你呢?若今日不收这些银票,你便是故意与我生分!既然这样,你把他们三个都带走吧,我也好落个清净!” 落生哑口无言,庄叔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些银票,并不是真正的想与自己置气。看来今日她若不收下这些银票,反倒会伤了他老人家的一份苦心。 于是她落生一把将桌上的木盒搂入怀中,做出一副甚是夸张的表情道:“庄叔!您看我原本只是想装一下嘛!还是被您给识破了,既是这样,那我便收下啦!但是话说回来,我收下银票,可不代表会随了您老的心意,毕竟终身大事,岂能说有便有,说定便定的!随随便便的将自己交付出去,这万一不幸福了,还得回来啃您的老!” 庄海笑道:“好啊,只要我还在,一直养着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庄叔还是希望你会觅到一位真心待你之人,有他陪在你身边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这次出门,记得要多多留意一些适龄,品行端正的男子......” “打住!打住啊!”眼瞅着庄叔又要在终身大事上,对自己施压,落生便觉得恐惧......赶忙岔开话题道:“那个......庄叔!我方才看见您墙后的机关里有一个似灯非灯,造型奇特的东西,是何物啊?” 落生用手指向墙边,随口一说!却并未察觉到庄叔此刻的神情有些微变,待到她回头再次望向庄叔时,他便已经换上了一副从容的神情:“只是个寻常玩意,应该是此前没有注意到吧!” 落生点了点头,本就是她用来岔开话题的幌子,自是不会多想!她将怀中装有银票的盒子扣好,嘴角含笑道:“庄叔!您说我是前世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让我今生遇见您呢!正所谓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您对人如此和善,日后定会多安少病,福报满满的!” 庄海轻抿了两口桌上的茶,露出一丝由衷的笑意,而后郑重道:“不过有一条你要记住!浅息丹一事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落生神色坚定的点头,随后带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将桌上的茶壶拿起,为庄海添了杯茶。庄海一杯刚刚下肚,她便又迫不及待的为他添上,庄叔倒是宠着她,不厌其烦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小窗之外,阳光明媚,不时传来小贩叫卖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鸟鸣,一切显得如此恬淡温馨...... 从庄叔的房内出来后,落生便回房收拾行囊,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便下楼与平芜他们悉数告别。 细念起来,他们三个虽是自己分别带来泰然客栈的,可惭愧的是,自个儿在这里待上的时日加起来还不如他们其中一人之多。望着他们一张张殷切不舍的脸,落生只觉心底不是个滋味儿...... 余光轻扫处,付离尤正站在离落生身后,抱手紧紧盯住她,好似眨一下眼睛她便会逃跑一般!毫无任何信任可言。 落生无奈,悔不当初! 一阵沮丧后,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走到付离尤与杜辰天身侧。 杜辰天本在整理着自己的医书,见落生情绪并不高涨,浅笑安慰道:“落生姑娘莫要难过,途中我们二人定会照顾好你的!待寻到其它碎片,姑娘可随时回来与他们相聚!~” 落生不以为然的回道:“先不聊照顾一说,就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碎片,若是那么容易便可找到,何苦还需煞费苦心的让我跟着!我只怕啊最终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他们先前将这定天碎片说的如此神秘,可是据落生多日的观察,其实他们自己也并无任何头绪!这世界这么大,茫茫人海中,或许耗费一生,找寻一人都尚且做不到!更别说是区区几片指甲大小的碎片了。 这也是平芜他们三个方才问起自己的归期时,落生一时间无从答言的原因! “怎么?还未开始便望而生畏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还是将定天碎片从你身上挖出来吧”,付离尤在一旁冷嘲道。 第30章 离开 此话一出,落生顿觉不寒而栗,想起眼前这人昨晚利用守心丹算计自己,回怼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自是清楚,以自己的修为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又加上守心丹,她便更无胜算!罢了!这吃什么也不能吃眼前亏!她只管做自己该做的,至于能否找到,也不是她该操心的! 于是,话头一转,看向杜辰天问道:“对了!昨晚你不是帮江静嘉诊病吗?她怎么样了?你可能医好?” 杜辰天将放有医书的包袱在胸前系好回道:“江小姐这个病为先天胎生,怕是不好根治的!心气不足!淤块阻塞脉络,体质极寒!或许便是这一两年的事......而先前江族长一直为她寻的药方,我亦瞧过,多数为滋养身体,显然,其他医者早已知晓江小姐这病是医不好的!” “那你呢?你可有何法子?”落生担忧的问。 杜辰天道:“江小姐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改善自身的气滞血瘀,曾经我在一本医书上见过一处方子,正巧可以治疗她的病症!若是按时服用,可为她续上十年左右的寿命。只是这方子中有一味草药名为红花,恰巧需要的剂量很大!而她身体本就阴寒,若一直服用,可能......” “可能什么?”见他说话支吾,落生急的追着问。 “可能会使江小姐终身不孕,今生更不会享天伦之乐......我只为医者,心中只想病人康健!至于作何选择,还是得他们自己决定!” 杜辰天惋惜一叹,黯然的低着头,他只是惭愧,自己的医术还未过于精湛,不能让自己的病人两全! 落生听后心情也十分低落,要知道在清宁镇这种小地方,一个女子生不出孩子,先不说姻缘难觅,恐怕一辈子都得被人戳脊梁骨。江静嘉心思纯净,自出生便待在阁中,未曾经过风浪,又怎能受得住这闲言碎语!可若真如杜辰天方才所说,不及时治疗,江静嘉却真的会死...... 落生神色忧郁的感怀道:“为何如此不公的事情,皆发生在一人身上!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二人满目愁容,唉声叹气地的样子惹得身旁的付离尤看不下去了,他嘴角一抽:“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人的寿命本就因天而定,岂是你们自怨自艾就能改变的!” “你这人还真是一丁儿的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冷血至极!”落生吐槽道。 杜辰天突然想到什么,一改方才忧郁的神情,从腰中掏出一张手帕,递到付离尤脸前调侃道:“师弟啊师弟,你说说你,虽如此的不解风情,可这风情偏偏皆向你吹来!” 付离尤低眉轻扫,一眼便认出这帕子是昨夜江静嘉欲送自己的那块,不由神色冷峻道:“这帕子既是接于你手,和我有何干系!” 杜辰天一愣,听出了他这个师弟心中的千万个不情愿,。本来自己也不想多管闲事的,可是那江小姐一脸真诚的托付于他,他实在不忍拒绝:“这......昨晚你送落生姑娘先一步回了客栈,江小姐说她只是出于感谢,并无其他心思!我这才顺手帮你接了过来......” 落生一听,原来昨晚送自己回来的竟是他!想到身上被包裹多层的被子,以及密不透风的门窗,这分明就是携私报复! 她只是替江静嘉惋惜,竟会喜欢上如此一个不解风情又爱记仇的男人,还送他礼物! “既然你如此顺手,那你便顺手自行处置好了,无需过问我!”付离尤冷冷地回道,随后一脸淡漠的丢下他们离开了。 杜辰天拿着手帕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置,一脸为难的道:“这心意又不是送我的,我怎可留着......”,他环顾四周,见此处来往的行人稀少,便准备将这帕子丢掉。 忽然,有人伸手一把将手帕按住:“做什么?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怎么回事,怎可这般随意糟践别人的心意!?” 面对落生的怨怪,杜辰天解释道:“你也听到了!这帕子是人家送我师弟的,我怎好意思留着!” 落生瞪了他一眼,无语道:“所以啊!一开始你便不该为了那点儿面子随意替他人做主!”。 杜辰天自知理亏,也不再多言,只是瞅着手中的手帕不知何去何从。 落生见他如此为难,只好将手帕拿到自己手中:“江静嘉本就身子弱,若此时还回去,定会伤了她的心,恐对她的病情不利!这样,日后回清宁镇时,我帮你还给她!说不定时日一长,情意渐疏,她便不会如此在意了这件事了!” “还是落生姑娘你聪明!那便有劳了~”,杜辰天终于甩开了手中的这块烫山芋,对着落生感激一笑,拱手行礼。 见识过他的掇臀捧屁,落生随意的摆摆手,将那手帕小心翼翼的收于怀中。 已走出数十米远的付离尤发觉他们没有跟上,转身阴着一张脸瞪向他俩。二人察觉到了某人的阵阵寒意后,识趣的跟了上去...... 第31章 被调戏了 魔族新域——幽蓝诡谲的魔浆将整座宫殿包裹围绕,形成圈圈坚不可摧的结界。 宫殿内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一处高约几丈的幽珀鼎旁,鼎身通透,呈琉璃之色! 此人正是魔族新域左使魔阴,只见他将手腕倾转,掌中顿时汇聚团团黑气,身侧的一名魔族小厮跪在地上,将一块约么七寸的黑色无字墓碑用长盘托起呈上。 届时,魔阴将手掌对准无字墓碑,将它拖至幽珀鼎旁,再次催动法力,顷刻间!无字墓碑中无数烟灰色魂魄皆向鼎中飞去...... 做完这一切后,魔阴施法将鼎盖封住,而幽珀鼎中清晰可见方才飞进的魂魄,再被鼎下幽蓝的魔浆淬炼后变成一颗颗猩红的圆珠。 魔阴原本泛着狠厉的眸光,忽而露出满意之色。他转身走至身后的座榻,将身子半倚在上面,慵懒的合上眼。 此时,一位魔族侍从匆匆走进殿内,待来到魔阴跟前后,跪身行礼道:“墨荆拜见左使!咱们派出去的探子来报,近日在一处名为清宁镇的地方,感知到了魔尊的气息!” 闻言,魔阴忽的睁开了双眼,面露惊喜之色,他将身子坐直了些,轻轻抬手示意墨荆起身。 墨荆站起身后,将手中的一幅画像放在魔阴面前的石桌上摊开,魔阴细瞧后阴鹜笑道:“七百年了!终究是让我们等到了!人呢?现在何处?” 墨荆道:“人现在已离开清宁镇,不过咱们派出的探子一直尾随!因此人身份还需确认,怕打草惊蛇,他们不敢擅自出手!所以先命人回来禀报,听从您的指令!” 魔阴思酌片刻,询问道:“魔灵近日在做些什么?” 墨荆回话:“此前有人欲借用无字墓碑一事,威胁魔族!右使便亲自前去将之平息,现下应当在凡界!” 魔阴挑了挑眉,轻蔑一笑:“甚好!即刻传信于他,让他不必着急回来,多多留意此人!” “是!”墨荆一脸恭敬的行礼后,匆匆离开。 自上次仙魔大战至今已过了近七百余年,这些年,魔族因魔尊的殒身而逐渐没落,隐世于魔族新域!幸而魔尊英明,殒世之前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封印于天界战神之子予年的体内,至此魔族甘愿将飞翼伏,韬光养晦,为的便是等待这千古一时的机会! 离开清水镇已近半月,他们三人走的这条路线落生此前并未走过,所以行途中亦是无比欢喜兴奋,每每到一处陌生地界,她总是会出来闲逛,吃吃喝喝,怡然自乐! 棠溪城城门前,落生前脚刚刚迈进,便被这城内的繁华之景吸引住了,她也顾不上跟那两位知会一声,匆忙跑到一处卖炸糕的小摊上,付完银子后迫不及待的吃了两口,满足的笑着,而后又被其他眼花缭乱的小摊吸引过去...... 杜辰天感慨:“落生姑娘可真是能吃会玩啊!~” 近日的相处中,杜辰天渐渐摸清了她的脾性,落生的性子大大咧咧,做事情也非常能放得开。他之所以对她的称呼上加上姑娘二字,竟是怕自己若不加上这俩字便会把落生当成兄弟处了...... 付离尤伫立在原地,望着落生跑来跑去,满是悠闲自乐的模样,眉头轻蹙。他肃目走到落生跟前,此刻落生正在一处叫卖彩灯的小摊上,拿着一盏红色天灯,左顾右看,甚至连付离尤站在她身旁都未有丝毫的察觉。 付离尤沉着脸,欲将天灯用剑拨开,然而就在此时,头顶上方坠下一个花盆,付离尤一惊,毫不犹豫的将落生拉到一边。 只听“嘭!”的一声,花盆碎了一地。 落生心有余悸地看着破碎的花盆,感动的看向付离尤道:“方才我只顾着看天灯了,一时闪神,真是多亏你救了我!” 付离尤一脸怒色的提醒道:“心气浮躁!我看你早已忘记此行目的,莫要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耽搁时间!” 落生嘴角一抽,闷闷回道:“人生难得,无虚过也。既然来了,为何要辜负这良辰美景,珍馐美味呢!遇困则对,遇乐则安嘛!” 付离尤冷然道:“歪理!” 落生自知跟他较真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索性不理会。冲着他勉强挤出牵强一笑后,便往集市中走去。 杜辰天走了上来,冲着站在原地沉着一张脸的付离尤道:“或许啊!你真该多学学人家落生姑娘,你这个人啊就是太一本正经了,女孩子都是要哄的,晓不晓得啊!” “就她这欢脱的性子,还需要人来哄?!更何况,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吗?”付离尤斜睨了一眼杜辰天道。 杜辰天瞅见他这一副不开窍的模样,甚是无语!可惜,天赐他这么一张英俊的脸,他却不知拿来好好利用!真乃得儿不惜,暴遣天物! 落生又在一处售卖匕首的小摊上停下脚步,摊主是一位中年大伯,甚是热情的招呼着她:“姑娘!快瞧瞧,我这里的匕首啊有很多都适合女孩子防身用,您挑一挑,看可有喜欢的!” 落生眼睛在摊上匆匆扫过几遍,这摊上的匕首短而轻便,样式做的倒也是挺精美。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这一把在摊上众多匕首中算是最不夺目的,可外观线条硬朗流畅,刀把处镶嵌的一只纯银蝴蝶恰到好处。 落生不喜欢胭脂罗裙,却不知为何一直以来对蝴蝶没有半分抵御,喜欢的紧。她刚要将那匕首拿起,准备欣赏一番,身侧不知何时站出一个人,抢先一步将那蝴蝶匕首拿了去,落生没反应过来,只注意到那人指甲很长,泛着微黄,看起来很不洁净。 落生莫名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花灰色长衫,膀大腰圆,油光满面的男人正一脸猥琐的盯着自己。那人见落生盯着自己看,油腻的开口道:“我见小娘子盯着它许久了,可是喜欢?” 落生斜睨了他一眼,没理。 男人瞅着那匕首,误以为落生是不舍得买,不由暗想自己有了机会:“若是喜欢,我买来送你便是!嗯......不知小娘子可否赏脸,陪在下喝一杯呢?” “没空!”落生满脸嫌弃,没好气道。 男人感知落生口气强硬,误以为她在跟自己玩儿欲擒故纵,长年流于烟花之地,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不过,眼前这个女子身上倒是自带几分清丽恬淡之气,说起话来也是当仁不让,个性鲜明,看的他是心里直痒痒! 男人眯着眼,将落生浑身上下再次打量一遍,戏谑道:“若是小娘子不喜饮酒,也无妨!咱们找个僻静之地,聊聊家常喜好也可以!”。 说完,将手中的匕首递到落生脸前,见她没有要接之意,男人欲上手去抓她的手腕,明显的揩油之举。 落生灵敏的将手躲开,厌恶感瞬间袭满全身,想着再跟他多废话一句,多瞥他一眼,那都是她的罪过! “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调戏小姑娘!也不看看你那丑鬼上身的德行,家里没有镜子还没有尿吗?!” 第32章 灵言神庙 落生将手腕在腰后轻转,准备偷偷施法给他个教训,然而还未等自己出手,却见男人不知怎的突然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方才拿刀的那只手逐渐被一股黑气包裹,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男人骇然!抱着手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姑奶奶!姑奶奶!是我有眼无珠,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小的这一次......啊!~啊~......” 周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乏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指指点点:“快瞧啊!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厉害啊!能把这么一个壮汉子治的鬼哭嚎啕的!” “你看那个男人的手都烂了!这怕不是什么邪门妖法吧!也太可怕了!” 落生皱着眉,明明自己还没有动手,这是哪位江湖侠客在替自己鸣不平了!她扭头环顾了一圈儿,可眼下围观人数之多,声音嘈杂,她根本无法发觉任何异样。 落生会心一笑,看来还是个做好事不愿留名的谦逊之人!不过不难识出此人修为颇高,且招数暴戾狠辣,绝非一般修仙门派。 许是察觉了这边的异样,付离尤与杜辰天行步如风的走来,见一名肥硕的男人正躺在地上苦苦哀嚎,而落生则纹丝不动的站在他前方,一脸不屑与得意,不难猜出,男人之所以会这样,必定和落生有关。 付离尤指尖微转,念诀指向男人已经血肉模糊的左手,在法术的萦绕下,男人手边的黑气逐渐消失,痛感也减轻了不少。他吃力的站起身来,头也不敢抬个,胆寒地捂着手便落荒而逃。 落生见男人就这么跑了,有些失望:“可惜了!没能亲眼让他见识一下姑奶奶的手段。” 付离尤冷冷地睨了落生一眼:“手都烂了!你还想给他什么教训,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杀了?接着把捉妖师都引来,再把你给杀了?才够刺激!?” “......”落生一时凝噎。 然而他们并未注意到,几米外的茶楼中,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透露出不羁与冷峻,男子身着槿紫长袍,束发半披,跪坐于茶桌旁,悠然的将桌上的一盏茶水端起,送至薄唇边轻抿了一口,半晌后饶有兴趣地盯着窗外的落生道:“是她!” 一直候在旁边的贴身侍从朔风,随着魔灵的目光望去,见付离尤的身影出现于楼下,提醒道:“右使,此人名为付离尤,前些时日咱们魔族的探子在他身上发现了魔尊元神的气息!魔阴左使给您传信,让您多加留意!一旦确认此人身份,即刻将他抓回魔族新域!只是,为避免打草惊蛇,右使您还需从长而计了!” 魔灵从容若定道:“此事我已知晓,让人回去复命吧!” “是!”朔风恭敬的领命后,接着问道 :“右使,您打算如何做?” 魔灵目光扫向楼下的三人,邪魅一笑:“抛出诱饵,若他真是我们要找的人,自会上钩!” 周围的人见没什么看头,便慢慢散开了。落生弯腰将地上的那把蝴蝶匕首拾起,归还给摊主,语气悻悻道:“可惜了!这匕首我还是挺喜欢的,只是日后若拿起它,便会让我想起那头肥猪,还真是挺膈应的!” 摊主客气的回道:“无妨!看您三位的打扮,是外地来的吧!” “行啊!老板,你挺会看人呀!”落生赞扬道。 摊主摆摆手,谦虚的回道:“姑娘谬赞了,老生也是因行商走贩三十余年了,旁的本事没有,这光顾的是不是咱棠溪城的人还是可以一眼辨出的!敢问三位可也是去灵言神庙的?” 杜辰天也来了兴趣,忙问道:“灵言神庙?是何地?” 摊主道:“您三位不是来灵言神庙的?也罢!灵言神庙多为求子,想必您三位还未婚未娶,既无所求,不知也是理所应当!世间说起棠溪城,便会想到这里的灵言神庙。传闻此庙初建时青光弥漫,似有仙人布施,而所去之人多数皆心愿所成,甚是灵验!” 摊主说的精彩,倒是提起了落生想要前去一看的念头:“您说的如此精妙入神,那您是否也曾去过?” 摊主淡然一笑回道:“老生已有两儿一女,自是没去过这神庙的!” 落生了然,便不再穷追不舍。与摊主告别后,三人并肩走在路上,落生摆弄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心中越发对摊主的话蠢蠢欲动,想要去看个热闹,她轻轻地瞥了一眼身侧的付离尤,试探的问道: “方才那摊主说的灵言神庙你们都不感兴趣吗?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神奇之地?” 付离尤停下脚步看向她,轻嗤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方才的事我还没问你呢,为何对那个人下如此的狠手!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乱使用法术吗?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落生噘嘴委屈道:“你看你,不问清楚缘由就乱发脾气!你可知,方才那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想轻薄我!我给他个教训不是理所应当的嘛!况且,也没轮到我亲自动手!不知道是哪位侠客在暗中替我出手了。” 杜辰天附和的冲落生连连点头,嘴里愤愤不平道:“该!落生姑娘你做的对,如此色胆迷天之人,必须得教训教训。这女孩子在外需得学会保护自己!” 付离尤听了落生的一通抱怨后,原本责怪的神情渐渐隐去,眼神变得柔软许多,但仍佯装嘴硬道:“保护自己没有错!但在人多时不乱用法术,也是在自我保护!” 落生撇嘴不说话,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走南闯北的,像今日这种咸猪手事件也并非先例,一个凡人又怎会在她身上讨到便宜。她只是不明白,如此不值一提的小事,怎的到了付离尤这里,变得如此大惊小怪! 落生嫌弃的偷偷白了他一眼,若不是因为守心丹,可真想痛快的怼他一通! “还不走?”见她脚步顿在原地,付离尤不禁催促道。 “去哪儿!” “灵言神庙!” 闻言,落生眼睛忽的一亮,方才的不悦瞬间一扫而空!她快步跟了上去,与付离尤并肩时,故意碰了他一肘子,笑嘻嘻道:“我就说嘛!如此神奇有趣的地方,谁能抵挡的住呢!” 付离尤嘴角一抽,不怒反笑道:“废话可真多!~” 第33章 装病 要说这棠溪城与清宁镇相比,地界还真的不如清宁镇辽阔,可即便是这一座城池,让他们三个外乡人也是几经周转,费了不少功夫。 沿途打探中他们发现一些蹊跷,本地人似乎对那灵言神庙印象上不是很好,甚至有些畏惧!至于为何?落生也曾找人问过缘由,可很明显本地人一听说他们是要去灵言神庙,皆是一口回绝后匆忙离去。 然直到他们来到灵言神庙的那一刻,才恍然明了! 眼前的神庙依崖而建,唯一一条进出的通道仅为一米多宽,站在临近的悬梯前,置身往下望去,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单单是轻瞥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 梯前的巨型石碑上除了刻有“灵言神庙”四个字外,还撰着两行字,落生用手指轻触石碑,不觉念着: “若求尘世福祉,需以互通有无。往者不可悔,悔者无生还!这是何意?” 付离尤若有所思的看着石碑上的字,而后警惕道:“此话应当是在警示前往灵言神庙祈愿之人,若想得偿所愿,须得用自己身上的东西来做交换!若是毁约,便是死路一条!” 落生了然道:“哇!听你这般解释,我怎么感觉这灵言神庙一点儿都不像是供奉神明,祈福还愿之地!现在看来,这里气氛阴森诡异,怪不得本地百姓都不愿意来此!”。 “是挺诡谲的,你们看!这大白天的庙门却紧闭着,与方才那个摊主形容的简直天壤之别!我都认为他是在诓骗咱们!”,杜辰天手指悬崖之上,三人一同望去,果然如他所说,这悬梯尽头处,神庙的大门紧紧关着。 正在他们觉得匪夷所思之时,忽有“求愿者,戌时可来!”几个字符隐现于悬崖上空,随后便又很快如烟般消散开来...... 落生一脸惊愕,虽说自己非常好奇这灵言神庙,想进去一探究竟! 可这还没进门呢,怪异现象便层出迭出,比起好奇心,她更惜命!但又害怕自己说出真心话后,会遭到他们二人的嘲笑,于是故作镇静道: “那个!......既然天不遂人愿,咱们还是顺应天命,速速离去吧,毕竟找定天碎片要紧!这神庙大白天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指望晚上会有所收获了。依我看啊就是一座荒庙,没什么看头!” 付离尤轻笑,嫌弃的斜睨了落生一眼,讽刺道:“怎么?这就怕了?!是谁方才上赶子非说要来的!如今这好奇心还没满足呢,便要溜了?” 落生被他的话一语击中,心虚道:“谁怕了?!你不是张口闭口都是要找那定天碎片吗?我只是好意提醒你而已!” 付离尤无语的摇摇头,抬眸望向悬崖上方紧闭的庙门,神色郑重道:“碎片得找,这灵言神庙我们亦必须去!好了,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待戌时再过来!” 言毕,转身往山下走去。这白天的灵言神庙就已经极为阴森诡异了,若晚上来,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面目可憎,法力高超的妖魔鬼怪! 杜辰天心里自然极其不乐意再跑一趟,怯怯的提醒道:“师弟!我看咱们就别来了吧,都说这神庙是求子的!咱们仨儿又不需要,何苦跑这一趟干嘛!” 付离尤继续走着,对他的话丝毫不理会,落生则双手抱于胸前,歪着头望着付离尤的背影,吐槽道:“要我说这好奇心最重的应当是他吧!有时知难而退,那便是识时务!你再看看这位,明知山有虎偏往虎中行!你说他这是固执己见呢,还是傻呢!?” 显而易见,这两个词可都不是什么好词,杜辰天无奈的耸耸肩。 落生轻轻一叹,也知这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到头来只能听付离尤的。不经意间又抬头瞥了一眼那神庙,忽感冷风拂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心里更是对此处唯恐避之不及:“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 三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后,吃过午饭,便各自先回房间休息了。 这一路颠簸,落生倒也是乏了,躺在床上没一小会的功夫便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自己是被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落生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慢吞吞的走至门前,将门打开的同时,付离尤的声音也跟着飘了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在睡!” 落生打着哈欠,拖着没睡醒的身子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大口喝进肚中。而后坐下,一只手托着腮道:“不是说戌时才去的吗?我这才刚睡一会儿,你就把人家叫醒了,真没礼貌!” “你还知道是戌时,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说完,付离尤拽起落生的手腕便往窗前走去,见窗外早已月明星稀。 落生微怔,有些尴尬的开口道:“我明明就睡了一会儿,这天怎么黑的这般快?呵呵,那......咱们叫上杜辰天,现在便出发吧!”。 说着,慌忙甩开付离尤的手,拿起外衫转身向门外走去。 却听他付离尤在身后慢条斯理道:“师兄说他胃不舒服,不与咱们一同去了。” 落生脚步一滞,心里明白这杜辰天哪里是什么胃不舒服,分明是不想去那灵言神庙,装病罢了! 不过,这招数虽土,倒也不失为一个应急的法子。想到这里,落生眉头紧皱,弓着身子,将两只手放在肚子上,假意的哀叫起来:“哎呦!我这肚子怎么说疼便疼了,一定是晚上的冰镇西瓜吃的太多了!好疼!好疼!哎呦!~......” 付离尤静静的立在原地,满脸平静的看着她呲牙咧嘴的哀叫,一言不发!落生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付离尤,见他毫无反应,哀嚎声不由叫的更夸张了些。 声音惹得付离尤眉头紧皱,只见他不耐烦的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冷言道:“这么蠢的法子一个人用过,便算了!你这波强行降智的重拾己用!是准备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吗?” 落生见自己被识破,嘴硬道:“我是真的疼!......你相信我......” 第34章 透着诡异 付离尤重“哼”一声,嘴角勾起,声音却仍旧冷冰冰:“哦?既然这么疼?不如我用守心丹帮你治治可好?” 闻言,落生顿时愣在原地,嘴上也不哼唧了。她曾听杜辰天描述过这守心丹的作用,若付离尤真的想用此丹对自己做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想到这里,落生有些露怯,见付离尤此刻似笑非笑,笑里藏刀的模样。落生迟凝一瞬,只得慢悠悠的将身子站直,搓着手心,谄媚笑道:“那个......你说奇不奇怪,我的肚子突然没有那么疼了......” “噢?这么快便好了?!” 落生重重地点着头,付离尤唇角微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随后走出房门。落生则耷陇着脑袋,一脸泄气的跟在他身后...... 黑夜中的灵言神庙极度的幽静,而白天沿崖而建的石梯,到了晚上发着隐隐蓝光,虽两侧并无落灯,但这蓝光已足够让人看清道路,倒也是神奇! 傍山小径,足下便是万丈深渊。落生紧紧的跟在付离尤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个,待好不容易走到神庙的大门前时,落生早已惊出一身的冷汗。 要说这灵言神庙真奇怪,白天大门紧闭,晚上这门却是大敞着。因神庙建于悬崖之上,夜雾浓重,进来门后也能看见稀疏灯光。 落生心头惶惶不安,躲在付离尤身后道:“你说你既识破了杜辰天,都没有将他拆穿!为何就不能对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付离尤无语道:“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话音刚落,一声闷雷响过,落生被吓得连声尖叫。她一把抱住付离尤的胳膊,将脸埋了进去。 付离尤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你害怕的东西,一个雷而已你至于吗!?” 落生哪里还有心情理会他的嘲弄,她将脸慢慢移开,微微侧头望了一眼神庙,方才的一声惊雷过后,庙中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阵阵阴风将庙中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隐隐还能听见也不知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嚎叫声,落生越来越觉得此处不是人待的地方。 害怕之余,这手便不自知的捏起付离尤手臂上的肉!直到听见他嘴里传出“嘶~!”的一声痛叫,落生才慌忙将手一松:“对不起,对不起......这哪里是什么神庙!整个一鬼门关!你说你干嘛非要来这里,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可看的!” 付离尤道:“你不是一向喜欢云游闲逛吗?我带你来长长见识,不好吗?!” 落生嫌弃道:“就这鬼地方,能涨什么见识!我以往去的地方可都是钟灵毓秀,风月无边之地。 哪像这里,再待下去,我都快变成孤魂野鬼了!要我说,你也别好奇了,咱们还是走吧,你看咱们也来好一会儿了,除了四周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我敢打赌,这里面绝对没有你想看的!” 落生边说边偷偷的往门外的方向挪着步子,可还未退出几步,便被身后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拽住衣襟...... “想逃去哪儿啊?” 落生嘿嘿的笑了两声,随后坦言道:“老实说,一进这里我便头皮发麻,我是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再者说了,我可是一只妖,这里好歹是神庙!我这有贼心也没那贼胆啊......” 付离尤道:“若心中无邪念,则正邪不侵!......再说,你那贼胆可不少了!” 落生嘴角一抽,不再言语。 付离尤见她迟迟未动,犹豫片刻后,将自己的一只手臂抻到落生身前道:“抓着......灵言神庙,我必须得探个清楚!你可否记得白天那个匕首摊老板所说的话吗?!他说这庙初建时青光弥漫,似有仙人布施!而巧的是,定天碎片的灵气也是天青色!” 听付离尤这么一说,落生不禁也回想着白天的场景。那时她只顾着看匕首,斗流氓了,却没细心留意匕首摊老板那话中隐藏的玄机。 想不到这付离尤倒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落生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另眼相看! 她垂眸看了看付离尤主动递来的手臂,又看了看被层层雾气笼罩的神庙,冷风迎面拂来,再一次渗的落生一身鸡皮疙瘩。 她想也不想的一把握住付离尤的手心:“好!今晚我豁出去了,不就是一座破庙吗?陪你!~” 话音未落,但听“嘭!”的一声巨响,一道惊雷从天而落,不偏不倚的将落生脚边的石砖劈的稀烂。,惹的落生心惊肉跳,赶忙合掌拜向四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路神仙莫怪!莫怪!” 付离尤毒舌道:“看来连神仙都受不了你的聒噪!我劝你还是乖乖闭嘴,不然这神庙还没进去,你倒是活活让这雷给劈死了!” 二人越往上走,越发觉得这山路陡峭,最终只得从并肩而行改为付离尤走在前面,落生拉着他的手跟在后面。 费了一大番体力,好不容易到达神庙的大正殿时,二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傻眼了...... 毫无气派不说,四周连个旁殿和厢房都没有!真是妥妥的劝君上当一回...... 大殿中烛火昏黄,与其它的寺庙相比,这神庙别说住持、高僧了,就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而殿中的陈设那可谓是相当的质朴啊,用简陋这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想想之前棠溪城的百姓对这里的态度,这神庙会有如此颓靡之景,便也不足为奇了! 殿堂高处,有两条似木雕刻的黑龙,两只黑龙乍得一眼看去没什么不同,实则其中一只黑龙的右眼并无眼珠,看上去应该是全盲的状态! 它们体态矫健、龙爪雄劲,栩栩如生!龙身从两边的高柱延伸盘旋至香台之上,而这更诡异的一幕便是这香台上供奉的竟是一尊无字碑!无字碑前的香炉中插着已燃烧过半的三炷木香。 落生看着眼前这面高约几丈的无字碑,诧异道:“若是如那摊主所说,灵言神庙为求子圣地,不应该是供奉送子娘娘之类的神像吗?可为何这大殿中央供奉的是一尊无字灵牌呢?!这也太奇怪了吧!” 第35章 神秘男子 付离尤与她的看法一致,他想了想后,抬手指向那两条黑龙正色道:“此前我在天阳谷的一本《上古奇异录》中见过这两条黑龙,它们的名字分别为赤影与赤磷,是上古时期魔族的镇族神兽,法力通天,却无恶不作!后被天界战神斩杀,只是不知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灵言神庙中!” 落生分析道:“照你这么说来,这两条黑龙即为魔族神兽,定不会这般轻易显落于凡间。那这黑龙出现于此,要么是真的有人尊崇它们,继而侍奉。要么......这灵言神庙压根就不是什么送子福地,很有可能是个幌子!至于是何用途,建庙者有何动机,还有待挖掘!你怎么看?” 付离尤不语,自己对仙魔两界的认知也只是停留在书册及传说中,至于是何缘由,也不是他这个凡人可以企及的。 不过,这神庙着实古怪!一路走来,周遭的一切足以证明,这绝非匕首摊老板所描绘那般,反倒透露出一股邪气!尤其是这尊无字碑,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正当自己思考之际,落生不知何时飞身落于那无字碑旁,付离尤猛地回过神来,冲她大喊,示意她下来! 却听落生信誓旦旦道:“既然咱们皆云里雾里,无从得知真相,那便从这最古怪之处下手!我倒要看看,到底有何玄机!”。 话音刚落,便伸手去碰那无字碑,然而就在落生即将要触碰到的毫厘间,无数暗箭从殿堂上方瞬息而落。落生迅速闪躲开来,她怎会想到好歹一神庙,竟四处暗藏杀机! 一旁的付离尤见状迅速将剑抛出,止休剑在落生周圈来回飞旋,不加片刻的功夫将她身边的暗箭逐一击落。方才还满脸笑容的落生,此刻已然没了之前的神采,她飞身落于付离尤身旁,匆匆说了句谢谢。 而付离尤则并不领情,大声呵责道:“若不是我反应快,你的身体怕早已被打成筛子了!日后做事若再鲁莽,休怪我用守心丹罚你一周吃不了饭!” 落生认怂的连连点头,虽说她方才是有些冲动了,可越是这样,不越是证明这无字碑上有古怪吗?落生拽了拽付离尤的衣袖,不放弃道:“方才是我鲁莽了,但恰好也可以确认,这无字碑绝对有问题!不然亦不会用机关相护!” “是有问题,不过应该不止这无字碑!你看看地上......” 落生不解的顺着付离尤的眸光望去,只见方才被击落的暗箭在地上早已化为一小滩一小滩的水气,而这水气蒸发之时还冒着缕缕黑烟。 她看的头皮发麻,原先听到止休剑将它们击落的声响时,她落生还以为是什么铜铁之类做的暗箭,看来是自己想的简单了。而这些冰锥很显然不是之前设计的机关,毕竟以现在的天气,根本无法储存!如此说来,方才的突袭便是人为了! 而能操纵这些比铜铁还要坚硬的冰锥,做到杀人于无形,可见此人修为极高! 落生警惕地凑到付离尤耳旁,小声道:“这么说,此处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那这人......” “这......这香有问题......” “香?......喂~你怎么了?付离尤?!......” 落生一把扶住身子瘫软的付离尤,愕然的同时不断用手摇晃他的身子,可无论自己怎么唤他,付离尤都毫无反应。 看着将头抵在自己肩头,早已失去知觉的付离尤,落生纳闷地重复着他方才昏迷前所说那句话:“这香有问题??难道?......” 落生的目光落到正在燃烧的香柱上,即刻明白这香定是在他们来之前便被人做了手脚!她将付离尤扶坐在殿中的一处柱旁,刚欲起身时,忽觉头脑发蒙,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她甩了甩头,最终还是无力的瘫在地上:“这香......果然有问题......” 雾气朦胧,落生只身站在其中,她不安的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前方的路,而这浓重的雾气却忽的在她周身四散而开,紧接着一棵巨大无比的银树出现在自己眼前。 此树耸入云天,盘曲多姿,绚烂无比!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竟是如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响,而并非普通树叶的婆娑声!掉落的树叶将树周铺满,银光闪耀,恍若仙境! 落生从未见过如此美的树,不由的看痴了!她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出,待到银叶落于掌心时,更是一脸讶然,这叶子的触感分明是暖暖的,带有温度的......她将银叶拿起,刚想凑到脸前细细端倪,这叶子却如有挣脱之意般,往上飘起...... 落生踮起脚,跟随着叶子飞走的方向蹦跳着想要将其抓住,说来也是奇怪,雾气此时再次聚集而来,眼前的树叶瞬间被浓雾吞噬,而方才的银树也已迅疾地速度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落生茫然的退后一步,脚下忽的踩空,毫无防备的直直往下坠落...... 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落生忽的睁开眼睛,直直的坐起身来。她惶恐地瞥了一眼四周,发现自己仍在这灵言神庙的殿中,这才了然原来那是个梦! 只是这个梦给她带来的感觉过于真实,甚至连那触感都无比熟悉。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梦。 来不及多想,她侧身看向靠在柱旁的付离尤,却见他此时眉头紧锁,满脸痛苦,额间有细汗不断冒出,落生心中笃定,他肯定跟自己一样,都因那香入了梦中的幻境。 只不过他这个梦看起来应该不是很美好,反倒看起来更像是梦魇。 落生推了推他的肩,试图将他唤醒,可非但没有用,付离尤的神情反之愈加痛楚了,看来他定是被梦魇缠住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落生回头望向罪魁祸首——香炉中的那三炷香!说来也是奇怪,这香好像怎么燃都燃不完一样,香头的长短与自己昏倒前无任何变化! 落生准备先将香掐灭,或许能将付离尤从梦魇中解救出来,她起身刚走两步,却被地上的不明物体差点绊倒,还好她反应快,扶住了旁边的柱子,不然肯定摔个狗吃屎...... 落生一脸衰相的回头望去,心想着这人要是倒霉,它绝不只倒霉一次! 可是,这又是什么?! 但见地上不知何时躺了个人,而自己方才就是被此人绊倒的!落生慢慢挪动脚步,警惕而好奇地往那人身边走去。 靠近后,落生才发现是个长相俊逸的男人,眉眼中带着一丝桀骜,看样子估摸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着一身青色锦绸外衫,外衫上绣满金线,腰间的束带上还嵌着金镶玉,身份必定非富即贵。 只是,这种地方,连她这个妖若不是迫于无奈,都不愿踏进半步。 这个男子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听信了谣言,来此处求子的? 第36章 捡男人? 落生再一想,管他想干什么呢,和自己又没半分钱的关系。 只是看样子他也是中了这迷香,眼下还是追本溯源,将香毁去再说吧。 落生折身,快步往香炉旁走去,朝着那三炷香倾转指尖施法,可她试了几次,仍旧灭不了那香的火苗。 看来,此香绝非普通的迷香,若是使用蛮力,恐会如方才那无字碑一样难免触动其它机关!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开最为稳妥。 落生快步走至付离尤身旁,伸手将他扶起,而后匆匆瞥了一眼旁边躺在地上的陌生男子,心里有了一瞬间的纠结,不知是救还是不救...... 但这种念头很快便被压制下来,这荒山野岭的敢大晚上独自一人前来的,绝非一般人!说不定已经有随从在山下候着了,她也不该乱管闲事!眼下还是赶紧将付离尤带回客栈要紧。 棠溪城的一家客栈内,三三两两的赶路人正准备在店内歇脚,而方才还在招呼客人的店家与伙计,此刻皆停下手中的动作,震惊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 只见落生背着付离尤,另一只手吃力的揽着另一个男子的肩头,气喘吁吁、步履蹒跚的走到一张桌旁,待分别将这二人放下后,顿感浑身轻松的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将下巴抵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于此同时,阵阵私语不约传来。 “我还从未见过力气如此大的女子!”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却出门捡汉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 “就是就是!谁敢要这样的女人啊!” “话说回来,这两个男子的相貌倒是生的出奇好看,不会是被她打晕扛回来的吧!天呐!这自古只说听过男人找乐子的,今儿个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 “砰”的一声,一盏茶杯碎在了还在嚼舌根的两个妇人脚下,二人惊恐地互相看了一眼。 惊魂未定之时,但见落生将手撑在桌上托着腮,不悦地瞪着她俩道: “姑奶奶现在乏的很,听不得人在身前聒噪!若不想落得和这杯子一个下场,就赶紧闭嘴!” 其中一位妇人虽有些害怕,但仍顾及面子的回讽:“怎么?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还怕人说了!再说了,我们说错什么了吗?大家同为女人你深更半夜出去捡男人,便是下贱,就是不安分!” 落生一听,不怒反笑道:“噢?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话中分明是妒忌!方才你还夸我捡的男人长的好看,莫不是你也想去捡个?!”。 说罢,落生将那两位妇人打量了一番,又道:“不过,看你们这打扮,想必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喽,我懂!我懂的~” “你懂个屁!你个小丫头片子满嘴污言秽语,小心嫁不出去!~” 妇人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指着落生的鼻子就骂,身旁的另一个妇人觉得落生不好惹,便拽了拽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那妇人一窝子的火,根本听不进去,继续骂道: “咱是没那本事捡男人,至少咱嫁人时可是完璧清白之身,也是对得起自己的相公了,不像某人......” “啪!”的一声,一只水壶从空中飞过,落在妇人的脚下,碎地之时还溅了她一身的水...... 妇人骂骂咧咧的刚要回嘴,落生一把将付离尤的止休剑抽出,随手一抛,剑尖连着妇人的裙边一起直直嵌进地板。 见识到落生的功夫后,妇人惊恐的望着脚下还闪着锋芒的长剑,立马将嘴闭了起来,脸色吓得煞白!大气也不敢喘上一个。 落生挑了挑眉,冷言道:“给你脸你得接着,与你说话那是我的涵养!还有!我是什么样的人,岂是你三言两语便可定义的!别试图能看懂我,就你这脑子也看不懂!” 客栈的店家见局势稍缓,这才敢上来劝上一句:“女侠!您看您气也出了,于小店而言,来者皆是客。您看您是否可以高抬贵手......我看您也乏了,不如早些休息?” 落生将抱于胸前的手放下,天知道!她一路上扛着这两个大男人,早已累成狗!要不是这个长舌妇一而再的出言挑衅,她都懒得与她多言。 落生扶额,冷冷瞪了那妇人一眼道:“今日若不是看在掌柜的份上,我早便割下你的舌头!姑奶奶我今日便免费给你上上一课,正所谓蠢者饶舌,能者思考!百病从口入,百祸从口出!若你日后仍死不悔改,今日的这份幸运可不是次次都有的了!~” 语毕,指尖一挑,止休剑听令般的在地板上,微微震颤几下后,便破空而出,重回到付离尤的剑鞘之中。妇人长呼一口气,面也顾不上吃了,哆嗦着拿起行李便与另一名妇人狼狈的逃出客栈。 店家瞪了一眼身边还在看热闹,没有眼力的两个伙计:“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将二位公子扶回房间!” 两名伙计这才收心,唯诺的将付离尤与那名男子扶起,落生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却又忽然想起什么,退了两步至掌柜身旁道:“对了!方才摔坏的东西,记到我的账上,结算房钱时一并清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交代完后,落生便跟在他们后面走着,此时杜辰天正穿过客栈的回廊向他们走来,见到昏昏无力的付离尤,诧异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落生回道:“中了迷香,至今未醒!你呢?听说你肚子不舒服,可好些了?!” 杜辰天听得出她话里有话,尴尬的挠着头:“我......已无大碍!无大碍!还是先将我师弟扶回房内,我好替他瞧瞧!” 落生此刻也没有闲心再与他逗闷子,轻嗯一声。杜辰天刚走几步,倏地又停下,想起什么似的折身回来,而后打量起靠在小二身上的那名陌生男子,询问道:“他又是谁?” 他是谁?这个问题问的好!落生倒是也想知道,此前落生以为这位陌生男子定会带了随从在山下接应他,然等她将付离尤带下山时却发现,山下空无一人! 虽为萍水相逢,但终是不忍将他一人留于灵言神庙中,毕竟那地方如此邪乎,是为妖身的她尚且都要忌惮三分,便心下一软重回神庙中,将他一并带了回来! 落生道:“他也中了迷香,待会儿你也一并看看吧!~” 杜辰天点头,便也不再过问,小跑几步与伙计一同扶着付离尤回房。落生本想着回房休息,但走至分叉口时,又被那杜辰天给叫住,说待会可能需要她帮忙,无奈之下便只能跟着过去。 将付离尤放回床榻后,伙计便离开了,杜辰天坐在床边,帮他诊脉。 待到一番查看后,面色忽而一沉:“气息紊乱,神智渐失,这中的根本不是普通的迷香,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何你没事?” 第37章 脸颊吻 落生回道:“我也中了迷香,只不过我醒来的快些!至于什么缘由,我便无从得知了,不过以付离尤的修为,按说不会这么久都未醒。对了!在灵言神庙时,他神情痛苦,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怎么叫也叫不醒!你这师弟过去可是受过什么重创?” “这.......”,杜辰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娓娓道来:“我师弟是个可怜人,生下来便被亲生爹娘抛弃,后来被养父母捡回家中,过了几年安稳幸福的日子。 本以为可以一直如这般安定下去,谁承想天不遂人愿,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他养父母皆被杀害,姐姐也为了救他不知生死!我师弟迟迟未醒,定是为此......” 语罢,杜辰天重重叹了一口气。 落生听后亦是满心震撼,没有想到,一直在自己面前以清冷傲娇饰面的付离尤,竟也有如此凄惨不堪的过往。若是放在之前,他欺负自己的时候,知道他从前过得并不如意,她或许会有些小小的暗喜。可如今看来,落上竟有些怜悯付离尤。 虽说他偶尔会用守心丹吓唬自己,却仍会在她每次遇到危险之时挺身而出,也不像其他道貌岸然的修仙者,打着除妖为民的旗号,乱杀无辜!倒也不是非常的讨人厌...... 落生看向昏睡不醒的付离尤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就让他这么一直困于心魔中,痛苦下去?” 杜辰天将付离尤的手臂放回被中,站起身来道:“若是没有猜错,我师弟中的乃是幻息散!幻息散无形无味,非一般迷药,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无法醒来,如同活死人一般!只是这幻息散为魔族秘药,寻常之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又怎会出现在灵言神庙中?!” 落生摇头:“那灵言神庙甚是古怪,若是你见到庙中场景,根本无法将它与常规的寺庙联想到一起去。若真如你所说,幻息散为魔族秘药,是不是代表付离尤醒来的机会更加渺茫了?” “幻息散生心魔,恰巧我师弟又一直对过往执念太深,定是不容易走出的!而你这么快便能醒来,想来是因你心无旁骛,并未有在意执念之事!起初我也只是偶然听闻,便对它的配方产生好奇,但以我之力根本不会有机会接触到!不过之前我收藏过几本上古医书,待我回房将它们翻出来,细细翻阅,说不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杜辰天说完,回头担心的看了一眼付离尤,嘱托落生道:“只是这期间,还望落生姑娘能够陪在我师弟身边照看,这样我也好放心去找破解之法!” “好!” 见落生爽快的答应后,杜辰天这才放心离开。 落生坐到付离尤床前,用袖口将他额头和脖颈处的汗水一一擦干。不由好奇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生出如此沉重,惶惶不安之色?难道是梦见了那段不幸的往事!? 说到过往,好像人人皆有,不管是好的坏的,快乐的亦或是悲伤的,就算时光流逝,仍然会被自己铭记于心。可她却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换句话讲,她好像是个从未拥有过过去的人。 不过,看到付离尤这副情状,她忽然又有些庆幸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若是自己也经历过一些痛苦的事情,或许也不会过得这般潇洒快乐了吧!毕竟生活充满多变,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想到这,落生不由的喟叹一声,继续帮付离尤擦着渗出的汗水。 彼时,睡梦中的付离尤冷不防地抓住落生的手腕,口中喃喃哀求着:“不要,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们,别丢下我......” 他的力度很大,落生的手腕只一小会的功夫便已被勒的通红,她挣扎了几下,想要将手抽出,却被付离尤禁锢的更紧了! 最终导致落生身形不稳,上半身直直的跌到付离尤胸前,而最无语的是,由于事发突然,她倒下时脸是侧向一边的,那付离尤的唇恰好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落生一怔,慌乱的将脸抬起,错愕的看着与自己面容极近的这张脸,又想到方才那个意外之吻,瞬间脸红心跳!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被男人亲,竟如此随意! 她嘟囔着嘴,将手撑在床沿上,刚要起身,却被付离尤再一次给拉了回来!落生有些懊恼,骂骂咧咧的问候了他几句后,不经意间见他眼角有泪流出,心头忽软,默默放弃挣扎,将手放在他的肩头轻拍安抚道:“好好好!我不走!不走!别怕!我一直在!别怕......” 手上的动作不厌其烦地持续着,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落生眼皮渐渐沉重,困意来袭,随后精疲力竭的趴在付离尤的身上睡了过去...... 另一间客房内,一个黑影忽而遁形闪现,朔风单膝跪在地上叩身行礼:“右使!” 而方才一直双眼阖目,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那名男子忽而睁开双眸,利落的坐起身来,随后漫不经意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袍,淡声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朔风回道:“回右使,此行休思长老未曾露面,我在他门外讲明来意后,他亦是一言不发,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魔灵听完后,嘴角带着不羁的轻笑:“他是个聪明人,自是懂得权衡利弊,不过说到底他都是我魔族的人,即便不愿,也终难抵住宿命!所以,他会答应的!对了,近期派出去的魔兵可有查到于燃灯的下落?!” 朔风道:“说来也是奇怪,几百年了,于燃灯如同在这个世间消失一般,没有一丁点儿的痕迹留下!” 魔灵的神情并无任何失落,反倒异常淡然:“世界万物只要存在过,皆会留有痕迹!若是找不到,只能说是你们无能!” 魔灵的声音渐渐冷了起下来:“一个个的像没有脑子的废物,整日只知道盯着于燃灯!却忽略了这于燃灯的用途,追本溯源!难道不知还可以从浅息丹这条线索找下去吗!” 感受到了魔灵的怒意,朔风急忙低头认罪道:“是属下无能!” 魔灵绣袍一挥,站起身来,默了一瞬后道:“罢了!或许许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正如这次出门,本是处理我族内事,却无意寻得魔尊元神!还有浅息丹!......” 朔风微微抬头,吃惊且不确定的问:“右使您此话之意,可是已有浅息丹的下落了?” 第38章 入梦(一) 魔灵缄默不语,他侧脸看向窗外,眼神莫测。 今日在灵言神庙中,他施法探过落生的修为,无意间发现她体内竟有浅息丹!要知道这浅息丹可是魔族为了隐匿弱化自身魔气,研制出来的一种奇丹,而若要造此丹需以用于燃灯加持炼化。 然自七百年前,魔族与天界那场大战过后,于燃灯突然从魔界消失,至今下落不明! 第一次见到落生是在十年前,依稀记得那晚夜黑如墨,他随意的蹲在一群魔族士兵前方,听着他们逐一汇报情报,却被路过的落生误以为自己是被魔兵们围攻。 那时,她虽修为不济,却很热血,满脸洋溢着一副誓死也要杀出重围,将自己带走的决心! 他活了近千年,阅人无数,但这种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去保护一个陌生人的傻子,他倒是第一次见!那晚她拉着自己的手,将他紧紧的护在身后,说实话!那一刻他真的没有被落生的一腔孤勇所感动,甚至心中嘲弄她很可笑! 她受了伤,眼看就快不敌,或许是平日的生活过于无趣,他竟想逗逗她,冲旁边的魔兵递了个眼色,魔兵瞬间会意,说了几句魔族暗语后便旋身消失了。 那一次他们分开后,便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也早已将此事此人抛诸脑后,只是没有想到,天意弄人,竟再次遇见她,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她竟一点儿都没长进,还是那般圣母心泛滥,爱多管闲事! 魔灵回神,落生体内既有浅息丹,相信不久后,寻着这条线索,定能很快找到于燃灯!抓一个付离尤易如反掌,但是若因此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得不偿失!正好,他已许久没有遇到其它有意思的事儿了,先陪他们玩玩,看起来倒也不错! “于燃灯一事尚未有结果,切莫与任何人提起!还有,传令下去,即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可轻举妄动!违者按魔规处置!” “是!”朔风领命后,化为一团黑烟消失了。 魔灵信步走至窗前,望向对面,见付离尤的房内此刻仍旧烛火通明。看来!幻息散定是还没解开...... “那我便推波助澜一把,让你更痛苦些,醒的更慢些......”,魔灵唇角上扬,勾起一抹讥笑,双手交旋,祭出一道黑魔令,往付离尤房间的位置攻去...... 黑魔令伴着黑气直冲付离尤的额间,于此同时,将原本已经无比痛苦的他推向更大的深渊......他眉心拧到一起,双手不安的扯着被褥,疼到浑身巨颤,呼吸也变得极为不畅,胸前亦如有火在燃烧,又好似有冰覆之。 被痛感激起一分清醒的付离尤,拼了命地想睁开眼睛,可是却如被鬼压床般,动也动不得! 忽然,他听见耳边有人在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是落生!付离尤欣喜,如看到一抹微光!可他的喉咙此刻像被什么东西扼住,根本无法出声。 突然,额间的黑气直抵胸口处,一股绞心的疼痛遍布周身,疼到昏厥前,他心中默默念下一句口诀...... 松林竹户,柳外斜阳,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一处农家院外,手上拿着一截柳枝在地上随意的画着,他的左脸上有一块极其明显的黑色印记! 而在院内的石桌旁,有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位银发老者围坐在一起,似在商谈着什么。期间,见年轻妇人眼眶湿润,不时用衣袖抹泪,而年轻男人则一直低头叹气,什么话也不说!那位银发老者由一开始的神色淡然,逐渐变得面容坚决,不容置喙! 落生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正在纳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时,一阵浓雾忽而袭来,没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 待雾气散开时,落生听见一阵孩童的哭喊声,循声望去,见一个孩子站在一棵柳树下,豆粒般大小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滚落。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手工做的风车,嘴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叫着娘亲。 落生疑虑:“这不是方才蹲在地上画画的孩子吗?”,见他双眼哭的通红,甚是惹人怜,便忍不住走上前去抱抱他,然而刚刚迈出一步,浓雾再次袭来...... 这一次浓雾散开后,落生站在一处庭院内,见一对中年夫妇在晒着一些野菜及腊肉样的吃食,他们笑起来慈眉善目,虽只拥有几间草房,却一脸富足。落生被他们质朴的笑容所感染,嘴角也跟着上扬! 不过,她觉得眼前的人同院落异常熟悉,待细细思酌一番后,落生不禁眸光一亮!大约十二年前,她曾路过这里,进来讨过水喝! “爹,娘!我回来啦!” 一声清脆稚嫩的童声,将落生的心绪拽回。 届时一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男孩儿背着一个竹篓,从她身侧经过,落生一惊,这男孩左脸上带的面具她好似在哪里见过!这面具......是付离尤! 对!这面具与他之前带的那张面具一模一样,难道这是他小时候?于是,落生试探性地叫出付离尤的名字,然而这里的人好像根本都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般,对她的一言一行视而不见。 落生跑到少年模样的小付离尤身旁,冲他做了个鬼脸,但他仍旧视若无睹的从她身旁淡然略过,熟练地将竹篓里的野菜一一拿出,放在晒笸上,嘴角浮起恬淡笑意。 “阿姐说后山的梅花开的异常绚烂,这快要过年了,她去采些回来,给家里好好装饰一下。”话音刚落,从身后变出一束五彩斑斓的野花,递到中年妇人脸前,他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去山上挖野菜的时候,见到它们甚是好看,便采了些回来送给您!” 中年妇人见到花后满脸惊喜,她拍了拍掌心,又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这才将花接了过去。她含笑的抚摸着这些野花:“谢谢尤儿,娘很喜欢,这花太漂亮了!”。 而后,又将花伸到中年男人脸前有意的晃了晃,调侃道:“看看!看看!我与你过了十六年,可从未收过一朵花,你啊你,还真不如儿子有心!” 中年男人听到埋怨后,反倒笑的更夷悦了:“这花咱这山头遍地都是,你若喜欢,下次我给你摘一筐回来便是~” 妇人噘着嘴,轻嗤一声,而后将花放到鼻尖闻了闻,一脸幸福的看着小付离尤道:“这主动给的和伸手要的它能一样吗?要我说啊,像咱尤儿这样心细浪漫的男子汉,日后定是会讨媳妇欢心的!可比你强太多了!” 男人点头默认,笑而不语。小付离尤倒是被他们的一番话说的小脸涨得通红,他低着头,活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落生站在一旁看着,不时砸着嘴,说来这付离尤小的时候多可爱,哪像现在啊!时常冷着一张脸,得理不饶人的,就这性子,别说讨媳妇欢心了,能找到媳妇都不错了! 忽然,心口莫名躁动,落生将手捂住,这温热之感......是守心丹!她顿时了然,原来,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一切,皆是付离尤的梦境...... 第39章 入梦(二) 刚刚解了这心头疑惑,眼前的场景却再次变幻...... 原本温馨可亲,其乐融融的院内,刹那间转为黑夜,紧接着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狂风肆虐的咆哮着,发出呜——呜——的嘶吼声!将院中精心铺晒的粮食,破坏地杂乱不堪。 一道闪电而过,黑沉的天空似被撕裂开来,恍惚间,落生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他撕心裂肺地跪在地上,不断地在摇晃着什么东西,胸口闷闷的,一种不好的预感跟着涌了出来...... 迈着小心翼翼地步子走进些后,落生惊愕地望见付离尤梦境中的爹娘不知何时,倒在血泊之中...... 而小付离尤一直在跪在他们身侧,不时的抚着他们的脸,摇晃着他们的身体,哭声撕心裂肺。滂沱大雨,已看不清他脸上的泪,但是那阵阵哭喊声,却听得落生无比揪心! 她蹲下身子,本能的想要抱抱他,可自己的手指根本无法触碰到小付离尤身体的任何部位。 是啊,自己是在付离尤的梦境中,在这个时空里她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旁观者。落生忽然明白,为何他会迟迟在梦魇中无法醒来了,因为他的梦太过美好,却又太过痛彻心扉!他害怕入梦,却又贪恋这梦中的过往昔影! 落生将双手并拢,置于小付离尤头顶上方,想帮他遮住些雨水,虽知没有多大作用,可她此刻只想为他做些什么。忽而,一道闪电再次划破长空,极光刺的她睁不开眼...... 片刻后,落生感觉到手面上不再有雨水滴落,反倒是变得有些暖意。她慢慢将眼睁开,发现自己正蹲于一处院外,而前方有一个孩童正认真的在地上作画,他的左脸上还有一块黑色印记! 虽不可思议,但此刻落生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仅仅是进到了付离尤的梦中,而且还会随着他不断的循环入梦!再这样下去,非但救不了付离尤,恐怕她也会被永远的困在这梦魇之中。 想到这,落生神色变得慌张,她看向孩童时期的付离尤,乖巧的蹲在地上画画,此时的他天真烂漫,根本不知自己的命运在悄然改变。 忍不住叹息一声,百感交集的往地上随意一坐,却又以极快地速度跳了起来......因为方才坐下的那一瞬间,只觉一块触感冰凉的东西插进了她的肉里,落生捂着受了伤的那半边屁股,直呼倒霉! 她将手放到那东西上,顾不上剧痛,深吸一口气,心一横,便将那东西生生拔了出来......眼泪瞬间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落生将那东西放在脸前瞧了瞧,竟是一块瓷器碎片,上面还沾染着自己的血! 她愤愤地将那块瓷器碎片扔到一旁的竹林中,扭头扯了扯自己的裙衫,低头望去,果然有一条带血的口子。可想而知,她的屁股方才有多遭罪了!还好是在梦里,否则她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屁股上留下那么一道难看的疤,岂不是亏大发了...... 等等!明明是在梦中,为何她的五感会如此的真实!落生将掌心摊开,右边手心上还沾染着方才残留的血迹。还有上一次,她在雨中用手为付离尤遮雨,那雨珠滴落的触感,分明也是她正在经历的!难道说,此刻与他一同入梦的不是她的神识,而是她的真身! 落生惊愕,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的不给自己留后路!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误食了他的东西,他便想与自己同归于尽,一同被困在这梦魇中! 落生不甘愿的连连摇头,她还没玩够呢,怎能将余生耗费在此。落生不快地盯着还在地上作画的小付离尤,暗自生闷气时,有些报复性的将脚边的一块石头向他踢了过去。 “你是谁?为何要用石头砸我?!” 原本焦灼无助的落生,在听见这句奶凶奶凶的话后,眼眸一亮。她低头看了过去,正好撞上了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心中一喜,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能看见我?” 小付离尤撅着嘴,满脸不开心的回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欺负一个小孩子!?” 落生被他这么一说,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来,想了想后用一根指头指了指天:“我呢?!是天上的仙女!” “天上的仙女?!是何物?”小付离尤懵懂的眨着眼睛,显然,这孩子是不懂何为仙女的。 落生抿抿嘴,刚想再编一个身份,却听他笑意盈盈道:“噢?我知道了,那你的家是不是住在天上?” 落生点头,小付离尤接着道:“那你为何要来这里?难道你的爹娘也不要你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忽而变得沉重,落生有些惊讶:“你......都知道?” 小付离尤低头不语,继续在地上涂画。落生侧头望了一眼正在院内商讨的三人,这才了然,原来他们谈论的话题竟是将他丢弃。而小小的他,竟又什么都明白! 落生眼神隐痛,方才的不悦在此刻消失殆尽!她伸手摸了摸小付离尤的头,安慰道:“你爹娘或许有他们的苦衷,但是你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告诉姐姐,如果你心里不愿意、不想、不接受,我会帮你说服他们!” “不要!你不要去说!”小付离尤匆忙丢掉手中的柳枝,拉住落生的手,焦急的阻止着。 “为何?” 小付离尤将落生的手慢慢松开,继续垂着头道:“我娘亲生下我后,身子便不好了,一直需要抓药吃!而我爹因为我的原因,镇上没有人愿意用他。爹爹找不到活干,娘亲便会没有药吃,我不想娘亲有事,不想她死!~” 没想到,付离尤这么小,便如此懂事!落生有些动容,问:“那你呢?若是你被丢弃了,你也会伤心的啊!” 小付离尤咬咬唇,淡然道:“我......无所谓的吧......” 落生听得心里难受,她将脸侧向一边,瞅着还在低头的小付离尤,想逗逗他,让他的心情放松些许:“你这么懂事,都把我给说哭了。姐姐告诉你,男孩子要懂得怜香惜玉,是不可以惹女孩子哭的呦!快给仙女姐姐擦擦!” 小付离尤缓缓抬起头,乖乖地将袖子放到她的脸上,有些笨拙的擦着。彼时,落生突然冲他做了个鬼脸,将一脸认真的小付离尤逗的冁然而笑。 落生笑着问:“若下次见到我,你是否可以记起我来?” 第40章 入梦(三) 小付离尤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 落生笑了笑,将掌心竖起,冲他扬了扬下巴。小付离尤有些不解,学着她的样子,也将自己的手掌竖起,只听“啪!”的一声,落生满意道: “击掌为誓!今日,你我便定下约定,若下次还能见到我,你可愿意跟姐姐一起走?” 小付离尤站起身来,将脸趴在那篱笆的缝隙中看了看,而后不舍得转过头,将眼角的泪拭去道:“仙女姐姐,你是哄小孩的人贩子吗?” 年纪虽小,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装的不少!落生觉得好笑,故意压低声音逗他:“你觉得是那便是了,那你可还愿跟我走?” 小付离尤想也没想,快速点头,他拉着落生的裙角,奶声奶气的请求:“若你真的是人贩子,可否给我爹娘留一笔银子,我愿意现在就跟你走!” 眼前的小人儿,眨巴着眼睛,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落生却不觉的捂住腰间的钱袋......这梦里给的,不能是真给吧!话说这家伙盘算人的本事竟是打小便有了,梦外算计她的人,梦中还要算计她的银子! 不过,他方才说要跟自己走的时候,倒是给了她一些提醒,若此刻自己将他拐走,是否可以篡改他在梦中的命运?换个思路来讲,她或许可以尽自己所能,还他一个美梦?这样,也许他便不会再深陷蕴结,很快可以醒来了?! 此法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如今的状况,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奋力一试,这万一成了呢?总好过困死在这里!落生慢悠悠地将腰间的钱袋扯掉,拿在手里不舍的看了几眼,随后轻轻一点,钱袋悄无声息的便系在了院中的男人腰间。 目睹完这一切的小离尤满意的笑了笑,主动牵起落生的手,声音很小,但仍可以听出是下了大决心的:“咱们走吧!” 落生微微颔首,二人手牵着手,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暮色卷影中,渐渐模糊......只传来幽幽的几句对话: “从现在开始,我也没钱了,咱俩可能要饿肚子了!” “没关系!我可以挖野菜给你吃,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让你天天有肉吃,有漂亮衣裳穿......” “你这小小年纪,便会画大饼了!” “大饼?仙女姐姐,我不光会画大饼,我还会画馒头,鸡腿,红豆糕......” “好好好,别再说了,都给我说饿了......” “那仙女姐姐,咱们现在去吃什么呢?” “去要饭......” “夫人,将军回来了!” 一声高亢的呼唤,将倚在软榻上的落生吵醒,她单手支着头,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待发觉周围异样后,猛地将身子坐直,睁大眼睛,一时间困意全无...... 她惊奇地环望房间内,这锦被罗帐,圆桌绣柜,一旁的铜镜梳妆台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凝露,以及几个雕刻精美的金丝楠木首饰盒,两名婢女侯在柱边的淡蓝色纱帐旁,暖阳从镂空的雕花木窗透了进来,洒在她的身上。伴着身侧茶几上升起的袅袅香烟,让她愈加感到不真实...... 当然,不真实的又何止眼前所见! “夫人!我回来了!” 身着将军铠甲的付离尤,满面春风的从门外向自己徐徐走来!落生张着嘴,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看向他问:“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夫人啊!怎么了?可是咱们的女儿调皮,又惹你不高兴了?”,付离尤眸中带笑,缓缓地坐在她身侧,动作极为自然的将手覆在她的肚子上。 落生莫名,顺着他的手低头望去,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情此景再次将她的心灵震的粉碎...... 她!她的肚子何时隆起的,看样子差不多有七八个月余了!落生颤着手,不可思议的在肚子上摸了摸,忽而肚皮上鼓起一个包,恰好碰到了她的指尖,不禁大呼:“动,动了......她......方才是动了!?” 闻言,付离尤眸光微闪 ,惊喜的将耳朵贴在落生的肚子上,喃喃道:“女儿啊女儿!我是爹爹,娘亲很辛苦,你乖乖的,莫要再调皮惹她不开心了知道吗?” 落生仍难以相信,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痛感瞬间袭来,她忍着没吭声,只是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方才趴在自己肚子上与孩子交流的付离尤,察觉到异样后,即刻坐直了身子,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再瞧见她手背上的指甲印后,心疼地呵责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伤害自己!” 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吹着,落生的脸瞬间红了,不好意思的将手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我们......我们何时成的亲?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还是要与你讲明,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皆是你的梦境!你切莫认真!” 付离尤微微一笑,再次将她的手握住,挑眉道:“夫人可还再生我的气?” 生气?生哪门子的气!她这迷迷糊糊的便成了他付离尤的夫人,腹中还怀了他的孩子!! 如此荒谬的梦境,让她情何以堪!见落生不语,付离尤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柔和一笑: “知晓你不喜我参与朝堂风云,只想寻一隅方安,与我共度余生!此次征战数月,我军大获全胜,殿下封与的官位和赏赐皆被我一一回绝了!我已向殿下请命,准我离京,从此你我二人......”付离尤说着,眼睛往落生的肚子上瞥了一眼,接着道:“从此我们一家人,看尽落英缤纷,四季更迭!可好?” 看得出他喜溢于面,心情极佳!虽是梦境,倒也是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开怀的笑容,落生一番思索后,最终决定不再纠结于此,毕竟他若开心了,做的便是美梦,幻息散便可不攻自破,他们才能有机会从这梦魇中逃出! 若想成功,难免会有牺牲!只是,这种牺牲可真是让人既无语,又好笑!不知付离尤醒来时,想起这个梦是何反应!应该会找个老鼠洞钻出去吧! 想到这落生咯咯的笑出声,付离尤见她露出笑颜,心下松了一口气道:“夫人笑的这般开心,想来是为夫的抉择对了。 你可知,我最怕的便是你不痛快,不开心!这几个月在边境,每每闲下来,想到你在府内担惊受怕,吃不好睡不好,我便会心痛难忍!” 落生见他说的一脸认真,打趣道:“噢?想不到威震四方的付大将军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茶不思饭不想,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非议的!你就不怕嘛!” 付离尤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目光灼热:“我只怕你不要我!” 第41章 梦醒 落生咂舌,没想到平日里无趣冷面的付离尤竟如此的会说情话,虽知自己是他们二人中唯一清醒之人,但这番情意绵绵,风花雪月,加之是对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怎能让人不迷糊! 落生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那我问你,此时的你是否快乐?” 付离尤点头,毫不犹豫道:“自然!从你将我带走的那一日开始,我在心中便暗暗起誓,此生定要娶你为妻!如今得偿所愿,我自是很幸福,很满足!” 造孽啊!当时一心想着对策,竟给自己造了如此大的业果!罢了罢了!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落生深吸一口气,极不自然的反握住付离尤的手,惺惺道:“方才被吵醒,我还未睡够。既然你回来了,不如同我一起睡会儿?” “好!”付离尤宠溺的揉了揉她的秀发,一旁的侍女识趣的将两旁的淡蓝色纱帐放下后,退出门外,将门合上。 二人牵着手走到床榻边,侧身躺下,落生无意间撞上来自付离尤的深情凝视,慌乱的将双眸紧闭,不敢看他!付离尤则微微一笑,以为她真的乏了,温柔的捋了捋她脸颊一侧的碎发,露出幸福的笑容,而后也阖上双眸,同落生一同睡去...... ———————— 天光破晓之时,付离尤手指微动,轻轻睁开眼睛,徐徐清风吹来,白色的纱帐随风飘动...... 他侧身瞧向一旁,发现此刻正躺在自己的房间内,他深出一口气,将两侧的手臂撑起,缓缓坐起身来。 依稀记得在灵言神庙中,自己好像中了迷香,可为何现下身子无比舒爽,并未有任何不适?思索间,身上的被子竟动了起来!付离尤一惊,扭头望去,见落生不知何时躺在自己床榻内侧,正将被子往她身上扯去...... 他满脸惊愕,从床上一跃而下,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望着睡意正浓的落生,满是羞恼!这个不知分寸的女人,何时爬上了他的床,若是传出去,看她日后如何嫁人!她当真是不在乎吗? “落生姑娘,我有办法了!我......”杜辰天扬着手中的医书,匆匆的往房间内跑来,这刚一进门便撞上了站在床榻边的付离尤,不禁惊讶又欣喜的接着道: “你竟醒了!师弟,我昨夜挑灯查了一夜的典籍,终是让我找到了破解幻息散的方法。这不,我急着将这个消息告知落生姑娘呢!咦?落生姑娘呢?你可有见到她?” 杜辰天扭头环顾一圈,皆未发现落生的身影,以为她定是累了,独自回屋歇息了,便也不再说什么,置身往付离尤身旁走去。 而付离尤见他往床榻的方向走来,想到落生还在自己的床上,心中一惊,赶忙上前用身子挡住,转移话题道:“你方才所说的幻息散,可是魔族的幻息散?” 杜辰天停下步子,点头回道:“便是此前咱们在天阳谷的书阁中所看到的,魔族的幻息散可生心魔,使人久睡不醒!此术无关意志力与修为,想来还真是后知后觉,怕的很呢!” 付离尤皱眉,心中不由猜忌,这灵言神庙确实可疑,根据庙中陈设风格以及那两条栩栩如生的黑龙,足以断定,这神庙和魔族定是有着极大的干系!昨夜的幻息散以及突然袭击,也足以验证他的猜测是对的! 思索间,杜辰天已将手搭向付离尤的腕处,诊视一番后,松了口气道:“老天庇佑!脉象平稳有力,你可知我多怕你因昔年往事,久困梦魇中无法走出!这可一直是你的心病啊!如今你竟能安然醒来,可是已经释然了?” 付离尤将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不愿过多说起此事,他理了理袖口问:“若是我没能醒来,你打算怎样把我唤醒?” 杜辰天再次扬了扬手中的医书,自信一笑:“这世间有一种鸟,其状如鸠,其音如呵,名为灌灌,取之粪便研磨煎服,可使人不惑!” 闻之,付离尤一把将他的医书夺了过来,匆匆的看了几眼,待瞧见书封上的一行字后,嘴角一抽,无语道:“上古奇闻异录?还是民间仿版!你就没想过,这里面的信息会有误?若是错的,我的命岂不是要白白葬送在你这个庸医手上!” 庸医?!庸医?!这两个对杜辰天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嘴角一撅,不服气道:“说什么呢?我虽为医者,可你中的毕竟不是普通的凡胎隐疾,我当时心急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哪还管的了那么多,你说这话,可真叫人寒心呐!~” “若下次再生意外,希望你莫要救我!” “砰!~”的一声,床榻上忽而传来异响,付离尤的心不禁咯噔一下,而方才还一脸委屈的杜辰天也被这声音吸引了过去,他侧过身将头探了过去,见落生躺在床榻上,不由错愕!他刚想开口,付离尤已经将那本上古奇闻异录塞到他怀中,将他撵出房外。 被推出门外的杜辰天并未有丝毫的不快,反倒是偷偷趴在房门上听了一小会儿,见半晌后仍没有动静,冲着屋内傻呵一笑,便离开了。 第42章 毒舌又回来了 见窗外杜辰天的身影渐渐离开后,付离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缓步坐于桌前,扶着额看向床榻上的落生,心中猜测着,昨晚自己昏迷后,应该是她将自己带回客栈的。 可她既未中幻息散,为何会睡在自己床上? 莫非是其它地方受了伤?想到这,付离尤起身走至床前,凝聚一股真气推向落生体内,这股真气在她经脉处来回循返,畅通无阻......经脉未受损,那是何因? 付离尤眉头微蹙,既然身子无恙,便更不该将她继续留于自己床榻上了,他弯下身来准备将落生抱回她自己的房间,就在此时,一双手臂忽而环住了他的脖颈...... 付离尤惊慌的看着与自己面容极近的这张脸,灵动可人,一时间怔愣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只觉胸口处心跳的极快,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间...... “神仙姐姐,若你留下我。作为报答,长大后我定会娶你!” “你这个小鬼,天天竟想些乱七八糟的!姐姐呢可不喜欢小孩子,我喜欢......成熟有魅力的真男人!” “那何为真男人呢?” “真男人?嗯......比方说见义勇为的真汉子,亦或是威震八方的大将军!” “那我长大后便要做一名大将军,到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娶你了呢?!” “额......等你成了大将军再说!再说哈!~不急不急的!” “噢?想不到威震四方的付大将军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茶不思饭不想,若是传出去,定会被人非议!你就不怕嘛!” “我只怕你不要我!” 付离尤愕然的回过神来......原来此前竟是自己用守心丹将落生的真身带进了梦中,或许是出于本能的求生,亦或是...... 只是,这梦中的场景如今历历在目,他不明白为何在自己的梦境中,他会与落生演变成这样一层关系。可那种发于肺腑的情真意切,此时想来仍旧心跳如麻! 渐渐的,付离尤的眸光逐渐变得柔和,以落生的机灵,定是在梦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然亦不会想出此等法子。想到这付离尤薄唇轻抿,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顺势将落生抱起,慢慢向门外走去。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房间的魔灵看到,他站在窗前,嘴角抹起一丝不羁的笑意,心中暗念道:“他竟醒了!”,而后轻笑两声,冲着他们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落生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并未感觉到任何意外,反倒是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看来,付离尤那个家伙定是安然无恙了,也不枉自己舍身取义。 只是她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眼瞅着窗外的天空已经黑透了,落生掀开被子,从床榻上走到桌前,喝了一杯水后便出了房间。 睡了一天了,肚子这会儿已饥肠辘辘, 落生准备下楼找些吃的犒劳犒劳自己。因着急吃饭,所以下楼时这步子走的稍稍匆忙了些,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落生顾不上揉头,赶忙赔礼道歉,却只听那人叫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浑厚,带有磁性! 落生将头抬起,一张成熟俊朗的脸孔出现在她的眼前,此人正是昨夜她费了老大劲儿扛回来的那名男子。 他伸手摸了摸落生的额,面带笑意的询问:“没事儿吧?都怪我没有看好路,让姑娘受伤了!”,他的声音很温柔,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反倒让他先赔礼,这弄的落生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 男子松了一口气道:“姑娘没事儿便好,不然我定会自责的!” 落生道:“嗯......对了,你怎么样了?看样子你中的幻息散也解了,可还有其它不适?” 男子将抻开双臂,左右来回的转了了两圈:“并无大碍,其实昨夜我便醒了,从掌柜那里打听到是姑娘您救下了我,并将我带回此地,介于夜色太深,怕打搅到姑娘休息,便想着等姑娘醒来再当面致谢!” 落生微笑着点点头,心里不禁暗自感慨,果然啊!他们三人皆中了幻息散,然只有某人陷入其中无法走出。不过经此一事,她倒是挺能理解付离尤了,若没有那些不开心的过往,他定也是个开朗明媚的少年郎吧! “落生姑娘!”一声呼喊,让落生回过神来,她侧过身朝下看去,见杜辰天站在楼下冲自己招手,身旁还坐着付离尤。 落生冲着那名男子道:“我正准备下楼吃点儿东西,若是你还没吃,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男子想了想,便点头答应。 二人来到桌前坐下,杜辰天瞥了眼那名男子道:“清晨时,我已为这位兄台把过脉,你身体既已无恙,为何还不离开?” 男子淡淡回道:“是落生姑娘救了我,我定是要当面与她致谢的,怎可忘恩负义!” 落生此时的眼里只有这一桌子的美食,哪还有心思听他们的对话。她自顾着往嘴里扒着饭,狼吞虎咽的,身侧的付离尤睨了她一眼,吐槽道:“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别到最后饭没吃饱,再把自己给噎死!~” 这家伙果然是真好了啊,这毒舌的本事倒也是跟着恢复了。 落生回瞪了付离尤一眼,咽下嘴里的一口饭回怼着:“就算死我也得做个饱死鬼,况且我是因为谁累成这样,饿成这样的啊?是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将您这个大老爷们生生扛回来的,我也不敢奢望从您口中说出什么感激的话,怎么了?吃顿饱饭还得被你说!~真够没良心的!” 闻言,一旁的男子用筷子夹起一只鸡腿放到落生的盘中,柔声道:“姑娘受累了,多吃些!这顿饭算是我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落生说了句谢谢后,冲着付离尤幽幽道:“看看!看看!都是人,差距怎如此之大!”,随后拿起鸡腿咬了一口,满足的看向男子问:“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呢?” 男子面上浮起淡淡笑意,拱手介绍:“在下......青陆!” “青陆!?不错,是个好名字!”落生嚼着鸡腿,不慌不忙的补充:“你啊也不需要如此客气,昨夜我只是举手之劳,换做旁人我一样也会救的!” 付离尤见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欢,完全忘却身旁还有别人,心里莫名拱着一团火,不悦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敢往回带,你当自己是收留所吗?!” 落生嘴角一抽,低头啃着鸡腿,并未看他:“是是是!咱自知没有您高尚,这人人平等,若不是我这人爱多管闲事,昨夜不救他,定也不会救你,出力不讨好的活,也只有我这个收留所能干的出来,您说是吧,付大将军!~” 付离尤闻言一愣,话音尾声被故意提起的付大将军这三个字,不禁让他再次想起昨晚那个离谱的梦境,以及梦中与落生发生的一切。 第43章 又来? 一时间付离尤竟哑口无言,羞恼的将脸别向一边。 “那个!落生姑娘,我师弟心中可是一直惦念着你的恩情呢,你看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他为你特意准备的,中间凉了都热过好几回了,足以证明我师弟的心意了,不信你可以问问这客栈的伙计!”。 杜辰天见二人渐起争执,急忙插话打圆场。放在之前,他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但眼下毕竟有个半路杀出来的殷勤家伙,于他师弟而言极为不利! “噢?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落生瞥了一眼付离尤,见付离尤也不说话,便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就你这脑子能看出什么?”,付离尤嘴上嫌弃着,却已经盛好一碗豆花放到落生脸前。 落生哼哼两声,不屑的将豆花又推给付离尤,再次夹起一个鸡腿扬言:“这才是我的菜!这碗豆花还是留给您自己享用吧!~” 付离尤也不生气,摇着头无奈的笑了笑。 杜辰天见俩人之间渐有和好之意,清了清嗓子对青陆道:“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吃完这顿饭,兄台便自行离开吧,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青陆一脸镇定,并未理会他,只是侧脸看向落生:“我与落生可并非萍水相逢,不知姑娘可否记得十年前你曾救下过一名被众妖包围的男子?” 落生啃着鸡腿抬头想了想,随即又摇摇头。 青陆淡然一笑:“定是你平日里救过的人太多,不记得也实属正常。只是,这份恩情,青陆一直铭记于心,十年来,从未忘怀!或许是上天感受到了我的这片诚心,让我与姑娘再次相见!算上这次,你可是救过我两次了!既有如此机缘,若在下就此离开,定会带着愧疚过一辈子!” “这......”落生一时无言,他说的如此真诚,惹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一口回绝了。 杜辰天看出了落生的犹豫不决,抢话道:“人家方才都说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换成阿猫阿狗照样会救!你还非要纠缠不休!难不成你还要以身相许啊!” 此话一出,杜辰天便后悔了,他扭过头,用手打了下嘴。心中无尽懊恼,这光想着赶人走了,谁承想这话赶话,一时激进,竟给青陆留了钻空子的机会。 果不其然,青陆放下手中的筷子,面带羞容的看向落生:“我倒是挺欣赏落生姑娘的,像姑娘这种伶俐可爱,侠肝义胆的女子,若是能有幸娶其为妻,可是青陆的福气!......” “吃的太饱,困了!那什么,我先回房睡会儿,你们慢慢吃啊!~”不等青陆说完,落生便匆忙将他的话打断,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事,不过就是无意间救了个人,怎么还扯到谈婚论嫁上了,这未免有些太过随意,太吓人了! 落生想着,还是快点儿闪了闪了! 付离尤看向正火急火燎往楼上逃命似的落生,右手不经意间紧攥,他回过神来,冷冷的在青陆身上打量一通,试探道:“灵言神庙民间传闻乃求子圣地,方才你既说自己未曾娶妻,又为何要孤身一人前往?” 青陆见落生离开,已然换了一副面孔,他把玩着面前的酒盏,看似漫不经心的回道:“我这人吧就喜欢听有趣的故事,去有趣的地方,去神庙也不过是为了图个新鲜,找个乐子。至于你说的传闻,从不是我关心的重心!” 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可付离尤心里总觉得此人不简单,为了一个道听途说的传闻,便敢大晚上一人前往,理由只是图个新鲜?一个人的言谈举止或许可以做作样子,但他那双鹰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足以看出此人绝非善类! “哦?是吗!如此那便最好不过,既然你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便没有继续坐下来吃饭的理由,告辞!” 付离尤说完,便毅然起身离开,杜辰天见状,赶忙也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相继离开,留下青陆一人独坐于桌前,青陆拿起酒壶为自己添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他唇角勾起一副玩弄的表情:“有意思!那我便换个身份陪你们玩玩儿!” ———————————— 落生因晚饭的时候吃的竟是些油腻荤腥之物,加之吃的过快,导致现下脾胃极其的不舒服。她推开房门,准备去二楼的露台上走动走动,消化消化。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皎洁,清辉洒满整个露台,让人深处其中,比白日时感觉更加放松惬意。落生此刻亦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了,她捂着胃,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的在露台上踱着步。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又准备干什么坏事呢?!” 听出是付离尤的声音,落生头也懒得回。 付离尤见她并没有想理会自己的意思,袖口处手指轻转,一道白光便飞入落生体内。 落生身子一僵,忽的停下脚步,怔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想也不想的便开口咒骂道:“还说我呢!你这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来欺负一个弱女子吗?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同一种手段,次次拿来欺压我,这般卑劣,连我这只妖都要看不下去了!” 付离尤淡淡一笑,朝着她的方向,手指轻勾,落生忽而被一股力量带到了付离尤的身旁。 心中勃然大怒,好啊!这捉弄人的本事倒是越发的精进了......落生越想越气,突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扭头干呕起来。 付离尤见她这副情状,蹙眉道:“你这苦肉计演的可不怎么样!” “我......呕~......我吃饱撑的啊!还给你表演个节目助助兴?!快点儿给我解开,我是真的......不舒......呕~......”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待付离尤有些相信时,但见落生已经吐了一地...... 而且她方才说话的时候正好是对着付离尤的,这吐出来的污秽物自然是在他身上没少半分...... 第44章 他关心我? 付离尤站在原地,怔愣地看想自己满身的污秽,一瞬间火冒三丈,脸上盛满怒意,落生慌了,赶紧开口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那什么,你赶紧将这守心丹的咒法解了,若不是你故意整人,也不会......” 落生本意是想说——若不是你故意整人,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一切都是你活该!可想着守心丹还在身上,便将这话又咽了回去。看着付离尤满身的狼藉,落生竟觉得自己的心情正如刚吐完一般,爽极了! 她心里憋着笑,也自知如今说什么也灭不了他心中的火,只得继续假装自己还要吐...... 这次瞧见她的反应,付离尤倒是机警了许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转手便将守心丹的咒术给破了。 落生见法术已解,赶忙将一只手捂在胃处,故意哼唧几声,冲着付离尤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实在是太难受了,就不在此惹你心烦了,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便已经准备逃开。然就在她心底狂松一口气时,却被付离尤反手拉住,耳畔传来幽幽指责:“方才吐了我一身,便想跑了?这人不能做,妖也不想做了?” 落生哀丧着脸,她早该想到眼前这个家伙,哪里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他若能轻易的放自己走,那倒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见躲不开,只好商量着来:“好吧好吧!那你回头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洗干净总行了吧?” 说完便要离开,谁知付离尤不但未松手,反倒将她的手腕抓的更紧了。 落生莫名,想着自己都如此卑微了,他却还不愿放过。心里本就堵得慌,这下羞恼的小火苗蹿得更高,没好气道:“付公子,您还有何吩咐啊?!” 付离尤道:“衣服嘛你定是要洗的,不过你这么着急走,是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 落生被他气的一时凝噎,也不像方才那般挣扎了,噘着嘴耷拉着身子就在他对面这么干站着,也不说话。 就在落生以为待二人无话可说之时,付离尤便会觉得没意思放过自己时,他却一把将自己拉到身前,没有征求落生的同意,便将他的三指并拢放于自己的前臂掌侧。 落生有些不理解付离尤的这个举动,以为他要报复自己,本能欲将手抽回。 “别动!”,付离尤这方说着,手已再次将她的手臂拉回,随后在方才的位置上按揉起来...... 落生低着头,见他不是想要报复自己,便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问:“你这是做什么?” 付离尤不答,只是专注的在她腕处不停的按揉着。月光下,衬的付离尤的五官及下颚线更加立体了,不知是月光柔和的缘由还是什么,落生竟觉得此时的付离尤从上到下,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温柔。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竟曾在梦中拥有过,说到底也算捡了个大便宜吧,落生就这么傻愣愣的欣赏着,直到付离尤开口,才将自己的魂儿拉了回来:“怎么样?可否感觉舒服些?” “嗯??” 落生不知他所说为何事,满是疑惑的看着他。 付离尤眼眸轻抬,看向她的胸口处:“你不是胃不舒服吗?我再问你是否感觉好受些了?” 落生“噢~了两声,这才明白他从方才开始持续的这个奇怪动作,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胃痛。不过,虽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但也的确受用,落生却是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比刚才舒爽许多,气儿也顺了不少,至少那种灼心的痛没有了。 “我还以为......”,落生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以为什么!以为我会害你?”,见她话说半截,付离尤打趣道,手上的动作仍继续着。 落生嘿嘿一笑:“害我倒不至于,毕竟你还得需要我帮你找定天碎片,若是我死了,你也捞不到半分好处,得不偿失!所以我可是很重要的呦~” “自大狂!”,付离尤见她已无不适,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她的袖口拉好:“日后吃东西时莫要贪多,细嚼慢咽,别什么人给你夹菜都吃!” 或许是因方才付离尤的举动触动到了自己,竟让落生鬼使神差的从这句看似斥责的话中,听出了里面潜藏的关心。 而这份关心亦让落生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她总觉得眼前的付离尤便是他梦境中的付离尤,语气温温和和,尤其是那双含情脉脉的双眸,让人无限上头! “呃~我就这么好看吗?” 付离尤忽的弯下腰来,将自己的面容凑到落生脸前,伴随着不经意的吐纳,让落生瞬间心乱如麻,她赶忙将头抬起,看向天上的明月,掩饰道:“好,好看,不过是月亮好看!我看月亮呢,今......今儿的月亮,可真......圆......” 付离尤循着她的目光望了一眼,心里算了下日子,今儿个是初七,而初七的月亮一般为半圆,称为上弦月。她这眼睛是怎么看出来是圆月的! “你这个小妖果然妖性难移,这谎话张口就来,也不管别人信与不信了!” 对于他的嘲讽,落生似是习以为常了,眼下她倒越发的不在意了。只是暗暗惋惜,这么好看的一个帅哥,偏偏长了张一秒让人回到现实的嘴! 落生摇头叹息,然就在她不经意时,身旁的付离尤却再次做出了让她脸红心跳,匪夷所思之事。 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将腰带解开,准备脱去身上的衣裳,落生见状,惊慌的捂住眼睛,咬牙道:“有什么话你都可直说,犯不上用脱衣服这种招数来惩罚我吧!” 付离尤也不管她的抱怨,三下五除的将外衫脱去后,随手扔在一旁的竹椅上,见落生还在那里紧捂双眼,满面羞红,一副思想不纯真的模样。 于是将手指放在她一侧的脑门上,稍微用力的弹了一下,幽幽道:“你倒是想的美!我可不想顶着这身衣服陪你在这闲聊!” 落生嗫喏地将手移开,揉着方才被他弹过的脑门处,慢慢看去,只见他早已将外衫褪去,此刻身着白衣,站在月光下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唏嘘的喘了口气。 第45章 放你离开 付离尤走到她身旁,二人并肩站着,彼此都不言语。 半晌后,付离尤望向远处,神色有些黯然道:“我终究是一个没有根的人,或许......找到定天碎片也未必能给的了自己一个交代!” 从与他初识至今,除去那场梦,落生还真未见到他如此失意落寞的样子,或许他会有那种时候,但以付离尤的性子,自然也是不愿被他人看到的。 况且平日里二人斗嘴惯了,言语上也基本都是些讥讽不中听的,此刻见他这般模样,落生竟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付离尤静静的盯着远处,有些失神。忽而间一只手抚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他侧脸看去时,落生已将手收回,他淡淡一笑:“你心里其实也挺讨厌我的吧!” 见他说话直白,落生也不拐弯抹角:“不错啊,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付离尤摇摇头,无奈轻笑。 落生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世间任何生灵皆是带有使命,山川湖泊、草木禽兽都有自己的作用,更何况你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既然你师傅给你指了一条路,便自有它的道理!更何况你还有我......”,落生觉得有些不妥,随即改口:“还有我这个聪明可爱的朋友陪着你呢!你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付离尤冲她苦笑道:“之前你进过我的梦,应当知道我儿时是被抛弃的......他们说我为天煞命格,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以往我不理解,可当收留我的养父母亦跟着无辜惨死后,我便信了......” 付离尤眼神哀痛,这段经历除了师傅和大师兄外,多年来,他从未对任何人提及只言片语。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让人沉醉,亦或是眼前这个女子亲眼见证过自己的过往,付离尤忽然觉得与她说话让人很是放松,于此同时他又有所顾虑,垂眸道: “先前因缘际会,不得不让你与我们同行。知道这对你来说不是很公平,在梦中你救过我一命,所以......若你也怕,我便放你走,就当是报答你的恩情。” “此话当真?”,显然,落生并未料到他竟会主动放自己离开,有些受宠若惊!她欣喜地盯着付离尤的双眸,欲再次确认! 付离尤轻“嗯”一声后,落生便不自控的欢呼雀跃起来,现在想来多亏自己当时的坚持,否则哪有此刻的柳暗花明啊。 落生越想越是兴奋,她忍不住冲着天上大叫起来:“我终于要重获自由啦!~” 声音激扬,久久回荡在这个寂静的月夜,引得客栈的住客纷纷开窗咒骂...... “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疯!” “再吵的话,就报官抓你!” “......” 落生一慌,赶紧将身子蜷缩在围栏后,见付离尤站在原地毫无反应,情急之下,她蹲下身往前快速地挪了几步,将付离尤一把拉下,与自己一同蹲在围栏后方。 直到这满天的谩骂声渐渐隐去,落生才畏手畏脚的将头慢慢探出。怪自己,怪自己太过激动,一时忘了时辰,扰了别人休息!她这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可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看来,离开我......们,你很是开心。” 付离尤眼神复杂的盯着落生看,他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会一时冲动答应放落生离开。可如今看见她知道自己可以离开后这么高兴,不知怎的,他心里竟有些难过...... 落生撞上付离尤落寞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时,想到方才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不由警惕开口道:“怎么?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见他不语,便又接着道:“言必信,行必果,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所言所行,可不能儿戏呀!” 付离尤撇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佯装不在乎道:“谁说我反悔了?!若是你离开,日后得少了多少糟心事儿,我巴不得你早些离开,这样我亦可以落个清净!” “那可真是太好了!”,落生长吁了口气,抿嘴带笑,她方才还担心付离尤是脑子一热,现下这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落生低头看向自己胸口处道:“可这定天碎片还在我体内,若我走了,你怕是更难寻到它了吧?” 落生认为,既然付离尤答应放她离开,这临走时该解决的事情还是不可推脱的。一路走来,他们也算是一同经历过风雨的朋友,好聚好散,也算对得起这份情义了。 付离尤眼眸低垂,沉默半晌后开口:“既然答应让你走,这些事就不用你再操心了,至于其它碎片,我已经有......” “走水了!走水了!......” 还未等付离尤说完,客栈中便传来阵阵焦急的喊叫声。 落生趴在围栏上往下望去,只见一楼大厅处掌柜及一名伙计正安排人员撤离,剩余的伙计们则拎着水桶,一趟接着一趟的往火源处跑去!而那着火的方向正是杜辰天和青陆的房间。 落生大叫一声不好,扭头便往着火地跑去,付离尤紧随身后,二人到达杜辰天房间时,见他正从屋里跑出,怀中还抱着几本医书,蓬头垢面,灰头土脸的。 付离尤急声问道:“没事吧?” 杜辰天咳了几声,回道:“没事,幸好着火的时候我在看书,否则真有可能会随着这些医书葬身火海了!太可怕了!” “那你日后真应当把你的这些书都供起来,它们可都是功臣!”,见他没事,落生打趣道。 杜辰天揉了揉鼻子道:“它们可一直是我的功臣,我......” “青陆呢?可有看见他?”说话间,落生看向青陆的房间,见他房间门窗紧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杜辰天随着她的目光处,望了一眼:“我只顾着搬运医书了,未曾注意......” 第46章 客栈失火 “糟了!”落生快步跑到青陆门前,来不及多想,用力一脚便将其房门踹开!房间内,浓烟滚滚,看不清视线,落生将袖口捂在口鼻上,一遍遍的喊着青陆的名字,皆没有人回应。 熊熊大火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房间内的一切,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就在此时,房梁处突然掉下一根巨大的圆柱,只听得“砰”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沉沉的闷哼,落生被人推开了...... 她心有余悸的转过身,发现付离尤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脚边躺着一根烧的通红的木柱。 落生惊慌的望着他,既意外又感动的询问:“你没事吧?” 付离尤捂住胸口处,摇摇头,回道:“火势太大,此地不宜久留,找人要紧!” 落生点点头,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果然,青陆此刻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容青紫,想必是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所致。 “在这里!”落生喊道。 付离尤循着她的声音走去,见青陆已无意识,匆忙拉起他的手臂将他背出房间。 杜辰天将自己的医书妥善的安置好后,刚要去寻他们,正巧撞上了匆匆往外走的三人。见青陆面容灰紫,命悬一线,便提议将他放到客栈旁的马车上,这马车是客栈老板的另一个营生,负责迎来送往住店的客人。 马车空间不大,为了不打扰杜辰天行医救治,付离尤与落生则站在马车外等着。 客栈的火此时已被尽数扑灭,方才经过一楼的时候,付离尤偶然听见掌柜的在那里哀怨,大概说明此次起火的原因,是因为二楼的灯笼掉落在地,未能及时发现引起。 只是,付离尤清楚记得前一日晚上天气阴沉,狂风肆虐,经过回廊时,那挂于屋檐上的灯笼被吹到左右摇晃,都没有掉下来。 而今晚,月光皎洁,夜色宁静,灯笼反而无声无息的掉落,甚至引起大火,着实有些蹊跷了。 “方才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将我推开,我可能要被那掉下来的圆柱砸死了!~”,落生语气真挚的说着,随之往后探了探身子,将目光落在付离尤的脊背上。但见他的一袭白衣上早已沾满灰痕,后背渗出的鲜血更是尽数将白衣染的通红。 “疼吗?”,落生一边说着,一边揪心地将自己的外衫解下给付离尤披上。 付离尤微怔,瞥了眼搭在身上的衣物,转手便要扯下,落生眼疾手快,即刻阻拦住...... 付离尤轻笑道:“你感谢我的方式,便是让别人笑话我吗?” 落生摇头,迟迟没有撒手的意思:“我只知道,你为我受了伤,若是伤口进了风,对身子极为不利。什么事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别人爱说便让他们说去,眼下我只关心你!” 见拗不过她,付离尤只好无奈地将手放下。 落生见他不再抵触,为他将衣衫拉好后,感慨道:“之前在清水镇你便为我挡下蛇妖一击,当时的我既感动又费解,你明知我的身份,不杀我不说,反之救我,与我以前见到的捉妖师大相径庭!你与他们真的很不一样......” 付离尤薄唇上扬,反问:“噢?那你认为的捉妖师都是什么样的?” 落生想了想回道:“我承认,世间确实存在心术不正,祸殃他人的恶妖!可是,你们凡人亦是三界生灵,也分善恶。恶妖作恶,但有些恶人干的坏事甚至超过了妖!众生皆是平等的,在我心中,捉妖师可以捉恶妖,有正义感的好妖嘛,同样可以对付恶人,这才显得公正!大家各凭本事嘛!~” 付离尤思忖片刻,出言道:“这便是你不顾安危,都要将他救出的理由吗?只是为了证明你是一只好妖?” 一开始落生并未明白付离尤话中之意,待到仔细思量一番后才了悟,原来他所指的是青陆。只是不顾安危这个词用的不准确,自己可没有他想的那般伟大,她自然是怕死的。 不过只是觉着相识一场,青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遇难,于情于理落生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活活烧死,当时只顾着救人了,如今想来倒是心有余悸,以后可万不能这么冲动了。 见她若有所思,付离尤轻言道:“若今日遇险的是我,你也会不管不顾往的往里冲吗?” 落生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当英雄当上瘾了?还是嫌她的命太长了?她行事的宗旨可一贯是:先保全自己,再行力所能及之事!当英雄是她偶尔的行为,却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她本想着说你们非得都要遇难吗?非得就得需要她一人救吗?可落生觉得付离尤神色认真的盯着自己,甚至再期待她的答案,只得道:“当然!” 落生说完,觉得又有些不妥,补充道:“不过,我相信你定不会舍得让我冒险的,对吧......” 付离尤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将身上的外衫扯下,刚要还给落生,却被马车上杜辰天的声音打断,动作一停。 落生亦听见杜辰天再叫他们进去,话中的意思是说青陆醒了。 临上马车前,落声瞥了眼还披在付离尤身上外衫,想着待会儿上了马车他定是不愿被杜辰天笑话,于是便伸出手准备将自己的外衫取下。然而手还未碰到衣裳,但见付离尤早已转身走上了马车。 落生扑了个空,尴尬的搓了搓手,只得跟在付离尤的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内,青陆倚在榻背上,脸色比方才红润了些许,唇色还是有些泛白,见落生进来,冲她笑了笑:“你来啦?听杜辰天说方才是你救了我,想来,你已经救过我三次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你了......咳咳......” 见他仍很虚弱,落生安抚道:“你刚醒,还是少说些话,多多休息”,说完,看了眼坐在一旁的付离尤:“这次是付离尤不顾安危的将你从房间内背了出来,要谢你便谢他吧”。 青陆将目光落在付离尤身上,淡淡的道了句感谢。 付离尤打量着青陆怀疑道:“着火时不过戌时,你为何会这么早休息?而且当时整个客栈一片混乱,沸反盈天,你竟都没被吵醒?” 第47章 吃醋 此话一出,也勾起了落生与杜辰天的疑虑,客栈着火时确实无比吵杂,青陆没有任何察觉,倒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从疏散的住客看来,就连年迈的老人都无比机警,到最后整个客栈却只有青陆一人伤的最重。 三人齐齐看向他,青陆挪动着身子,低下头,扯弄着袖口半晌不语。 “整个二楼只有你同我的房间烧的最厉害,我就在你隔壁翻柜子,踢板凳,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运医书,这你都能听不见,着实可疑,我都要怀疑这火是不是你放的了~”杜辰天盯着青陆狐疑道。 “这......应该不能吧......”,落生看着青陆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想着为他说上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发现,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 片刻后,青陆先是叹了口气,而后缓缓道:“其实,今夜睡前我因心中苦闷,便饮了些酒,许是饮的多了些,这才无从察觉......” 杜辰天方才为他诊治的时候,确实发现他喝了酒,不过心中仍不信他,幽幽道:“什么事儿能让你喝这么多的酒!” 青陆顿了顿,将目光凝视在落生身上:“这次有缘再见到落生,我心中甚喜,本想着与她可以多待上几日,报答恩情,可付公子却说你们不日便要启程,同我并非一路人!从而心中失落,这才没忍住多饮了些。” “知难而退,还算聪明!”杜辰天没好气地挤兑道,他早看出来这家伙对落生没安什么好心,若不是为医德,自己都懒得救他。 落生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本想当个热闹看看,只是这围绕的话题却是自己,那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她看向青陆道:“我说过,救你只是恰好碰到,你不必有如此大的负担,我也不要求你回报什么。况且,这一次我也不用同付离尤他们一起前行了,至于而后会去哪里呢我暂时还未想好,你跟着我也不方便。” “什么意思?你不同我们一起走了?这怎么回事?”,杜辰天一脸懵的看着落生,又将目光看向付离尤,而付离尤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坐着,沉默不言。 青陆闻言倒是惊喜:“若是这样,那我便更不能就此与姑娘别过,我这身子怕是还要在此调养几日,既然姑娘您仁义,青陆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答应。” 落生道:“何事?” 青陆回道:“姑娘可否在此照顾我几日,等青陆身子调养好了,你便可自行离开,从此我亦不会再叨扰姑娘了。” 落生有些犹豫,付离尤却贸然插话道:“师兄,方才我后背受了伤,现下火辣辣的疼痛难忍,你帮我看一眼。” 杜辰天答了句好,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付离尤旁边,刚想帮他将衣服掀开时,却惊讶道:“师弟,你这何时喜欢上带绣花的衣裳了......”。 杜辰天说着,便突然觉得这衣裳眼熟,凝眸盯着想了一会儿后,忽而扭头打量了一下落生,随后笑眯眯道:“看来落生姑娘对我师弟是真心好啊,怕他着凉,还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你们二人情真意切,着实让人羡慕啊!看得我都想当场落泪了呢!~” 杜辰天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扫向青陆,青陆倒是毫不在意,唇瓣轻启,微微一笑,猜不出心思。 落生倒是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便冲杜辰天严肃道:“甭废话了,你快帮他看看吧,方才见他后背流了好大一片血,应当是伤的不轻”。 杜辰天笑着点头,刚要再次将衣服掀开,见付离尤掩鼻咳了一声,看向马车外,冲他使了个眼色。 杜辰天想了一瞬,而后抿嘴偷笑道:“这个马车太小了,大家都挤在这里不利于伤者恢复。方才我注意到,旁边还有辆马车,落生姑娘你先去看看,若里面无人,我便和师弟去那里疗伤。” 落生点头,走出马车。 上了旁边的马车后,见无人,便招呼他们前来。 待了一会儿,落生见没自己的事儿了,想要离开,却被杜辰天从身后叫住。她回头问何事,杜辰天回答说想起自己有些东西还在房间未取出,现下火灭了,他要前去看看!让她帮忙给付离尤上药。 落生想到上次她假意讨好付离尤,帮他上药时,却被付离尤奚落毫无礼数。那时是想要借机讨好他,让他将守心丹解了,给她自由。眼下,她都要恢复自由之身了,自然不愿意再去自讨苦吃! 便开口婉拒道:“这......不方便!不方便!还是你来吧,你要找什么?我可以帮你去寻!” 杜辰天看了付离尤一眼,接着道:“我要找的东西,落生姑娘你没见过,还是我自己去找吧!那我师弟就拜托给你了!” 说完,调皮的冲着落生眨了眨眼,匆忙下了马车。 落生无语地剜了杜辰天一眼,这番神情恰好被付离尤噙了去,只听他声音泠然道:“怎么?这知道自己要走了,帮忙上个药也不情愿了!?” 落生微微一怔,忽而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得意忘了形,这万一把付离尤惹的不开心,他再反悔了!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于是赶忙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怕您不方便嘛!” 付离尤轻笑:“之前你抢着为我上药的时候,也没见你觉得我有何不方便!这会儿倒是拘谨起来了。” 落生扶额一叹,心中不断开解自己,冷静!要冷静! “那个......不说了!不说了!我来帮你上药吧!” 语罢,站起身来走到付离尤身后,他背上的衣服方才已被杜辰天剪开,落生将旁边的一瓶药水打开,用棉花包裹的签子蘸取后,一一帮他涂抹。 期间落生心事重重,总担心付离尤会突然反悔,故而上药的力度没能控制好,惹的付离尤不时抖着身子...... “你是帮我上药呢,还是让我的伤雪上加霜呢?!”,随着付离尤的一句冷言飘出,这才将心神不宁的落生一把拉了回来。 落生紧张地看向手中棉签下的伤口处,竟真的比方才裂开的更多了,血也随着他背部缓缓往下流...... 落生吓坏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慌忙拿起旁边的纱布帮付离尤将血清理干净。 “都是我不好,害得你的伤势更重了,怪我太笨手笨脚......” 落生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责着,付离尤听她这么一说,方才的气亦消散大半,随后淡淡开口:“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落生将擦完血的白布,放置一旁,对着他的背轻轻地吹了几下后,才回道:“没什么......” 第48章 误解 经历了方才的事情,现下为付离尤上药的时候落生便格外的上心了些,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言,直至将付离尤的整个背部伤口涂抹完毕后,才开口:“好了,这几日你睡觉的时候怕是得辛苦些了,尽量侧着身,不要压迫到伤口”。 付离尤将杜辰天留下的外袍披在身上,转身又将落生的外衫为她披上,见她的墨发被裹在衣服内,付离尤站起身来走到落生身后,指尖穿过脖颈将她衣裳内的发丝捋了出来。 动作温柔又自然,弄得落生一脸赫然。 付离尤重又坐回落生对面,神色犹豫了片刻后,开口道:“方才青陆求你的事,你可要答应?” 落生想了想,答道:“若他真的没人照顾,应该会吧!” 付离尤脸色微变,极为不悦:“就你这毛手毛脚,粗心大意的性子,只怕被你照顾的人会永远好不了!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尚可出些银子给客栈的伙计,让他来照顾,皆都比你强!” 见他一脸否定,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落生想着不就是方才擦药的时候不小心弄疼了他,这歉也道过了,药也尽心尽力的上好了,没必要死抓着不放吧。 这话说的,好似自己一文不值,简直都要把她贬低到了尘埃里...... 落生此前一直保持的冷静瞬间消失殆尽,她不再隐忍,回怼道:“是,我在你心中也就如此不堪了。不过,每个人的脾性和审美都不一样,或许你不看好不喜欢的人,在其他人眼中反倒是个宝贝!巧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我和青陆倒是情投意合,比某人更适合做朋友!~” 付离尤听到情投意合这四个字后,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将拳头握紧,紧盯着落生,声色中虽带着笑意,却听得出此时他已怒极:“是吗?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 落生微怔,忙问:“怎么?你要反悔?!” 付离尤轻笑,淡漠道:“之前我是答应过放你走,可惜天不遂人愿!守心丹的解药便是我用心头血加持的另一枚丹药,不巧的是,这枚丹药一直是大师兄帮我收着,而今夜他房中着火,也只顾着自己的那些医书,将守心丹一事忘得一干二净,想必此时早已化为灰烬!” 落生瞪着双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由于马车的高度问题,头一下撞到了车顶。顾不上喊疼,便对着付离尤斥责道:“你自己的东西,为何要交给别人保管!” 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往客栈内跑去。 房间内,客栈伙计正在逐一打扫,好在火势不大,屋内的横梁构造未被破坏。落生进屋寻了一遍,并未见到杜辰天的身影,便拉着旁边的伙计问了一通,伙计说杜辰天方才来过一次,很快便又出去了。 落生问:“可有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伙计摇头。 落生只好作罢,忧心忡忡的走出房间,下到一楼时,见杜辰天与客栈老板在那里闲谈,他的怀中还揣着一个方形盒子,不由眸光大亮,忙上前叫住他。 杜辰天见是落生,笑着迎了上去:“落生姑娘,找我有事儿?” 落生郑重地点头,指了指他怀中的盒子问:“你这里面装的什么啊?” 见她一脸期待,杜辰天大方的将盒子递到她面前:“若你想要,送你好了!” 落生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疯狂的点头,激动的手都在颤抖...... 可当见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后,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 就见盒子中间有两排拇指指盖大小的圆球,闻起来倒是香香的,可是!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这并不是自己要找的守心丹。 付离尤见落生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出神,误以为她很喜欢,微微笑道:“这是客栈老板送的黑芝麻丸,单是这小小的一颗便经历了九蒸九晒的古法工艺,有补气安神之效。老板觉得让咱们受了惊,便用此物聊表歉意!我正说要给你们送些去呢!你便来了。” 落生泄气道:“都给付离尤留着吧!对了,守心丹可在你那儿?”,落生哪里有心思听他讲这些,一脸嫌弃的将盒子重又塞回杜辰天手中,直奔主题的问道。 杜辰天点点头。 落生心中再次重燃希望,她欣悦的伸出手,示意他交出来。 然而,等来的却是杜辰天皱眉摇头,她心中一紧,小声问:“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何意?别卖关子了,我这小心脏可受不住!” 杜辰天眼神闪烁,接着叹惋自责道:“说起来你倒是提醒我了,守心丹这世间仅存一颗,师弟是信任我,才将它交由我保管,我却将它给弄没了!这可是我师弟的心头血啊,呜呜~我哪儿还有脸见他啊我~” 说着说着,杜辰天竟哭了起来,吵得落生脑瓜子疼,落生用手指向自己,气呼呼道:“你最应该对不起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他付离尤好好一个修仙的,不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修行上,做什么守心丹!你可知,他今日已亲口答应放我走了,如今解药没了,我该如何离开!!” 杜辰天将袖子上扬,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在原地站着,身体一颤一颤的,鬼哭狼嚎!也不理会落生的哀怨。 落生不耐烦的冲他吼了几声,杜辰天便立刻停住了抽噎。 落生狠狠地瞪着他,质问:“听说这淬炼守心丹一事,当初可是你出的馊主意,快说!是否还有别的法子!?” 杜辰天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回道:“当时只是觉得这守心丹的材料珍贵,不好好利用甚是可惜了!我才给离尤提了那么一点点的建议!这丹药一开始是我师傅赠与他的,我这边是行不通了,不然......等找到了定天碎片,你同我们一起回天阳谷,问问师傅如何?” 落生冷哼一声,自己已经连着几番受制于守心丹,这种犹如傀儡的日子,她是一天也不愿过了。况且,能纵容自己门下弟子私炼邪丹,这师傅又能圣洁到哪儿去!说不准还是个大奸大恶,徒有虚表之人。 “既然你们如此不讲诚信,我又何苦在此事上耗费心力,他付离尤不就是想拴着我吗?那我便陪他耗着,看谁能笑到最后!”,语罢,落生负气离开。 想着落生此时怒极,杜辰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得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顿叹气。 落生离开后,一直靠在门外的付离尤这才走进大厅,与杜辰天并肩站立,一同望着落生离开的背影,只是眼眸中多了份隐忍克制...... 杜辰天不解的问:“为何不告诉她实情?让她这样误解你?” 直至目送落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付离尤才开口:“现在我们没有证据,若贸然告诉她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给她带来危险!等解决此事,我定会信守承诺......放她离开......” “让她离开?你当真舍得?!” 第49章 秘密 付离尤心头一紧,见杜辰天歪着头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脸看,他便将脸迅速扭向一边,岔开话题道:“让你办的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杜辰天嘿嘿一笑,调侃道:“你越是顾左右而言他,越是说明你心里有鬼!给大师兄说说,是不是早喜欢上人家姑娘了?”,说完还贱兮兮地故意捅了付离尤一肘子。 付离尤嫌弃地掸了掸方才被他碰过的地方,口是心非道:“无中生有!” 杜辰天不死心,舔着笑脸还想开口,被付离尤冷声打断:“若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一把火把你那些医书都烧了!” 闻言,杜辰天只好作罢,毕竟就他师弟这性子,玩笑能开到这个程度才发火,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了,他哪里还敢继续造次。 付离尤再次询问了遍方才的问题:“说说吧,今天都查到些什么了?!” 杜辰天敛容,回道:“你还别说,那匕首摊老板还真是有猫腻!按照你的叮嘱,我在那摊前蹲守了一天,愣是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临近傍晚,周围的商贩陆陆陆续地都收拾东西回家了,我便向人打听,巧了不是,我问的这个人啊,正好是在这条街干了十几年的老商贩了!你猜他怎么说?” 杜辰天欲卖个关子,不想撞上的却是付离尤的一顿冷眼,只得乖乖接着道: “他说从未见过此人!这便说明此前匕首摊老板同咱们讲的皆是谎言!还有啊,这个老商贩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棠溪城人,他口中的灵言神庙与那匕首摊老板所说的也是大相径庭!” 付离尤问:“怎么说?” 杜辰天回道:“他说这灵言神庙自建庙起,因地势偏僻凶险,城里的百姓都不愿意前往。偶有上山打猎之人路过,时常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怪声。他们形容这怪声尖厉刺耳、阴森恐怖,像是人垂死时挣扎的悲鸣!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求子圣地!反之,是棠溪城百姓心中的禁地!近百年来,无人敢踏足!” “如此,便也解释的通了!”,果然与付离尤之前猜测的一样。只是有些问题尚需查明,付离尤思酌一会儿后,将自己今日再去灵言神庙的情况,与杜辰天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这次,他选择白日前往,方便探的更清楚些。要说夜晚的神庙让人感觉阴气习习,那白日的它看起来却是更加萧条落败,这正符合杜辰天方才所说,棠溪城的百姓视此处为禁地,自然是不会前来叩拜送香火的。 但唯有一点可疑,虽然凋敝,但庙中的庭院、大殿,甚至上次未曾细看的无字碑,皆被打扫的纤尘不染!这足以证明,此处有人来过,并且对这里相当熟悉了解。 所谓无巧不成书,正当自己一筹莫展之时,有一人拿着扫帚顺着石阶走来,此人约莫弱冠之年,穿着朴素。询问一番后得知他这算的上子承父业,父亲年少时上山砍柴,偶然得到一神秘人托付,因家中清贫,对方给的银子又足够丰厚,这才无惧传闻,一干便是几十年! 如今父亲去世,自己也没什么手艺,便接下了这份差事,负责神庙的洒扫! 与灵言神庙负责清扫的男子攀聊间,他曾透露,自己虽没见过传闻中的青光弥漫异象,但村里曾有一位老人参与过建庙初期,去世前他曾回忆说当年就是因为那片青光,致使整个殿中其它地方未能完建。 传言有人看见庙中那两条黑龙复活,而负责监工的铸造师不得不将工期停下!为了自保,辞差离去!此事在他们村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村民觉得和自己没有多大干系,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一开始付离尤也怀疑此人言语的可信度,于是下山后便找到那人住的村庄打探了一番,证实了确有此事。山中那人如今也已娶妻生子,村里有很多人皆很羡慕他的这份差事。 听着付离尤的叙述,杜辰天心中不免有些疑问,他随手将怀中的盒子打开,拿起一粒芝麻丸扔进嘴巴里,若有所思道:“那他就从未看出这灵言神庙有何异样吗?” 付离尤道:“这便无从得知了。不过,既然你我都能看出,想必他也早已有所察觉。许是他需要这份差事,自是看破不说破,咱们也不该强人所难。” 杜辰天轻声问:“你信他的话?” 付离尤顿了顿,而后正色道:“不信!但那人又告诉我,负责神庙的铸造师现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我只是在想如此有才华之人,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何事?才会这般毅然舍下红尘事?!” 杜辰天又问:“那人可有提起过这铸造师如今在何处?” 茫茫人海,若有人故意将自己藏起来,想找到他也是极为不易的,更何况他是为了保命,行踪定会更加隐蔽了。 付离尤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刚要递给杜辰天,却见他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芝麻丸,略感嫌恶地将手收回。 杜辰天尴尬的笑笑,将有些黏腻的指尖在身上蹭了几下,方才从付离尤手中接过。 纸上赫然写着——郡鸣山杏花林。 他不可置信的开口问:“是灵言神庙那人给你的?” 付离尤轻“嗯~一声。 见杜辰天惊诧的重又看了遍纸上的字,显然是不相信这信息是真的。 就如同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皆是如此的巧合!那人既在乎自己的差事,断不会与他提起这么多关于神庙的事情,更别说还愿将当年铸造师的住址告知他! 况且,一个人若甘愿归隐山林,岂是会将自己的住址随意透露?他一个负责清扫的伙计,又如何知道这些? 若纸上的地址为实,那只能证明一点,他们如今走的每一步,都在他人的算计中。 不早不晚,恰逢其时! 杜辰天将纸条重又折好,递给付离尤:“想必你同我想的一样,这郡鸣山杏花林或许有我们想知道的一切,又或者它是个陷阱!有人想要引咱们过去。” 第50章 谈心 付离尤神色淡漠的开口:“若是陷阱倒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情,我只怕它只会是个陷阱!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面容冷峻道:“那个青陆,我不信他!绝对不可以让落生与他走的太过亲近。” 杜辰天噗嗤一笑,侃侃道:“噢?我看呐不止青陆,凡是与落生姑娘走的过于亲近的异性,皆是可疑。还有,你不惜惹怒她,将她暂时留在你身边,不就是害怕青陆是有意接近她,伤害到她!你对落生的这片真心,是不是应该也让她......” “你近日还是少食些盐.......”还未等杜辰天说完,付离尤便将其打断,他冷冷地丢下这么句话,神情肃穆的离开。 留下意犹未尽的杜辰天独自站在大厅,他盯着付离尤的背影,忽而想到什么,大声喊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你真的喜欢她,便告诉她,若被人趁虚而入,你定会后悔的......听到了没......” 然,付离尤如未听见般,头也不回的径自往二楼走去。 杜辰天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盒中的芝麻丸,喃喃自语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看来,最应该补一补的是我。”于是,将盒子抱紧了些,一副谁也别跟他抢的架势。 山头暖阳,微风婆娑的从落生身上拂过,却并未带走她心中的烦闷。 天刚微亮时,她便跑了出来,倚在这棵槐树下好几个时辰了,想起昨日从云端跌入泥底般的心境,仍旧无法释怀! 不是她太过矫情,之前她已经做好了无论遇到任何阻碍,都会帮付离尤找到定天碎片的决心。 说来昨日,他忽然说要放自己走时,她其实是有一片刻的犹豫,甚至还担心若没有了她体内的碎片,付离尤接下来的路会不会更加艰辛! 落生气的是,明知道什么事情对她而言最为重要,他付离尤却毫不在意的拿此事寻开心,甚至还将自己说的一无是处!明显着你把他当朋友,人家却把你当个笑话! 她更气的是,经过昨夜一晚的辗转反侧,胡思一通,她竟又恨不起付离尤来...... 别人都是气急攻心,她定是气急攻脑!否则怎么如此没有出息...... 树上的这几只麻雀停在上面已经叽叽喳喳好几个时辰了,先前,落生冲着树上吼过几嗓子,它们闻声也配合的停了片刻,可这片刻也就是喘口气儿的功夫。 不得不说这几只鸟儿的精神头太足了,反正此刻落生是忍不了了,一夜未眠,脑袋本就嗡嗡地,她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指着树上吼道: “我警告你们啊,不要欺人太甚,再吵个不休,我就将你们的毛儿都拔了,烤着吃!~” 话音落下,树上顿时寂静,落生得意的笑了笑,想着它们定是被自己的话给震慑住了,刚要坐下,树上却再起喧闹,忽有不明物体从上而落,滴在了落生的身上。 落生将手臂抬起,刚想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就见一滴白色浓稠,带着温热的液体再次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鸟屎! 好啊!原本自己只是想找个地儿散散心,没成想被你们这几只不懂事的麻雀给欺负了!姑奶奶只顾着愁闷,还未吃早饭,这可是你们主动送上门儿来的! 顾不上擦拭,落生手中结印,届时一道白光自掌心而出,往树上攻去!...... 可不知怎的,灵力并未朝着那几只鸟的方向打去,反而打到了末端树枝上,伴随着极为细弱的轰隆声,霎时一片树叶飘零而下...... 落生惊讶地目送那片叶子落地,又将自己的手上下翻看一番,心里犯着嘀咕:“我这是失误了?”。 再来,今日姑奶奶一定要开个荤。 于是,重整旗鼓,手中施法再次往那几只鸟的方向打去,可是,接连几次,她竟未打中一次! 落生懵了,凝神再次施法,这次,法力竟直接偏离树上,往旁边攻去! 忽有一抹黑影迅速躲开,随之而来的是石头被击碎的轰鸣声。 青陆脸上露出一抹惊慌,怔怔的向她走来。 落生也吓了一跳,觉着自己险些伤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关切的询问:“抱歉!抱歉!可有哪里伤到?” 青陆淡淡一笑:“无妨”。 落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树上的那几只烦人的麻雀却忽然飞走了,她不禁莫名,方才怎么赶都赶不走,眼下倒是自愿离开了,难道是嫌弃她了?!不过,她这法术几时退步成这样了,竟连最基础的防御都控制不了! 青陆看了看落生身上的鸟屎,淡笑道:“看来,定是有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惹你生气了。” 落生见他似已看破缘由,尴尬的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青陆回道:“打你出客栈时,我便跟着你了”。 落生轻笑,他倒是挺实诚。那想必方才丢脸的那一幕也被他看了去! 见她终露笑颜,青陆从怀中掏出一包鲜花饼,递到落生面前:“听说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吃些甜食,说是这样可以缓解忧愁,不知我带的鲜花饼能不能让你忘却一些烦恼。” 落生迟疑了一下,前两日,青陆总是时不时的与自己说些暧昧不明的话,她心中自是有些顾虑的,害怕接了这包点心,他会多想。可见他如此认真的想逗自己开心,终究不忍,还是将那包鲜花饼接了过来。 二人席地而坐,落生拿出一块饼递给青陆: “你跟踪我这么久,想必也未吃早饭吧,呐~分你一块儿!” 青陆看了看饼,婉拒道:“我不爱吃甜食,都留给你吃吧”。 落生也不再强求,拿起一块鲜花饼便咬起来,边吃边感慨:“你说这人与人之间,脾性差距怎么这么大呢?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同样一句话,有的人可以说的如沐春风,有的人却如此刻薄......” 说着说着,落生顿觉手中的鲜花饼没了滋味,她搓搓手,将那包饼放至一边,摆弄起脚下的杂草,也不言语。 青陆察觉出她的不开心,眸光温柔道:“你说的是付离尤吧!” 被他一语击中,落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否认摇头。 青陆敛回眸光,温润一笑:“昨晚你同他在马车上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是不是与你们口中的守心丹有关?” 落生一怔,他竟什么都知道!也难怪,两辆马车离得很近,加上昨晚他们争吵的声音激烈,听见也委实正常。只是,他问的这么直接,落生倒是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了。 第51章 蒲公草 半晌后,青陆先开口:“其实,我也有个秘密,它憋在我心中许久了,一直想着有机会可以告诉你!” 落生提醒道:“既然是秘密,还是不要随意说出来!虽然咱们许多年前便已认识,但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几日,毕竟人心难测!还是要多加小心!” 闻言,青陆会心一笑,他侧脸看向落生,柔声道:“我只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若不是你,我早已死过三次!在你面前,我还有何忌惮的?”,说完,朝着自己胸口施法,光华过后一颗月银色的圆丹在青陆胸口处若隐若现。 落生被那光吸引,朝他胸口处望去,一眼便认出这是浅息丹!惊讶之余,嘴边的话亦脱口而出: “你怎会有......?你也是妖?” 青陆点头,再次施法将浅息丹隐去,正色道:“此丹唤作浅息丹,亦是我要同你说的秘密!十年前,我偶然拾得此物,发现它具有掩盖妖气的作用,但当时,我妖力低微,时常受到其它妖的欺负。你救我那日,便是他们想杀我取丹!” 落生不解:“可仅一颗浅息丹,他们即便是抢走,亦无法平分啊!总不至于杀了你,再相互残杀,留下最厉害的那个据为己有?他们应当还没傻到那个份儿上吧。” 青陆道:“他们自然不会这般傻,你可知这浅息丹的来历?” 落生沉默,浅息丹她并不陌生,自己与平芜他们身上皆有,而这丹都是庄叔给的。不过,她倒是从未开口问过庄叔这浅息丹的出处,本来嘛,这些也不是她该关心的,毕竟庄叔又不会害她! 青陆接着道:“浅息丹乃魔族至宝,寻常小妖又怎会有机会接触到它!单单一颗在妖界黑市上便是有市无价。自然会有数以万计的妖想要得到它。” 落生微怔,听青陆话中之意,这浅息丹一丹难求,还是个众妖哄抢的稀罕物了? 这些她倒不在意,只是他方才说浅息丹是魔族至宝,而平芜、司龄、石明这三人都是她曾在途中救下的妖,后带回泰然客栈时,庄叔为了让他们掩住体内妖气,分别给了他们一颗浅息丹。 只是......当初庄叔将浅息丹拿出时,脸上并未有丝毫不舍,倒视这东西为稀松常物。 而落生也一直知道,庄叔其实也是妖,至于他为何会能拿出这么多的浅息丹,落生猜想......或许庄叔之前是个极为厉害的妖,经历过一些世事后,选择退隐;又或者他与魔族之间曾经有过渊源。 若是这样,浅息丹一事兹事体大,关乎着庄叔的安危,她便更加不能与任何人提及了。 见落生若有所思,一直不语。青陆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隐去,他施法再次将浅息丹从胸口处取出,开口道:“我知姑娘侠肝义胆,救我亦不要求回报。只是......这份恩情若是不还,我始终难安。”随后看向手中的浅息丹接着道: “今日,我便将这浅息丹赠与你,望你莫要推辞,就当是成全了我的一番心意。” 落生回神,望向被托于青陆掌中的浅息丹,匆忙摆手:“这东西如此珍贵,我怎可收!” 青陆不放弃道:“于我而言,这世间再贵重的东西都比了你的恩情!日后若有浅息丹陪着你,你我就算不再相见,我也可安心了。” 落生摇头,不肯收:“这东西我......”,话刚出口,落生便将嘴一抿,低头心里后怕道:“吓死了,差点儿说漏了嘴!” 而她垂眸间,并未察觉到青陆脸上的一抹微变...... 隐去慌张,落生抬头看向青陆正言:“你有所不知,此前因缘际会,我亦救过三名同你一般遇险的妖,他们如今过得很好,很快乐。我与他们之间从不讲什么恩情,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最在乎的人。这份感觉,弥足珍贵!” “青陆,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把精力放在我身上,而是应当多多陪伴你的家人,这浅息丹既是你拾得,说明它与你有缘!有了它,你可以在这世间畅意的做你想做的!” 落生说的认真且坚定,她认为青陆定能明白她话中之意,知难而退。 青陆神情逐渐变得黯然,他顿了顿低声道:“其实......我从小无父无母,你方才口中所说的那份弥足珍贵的亲情,我从未感受过......” 闻言,落生愣住!之前她还误以为青陆是个有钱人家的贵公子,没想到他竟也是个可怜人!得!她发现自己近些年来认识的妖与人,尽是都有着些悲惨身世...... 落生告诉自己,她可是只妖啊!论慈悲悯人,那可是神仙的差事,也不知这些九重天的仙人都去哪里躲懒了,生生将这些事都砸到她的头上...... 看着满面忧伤的青陆,落生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其实咱们妖中不乏为草木禽类化形的,他们生来便没有父母,但是仍然可以随心而活,肆意快乐。就譬如......” 落生本想着说些什么,可以让他心情松乏些,可又觉得此刻说什么都会显得生硬又刻意,毕竟未经他人之苦,自然体会不了他人之痛。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忽而注意到了眼前的一片蒲公草。 落生站起身来,走到蒲公草前,弯腰摘下一朵后转身递给青陆。 青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得先将浅息丹放回体内,从地上站起,伸出手将那朵蒲公草接过。 落生眯着眼,嘴角带着一抹明媚的笑,她伸出手,将青陆拿着蒲公草的那只手抬至他嘴边,随后提示道:“你试着吹一下......” 青陆看了看眼前这朵如蛛丝状的白色绒球,乖乖照做,他屏气轻轻一吹,顷刻间这团绒球便被吹破,随着徐徐微风飘散而去。 落生淡淡一笑:“蒲公草看似普通,平平无奇,一阵风就能将之轻易带走,它从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儿,似乎风便可决定它的命运。或许它的路从一开始便是无从选择,无路可退,让之感受到惶恐害怕的。” “它就在风中一直飘着,直到重被吹进泥土之中,重新生长、繁殖。可是......它亦是勇敢的,正因为这份勇敢,这份对自由的渴望,才使它有机会重获新生......” 落生恍惚了一会儿,这段看似安慰青陆的话,好似又再说着自己。不禁感慨道:“我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人会或是妖,走完该走的路,才可走想走的路。 此话说完,落生心中微怔,倒是自己心里顿觉释然许多。 她竟一点儿也不想怄气了,不管发生过什么,当初是自己有错在先,若不是阴差阳错间,以他付离尤的性子,二人之间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罢了,落生默默地叹了口气,生气归生气,他付离尤可以言而无信,自己断不能做那轻诺寡信之人。 想到这,落生心里好受许多,她抬眼看向青陆,想着他那么聪明必然也能参破这话中玄机,得到一丝慰藉。 然而,青陆听完她的话后,神情变得萧索,眸光怔愣的看向前方,不发一言,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落生眼波流转,她手指一弹,法力涌动,倏然间周围所有的蒲公草种子皆被吹散,漫天飘扬,与风共舞...... 二人身在其中,落生伸出手掌,一颗蒲公草的绒毛恰好落于她的掌中,她红唇轻启,对着它轻轻一吹,种子便伴着她的气力飞往空中。 青陆看着眼前纷纷扬扬,轻盈舞动的蒲公草,目光不由自主的定在落生身上。 眼前这个女子,娇俏明媚、豪迈洒脱,她的笑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般,让人移不开眼。 “不管是人亦或是妖,走完该走的路,或许才能走想走的路!”,青陆的耳边久久回荡着方才她所说的这句话,在不知不觉中竟触动了心中那片最渴望的地方。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从他有意识开始,他的命就从未属于过自己,更别说随心而活了...... 青陆就这样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落生,忽而有些羡慕她...... 许久后,落生掸了掸衣裙上沾留的蒲公草种子,冲青陆笑了笑:“怎样?心情是否好多了?” 青陆蓦然回神,带着一丝微末的慌乱,缓缓开口道:“好多了,谢谢你!~” 落生摆摆手,做出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往树下走去,将方才青陆给自己的鲜花饼拿起,喊着他一同离开。 却只听青陆在身后附了一句:“我知道你之所以同付离尤他们一起,是因为守心丹。若你真的想离开,我可以帮你!毕竟这世间没有人不惧死!” 声音冰冷狠厉,落生听得脊背发凉,虽然自己对青陆不是太过了解,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说话。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从未定义自己非要做一只好妖,但为求目的,罔顾他人性命这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落生转身,郑重的看向青陆,接着道: “青陆,若你真想报答我的恩情,你可愿答应我一件事!” 青陆颔首。 落生道:“你我分开后,若别人欺负你绝不姑息。但......切莫滥杀无辜、生杀予夺。若你可以做到,有朝一日有缘再见之时,我们还是朋友!” 青陆迟疑了一阵,而后嘴角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淡淡的回了一个好字。 第52章 没出息 二人回到客栈已接近未时,落生前脚刚踏进大厅便看见付离尤正坐在一处桌前,神情淡漠地喝着茶。她虽然气已消,但想到之前吵架的情形,还是略感尴尬,不知该如何先开口。 落生踮着脚,准备悄无声息地趁付离尤不注意时溜走,却听青陆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落生,你饿不饿,我给你叫些好吃的。” 落生脚步一顿,无语的将脸看向付离尤的位置,正好撞上了他那双肃穆的眼神。 这个青陆,若不是见他出于好意,落生此刻真想打他一顿!她冲青陆抛了个白眼,急忙回道:“不用!不用!” 谁知这青陆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情商太低,瞅不见她与付离尤之间现在这副窘态,大步走至她身旁,拽着她的手臂便在付离尤旁边的桌前坐下。 落生一只手托着腮,故意将视线挡住不去看付离尤,亦不让付离尤能看着自己。 青陆倒是一脸轻松,不咸不淡的将小二叫来,准备点菜。落生心里真是服气了,她刚要盘算着如何离开时,只听见杜辰天站在二楼冲着青陆大叫道: “那什么,青陆!掌柜的说了让你赶紧,不对!是即刻将自己的行囊收拾好,你的房间急需修复!待会儿会另给你换间屋子,你赶紧上来,伙计还在房间等着你呢!” 青陆头也不抬的回道:“急什么!吃完饭再收拾也不迟~!” 杜辰天见他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瞬间来了气:“你再不上来,我就让伙计将你的用物都扔了!” 青陆一脸平静,轻蔑笑道:“噢?那你便试试!”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锋相对,毫不客气,着实把落生给听愣了。 不由揣摩着这俩人何时结的冤仇,片刻后,见他们仍旧未有停战之意,落生蓦的将手放下,重重敲了敲桌面劝说道:“青陆,我看你还是先去一趟吧,万一伙计粗心将你的东西弄丢了,回头你还得费心去寻”。 青陆想了想,默了一瞬后,点头答应,走时不忘看着落生嘱咐道:“想吃什么便点什么,回头把账记到我身上即可!” 落生匆匆一笑,抬手示意他赶紧过去。 待到青陆离开后,落生只觉背后有双眼睛在冷冷地盯着自己,让她浑身不适。 落生站起身来,也准备离开。却听付离尤在身旁淡淡说道:“去哪儿?你的行囊在这”。 落生一愣,转身茫然望去,果然,自己的行囊老实的躺在他的桌上。 见他一脸淡漠,落生不由看开了。凭什么啊?这犯错的又不是自己,她为何要躲躲藏藏!想到这,她走到付离尤桌前,将自己的行囊拿起,落落大方的说了句多谢后,便欲去找客栈老板,为自己重新安排一间客房。 此时一名伙计匆忙走到他们桌前,恭敬的问向付离尤:“客官,后厨问您要等的人来了没?这菜都热了三回了,再多一次恐怕口感会不佳了......” “可以上菜了!”付离尤平静道。 “好嘞!您稍等!”伙计满脸欣喜地往后厨跑去。 见落生傻站在桌前,付离尤开口道:“还不坐下!?” 落生瞬间了然,冲着付离尤咧嘴一笑:“给我准备的?” 付离尤不答,下巴冲着她身后的凳子扬了扬,示意她坐下。 落生坐下后,几名伙计已将饭菜接连端了上来,有清炒山药、素炒葫芦丝、芋煨白菜、麻婆豆腐,以及一大碗红枣小米粥。 “这怎么都是些素食啊!”,饿了半天,本以为能吃顿好的,可看了看眼前的这些清淡寡味,落生显然有些失望。她咂咂嘴,失了兴趣,也不动筷。 付离尤并未理会她的抱怨,撇开袖口为她盛了一碗小米粥,放至她身前道:“想来昨晚的罪你定是受的轻了,还想着吃肉呢!” 他的话有理有据,落生自是无力反驳,她低下头喝了几口小米粥,忽而想要逗逗付离尤:“本想着若是你请我吃顿好的,我便原谅你呢!” 付离尤冷哼一声:“没出息!” 落生凝噎,就说嘛这人无论什么天都能给聊死喽,她这台阶可给的够明显了吧,都接不住......算了,也别嫌弃了,有的吃总比啥都没有强吧,至少此举可以证明他付离尤有这道歉的意识,也算是进步了。 付离尤无意间瞥见落生发髻上沾了几根绒毛状的东西,见她低头喝粥之际,伸手将之取下,捻在指尖细看了会儿,想到方才她是跟青陆一同回来的,不由眉头蹙起,面露不悦道:“去哪里疯了?” “什么啊?”落生抬头,不知他此话何意。而后看见他指尖处的蒲公草种子后,毫不在意道:“如你所见,蒲公草不认识吗?” 付离尤道:“我是问你为何会与青陆一同出去。” “就是他见我心情不好,陪我聊了会儿天。后来他心情低落,我就......” “他心情不好与你有何干系,你对谁都这般,还是只对他!......” 未等她说完,话便被付离尤冷冷打断。落生不明白他此刻抽的什么疯,她又怎么惹到他了?还有,他怎么越来越爱生气,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淡漠疏离的付离尤吗? 落生回道:“他同你一样啊,都是我的朋友。” “我和他不一样,还有!今晚我们便要动身了,你赶紧吃。”付离尤面上不悦,但仍帮落生夹着菜。 落生边吃边问着他去哪里,付离尤放下筷子,将自己与杜辰天查到的线索一一与她言明。听完后,落生自认惭愧,原来自己生闷气时,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的事。 吃饱喝足后,落生摸了摸肚子,想着马上要动身了,应当跟青陆招呼一声。毕竟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那个,我去跟青陆道个别,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便会回来。” 说着,落生便起身离开。 “等等!”付离尤忽而叫住了她,落生脚步一停,只听他接着道:“方才我同你讲的那些事情,莫要与任何人提及,包括青陆!” 落生轻噢一声,边走边思酌,这话怎么听都像是针对青陆的,毕竟整间客栈,她也就熟识他们三人。相比而言,青陆委实也算是外人了。 不过,就算付离尤不刻意提醒,她亦不会乱说的,分寸这个事儿嘛,她心里自然有数的!要说青陆这个人,虽不能用表里不一来形容,但落生总觉得自己猜不透他。 付离尤的性子自是没有他讨喜,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眼可以望到底的刚正。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落生轻轻叩了两下,青陆此刻正在窗前收拾东西,见是她来了,便招呼她进来。 落生打量了一番,发现房内的帷帐基本已被燃完,而其它类似于书案、椅凳类的木质家具却未怎么受到毁坏。 靠近床榻的位置前方,一颗被烧到大半的圆柱,还躺在地上。不禁让她想起昨晚付离尤冲进来将自己推开的场景,落生心底触动:“这人讨厌归讨厌,但确实是个可以以命相交的朋友!” 青陆将行囊系好,看向落生问道:“伙计为我在楼下重新安排了一间客房,落生你呢?是否也换了房间?” 落生摇头,回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待会儿我们就要离开了!” 青陆一听,方才喜悦的脸上顿时僵住:“为何这般匆忙?你们要去哪里?” 落生不接他的话,伸出一只手道:“与你相处的这几日很愉快,日后有缘咱们江湖再见吧!” 青陆看向她伸出的手,不作回应,也不答言。 落生见他沮丧,将自己停滞许久的手收回。而后从腰间取出一方素面的白色手帕,蘸着桌边上的灰糜写下了一行字后交到青陆手中。 嘱咐道:“若有一日你在这凡界玩儿够了,没有地方可去,那你便去这。别的不敢保证,但是为你提供一个落脚之地,还是轻而易举的。这里的老板人特别好,还有同你一样的妖,他们都很仗义,很温暖!” 手帕上的字,青陆一眼未看!他只是盯着落生,声音中掺杂着不舍:“日后你也会去这里吗?” 落生点头回道:“会的!待我做完该做之事!” 语罢,落生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冲青陆灿烂一笑,转身离开...... 待到落生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忽而一阵黑气袭来,朔风跪在地上冲青陆行礼:“参见右使!” 青陆一改方才的不舍神情,语气冰冷道:“休思长老那里去过了吗?” 朔风回道:“去过了!只是......” 朔风迟疑了一会儿,抬头之际正巧撞上了魔灵(青陆)眼角一瞥,不禁胆寒,立即交代道:“回右使,属下已将您的原话带给休思长老,只是他闭门不见,属下也不知他是否愿意配合。” 闻言,魔灵不以为然的在房间内走了几步,一番思酌后,忽而停下,扯了扯唇角道: “即便他欲百般舍弃自己的身份,撇开与魔族的关系,可他定不会忘了,背叛魔族的人,又岂能全身而退!万劫不复、灰飞烟灭都只是最轻的下场!他伴在魔尊身边,做了几万年的长老,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他岂会不懂!” 朔风道:“右使您的意思是,休思长老会同意?” 魔灵冷冷地嗤笑:“他想归隐山林,不问尘世!可有问过那些曾为复兴我魔界死去的将士们是否答应!若不将魔尊复活,就此错过这千载难得的机会,别说他的命,整个魔界亦会被天界如蝼蚁般吞噬!” 言语间,魔灵的气息冷到了极点。当初休思长老毅然离开魔族,按照魔规早已处死,之所以还留有他一条命在,不过是觉得他还有用!若这点道理他都不愿领悟,魔界从不会留废人! 而付离尤若真是自己要找的人,必定会前往郡鸣山。 魔灵将方才落生赠与自己的那方手帕在掌中摊开看了看,倏尔眉梢轻挑,露出一抹狞笑...... 第53章 怪男人 三人赶了一夜的路,在天刚破晓之时正好到达了纸条上所指的郡鸣山。 晨阳挥洒,峰峦叠翠,为苍山葱郁的郡鸣山更添几分磅礴之气。 顾不上休整,几人马不停蹄地沿路往山中走去......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后,仍不见杏花林的踪迹。 眼看已过了晌午,为了节省时间几人兵分三路前往四周查探。待又过了几个时辰,在事先约定好的地点汇合时,却无一所获。 杜辰天累到不行,歪坐在地上挥手:“都找了快一天了,你们说那人是不是在有意耍弄咱们啊!” 落生不以为然,分析道:“应当不会,若我们此行有人做局,那他给的信息必然是真的!” 杜辰天发泄般地将方才把玩的树枝掰断,抱怨道:“那可说不准,或许他就是想拿咱们逗闷子呢!”说完,身子往后一倾,欲靠在树旁休息。 然后脑勺还未碰到树,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 杜辰天吃痛地趴在地上,脸朝地,忽觉口中泛着血腥味儿。 付离尤与落生见状匆忙走到树前,目光相继往那棵透着怪异的树上望去,而后发现此树上竟设有结界,随后他们彼此相视一眼。 落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付离尤施法唤出止休剑在空中画出一个法阵,随着一道金光四散而开将整棵树覆盖完全后,伴着地颤山摇,方才那棵树竟神奇般的消失了。 片刻后,三人竟神奇般地置身在一片杏花林中...... 这片杏花林的花开的极好,一眼望去,满目霞光,灿烂无比!密密麻麻的杏花交织着,随风飘荡,万枝摇曳,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落生随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杏花,忍不住感叹:“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杏花可真美啊~” 付离尤略感无语的白了她一眼,讥讽道:“这世间那么多关于杏花的诗,你为何偏偏记住这句?!” “怎么?这诗有什么问题吗?不都是描写杏花的吗?有何不同的!若不然,我再给你吟上一首......” “好了!还是四下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落生刚想着再吟一首,卖弄卖弄!却被付离尤无情打断,只好敛言。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早已忘记了还趴在地上的杜辰天。见无人搀扶,杜辰天这才自认倒霉的从地上慢慢爬起,他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往他们二人身边边走边可怜兮兮的说道: “这杏花林可是我以命换来的,此刻我受了极重的伤,怕是不能陪你们一同去了。这样,我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此处等着你们凯旋,可好?” 谁知此话一出,皆遭到了付离尤与落生的一通白眼,二人竟默契的说出: “不行!~” 眼见着卖惨行不通了,杜辰天只得吃瘪。他撅着嘴,看向二人吐槽道:“如今看来,我竟像是个外人了!” 付离尤早就看穿他那一套,根本不想浪费口舌,于是开口调侃:“眼看天色渐黑,这杏花林既设有结界,说明此处定是危机重重,说不定还有妖魔鬼厉,你若想只身呆在这儿,我们也不反对!” “是啊!是啊!我就说这片杏林的花开的比其他地方的骄艳,说不准......”落生顿了下,声音忽而变得阴沉:“说不准它们的肥料是人骨......” “哇!~啊!~”杜辰天被她吓得双目震颤,一通鬼叫。 落生见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噗嗤的笑出声。她回头看了眼付离尤,见他也在摇头淡笑,便冲他使了个眼色,付离尤难得的配合点头。 “那我们便比比看,谁先成为这杏花林的肥料吧!......” 话音刚落,落生与付离尤纵身一跃,飞身离开......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杜辰天独自站在原地,他先是一愣,随即鬼哭狼嚎地追了上去...... 夜黑如墨,最终他们在一片杏林尽头发现了一处院落。 院外的墙为篱笆所铸,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这面墙的颜色竟为杏粉色!大门未关,三人缓步走入,院中灯笼满挂,恍如白昼!放眼细看,鲜花争放,山石点缀,疏落有致,如此小院倒是雅韵惬意! 落生看向院中的那几处屋子,竟也是杏粉色,不由猜忌:“你们看这院中的陈设,甚是梦幻,莫不是灵言神庙的铸造师是个女子?” 落生边说着,边忍不住摸着这院中的花,还别说!这片土地不仅杏树长得好,这花竟开的亦如此明艳。感慨之余,她的目光再次被左手边的一盆别具一格的花吸引过去。 这花的花瓣,一半如血般殷红,一半如紫般神秘!连通着的根茎亦是各为一半的颜色。落生不知怎的,手竟情难自控的往上碰去...... “别碰!”突然而来的一声喝斥,将落生的神智拉回。 她一头雾水的往声音传来的那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布衣,体态臃肿,头发已经秃谢的中年男人,手拿一根鸡毛掸子出现在屋前。 他满是怒意地瞪着落生,气到双下巴颤抖! 落生尴尬一笑,将双手缩回一举,赔笑道:“抱歉!抱歉!您看,我真没想偷您的花~” 中年男人听后,竟邪魅一笑:“我巴不得你碰呢,你可知我这花一生只可碰一次!” “什么意思?”落生皱眉,这人不是脑子不好吧,怎还希望别人偷他的花呢? 中年男人满脸骄横,狠厉回道:“死人还会有机会再碰吗?!” 落生脸色一惊,她扭头看向方才的那盆花,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中年男人一番话的缘故,她倏尔觉得这花此时看起来竟异常妖异诡谲。 二人一番言论后,付离尤上前行礼:“晚辈并非有意擅闯您的庭院,只是想要寻一个人。不知前辈是否认识棠溪城灵言神庙的铸造师傅。” 中年男人将目光从落生身上移开,捋着为数不多的胡子,语气中满是不屑:“什么些乱七八糟的,不认识!大半夜的吵得我无法安眠,我奉劝你们赶紧离开,否则便将你们通通都杀了,碾碎,为我这杏花林施肥!” 杜辰天闻言一惊,他哆嗦着在落生耳边嘀咕道:“还......真被你给猜中了......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落生道:“走?往哪儿走!你忘记我们为了找到这里费了多少精力,到现在我都还未阖过眼。还有啊,方才为了寻得这杏花林,你被摔的有多惨,这些你都忘啦?依我看,这老头定有古怪,说不定是故意吓唬咱们呢,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杜辰天觉得这中年男人长得一脸凶相,看起来就不好惹,心中自是忌惮三分,他拉了拉落生的衣袖,想要劝她莫要冲动。 然而落生却毫不在意地甩开他的手,刚要同那中年男人掰扯时,屋内却出来几声“悉悉索索”的怪声。 声音柔软轻细,大概是因为入夜的缘故,竟听得极为清楚。三人对视了一瞬,觉得屋中定有古怪,立刻警觉起来。 付离尤故意道:“敢问前辈,屋内是何声?可否需要我们帮助。” 中年男子神色一滞,脸色变得异常不好看。 落生没了耐心,上前两步冲着中年男子质问道:“有人告诉我们灵验神庙的铸造师傅便住在这郡鸣山杏花林中,你说巧不巧,我们查遍整个山林,只有你这方住所。方才你回答的如此果决,不知敢不敢让我们进屋查看一番,以证清白呢?” 中年男子显然被落生的话惹怒,他将手中的鸡毛掸子一端指着落生,露出狠厉的表情:“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说完,双臂在空中交旋,忽而出现的一片巨大黑气将那鸡毛掸子裹挟住,落生面露惊色,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嘴上仍强硬道:“你......干嘛!真要拿个鸡毛当令箭使吗?你......” 话未说完,一股强大的怨力致使院内疾风四起,让人瞬间辨不清方位。在中年男子的操纵下,方才鸡毛掸子上的羽毛,竟化作无数血色怨刃往三人身上袭来! 杜辰天从方才察觉到险意开始,便早早为自己瞄好了藏身地——墙边的那口陶色大缸,故而在他察觉中年男子就要出招之时,便抢先一步躲进了那口缸内。 虽看不清周遭,但血色怨刃的盈盈红光在黑雾中还是显得异常突兀,落生惊愕之余手中赶忙汇聚法力,准备抵抗!可是......她的法术此时竟再次失灵,布下的结界还未等怨刃攻来,自己便先破了...... “嗖!”的一声利刃从耳畔划过,落生顿觉右侧的脖子火辣辣的疼,她误以为自己马上要被万箭穿心了,吓得蹲下身子抱头狼嚎! 混乱之时下意识喊出了付离尤的名字。 伴着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落生忽觉周围光芒刺眼,而她担忧的怨刃也未向自己刺来。 她缓缓睁开眼,见付离尤站在自己身前,手持止休剑,地上皆是被他打碎的红色怨刃碎片。 落生心头一暖,激动的站起身来,冲付离尤喊道:“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怎么样?没事儿吧” 落生摇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灼灼,看得付离尤心中一片慌乱!他惊慌失措地将眼神移开,随后用剑指向那中年男子,逼问道: “方才你使用的法术并非正派修行,看起来更像是邪术!说!你到底是何人!~”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并不言语。突然,院中传来阵阵“呯磅”的碎裂声!先前种在盆中的鲜花,随着花盆的爆裂,散落一地! 中年男子气到五官都拧到了一起,身子亦随着碎裂声同频的一颤一颤...... 他捂着耳朵,仿佛不敢去看那场景!直到不再有任何杂声想起,他才敢半眯着眼往庭院中扫去。 而当他再看到一片狼藉的院子后,竟不顾形象地撕心裂肺呜咽起来: “我的花......我的花......我的小宝贝们!......呜呜......”声音中夹杂着哭腔,他从屋前的台阶上一跃而下,落生以为他此刻定怒火中烧,要杀了他们泄恨,赶忙藏在付离尤的身后。 然,那中年男子却径直掠过他们二人,往四周散落的花旁走去...... 就见他蹲在地上,颤巍巍地捧起地上的鲜花,满目悲痛!一个老男人,竟为了这些花哭出心碎的感觉,另在场的落生与付离尤皆匪夷所思! 二人蹙眉默了一瞬。 忽的想到了什么,纷纷往屋中望去,随后彼此相视了一眼,趁那中年男子分心之际,往方才发出怪异声响的屋里走去...... 第54章 识海 本想着庭院外的布置就挺新颖别致的了,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屋中的陈设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先不说这粉蓝相间的碎花纱幔以及彩羽装饰的风铃,就连这墙面皆是虹霓之色,墙体上还镶嵌着大小不一的锆石,灯火照耀下,如同银河般绚烂夺目! 三人在屋中仔仔细细地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啥都没有啊!莫不是这屋中还藏有暗格?!”杜辰天摸着下巴寻思道。 落生剜了他一眼,想到方才他自顾保命,不讲义气的样子,忍不住调侃:“眼下你倒是积极了,这么快跟进来,是怕那怪老头发现后先拿你泄愤吧!” 杜辰天被说中了心思,心虚地抿着嘴,想了想后,谄媚一笑:“看你说的,咱们三人中,就属我法力最差!我躲起来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我在,你们必得分神来救我,这岂不更少了一分胜算嘛!” 落生切了一声,又睨了他一眼。 反正亦不是第一次与他“患难与共”了,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就是想逗逗他,不会真的跟他置气的。 “你们快过来!”闻言,二人停下手中的搜查,皆看向付离尤,随即往他的方向走去。 三人分别站在桌子的一边,好奇地看着桌面上的这个不明生物,只见它其状如鼠,头像兔子,身子如麋鹿一般,耳朵看起来软软的,趴在一张白色狐狸毛垫上,睡得香甜。 杜辰天感叹道:“这是个什么品种啊?长得还真奇特!” 落生眯着眼,一脸笑意:“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我觉得它长得还挺可爱的!” “是耳鼠!它虽没有翅膀,却可以借助后尾飞行。喜欢明亮、艳丽的东西......这耳鼠应当是外面那人养的!”付离尤思酌一番后解释道。 落生咂咂嘴吐槽:“就他那副虎背熊腰、疾言疾色的模样,竟喜爱养如此可人的小动物,还真是个另类!” 她嘴上说着,手早已将那熟睡的耳鼠轻轻托于怀中。 不知为何,落生对眼前这只小耳鼠甚是喜爱,她一遍遍轻抚着其身上的绒毛,宠溺之情溢满全脸。 然而,就当她再次想要摸摸它的软耳之时,小耳鼠却如受惊一般,突然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落生惊奇的发现,这耳鼠的两只眼睛颜色有异。 一只为褐色,另一只却为蓝色!然,还未等她细想,小耳鼠倏而发疯般地往自己身上扑来! 落生本以为许是因小耳鼠与自己不熟稔,对陌生人自然是带有一定的戒备与攻击性,才会这样反应! 她甚至准备好将眼一闭,任由它抓挠,让它解解气,毕竟如此可爱的生灵她可不忍心伤害。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小耳鼠竟从自己的肩上直接掠过...... 伴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有什么东西在身后重重落地。 紧接着,一个男人惊悸地喊叫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鸾心!我的鸾心啊!......”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望去,就见方才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进的屋,他惊恐地盯着彼时正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眸,奄奄一息的小耳鼠! 落生也骇然地蹲下身来,想也不想的将那只耳鼠抱起,惊愕地望向那中年男子质问:“是你将它打伤的?” 中年男子这才从惊惧中回神,当他看见鸾心又被落生抱于怀中,心中的怒气更是盛了几分! 要知道从自己收养鸾心的那一日开始,它便再也没有睁开眼过,每日卧在那白色狐狸毛垫上酣睡,就算他投其所好,将这屋子布置成它最喜欢的样子,它亦未曾愿意睁眼瞧上一眼! 今夜,若不是他失手将它打伤,他真的难以相信鸾心竟睁了眼,还不惜以命为了眼前这丫头片子挡下他这一掌! 至于是何缘由,他现下根本不在意,此刻他只想将他们三个撕碎去当花肥:“好啊!你们毁了我的院子,还妄想将我的鸾心偷走!今日你们谁也别想从这里活着出去!” 语罢,他愤怒地聚集团团黑气,准备打向他们三人。 落生见状灵机一动,倏而将那只小耳鼠举向半空阻止道:“且慢!若你继续酣战,你这只灵宠可能真的要死了!~” 中年男子闻言,掌中一顿,他抬眸看向鸾心,见它此刻眉心紧拧,身子蜷缩到一起,看起来十分难受。 落生见他生了犹豫,赶忙补充:“咱们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看的出来你很是在意这只小耳鼠,若它真的死于你的掌下,你定会抱恨终身的!......” 随即又指了指身旁的杜辰天,接着道:“他可是位很厉害的兽医,若不然先让他给您这灵宠瞧瞧?!” 中年男子犹豫片刻,缓缓将双臂垂下,方才那团黑气亦随即消散。 他再次看向鸾心,满目心疼中又带着威胁:“若是救不好它,我便让你们为它陪葬!!”说完,愤怒地甩着衣袖转身离开了。 落生咽了口唾沫,将小耳鼠交给一脸茫然地杜辰天,目光坚定的看着他:“咱们三人的命可就交于你手中了,要努力!~” 随后拉着付离尤走出了房间。 方才颓乱的庭院,现下已被恢复如初,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做到,想必此人的修为绝对莫测高深。 彼时,中年男子坐在庭院内的一角圆桌旁,闷闷的喝着酒。 付离尤一个飞身,趁其不意将剑抵在他的脖颈上,沉声道:“灵言神庙那名负责清扫的人,是你安排的吧!你如此费尽心机的将我们引来究竟意欲何为!” 中年男子并无半分慌张,嘴角上挑,轻蔑一笑:“不错!你倒是这三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只不过这么快便被识破,我忽然失了兴致,若不是今夜鸾心受了伤,你觉得你还有命站在这里同我讲话吗?” 语毕,手中酒壶往桌上掷地一放,一股强大的气力随即从体内迸出,旁边的泉水亦瞬间被激起千层涛浪,将二人的衣衫打湿。 付离尤的手并未放下,剑身仍稳稳的落在他的脖子上,双眸中闪着寒意:“你非凡人,所使的法术亦极为阴毒,那我便更有杀你的理由!”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一只手偷偷聚集黑气,这些恰好被落生看在眼里,没等他施展,落生便匆忙跑到桌前,掷地有声地威胁道: “我警告你啊!虽说这里是你的地盘,可你莫要忘了,你养的灵宠可还在我们的人手中!它的生死如今也在你的一念之间!~” 中年男子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地瞪向落生:“无妨!杀了你们,我亦可以找到救鸾心的法子!” 中年男子将黑气打向上空,方才中天上的一轮残月即刻被层层黑气笼罩,遮去了光芒,片刻后,又接连有数道雷电伴着辉光将庭院再次照的恍如白日...... 突然,一道雷电直往付离尤身上劈来,但见他灵敏地一个空悬躲开后,挥动手中长剑再次往那中年男子身上刺去。 男子回身,将手中重又聚起的黑气再次打向付离尤...... 落生因法力减弱,只得匆忙躲闪,却一个不留神歪坐在地上,手掌亦不知被什么东西扎破了血肉,汩汩鲜血殷红成洼。 中年男子在打斗中余光无意间扫见落生腕处有丝丝金光闪现,觉得蹊跷又相熟,登时一个闪现来到落生身后,将她右手腕强行一举,细细端详后,似已认出这是何物,嘴角露出邪魅一笑。 付离尤将剑指向落生身后的中年男子,冷声道:“若你敢伤她,今日我必让你灰飞烟灭!” 中年男子讥笑:“你如此在意她的生死,莫不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吧!不过......若你将识海打开,我可以考虑放了她!” 落生闻言一愣,他这眼何时瞎的。 这付离尤救自己无非是需要自己帮他而已,生死关头,清白竟还被人拿来开玩笑,落生既无语又委屈,她低声陈述:“这位老大哥,您用我的性命威胁他,当真是失策了!我与他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不然你还是放了我,以您的修为咱不值当的用此下三滥的手段......” “闭嘴!”中年男子白了落生一眼,目光犀利地看向付离尤:“我数三声,三声过后,这小妖便会魂飞魄散!~” 落生心头一颤,她此刻担心的不单单只有自己,甚至怕付离尤会因定天碎片的牵扯,脑子一热真的为了自己答应中年男的的无理要求。 要知道识海可是修行之人最为重要的命门,强行打开,所有修为会被即刻封印,若被人趁虚而入,就此丧命也绝不是危言耸听! 落生看向付离尤急声道:“你别听他的,若你打开识海,修为被封印!他又怎会好心只放我一人,咱们俩都有可能会死!若是这样,还不如别救我,这样你和杜辰天还有生还的机会!” 付离尤怔怔地看着强颜欢笑的落生,见她眼角灼红,心头触动的同时更多了几分莫名心疼! 此刻他竟突然觉得什么都比不上落生的安然来的重要,包括定天碎片!亦包括......自己的命...... 所以未等到那中年男子开始倒数,他便已经运气,将识海打开...... 伴随着阵阵白光涌现,付离尤咬牙强忍着体内真气带来的巨大冲撞之痛。 中年男子邪恶一笑,指尖一挥,带着落生一同进入了付离尤的识海中...... 第55章 识海秘境 进入付离尤的识海后,中年男子将落生仍在一边,从掌中唤出一个无字碑,将之高举过头颅,随即念了句诀,那无字碑在他们上方盘旋几圈后,最终稳稳地立在一团黑气处。 中年男子见状又惊又喜,随即双膝跪地,虔诚地行礼。 落生一眼便认出这无字碑与那灵言神庙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中年男子的这番作为她很是不解!正当她思虑时,那团黑气竟逐渐透出阵阵猩红,紧接着巨大邪气往四周蔓延开来! 惊愕之余,落生心中顿悟,蹲在那中年男子身侧试探的问:“你是魔族的人!?” 男子起身,并不回答她的话。 落生追问道:“这是付离尤的识海,若是我没猜错,方才你跪拜的应当是你们魔族甚有威望的大人物!可是,他的元神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收回无字碑,脸色一沉:“好奇的越多,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些!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落生谄媚一笑:“这么说你不打算杀我了?我还以为我知晓了你们魔界的秘密,怎么也不能活着出去了呢。” 中年男子冷笑:“你当然得死!不过......你的这条小命姑且还有些用处,等利用完再杀了也不迟!” 他说的一脸轻松,落生亦不甘示弱道:“既然横竖都是死,那我为何要被你利用!不如我给你两个建议,第一呢放了我;第二呢将我利用完之后放了我!” 此言一出,换来中年不屑一笑:“你莫要忘了我们在何处!若是不听话,我便毁了你小情郎的识海,让他即刻毙命!” 见落生紧张到凝噎,中年男子补充道:“你的小情郎可不是什么云泥之辈,方才为你,他甘愿舍身忘死!可即便这样你们二人终究无果!他亦难逃一死!” “为何?!你们魔族与他究竟有何过节?”忽而想到什么,落生接着问道:“莫非你知晓付离尤的真实身世?” 中年男子淡淡道:“再不出去,你小情郎就要被体内真气撕碎了!” 落生闻声敛言,二人幻成一黑一白之气离开了...... 再到庭院之时,杜辰天已守在付离尤身侧,不时为他擦拭着额间的虚汗。 落生走上前,担忧的看着付离尤,还未等她开口,付离尤倒是先一步上前询问:“没事儿吧?他可有为难你?!” 眼神关切,声音甚是温柔,落生不习惯的点头又摇头:“你呢?修为可有耗损?” “我无事”。 中年男子满脸的不耐烦,看向杜辰天道:“鸾心呢?它现在怎样了!” 杜辰天回道:“伤已好了大半,再调养几日便可痊愈!” “那好!暂且先将你们的小命留上几日,哦对了!我已在院外布下结界,休要想着逃走。我这院里还有几间客房,你们随意!”,中年男子指了指东边道。 付离尤刚要开口,便被落生拦下,她暗中捏了捏付离尤的手,冲他微微摇头,便扶着他往东边的客房走去。 杜辰天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却被中年男子叫住:“这几日你就守在鸾心身边照料着,若医不好它,第一个便先杀了你!~” 闻言,杜辰天脚步一顿,默了一瞬后,还是乖乖地往鸾心的房间走去。 众人散去,中年男子回头望向地上的那盆摄魂花,陷入深思...... 此花开在魔族,可摄人心魂,触之即刻丧命!然而刚才那个丫头片子失手将它打碎,这摄魂花沾染了她的鲜血后颜色竟逐渐变浅。 想到这他手臂一挥,发现摄魂花的毒性竟全消失了! 惊讶之余,不禁让他起疑,她究竟是何人?竟能让鸾心苏醒并甘愿为她挡下一掌,或许他苦苦追寻的谜底,这个丫头可为自己解开...... 客房内,付离尤待听完落生的叙述后,满是震惊,一番思虑后道:“若真如你所说我的识海中存有魔界某人的元神,为何这些年来我未有过丝毫察觉?而这缕元神为何不趁着我年龄尚小时便操控我,将我的身体占据?” 落生来回踱着步,猜想道:“我见那中年男子用无字碑祭出那缕元神后,对它毕恭毕敬的,想来他们定是暂时没有法子将那元神带出,至于为何?我现在亦猜不出。不过......” 落生想了想,接着道:“此事还是先瞒着杜辰天,那人叫他去照看小耳鼠,说明他此刻比待在咱们身边安全。还有啊,我总觉得那怪老头子并不是真心想要杀咱们......” 付离尤淡淡道:“他明知你会把所听所见告知于我,还放你回来!是说明他暂时并无杀心,至少这几日咱们是安全的。” 落生忽而坐到桌前,欣喜道:“我觉得那只耳鼠便是突破口,那怪老头如此的珍视它,或许可以考虑考虑在它身上套出些什么线索!~” 付离尤问:“你想如何做?” 落生打了个响指,自信道:“这个简单,杜辰天是咱们的人,这两日趁那怪老头松懈时,咱们溜进去亲自问问那只小耳鼠不就行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付离尤面无表情的“嗯”了声,随后用手指弹向落生的脑门:“主意呢是个主意,不过是个馊主意!” 落生被他弹的咧嘴,抱怨道:“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被关在这屁大点儿的地方,等死么!” 说着说着,她忽觉胸闷,索性啥也不说了,丢下一句累了,便回房睡了! 落生的房间就在付离尤的隔壁,再确认过她已阖门后,付离尤的眸光逐渐变得沉重。 他自然是相信落生的,只是若真如她所讲,自己的识海中存有魔族某人的元神,那他又是谁? 儿时村子里的族长曾为他卜算过,说他是天煞命格,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死!现在想来,若自己的身世和魔族有关,似乎这一切又能解释的通些! 而那中年男子既然会用无字碑,想必也是魔族人。可是,既为同族,那他为何扬言要杀了自己?诸多谜题一时间压的付离尤烦闷,他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 静谧的深夜,院中花香袭人,付离尤走到一处门外,倏而停下脚步。 未等片刻,里面传来人声:“找我何事!” 付离尤怔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平静:“我有一问想请教前辈,不知您可知我的身世?” 里面忽而没了声音,半响后付离尤站在门前接着道:“实不相瞒,我此行便是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他们说我命格带煞,我想问......” 付离尤顿了顿,鼓起勇气道:“我想问,我可是魔族的人!?” 门内仍是一片寂静,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付离尤握着拳,心口复杂难言。 他想知道真相,可越是接近却又觉得不安,中年男子至始至终都没有露面也未回答他方才的疑惑,这反倒是说明,他必定对自己的身世知道些什么! 许久后,中年男子仍未吱声,想着今夜亦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付离尤将手垂下,眸光有些失望的准备离开。 然,就在转身之际,门内却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你是单单只想知晓自己的身世,还是怕会连累到她?!” 付离尤脚步一顿,沉默半晌后道:“都有!” 门内传来一阵轻笑:“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即便心中万千不愿,到头来仍要强说欢期!我劝你还是莫要再执迷不悟,最终落得一场空愉!” 付离尤却目光坚定道:“我只知道聚散离合,都不必拿缘分二字做托词!人因不惜而散,心因不真而凉,或许有些事有些人,即便付出所有,到最后终不得善果!可是......我只争一个不悔情长!” 中年男子坐在屋内忽而眸光一亮,心中似有什么地方被触碰了下,迟疑了一会儿后道:“这几百年来,我心中亦有个谜题未解,若你此番助我,我可以考虑考虑回答你方才的问题!......” 清晨,落生还未起床,便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不悦地起身,缓步走到门前,待打开门后见是付离尤,又打着呵欠重往榻边走去。 付离尤见她掀开被子,又要睡觉,快步走到床边一把将她拽起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要睡?!” 落生甩开他的手,重又躺回床上,阖上眼,语气中满是不在意:“不睡觉干嘛?这出又出不去的!难不成去赏那怪老头种的花?正所谓物随其主,我一想到这些花是他种的,便忍不住想把他那些花给绞了!” 付离尤笑了笑:“噢?那你今日见不到他,是不是心情会好些!?” “你说什么?”落生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眼眸中尽是藏不住的喜悦:“你是说他走了?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逃走了?” 付离尤双臂环于胸前,抿嘴道:“嗯!~好消息呢是他一大早便出门了!但......结界还在!”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 落生仰脸的笑容瞬间消散,害得自她白白空欢喜一场。忽的想到什么,落生抓住付离尤的胳膊道:“你修为不是挺高的吗?可有法子破了这结界!~” 付离尤眼眸闪了一下,淡声回道:“我......我昨日识海被强行打开,体内真气尚未稳定,暂时还打不开这结界!容我两日,我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落生失望地将手松开,重重地叹了口气。 付离尤道:“昨夜你不是说那只耳鼠是突破口吗?现下他不在,不正好是个时机。” 落生挑眉道:“你不是说我那是馊主意嘛?!” 付离尤轻咳两声,嘴硬道:“我想了下,这馊主意呢也总比没有主意强点儿吧,你赶紧起来,趁着那人还未回来。” “得嘞!”落生嘿嘿一笑,咕咚一下从床上站起,拿起旁边的外衫匆匆穿好后,二人便一同走出房间。 第56章 情缘情了 付离尤与落生走至窗前凑着头往里望,见杜辰天正拿着扇子给那只耳鼠扇凉,嘴边还一直喋喋不休: “小祖宗啊小祖宗,我这堂堂一介神医,本是给人治病的,却被我那朋友说成是兽医!也罢,你亦是一条小生命,救了你也算是一场功德。不过,你那主人可不是个善茬,他扬言若是我医不好你便要将我杀了!” 杜辰天手中动作一停,长叹了口气又咕哝:“你说我这药亦按时给你喂了,针也给你扎了,你为何还不睁眼啊!” 眼前这一幕看起来很是滑稽,落生忍不住笑弄道:“依我看啊,杜辰天对他的老祖宗都没有对这只耳鼠有耐心吧,哈哈。” 付离尤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落生不解:“那怪老头不在,我们为何不直接进去,干嘛要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偷看呢?” 话音未落,付离尤指尖聚力,届时一道白芒冲进屋内,在触到杜辰天背部时又即刻消散开去,杜辰天被击中后随即伏倒在桌案上,手中的扇子落了地。 “走吧!” 见他这般操作,落生一脸莫名,她刚想开口问,便被付离尤打断,只得先跟了上去。 二人进入房间,付离尤先是将杜辰天扶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后又走回桌前。 只见那只耳鼠仍旧卧在白色狐狸毛垫上,双眼紧闭,仿佛隔绝了一切。 付离尤看了一眼落生道:“你试着摸摸它。” 落生点头照做,她将右手覆在耳鼠的皮毛上,温柔地爱抚着,而那只耳鼠仿佛似有感应般的竟动了动身子,喉咙里随之也发出阵阵享受的呼噜着。 惊讶之余,落生并未忘记正事,开口问道:“小耳鼠!~不对,那怪老头叫你......鸾心?你的名字是不是叫鸾心呀?” 耳鼠哼唧两声,似在回答。 落生惊喜道:“你的名字可真好听!是这样的鸾心,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可愿为我们解惑?” 耳鼠再次哼唧两声。 落生喜滋滋地看了付离尤一眼,内心雀跃,接着道:“这第一个问题呢便是,那怪老头是不是魔界的人?” 话音刚落,耳鼠哼唧两声。 “果然,昨日我便看出端倪,他所施的术法并不是我们妖族的,就他那长相,定也不是仙族!” 落生拍着掌,情绪有些激昂,又道:“灵言神庙是否与魔界有关,那个铸造师是不是他!?” 然而这次,落生等了半晌,耳鼠也未做出任何回应,她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是我问的太快了?还是太过于深奥了?” 落生想了想,决定把方才那句话拆开了重问: “抱歉啊,我忘记你的身子还未将养好,那我这次慢些问,灵言神庙是否......” “这些话你不妨直接来问我!”,忽而间一阵邪风袭来,将半开启的房门吹得咯吱作响,那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落生身后,手中的鸡毛掸子变幻出几处长尖抵在落生的脖颈上,散发着阵阵寒芒。 落生身子微颤,紧张道:“你......你不是出去了吗?” 中年男子大笑:“那你可要问问你的小情郎了,他和我配合地可是天衣无缝啊!” 付离尤面色一紧,将止休剑指向那中年男子,厉声道:“你休要胡说,我自己的恩怨,莫要牵扯到她身上,你有何事皆可冲着我来!” 落生不可置信地盯着付离尤,想到方才中年男子所说的话,这才了然,原来竟是他俩故意设局将自己引来。 只是,落生一时间想不明白付离尤为何要这么做,她的眸光渐渐暗淡,僵立在原地紧紧盯着付离尤,不发一言,心中却莫名隐痛。 中年男子嗤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清高!你为了心中谜题,不是一直再利用这个小丫头片子吗?世人皆有私心,你有何不敢承认的!” 付离尤看着落生逐渐冷下的双眸,摇头解释道:“落生,你休要听他胡说!昨夜他用我的身世来做交换,让我将你带到这里,将耳鼠唤醒,套出他想知道的秘密!可我并未答应他,之所以带你来是真的认为你跟这只耳鼠有缘,不靠他,我们亦可知晓!” 中年男子不屑大笑:“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你也能说的出口,说到底你不还是在利用她!”。 随即凑到还未回神的落生耳边,沉声道:“小丫头,这可怎么办呢?你最在意的人却骗了你,将你陷于危险之中,今日你命丧于此,可莫要怪我无情了!” 语罢,趁落生分神之时,将手中的尖锥狠狠地扎进了落生的脖颈处,霎时间汩汩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落生瞪大双眸,甚至都未来得及喊痛,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旁边的付离尤心头一紧,震怒地抬剑往那男子身上刺去...... 止休剑将中年男子的背部贯穿,然而他也只是发出几声闷哼,并未有停手之意。 随着他指尖力度的加深,落生越发能够明显感觉到那尖锥又往脖子深处挺进了些。 就在她认为自己快要不行时,一道强光袭来,小耳鼠鸾心悬在半空,双眸睁开,狠厉地瞪向落生背后,并发出阵阵呜鸣声。 中年男子见状,无半分慌乱,好似一切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只见他浑身用力一挺,巨大魔气将那把穿透胸膛的止休剑震开,迫使付离尤同剑一起被弹飞落地。 紧接着,中年男子将落生的手腕抬起,直指耳鼠鸾心的方向。 鸾心那只蓝色的眼睛中突然有人影闪现,男子见后既惊又喜,他伸出两指随即在落生的右腕上画上了一个符咒,伴着符咒的威压,一根金丝长线自落生腕中飘出,直抵耳鼠鸾心的眼中。 金色长线从鸾心的眼中穿过,伴着流萤漫天的光华中,慢慢堆砌出了一张人脸! 中年男子看见后,一把将落生扔开,手上的兵器亦同时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付离尤踉跄着从地上起身,走至落生身旁后将她的身子歪靠在自己胸前,抬掌为她输送真气,眼眸中满是自责与心疼。 中年男子则走至幻影前,不可置信地盯着幻影中的人哽咽唤道:“怀柔!......” 幻影中的女子莞尔一笑,明媚动人:“你来了,休思!” 休思听见女子唤着自己的名讳,泪眼翻涌,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怀柔亦似有察觉般,将脸侧向一边,正好落于他的掌心。 那份温热的触感,让休思终究忍不住哭出了声:“怀柔,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你可知没有你的日子,我的心从未安定过!这次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怀柔将他的手握紧,又指了指休思的心:“只要你这里一直有我,我便一直在!” 顾不上擦泪,休思追问:“什么意思?你还要离我而去吗?” 怀柔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休思内心一片慌乱,他拉住怀柔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无意间瞥见她爬满黑色裂纹的双臂,只是此时休思沉溺在这场久违的重逢中,并未把此事放于心上,一个粗壮的汉子此刻竟哭的像个孩子。 付离尤将源源不断地真气送至落生体内后,落生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许多,方才虽然体力不济,可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她皆未错过一瞬。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女子分明是幻影所化!之前落生听说过,凡是身上有修为之人,皆可在死前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藏在某处,就类似遗言那种。 显然这怪老头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信。 虽说他伤了自己,可见他此刻哭的这般撕心裂肺,而且所做一切又皆是为了心爱之人,落生的气便也消了几分,眼下的他满心满眼都是那名叫怀柔的女子,无半分戒备之心,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 只是......落生终究还是心软,甚至觉着这么做事不坦荡。 一番纠结后,落生还是放下这种念头,她看向休思提醒道:“你难道看不出,这只是她的一缕神识吗?她应当是再与你告别,若你一直哭哭啼啼,婆婆妈妈!时间一到,她便消散了!臭老头,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啊!” 休思周身一怔,看着怀柔的笑颜,满目悲痛。他又怎会不知,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千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他被迫与怀柔分开,等自己归来时却发现怀柔不知所踪!他翻遍整个魔界却只找到了她的灵兽鸾心,这几百年他精心呵养着,为的便是可以通过鸾心查知当年怀柔到底经历了何事,她在哪儿?是生或是死?! 可是......如今他等到了这天,却等来了怀柔的一丝神识!他如何能说服自己去接受! 休思用衣袖在脸上胡擦一通,强颜欢笑的看向怀柔:“怀柔,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想知道当年是谁......害了你!” 说到最后时,休思的嘴都在颤抖,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怀柔只是微笑:“千百过往,如今见你安好,我便知足了!休思你可愿答应我一事?” 休思闻言用力点头。 怀柔淡笑:“我们曾约定过,仙魔大战之后若彼此都还活着,便放下一切,执手云游四海!如今,我希望你带着我们共同的心愿好好活下去,帮我看遍这山川湖泊,领略四季美景可好?!” 休思痛心疾首,频频摇头,他拉着怀柔的手臂刚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发现怀柔的手在慢慢消散...... “不要!不要!!”,休思惊愕失色,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他扑上前,想要将怀柔拉回,可只片刻的功夫,怀柔便化为点点荧光,灰飞消散。 休思扑了个空,趴倒在地上,悲痛的一遍遍唤着怀柔的名字,久久不愿起身...... 第57章 第一片定天碎片 悬在半空的耳鼠鸾心倏地飞到落生身前,嘶呜着发出阵阵悲鸣后,方才那穿透眼睛的那条金线重又回到落生右腕处,慢慢隐去。 而鸾心的右眼先是从之前的蓝色变为同左眼一样的褐色,接着两只眼睛逐渐灰暗,落生吃惊的望着它,心中有些忐忑,她动了动身子,付离尤贴心地用手握住了她的肩头,帮她撑起半边身子。 落生喘了口气,仰脸看向鸾心轻声问道:“你有事同我讲?” 鸾心并无半分回应,落生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时,就见鸾心的身体突然爆裂,紧接着一道天青色的光华迸出,落满整个房间。 发生的突然,落生无丝毫防备,当她觉着自己大祸临头时,却见付离尤已挡在她身前,紧紧的护着她。 落生蹙眉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付离尤浅笑摇头,随后二人双双往后看去,鸾心已不见了踪影,地上只留有一些细碎毛发,而方才鸾心悬空的位置,竟悬浮着一颗闪着天青色光华的碎片。 付离尤惊愕道:“这是......定天碎片?” 落生方才也是觉得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听付离尤这么一说,她忽而想到这碎片的颜色与质地分明与她误食的定天碎片毫无二致,只是形状不大相似! 付离尤扶着落生起身,走到碎片前,落生看了几眼后,手不自禁的抬起,然还未碰到,那碎片突然一动,直直嵌进落生的体内...... 落生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歪着头暗想:这下某人亲见,不会再诬赖我是小偷了吧。 她仰头瞟了一眼,正好发现付离尤此刻亦再看着自己,只是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脖子...... 付离尤眉头微蹙,一句话也不说的便俯身将她抱起,往门外走去。 落生心中一惊,在他怀中挣扎了几下,然而发现不管自己怎么闹腾,付离尤都没有想将她放下的意思,只好作罢。 付离尤将落生抱到床榻上,按说他们刚刚意外获得一枚定天碎片,此时付离尤应当会有问题要与自己探讨,可他却反常的什么也不说,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房间内无比安静,落生才算缓过神来,她独自坐在床上,将身子蜷缩在一起,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谁能想到,那面相凶残,将人生死随意放在嘴边之人,竟是如此痴情的汉子。 还有鸾心,作为灵兽它为了守护主人的临终心愿,甘愿受住几百年的晦暗! 落生更加深信不疑地认为这世间万物总是美好易逝,及时行乐,往往才不枉此生! 而后她又把目光落在右手腕上,想到之前的那条金线,心中疑虑:明明藏在她的身上,为何自己从未见过。这金线竟可以化虚为实,有着如此大的力量。 想到这,落生用手指在金线隐去的地方揉搓了几下,却已见不到半分痕迹!而那怪老头却认得此物,还可以熟稔地操控它...... 那这东西究竟属不属于自己呢!? 落生心中万分纠结,她垂着脑袋,无奈的叹着气,想来她连自己的真身是什么都还不清楚,又怎会参破这些突如其来的东西。 不过,参破不了自己的,她却可以参破付离尤的。通过这两日的事,落生肯定那怪老头不仅仅知晓付离尤的事情,或许连她的亦知道些什么,落生暗自决定,找个机会,即便是冒着生死风险,也要找那老头问个一二。 登时,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落生心中大致猜到是谁,急忙躺下装睡。 付离尤在门外徘徊了许久,还是走了进来,见落生在睡觉,温柔地将她的被脚掖好,接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眸光瞥见落生脖颈处的伤,眼神中尽是疼惜之色,默了一瞬后喉头微哽的道:“对不起......” “我原谅你啦!~”,话音将落,就见落生突然睁眼坐起。 付离尤愣了一瞬,改了脸色问:“你何时醒的?” 落生转了下眼珠,灿烂一笑:“一直都醒着呢!” 付离尤凝噎,无语道:“好啊!竟敢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过来!” 落生抱着身子,往后挪了两下屁股,惊恐的问:“你想干嘛?” 就见付离尤嘴角上挑,往她身边挪近了些,二人面面相觑,气息交换,引得落生心中如锣鼓般砰砰作响,她咬着唇将脸瞥向另一边,脖颈处却忽而传来一阵清凉。 落生刚要扭头,便被付离尤一把撇了回去。她这才明白,原来付离尤方才所说的收拾自己竟是给她——上药?! 呸呸呸,她竟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邪念很无耻...... 突然,付离尤将脸靠近,对着她的脖子处轻轻吹了几下,落生大惊,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她一把推开付离尤,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干什么啊......” 付离尤不以为然,只是见她这副不知所措的架势有些意外:“害羞了?” 落生心头一慌,拿手往脸上不停地扇着风,不作回答。 付离尤笑道:“你忘了,之前在泰然客栈你也是这般给我上药的。有什么问题吗?” 好啊!他这话分明是在跟自己挖坑啊,若她说有问题,那不就是在否定自己的行为?当初她所做的一切皆是迫不得已,只为让付离尤放自己一码!可若她说没有问题,那便更加坐实了自己行为轻浮?!落生觉得,付离尤这心眼子多的,自己都快应接不暇了。 无奈下落生只好装傻,她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接他的话,也不看他。 付离尤看穿了落生的心思,打趣道:“不过,我一直把你当男子看,倒也无需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 落生一听,甚是无语! 这话说的还不如轻浮呢。好歹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时刻呆在付离尤身旁,没让他有半点非分之想就算了,性别上竟也模糊了!落生知晓自己并无倾城之貌,但好歹一个女子最基本的体貌是有的吧!...... 二人默了一瞬后,同时开口 “对了......” 付离尤清了清嗓子道:“你先说。” 落生想到他对杜辰天施法的事情,开口问:“你为何要将杜辰天弄晕?” 付离尤回道:“你之前也说过,他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只是怕计划有变会误伤到他......”。 随即又瞥了一眼落生的脖颈处,接着道:“可我最终还是连你都没有护好,害你受了伤......” 见付离尤满脸自责,落生将他手中的药抢过来,微微笑道:“那这瓶看起来很贵的创伤药我可拿走了,就当是弥补了。”说完,便将药瓶塞入腰间。 付离尤被她逗笑,无奈地轻摇着头,迟凝了一会儿道:“为何这般信任我,我识海中既有魔族的元神,你就不怕我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 落生想了想回道:“怕什么?我是妖你都不怕,还把我当作朋友。所以啊不管是人是妖亦或是魔,只要内心有善,皆是一样的。况且,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大魔头吗?你看看休思......” 落生咂咂嘴,嘿嘿一笑。 付离尤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忽而抬起手,落生以为他又要弹自己的脑瓜子,赶紧用手捂住。等了一瞬,付离尤的手却落在了她的头发上,他摩挲着自己额边的发丝,神色无比温柔。 落生不好意思地低头躲开,话锋一转道:“那个......你刚才想说什么?” 付离尤将手放回,郑重的看向落生的胸前:“如今你体内已有两块定天碎片了,如此说来坊间传闻的灵言神庙青光弥漫一说,也不完全是虚言。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何耳鼠鸾心会如此袒护你,仅仅是因为你体内的定天碎片?” 落生也觉得此事蹊跷,可是此刻她也想不通,只得猜测道:“你们之前不是说过这定天碎片是有灵性的吗?或许是因为灵力感应,鸾心才会出来保护我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何由了。” 付离尤望向窗外,淡淡回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晚间,落生蹑手蹑脚的往休思房门的方向走去,经过庭院时,被一句低沉的声音吼住:“你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准备去哪儿啊!” 落生脚步一顿,侧身看去,见休思正独坐在院中喝酒,不由掩饰一笑:“晚饭吃多了些,我来消消食!消消食”。 休思不信,撇嘴嘲讽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去我房间呢!现在想想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初没先杀了你们!引狼入室。” 落生也不躲了,连连摆手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你把我们杀了,又怎会有机会见到心爱之人呢!我们可是你的福星。” 休思听到心爱之人四个字后,愤怒地将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指着落生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说,如今我再也见不到怀柔了,心中的这份期待便也碎了!我等了几百年,却等来这番收场,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心里有多痛!” 落生先是被吓了一跳,默了一瞬后壮着胆子用手指着休思,回怼道:“你这分明是本末倒置!是你布下陷阱引我们前来,如今你得偿所愿了......” 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妥,便改口接着道:“你可知这世间有多少人抱憾而终,她虽然身消命殒,但是你们却可以好好的告别。尘缘如梦,明明执迷的是你自己,你却硬要不讲理的将这份苦楚施加到他人身上,若是怀柔泉下有知,定会看不起你的!” 休思被一语中的,他仰头看向天,忽觉怀柔的脸出现,再对着自己笑。他唇角微颤,泪眼带笑,喃喃自语道:“等我!” 随后将眼角的泪擦掉,皱眉看向落生道:“说吧!找我何事!” 气氛都到这了,落生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她一改刚才的严肃,展颜道:“相处这几日,晚辈深感您不仅修为神乎其技、出神入化!学识上更是博古通今,料事如神!请先收下落生一拜!” 语毕,便朝着休思深深一拜。 休思冷哼了一声,轻撇挖苦道:“你倒是能屈能伸!脸皮子挺厚!” 落生不在意的笑了笑,搓着小手,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谬赞!谬赞了!那我便要问了......我想知道您之前见过我吗?我一直看不清自己的真身,您可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还有啊......”落生将右手抬起接着道:“我这腕上的金线是何物?我......” 休思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吵得心烦,打断道:“你一口气说这么多问题,也不怕憋死!我呢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想好了再开口!” 第58章 最重要的人 落生默了一瞬,自知他刚刚痛失所爱,心中定是烦闷悲痛,说话还是应当格外小心,万一惹他恼火,不但错失良机,再被他失手给灭了...... 经过今日之事,从前不在乎的事情此刻却久久萦绕心间,思来想去,落生还是选择她现下最想知道的:“我想问,您可知晓我的真身是何?” 休思抬起头,随意在她身上瞟了一眼,而后摇头道:“不知!” 落生不信,质疑:“怎会不知?那今日你为何会驱动我手腕上的这根金线?化形至今,我从未见过此物!而你却识得,你说你不知,分明就是不想说,糊弄我的吧!~” “嘿,我说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休思狠狠地瞪了落生一眼,忽而站起身来,落生本能的吓退了几步,连声道: “你......你嗓门越是大,便越是说明你心虚!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说便不说,也不至于动手吧!” 休思越过节节而退的落生,倏地停下步子嗤笑:“我说了不知便是不知,至于相不相信随你!不过,有样东西或许你可以试试......” 一道黑气而过,直冲落生。她下意识地抬袖避开,半晌后见自己毫发无伤,便微微探头望去。只见一小团黑气包裹着什么东西悬在自己脸前,落生好奇的伸出一个指头触了下,黑气瞬间消散,露出一片花瓣! 再看清那是何物后,落生吓得赶紧将手抽离,这分明是第一日进院时差点迷魂自己的邪花:“什么意思?我可记得那日你说过此花一生只可碰一次,你让我试试,不如直接承认是想要我死。” 差点儿便上了这个臭老头的当,看来!魔族的人还真是视人命如草贱...... 休思始终背着身子,沉声道:“如此眼拙,还想知道自己是谁!此花是我魔族的摄魂花,非我魔界之人触之便会骨化形消。你就没发现它与你那日见到时有何不同吗?!” 不同?!落生歪着脑袋望去,方才惊慌之中并未细看,现下才发觉这摄魂花花瓣的颜色竟变浅了......看起来倒是没那么让人畏惧了。可这毕竟是魔花啊,就算淡了颜色,那也不是随意可以碰的,道路千万条,她可不选找死这条! 于是果断拒绝道:“这花我可不敢收,有命尚在,我便有机会得知!我看您这分明不是好意,歹意还差不多!” 休思被她的话气到:“无知!摄魂花如今已然没了毒性,我是念你帮我一回才将此法告知于你,愿不愿一试,皆看你自己。”语罢,绣袍一挥便要离开。 落生心中纠结万分,但看休思这副气冲冲的神态也不像作假,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她还真不知何时再能碰到个明白人儿。 一番熟虑后,她选择赌一把,赶紧将休思叫住:“那个......请等一下~” 休思闻言停步,转身瞥了落生一眼道:“想明白了?” 落生点头道:“因缘际会我帮了您一回,所以我赌您不会害我......”说完,心中又有些没底,看向休思确认道:“对吗?您不会害我的吧......” 休思道:“那是你的赌注,不是我的!你可要想好了,摄魂花喜食心头血,若你想知晓自己的真身,我会用魔族秘术来助你。” “会死吗??”落生紧张的问。 休思淡漠道:“或许!你可还愿试?” 落生看向那片摄魂花,默了一瞬后,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受到付离尤的影响,她竟也想明明白白的活着。 “好!”话音刚落,休思便抬掌施法将摄魂花打向落生胸前,那摄魂花的花边忽而变为极其锋利的刀片,将落生的胸前划出了一个口子,落生闷哼,死死攥紧拳头,豆粒大小的虚汗不断从面上渗出。 摄魂花的花瓣瞬间被染的赤红,从落生胸前飞离。休思再次施法,暗地念诀,届时花瓣神奇般的越变越大,直至化成一股强烈的螺旋状风,将落生整个人托起、卷入其中。 紧接着,落生呕出一口鲜血,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像被什么堵住般,忽而觉得胸前发烫,低头望去,见一颗半金半银色的丹药从体内飞出,不由皱眉想到,这不是庄叔给自己的浅息丹吗? 然而休思再看见这枚浅息丹后,脸色瞬间一变!这丫头为何会有魔族的浅息丹??不对,这似乎与浅息丹又有所不同,魔族浅息丹为月银色,像这般颜色他亦是第一次见过! 只是,仙魔大战后,魔尊陨世,元神被封,自此魔界再也没了往日盛景。而炼化这浅息丹的于燃灯一直由另一位长老庄海掌管,他们二人从大战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后来他听说庄海也离开了魔族,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下落,如同三界蒸发一般。 难道是......忽然休思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这丫头的浅息丹定是庄海的手笔,看来她与庄海之间关系匪浅。 这股强风逐渐被摄魂花所浸红,休思心中一凛,知晓此阵成了,右手轻扬,风雾破散,落生缓缓落地。 休思走到落生身前,从上至下将她扫视一遍,狐疑道:“你的浅息丹从何而来?” 落生一愣,方才在阵中浅息丹竟意外飞出,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听青陆提及过,这浅息丹是魔族至宝,怪老头认得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定然是不能将庄叔的事情告诉他。 正在想着如何将这个慌给圆过去时,休思再一次逼问道:“你可知这浅息丹是我魔族奇丹,你一介小妖怎会有机会得之!方才的红魔阵,你本就承受噬心之痛,正是因浅息丹吸收了阵法中的魔气,才被引出!若你还想知晓自己真身,不白受这场罪,我劝你还是如实说!” 休思将摄魂花瓣于掌中托起,立在落生眼前,想要诱惑她说出实情。 落生虽然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真身是什么,但她也明白想要的代价。只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做出伤害庄叔的事情,即便是眼前的机会唾手可得,她也不会用以交换。 于是神情笃定的看着休思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浅息丹,你若不想真心实意的帮我便算了。” 休思轻蔑一笑,威胁道:“若你继续嘴硬,我便将它毁去!” “无妨!知不知晓真身于我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我只要记得我是落生便够了!若你想毁,毁了便是!”见他如此强势,落生亦不退缩。 休思抬眸冷冷的睨了她一眼,随后掌心一握,花瓣瞬间化为齑粉,走时还丢下一句:“冥顽不灵”后,愤怒离去。 落生抬眸看向半空中越飘越远的红色齑粉,内心却没有半分失落,反倒莫名多了几分心安。 不过,方才快要收阵之时,她曾勉力偷瞄了一眼,见那花瓣上有一处幻影,颜色为花灰色,个头挺大!似曾相识...... 她咬着指甲,努力猜想着,忽而眸光落在某处...... 见院中假山旁立着几块灵璧石,这分明与在阵中见到的形象相差无几。想到这,落生的表情瞬间凝住了,她瞪着眼睛自我怀疑道:“莫不是,我的真身是块......石头?!” 想法一出,落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连连摇头,极力否定。可她越是否定,越感到心虚,她看向那几块石头,又回神打量自己,小声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再怎么不济,她也不会是个石头精!一定是自己只顾着紧张,老眼昏花了!对!一定是...... 一大早,杜辰天便火急火燎的将付离尤砸醒,直到进门后才长松一口气:“师弟!大事不好了,那老头子养的宠物被我给看丢了!” 见付离尤不说话,他更是心急了:“老头子若是发现了,不得将我的皮给扒了!昨儿个我明明在跟那耳鼠闲聊,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醒来它便不见了!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却只见得那耳鼠脱落下的一些杂毛,师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你得救我啊......” 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休思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杜辰天见是他,吓得赶紧躲在付离尤身后。心中暗暗猜想他定是发现耳鼠不见了,前来兴师问罪的!手脚亦跟着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休思盯着他们二人冷言道:“我是来问问,你们何时离开的!” 躲在身后的杜辰天心中一喜,畏缩着探出半个身子问道:“您的意思是愿意放我们走了?” 休思不耐烦道:“怎的?还在我家还住上瘾了?” 杜辰天倏地跳了出来,谄媚道:“哪里!哪里!我们早就想离开了,冒昧打搅了您几日,实属抱歉!我这便收拾行囊,即日!啊,不对!即刻启程!~” 说完,杜辰天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往门外奔去。 屋内只剩休思与付离尤二人,而付离尤从他一进门便知他此行目的绝非通知他们离开这么简单,果不其然,休思先一步开口道:“那丫头片子体内有我魔族的守心丹,你可知她从何得来?” 付离尤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知!” 休思眯着眼,冷哼道:“你倒是和她一样臭味相投,死鸭子嘴硬!倒也是挺般配!你......” 付离尤睨了他一眼,冷冷打断道:“若没有其他事,劳烦离开。” 见他在下逐客令,休思丝毫不恼,神色悠然的回道:“笑话,这可是我家,我想呆在那儿便呆在那儿,岂容你来置喙!” 说完,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付离尤见他耍赖,也不理会,缓步走至床边收拾起了行囊。 休思喝了口茶,眯着眼看向付离尤挑衅道:“如今我在这里了,你怎么又不问了?” 付离尤手中动作未停,回怼道:“问了你会说吗?!” 休思毫不犹豫道:“不会!” 付离尤轻笑,摇头缄口不言。此人费尽心机的将自己引来,绝不会是为了留他在这里寒暄,好在此次他赌赢了,虽然仍不知自己的身世,但却意外收得一块定天碎片。 对于休思,付离尤至今仍有许多疑点未能想通,先前说要杀了他们,以他的脾性绝对不是随口一说!而今日却又如此心急的赶他们走,要么便是他没有自己想得这般穷凶极恶,要么就是他的城府不绝于此! 不管哪一点,眼下带着落生他们安然离开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59章 青陆的身份 两个大男人,彼此各怀鬼胎,互不信任,便也逐渐没了说话的兴致。 半晌后,休思先道:“落生那个丫头看似机灵,实则蠢笨!昨夜我用她的真身作为交换,想知晓一位故人的下落,谁知她宁愿毁掉也不愿提及半字!你说她是不是愚不可及!” 付离尤手中动作一顿,正色道:“你所谓的愚不可及恰恰是我认为她身上最珍贵的地方,若连自己最爱最在意之人都不愿倾心守护,那自然亦不配拥有!” 休思讥讽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又谈何拥有?!况且,你藏于心底的这份心意尚都不敢与那丫头言明,又如何会守得住!说实话,我根本不看好你们。” 付离尤不以为然的道:“你错了,那不是我不敢做的事,只是我暂时不愿做的事!太执着于结果是过不好眼下的。只要我在她身边一日,便会用命守护一日!况且......” 随后他瞥了休思一眼,神情冷然的接着道:“这是我与落生之间的事情,谁会在意你看不看的好!” 付离尤的语气十分坚定,对于休思而言自己活了上万年,什么世间百态没有见过,他自然知道有缘无份才是人生常态。 许久后,休思沉声喃喃道:“往事休矣,爱人难归,万千思绪,衷肠难诉!若是可以,我愿舍下一切,随怀柔一同执手奔赴......哎!可惜......这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如果可言!” 许是知晓自己此生再无机会,此时的休思竟有些羡慕付离尤,他叹息一声,随后站起身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希望来日你莫要落得同我一般,谨记今日你所说的话,不管日后遇到何事,知晓你是谁,都要将你认为最最重要的东西守住!怙终不悔!” 语罢便默然离去,踏出房门时正好遇到了拿着行囊,一脸喜滋滋的落生。 落生见到休思的那一霎,脑中忽而浮现昨晚他一脸决然惹人生厌的模样,便没打算搭理他,径直从他身旁掠过。 休思也不在意,自顾离开了。 付离尤、落生及杜辰天三人站在院中,齐齐望向休思的房间,此时院中结界已撤。 杜辰天意外道:“想不到他竟会主动放咱们离开!”。 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又压低了些:“还有啊,他养的灵兽如今下落不明,他竟也不追究了!你们说他是不是因为悲伤过度,将脑子给刺激坏了?” 三人中,只有杜辰天不明真相,本就是出于对他的保护,才隐瞒了他。为了尽早打消他的怀疑,落生装作无语道:“他是不是悲伤欲绝咱先不说,你若再多言被他听了去,咱们乐极生悲也说不准。” 杜辰天忙敛言,清了清嗓子咧嘴一笑。 付离尤仰头看了看天道:“好了,咱们还是速速离开吧,以免节外生枝。” 杜辰天与落生附和点头,三人便往门外走去。 “今日你们谁都别想离开!”。 忽而间,一个阴冷而又熟悉的声音骤然传来。 三人循声望去,就见一群身着黑色斗篷之人不加片刻的功夫,已将整个庭院包围住。 彼时,一位身着紫褐色长袍的男子自人群中缓缓落下,待看清那人面容后,落生先是一惊,随后脱口叫出那人的名讳 “青陆?!” 眼前这名男子正是魔灵,除了衣着有些变化,最大的不同在于他脸上的戾气深重,与之前所比,气质全然不同。 魔灵看向落生,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坏笑:“几日不见,可有念我?” 落生没在意他的话,目光扫在这群黑衣人身上,心生疑虑地道:“你为何会来这里?还有,他们又是谁?” “大胆!竟敢跟我们魔族右使这般说话......”朔风将剑指向落生喝斥着,然而却被魔灵随即而来的一个眼神吓退。 落生不可置信地看向魔灵,小声嘀咕:“魔族右使?他竟是魔族的人!!” 杜辰天之前以为他只是装腔作势,想夺人所爱,但此刻知晓他竟是魔族之人,眼中尽是不屑道:“一开始我便觉得此人心思深重,不是什么好人!却没想到他竟是魔族的人,可真够能装的!” 话音刚落,魔兵皆拔剑指向他们三人,杜辰天面色略慌,被吓得后退两步。 一旁的付离尤则望向魔灵冷言道:“想必青陆亦不是你的真名吧!说吧,你一路寻来到底有何目的!” 魔灵听完狂放一笑,抬眸直视付离尤道:“很简单!取你性命!” 付离尤,落生及杜辰天三人皆为一震。 魔兵们执剑再次将三人团团围住,随着魔灵的一声令下,挥动着手中的兵器齐齐往他们砍来。 三人反应迅速,一致杀敌。 刀剑袭人,草飞沙走,致使风光无限的庭院瞬间被毁坏大半! 奈何杜辰天终日躲懒,一心钻研医术,根本不是这些魔兵强将的对手,只得频频闪躲,大呼求救。 眼看一魔兵面目狰狞的挥刀往自己身上砍来,杜辰天本能的躲开,奈何自己倒霉,被一打烂的花盆绊倒,重重摔在地上,就见那黑色鎏金大刀马上马上要砍在自己身上时,他突然抱头将脸埋在臂弯里,大呼着救命。 付离尤凝出强大内力,剑气一挥,便将那名魔兵连同周围的魔族将士连连震退至几米外。 随后俯身,一把将杜辰天拉起。 杜辰天眼中泛着泪光,满是感动的盯着付离尤。 落生解决完身旁的魔兵后,与他们二人并肩站立,瞥见杜辰天脚踝处有血渗出,眉宇间满是怒意,她不明白当初那个一心说要报答自己的青陆,为何如此之快的便换了一副嘴脸,甚至要杀了他们!她定要问个清楚。 落生抬眸直逼魔灵,神情坚毅的问:“为何?短短几日,你却改了心性,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追杀我们?” 魔灵转了转脖颈,嘴角泛起一丝玩味儿:“我魔族杀人从不问缘由,想让谁死他绝不可活!不过......”魔灵敛起笑意,冲着落生轻轻勾了勾手指,似笑非笑道: “不过我觉得你倒是有些意思,若你愿意归顺魔族,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见他这副凉薄之态,落生瞬间了悟,什么恩不恩情的,往昔之念不过是他接近的借口罢了。看来,她大抵是被欺瞒了,惆怅之余又有一丝确幸,还好醒悟的快,未被他所利用。 落生直视魔灵,轻嗤道:“怪就怪本姑娘当时眼拙,未能及时识破你的演技。最终还是拿真心喂了狗,不过!我仍不后悔,因为我所救之人他的名字叫青陆,而非眼前这个弑杀成性的魔头!我曾与青陆说过,若有朝一日与他有缘再见,我们亦会是朋友!如若他滥杀无辜、生杀予夺,那我们便是陌路人!” 语罢,落生往前迈了两步,将一只手臂伸直挡在付离尤与杜辰天身前,双眸坚定道:“看来你此番已经做出选择,既然你要杀我朋友,今日纵使我灵力不如你,我也断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付离尤望向落生笔挺且倔强的背影,心底泛起阵阵暖意...... 而魔灵则先是愕然的看着落生,不知为何,当落生说出要同自己是陌路人之时,他的心底竟有些微寒...... 但理智又告诫他,抓付离尤不是他一人之念,这关乎着整个魔族的生死存亡!他断不会因为自己心头这份异动,动摇分毫! 继而魔灵重又换上那副让人猜不透的神色,幽幽眸光落在付离尤脸上,挑衅道:“真是可笑,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甘愿躲于女子身后,你还真是舍得下脸来!不过......若你肯放下命剑,乖乖臣服,我方可考虑,饶其他人不死。” 落生见他这般不依不饶,想要开口与其对峙,腕处却忽而被人轻轻握住,回眸间见付离尤冲自己温润一笑,还未有所回应,已被他掖在身后。 见付离尤走出,魔灵嘴角一扯,诡谲笑道:“怎的?想通了?!如今你不过一界凡人身躯,有何能耐与我魔族抗衡!识时务者,方为大智。” 付离尤眉眼轻笑,他从不惧死。只是,魔族欲将他带走,定是动机不纯,说不定与他识海中的那缕魔族元神有关,想到这付离尤将止休剑指向魔灵凛然道: “你如此费尽心机的筹谋,为的便是我识海中的元神吧!若真如此,那我便更加不能遂了你的愿,想必这片元神对于你们魔族来说至关重要,若就此让你们得了去,这世间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纵然是死,我亦不会让你们得逞!” 言罢,魔灵震怒看向付离尤,飞身而起,凝神唤出一把长约十几丈的鞭子,忽而天色昼暗,风起雾涌,魔灵轻蔑的吐出“不知好歹”四个字后,提掌纳气,长鞭忽而幻为一条蜿蜒如水的冰刺,伴着闪电打向付离尤三人。 落生与杜辰天当场瞠目结舌,怔愣之余已被付离尤一掌推向屋檐下。 付离尤一个灵敏闪开,而被冰鞭打到之地瞬间结冰爆裂四散。 魔灵不快,凝气再是一鞭,付离尤提剑一跃而上,砍向冰鞭一处,霎时冰鞭竟被砍出一处裂痕,付离尤亦同时被气流弹开,撑剑落地。 魔灵看向那处裂痕,心头一愣,有些诧异道:“区区一命剑,竟能抵挡我的龙魄鞭!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些......” 第60章 毫无原则 魔灵的龙魄鞭乃魔族神兽黑龙的脊骨锻造而成,坚硬无比,后被置于万年冰潭吸取极寒之气,被其伤到顷刻间便可结为冰柱,爆裂而亡。如今看来,这付离尤虽为凡人,但修为之境却不容小觑。 没能轻易制衡他,魔灵不怒反笑,在他看来,付离尤修为越为强盛,魔尊的元神重生的机会便越大,若不是他的修为助养着元神,怕是他们亦等不到此刻了。 魔灵只手拎着龙魄鞭悬于众人之上,垂眸蔑视的看向付离尤:“我好言相劝,你却不识好歹!那我便让你尝尝这不听话的代价!” 话音刚落,手中的龙魄鞭已将屋檐下的杜辰天迅速卷起,落生一脸错愕地站起身来,使出灵力冲那鞭子击去,却只震的杜辰天身子一颤,而他身上竟渐渐结起了冰霜。 落生惊悸的瞧向自己的手,又仰头看向杜辰天,见他此刻神情甚为痛苦,眉毛与发丝上爬满冰霜,冷的浑身瑟瑟发抖。 付离尤挥剑,再次指向魔灵,冷声喝斥他将杜辰天放了,却换来魔灵一阵不羁的嘲弄:“在我这里不听话之人皆为死人,若不是为取你身上的元神,一早便杀了你,焉会与你浪费如此多的口舌!” 魔灵冷哼一声,接着道:“哦!对了,忘了提醒你,眼下你这令人生厌的朋友已被我的龙魄鞭冻住,只需轻轻一点功力......他便会即刻爆裂,化为一滩死水......” 语毕,魔灵挥开广袖,伸出两指在龙魄鞭的前端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微微一颤,已在毫无知觉的杜辰天身上传出裂痕之声。 付离尤与落生皆为一震,毫不夸张的说,即便他们都不动,此时若有一股强风吹来,杜辰天亦会命悬一线。 最终,付离尤只得将剑缓缓垂下,随后弯腰将剑身轻轻放到地面,他看向魔灵冷声道:“你放过他,我跟你们走!” 落生闻言心中惊愕,她一把抓住付离尤的手,摇头在他耳旁阻止道:“你不能跟他们走,他们要杀你!你别去!” 付离尤侧脸看向她,淡淡一笑:“对不起,这些时日让你跟着我受苦了,你放心等我死了守心丹亦可自行解除......日后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付离尤忽觉喉咙微哽,眸光停在落生脸上,心中竟生出从未有过的不舍之感。从前他独来独往,无牵无念,日子平常却清净!而如今,与其说阴差阳错,不如说他早已习惯落生在侧,他本以为这份心意可等自己解开谜题之时与她言明,如今看来或许没有这个机会了。 落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愿松开。此刻她虽意外知晓守心丹的解法,却一点儿也不欢喜。 她只是不想让付离尤走......不想让他有事!心中一急,脱口道:“那守心丹我不想解了,我喜欢同你呆在一起,你别跟他们走好不好?” 闻言,付离尤微怔,随后冲她感怀一笑:“平日里你总是莽莽撞撞,神神叨叨的让人脑烦!......” 他说着说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将手放在落生的耳廓边,为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眼中满是一汪情意:“不过此生,我又如此庆幸自己会遇见你。” 落生震惊,她一直以为付离尤不能说是讨厌自己,但至少没有他此刻口中的这般喜欢吧。就平日里那爱搭不理,甚至略微嫌弃的样子,但凡有点儿自知之明的人都能瞧的明白。 但此时她哪里还有闲心去分析缘由,落生心中明白,今日一别,或是永久!想到这,落生便感觉心头微酸,她咬着唇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却听付离尤轻声道:“若是你没那么讨厌我,可否答应将我师兄平安送回师门......” 落生抬眼间正好撞上了付离尤那双如星辰般的双眸,她愣在原地,想到杜辰天的处境,一时间不知如何作择,她打心眼里只是不想任何人有事。 而亲眼目睹他们二人之间你侬我侬,难舍难分的魔灵,内心早已不悦,他不耐烦将袖口一挥,霎时间,昏死过去的杜辰天左边小腿处传来一阵骨裂声。 这声音犹如冰锥刺心,让人不寒而栗。 魔灵冲旁边的朔风递了个眼色,魔兵们听令地拔刀将他们二人围住。付离尤见情势危急,冲着落生微微一笑,随后轻轻推开她紧攥的手,被众魔兵裹挟着朝门外走去。 落生望着付离尤的背影,眼底早已升起雾水。 她咬着牙,攥紧拳头的手早已骨节泛白。看着已被冻成冰雕的杜辰天,却又无力的将手微松,她知道付离尤这是拿自己的命来换她与杜辰天的命! 落生抬袖拭去眼角的泪,看向魔灵冷冷道:“如今你的目的已达,还不快将杜辰天放了!” 落生的口气已然与往日大为不同,此时的她眸光坚毅冷寒,这番语气让魔灵竟有些怔住,或许是之前遇见她两次皆未见她有如此神色吧。 魔灵默了一瞬,瞧向鞭中奄奄一息的杜辰天,倏而将方才的面色沉重一扫而空:“我说过,若是我讨厌的人,便不会留他生还的机会!” 语罢,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诡谲。他凝神朝着龙魄鞭便是重重一掌,寒光伴着巨大颤动冲向杜辰天! 付离尤听到动静,回身望去,见巨大气流马上抵达杜辰天身上,眼看局势已定,亦是来不及时,屋中倏而射出一道火光,将那股寒流打散,而杜辰天身上也被团团紫气围裹,更加让人惊讶不已的是,他身上的冰寒在逐渐散开。 付离尤见势,唤出止休剑凝神一挥,众魔兵霎间便被弹倒在地。他一个飞身而上,将剑对准龙魄鞭重重一砍,龙魄鞭届时发出巨大震颤,松动之余将杜辰天的身子抛下。 付离尤回旋转身,稳稳的将昏迷的杜辰天接住,二人缓缓落地。 魔灵看向屋内,神色震怒,手中的龙魄鞭一挥,瞬间将门窗打烂,双眸中透着极寒:“休思长老,既已现身,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一叙呢!?” 屋内先是一阵沉寂,忽而传出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众人循去,见一身穿着粗布白衣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走出,他站在屋檐下,瞥了一眼被魔灵毁坏的门窗,眉头紧蹙却从容不迫道: “魔灵,你虽为魔族新域右使,可你别忘了我年长你近万岁,曾与魔尊一同开辟魔族,论辈分与殊荣皆在你之上!今日,你竟私自带人擅闯我的庭院,还将其毁坏,你眼中可还有老朽!” 魔灵收回龙魄鞭缓缓落地,他正视休思却并未行礼,反倒朗声质问:“噢?你还知道自己是我魔族的长老?!那我问你,仙魔大战后,我曾多次遣人让你回魔族新域重振势气,你为何要三番两次推诿,避而不见!” 魔灵低眉瞥了眼付离尤三人,愤怒道:“今日,你却为了不相干的人,不惜与魔族大打出手!我倒要问问你,可还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众人静默,良久后,休思叹了口气道:“千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我误失所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这魔族长老听起来威仪,却也是个裹着无情无义衔头的幌子罢了!魔尊向来杀伐果决,为了筹谋心中大计,便立下魔规,不允魔族任何人沾染凡尘!我坏了规矩,自是没有理由继续呆在魔族。” 魔灵听完,慵懒地扯了扯广袖,冷笑道:“哦?既已知晓自己坏了规矩,为何还要一错再错!你明知他识海中的元神何其重要,依我看你分明是要与魔族为敌!放眼望去,得罪我魔族的人最终都落得殒身碎魂,万劫不复的下场!譬如......你那个老情人!” 老情人这三个字一时间清晰地迈入休思的耳廓,他心头一颤,面色微变,抬眸看向魔灵问道:“你!你到底知晓些什么?难道......难道怀柔的死与魔族有关?” 魔灵并不遮掩,嘴角一扯,满是不屑的回道:“要怪便怪你的那个老情人,千年前仙魔大战开战前夕,她日日在你耳边煽风点火,规劝你!阻碍魔尊的大计!魔尊又怎么置之不理,所以在你上天前,便亲自给她种了殒身咒!” 休思听完,连连震惊摇头,一时急火攻心没稳住身子,往后踉跄两步,落生匆忙上前将他扶住,稍稍站稳后,休思缓过神来一把甩开落生的手,双眼凄然的道:“不可能?若当时怀柔被下了殒身咒,为何我从未有所察觉?” 魔灵道:“这说起来,你那个老情人对你倒真是用情至深,她自知若你知晓她被魔尊种下了殒身咒,定会拼死保她,为了不连累你,自是要装作若无其事。” 休思只觉心口处隐痛,他戚戚一笑,万般悲怆涌上心间。 原来怀柔她一开始便什么都知,可笑的是自己直到今日才得知真相。忽而他想到之前在幻境中,无意瞥到怀柔的腕上爬满了黑色裂纹,当时他只顾着久别重逢之喜,如今看来那便是魔尊下的殒身咒! 落生站在一旁,明白了来龙去脉,他们口中的魔尊分明就是个自私奸恶之人,为了筹谋自己的不轨计策,定下如此冷酷无情的规矩,真是令人发指。 随后她看向前方轻嗤笑道:“没想到堂堂威仪一方的魔族至尊,这心眼子耍的三界都该给他颁个奖!利用手下中饱私囊,转身便杀了下属的挚爱!你们魔尊还真是将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玩儿的明明白白!” 魔灵看向她,声音中带着些许冷意:“落生!不可忤逆魔尊!” 落生扬了扬下巴,毫不畏惧地直视魔灵的双眸道:“那是你们的魔尊,又不是我的!更何况,你们明知道他是个如此落井下石,毫无原则之人,却仍要为其卖命!青陆,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装糊涂啊!” 第61章 死里逃生 见到落生仍唤自己青陆,魔灵脸色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又将这副情绪掩盖了去,风轻云淡的开口道:“我只听命于魔尊,不论事情对错!落生,你莫要再口出狂言,我便不会杀你!” “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罢了!我知道自己也劝不动你,你好自为之吧!不过......”落生看向瘫坐在付离尤身上的杜辰天,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故而试探道: “你现在贵为魔族右使,想必亦是金口玉言、一诺千金!之前你日日说要报答我,如今可还算数?” 魔灵刚要开口,却发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顿了顿,想到她必然是想让自己放了付离尤。 筹谋了千年,绝不可毁在任何人手中,于是挑眉冷言笑道:“当然不算,你方才叫我青陆,那只是我胡乱捏造的一个凡人名字。与你们之间发生的种种,皆不若是想要探清虚实,得到我想要的罢了,你怎如此好骗!” “你......”落生伸指指向魔灵,又愤然放下,她当然不会那么天真,只不过是想侥幸地赌一把,没想到输的这般快...... 二人僵持间,一直沉默不言的休思突然开口:“为何......为何愿意告诉我实情!?你怎会突然这般好心!” 魔灵轻飘飘道:“要非得说个由头,那便是想让你死个明白,也算是我替魔尊送你的一份临终贺礼!” 显然魔灵已经没了耐心,不想再浪费过多口舌,于是两袖一挥,朔风即刻明白他的意欲,带着众魔兵便向前方袭去。 打斗中,付离尤一边要对付魔兵的夹击一边还要护好受伤昏迷的杜辰天。而落生原本想着冲到他们二人身边,帮衬着! 谁知这休思许是方才受了极大刺激,此刻僵立在原地,就连那魔兵的刀往自己身上砍来,都不为所动!没办法,落生实在看不下去他就这么死了,只得分心护着他。 魔灵将龙魄鞭往地上一挥,顷刻间地动山摇,庭院中列出一条长而深的狭隙,将躺在地上的杜辰天震的滚出几米外远,眼看就要掉进那裂缝中,付离尤疾步上前一把拽住其手臂。 朔风一个飞身,将长剑直直插入付离尤的脊背,紧接着朔风又迅速将剑往回一抽,霎时间汩汩鲜血从付离尤肩胛处喷溅而出。 付离尤拧眉呕出一大口鲜血,额颈间渗着密密麻麻的水珠,但那手仍死死地拽住悬在裂缝中的杜辰天。 落生见状心中大慌,她撕心叫着付离尤的名字,一边还要分神解决身旁的魔兵,于是咬着牙激愤地晃着两下身侧发愣的休思:“怪老头,你倒是醒醒啊!以你的修为,他们伤不到你的!我......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了,你快醒醒!” 见他仍不动,落生无奈只得将其先放置一旁,随后心急如焚的往院中跑去,而她刚刚踏出一步,这裂缝忽而以几倍的速度往外延伸,落生救人心切,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掉了下去。 惊慌之余却听付离尤趴在地上,拧眉唤着她的名字,俊逸的脸庞已逐渐没了血色。 落生如今眼中只有他们的安危,自是听不进半分,她小心地踮着脚往前试探着,倏而这地再次震动,身旁几个没反应过来的魔兵相继掉了下去。 落生紧张地神情还未缓和,旁边一个魔兵忽而脚心没有站稳,直直的往她身上砸来,这一砸不要紧,连着落生一起双双坠进了这裂缝之中...... 伴着“啊!”的一声声惨叫,往下坠时,落生耳边隐约似有两股声音再唤着自己的名字,一个是付离尤的,另一个嘛或许是因为太过恐慌,并未听清。 落生以为这一次她必死无疑了,挣扎之余一个不知名的物体上飞驰而过,倏而接住了她不断往下坠落的身子。 她眯着眼睛慌乱瞧去,就见这东西上满是黑黄相间的长毛,有些眼熟。然还未来得及细想,这东西突然急速往裂缝上飞转起来,落生吓得赶紧趴在上面,双手牢牢将其环住。 这东西直冲上方,一阵疾驰后才停歇下来,待落生睁眼时瞧见自己已重回到了院中。 顾不上其它,落生起身便往付离尤身旁跑去,同他伸手一起将杜辰天拉了上来。 彼时,却听魔灵在他们身后恼怒道:“休思!你三番五次阻我,今日我便让你葬在这破院中!” 话音刚落,魔灵已悬空而上,手持龙魄鞭往休思的方向抽去,休思一改之前的呆钝,手心朝上,地上的那个法器倏而化为一道黑气飞回他的手中。 落生瞬间了悟,方才是这个怪老头的鸡毛掸子救了自己,怪不得这般眼熟。 休思双手施法,凭空设出一道黑色结界抵挡。他侧脸看向前方,眸中带笑的哽声道:“而今才道当时错,不见旧人离愁殇!......我!终于可以去见怀柔了......” 说罢,腾出右臂朝着付离尤三人重重一挥,伴着一团黑气,三人瞬间消失在庭院之中。 众魔兵咂舌,面面相觑后一时间不知所错。 休思的种种行为早已将魔灵的怒意激到极盛,他体中聚气,掌心重重打向龙魄鞭,霎时间庭院中所有植被房屋伴着一阵轰响皆被夷为平地。 休思眼中无神,张口捏了个诀,手中的法器便瞬间化为无数刀刃往众人身上刺去,届时院内不断传出阵阵惨叫,魔灵见状凝了一团黑气,将数十把利刃裹在其中,一把推向休思。 休思的眼中映着飞急的利刃,但他却忽而将双臂打开,释然一笑,眼眸中的刀影变为了怀柔的笑颜...... 片刻间,无数刀刃插进了休思的身体,他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重重地倒在地上...... 休思死后,所有利刃瞬间消散,朔风见他的肉身已被插成筛子,不由感慨:“想不到休思长老竟死在自己的法器上,方才我见他并未有还手之意,难不成他早就有了向死之念?” 魔灵不语,休思一心向死如此明显,他又怎会看不出?只不过,他无法理解就为了一个死人,一个情字!他竟可甘愿放弃这么多,包括自己的命! 情者,人之欲也!易惑人心,无益反害!如此看来,当年魔族立下不允沾染情爱的规矩,实为金科玉律! 朔风见周围一片狼藉,问道:“右使,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魔灵回神,眸光狠厉:“他们受了重伤,跑不远!你带人乘胜追击,一定要将那付离尤给我捉回来!” “是!” 一团黑气闪过,落生三人被休思的法术带到了一林中的溪流边。 付离尤将杜辰天倚在一棵树下,忍痛为他输送了些真气,将他药箱中的散寒丹取出喂他服下,做完这一切后,方才处理自己的伤口。 落生也没闲着,趁他们疗伤之时去溪边捉了几只鱼,采了些野果,此刻刚刚将鱼烤熟,准备去叫他们来吃。 夜黑如墨,付离尤正双腿盘膝,凝神打坐。听见有脚步声往这方走来,眉头一肃,忽而睁眼,而后见是落生后神色便又松了下来。 落生蹑着脚,瞧了眼树下的杜辰天,此时正睡得深沉,便小声询问:“他怎么样了?” 付离尤道:“已经给他吃了散寒丹,睡一觉出出汗应当便会好了。” 落生松了口气,凝神看向付离尤,见他衣衫的肩甲处还留有大片赤红血渍,担忧道:“你呢?你的伤严不严重?” 付离尤瞥了眼伤口处回道:“好多了!” 落生长舒一口气,微微笑道:“我烤了鱼,饿了吧,要不咱们先去吃,回头给杜辰天留一些,等他醒来再吃。” 付离尤瞧了眼睡得正酣的杜辰天,点了点头。 二人就着篝火缓缓而坐,付离尤接过落生递给自己的烤鱼,并未往嘴上放,他只是用手攥着木枝,好看的眉宇间带着沉郁。 落生见他不吃,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的手艺,嘴里的鱼肉还未嚼完,便有些含糊不清的开口道:“怎么了?真没你想的那么难吃,毒不死人的!你尝尝?” 边说边将他置在一旁的手握住,递到他的嘴边。鱼肉已被烤的焦嫩,在碰到付离尤唇边时,自然的脱落一小块肉在他口中,他抿了抿薄唇,将其咽下肚。 见他吃到了,落生脸上满是欣喜,她歪着头看付离尤,问道:“怎样?好吃吗?” 付离尤淡笑,轻嗯一声。 落生也跟着咯咯的笑了几声,随后一脸得意的说道:“好歹我也是从泰然客栈出来的,在清宁镇谁不知我们泰然客栈的厨子手艺好啊,久而久之,耳濡目染中的我自然是领会了其中的奥妙!日后你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付离尤柔和一笑,回了一个“好”字,便再次低下头,看着灼灼篝火出神,不再言语。 落生心中大抵猜出了一二,她将手中的鱼放下,抹了抹嘴角,开口问道:“你可是再想今日之事?” 付离尤眼眸忽闪,欲言又止。他将手中的鱼放在一旁,捋了捋两侧的绣袍,神色有些迟疑。 自从付离尤知晓自己的识海中有魔族的元神后,便再也没见他眉目舒展过。要说休思那个怪老头嘴巴真够严的,无论怎么套也套不出一星半点儿的话,之前对他这个人一直是捉摸不透的。 你说他是好人吧,他可是堂堂魔族长老,又跟着他们的魔尊处处讨伐征战,不知屠戮了多少生灵。可你要说他是个恶人吧,他今日却不惜与魔灵为敌,助他们脱困!也不知他们离开后,如今休思的处境如何了。 落生回神望向付离尤,语气中带着劝慰:“我知你定是在自责,可是离尤你有没有想过,对于你识海中元神一事,你无半分记忆。如此看来,保不齐你亦是受害者呢?至少咱们现在已收集了两块定天碎片,只有我们打起精神来,抢先一步找到剩余碎片,你才会解开心中谜题,亦不会给那魔族可乘之机!” “我只是觉得......这本是我一人之事,如今被魔族盯上,日后的每一步皆是如履薄冰!” 付离尤将掌心忽而握紧,凝声道:“今日我师兄的左腿被魔灵的龙魄鞭伤到经脉俱损,恐怕下半生都不可如常人般走路了......” 第62章 偷吃小妖 言罢,二人之间静默了一瞬。 落生只知道杜辰天的腿受了伤,没想到竟伤到如此地步。她径自惋惜一叹,担忧不知他醒来时是否可以接受这副情状。 这杜辰天虽平日里啰啰嗦嗦,胆小躲懒,但真正遇上事儿,却又十分重视情义!曾经听他提及过,他的鸿鹄之志便是成为一代神医,造福世间...... 越是这般想,落生越是感觉胸闷,眼泪控制不住的盈满眼眶。她怕付离尤瞧见自己这副神伤之态,心中自责定然会多添上几分,随即匆忙起身,往溪边走去。 突然一声清脆的惨叫声,将落生的视线拉回,她莫名地转头望去,见篝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身上被捆妖绳束缚着,正在地上来回滚动挣扎。 付离尤轻迈着步子,有条不紊地走到篝火前,眉头轻蹙,一脸肃穆地看向那团人影。 落生见状,赶忙跑了过去,凑近后瞧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绣裙,扎着两束丱发,约莫六岁左右的孩童正在拼命挣着那捆妖绳。而篝火旁方才烤好的鱼,此刻只有一条上残存零星半点儿的肉沫,不难看出都进了这个小贼的肚皮了。 付离尤道:“方才我见草间有异动,便故意往树后站了些,果不其然有妖邪作祟。” 谁知那小妖被捆在地上仍无悔意,振振有词道:“我那不叫偷吃,我见你们二人将那鱼放在一旁都不吃,我是怕你们浪费粮食,故而替你们吃的!” 小妖的一番言语,挑起了落生的注意,她忽觉这个小妖很有意思,小小年纪脸皮厚不说,这巧舌如簧的本事倒也是颇为了得。 顿时饶有兴致地将手指一转,就见一道白光而过,小妖便从地上坐了起来,落生刚要开口调侃她几句,谁知那小妖竟突然开口叫她姐姐! 姐姐?定是怕自己会挨打,故意与她套近乎呢吧。 落生呵呵一笑,开口逗那小妖:“小屁孩,可不兴你这么乱认亲戚的哈!再说了,我可没你这么笨的妹妹。偷吃个鱼而已,还能被逮到,咱们妖的脸啊都让你给丢尽喽!~” 小妖噘着嘴,目光落在付离尤身上,好歹自己的妖龄也有二百多岁,这捉妖师的手段自是没少领教过。 只是,眼前这个捉妖师沉着个脸,一身正气,看起来就是个不好说话的主儿! 小妖泄气一叹,将眸光重又放在落生脸上:“那你既是妖,他为何只抓我,不抓你呢!这也太不公平了!” 落生抿嘴一笑,回道:“怎么算抓啊?我可比你惨多了......” 说笑间,她抬眸瞥了一眼付离尤,见他黑着脸正瞪着自己,不禁心虚地吐了吐舌,想了想后道:“那是因为......因为姐姐我手艺好啊,烤出来的鱼色香味俱全,吃上一口便让人回味无穷......” 落生指了指被小妖啃剩的鱼骨,满目自信。 小妖的双眸随着落生手指的方向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而后略感无语地摇摇头,砸吧着嘴道:“只能说你的手艺还真是一直都未变过!” 落生莫名,这小屁孩看上去牲畜无害的,说起话来倒是一脸的老成,不过听她这话中之意,好似她从前便吃过似的,落生越发的好奇了,蹲下身来问:“你这孩子,三句话不离套近乎,你真的认识我?” 小妖对上她的目光,一脸坚定的点头。 落生皱眉,刚要开口,却被一旁的付离尤打断:“这个小妖牙尖嘴利,切莫让她给骗了!”说完,手中的止休剑轻轻一挥,便唤作无数剑身直直逼向那小妖。 小妖瞬间被吓得一个激灵,定睛看着重重剑身将自己包围,在溶溶月光之下,剑身不时闪着寒光。 方才的老成气质,陡然间土崩瓦解!她嚎啕大哭起来,口中含糊不清的向落生求救:“姐姐......救......救救我!......” 小妖哭的梨花带雨,此时看来分明就是个六岁左右的孩童被人欺负的模样,落生心中一软,回眸看向付离尤,替这小妖求情道:“哎呀!你就别吓唬她了,她还是个孩子嘛!有话咱好好说。” 而后重又看回小妖,故作提醒道:“你这捉妖师哥哥性如烈火,喜怒无常!等会儿问你什么,记着要一五一十的回答,莫要插科打诨,满嘴谎话了知道吗?!” 小妖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忙不迭地点头。 落生冲付离尤递了个眼色,付离尤凛然的将手心一握,止休剑重又飞回他的手中。 小妖这才松了口气,噙着泪花偷瞄了眼付离尤,不敢发一言。 落生伸手拍了拍小妖的肩,安抚道:“别怕!方才你说我的手艺从未变过?!你我之间从前认识吗?” 小妖吸了口气,颤微的点头:“一百多年前,在沂水河畔,那时我也偷吃过你烤的鱼!......” 闻言,落生陷入沉思,她再次将这小妖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任自己努力回想着,愣是没记起半分。 可见她一脸诚恳,又并未像是再扯谎,只得再次开口诈她:“一百多年前你便学会小偷小摸,想必这么多年来你必然也不会安分守己!我们纵然是妖,但此等鸡鸣狗盗之事,那也不可当正经事一直干呀,你!......” 落生故意在小妖面前将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小妖咽了咽口水,满是惊恐地连声回道:“没有......我就偷吃了一口,便被姐姐你给发现了,后来那些鱼都是你拿给我的,我没有全偷......” 小妖摇着头,连连往后挪着屁股。忽而想到什么,小妖眼前一亮,停下道:“姐姐,姐姐!一百多年前我还未完全化成人形,你记不得我很正常!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想起来!只是......” 小妖低头,无奈地瞧了瞧身上的捆妖绳。 落生倒是对小妖的话越发好奇了,她刚想着怎样说服付离尤将小妖身上的捆妖绳解了。没成想付离尤已先一步施法,捆妖绳陡然间消失不见。 小妖悻悻地伸手摸着自己,高兴之余耳畔却传来一句冷声:“若不听话,便让你魂飞魄散!” 小妖心中一紧,即刻敛容。而后将自己两边的发髻取下,双手交叉于胸前,伴随着一股妖力,小妖的外貌瞬间发生变化。 此时的她皮肤裸露处长满鳞甲,漆头似虎,肥嘟嘟的小手亦长出灰色长甲,方才的粉色衣裙,此刻也变为一身灰绿长衫,原来他的真身竟是只水虎!只是眼下瞧着无丝毫美感不说,俨然一副男孩子的模样...... 落生直身,边打量着她边捋着下巴,现下看来,倒是有几分眼熟了。 小妖见她还未想起,心中焦急万分,他自是害怕这捉妖师误以为自己再扯谎,将他打的魂飞魄散,白白送了小命,岂不冤枉。情急之下,她一把将自己身上的外衫扯掉,光着身子站在二人面前...... 这番突如其来的举动,顿时让落生与付离尤傻了眼,皆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小妖竟是个男儿身...... 付离尤猛然回神,见落生仍怔愣地盯着小妖的身子看,一时间醋意大发,快步走至落生身侧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另一只手广袖一挥,长衫便重又穿回小妖身上。 落生满不在乎地将付离尤的手从自己脸上扒拉开,再看时,小妖已经穿好了衣衫。见小妖这副慌乱地样子,脑中回忆频频闪过,突然间眸光一亮,欣然笑道:“原来是你!” 小妖见落生想起,欣喜地点着头。 落生缓步走至小妖身前,捋了捋他满头凌乱地碎发,略感疑惑的问道:“明明是个男孩子,为何要将自己打扮成女孩儿啊!是单纯喜欢,还是......” 见落生嘴角泛起一丝坏笑,小妖赶忙解释:“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他们总笑话我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嫌弃我穿的脏兮兮的。我见这衣服颜色、质地皆为上品,便偷......” 说道这个“偷”字,小妖心中一慌,赶忙用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将嘴捂上。 见他紧张,落生假意没听见,追问道:“只是,我记得你曾告诉我自己生来残缺,不能发声的。为何现在又好了,可是遇到什么世外高人,治好了你的病?” 小妖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记得自己无意间游到一处河域,回来的时候便能说话了。” 闻言,落生与付离尤相视一眼,显然是对于小妖的话存疑。小妖很是机敏,亦察觉出他二人不相信自己的话,便急忙开口解释,细细道来前因。 原来,小妖自小患有哑疾,不能开口说话,因此同族的孩子都不愿意跟他这个哑巴一起玩儿,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他人的冷漠与白眼,不再理会!闲暇之余喜欢独自偷偷趴在岸上,对湖水以外的人和事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日,他撞见一行迎亲队伍,十分热闹!便偷偷的在水中一直尾随他们,直到队伍改道后,他方才停了下来! 只是那时,早已暮色沉沉,他也不知道此地是何处,便兀自在岸边玩儿了一会,无意间瞧见水中竟有两个月亮,一个是月白色,另一个却是青色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确认,发现空中仍只有一轮明月!便好奇地跳进湖中去捞,这时候湖水忽而变得汹涌起来,他惊讶地张开嘴,在不小心呛了一口湖水后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被冲到了岸边,起身时不小心又被石头硌到,本能的叫了声,才察觉到自己竟能开口说话了!惊讶之余,他连忙环顾周边,见湖心处有一石碑,上面刻着烟萝二字! 听小妖叙述完,付离尤眉头微皱,怀疑道:“你不是水妖吗?又怎会被水呛晕过去!” 小妖慌忙摇头,害怕回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姐姐你相信我,我这次真没骗人!” 落生亦觉得他方才说的话甚是离奇,先不说他会被水呛晕,就他看见的两个月亮已经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看了眼付离尤,发现他亦正在看向自己。 忽然二人脸色一变,同声道:“定天碎片!?” 第63章 给孩子个教训吧 不错,种种异象皆可能因定天碎片的灵力而化,落生兴奋地拉起小妖的手,柔声道:“你我相识那么久,还未问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啊小屁孩儿?” “木木!”小妖回道,眼眸忽而变得清澈,一脸稚气,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落生咧嘴一笑,从腰间掏出一小包油纸包裹的酥糖,递到小妖眼前:“木木啊,你方才所说的奇异之景,姐姐从未见过!不如这样,你带姐姐去,这包酥糖便作为谢礼可好?” 木木看着眼前的酥糖,早已垂涎三尺,两眼放光,他连连点头:“我知晓一条水路,很近!” 落生满意的笑了笑,将酥糖放于木木手中,木木接过后,欢呼着跑到一旁,急不可耐地丢进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心中的呐喊,这才派木木这个小宝贝来拯救咱们。”落生边说,边冲着木木称心的笑着。 “如今魔族已知晓我识海中元神一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我怕你们会因我再入险境!大师兄现在身负重伤,不如你留在此处照顾他,我同那小妖去便可。” 落生知晓付离尤的顾虑,淡淡一笑,故作为难道:“我倒也是想啊,只是如今两片定天碎片皆在我身上,你拿什么去找啊!你此举等同大海捞针,眼下我们更应该同舟而济,患难与共!待早日收集完定天碎片,解开你身世之谜后,便杀回魔界,一雪前耻怎样!?” 付离尤薄唇轻扬,无奈一笑:“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恶贯满盈的大魔头?” 落生歪着头,不在意回道:“那定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可是亲眼看见魔族长老亲自给你识海中的元神跪下,不管怎么说!我赌你即便是个大魔头,亦不会如魔灵那般滥杀无辜!” “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付离尤凝神看向落生,眼波流转,目光灼灼。 落生有些惊愕地杵在原地,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这般客气,落生听得出随着这两字而出的还有一颗真挚地心,相处那么久,付离尤终于愿意向自己敞开心扉,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亦终于将自己当作朋友了。 落生心里美滋滋的,刚要出言,却被付离尤一把拉过,紧紧抱住。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毫无准备的落生手足无措,她不自然的扭动了下身子,却听见付离尤的声音迈入耳廓:“别动!~就一会儿......” 嗓音低沉且诱惑,落生竟听得有些痴了,一颗心像是被撩拨一般,咚咚直跳,扬在两侧的手随即垂了下来...... 一抹晨阳透过枝干洒在杜辰天脸上,他将眼徐徐睁开,靠在树上睡了一夜,骨头累的都快散架了。 垂眼瞧去,左边小腿已被人用几根粗壮的木棍固定住,杜辰天将右手放在左腕上,为自己搭了个脉后,继而微微一叹,看来他师弟付离尤已经给自己服下了气血丹调理心脉,他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醒了?可有好些?”落生与付离尤并肩走来,身后还多了一位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杜辰天微微一笑:“好多了!”而后看向那孩童问道:“他是谁啊?” 落生道:“他叫木木!接下来会同咱们一起去找定天碎片。” 见杜辰天一头雾水,落生解释:“这中间的前因后果,途中我们会一一与你言明。” 杜辰天点头,也不再多问。 倒是付离尤从方才到现在一言不发,目光久久停留在杜辰天受伤的腿上,落生看得出了他的心思,便拉起身后的木木道:“木木啊,跟姐姐去河边打些水,咱们留着路上喝。” 木木莫名地看向落生,心念道:待会儿明明要走水路,坐船即可,还能少了水喝?可当他看见付离尤那张好看却阴沉地脸后,便又很快收回心思,乖巧地点着头,拉着落生离开了。 杜辰天也不傻,从方才开始他便用余光瞥见他这个傻师弟一直再看着自己的腿伤,思前想后,先开口 “哎呀!正所谓耳濡目染,不学以能!平日里大师兄对你的教导如今看来,早已有了潜移默化的熏陶。还好你都入了耳,进了心,我方能捡回一条命!这腿跛了便跛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行医有我这双神手在,亦能悬壶济世,造诣一方福祉!甚好!甚好!” 可杜辰天不知,自己越是说的风轻云淡,付离尤心中便多出几分愧疚。 付离尤收回目光,故作调侃道:“下山时,我便说过,若是跟着我定会危险重重,如今伤成这样,后悔了吧!” 杜辰天嘟囔着嘴看向他,委屈道:“后悔!我后悔极了!实话跟你说吧,之所以跟你同行我可是另有所图的,嘿嘿!其实,我一直惦记着你那几袋子金镶玉,想着在途中得了机会救下你,作为报答你说不准会送我些!谁知道啊,我千算万算,最终还是失了手......” “财迷!”付离尤双手抱于胸前,无语的睨了他一眼。 杜辰天嘿嘿一笑,接着道:“如今我未能如愿,你休要想方设法将我赶走啊!否则,日后回天阳谷我定会去师傅那里告状,让他老人家为我做主!~” “倒打一耙!~”付离尤嘴上不情愿,手已经伸向他。 杜辰天灿烂一笑,一把握住他的手颤微着站起身子,在付离尤的搀扶下往溪边走去。 河边已有一只木船停在岸边,船中还有些未来得及收拾的渔网。 天未亮时,付离尤便去了河域下的渔村,买了这条船。大师兄的腿伤这些时日不宜多动,恰好他们此行走的是水路,否则任凭他怎样死缠烂打,付离尤就算绑也会将他绑回天阳谷。 未出发前,付离尤便已经想好了,若到了木木所说的烟萝,如愿找到定天玄簪碎片,他便会稍稍暂停一下行程,务必将杜辰天先送回天阳谷!如今的局势,他不愿任何人因自己枉送性命。 四人坐上木船,小妖木木忽然站起身来,叉着腰,鼻头对着天,一脸趾高气昂道:“方才落生姐姐同我说起,有坏人再追杀你们,你们别怕!木木可以保护你们!~” 落生打趣道:“噢?那木木怎么保护我们呀!” 木木得意一笑,双手悬于胸前,届时从四周平静的湖水中凝聚了一个巨大的水球,木木高声喊出一声:“哈!”,这水球便瞬间将几人连同整条船罩入其中。 “哇哦!好厉害!”落生忍不住拍手称赞,杜辰天亦在一旁给木木竖起了大拇指。 木木摸着后脑勺,咧嘴笑了笑,随即指着这大水球解释道:“这是我水族的隐身术,被罩在其中便有隐匿踪迹的作用,但是咱们却依然可以从里面看清外面。” 付离尤此刻亦有些欣赏小妖,只是碍于情面,故意嘲弄道:“是不是每次偷鸡摸狗的时候,都会用这招啊!” “我......”木木被他这番话吓得赶忙缩紧了脑袋,回坐在落生身旁扭过头不敢去看他。 落生咯咯笑着,安慰他付离尤是再同他开玩笑呢!可木木可不这么想,毕竟平日里他偷鸡摸狗的事儿愣是没少做,此时被付离尤这么一说,更是心虚! 落生见状,挪了挪身子想要安抚木木,谁知木木已然害怕至极,落生越动,他越是追着赶着将脸埋的更深了,眼看这脸都要贴在她的胸上了,付离尤迅速察觉,冲着木木便是一记冷喝:“把你的脏脸从她身上移开!” 木木闻言一停,颤巍巍地将脸快速移开,或许是总被族人嫌弃,让他养成了嘴上不吃亏的习惯,以至于他忘记对方的身份,冲着付离尤反驳道:“你胡说!早上我明明洗过脸了,我一点儿都不脏!你才又脏又臭!~哼!~” “咚!~”的一声,只见付离尤将止休剑的一端按在甲板上,此刻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蹙着眉睨了木木一眼。然而只这一眼,木木的魂儿就已经被吓掉了,他将两片樱桃小嘴抿的死死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杜辰天见孩子都快给吓哭了,拍了拍自己未受伤的那条腿招呼道:“来来来!哥哥的大腿给你抱!咱是好孩子,不跟这个坏叔叔玩儿!” 木木左瞅瞅右看看,将杜辰天与付离尤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随后带着丝丝怨气指着杜辰天的鼻子骂道:“你个大骗子!我虽是个孩童,又不是傻子!你们二人明明他长得比你好看比你年轻,你糊弄鬼呐!~” 人小鬼大,说话不留一丝余地...... 杜辰天嘴角一僵,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侧脸看向付离尤道:“依我看,还是给熊孩子个教训吧!” 木木一听,顿时瞠目结舌,将身子蜷缩在一起,把头埋了进去...... 三人对视一笑。 第64章 收妖阵法 林深处,周从坐在一处火堆旁,正凝神烤着不久前捉到的野鱼。 只是,此时他心情一如既往的糟糕!自从上次在清水镇与小师弟双双丢了钱袋,他们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几乎每日都是风餐露宿。 要说也是奇怪,他们下山已有数月,就在清水镇见过那一只蛇妖。 本想着靠着自己的修为,为他人捉妖换取些钱财,可怪就怪在这一路上别说是妖了,连个兴风作浪的恶徒都没有!以至于他们只能靠着偶尔打些野鱼,喝着溪水度日。 周从总觉得是因为付离尤上次的阻止,拦去了他所有的好运。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过得一塌糊涂,是他夺走了自己应该有的一切...... 想到这,周从满目盛满怒意,随即将手中的树枝掰断!“啪!”的一声,叉有鱼的那头重重砸进火堆中。 待之后周从反应过来时,那鱼已被烧成一把灰,他被气到抓狂,无奈肚子已饿的咕咕作响,只得再拿一条出来重烤,嘴里还不停地幽怨着,都是那丧门星付离尤害得。 “二师兄,快过来,我在这边发现了些红薯。”许恒在林边的一头喊道。 周从知会了一声,将手中的鱼放在烤架上,便去寻许恒了。 林间的一块空地边,一位身着麻灰色外袍的俊朗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手中的剑挖着露出一截的红薯。 周从扫了几眼,地上土壤稀松,想必是附近的农户已经收成过了,留下的都是些瘦小残缺看不上的。奈何他们现在哪里还有嫌弃的理由,于是,将袖口挽到肘弯处,匆匆下地与许恒一同挖了起来。 看着各自衣服上兜起的红薯,二人尽管此刻满头大汗,仍难掩喜悦,毕竟有了这些红薯,就意味着他们后几日不用为食物发愁了。 二人抱着红薯往火堆旁走去,却瞧见一团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其旁边埋头啃食着什么,周从灵光一闪,大叫一声:“坏了!我的烤鱼!” 叫声惊动了那团身影,他先是一惊,随后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来便要逃走。 到嘴的鱼让别人给享用了,周从哪里肯放过他。只见周从一个飞身,一脚将那个小小的身影踹倒在地。下手极重,导致那个偷鱼的小贼趴在地上久久直不起身来。 周从将红薯放在地上,走上前一把扼制住那小贼的脖子,而这个偷鱼的小贼不是别人,正是木木。 四人行至半路,木木觉得饿了,便停了下来,落生与付离尤去找些吃食,临走时叮嘱杜辰天看住他,莫要让他乱跑。 可奈何馋虫的鼻子格外的灵敏,木木突然嗅到烤鱼的味道,便循着香味跑了过来,任凭杜辰天怎么叫他,都将他拉不回来。 许恒走了过来,见是个孩子,便欲开口为他求个情,他晃了晃兜在外袍上的红薯道:“二师兄,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还有这些红薯可以吃,骂一骂给他个教训便得了。” 周从不干,瞪着木木道:“小小年纪手脚便不干净,你可知这是我仅剩的最后一条鱼了!”说完,手中的力度加深了些。 木木被他掐的直干呕,脸因呼吸不畅而变得通红。 许恒心急道:“二师兄,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一条鱼而已,你若想吃,我这就为你再捉一条便是!” 周从此时哪里还在乎什么鱼,他憋屈的这些时日正巧缺个发泄口,此时手掌处的温热莫名给他带来了压制多日的快感,令他心神荡漾,于是他的脸变得越发的狰狞,情绪亦变得越来越亢奋。 “周从!你再干什么,快放开他!”杜辰天用一根粗壮的树干撑着身子,跳着脚冲周从喝斥道。 “大师兄,您怎会在这!?”许恒拱手行礼道。 周从扭头,见是杜辰天,有些意外,忽而将手中的动作一停。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耳边又传来一句愤怒之声:“又是你!我警告你啊,赶紧将木木放了,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是她!清水镇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臭丫头!与她一前一后走来的还有那个让周从恨海难填的付离尤! 杜辰天忍着腿伤随着木木跑了一路,眼下见他们二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但还是略感歉意的说道:“抱歉,是我没看好他。” 付离尤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不怪他,而后冷冷看向周从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从何得罪于你,让你下此狠手!” “二师兄的鱼被这孩子给偷吃了!故而大发雷霆。”许恒再次见到付离尤后,丝毫不掩自己的喜悦,见他问,便急忙答言。 落生轻嗤一声,嘲讽道:“一条鱼而已,谁吃不是吃啊!若你放了木木,我赔你十条怎样!” 周从狞笑:“清水镇捉蛇妖那次,你们二人便沆瀣一气,在我面前做戏!如今怎的,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耍什么花招?莫非,这小贼又是你们抛下的诱饵!?” 说着,周从重又看向被自己扼住,小脸蛋已憋得通红的木木,眼中比方才多了几分阴鹜。 木木见他眼神凶狠,心中害怕极了,喘着粗气向落生求救:“姐姐,救我!” 声音夹杂着哭腔,听得落生无比揪心,于是二话不说,双掌交汇,凝聚法力便冲着周从的方向打去。周从察觉异样,一个闪身,躲过这一击,只留得左臂处一道血痕。 周从看向自己的伤口处,眼底的慌乱瞬间隐去,嘴角扬起一抹奸笑:“你竟是妖!” 分神之际,木木见机扭头朝着周从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下去,周从吃痛的叫出声,一把将木木甩到地上。 顾不上喊疼,木木爬起身来便往前面跑去,周从见状将腰中的剑拔出,掷向木木逃跑的方向。 情急之下,付离尤唤出止休剑往周从剑的方向刺去,双剑碰撞,发出几声寒鸣后,周从的剑便被打落在地。 于此同时,木木却同时趴倒在地,脊背上被周从掷出的另一把桃木剑直直插入,渐渐显出原形...... 除了周从,众人皆惊! 落生急忙奔赴木木身侧,放在桃木剑两侧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双眸早已湿润。 而木木则侧脸趴在地上,口中喃喃无力的叫着好痛。 见众人的目光此刻皆落在被刺的小妖身上,周从将剑拾起,嘴角带着阴笑,准备再次往落生身上刺去,这一次他定要一洗前耻,杀了这个时常阻他好事的臭丫头,方可解心头之恨! 然而付离尤在他提剑的那一刻,便已经发现了他的不轨之举,几个招数后,周从被打的连连后退。 付离尤将落生护在身后,回头望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木木,神色坚定地对落生叮咛,让她带木木先离开。 落生尽管此刻痛心疾首,心如刀绞!但仍听从他的话,将木木带离。 周从气急,冲付离尤吼道:“好啊!你居然为了一只妖,不惜伤害同门,违背师训!付离尤你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天阳谷,有没有师傅!” 付离尤将手中的止休剑提起,剑尖直指周从,神情冷漠道:“师傅传授我们修为,让众弟子铲奸除恶,激浊扬清!并不是让我们赶尽杀绝,你如今所做的事情分明是固执己见,发泄心中的私欲而已!又何须拿师傅来说话。” 周从见心中的心思被揭穿,仍无悔意:“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丧门星,有何资格在这里同我说教!今日,那小妖我抓定了!” 付离尤神色冷峻,冷冷扫了一眼周从:“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周从自知以自己的修为若与他打起来,根本毫无胜算而言!可是,对付不了他,对付一只妖他还是有些把握的。 想到这,周从从腰间一把将收妖壶扯下扔掷半空,施法捏了个诀后,那收妖壶便突然增大数倍,壶口处有逐渐有阵阵金光泻出。 落生的心思此刻全然都在木木身上,她同杜辰天一起正给木木不停地输送真气,奈何输进去多少,真气便从木木体内外泄多少,根本无法授之。 付离尤见壶口处慢慢往落生的方向靠近,回身看向她道了一声小心。 但当落生反应过来时,收妖壶中的金光早已打在落生身上。 落生抬袖欲遮住刺眼的光,奈何身体忽而如被禁锢般,动弹不得,接着周身似烈火焚烧一样,她的神情变得愈发痛苦。 付离尤心急施法,一道白光而过,收妖壶却未动分毫。 周从见状,狰狞狂笑,冲着付离尤一脸得意道:“莫要白费力气了,这收妖壶是师傅赠于我的,乃是上古遗留至宝,妖祟一旦入了法阵便会被壶中的烈火烧的血肉消窥、灰飞烟灭!你救不了她的,今日!我便要你亲眼看见她是怎么一点一点消亡的,哈哈......” 语罢,周从再次猖獗大笑。 付离尤见落生此时唇畔起皮,毫无血色,双眉拧在一起,强忍着痛苦低声的呻吟着,霎时间眼中满是心疼。 杜辰天看不惯周从的跋扈,开口大骂:“你个蠢货!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师傅的心思吗?为何单单只给你一人收妖壶,却将灵力极盛的止休剑传给离尤!那是因为他老人家一开始便知晓你心术不正,若将止休剑法交于你,有朝一日定会助纣为虐!给你收妖壶便是不愿给你滥杀的权利!你个蠢货!蠢货!” 周从被杜辰天骂的周身一怔,思虑一番后,却半分没领悟出这番话的重点,而是将矛头归咎为师傅偏心,为此脸上更是盛满不屑:“说这么多,无非还是因为付离尤!若不是他的存在,我便是师傅心中最得意的弟子!” 随后又看向付离尤挑衅道:“看得出来,你对这个妖女很是上心,可是怎么办呢!这收妖壶阵法已开,收不到妖物阵法便不会解除!不然等她死了,你若真放不下,自戕去陪她亦不是不行!” 第65章 付离尤遇险 落生的衣裳逐渐破败溃烂,付离尤望着她的模样,悲不自胜,万分心疼! 顷刻间,他的眸光渐为笃定,一个飞身掠至落生身前,将那收妖壶的金光尽数挡在他身后。 落生尽管已无缚鸡之力,但仍第一时间感知出了付离尤的气息,她用尽残存的一丝力气,冲他摇了摇头,大抵意思是让付离尤莫要管自己,尽快离开。 付离尤淡然一笑,动情地望着她,双眸如水般温柔。 接着伸手轻轻捧起落生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意志快被消亡殆尽的落生忽而惊愕地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付离尤,眼前的他双眼紧闭,睫毛如扇般浓密。 就在这气息交换间,落生忽觉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涌动,周身的妖力亦跟着缓缓往外流出,正当她费解之时,付离尤的薄唇已慢慢从自己唇上移开。 付离尤轻抚着她的脸,满目柔情地望着她,低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未等落生回神,付离尤已站起身来,他再次垂眸冲着落生淡淡一笑,而后神情坚定地转身走到一旁,接着周身运气,团团熟悉的气息在四周弥漫开来。 落生一惊,这......这是她体内的妖息! 杜辰天亦发现了端倪,冲着付离尤劝阻道:“不可!这收妖壶向来只收妖物,从未有人进去过!你莫要冲动啊师弟!” 许恒见付离尤要以身犯险,更是心急如焚,朗声道:“师兄!你快停下,别做傻事!快停下来!” 但任凭众人怎么劝,付离尤心中早已下定决心。 落生双眼含泪,却无法动弹,她这才明白付离尤是给守心丹下了咒,他定是料到自己不会放任不管。 落生情绪激动,泪眼朦胧,频频摇头,痛彻心扉地大喊:“付离尤!我要你活着!我要你活着!” 付离尤转头回望了她一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突然,一道比方才更加刺眼的强光席面而来,待众人睁眼后,付离尤已然消失在他们面前。 杜辰天悲痛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连声叹气。 许恒更是伤怀泪目,他看向旁边一脸得逞地周从,瞬间恨意袭来,故而在周从欲将收妖壶收回之时,凝气一掌打向他胸前。 周从怎么也想不到,一路上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小师弟会突然对自己大打出手,毫无防备之下的这一掌正击要处。他踉跄地后退两步,一口鲜血吐出,惊愕道:你......你为何这么做!?” 许恒一改往日的乖顺,冷冷看着他:“离尤师兄从来都不愿与你争强,是你一直咄咄逼人!你最好祈祷他平安,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周从大惊,刚要开口,许恒便施法将他捆住,随后对他下了禁言咒,无奈周从只能杵在原地干瞪眼。 许恒施法再次将收妖壶变成刚才一般大小,踱步走至杜辰天旁正色道: “大师兄!此收妖瓶虽为上古法器,但却只收妖邪,于人却无大碍!离尤师兄修为颇高,或许可以在壶中找寻一线生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便是替他守好这法阵。” 许恒的一番话不禁令杜辰天对他有些刮目相看,瞧方才他施法的那个利落劲儿,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了!他郑重点头,此刻看来自己倒像是个懵懂的小师弟了。 “姐姐......姐姐我好疼......好疼......”木木的一声声痛苦呢喃将还处在悲伤中的落生拉了回来,只是眼下付离尤对自己施了守心丹的咒术,她无法动弹,只得向杜辰天他们求助。 杜辰天与许恒听到呼喊走到木木身旁,杜辰天坐下身来,把自己那条受伤的腿放置好后,将手轻轻地搭在木木的手腕上,查看一番后,神色渐渐变得不好看。 落生看出异样,忙追问:“如何?” 杜辰天眉头紧皱,低语回道:“脉象微弱,五脏皆毁......他!就要走了......” 落生不信,她嘴角勉力挤起一抹笑意,对趴在地上双眼紧闭,奄奄一息地木木道:“我们木木是这天底下最最勇敢的男子汉!等你好了,姐姐每日都给你烤鱼吃好吗?木木......有姐姐在,日后再也不会让木木饿着了......” 木木仍闭着双眼,有气无力的回道:“姐姐......你烤的.....烤的鱼比那个坏人的美味多了......对不起......木木......木木可能要食言了......不能!不能带你去烟......萝了!还有......” 木木顿了顿,强撑一口气接着道:“还有!你是我......是我第一位好......朋友,木木......木木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话音刚落,木木身子慢慢虚化,逐渐瓦解,体内的妖丹自下飞出。 许恒心情不快,但却是此时他们中略微理智的那一个,比起沉浸在悲伤中的落生与杜辰天,也只有他发觉这小妖的妖丹不寻常,若是平时,妖物身亡,妖丹会随本体一起消散,可木木的妖丹却有些可疑。 许恒凝神打量,发现这妖丹上布满裂痕,他试探性的将手指放在上面轻轻一点,妖丹瞬间碎裂,不由大吃一惊!然而,更为令他惊愕地便是这妖丹碎裂后露出了一抹泛着天青色的光晕! 这是......定天碎片!惊讶之余,许恒心中暗念。 很快他便敛去面上的慌乱,提醒落生与杜辰天一起看。 众人闻言,皆抬头循着许恒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块未经雕琢的天青色碎片此刻正悬于他们头顶上方,一如既往的充斥着神秘与梦幻。 杜辰天识得,吃惊大叫:“定天碎片!是定天碎片!” 落生一愣,只觉身体忽而阴冷,她不可置信地久久凝视着那块定天碎片,心中忽然明白,原来木木之所以能开口说话,是这碎片的灵力所致。只是她不明白,明明这定天碎片可以使人变好,为何却留不住他人的性命!又为何与它关联之人,皆会一一死去。 难道它是不祥之物...... 猜忌间,那定天碎片竟伴着盈盈青光往落生胸前飞去...... 不同以往,在定天碎片嵌入体内的那一刻,落生感觉心脏处被其重重撞击,但奇怪的是并未有任何痛感,只有身体顺流而上的麻木...... 于是落生被这股不知的力量逐渐折磨晕厥...... 杜辰天见她昏倒,慌忙撑着身子往她身旁挪去,帮落生诊了一下脉后,长松口气,连声道:“还好!还好!” 许恒问:“她这是怎么了?” 杜辰天将落生的袖口处整理好:“应当是忧伤过度,并无大碍。” 许恒点头,回身看向收妖瓶,神情担忧的轻声呢喃:“但愿离尤师兄能够早日平安出来。” 漫无边际的收妖壶中,漆黑一片,似可吞噬一切,却可做到容万物而毫无变化。 壶中四周处处蕴藏着幽冥邪祟的怨气,只是如今的它们最多的已被禁锢在这一方空间里千年万年,肉体早已被净化吞噬,不复存在。 而付离尤的闯入,给这个幽闭的空间带来了久违的生息,无数残存的灵魄瞬间觉醒,如恶鬼般,接踵而至,发了疯似地往他身上不断袭来。 付离尤凝神施法,却发现法力在这收妖壶中根本无法使用,他只得提剑连连斩向四面而来的灵魄攻击。 这些灵魄虽妖力已所剩无几,奈何怨念极盛,丝毫未有停下来地意思,壶中气流不畅,付离尤全靠体力奋力抵抗,几个时辰后逐渐有些应接不暇,后背及双臂上皆被怨灵灼伤。 他提剑强撑着身子,周围的怨灵似乎感知此人已被折磨的有些精疲力竭,故而发出阵阵兴奋嘶鸣,声线刺耳,惹得付离尤脑中一片眩晕! 他甩了甩头,努力保持清醒,手中的剑一直指着前方,从未放下。 而那些怨灵在嘶鸣过后,忽而由外向内逐步凝聚起来,看得出来它们知晓凭个人的力量最多只是折磨此人,唯有同力协契方可将他扼杀,到时一同分食享用他的灵体。 怨念所化的黑团愈来愈大,在到达顶峰之时,骤而一停,接着一股比方才强大数百倍的妖灵之气直直往付离尤身上扑来。 付离尤心中一紧,紧握止休剑屏气凝神,集周身气力渡于剑身,朝着那团硕大的黑气狠狠劈去,顷刻间!黑团被从中间一分为二,但很快便又重新聚集。 付离尤负隅顽抗,却未料到身后正慢慢聚集一团比面前更大的黑气,两边的黑团同一时间往他身上攻来,两面夹击,付离尤被弹飞数丈远,重重落地。 胸口处一阵疼痛,他吐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缓缓往前爬了两下,将地面上的止休剑再次紧握在手中,尽管身负重伤,神情仍是无所畏惧。 怨灵们闻到血的味道,越发的群情鼎沸、口沸目赤。 它们不时尖叫来回穿梭,方才的两股黑团此时竟慢慢合为一体,它们扭动着残缺的灵魄之身,似在叫嚣。 转眼间黑团大到已一眼望不到边际,伴着嘈杂的兴奋嘶叫,黑团以风驰电掣地速度往付离尤身上攻去。 此时尽管他将止休剑握于手中,却已无力挥剑,付离尤缓缓闭上眼,神情淡若释然。 然就在他双眼微闭的那一刻,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66章 凭你也配 “无人可以摧残吾的身体!” 声音不是从耳廓传来,而是他的识海。 付离尤惊诧地瞪大双眼,未来得及细想,身体便被一股莫名地力量带动着迅速腾起,就在那黑团与自己只存不到一米的间隙时,止休剑突然飞了出去,围着黑气旋转几圈后,那团巨大的黑气竟瞬间爆裂分散,无数怨灵的残魄被撕得粉碎。 付离尤大惊,却感知识海中的那股力量并未松懈,反倒比方才更为警惕。 突然,收妖壶内震颤,如山崩地裂般。 一只躯身延长、张牙舞爪的黑龙从怨灵的残魄中驰聘而来,它悬浮于半空,怒目圆睁、翘首昂视着付离尤,蜿蜒的身子上布满红色火点,气势汹汹。 付离尤虽然开不了口,但意识清醒,他盯着这黑龙,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黑龙的双眼充满杀气,他微微摆动身子,便有那一啸动千山的气势。雾笼飘渺中,黑龙的身体却忽隐忽现。 只是,从方才出现至今,那黑龙亦只是盯着他看,并未有丝毫要伤他的举动。付离尤疑虑,奈何身子如被操控般无法自如,只得与黑龙四目相对。 忽然,识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于此同时,付离尤只觉胸口一颤,便昏厥过去。 “煞龙!尔等在此已被封印万年,身形早已俱灭,只能留于这空间内,靠着仅存的残魂苟延残喘的活着。你已不属于世间万物,即便出去亦会立刻灰飞烟灭!不如臣服于吾的剑下,唯吾所用,他日吾的元神归位,届时便会带领魔族杀回天庭,统一三界!” 声音威严肃穆,让人不寒而栗。 煞龙闻言,双眼不再如方才狠厉,只听“砰”的一声,止休剑的剑身被煞龙迸发出的力量击碎,紧接着一条长长的黑影直穿剑柄,化身成了一把崭新的黑色剑身。 煞龙所化的止休剑银光乍起,闪着寒芒,就在它重新飞回付离尤手中时,付离尤意识渐渐清醒,在感知到手心处传来的微颤,他半眯着眼垂目望去,止休剑怒威烈烈,似在等待他的召唤。 付离尤犹豫片刻,握紧止休剑朝着上空重重一挥,届时剑气化作道道赤色闪电,伴着响彻云霄地轰鸣,收妖壶被震的粉碎。 在收妖瓶外焦急等待半晌的许恒见付离尤平安归来,顿时喜极而泣,他奔跑上前一把抱住付离尤:“师兄!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逃出来的!” 付离尤愣了愣,默了一瞬后将他推开。 许恒察觉自己举止有些不妥,忙歪着脑袋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 杜辰天看见他出来,亦是很激动,只是还未张嘴寒暄,付离尤便已先开口:“落生,她怎么了?” 杜辰天无奈一笑,果然!重色轻友的家伙!见付离尤看着昏迷不醒的落生,满眼的焦急疼惜,想着他刚刚劫后余生,便也不与他计较了。 “你放心,落生姑娘只是太过担心你了,一时心急,不久后便会醒来。只是我看你伤的很重,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我没事。”付离尤淡淡回道,他垂眸看了一眼四周,并未发现木木的身影。 杜辰天看出了他的心思,神情忧伤道:“别找了,木木已经灰飞烟灭了!” 付离尤眼神微痛,暗中握紧拳头。 杜辰天又道:“不过令咱们都没想到便是,木木的妖丹中竟有一块定天碎片,眼下这碎片已进入落生姑娘体内。只是,昏厥前她便因为木木的死伤心欲绝,不知道醒来后会怎样,哎!~” 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许恒走过来道:“离尤师兄!周从已被我给绑了起来,他这般害你,依你看该如何处罚他。” 付离尤默了一瞬,握紧止休剑站起身来回头望向周从。 此刻的周从已由之前的嚣张跋扈变得有些畏缩,尤其是方才亲眼看见付离尤是如何从收妖壶中安然归来,心下更是忌惮几分。 付离尤朝着他指尖倾转,周从的禁言咒便被解开了。只是解了禁言咒的周从,此时却仍旧不敢出言。 付离尤抬眼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提剑朝他身上轻轻一挥,周从身上的绳索也被解开了。 一旁的许恒不理解:“离尤师兄,您为何要放了他!” 付离尤也不言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倒是周从解了这些禁锢后,尽管心中有些畏怯,仍不改往昔的嚣张,满脸沾沾自喜:“虽说你修为在我之上,可诛杀同门便是犯了天阳谷的重罪,如此一来,你便更不可能留在谷中!如今你竟毁了师傅的法器,待我回到天阳谷定将今日之事一一禀明师傅,他老人家自然会惩治你!只是......此刻你我皆在外面,我身为你的二师兄自当先行替师傅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周从的嘴边挑起一抹坏笑,抬掌便往付离尤身上打去! 许恒大叫:“小心!” 然而付离尤的神情却并无半分慌张,他缓缓将剑竖起,轻松挡下飞来的那一掌,接着用剑对准周从的方向重重一挥,霎时间金光四散,周从忽感体内气息紊乱,撕裂之痛传满全身,五官逐渐扭曲到一起,他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长吼,啪的吐出一大口黑血,倒在地上瑟缩道 “你......你竟敢废了我的修为!” 付离尤轻笑,声音凛冽:“昔年在谷中不与你计较,当真是以为我怕你!?诚然是因为你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提,轻而易举便可杀的人自是懒得多看一眼。就凭你,也配代替师傅出手教训我!?” 周从趴在地上痛苦万分:“你的修为何时精进的如此厉害,方才你手中的剑法我识得,根本不是师傅传于你的止休剑法,轻而易举便可将人修为散去,你用的是何邪术!” 付离尤默了一瞬,但脸上的神情仍是平静而又冷淡。他迟迟未能攻克的止休剑法最后一层,如今却意外地破了,未加练习,却又得心应手。 他懒得理会周从,转身便往落生身旁走去,俯下身来将自己的外衫脱下给落生披上,守在她身边。 “承认他人比你优秀就这么难吗?明明没有那个实力,却爱逞强好胜!你可知,你的自不量力从一开始便是个笑话,还有啊!论辈分,我可是你们的大师兄,训罚师弟理应也是我来!你在这充什么大头!啊!” 杜辰天说完不忘恐吓一声。 “呸!”周从不屑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你也就是比我来的早些,论功法和修为你哪点儿比得过我,我凭什么听你的!” 杜辰天拄着树干站起身来,跳着脚走到周从身前,看着他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随后一把将树干从腋下抽开,对着周从的屁股狠狠地打了下去。 “没错!我就胜在比你去的早,我修为不精又如何,我又不跟谁比。今日就让大师兄好好的疼疼你。” 语罢,朝着周从的屁股又是一下,脚心不稳差点儿给自己摔倒,旁边的许恒一把将他扶住。 杜辰天冲许恒会心的笑了笑,递了个眼神:“你说我有没有资格教训你二师兄?” 许恒了悟,配合道:“当然!如今师傅不在,尔等有错,定是应当由大师兄来管教!” “你们......你们......”周从趴在地上,满心怒意地指着众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杜辰天道:“今日之事,是非对错,皆不能全凭你一人之言。我和许恒回到谷中,自会禀明师傅,是黑是白,师傅他老人家自有定夺!如今你无修为护体,师兄劝你还是早些回去,我们可抽不出空来去管你。” 说完便在许恒的搀扶下离开。 许恒看着付离尤,双眸中充斥着喜悦与期待,不自禁地朝着他的方向多迈出一步:“离尤师兄,我不愿同二师兄那般阴险狡诈之人同行,您可不可以带上我?” 付离尤抬眸撞上他那张满怀期望的脸,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 闻言,许恒的眼神忽而晦暗,他搓着手,极为落寞地伫立在原地。 杜辰天自然明白付离尤为何拒绝,因为自己的腿伤,他都自责万分,更是不愿多扯上一条无辜地性命。 只是,他这个小师弟年龄尚轻,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下山这些时日与那周从同吃同睡,未被其带坏,已是万幸!不然,他天阳谷便又少了一位纯良弟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其羊入虎口。 想到这,杜辰天指了指自己的腿,开口劝道:“你就让许恒留下吧,你看看我这腿伤未愈,落生姑娘昏迷不醒,更加需要安抚照顾。有许恒在,你便可少分一些精力。” 许恒见杜辰天为自己说情,心中重燃期望,眸光清亮地盯向付离尤的脸。 落生此刻眉头紧皱,呼吸亦变得有些急促,应当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付离尤见状,将手放在她后背,轻轻地拍打着,这才让她的神情得到一丝舒缓。 一番思酌后,付离尤淡淡道:“等你腿伤好些,你们二人便一起回天阳谷吧!” 见他应允,杜辰天偷偷捏了捏许恒的手背,许恒开怀一笑,冲他点头致谢。 付离尤俯身将落生抱起,往湖水边的船上走去。 杜辰天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已挪了位置,靠在树下的周从,低声叮咛:“赶紧回去吧!” 周从闭着眼,假装没听见。 杜辰天嘴角一牵,懒得再管他,在许恒的搀扶下往船上走去。 第67章 学乖了? 魔灵领着朔风及众魔兵纷纷前往林中,然而似乎却是迟了一步。 赶到之时,目光所及之处只有看上去有些虚弱的周从盘膝坐在树下。 本在调理内息的周从听见动静,猛然睁眼,却发现一群身着黑袍的人在狠厉地盯着自己,不由大惊,本能的将屁股往后挪了几下。 朔风环顾了下四周后,附在魔灵耳畔道:“右使!咱们是不是来晚了一步?” 魔灵不语,自休思院中,他们逃走后,应当是故意隐匿了踪迹,所以迟迟未能追上。就在不久前,他们竟意外感知到魔尊元神的气息,而此气息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故而他们便马不停蹄地寻了过来,未能想到还是让他们给逃了! 想到这,魔灵满脸不悦,眉头紧皱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周从,冷声道:“他们去了何处!?” 显然,周从被他强大的气场吓着了,咬着唇瑟缩地将头低下。 朔风上前,抽出剑直抵他的脖颈,脖子处传来的寒凉之感,令周从赶忙抱起头来,连连惊呼求饶:“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朔风将剑尖又靠近了些,喝斥道:“回答右使的话!” 周从吞了吞口水,胆寒地将头抬起看向魔灵:“回,回答什么?” 魔灵轻扫了眼周从,见他身上的外袍有些眼熟。没错!曾经在棠溪城他亦见付离尤穿过,故而来了兴趣:“你也是天阳谷的?” 周从怕的忙不迭地点头。 “可认得付离尤!” 付离尤!听到这个名字,周从的畏惧中瞬间多了几分恨意。 魔灵一眼便看出他脸上的微变,嘴角泛起一抹邪笑:“你恨他?” 此时的周从满心皆是对付离尤的恨,听到这个名字,便会让他想到今日的耻辱!神情已不如方才那般害怕的紧了:“他废了我的修为,我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噢?”魔灵眉梢轻挑,玩味的笑了笑。 周从满心怨气,将拳头重重砸向地面,愤怒道:“也不知他修习了什么邪术,今日我秉承师训,除妖务本,欲将跟随他的那只女妖杀了。谁知他却不知死活的进了我的收妖壶,原以为他会在里面就此了结,也不白费我一番劳苦。阴差阳错,他却将师傅赠与我的收妖壶震碎逃出,出来后更是轻而易举地废了我的修为!我周从发誓,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定要亲手杀了他!” 他说的义愤填膺,殊不知魔灵在听到杀了那只女妖后,脸中的忽有一抹微变。 周从认为这些人看上去便不是常人,个个眼中杀气腾腾,毫不遮掩。付离尤一向清高,自是不会与这类人相交。若不是朋友......那便是仇敌! 想到这周从嘴角控制不住地狂笑出声,他将身子坐直了些,看向魔灵,口气中略有谈判之意:“不如你我二人做个交易,我告诉你他们的行踪,你助我恢复修为,怎样?” 魔灵面色不改,只是眉目间的笑意有些猖狂,扯了扯嘴角道:“噢?先说说你的筹码。” 周从见有戏,急言道:“与他们同行中的一个水妖,方才被我斩杀时,妖丹中竟存有定天碎片!这碎片我曾在天阳谷见过,师傅为了试探众弟子是否与其有缘,让我们接触过!我绝不会认错!只是不知那定天碎片为何会嵌入那女妖体内。” 周从想了想,又接着道:“不过我现在可以断言,下山前师傅定是将那块碎片给了付离尤,他此行的目的也绝非寻常历练!我......” “说些我不知道的!”周从还想说话,却被魔灵冷声打断。 周从抿抿嘴,用手指了指湖面:“他们一行四人,一刻钟前坐船离开了。” 朔风冷声喝斥:“去了哪儿?” “不......不知。” 魔灵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他揉着眉心,忽而冲朔风摆摆手。 朔风会意,一把拎起周从的衣襟,把他带到湖边,将他扔了进去,随后立即用脚踩住他的背。 周从的脸面朝下,上半身全部落进湖中,被水呛得快要窒息。朔风将脚拿开,扯着他的外衫又再次把他拎了起来。逼问道:“说!他们去了哪里!” 周从被呛的直咳嗽,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知,你们相信我,我比,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好吗?” 朔风回头看向魔灵,魔灵对于周从的哀求显然已失了耐性,他随意摆了摆手,朔风领意,将扯住周从的手一松,他便踉跄地往前跌了几步。 周从心中一惊,但见朔风将他松开,误以为是要放自己离开,脸上堆砌出阵阵窃喜。 然而还未等他跑出两步,头顶上方忽而出现一个无字灵碑,不容他做出任何反应,无字碑周身萦绕地黑气便以极快地速度将他整个身子的精魄吸食干净,随后周从带着没有机会咽下的最后一口气,双神空洞地倒进湖泊中。 魔灵施法收回无字碑,面色毫无波澜,而后冲着朔风及众魔兵,冷冷吐出两个字:“去追!” 众人领命,朝着周从方才指的方向追去。 醒来时,落生躺在一家客栈的床上,她坐起身子,揉了揉脑袋,余光不经意瞥见身上披着的外衫,上面还留有许多触目的血痕,是付离尤的! 看来他定是安然归来了,落生长松口气,忽而又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切,想到木木在自己身前灰飞烟灭的场景,顿觉心中苦闷。 她走下床,打开房门,只身来到客栈的房顶,夜晚冷风瑟瑟,她蜷缩着身体坐在屋檐上,看着寂静的夜空发呆。 “你这刚醒,就想不开了?”付离尤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顶上。 听出他的声音,落生也没回头看他,幽幽回道:“我只是觉得房间里闷,想出来透透气!还有,你能不能不乱用这守心丹!给点私人空间行不行!” 说话间,付离尤已走到他身侧坐了下来,轻轻笑道:“我怕给多了,你万一跑了怎么办!” 落生轻嗤一声:“跑?往哪儿跑啊!”被这守心丹反噬,遭罪的不还是自己!她还没傻到那个份上! 付离尤笑了笑:“怎么突然学这么乖了?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落生“切”了一声,继续看着月亮发呆,也不再说话。 忽而,一只淡绿色的瓶子出现在脸前。 “这是梅子酒,不容易醉!” 落生看着这瓶梅子酒,刚想接过,却又将手缩了回去:“还是算了,借酒消愁愁更愁,今日醉了忘了,明日呢?后日呢?总不能日日喝吧,到最后愁苦未解,倒把自己喝成了酒鬼!得不偿失!” 落生顿了顿,看着月色低声呢喃:“沐沐也不希望我这样吧!” 付离尤将酒收回,欣慰一笑,故作夸赞道:“不错,悟性突然间提高了不少!”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沐沐,若不是我提议让他带路,他便不会遭此大难!” 落生重重叹着气,从袖口处拿出一块质地通透纯净的琥珀,细细瞧去,琥珀中还有一颗白白的乳牙。 没错,这便是前两日木木送给她的。 那晚,木木睡不着,非要勾着她的脖子闹着让落生给他讲故事,于是落生便故意逗他:“我的故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让人听的,你得拿东西交换哦!” 木木信以为真,小手在身上摸了一圈,奈何他这些年都过着四处流窜的日子,填饱肚子都是靠偷的,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落生见他面容窘迫为难,抿嘴一笑,也不愿再逗他:“与你......” “对啦!我有这个!”木木双眸忽而一亮,从怀中掏出一块纯净透底的琥珀放到落生手中。 “这是什么?” 木木解释:“是琥珀!里面的那颗白色的东西,便是我儿时掉下的第一颗乳牙,娘亲特意将它收在这琥珀中的。” 落生将琥珀举起,对准月色细瞧了瞧,果真里面有一颗嫩白的乳牙,不过这颗牙中似乎还有些黑点,她眯着眼对躺在她身旁的木木吐槽道:“从小没少吃糖吧!你看这里面都黑成啥样了......” 木木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落在琥珀上的神色忽而便得失落:“从小我便没有见过我爹,自打娘亲去世后,我便再也没尝过糖的滋味儿了。” 落生微怔,怪不得上次给他酥糖吃,他会高兴成那样,按说也有二百多岁的妖龄了,怎会为了一点点的甜头,便毫无保留的全盘突出。 “你娘亲给你的礼物可不敢如此随意的便送给他人,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收好,别被人给骗了去!”说完,落生便把琥珀再次塞回木木手中。 木木盯着那琥珀默了一瞬,抬起头露出那双大眼睛真挚地看向落生:“可是......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本意只是想同他开个玩笑,没成想给人家孩子整的伤感了,落生眨巴着眼想着是不是玩笑开的过了些,不小心伤了孩子的心。 于是故作嫌弃的指着他手中的琥珀道:“你看啊!这里面还有被虫蛀过的牙齿,你是想让我以后吃糖的时候都有阴影嘛?” 木木看了看手中的琥珀,小脸红红的咯咯笑出了声。 见他笑了,落生努嘴道:“算啦!看在你和我都有喜欢吃糖的这个共同爱好上,今夜的故事免费!” 那夜落生讲了许多她曾将在路上遇到的有趣事,听得木木精神头更大了,怎么劝也不愿去睡觉,无奈只能顺着孩子继续讲下去。 天色蒙蒙,直到山中的野鸡都开始打鸣了,木木才有了困意,只是临睡前,他死活非要把这琥珀送给自己,竟还拿烟萝之事来威胁她。惊的落生直咂嘴,看来终究是她错付了,熊孩子整起事儿来,也是相当的不留余地啊。 落生只好暂且收下,木木这才恢复一脸皮笑,还不忘说出一些让她感动的话:“姐姐,以后有你我每日都可以有糖吃,日后你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娘亲!还有姐姐知道吗?那烟萝的水碧波万顷,虽是汹涌却让可让人沉浸其中,就像姐姐身上的气息一般!木木一定要带你去亲眼瞧瞧......一定......” 话音未完,木木便倒头睡去。 第68章 不是你想摸的吗? “怎么了?” 付离尤的一声轻唤,将落生的思绪拉回。 落生吸了吸鼻子,不经意地感慨:“只是再想我年纪轻轻刚刚可以混个单身母亲当当,却又如此快的失了机会,有些可惜......” 付离尤凝眸,不知她此话何意,只是盯着她的脸,思酌了一会儿道:“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会被魔族盯上,直到我进入周从的收妖壶中,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才忽然有些眉目!” 落生回神问:“发现什么线索了?” 付离尤侧身将身旁的止休剑拿起,随后将剑鞘拉开,伴着月夜,止休剑的剑身周围散发着诡谲的黑光。 “你的命剑?何时改了颜色?”落生对止休剑并不陌生,之前还用它吓跑了两个爱嚼舌根的长舌妇。 付离尤亦看向止休剑,双眸中印出黑色剑身。 “周从的收妖瓶乃上古法器,我的法力在里面根本无法施展,那里还存有许多上古恶灵的灵魄,虽被封印千年万年,真身不在,却仍可在那个空间里发挥强大妖力。” “我负伤后,命悬一线,却迷迷糊糊中与一条黑龙在对话,我想继续听,但意识却逐渐模糊。只能感觉到那黑龙将我的剑身折断,用自己的身子重铸了这剑身!” 付离尤将盯在止休剑上的目光收回,在屋脊上震了两下,剑身便迅速飞回剑鞘中。 他犹豫片刻,而后眼神坚定道:“但我心里始终明白,那个人他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落生默了一瞬,忽而想到什么,朗声道:“莫不是你识海中的元神?!” 付离尤不说话,似在默认她的想法。 随后拿起身侧的梅子酒,扒开盖子喝了几口。酒入喉肠,伴着丝丝清凉酸甜之感。 付离尤用袖口擦了擦唇角,忽而看向远处道:“周从死了!” 什么?死了!尽管对此人极度不喜欢,甚至厌恶,但忽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略感惊讶!落生记得自己昏迷前许恒将他捆了起来,防止他继续作恶。 如今付离尤历经九死一生,自周从的收妖壶中逃出,自然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落生眼波流转间,有些好奇又有些怀疑地瞧向付离尤,莫非...... “不是我!”付离尤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 落生尴尬一笑。 付离尤默了一瞬,接着道:“许恒顾念旧情,说周从的银子之前丢了,如今亦没了修为,想让他回天阳谷的路途顺利些,也是怕他再生事端,便折返为他送些银两,却不想发现了他的尸体。” “就在今日打斗的树林,他漂在湖水中,死相恐怖,许恒施法查探后发现死前周从的魂魄皆已被抽去!” 落生眉头微皱,想到周从是如何将木木杀掉的,面容又忽而一冷,没有丝毫同情:“修行之人,需先修心!虽着道袍,心中却从无正道!他落得今日下场,也是最有应得!” 落生咬着牙,看着神情平静的付离尤,忽而反问:“怎么?你觉得他不该死吗?” 付离尤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淡然回道:“没有什么觉不觉得。” 相比他,落生的声音中却多了几分激愤:“种因既得果,你与同门师兄弟们皆受同一个师傅传授功业,点化!但修行却全凭个人,正如你的修为在你们天阳谷中最高,那也是你自己苦修努力得来的!而杜辰天虽修为不高,但医术了得!也是他努力进取得到的成就!”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看到的,你们都是在救人,从未有害人之心!所以,恶人自有神灵收,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同任何人皆没有关系!” 听她说完,付离尤的脸中倒是陡然间多了一抹笑意,他将手抬起欲弹落生的脑门,却在半途中顿住,随之淡淡一笑,将手收回:“想不到,你个小妖精一夜之间懂事不少!之前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落生拨了拨两侧的碎发,得意地冲他笑了笑,随后握紧手中的琥珀站起身来,一脸正色道:“我决定了,要去木木口中的烟萝看一看!” 为了证明决心,说此话的时候她刻意地跺了跺脚,谁料一个没留神,身子直直往前跌了下去,她忍不住鬼叫了几声,此时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然而还未等压住心中的惊悸,她又突然睁大了双眼,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狂跳。 只因她此刻正倚靠在付离尤的怀中,付离尤双手扶着她的背,而她的手竟紧紧的环着他的脖颈,二人四目相接,面容极近又显得暧昧! 近到眼前这张脸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清楚,亦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落生咽了咽口水,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多看一秒,她都害怕自己会对他伸出魔爪。 而且以她对付离尤的了解,他是最不喜欢与人亲昵的,如今他们姿势这般暧昧,若是她再没眼力劲儿的不起身,只怕会被他生生从这屋顶上丢下去。 想到这,落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忽而将环在付离尤脖颈上的手松开。 付离尤瞥见她的动作,脸上挂起一抹淡笑,手上却没有松开之意,他忽而唇角一勾:“这么不小心啊。” 这么不小心啊...... 这六个字听得落生头皮发麻,明明是极为寻常的一句话,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调笑。 落生甩了甩脑袋,心中极力否定这绝不可能是付离尤可以说出来的语气,她都甚至觉得是她自己的臆想。 可是,当她回眸撞上付离尤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时,她便信了! 眉眼深情如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魅惑。 落生被他盯得心神不宁,竟而想到白日为救自己时,他对自己落下的那深深一吻,唇齿间的余温似在方才。 想着想着,落生的脸唰的一下骤然红如蜜桃。 她心烦意乱地将头扭向一边,暗自吸了口气,用调侃地语气掩饰内心的慌乱:“那什么,你再用这种不清不白的眼神看我,我,我都要怀疑你喜欢我了!” 落生以为,以他对付离尤的了解,再听到这话后他必然会把自己扔到一边,大骂自己异想天开,就她这种姿色,也能入得了他的眼,还是早些睡吧,毕竟梦里啥都有! 没错!他可是一向不解风情的! 想到这,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不再如方才那般焦躁了...... “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谁料片刻后,落生难得恢复的平静,在扭头的那一瞬被付离尤的这句话震的粉碎。 瞧瞧,若不是她自己是妖,落生真要怀疑今晚的付离尤是不是被鬼怪邪魅附体了。 她将一只手搭在付离尤的额间,幽幽吐槽道:“我看你这也没病啊!怎么竟说些荤......混话呢!” 付离尤并未理会她的话,只是突然将她欲放下的手握紧,缓缓放在自己胸口处...... “你怎知我没有病?” 落生怔愣,不明白付离尤今晚抽的什么疯?莫不是故意在同自己比定力?他何时变得这般争强好胜了,难道是周从的事给他留下了什么阴影?拿自己在这逗闷子呢? 想到这,落生狡黠一笑,也不如方才那般紧张了。 毕竟猜到了他的意图,就舍身陪他演上一段又如何,正巧自己的心情也不好,找个美男子耍一耍,到最后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想到这里,她彻底放开了,将覆在付离尤胸口上的手轻轻地来回摩挲了两下,捏着嗓音故作娇作的道:“讨厌啦!什么病?相思病吗?你就这么喜欢人家嘛?” 落生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瞄着付离尤的神情,可奇怪地是面对她这副夸张到连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的鬼样子,人家并未露出半分慌乱,倒是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落生挑眉,难道是这计药还不够猛? 她将目光放在付离尤的身上打量一会儿,继而又生出一个邪恶地想法。于是乎趁其不注意,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襟缓缓的摸了进去。 指尖微凉,游走在他胸前时,付离尤眸光一惊,生硬地咽了口唾沫,落生明显感觉到他的心跳比方才快了许多。 见已达到目的,落生嘴角泛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她将手慢慢抽回,然而还未完全抽出时,这只手便被再次抓住。 她惊愕地抬眸看了过去,见付离尤的脸上已无方才的半分慌乱,反倒多了几丝魅惑:“若是喜欢这样,我可以带你好好领略一番......” “......” 他一定是疯了! 还未等落生反应过来,付离尤便将自己方才那只大胆的左手重又塞进他的衣襟内,这一次!落生没了之前开玩笑的心情,注意力全在感触上了。 顺着他的手划过了锁骨,而后落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肌发达,掌下一寸便能感受到他的腹肌,长期练武致使他上身的肌肉极为紧致。 想着想着,这手便又往下游走了些,落生大惊,立即按住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 她深吸一口气,使出全身力气将付离尤推向一边,站起身来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结巴道:“你,你,你,真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啊你!” 付离尤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的衣角,看向她嘴角一抽:“不是你要摸的吗?怎么还反过来骂我了?” 落生幽幽回道:“我看你啊还是回头让杜辰天给你好好看看脑子吧!你现在这样......真让人不习惯!” 付离尤也不生气,朝着落生眼前又迈了一步,笑意更深了些:“噢?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 落生忽而凝噎,再这样下去,自己好不容易拉回地一丝理智,又被眼前这个家伙即刻点燃! “我就不陪你在这发疯了!”落生丢下一句,撩起裙摆转身自故跑开了。 望着她仓皇而逃地背影,付离尤站在屋脊上唇角一勾,眉眼清隽的笑了起来。 余光之处,那瓶琉璃瓶中的梅子酒,闪着暗夜的光,如同付离尤此刻唇角的笑意一般魅惑。 第69章 情迷散 “吱呀!”一声,房门被扒出一条缝隙。 杜辰天单手撑着门,做贼似的往里探出半个脑袋。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床上,见被褥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心里有些莫名。 他的房间在付离尤隔壁,方才明明听见此处有门开的声音,正在他蹙眉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时,眼光正巧对上了坐在他正前方的付离尤。 就见付离尤沉着脸,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杜辰天犹如见到阎王索命一般,,猛然将门阖上。 屋内一片静默,待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后,杜辰天才敢重又将门缓缓打开,动作嗫喏,带着心虚。 “那什么,怎么就你一人在这儿啊?” 付离尤垂下的眼眸忽又抬起,冷漠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挑衅:“不然呢!你还希望有谁?” “自然......”杜辰天忽而将嘴一抿,压着心虚:“自然是没有谁......” 话音落时,他的余光瞥见了桌上的那瓶梅子酒,看着封好的盖子有被打开的痕迹,接近透明的琉璃瓶颈处缺失了一小半的液体,杜辰天眼前一亮,指着那梅子酒忙开口问:“你......喝的?” 付离尤知晓他所指何事,仍旧垂眸,心里窝着一团火,半分不愿搭理他。 杜辰天倒是习惯了他这副态度,接着问:“有啥反应......我是说感觉没?”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付离尤也不像方才那般静默了,他侧着头神色凛然地注视着杜辰天,又是一句反问:“你想看到什么反应?” 杜辰天来回鼓动了两下腮帮子,刚想开口,却被付离尤冷声打断:“你给我的酒,有何反应你不是最应当清楚不过了。” 声音冷冽,杜辰天单脚站在原地,捏着手背,心虚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活像一个犯了错误被长辈说教的孩童。 好吧,他承认这酒是晚饭后他递给付离尤的,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此酒里面,被他加了情迷散! 这情迷散的功效虽不如江湖上的合欢散那般汹涌,但若是二人皆是有情之人,饮下此酒之后,一切便也可以做到水到渠成...... 今日他亲见自己的师弟不惧生死,以命相护落生姑娘。奈何落生是个大咧的性子,加之付离尤平日里也是个不善言语的闷子,这俩人凑到一起,若没有一个人先将这层纸捅破,要么这份感情还未开始便会夭折;要么来日便会被他人截胡了去。 作为这份感情的第一见证人,杜辰天定然不会让此事发生。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兵行险步,他只能用这招看似不光彩地法子,以为成全他们二人。 见付离尤仍是沉着脸,不给自己一丝好颜色,杜辰天眨巴着眼,盯着桌前的板凳一屁股坐了上去,口中连连道:“哎呦喂!我这腿受了伤,着实不如从前了,就站这一小会儿,便受不住了。” 边说边哼哼着。 付离尤斜眼看他:“都知道自己腿脚不好了,还不给脑子省点儿力气。” 杜辰天尴尬的笑了笑,而后又极为认真道:“还不是为你操的心,若不是见你迟迟不将这心意与落生姑娘言明,忍的那般辛苦,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今日,落生姑娘几近经历两次生离死别,心情自然伤怀烦闷,我也是想让她有所慰藉,开心开心嘛!” 有所慰藉!付离尤冷哼一声,要知道方才在屋顶上,他忍得有多辛苦...... 只是小酌几口便情难自控,还好他及时发现这酒有蹊跷,并未多饮,不然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会失态成什么样子!想着想着,付离尤的眸子便又阴冷了些。 毫无眼力劲儿的杜辰天,将一只手附在桌上,头又凑近了些问:“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是你未能从周从的收妖壶中逃出来,是不是要独守这份情意离开?你当真无悔?” 付离尤神情微怔,但又很快恢复平静,自己对落生的这份感情,从萌芽的那一刻开始,便知道是一片难表的情义!期间他越是想自控,便越是绕不开,躲不过。 后来他想通了,愿意直面本心。只要在落生身边一日,便以命护她周全。 而恰恰不告诉落生他的心意,亦是保护她的一种。 “你......你吃了另一颗守心丹?!”杜辰天的目光登时被付离尤胸前的一片红光吸引,满脸惊讶道。 当初这守心丹的方子可是自己给他的,不曾想付离尤情急之下将守心丹种到了落生身上,如今定天碎片未寻完,他却提前将这守心丹咒术解了。 见红光渐渐隐去,体内的灼热之感消失,付离尤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杜辰天的神情中带着讶然与八卦:“你这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你应当比我更清楚,解了这咒术,从此之后落生姑娘便不会再受你牵制,你真的可以确定她会一直帮你吗?还有啊,这最为要命的一点便是之前一直想说的,守心丹因你的心头血而成,你当初种在女子身上就应当想到后果啊......” “大师兄,您此话何意?离尤师兄他怎么了?”许恒不知何时也进了门,手中拿着一只木拐。 见自己断了二人的话,忙又解释道:“是这样的,大师兄不是腿脚不便嘛,我便想去问问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见他不在屋内,恰巧又看见离尤师兄的房门开着,这才寻了过来。” 杜辰天瞧见他手中的木拐,面露满意之色:“还是我小师弟懂事!” 许恒淡淡一笑,接着方才的话题又问:“您方才说的话是何意?什么守心丹?什么后果啊?” 屋内默了一瞬,付离尤小酌了口茶,丝毫没有开口之意。 杜辰天倒是一如既往地嘴快,撑着天阳谷大师兄的架势朗声道:“小孩子不需要知晓这么多!你只要知道,你这离尤师兄从此以后呢,这辈子只能喜欢一人,对一人动心!若是生出二心,必遭反噬之苦啊!你......” “砰”的一声,有茶盏重重落案的声响。 声音一出,将连同还在侧着头认真听杜辰天侃侃而谈地许恒,皆惊的一愣! 杜辰天的后话是想说,他费尽心血炼制的守心丹,到头来却只是将自己困死了!奈何他却忘记了,付离尤一向最不喜他人高谈阔论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他嘴角一紧,扭头之时正好对上了付离尤那双肃穆地双眼,见他此刻眉头紧皱,面带愠怒之色,好似要将自己拆吃入腹。 杜辰天呵呵一声假笑,赶忙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去看付离尤的脸。 倒是许恒,虽未能听完大师兄的一番言论,但心里已猜出了大概,根据今日的所闻所见,他早就断定离尤师兄对落生的感情,绝非一般!眼下亲眼见他并不否认,便更加笃定! 他看向付离尤,口吻中满是认真:“离尤师兄你不可以喜欢落生......”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是说你不可对任何人动情念!” “为何?”这次,付离尤倒是主动的开口。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小师弟身上藏着一些秘密,他看起来亦并未有表面上这般简单。 同样!许恒的这番话,也吸引了杜辰天,他回头看向他,亦在等他的回答。 可许恒却在此时支支吾吾起来,他咬着唇,看似有些难以启齿。 许恒犹豫片刻,牙关一松:“我的意思是,离尤师兄您还是将所有精力与心思放在找寻定天碎片上比较好,那些情啊爱啊的,都会让你分心!如今有我在,我定会拼尽全力帮你的!相信不久后,便会帮你找齐所有碎片!” 付离尤眼波流转,显然是对他的回答质疑,他微微皱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找这定天碎片一事,你比我还要重视。” 声调不疾不徐,却冷漠的如寒冬里的霜花。 场面瞬间冷了下来,屋中更是一片静默。 半晌后,杜辰天双手撑着桌边站了起来,他毫不留情地照着许恒的脑袋上敲了下去:“你离尤师兄有心仪之人那可是喜事,这与找定天碎片毫无半点冲突,你哪儿来的这一番感悟!再说了,你师兄是修仙者,又不是出家人,为何不能动情念!小小年纪,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许恒被他打的直哼哼,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杜辰天再一次打断:“好了,好了!看不出你离尤师兄乏了吗?赶紧走,莫要留在此地叨扰他了!” 语罢,一把将许恒手中的木拐扯了过来,见他仍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杜辰天急了,故意咳了声,而后使劲地晃动了两下他的爪子。 许恒这才回神,看向突如其来的这只手,有些莫名,不知何意。 “呆子!不是说要照顾你大师兄我吗?别杵在那傻愣着了,赶紧扶着啊......”杜辰天递给许恒一记白眼,再次甩了甩他的那只伸出去的爪子,无语道。 “哦!哦!”许恒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伸臂扶住他的胳膊。 杜辰天得逞一笑,为了让离尤的幸福,他都不惜使出情迷散此等下三滥的手段了,哪里能容得许恒这个半路出来的臭小子在这胡言乱语,坏了好事!自然是有多远给他支多远。 见二人并肩离开后,付离尤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瓶梅子酒上,只是他此刻的神情已无方才半分凛冽,脑中闪现出的都是在屋顶时与落生的“缠绵”。 想着想着,嘴角不由泛起恬淡笑意。 第70章 凡间忘川 翌日清晨,落生顶着一双黑眼圈,打着哈哈走到客栈前厅,叫来伙计,为自己点了一碗素面。 天知道她有多困,但!就是睡不着。 昨晚回房后,她一连喝了好几壶的水,也不知晓为啥渴成那样。只觉得身上揣的那颗心好像不是她的,根本控制不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全是付离尤的脸,耳廓边亦全是他的话...... “我不可以喜欢你吗?”、“噢?是不习惯?还是不喜欢?” 又来了!......落生甩了甩头,这毫无攻击性的勾引真是要命! 她猛吸几口气,拿起筷子抄起一大坨的面便往嘴里送,仿佛这样可以填补一下自己因胡思乱想而亏空的脑子。 奈何动作跟不上脑子,还未嚼碎便囫囵吞了下去,她被噎的一顿猛咳,将眼泪都憋了出来。 登时,有手覆在了她的背上,有力地拍打着,也顾不上去看是谁,落生自故着倒了两杯水,一顿牛饮后,方才舒缓许多。 她捋了捋前胸,刚要回头致谢时,后面那人便先一步坐到她的对面。 “从前与你说过,吃东西的时候要细嚼慢咽,你为何就是不往心里记呢!”付离尤双眸注视着她,口气中带着斥责的同时,亦带着些关切。 落生见是他,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就炸了,久违的燥热感再次涌了上来,而此时的付离尤已然换上了一副笑颜,好看的黑瞳中印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模样,落生赶忙低头将脸埋入面中,匆匆往嘴里扒着面。 见她这副模样,付离尤嘴角勾笑:“为何不敢看我?” “毛(哪),牛(有)!”落生嘴巴里塞着面,极力否定着。 这个付离尤到底安的什么心,她为何这样,难道他不清楚吗?还跟她在这里装傻充愣,莫不是昨晚还没玩儿够,搁这跟自己欲擒故纵呢? 落生将最后一口面秃噜进肚,用手抹了抹嘴角,皱眉看向付离尤,此时他亦在看着自己,四目相接,二人凝视了半晌,最终还是落生先躲了眼神。 付离尤见她顶着黑眼圈,想着昨夜定然没睡好,误以为是因为木木的死,不知如何去烟萝而犯愁,轻言道 “我记得木木之前说过,他曾无意间抬头发现了北斗七星,而这七星分别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及摇光!根据星象来说,北斗七星在不同的季节出现于空中的方位亦是不相同的,如今季节为夏,而二十八星宿书中记载,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我们也一直再往南走,照着木木说的水路,相信很快便会到达烟萝。” 听到木木的名字,落生方才凝眸回神。 是啊!她要去烟萝,那个与木木和定天碎片皆有关系的地方,她想看看木木让她看的烟萝,是何模样! 登时,一名伙计从他们身旁走过,落生一把喊住了他:“小二,给这桌再上两碗面,不是素的,带肉的那种。” 怕小二记错,落生再三叮咛。 “得嘞!客官您一等!” 付离尤看着满脸热情已走远的伙计,又回眸看向落生身前那只空碗,眉头一挑:“你?还没吃饱?” 落生知道他定是嫌弃自己能吃,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半晌后,小二端着两碗牛肉面走来,放在桌上后便离开了。 落生将一碗面拉到自己脸前,而后将另一碗面推到付离尤身前,拿起竹筒里的筷子来回搓了几下递给他,扬了扬下巴示意道:“快吃!” “给我的?”付离尤虽脸上有些惊讶,手早已自然的将筷子接过。 “如今我们身后有魔族追杀,去往烟萝的途中定是千难万险,到时哪怕是吃到一碗寻常的面都会是奢侈。再说了,接下来的路多半拼的是体力,自然要多吃些。不说了,你快吃吧!”落生再一声催道。 随后拿起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低头的一瞬,付离尤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盯着落生,自责之感涌上心头。 良久后,开口道:“若是你不想,烟萝亦或是定天碎片你皆可以不用去管,以后,我不会再逼迫你做任何你不愿做的事......” 落生低头吃着面,并未听出他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反倒误以为他是再考验自己,她快速咽下嘴里的面,凝眸看向付离尤,调侃道:“好了!你就省点儿脑子吧,别玩了。” 言罢,再次冲着他的碗扬了扬下巴:“快吃,一会儿面该坨了”,随后又忍不住吐槽道:“说是要一碗牛肉面,结果就三两块的牛肉,真是不如我们泰然客栈厚道,简直就是一锤子的买卖!” 幽怨间,落生再次垂眸往下看时,竟发现自己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两块肉。落生一愣,又惊讶地抬起头,见付离尤正认真地夹起自己碗里的肉,一块两块,默默地往她碗里送。 “够了!够了!”眼瞅着付离尤将自己碗里为数不多的几块肉都要夹光了,落生赶忙用双袖遮住自己的碗。 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落生看着碗中的肉,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个遍,莫不是自己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他感动的事儿?亦或是救过他的命? 可一番苦思后,竟无奈发现,每每遇到危险之时,好似都是付离尤挺身而出。 那又是为何?落生觉得自己有病,从前想着若是付离尤不再挖苦讽刺她,那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如今付离尤忽然开始在乎自己的感受,明白她的所需,甚至方才竟扬言说尊重她,不再逼迫她,落生除了难以置信外,越发觉得付离尤这些不对劲的苗头皆是从收妖壶出来后。 难不成付离尤不光在收妖壶中收了那上古黑龙的恶灵做命剑,还误伤了脑子?...... “想什么呢?!” 付离尤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再次将落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没什么!那什么,你别只顾给我夹肉啊,你也吃。呐~你多吃些。”落生将碗中的肉往付离尤碗里又夹回两块。 付离尤看着碗里的肉,也不再推辞,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落生,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笑意,轻声回了一个“好”字。 杜辰天与许恒站在一旁盯着俩人看了好久了,期间见他们互相夹肉的时候,杜辰天更是夸张地用拳头,娇柔做作地砸向许恒的胸前,眼见俩人“消停”点了,才敢靠近。 “好一个郎有情妾有意啊!看得我们都不忍心出来打搅了。” “那你还出来!”付离尤睨了杜辰天一眼,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杜辰天嘿嘿一笑:“这不是有正事儿嘛!” 四人围坐在桌前,其他三人皆未注意到许恒的脸色从一开始便不好看,要说唯一不变的,只有他时时刻刻紧盯在付离尤身上的那双眼睛。 隔了一会儿,杜辰天盯着落生的胸口,略有深意的开口道:“不知昨夜,落生姑娘的身体可否有什么不舒爽的地方没?” 闻言,落生微愣!难不成是昨晚睡不着,她辗转蹬床的声音太响了? 落生有些心虚,只拿余光瞄了一眼,却只瞧得杜辰天那不怀好意,犹在找踹的笑。 不过,听杜辰天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提醒自己了。昨夜被某人故意调戏后,她的心就好似有人再上面不停不休地打着雷鼓一般。任她想了多少法子,都不能让这颗心安分下来。 然而就在落生撑手倒立没多久,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意流入了她的心口...... 当时落生以为是自己倒立久了,身体充血的缘由!可此时想来,她似乎觉得又不太对! 若是充血,也应该是脑子先有反应啊。而昨夜那感觉,就好似心房上被人点了一下,莫名的畅快。 “我睡得好,吃的香,好的很!”落生凝神,故作若无其事的总结。 她又不傻,怎能实诚的让他人白白看自己的笑话。 “你方才火急火燎的,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吗?!”杜辰天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付离尤冷声打断。 他这是再帮自己解围? 落生抬头,有些动容地看向付离尤,而此刻的付离尤眉头微锁,满是肃穆的正盯着杜辰天,并未察觉出落生双眸中的光亮。 杜辰天见付离尤有些不悦,也不再瞎扯:“这得问咱们的小师弟了,他说有法子去烟萝。” 闻言,众人又将把目光落到许恒身上。 而许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再感知到众人的眼光后,方才回些神来。 许恒轻咳一声:“众所周知,死生轮转,皆需渡忘川,忘川之水可散前尘过往,但也只有亡魂可去,活着的人亦无法涉足!而这烟萝之地,被世人唤作凡间忘川,相传其湖水与忘川水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千百年来,也只是在人间口口相传,并未真的有人到过此处!” “可是木木此前去过,而他的哑疾,亦是被烟萝水中的定天碎片所治好,便足以证明这烟萝确实存在的啊。”落生神色坚定的道。 付离尤双手抱胸,淡声附和:“我同落生的观点一样,这烟萝定然存在于世。” 语毕,付离尤侧头看着许恒,眸中带着质疑:“你既对烟萝如此了解,想来应当是有法子过去。不妨开诚布公,畅所欲言!” 第71章 烟萝的秘密 许恒闻言,神色一滞!他听得出付离尤是不信他的,心中忽而有些失落。他刚欲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忽而一顿,生硬咽回。 最终默了一瞬后道:“我有个法子应当可以暂时拿来挡一挡!” 他侧脸匆匆扫了一眼落生胸口处,接着道:“便是借助落生体内的定天碎片,行遁形之术!此等遁形术与我们平日修习的五行遁术有一定的区别。奇门遁甲的五遁之法,焉是依照金木水火土五行而遁形。可落生姑娘为妖身,并不可使用!......我有一套仙家的追踪遁术,只需在心中默念口诀,静心运转周身法力,便可!” “仙家的术法,你怎会得知?”付离尤皱眉,认真将许恒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双眸中的怀疑更甚了些。 落生亦是诧异,这个天阳谷的小师弟看起来满面青涩,实则却是深藏不露。 “小师弟啊小师弟!真是没想到啊,你竟......”杜辰天忽而拍向许恒的肩,将他吓得心中一紧。 “你竟同我一般,对天阳谷的术法毫不感兴趣,私下没少偷偷看吧!” 余光瞥见杜辰天脸中的讪笑,许恒紧抿的唇微微一松,淡淡的笑了笑。 几人收拾好行囊离开客栈后,来到附近的一片林郊空地上。 落生站在三人中间,竖起两指,绕了几圈,凝眸捏诀:“天地之始,众妙之门。息心止行,悟通四达!” “......” 然而,除了地上被风自然吹起的沙石,许恒方才所教的术法她并未能悟心使用。 落生眼波流转,尴尬地咳了两声。 “没事儿,我再试一次。”她倒是不气馁,卯足精神准备重来一次。 只是......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的起手式,在落生的运转下,如方才一样,终究无法领其意,贯其通。 试了几次,落生明显已有些急了,她用肩袖擦了擦额头涌出的细汗,颓然地叹了口气。想来近日自己的法术虽是忽高忽低,但好歹她可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妖啊! 明明这手势与心诀如此简单,偏偏她就是学不会...... 沉默中,耷拉在两侧的双手忽而被人从身后握住,落生诧异地回头,发现付离尤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的身后,二人身体紧贴,落生的脸侧被他均匀的吐纳惹得双脸绯红。 “别急,我来教你!”付离尤柔声说着。 落生慌乱地将头扭了回去,不太信的反问了声:“你会?” 付离尤眸光一顿,不知为何,方才明明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对徐恒教授的这套术法了然于胸,好似从前便会一般。 他回神低声回道:“等下你试着将胸前定天碎片的灵力运转到丹田。” 落生“哦”了声,认真地点了点头。 付离尤握住落生的手,将做好的起手式在胸前绕了几圈,暗自捏诀,随后凝神将一指弹向地心,一时间几人周围青光乍现,除了许恒,其他三人皆是满面震惊! 就当他们三人被这光所吸引的同时,许恒毫不犹豫地从手中唤出一件法器,法器形态成圆环状,中间留有两指间隙的空洞。 “这是福盈,可借其法力让大家同时离开!” 匆匆解释完后,许恒将弗盈抛向空中,登时,落生唤出的青光同弗盈散出的阵阵金光交旋在一起,许恒便冲着那弗盈念决:“混元天极,殊途同归!” 随着光芒的隐没,四人消失在空地上。 待几人睁眼时,却纷纷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没有无边无际,碧波荡漾的湖水,亦没有木木口中所说的烟雨朦胧。 放眼望去,只有似被热风吹裂干涸已久的河床,而河床中间有一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水沟。 落生觉得“水沟”这个词,被自己用的恰到好处。 “你们确定这是烟萝?而不是咱们走错了?”杜辰天揉了揉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 付离尤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弗盈上,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法器如此熟悉与亲昵,直到许恒将其收回,他才从苦思中回过神来。 许恒亦看了看眼前的光景,眸中略过一丝惊疑,但又很快隐去,随后神色坚定道:“若是依照我说的那套术法,就绝不会出错,此处定是烟萝!” 尽管他说的如此笃定,众人仍无法将木木口中的烟萝与之联系在一起。 “啊!我想到了!”落生忽而大叫一声。 随后看向付离尤道:“你还记得那晚木木同你我二人说过,他是在夜晚之时发现这烟萝的异象,或许咱们可以先等一等,等晚上月亮出来时,或许会有另外一番天地。” 闻言,付离尤连同其他二人纷纷点头附和。 约莫戌时,一轮皎月悬挂于空,将干涸河床上的裂缝隐去大半。 几人坐在河床旁,眼神从未移开过。 两三个时辰后,眼瞅着并未有期待中的任何异样,落生眼皮逐渐有了些许困意,她的头刚刚一歪,却被面前篝火中树枝烧断的爆裂声震的心中一惊。 她甩了甩脑袋,望着丝毫未有变动的河床渐渐失了耐性,而后伸直双臂,舒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落生暗想,再这么死气沉沉地盯下去,她必然是四人中最先去见周公的那位。 想到这,她冲着身旁一脸肃穆的付离尤道:“我快撑不住了,这样!我去那水沟旁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马上回来。” 付离尤瞥了一眼河床中心的水渠,见它依旧如白天那般静谧,便点头应允,淡声对落生叮嘱:“小心点儿。” 落生乖乖地点头,踱着困乏地步子往水沟处走去。 然而,在看到那一片水渠后,落生觉得还挺意外的。要说这四周都是干旱的泥沙,疾风时必定黄沙漫天!可唯独这汪水渠无比青绿,宛如一块无瑕的翡翠,不染一丝杂尘。 尤其是在此刻,月辉清洒下,更是衬得这渠水清澈透凉!对于落生来说,竟有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想到这,落生舔着唇,伸手掬起一捧泉水,便往嘴边送...... “别喝!”岸边忽而传来付离尤的一声喝斥,惊的落生手心一抖。她忽而想到许恒的话,这烟萝的水好比忘川之水,若不慎饮下,便可忘却前尘。 想到这,她随手又将那捧泉水重又洒回水渠之中。 落生心有余悸地瞥了那水沟一眼,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手中的那捧泉水在溅起点点水花后,这水!几乎是一霎间的功夫,变为了青蓝色。 落生揉了揉眼,再次将头探了过去,却瞧见极为诡异的一幕,方才映在泉水中的那轮皎月,忽而被这暗夜浮动的流云吞噬! 心悸之时,那水沟里的水突然自下喷出,气势汹涌,将毫无防备地落生喷出好几米远。 岸边的付离尤见落生重重摔地,急忙站起身来往她的方向跑去。 杜辰天与许恒察觉到异样,也纷纷往水沟旁奔去。然就在他们跑到离水沟还有两三米远时,方才喷出的那股急流以风驰电掣地速度将方才干涸的河床变成了一片汪洋。 三人没稳住重心,皆双双跌入湖水中。 而落生,早在他们之前便已被这突然而来的急流卷走。她憋着气,在水中游了半晌,不知怎的就是游不出这片水域,脑袋也无法探出水面。 即便自己懂水性,但若一直出不去,她亦必然会溺死在此处。 落生掌中凝聚法力,想试着破开这湖水,却发现这该死的灵力在此刻又任性的消失了。 她憋着气,往前又游了一段儿,在扭头之时,忽而发现一条暖黄色的锦带飘落在自己脸前...... 落生好奇地伸出手,用力的扯了扯,竟一把拽出了一名女子!她惊愕地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那女子的脸,面容清丽,肤色算不上很白,却透露出一股英气。 只是此刻,她双目紧闭,鼻尖处久未有鼻息呼出,身体更是随着这暗自涌动的湖水毫无支力的摆动着。 难道?这女子已经溺死了....... 想到这,落生伸出一指在那女子鼻息上探了探......半晌后,仍未探到她一丝气息! 她慌忙把手收回,怔愣地看着眼前这名女子,焉忘记自己的体力已然快要撑不住了。 落生不死心,亦不忍将这女子独自丢弃在这烟萝水中,默了一瞬后,伸出两指在那女子的脖颈处再探,这一次!竟让她摸到了丝丝微弱的脉搏!她惊喜的将手收回,随后双手放在那女子的肩上,用力的摇晃她,试图能将她摇醒。 就在此时,脚下的湖水忽而变得强劲,落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暗流一推,身形直直往后仰去,倒下之前,她一把拉住那名女子的手腕,害怕她被这湍流冲走。 二人随着这急流一阵翻滚,落生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随着湖水陡然下降,如同开弓之箭一般。 她强压心悸,勉力眯眼往下看了看,这一看!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吓走!...... 尽管水流湍急,湖水幻为青色,可这川水之境仍是清澈可见。眼下在她脚下数十丈,清晰见之一巨型断崖,而这断崖而下的飞流,却似乎与这川水各流各的,互不干预! 只是,这断崖还并不是最为恐怖的,那置于崖底依稀可见的巨型旋转黑洞,才是真正让人心生胆寒的存在。 落生明明只是看过一眼,便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第72章 落生遇难 很明显落生的身体此刻已然不再受自己控制,任由脚下的巨型黑洞限制着她的方向。 那黑洞伴着崖底的海啸之声,发出阵阵让人脊背发凉的嘶吼。 落生看着置于自己身子上方的那名女子,又瞧了瞧身下的黑洞,惊悸咽着口水的同时,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一直拉着她,以二人的受重之力,不下一会的功夫,她们便很快会坠入这旋转的黑洞之中。 所以......她想赌一次,若是在坠入黑洞之前,有其它方位传来的急流将她们冲走,那她们二人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各自的受重力轻一些,来延缓被这黑洞吸入的时间。 落生看向自己的手掌处,倏而一愣! 方才分明是情急之下她拉着那女子的手,而此刻竟是那名女子在反握住她的手! 落生捻动着手指,欲将自己的手从那女子掌中抽开,可任凭她怎么甩,怎么动,那女子都将她的手抓的紧紧的,丝毫未有放开之意。 明明是危弱昏厥之态,竟有如此强的内力,此人绝不是普普通通之辈。 猜忌之时,那名女子竟微微睁开了眼眸,落生心中不由一喜,她冲着那女子眨眼示意,然而她并未注意到的是,那女子从睁眼之时目光一直锁在落生的右腕处,因为她识得!那盈盈缠绕中的金线,便是碧椻琴的琴弦...... 见那女子面无表情,毫不理会自己,落生伸出一只手在她脸前故意晃了几下,那女子才悠然回神。 落生见状,伸手点点了脚下,示意女子去看。 女子这才随着落生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见离二人约莫十米的距离,有一巨型深不见底的黑洞,以风驰电掣地速度吸着二人的身子往下坠。 女子眉头微皱,缓缓抬手凝聚法力,然还未来得及施出之时,另一只手突然被人用力甩开。 女子凝神望去,见一股巨大的洪流陡然冲来,未有防备的她身形一软,径自被这洪流冲向一边...... 而落生此时亦忽然间消了踪迹,不知是被水流冲走了,还是坠入了这旋转的黑洞之中...... 烟萝岸边,许恒踱着步,伸长着脖子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三人分别坠入湖水中后,皆未费吹灰之力便抵达了岸边,只是,却迟迟等不见落生的身影。 付离尤期间几经下水去寻,仍未寻得落生半分踪迹。 眼瞅着这湖水越发的湍急,许恒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害怕他的离尤师兄会出事。 忽而,许恒指着湖水大叫:“快看!这水好似要往一起聚集了。” 坐在岸边的杜辰天循声望去,就见方才一望无际的青色湖水此刻正往中间汇聚,而聚集的方位则正是那方不起眼的小水沟。 “这下糟了!离尤同落生迟迟未能上来,再这样下去,怕是他们会被困死在烟萝水中了。”杜辰天急的直捶地,奈何他这腿根本不能下去救人。 许恒盯着这汇聚的急流,眸光由方才的担忧霎时间转为坚定:“我绝不会让他有事的!” 语罢,疾步往水中跑去,然而没跑几步,就见一身影从急流中飞出。 许恒脚步一顿,怔愣地望了过去,待看清那人面容后,忽而一震!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黄衣女子已飞身来到岸边。 他压下心中的惊愕,顾不上其它,扭头便往急流中心走去,眼下对于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便是将离尤师兄救下来,不惜任何代价! “砰!”的几声,来自泉眼深处的巨响,把将要抵达的许恒震出几米远。 坠入水中的许恒误吸了几口湖水,控制不住的猛咳起来。周身之外是不断涌动的水流,他将两只手反撑在下,紧握住这湖中的大块硬石,才勉强可以稳住身形。 忽而眼前剑光一凛,付离尤手执止休剑从这泉眼中飞出,再看见躺在水中的许恒时,纵身而下,一只手将他拉起,双双往岸边飞去。 杜辰天见二人无恙,微微松了一口气。 付离尤将许恒带到岸边之后,折身便要再次入水,却被许恒一把拉住:“师兄!这烟萝的湖水甚是古怪,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啊!” 付离尤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扯开:“我绝不会留落生一人在险境,我要去救她!” 语罢,头也不回地往水中走去,然而未走两步,头顶处便有一金光略过,紧接着付离尤的腰间被一东西圈住,脚底瞬间如生根般,无法前行。 许恒走上前:“抱歉师兄,我知道自己劝不住你,只能先用这弗盈将你困住,我实在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付离尤垂眸瞥了眼腰间的弗盈,眼底泛起阵阵冷意:“那你可知她的命比我重要!” 他的声音中盛满怒意,许恒心有余悸,但仍稳住自己的立场,在许恒看来,哪怕事后付离尤会恨他,杀他!他都不会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任何差池。 “依我看这法器与你颇有缘分,你可试着与其神灵交融,或许可以将其破之。”一旁的黄衣女子伫在原地,神色淡漠的提醒着,脸上仍是平淡如水。 许恒有些慌神,但也始终不敢抬头去看那名黄衣女子。 付离尤这才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陌生女子。只是不明白她从何看得出这法器与自己有缘,又为何可以肯定自己能破得了这弗盈的禁锢。 尽管心中疑虑万分,付离尤心中自知留于他的时间不多了,这逐渐汇聚的急流已将范围越缩越小,为了能救落生,他选择暂卸所有防备的去相信! 付离尤凝神聚气,以气力循环周身,在气劲到达胸腔处时,不知何因,脑中灵光一点,暗自悟出了从未修习过的心法。 紧接着,腰间的弗盈忽而一松,伴着阵阵光华往上飞出,最后落于地上。 来不及细想,付离尤丢下众人便往湖中心点飞去,然而,最终他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他要跳进这湍流中时,洪流转瞬即逝,迅速凝成了如白日时的一方水渠,周围亦恢复了原有的样貌! 付离尤怔愣的站在水渠旁,不可置信地用剑一次次的插入其中,然而那水渠看似泛着涟漪,实则坚硬无比,他使出周身之力,亦是无法撼动其半分!他丢下剑,跪坐在水渠处往里探望,却只瞧得见冷月清辉倾洒于上。 四周干涸的河床登时掀起股股无形的热浪,让人莫名燥热。 然而,只有付离尤的心此刻如同跌入无尽的寒冰之中,他将手捏的咯咯作响,因方才挥剑时用力过猛,掌心处已有汩汩鲜血从指缝渗出。 “落生......”他口口低喃,黯然神伤的望着那一方水渠,心中盛满无尽的苦楚与自责。 “大师兄,您去劝劝离尤师兄吧,我怕他会想不开。”许恒走至杜辰天旁,蹲下身来哀求道。 杜辰天反手便给了他一记白眼,咬牙道:“你不愿你离尤师兄去冒险,这我可以理解。但你却不知,这落生姑娘在你师兄心中的分量!你让他亲眼目睹自己痛失所爱,却无力去救,这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百万倍!”。 许恒沉默不语,只是伸手晃了晃杜辰天的手臂。 “你撒娇也没用,以我对你离尤师兄的了解,他这个人一向重情义,谁也劝不动!不如省点儿力气,我看这水渠更像是一个阵眼,不如帮着想想如何将其破除,若可将落生救回,你师兄定会不药而愈~!” 闻言,许恒认同的点头,忽而眼眸一亮,似想到什么,折身往那名黄衣女子身旁走去。 此时,那名黄衣女子负手伫立,过于英气的眉眼正紧盯着跪坐在水渠旁的付离尤出神。 待察觉有人向自己走近时,瞬时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之色。 许恒匆匆瞥了一眼那黄衣女子的侧颜,赶忙低头作礼:“微音将军。” 微音不作答,神色如旧。隔了好一会儿,淡淡道:“你何时下的界!此次下界可是奉天界之命?!” 声音冷冽,听得许恒心中一颤。 这位在天界赫赫有名的微音将军,位列上神之位,亦是九重天上唯一一位女将军。她英姿飒爽,带兵征战不输其他男将,甚至远超于他们。 在天界中亦是受众人敬仰,只是她的性子向来清冷,除了政务平日里不喜热闹,也不愿与他人闲谈,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许恒难免不畏惧她。 许恒垂首摇着头:“此次下界是我磨了青方帝君他老人家好久,他方才应允,天界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但是,此次来凡间,我亦只能暗中守护予年殿下,对于他的历难却不可做出半分干预!否则便会影响他的命途!” 微音犹豫片刻,沉声道:“方才我在水下有一女子救了我,你可知她的身份?” 许恒扭头瞥了眼烟萝,想了想后回道:“将军您说的应当是落生姑娘,正是予年殿下......” 他顿了顿,惋叹一声接着道:“予年殿下此刻伤心欲绝皆是因为此女子,她因误食了定天碎片,切断了殿下唯一的线索,故而只得将此女带在身边同行。” 微音不语,思绪回到方才烟萝水下时,被落生摇醒后,因为湖水的浸润,她的袖口处被水流来回冲荡漂浮着,便是在那时她竟在落生的腕处看见了碧椻琴的琴弦。 至于为何会出现在此女身上,微音至今不得而知...... 第73章 繁樱幽腹 许恒见她若有所思,忽而又想到方才微音所说的话,有些好奇地问:“将军您仙法了得,怎会落入这烟萝水中?还有您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呢?难道您是奉了天命?” 微音将思绪收回,眸光变的犀利,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此事你无需知晓!” 许恒吓得赶紧将头垂的更低了,他紧抿着唇,不敢发一言。 微音重又将目光落在付离尤身上,见他正用剑一次次的劈向那方水渠,尽管鲜血已从掌中不断蜿蜒至剑身,他都丝毫未有停下之意。 微音面色上闪过一抹微不可视动容,但这情绪随后又如青烟一般即刻消散了去。 随后她问身侧的许恒:“他这般情状,莫非是对落生动了情念!” 许恒微微抬头,余光顺着微音的目光循去,瞧着正义无反顾想办法破阵的付离尤,微微一叹:“连将军您也看出来了!果然,一个人的爱意当真是藏不住的。” 微音皱眉:“可我分明记得,当年予年下凡历难之前,情劫是被抹去的,所以按照命簿来算,他不应该生出红尘旖念!此事,定有古怪!” 许恒将头抬起,侧过身亦看向付离尤,面露担忧之色:“这也是我一直所忧心的,当年帝尊命司命仙君抹去情劫这一项,为的便是不愿予年殿下分心,耽搁寻找定天碎片的时间!” “再者说予年殿下历难结束后,必当会重返天界,他们二人之间,身份悬殊,就算此时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过不了多久还是要天各一方,经历离情别绪!与其这样,倒不如将这满腹柔情,就此掩埋!避免一场伤心!” 微音默了一瞬,低喃道:“情之一字,随心而起,随心而动,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她说的声音极低,眉目深沉。 若是轻而易举的便可自控,那她亦不会出现在这烟萝之中...... 许恒只听得一些细弱的声音,并未真正听见微音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敢过多细问。 他满目专注的看向付离尤,他只知道,若是予年殿下不能如愿找到定天碎片,压制不了识海中的赤魇元神,便会一直受轮回之苦,永远回不了天界! 想到这,许恒转身再次冲着微音行礼,声音恳切:“如今予年殿下为肉体凡胎,行踪早已被魔族盯上,许恒斗胆请您帮一帮殿下!此刻他听不进劝,唯有救出落生,殿下方愿离开此地。” 许恒之前忽略了一点,他只想付离尤没事,却忘记之前找寻的定天碎片全在落生身上,此时他开口求助,显然是万不得已。 微音只是如方才般站着,面容上不带一丝喜怒,沉静如水。她不回答,亦没拒绝,只是久久凝望着远处,不知再思虑些什么。 付离尤站在水渠旁,锲而不舍地往里面施法,仍探不到有关落生的任何生息。 他一脸落寞的望着那方湖水,心中百般惆怅。 但他明白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既然这水渠之前可以变换,定是自己疏漏了什么,他心里无比笃定,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弃,落生再等着他。 “若不是你执意将另一颗守心丹服下,早便可以感知落生在何处了!如今后悔了吧!”杜辰天一瘸一拐的走至付离尤身旁停下喃喃惋惜道。 付离尤身子微怔,但情绪上也只是有那么一瞬的变换,便又再次凝神用剑往水渠上攻去。 杜辰天见他不语,轻叹一口气:“罢了!你心中此时定是难受百倍,只是你这么毫无头绪的消耗内力,也救不出落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劝我的话就不必说了!” 付离尤冷冷的打断道,此刻他只想要救落生,区区散去一些内力又算得了什么呢!落生的生死才是他最在意的,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不愿放弃。 “你看你,知道你心里着急,不好受!哎......” 杜辰天摇头叹着气,他心里也明白,此刻若是劝付离尤停下来,才是对他莫大的残忍!身体遭些罪分些神,总好过那噬心之痛。 杜辰天决定不再规劝他,就这么站在离水渠旁一米处的距离,陪着付离尤。 就在此时,许恒与徽音相继走来,徽音在前,许恒跟在身后,行为十分乖张。 方才杜辰天便觉得奇怪,许恒折身去找那黄衣女子时,期间不停向其行礼,二人定是之前便认识。只是,许恒对她的态度过于恭敬,从而不得不惹人猜疑,这女子的身份是何。 要说许恒这小子最近种种行为也是有些不对劲,杜辰天觉得他知晓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绝非是典籍中所看所学。 当年许恒是自愿上山拜于师傅门下,听平日喜谈八卦的师弟们提及过,他无父无母,想来谷中学些本事,顺便给自己找个安身之地。 如今想来,昔年在天阳谷中除了师傅同自己以外,许恒对付离尤的关心有时似乎已远超于他。 想着想着杜辰天有些豁然,原来许恒哪里是对天阳谷感兴趣,分明一开始便是冲着付离尤来的吧。 想到这,他不禁咂舌,耳边忽而传来许恒的声音:“离尤师兄,这位是微音姑娘。” 许恒伸手介绍着,然而付离尤却连眼都未抬一下,兀自往水渠中施着法。 许恒抿唇接着道:“这位微音姑娘说有法子可以助您找到落生!要不师兄您不妨先听听看?” 闻言,付离尤周身一怔,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默了片刻后,抬眸匆匆将那位名为微音的女子轻扫了一番。 此女面容清秀,身形高挑,眉宇间带着洒脱英气,若身为男子,必是威风凛凛的将军风范。 付离尤微微颔首,有些心急的开口询问:“不知姑娘有何法子可以找到落生,事出急迫,还望您可以尽快告知在下。” 杜辰天扯着耳朵还要接着听,却被许恒一把抱住手臂,连拉带拽的往岸边推去。 微音迟疑了片刻,而后神色淡漠的开口:“那位落生姑娘在烟萝水下曾不顾自身安危,出手相救于我,出于这份恩情,我自是不会放任不管!只是......再说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情!” 未等付离尤开口,微音指尖聚集仙力冲着他的左手腕处轻轻一点,霎时间,无数金色光华溢出,一根金色琴弦在其手腕处显现。 “这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腕上?!”付离尤双目微震,盯着左腕处的金色琴弦问道。 “此乃碧椻琴的琴弦!” 见他满腹疑惑,微音接着叙说道:“碧椻琴乃天界先战神幔凝的法器,千年前魔族与天界开战之时,幔凝战神在同魔魇殊斗中碧椻琴不幸被毁,最终只留得两根琴弦,这其中一根便在你的腕上,另一根在七百年前的一次意外中不见了踪迹!” 付离尤看着腕处的碧椻琴弦,仍是满脸疑虑:“天界的法器为何会在我身上?......” 话音未落,他忽而一顿,眸光变得清亮,看向微音接着道:“难道我的身世与这法器有何渊源?” 微音对上他投来的惊讶目光,并不躲闪,她犹豫片刻,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此乃天机,我此刻无法将所有原委同你说明。先前在烟萝水下,我无意间看到落生的手腕处亦有碧椻琴弦,至于她为何有,我便不得而知了。” “先前我从未察觉到我与落生手腕处的这根碧椻琴弦,你又为何可以一眼看出?你方才说此物乃天界的法器,亦对此事如此熟络,莫不是你是天界的人!” 对于付离尤的话微音不打算否认,亦不打算隐瞒,她只是微微默了一瞬,而后开口道:“没错!我是天界的人!” 闻言,付离尤神色微震,但亦很快将这抹神情隐了去,眸光在岸边的许恒身上匆匆略过,眼底的疑虑更深了些,他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许恒认识你,言语之间对你极为恭敬,如此说来,他亦是天界的人吧!” 微音不说话。 付离尤见她默认,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还真是热闹啊!先是魔族要取我识海中的元神,后有天界中人潜伏在我身侧,我不知你们意欲何为,亦不想去关注,此刻,我只想知晓落生在哪里,怎样才能救她!” 微音看向他左腕,眸光淡然:“若你想找到落生,须得靠你腕上的这根碧椻琴弦!只是你如今是凡人之躯,无法驾驭得了上神法器,除非......” 付离尤问:“除非什么?” 微音道:“天凡交界处,有一地名唤繁樱幽腹,因万年来吸取天地因果,红尘之气,故顶端聚以九微之境,可通五蕴!只是这浮梯九层,层层皆被浮烟笼象遮住,虚实难辨,若不下心踏空一步,便会坠入繁樱幽腹底端的蚀骨池!万年来,曾有修仙人企图通过此处,一步登天!皆因自身术法不济,最终掉进蚀骨池中化为一滩血水!再无轮回转世!你......” “哪怕一失人身,万劫不复,我也要救她!” 未等微音说完,付离尤便正色回道。 看着他如此义无反顾,舍生忘死的也要救自己所爱之人,微音心底忽而被触动。 是啊!毕竟这份难得的真情,是自己求亦求不来的因果。 这世上的人大抵是不同的,有的人就如这世间的风,吹过所有人,却不为任何人所停留!因为风从不会在意,被吹过之人的感受。 第74章 落生失忆? 烟萝一角。 许恒再得知微音说与付离尤的法子,竟是让他前往繁樱幽腹后,不禁有些懊悔,但即便是生气,他亦不敢忤逆微音半分,只得略微表现出一丢丢不满: “将军,您怎可让殿下胡来,那繁樱幽腹是什么地方,当年仙魔大战,殿下的父母皆是在此殒身,如今他不过是凡人之躯,怎能上得了繁樱幽腹!” 微音并不理会他的情绪,沉声回道:“不告诉他,他也会从其它渠道知晓,如今,定天神力现世,魔族残存党羽定在暗中窥视!等待机会对予年下手!此时,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时间,而落生便是停止他身心内耗的关键!若找不到落生,他寻定天碎片的这条路便会被堵死!那才是最危险的!” “您怎可确定落生还活着?若是她死了呢......” 话到最后,许恒的声音越发的飘忽不定,只因他不小心用余光瞥见了微音的眼眸,那冷的让人胆寒的余威,瞬间让他说不出话来。 微音冷哼:“如今她身上不仅有定天碎片,亦有碧椻琴弦的加护,最多只是被困在某处,暂时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即便是殿下进得了九微之境,与落生灵识相通!这也预示着,他逆天而行,您要知道,殿下下凡历难之前司命星君已经为他写好了命簿,不管轮转几世,皆无姻缘一说!若他吸了那红尘之气,对落生动了心念,定会受到天罚的!” 微音面色一沉:“你是担心他会因吸了繁樱幽腹的红尘之气,便会对落生情动?呵~” 微音随即冷笑几声,而后又低声喟叹道:“情意渐觉,由心而动!你应当比我更早些看出他早已生出情念,这与他去或不去繁樱幽腹并无半分干系!既然阻止不了!就莫要操这份闲心。” 许恒上前一步:“可是!我还是担心予年殿下会有危险,不行!我要去拦住他,不能任由让他这般犯傻!” 然而还未等他踏出半步,微音在其身后运转仙力,届时一道金屏打落在许恒身前,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将他团团围住,形成一个金色钟罩。 “诛仙盾!”许恒大惊低喃,身子亦蓦的僵在原地,惊骇地咽了几下口水。 在九重天谁人不晓得微音的手段,一个女子能位列众将之首,自然是有得些过人的真本事。就如他眼前的这诛仙盾法,专门惩治不服管束的天兵!若被困于阵法中,行至踏错一步,便有可能会被削去仙骨,永无成仙的机会。 许恒抬着一只脚,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额头上因过于恐惧,早已渗出汗珠。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微音清冷的声音:“天界之人不可干预凡间之事!你这般冲动,不仅帮不了他,只会影响他的命数!若是再不听话,我即刻将你带回天界受罚!” 声音威严,听得许恒脊背发凉,他忙不迭地点着头,不敢再多言。 见他听话,微音绣袍一挥,那诛仙盾便瞬间解了。 许恒将抬得有些发酸的脚颤微的放下,这才松下一口气,随后目光落于不远处的付离尤身上,见他此时眉目紧锁,似在交代什么。 许恒看向他的脸,不由的叹了口气,如今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予年殿下可以顺利闯过繁樱幽腹,安然归来了! 煞气萦绕的魔族新域 魔灵将身子倚在黑色雕花的石案前,手中随意的捻搓着茶盏的边沿:“若无大碍,为何人迟迟不醒?你们魔医殿都是些酒囊饭桶吗?” 声音不怒自威,随着“扑通”几声,先前站在魔灵对面垂首弓腰的魔医们纷纷跪下身来,个个满脸惊色,口口求饶。 其中跪在最前方,一位留着花白胡子的老魔医,思酌片刻,斗胆进言:“右使息怒!并不是我等不尽心!听闻烟萝之水可散前尘过往,被称为凡间忘川。姑娘身子无恙却迟迟未醒,许是不小心吸了那烟萝之水导致......” 魔灵掀了掀眼皮:“依你所言,她可能会失去记忆?” 魔医们垂首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自是怕此刻说错一个字都将会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砰!”的一声,魔灵将手中的杯盏重重摔于桌面,跪在地上的魔医们见状将头死死的俯扣在地板上,身形抖得如同筛糠。 魔灵垂眸看向众魔医,嘴角倏而一笑,声音却是冷到极点:“只是些道听途说的传闻罢了,你们身为我魔族的神医,竟妄想用此借口在我这里蒙混过关!倘若那烟萝之水真有抹去记忆的功效,那日我亦沾染上了川水,为何于我却无半分效果!” “定是因为右使您修为高超......”这回儿,众魔医倒是回答的极为默契。 “都给我滚下去!” 魔灵一声冷斥,跪在地上的魔医们便快速往门外爬去,跪爬间混乱一片,两个魔医慌乱中额头撞到一起,随着头上的黑钗一松,头发霎时散落的凌乱不堪,但此时他们还哪里有心思顾及形象。 魔灵揉着眉心,脸色阴沉,就在心中烦闷至极之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何事惹得我们右使发如此大的火气?” 闻声,魔灵垂着眼眸,丝毫未有抬头之意。 而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与其在魔族身份旗鼓相当之人,魔阴。 魔阴见魔灵似乎并不待见自己,倒也不再说什么,随后将目光转向他的床榻上:“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野丫头,随随便便的便往魔宫里带!” 魔灵并不接他的话,不客气的回道:“你不好好守着你的幽珀鼎,来我这里做什么!” 魔阴收回目光,而后看向他,嘴角一咧,笑的有些放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话音未落,两名魔兵裹挟着一位女子往门内走来,女子身着深蓝色衣裙,媚眼如丝,白净的脸上因沾染上灰迹与几道触目的血痕,而显得有些狼狈。 女子从进门后,双眸便一直落在魔灵身上,她努力的克制着内心的情绪,就连眼眸中的情意亦是小心翼翼,隐晦的很。 魔灵抬眼,匆匆瞥了那女子一眼,目光寡淡,脸上并无任何波澜。 魔阴讥笑:“怎的?这颗棋子放在我身边久了,连是谁的都记不清了?” 闻言,女子身子忽而一僵,她快速低下头,内心惶惶不安。 倒是魔灵丝毫未在意魔阴的话,他缓缓转动垂在腿侧的右手施法,届时掌中聚起一团黑气,他微微动了动手指,在众人毫不知情之时,将门侧旁站立的一个侍从托起。 黑气将他紧紧禁锢,越勒越紧!那侍从惊恐地瞪着眼珠看向魔阴,随后口中用力挤出:“左使救我!”这四个字。 魔阴微怔,当即扭头不去看那侍从。 魔灵见他如此窘态,眉毛一挑,语气轻蔑的道:“我只不过是礼尚往来,你又何必在这里装腔作势,贼喊捉贼!据我所悉,你安插在我青涯殿中的眼线可不只这一个,要不今日都揪出来,让你挨个带回去?” 魔阴一愣,也没了方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俨然是有些心虚了,他自然知晓若真是闹僵了,无非是两败俱伤,彼此之间皆落不下好处,只得作罢。 继而扯了扯唇角,盯着那蓝衣女子道: “罢了,虽说她的心在你身上,但这些年在我身边亦替我办成过不少事情,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过......” 他这方说着,重又将目光放在床榻上,眸光变得犀利:“眼下是我魔族大计的关键时刻,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不可出任何的纰漏,这个丫头来路不明,必须要验明其身!” 言罢,早已聚集法力,往落生身上探去! 魔灵眸光一惊,黑紫色绣袍重重一挥,随即拦住了魔阴的探查:“别碰她!” 声色寒凉,两股魔力在殿中僵持着,一时间无人敢言。 然而就在此时,床榻上的落生却突然睁开了眼,她揉了揉头侧,随后环顾了下四周,低声开口:“这是哪里?” “你醒了?”魔灵神色一喜,站起身来便往床榻走去,他缓坐于床边,将正欲起身的落生扶起。 落生松开他的手,眸光流转后,皱眉道:“你是谁?” 魔灵双眸一震,忽而想到方才魔医的那番话,难道那烟萝之水真的可以让人散去记忆?若是放在平日,他自然不会相信这一番胡话,可如今脸前的落生一脸懵状,又不像是装的。 尽管内心猜忌,嘴上仍是附声回着:“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青陆啊!” 落生摇头。 “那你可记得你是谁?”魔灵的语气中并无半分不耐心。 落生再次摇头,她怔怔地看着魔灵,双手不停地敲打着自己头的两侧:“我这是怎么了?为何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魔灵看着她满是委屈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又将这份感情隐去,他只是温柔的握住落生的双腕,不让她再伤害自己,口中喃喃的说着:“别怕。” 旁边的魔阴紧盯着落生的一举一动,拧眉故意道:“喂!臭丫头,你眼前的这个人呢,是你的相公,你呢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你当真全都忘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一不惊讶!有人忍不住偷偷往床榻上瞄了一眼,但也只是仅仅敢看一眼而已。 而方才那名身着深蓝色衣裙的女子,脸色晦暗不明,无人注意到她将垂在两侧的手攥到灰白。 落生默了一瞬,抬眸对上魔灵略微震惊的目光,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而魔灵却是盯着她的双眸看了许久,迟迟未有回答。 第75章 被人当做假想敌? 魔灵的思绪回到几个时辰前,他带着一众魔兵待窥探到魔尊气息后,便一路追随而来,最终在烟萝找到了付离尤的踪迹。 就在动手之时,忽而瞥见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 魔灵想了一番后,确定此人便是天界的女战神微音。 千年前,他虽未参与过仙魔大战,但在带领魔族隐匿的这几百年间中,魔族派出去的密探早已将天界那些位列仙班的仙官画像搜集罗列,故而对于他们的相貌了若指掌。 魔灵虽不知微音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可是他明白若是此时动手,定会顾此失彼。 于是只得让众魔兵用浅息丹暂时隐匿气息,伺机而动!忽然间,落生不知何因被卷入川水之中,而且正以极快地速度往下沉溺。 魔灵本是不愿管她,可不知怎的,越是控制,越是压制不住内心的那股莫名,最终还是心下一软,随她跳进川水之中。 在湖中寻了许久,方才找到落生的踪迹。 只是,微音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看上去俨然一副半醒之态,眼瞅着她们二人身下断崖之处的黑色空洞,正以惊人地速度吸食着二人!魔灵只得掌中聚起一股气流打向她们之间。 微音被强流推走后,最终只留落生一人往下坠落。 而魔灵冲下去救她之时,落生似乎有些精气亏空,身子变得绵软,没了知觉。 坠落的速度极快,魔灵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到达了黑洞之口,无奈他只得将落生紧紧抱住,随着洞中的吸力不断往下坠落。 然而,这巨型黑洞中似乎有过于熟悉的味道,半晌后魔灵抱着落生竟安然的落于一处黑色礁石之上,他打量了一番四周,忽而目光一凛,竟意外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 “他说的当真属实?你真是我的相公?”落生再次深问,将魔灵的思绪拉了回来。 魔灵冲着落生浅淡一笑,仍不作答。 而后转头,目光冷冷地扫视了魔阴一眼:“如今她失去记忆这件事,魔医们皆可作证,亦对魔族构不成任何威胁,你我虽各司其职,但目的皆为一致!而今你带人在我这青涯殿放肆的够久了,还不领着你的人快滚!” 话到此处,摆明已是下了逐客令! “最好如此!你且好自为之!”魔阴冷哼,袖口一挥,负气离开!临走时还不忘瞥了落生一眼。 待魔阴带着他的人走后,一直垂首站在厅前身着深蓝色衣裙的女子,登时跪在地上,俯身行礼:“玟瑶,多谢右使救命之恩!” 魔灵声色如常:“既然回来了,日后便留在青涯殿吧!” “是!” 玟瑶抬头,目光灼灼的看向魔灵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不由看的有些痴了,一时间恍了神。 直到察觉魔灵冲自己微微摆手,这才敛回眸光,她拱手行礼:“属下告退!” 接着便退身离开了房间。 彼时,屋内变得极为安静。 落生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魔灵紧盯着她的动作,静默片刻后,开口道:“现下并无旁人,你当真丢了记忆,不知自己是谁?” 落生搓手的动作忽而一停,但也只是短短一瞬,便又接着摆弄起来。 她仍是摇头,只是这次没有抬眼看魔灵:“你既认识我,可知我的名讳?” 魔灵一笑:“方才你不是一直在问你同我的关系吗?眼下无人了,为何又不提及了?” 落生撇了撇嘴:“我问了呀!还问了两遍,想来是你不愿说,我又怎会如此不识趣呢!” “落然通一顾,缱绻恋平生!这便是你的名字,落生!” 落生抬眸撞上了魔灵认真的目光,这眼眸散出的温度与方才一比,简直判若两人。她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忽而听到一阵“咕噜”声。 “饿了?”魔灵盯着她的肚子问。 落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 “我去命人给你做些好吃的!”魔灵起身往门外走去,然还未走出两步,忽而脚步一顿,他并未转身,仍是背立着落生:“对了!忘记告诉你,我不叫青陆!......我叫魔灵!” 语罢,便继续往门外走去。 落生紧盯着他的背影走远后,忽而身子一松,长长的舒了口气。 方才魔灵与魔医们谈论之时,她便醒了。若不是自己灵机一动,假装失忆,如何能弱化嫌疑! 要知道,自己如今当真是处于魔穴之中,一言一行皆需谨慎,听他们的话语间,好似对误闯魔族之人有着极大的忌讳!眼下为了保住小命,唯有继续伪装下去,再慢慢找到离开的法子吧! 只是唯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从烟萝的川水中来到这儿的?! 思虑中,有几名魔族打扮的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们将菜肴一一摆上桌后,其中一名侍女冲着床上的落生欠身行礼: “姑娘,可以用膳了。” 落生咂吧着嘴,瞟了一眼桌上的菜肴,随即决定先不去想那些暂时难解的问题了,或许美美的吃上一顿,将肚子喂饱后,这脑海中的思路亦会活泛些。 毕竟,现下看来,这可是一场持久战,她不吃饱来日如何同这些人斡旋。 想到这,落生“噌”的一下从床上起身,快步走到桌前扯下一块鸭腿便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落生百无聊赖的在青涯殿中四处转悠。 其实她亦只是表面上装作无所事事,实则是想借机对这里有更深的了解后,想出对策逃离。 要说这青涯殿的建筑风格和自己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她之前总以为,这人的喜好要么与脾性有关,要么便是与身份相符。 而魔灵呢,好歹是堂堂魔族右使,这官儿在魔族中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了吧。只是...... 这都是些啥啊! 每个窗上皆贴满圆形窗花,赤红的大灯笼遍布整个青涯殿,红光漫天,乍一看还以为要过年呢...... 落生皱眉,无语的吐槽了一下魔灵的品味。 抱胸失笑间,落生不经意地走进了回廊中的拐角处,眼中的嘲弄之意还未散去,便又被身前的这一片无望花海震慑住...... 姹紫嫣红,摇曳艳丽!美得不真实! 不知为何,落生看着这些花,竟忽而想起了休思。不过,眼前的这些花,无论是从颜色及品相看来皆不输于休思的庭院。 要说也是奇怪,这魔族的男人好似都喜欢养花啊!从休思的事迹来看,他倒是在一张粗犷的外表下生得一颗细腻而又多情的心。 可这魔灵喜欢养花的理由,落生愣是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由头来。不过,绝对和多情扯不上半分干系! 落生撇撇嘴,管他呢!即便是他喜欢男人,那又怎样!眼下举步维艰,还是多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吧,想来付离尤他们一定着急坏了,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她定了目光,仍是止不住好奇地摸了摸眼前的花,谁承想指尖刚刚触碰到一朵淡粉色绣球花,那花竟顷刻间如烟消散,正在她纳闷不解时,一个冷声从后背传来:“别碰!” 落生吓得立即将手缩回,她刚要转身看是谁,玟瑶已走到她身侧。 落生见她来势汹汹,即刻摆手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破坏这花的......刚才......” “别以为搭上右使的这层关系,你便可以在青涯殿中为所欲为!我告诉你,青涯殿中的所有东西你都不可以乱碰!也莫要动什么歪心思!” 玟瑶的目光异常狠厉,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她与自己有杀亲之仇。 落生也不争执,毕竟这是魔族,说到底自己可是此处唯一的外人,即便是有理说出来亦不会有人向着她,干脆忍一忍吧。 不知怎的,玟瑶见落生不吭声,似乎这火气变得更为大了,未等她有所反应,玟瑶突然将手中的长剑一拔,抵在落生的脖颈处。 落生瞳孔一震,身子僵直在原地,她微微垂眸瞥了一眼脖颈处,玟瑶的剑身在红灯笼的映衬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落生咽了几下口水,尽管心中无比害怕,仍告诫自己要稳住。 “你我初次见面,并未有何冤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你说出来,咱们可以聊的嘛!” 玟瑶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是死死盯着自己,那眼神好似要将她吃了一般。 落生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警告你啊,方才你也看到了,我可是你们右使的贵客!若是伤了我,你觉得你的下场是什么!?” 落生以为,自己胡诌一通,可以用魔灵来暂压一下这冲动婆娘的性子。谁知,玟瑶在听到这话后似乎越发的恼怒了!她忽而将剑往回一拉,待目光落于落生胸口时,径直往她身上刺去。 落生慌忙躲开,玟瑶再次提剑穷追刺去。 “砰”的一声铮响,玟瑶的长剑不知被何物击落在地。 待落生稳住身形望去,却瞧见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卵石静静地躺在剑身之侧。她拍着胸口,方才敢微微的舒了口气。 刚想开口将玟瑶骂一通,然而此时玟瑶竟忽而背驰着自己跪下。 “右......右使!” 第76章 魔灵的妄念 魔灵一脸冷淡地走来,殿外回廊的红光映照在他身上时,浮现出的掠影忽明忽暗,落生不禁将这画面与之前曾在茶楼里听过的说书场景不约联想到一起...... 夜阑人静,昏暗的烛光似鬼火一般在风中摇曳,彼时!黑暗之中有一抹黑影忽的闪现而出......然而却始终看不清那人的真容。 咚!咚!!咚!!!那黑影走出的每一步都会让人心房骤缩,惊惧万分...... 而魔灵从头至尾皆未正眼瞧过跪在地上的玟瑶一眼,他只是在花海前站定脚,目光淡淡的凝视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落生不断扣搓着藏于身后的手,以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要知道魔灵的手段她可是亲历过,他对手下都如此狠厉,不容于情,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此前早已摆明立场。若不是她用失忆假装蒙混,怕是早就被他给杀了!现下看来,玟瑶之所以如此袒护这些花,定是因为这花是魔灵所种! 想到这,落生心中一紧,她暗自咬牙责备自己为何这般手欠!又白白给了他一个杀了自己的理由。 迟疑了一番后,落生终究是咬牙先开了口:“那个......方才是我不小心折损了你园中的一朵花,但我发誓啊,我真不是有意迫害它的!但不管怎样皆是我有错在先......这样吧,你不如说说我该如何赔偿?” 落生歪着头看向魔灵,好女不吃眼前亏!趁着他还未想好如何惩戒自己前,不如先下手为强。若是一个不留神他同意了,无非是花些银子买条命,这账怎么算都不亏! 魔灵的目光随着落生的话音蓦的从花海中收回,方才肃穆的神情逐渐舒缓了许多:“无妨!终究是些留不住的东西罢了!” 落生皱眉,盯着他眨巴了几下眼!在确信自己没有幻听后,方才将牙关一松。 她也无心揣摩魔灵这话的深意,毕竟她既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又何必再一次自寻死路呢。 然而跪在地上的玟瑶倏而将头抬起,她看向魔灵那毫无波澜的神情心中满是不解。 这些年虽鲜少呆在青涯殿,但她从一开始便知,他将这片花海看的有多重。因魔族新域煞气重,不符合世间所有花草的生长,故而,此花海其实只是一片虚景 ! 而它们的养分便是魔灵日日输送的灵力!何时变得不值一提了! 玟瑶将骨节捏到泛白,她扭头瞪向落生,眼中满是藏不住的愤意。 她仍是跪在地上,只是将身子转向魔灵,再次拱手行礼:“右使!此女子来路不明,又如此的不知轻重!您为何一而再的袒护于她!这花海可是您极为看中之地,平日里在魔族新域无人敢踏足半步,若是让他人知晓您是有意偏私,怕是不能......” 未等她将话说完,一道黑气而过,将玟瑶的身子重重甩出几米外远,直到头部被抵在回廊的墙角上,她方将停了下来。 玟瑶捂住胸口,面色痛楚,蓦的吐出一口鲜血。 “不知好歹的东西,胆敢威胁我!若知晓你废话如此之多,当年就该杀了你!”魔灵将手收回,可那狠辣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玟瑶不放。 玟瑶惊骇,顾不上疼痛,撑起身子踉跄地再次俯跪于地上,她瑟缩的颤抖着,口中不断哀求:“玟瑶不敢!求右使责罚!” 隔了半晌,魔灵才开口,但语气仍旧冰冷:“若有下次,绝不轻饶!”随后冲着玟瑶摆了摆手。 玟瑶再次叩首,她将一旁的剑捡起,捂住胸口准备离开。 “铃叮”的几声脆响,忽而引起落生的注意,她循着声响将视线落在玟瑶的剑柄处,瞧见剑柄上系着一颗形状似樱桃的铃铛!看来,方才那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那樱桃铃铛虽小,却是精美无比,巧夺天工!落生这些年走过的地方不少,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纯手工打造,与外面集市上卖的还是有些区别。 只是,没有想到以玟瑶的性子会喜欢如此静雅之物,落生心中倒是有些意外。 “你要一直藏在后面不出来吗!?” 魔灵突来的一句话,将落生从思绪中拉回。 这魔灵的脾性喜怒无常,又如此的傲睨万物!想到之前他化作青陆之时,自己对他那般态度,他能留自己苟活至今,已是她命够硬了。 如今看来,魔灵就像一颗随时可以引爆的炸药,自己言行间稍作不留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落生抱着柱子,迟疑了许久,才敢微微探出个脑袋。然而看向魔灵时,他正好噙住了自己的目光,四目相接,终究是落生先将头扭向一侧。 魔灵蹙眉:“你怕我?!” 废话!你这般冷酷无情,杀人如麻!谁敢不怕你?!不过,这话落生也就只敢心里想上一想。 她嗫喏的点了点头,也不回答他。 见她这副神色,魔灵倏而一笑:“这可不像你,我记得前几日你......”说着说着,他忽而一顿,接着冲落生屈了屈指,示意她过去。 落生以为他要旧事重提,当下心头一慌,却又见他不知何因中断,神色便又稍稍放松了些。 看来,他定是信了自己鬼话! 若是自己一直作出慌乱之色,以魔灵多疑的性子,很快便会识破她失忆的伎俩。如此,她更要稳定心态,至少再未找出逃走的法子前,不可暴露。 落生倒吸一口气,换上一副轻松的面容,从柱子后走了出去。 再离魔灵还有两步之遥时,魔灵忽而将手放进怀中,落生一怔,当既停下步子,抿唇不安的望去。 他这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落生如鲠在喉,将牙关咬的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不敢再上前。 魔灵见她不走了,似看穿了她心思一般,倏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她脸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别怕!我不吃你!” 见她不接,索性又将包装取开。 落生凝眸,这才发现魔灵方才掏出的是包糕点,一场虚惊!她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冲他笑了笑。 随后,二人就着眼前这片花海席地而坐。 落生不饿,但怕自己若是不吃,会惹恼了魔灵,只得拿起一块咬了下去,嘴上仍不忘假意夸赞:“这个味道真不错!我很喜欢!” 魔灵淡笑:“你的口味我还是记得清的。” 落生这方注意到,手里拿的正是此前魔灵给她买过的鲜花饼。看着这饼,落生不由陷入了沉思,要说这魔灵是狠辣无情之人吧,偏偏他又会记得自己的喜好。以他二人的交情,他根本无需做到这一步,毕竟别说她的嗜好了,就算是她的命在他心中都是无关轻重的。 那他这么做的缘由,莫非是......心情好? 落生偷偷瞄了一眼魔灵,见他正淡然的盯着眼前这片花海,除了双眸中一如既往的深沉,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既瞧不出怒意,那便是心情还算可以?回头同他说话时,若是多加注意些,应当不会随意惹怒他吧。 想到这,落生将鲜花饼放在一旁,拍了拍手假意问道:“你是魔族的右使,那我呢?我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吗?我总觉得不是。” 魔灵眼眸一闪,神色却未改半分:“你?是想起什么了?” 落生赶忙摇头:“只是我总觉得自己对这里很是陌生,便忽而生出了这个念想。” 魔灵动了动唇角:“往日时常带你去凡间云游,鲜少回青涯殿,这才让你生出这般感受吧!怎么?在这里呆的闷了?” 落生觉得有戏,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可能我还是更喜欢凡间吧,这里......很无趣!” “那......等闲了空子,我再带你去凡间游玩可好?” 落上有些意外,没想到魔灵竟如此轻易地答应自己,她频频点头,心中谋划着若是去了凡间,自己逃脱的胜算便更大了。想到这,她抑制不住的笑出了声,笑声引起了魔灵的注意,他挑眉看向落生。 落生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乐极生悲了,赶忙将唇一抿,默了一瞬后,怕被魔灵查出端倪,故而用手指向面前的花海,转移话题:“你,很喜欢花?” 青陆这才将目光从落生脸上移开,他看着这花海,只是浅淡一笑。 落生接着道:“我虽丢了记忆,可仍看得出这片花海是需要用灵气日日供养,你如此耗费心力便只是想要留得住这片虚景,可值得?” 这回魔灵的神色不再如方才那般寡淡了,他盯着这花海又看了半晌,随后目色一沉:“不求所有,只愿唯心!我自知抓不住这世间所有的美好,只想留住自己喜欢的在身边便罢!付出这点儿代价又算的了什么呢?” 落生虽不是修仙之人,但亦明白一个道理“缘起性空!”这世间所有事物皆是因缘和合而成,但到最后仍旧会归于空。她与魔灵不是修行之人,自然不在乎这套说辞。 诚然,不管是人亦或是妖魔,只要是存在于这世间的生灵,皆逃不过一个妄念! 若是有了妄念,便不会再是无懈可击,便是有了弱点! 落生想着,魔灵亦并未是真的喜欢这些花,他或许只是将这片花海凝想成自己心中的妄念!落生虽不知他的妄念是何,但是却为她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第77章 撞破心意 细细斟酌一番后,落生开口:“那我们便说好了,等你空暇,便带我去凡间游历,这样!作为答谢,我送你一样礼物吧。” 说罢,从手中幻化出几大束白色蝴蝶兰。 不染世俗的洁白与清新,如初雪般梦幻,亦如自在飞舞的白色蝴蝶,带着灵性之美。 看起来艳而不妖,飘逸洒脱! 魔灵眼眸微转,被她手中的花吸引了去:“这是何物?” “其花名唤蝴蝶兰!呐!送给你了!” 落生将蝴蝶兰在手中晃了晃,而后一脸欣悦地将花递到魔灵脸前。 迎着落生明媚的笑意,魔灵的面容忽而怔住了,他呆愣地望了许久,心间忽觉一暖,迟迟舍不得移开。 这好不容易找到的投其所好,断不可失了机会。眼看着魔灵不接,落生也管不了这么多,倏地抓起他的手,将那花强行塞进他的手心中。 落生只顾想着将花送出去,却未察觉到她的手覆在魔灵手背时,魔灵神色中激起的一抹微变。 魔灵从失神中走出,他将目光从落生脸上移开,看向手中的蝴蝶兰,似乎还可感觉到落生留存下的余温。 千百年来!他一直在筹谋中度过,无悲无喜,只为复活魔尊而活!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想法与感受,他们都惧他,却殊不知自己却是这世间最无力之人!因为从始至终,他连掌控自己生死这件事的权利都没有。 魔灵的眼眸噙着这几束蝴蝶兰看了许久,终是忧思感怀道:“可这里是魔族新域,纵使再美艳的花亦无法在此地生长......” 落生看出了他的心思,摇了摇指头自信道:“既是送你的礼物,那便是惊喜,又怎会让你失望呢!你且看!” 话音未落,便对着魔灵手中的蝴蝶兰轻轻一点,随后蝴蝶兰伴着落生掌中的灵力在空中飘起,散向他们身前的花海之中。 霎时间,白芒清洒,花束在灵力的加持下,插进之前虚景处的土壤中。 “此花的原料名曰脱木,生长于山侧,叶似草麻,心中有瓤,女红取以饰物。经漂白、裱草片、染色、捏瓣等多道工序制作而成,工艺极其复杂繁琐。我也是偶然在民间碰见这么一位能工巧匠,听他讲述得知。” “总而言之,这花民间又称之为通草花,四季不谢,秋冬不凋,无畏风雨严寒,就算在这寸草不生的魔族新域,亦能永存!” 魔灵看向眼前这方寸间的白色蝴蝶兰,形象优美,自然灵秀,与真花毫无差别。心中忽而升起阵阵暖意:“没想到!在我魔族,亦能开出如此高洁之花......” 落生察觉到他似是满意的神情后,眼波一转:“日后,你便无需耗费心力了,我看那个魔阴好似与你不对付,你还是好生保留体力,莫要被他算计了才好!” 魔灵淡然一笑:“放心!他还不敢!” 落生陪笑:“你还挺自恋......信的,不过!你同魔阴皆为魔族的左右使,这官儿是你们魔界中最大的吗?我觉得很奇怪,按说天界有天帝,凡间呢有皇帝,而我们妖族呢亦是有妖王!为何你们魔界为何没有魔尊呢?” 余音刚落,魔灵脸中的最后一抹笑意瞬间荡然无存,他将目光落回落生脸上,双眸凛冽。 “这里不同凡界,我知道你一向随性惯了,自是不愿被困在这青涯殿!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的愈少愈是对你有利,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安分守己,莫要越俎代庖,这样才能保你性命!” 落生见他心情松乏许多,才敢斗胆趁机套话。如今见他这般不怒自威地神色,想着该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她轻嗯一声,识趣地不再招惹魔灵。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礼物,我定会好生珍惜着。” 落生扯了扯唇角:“几朵花而已,你若是喜欢,日后我再送你便是!” “你不明白......” 魔灵话说半道顿了下来,落生有些莫名,毕竟她认识的魔灵可不是这般心若死灰,郁郁寡欢之人! 落生皱眉,偷偷转头瞥向魔灵,而魔灵不知何时亦转了头看向落生,突然而来的四目相接,让落生眸光一惊,本能的将身子往后撤了撤。 然而魔灵却如根本没看见落生的反应一般,他俯下脸,逼近落生! 在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半寸之时,落生惊骇地伸出双臂一把将魔灵推开。 此刻落生已无心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得罪于他!若是捉弄,那她这一推只会让他更加兴奋吧,毕竟这男人的一些手段嘛,她还是有些领悟的! 送他花呢只是单纯为了借花献魔,讨些好感,为自己争取多些逃跑的时间罢了。比起心思沉重,阴晴不定的魔灵,落生竟忽然想起付离尤! 这付离尤虽是一本正经,平日里亦爱不苟言笑,可是他的情绪心思皆是摆在脸上,落生从不用费心去猜! 不知怎的,最近每当想起付离尤之时,落生便会觉得心中有种微妙的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除了担心之外还有丝丝惦念...... 魔灵半仰着身子,垂眸看向自己撑在地上的手,眼波微转。 当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失了态时,内心惊讶之余竟还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畅意淋漓!这种感觉就好似此前一直沉溺在深海中,忽而有一天冲破屏障,得到了久违的呼吸!让他清朗痛快! 想到这,他微微侧头望向落生,心中竟升起另一种感觉——期待!没错,就算她此刻呆在他的身边,他仍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突然就想随时随地的看见她,甚至想要留住她,拥有她...... 许是感知到了魔灵那炽热的目光,落生当即将脸别了过去,默了一瞬后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的甩着两臂的衣袖站起了身:“许是体力还未恢复好,感觉身子倦乏!头也疼的厉害!那个,你且在这里慢慢欣赏吧,我就先回房了!” 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魔灵望着她仓皇的身影,眸光忽而变得清浅许多,他摇头失笑:“步伐这般轻快,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说个谎都说的如此不认真......” 直至目送落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魔灵这才侧过身子,瞬间换上一副冰冷的面孔,言道:“出来吧!” 玟瑶握着长剑,捂着胸口从一侧的梁柱后走出,待走至魔灵身前行礼道:“右使!” 见魔灵脸色阴沉,玟瑶赶忙低头附言:“玟瑶并非有意不走,只是先前您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明。所以......一直候在此处等着向您禀明。” 魔灵缓缓站起身子,扯了扯衣角,淡漠的吐出一个字:“说!” 玟瑶道:“回右使,属下已查明,那烟萝之水只是普通的湖水罢了,并无传闻中说的那般蹊跷神奇!属下掬了一捧,饮下后,身子并无任何异样!记忆犹在!” 闻言,魔灵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原来,昨日在他与魔医进门之时落生微微睁眼并非是他看错,后来魔阴要对她进行验身,她定是算好时机醒来,假装失忆躲过一劫! 遇事不慌不乱,还能带来一出绝处逢生的好戏,倒是像她的作风。 玟瑶接着道:“属下是个凡人,那烟萝之水对我都没有半分作用,更何况是她了!既然您知晓她在撒谎,可想此人心思不纯,绝不可留,我这便替您去杀了她!” 说罢提起剑便往落生房间走去。 未走两步,魔灵却已遁形到她身前挡住其去路:“之前虽你一直在魔阴手下,但你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既已回了青涯殿,便要守好你该守得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擅做主张!” 玟瑶怔愣在原地,盯着魔灵阴沉的脸看了许久,最终忍不住哽咽:“您明明知道她在说谎,为何还要袒护她!难道,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言罢,魔灵眼眸忽而一震,虽面色无虞,但那一抹异样还是让玟瑶捕捉了去。 见他负手而立,不言也不否认,玟瑶瞬间明白过来,心如刀绞。 她喘着粗气,咬牙守住最后一丝理智提醒魔灵:“看得出,她并不喜欢这里,对您也无半分情愫,注定是要离开魔族新域的!而魔族新域可是您和左使筹备了近千年的心血,是魔族的秘领!” “为保万无一失,误入此地者,皆不能活着走出。若您没有法子说服她留在您的身边,他日定会亲眼看着她死在魔族!您......” “玟瑶!你僭越了!”,青陆手臂一抬,一把掐住玟瑶的脖颈,将她抵在梁柱之上,冷声道“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做事,倒是愈加的不听话了!” 玟瑶被他掐的双目血红,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只是这次,她并不发一言,唇角一直泛着轻笑,似在嘲弄魔灵又似在嘲笑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抖着身子,拴在剑柄上的吊坠亦随着她颤微的左手,同时发出了清明的“叮呤”声。 魔灵本恼怒的俊逸脸庞在瞥了那声音处一眼后,忽的眸光微闪,静默片刻之后,突然将扼制玟瑶脖颈的手松开。 玟瑶被重重摔在地上,她摸着脖子猛烈地咳着,早已是泪眼朦胧。 魔灵轻蔑地看着她,扯了扯唇角:“你记住,她的命是我的!若你敢随意伤她,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玟瑶咬着牙,怔怔的迎上他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为何?明明是她先出现的,她陪在魔灵身边的这些年,为了他的大计,她可以将自己折磨的毫无人样! 甚至放下尊严的替他监视魔阴,即便是被魔阴折磨羞辱,她的身子早已残破不堪!可只要一想到魔灵,这个她爱到骨髓里的男人,她便觉得一切又是那么的值得。 她从未奢望魔灵会给他一个名分,从始至终玟瑶便清楚魔界不允许男女私通,沾惹凡事!她只是希望每日可以看见他,陪着他,直至他可以完成千年的筹谋! 第78章 九微之境 玟瑶紧咬着牙关,两侧的双颊早已挂满泪痕,她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魔灵的脸,双目中满是心碎与不甘。 魔灵淡漠的转身,他置身看向前方,伸出一只手将方才落生赠与自己的蝴蝶兰隐去,随即右手掌心汇集一团魔气,迟疑片刻后一掌将魔气打向身前的花海之中。 黑气缓缓掠入花海,伴着层层可见的黑色波纹,正一点点的将整个花海吞噬着。 身后的玟瑶瞳孔巨震,大抵知晓自己无法阻止,只能怔怔无力地看着。 待日日靠着灵力滋养的花海消失殆尽后,魔灵将手掌往前轻轻一挥,届时方才那几束白色蝴蝶兰伴着花海消失后的零星细闪,重又插进一方寸土之中。 魔灵满意的扬了扬嘴角,这份礼物仿若送到了他心尖儿上。 伴着“叮呤~”的几声脆响,玟瑶已撑着剑站直了身子。 魔灵的眼眸陡然一肃,背驰而道:“吩咐下去,日后此处不允任何人踏足!违者皆按魔规处置!” 玟瑶嗤笑:“任何人!......也包括她吗?” 魔灵仍是背着她,但眉眼明显已比方才冷了几分:“玟瑶!你觉着我为何会留着你的命到现在?” 玟瑶定在原地不语,等着他的话。 魔灵忽而讥笑:“当年是我抓了你,将你带回魔族新域!而一群俘虏中,唯独你可以存活下来,你当真是以为你在我这里有何不同之处?” 魔灵顿了顿,再次嗤笑:“留你,不过是因你还有用!若你非要活活将自己作成一枚弃子,那便真是无趣了!” 玟瑶静静站着,再听完魔灵的一袭话后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惊讶,她痴迷的望向他那挺拔俊阔的背影,痛心疾首的回道:“从始至终玟瑶始终明白,也知晓自己这颗棋子的作用!既已选择舍下一切,忠心于您!来日即便是死亦会将这条命用来成全右使!” 玟瑶言罢,慢慢转身离开,刚走两步忽又将步子停住:“于右使,玟瑶百死不悔!只愿右使您莫要为了任何人误了自己的千年大计!您的命在玟瑶这里,也很重要......” 魔灵面上仍是毫无情绪,对于玟瑶的这番话好似没有听进半分。直至玟瑶走远,他的眼睛都未有一刻离开过那片蝴蝶兰。 一双黑眸中的蝴蝶兰越发的清晰灵动,徐风微起,吹的魔灵衣袂飘飘。他负手立在原地,唇角勾起一抹嘲弄。 他这颗种子从一开始便不干净,即便种下也难成嘉禾! 魔灵掌心上翻,聚起一团黑气,瞥了两眼那几束蝴蝶兰后,便欲将其毁去。可隔了好一会儿,他却迟迟未出手,那随风摇曳地白色蝴蝶兰,在这煞气弥漫的魔族新域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又是如此的耀眼。 回神过后的魔灵,忽而将掌心握紧,方才那团黑气便也随着消失了。他将手缓缓垂下,不由自嘲一笑。 落生单手托着腮,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的杯盏,这两日魔灵倒是没来寻她,她倒也落个清净,无需绞尽脑汁的去与其斡旋! 本以为有了这时间,便可偷偷溜出去,寻一下这魔族新域的出口。谁承想那魔灵却将自己的贴身侍从朔风遣派到她身边,无论去哪儿,都像个尾巴一样跟着,甩也甩不掉。落生不由猜忌,大抵是派来监视她的! 看来,他并不信自己,只是如此一来,她的行踪便受到了极大限制,想要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了。 落生叩着杯盏,暗自长叹,想着看来逃走一事,还需另作打算。 “落生!落生!” 静谧的房间忽的传来几声轻唤,落生蓦的站起身子,扭头往四周环去,惊讶之余却发现空无一人。 落生皱眉,当她误以为自己是因为太过渴望有人来救她,而出现幻听时,那个声音又再次想起:“是我!付离尤!” “付离尤!”落生在确定是付离尤的声音后,不由自主的叫出了声。突然,她不经意瞥见门缝中有人影在晃动,意识到朔风还在门外,慌忙将嘴紧抿。 付离尤的声音再次响起:“按我说的来做,现在用左手握住你的右手手腕,凝神闭目,便可以看见我了!” 落生乖乖地配合,按照他说的步骤一一做来。 双眸紧闭之后,眼前先是蒙蒙一片,辨不了方向。倏地一束金光而过打在她身上,再感觉到微芒的落生将眼睛缓缓睁开后,竟看见付离尤已站在自己身前冲着她笑。 落生又惊又喜,不自主地往前迈了几步,却发现她走出这两步后,二人间的距离反倒变远了些。 还未来得及细想,却听付离尤在对面阻止道:“别动!” 落生被这一声喝令惊得顿住脚步,她皱眉不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幻术吗?” 付离尤道:“是九微之境!你我二人此刻是以通过灵识交谈。落生,你呆在那里别动,听我说!” 落生点头,纵使满腹疑惑,仍听话的看向付离尤,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付离尤确定落生还活着,心里自是无比高兴,星辰般的双眸中终是露出久违的光芒:“你怎么样?没有受伤?” 落生道:“我很好!只是这魔族新域到处都是结界,我被困在这里,暂时还未找到出去的法子。” 听到她安好,付离尤长松一口气:“没事便好!记住,千万莫要以身犯险。乖乖的待在那儿,保护好自己!很快!我便会去救你!” 听见他要来救自己,落生心中无比动容,但感动之余又不禁担忧:“只是魔族新域不仅隐蔽,另有众多魔兵轮流把守,这几日,我一直被困在青涯殿,无法得知此处是否还设有其它埋伏!你若前来救我,凭你一人之力,恐怕我们俩都得难逃一死!” 落生细细思酌了一番后,接着道:“那魔灵估摸着早已看破你会来救我,所以才将我困在此处!你若是贸然前来,便真的是中了他的诡计!我一个人反倒不容易被察觉。你......” “不可!你呆在魔族一日,我便无法做到心安!况且,你是因我入险,我怎可坐以待毙!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他何时变得如此关心我,在意我的生死了?我的命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付离尤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落生心中一震,她本是在心里喃喃自语,并未出声,这付离尤是怎么知道她的想法的?难道...... 落生皱眉看他:“你为何会知晓我心中所想,难道是因为守心丹?” 除了这个,落生想不出任何理由。 付离尤眼波微转,迟疑了一会儿回道:“守心丹,已解!” “什么?解了?何时解的?我怎不知?”落生满脸诧异,接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这家伙不会又是在诓骗自己吧,想到之前他说放自己走,又突然反悔!这次竟又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说守心丹的咒术解了? 莫非是觉得自己身在魔族新域,心中愧疚,故意安抚她的? 落生歪着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付离尤察觉到落生投射过来的目光后,也看着她。 二人就这般相互凝视了许久,半晌后,付离尤先开了口:“九微之境可通过灵识让人对话,但若没有碧椻琴的琴弦仍旧无法做到。而你同我的手腕上皆有这根琴弦!即可通五蕴,所以我才能听到你心中所想。” 落生低头看向右边手腕,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缠绕着几根泛着金光的粗线,应当就是付离尤口中所说的碧椻琴的琴弦。 如此说来,上次在郡鸣山杏花林休思便是用这碧椻琴弦见到了怀柔的神识,只是她没想到付离尤竟也有此物。 许是察觉到落生的茫然,付离尤面色庄重的道:“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听到了许多匪夷所思之事,等将你救出时,我会将这前因后果一一叙述给你听。如今你我皆有碧椻琴弦,或许我的身世亦同你有关。” 付离尤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所以啊,这些谜底还等着我们共同去解,即便是没了守心丹,你同我之间也是因缘宿命,难以轻易割断!你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去救你,千万别轻易死了!~” 听他这般说,落生紧张的神情忽而一松,她斜眼瞥了付离尤一眼,扯了扯嘴角道:“你放心,为了你的那些宝贝碎片,我一定好好的活!” “我......”付离尤听得出,落生定是曲解了他的意思,心里倏而惆怅不是滋味。 他刚想要解释,却听得一声惊雷响彻在头顶处,付离尤仰头看了一眼,再次低头时,周围霎间聚集的浓雾已让他看不清落生的脸。 “这是怎么了?为何我看不见你了,付离尤!付离尤......” 听见落生满是焦急的喊着他的名字,付离尤这方刚欲开口,忽的一声惊雷再次响起,然而这次雷声刚过,紧接着一道伴着金光的闪电直直劈在他的后背之上。 未得反应的付离尤被那金雷打的直直跪地,他捂住胸口,即使疼痛无比仍旧一声不发。 “这是什么声音?付离尤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前方传来落生焦灼的声音。 付离尤佯装镇定的回着落生的话:“是雷声,可能不久便要下雨了吧!” 九微之境的浮烟越来越重,落生早已如方才刚入时一样辨不清方位。可直觉告诉她,刚刚那雷声绝非付离尤口中那般简单。 她从未听得过什么九微之境,付离尤又是从何得知的?再者说,这九微之境的名字听着便不是常人随随便便可去之地,付离尤又是怎么到得此处的? 落生越想越发觉得不对劲,面上的担忧之色更是浓了几分,然而还未等她开口问,对面的浓雾之中再次传来付离尤的声音:“好了!你再这般啰嗦,我若是淋了雨,生了病,可没法去救你了!” 付离尤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声音此刻更是温柔似水! 待说完“等我!”两个字后,他扬起袖口勉力一挥,忽然间一阵刺眼的光芒袭来,待落生再次睁眼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桌旁。 四周无恙,落生垂眸摸向自己的右腕处,方才那根碧椻琴弦像从未出现过般,没留得一丝痕迹。 耳畔边忽的浮现出付离尤的话,他竟说自己的命于他而言很重要!想着想着,落生眉目舒展,露出恬淡一笑...... 第79章 红尘之气 繁樱幽腹顶端,黑云笼罩,遮天蔽日。 一声声金雷接踵而至响彻天际,闪电化作的道道利刃,凶猛地划在付离尤的脊背及双臂上!不加片刻的功夫,身上早便往下淋漓地滴着血。 他强忍剧痛,单手撑地,耳边想起来时微音对他的诫告,大抵意思是说自己此生命中并无姻缘,若吸红尘之气,强行逆天,必受九重金雷极刑! 付离尤将止休剑撑在地上,缓缓起身,他抬头望向晦暗无边的天际,不由会心一笑,原来自己早已对落生情根深种。 届时,一道金雷再次落下,金雷幻作的利刃深深扎入付离尤的骨肉之中,致使他身形不稳,踉跄地往前栽了好几步。 接着蓦地呕出几口殷红的血来。 付离尤四肢渐软,逐渐体力不济,他将手捂在胸口,眸光中却无半分退让,喃喃笃定着:“落生,等我!......” 话音未落,一道道金色利刃再次往他身上袭来...... “九道金雷已尽数落下,不知师兄现下如何?可还扛得住!?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云层涣散的繁樱幽腹之下,许恒一直抬头仰望上空,伴着每一次金雷落下,他都心急如焚! 一知半解的杜辰天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许恒急匆匆地出了客栈,而自己这两日每每去付离尤房间又都不见他的人影。 想着许恒一向对付离尤的事情格外上心,定然知晓他的踪迹,这才一股脑的也跟着跑了出来。 见他神色慌张,不停地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中又提到了付离尤,还有这雷电为何是怪异的红金色? 终是没忍不住上前询问:“你此话何意?这金雷和离尤有何干系?” 许恒早便察觉到杜辰天跟踪他,故而面容上丝毫不惊,毕竟本就是瞒不住的事情,他看向云端,手心早已渗出汗来:“离尤师兄此刻正在这繁樱幽腹顶端接受金雷之刑,不知道挺不挺的住!” 闻言,杜辰天神色巨震,他仰头随着许恒的眸光一同往上望去,却只见层层叠叠的黑云笼罩中,不时伴有雷鸣闪电划过,那金色的雷电如同剥皮嗜血的魔鬼一般,让人心生恐怖! 杜辰天蹙眉接着问:“离尤为何要受这雷刑啊!?这个繁樱幽腹是个什么地方,我看这周遭的样子并不像是凡间。还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为何什么都不知道?” 许恒在旁边双拳紧握不停的祈祷着,压根儿就没将杜辰天的话听进去,即便是听见也没有心思同他解释! 杜辰天见他不理会自己,只好暂时言罢,与许恒一起凝神望向天际,生怕错过付离尤的半分影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道白光闪过,付离尤衣衫遍布血痕,满身伤痕出现在他们二人眼前。 许恒瞧见后,赶忙冲上去将他扶住,杜辰天也大步跑到他身旁,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付离尤,惊愕万分。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伤的如此重!” 话音未落,付离尤已奄奄昏厥倒下,二人见状立刻伸手将他扶住! 杜辰天急忙从腰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将几粒护心丹药倒在手心里,而后放进付离尤口中。 许恒伸手阻拦:“这些对离尤师兄来说并无作用,我们须得赶紧带他回客栈,说不定微音可以救他!” 杜辰天一愣,难不成微音也是行医之人!他刚才替付离尤把脉,发现他心脉受损严重,命悬一线!凭自己的医术都没有把握将他救活,这微音到底是何高人? 但见付离尤神智已失,只得暂时放下那些疑问,顺应的点了点头! 二人将付离尤带回城南的客栈后,许恒便去微音的房间唤她。 微音走到床榻前,看着满身血痕,昏迷不醒的付离尤,疏离的面色中多了几分忧虑。 她抬掌凝聚法力,将付离尤的身子从头至脚来回仔细的打探了好几遍后,眉头倏而一皱。 肉身心脉皆被那繁樱幽腹的红尘之气灼伤,素来知晓这红尘之气的人皆明白,越是情根深种,受刑之人越会痛不欲生。 看来去了一趟繁樱幽府,倒是让他自证了本心。 微音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但这抹微变很快便被隐去。 只是如此一来,他以后的路怕是要更加难走了。 微音凝神望向付离尤那张苍白的脸孔,眸光一肃,思虑片刻后忽而手腕轻翻,聚气幻出一个掌心般大小的锦盒,锦盒雕琢精美,巧夺天工!周遭泛着金色光晕,让人不禁对盒子里装的东西充满遐想。 杜辰天站在一侧,怔愣地看着微音手中的锦盒,刚要张嘴问问这是何物,却听得许恒的一声惊呼:“这,这是!诸华香?” 许恒上前两步,看向微音手中的锦盒面色激动道:“诸华香中的荫玄方为天地崖中的一味神草,千年发芽,万年成形!作为药引服之可使将死之人还魂苏醒!人称不死神草!” “在天界众仙药中更是位于翘楚,可惜千年前的仙魔大战将天地崖尽毁,神草亦随之消亡。若是许恒没记错,您手中的诸华香乃是帝尊为了嘉赏您立下的赫赫战功而钦赐的御物,九重天得此殊荣者除了您唯有青方帝君了!” 帝尊?青方帝君?这些话本里的称谓倏地在杜辰天身边自然的被提及,他的双目及嘴巴随着许恒的言论也越张越大。 许恒心中自是喜不自胜,原来之前微音之所以如此坚持让予年殿下去往繁樱幽腹,便是早早想好了该如何救他! 若有这诸华香,他的予年殿下定然无事。想到这,他抬眸望向微音,带着试探及不确定的口吻:“这诛华香如此珍贵,您当真愿意割爱?” 微音没有接许恒的话,只是缓缓将锦盒打开,只见一片形状如桃花花瓣,却薄如蝉翼的诛华香出现在锦盒正中,散发着强大的灵气。 微音转动两指用仙力将那诛华香随即隐入付离尤体内,淡漠的面容上未曾流露出丝毫不舍。 只片刻功夫,付离尤身子突然一抖,伴着肉眼可见来回窜动的金色流光,诛华香的灵力将他周身心脉全然打通,方才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亦奇迹般的尽数闭合,苍白如雪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 见付离尤身子转好,许恒激动地朝着微音拱手行礼:“许恒替予......” 他忽而一顿,余光瞥向满是惊愕久未回神的杜辰天,随即接着道:“许恒先替离尤师兄谢过微音将军了!” 微音,将军!?杜辰天惊得嘴巴一合,心里如遭巨震。 第80章 付离尤的身份 微音收回法力,淡淡道:“再厉害的丹药亦是为了救人,如此用在谁身上皆是一样。他身体已无大碍,过了今夜应当便会醒来,你们在这里好生照看吧。” 说完,折身往门外走去。 然刚刚踏出门槛,便被身后匆忙追来的杜辰天叫住:“微......微音姑娘,请留步!” 闻言,微音脚步一顿。杜辰天趁机从她身后一瘸一拐的穿过,待走至微音身前时,他竟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何微音双眸中透出的犀利,总让他感觉震慑且霸道。 “有事?!”见他拦住自己的路却不又不说话,微音眉心微蹙,渐渐失去了耐性。 杜辰天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耐烦,索性咬牙直言:“微音姑娘您是天界之人,却恰好出现在烟萝,如今对我师弟付离尤的生死更是如此在意,莫不是你......心悦于他?” 杜辰天说完便将嘴唇一抿,他故作镇定的来回甩着双臂,脸却撇向一侧不敢去看微音。 微音倒是被他问的神色一滞,难得露出一抹异色,想来自己的无心举动,在他人眼中竟默默生出了误会。 然而不过片刻,脸中的异色便一晃而过,她侧过身仰头看向晦暗的天色,黑云过夜,星月若隐若现。 微音的双眸里倏而恍惚,盛着些许失落。 杜辰天不敢看她,自然未能发觉她的这丝异常。 隔了好一会,微音才开口:“回首顾盼,去染成净!说来这烟萝的水还真是个唬人的幌子,诓过来的亦是些执念至深的傻子而已!” 微音轻笑一声,忽而将嗓音压得极低,低到一缕风都能将其隐没:“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或许是我在这风中站了太久,是该到了转身的时候了......” 杜辰天不敢直视她,只得在一旁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然而他只瞧见微音的嘴巴动了动,却未有机会听得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微音察觉到杜辰天一直在紧盯着自己,看样子是在等她回答方才的问题。 她将眸光收回,淡淡的望着前方:“付离尤是我的故友,如今他在我眼前遭难,岂有不救之理?” 话音未落,微音的眼前忽而浮现出落生的脸孔,不知怎的,虽只有烟萝水中匆匆一瞥,她却对这个女子有股子莫名的好感,然而这好感并不只是因为她救了自己。 “你方才说离尤是您的故友?那他岂不是......” 杜辰天突然用手将嘴巴捂住,眼珠子瞪的比弹珠还要圆。 本来他只是想要诈一诈微音的心意,若她不喜欢离尤便罢,可若她真的对离尤有意思,他定当会从中说上两句公道话,即便是神仙也得遵循先来后到。 况且他师弟如今为了落生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份情岂是他人说来掺和一脚便成的! 谁承想啊,他竟从微音的话中多听得了一条惊天秘密,他最最喜爱的师弟付离尤也是天界之人! 从前在谷中他第一次见到付离尤时便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纵使穿着普通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他曾经还幻想过,付离尤是否为皇家遗孤,被奸人迫害失去记忆,阴差阳错的被他养父母捡起。 可杜辰天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是神仙! 想来,许恒这些年一直对离尤的关切,也是早有目的吧。 虽说自己是修仙门派,师傅如今三百多岁,也算得上是功法圆满的散仙。 可这天界的神仙,他倒还是真未见过!然而仅仅下了一趟山,不仅看见了真的神仙,更让人惊叹的是这神仙竟与自己朝夕相伴!杜辰天此时的心情怕是无人能懂了。 “我能做的,便是为他保下这条命!至于以后如何,还需得靠你们这些朋友陪着他了!” 微音丢下这句话后,便已消失在回廊的一角。 只留得傻愣在原地的杜辰天,思绪越飘越远...... 青涯殿的一间房内,落生翘着脚躺在床上,忽而想起前日在九微之境中与付离尤相见时的场景。 不知怎的,即便此刻再次想起他那张好看的脸,心中仍会掀起一片涟漪。 那日太过匆忙,未能与他好生说话,说来也是奇怪,与他分别的这些时日,自己竟开始有些想他! 落生被脑中这突然而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赶忙甩了甩头,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然而不过片刻的功夫,声音便又消失了,门口恢复一片静谧。 落生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她快步走至一扇窗前,撇开一条缝悄眯的往外望去。 只见先前安排在门外的十几个魔兵以及朔风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昨日这个时辰,朔风不知是接到了命令还是怎的,带着守卫的魔兵不吭一声的便撤离了。落生以为是计,想着是那魔阴故意刺探她的虚实,故而没敢轻举妄动。 落生将窗户的缝开的更大些,她探出脑袋,左右细细的环顾一圈,却见院中空无一人,静的连只鸟鸣声都没有。 她微微皱眉,将窗子重又关上,摸着下巴暗自思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假装失忆一事,瞒的了初一瞒不过十五。 若魔灵遣人去那烟萝随意一探,便会知晓自己是在说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搏,说不好还可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虽说付离尤在九微之境中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让自己等着他来救自己。不是不信他,只是要让他一人对抗整个魔族新域,落生认为即便是有胜算,也未必会有好结果! 最重要的是,魔族的人本就再四处搜寻他的下落,她不忍心付离尤为了自己往火坑里跳。 此前误入魔灵花园那次,落生先行离开后曾偷偷打探过这里,奈何除了重重宫门,便是防御极强的结界,以她现在的法力勉强可破除几个法阵,但法阵破除的同时必定会招来魔兵的注意。 而眼下门外无人把手,魔族新域地形虽广阔繁杂,但若遵循物极必反的原则,定然亦会有疏漏之处。 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再等他们搜捕自己之时,趁乱逃走?! 想到这,落生觉得此举可行,若横竖皆是死,她也不会任由魔灵摆布,成为威胁付离尤的利刃! 考虑再三,落生最终决定还是从后窗逃走比较稳妥,这几日她观察过,后窗对应着的应当是个杂院,多数是用来放置兵器的暗房,平日里除了轮守的魔兵,鲜少有人踏足此地。 落生掀开窗,纵身一跃便跳了出去。她嗫喏的踮着脚尖,每走几步便四处张望,生怕会被发现。 这个时辰还未到魔兵换岗,故而落生经过暗房时一个人影也未碰到,倒是颇为顺利。 沿途穿过几个幽曲的回廊之后,两扇若隐若现,雕刻着黑龙的巨大石门矗立在她身前。 落生眼眸微怔,一眼便看出石门上雕刻的黑龙与棠溪城灵言神庙中的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的魔爪已经伸到到了凡界,只是魔族为何要在凡界筹建庙宇?落生蹙眉,虽一时间并未想通这其中缘由,但仍可确认此事定是魔族的阴谋,绝不单纯! 第81章 石门幻阵 落生将目光落在那两扇厚重石门上,手中慢慢凝聚法力,待到真气弥漫全身之后,掌心一推,届时一道白光往门中打去,只是离门还有半寸间隙之时,落生施出去的法力又被迅速弹了回来。 落生大惊,一个回旋躲开,反弹的法术将旁侧的圆柱生生砸出一拳头大小的空洞。 落生扫了那空洞一眼,眼神错愕,不由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然而她脸中的惊慌还未完全放下,雕刻在门中那条黑龙的眼睛登时变得猩红,她抬眼间正巧对上了黑龙那双狰狞可怖的血眸。 落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便觉得周身黑气弥漫,阵阵狂风席卷而来,让人难以睁眼。 落生用袖口挡住大半张脸,这才勉强将眼睁开。眸光一扫,却发现自己已腾在半空之中,腰间似被什么东西束缚般,勒的让她喘不过气。 她警惕地将一只手伸出,放在腰间摸了摸,然而那东西似有感应般,随着她的动作又深深往回缩了一圈。 落生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来了,疼的直犯恶心。 她低头痛苦的呻吟着,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哒哒的滴在腰间,不知是反光还是什么,此刻她竟瞧出勒在腰间的是一大片黑色鳞片,伴着自己不断滚落的汗珠,闪着阴冷诡谲的光芒。 难道是...... 落生心中骇然!刚要准备再细细瞧瞧这腰间的东西,却觉得侧脸处升起一股凉意。 她咽了咽口水,慢慢将头扭了过去,再看清楚那东西后,脸色顿时僵住,她盯着那双猩红的眼,大气不敢喘一个,脊背处的冷汗瞬间将衣衫浸湿。 狰狞的龙头直直瞪向落生,突然黑龙扬起脖颈冲着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落生只觉耳膜都要被震碎了,吓掉的魂儿也随之被拉了回来。 在这般下去,她不被吓死也要被这黑龙活活勒死了。 不过,这黑龙明明只是雕刻在石门上的暗纹,此刻竟能出来害人,难道说是因为这门中藏有法阵? 莫非是因自己方才施法之时,无意间将这阵法开启了? 思索间,几股灼热气体接连吹在落生身上,想也不用想,定是那黑龙喘息时呼出的浊气。 只是这忽冷忽热之感,已将落生折磨的头痛欲裂,腹中一片翻江倒海。 若是再不想法子,自己怕是真要被这黑龙生吞活剥了。 落生将双眼一闭不去看那黑龙,秉着眼不见心便静的想法,快速运转着自己的脑瓜。 既是法阵,那这黑龙定是随这阵法所化,若想从幻象中逃出,须得将阵法中的虚像破除,可怎么样可以化虚为实呢? 化虚为实!化虚为实...... 落生口中喃喃重复这几个字,忽而灵光一闪,她将紧闭的眼眸睁开,瞥向自己右腕处。 之前休思便是通过此弦将怀柔的虚景化了出来,还有那日付离尤亦是通过此弦与自己灵识互通!虽不知这法宝为何会在自己身上,但此时却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 落生这边想着,却未注意到黑龙的头已缓缓向着自己逼近。 直至眼前飘过一根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龙须,方才让思酌中的她回过心神来。 再瞥见怒目圆睁的龙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后,落生明白这黑龙已然玩够了,这是马上要将她活吞了的节奏!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将手握向右腕处,期待这碧椻琴弦会带自己逃离苦海。 然而这碧椻琴弦虽说是她手上的法宝,可这宝物却真真是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亦不听她的命令。 眼见黑龙已近在咫尺,喷出来的气流将她的小脸灼的绯红,右腕处却比她的钱袋子还要干净。 彼时,脸前的黑龙冲着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落生心中巨震,惊骇恍惚间脱口喊出付离尤的名字...... 她亦被自己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但眼前这个危急关头也容不得她多想,大抵是来源于心口的本能,毕竟若是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也算不留遗憾了吧。 落生双目紧闭,握在右腕上的手也缓缓地放了下来,垂在一侧。 她感觉眼前愈来愈暗,不时有恶臭黏腻的液体从她头顶流过,大抵是那黑龙的口水,看来她的小命今日便要交待于此了。 不过......若是自己死了,付离尤便不会只身犯险,亦不会被魔族所威胁了!想到这,落生觉得也没有那般可怕了,嘴角慢慢浮起一丝释怀笑意。 就在落生放弃挣扎之时,眼周的晦暗忽而被驱散,右臂莫名腾起,她心中一震。 拧眉睁眼时,却见一根金色琴弦从右腕处缓缓飘出,届时四周华光大盛,金光射入那黑龙的眼眸中,使久未见过强光的黑龙骤然发疯般的嘶鸣起来。 黑龙扭动着身子,表情痛苦万分。 落生忽感腰间一松,然还未来得及舒口气,那黑龙猛地张开大嘴再次向自己冲来,就是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碧椻琴弦瞬时幻作点点星芒萦绕在她周身,璀璨夺目,唯美绚烂! 落生被这眼前的美景震慑住,早便将那恶龙抛诸脑后,就在她忍不住想用手触碰星芒之时,却被一股莫名地力量牵制住。 紧接着,周身一紧,星芒同落生一起幻作一缕金光消失。 片刻后,落生只觉自己脚尖落了地。 她缓缓将双眸睁开,发现自己竟安然回到了入阵前的石门旁,身侧柱上还有方才失手打出的空洞。 而那碧椻琴弦早在她落地的那一刻便已隐入体内,不见了踪迹。 落生呆愣地瞥向右腕处,感慨道:“虽不知你我之间有何因缘际会,但还是要感谢你方才的救命之恩。作为回报,我决定,做你的主人了!日后你须得听令于我,不可如方才那般淘气了,知不知道?” 如她所料,腕处未有任何回应! 落生尴尬地咳了两声,果然厉害的法宝就同厉害的人一般,骨子里皆透着傲气。 劫后余生的落生倏而一笑,看来若是想让这碧椻琴弦为己所用,还须得多多磨合它的脾气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破了这阵法!先前是自己想的过于简单,认为此处无重兵把守,却小瞧了这结界的威力。 落生眯着眼看向石门处,方才那条恶龙仍旧纹丝不动的嵌在门中,仿佛之前幻象中的激战从未发生过一般。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落生慌忙躲在圆柱后,待听得那脚步声穿过前方的回廊后,她才敢将脑袋微微探出去些。 “魔灵!”,落生面色微震,赶忙将身子移了位置。 第82章 跟踪被发现 莫非是魔灵发现自己不见了,前来捉她的!? 落生啃着指甲,小心翼翼地躲在圆柱后,心里一顿震颤。 不过,若真是被他发现了,也得矢口否认!要不......就说是自己闲来无事想逛逛这青涯殿时,不小心迷了路? 就在她纠结这套说辞魔灵会不会信时,阵阵煞气从身后弥漫开来。 落生先是一怔,忽觉此事另有蹊跷。于是,她悄眯的转过身,朝着黑气过来的方向探出半个脑袋。 于此同时,一阵强光袭来,那两扇厚重的石门竟慢慢往两边开合。魔灵负手伫立在石门正中,双眸淡淡的看向门外。 待门完全打开之后,魔灵缓步朝门外走去。 在他身形逐渐消失后,石门忽而往内阖上。落生顾不上多想,凝神聚力幻作一团白光在那石门即将关闭的一瞬随之冲了出去。 旋身落地后,落生脸中的窃喜还未消散,便瞧着魔灵正在往魔族新域的一角走去,步伐匆匆,连神色看上去忧心忡忡。 要知道以魔灵的手段及城府,若有事将他缠住那必也是天大的难事了。 落生扫视一圈,发现自己其实也就只出了青涯殿的后门,若真想着从魔族新域逃出去,以她现在之力也只能是以卵击石。 况且,这魔灵今日行为异常,整个青涯殿都是他的,他又为何费尽心思的走后门呢? 此事定有古怪! 既然暂时逃不出去,不如看看魔灵所虑之事为何?说不定来日便可作为逃离的筹码。 想到这,落生提起裙裾,小心地在魔灵身后跟着。 而魔灵似乎被心事困得极重,一路上也未曾回过头。 半晌后,魔灵忽而停下脚步,落生也跟着停下,随即躲在一块巨型礁石后。 落生微微侧着身子朝魔灵的方向望去,见魔灵的侧颜略显凝重,他抬眸看向上空,倏而双掌凝聚法力往上推去。 落生这方注意到,他掌中滚滚黑气流向的终点竟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而看这魔灵的动作,似是在修补这黑洞。 不知为何,落生总觉得这黑洞在哪里见过,突然她眸光一亮,面色讶然的再次扫了那黑洞一眼后,心中更加笃定...... 这洞便是烟萝断崖下的那个黑洞! 落生抱胸,半眯着眼琢磨着。若事实如此,那这洞定然连接烟萝,也就是说出了这黑洞便等同于逃了出去! 想到这,落生目露欣喜,不由自主地将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眸光紧紧地盯在黑洞处,心中暗自祈祷着魔灵不能将其修补完整。 约莫半个时辰后,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她虔诚地呼声,魔灵在源源不断地往黑洞施法后,似意识到此举并无大用,继而将手中的法力收回,皱眉望向那黑洞。 落生嘴角一咧,就在她暗自窃喜得来全不费工夫时,两把明晃晃的大刀突然架在了她两侧脖颈上。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看样子来者不计其数。 落生咽了下口水,一脸惶恐地僵在原地。 本在愁思的魔灵被身后的声音吸引,他忽而转身,寒凉的双眸恰好扫在落生脸上。而落生亦同时瞥见他的眸光,随即将脸别了过去。 二人就这般各怀心思的站着,一言不发。 静默片刻后,站在落生身后的魔阴轻蔑一笑:“小小妖精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破了我魔族新域的结界,快说!你如此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有何目的!” 落生咬着唇不说话,她要是有那本事,也至于在这里瞎耽误什么功夫,早便逃之夭夭了! 可她也不能承认自己是在跟踪魔灵吧,如今看来,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来的保险。 见落生不语,魔阴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将话锋倏而转向魔灵:“堂堂魔界右使,以你的法力不会察觉不到有人在跟踪你吧!你这水放的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魔阴的话瞬间点醒了落生,惹得她在心里直犯嘀咕:是啊!凭他魔灵的法力不可能感知不到他人的气息,难道真的如魔阴所说,他是有意而为之? 但很快她便否认了这个想法,如此徒劳无功之事魔灵根本不屑去做。 就在落生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沉默良久的魔灵开了口:“猜的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声音凛冽却带着挑衅,此话一出哪还只有落生一人惊讶的份儿,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身旁的魔阴默了一瞬,他抬眸直视魔灵,方才的惊愕顷刻间一扫而光,声色不悦的道 “你可知你在说这些什么!我看近几日你的脑子越发的混沌,俨然分不清主次。这般执迷不悟,定会误了我魔族千年来的大计!......” 魔阴忽而住了声,勃然变色的将目光扫在落生脸上,落生被她看的几近胆寒,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双臂却被身后的魔兵钳制住。 瞬间失去反抗能力的落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魔阴一步步往自己身前逼近,魔阴狞笑的脸突然凑了过来,落生注意到了他那发黄的牙齿后,十分嫌弃地将脸撇向一侧。 谁承想却被魔阴忽而伸出的手一把扼制住了下颚!他的动作极重,酸痛之感即刻涌了上来,惹得落生眼角泛起了泪花。 “现在想来皆是因为这个小妖,不如我帮你一把,杀了她以换回你的清醒!” 话音未落,魔阴手中早已凝聚一团黑气,就在他欲往落生胸口打出时,身后传来魔灵的一声喝斥:“魔阴!你玩儿够了没有!” 魔阴手中动作一停,嘴角勾起几味邪笑:“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妖,根本激不起我的兴致!倒是你,我见你对她如此上心,甘愿冒着巨大风险来包庇此女!如今,她既知晓我魔族新域的秘密,断然不能留下活口!此女,今日难逃一死,你休要为其开脱!” 落生被他捏的痛到眼泪直流,根本说不出话来!就在她感觉自己的下颚都要被魔阴捏碎时,一团黑气而过,魔灵突然闪现在她二人中间。 第83章 如果我是青陆呢 魔灵手中的法力输出,一把打落了魔阴捏在落生下颚上的手,身后的魔兵见状亦吓得赶忙将手中的刀从落生脖颈处移开。 魔阴捻了捻手指,而后瞋目切齿地看向魔灵:“魔灵!你竟为了此女不惜对我出手,与我为敌!看来若不杀了她,她定会毁了你毁了我魔族新域!今日,此女必死!” 魔阴气急败坏的瞪向落生,将她瞪得心里直发毛。还未等自己有所反应,却见魔灵不知何时已冲到自己身前,黑金绣袍朝着前方重重一挥,便将魔阴攻来的煞气打散。 魔阴积羞成怒,忽而将双臂一伸,目光扫向魔灵与落生身后的众魔兵。 “身为我魔族新域右使,却因自己的私欲对来路不明的妖女一而再的徇私舞弊,实乃玉毁椟中!若今日他仍旧固执己见,不给我及众将士一个交代,怕是要令我等心寒了!日后还怎能让众将士臣服于你!” 果然,魔阴话音刚落,便惹来周遭一阵私语。 落生侧头瞥了魔灵一眼,却瞧得他脸中并无丝毫慌乱。 对于他这个反应落生倒是不奇怪,毕竟魔灵的心思一向难猜!她只是疑惑,自己何时在他心中有这等地位,能让魔族新域的人为了她群起而攻之。 “我魔灵统御魔族新域近千年以来,一直恪尽职守!若今日在场众人觉得我魔灵担当不起魔族右使的责任,大可站出来直说,我绝不多言!” 周围又是一阵私语。 “我跟随右使这几百年,他一直杀伐果断,从不做徒劳无益之事,我......我信他!” “不错!我相信右使绝非如左使说的那般,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对!我支持右使!” “没错!我们都支持右使!” 四周的私语从低喃逐渐变成群愤激昂,而魔阴更是因为众魔兵的反应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落生则静静的站在魔灵身后,她抬眸望向那张平静似水却又清朗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魔灵这俊逸的脸庞放在整个魔族新域中应当也找不出与之可以匹敌的了吧。可不知怎的,魔灵给落生的感觉永远是飘忽不定,格外的不真实! 就好比此刻他明明在救自己,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整个魔族新域,而落生却觉得这份说不上来的保护却很是微妙...... 气氛有些尴尬,对面气的差点儿跳脚的魔阴来回打量一番后,咳了咳道:“毕竟你是我魔族新域的右使,信你可以!但......” 魔灵忽而瞥了落生一眼,接着道:“但此女嫌疑之大,在她未能说清为何跟踪你来此的目的时,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魔灵,若你并无包庇,相信她无罪,便应当给她一个自证的机会!倘若你再三阻拦,只能说明此女嫌疑之大,须得借用你的身份才可保下,这不更加坐实了这妖女的罪证!” 魔灵眸光一怔,刚欲开口,却被身后的落生一把拉住手腕。 落生对上他的眼眸,冲他淡淡的笑了笑:“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此时你越是为我多言,便真是中了魔阴的下怀!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魔灵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想要再次开口,却见落生已经将自己的手腕放下,转过身去。 魔阴趁机令道:“来人,将此女押入魔浆狱牢中,明日再审!” 话音刚落,几名魔兵已一拥而上,拿剑将落生围住。此时的落生已无之前的半分慌张,她神色淡定地随着魔兵的步伐往前行着。 比起此刻身后魔阴一脸得意的笑,魔灵平淡目光中的一抹深沉,倒是愈发的诡秘莫测! 魔浆牢狱。 落生将头倚在双膝之上,身子已被冻得瑟瑟发抖。 方才在来的途中,她大致观察过,这魔浆牢狱每一间牢房除了空间狭小无比外,四周更是被魔浆团团包裹着。 不过,这魔浆牢狱中的岩浆与落生之前见到的却大相径庭!独特的魔浆泛着蓝色荧光,看似诡谲的同时,落生身子还未靠的太近便感到寒凉透骨! 期间,落生曾无意撞见两名欲要逃走的囚徒,借着守卫的魔兵开门送饭之际,撞破狱门想要逃出去,然身子刚要跨过魔浆时,胯下的魔浆却以极快的速度倏而向两侧延伸数十倍。 不等囚犯有所反应,便直直坠入这冷艳而恐怖的魔浆之中,身子瞬间被溶解,荡然无存!随之迎面袭来的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 此地真是恍若世间炼狱! 而落生所处的牢房比其他人的要大上几倍,虽说气流畅通一些,可这四周的牢栏上皆爬满着流动的蓝色魔浆,接连不断,无穷无尽,仿若生根一般。 只是如今她手带桎梏,深陷囹圄,纵有一万个点子也无处可施。 落生从未觉得自己竟如此没用,甚至开始责备她这些年来为何不多加修炼,只顾着沉迷享乐。 她心灰意冷的望向头顶狭小的窗,而窗外始终未有丝毫的光亮透进来...... 四周的寒气不断地往她身上侵袭,落生将身子蜷缩一团,保持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手指脚趾渐渐失去知觉时,她突然听见有人将牢门打开了,紧接着一双寸灰不染的黑色长靴出现在她眼底。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魔灵。 方才他在门侧站了许久,落生的一举一动皆是被他看在眼里。之所以迟迟不进来,只是因为时机未到。 但此刻他等到了这个时机,却也亲见了被冻得几乎昏厥的落生。人在濒临绝境时,最是容易将自己的意志,尊严全部舍弃,来换得一丝生机! 魔灵垂眸静静的看着快要脱力的落生,想要说的话却忽的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 他怔怔地盯着落生,迟疑片刻后,终是心下一软,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俯下身来为落生披上。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落生恢复了些神智,她瞥了眼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魔灵,颤声与他道了声谢。 魔灵为她系好胸前的绑带,便默默地站起身来。 落生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垂眸道:“你不该来这里的,若是被魔阴知道了,定会借机鼓动他人,对你不利!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魔灵并未理会她的苦劝,只低眉看了她好大会儿,随后轻言问道:“你,在意我的安危?” 落生默了一瞬,倏而摇头轻笑:“你我之间算不上朋友,但亦算不上真正的仇敌!说来也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欠我的,我也不需要你冒险来帮我。” 事到如今,魔灵怕是早已知晓她假装失忆一事,又或者其实他一开始便已了然于胸。 即是如此,落生便也不打算装了。 魔灵微微一怔,目光凝在落生脸上:“如果......我是青陆呢?” 第84章 毒酒 见落生双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魔灵垂下眼睑接着道:“被你唤作青陆的那段时光,是我这近千年来最快乐的日子。若不是被身上的职责羁绊,我想一直做青陆,日日伴在你身边......落生,若是你愿意,日后我每天皆是你的青陆。” 落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仰头看向魔灵,眼波微动。 方才因为身子不适未曾注意到魔灵此时所穿的衣袍,便是在灵言神庙中落生见他那次,锦缎青色素衣上绣满金线,一如既往的低调奢华。 落生蹙眉,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身上的衣服,不发一言。 魔灵对上她的眸光:“在你心中一直觉着那定天碎片对付离尤来说至关重要,故而对此事格外上心。但......” 魔灵顿了顿,叹了口气:“若是我说那定天碎片关系着整个魔族新域,亦包括我的命!你是否会愿意回过头帮帮我呢?” 落生愣住了,大抵是因为从未见过面带委屈的魔灵,虽然这情绪只是一瞬,也被她看进了眼里。 落生皱眉:“此话何意?那定天碎片明明是助付离尤找回身世的灵宝,为何关系着魔族?......” 魔灵侧过身子,目光深沉的看向远处:“千年前魔族与天界开战之前,魔尊便在我与魔阴体内种下了同生共死契!幸而在那场大战中,魔尊虽殒身,却留得一丝元神存于世间。正是因为这缕元神在,我才能侥幸活到现在。” 魔灵继续沉着眼眸:“找到元神,复活魔尊,是我这近千年来日日不敢停歇的事情。眼看便要大功毕成,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而你们一直所寻的定天碎片便是毁掉魔尊元神的最大克敌,我必须要在付离尤完完全全得到它之前,毁掉它!” 空寂的牢房中久久回荡着魔灵的余音,落生眼底的位置正好可以观到他其中一只已被捏到骨节泛白的手。 而落生脸中的神色早已跟着魔灵的话变换着万千情绪,她由一开始的疑惑、震惊,再到此刻可以略微平复的思考。 若是依着魔灵的话,那此前在付离尤识海中,休思对着他识海中的元神如此毕恭毕敬的跪拜,只能说明一点...... 付离尤识海中的元神,便是......魔族新域的头子,上古魔头赤魇! 赤魇这个名讳落生还是略有耳闻,毕竟千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不仅仅只是天界及魔界伤亡惨重,连同着人界妖界亦同样受到波及。 有句老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受伤的往往都是些灵力低微,手无缚鸡之力的生灵。 得知这个秘密后,落生也只是骇然了一瞬,只因比起这个她更加关心及想不通的是,魔灵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坦然,竟将定天碎片可以毁去赤魇元神一事如实告知于她,毕竟这才算的上是魔族最为致命的软肋。 “你也想要定天碎片!?”落生认真的看向魔灵,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直截了当的问。 听见落生的这番话后,魔灵阴沉的眸光忽而一动,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声一笑。 隔了片刻,他淡漠且毫不隐晦的说了个“是”字,便没了下文。 落生抿了抿唇角,道:“若是付离尤没了定天碎片会怎样?” 没错!这便是落生最为关注的事情,她只想知道付离尤的安危。 “会怎样?!......” 魔灵突然嗤笑:“魔尊的元神已在付离尤识海中存了近千年,二人早已成为寄生的关系。他死!魔尊便可活!不过一具凡人之躯,能为魔尊所用是他的荣耀。” “那你可有问过付离尤是否愿意!他的命为何要拿去成全别人!”几乎是同时,在魔灵话音落下的一瞬,落生便理直气壮地怼了上去。 魔灵心中微怔,他侧过身来将目光重又凝在落生脸上,声音中透着微寒:“那你的命呢!你可知若是你不将定天碎片交出来,魔阴必定会杀了你!你不也是在赌你自己的命吗?!” 落生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畏惧道:“纵然是赌上我的性命,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是我自己的抉择!我过问过自己,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便怙终不悔!” “你......”魔灵瞪着落生,眼看对她束手无策,声音逐渐软下几分。 “即便是你死了,魔阴仍旧会想法子将你体内的定天碎片取出来!你一向聪慧,为何要在此刻钻牛角尖呢?听话,将定天碎片交给我,我定会保全你!这亦是青陆对你的承诺。” “青陆?” 落生笑了笑:“魔灵,你我未能成为朋友并不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是从一开始你的刻意隐瞒,有心利用!是你的这颗不真不诚的心,将人越推越远!青陆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因为他只是你伪装下的一副面孔而已,我又何须在意!” 魔灵的神色随着落生这番铿锵坚毅的话变得愈加寒凉,他本以为落生是在意他的,至少在意青陆!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是,自己在落生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惹得她如此嗤之以鼻! 很好,如此他便也无需顾及其它了! 魔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轻轻看了牢门之外一眼,门外的朔风便端着一个方盘走了进来,而方盘正中有一杯盛满液体的琉璃杯盏。 “我好言相劝,你却执意如此!既然你宁死也不愿将定天碎片交出来,那我便成全你!” 魔灵瞥了眼琉璃杯盏:“喝下这杯毒酒,我答应留你一副全尸!” 落生看向那杯毒酒,忽而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魔灵见她这副情状,以为她怕了,开口道:“若是现在后悔,我......” 不等他说完,落生已重新站起身来,一把举起那杯毒酒。 她没有立即喝下,而是静静地望着这毒酒中的液体出神!杯中的酒一半如血般殷红,一半如紫般神秘,像极了休思园中的摄魂花! 这么厉害的毒酒喝下去定会必死无疑吧,说不定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都不会有了。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自己情绪的干扰,落生竟在这般诡秘到让人窒息的酒中看见了付离尤那灿烂无比的笑容,惊讶之余,落生的嘴角也跟着不自知的勾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角的一滴泪忽而落入酒杯中,驱散了付离尤的笑颜。 落生心下一横,面容笃定地将手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魔灵的眼睛却迟迟未离开过她,而在落生举杯的那一刻,自然也未看见魔灵那只抬到一半却又无力垂下的手。 见落生毫不犹豫地喝下毒酒,魔灵脸上除了愕然,更多的是不忍及嫉妒! 他嫉妒付离尤为何可以如此轻易的便夺去落生的真心!嫉妒有人竟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成全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却唯独不能是自己! 他孤寂沧凉了近千年的一颗心,好不容易觅得一丝暖意,到头来却不如那人一个手指头重要! 纵使心中妒忌的面目全非,怒意中烧,然就在落生倒下的那一秒中,魔灵还是快步奔上前去接住了她。 第85章 对峙 落生的头枕在魔灵的臂弯之上,双眸渐渐迷离。 此时的她只觉得浑身瘫软,却无半分痛感。 落生微微一笑,轻声低喃:“我素来最怕疼了,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死了倒也挺好!谢谢你,魔灵......” 而魔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除了越发紧绷的唇角,脸上仍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着怀中的落生身子一软,脱力的手重重垂在两侧后,魔灵方才露出一抹心痛之色。 他将自己的侧脸抵在落生额间,沉声道:“这是你想选的,却并不是我愿看到的!落生,你一直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落生,肆意明媚!” “啪啪啪......” 几下掌声倏而在牢门外响起,魔阴带着一脸讪笑走了进来。 他低头瞥向魔灵怀中看似已无生气的落生,眉头一挑:“这人都没死,你在这哭什么丧呢!” 魔灵只轻抬眼眸瞪了他一眼,便将魔阴欲再次说出口的挑衅生生噎了回去。 要说如今魔族新域以他们二人为大,魔阴倒也不是怕他,只是觉得自己与其相处的千载余年中,一直看不清魔灵,自而在他身上不敢冒进。 毕竟他俩体内有同生共死契,自己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害魔灵的不轨之举,但对于魔灵他却是无法掌控了。 甚至他一直还担心魔灵哪天会发疯自戕,这样自己亦同时会灰飞烟灭,故而与他说话一般都是点到为止。 “是你说有法子让这个小妖将定天碎片交出来,我才答应配合你演这出戏!看如今这情形,还不如在魔域之角就杀了她,白白磋磨时间!” 见魔灵不说话,魔阴哼了哼:“你千算万算,便是未能算到你在这小妖眼中连个屁都不如,我说魔灵你该不会真喜欢上这妖女了吧!若真如此,我奉劝你早早断了这个念想,魔族从不允人沾染凡尘,纵是魔尊在世,也定是不会应允的!魔族前任两位长老的下场都不能够警醒你吗?!” 魔阴越说越激昂,方才在门前偷听了许久,身亲二人之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被他尽收眼底。 这千载的光阴里,就连复活魔尊此等攸关生死存亡的大事,也从未见魔灵有过任何落寞之色,而如今他竟为了一个妖女,无端生出这么多杂念,他真是怕魔灵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欲念毁了一切。 “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此女不能留!”魔阴上前一步,再次勃然道。 魔灵似没听见他的话般,伸手将落生鬓角的碎发理好,随即将她横抱起身,看都未看魔阴一眼便往牢门外走去。 朔风见状,赶忙大步跨到牢门旁,为魔灵将门打开。 “魔灵!”魔阴在其身后咬牙愤怒的叫着他的名字。 魔灵脚步一顿,阴沉的双眸看着前方,并未转身:“你若是有法子将定天碎片毁掉,何苦等到现在仍未动手?” 魔阴闻言,竟一时凝噎。 “她体内的东西只有她自己可以毁掉,旁人根本无计可施!你又怎会晓得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魔族新域,不是为了魔尊?!” 魔灵嘴角忽而泛起一丝嘲弄,接着道:“如若不然,你有何计谋,不妨说出来听听?!” 魔阴嘴角一抽,这魔灵的嘴还真是如心一般毒辣。 一开始他只想着杀了落生,取出定天碎片,可后来魔灵遣人给他送了一本魔族典籍,而这典籍中恰好记载这定天之力本就与魔族相生相克! 纵使魔尊现世若是定天之力觉醒,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想来它是这世间唯一可以牵制住魔尊的软肋。 纵使心里万般不情愿,魔阴还是选择将这口怒意暂且压住:“我只是提醒你,莫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毁了整个魔族新域!” 闻言,魔灵冷哼:“用不着你提醒!” 魔阴吃瘪的神色爬满全脸还未散去,魔灵又接着道:“还有,落生的命是我的,你若是背地里敢伤她一分,我便让你失去一切!” 说完横抱着落生往牢门外走去。 留下一脸讶然的魔阴怔愣地站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恐吓了...... 魔阴瞟了眼旁边一直垂着头的墨荆,眸光里泛起一丝冷光:“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怕他?!......” 墨荆一听,赶忙跪在地上,骇然回道:“属下......属下不敢!” 魔阴将牙咬的咯咯作响,他直直盯着魔灵的背影,将广袖负气一甩。心中恨意盛满全身,总有一日他会将这千余年的屈辱加倍还给他! 他捏紧拳头,怒声吩咐跪在地上的墨荆:“这两日派人盯住他,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 房间内,落生气息孱弱的躺在床榻上,魔灵坐在床边,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朔风侯在一旁,见他家主子已然有半个时辰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了,心中有些担忧,斗胆开口劝慰。 “右使您给落生姑娘喝下的毒酒虽为摄魂花中所提取,但用量上也只是不到一成。方才您已为她解了毒,相信以落生姑娘的内力,很快便会醒来,您无需太过忧心了。” 魔灵的目光这才从落生的脸上移开,随后又落于她的十指上。此刻落生的十指指腹上个个青紫,魔灵眸光微动,看来这毒已经在慢慢的起了作用。 “朔风,你说她会不会恨我?!” 朔风眸光一惊,自是没有想到一向将万事藏于心的右使,会突然对自己说这番儿女情长之话,以至于他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魔灵余光扫见他那慌乱的模样,倏而叹了口气,重又将眸光凝在落生脸上:“罢了!不管她恨不恨我,等她醒来时便会忘记这一切,开心的,难过的,以及那个人!......日后她心中只有我,只听我的话!如此这便够了!” 朔风恭维道:“还是右使您英明,想到用摄魂花来控制她的心魂,您定会如愿得到定天碎片的!” 话音未落,魔灵的心忽而一怔,他将手覆在落生的掌心,此时的她虽身中摄魂花之毒,但这手还是如她的笑容一般温暖,魔灵情难自控地摩挲着落生的手掌,心却越陷越深。 他的心神此时全然都凝在落生的手上,并未留意到落生的眼皮方才悄无声息地转动了一瞬。 第86章 闯魔域(一) 半晌后,魔灵不舍的将手移开,为落生掖好被角后,起身来到桌前坐下。 朔风也跟着走了过去,恭敬地为魔灵添上一盏茶。 魔灵轻叩茶杯,默了一瞬后道:“昨日吩咐你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朔风回道:“所有东西都已备齐,就等着落生姑娘醒来便可执行。只是属下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此前您明明已知落生姑娘假装失忆一事,为何不借用此事要挟她,让她归顺于您!要知她在魔族新域孑然一身,是死是活全凭右使您的意愿。朔风不明白,您为何还要多费心思的让她喝下摄魂花呢?” 魔灵薄唇轻抿,他端起手中的杯盏小酌了一口,静默片刻后道:“那是因为我太了解她的脾性,方才你也看见了,她为了成全某人,不惜喝下毒酒。你认为区区一个把柄便可让她对我归顺,向我妥协吗?” 朔风恍悟:“右使英明,是属下愚钝了!” 魔灵再次起身,缓步往门口走去,待前脚还未踏出门槛之时,忽而一停,他侧过脸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落生,目光淡然道:“估摸着两三个时辰后她便会醒了,命人将准备好的东西提前拿过来,照着之前练好的话术说,莫要出任何差池!” “是!”,身后的朔风领命。 月明星稀,今夜的青涯殿比起往年任何时候都要热闹几分,下人们正挨个更换回廊上的红灯,红色喜幔在月夜下随风飘扬,更是在无形中透露着浓浓喜气。 “快将这些送往大殿,记住!!一定要按照先前说的,务必仔仔细细!” 朔风对着几名位魔族侍仆认真的交代着,侍仆们低头颔首,便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安排好一切后,朔风刚往前走了几步,忽而脚步一顿,折身又往清崖殿的方向走去。 只因他还是无法放心,须得亲自去盯着,以免会有哪个毛手毛脚的下人弄出岔子。 然就在他走至半路时,忽的在回廊深处听见一声异响,类似瓶子碎地的声音。 朔风皱眉,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待到回廊拐角处环顾一圈后发现,一张石桌旁,玟瑶正独自坐着喝着闷酒。 朔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走至她身旁:“今夜是右使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独自买醉,若是让其他人看见定会伤了右使的颜面!” 音色中只有提醒,并无半分其它情绪。 玟瑶仰头,自故将酒壶递到嘴边猛灌了几口,并未理会朔风的话,像是没有听见般。 “朔风护卫,右使昨儿个紧急定制的婚服做好了,是否现在送去?” 就在二人沉默不语时,一名魔族侍女手中端着一件叠的极为规整的黑色锦绣婚服,低声询问着。 方才默不作声的玟瑶闻言,轻轻抬眸瞥了一眼那绣袍,原本阴郁的眸光变得更加晦暗,她举起手中的酒壶再次闷声喝了起来。 朔风看了眼婚服对侍女道:“速速将这件婚服给右使送去,切莫误了吉时!” “是!”侍女欠身行礼后便转身离开。 朔风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喝着闷酒的玟瑶:“你还是快去收拾一下吧,这个样子被右使瞧见了,怕是又要怪罪你了!” 玟瑶闻声,忽的放声大笑:“怕什么?今日既是右使大喜的日子,我喝的便是喜酒!情理之中,他为何要怪罪我!” 朔风见她已有醉意,便不再想与其多言,他微微叹息一声,转身欲要离开之时,却只听玟瑶在他身后低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选她?明明知道她只是在利用你,并未有半分情意,为何还要让自己一而再的泥足深陷!!为什么......” 朔风不傻,当然听得出她此话何意,他肃了脸色,郑重道:“今日这番话,我就当是你酒后胡言!此话到此为止,日后莫要再说起!还有......右使的事情,你我都无权干涉,作为手下唯一能做的,便是对主子唯命是从,一片赤诚!至于,其他莫须有的心思,还是收起来为好!” 说罢,头也不回的径直离开了。 玟瑶低着头,紧紧握住手中的酒壶,自嘲道:“一片赤诚又如何?我对他从未有过二心,还不是从未入过他的眼,进过他的心......” 说完,苦涩一笑,将手中的酒壶高举至嘴边,泪水伴着壶中的酒水一同滴在脸上...... 这方,付离尤执剑站在一处悬崖端,四周全是深浓的黑雾,他闭上眼眸,凝神吸了一口黑气,又蓦的睁眼,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是这里! 他同落生在九微之境谈话之时,付离尤便察觉到了萦绕在她周围的这股特殊气息,为此他翻查的前十几座山中,皆是类似于眼前的黑雾之地。 然而此地的黑雾浑浊中透露着诡谲,气流中更有不断冲撞的煞气,与他之前探的那些地方截然不同。 付离尤凝神将手中的剑往空中一掷,伴着尖啸嗡鸣,止休剑在大约穿过几十米远外时,忽的被什么东西一阻,又即刻被弹了回来。 果然!此处被布下了重重结界。 付离尤眸光一凛,收回止休剑后,心中更是坚定,此处便是他一直在找的魔族新域!他唇角微动,难掩心中的喜悦与激动。 “咯噔噔”,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谁在那!”付离尤愉悦的神色忽而一肃,转身之际,手中的止休剑便已刺向前方。 杜辰天望着他手中的剑,突然惊叫:“我!是我!是我!” 付离尤将绣袍一挥,浓雾便散去几分,眼前随之一片清明,他皱眉看向被吓得一脸骇然的杜辰天,冷声质问:“你怎会在此处?” 话到半截,他忽而一顿,心下明了的接着道:“你再跟踪我!” 杜辰天被他一语道破,咂吧着嘴,略微尴尬地点头默认。 付离尤将剑垂在腿侧,朗声喝斥:“胡闹!谁让你跟来的,赶紧回去!” 杜辰天将脚下的石子踢向一边,跛着脚走至付离尤身前,神色比平时多出几分无畏:“师弟,我是来助你的!我不能看你独自一人犯险,有我在便多一份力......” “再不走我就将你从这崖上扔下去!”不等杜辰天说完,付离尤便冷声将他的话打断。 杜辰天面色一震,他回头瞥了眼云层涣散的悬崖峭壁,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这万丈深渊,掉下去定然尸骨无存了! 但此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来意,于是故作镇定的道:“师弟......你开的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说着又咽了几下口水。 付离尤双手抱胸,冲着杜辰天似笑非笑:“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杜辰天心头忽颤,要说付离尤倒是不至于会真的将自己扔到悬崖下,可是,他这师弟又一向心口如一,言出必践!这万一心情不好...... 想着想着,杜辰天竟越发的有些害怕起来。 看着他惊恐地神色,付离尤冲他道了句赶紧离开后,便转身凝神盯向方才的结界处。正当他内心盘算着如何才能破了这结界时,身后的杜辰天又厚着脸皮走到他身侧。 付离尤微怒,刚要发火,却见杜辰天冲着他嘿嘿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闪着金光的宝物。 在看清那东西后,付离尤微怔,随即开口问:“许恒的弗盈为何会在你手中?” 杜辰天拿着弗盈,满脸得意:“你那么聪明又怎会猜不出!自然是许恒给我的,他说此次你独身前去救落生,怕你会有危险,故而让我带着弗盈来帮你!” 付离尤瞥了眼他手中的弗盈,在杜辰天仍在沾沾自喜之时,口中淡淡的捏了个诀,这弗盈便化为一道流光飞到他的手中。 杜辰天眼巴巴的看着手中的弗盈不翼而飞,出现在付离尤手中,一时间气到咬唇跺脚:“师弟你学坏了!如今,你竟也学着抢别人的东西了!” 第87章 闯魔域(二) 付离尤看了看手中的弗盈,一脸淡定:“怎么能说是抢呢?!这宝物本就不是你的,既不是你的东西,那便是谁都可以拿。” 杜辰天被他噎的傻愣在原地。 付离尤此时一心只想要救落生,并不愿再与他浪费口舌。他垂眸看了眼左掌中的弗盈,良久后忽而眼前一亮,他伸出手将袖口抡至臂弯处,心中生出一计。 若真如微音所说,这腕上的碧椻琴弦乃天界遗落凡间的至宝,而三界中亦只有这仅存的两根,如此一来,他想要进这结界便简单了。 想到这,他也不再去管身后的杜辰天,等他进入魔族新域后他没了法子自然会乖乖离开。 付离尤用左手将弗盈托起,暗自捏诀后,弗盈蓦的飞向他头顶处,幻成了如之前一样的形状,他仰头望向弗盈那方间隙的空洞处,将真气凝向左腕,就见阵阵金色光华不断涌出。 然就在他即将要同弗盈消失在悬崖上的那一瞬,付离尤突然听见了一句熟悉的口诀:“混元天极,殊途同归!”。 处在阵法中的他未能顾及其它,就在他凝神聚力之时,忽觉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的腰。 付离尤面色一震,不等他有何动作,浮盈的流光便已冲破结界,他的身子亦同时跟着消失。 流光悄无声息的将付离尤带入结界后,在他将将稳住身形时,即刻垂眸望了眼腰间的东西,那分明是一双男人的手! 再瞥见那人的半袖后,付离尤恼怒的一把将那双扣得牢牢的手掰开,下手极重,毫不客气。 身后的杜辰天搓着手痛苦的哀嚎着,付离尤瞧他这副神色并未有半分怜悯,而是将双眉拧的更紧了 “你可知这魔族新域是什么地方,如此冥顽不灵,孤行己意!待那魔族的人将你的胸口捅成筛子,割下你的肉去喂恶鬼,你便也可消停了!” 一向胆子小的杜辰天再听见付离尤的恐吓后,也不去管他那几根指头了。他缓步走到付离尤脸前,忽的拽起他的衣袖,夹着嗓音撒娇 “不怕!我知晓我师弟的本事,况且你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你可是......”话到一半,杜辰天倏地将嘴一抿。 付离尤被他这个举动膈应的浑身不舒坦,他一把撇开杜辰天的咸猪手,斜眼看他:“我可是什么?怎么不说了?” 杜辰天紧抿着唇角,想到许恒将弗盈交到自己手中之时,万般叮咛过莫要将付离尤的身世告知于他。在得知许恒也是天上的仙官后,杜辰天便再也不敢像往日那般对他言辞说教了,而是乖巧的点头应允。 本来嘛,许恒只是让他将弗盈转交给付离尤,至于他为何不亲去,杜辰天也不敢多问。而要说他为何非得要跟着来魔族新域,除了担心付离尤一人无法应对外,他还留有一点私心。 他憧憬着他师弟付离尤有一日重返天界做回神仙之时,他可以用这份情义换上几本天界的医书,若能得偿所愿,让他再跛一只脚又如何呢! 杜辰天想着这个天大的便宜砸向自己的情形,一时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再瞥见付离尤那双神色严肃又带着无语的眼神后,即刻又敛了容。 付离尤瞧出了他的不对劲,皱眉质问:“是不是有事瞒我!” 杜辰天赶忙摆手掩饰:“没,没!没有!” “不说实话,你便自己待在此处等死吧!”付离尤眸光一肃,转身往前走去。 杜辰天冲着他的背影抬了抬手,为难的咬着唇角,纠结一番后还是选择听从许恒的话,什么都不说。 毕竟若是仙神历难,他这随口一说便是道破天机,要遭天谴的! 付离尤看向前方,结界内的魔族新域煞气冲撞的比悬崖上更为强悍,若不是有修为护体,怕是身子早已被这煞气撕碎。此处并无把守,想来他们还未真正的进到魔族。 思索之余,杜辰天又跟过来解释:“师弟!我不如实告知是在保护你,况且用不了多久,你定会全然知晓,并非我有意瞒你。” 付离尤身子微撤,往前走了两步,好似杜辰天方才的那番话是对着别人说的一样。 杜辰天看出他神色不悦,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眼波一动,转移话锋道:“师弟,咱这虽破了魔族的结界,为何却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这可怎么办,落生姑娘还等着咱去救呢!” 从昨日开始,付离尤总感觉胸口处莫名心悸,他总担心落生会出什么事,等不到自己去救她...... 连杜辰天的脑子都能看得出此地的蹊跷,看来......他们或许只是进了一重结界!? 付离尤眉头紧蹙,他仰头看向黑云滚滚的天际,若是继续在此耽搁下去,落生的危险便会多添上几分!他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届时,他将止休剑抛向空中,竖指捏了个诀,止休剑瞬间化为无数剑身,犹如破竹之势往上方刺去。 剑尖撞到结界之时,接连发出阵阵刺耳的轰鸣,惹得杜辰天连忙捂住耳朵。 他抬头看向被剑冲击的结界边缘慢慢有了些许裂痕,误以为付离尤是欲强行将这结界破了! 此法虽也可取,但声势之下,必然会引起魔族的注意。 杜辰天将捂住耳朵的手放下,扯着嗓子冲着付离尤喊道:“师弟啊!你这么做会把魔族的人都引来的,咱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找死的啊......快些停下,莫要冲动!” 付离尤抱手望着无数飞转的止休剑化身,双眸中却无半分停下之意。 魔族新域,幽珀鼎前。 魔阴刚刚将无字碑中的魂魄投送至鼎中炼化,墨荆便疾步上前叩首,神色略显慌张。 魔阴望着鼎中被灼烧的裂魂,微微垂下眼:“何事如此慌张!” 待墨荆站起身来,凑到魔阴耳边一阵私语后,魔阴倏地眸光大亮,脸上抑制不住的升起狂笑,与鼎中魂魄撕心裂肺的哀嚎,形成鲜明对比。 脸上堆砌的笑意犹在,便见一魔族小厮踏门奔来,小厮走到魔阴身前行礼:“禀左使,据我们派出去盯梢的人来报,今夜青涯殿红光漫天,一片喜气呈祥。有人在昨日注意到右使身边的朔风去往凡间的成衣铺取了两身喜服!” 魔阴听后先是一愣,隔了片刻后,嘴角泛起狞笑,他半眯着眼道:“好啊!今日倒是双喜临门了,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墨荆不解,轻声问:“属下不明白,右使私下暗自与那妖女成婚,坏了魔规,您为何会觉得好呢?” 魔阴扯了扯唇角:“他这么做无非是想用摄魂花将那妖女彻底留在身边,待到与其行了夫妻之礼,那妖女更是会对他死心踏实!从而乖乖将定天碎片交出来!不过......他这棵千年朽木花开的可不是个时候!” 魔阴冷笑,暗讽魔灵这如意算盘打的过于明显,想用此法博取那妖女的真心从而毁掉定天碎片是真,但想通过此事假戏真做的私心更是毋庸置疑! 墨荆想了想后,提醒道:“右使故意封锁成婚的消息,应该是不想让您知道!那依您之见,咱们可还需前往?” 魔阴眯着眼,理了理绣袍,眉目中皆是猖狂:“为何不去!不但要去,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 身侧的墨荆领悟的也跟着歪嘴笑了起来。 第88章 抢婚(一) 青涯大殿内,一片喜气呈祥。 魔灵站在大殿正中的石阶上,目光灼灼的望着被侍女牵着走入的落生,一袭红色喜服加身,喜帕遮面,却仍难掩明艳动人。 魔灵走下石阶,殷切地从侍女手中接过落生的手,慢慢地将她的五指紧紧的扣在自己掌中,激动欣喜的心情难以言表。 没走几步,他察觉出落生手心处渗着细汗,不由温润一笑,柔声宽慰:“别紧张!有我在呢。” 喜帕下的落生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便任由魔灵这般牵着,缓步踏过十几米铺满红色璎珞的长阶,随后在大殿正中停下。 二人转身对立着彼此,彼时一名魔族侍女颔首,将托盘中的两杯合卺酒举至二人面前。 魔灵伸手端起一杯酒盏,温柔的放于落生手中,宽大的红色绣口遮住了她的芊芊玉指,许是魔灵太过忻悦,并未留意到落生的手指在碰到杯壁时,指尖猝然一缩的动作。 魔灵将另一杯酒盏端起,而后满目深情的望着对面的落生。 此刻的他心中早已放下戒备与纠结,他本可以利用摄魂花强行将落生占为己有,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想给她自己范围内的一切。 知晓她素来喜爱凡间,为此这场大婚所有的布置皆是按照凡间的习俗来操办,也是给他们二人图一个执手偕老的寓意。 大殿下的魔族侍从和侍女各候在两侧,其中有人不明白,他们的主子乃魔界堂堂右使,身份显赫尊贵,但此次大婚除了自己殿内的人,魔族上下皆无人受到邀请。 但从右使的神色中却又可以一眼得见,他是如此珍视这位叫落生的女子,毕竟他们中跟随右使最长的也有近千年了,此时他柔情似水地眼眸同昔日凛若冰霜,孤傲清高的面孔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尽管出于好奇,但在他们每每谈起这个闲话时,亦是点到为止,不敢僭越半分! 总而言之,唯一可以断定的便是,右使是真心的爱着这位叫落生的女子,甚至有传闻说,在还成婚前便已经将她宠的不成样子!这让魔族上上下下的女子皆羡慕不已! 魔灵眸光炽热地将落生的手腕抬起与自己的手臂互相缠绕,正当他忘乎所以,喜不自胜的准备与落生喝交杯酒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魔灵!你成婚这等大事,为何都不遣人知会我一声,是看不起我吗?” 魔灵脸色一沉,扭头看向殿门处,就见魔阴带着一群魔兵强将闯了进来,一时间将整个青涯殿团团围住。 站在一侧的朔风即刻拔出手中的长剑,与此同时大殿中魔灵的侍卫皆同时拔剑而出,用身子挡在石阶下,筑起了一面不可撼动地壁垒。 魔灵脸色阴沉,淡淡回着:“我的婚事,自是我自己来安排!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在我大婚之日,带这么多人闯我青涯殿,你又是何意?” 魔阴眯眼讪笑:“怎么?你不请我来,还不许我自己来了?要说你我二人在一起共事也有近千年了,魔族素来无成婚一说,我自然是要来开开眼界、沾沾喜气!这不!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言罢,一旁的贴身侍卫墨荆冲后面的魔兵抬了抬手,几名魔兵便持刀将付离尤与杜辰天押了进来。 高台上的魔灵一眼便认出他们二人,他唇角微扬,望着前方冷笑:“这确实是一份难得的大礼!原本还想让他多活两日,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此!我倒是省了不少力气,甚好!” 杜辰天此时只是自顾的低着头,目光能扫到的范围也只是周圈的鞋子跟袍底,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士气。 而付离尤从方才入青涯殿开始,便注意到了这满庭芳华的布置,俨然一副凡间婚俗的场景。一路上他都是心神不宁,直到此刻,当他看到立于石阶上的那名身着红色喜服的女子时,脸上的担忧之色才稍稍缓解。 虽说那女子以喜盖遮面,但付离尤心中仍十分笃定她就是落生。 分别数日,付离尤的心中早已盛满思念,彼时的他满目中皆是落生的身影,从他看见落生那一刻起,眸光便没有再移开过。 “落生!”他终是忍不住唤出了她的名字。 始终低头垂目的杜辰天被这声轻唤一惊,也慢慢将头抬起,往殿中寻去。 喜盖之下的身形也随声微微一怔,落生伸手将盖头缓缓揭开,目光漫过整个大殿,待扫到付离尤身上时,却也是匆匆略过,脸中没有半分情绪。 付离尤见她这副神情,好似从不认识自己一般,满怀期待的脸上莫名讶然,他动了动喉头,紧紧盯着前方道:“落生,我来救你了!” 然而对于付离尤的话,落生只是拧眉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付离尤心里咯噔一下,他抬眼怒视着站在落生身侧,嘴角牵起自得笑意的魔灵:“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魔灵淡漠地理了理袖口,轻笑:“没什么,只不过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记得有你付离尤这么个人,以及你们之间的种种过往而已!” “卑鄙!想要我的命大可来取,为何要伤她!莫非你如今黔驴技穷,也只剩下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魔阴对于付离尤的挑衅根本未放在心上,他只是缓缓靠近落生,手指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眉眼中尽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暧昧:“她是我魔灵的女人,我又怎会舍得伤她!” 付离尤死死盯着魔阴触碰落生的那根指头,一时间竟想给他砍了去。但当他的眸光再次移到落生脸上时,终是压下了心中的恨意。 落生在魔灵手上,他一定要克制住,以免中了魔灵的圈套。 付离尤看向魔灵,唇角挑起一抹轻笑:“噢?若不是你对她下了什么蛊咒,凭你对落生的了解,你觉得她是会恨你,还是会亲手杀了你?” “你现在抢来的,不过是根本就不属于你的,而你越是妄加炫耀,越是证明你在心虚,到头来无非是一场空梦!不如你我二人做个交易,你一直想要的不过也就是我的性命,不若我留下来,你放他们二人离开,如何!” “啪!”的一声,魔灵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地上,旁边的侍女吓得慌忙跪地,大气不敢喘一下。 魔灵甩了甩绣袍,面色阴鹜的瞪着付离尤。 “你当这里是何地?!近千年来,我魔族日日操练等的便是这一天!取你的命本就是须臾之间,你还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我现在便可取了你的性命!” 第89章 抢婚(二) 言罢,魔灵手臂往前一伸,掌中的黑气已缠绕在付离尤的颈处,将他的身子缓缓往上腾起。 魔灵歪着脖颈,双目狞恶地瞪着他,手中的力度不由加重了几分。 身下的杜辰天急的窜动着身子,但奈何自己根本无力挣脱,只得眼睁睁看着魔灵将付离尤的脖子越钳越紧。 尽管额间已被勒到青筋暴起,付离尤看向落生的眸光始终温柔如玉,嘴里默声吐出的:“别怕!”两个字,让一直怔在原地愣神的落生,心头骤然一颤。 她轻步走到魔灵身后,趁其不备,忽的从宽大的喜服中抽出一把匕首,用力抵在魔灵的脖颈上。 并无丝毫戒备的魔灵被落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直到感觉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方才回过神来。 魔灵垂眸望向环在他脖颈处的那半袖红色喜服,眼神骤然隐痛。 他满心欢喜为他挚爱之人准备的喜服,如今那人却要穿着这身衣裳来杀他!魔灵的心此时心如刀绞,所有的情绪哽在喉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魔阴眉头忽挑:“怎么回事?是我错过什么好戏了吗?魔灵,你费尽心思也要娶的人,竟要为了别的男人与你动手!瞧你这婚事办的!” 本将剑尖对准魔阴的朔风及青涯殿的侍卫们见到此场景,竟一时不知把剑指向何处了。 落生动了动手中的匕首,在魔灵耳边喝声道:“把他放了!” 魔灵的唇角越发的紧绷,不知为何,在面对落生的威胁时,他竟鬼使神差的选择照做,他将掌中的法力收回,付离尤霎时落地,往后踉跄两步后方才稳住身形。 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痕,付离尤目光灼灼的看向落生,此番举动足以让他看出落生并未将他忘记,她一直记得他是谁。 见付离尤没事,落生微微舒了口气,却听魔灵忽而凛声问道:“为何?!你明明中了摄魂花的毒......” 疑心间,魔阴的眸光忽而一顿,只因她瞥见了落生宽大袖口下的十指指腹皆有被刀划破的口子,其中还有未来得及擦拭的血痕已经结了痂。 落生竟能破了摄魂花的毒?魔阴神色疑虑,她究竟是何人! 思酌之际,却听魔阴骇然吼道:“小小妖女竟敢挟持我魔族右使,来人!将此女给我拿下,就地斩杀!” 语罢,魔阴身后的魔兵们纷拥上前。 付离尤眸光一震,即刻飞身来到石阶之上,手握止休剑挡在落生与魔灵身前,喝斥道: “谁敢动她!” 而朔风眼见魔阴根本不顾右使的生死,令人上前斩杀落生,蓦的将剑指向不断上前的魔阴部下,紧接着青涯殿的侍卫们亦同时跟着朔风一起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彼时的魔灵满目疮痍,他微微侧头,强忍心中的落寞,对落生道:“尽管我用了你不喜欢的方式强行将你留在魔族新域,但我对你的这份情,却是真心实意!” “只要你肯放下手中的刀,选择跟我在一起,我便把方才之事全部忘记!待付离尤死了,我会带你离开魔域。上至日月星辰,下至山川湖泊,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会依着你!~听话,把刀放下......” 魔灵的心此刻有多虔诚,便有多卑微! 他虽无法回头看清落生的神情,心中却早已兵荒马乱! 他怕她不说,也怕她什么都说...... 落生没有回答魔灵的话,而是先抬眸望向付离尤的背影。 纵使他们此刻身处险境,但心头处却蓦地升起这几日从未有过的心安。或许她早便习惯付离尤在自己身边,尽管此时她与付离尤近在咫尺,落生仍觉心间攒动,无比思念。 落生回神对魔灵郑重道:“抱歉!这场婚事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一场戏码,既然演不下去了,不如就此收场!纵使今日只有我们三人,若你执意要取离尤的性命,我们也会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 闻言,魔灵怔愣在原地,满目酸楚!即便是他心存妄念!仍想赌一把......赌她虽现在还不能够将自己放在心上,但若可以一直将她留在身边,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然而,此刻他明白了,原来落生不接受自己的原因竟只是付离尤! 魔阴见朔风领头将剑指向自己,一时恼怒,大骂:“废物!凭你家主子的修为你认为他会被一个小小的妖女胁迫吗?!还不是他心甘情愿被践踏,是看着他继续沉沦被这妖女杀,还是杀了这妖女永绝后患,你自己选!” 朔风的眼底泛起一阵迟疑,片刻后,他忽的转身将剑锋指向身后,身旁的一众魔兵皆跟着他转过身将落生他们三人围住。 魔阴唇角一扬:“不知好歹的东西,胆敢在我魔族新域放肆!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刚落,但见朔风只是令人将他们三人围住,却始终不动手,魔阴眉头紧锁,随即看向魔灵。 “魔灵!你究竟要糊涂到何时,难道你看不出这个妖女分明是再戏耍你,根本就不爱你吗!为了她,你要看着我魔族千年的大计毁于一旦,白白错过今日的良机吗!” 说罢,掌中聚气便往落生身上攻去。 魔灵垂眸,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纠结,一时间并未注意到魔阴打来的那一掌。 直到听见“砰”的一声乍音,方才回神注意到付离尤已挥出长剑,将魔阴打来的黑气击散。 魔阴一愣,虽是普通的还击,但仍可看出付离尤的修为颇高,不容小觑,他眯眼道:“看来这一世,你的功法倒是精进了不少!只可惜,你这条命生来便不由己,今日这命亦将会永远的留在魔域!” 付离尤毫不畏惧地对上魔阴的眼眸,质问道:“我同你们魔族到底有何恩怨纠葛,值得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杀我!” 魔阴大笑:“果然天界做事一向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定是怕影响了你的命途,才不敢对你如实告知!也好!若你此前真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断不会像今日这般主动送死了!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天界那帮无用鼠辈了!” 落生却明白魔阴的话中之意,随即在他身后小声关切道:“如今我灵力低微,若强行硬攻,只怕会拖累你们!这样,我会找机会将他们拖住,到时你们先走!” 付离尤扭头,露出一抹浅浅笑意:“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落生抿了抿唇角,动容一笑。 二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互动,慢慢将魔灵心中的怒意激到最盛,他下意识地死死攥紧拳头。 付离尤回头看向魔阴,神色中满是从容:“若你真的想杀我,也不用等到现在才动手!想来,你们无非是想借用我的这副身体来复活我识海中的元神罢了!” 魔阴有些意外:“你知晓他的存在?” 第90章 抢婚(三) 付离尤淡漠回道:“当然!虽不知是何缘由!但我却亲眼见识过这股力量的存在,而我还知道,他现在与我应当是共生关系,若我自爆元神,身消命殒!你们便亦会跟着前功尽弃,一场徒劳!” 魔阴嗤笑:“你在威胁我!?真是可笑!虽说你修为还算不错,但是莫要忘了你此时身在何处,也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看来今日若是不给你点儿教训,你断然不知天高地厚了!” “给我抓活的,我要让此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随着魔阴的一声喝令,青涯殿中的魔兵相继往付离尤身前袭去。 一旁的朔风眼见落生的刀抵在他家右使的脖颈上,几条殷红的血线早已顺着脖颈落至衣襟,骤然恼怒地举起手中的长剑往付离尤身上刺去。 一开始付离尤凭着手中的止休剑解决了不少魔兵,但见朔风领头的魔兵再袭来时,他忽然意识到,若是再无休止的酣战下去,一旦体力消耗殆尽,他怕自己真的不能将落生安然带出魔族新域。 想到这,付离尤掌中凝力,冲着纷至沓来的魔兵重重一挥,届时众人被剑气弹开,四散而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付离尤趁机将掌心一摊,从掌中幻化出一件闪着七彩之光的琉璃镜。 一直揪着心却无能无力的杜辰天见后大惊阻止:“微音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此法器!你刚经历过雷刑,若再被它反噬!到时候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身后的落生侧身看向悬浮于付离尤掌中的法器,模样类似于铜镜,只是通体透明,周身闪着盈盈七彩之光,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仙门法器。 又联想到杜辰天的话,心中担忧更甚,她刚想开口,却被魔阴的笑声打断。 “万殊镜!这法器为何会在你的手中!” 魔阴思索片刻,忽的了悟,眯眼开口道:“九百多年来,我魔族一心想要救出魔尊,却忽略了你的真实身份。万万没有料到,天界的人竟会把这件法器交于你之手!” 魔阴再次扫了一眼付离尤手中的万殊镜,语气变得不屑:“按说这世间仅剩你一人可以催动万殊镜!可你别忘了,如今你是个凡人,这件法器于你而言,是福亦是祸!~” 付离尤目光笃定,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哦?那不如今日便赌一把!就赌我们一定可以活着走出魔族新域!” 语毕,付离尤施法催动万殊镜,口中念诀:“天地含象,洞鉴万物!周天斗转,安定昆仑!幻!” 随着咒诀落下,届时,手中的万殊镜瞬时幻化成无数镜中镜,而被镜面反射照到的魔族士兵逐渐迷失心智,与镜中自己的成像互相缠斗起来,期间不时传来阵阵痛苦嚎叫。 魔阴此前便已知晓万殊镜的威力,故而在付离尤施法之时迅速用袖口挡住了双目,这才没有被困进阵法之中。 他气急败坏的将自己身前的幻镜打碎,冲着仍站在殿台上不为所动的魔灵叱呵道:“魔灵!你还准备在那里徒自伤感到何时!” 魔灵垂首怔愣的望着落生紧紧相逼的刀刃,满心疮痍,不由将拳头攥的更紧了些。 见他仍然站在原地,并未动手,魔阴气急道:“堂堂魔界右使,娶亲之日,被所爱之人背叛!魔灵,你这戏入得过深,可曾忘了初衷?” “这场大婚本就是一场阴谋,你又何苦为了这般虚伪的谎言置自己,置我魔族新域于危险之中!若今日你为了此妖女丧失斗志,那可真是我魔族千万年来的最大笑话!你还在犹豫什么?!杀了他们,方能一雪耻辱!” 望着周围的魔兵们被镜中的心魔所困,纠斗不休,魔灵垂眸看向抵在自己脖颈处的那只手,赤红色的半袖,格外刺眼,心中渐渐陷入迟疑。 “魔灵,我本无意伤你!”身后忽的传来落生的软语。 魔灵的心间陡然一怔,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落生再次响起的话打断:“若是你肯就此放过付离尤,我便不伤你!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往事皆忘,陌路天涯!” 尽管未能转身瞧见落生的神情,魔灵仍旧可以不差分毫的感受到她在说此话时的那股笃定! 只是,偏偏此话,让一直隐忍不发的魔灵,骤然失了理智。 伴着周身升腾的法力,魔灵的双眼忽而变得戾气极重,他凝眸瞥了脖颈处一眼,只在霎那间,落生手中的刀刃便被轻而易举的击碎,啷当坠入地面。 待落生有所反应时,身子已经被击出了好几米外远。 待好不容易直起身来时,就见魔灵唤出龙魄鞭往付离尤身后打去。 落生心头一震:“离尤,小心身后!” 本在操控万殊镜的付离尤再听见落生的提醒后,随即转身,眼见龙魄鞭与自己只差半寸间,付离尤一个侧身,便轻而躲过。 然而魔灵手中的力度丝毫不减,将龙魄鞭再次打向付离尤。这次,付离尤有了预判,随即用止休剑挡住随之而来的煞气,并扭头看向一旁的落生,柔声提醒道:“找个地方躲起来,照顾好自己!” 话音未落,魔灵便又是重重一鞭,两者碰撞时发出的琅琅声,异常震耳,在场之人不由的将双手捂住双耳,表情痛苦不已! 双方亦被对方的力量相继弹出几米外远! 落生一把扶住付离尤的身子,关心的问着:“怎么样?!没事吧?” 付离尤望着她那急切地目光,以及落在自己臂弯上的那双手,摇了摇头,嘴角含笑:“你穿这件红色嫁衣可真好看!” 落生一愣,自是没有想到付离尤会突然这般说,想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夸自己好看吧。 但瞧见如今的局势,不由嘴角一抽,故作嘴硬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呢!再说了,我就只是今日好看吗?!本姑娘天生丽质,月貌花容,貌似天仙......” 说着说着,落生竟说不出口了,她毫不在意被人评头自己的容貌,但这些词若是挨个的用在自己身上,也难免有些心虚。 付离尤一直凝眸盯着她,许是猜出了她的心思,温润一笑:“你穿什么都好看,若是我们可以活着走出魔族新域,我便将藏在心里的话都告诉你......” 第91章 落生不哭 落生刚欲开口,却见付离尤已挡在自己身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魔灵的龙魄鞭将付离尤的止休剑死死缠住,刀光剑影中,止休剑竟未被损坏分毫,反之剑身上随之升腾起阵阵黑气。 察觉到这黑气的魔灵怔了一瞬,觉着这黑气倍感熟悉。 片刻后,魔灵眸光一怔,随即沉声脱口:“黑龙煞气!” “看来!昔日还真是小瞧你了,我魔族上古之神煞龙竟成了你的剑灵!......可即便如此,今日你也难逃一死!” 付离尤冷笑:“能不能!亦不是你说的算!” 语罢,付离尤将手中的止休剑横立于前方,嘴中默念口诀。届时,剑身突然颤栗起来,隐于剑中的煞龙灵识逐渐被唤醒,猛地从剑中冲出,直直往魔灵的方向逼去! 魔灵眸光微震,眼见情势不妙,急忙将龙魄鞭收回,双臂施法,布下结界挡在自己身前...... 奈何剑灵煞龙被困于收妖瓶中近万年,怨念极强,魔灵的结界很快便不敌,被煞龙攻破,与此同时,魔灵的身子被荡出几米外远,重重摔在石阶上随后往下滚落...... 付离尤将命剑收回,胸口处忽感一阵剧痛,接着几口鲜血蓦地从口中迸发而出。 落生瞧见后满是惊骇地朝他跑来,双手扶住他的一只手臂,关切的问道:“杜辰天方才都说了私用万殊镜你的身体会遭到反噬,如今你还敢以命相搏,你是不是不想要这条命了!” 付离尤听着她的抱怨,只是冲她微微一笑,顺时将手覆在落生手背上,极其自然的拉过她的手:“我说过要带你离开的!” 落生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瞬间也没了脾气,她噗嗤一笑,眼含热泪的点了点头。 二人回头望向大殿,杜辰天半眯着眼似有所感应般的冲着他们二人的方向点了点头,三人相视一笑。 随后,杜辰天周身凝力,将弗盈抛向上空,付离尤见状拉起落生的手便往大殿中飞去,然就在将要飞过最后一处台阶时,魔灵蓦地出现在二人身前,将手中早已蓄满的黑气往他们身上打去。 未有察觉的付离尤同落生皆为一震,生死关头,付离尤一把抱住落生,生生扛下了那一掌。 随着一声闷哼,付离尤口中的鲜血骤然将落生的衣襟处浸染大半。 落生心头巨震,看着身上大片的血迹,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付离尤见她哭的撕心裂肺,忙用袖口将嘴角的血渍擦净,一只手拂过她的面颊,柔声安慰:“别哭,我不疼的。对不起,方才吓着你了吧!” “我是害怕,我怕万一你死了我该怎么办?!我......我不想你死!不想再也见不到你......” 颤声中,落生忽的明白,原来这种在意便是喜欢啊! 她早已由一开始的不情愿,不知不觉中竟可以为眼前这个风光霁月的男人,做到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念她是因为关心自己才哭的这般惨烈,付离尤不由一笑,身上的痛似在此刻消散了大半,随即抬手轻轻拭去落生眼角的热泪。 “我真的没事,落生不哭......” 落生伸手抓住付离尤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目光真挚:“从前,我见到过彼此心意相通,却因顾及世俗眼光,无疾而终的感情。也见到过喜欢一个人却只敢将他放在心里,不敢轻易言明之人。直到终老死去前,无一不追悔莫及!” 落生喉咙微哽,嘴边的话忽而一停。 付离尤只觉自己的手被落生抓的更紧了些,他目光柔溺的噙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落生匆匆扫了一眼殿内,虽说魔兵们此刻皆被万殊镜控制,但她亦知道,魔灵是绝不会就此放任他们离开的。 况且即便可以逃出青涯殿,但魔族新域的重重结界他们也未必可以顺利破除。若是可以活着出去,固然可喜!若是不能,她亦不愿留下遗憾! 想到这,落生紧张的神色骤然变得安然,她对上付离尤的眼眸,满是坚定的道:“或许他们不知道自己不敢随意表露的,轻易舍弃的,便有可能是这一生再也见不到的人!我!不想让自己后悔,我是想说付离尤......我喜欢你......!” 与此同时,青涯殿内响彻出阵阵轰然碎裂之声,将落生尾音的那几个字也随之淹没其中。 顾不上多余的心思,落生同付离尤纷纷扭头往下望去,只见魔灵正挥动着手中的龙魄鞭将困在众魔兵身前的万殊镜幻影一一击破。 有幸活着的魔兵在幻镜碎掉的那一霎,骤然清醒,他们踌躇了片刻,便将刀锋再次指向殿中的杜辰天,欲将其再次围剿。 “叮!”的一声,魔灵将龙魄鞭重重挥向悬于杜辰天头顶的弗盈,弗盈被震的颤了几下,随即内圈中裂出一道肉眼看见的碎痕。 “不好!”付离尤皱眉惊道。 落生也发现不妙:“若是再这般耗下去,只怕我们三人都逃不出去了”,说完落生扭头看向付离尤,二人相视了一眼后,不由会心一笑。 “混元天极,殊途同归!” 伴着付离尤与落生同时念出的口诀,在一众魔兵即将活捉杜辰天的前一瞬中,弗盈散发出的金光随即将他罩住,而后化为一道流光消失。 殿中众人皆为一震。 唯有落生同付离尤欣然而笑。 二人站在石阶上,似有感应的扭头看向对方,落生忽而伸出一只手递到付离尤袖旁,目光从容:“我陪着你!~” 付离尤会意,紧紧握住她的手,动容含笑:“好,我们一起!” 青涯殿中一片混乱,唯有他二人的笑无比从容,眸光中更是无所无惧。 眼看着人从眼皮底下逃脱,魔阴怒意更深,他死死盯向付离尤与落生:“将他们二人给我拿下,今日我便要让他们尝尝挑衅我魔族新域的代价!” 话音刚落,众魔兵纷沓着往石阶上冲去。 付离尤目光淡然的再次将万殊镜祭出,落生瞥了一眼,忙阻止:“不可!方才你已经用过一次了,内力也已经损耗大半!若是强行再用,你会再被其反噬,到时经脉逆行,会死的!”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放心!不会有事的!”付离尤好似一点儿都不在乎,侧头冲落生笑了笑。 第92章 别有用心 落生自是不同意,刚要开口再次阻拦,付离尤已抢先一步捏诀,将万殊镜祭出。 有了上次的经历,殿内众人反应比之前灵敏多了。 他们大多滞在原地,以袖口遮面,不去看那万殊镜化出的幻境。 趁着众人掩护之际,付离尤拉起落生便往殿外飞去。 魔灵察觉到他们二人从自己身前飞过,奈何他此刻却不能睁眼去阻拦,只得先稳固好身形,调整内力,欲等待时机将这幻境打碎。 因魔阴进青涯殿前,已将魔族几乎全部兵力聚集在了青涯殿,此刻青涯殿外只有寥寥几个守卫,付离尤并未费多大力气便将他们解决了。 二人逃至中庭之时,身后忽的传来阵阵天震地骇之声。 付离尤与落生相互看了一眼,便已明白,定是魔灵破了万殊镜的幻阵。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就在脚步不停地往前奔跑时,忽见一名身穿黑袍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落生一惊,却见付离尤挡在自己身前,随即将止休剑指向那人。 那黑衣人蒙着面,落生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却觉得有些熟悉,思酌之际,黑衣人先开了口:“跟我走!” 闻言,付离尤同落生皆为一愣,他们自是首当怀疑此人的身份。 “你是谁!?”付离尤眸光一沉,盯着那黑衣人问。 说来魔族新域的结界即便可以费些心力去攻破,但付离尤此前亦试过,此地的结界相互交纵,一时三刻根本无法将其破除。 故而,他进魔域时便有意用止休剑肆意敲打结界,目的就是想让魔族的人发现他,这便是他最快进到魔族新域的法子。 而眼前这个人既能在魔族新域中来去自由,不应是仅仅对此处熟络,更大的可能便是,他本就是魔族之人。 一个魔族的人,要放他们走,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其中必然有诈! 三人之间僵持了片刻,黑衣人瞥了付离尤与落生身后一眼,许是察觉出魔兵已追来,眸光转了转,随即将腰间的佩剑递于他们身前。 “若是不信,我可暂将自己的佩剑押在你们二人手上!” 伴着一声“叮呤”的脆响,让付离尤同落生的目光霎时间转移到黑衣人递来的剑柄上...... 似樱桃的铃铛系在剑柄之上...... 她是!玟瑶! 在落生的认知里,玟瑶是魔灵的手下,且对他十分忠心,其忠诚度一点儿也不亚于朔风。当初她只是误闯了魔灵的后花园,她都欲将自己杀了给那些花陪葬!落生定然不会相信玟瑶会这般好心的救自己。 想到这,落生凑到付离尤身侧,沉声道:“此人是魔灵的手下,说不好这又是个陷阱!咱们不能这么轻易的便信她!” 然,落生这话说完好一会儿,也没得到付离尤的任何回应。 落生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正盯着玟瑶的剑柄出神。此时,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落生自是没多考虑付离尤为何会做出这副表情,她只是对眼前的玟瑶十分警示。 “你,为何要救我们?”。尽管落生此刻心中已经决定不信她,但她还是好奇玟瑶会说出什么样的理由。 玟瑶将剑垂在腿侧,冷声道:“放你走虽不是我心甘情愿,但!若是你走了,右使便不会为你沉陷!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留在魔族新域只会妨碍右使的大计!我知自己不能杀你,倒不如顺水推舟,让你彻底离开他!” 落生皱眉,半信半疑:“可若是私放了我们,他日被魔灵发现了,你可有想到后果?!” 玟瑶眉眼中带着一丝轻笑:“我的人,我的命早便是右使的了!能为他死,我心甘情愿!” 其实,落生早便看出玟瑶对魔灵的那份情义不仅仅限于主仆之间,每当魔灵同自己说话,而恰好玟瑶也在场时,落生好多次噙到她愤妒的眼神。 试问,这世间唯有看见自己心爱之人与他人亲昵,才会生出妒意吧。 “他们在那!”身后骤然响起朔风的声音。 眼看着魔兵已朝他们这个方向追来,玟瑶急声喝道:“是死在这里,还是跟我走,你们自己抉择!”随后便转身,往一侧跑去。 落生回头瞥了一眼,见朔风带着一众魔兵往这方杀来,心下一紧,她用肘弯碰了碰付离尤:“魔兵们追来了,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信她?!” 付离尤这才回过神来,他并未回头去看身后的情况,而是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玟瑶离开的方向,默了一瞬后道:“走!” 二人跟在玟瑶身后,弯弯绕绕地跑了许久,才在一片礁石处停下。 这是......那日跟踪魔灵时来过的地方!落生抬头望去,果然前方上空悬着烟萝断崖下的巨型黑洞。 落生心下正琢磨,这玟瑶为何要将他们带到此处时,玟瑶却指着那方黑洞,抢先开了口:“以我之力,只能将你们二人带到这里。这黑洞连接着烟萝的湖水,若是从这里逃出去,便不会触动任何结界,与你们而言是最稳妥的法子。” “难怪那日,魔灵要如此耗费心力,原来是想将这黑洞给补上!”落生暗自嘀咕着。 但庆幸的同时,落生又重新瞥了眼那黑洞,黑洞周身散发着诡谲的气息,仿佛可以吞纳万物,撕碎一切生灵。 是一条捷径不错,但能不能活着出来却又另当别论了。 “好了!我该离开了,剩下的路便靠你们自己走吧。”玟瑶说着,便匆匆往回折身。 行至他们二人身侧时,一直在旁久未出声的付离尤蓦地拖着暗哑的声音开了口:“你......到底是谁?” 玟瑶闻言脚步一僵,眸光变得有些深浓,她并未回答付离尤的话,也没扭头看他,低垂着眼尾,好似从未听见一般。 付离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转过身,望着玟瑶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到她剑柄处的挂饰上,脸上的神色复杂难言。 旁侧的落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付离尤从方才见到玟瑶开始便对她颇感兴趣,心中忽而泛起酸意:“怎的?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 第93章 身陷囹圄 刚刚在青涯殿还夸自己好看,转头便盯着人家玟瑶不放,男人!果然都是花心滥情! “她,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付离尤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仍未从玟瑶的身上移开。直到再也看不清她的背影,付离尤这才将眸光缓缓收回。 他回身,仰头看向那方巨型黑洞,神情肃穆的道:“待会儿你抓紧我,我们从这冲出去。” 落生只是轻“噢”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但她也知道,此时不该是自己耍小性子的时候。她喜欢付离尤,但落生也明白不能因为自己的这份情意便强迫他也喜欢自己,这种爱是贪婪自私的!也不是落生所追求的。 随后,二人施法便一同往巨型黑洞那方飞去。 巨大黑气压在他们二人头顶处,给人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落生尽量不抬头去看,她只是紧紧的攥着付离尤的手,在离洞口约莫三四米距离时,一股强风袭来,将他们二人身上的衣袍吹得鼓鼓的。 紧接着又感觉周身在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一般,不等感受再多些,就被吸进了黑洞之中。 “嘶!~”刚进入洞中,落生便觉耳根后传来一阵撕痛,这洞中好似有无数股无形的罡风,而这罡风又似一把把绵密的尖针,划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她呻吟几声,忽觉胸前一暖,有人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 借着洞里不时发出似闪电般的奇光,落生这方隐约看见付离尤将自己牢牢圈住,而他的双臂,脊背处皆是道道触目的血痕。 二人紧紧相贴,落生顿觉心如鹿撞,双颊染红。但很快,她又察觉到付离尤的心跳竟比她要跳的慢上许多。 突然,付离尤的下颚猛然抵在她颈窝处,但身形却一直保持在护着自己的状态。 落生一惊,这才想起付离尤此前已两次祭出万殊镜,又为自己挡下一掌,定是元气大损。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护着自己...... 想到这,落生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她伸出手,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间上:“付离尤,我们定会没事的!你说过要带我出去的,你不可食言......” “好!” 付离尤单单说出这一个字,便似已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前几日繁樱幽腹的雷刑,他虽保下这条命,但经脉与内力皆受到严重折损。而如今,身体又正在遭受万殊镜的反噬,体内气息紊乱,周身的法力如被禁锢般无法施展,为此他只能用这副血肉之躯护着落生。 付离尤的身子越发冰冷,迎面呼出的气息如同冬日里的寒冰般冷到极点。 “别睡,离尤......” 任凭落生怎么唤他摇他,付离尤神色上依然无半分反应。 正当落生思虑着该如何才能逃得出去时,黑洞入口处再次涌进大量煞气,将本就晦暗的黑洞霎时间变得更为浑浊。 “列阵!给我用魔浆将他们逼出来!” 落生虽听不太清,但仍可以辨认出放言者乃是魔阴。 随着魔阴的话音刚落,不过片刻的功夫,泛着幽蓝色寒光的魔浆便顺着那股股黑气攀缘蔓延而来,刹那间黑洞里被凌冽的蓝色幽光裹挟,温度骤然下降到极点。 而付离尤的身体也随之愈发的冰冷,落生瞥见他肩颈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被朱色冰晶覆盖。 尽管落生的四肢也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但她还是咬牙拼尽全力将付离尤渐渐环住...... 二人紧紧相贴,虽处极寒之中,但两颗心却如同烫贴...... “对不起......”昏厥中的付离尤忽的开口,他眉头紧锁,声音微弱却盛满自责。 洞口的魔浆涌动的越发激进,如一只不知疲惫的凶兽不肯放过猎物,如饥似渴的等待着他们认命。 魔灵仰头望去,此时因魔浆的关系,将茫无边际的黑洞轮廓映照的十分清明。他瞥见落生因被魔浆侵蚀过后惨白的脸色,心头忽而一紧。 眼看着魔浆已逐渐将黑洞填满,魔灵的神情也随之越发沉重,半晌后,原本紧攥的拳心忽的一松,看似的冷音中隐着一丝不被察觉的柔软:“落生,若你将付离尤交出来,我可以破例为你保下一命!” 落生甩了甩渐为昏沉的脑袋,声音虽弱但神色间却无半分退让:“今日便是我死,也不会将付离尤交到你们手中!魔灵,我说过付离尤的命是他自己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支配他的性命!我也绝不会允许你们伤他......” “你还要再听这个妖女的谗言到几时,早便不该留着她了!”魔阴的余音未落,手中早已凝聚黑气往黑洞打去。 一旁的魔灵目光全然都在落生身上,并未发现魔阴的黑手,待到他察觉不妙之时,已无法阻止。 他怒意极盛地瞪了魔阴一眼,惴惴不安之时,却听头顶处传来一声巨响。 炸裂声响彻天际,一条蜿蜒的龙身随即化为一道寒芒没入付离尤体内。随着止休剑的消失,付离尤心房骤然紧缩,忽来的痛感让他呕出一大口鲜血...... 落生看着他已无半分血色的脸,满是骇然。 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是她此刻想的最多的一句话。 她用手拂过付离尤一侧的面颊,哽咽之余,泪水早已无声息的从脸颊滑落...... 他明明什么都做不了了,却仍凭着一口气还要救自己。付离尤强大的执念让落生渐渐了然,他义无反顾的救她,绝非仅仅因为自己体内的定天碎片,他定然同她一样,万分在意对方的生死...... “付离尤,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缠着你......” 落生释然淡笑,她看向付离尤眉眼清隽的俊脸,目光逐渐变得笃定。 阖上双目时,一滴带着温度的泪珠滚落至胸前...... 落生凝神调整内息,欲拿出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士气,此时她心中只有带付离尤离开这么一个念头! 而她并未注意到,方才眼角坠落胸前的那滴泪,如有魔力般正将她体内的定天碎片慢慢修复闭合...... 刹那间,落生忽感体内气息攒动,她误以为是自己凝息的反应,然不过须臾间,这股力量便从胸口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落生先是感觉身子有些软麻,而后又察觉出被魔浆冻僵的手心、脚心处传来阵阵温热感。不等她有所思考,胸口的定天碎片猛地一闪。 落生虽闭着眼,仍被这光恍到。待她睁眼之际,就见一道天青色的光晕自胸口处往四周蔓延开去。 当天青色的光华扫射到周圈的魔浆时,那魔浆便如同遇到烈阳一般以风驰电掣地速度溶解开来。 落生满目怔愣,呆呆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心下嘀咕,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此念一出,便又被她即刻否定,想来这抹力量定是因自己体内的定天碎片灵气所致。 片刻后,周遭所有的魔浆皆被溶解殆尽。 “小小妖女倒是有些本事!” 说着,魔阴手腕一翻将魔兵聚集而来的魔浆再次往洞中挥去。 然魔浆刚刚抵达洞口处时,便自行融化,根本无法靠近,随之而下的还有阵阵刺鼻气体往下散来。 众人掩鼻时,唯有魔灵目光沉沉地盯着落生,脸上深浓情绪让人猜不透。 第94章 礼尚往来的深吻 付离尤的神色已无方才那般痛苦,但落生心中的一口气却并未松下,她低头看向胸前那片天青色光晕,鬼使神差的冲它念叨:“没想到啊,你这宝贝竟如此厉害,可不可以好事做到底,帮我二人从这鬼地方逃出去?!” 隔了一小会儿,见这定天碎片没有反应,落生心下腹议这宝贝不会同她腕上的那根碧椻琴弦一样,是个有脾气的物件? “那什么,我命你将我们护送出去,否则我定会想办法将你封印,让你再无自由......”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落生的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 那定天碎片在她心房处重重一抖,好似要将她的皮肉撞破,逃出来。 “......”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落生疼的即刻认怂。 这硬的不行,要不试着哄一哄?想到这,落生脸上堆砌出一抹谄笑,讨好道:“宝贝啊宝贝!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呢虽是个意外,但好歹这些时日我可是好吃好喝的喂养着你,让你叫我一声娘亲都不为过!不过,姐姐还年轻貌美,这些个俗礼便免了吧。若是今日你能让我二人脱险,我便立誓!此后你在我身上一日,我便会尽我所能的招待你,绝不让你饿着!” 花有百样红,人的脾性尚且都不一样,何况是这有灵性的宝物呢。 落生自然是没有时间去了解这定天碎片是个啥脾气,只得顺坡下驴,捡着好听的说,毕竟若是不能击中本心也能让它看出自己的诚意嘛。 心中的思绪还未飘完,落生却忽觉胸前的光华比方才更为夺目了些...... 这是......同意了?...... 诧异间,不过片刻的功夫,这巨型黑洞已无半分从前模样。天青色的光华将漫过整个空间,恰似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后澄澈的碧空...... 蔚蓝无际,如梦如幻。 如此美景,落生一时间竟看呆了。双目还未挪开之时,却见这天青色的华芒逐渐泛起涟漪,变成一片汪海...... 落生一惊,迅速将付离尤抱紧,此时脚下忽的骤现一团漩涡将二人卷入其中,不过须臾间,二人的身子便随之消失不见。 礁石旁的魔阴眼见着他们二人逃离,却无一点法子,气的接连往上方打了几掌。几掌过后,怪事便出现了,已变为天青色空间的黑洞骤然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若不是你纵容那妖女作乱,付离尤早已是囊中之物!魔阴,你大抵是没有完全的想明白,若复活不了魔尊,你我二人皆会死!若是没有命在,到时!你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恩爱不移!你的死更是换不回那妖女的一丝怜悯,只会赔上整个魔族!你好自为之!” 魔阴说完,忿怒离开,身边的随从亦随之离去。 而魔灵只是伫立在原地,看着落生消失的地方缄默不语。 身后的朔风看懂了他的情绪,将剩余的魔兵遣散后,冲魔灵的背影行了一礼便也离开了。 四下空无一人,偶有疾风吹过,将魔灵的红衣绣袍扬起,只有他自己感受得到,这身赤红喜服下的一颗心在逐渐萧然...... 落生,为了将你留在身边,我甘愿违逆魔规!而你却从未正眼瞧过我的真心...... 你可知纵使你身死,你也救不了他!这便是他付离尤的命! 总有一日,我定亲手将其诛杀,我会让你明白留在我的身边才是你最终该有的归宿! 潮水涌动的湖岸边,落生被突来的几波湖水呛醒。 她撑起身子,猛然从口中咳出几口腥咸的水,刚刚恢复几分心神便焦急地往四周寻去。 就见付离尤正躺在离自己几米外的岸边,浑身已被湖水浸湿,发丝漂浮于水中。她赶忙起身跑至付离尤身侧,伸手将他扶起,有些吃力的将他拖至岸边,倚靠在一棵树下。 落生生起一堆火,将自己同付离尤的外衣脱下,用树枝架在一旁烘烤。 她望着付离尤逐渐缓和的脸色,心中提着的这口气方才松了下来。幸好他们并未将命葬送在魔域,幸好自己还能有机会看到他俊逸的容颜,幸好!你我都还在...... 想着想着,落生的眼皮渐渐沉了下来,许是心神近日来紧绷了太久,借着篝火旁的融融暖意,很快便睡着了。 就这样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抻着懒腰的落生感觉到了近日来从未有过的的舒爽。她半眯着眼,阳光清洒在她身上,格外温暖又惬意。 她打了个哈哈,余光一瞥却不知方才还躺在自己身旁的付离尤去了何处。心下一慌,误以为自己睡着时魔族的人追了上来...... 她慌忙起身,往湖边跑去,刚欲开口喊着付离尤的名字,却听得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 “落生!” 简单的两个字,却唤的无比动听!比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要动听。 落生转身,恰好撞上了付离尤那俊逸的眼眸,他就站在离自己约莫两米的距离冲她浅浅笑着,阳光漫在他身上,犹如一幅好看的画,而那抹看似寻常的微笑,却足以让时刻的落生快要窒息。 美得不可方物这句本用以形容女子的话,此刻用在付离尤身上一点儿都不过分! 四目相接,二人心口处有看不出的情愫在交织涌动。 片刻后,付离尤缓缓朝着落生走去,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她拥入怀中。他将薄唇覆在落生的耳畔,黯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魅惑:“在魔域中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闻言,落生眸光一跳。 明明很贪恋的拥抱,被他这么一说竟成了烫手的山芋,顷刻间落生直感自己的身子和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落生想也没想,一把将付离尤推开。 付离尤并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而是露出几分狡黠笑意。 落生索性转过身去不让自己去看他的眼睛,她甩了甩脑袋,拼命想要压制住这颗如雷鼓般的心。 怪了,明明在魔族新域时自己有万般勇气,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了,她却怂了? 就在落生自我怀疑时,付离尤从她身侧穿过,再次走至她身前。不等她开口,付离尤便忽的俯下身来将脸凑到她脸前,二人面容极近,落生被吓到紧张到失语。 “看你这副情状,可是后悔了?” 见落生咬唇不语,付离尤又道:“在魔族新域的每一个字我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你休要私自反悔!我呢倒是没有尝过被别人缠上一辈子的滋味儿......”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的冲着落生浅浅一笑:“不如,我们试试?!” 他,这是再跟自己表白?! 落生紧抿着唇,心脏跳砸的厉害...... 不知为何,在听完付离尤的这番话后,渐渐的她又没了方才的慌张。心绪也慢慢地缓和下来,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 或许自己方才那股莫名的紧张,只是因为尚未知晓付离尤的心意。她大抵是怕自己的这份情意会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枷锁,最终落到连朋友都做不成的地步。 她是怕的吧,毕竟还未能帮付离尤找回所有的定天碎片,如今能留在他身边帮他,就足以让自己感到幸福。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可是很难缠,甩也甩不掉的那种女人呦!~”落生这方说着,双手早已环住他的脖颈。 付离尤不甘示弱,一把揽住她的腰:“不胜荣幸!” 话音刚落,便对着落生的唇上轻轻一吻。就在脸刚要抬起时,却见落生猛然搂住付离尤的脖颈,踮着脚尖冲着他的侧脸上便是极响的吧唧一口。 “礼尚往来,不能占你便宜!~” 付离尤满眼柔情的看着落生,嘴角含着宠溺。 他再次将落生拥入怀里,彼时阳光挥洒于湖面,天空很蓝,偶有柔软的清风拂过。 而彼时,落生瞧见的是一汪如碧玉般澄澈的烟萝,虽没有木木口中所说的双月伴星,但在她的眼中,已然是这世间最为美好的画面...... 第95章 秀恩爱 “现在只有你能帮到他了,你不是神仙吗?倒是想想办法呀!?” 房间内,杜辰天围着许恒,从他回来至今便一直呆在许恒身边转悠着,期间威逼利诱的手段皆是用了一遍,可许恒除了摇头叹气外,便是跟个哑巴似得默不作声。 这下瞧见许恒又叹了口气,杜辰天再也忍无可忍了,幽怨道:“还说自己是个神仙呢,有这么不管苍生死活的神仙吗?!平日里看你对付离尤关心的紧,还以为你是真心待他,如今看来无非是空心萝卜——中看不中用!” 许恒闻言眉头一皱:“那你呢!我明明将弗盈交给你,为何到头来却只有你一人归来,离尤师兄呢?!莫不是你贪生怕死,抛下他先逃回来的吧!” 许恒气闷,说他什么都行,唯独不可质疑他对予年殿下的这颗赤诚之心。 杜辰天嘴角逐渐紧绷:“我可没有!是你那法器坏了!” 说来,杜辰天仍觉惭愧,本意是想多一人便多一份力,却没承想自己总是那个拖后腿的人。或许付离尤从一开始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在他们进入魔域之前,他命自己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留在入口处,为的便是这万一! 生死攸关之际,付离尤催动弗盈将自己送出魔域,而如今自己却连他是死是活都不可得知...... 他的这个师弟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的,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其实内心却中正坚贞,细腻善良。 杜辰天自知有愧,也不愿同许恒过多辩解,见迟迟无果,脑海中忽的想到一个人,于是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往门外走去。 刚刚踏出门槛,却听身后的许恒叫住他:“你去找微音将军也没用,她是不会随意出手的!” 杜辰天眉目一肃,脚步却未停下来。 许恒见他如此执拗,只得匆忙跟在他身后,嘴里还一直咕哝道:“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神仙是不可随意干预凡间的事情,你去求微音将军,等同于让她违抗天命,她是不会答应的!再者说......” 杜辰天脚步一停,许恒毫无防备地直直撞上他的后背,他揉了揉额头,却听杜辰天凛声道:“人命关天的时刻,还管什么天命天道!我倒要看看她当真是要见死不救吗?!” 说完便继续往微音的房间走去。 许恒见状只得再次跟上,嘴里仍苦口婆心道:“你的心情跟我是一样的,说来我比你认识师兄的时间不知要长上多少年景,我自是希望他没事!可他有自己需要走的路,历他该历的劫难,你我不给他添乱,便是帮他了!你明不明白......!” “你所说的不添乱,便是坐以待毙,见死不救吗?” “你......” 许恒见劝不动他,只得忍气跟在他身后,万一待会儿杜辰天因心急对微音口出狂言,自己也好为他求个情! 摇头叹气之余,许恒余光忽的落在一楼,就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过来...... 许恒脚步一顿,随即趴在护栏上往下细细瞧去,待看清那俩人是付离尤与落生后,便兴奋地扭头冲着杜辰天的后背一顿嚷声:“回来了,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杜辰天轻嗤道:“你休要骗我!当我三岁小孩儿呢!我......你们......” 不等杜辰天说完,却见途经的楼梯口处付离尤与落生手挽着手往二楼走来。 许恒飞奔到楼梯口,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离尤师兄你回来啦!我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化险为夷,享齐天洪福的!” 付离尤淡淡一笑,落生瞧见杜辰天呆若木鸡的样子,打趣道:“怎的!?是想不到我们会活着回来?还是觉得我们会死在魔域啊!” 闻言,杜辰天才缓缓回神,他摆手道:“哪儿能啊!我,我方才还在想着该如何去救你们呢,想不到你们便回来了,甚好!甚好!!我高兴!高兴啊!!~” 落生噗嗤笑出了声:“逗你呢!还当真了!” 谁知杜辰天却认真回道:“不不不!我正准备去求微音前往魔域救你们呢,不信的话,你问许恒!” 一旁的许恒道:“他是准备去求微音将军救你们,我......” 许恒一顿,没有再说下去,既然予年殿下回来了,他便不该再谈起些不合时宜的话。正如微音将军曾告诫自己,殿下知道的越少反而越有利于他在凡界的历劫。 微音将军?这些时日落生不在,自然是对他们口中的这个名字陌生。 “离尤,微音将军是谁啊?” “她呀......她便是你曾在烟萝救过的那名女子!”付离尤柔声解释。 落生眨巴了两下眼,脑海中骤然想起那日在烟萝水下的情景,随后只是轻轻噢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二人之间的一举一动皆被杜辰天噙在眼里,他方才就觉得俩人说话的语气都与平日大为不同,刚刚全部心力都放在他俩平安归来上,故而忽略了眼前这条炸裂信息...... 他们......他们竟然十指相扣,如此亲昵! “你们二人这是......” 看出了杜辰天的心思,落生随即牵起付离尤的手在他脸前晃了晃,明媚笑道:“此人日后便是我落生的了,天长地久,不悔情长!” 付离尤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任由她闹。 尽管杜辰天从始至终一直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然真正到了这一刻,他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大抵是因为太过激动了吧...... 这就如同你诚心许的一个愿,本没过于在意,然有一日这个愿望却毫无征兆的便实现了!你说换谁不得先缓上一缓,平复一下心境啊。 落生见他傻愣着,挑眉道:“怎的?看见你师弟比你先找到幸福嫉妒啦?还是,你们天阳谷不许弟子们动情念?” “自是没有!”不等杜辰天开口,付离尤抢先答道。 闻言,落生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将头倚靠在付离尤的肩上,动作自然又亲密。 却听杜辰天“啪啪”的拍起手来,笑的眼睛都快合缝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二人定能成!等你们成婚之日,我一定会挑几本绝佳的医书赠与你们做贺礼!” 落生撇撇嘴吐槽:“医书就免了吧,你啊不如包个大红包给我们来得实际些!” 杜辰天不接落生的话,只斜眼看了付离尤一眼,嘀咕道:“你男人可比我有钱,我这下一趟山不仅一个豆子没赚到,反倒是无故搭进去不少,哎......”语毕,又是一声长叹。 “那能一样吗?付离尤再比你有钱,那也是我们自己的!方才我还觉得你多有诚意呢,如今看来真是抠抠搜搜,瞎大方!” “就是!” 第96章 仙界的礼物 眼瞅着他们二人妇唱夫随的,杜辰天竟无力反驳,他只得看向付离尤幽怨:“师弟啊师弟!你这还没成亲呢便胳膊肘往外拐了,等回天阳谷我定一五一十的禀明师傅,让他知道你下山后都是怎么欺负我的!我......” 见他一直喋喋不休,付离尤与落生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往二楼房间跑去。 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杜辰天只得将嘴边的话重新咽了回去,脸上却挂着盈盈笑意:“佳偶天成,真好!” 晚饭过后,付离尤来到落生的房间找她,说是微音想见见她,并简单是向她提及了徽音的身份,于是二人结伴往微音房间走去。 虽是第二次见到微音,但落生仍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长相英气的女子,不施粉黛仍却明艳动人! 身着素衣,束发戴冠,眉眼中自带一种威慑,让人生生不敢僭越。 微音放下手中的杯盏,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就坐后,微音眸光在付离尤身上轻扫了一眼,淡淡道:“你,用了万殊镜?” 付离尤也不打算藏着,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见他不愿多说,微音也不再追问,随后将目光移到落生身上,默了一瞬后道:“那日在烟萝,我还未能有机会谢过你!” 说着掌心一摊,施法幻出一个彩色海螺递到落生面前。 “此物乃瑶池中的仙螺,上面渡有我的仙力,此螺可与施法者千里传音。今日我将它赠与你,就当是还那日的恩情!日后若有急事,可随时用它传音于我。” 落生接过仙螺,望着手中这个流光溢彩的宝物,感慨道:“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妖,不仅能够结交天界的朋友,还能收到天界仙子的礼物!这牛够我吹上几百年了,呵呵!” 闻言,微音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泛起一抹淡笑:“你可不是只普通的小妖!......” 落生只顾着手中的宝贝,并未有心思去琢磨微音话中之意,反倒是付离尤微微皱眉,双眸中带着几分怀疑。 他侧身看向落生,温柔道:“大师兄在帮我们煎药,他腿脚不好,你可否先去帮帮他,我同微音还有些要事,等忙完了便去寻你,好吗?” 落生看了看微音,又看了看付离尤,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拿着仙螺屁颠屁颠的先离开了。 待落生离开后,付离尤就着刚才微音那句话疑声追问:“你方才说落生不是只普通的小妖,此话何意?她此前同我说过并不知晓自己的真身,而我也查探过,最终一无所获!你既是天界之人,自然术法在我之上,若想知道落生的真身,想必不是难事!” 微音端起杯中的茶,放在唇边小酌一口,默了一瞬后道:“此乃天机,恕我不能直言!不过......你同她之间绝非一般的缘分,而是天定的因果!只是这因果是好是坏,是何结果,现在亦不好说,任凭我也不能够参破。” 付离尤听得有些糊涂,他与落生本就相识于一场意外,怎会是命定的关系。 他刚要开口再问,却被微音突然打断:“这些日后自会有定论,不如我们先来聊聊你的伤?” 微音将眸光定在付离尤身上,随即使出仙法在他周身游走一番,脸色亦变得越发凝重。 “没想到你竟伤的如此重!我此前同你说过,万殊镜虽法力无边,但凭你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随心驾驭得了它,如今你被它反噬,经脉倒行,若是五日之内再调动内息,本体必将爆裂而亡!” 付离尤倒是满脸平静,他直逼微音的双眸道:“在魔族新域之时,魔阴说这世间唯有我可操控万殊镜,而这东西是你给我的,你可知他此话何意呢?!” 微音双眼一片漠然,付离尤见她不语,又道:“还有,我已得知我识海中的那抹元神便是魔界尊主赤魇的,先前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会与他有所交集,但自繁樱幽腹之后我慢慢开始想通了些事情,我既能操控天界仙物,莫非我亦是天界之人?” 在天阳谷的这些年,付离尤除了勤于修炼外,去的最多的便是谷中的藏书阁。 天阳谷的藏书阁虽不是很大,却收藏了甚多的上古奇书,这也是付离尤最为感兴趣的类目,故而对于天罚他也算是有些了解。 一般来说只有犯了错的神仙才会受到此刑,而繁樱幽腹的金雷之刑并不是凡人所能触及与能承受的!他虽身子遭受重创,但却没有灰飞烟灭,本就不合乎常理。 加之他腕上的碧椻琴弦及从未见过却如此熟稔的宝器弗盈,不得不让付离尤怀疑自己的身份。 微音眸光微闪,细长的指尖在杯上轻轻摩挲,仍未有开口之意。 付离尤也不催她,片刻后他轻抬眉眼,神色郑重的道:“既不想说,我亦不逼你!不过,为今我只想确认一件事......若是赤魇的元神被放出,我会怎样?这世间又会怎样?” “三界再临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之中!”这次微音没有半分犹豫的便回答了。 付离尤双眸一震,就听微音又道:“这世间唯有定天神力方可将赤魇的元神压制、倾覆!只可惜千余年前,魔族余孽再得知定天神力的作用后,令人前往抢夺,欲将其毁坏。激战中定天被打碎落至凡间,仅得的一片便在你的额间,用以压制你识海中的赤魇元神。” 付离尤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思酌后道:“还有一问,从前我从未感觉到赤魇的存在,为何最近他的气息愈发的深浓了,我甚至感觉自己好似快要控制不住他了......” “那是因为赤魇感受到了威胁!他本从天地混沌中而生,统御魔界做了万万年的魔神,怎会心甘放弃这唯一复生的机会!” 微音落下杯盏,声色冰冷。 付离尤这才恍然,他寻定天碎片本是穷途末路之时师傅给他引的一条路。 那时的他对这条路是迷惘的,虽不完全相信,但心中却有星星之火。如今看来,师傅当时应当是看出了些什么,才会这般点化自己。 第97章 回天阳谷 “今日,多谢你的坦诚相告。” 付离尤起身,往房门外走去。临着出门之际,却听微音又道:“还有一事需要提醒你,你命中本无姻缘,如今你为救人而吸了红尘之气,虽已领过天罚,但若是此次历劫结束你未能如愿集齐所有定天碎片,怕是......” 付离尤脚步一顿,淡淡问:“会死?” 微音沉默,并未接过他的话。 付离尤嘴角扬起一抹不在意的淡笑,便径自离开了。 微音望着他的背影,眸光越发的深沉,心下暗自喃喃道:“怕是天界亦容不下你了......” 来到客栈的后厨,并未寻到落生的身影。 “莫不是去抓药了?”这方想着,付离尤便折身往杜辰天的房间走去。 房间内,杜辰天坐在床前,大大小小的医书铺满整床,而他正凝神整理着,丝毫未发现有人进来。 “忙什么呢?” 直到听见付离尤问他,杜辰天方才回头。 “闲来无事,将我这些宝贝拿出来喘口气儿。” 付离尤在他房间扫了一圈,仍不见落生,便问:“落生呢?我方才让她来帮你煎药,你可见着她人了?” “见着了,不过我又让她回去了。我说啊你的病我可治不好,就莫要浪费药材了!”杜辰天淡淡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下来。 听罢,付离尤唇角微启,见他忙着,便准备离开,然身子将将转过,却听杜辰天叫住了他:“等等!嘿!我发现你现在眼里除了落生,连我这个大师兄都可以熟视无睹了,见色忘义,你个小没良心的!~” 杜辰天从床上起身,待走至付离尤身侧时用手敲了敲他的肩,示意让他来桌前坐。 付离尤瞥了眼杜辰天,见他兀自往杯中添着茶水,眉头微挑:“有事?” 杜辰天没说话,只是接连喝了两杯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不是不准备回天阳谷了?” 闻言,付离尤微愣,这个问题算不上棘手,但却是他从离开后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时,却听杜辰天又道:“我......准备回去了!” 付离尤抬眸看他:“想好了?” 杜辰天点头,又喝了两杯水,看他这架势好似在用水壮胆一般,随后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缘起缘灭,缘聚缘散!这世间的缘分啊分很多种。咱们一行人中,周从呢因心术不正,死在湖中。许恒呢他虽是前两年才来咱天阳谷的,但谁又能想到,一向乖巧默不作声的小师弟,竟是个神仙!而你......” 杜辰天顿了顿,颇为感慨的看着付离尤:“师弟你绝非凡夫俗子,云泥之辈!你终有你的路要走,而为今我能做的,便是自行回到谷中,不再拖累你!” 见付离尤的神色忽而凝重,杜辰天嘴角一撇,故作嘲弄道:“你瞧瞧你!我本想说些感人肺腑的话,让你愧疚愧疚,好骗你点儿钱花花。看你这小脸儿拉的,这么快便识破了,真没劲!” “回去也好!天阳谷有师傅在,我便也放心了。” 付离尤早便想让杜辰天回天阳谷了,如今他自己提出来,倒也省的自己费心与他去说。他已经废了一条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枉送性命。 “明日,我让许恒送你回去。” 杜辰天点头:“我已写了封家书,托人送去,相信不久后爹娘便会来接我回去了。虽说我是谷中的大师兄,去的时间最早,可是呢!这修为却是天阳谷中最烂的......我从小便喜欢医术,正好借此机会回到家中,也算是可以完成我多年来的夙愿!挺好!” 付离尤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杜辰天认真的点着头:“当然!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真不是因为不舍师傅和谷中的师弟们。主要啊还是我那狠心的爹娘压根没打算让我这么早回去,我看啊他们就是怕我回去后会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你来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母啊!多让人寒心呐!~” 见杜辰天满脸幽怨,一副小媳妇受了屈的模样,付离尤难得露出一抹淡笑:“怪不得先前在谷中,你爹娘每每来看你时,大家都十分羡慕,却瞧不见你半分高兴。” “他们每次来看我都会说,瞧你在这里过得不错,身子骨也壮实许多!依爹娘看,你可再多待上两年,到时候我们便再来接你回去!就说说,人家爹娘来探亲,哪个不是舍不得孩子受苦,泪眼汪汪的。再看看他们......哎!~这么丢人的事儿,我怎好意思跟你们提及!这心里的苦啊,只能我自个儿受呀......” 杜辰天哭丧着脸,重重的叹着气:“这次他们可没有任何借口不让我回去了吧,等我回去定将他们毕生所学的医术通通学到手,不!我要超越他们,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我要让他们后悔,后悔白白让我在天阳谷消磨如此多的时间!哼......” 付离尤眸光微动,隔了一会儿道:“嗯!~你的医术确实该精进精进了。” “那是!”杜辰天沾沾自喜。 片刻后,他忽觉此话听起来怪怪的,付离尤这明显的话里有话啊!杜辰天刚要开口反驳,却见付离尤已然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只得换个话题道:“那什么,你告诉许恒明个儿一早便出发,若是我的信先到了回头爹娘去天阳谷接我落了个空,别又要借此为由的不管我!我跟你讲啊,他们可真能干的出来!我......” “另一袋金镶玉,在天阳谷你的床榻下!” 隔了半晌,杜辰天才反应过来,他望向付离尤早已离开的方向,情不自禁地捂嘴大笑起来。 不知是自己见钱眼开、太过激动了还是怎的,笑着笑着,杜辰天的双眸中逐渐泛起了泪花...... 杜辰天喃喃道:“此后有落生陪着你,我也算放心了!师弟,望你顺意安然,望日后我们会有再次相逢之日,珍重!......” 从杜辰天房门出来后,付离尤便直奔落生房间。 推门后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却无意瞧见桌上用杯盏压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屋顶见!字的末尾还有一张看起来滑稽的笑脸。 付离尤看着纸条眸光中尽是宠溺...... 第98章 只做你自己便好 明月悬空。 落生拿着一壶陈年烈酒望着漫天的星空独自喝着。 近些日子来,脑袋里的这根弦一直绷着,在魔域的那段日子虽说魔灵没有过于为难她,但落生却始终小心翼翼,送来的吃食皆需偷偷验过方才敢入口;即便困意再深,她都不敢睡得太死,生怕在梦里不知不觉地被人杀了。 “在这发什么呆呢?” 付离尤的声音忽的从身侧传来,落生一怔,迅速将手中的酒壶藏于身后。 然而这个小动作却被付离尤噙了去,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一笑,与落生并肩坐着。 落生别过脸,擦了擦嘴角,随后故作镇定的道:“我瞧着今晚月色挺美的,正欣赏来着。那个......看见我给你留的字条了?” 付离尤轻轻颔首,却在此时听到“呯磅”一声。 原是落生的袖口不小心将酒壶扫翻了,她心下一紧,赶忙将瓶身扶了起来,就在她幽怨自己为何这般毛手毛脚之时,却听付离尤开口道:“莫要藏了,拿出来吧。” 落生微怔,迟疑了片刻后方才将酒壶拿了出来,瓶口处还因此沾上了一些灰尘。 要是放在以往,她根本不会去在意别人说些什么,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自己。而眼下她却是很在乎付离尤怎么看她,落生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喜欢上他后,自己好像变得更为小心翼翼了...... 她很喜欢付离尤,却有些不太喜欢如今的自己...... 便在纠结思虑之余,付离尤忽而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了过去,落生垂眸看着手中的空落,心中泛起一抹焦虑——看吧!没有男人会喜欢爱喝酒的女人!这也是为何方才她要将这酒壶藏起来的原因。 惆怅之际,一只纤长的手骤然出现在落生脸前,而这只手中轻握着的便是方才那瓶从他手中夺过去的烈酒。 “想喝便喝吧,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也不需要委屈自己!”付离尤轻柔的声音漫入耳廓,落生定神后才发现,壶口处的灰尘已被擦了干净。 落生有些动容的接过酒壶,却迟迟没有入口,她默了一瞬后解释:“我只是因为这几日没有睡好,想喝点儿酒解解乏,你莫要误会,我......我可不是个酒蒙子!” 不知怎的,听见落生突如其来的解释,付离尤心中没有畅意,反倒是无比心疼。明明他认识的落生是个不拘细节、豪放不羁的女子,可此时她却为该不该喝这壶酒而分外小心翼翼...... 想到这,付离尤情不自禁地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日后只要有我在,你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喝什么便喝什么,无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会看着你,护着你!” 落生怎么也未想到付离尤不但没有嘲弄她,反倒是说了一堆情话,不禁暗自嘀咕这千年朽木竟也为她开了花。 抬头之时,正好撞上了付离尤满目深情的眸光,落生也不回避浅浅笑道:“这要是放在从前,你早该奚落我了!离尤,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说说看!” “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呀?” “嗯......大概......” “等等,等等!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 落生骤然伸手捂住付离尤的嘴,她眉头轻蹙,想的认真!片刻后,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莫不是,在那场梦中!?” 付离尤冲她笑了笑,随即温柔的将落生放在自己嘴边的手反握住...... 落生将头凑近付离尤脸前,神情认真的问:“你快说嘛,我猜的对不对?” “嗯......”付离尤眉眼含笑,假装思考。望着落生期待的眼眸,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 生心念,梦中身!或许对落生的这份情正如她所猜想的那般,从那场短暂而又美好的梦中开始,亦或是更早...... 见他久不答言,落生脸中的神色逐渐开始颓靡。 她砸吧着嘴,显然对自己方才的抢话之举感到懊悔! 然就在她追悔之时,却听付离尤道:“打从我有记忆起,便未能够活得像今日这般畅然舒怀!人生之路漫长而又枯寂,幸好让我遇见了你!落生,我要谢谢你!谢谢你带着这份美好出现在我身边,谢谢你在这冗长的流年中让我等到了你......” 付离尤顿了顿,将落生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如今,我已可以淡然接纳所有的感受,虽至今仍不能明白自己为何而来,又归向何处!但比起之前的无能无力,我已可以用手中长剑去守护我所在意的人!” 他的眸光越发的坚定,落生明白他定是再为多年前未能救得了自己的姐姐,而自咎内责!可如今他越是风轻云淡的提起那段过往,落生越是心疼!她只恨这天道如此不公,让他小小年纪便承受如此多的苦难!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双眼早已朦胧。 落生紧咬唇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她更不能让付离尤看见自己落泪!...... 他一点儿都不可怜,因为!此后无论会发生何事,自己都会与他并肩同行,绝不移易...... 似乎是察觉到了落生的情绪,付离尤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包东西递到落生脸前。 “给我的?”落生吸了吸鼻子,敛容问着。 “打开看看。” 落生接过那包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锦袋,虽不知装的何物,但刚刚落于掌心时她的手竟莫名被恍了一下,沉甸甸的。 落生好奇地将系的紧实的袋口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整袋子金镶玉!她看傻了眼,这么多的金镶玉,看成色绝对可以称得上极品了! 话说这一路上也未曾听他提起过,况且她还经常听见杜辰天吐槽付离尤是个铁公鸡,出门消费一直都是他来付的银子! “捡的?偷的?还是抢的?你莫不是为了讨我欢心,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你......啊嘶......” 第99章 贪财不好色 猜忌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却见付离尤一指弹向她的脑门:“瞎猜什么呢!这金镶玉是我除妖时,一位姓贾的富商赠与我的!” 落生轻噢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隐形的富豪啊!” 嘴上说着,这眼啊却紧盯着那包金镶玉,心中早已开始盘算这笔巨款该如何花了。 落生拿起一块金镶玉对着泛白的月光,月辉下这玉散发出的光晕甚至比这弯明月还要通透无暇。 赞叹之余,她忽而想到什么,看向付离尤道:“这么贵重的馈礼你师父会答应让你收下?据我所了解,修仙门派大多秉持惩治恶妖,维护正义之举,皆多数为无偿捉妖,难道你们天阳谷没有这个规矩?” 付离尤闻言默了一瞬,而后淡淡道:“若是放在常日这礼我自是不会收,但......” 话说到半截他忽而顿住,再瞥向落生那张充满兴趣的脸后,他只得继续道:“那贾老爷早已将天阳谷的规矩摸清,故而整日携带贾家小姐赴往天阳谷,扬言若是我不接受这馈礼,便将贾小姐嫁于我!久而久之,师傅知晓我的难处,故而破例让我将这谢礼收下!” 话音刚落,付离尤便忍不住瞥了落生一眼,本以为她会生气,却没承想落生忽而用力的拍了下大腿,紧接着冲着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好啊!好在离尤你贪财不好色,不然可真是要白白便宜那贾家大小姐了!” 付离尤一愣:“你这脑回路......倒是清奇!” 落生咧嘴一笑,她本想再多加句若是便宜了贾家小姐,那还有她什么事!如今多好,不仅巨款在手,还有她这佳人在侧,可谓金钱爱情双丰收!再三考虑下还是决定矜持一下,便也就不说了。 “这么多的金镶玉都给我了?你可放心?” 付离尤回道:“我向来不喜欢与钱打交道,也不喜欢管钱。这玉既给你了,便由你随意支配!只要到了饭点让我吃饱就行。” “放心吧!即便没有这袋子金镶玉,我也不会让你饿着的!话说回来,你算是这世间第二个愿意不计回报,给我钱花的男人了吧!......” 闻言,付离尤皱眉,他满脸醋意的刚欲开口,却听落生叹气感慨道:“离开清宁镇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庄叔他们过得怎么样了!临走前他留给我的银票还未花完,想必又开始给我存上了吧!” 听着落生的叙述,付离尤才恍然原来她方才所指之人是庄叔,双眉慢慢舒展,心中的一口气便也随之松下了。 落生又叹了口气:“每次回去,他总会埋怨我心都跑野了还晓得回来!可每次在我要走的时候呢又会把偷偷为我存好的银子硬塞给我!你说,我和他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啊!” “或许,在他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亲人!血缘固然重要,但这世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亦并非只能用血缘来维持。长久的相伴,一颗挚诚的真心,皆是因果,都很重要!” 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禁让付离尤想到了他的师傅阳洪。 在他自暴自弃,深陷泥沼之时,是师傅不计得失的拉了自己一把,将他养在天阳谷中,教他术法,给他饭吃。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中,从不敢忘怀!这便是师傅心中的大义吧。 付离尤抬眸望向月空,如今他识海中的赤魇元神真的可以用定天之力来控制吗?若是不然,他又该何去何从? 心中迷惘万千,但唯有一点付离尤可以笃定,那便是即便来日魂消命殒,他也不会将赤魇的元神放出,荼毒三界! 翌日,落生被门外付离尤轻叩地敲门声唤醒。 她揉着眼眸,瞥了窗外一眼,见天色还未亮,便随意翻了个身,冲着门插上点了一下,门便打开了。 届时付离尤端着一碗甜羹走了进来,见落生还趴在床上未起,便置身来到床前坐下。 “抱歉,本想让你多睡会儿,但大师兄,许恒连同微音皆在大厅等着。” 落生闻言,一个鲤鱼打挺般坐起身子,盘腿打着哈欠道:“这杜辰天可真是归心似箭啊!天还未亮便要启程了!等等,你方才说微音也要走了?” 落生忽然来了精神,昨夜付离尤只告诉她许恒会护送杜辰天离开,对于微音也要离开这事却未曾提及过。 “我亦是今早才知道她要离开的。” 付离尤淡淡回着话,而后将甜羹递到落生脸前:“昨晚喝了酒,这会儿喝点儿粥胃会舒服些!” 落生看了眼他手中的甜粥,刚准备接过,却听付离尤让自己张嘴。于是,她连想都没想,便听话的照做,就这样没隔多大会儿,满满当当的一碗甜羹便已见了底。 落生舔了舔嘴角,冲着付离尤夸赞道:“这甜羹可真甜!好喝!” 付离尤淡笑:“我在这粥里加了红枣和糖桂花。” 落生微愣:“这是你做的?” 付离尤见她满脸吃惊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若是喜欢,日后我天天做给你喝!” 落生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动容的点着头。她还真没想到,付离尤不仅人长得好看,这身上隐藏的技能更是让她惊喜不断。 为今这世道,男尊女卑,大多男子思想顽固,觉着洗手作羹汤这些琐碎之事本该女子去做,却鲜少有哪个男子愿意为自己的夫人做上一顿饭,煮上一碗粥。落生自然是见得多了,才有生出诸多感慨。 “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呢?” 落生歪头嘿嘿笑着:“我再想啊,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才让我捡到你这个宝贝!” 面对落生脱口而出的表白,付离尤偶尔还是会不适应。但他已经慢慢学会接受,接受她的脾气,她的喜好,她的所有。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笑意浅浅:“你啊还是快些穿上衣服,否则大师兄可要闯你房间煽情了。” 落生眸光微动,自是同意付离尤的观点。她可不愿这一大清早听见杜辰天的鬼嚎! 于是匆匆下床,扯起床边的外袍披上,便同付离尤一同下了楼。 第100章 送走故人 几人一同站在客栈旁的巷外。 许恒与杜辰天背上手上皆携着几包重重的行囊,落生不解他们二人何时竟有这么多的行李,便开口问:“这包袱里都是你们二人的东西吗?何时买的?这回去的途中怕是要累的不轻吧。” 杜辰天道:“没,没多少东西......” “你们是不知道,昨个儿夜里我可是让大师兄折腾的一夜未眠!入夜之后,这城中的商铺基本都关门了,他可倒好,非要拉着我去方圆几十里的外市去买这些东西!说是给师傅及天阳谷的师弟们带的礼物!” 不等杜辰天说完,许恒便打断他的话,口气中满是幽怨。 杜辰天伸手欲照着许恒的屁股打下去,然而却在半道中停下。今非昔比,此时碍于许恒的身份,他也不敢僭越了,于是便收回了手,冲着许恒的背上轻轻打了一下,故作威严道 “不管如何,一日为你大师兄便终身是你大师兄!你虽是神仙,也得尊师重道吧。最后帮师兄做点儿事情而已,瞧瞧你那不情愿的样子!” 许恒:“......” 随后剜了杜辰天一眼,将脸扭向一边。 落生笑了笑,随后将目光定在微音身上:“听说你今日也要离开了,为何走的这般突然?” 微音眸光一肃:“此番下界,我已得知魔族另辟新域,恐欲另起事端!诸多阴谋待解,我必须尽早返回天界,禀明帝尊!待许恒将他师兄安全送回,亦要返回。” 闻言,许恒微微颔首。 落生想了想后道:“此前在魔族新域,我因被困于青涯殿中没有机会搜集线索。不过你这般抉择是对的,若禀明天界,那天界的人定会想办法对付魔族,如此一来,离尤亦会多一份安宁!” 说罢,便与付离尤相视一笑。 微音见两人情深意切的模样,不忍泼冷水,只得提醒道:“此事绝不简单,你们二人日后定要加倍小心,魔族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若是有难,可用仙螺唤我,记住!无论怎样,务必要找回所有的定天碎片!” 末了,微音看向付离尤再次提醒:“切记!五日之内不可调动内息,你之所以还安然只因万殊镜识得血脉之息!这是你此生最后的一次机会......” 语罢,微音周身幻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落生听得一头雾水,她张张嘴刚要问付离尤,然他却被一旁等待良久的杜辰天一把扯了过去,无奈,只得回头再问。 而这次杜辰天却一改往日唠唠叨叨、哭哭啼啼的模样,他伸开双臂抱住付离尤,随后拍了拍他的背,眉目忽转,意味深长的道:“活着!” 落生站在付离尤身侧,自是听得清楚。只是自打认识杜辰天开始,还真是从未听见他如此认真的且简短的说过一句话,而此刻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落生却听出了隐藏在他们二人心中无与伦比的情义! 与众人告别后,付离尤同落生目送他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未曾离开。 都说世间无不散的宴席,可这感受真落到自己身上了,方才知晓那滋味儿。 许久后,落生感怀道:“今日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其实,我还真挺喜欢微音的,她和我的脾性倒是挺合得来!但愿她将此事禀告天界后,天界会有所防备吧......” 听出落生语气中的失落,付离尤牵起她的手,柔声道:“会有机会的!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落生吸了吸鼻子,从忧伤怅惋中走出:“好!”,就这样二人十指相扣的往街上走去...... 或许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久别重逢埋下的种子,在这滚滚尘土中,定然会有人坚守情义,无悔情长,即便岁月流转,年华苦乐,再见时仍旧芳华依然...... 落生觉着,有朝一日不管大家换了何等身份,皆不会忘记这段并肩相伴的日子! 二人沉浸在幸福中,并未察觉到巷子深处的角落里,有双眼睛在窥探着他们...... 青涯大殿内。 被饮完的酒瓶散落一地。 魔灵遣散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大殿石阶上,不停地往口中灌酒...... 玟瑶径直走向魔灵身旁,一把夺走了他手中的酒壶。见酒被夺走,魔灵一脸不悦的朝她袖口一挥,届时,玟瑶被重重甩到一侧的柱子下,手中的酒壶也碎了一地。 魔灵单手倚着头,冷色喝斥:“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 玟瑶捂着胸口吃痛地起身,长跪道:“属下只是不愿看见您这般自轻自贱的模样,您贵为魔族右使,为了区区一个不爱您,却又将您的心伤的如此之重的女人,不值得!” “值与不值,是我说的算!你若再敢以下犯上,我定让你灰飞烟灭!” 玟瑶忙道:“玟瑶这条命本就是右使您给的,苟活至今,便是为了报答您的恩情!倘若能用我的一条命换得您的清醒,玟瑶认为值!” 闻言,魔灵唇角一弯,脸上虽看不出怒意,但冰冷的语调却直逼人心:“当年救你,不过是为了将你安插在魔阴身边做内线。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怀瑾握瑜、心慈好善之人!你这条命在我眼中更是无足轻重!” 玟瑶面容上毫无波澜:“我知自己的命在您眼中不值一提,可是!您与魔阴筹划近千年的大计,难道比不得一个女子重要?此前呆在他们身边的天界中人已经回去复命,正是我们的大好机会!还望右使您莫要在此继续沉沦,错失机会!” 魔灵吼道:“退下!” 玟瑶固执的看着他,站在原地丝毫未有离开之意!魔灵大怒,手中唤出龙魄鞭,玟瑶却无丝毫畏惧,继续立在原地与他对视...... 然不过一瞬,随着一道绵长的寒芒闪过,玟瑶的左颈处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第101章 噬心之痛也该让你尝尝 殿外的朔风见情况不妙,匆匆跑上前来替玟瑶求情:“玟瑶她只是护主心切,不想让您继续消糜下去。求右使您开恩,饶过她这一次!” 魔灵一脸怒意的将龙魄鞭攥的死紧,吼道:“带着她给我滚!” 朔风见机慌忙从地上起身,将还在一旁执拗的玟瑶拉出青涯殿。 发泄完一通后,魔灵感觉胸口烦闷更甚,随手拿起身侧的一壶酒便又喝起来。 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心中情愫溢满,眼前竟浮现出落生的笑颜,魔灵不禁伸手去摸,然伸到半处却又停了下来,嘴角泛起自嘲苦笑:“我,就真的这般比不过他吗?” 这方朔风将玟瑶拉到门口的一处偏殿外才松下手,他瞪着一脸不情愿的玟瑶冷斥道:“你可知刚刚你如此冲撞右使,说出那般忤逆之话,根本不会让他清醒,反而会搭上你这条性命!” 玟瑶回瞪他,满脸的不以为然:“我当然知道后果,只是朔风!你我二人皆清楚,若无法复活魔尊,那右使终将会同魔尊一起会灰飞烟灭!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朔风微怔,而后道:“玟瑶,这些年你真的变了好多!当年右使从魔阴手中救下你时,你还只是个连剑都拿不起来的女孩子,如今!你竟如此果敢,不惧生死!” 朔风的话换来玟瑶的一声轻笑:“当年被迫与魔族签下生死契时,之前的我便早已经死了!如今我只想帮他完成心中所愿,哪怕这后果会让我变得面目可憎,众叛亲离,我也绝不后悔!......任何人、任何事皆不能阻止我的决心!” 玟瑶的眸光越发的阴沉,甚至可以说是疯狂...... 这让站在她身侧,久经过生死的朔风不禁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片刻后,朔风道:“右使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大计,只是需要几日平复一下心情,待到他想明白了,便......” “你错了!他一开始便知晓落生的心不在自己这里,仍然一意孤行的选择将她留在身边!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用情至深,就算给他千年万年,只要落生还在,他便永远不愿想明白这个问题!” 朔风的话被玟瑶打断,听她这么说,误以为她是要去杀了落生,急忙呵止道:“你休要胡来!既然你知晓落生在右使心中如此重要,那你更要安分守己,莫要做那离经叛道之事!贸然将她杀了,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想想可有其他对策,譬如......” 朔风忽而一顿,双目落在玟瑶脸上扫了一圈后道:“譬如,那个叫付离尤的,他才是这整桩事件的始末!” 玟瑶听罢脸色一僵,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朔风看出她神色中的纠结,补充道:“你方才还说为了右使可以众叛亲离!玟瑶,为了右使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人之性命你又何必在意呢!” 玟瑶仍是怔愣不语,她唯一的动作便是将剑柄上挂着的红色樱桃坠子攥的更紧了些...... 隔了好一会儿,青涯殿内传来的几阵刺耳碎裂声方才将二人之间的静默打破,而玟瑶的慌神亦同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拉回...... 她扭头望了殿门一眼,眸光由方才的纠结逐渐转为坚定,默了一瞬后玟瑶收回目光,淡淡的冲着朔风道:“照顾好右使,我定将付离尤带回魔族新域!” 语毕,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待确认玟瑶彻底离开后,朔风便又重新折返回青涯殿中。 这方魔灵正倚靠在长椅上,双眸微闭,比起方才的酒后失态,郁郁寡欢,此时的他却显得尤为怡然自得,满面的慵懒更是看不出一丝醉意...... 朔风脚步匆匆,颔首行礼。 魔灵闻声并未睁眼:“她可是去了?” “禀右使,一切皆在您掌控之中!” 闻言,魔灵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他微微动了动身子,冲朔风吩咐:“去告诉魔阴,于燃灯的事情让他抓紧些,万事俱备,就差这临门一脚!莫要让他误了时机!” 殿堂下的朔风眉目间有些犹豫,踌躇片刻后道:“先前属下带人前往庄海长老住处索要于燃灯,皆吃了闭门羹!就在前两日墨荆亦带人前往,然一行人也被他打伤!庄海长老还放言,若是魔族新域的人再前去打搅他,便不再顾及往日情分......” 朔风说到此处,轻轻抬头望了魔灵一眼,这眸光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便见魔灵骤然起了身,他长身玉立,将偌大的广袖重重往后一挥: “废物!纵使他庄海是我魔族的长老,但却在近千年间魔族最需要他之时,携带于燃灯私逃!如此之举,我魔族又岂会再认此人!告诉魔阴和他的手下,若庄海不从,便将他就地诛杀!我魔族从不容别有异心之人!” “是!属下领命!” 朔风行礼后便离开了青涯殿。 魔灵站在高台之上,一只手摩挲着指尖,半眯着眼看向这偌大的青涯殿,思绪飘至十二年前...... 那一年,他们四处找寻魔尊气息的同时亦兼顾吸食凡人的魂魄,借以无字碑带回魔族。一日,他同魔阴偶然察觉到魔尊元神的气息,要知道那可是近七百年来第一次感知到这气息的存在,虽是微弱,但他们还是凭着气息追踪到一处荒山之中。 待那气息更盛些时,却见一名约莫豆蔻年华的少女从一土丘后冲了出来。当时的她瞧见他们这一行人后,浑身都在颤抖,但那双眼睛魔灵至今还记得,是那般的坚韧傲气! 至此,魔灵也不知怎的,再魔阴即将要杀了她时,便鬼使神差的将她救了下来,将她带回魔族...... 大概是刚回魔族新域的第二晚,她许是被吓昏了过去,迟迟在梦魇中无法醒来,手中死死攥着一枚红似樱桃的坠子! 那晚,魔灵便施法探了她的识海,却意外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他们费尽心力,苦苦寻找的人,便是此女的弟弟。而就在为发现她之前,魔族的人早在山中的一户农家中找到了魔尊遗留下的微末气息,但无论他与魔阴对那两名乡野夫妇下怎样的酷刑,直至到死,他们也拒不承认见过此人...... 得知这一线索后,魔灵便再次遣人前往那荒山中,准备将其活捉,最终却是迟了一步,说来也怪,至此这些年里便也没了任何的消息...... 如今,他养在身边多年的棋子终于可以适时发挥出她的用处了! 想到这,魔灵嘴角勾起一抹鹜笑。 付离尤啊付离尤,相隔多年你与至亲再次重逢,然而她却对你刀剑相对,此等噬心之痛亦是你该尝的!...... 第102章 糖画吻 今日恰逢灯会,付离尤与落生并肩走在行人如织的大街上。 落生手中挑着一鱼状花灯,目不暇接的游走在各个商贩摊前。而付离尤则是跟在她身后,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细心的看着她,帮她提着东西,生怕人多会挤着她。 “离尤,你快看啊,是糖画耶!~” 话音未落,落生便兴致冲冲地往糖画摊上跑去。 摆摊的是一鬓发花白的老翁,旁边的竹篮里还躺着一个不足半岁的奶娃娃。见落生来了便客气招呼着:“姑娘看看,可是有喜欢的?” 落生在摊上看了一圈,糖饼画的多数都是些动物植物的,没什么新意,刚要转身瞧瞧付离尤是否跟上,却听那老翁叫住她:“姑娘别着急走啊!若是都不喜欢,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老朽都可以给你做出来!” 原是那老翁怕自己走了,待见付离尤来到她身侧后,落生眸光转了转,抬手指了指自己与付离尤:“真的?那我想要我们俩在一起的糖画,你可会?” 卖糖画的老翁打量了一眼他们二人,而后满脸堆笑回道:“俊男靓女,珠联璧合!实乃天造地设,般配般配呀!” “你这老人家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落生被他夸得心里如同烧开的热水——沸腾了。 她挠了挠头,瞥见付离尤站在身旁浅浅笑着,笑的她心都酥了...... “那姑娘您稍稍一等,我这便为二人做......” “等等!”卖糖画的老翁刚要开始,却被落生当即拦住。 老翁一愣,却听落生又道:“是这样的老人家,我呢是想自己完成这糖画,不知您可否愿意教我?” “这......” 老翁显然有些为难,不管怎样,这可是自己吃饭的手艺,虽不是什么大生意,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即使对于他这个没读过几日私塾的人来说,也是懂得。 就在他犹豫之际,桌案上啪的落下一块金镶玉! “若是教会我,这块金镶玉便归你了!”落生眉梢轻挑,冲那老翁咧嘴一笑。 老翁满脸惊讶的盯着那块金镶玉,隔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双手颤巍巍的将那金镶玉托起,如在欣赏什么绝世宝贝一般。 落生见状咳了咳,提醒道:“怎样?您是教还是不教啊?!给句痛快话嘛!” “教!教!!我教!!!......”糖画老翁连声道。 他心中明白,自己就算靠着这摊子卖上几辈子的糖画,也挣不到这一块金镶玉,今儿个可真是老天爷开了眼啊!将这份幸事砸到他头上了。若是有了这块金镶玉,日后他的小孙子便再也不用跟着他起早贪黑,挨饿受冻了。 期间,老翁的小孙子哭闹时,为了不影响到落生,皆是由付离尤抱着哄着。故而,落生的心思一半在糖画上,一半在付离尤身上,有那么一瞬间,落生竟冥想到日后她与付离尤有了孩子之后的场景...... 想着想着,落生竟羞红了脸。而那糖画老翁教的极为认真,甚至有将毕生所学与经验通通教给自己的念想,好似在找传承人一般。 就这样,落生虽是在心绪恍惚、一心两用中完成了这幅她要求中的糖画,但也掌握了要点,收获颇丰!就譬如作画时,老翁同自己讲的那句:“若是想将这糖画画好啊,用心的程度须得在技巧之上!” 为此她画的时候,想到的皆是二人在一起幸福的样子。 落生将画好的糖画递到付离尤脸前,笑靥如花:“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二人相视一笑,牵手离开了糖画摊。 身后的老翁怀抱着他的小孙子,爬满皱纹的双眼早已潸然泪下,他久久盯着付离尤与落生的背影,而后看了看怀里的小孙子,感激涕零的道:“咱们今夜可真是遇到贵人了啊!......” 走出十几米外远后,见落生看着手中的糖画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付离尤忍不住问:“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对这糖画如此感兴趣啊?” 闻言,落生咂吧了下嘴:“之前呢是不怎么感兴趣,但从今日起做糖画便是我最最喜欢的事情了!” “噢?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以此为由,想帮帮那卖糖画的老人家呢!” 落生微怔,停下脚步,抬眸间撞见付离尤正笑意盈盈的盯着她看,虽是眸光柔软,不带有一丝攻击性,却有将她一眼看穿的本事!说的不好听些,落生甚至觉得在付离尤身前,自己时常如没穿衣裳一般。 她抿了抿唇:“我方才做的有这么明显吗?竟让你如此容易的便识破了!” 付离尤笑了笑:“不明显!大概是你的善念太过充盈,让人不言而喻吧!” “噢~......”落生歪了歪脑袋,随后将自己画的糖画放在二人之间,嬉笑道:“不过,我方才说的那句从今日起做糖画便是我最欢的事情也是真的!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为何?” “为何?”这次,付离尤却不猜了,问的极快。 落生也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更不愿多卖关子,她直勾勾的看向付离尤直截了当的道:“日后若是你不开心或是生气了,我便用这糖画来哄你可好?!不过......我们得做个约定,若真有那日,你收到我亲手做的糖画后你我二人必须立刻和好,不准记仇!” 面对落生这般毫不掩饰的表白,付离尤早已习惯了。但见她说完后又有些娇羞的模样,付离尤还是忍不住笑道:“你这算不算霸王条款呢?” 落生撅着嘴,故意耍赖:“我不管,你先说你答不答应嘛!?” “过来!”付离尤唇角扬起好看的浅笑,冲落生勾了勾指头。 落生眨巴着眼,乖乖的将头伸了过去。却听付离尤又道:“再离近些!” 于是,落生又将脸往前凑了凑,直至嘴巴停在糖画边,付离尤才没有催她之意。 “把眼闭上!” 落生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眼睛闭了起来。就在她脑中想着付离尤究竟要卖什么关子时,忽有异物覆在她的唇上...... 落生心下一震,紧张的舔了舔唇,却尝得了丝丝甜意...... 这味道是...... 带着心中的猜疑,落生将眼缓缓睁开,却见付离尤双眸微闭,正俯下身来,而他的唇与自己的唇间只隔着那一张糖画...... 霎时间,落生只觉糖画与自己的唇贴的更紧了些,还带着付离尤唇角的温热,这灼人心底的热度,扰的落生脑中空白一片。 她一只手紧紧攥住衣角,胸脯起伏间她竟察觉出付离尤的呼吸比自己还要紊乱,他落下的双唇极轻的抖着,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第103章 突然出现的阿姐 忽来的几声烟花炸开的声响,引得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赏。 付离尤先一步睁开了眼,瞧见落生紧张到拧作一团的眉心,摇头笑了笑,而后又用手为她轻轻揉了揉眉心。 落生这方才恢复些心神,她缓缓睁开眼,见自己的唇还贴在糖画上,忙尴尬地欲将其拿开!谁承想这糖画不知何时竟黏在了她的嘴上,拔也拔不掉...... 许是方才唇角的温度将这糖画给融化了...... 想到此处,落生脸上火辣辣的,抬眸间不经意地瞥见付离尤那不怀好意的笑,心中更是乱作一团。 她尴尬地转身背对着他,凶神恶煞的将那糖画给吃了...... 付离尤静静地站在落生身后,双眸中满是深情与宠溺。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绚烂多彩的烟花在这暮色天际中绽放着属于它的高光,虽是如昙花一现,但对于付离尤来说心中却早已为这一刻停留,只因目之所及之处皆为落生...... 回到客栈后,付离尤端坐在桌前,正盯着手中的万殊镜想的认真。 微音走时并未将此物要回,大致意思便是说这万殊镜本就是他的东西。 付离尤皱眉,又想到微音临行前的那句“此刻自己安然,且是因为万殊镜识得血脉之息”,若她此言属实,自己是下界历难的神仙,那他真正的父母必定也是天界的仙人...... “嗖”的一声,一道寒芒破窗而入直逼付离尤而来,他一个侧身躲开,但见那暗器已直插在屋内木柱之上。 付离尤扭头望去,然当视线落在飞镖下的一抹鲜红吊坠上时,眸光由一开始的警惕逐渐变为不可置信。 他起身来到柱前,将飞镖同那吊坠同时取了下来。伴着坠子发出的一声脆响,付离尤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他蹙着眉心,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随后将手中坠子细细翻看了几遍,最终眸光落在那坠子一角处...... 鲜艳欲滴的红色樱桃坠子角落处,一颗银色的星星赫然覆在上面! 然而没有人比付离尤更清楚,这颗星星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在上色的时候故意没有涂上,这是他送给阿姐的生辰礼物,当年为了证明自己用心,在爹爹铸造完后,是他想了许久才想到的惊喜。 而这颗星星代表的是自己,寓意便是他会永远守护阿姐! 阿姐对于自己送她的这个礼物格外珍视,日日都会将它带在身上。然自十二年前那次分别后,这枚樱桃坠子便同阿姐一同消失了...... 付离尤盯着这坠子,掌心逐渐颤抖! “嗖”的一声,有暗器再次破窗而入,这次付离尤虽背立着门窗,却还是敏锐地将其接入手中。 他飞快冲出门外,却早已找不到发射暗器之人的身影。付离尤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待迟迟未发现可疑之人后,便往房间内走去。然刚欲关门之时,却见落生喊住了他。 付离尤微怔,他单手扶着门,另一只手将方才那纸条攥的紧紧的。虽是面容上平静,但那手上的小动作还是被落生噙了去,无奈之下,付离尤只得将字条拿了出来。 二人坐在桌前,齐齐往桌上的那张字条望去。 “若想救她,来魔族新域!”落生轻声又将纸条上的内容念了一遍。 随后蹙眉问付离尤:“这个她!是谁啊?!” 付离尤盯着那张字条,静默了半晌后才道:“是我阿姐!” 闻言,落生神色一震。 付离尤阿姐的事情,先前从杜辰天嘴里她也差不多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此次下山历练,找寻他阿姐的踪迹亦是付离尤行程中尤为重要的一项。 只是这茫茫人海,若想轻而易举便找到一人,却也不是易事。况且,杜辰天曾说过,付离尤的阿姐当年是因为救付离尤才出事的...... 所以是生是死更是无人知晓。 落生看着那张字条琢磨了会儿道:“此人提到魔族新域,会不会是魔灵他们故意设下的陷阱,为的便是引你过去呢?” 付离尤盯着那纸条,一阵沉默。 “我觉得此事来的蹊跷,离尤!我知道你找了你阿姐很多年,眼下忽然有人提及此事,你心中必然会失了方寸。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该警惕,莫要让有心之人利用,钻了空子!” 落生看向付离尤,眼神中尽是担忧。 要说这字条偏偏在微音他们离开后出现,很明显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那人窥探中。落生都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便能猜出此字条绝对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付离尤平日里做事沉稳,她本不该多担心。但此时落生心中却又很怕,她又怕他真的会信! 忧虑之余,却见付离尤忽而握住了落生的手:“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天不早了,快回屋休息吧!” 落生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瞥见付离尤冲她淡淡的笑了笑后又摇了摇头,她明白付离尤这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念头想陪着他,但最终落生还是决定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毕竟人有时的情绪,即便是面对最为亲近的人,亦有不愿分享的时候。 “有事的话便叫我,我随时都在!” “好!” 付离尤冲着落生笑了笑,落生便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待听得隔壁落生的房门关上后,付离尤才敢将腰间的樱桃吊坠取出。他看着这吊坠,忽而想到十二年前他与阿姐遇险时,便是因为一群身着黑衣外袍的神秘人,如今想来,那些人的衣裳确实与魔族的衣裳很像。 况且这坠子不会作假,若阿姐真的是让魔族的人抓了去,那!魔族新域他不得不去!...... 待理清思绪后,付离尤轻步来到落生门前,他静静望向屋内,神情中满是不舍,心下低喃着: “落生,请原谅我孤行一支,不告而别。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至亲之痛,万不能再将你拉入这水火之中。若此行顺利,有命可归!我付离尤发誓,此生绝不再与你分离,定要与你白首不渝,相伴一生!” 付离尤眼角泛红,见屋内烛光熄灭后,方才依依不舍的扬长而去。 第104章 再闯魔域 因此前去过魔族新域,这次付离尤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入口,正当他准备施法破开结界之时,却瞧见这结界竟逐一自行打开了。 付离尤紧握着手中的止休剑,望着眼前这一幕,脸上没有半分吃惊,反倒是轻笑一声。果然,魔族一早便知他会来,看来这还真是场鸿门宴..... 待所有结界全部打开后,付离尤手中聚力,一个飞身踏进魔域。 只是刚刚进入魔族新域后,便被潜伏在周围的魔兵们团团围住。付离尤四下望去,最终在身子正前方发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终于来了!”魔灵看向付离尤,嘴角勾唇一笑。 付离尤没有理会他的话,直奔主题道:“我要找的人呢?” 魔灵轻蔑抬眼:“急什么?不过,看在你如此愚笨自不量力的份上,我答应在你死前同她见上一面!可好?” 见魔灵一脸挑衅,付离尤随即将拔剑指向他。 四周的魔兵见状,亦纷纷拔剑对准付离尤。 然付离尤的面容上却没有半分畏惧,他只是冷冷的盯着魔灵:“你最好保证那人在此处,如若你在欺瞒,今日我拼尽性命亦要荡平整个魔族新域!” 魔灵哈哈大笑,眉目间尽是狂妄:“好大的口气!那日让你侥幸逃脱,你当真认为这次还会有那般幸运!?我告诉你付离尤,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让你有来无回!” 话音刚落,众魔兵便跃跃欲试地准备往付离尤身上攻来,然就在此时,结界入口处忽的传来一声冷呵:“我看谁敢动他!” 众人手中动作一顿,皆回头看向入口处,见一身天青色长裙的落生眸光坚定地走来。 付离尤面上一震,蹙眉之际却见落生早已穿过一众魔兵来到他的身前,伸手挡在他前方护着他。 付离尤望见她的背影,忽有一种初次见到她时的恍惚感。 那晚,她亦是多管闲事的帮自己杀了林中的妖怪,一如此刻身姿挺拔,飒爽盈盈! 付离尤一把牵下她的手,口气中略带埋怨:“你,不该来的!” 落生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不管此事是否为真,你定会来确认一番。我早看你苗头不对,所以待你走后,便偷偷跟了上来。你看,还是被我逮到了吧,来魔族新域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不同我讲,可见我在你心中的地位着实一般呀!” 语罢,落生故意撇了撇嘴。 她当然知道付离尤是怕自己有事才独自前来,之所以这么说呢无非是想让他不要有那么多的负担。况且,微音走前特意交待过付离尤,让他五日之内不可随意调动内息。 这些话,付离尤不在意,可她却自始至终一直记在心上! 落生也明白自己没有立场让付离尤不来魔族新域,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跟着他,帮他、助他! 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的心结亦是遗憾...... “付离尤,你口口声声说爱落生,却三番五次的将她拉入险境!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喜欢!” 魔灵看着二人之间互动的情义,早已醋意大发,怒意大增。 落生终是忍不住了,双眸直逼魔灵:“你这种人岂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情,真正的义!我与你而言,亦不过是达到目的的工具,你又何须指责别人!如今,你利用你口中所谓的情义去威胁付离尤,便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这世间有比自己生死更为重要的东西,而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 魔灵脸色一怔,随后轻笑:“无所谓了!待我复活魔尊,重定三界秩序!到时你便知谁才是真正强者!” 话音未落,不等付离尤与落生有所反应,魔灵长袖一挥,随着一团巨大的黑气,众人消失不见...... 待黑雾渐渐散开后,付离尤同落生出现在一座陌生的殿宇中,随之映入二人眼前的还有一口硕大高耸的鼎。唯一不同的便是这鼎周身透明,而鼎中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燃烧着,发出诡谲的蓝光。 二人十指紧扣,面带警觉的互相望了一眼。 此时,一个阴鹜的声音飘了过来:“好一对亡命鸳鸯,瞧瞧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可还喜欢?”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魔阴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身旁站着虽不发一言,却眸光深沉的魔灵。 果然,哪有什么付离尤的阿姐,不过是魔阴与魔灵自导自演的一场诡计。 落生恨的牙根痒痒,她指着魔阴的鼻子大骂:“无耻!你们魔族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是受到赤魇的亲传吧!为了活命,不惜在他人识海中苟且偷生!最后还得让自己的手下靠着坑蒙拐骗,将自己救活!他这算哪门子的魔尊,依我看呐此人你们亦无须救了,即便是复活了他,也会沦为三界的笑柄!” “放肆!”魔阴将两臂宽大的黑袍往后重重一挥,满目猩红地盯着落生。 落生毫不畏惧地欲上前接着理论,却被身旁的付离尤拦住。 并不是她冲动,只是落生一想到魔族之人借以付离尤的阿姐为由,将他骗来此地,这无疑是再次将他未能痊愈的伤疤再次撕开! 她心疼!...... 落生侧脸看向付离尤,想宽慰他两句,却见付离尤从怀中忽然掏出一件东西,伴着一声叮呤的脆响,一枚红色吊坠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落生瞥了一眼,脸色突然怔住! 这是......玟瑶剑上的樱桃吊坠!可是,为何会出现在付离尤手中? 就在落生诧异之时,只听付离尤看向魔阴质问:“我只想知道这坠子的主人在何处!若今日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势必将你们这魔域毁了!” 付离尤眼神凛冽,语气中带着极寒的余威。 魔阴嗤笑:“好大的口气!你是有些本事,可我魔族亦不是吃素的!倘若你真要将魔族新域毁了,那你便永远也别想找到此人!” 若付离尤想找的人便是这坠子的主人,那玟瑶的身份难道是......他的阿姐? 落生被心中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在魔族新域时她曾与玟瑶接触过几次,此人对魔灵忠心不二,落生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至少在这之前,她始终认为玟瑶是魔族的人。 “离尤!......” 落生捏了捏付离尤的手背,准备将玟瑶便是这坠子的主人之事告知他,然未等她有机会开口说完,却见两个魔兵从屏风后押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玟瑶! 第105章 以情要挟 而玟瑶只是任由那魔族士兵押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落生瞥了一眼付离尤,见他向来平静的神情上多了抹紧张之色。 想到魔族如此卑劣,落生终是没忍住,上前指着玟瑶讥讽道:“笑话!她可是你们魔族的人,如今也要被你们拿来这般利用了吗?” 随后又转头看向魔灵,嘲弄道:“你可知此人对你有多忠心!她曾在我面前亲口说,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魔灵,你方才说的情义二字,它其实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从来都愿多看一眼,因为这些在你眼中皆是嗤之以鼻,满目算计!所以,你无法体会的到,是你活该!” 闻言,魔灵不怒反笑:“是吗?落生啊落生,你终究还是不了解我,情义那种东西不是我想要却得不到,而是我从来都不需要!于我而言,忠诚只是留在我身侧侍奉的底线,若是连这点都没有,你觉得她还会活到现在吗?” “你......” 落生咬牙瞪着魔灵,却见他早已将目光落在付离尤身上:“你不是一直要找这坠子的主人吗?她便是!” 付离尤身形一怔,他抬眸看向面无表情的玟瑶,黑瞳中满是震惊。 半晌后,才拖着暗哑的嗓音唤了声:“阿姐......” 嗓音抑制不住地轻颤着, 玟瑶的面容随着这一声轻唤亦渐渐生了变化,她抬眸看向前方,见付离尤正难掩激动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紧,但很快她又将这情绪掩埋下去。 而付离尤见玟瑶只是匆匆瞥了自己一眼,便不再看他,心中顿感失落。不知为何,他觉得阿姐的眼神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付离尤敛起失意,提剑指向前方,冷声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快把她放了!” 魔阴上前一步,摸了摸下巴:“好啊!不过,她若活你必须得死!一命换一命,你可换?!” 落生瞳孔巨震,她看向付离尤生怕他会冲动:“别听他的!即便你答应他这番无理的要求,以魔阴的做事风格他也不一定会信守承诺!待会儿我找机会拖住他们,你趁机带你阿姐先走!” 落生也不知付离尤是否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但见他只是盯着玟瑶沉默着,心下更是着急万分,她好怕付离尤会就此妥协,上了魔阴的套。 “离尤,你听我说......” “怎样?可考虑好了?!我劝你们还是少打那些莫须有的主意,看看这是什么!”不等落生说完,魔阴粗暴地将玟瑶右臂的袖口一把撕下,就见爬满黑色裂纹的手臂赫然出现在众人眼中。 付离尤与落生皆为一震。 “此乃我魔族的生死契,你以为将她救走便可高枕无忧了?” 魔阴冷哼:“只要有这生死契在,此人生死皆由我魔族来定!我劝你还是早些决定,我可没有多余的耐心陪你在这里耗着!” 魔阴话音刚落,久站一旁的魔灵忽而施法将玟瑶吸到自己身旁,只轻轻在她右臂上一点,玟瑶便痛苦呻吟起来,周身被蓝色火焰裹挟着。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已将她折磨的几近昏厥。 亲眼看见玟瑶被折磨,付离尤早已怒不可遏,他将止休剑重重一挥,剑身冲破魔灵的法术,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便将折磨玟瑶的那道蓝光劈断。 本以为斩断了术法,玟瑶便会好受些。却未料到止休剑刚刚回到付离尤手中时,玟瑶身上的蓝色火光更为集中了,玟瑶身子痉挛了几下,接着便连连吐出了几大口鲜血。 “快停下!”落生这方说着,手中便已凝聚法力往魔灵攻去,魔灵一抬手便打散了这一记法力。 紧接着,方才那蓝色火焰再次将玟瑶周身包围,将脱力的玟瑶重又折磨起来。 “你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付离尤双目猩红的瞪着魔灵,将手中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魔灵瞥了魔阴一眼,但见魔阴哈哈狂笑几声后,便对着付离尤身侧的幽珀鼎使出一记法力,霎时间!鼎中的盖子被掀开,森森寒气自鼎中冒出,而本被幽蓝魔浆充盈的鼎内,忽的出现许多赤红色的圆点。 魔阴指了指幽珀鼎,半眯着眼似在炫耀:“此乃我魔族的幽珀鼎,自魔尊殒身后,这份大礼可谓是筹划了近千年!而你们所看到的这些红点,便是这千年来收复于鼎中的魂魄!他们早已被我炼制成恶魂,等待着将你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啃食干净......待你的肉身被毁,魔尊的元神便会借以恶魂之力重聚!我魔族千年来的大计便可一蹴而就了!” 付离尤望向已被生死契折磨到溃不成形的玟瑶,眼底的冷意骤然加重了几分。 半晌后,他忽而将落生揽入怀中。 落生一怔,便见付离尤已将头深深埋入她的颈窝,轻声附言道:“待我进入幽珀鼎后,你趁乱带着阿姐离开魔域,记住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回头!” 落生还未回神,付离尤已将她推开。 他冲着落生不舍的笑了笑,随后看向幽珀鼎。落生被他这一笑彻底惊醒了心神,她立刻伸出手想要拉住他,与此同时却是晚了一步,付离尤早已化为一道流光飞入鼎中。 在付离尤进入幽珀鼎后,魔阴即刻施法将鼎盖封住。而方才的红点随着付离尤的进入,逐渐慢慢朝着一个地方聚集。 幽珀鼎虽是透明琥珀色,但外面的人只能看得见幽蓝色的魔浆和数以万计的红点恶魂,除此之外对鼎中的一切毫不知情。 落生满含热泪,朝着鼎盖施法,试图将盖子掀开,她痛彻心扉地不断大喊:“离尤!离尤!你快出来!快出来!......” 但尽管她不断输出法术,额间渗出大片汗珠,鼎盖仍旧纹丝不动。 身后的魔灵已将玟瑶身上的法术中断,他抬眼看向泪流满面仍咬牙不放弃的落生,眸光中尽是阴沉。 片刻后,他紧握的拳头忽而一松,不得不承认他心底还是看不得落生这般折磨自己,一抬手便将落生的法术打散了。 落生见手中的灵力被打散,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回头看向魔灵,嗓音中带着哀求:“我求求你救救离尤!魔灵,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了,救救他好吗?......” 魔灵盯着落生,没有丝毫犹豫的道:“不救!” 闻言,落生身子一僵,脚心不稳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是啊!定是她过于心急了,否则怎会说出如此幼稚荒谬的话来!这一步步皆是魔灵的算计,他又怎会愿意去救付离尤!落生黯然地扶着幽珀鼎,余光忽而无意扫见鼎中频频有寒芒闪出...... 第106章 我不信你 落生诧异了片刻,凝神又看了会儿,嘴角忽而浮起一抹笑意...... 这定是付离尤在与那些恶魂搏斗,太好了!他还活着! 落生的心中重又燃起希望,她定了定神,想到付离尤进鼎之前同自己说的那番话,他要自己将玟瑶带出魔族新域。落生瞧了眼此时正躺在地上正捂胸喘着粗气的玟瑶,眼波微转,心下生出一计! 她绝不会让付离尤白白遭这份罪! 想到这,落生定住神色看向前方:“我这有一事,不知你们可感兴趣?” 见魔阴与魔灵以及周遭人的目光忽而全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落生嘴角泛起一丝不被察觉的笑意,但很快她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笑敛了去。 魔灵虽是盯着落生,却一直不语。 倒是魔阴眯着眼冷哼道:“眼下你竟还有心思在这口出胡言,不妨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那日,我与付离尤可以顺利从魔族新域逃脱?你们不觉得意外吗?若我说是有人再给我们引路,包庇我们二人离开,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此人?!” 话音刚落,众人脸上皆为一震,唯有微音的面容上闪过一瞬讶然,不等良久只听周围的魔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魔阴袖口重重一挥,对众魔兵喝斥道:“吵什么吵!莫要被这妖女挑唆了去!” 伴着魔阴的斥责,周围又恢复一番平静。 落生轻笑几声:“此事是真是假,想必你们中有人比我更清楚!若是无人献计,我又怎会知晓你们魔族新域的漏洞?魔灵,在魔族新域那几日我天天被你的人盯着,你认为我有机会知道这些吗?” 落生反问魔灵,然对方却始终闭口不言,他只是一如既往的盯着她,眸光复杂,是落生永远也看不懂的情绪。 此话对魔灵无用,却撺掇出了魔阴心里的那团猜忌:“噢?既有那人,不如你说来听听!若是你敢骗我,我便将你丢进魔浆里,让你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此人便是......”落生懒得理会他的威胁,她将眸光在周围的一众魔兵上扫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凡是对上她眸光的魔兵皆将头低的死死的,恐让这祸事蔓延自身。 落生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又将目光扫在魔阴身侧的墨荆身上,她只是微微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瞬,却见墨荆已沉不住气,“噗通”一声俯跪在魔阴身前,连声解释道: “此事属下绝不知晓,左使您要相信属下啊!与属下无关呀!......” 魔阴斜了墨荆一眼,眉头微皱,虽嘴上没说什么,但显然已在心中有了些猜疑。 落生见状,也不吭声!她只是再次将眸光掠过众人,而后又在朔风身上停下。朔风瞧见落生略有深意的盯着自己看,心下一紧,也立即跪在魔灵身侧: “属下,并未做过此事!还望右使您明鉴!” 与此同时,周围魔兵再次交头接耳,喁喁私语起来。 落生见时机已到,殿中之人的注意力皆被分散,手中偷偷凝气往前一推,紧接着往身前一拉,便趁机将地上的玟瑶吸到了自己身旁。 落生扶着身负重伤的玟瑶,侧头在她耳边私语:“你放心,我定会将你带出魔族新域!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呆在我身旁,哪儿都不要去。” 就在此时,众人又皆被落生这一操作惊醒,他们虎视眈眈地将二人团团围住。落生上前一步用身体挡在玟瑶身前,神色无畏! 而身侧的玟瑶眼中非但未有丝毫的感激,反倒是多了几抹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见被耍,魔阴怒的恨不得这便将落生撕碎。他掌下凝聚黑气便往落生身上攻去,落生反应迅敏,即刻用法术抵挡。就这样,二人的力量在上空博弈了许久后,忽的被一道突来的法力激荡打散。 “魔灵!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要帮着这妖女!”魔阴瞪向收回法力的魔灵,口气中满是不悦。 魔灵不看他,只是淡淡回道:“她所言非虚!” 闻言,魔阴一愣,片刻后,又道:“难不成我魔族真的出了叛徒!?” 这次,换落生惊住了,她心下暗自揣摩,难道魔灵知晓了些什么?如此一来,玟瑶的处境便更为危险了,须得赶紧想办法将她送出去。 想到这,落生将上半身侧向玟瑶,小声道:“你是魔族的人,想来对这里的结界很是了解,待会儿我会想办法将魔灵拖住,你只管拼命逃,莫要回头!等你出去了,我会再想办法救付离尤!” 然玟瑶听完她的话后,仍不回应。落生以为她定是伤的太重,没了力气,便也不在意她的反应,只要能让玟瑶逃出去,她便算是了了一桩大心思。 “此事我最是清楚,若是我帮你们揪出潜伏在你们魔族的叛徒,不知可否能为自己换一条生路?!” 魔阴哈哈大笑,双目中满是轻蔑:“我还以为你不畏死呢!没想到你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嗯......你倒是说说看,或许我会留你一副全尸!” 说完,冲落生招了招手,又是几声冷哼。 落生没工夫搭理他的嘲弄,她知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也不知道付离尤在那幽珀鼎中还能撑到几时,她必须得尽快实施自己的计划。 落生白了魔阴一眼:“抱歉!我跟你可不熟,此等攸关生死的大事,我怎会对一个外人说呢!” 言罢,她扭头看向魔灵,指了指他接着道:“我要同他说!” 魔阴撇了撇嘴,骂骂咧咧了几句后,尴尬地将头转向一侧。 落生吸了口气,随即看向魔灵,冲他招了招手:“不如你离的近些,我怕说的大声了会打草惊蛇,说不准那叛徒还有同党呢?” 只有落生自己知道她此时有多紧张,毕竟魔灵这人手段毒辣,心思又极为深重,以他的性子更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 但除此之外,眼下她并无更好的法子,她只能赌...... 半晌后,见魔灵仍旧立在原地,并未有前来之意,落生眉头微皱,心下有些泄气。 就在她垂眸思酌,准备另想法子之时,却见魔灵缓步往自己身旁踏来...... 落生心中一咯噔,他,这是信了...... 不等自己多想,魔灵已走至她身前,他盯着落生,声色淡淡:“说吧!” 第107章 至亲背叛 落生抿了抿唇角,极力压制着内心的紧张,生怕露出一丝的怯乱让他噙了去。于是主动上前一步,让自己的身子离魔灵更近了些。 二人面容急近,落生的鼻息拂在魔灵面容上,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魔灵眸光动了动,心绪正有些紊乱之际,却忽感腹部被某样尖锐的东西抵住...... 他垂目向下,就见落生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匕首将它牢牢的抵在了自己小腹之上,随之传来的更是落生沉声的威胁:“让你的人都撤开!” 魔灵的眸光随着落生的话音变得越发晦暗,他怆然的盯着落生:“为何?你我二人之间难道除了此事真的没有任何话可言了吗?” “你我之间,道不同不为谋!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活着,让你的人都散开!” 魔灵脊背一僵,尽管早已知晓落生的心意,可每每听见她说出此话,魔灵的心情总是如坠入冰窟般寒冷。 他将手攥到骨节泛白,身子却往前迎了上去...... 落生惊骇地看着手中的尖刀骤然刺进了魔灵的腹中,刹那间便有温热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进掌心...... 不等她有过多反应,一把冰冷的利剑骤然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只见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玟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她手执长剑,盯着地上殷殷的血洼,满脸怒意。 落生不可思议的将双眸睁得极大,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玟瑶既是付离尤的阿姐,却为何要对她刀剑相抵? 不得不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于是颤声问道:“为何?我与付离尤都在拼死救你,你为何要对我用剑?难道,你并不是付离尤的阿姐?你是假冒的?!” 除了这个,落生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来。 玟瑶将剑绕着落生的脖子转了半圈,而后站在她身前道:“我是!” 落生面色巨震,一半是因她没想到玟瑶会如此坦诚,另一半便是她不明白玟瑶做此事的动机! 毕竟在付离尤提及的过往中,皆是他的阿姐如何疼他爱他,甚至不惜以命为他拼出一条活路。 付离尤口中的阿姐是位善良正直,却又勇敢无畏之人,每每听得,落生皆是无比动容。可此时,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双眸中尽是杀气,冷血无情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一时间,落生喉头紧绷,发不出一言。 就在这时,魔灵握住落生的手,一把将腹中的刀子抽出,随后被他扔在地上。 魔灵并未去管自己的伤口,而是重又看向落生:“那日,是我命玟瑶将你们带去黑洞入口的。” 落生一愣,只听魔灵又道:“引你们过去,不过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没料到却被你歪打正着,逃了出去!所以,你口中所说的叛徒一事,不过是子虚乌有而已。” 落生这才恍悟,原来此局从一开始便是魔灵着手策划的。怪不得玟瑶总是对她的计划闭口不言,而魔灵更是再听她说起魔族叛徒一事后,没有任何反应。 原来,他们早便同气连枝,先用玟瑶的身份将付离尤引来,后又用玟瑶来作为威胁! “你们真的好卑鄙!”落生狠狠的瞪着魔灵与玟瑶骂道。 如今,付离尤在幽珀鼎中对此事毫不知情,若是让他知晓自己心心惦念的阿姐,竟是伤害他的主谋之一,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落生看向玟瑶,双眸里满是怒意:“既不准备认他,为何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希望,难道就是为了看见他死吗?玟瑶,他可是你的弟弟!这么多年,他一直再寻你,你可知他是带着怎样的自责与愧疚惴惴不安的长大的......” 落生越说心越痛,她不明白人心怎会如此易变,明明是这世间最为亲近的两人...... “十二年前,付兮瑶便已经死了。如今,我玟瑶的命只属于右使!” 玟瑶瞥了幽珀鼎一眼,面容上没有丝毫的动摇:“而付离尤!我为他死过一次,并不欠他什么!” 落生再次被玟瑶的言语惊的一愣:“可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于你,他听说你在魔族,连线索的真假都不多加揣摩,便奋不顾身的前来救你!玟瑶,付离尤看见你变成这样,他不会怨你恨你,只会更加歉疚!你把剑放下,我们将他救出去,你们二人之间将话说清楚,若你还是想走,我会帮你试着说服他!......” 落生的声音越发哽咽:“我只求你别伤害他,这世间唯有你手中的剑可以让他心如死灰,再无向生之念......” 玟瑶握在手中的剑颤了颤,落生察觉到这丝异样后眸光微闪,她刚欲开口想同玟瑶多说几句,试图将她感化,却见身侧的魔灵朝着幽珀鼎的方向重重一挥,届时,阵阵刀剑铮铮声响彻在整座殿宇之中。 落生被玟瑶胁迫着转过了身,当她看见付离尤手执长剑,浑身衣裳被那鼎中的恶灵撕破且渗出血痕的模样时,这一刻,落生的眼泪再没能忍住...... 而付离尤瞧见落生被玟瑶用剑抵着,眉心更是皱的死死的。 魔灵冷笑:“方才殿内发生的一切,他皆已知晓。我就是要让他尝尝被所爱之人背叛,又被所谓的真情肆意践踏,抛弃的滋味!” 什么!落生心中一震,她看着付离尤,见他脸色晦暗不明,想必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心绪郁结! “不过!这种痛,他很快便体会不到了!” “你什么意思!”落生盯着魔灵,见他唇角勾起一丝玩味儿,是将他人生死玩弄于掌心的那种睥睨,不可一世。 惶惶不安之时,却见魔灵从手中唤出一个似灯非灯,造型奇特的物件。 这次,落生不加思考便认出了此物,这东西她分明在庄叔的房间内见过,之前她还问过庄叔这是何物,他老人家只说是个寻常物件,为此自己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可是此物为何会凭空出现在魔灵手中,落生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她质问魔灵:“你为何会有此物?!从何处抢夺来的?” 第108章 于燃灯的秘密 魔灵冷笑:“何须说抢!这本就是我魔族的于燃灯,从不是他人囊中私物!” 落生面色一怔,喉咙微颤:“此话何意?......你们将庄叔怎么了?” “庄海本是我族长老,千年前跟随魔尊上天攻打天界,魔族战败后,他却携带于燃灯私逃,销声匿迹!” 魔灵看着手中的于燃灯,冷哼:“若不是误打误撞得见你体内的浅息丹,我亦不会如此顺利的便找到他!不过,他可是个犟骨头,到死都不肯乖乖将于燃灯交出来,我的人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话音落下,落生只感头皮发麻,彼时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任前方幽珀鼎中传来付离尤的呼唤声,她却也如失聪般什么都听不见...... 她双目失神的盯着地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将魔灵方才所说的话消化了些许,泪水更是如决堤的洪水般频频往下坠落。良久后,她将拳头握紧重重的砸向自己的脑袋。 是她!是她的一意孤行,有眼无珠,将庄叔的行踪暴露给了魔灵!是她害了庄叔......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满心疼爱自己的庄叔了,落生哭红的双眼无意间扫到方才被魔灵扔在地上的匕首,继而眸光一沉...... 她要给庄叔报仇,她要杀了魔灵! 顾不上擦拭眼角的泪水,落生快速俯身一把拾起地上的匕首便往魔灵身上刺去...... 然落生手中的尖刀离魔灵的身子还有半寸时,便已被他扼制住了手腕。落生又恨又气,腾空的另一只手立即凝聚灵力一掌打在魔灵的胸口上。 魔灵闷哼一声,身形不稳,脚步往后虚浮了两步。 “右使!”玟瑶赶忙上前将其扶住,见魔灵受伤,双眸中尽是杀气。她提起手中的长剑,准备刺向落生,却被魔灵当即伸手阻拦住。 而落生怒目而视,忿然作色的模样,却将魔灵瞧得有些心慌。 魔灵捂着胸口别过脸去,斜睨了眼身后久不吭声的魔阴:“你这热闹该是看够了吧!还不快将于燃灯送进幽珀鼎中!” 杵在身后的魔阴扯了扯唇角,即便早已习惯魔灵傲视的模样,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痛快。可他也明白,他所有的糟糕的情绪或许从今日起便不会再有了! 待付离尤肉体被毁,魔尊的元神便会留在于燃灯中等待复生,他们筹划千年的大计终是要成了!至此,身上的血契便也解了,他终是要重获自由,不用再受这份窝囊! 魔阴半眯着眼,手中凝聚法力将魔灵手中的于燃灯托起往幽珀鼎中送去。黑气浓重,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便已从鼎盖中的一条微不可视的缝隙中隐入鼎中。 待缝隙被阖上,众人皆得逞一笑之时,却见一道流光也随之隐没而去。 魔灵一惊,这才发现身旁的落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他拧眉看向幽珀鼎,就见落生刚一进去便将周围的恶灵吸引了去,那些恶灵嗅到了新的气息,发疯般的往她身上扑去。 魔灵心中一紧,本能的脱口道:“快将幽珀鼎打开,将她放出来!” 此言一出,让身后的魔阴愣了一瞬,他摸着下巴,眼神中满是讥讽的冷笑:“放?怎么放?若是打开了幽珀鼎,你确定只是将她一人放了出来?魔灵,我看你这脑子倒是越发的迂曲了,简直无可救药!” 被魔阴一番嘲讽后,魔灵的心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自是知晓方才那句情难自控的话有多可怕,若是真这么做了,他堵上的便是整个魔族! 而魔族新域和一个女人,他只能选前者...... 魔灵看着正被恶魂撕缠的落生,只得无力的垂下眼睑...... 而这方,落生正拼尽全力同幽珀鼎中的恶魂撕斗。这鼎从外面看已经相当庞大,没想到进来后更是无边无沿,鼎中的气息除了落生熟悉的魔浆之气,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浑身发毛的阴鹜感。 定是因为此处聚集了数以万计的魂魄,他们的灵魂被困在这里,无法重新轮回,致使怨念不散,久久难消。 但最可怕的便是,这些恶魂好似被驯化过般,双目空洞,没有思想,外貌呈现出扭曲状,他们好似不知疲惫的野兽不间断的往落生身上攻来...... 从方才到现在,落生手中的法力皆未停过,而那些恶灵却好似越聚越多,根本杀不完。 落生疲累渗出的汗水早已将衣襟打湿大片,尽管身心交瘁,但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毅。 待刚解决完身前的几个恶魂后,身后蓦地涌现出阵阵冷光,而伴随着冷光消失,落生竟发现周围的恶魂已全部魂消俱灭。 转身之际,便撞上了那张俊逸的容颜...... “离尤!”落生几乎如放手的飞箭一般冲了过去,她一把环住付离尤的腰,将脸紧紧伏在他胸前。 付离尤便任由她这般抱着,隔了一会儿后,抬手揉了揉她的鬓发,黑眸中尽是担忧:“这里如此危险,为何要进来!” 落生将脸抬起,一脸无畏看向他:“我要陪着你!不管是生是死,都陪着你!” 付离尤也看着落生,动容道:“傻瓜,死有什么好争抢的!”随后微微一笑:“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错了,不只是我!是我们!”落生认真的纠正。 “嗯,我们!” 二人彼此相视一笑。 周围很快便又重新聚集了诸多恶魂,落生与付离尤互相看了一眼,会意的转过身子,背贴着背,默契的回击。 并肩作战,共赴生死,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的信任与信念,让他们二人体内的力量更为强盛了。 突然,落生手上的动作一停,付离尤解决完身前的恶魂后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偏着头问:“怎么了?” 然而背后的落生却是一片静默。 付离尤皱眉,随即转过身去,抬眸之际眼中满是惊骇...... 第109章 大义灭亲 就见离二人身前不足几米外,两名身形虚晃的恶魂正朝他们走来,而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付离尤的养父母,落生此前见过他们,即便现在他们面色惨白,皮肤破裂,双目中满是死气,落生仍旧一眼认出了他们。 只是想不到,如此淳朴善良的夫妇俩如今竟成了怨念极盛的恶魂...... 落生侧头看向付离尤,见他怔在原地,眉目中尽是惊悸与不可置信,心疼的握紧了他的手。 落生手心的温度让付离尤的心神逐渐缓和回来,但他脸上那震惊的神色,却未消减半分。 虽是过了十二年,但爹娘死前那副痛苦的惨状到此刻他依旧历历在目。付离尤死死攥着止休剑,一直到手掌处被勒出了血顺着剑身蜿蜒流下,他的眼睛都未从爹娘身上移开。 原来,十二年前爹娘便是惨死在魔族手中,死后还被吸走了精魂! 付离尤心中结愤,早已忘记此刻的爹娘已化为恶魂,不再是从前那个对自己百般疼爱的活人。许是闻到了他剑上的血腥气,化为恶魂的付离尤爹娘张着乌青发紫的嘴便往他身上冲来。 “小心!”伴着落生尖锐的一声高呼,付离尤猛然回神之时却发现落生已将自己紧紧抱住,而扑上来的爹娘正满目狰狞地啃食着她的脊背。 落生闷哼着,疼的冷汗直往下冒。 付离尤面色巨震,他使出法力单手抱起落生连连往后退出几米外远,落地之时,慌忙往她背后看去。 就瞧见后背的衣裳已被撕坏大半,几处带着齿痕的血印让付离尤眼神一痛!他红了眼眶,一把将自己的外袍扯下为落生披上,喃喃自责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了伤!” 落生连连摇头,忍住后背的疼痛,冲着付离尤安慰一笑:“不怪你!他们是你的爹娘,你手足无措本是正常反应!要怪也只能怪将他们折磨至此的魔族!” 付离尤动容的笑了笑,而付离尤爹娘的恶魂重又嗅到血腥气,再次往他们二人身上扑来...... 就这样,付离尤揽住落生的腰频频躲闪着,却始终不忍还手。 良久后,幽珀鼎外的魔阴已逐渐没了耐心:“没想到这付离尤凡胎一具,功法却了得。如今那妖女进去了,二人同心协力,一致对外,甚是默契!依此番情况来看,怕是不加片刻,这幽珀鼎中的恶魂便会被他们杀光杀净了!不容小觑啊!” 魔灵的双眼死死盯在幽珀鼎中,见付离尤搂着落生的腰四下躲闪,心中妒意横生。 他眸光一凛,沉声道:“我去除了他!” “不可!”话音未落,便被身旁的玟瑶阻止住。 玟瑶上前一步,关切道:“于燃灯的结界已启,此刻你若贸然进入,待收阵之时,除了付离尤识海中魔尊的元神外,所有人的魂魄皆会被于燃灯的力量击碎,灰飞烟灭,不存于世!右使您不可进去!” 魔灵犹豫了一瞬,但听玟瑶又道:“让我去!”她顿了顿,声音逐渐哽咽:“让玟瑶再为右使您做好最后一件事!......” 魔灵听见玟瑶的自荐后,只是默了一瞬,脸上并未有多余的情绪留下。 倒是玟瑶,一双眉眼,含情的望着魔灵。脸上的情意过于明显,惹得周围的魔兵一片哗然。 而此刻的玟瑶却全然不在乎这些眼光,她将目光放在魔灵的右手上,往前跪走了几步,待来到魔灵身前时捧起他的右手,将自己一侧的脸颊贴了上去。 魔灵也不拒绝玟瑶这番看起来已经逾越的举动,片刻后,玟瑶不舍地将脸颊从他手背上移开,再次跪拜魔灵后,便在魔阴的法术下进入了幽珀鼎。 这方,付离尤与落生一边要对付鼎中的恶魂,还要提防着化为恶灵的付离尤爹娘。就在他们二人又一次躲过他们二老的袭击时,却发现玟瑶不知何时进到了幽珀鼎中。 付离尤与落生皆为一怔。 “阿姐......”这声呼喊付离尤也只是在心中默默唤着。 此前幽珀鼎外玟瑶的话仍萦绕耳畔,眼前的阿姐容貌上还有当年的影子,可那双眼冷漠犀利,一度让付离尤产生是否有认错人的念想。 落生见玟瑶提剑而来,心中仍有芥蒂,她警惕地问道:“你是来帮我们的?” 见玟瑶不语,落生又道:“不是来帮我们的,莫不是来取我二人性命的?!” 落生眉头一皱,却见玟瑶已将手中的长剑提起,朝着前方奋力一挥......伴着一道冷光,付离尤爹爹的恶魂便在玟瑶这突来的一剑下灰飞烟灭。 落生与付离尤再次骇然。 付离尤黑眸一紧,他盯着玟瑶不可置信地痛心高声质问:“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你剑下的亡魂是谁?!” 玟瑶冷哼:“在我眼中他们不过是被炼化过的孤魂野鬼,早已不是我的亲人!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我!你以为谁人都会如你一般固执死板!你还真是如小时候一样无知无趣!” 付离尤眼神哀痛,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的阿姐竟会变得如此冷若冰霜、寡恩少义! 第110章 玟瑶杀了付离尤 见付离尤眼神逐渐凄凉,落生心疼的上前一步挺身维护道:“玟瑶,我曾在付离尤的口中听过你们之间种种的美好,那是付离尤心中的执念,亦是属于你的回忆!虽不知你经历了何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但十二年前的付兮瑶却永远爱着她的家人!......” “不要再说了!”玟瑶大声喝斥道。 落生并未理会她的阻拦,接着道:“如今你没有死,为何不能为自己好好活一次!我同付离尤不顾生死的来魔域救你,不是想看见你这般轻贱自己的性命被他人所利用的!你......” “闭嘴!我让你闭嘴!!”未等落生说完,玟瑶便挥动手中的长剑往落生这方重重挥来。 落生一惊,却见付离尤已掷出止休剑将玟瑶的法力打散。 付离尤冰冷的眸光从玟瑶身上缓缓扫过,神情也越发凝重:“为什么到现在你还不愿清醒!魔灵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将你留在身边你以为真的是看重你吗?你不过是他众多棋子中的一枚,待没了价值便可随意抛弃!为何要将命交到这种人手里,阿姐!你恨我也好,想杀了我也罢,不管怎样我都不愿看见你成为他人手中牺牲的工具!” 玟瑶冷笑两声,根本没将付离尤这番真挚的话听进心里,她怒目圆睁的瞪着付离尤:“说起来,我最该恨的便是你!若不是爹娘当年心善将你捡回家中,何以遭来这灭顶横祸!我又怎会落入魔族手中!他们皆因你而死,而你却活的好好的!你应该去黄泉下陪他们,最应该死的人是你,是你......” 玟瑶恶毒的一遍遍诅咒付离尤去死,情绪更是越来越激动,她提起手中的长剑发疯般的往付离尤娘亲的恶魂上刺去。 待付离尤发现之时,落生已飞身而上,手中凝聚法力与玟瑶撕斗起来。但很快落生便察觉,玟瑶并不多愿与自己争斗,她的眸光一直在她娘亲的恶魂上...... 而落生只是稍稍愣了这一瞬来想此问题,便被玟瑶钻了空子。只见她腾空而起一下便超了自己,待剑身离她娘亲的恶魂只有半寸之时,只听“铮铮”两声,玟瑶便被付离尤的剑击出几米远。 与此同时,并未有丝毫防备的落生亦被玟瑶反手押着,随她一起退出几米外。 落生讶然,她这才了然玟瑶方才用了声东击西的障眼法,看似要杀掉她娘亲的恶魂,实则她真正的目标便是自己!她定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付离尤! 暗自咬牙悔恨之时,却听付离尤冷声喝道:“欠你的人是我不是她,放了她!我的命你想拿拿走便是!” 落生心中一紧,她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玟瑶,沉声道:“要杀要剐随便你,你休想用我的命来威胁他!” 此言一出,却听耳边传来玟瑶阴恻恻的笑声:“真可惜!于燃灯的结界已启,你们二人谁也逃不出去!都得死在这儿!还争什么你我!” 落生嗤笑:“你可真是我见过这世间第一号大傻子,蠢女人!明知对方不爱你,硬要上杆子跪舔,你真是活得一点儿尊严都没有,连一条野狗都不如!能在死之前将你的蠢事拿出来乐一乐,我死的也算不无聊,值了!” 身后的玟瑶彻底被落生的话激怒,她额上青筋暴露,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长剑举起重重的往落生心口上捅了去...... “落生!” 前方传来付离尤发疯般的呼喊。 落生身子骤然痉挛,心口处的痛感瞬间传遍周身,不等她有过多感受,玟瑶一把将剑抽了回来。随着这份力道的输出,落生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而此时,身后的玟瑶已然发了疯,她接连往自己身上砍了数刀。彼时,巨大的血腥气将幽珀鼎中的恶魂瞬间全都吸引过来,密密麻麻,一度将周围点的猩红。 她一定是疯了! 落生捂住胸口,喘着粗气看着扑面而来的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玟瑶这是想带着自己和这些恶魂同归于尽吧! 她的身子被玟瑶禁锢的死死的,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数以万计的恶魂往自己身上扑来,彼时,落生的双目中却无半分畏惧,她本就是想激怒玟瑶让她杀了自己,至此她便不会沦落成让付离尤进退两难的筹码。 带着玟瑶这个噩梦一起死,也算值了...... 然就在衣裙被恶魂撕碎之时,前方忽现无数华芒,片刻后,落生身前的几个恶魂也尽数倒下。 付离尤腾空而落,神情冷峻威严,他手执止休剑穿过无数恶魂的齑粉往落生身前踏来。 彼时,落生只觉身后的玟瑶将自己重重往前一推,她因受了伤脚下不稳的往前跌去...... 心惊之际身子忽而被付离尤那双强而有力的双臂稳稳接住,就在落生惊讶玟瑶为何会将自己忽然推出时,却瞧见比方才还要多出好几倍的恶魂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不等二人寒暄,付离尤一只手揽住落生的腰,另一手握着止休剑抵挡着四处涌来的恶魂...... 忽然,付离尤手中动作一顿,落生惊讶地看向他的脸,低眸时眼中一片愕然...... 就见一把长剑洞穿了付离尤的心脏...... 满目惊骇之余,长剑已从付离尤胸口处抽出,汩汩鲜血瞬间随之喷溅。 玟瑶手握长剑正死死盯着付离尤的胸口,在她欲再次抬剑之时,落生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子将付离尤护住...... 却听得耳蜗旁一声闷哼,付离尤不知何时又将自己的身子扭转了过去,正好迎上了玟瑶的剑! “离尤!” 落生气急攻心,猛然施出法力一招将玟瑶打飞。 付离尤胸前的血顺着衣裳不断的往下滴落,致使周围的恶魂更为疯狂,它们如一个个嗜血的恶魔不断往他们二人身上扑来。 落生双眸中的情绪痛至极点,她将颤微的一只手压在付离尤的心口处,另一只手汇聚灵力往周围的恶魂打去。可是,这幽珀鼎中的恶魂好似永远也打不完般...... 第111章 散尽修为只为你 消耗了太多的内力,加之被玟瑶刺了一剑,落生逐渐体力不济,她强忍剧痛,拼尽全部灵力,死死抱紧付离尤。 垂眸间,付离尤瞧见落生胸口正不断渗出血来,她压在自己心口上的手一直在不停发抖,可那双眼睛却仍是无比坚毅。 没人比付离尤更清楚,玟瑶的这两剑刀刀致命,直冲要害。加之之前经脉逆行以及万殊镜的反噬,并未有时间调理,而今日强行使用内息与法力,付离尤此时早已精气亏空。 知晓自己命不久矣,付离尤就这样愣神盯着落生看了许久,仿若再也没有机会一般...... 片刻后,一方结界将付离尤与落生罩住。 落生手中法术一凝,她看向付离尤,语气中带着担忧与责怪:“你不想活了!可是忘了微音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了?!这幽珀鼎中,法力本就受限,你还敢私自调动内力去设结界!你......” 这方落生喋喋不休的说着,然话未说完,便被付离尤突然拥入怀中...... “我只想和你好好待一会儿......”耳畔忽的传来付离尤柔情似水的声音。此话一出,便好似有魔力般,让落生的心难得安定下来。 二人紧紧相拥,缠绵的深情与结界之外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隔了一会儿,付离尤将手缓缓放开,他看向落生,眸中尽是歉意:“对不起,遇见我之后好像从未让你过过安宁的日子。落生,待出去后忘记这段不开心的回忆......还有我......” 说到最后,付离尤的声音越发的哽咽。 “为何突然要说这些傻话?”落生盯着付离尤,心中竟开始慌乱起来。 然不等她参悟半分,却见付离尤已将止休剑祭出,悬于二人头顶上方。落生心下一紧,慌忙伸手去阻止,但终是迟了一步。 付离尤屏气凝神,一掌打向止休剑,刹那间付离尤周身金光四散而出,落生见状震惊大叫:“住手,快住手!......” 止休剑瞬间吸收了付离尤的全部修为,待回到他手中时,只见付离尤一脸肃杀的再次将剑往上方重重一挥,伴着几声巨大的碎裂声,方才一直悬于他们结界上空的于燃灯骤然被刺碎。 “于燃灯碎了!......” 幽珀鼎外一阵哗然。 于燃灯被毁后,止休剑瞬间化为一条硕大蜿蜒的黑龙,在幽珀鼎中腾飞着,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方,付离尤望着满脸讶然的落生,强撑着身子,挤出一抹虚弱的淡笑:“落生,记住我方才的话,放下一切,随心而过!” 不等落生开口,付离尤便将她用力推出结界。而彼时一直在上方不断腾飞的黑龙以风驰电掣地速度将落生接了过去。 落生坐在黑龙身上,耳边龙吟虎啸,她想飞身而下,却忽然发现自己竟被点了穴。 垂首间,见付离尤正满目不舍的望着自己,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笑意。落生这才明白,方才付离尤将她推出前,随手在自己身上施了定身术! 他竟将所有修为都散于止休剑上...... 黑龙不断往上方冲去,身下的一切皆入眼底,余光中落生瞥见距付离尤几米外赫然出现一具森森白骨,想必是玟瑶的。 想到这,落生倒吸了口凉气,她将目光重新凝向付离尤,只见他周围的结界已破,无数恶魂往他伫立的方向蜂拥而至。 “离尤!离尤!你快上来......我们一起走......” 为今,落生也只能在黑龙身上痛心嘶吼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付离尤站在原地久久凝望着落生,不禁落泪:“这一世的因果因我而起,便由我来了结吧。落生!此后,便让止休剑代我陪着你,护着你......” 就在那些恶魂将要啃食付离尤身体之时,却见他的身形逐渐虚化,不等恶魂吞噬,付离尤便已灰飞烟灭...... 落生泪眼斑驳地望着这一切,凄然苦笑:“付离尤!你就这般丢下我了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金芒闪过,在落生离开前先一步冲出幽珀鼎盖...... 而痛彻心扉,身心俱疲的落生亦在此刻脱力昏死过去...... 魔族新域。 随着幽珀鼎内巨大的灵力将鼎盖撞飞后,除了一具枯骨,在场之人皆还目睹了有不明的一金一黑两道光华,相继从鼎中飞去 ,便再也寻不得任何人的踪迹。 魔阴盯着一角处已有些裂痕的幽珀鼎盖,不可置信道:“于燃灯可是这世间至坚之物,阵法启动后魔力更盛,为何会如此容易的便被毁了!?难道......” “是赝品!”一旁的魔灵眉目一肃,声音更是冷到极点。 话音未落,却见朔风与墨荆立即跪倒在二人身前,神情慌乱。 墨荆道:“属下与众兵一起用了您二位教的绝杀阵法才将庄海长老诛杀,并不知晓这于燃灯是假的啊!......” 朔风也道:“这点属下可以作证,诛杀庄海长老之时我亦在场,这于燃灯便是从庄海长老房间内搜出来的!属下绝不敢存伪造之心......” 魔阴狠狠地瞪了他们二人一眼:“没用的废物!无端毁了我魔族千年来的大计!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就算将清宁镇翻过来,也要将于燃灯给我找回来!否则我要了你们的命!” “是!” 朔风与墨荆互看了一眼,畏缩着起身,带着几行魔兵便疾步离开了。 魔阴上前几步走至魔灵身侧,脸中早已没了之前的得意:“若找不回于燃灯,复活魔尊一事恐要旷日弥久了!如今,天界怕是早已知晓我们的筹谋,自是会加以防范!只怕日后咱们行事会更为小心翼翼,举步维艰了!” 魔阴连连叹着气,而与自己并排而立的魔灵却始终缄口不言。 他只是冷郁的盯着幽珀鼎,神情晦暗不明,却无人可以窥见到他心念间的浮动...... “不要啊!离尤,你回来!快回来!......” 落生死死揪着身上的被褥,温热的泪花自眼角坠落,她猛然睁眼坐起身来,一颗心好似被碎裂般,疼到无法呼吸。 第112章 死里逃生 恍惚间,有人走了进来。 不等落生看去,却见那人先一步开了口:“姑娘你醒了?” 陌生女人的声音将落生的心神拉回了些许。她定了定眸光,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用木头搭制的简易床榻上,床中的帷帐便是几张破旧的渔网。 而方才开口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妇人,身旁站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这孩子虽衣着褴褛,但那双眼睛却极为干净清澈。 落生揉了揉头,胸口的剧痛还是让她为之痉挛了一阵。但很快她便又发现,自己的伤口有被人处理过的痕迹。她扭头刚要开口,却听那小男孩惊呼道:“阿娘你快看,这宝剑又开始发光了耶!” 此言一出,落生也循声望去,只见离自己床头约半米的距离,止休剑悬浮在侧,此刻正发着盈盈金光。 “我从未见过如此气势如虹的宝剑,若我也可以拥有一把如此厉害之剑,定可以斩杀邪魔,为爹爹报仇!......”小男孩话未说完,一旁的妇人便惊恐地将其嘴巴捂住。 妇人看向落生,稍作缓神后带着歉意解释道:“姑娘莫要见怪,勋儿还小不懂事!他只是瞧见您这把剑始终守在您身边,有些羡慕!勋儿,姐姐刚醒,咱们还是快些出去,让她好生歇息着。” 语罢,妇人冲落生微微一笑,便将小男孩儿拽出门外。 待屋内重又恢复一番静谧,落生顿感失魂丧魄,她抬眸看向止休剑,仍可感觉到付离尤残存的气息。 蓦地泪眼朦胧,内心无物安放...... 落生蒙头痛哭起来,伴着枕边的潮湿,直到哭到嗓子哑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再也没了多余力气,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天色暮沉。 落生坐起身来,甩了甩头昏发胀的脑袋,就着昏黄的烛光她竟发现有一双圆圆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落生一愣,惊讶之余,忽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姐姐!你醒了?你饿不饿?” 落生这下才看清,此声音的源头便是白天那个叫勋儿的小男孩。她松了口气,警惕的心稍稍放松了些许。 “你在这坐多久了?”落生走下床来到小男孩身边问。 边说着,边准备就势坐下,然屁股还未落下,却听勋儿朗声道:“姐姐,你坐我这个板凳!这板凳我暖好久了,我阿娘说你大病未愈不宜寒凉,快来我这边坐......” 落生本想婉拒,但见勋儿早已从凳子上蹦了下来,小手还一直捂在凳子上,为此落生也不好再推诿。 落生坐下后,勋儿便坐在了她的对面,这孩子一直盯着她看,倒是让落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开口问:“你阿娘呢?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呆在这里做什么?” 勋儿回道:“阿娘方才给你喂过药后便去收拾药材了,她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万一有事便去叫她。” “你阿娘是大夫?”落生抿了抿唇,这才注意到自己嘴里还残留些汤药的苦涩感。 “我爹爹是!阿娘只是受到爹爹的耳濡目染,会一些......只是......”勋儿说着说着,眸光忽而悲戚。 落生这才留意到,从白天至今,确实也只是见到过他们母子二人,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看起来一贫如洗的家中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即便是一个乡野大夫,也不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这般贫瘠。 落生小心翼翼问:“那你爹爹呢?” 闻言,勋儿忽而将头垂的低低的,他不断扣着自己的手指,迟疑一阵后,才答道: “大约半年前,爹爹听说离我们这十几里外的清宁镇,有一大户人家的女儿患有心疾,命不久矣。为此广招江湖名医,说只要能治好她女儿的病,愿意出黄金十两作为谢礼。我爹爹昔年去各处山上挖草药时,偶尔采得一味名为薜荔的神草,说是若用此草入药,或可医治心病......” “你口中清宁镇的那家大户人家可是姓江?”落生越听越觉得匪夷,不禁打断勋儿的话。 勋儿将头抬起,思索了好一阵后,摇头道:“这个爹爹未曾提及过,只是说那家女儿的心疾从小便有,爹爹也尚不能够保证这神草能救她的命,只是爹爹说身为医者,哪怕有一线希望都愿意为病人勉励一试。爹爹还说,若能救活那家小姐,便给我买最爱吃的鸡腿!可是......勋儿没有等到鸡腿,也没有等到爹爹回来......” 勋儿这方刚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落生委实不知怎么劝他。毕竟,自己也刚刚经历别离之苦,那种痛岂能是被人三言两语可以慰藉的。 隔了好一会儿,约莫是勋儿哭累了,他抽噎着用袖子将眼角的泪抹净,缓了口气才道:“抱歉姐姐,我本不想在你面前哭的,可是还是没有忍住!爹爹走后,我怕阿娘看见我哭会更难过,一直忍着。今日哭出来,确实舒坦多了!” 显然勋儿这孩子懂事的程度已然是超过了这个年纪,落生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可她对勋儿口中叙述的事情却十分关注,并隐约认定他所说的清宁镇那大户人家患有心疾的女儿便是江静嘉。 只是,当初杜辰天明明已经为她开了药方,并确保她若按时服药为自己续命十年也不成问题。可又为何她明明离开不到一年的功夫,江静嘉的病情却愈来愈重了...... 落生思前想后,一时间并未猜透其中的缘由,她看向勋儿,皱眉问道:“方才你说要为你爹报仇,你为何如此笃定你爹爹是死于邪魔手中?” 勋儿闪着泪光的眼眸骤然一凛:“那是因为有许多像我爹爹一样的医者皆死在了清宁镇!我阿娘带着我去清水宁镇打听到凡是来往此处的大夫皆一夜之间毙命,我们去找江家讨个说法,却被轰了出来,他们说我爹爹和那些大夫的死和他们没有关系,是邪魔作祟害死了他们!” 落生眉头紧蹙:“你们信了?” 第113章 鬼头勋儿 勋儿默了一瞬后点头:“起初是不信的,但阿娘听人说死的那些大夫尸体皆被抛到了郊外的乱葬岗,阿娘让我在清宁镇等她,她同别人去寻各自亲人的尸首。我没听阿娘的话,偷偷跟在他们一众人身后也去了乱葬岗......” 勋儿忽而顿了顿,长吸了口气才敢接着说下去:“我见到了......阿爹的身子被茶狼虎豹啃食的骨头都露了出来......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爹爹神色凄厉痛苦,好似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这世间唯有邪术才能伤人如此,不是邪魔干的,又会是谁呢?!” 被抽走灵魂一样...... 这副惨状落生曾听付离尤提及过,他爹娘死时亦是这番模样。而据勋儿的叙述来看,莫非他爹爹的死亦跟魔族有关?! 落生这方正思酌着,却听见勋儿将自己小小的拳头捏紧“砰”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我一定要替爹爹报仇!” 他还未长成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小脸因愤怒而涨的通红,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拳头,一句话也不说。 落生看着勋儿,也是一言不发。只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此事真是魔族所为,那勋儿无非是以卵击石。落生既不能鼓励他去复仇,亦不能劝他放下。 良久后,勋儿的手微微松开,脸上也不如方才那般潮红,他收回自己的手,抬眸看向落生,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明朗:“姐姐,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不该去复仇?” 落生愣了愣,迟疑了一番后只是冲他淡淡一笑。 她是没有立场的,作为不属于勋儿世界里的人,她不愿因自己盲目间的一句话,影响到他的一生,成为他生命中的罪人。 见落生不说话,勋儿叹了口气: “阿娘说如今这个世道能活着能够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她现在只有我了,只想和我平平安安的过日子。阿娘让我不要去寻仇,可我比谁都清楚她每每夜深之时独自看着爹爹留下的东西暗自流泪。” “从小爹爹就教导我让我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是就让他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即便我长大了也不会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勋儿说着,又将头转了过去,指向止休剑: “姐姐,您可知你昏睡的这七日,这把剑便一直守在此处。它好似能分清楚好坏善恶,阿娘给你换药喂药之时,它只是静静立在此处。而我想要摸摸它,却被它给弹飞了......” 说到这儿,勋儿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一把剑都可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而我却连弑父之仇都不能去报。我真觉得自己没用!” 落生抬眸望向止休剑,嘴里泛起一抹苦笑:“我倒是希望这把剑不是因守护我而存在......” 它的守护太过沉重了...... 勋儿眨了眨眼,似是没有听懂落生的话:“姐姐,您有这么厉害的宝剑,想必身手了得吧!勋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姐姐可以答应。” “说说看。” 勋儿抿了抿唇,清澈的眸光带着坚毅:“我希望姐姐可以教我练剑,我想跟您学本事!” “还想着报仇?!” 这次,勋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想给爹爹一个交代,也想用手中的剑去保护阿娘!姐姐,你昏睡中一直再叫的——离尤这个名字,可是姐姐的亲人?若是您的亲人有危险,您是否也会不管不顾的救他?” 听到离尤这个名字,落生再次心痛到窒息。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给了付离尤希望,却又将他扼杀在这希望中。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找到的亲人,到头来却是一场陷阱,一把夺命的刀...... 除了哭累了睡着了,落生几乎不敢闭上眼睛。付离尤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除了不舍,更多的便是被至亲所伤的绝望、心如死灰...... 她真的不敢想象付离尤该会有多痛!...... 见落生痛苦拧眉,勋儿以为是自己叨扰太多了,连忙起身道歉:“对不起姐姐,是勋儿的错!是我太过心急了,忘记姐姐还有伤在身,我这就离开!” 语罢,跳下凳子便要离开。 落生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神叫住了他:“等等!” 闻言,勋儿脚步一顿,转身问:“姐姐可还有事?是不是饿了?我这便去给你拿两个馒头。” 落生摇头,默了一瞬后,看向勋儿确认道:“若我说你学到的本事仍如浮游撼树、以卵敌石,甚至最终还会威胁到你的生命,你,可还愿去报仇?” 勋儿眼眸一亮,他跳脱着重又回到桌边,趴在桌上望着落生,双目中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姐姐可是愿意教我本事了?” 落生无奈一笑:“我还有重要的事尚未做完,不过,你方才说的那句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你阿娘,我觉得这个帮还是可以帮上一帮!若你真想学本事,可以去天阳谷找阳洪仙人,你可跟他提及付离尤这个名字,他定然会收你为徒,教你本领。” 勋儿的眼珠子瞪得更圆了些:“那这位阳洪仙人厉害吗?跟姐姐比呢?” 这个小鬼倒是机灵,小小年纪不仅心智成熟,没有任何修行经历反倒会挑师傅,落生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指了指悬在床边的止休剑道:“喏!你看中的这柄剑便是这位阳洪仙人送的。” “这么厉害啊!”勋儿扭头盯着止休剑两眼放光,心中自是早已垂涎三尺。 落生撇了撇嘴,问他:“怎样?我给你找的这个师傅可还算满意?” 闻言,勋儿立即回眸,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他想了想后,开口问:“姐姐,您为何突然愿意帮我了?我本以为你会如我阿娘那般劝我呢。” 落生抿了抿唇,对上勋儿那双澄澈的眸子: “若是真的能劝得动,怕是你早就听你阿娘的话了吧!我呢也不只是在帮你,反之是因为你的话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的遗憾亦可以成为前行的动力。你这么小都可以有如此大的觉悟,姐姐更不应该在此自怨自艾!” 勋儿长噢了一声,虽没能太过明白这话中之意,但还是冲着落生灿烂一笑:“那姐姐可要多吃几个馒头,这样才会有力气呦!你在这等着。” 说完,蹦蹦跳跳地便往门外跑去。 第114章 再回清宁镇 落生看着勋儿活泼的背影,被堵住数日的心口处忽而得到一丝喘息。 这几日,她一直处于悲痛之中,反倒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落生依稀记得那日在幽珀鼎中,付离尤殒身时,身子虽幻灭,但她却看见一抹三重色彩的元神,由内至外的颜色应该为——黑色、金色以及天青色。 根据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来分析,付离尤虽为凡胎,但却绝非仅仅是普通的凡人。 微音同许恒皆是天界的人,他们都认识付离尤,且付离尤还会得心应手的操控弗盈及万殊镜,而这些又都是天界的法器,种种迹象让落生此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付离尤应该也是天界的人!只是如今肉身陨灭,落生尚且不知他到底是重又轮回转世了,还是历难结束回了天界...... 落生的双眸中映着止休剑的影子,晚凉天静,漫天的月色透过有些残破的小窗洒进了些银灰。 她此刻的心亦不再如风摇的烛火般飘忽不定,纵使这世事变化莫测,事与愿违!但心念永不幻灭,爱意永不消散,不停下脚步,不执于低迷,方可有机会破局! 即便等上几十年,几百年,只要她尚有一丝气息,她终会找到付离尤...... 而后的几天,落生便留在此处养伤,她明白只有将身子将养好,她才能以最好的状态,事半功倍的去做那件事。 勋儿每日帮他娘亲干完活后,便会一如既往的去磨落生的耳根子。 呆在此处的这段时间,落生发现这娘俩的日子确实过得十分清贫,每日的吃食不是一些野菜便是野菜做的窝窝头。而上次勋儿给自己的馒头,应当便是这个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的东西了。 听勋儿之前说过,他爹爹活着的时候,也是附近村子小有名气的大夫,虽常常不收诊费,但乡亲们也会用自己家的粮食和家禽作以谢礼,至少不会将日子过成今日这般困窘。 又过了几日,落生调动内息,觉得身上的经脉疏通的差不多了,心口处已经结痂,痛感也不明显了,便准备在晚间趁他们母子熟睡之时悄然离开。 不告而别看起来不太礼貌,但落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应对一场别离。 月上柳梢,临走时她在桌上留了几块金镶玉和一张纸条。 “多谢近日来的照拂,落生感激不尽。拳拳盛意,感莫能言!临别之际,望自珍重!” 拿上止休剑,落生推门而出。 行至一林间,落生脑海中突然恍惚了一下,竟不由想起当初与付离尤初见时的场景,便是在这枝叶扶疏的林中。 大抵是自己过于思念他了吧,才会如此敏感,触景生情。 落生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心中虽是孤寂,但却在心里早已确定了要走的路。 她要去寻付离尤,不管要历经多少斑驳险阻...... 但在这之前,她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要先去办好,便是回清宁镇! 魔灵他们杀了庄叔,却未有提到平芜他们,她要回去看看,平芜他们是否也已经遇了险...... 翌日接近午时,落生行走在清宁镇的大街上,瞧见往日热闹繁华,车水马龙的街道此时却冷冷清清,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让她加快了步子。 然,在她行至泰然客栈时,落生猛地顿住脚步,吃惊地望着眼前已化为一座废墟的房屋,瞠目结舌的愣在那里许久都未动,仿若脚底生根般。 直至被不远处毁去大半牌匾上的金字晃到眼睛,才将落生的心神拽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那阳光太过耀眼,落生只觉双眼一阵刺痛,她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才敢上前走去。 但眼前除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紧接着,一个不好的念头再次涌了上来,难道平芜他们也已经遇难了?!...... 心口处一阵惊悸,落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捂住胸口,瘫软的蹲下身子,鼻子一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样,她也不知道自己蹲在这里哭了多久,直至身后有人唤了她的名字,落生都未能及时缓过神来。 身后之人见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便下了马车往落生身前走来。 直到那人蹲下身子,拍了拍落生的后背,落生这才将头抬起:“是你!”,此时印在她眼前的是江静嘉的笑颜,红唇粉黛,明艳动人。 落生用袖口随意在脸上擦了擦,随着江静嘉一同站起了身子。 江静嘉帮落生捋了捋散在两侧的乌发,关切道:“何时回来的?近日还好吗?” 落生长舒口气,努力抑制心中的悲痛:“今日刚回来”,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身前的废墟道:“你一直待在清宁镇,可知泰然客栈是何时出的事?” 闻言,江静嘉眸光微怔,迟凝了片刻后,才道: “大约两个月前,只听说泰然客栈的老板在夜间同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斗法,而后被法阵困住,身消命殒了。没过一个月,便有人行夜路时撞见此前那群黑衣人再次涌进客栈,然等到次日,泰然客栈已经化为一方断壁残垣了......” 落生眸光一沉,当下断定江静嘉口中的黑衣人便是魔族的人。原来,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将庄叔给杀了...... 落生将唇咬的死紧,她看向江静嘉又问:“那你可知这泰然客栈的伙计都去哪儿了?他们是否还活着?” 江静嘉摇头:“就方才那些,我亦是从家中小厮闲聊中得知,但整个清水镇的人都知晓,两个月前的那晚,泰然客栈惨叫连连,想必也不曾留有活口了吧......” 话音刚落,落生如遭巨震,她身形一软,往后踉跄两步。 江静嘉见状,慌忙上前将她搀扶住。 她看向落生,神情上有些担忧,开口劝慰:“我知晓你对泰然客栈的感情,可人死不能复生,你好好的活着,保重身子,才可让他们走的安心些。” 见落生神情虚晃,不发一言,江静嘉拍了拍她的手背又道:“先跟我回江宅吧。” 于是,落生便如丢了魂般,任由着江静嘉牵着自己的手上了马车。 第115章 假意被绑 回江宅的途中,落生始终将头倚在马车的一角,她神情萧索,但眼中已不再有泪。 江静嘉为她安排了一间客房,遣人给她送了些吃食,便吩咐下人,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她。 房内布置华美,落生抬眸扫了一圈,不由自嘲苦笑。 这些年在她心里,泰然客栈早已是她的家,早年虽在外游历,心中却有了归属感。而如今,她却混的只能借住在他人屋檐下...... 至少在这之前,落生从未想过庄叔他们会以何种形式离开自己,这种得而复失之痛,真的比死还要难受。 是她太过任意妄为,觉得他们永远不会离开自己,认为只要她回来,便能随时随地看到他们的笑颜,拥住这份温暖。是自己太过贪恋外面的世界,从而稍减对他们的陪伴与关心。然而真正等到她幡然悔悟间,才发现自己已经痛失所有...... 夜晚湿冷的雨滴,淅沥打在未关的一扇窗柩上。 落生独自坐在床榻上,将头抵在膝间,恍惚曾经泰然客栈的一幕幕又在眼前略过! 她看见庄叔在冲自己笑,一边骂着自己是个野丫头还知道回来,一边恨不得将所有的好吃的都端在自己脸前。还有平芜他们,总是围在她的身边,问她这一趟出去可是遇见什么奇闻,缠着自己给他们叙说...... “当啷!”一声,房间外传来的一阵似兵器落地之声,将落生从这场美好的幻影中惊醒。 她猛然间回神,发现屋内并没有庄叔平芜他们的身影,只有满屋子的空寂,心情忽而郁结,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惆怅故人如梦,觉来无处追寻...... 正在落生伤感之时,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落生皱眉,敛去脸上的失意,警惕地将身子靠在未关的那扇窗边往外望去。 只见两个行事诡异的黑衣人在离她房间两三米外,似在争执着什么。 “这屋里住的可是小姐的朋友,你贸然将她带走,若是被小姐发现了,定会责罚你我二人的!我觉得还是不妥,咱们还是就此收手回去吧。” “放屁!现在回去,你以为咱们就会安然无事了吗?若不是中途闹瘟疫死了几个人,我又何苦出此下策!凑不齐人头,别说你我二人了,就连小姐也难辞其咎!那些人会轻易的放过咱们江宅吗!” “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了,她既是小姐的朋友,自该为小姐分忧,这无妄之祸便是她的命!快些,那魔族使者你以为这么好应付的吗?你又不是没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 屋外默了一瞬后,落生便再次听见他们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看来已然达成了一致。 临近他们推门前,落生便早一步跑到床上躺下,拉上被子,将双目紧闭。 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二人蹑着手脚来到落生床前,瞧见落生正在睡熟,互相看了一眼,长松了口气。便用提前准备好的麻绳将落生的手脚都捆缚住,随后又用一块白布塞进了她的嘴巴里,将她扛了出去。 半晌后,二人来到一间屋内,但见其中一名黑衣人将落生扔在地上,随后将门关上后,对着门外的吩咐道:“将里面的人都看好了,若是弄丢一个,就拿你献祭!” “是,是!” 那人走开后,屋内屋外又恢复一片静谧。 两个侍卫而已,落生本未放在眼里。但听他们谈话中提起魔族使者一事,倒是激起了落生的注意。不过,江宅何时养了这么多会功夫的侍从,又为何会与魔族扯上关系? 思酌间,落生将眼缓缓睁开,然而就在睁开眼眸的那一瞬,落生便再次被震惊住了。 眼前屋内挤满了人,老老小小,尚有白发老者,就连中年的壮汉和妙龄少女也在其中。只是他们此刻皆是昏迷状态,似乎是被人下了药。 落生掌心聚气,骤然一挣,身上的绳索便落了地。她将口中塞着的一团白布扯掉,站起身来扫视了一圈,就见身后赫然出现许多大小不一,排列整齐的灵位,首字皆为江氏,看来此处便是江宅的祠堂。 搜寻间,落生的目光忽而定在一块灵牌上,只因上面写着江名昊之灵位! 江名昊可是江静嘉的父亲,上次离别宴时落生见到他,还是一副红光满面,身强力壮之态,从未听说过他有何顽疾,怎会如此突然的便薨了? 蹙眉思虑时,门外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来了不少人,隐约间,落生还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左右环顾了一圈,落生匆忙走到一处落地帷帐后,将身子藏了起来。 “你们在此处候着,莫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 这个声音?怎会如此耳熟!......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只是那人进来后便一直在原地站着,并未有任何动作,周遭仍是静谧一片。 落生将帷帐小心撩起一角望去,却看见了朔风的脸!心下念道:“他怎会在这?莫非掳走自己的那两个侍从口中的魔族使者便是朔风?” 琢磨间,落生并未注意到朔风已经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 他眸子微沉,发现与之前契定的人数上少了一人,朔风眉心皱了皱,余光瞥见地上被撕裂的绳索,不由冷呵道:“出来!” 落生一怔,手早已握在剑柄上。 只听“刺啦”一声,身前的黄色帷帐被一道黑气割裂,落生的身子毅然露了出来。 “是你!” 朔风并未料到此人便是落生,为此他再看见落生的那一瞬间,满脸的惊愕。 趁着这个间隙,落生举起手中的止休剑便往朔风身上刺去。朔风惊讶回神,身形一闪,便躲过这一剑。与此同时,落生已飞身来到了门外。 周围的江宅侍卫以及魔兵见到落生,蜂拥将她围攻住。 落生站在众人中间,形单影只,她手执止休剑,脸中仍旧没有半分怯懦,反倒是多了几分快意! 一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江宅侍卫认出了落生:“她不是被绑住了吗?何时挣脱掉的?!” “管她怎么挣脱的,我只知道若是不将她抓住,咱们都得死!”另一名黑衣侍卫与其对视了一眼后,二人便挥剑往落生这方刺来。 落生冷笑,手中剑花一转,就在她刚要将剑抬起时,那两名黑衣侍卫却突然倒地吐血身亡了...... 第116章 与魔灵对峙 落生一愣,抬眸间却瞧见众魔兵纷纷往两边不约退着步子,而一袭烫金印花黑衣的魔灵正缓缓往自己这方踏来。 看到他的脸,落生瞬间想起庄叔平芜他们,想起付离尤,心中的愤怒在此刻砰的一下被点燃,她抬起手中的剑,嘴里抖声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落生已然失控,嘶吼间,便已向魔灵刺去。 魔灵并未躲闪,他只是徒手攥住了落生刺来的剑,四周的魔兵连同朔风见状,个个大惊失色,齐齐拔剑指向落生,却被魔灵忽而伸出的两指制止住了。 “你们都退下!” 闻言,众人愣了一瞬,还是听命的退出祠堂大院。 落生看着魔灵握紧剑身的手心不断有血滴落,轻蔑一笑:“你又何苦在我面前上演苦肉计,爱人至亲,皆以零落,死于你手!你我是仇敌,今日不如就做个了断!” 说完,落生眸光一凝,手中用力,将剑尖又往魔灵的胸口处送了些。 魔灵满脸沉静,他将胸口的剑重重往旁边一撇,骤然间落生连同着剑便被晃到旁侧。 待落生稳住身形,魔灵抬眼凝视着她,迟疑了片刻后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落生觉得可笑,她瞪着魔灵,冷哼一声:“我最在意的人皆被你所杀,你此时说这话是想让我感激你吗?!魔灵!你真可笑,真让我恶心!难道在我身上还有值得被你利用的东西吗!?你倒不如坦诚些,装来装去,你累不累!” 魔灵脸色一僵,他动了动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他心里亦是清楚,自己与落生之间的关系再无缓和的可能。可即便如现在这样,魔灵仍旧觉得能站在这里再多看她一眼,已足够珍贵。 “杀庄海并不是我本意,是他固执己见不愿将于燃灯交出,为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是我魔族长老,不忠心于魔尊,反倒处处阻碍,魔族又岂会容他!他......” “真是荒谬!”落生冷声将魔灵的话打断,揶揄道: “难道你从未想过复活赤魇一事到底是对还是错?!休思和庄叔皆是在千年前跟随赤魇攻打天界的左膀右臂,那他们又为何会在赤魇殒身时,不留在魔族与你们筹谋同一件事,而是选择双双离开?这些问题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何!” “那是因为他们问诸水滨,贪生怕死!” 魔灵话音刚落,却引来落生一阵讽笑:“原以为你是个擅用他人之心的小人,现在看来你却是这世间最蠢笨之人!论起年龄与经历庄叔与休思哪个不在你之上,他们离开魔族不过是因为对魔族失望,对赤魇失望!” “当年休思舍生忘死随赤魇攻打天界,一片赤诚却换来了心爱之人被赤魇亲手种下殒身咒,你认为他是贪生怕死?魔灵,赤魇定下的不许魔族任何人沾染情爱的规矩,不过是为了成就他的野心,而你终究也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一个傀儡!” 落生目光冷凝,她并不是要骂醒魔灵,她只要魔灵不痛快!一个擅将他人性命玩弄于股掌中,满腔算计的人,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成就他人野心的牺牲品。 而魔灵似乎就落生的话并未有过多反应,他只是盯着她略带快意的面容,沉默良久后,淡漠道:“那又如何!” 落生面色微怔,倒是没有想到魔灵会风轻云淡的说出这几个字,毕竟这世间哪里有人会甘愿作为他人的棋子,至少落生以为魔灵这种心思缜密的人不会...... 二人之间一片死寂。 片刻后,落生已没了耐心再同魔灵多说废话,她扬起手中的剑,看向魔灵冷声道:“你既不愿清醒,我也不再同你浪费口舌!魔灵,今日我便要亲手杀了你,为庄叔他们报仇!” 说话间,落生周身已升腾出阵阵灵力,待法力聚集时,她一个飞身而上便往魔灵身上刺去。 止休剑剑身闪着凛冽的寒芒,好似等待已久。落生明显察觉到虽是自己在运行法力,但这剑身上的灵气已然越过自己的操控,此刻看来倒不如说是自己再跟着止休剑的功法挥剑。 一招一式,皆是付离尤以往挥剑时的影子...... 落生看在眼里,倏然一笑,这也算是她同付离尤并肩而战了吧...... 止休剑的招式越发凶猛强悍,没过多久便将一直闪躲却不进攻的魔灵不得不逼得唤出龙魄鞭。魔灵挥出龙魄鞭,但见那鞭子在上空忽而化作一条凶狠的冰形恶龙。 与此同时,止休剑亦化身为一条霸道威武的黑龙,它腾空飞速前进,二龙在滚滚黑云中上演了一场恶斗,将四周的砂砾翻搅的让人睁不开眼。 龙魂震荡,威势满目。 一番斗法后,煞龙猛然间将冰龙死死缠住,不加片刻,天空骤然响起阵阵“砰咙”巨声,伴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冰龙延长的身躯轰然碎裂,残肢直直往下坠落。 彼时,煞龙盘旋而下,在那残肢快要砸到落生之时,身子当即化作一个结界将她护住。 落生呆在结界内,看着魔灵此刻正用法力击散坠下来的冰龙残体,身形有些凌乱狼狈,想到他那杀人无数的龙魄鞭就此毁了,心中不由一阵痛快。 就在落生冷眼嘲弄他活该之时,魔灵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身形消瘦,比魔灵矮上一个头还多,故而落生并未能看清她的脸。而此时的魔灵心思几乎全部都用在对抗冰龙残体上,显然未能及时发现身后有人。 就这样,落生在惊讶中亲眼目睹身后那人用匕首直直从魔灵的后背上捅了下去...... 魔灵身子一僵,愣了一瞬后,便使出法术将身后那人震出好几米外远。 待那人坠地,落生才看清她的样貌,此人竟是江静嘉! 魔灵扭头垂目,瞥了眼身后的那把短刀,毫不犹豫的绕过手将它拔了下来,伴着短刀坠地,他转过身子,手中凝起一团黑气,将捂着胸口还未缓过疼痛的江静嘉一把托了起来。 第117章 江宅的秘密 江静嘉的脖颈处被魔灵的法力越勒越紧,她痛苦拧眉,姣好的容颜被勒的涨红。 落生袖口一挥,身前的结界即刻消散。她握起止休剑越过魔灵,朝着中间的黑气重重一劈,便将魔灵的法力给阻断了。 顾不上其它,落生直奔江静嘉身边,关切询问她的伤势。 尽管有些虚脱,江静嘉仍是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她抬头看向落生,眉目间皆是歉意:“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家中的下人,拖累了你......” 落生微怔:“你知道此事?” 江静嘉点头,她捂住胸口咳了几声:“方才我也在祠堂,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知晓。抱歉没有及时提醒你离开,只因我怕引起他们的怀疑,错失了手刃仇人的机会!......” 语罢,江静嘉扭头看向魔灵,她死咬着唇,双眸中皆是恨意。 “不自量力的蝼蚁,就凭你还妄图想杀了我?”魔灵轻轻抬眼,眉宇中尽是轻蔑不屑。 闻言,江静嘉有些激动,她勉力撑起身子,却忽而一软又倒下。落生见状,慌忙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用自己的力量帮她撑起身子。 江静嘉对着落生感激一笑,将眼睛再次看向魔灵,口气中满是不忿指责:“我是杀不了你!可我也不愿再受你的摆布。你拿我和弟弟威胁爹爹,让他帮你扯谎骗取各地的名医前来江宅,以为我医病为由,吸取他们的魂魄将他们杀害!我爹因受不了良心上的谴责,自缢而亡......” 说着说着,江静嘉的声音逐渐哽咽。 落生蹙眉,江静嘉的话无疑证实了她此前的猜想,看来勋儿的爹爹便也是这受害者之一。本都是些心怀医患,悬壶济世的大夫,至死也未曾想过自己的命会葬送在这满腔热忱中吧。 可魔族吸取他人魂魄本是用来对付离尤,而如今他的肉身已在幽珀鼎中殒命,为何魔灵还要不断吸取更多的魂魄? 敏思苦想中,却听江静嘉又道:“现在,你又用我弟弟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借以招工的名头,帮你骗取更多的人,更多的魂魄!我天生心房残缺,本就不是久命之人,也不愿苟且偷生度日。至于弟弟......” 她顿了顿,泪水早已朦胧双眼:“他会体谅我的,纵然一死,我和弟弟也绝不会再任由你摆布!” 江静嘉目光决绝,一副要与魔灵玉石俱焚的模样。 落生默默捏了捏她的手背,小声提醒道:“莫要冲动,也千万别犯傻,你的死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语罢,落生盯着江静嘉,冲她递了个眼色,再次示意她要冷静。 而江静嘉只是戚然一笑,她侧身看向祠堂的位置,隔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怕是等不到这个机会了......” 话音未落,便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落生震惊的看着地上殷红的血,又回神看向江静嘉,唇角颤微的问:“这,是不是旧疾犯了?我帮你看看......” 说着,指尖聚集灵力,然刚要放在她心口处查探,却被江静嘉一把握住:“莫要再浪费力气了,来之前我已经服了毒药......” 落生骇然:“为何!?” 江静嘉嘴角泛起苦笑,声音渐为虚弱:“我知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我也不愿被他们捉去折磨。落生!我做错了好多事,曾经为了可以像个正常女子一样活着,被人喜欢被人疼爱,我被欲望蒙住了心,帮他们做了坏事!如今落得这番下场,也是我罪有应得......我终于可以去见爹爹了,亦,终于,解脱了......” 江静嘉眼神涣散,握住落生的掌心忽而一松,身体无力往后倒去。 落生立即将她抱住,看着江静嘉已紧闭的眼眸以及眼角那颗坠下的泪珠,颤抖地将手放在她的臂上摇了几下,嘴里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可江静嘉却再也没能睁开眼,她虽是服毒自尽,但面容上却无半分痛苦,反倒是多了一抹淡淡笑意。 落生百感交集的望着她,想着或许这一刻在江静嘉心中便是真正的解脱吧...... “为这种人,不值得伤心难过!”魔灵的声音忽而飘来,毫无感情。 落生脸色渐沉,她将怀中的江静嘉轻轻放在地面,站起身来,怒视着魔灵: “你究竟要杀掉多少人才肯停手!魔灵,我一直以为你虽罪大恶极,但却算是个胸有成算之人!如今看来,我可真是想错了,你不仅没有脑子,还如此的刚愎自用!你以为复活赤魇,这三界便是你们魔界囊中之物了?!” 落生嗤笑:“千年前你们魔族未能如愿,如今借着这一丝飘渺的原神,便可以卷土重来了?!呵呵,别傻了,天道轮回,邪不压正!赤魇心中没有苍生,那三界生灵亦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再来一次,他同样是输......!” “你总是很在意他人生死,若是我告诉你,赤魇同我定了生死契,若他留在这世间的唯一元神幻灭,那我,亦会同时灰飞烟灭!你还认为我做错了吗?” 魔灵双眼紧盯着落生,邪魅俊朗的脸中多了几分期待。 从幼时被迫与魔尊签订生死契开始,他的心中便已没有善恶正义之分!他只知道要对魔尊的话唯命是从,魔尊活着,他便尚有一丝生机,这一点他从未质疑过...... 落生愣了愣,但她却一点儿同情不起来魔灵:“若你单单是因为怕死,手上才沾满鲜血,那我更加看不起你!你吸取他人魂魄之时,不曾对他们露出一丝怜悯,你用无数人的亡魂来成就你们的野心,难道还不叫错吗?!” 落生顿了顿,眸光逐渐笃定:“不管你有多大的苦衷,你都不该无视他人性命,将它成为你伤害别人的理由!” 魔灵唇角一紧,看着满脸坚毅倔强的落生,默了一瞬刚欲开口时,却见祠堂处不断有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第118章 意外收获顶天碎片 落生循声望去,但见方才在祠堂中昏迷的人皆被解了绳索,他们个个满脸慌张,从里面蜂拥而出,然他们刚刚踏出祠堂门槛没几步,便被魔兵们团团围剿。 一时间,他们立在原地,身形抖如筛粒,动也不敢动,口中皆不断苦苦看向前方求饶着。 定是江静嘉方才趁屋内没人把守时,将他们的绳索偷偷解开了。落生瞥了眼早已没有生息的江静嘉,鼻子一酸,即便如她自己所说,曾经被迫做了错事,可如今她宁愿用死也不愿一错再错,但这偌大的江宅俨然成了众矢之的,再也没了往日的繁荣! “是属下的过失,属下这便将他们的魂魄吸入无字碑中。” 闻声赶来的还有魔灵的贴身侍从朔风,待征得魔灵的命令后,朔风使出法力祭出无字碑,但见那东西突然飞入众人上方,只一瞬的功夫,无数黑气从无字碑中喷涌而出,逃出来的那群人被黑气灼到后,个个又惊又惧,痛苦哀嚎着。 落生愕然的愣了一瞬,随手使出一记法力打向无字碑,隔了好一会儿,无字碑仍在不遗余力的吸取着他人魂魄,落生的法力根本无法撼动其半分。 一侧的魔灵见状,冷呵道:“我劝你还是莫要浪费灵力,凭你现在的力量也只是徒劳。” 落生并未理会他的言语,手中的法力源源不断的攻向无字碑。纵使自己技不如人,她也要拼尽全力保全这群人,绝不让他们死在自己身前,死于魔族之手! 彼时,止休剑似有感应般的飞到落生身侧,周身闪着耀眼华芒。 落生面色一愣,即刻明白它是想要协助自己破阵......不由感慨,想不到这煞龙剑灵本是魔族上古凶兽,如今却甘愿抛下过往,除恶固本,以为苍生! 想到这,落生动容一笑,冲那止休剑神情笃定道:“你且看着,今日我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守住他们!......” 语罢,落生凝神,将所有法力聚于指尖。 魔灵见她这副咬牙死守,神色坚毅的模样,心中某些地方忽的一软:“为何要这般执迷不悟!你救不了他们,而你所谓的坚持只会让无字碑将你的所有灵力吸干而已!” 但见落生对自己的话视若罔闻,魔灵心下一急,掌中聚气随即打向无字碑,那无字碑再接收到魔灵的法力后,吸取魂魄的速度随之加快了两三倍...... 落生瞳孔一紧,随即运转法力,因救人心切,急火攻心!猛然间吐出一大口鲜血......可即便如此,她手上的动作未曾有一刻停滞。 就在这身心俱疲间,忽有一块泛着盈盈青光的东西从祠堂庭院中的一棵古树中飞出,不等落生察觉,那东西便骤然飞进落生体内。 整个过程只有置身在落生身后的魔灵目睹了这一幕,讶然间,忽见落生身形一动,身子骤然腾空而起,伴着圈圈青光,只轻轻抬手间,无字碑便被轰然震碎!里面的魂魄相继从碑中隐现,重归于碑下的人体中...... 落生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思酌间见那魔兵正奋力捕捉欲往门外逃窜的众人,她眉头一挑,双手环绕振臂一呼,身下的众魔兵顷刻间便化作一团黑气,灰飞烟灭!...... 未过多久,院中的人便已全部逃出,而魔兵也被落生解决的所剩无几。 落生飞身落地,方才察觉出胸口处传来的异样,她抬手抚了抚,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是定天碎片之力进入体内的灵力相撞之感。 莫不是...... 落生抬眼轻轻扫了一圈,眸光忽而落在身后的一棵古树上。若是没有记错,未与魔灵出手前,这棵树看上去分明苍劲茂盛,而此刻俨然一副风烛年残、沧桑腐朽之态。 难道这古树中藏有定天碎片!...... 落生面色一震,只是这次定天碎片入体的感觉与之前还是存在些许差异。这次,它似乎极为迫切的想要与其它碎片融为一体! 魔灵亦是同样震惊,他双目噙着落生,联想到她方才体内释放出的巨大力量,眉心紧蹙...... 这定天碎片便是昔年时魔灵与天界之人交手中失手打碎的,天界的人之所以让付离尤下凡历难,无非是想让他找齐所有的定天碎片,用以压制识海中的魔尊元神。 此前他化身为青陆之时,听落生提及过自己是误打误撞将定天碎片吞进体内的,可但凡对定天之力有些许了解之人,亦不难知道定天之力诞于上古混沌,弑邪诛魔,于魔族而言本就是克星般的存在,故而当年他们才会奋力去抢,便是欲将其毁坏,不留祸患。 后来他们又知晓定天之力本是五行之外的存在,并不会因寄于某人体内,便会任由其擅用此力量。这也是魔族明明知晓它的作用,却不再畏惧的原因。 于魔族而言,将付离尤困于幽珀鼎中炼化,留得魔尊的元神方才是终南捷径! 而落生却可以如此自如的操控这份力量,显然是不合乎常理的! 魔灵眸光一沉,思酌片刻后,神色忽震!难道说落生的真身便是定天之力所化?!...... 唯有此理由,方可将一切都解释通。 想到这,魔灵对着落生的胸口处轻轻一挥,但见法力之下,除了盈盈青光,落生胸口处的浅息丹若隐若现。 落生愕然,随手一掌,便将魔灵的法力打断,眸中含怒道:“你这是做什么?!若是想杀我,大可光明正大的出手,偷袭算是什么本事?” 魔灵眉头紧皱,丝毫未将落生的话听进去。他怔怔地看着落生胸口处,想到方才的浅息丹,皱眉苦思。 片刻后,魔灵眸光忽动,不常有情绪的面容上更是堆砌出一抹愕然。落生瞥了他一眼,虽看出了他面色异常,但自己却对他的反应毫无兴趣。 隔了一会儿,却听魔灵沉声道:“若我告诉你,付离尤并未死!作为报答,你可否不要这般厌恶我?” 第119章 去天界 闻言,落生心头一震,但她也只是选择性的聆听,对于魔灵的后一句话压根没有入耳,她迫切问道:“此话何意?你知晓付离尤在哪儿?” 落生眸光微疑,再次警惕开口:“你怎会如此好心?莫不是你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 魔灵嘴角泛起一丝轻笑:“他本是下界历难的神仙,如今历难结束,已经回了天界!我已经将我所知告知于你,至于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定夺!” 落生抿了抿唇,仍然不解魔灵如此做的动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此前自己亦有两种猜想,而魔灵今日的这番话无疑是替她撇去了其中一条,尽管如此,落生仍是不敢轻信他。毕竟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皆是带有目的性的,他可从不做无用之事。 “告诉你你又能怎样?凭你这妖身还妄想去天界寻他吗?别傻了,妖族与魔族本就无甚区别,即便你有能耐上得了九重天,天界也容不下你的身份!你又何苦自取其辱,自寻死路呢!” 魔灵话音刚落,却听得落生倏然一笑:“这些不过是你的偏私而已,我虽为妖亦从来没感觉到低谁一等。若是去天界,我只为付离尤,他人的眼光我何须在意!只要付离尤眼中有我便可。” 魔灵眉头皱的更紧了:“等去了天界,你便会领悟我话中之意!天界中不乏道貌岸然之辈,而你心念之人未必会有能力护得住你!若是你愿意,方可留在我身边,我定会......” “魔灵!你我有弑亲之仇,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骨,你我二人之间除非有一人先死,否则这场恩怨绝不会休止!” 语罢,落生眸光冷凝的瞪向魔灵,手中开始聚集体内灵气,待所有力量集于掌中时,手心一推,伴着阵阵青色华芒,魔灵用以抵抗的紫黑色广袖被生生割出一块大洞。 正当落生再次感叹自己的力量时,魔灵同朔风化作一团黑气消失于原地。临了时,四周还回荡着魔灵低沉的余音:“若是你有命从天界回来,我便同意与你一战!” 落生咬牙长出了口气,罢了!穷寇莫追,她知晓魔族新域在何处,待等自己处理完眼下之事定会亲去为庄叔他们报仇! 之前还嚣张跋扈的江宅侍从见魔兵皆殒,魔灵他们不告而逃。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落生面前。 “是小的们有眼无珠,还望女侠饶命啊!” “是啊!我们也是迫于无奈,被他们控制,若是不乖乖听话便会被杀掉......” 落生皱了皱眉,默了一瞬后道:“你们家少爷呢!” 随后,落生命人将锁在暗室内的江小勇放了出来。江小勇看见江静嘉的尸首后,痛哭流涕,满目疮痍,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而落生只是站在他身旁看着这一幕,待到他哭累了,嗓子哭哑了,才蹲下身子来道: “你姐姐到死前仍在拼命护着你护着这个家,她真的很勇敢!小勇,如今你是江家唯一血脉,虽然现在说这些话会有些残忍,但江宅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主持......不管怎样,你爹爹和你姐姐一定希望你可以过得安乐顺遂!......” 闻言,江小勇用袖头抹了抹脸上的泪,他握紧江静嘉冰冷的手,静默片刻后,扯着嘶哑的嗓音郑重道:“我,我不哭了!我要振作起来,我的命是爹爹同姐姐用命换回来的......” 他抿了抿唇,大口的呼了几口气:“我要努力,让江宅恢复往昔繁荣......我要让他们在天上看着我安心!......” 江小勇几度哽咽,终是说完了这番话。 落生拍了拍他的肩头,唇角扯出一抹动容笑意:“会的!我相信你定会做的很好的!” 接下来的几日,落生帮着江小勇将江静嘉的后事处理完后才离开。 临走之际,她再一次来到泰然客栈,将手中的一捧野花放在废墟前。落生跪下身来,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她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心下低喃着。 “庄叔、平芜、石明、司龄......你们放心,待我找到付离尤,做完该做之事,定会替你们讨个公道!” 起身时,晓风拂面,将落生脸颊处的泪痕几近扫干,她好似感应般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了一瞬后,舒然一笑...... 行至一处溪水旁,落生停下步子扫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她忙从怀中掏出仙螺,手中聚力对其施法,一阵“嗡嗡”声后,仙螺中处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落生?” “是我!是我!微音,没想到这仙螺真的可以千里传音......”落生满脸惊喜,但很快便又将这份喜悦敛起,眸色郑重地道:“有一事,我想找你确认一下!付离尤,是否在天界?” 仙螺那方先是一阵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才重又传来声响:“他在!” 他在......! 简单两个字,已让落生内心深处重燃希冀。这亦是这些天来,她听到的唯一动听,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了。 落生释然一笑,接着看向仙螺面容急切道:“微音,不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我想去天界,你可有法子?” “这......”仙螺那边又是一阵静默。 落生抿了抿唇,她知晓微音的难处,毕竟自己是妖身,贸然去天界定会连累到她。可是,迄今为止,微音是她唯一的希望,尽管知晓这么做不好,但她也不想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微音你放心,若是有什么意外,我落生一并承担,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的!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微音突然间打断落生的话:“让你来天界于我而言不是难事,只需在你手中的仙螺上施个法便可。我只是怕你来了后会事与愿违,终不得偿而已......” 落生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也只摘得微音同意自己去天界之意:“太好了!微音你放心,我只是去寻付离尤,绝不会生出无关事端,我只想亲眼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他......”微音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便道:“罢了,等你来了天界便什么都会知晓了!等下我会在仙螺上施法,不加半个时辰你便会登得天门,我会在天门前接应你。” “谢谢你微音!”落生感激致谢。 隔了一会儿,忽有一道金光飞进仙螺中,落生双目紧盯着,生怕会因自己大意耽搁到。 就这样,仙螺中的金光从里面逐渐蔓延至落生周身,落生只觉身形一晃,身子便连同仙螺一同消失在了盈盈溪水边...... 第120章 天门前受阻 魔族新域内。 朔风疾步走进青涯殿中,朝着负手立于高台上的魔灵背影行礼:“右使!落生她已前往天界了!” 魔灵并未转身,淡淡道:“知道了” 朔风不解:“右使您既喜欢落生,为何还要将付离尤未死之事告知于她?何不借此机会将她留在身边呢?” 魔灵仰头静默了一瞬:“此事她早晚都会知晓,终是瞒不住的!况且付离尤回了天界,我们动起手来亦会更为困难。我不过是要借落生的手,逼他一把!” 朔风点头,不再多言。起身之际,却听魔灵又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她开心的笑了,不是吗?” 他神色忧虑,声音飘渺,似在说给朔风听,又似在单单说与自己听...... 身形落地时,落生已然站在了仙雾缭绕的天门前。 两侧由仙力所化的巨柱玉雕,更加彰显了天界的巍峨庄严。不等她感叹,自己便被一群身着金色铠甲的天兵围住。 落生一惊,随即将手中的止休剑隐入袖口之中,并嘱咐:“咱们此刻到了天界,没有我的指令你还是莫要出来,被这些天兵发现你的身份可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位带着腰牌的天兵,将刀锋指向落生:“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天界!” 落生心头一怵,匆匆打量了此人一眼后,猜测他应该是守卫天门的首领。她未回应,只是扭头匆匆扫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微音的身影。 正当落生皱眉琢磨自己是不是跑错了地儿,亦或是微音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时,另一名天兵附在带着腰牌的天兵耳畔私语道:“此人来路不明,又不敢自示身份,莫不是魔界的探子!?” 尽管二人声音不大,但因落生离得近,还是被她给听了去。 只瞧见那带着腰牌的天兵脸色忽然一沉,落生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摆手解释:“误会!都是误会!天兵大哥,我来天界是寻人的......” “放肆!天界岂是你想来便来之地!说,你来寻谁!” “付离尤!我来找付离尤!”落生连声道。 闻言,天兵们互相对视一眼,落生刚想着缓口气,却见围在周身的天兵将手中的兵器抵在自己腰间。 落生咽了咽口水,假装镇定道:“我都说了是来寻人的,我要找的人叫付离尤!你们不去通报确认,怎么还动上手了?讲不讲道理啊!” 带腰牌的天兵冷哼:“我等在此驻守近千年,从未听说过付离尤这个名字!我看你行为举止鬼鬼祟祟,定是魔族派来的奸细!我可提醒你,若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我等不客气,将你的尸首从这九重天上扔下去!” 落生一惊,想来这些天兵个个犟的跟头驴似的,这还没入天界的门呢,自己便已经领略到了天界的做事风格,明明可以去通报确认,非要固执己见待在这里同她争论。 可若自己将微音的名讳说出,不知是否会牵累到她,正当落生迟疑之时,一名身着淡蓝色罗裙,容貌艳丽的女子缓缓从她与众天兵身前走过。 落生也跟着望了过去,这女子服饰华贵,但脖颈上挂着的那条用红线穿起的玉环,与她的气质相比,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白衣飘飘的仙侍。 天兵首领瞧见那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后,瞬间敛去了脸上的怒气,朝着她颔首,神情殷切道:“是要渺仙子啊!仙子您近日奔走于妖族,可是喜事将近了?” 要渺仙子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神情高傲的道:“我这方刚从妖界世子的宴席上回来,这不,他非要将妖界的珍宝都送于我,我终是犟不过他,盛情难却,只得收下了。” 落生瞥了眼两名仙侍手中的珍宝,里面除了些不常见过的稀世之珍,竟还有大过她拳头两倍的紫水晶,看这成色不难发现那名妖界世子确实是对这位要渺仙子出手阔绰。 天兵首领点头哈腰的道:“妖界世子对您可真是痴心一片啊,真是让人羡慕。” 要渺仙子淡淡一笑,随后低眉瞥了眼旁边被刀剑裹挟的落生问:“她是谁?” 天兵首领抬头看了眼落生,回道:“她?此人行踪诡秘,我等认为此女动机不纯,视为魔界的间谍,正要处置她呢!” “噢?既是如此,我便不叨扰首领了!”语罢,要渺仙子微微颔首后,便往天门的方向走去。 待她走后,天兵首领又露出方才那副狠厉,他瞪着落生,冲着众天兵命令道:“诛杀此女,将之抛下天界!” “是!” 落生瞳孔一震,不加反应便觉得腰部一阵刺痛,她即刻调动周身法力,袖袍一挥,但见周围的天兵已被她的法力弹飞了出去。 “你竟是妖!”天兵首领执剑起身,一眼便看出了落生的灵力溯源。 落生也不愿掖着,直言道:“是又如何!我只想寻我该寻之人,并不想同你们动手!但若你们再咄咄逼人,我亦不会客气!” 天兵首领冷哼:“小小妖女,竟也敢在此口出狂言!听我命令,众兵开启诛妖阵!诛杀妖物!” 话音刚下,被落生击倒的天兵已尽数起身,开始在她周围列阵。 落生已没了方才的耐心,不知微音那方出了何事,虽与其相处的时日不长,但落生对她的人品还是颇为认可的。 如今这局势,若是再同这群犟驴撕扯下去,恐怕自己一只脚都未入天界,便会被这些不分是非,狗眼看人低的蠢东西误杀了。 落生眸光一凝,掌中开始运转法力,准备同天兵们殊死一搏。 然就在此时,忽有几道金光而过,直接将落生脚下还未完全开启的诛妖阵击散。众兵面面相觑,扭头诧异之时,却都忽然凝住了脚步。 “青......青方帝君!”为首的天兵似看见了什么,声色颤抖道。 落生眉头微皱,循着那天兵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身着仙袍,容貌威严,放在凡间约莫大衍之年的男子,信步走来。 男子顿住脚步,抬眸瞥了眼落生,而后面色冰冷,但语气却很温和的冲那为首的天兵道:“何事在此喧哗?!” 第121章 青方帝君 为首的天兵颔首:“回帝君的话,我等在此抓获一名凡间妖物,正要准备将其正法。” “噢?......” 青方帝君轻噢一声,随后再次看向落生正色道:“将军怕是误会了,此女虽是妖物,却是我泽心殿的人!” 闻言,落生与在场之人皆为一震。 落生更是一头雾水,明明眼前这位仙者自己从未谋面,他为何说认识自己,还说自己是他殿中人? 皱眉不解之时,却听那青方帝君又道:“她此去下界是奉我之令,天界之中除了我与她二人并未有第三人知晓,因此行兹事体大,故而引得她身份起疑!是本君思虑不周了!” 语毕,引得天兵首领汗颜,他忙低下头顺从道:“不不不!是小仙眼拙,未能及时认出这姑娘是您殿中之人!” 青方帝君默然道:“既然误会已解,本君便将人带走了!” “您请便,您请便......”首领这方连声说着,脚已自觉往后退出几步。 其余天兵见状,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垂下,也跟着往后退出了几步...... 青方帝君刚欲转身时,见落生还傻愣在原地瞎琢磨,轻咳两声,瞪了她一眼道:“还不跟上!” 虽不知他为何要出手相助,但此时的落生也明白这不是她该先考虑的问题,离开这儿,进入天界,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落生拔腿跟了上去...... 进入天界后,一路上青方帝君也未曾开口同她说过一句话,想着已经离那些天兵很远了,落生便加快两步与他并肩而行。她拿余光偷偷瞄了眼青方帝君,见他正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仿若周身无人一般。 此前已被天兵磨完了性子,眼下的落生早已没了耐性,她又快走两步,来到青方帝君身前停下。 青方帝君见状,亦跟着停下步子。 落生愣了一瞬,随即冲着他拱手行礼道:“多谢帝君您的出手相助。帝君您洪福齐天,慧眼如炬,果真是屈指一数的上仙,您......” “说吧,你有何事求本君?!” 落生微怔,想不到青方帝君如此直率,倒是省得她费心思去恭维了。 她眸光动了动,随即露出谄媚笑意:“是这样的,我此次来天界呢,是来寻人的。帝君您位高权重,想必识人颇多,不知您是否认得一名唤付离尤的小仙,他也是你们天界中人,先前在凡间历难,如今已经归位了。” 青方帝君默了一瞬,瞟了落生一眼:“你如此费心竭力的找他,究竟和此人是何关系!?” “您认识他!?他在哪儿?” “你先回答本君的问题!” 见落生激动地大呼小叫,魂不附体的模样,青方帝君只觉耳膜要震碎了!他无语的掏了掏耳朵,眉头紧皱。 察觉到了他的不悦,落生将唇一抿,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但脸上的喜悦仍不遮掩。许是上了年纪的神仙同凡界的老翁差不多,都不喜欢吵闹。落生心下想着,自己还是收敛些,若是惹怒了这老神仙,回头他不帮自己了该怎么办...... 不过,他问的这个问题确实让自己一时间涨红了脸,落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坦然:“他,他是我喜欢的人!” 闻言,青方帝君眉头轻挑,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倒是比他直率!不过,你此时还见不到他。” “为何?” 青方帝君半眯着眼:“你口中的付离尤不过是他凡间历难时的名讳,如今他回了天界,自然是要重新换回身份。在九重天上,他名为予年!是先战神遗留下的唯一血脉。” “予年!......”落生跟着小声重复着。虽是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但她仍觉得无比亲昵。 “你同他之间既有因缘纠葛,不知你对他的事又所知多少?他下界历难本是为了找寻定天碎片,而司命星君为他写的命簿中,只有寻得定天碎片,方可历难而归,重返天界!” “可我在他重伤回归之时,却发现除了他额间识海中的定天灵力,便再无其它碎片的影子。故而,他此次历劫应定为失败!可既是失败,为何予年又能回的了天界?......” 青方帝君眉目深沉的叙述着,似乎一开始便没打算对落生有半分隐瞒之意。 落生蹙着眉,帝君此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饶是一时间自己未能消化完他话中之意。听得出来,青方帝君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眉目不展了。 可方才青方帝君所说付离尤的识海中亦有定天碎片是什么意思?还有,他说付离尤此次历劫失败了,若是失败,他可需受什么责罚? 落生越想越揪心,随即看向青方帝君正色道:“帝君,离尤他并非历难失败!这定天碎片在我体内,如今我来天界便是欲将其还给他。还望您帮他求个情,莫要让他受到责罚!” 说话间,落生已经施法拂过自己胸口处,彼时一颗少了一角,但已经可以看出大致轮廓的定天灵气隐现出来...... 青方帝君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帝君您博古通今,必然识得这定天灵力。付离尤之所以未能将此物带回,是因为这东西在我体内还未寻得取出之法。他不忍心伤我,才隐瞒了此事,今日我愿将这定天碎片奉于天界,还望到时您可为离尤附言几句,为他求个情!落生在此先谢过了......” 说罢,落生朝着青方帝君便是深深一拜。 见他背着手沉默不言,落生微微挑了挑眉,心下琢磨起来:“莫非是觉得自己诚意不够?想来听闻这天界的神仙最是注重天规礼仪了,这资质高的老神仙应该更为看重吧!” 想到这,落生弓着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朝着青方帝君拜了起来。 青方帝君方才一直盯着落生胸前的定天碎片略有所思,眼下瞧着她不停的弯腰行礼,头都快要给他晃晕了,无语道:“知道的以为你再给本君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本君变出来的蒲扇呢!” 闻言,落生身形一顿,她抬头看向青方帝君,转了转眼眸:“帝君您可是同意了?” “同意什么?” “同意让我去见付......啊不对,是予年了?”落生说到一半改了口,想着日后还是应当叫他天界的名字,免得又会被他人误传自己是魔族的奸佞。 青方帝君扬了扬下巴:“本君何时同意的?本君怎不知道?!” 第122章 拆家玩意儿 “你......”落生气急的伸出手指,半道上又将手缩了回去。她吸了几口气,告诫自己这里的天界,她不可以冲动。 于是强压心中的不满,冲着青方帝君挤出一抹牵强笑意:“帝君!......您看我这大老远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来到天界,我就只想见见他,您就通融通融嘛!” 青方帝君始终昂着下巴,看都不看落生一眼。 落生咬了咬唇,继续道:“这样,我就看他一眼,就一眼!待确定他安然了,我便离开,您看行吗?” 青方帝君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不说话。 “您到底要怎样啊!您说,我怎么做才可以见到他!”落生终是压不住心中的怒意了,她跺了跺脚,朝着青方帝君呲牙道。 这天界的神仙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缠,就眼前这位,按说也是德高望重的老神仙了,没想到这脑子都是一样不通情达理,冥顽不灵。 青方帝君察觉到了落生的怒气,但却毫不放在眼里。他斜睨了落生一眼,平静道:“你能不能见到他,不是本君说了算!从他归来至今,本君亦只见过他一回。” “为......” “你怎这般聒噪!从方才至此,本君耳朵都快要被你磨出茧子了!” “我......” “我什么我!本君渴了,你想好了是继续待在这里被天兵问候,还是同本君先回泽心殿!” 不等落生再开口,青方帝君仙袍一挥,便径直略过她往前方走去。 落生愣了愣,她回头又望了望天门,见不远处又换了几批天兵驻守巡逻。无奈之下,她只得不太情愿的跟上了青方帝君的步子。 泽心殿仙雾缭绕,琼楼玉宇。 落生跟在青方帝君身后,殿中的仙侍见到青方帝君皆是无比敬仰的颔首行礼,着实也让她体现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觉。 来到一处殿宇中,青方帝君停了步子,但见一名身着白衣的仙侍迎了上来。 “帝君您回来了!” 青方帝君轻嗯一声,瞥了眼身后对那仙侍吩咐道:“逸方,给她安排个住处!还有啊,没有要事,莫要让她来叨扰本君!吵得本君脑子疼!” 落生:“......” 落生上前一步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逸方伸手阻拦住:“姑娘这边请!” 无奈,落生只得将话暂时放下,跟着逸方离开大殿。 待落生的身影渐行渐远,青方帝君才转过身来,朝着她离开的方向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这泽心殿近日里不会太平了!...... 落生跟在逸方的身后走了许久终才到了自己的住处,算来这步程当是离青方帝君的泽心殿甚远。果然,主仆之间心有灵通啊!这分明是有意要将她撇的远远的。 “这房里的用物皆是新的,姑娘看看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逸方便可。” 落生轻轻扫了眼屋内的陈设,淡蓝色帷幔随风飘扬,案上燃着袅袅木香,闻了几下便让人神清气明。 扫视一圈后,她的目光落在雕花的窗台边,见一旁的铜镜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凝露,以及几个雕刻精美的金丝楠木首饰盒。落生看着眼前这些东西,神情有些恍惚...... 这房内的布局,为何如此眼熟...... 落生这方沉思着,却被逸方的几声“姑娘!”生生将心神拉了回来。 “姑娘若是暂且没有什么吩咐,那逸方便不在此叨扰您休息了。”逸方说完,颔首后欲要离开。 “等等!” “姑娘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落生定了定眸光,打探道:“你们天界犯了错的神仙都会被关押在何处?” 逸方微怔,面色警惕道:“姑娘为何打探这些?” 落生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我就是随便问问,想着第一次来天界,不懂天界的规矩,怕万一哪天不小心触犯了天规嘛!这提前知道些,多少心里也有个底!” 闻言,逸方动了动眼眸,想了片刻后才回道:“天界犯了错的神仙皆会被送往神灵台,受万死劫法阵的削骨噬心之痛。轻则经脉俱毁,重则魂消魄散,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得......” 落生面色一惊,但心中却无本分怕意:“噢?那如何做才算得上触犯天规?才能够被送上神灵台呢?” “这......”逸方被落生问的登时一愣,“小仙还要去帝君殿中侍候,就先告辞了!”他冲落生行了个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留下落生站在原地独自嘀咕:“看来,要想见到离尤,我须得自己想办法了......” 听青方帝君的话音,离尤历难失败而迟迟未能出来,分明是被限制住了自由。想来,他定是被关押在了神灵台。落生琢磨着,若是他不能出来,那唯有自己也去神灵台,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可怎样才能毫无破绽的去呢?...... 落生眯着眼苦思了,登时眼前一亮,嘴角弯起一抹邪笑...... 泽心殿中,青方帝君正在用膳,忽而瞥见自己手中的玉筷上有两处裂痕,他眸光一愣,不悦道:“本君最爱的宝极玉筷上为何会有裂痕,是何人毛手毛脚,不知轻重!” 一旁的逸方急忙上前颤声道:“回,回帝君的话!是,是您那日带回的落生姑娘,方才她与送膳的小仙撞了个满怀,不小心将您的宝极玉筷打碎了!但她很快便用法力将其修补了,想来她亦不是有意的......” 青方帝君看着手中的玉筷,心疼到颤了手...... “帝君!帝君!”门外疾步跑进来一名仙侍。 逸方见状喝斥道:“何事如此慌慌张张,扰了帝君用膳!” 仙侍喘了两口粗气,忙行礼道:“帝君恕罪!只是......只是您莲池中的螭吻被人,被人给捞了出来!” 逸方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是......是落生姑娘!” 青方帝君连同逸方皆为一震。 片刻后,青方帝君将手中的宝极玉筷“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化作一团清气离开了...... 逸方擦了擦额边的细汗,忙往莲池边跑去。 莲池这方,落生正蹲在地上盯着被自己排成两排,已经没了气息的仙鱼,周遭一圈则围着一群瞠目结舌的仙侍,正在她纳闷这天界的鱼为何如此脆弱之时,一个震恐中带着颤微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你竟敢将帝君的螭吻都杀了!......” 第123章 帝君,我下回还敢...... 落生抬头瞧见逸方那骇然的神色,以及他身旁青方帝君骇人的面容...... “我......”她想辩驳,说她并非有意要杀了青方帝君养的仙鱼,可她又顿住了,只因她想到了自己的意图,唯有激怒青方帝君她方才有机会被他罚至神灵台。 于是,落生改口:“帝君!这两日我见您每每在此处垂钓之时,毫无悦色!想必您是不喜欢这些鱼吧,我帮您除了它们,您可欢喜呀?” 青方帝君黑着一张脸,嘴角抽搐:“欢喜!?......” 逸方疾声解释:“这些螭吻可是帝君养了几千年的神兽,于帝君而言早就不是寻常的仙鱼,螭吻离水后不加片刻便会死去,纵使用仙法亦无法救活了!......这可怎么办啊帝君......” 逸方急的来回踱步,而青方帝君却始终盯着他那些快晒成鱼干的螭吻,眸色深重,久久不语。 落生咬咬牙,索性混到底:“谁知道这天界的仙鱼竟如此虚弱,要我说啊帝君您既无垂钓之乐,何不就此放手呢,它们解脱了,您也可以再寻其它乐子嘛!就这么干耗着,没什么意思的!不......” “放肆!”青方帝君忽然一吼,将周围的仙侍吓得齐齐跪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落生咽了咽口水,心中自然也是十分害怕,可想到他已经被自己激怒了,眼看大事快成,不能怂!不可怂! 青方帝君瞪着落生:“本君的宝极玉筷是否也是你有意而为之!?” 落生呼了一口气,直视他的双眼: “是!听闻您的宝极玉筷夹起食物后,食物便会自动调制常温。落生觉得您这般用膳着实没什么乐子,尝不到食物本身需要的温度,无滋无味的!吃饭本就是人生之乐事,应当心怀虔诚的去享用才对!” 语罢,落生重又瞥了眼地上的螭吻:“还有您这鱼,我见您钓上来又放回去,钓上来又放回去的......想必这鱼嘴早已千疮百孔了吧!今日我路过此处,见它们纷纷盯着我跳来跳去的,我猜想它们亦是想要求个解脱吧,这才将它们都捞了上来。” 青方帝君扶额退了两步,逸方见状赶忙将他扶住。 “你......你这是要把本君的泽心殿拆了啊!” 落生见青方帝君指着自己的脸,双目中满是幽怨,心中得意一笑,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落生知晓自己犯下弥天大罪!还望帝君您责罚,莫要客气!莫要客气!” 青方帝君半眯着眼,沉声道:“噢?!依你说本君该如何罚你?” “还望帝君将我押至神灵台,以泄毁筷杀鱼之恨!” 见她毫不犹豫地便说出要去神灵台,青方帝君眸光动了动,看来今日之举便是她一早筹谋好的:“你可知那神灵台是何地?便在此大放厥词!那可是连上神都畏惧的地方!” 落生假装不知的摇了摇头:“不知,但落生知晓有错当罚!还请帝君降罪!” 隔了好一会儿,正当落生以为青方帝君要下旨之时,却忽而听见他冲旁边的几个仙侍道:“将她送回寝殿,严加看管!” “是!” 落生讶然,赶忙起身质问:“帝君!我都将您的泽心殿霍霍成这样了,还不算大罪吗?您就这么轻易的将我放了?” 青方帝君无语的摆了摆手,落生便被几个仙侍抬了出去。 “帝君!帝君您不公平!您这是在包庇我啊!帝君!若您就此饶过我,我下次还敢!还敢......” 声音回荡在整个泽心殿中,青方帝君望了望地上已经晒成鱼干的螭吻,心疼到肝儿颤,他抹了抹眼角,片刻后,对着身旁的逸方垂眸厉声道:“告诉予年,让他务必来见本君!” 逸方应声,刚欲转身,却听青方帝君又补充道:“告诉他,若是他不肯来,本君便将这闯祸精从九重天丢下去!” 悬浮于浩渺仙云之上的尘星殿外。 逸方行色匆匆的走至殿门前,他停下步子对着门口的守卫道:“奉青方帝君之命,请予年殿下来殿中一叙。” 话音刚落,许恒从殿中走了出来,与逸方相互点头示好后道:“殿下正在闭关,劳烦您回去禀告帝君,等殿下出关后,便会登门拜访!” 逸方正色道:“帝君说了,若是殿下不来,便将落生姑娘从九重天扔下去!......” 许恒闻言一愣,忙问:“怎么回事?可是她闯了什么要命的大祸?惹得帝君如此羞恼?” “这......等予年殿下去了泽心殿自会知晓”。 许恒面露难色:“可殿下从回天界后便一直在殿中闭关,我亦鲜少有机会见到他!这样,您在此等候一下,我去通禀一声。” 逸方点头。 许恒皱着眉刚往前走了两步,却见眼前金光一闪,接着一张清秀俊朗的脸孔出现在他身前,许恒一惊,忙颔首:“殿下!您出关了?” 予年身着一身锦缎青衣,仙袍飘扬,容颜如画!简单的发冠仍难掩贵气。 他轻嗯一声,将目光移到逸方脸上:“有劳了!我这便随你去泽心殿!” 泽心殿外的茶案旁,予年朝着青方帝君深深一拜。 青方帝君饮了口香茶,看似漫不经心的道:“前两日你托人来本君泽心殿,让本君替你去天门前接一个人。本君做了,但你却迟迟不肯露面,将这包袱甩给了本君!本君可真是后悔多管了这闲事!” 语罢,青方帝君将茶盏落下,瞥了眼地上的螭吻干儿,瞬间觉着心又痛了。 予年循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但见那地上躺着一片已被几近风干的螭吻,眸光微闪,瞬间明白了缘由:“帝君您放心,您殿中的一切损失,予年皆会翻倍赔给您......” 青方帝君斜了予年一眼,不悦道:“赔你自然是躲不掉的!可这祖宗既是你的人,还是尽快将人带走,若再让她呆在这里,本君的泽心殿都快被她拆没了!” 予年迟凝了一会儿道:“恐怕还得让她呆在您这......” “不可!”青方帝君想也没想便拒绝“你可知,那闯祸精今日非要将自己作到神灵台去,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君还能留她到现在?!本君可告诉你啊,本君的忍耐可是有限的,若真是把本君逼急了,本君可真就把她押到神灵台了,到时看谁心疼!” 予年神色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您不会的!这世间除了父亲和母亲,便是帝君最疼爱予年了。” 青方帝君哼哼两声,别过脸不去看他。 第124章 她很好 予年淡淡一笑,而后似想起什么般皱眉道:“帝君您方才说她要去神灵台,为何?” “逸方曾在本君身侧提及过,送她回寝殿那日,她曾向逸方打听神仙若是犯了错会被送到何处受罚。想来,她见不到你,定是觉得你被关押在了神灵台,故而才要嚷嚷着去那里寻你吧!” 青方帝君不疾不徐的说着。 他扭过头,见予年愣在原地,眸色深沉,咳了声又道:“依本君看,那丫头见不到你绝不会死心的,既是来寻你的,要赶人走也是你这个当事人说话才顶用!你迟迟不愿见她,莫不是讨厌她?怕她会就此缠上你?要说,这丫头聒噪的很,连本君......” “不是!她特别好,是我的原因!”青方帝君还未吐槽完,便被予年打断。 青方帝君再次尴尬地咳了两声:“既不讨厌她,又不愿见她?你就将她放在本君的泽心殿这么晾着?你这不是互相折磨,分明就是在折磨本君!......” 想着落生那丫头要继续留在泽心殿,青方帝君的眉头又紧上了几分。他给予年添了杯香茶,示意他坐下说话。 予年坐下后,看着升起氤氲的茶盏,神色纠结怅惘,隔了一会儿后才沉声道:“是我不敢见她......我怕见到她后,自己会更加舍不得!我不能再拖累她了......” 青方帝君眸色郑重的问:“是因为她的身份吗?” 予年微怔:“您,知道了?!” 青方帝君点了点头,淡淡道: “本君替你去接她那日便看出来了,她口中所虑的暂时没有法子将定天碎片取出一事,实则便是她本就是定天神力所化!而且,本君还发现除了你额间的那块碎片,她已经将剩余的定天灵力全部集齐。只是......” 他顿了顿,神情疑虑道:“只是,本君到现在仍未想通,定天不存于五行,亦不存于天道,它置身于三界外,混沌中!无影无形,于虚无实!为何会化为人形?” “是母亲的碧椻琴弦!” 予年道:“帝君可还记得九百多年前您命人去取定天,后被魔族奸佞阻拦,争夺中定天被打碎,流至凡间。而天界的人带去的碧椻琴弦其中一根亦跟着落入了凡间,我想正是因为这无心插柳的机缘,才让落生修得人形。” 青方帝君若有所思,眼神微变:“如此一来,倒也说的通了......” 他看向付离尤又道:“你怎么样?自你回天界后,本君亦只见过你一回。你的仙侍说近些日子你都在闭关修炼,可是赤魇的元神有何异动?” 当年是青方帝君用定天碎片暂且封印了予年识海中的赤魇元神,如今他虽历难而归,却未能够得到剩余碎片,想来几百年过去了,历经人世流转,他自是担心赤魇仅存的那缕元神会有可乘之机。 “在凡界的最后一世,我遇到了魔族的人,并被他们困在了幽珀鼎中......” 青方帝君面色微震:“幽珀鼎?!” 予年点了点头:“魔族的人欲用幽珀鼎中的恶灵将我的肉身啃噬干净,并想借着于燃灯的法阵将赤魇的元神抽离出来,而后放在其中温养,以待重生!情急之下,我将于燃灯打碎,应该是无意间破了他们的阵法,故而才有机会回到天界。但,我的元神亦在那时受损,时常会在识海中听到另一个声音!而那声音之前在凡间的时候亦听见过!是赤魇!......” “赤魇!”青方帝君眉目一凛,“怪不得你要闭关了!那你的元神恢复的怎样了?可还能听见赤魇的声音?!” 予年轻摇了摇头:“这几日好多了,只是修补元神尚且需要时间”,说话间,予年再次起身朝着青方帝君便是一拜。 “帝君,予年有个不情之请!落生她并非是个顽劣不堪,胡作非为之人,她故意毁坏您殿中的物件只是为了见我。请您再多留她几日,我会找机会与她说清的......” 青方帝君迟疑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香茶才道: “人,本君可以替你多看几日,大不了少几日清闲的日子。只是你还需考虑一件事,若是没了定天神力的压制,本君只怕赤魇终有一日会将你的元神一并吞噬!......届时,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天界的罪人!这并不是你能够承担的起的!” 予年身形一僵,他自是明白青方帝君话中之意。他的父亲母亲皆是九重天的战神,心怀苍生,舍身取义!而他作为唯一骨血,纵使没有父母那般丰功伟绩,但也决不能毁了这份荣光!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利用落生半分...... 半晌后予年才将头缓缓抬起,一双清目满是坚毅:“帝君放心,若真的有那一日,我定会想办法带着赤魇的元神一同陨灭!还望那时帝君您莫要心慈手软。” “你!......”青方帝君叹了口气,“本君看那丫头对你倒是痴心一片,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愿舍弃性命救你,便是此次历劫最大的因果!?” 予年直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青方帝君:“这是我的因果,她不该背负这些!过些时日,我定会说服她离开的,予年就不叨扰帝君了。” 说罢,朝着身前再次颔首,予年便转身离开了。 青方帝君将目光从他的背影中敛了回来,他摩挲着掌中温热的香茶,径自道:“可惜梅花有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执念中取舍到底会如何,本君不知,你们,亦不知......” 第125章 吓出阴影 这方予年刚走出泽心殿没多久,却被人突然拦住了去路。 “予年殿下!予年殿下!......” 那人迎面而来,连连唤了他好几声。予年抬眸望去,见一张喜笑颜开的面容浮现在自己脸前:“司命仙君?” 司命见他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大喜:“殿下还记得小仙啊!” 予年微微颔首,淡笑:“自然,我虽离开天界七百年有余,但我下凡历难的命簿便是由星君您来攥写的。” 司命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他仰头盯着予年的左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予年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将头扭向一侧,他才道:“殿下您这脸上的咒印何时解除的?” 被他问的有些莫名,刚欲开口,却见司命已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摩挲起来。 予年瞳孔一震,当下将他的手给推开了。 司命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才觉得极为不妥,尴尬地咳了两声:“殿下莫要误会,小仙只是好奇当年私自给您施的印记是何时解开的。” “这印记是你弄的?”予年皱眉,想到他轮转七世皆是带着脸上这块印记,而每一世皆是因为这印记被亲人抛弃,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司命察觉到了予年的不悦,忙解释: “是小仙所为不假,但殿下七世的命簿中只有足够凄惨的命格,方可涅盘而生。小仙对先战神万分敬仰,自是看不得您如此坎坷,故而在您下界后略施小计,此印记虽需伴您轮回,但若是碰到命定之人愿用真心渡你,将其化解,方可破了此咒印!” 予年眼眸微闪,原来那日在火龙洞中并不单单是因为落生的血救了自己,而是那时咒印便察觉到了她是自己命定之人! 回忆间,予年不由动容一笑!想到自己轮转七世,皆是为她而来...... “殿下!殿下?!”一只手忽然在予年脸前晃了晃。 予年被迫回神:“多谢仙君相告,予年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便越过司命往前走去。 “嘿!~殿下您别走啊,您还未告诉小仙是在哪一世解的咒术呢?殿下,殿下......”司命挠着头,循着予年的背影追了上去,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 待二人渐行渐远后,要渺仙子从一侧的玉雕旁走了出来,直到看不清前方的身影,她才将目光凝了回来。 “方才那人可是先战神之子予年?” 身旁的仙侍兰溪回道:“应当是,听闻一个时辰前青方帝君急召予年殿下前去了泽心殿,许是刚从那里回来。” 要渺仙子薄唇微扬,高傲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惊喜。没想到几百年未见,予年竟出挑的如此出尘脱俗,俊秀异常,想想那妖界的世子,要渺仙子骤然觉得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无法相比...... 翌日,落生趴在桌上发呆。 想到昨日自己计划失败,不免有些懊恼。不过,她不可否认的是堂堂九重天的帝君果然比那些天兵蟹将的胸襟宽广多了。 她已经毫无底线,尽我所能的朝着触犯天规努力靠近了,但好像也没激起什么水花,可也总不能让她出手将帝君给打一顿吧!...... 想到这,落生即刻摇摇头,若她真这么做了,估计还未有机会见到离尤,便会被青方帝君一掌打死了。况且,还是帝君将自己从天兵中脱困而出,不识好歹,恩将仇报这种事她还真做不来。 “帝君有令,赶快将这池子中的仙鱼都移走!” “是!” 殿外忽而传来一阵嘈杂声。 落生起身,好奇地往门外走去,但见逸方正站在池水旁,指挥几名仙侍将水中的仙鱼捕捞上来。 “逸方仙人,您忙着呢?”逸方只顾盯着他人干活,丝毫未发觉落生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自己身侧,不由吓了一跳。 而正在捕捉仙鱼的仙侍们听见落生的声音后,更是紧张的蹲下身来将已经捞起的仙鱼死死护在胸前。 落生眨了眨眼,有些尴尬的咳了声:“大家莫要害怕,今日!我绝不重蹈覆辙!” 谁知,此言一出,仙侍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将胸前的鱼篓抱得更紧了...... 现场一片恐慌,隔了片刻后,逸方强压心悸的小声道:“落生姑娘,我等是奉帝君之命将这池中的仙鱼挪走!帝君说您火气大,克......克鱼!” 落生皱眉:“我有那么可怕吗?逸方,昨日之举虽属无奈,但亦是我的错!你让帝君莫要忧心了,我不会再这般冲动了。” “好......好......”逸方咽了咽口水,双眸中的惊恐却丝毫未减。 落生叹了口气,将手放在逸方的肩膀上拍了拍,谁知这手刚放下,逸方便“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好似她掌中藏针刺到他了一般。 “逸方,逸方啊!你别跑啊,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逸方这边躲着,落生便像个跟屁虫似的在他身后跟着。直到顺着他的步子,无意间将他逼到了墙角边儿,方才停下。 “你......你别过来!”逸方捂着脸,声音中带着哭腔。 他这番情状倒是给落生看懵了,落生歪着头问他:“逸方,我好像没把你怎样吧!你怎么如此惧怕我?” 逸方抽噎几声,调整好情绪才缓缓道:“我,我的真身乃是灵鱼!......” 落生一愣,恍如间想起他定是因为昨日螭吻一事而有阴影了。可她又怎会想到逸方的真身也是鱼啊...... 怎么办,自己还有要事要问他,若此刻开口他会不会因记仇不告诉自己呢?可眼看已经在天界耽搁好几日了,离尤被罚在神灵台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有没有及时医治...... 不行,不可再等下去了。 “逸方!请,问神灵台的路该怎么走啊?” “穿过瑶池后的圣仙林便可到达!” 几乎是落生话音刚落,逸方便已经快速回答出来了。落生挑了挑眉,看来他可着实被自己昨日之举吓得不轻啊,求生欲都出来了。 落生道了声谢意后,便急不可耐地转身跑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逸方才缓过神来,但见已看不到落生的身影,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没等他多喘两口气,突然间又瞪大了双眼,朝着自己的脑门重重一拍。 “坏了!忘记将那圣仙林的忌讳告诉她了,我得赶紧将此时禀告帝君!” 逸方说着,脚已经踏出了落生所住的偏殿。 第126章 作威作福之人 途中,落生恰好撞见了要去瑶池收采花露的几名仙侍,便偷偷地跟在她们身后,没费力气的便来到了瑶池。 待那几名仙侍散开忙起来时,落生方才隐过她们的视线,蹑手蹑脚地往瑶池后的圣仙林走去。 片刻后,落生被眼前的美景震慑住了...... 但见眼前氤氲的雾气中,无数棵如梨花般洁白的仙树印在她的双眸中。清风吹过,似雪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在空中飘荡...... 这神灵台不是惩戒之地吗?那在途中种下这些如雪如玉,晶莹璀璨的仙树,到底是来领罚的,还是来赏心悦目的? 落生不解的咂吧着嘴,忽有一条缀满白花的枝条随风飘至于自己脸前,仿若在等自己抚摸它一般。想到之前在休思花园中因好奇心差点儿摸了魔族的摄魂花,此时的落生倒是因为那前车之鉴有了些许警惕。 迟疑间,那花竟凑得自己更近了些,落生挑眉,刚想伸手将这挡路花给撇一边儿去,却见一道金光飞过,将那整株洁白万顷的枝桠给击落在地。 与此同时,旁边树旁的一只肆意飞舞地彩色仙碟似受了惊吓,没有方向的便往仙树上撞去,待身子刚刚触到那树上的花蕊之时,便被几只扑面而来的树桠缠住了身子,瞬间化为齑粉...... 眼前的场面,让落生心中一怵!不禁想到这方才要是自己摸了,不得会落得同这仙碟同般下场啊! 落生拍了拍胸口,直呼好险。 此时她又想到刚刚那突如其来的金光,不禁探着脑袋往四周打量过去,但见周围除了这些美轮美奂却可让人一击致命的仙树,再无其他人影。 许是哪个做好事不愿留名的仙人所为吧。落生这么想着,也不愿在此处耽搁时间,便继续往前方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避过途中伸出的枝桠走出了圣仙林。 然这圣仙林的尽头竟是悬于雾霭之上,空无一物,万般寂寥的巨型石阶!就这一览无余的样子,哪里能藏得了人?!...... 但这可是仙界,定是有什么结界或者阵眼之类的东西,落生脑中想着,脚已经踏出往旁边摸探起来。 “何人在此乱闯?!”一个尖锐的女声忽的漫入落生耳廓。 落生脚步一停,扭头望去,但见三个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扫了一眼,便即刻认出是那日在天门前见过的要渺仙子同她的侍女,而跟在她二人身后的还有一名身着墨白相间绣袍,相貌清秀却给人感觉有些稚嫩的男子,此男子对上落生无意间探过的眸光后,嘴角一咧,笑的有些不正经。 “大胆!要渺仙子与妖族世子在此,还不行礼!”侍女见落生不为所动,喝斥道。 “是你!”没等落生开口,要渺仙子便亦认出了她:“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入得天界,又为何会出现在神灵台的!?” 不等落生解释,她身侧的侍女便小声提醒道:“仙子,仙侍间都在传,说那日是青方帝君将此女带入天界的。” 闻言,要渺仙子目光中露出一丝讶然。要知道在九重天上,青方帝君虽位列仙班,但却也是最不爱管闲事之人。父亲曾三番想与其对弈饮茶,皆被他婉拒了,如此少私寡欲之人,为何单单对此女上心? 见要渺仙子皱眉苦思,落生眸光转了转:“没错!我能入得了天界便是走的青方帝君的后门!” 说着说着,她又露出一副无比自责的神情,举止略显娇柔做作:“昨日,我不小心打碎了他老人家珍视的宝极玉筷,又不小心将他仙池中的螭吻晒成了鱼干儿!......奈何帝君他宅心仁厚,不与小女计较!可我始终觉得心中有愧,便自请来这神灵台领罚了!” 说罢,落生撇着嘴,装作一副愧天怍人的模样...... 要渺仙子闻言面色一怔,只因落生刚才说的那宝极玉筷,是万年前青方帝君与先战神予茨共同斩杀的上古凶兽鸣蛇的翅翼所造。 也是在那场大战中,他们二人缔结了莫逆之交!此宝极玉筷共有两副,青方帝君与战神予茨各自收藏着,直至仙魔大战战神殒身,青方帝君才将此筷拿出使用,为的便是怀念战神。 而眼前这个妖女,将那宝极玉筷毁坏后却毫发无损,看来此女着实不简单! “帝君既不愿责罚你,你下次小心便是!你虽是泽心殿的人,但却是妖身,擅闯天界神灵台之罪可大可小,还是尽快离开吧!” “不行!我既来了,哪有不领罚便走之理!若就这么回去了,我良心会不安的!仙子您还是莫要管我的闲事了,以免连累到你!” 语毕,落生便自顾探寻着,不再理会她。 眼瞅着自己的话毫无威信,一向居高要强的要渺仙子怒目道:“我说让你走你没听见吗?!” 落生此时心中只有赶快找到付离尤这么一个念头,对于她的怒意全然未留意。 但要渺仙子觉得,落生不理会她是看不起她,甚至是在挑衅她,待听见身后传来妖族世子不经意间的窃笑后,要渺仙子的脸色便更为难看了: “即便你有帝君庇佑,可这神灵台是我父亲说了算!今日,我便让你看看不将我要渺放在眼里是何下场!” 话音未落,要渺仙子掌中祭出一道法力直直往落生身上打去。 落生察觉到了后,身形一闪,便躲开了!要渺气急,接连祭出数道法力不断打向落生。 落生又躲开几下后,渐渐失了耐性,眉头一挑:“你来真的!” 要渺冷笑,随后聚起更大的仙力攻向落生。这次,落生不准备躲了!她双手交旋凝出一团天青色光圈回击! 两股灵力相撞,发出巨大声响。终是落生的灵力更胜一筹,要渺仙子被震倒在地。而一直在后面抱臂看戏的妖族世子也被落生的这股灵力波及到,跟着往后踉跄了两步。 侍女兰溪将要渺仙子扶起,要渺捂着胸口瞪着落生,似要将她生吞活剥般: “本仙子乃星德仙君之女,这神灵台万千年来便是由父亲掌管!纵观天界,连帝尊尚要给家父几分薄面,你一个小小的妖物胆敢对我大打出手!今日,我便让你出不了这神灵台!来人!”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难觅一人的神灵台前,忽然间闪现出许多天兵天将。 第127章 故作不识 落生心中一惊,但仍振振有词的道:“我说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先动的手,打不过就搬救兵,你们天界做事一贯如此,还是只有你仗势欺人?!” 要渺冷哼:“是你找死!给我将这妖女拿下!” 随着一声令下,周遭的天兵将手中的兵器对准落生围攻上来。 落生面色一震,刚要凝聚法力之时,却见一道巨型金光迅速绕过周圈的天兵,只在顷刻间,天兵们便被打落在地,抱头哀嚎...... 与此同时,一个清尘的背影落在落生身前...... 虽是换了着衣风格,未能看到那人的脸,但仅凭这背影,落生便一眼认出此人便是自己惦念已久的付离尤! 落生眼角潮红的盯着他的背影,激动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予年?!”要渺脱口唤道。 予年默了一瞬,淡声道:“此人究竟做错了何事,惹得仙子大动干戈!” 要渺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墨发:“此女胆大妄为,肆意闯我天界神灵台,我方才不过是给她个教训罢了!” 说完,她瞥了落生一眼,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予年脸上疑惑道:“你如此救她,可是认识她?” 落生眸光一动,她看向予年的背影,片刻后却听他道:“我只是恰好路过此地,见此处有异动便来看看。至于她......从未见过,也并不认识!” 闻言,落生原本热切的眸光陡然沉了下去! 她匆忙走至予年身前,盯着他的脸,四目相接时,落生不由感慨眼前这张脸还是如此的让人心动! 落生难掩重逢之喜,双手牵起予年的手道:“是我~!我是落生啊,你怎会不认识我呢?你定是在与我说笑呢对不对!?” 落生盯着他,双目中早已激动地升起雾气。她冲着他笑,开心的笑!可予年却忽而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前方,甚至还将她的手骤然甩开。 “还请姑娘自重!” 短短几个字,却将落生的心情拉至尘埃!她不死心道:“你不记得我,莫不是因为神仙历难而归之时,便会忘记前尘过往?” 她这个猜想刚出口,却听见一直站在要渺身后的妖界世子朗声道:“怎会!神仙历难而归皆是留有记忆的,我看啊他说不认识你,是假的!但不想理你,倒是真的!” 落生没有心思去搭理妖界世子的冷嘲热讽,她只是望着予年,认定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她刚想张嘴提及一些过往,却听要渺开口道:“你既不认识她,便更无帮她之理!这妖女仗着青方帝君的名声,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若就此放过她,便是纵容她藐视天规!” 见要渺不依不饶,加之她此刻心情不佳,落生早已没了耐性,她赏了要渺一记白眼: “分明是你死缠烂打,我无意与你争执,只想寻自己所爱之人!而你却对我出口谩骂,激进折辱,说我是妖物!是妖女!那你且看看你身旁站的是谁!?他可是妖族世子,这么大的一只妖物你都熟视无睹,莫不是因为他贿赂给你的那些稀世珍宝?!” “放肆!”要渺气急吼道。 她恶狠狠地瞪着落生:“牙尖嘴利,今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有本事你放马过来呀!”落生冲她做了个鬼脸。 吵闹中,除了妖族世子毫不吝啬的大笑,还有予年脸上那抹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 要渺咬牙切齿的刚要出手,却被予年伸手拦住了:“要渺仙子,依我看今日一事还是莫要闹出动静!她方才说是你先动的手,若是传出去此事必定会被他人非议,说您利用星德仙君的名讳发泄私欲!” 见要渺手中动作一顿,予年瞥了眼妖族世子接着道:“此事妖族世子亦在场,孰是孰非想必世子心中自是清明,若此女真有错,合该应由世子名正言顺的来教化!” “我......”要渺被说的有些心虚,一时间凝噎。 无意扫见落生喜笑颜开的正往自己身上凑,予年随即躲了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便越过众人往神灵台外走去。 落生见状,慌忙跟了上去。 而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妖族世子见落生离开了,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迟疑片刻后,他冲还气在发抖的要渺仙子道: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落了一件东西在外面,我去找一找啊!你先帮我同星德仙君问声好,待我回头再来寻你!” 不等要渺仙子应声,妖族世子便循着落生离开的方向跑开了。 要渺将拳头攥的死死的,想到方才的耻辱,恼怒道:“今日蒙羞,来日定当数倍奉还!兰溪,给我去查这妖女的来历,我总感觉予年和此妖女之间定然有什么纠葛!” 兰溪颔首应声。 这方,落生追着予年的身影来到一处殿外的回廊,正当她泄气明明跟的很紧,却还是跟丢了之时,予年蓦的闪现在她身前。 落生愣了一瞬,她看向予年不再叙旧,而是直言质问:“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 明明方才处处都在维护自己,她又不傻,只是落生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所以想要亲口听他解释。 而予年只是回望着落生,久久不言,但目光却无方才那般清冷。 “你不说话,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离尤,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被天界关了起来,在神灵台受罚!我都快担心死了,来天界这几日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见到你,怎样才能救你!” 见他不语,落生也不再质问,此时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能见到他,又确定他安然更为重要。 半晌后,予年压抑着心中的情动,冷声回道:“付离尤只不过是我在凡界历难时的一个凡人身份,如今我回了天界,自是要忘记过去,摒弃杂念!于你,我更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落生身形微怔,她始终不能相信眼前这张曾与自己风情月意的脸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第128章 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瞥见落生的泪眼,予年暗自握紧负在身后的手心,故作绝情道:“付离尤已命丧凡间,他与你之间的种种无非是昔日幻影!既已不可回头,何不就此相忘。” 落生眼泪翻涌而出,难过但不死心道: “既有付离尤的记忆,那你为何不问问他是否愿意忘记我与他之间的种种?我越过重重困难来到天界,不是听你跟我说这些违心话的!你若不喜欢我叫你离尤,那日后我便唤你予年好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换了多少个名字,有几重身份,你都是你,都是我喜欢的人!” “你怎可如此执拗!” “我向来如此,你又不是不知!” “你......” 予年扫到落生脸颊处划过的泪珠,眸光一凝。他发现自己方才好不容易想好的绝情话,瞬间卡到了喉咙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予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垂下,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刚刚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便会被天兵押往神灵台了!那万死劫法阵不加片刻就会让你魂飞魄散你知不知道!凭你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呆在九重天,还是速速下界吧!相识一场,我不想见你落得如此结局。” 落生见他言语虽是冰冷,但仍担心自己安危,不由破涕而笑,凑上前去:“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她的面容极尽,予年有些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抿了抿唇,将脸扭向一侧不去看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顽固不化,软硬不吃!” “不对!别人的那一套我肯定不吃,但予年你的,我可是很在意呢!不信的话,你说句哄我的话试试?嗯......不如你就说你错了,方才那些话都是故意气我的,你看看我会不会听?” 落生边说着,边再次往他身上凑了凑,予年见状索性将身子转了过去:“我要说的方才都说了,你若继续一意孤行,来日待在天界受了委屈,受了责罚,皆与我无关!” 语罢,便化作一道金光离开了...... 落生伫立在原地,望着予年离开的方向,皱眉自语:“回到天界,他到底是经历了何事?怎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他都这般拒绝你了,你怎还会忧心他开心与否!” 苦思间,妖族世子不知何时从落生身后冒了出来,言语间还是如方才般不讨人喜欢。 他见落生根本不愿搭理自己,继而将手中的羽扇抵在下颚,随之看向前方挖苦道:“别看了,你没机会的!” 落生斜睨了他一眼,仍旧不想搭理他。 “他的父母可是先战神,虽已双双殒世,可在天界的地位与殊荣至今无人可撼动!这遗留下的唯一血脉,岂是你能高攀的了的!” 落生白了他一眼:“你还有事吗?没事赶紧滚开!” 妖族世子拧眉瞪眼:“大胆!我可是堂堂妖族世子,你怎可对本世子如此无礼呢!小心我将你......”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妖族的世子,方才我在神灵台被那仙子欺负,你就站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你的子民受辱,不作为!我们妖族可没有你这么无情无义的世子!” 落生冷冷的打断他。 妖族世子闻言抿了抿唇角,心虚道:“方才,方才见你这般厉害,随手一攻便将要渺打败了!我想出手帮你来着,不是还没有机会嘛。” “切!~” 落生看穿了他的心思,斜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看得挺欢的啊!跟着我做什么?!怎么不去安慰安慰你那作威作福的仙子呀!?” 落生是懂得反讽的,她算是看透了,这个天界还真是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而这里的神仙也还真不都是心怀仁义。 “本世子来找你,自然是有要事。” 妖族世子偷瞄了落生两眼,接着道:“方才见你的法术中不全是妖族灵力,本世子都闻所未闻,你......” “你也别想了,姑奶奶的功法绝不外传!” 见自己的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拒绝,妖族世子忙道:“你想哪儿去了,我是想娶你做本世子的王妃!” 突如其来的言语,让嘴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落生差点儿噎死。 她拧眉瞪向妖族世子:“有病看病!我可没工夫陪你在这逗闷子。” “我可没和你逗闷子,我说的句句属实,全是肺腑之言啊!”妖族世子说话间不时冲落生抛了个媚眼,渗的她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落生嗤笑:“好一个肺腑之言啊,敢问世子是不是觉得咱们妖族的奇珍异宝多到送不出去了?之前还对要渺仙子如此上心,转身便去勾搭别的姑娘,就你这种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滥情之人,别说你是妖族世子了,即便你是天帝,我都嗤之以鼻,懒得多看一眼!~” 闻言,妖族世子脸中并无怒意,倒是先噘嘴委屈起来了:“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等日后你了解我了,便会知道我是多么专情的一个人了!” “没兴趣了解你!” 落生冷漠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大步离开了,只留妖族世子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楚楚可怜又无奈的眨巴着眼...... 第129章 妖族世子的奇葩娶妻标准 回到暂住的偏殿时,除了青方帝君给自己安排的几名仙侍,便再也见不到旁人。池中的仙鱼也被打捞的一条不剩,重新种上了睡莲。 落生坐在房内想了半晌,今日与予年相见虽与自己脑中幻想过的无数次重逢有天壤之别,但好在确定了他的安然。 他在,自己便满心欢喜,幸福满满! 这次见他,落生觉得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脸上更是没了笑颜。不由猜想,他或许还是因为那日在幽珀鼎中遭受自己至亲背叛,而久久不能走出阴霾吧? 他对自己的这副态度,应当也是同那日有关,许是他看见自己便会想起那日不开心的画面......若真是这样,自己更应该想些法子,逗他开心开心了。 可如今他好像都不怎么愿意搭理自己啊...... 落生托着腮正在犯难,妖族世子突然破门而入。 “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的!这泽心殿的守卫是怎么放你进来的?” 妖族世子嬉皮笑脸的走到桌前,与落生对立而坐,面上尽是傲娇:“我母后与青方帝君也算是故交了,泽心殿谁不卖我母后三分薄面,况且我同那仙侍说你是我妖族未来的王妃,我找自己的王妃谁敢阻拦我啊。” 落生无语皱眉:“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四处毁我清誉!不想活了是不是!?”,说完,她啪的一声将手掌重重拍向桌面。 妖族世子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撤了撤身子。 “别动怒!别动怒嘛!我开个玩笑儿而已!”他默了一瞬,难得的正经:“你我初识,方还未来得及介绍自己。我乃妖族嫡子,名唤时川!” “好了!我知道了,虽然不怎么想知道!不过,你再不离开,我怕是要你尝尝这巴掌炒肉的滋味了。” 落生扬起手心,拿眼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时川不以为然,继续道:“之前同你说的想让你做我妖族王妃一事,你考虑的怎样了?我可是真心诚意的邀请,不是开玩笑的!” “噢?那我倒想知道你准备娶几个王妃?除了我同那仙子,可还能数的过来?” 谁承想,时川并未听出落生言语中的嘲弄,反倒是以为她对王妃一事来了兴趣,他将趴在桌上的身子往前探了探,冁笑道: “要渺仙子呢只是我备选中的一个而已,之前与她接触皆是我母后的主意。她老人家认为要渺贵为星德仙君之女,无论从容貌还是殊荣地位皆为首选,故而,我才愿意同她相处看看。” “你这人吧虽是虚荣,但也算坦诚!” 落生咂舌:“你选她是因为她爹,那你选我是为何?我可什么都没有!” 时川闻言,伸指摇了摇:“你可不能这般小瞧自己,你啊......”,他顿了顿,认真道:“你啊贵在比她凶,比她还厉害!” “就这?!”落生讶然,堂堂妖族世子择偶的标准竟是比凶? 随即又讽刺道:“那狮子老虎蟒蛇都挺凶的,你怎么不一起纳了啊!” 时川咧嘴一笑,眸光带着清澈的愚蠢:“它们多丑啊!再说本世子也下不去嘴呀!” 落生无语至极,喃喃自语:“妖族若日后落入你的手中,也算等同于灭亡了......”。 她叹了口气,却听时川又道:“怎会!母后说了,只要我能娶到这三界中最厉害的女子,便可高枕无忧了!日后有她护着我,护着妖族,只会安邦定国,四海升平。” “你母后还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落生冷呵:“也不知那自命清高的要渺仙子听到你此番言论会作何感想。” “无所谓啊!本世子又不是非她不可,虽说要渺仙子人很蛮横,也很凶!于你不分上下,但你胜在比她有趣,若是娶了你不仅可以安邦定国,还可以眉开眼笑,打情骂趣过完余生,岂不乐哉!” 落生本以为这妖族世子看起来不正经,傻乎乎的!实则却是这天下最精明算计之人,他倒不攻于心计,藏着掖着,但奈何他不管怎么说出一朵花儿来,自己也是半分兴趣都未有。 “你的观念呢我也不反驳,毕竟一个人一个活法嘛!但你休想将你这小算盘打到我头上来,本姑奶奶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啊!你不就是喜欢那先战神之子予年嘛。”时川淡淡说着,他见过落生的穷追不舍,自然不惊讶。 片刻后,时川半眯着眼睛盯着落生,目光中带着丝丝玩味儿: “不过,我可听说千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魔界尊主赤魇挟持了他,用以威胁天界!而两位先战神亦是为了救子心切被赤魇钻了空子,同赤魇一同身消命殒了。但任谁都没有想到,赤魇会在此前已经将自己的一缕元神封印在战神之子予年的识海中。后来,他被贬下凡历难,如今而归,赤魇的元神犹在!要我说,天界只是碍于先战神的面子,才会留他至今,说不好,他寿数也不长了!” “你说谁寿数不长呢!”落生猛然站起身来,满脸怒气地指着时川。 时川被她的气势唬住了,嘴角一紧,往后敛了敛身子。 “我告诉你,不管你在何处听得的这些无稽之谈,只要有我落生在,我定会守护好予年,任谁都不能欺负他,伤他!趁我没动手前,马骝的滚出去!” 见落生真的恼了,时川撤着身子小心的站起身来,他将自己的羽扇遮住半边容颜,轻声道:“今日是我唐突了,我在这跟你道个歉,我......” “本姑奶奶不接受你的道歉!滚啊!~” 时川话未说完,却见落生已经将脚上的长靴脱了下来朝他脸上砸去。 时川一惊,慌忙用手中的羽扇挡住长靴,趁着落生脱掉另一只长靴的功夫迅速逃离现场。 “砰”!的一声,长靴砸到门边上,见他落荒而逃,落生猛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心气儿来。 半晌后,落生缓缓坐下,也不管被自己扔掉的长靴了,她赤脚想到方才时川口中的那些话,神情伤怀。 为何?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天界,予年的身世都如此让人心疼。 落生将放在唇边的手忽而放开,眸光亦变得十分笃定,她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天界容不下予年,自己便带着他离开,只因他的性命、喜怒哀乐一直都是自己心头上最为珍视的宝贝,她绝不允许让任何人轻视伤害他。 第130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昨儿个一晚上,落生辗转反侧,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或许可以博得予年一笑的法子。 一大早她便去泽心殿的天膳堂取些糖粉,木签之类的东西,准备待会儿回到房内做些糖画。在落生的回忆中,这些都是他们二人之间为数不多,却幸福的日子,她想把这些快乐的时光再次打包送给予年。 天界只有糖粉,落生忙活了一天,才勉强做出几个像样的糖画。她有些疲累地伸了伸胳膊,将做好的糖画插在装有仙土的空盆中装饰了一番,回头望向窗外时,已是暮色。 肚子咕咕的叫了几声,落生也无暇顾及,兴致冲冲地端起自己亲手做的糖画,便往此前就打听好了的予年寝殿走去。 一路上,落生满脸笑颜,想到予年看见这些糖画时开怀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尘星殿外,落生被门前的几个仙侍拦住了去路。 “几位仙子麻烦行个方便,我与你们的殿下是旧识,还望通融通融,放我进去。” 其中一名仙侍问话:“你是何宫何殿的?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落生想了想后道:“我是泽心殿的,奉青方帝君之命,将这糖画送与予年殿下。” 方才那仙侍挑眉,似在怀疑:“方才你还说自己是殿下的旧识,这会儿又说是奉青方帝君之命来此。” 他打量了下落生,接着道:“若真的是青方帝君宫中的人,那你的腰牌何在?!” 落生一愣,她本就不是泽心殿的人,何来的腰牌。正当她困恼怎样说才会让这殿外的仙侍放自己进去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音。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泽心殿中不受帝君待见的妖女吗?听闻你前两日毁了帝君不少心爱物件,恼的他老人家都不愿搭理你了!怎的,泽心殿闹够了,又想来祸害尘星殿了?” 要渺阴阳怪气的一番言语刚出,惹得殿前的几名仙侍个个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落生。 从要渺的话中不难听出,她们二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真正结下了。 落生也不慌,她瞥了眼跟在要渺身后的兰溪,见她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一下子便明白了她所来目的。 “那你呢!大晚上不睡觉,提这么多吃食是来尘星殿献殷勤的?这要是被你的那位妖族世子知道了,不晓得他会如何想呢......” 落生嗤笑两声,但见要渺仙子闻言勃然变色:“满嘴胡言!我同予年本就是一同长大的玩伴,我来看他不需要理由!还有,那妖族世子本就是在追求于我,但我从未允诺,他怎么想本仙子根本就不在乎。” 想不到这妖族世子同要渺的观念还真是半斤八两,无非是利益共同体,明明身份尊荣,但若单看心思倒是谁也不比谁高贵! “何人在殿外喧哗,扰了殿下清梦!”许恒闻声走至殿门前问责。 “许恒,是你!?”落生再次见到许恒,讶然透着欣喜。 她匆匆扫了眼许恒的衣着,但见他的腰间系着尘星殿的牌子,瞬间了然他为何会在凡界时处处对付离尤如此上心了。 许恒见到落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继而便将目光移到要渺仙子身上行礼道:“不知要渺仙子入夜来此有何要事?” 要渺轻轻一笑:“自予年回宫,我亦没有机会来看过他。这不,我亲手做了些点心给他送来,予年......他可是就寝了?” 许恒回道:“还未,那仙子便随小仙进来吧。” 说罢,伸手在前方引路。落生闻声也跟着往前踏了两步,却再一次被门口的仙侍拦在殿外。 而后不管落生怎么说,怎么解释,殿外的仙侍仍是不放她进去。无奈,她只得目送要渺得意的身形越走越远,而自己只得抱着这盆精心准备的糖画蹲在殿外的一角处眼巴巴的看着。 大约半个时辰后,要渺方才从殿内走出。 她低眉瞥见落生正无精打采的蹲在地上,不由上前讥笑:“就凭你的这些俗物也想入了予年的眼?!方才予年可是频频夸赞我做的糕点好吃,说是这糕点的滋味儿啊有我同他少时的味道!甚是怀念呢!” 落生站起身来,瞧见只是许恒将要渺送了出来,仍是不见半分予年的身影,不禁有些落寞。但即便再落寞,她亦不愿见得要渺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看向要渺,嘴角一牵:“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同他放在凡间不过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他喜欢吃你做的糕点亦只是单纯的口腹之欲,又不是喜欢你!瞎嘚瑟什么呀!” “你!!言行粗鄙......” 要渺咬牙脸颊绯红的瞪着落生,片刻后,她敛了神色,骄横道: “想来你还不知,昔年先战神未殒世之时,便为我同予年定下了婚约。我们二人两小无猜,共同修习仙术仙法,虽是因战神殒世将此事搁浅了,但若我父亲星德仙君重新将婚约一事禀明帝尊,予年同我成婚便是早晚的事情!” 要渺说着,随手理了理自己华丽的绣裙,神态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见落生不说话,她得意一笑:“我劝你啊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同他在凡间的缘分早便结束。凭我父亲在天界的地位,只会助他青云直上,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妖物,也配与我争抢?!” 语罢,要渺冷笑两声,大步离开。 落生呆呆的站在原地,因要渺的那些话纷飞了思绪。 她方才说她与予年曾经有过婚约自己倒并不是很在意,可予年宁愿放她进去,都不愿出来见自己一面,不禁让落生顾虑......难道他回了天界心真的变了?觉得要渺仙子比自己更适合他?...... 落生不敢多想,她怕自己想多了,会减少心中坚守的初心。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敢同要渺叫嚣,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法术在她之上,而是落生心中的那份笃定!她一直认为,不管是付离尤亦或是予年,心中都有她,这便是她最大的底气。 可是......如今的自己却连一份心意都送不进去,这副惨状倒真像要渺方才所说的,自己怎配,又怎有机会与她争...... 第131章 不死心 又过了几个时辰,落生默默蹲在原地,忽见一双白靴出现在她眼前,心中不由一喜,可当她站起身来望去时,面中的神色骤然失落。 许恒见她失望的神情,默了一瞬后道:“你还是回去吧,殿下不会出来见你的。” “许恒,你日夜伴在他身前,可知他为何会这样?这次见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之态,他到底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还是天界的人威胁他了?”落生接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许恒道:“殿下心中之事岂能轮到我等腹议!”。 他顿了顿:“不过,相识一场,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既然殿下有意对你避而不见,你就应当明白,他不想再与你有凡尘纠葛。你一向聪明,还是不日下界,莫要让彼此间仅存的一丝好感消磨掉。” “我......” 落生一时凝噎,无从开口。 许恒瞥了眼她手中的那盆糖画,淡淡道:“此物你还是拿回去吧,殿下是不会收的。”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落生只感鼻子一酸,她仰头长出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流出来,她不想哭哭啼啼。 殿门被许恒从内阖上了,期间落生死死盯着,直到再也觑不见殿中的一丝光亮。那些强忍的眼泪蓦的从脸上缓缓滑落,她再一次望向紧闭的殿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片刻后,落生收回目光,她拂去眼泪,抱着手中的这盆糖画心灰意冷地往外走去。 然在她未发现的二楼雕窗后方,予年一直在偷偷望着她。看着落生因失落而微微弓起的脊背,他那双好看的黑眸中尽是不舍与心疼...... 予年暗自握紧拳心,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对落生的感情是可遇而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而不可有! 几度欲归去,回眸情更深!亦只有予年自己知晓不敢见她,只是怕每一次想要离开时,但凡心软回眸多看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动步子了...... 命途未知,绝不可误她! 忧郁之际,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识海中骤然想起:“你的元神受损,注定斗不过我的!过不了多久连同你这副身子,整个三界便是吾掌中之物!” 赤魇狂妄的笑声震耳欲聋,任予年捂住耳朵,捶打额间,仍无济于事。他绣袍一挥,周遭的物件皆被震碎,双目逐渐猩红,周身开始慢慢被黑气浸染。 许恒闻声赶了过来,见屋内一片狼藉,他家殿下将自己困在结界中,凝神打坐,痛苦的拧着眉心。 他又愧又急,羞恼自己帮上忙,只得守在结界外来回踱步,祈求殿下平安。 而方才巨大的声响震动了整个尘星殿,守卫的仙侍面面相觑,脸中有些讶然但并不慌乱。殿下回来的这些日子,几乎隔两天便会出现这番动静,他们不敢多问多言,只能替殿下好好守着尘星殿,不让任何人靠近。 彼时,屋内再次传来声声震响,而整个尘星殿只在一瞬间便被一股突来的仙力收入巨大结界中...... 翌日,泽心殿内。 青方帝君端起香茶抿了一口,冲着身前侍奉的逸方问道:“那个闯祸精这两日在做什么?” 逸方回道:“回帝君的话,落生姑娘昨儿个在房内捣鼓了一天,画了许多糖画,晚时去往尘星殿被拒以门外后,迄今为止并未出房门一步。” 青方帝君唇角微启:“多次碰壁,她倒是不知死心!”。 语罢他扶额半眯着眼小憩,却听落生风风火火地往殿中跑来:“帝君!帝君!您在吗!?” 逸方刚欲开口拦着,待瞥见帝君弯了弯手指,便又重退回原位站着。 落生走进大殿内,身后还跟着彼时正双手端着插满糖画盆子的妖族世子时川。 “小女拜见帝君!” 见落生行礼,妖族世子亦将手中的盆子放在地上紧跟着行礼:“时川,拜见帝君!多日不见,母后亦让我帮她向您问安。” 青方帝君扶额抬眸,瞥了眼时川:“近日你倒是来我泽心殿分外的殷勤了些。” 妖族世子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时川并非有意要叨扰帝君您老人家,只是因为落生在此,我自是要盯得紧些,方可多些机会嘛!我......” 不等他说完,便被落生狠厉的白眼将话憋了回去。 落生暗自咬牙,重又看向青方帝君,脸上带着谄媚笑意:“帝君,小女此番前来想借您宫中腰牌一用。” 青方帝君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本君听说昨夜你在予年的尘星殿丢尽了颜面,怎的?还不死心呢?还要再丢一次人?” 落生眸色微怔,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想必定是那小人得志的要渺仙子大肆宣扬自己昨夜的糗事...... 但她却是低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以及自己对予年的一片热枕。 “帝君您说笑了,昨夜儿我并未见到予年,这心意自然是送不出去的!所以我才来找您嘛,有了您泽心殿的腰牌,任凭谁也不敢随意阻拦我,毕竟帝君您的威名别说在九重天上,放眼整个三界亦无人敢置喙!您说是吧。” 说完,落生讨好一笑。 青方帝君闻言拿鼻子哼哼两声,这个闯祸精拼命给自己戴高帽,无非是想要他宫中的腰牌。 不过,予年既不愿意见她,自然是因先前说的那般,不想利用她。帝君眸光微沉,可昨夜尘星殿中不断有仙力外泄,而后又有宫人来禀说是予年险些入魔,他赶到之时,但见屋内一片狼藉,结界破除后,予年便昏厥过去。 后来,他在予年额间施法查探,竟意外发现自己曾放进去的那块定天碎片有想冲破先前封印飞出之意,如今想来,定是因为落生体内的定天神力欲迫不及待地想合为一体所至。 倘若予年识海中不再有定天碎片之力牵制着赤魇的元神,那不加数日,予年的神智便会逐渐被赤魇吞噬,到那时,整个天界必定倒戈于他,他亦会成为众矢之的。 第132章 开在脸上的花 “帝君?!”思虑间,但见落生伸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青方帝君凝神,只听落生又道:“帝君,您考虑的怎样了?小女都想好了,若是您不答应,反正我近日来闲着无聊,无事可做,我准备在您鱼塘旁边搭个棚子帮您好好照顾照顾您那些仙鱼......” 落生知道这般威胁别人不好,况且还是万人之下的青方帝君。可她亦是没有法子了,被阻在外见不到予年,她始终不甘心。 本想着青方帝君会将自己臭骂一顿,甚至因为自己的僭越将她打一通。落生来之前便想过了,不管会受到何种惩罚,只要是能见到予年,将自己的心意送到他手中,她皆愿意承受。 落生拿余光偷瞄向青方帝君的脸,见他迟疑不开口。便准备故作委屈,上演一场苦肉计,她一条腿刚弯了弯,预备跪下,却听青方帝君忽的开口道:“将腰牌给她吧。” 逸方应声,随后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块腰牌递到落生手中。 尽管落生不知道帝君为何如此痛快的愿将腰牌给了自己,但肯定不是因为她方才胡言乱语的胁迫。 她望向手中的腰牌,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多谢帝君!您可真是九重天上最最好的神仙了!那小女便不打扰您了,落生告退。” 见落生得偿所愿的离开,时川亦跟帝君行礼,而后端起地上的盆子紧追了上去。 青方帝君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眸光逐渐深沉...... 去往尘星殿的途中,落生忽而放缓了步子,时川察觉到后亦跟着同频步伐。 落生想了一番后冲着时川交代:“待会儿若是尘星殿的守卫见到这腰牌仍不愿放我进去,你便照着咱们事先说好的来做......” “本世子知道,我会替你拖住他们!”时川抢话道。 落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也是自己为何今日破例让这棵烂桃花跟着自己的原因。如今在天界,她形单影单,做起事来有些时候还真是有心无力,这妖族世子虽是言行上有些不靠谱,但做个小弟还算勉勉强强够格。 “不过,你可不要误会啊!我帮你呢,并不是认输放弃,相反我是为了等那个人放弃你,让你彻底心死后,正好你旁边可以有我的肩膀可以倚靠。届时!本世子便可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了。” 落生白了他一眼,讥讽道:“你倒是想的美!不过,可能要令世子殿下失望了,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心。” “那可不好说,无非是时间问题!巧了,本世子平日里亦无所事事,娶一位厉害的王妃便是母后交于我的唯一一件事情,所以嘛!本世子可多的是耐心跟时间......” 落生:“......” 二人言语间,却听前方不远处传来阵阵抽噎声。 “你长成这个样子还敢出来,是有意要吓到我们吧!” “就是,就是!容肌阁怕不是没有人了吧,竟派你这等丑陋之人为我们要渺仙子送滋颜丹!也不怕污了仙子的眼睛。” 以兰溪为首的几个仙侍站在原地,嚣张跋扈地指着瘫坐在地上的另一名身着粉裙的仙侍叱喝。 粉裙仙侍只是用手捂住自己的半张容颜,低头哭泣,不敢反驳一言,身边还有散落在一旁的粉色丹药。 许是见识到了粉裙仙侍的软弱,其中一名仙侍看向兰溪提议:“你看她脸都哭花了,更丑了呢!逸方仙子您可是要渺仙子身边的红人,不如您今日便替仙子惩罚惩罚这个丑丫头,将她推进瑶池中洗涤下这丑陋的身子。” 兰溪闻言盯着粉裙仙侍,嘴角扬起一抹阴笑:“好啊!那今日我便出手替仙子好好惩戒一下她。” 语罢,兰溪冲着粉裙仙侍便是一记法力,圈圈银光骤然间便捆住了她的身子。 “给我住手!”这一幕恰好被落生看到,她快步跑上前,大声呵止道。 兰溪一愣,但见是落生,嘴角不屑一笑。笑意未散时,却又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妖族世子时川,不由将那笑敛藏了起来。 落生手指轻饶,便将粉裙仙侍身上的法力解开了。她蹲下身来欲将粉裙仙侍扶起,谁知粉裙仙侍却忽的将脸扭向一旁,神情中带着自卑与恐慌。 落生方才为她解开身上的法术时,便已经看到了她右边脸颊上红的如云霞般的印记。 她俯下身来,轻声安慰粉裙仙侍:“你别听她们胡说,她们那是妒忌你呢。” 粉裙仙侍因落生的话眸色微怔,但默了一瞬后,不由再次伤怀落泪: “我知你是在安慰我,我本是蟠桃花园中修炼而成的桃夭,谁知刚欲化形时便遭遇了天火,从此后我右脸中便多了这片赤红印记......我这般丑陋,她们又怎会妒忌我呢?” 落生不以为然,她淡淡一笑,而后手中凝聚法力冲着粉裙仙侍的右脸上轻轻一点,霎时间天青色灵力幻作一条盈盈发光的线条,将粉裙仙侍右脸上的那片赤红印记描上了淡淡的蓝边儿。 片刻后,落生收回法力,她左右巡视一圈,似在找什么东西。 站在一旁沉默的时川见状,即刻会意,他将手中的羽扇朝前一挥,彼时一面由法力变幻的镜子赫然出现在粉裙仙子脸前。 那粉裙仙子见到镜中的自己,神色讶然。她不可置信地摸向右侧脸颊,但见那片从化形时便跟在自己脸上的赤红印记忽然间变成了一朵美艳的花儿。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粉裙仙子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落生莞尔一笑:“你本就长得很美!与他人并无不同......你只是将你心底的花儿开在了脸上罢了。” 落生的一席话,让粉裙仙子动容落泪。 身后的那几个仙侍见到粉裙仙子右脸上的花儿,不由唏嘘羡慕,面面相觑。而仍习惯在一旁看戏的妖族世子时川彼时却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他甚至在心底越发坚定要将落生娶到手的决心了。 兰溪见粉裙仙子因右脸上的那朵花儿变得愈发好看,不由嫉妒刻薄道:“再怎么改变亦不过是容肌阁中烧炉的粗鄙仙侍,哪儿能和我们家要渺仙子比呢。” 落生拿眼神安慰了下被兰溪言语再次迫害的粉裙仙子,示意她莫要在意理会。 扶着那粉裙仙子起身后,落生回身直面兰溪,正色道:“容颜固然重要,但与人为处时间长了方可知晓,一颗真挚善良的心便会赛过所有的皮囊。再者说,容颜亦逝,再好看又能好看多久呢?但一颗向善的心却可抵得过岁月漫长,让人其福甚多,度一切苦厄!” 第133章 恶人先告状 兰溪不以为然的冷哼:“说这么多,亦无法改变我们家要渺仙子是这天界中容颜最佳的仙子。要那么多假仁假义的善心有何用,还不是连我家仙子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落生凝眸冷笑:“是啊!这天界中谁人能跟你家仙子比啊,毕竟人家身后有一个厉害的爹,自是有人会阿谀奉承的来巴结。不过,你家仙子此时是否在殿中被诸多珍宝绊住了身?否则又怎会放你这只满嘴恶臭的看家狗出来发疯!” “你......”兰溪气急,咬紧牙关却因自知不是落生的对手,不敢轻易出招。 正当她恼羞成怒之时,星德仙君携予年殿下及要渺仙子往他们这方踏来。兰溪见状,嘴角忽而弯起一抹邪笑...... 兰溪上前,冲着他们三人行礼,方才的那几名仙侍亦跟着欠身行礼。 而星德仙君恰好将方才落生的那番看似正义凛然的气话听进了耳朵里,他将落生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忽而在她腰间停住:“你是泽心殿的人?” 落生的眸光一直落在予年身上,不知为何,她总感觉予年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受了伤般。 皱思之际,但见兰溪冲着她呵道:“大胆!仙君问话还不快回,简直目无章法!” 无奈,落生只得将目光暂且从予年身上离开,冲着星德仙君行礼:“小女落生,拜见星德仙君!” 星德仙君点头,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但语气却很冷冽:“本仙君方才听你所说的那番言论中,可是对我有何成见!?” 落生回道:“小的从未见过仙君,自是不敢。” “噢?”星德仙君挑眉,瞥了眼身侧的要渺:“那你便是对小女有私见了?” 未等落生开口,兰溪便抢话道:“回仙君,此女仗着是泽心殿的人,多次对要渺仙子出言不逊,甚至大打出手!行为极为恶劣,还望仙君今日替仙子做主啊。” 落生闻言一怔,心下不屑道,她可真是会倒打一耙啊! 落生抬头,刚欲为自己辩解,却再次被要渺仙子抢先一步: “爹爹,此女方才的言论您也听到了,她不仅胆大妄为,目中无人,甚至还怀疑女儿借着您的名讳假公济私!甚是可恶!若您只是替青方帝君调教一下不懂规矩的宫人,想必他亦不会怪罪于您的。” 话音刚落,予年、落生以及身后的妖族世子皆为一震。 而一直在身旁不敢言语的粉裙仙侍,彼时却上前一步行礼道:“仙君,这位落生姑娘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方才她还为我解了围,还望......还望仙君您能宽恕她。”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颤声,落生却忽而觉着心间一暖,不由感怀笑了笑。 谁知兰溪却指着粉裙仙侍的鼻子指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此女沆瀣一气,方才你将要渺仙子的滋颜丹洒落在地,我只不过说了你两句,你便同此女一同对付我!仙君,兰溪所言句句属实,她们几人皆可为我作证。” 身旁的几名仙侍互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道:“是,是她们二人欺负兰溪。” 兰溪抽噎着,故作委屈的看向要渺:“仙子,您今日可要为小的做主啊,她敢欺负兰溪,便是未将您未将仙君放在眼里啊。” “不是,不是这样的......”粉裙仙侍摇头辩解,却被要渺的一记仙力打倒在地。 落生惊愕地看向被要渺打伤的粉裙仙侍,终是忍不住怒意,她刚上前一步,却被身后的时川拉住:“仙君面前不得任性放肆了。” 落生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呵道:“你以为你们仗着人多便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了?!我落生虽是不懂天庭规矩,但公道自在人心,清者自清!” 她将冷眸从兰溪身上略过,又扫于要渺仙子身上:“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若是不信只能说明你是智障!” “你,你竟敢辱骂本仙子!” 要渺气的浑身哆嗦,刚要使出仙法打落生,却见时川上前一步道:“仙君,方才我亦在此,前因后果并不是同您想的那般,我可以稍后向您禀明。落生她心直口快,并非有意冒犯仙君,还望仙君您宽仁。” 星德仙君眯着眼看他不说话。 第134章 心意难藏 要渺却揶揄道:“好一个挺身而出啊!你同这妖女才认识几日,便表现的如此情真意切了。之前还一直跟在本仙子身后殷勤,如今这脸变得倒是挺快啊。” 时川咂吧了几下嘴,满不在意的回道:“先前是我有眼无珠,如今我寻到了真正可以做我妖族王妃之人,要渺仙子还是将以往之事都忘了吧。” “你......”要渺仙子咬牙,随后瞥了眼时川手中的那盆糖画,讽笑道:“你倒是心胸宽广,也是不嫌弃被人丢弃的东西。” 予年的目光也落在那盆糖画上,他眸光深沉,只得用身后不断用力交握的双手,来抑制心中醋意。 片刻后,要渺淡淡一笑:“罢了,本仙子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而今予年回来了,我亦等到了我命定之人。” 要渺这方说着,便眉目含情的牵起予年的手。 予年刚要推开拒绝时,但见落生大步冲了过来,她一把将要渺的手撇开,将她推向一旁。接着便用袖口不断擦拭着予年的手心,口中还不停喃喃道:“这得擦多少遍的手才能擦掉这晦气!” 她低着头嫌恶地一遍又一遍地擦着,全然没注意到予年唇角弯起的笑意以及眼神中的那方柔软。 但这一幕却被要渺捕捉进了眼里,她醋海翻波,手中仙法化作几枚银针便往落生胸口处刺去。 予年察觉到了银针,慌忙将落生拉至一旁,与此同时,落生袖口的止休剑骤然飞出,将那几枚银针击落在地。 止休剑悬浮于落生身侧,周身泛着黑气。 落生狠狠地瞪向要渺:“无耻,竟又偷偷搞这些小动作!” 话音刚落,却听一旁的星德仙君朗声道:“这剑中的剑灵竟是魔族上古凶兽煞龙!” 他震惊且疑虑的看向落生:“此剑是你的佩剑?!” 落生、予年皆是一怔。 要知道自千年前仙魔大战后,凡是关于魔族的一切皆视为天界的忌讳!这煞龙横空出现于九重天上,无疑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予年看向落生,而落生此时亦正在看着他。默了一瞬后,予年冲她轻摇了摇头,落生立即会意,予年这是要承认此剑是他的。 “仙君......” 落生心下一紧,抢在予年交代前,上前默认:“不错,这剑是我的!” 予年面色巨震,他望向落生,刚要开口,却听落生急忙又道:“这剑是我在凡间时,一位亲友相赠!但我并不知晓此剑中为何会藏有魔族凶兽。” 星德仙君盯着落生,眼底透出疑光:“哦?你当真不知?” 落生有些心虚,仍嘴硬道:“不知!” 僵持间,要渺仙子不知听身旁的兰溪说了什么,只见她脸上的邪笑越发的夸张,片刻后,她朝着落生的方向迈了两步,冷冷的打量着她道: “哦?我怎么听闻你在凡界时就同魔族长老休思交好!?我派出去的人还打探到你曾几次往返魔族新域,与那魔族右使还成过婚。现下想来,你无疑是魔界埋藏在天界的一枚棋子,我倒是越发好奇你是怎样躲过所有的人的怀疑,连青方帝君此等上仙皆对你的行为熟视无睹的......” 闻言,星德仙君挑眉,眸中的疑光更胜了些。 落生正色申辩道:“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只是些片面之词,并没有实证!我绝不接受你的平白诬陷。还有,青方帝君对此事并不清楚,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并没有缘由包庇我!” 要渺轻笑:“是吗?!若是诬陷,你可能自证?” “我......”落生迟疑,她确实不能自证,因为这剑的来历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在自己认识付离尤的那一天起,此剑便已经伴他左右了。 要渺仙子见落生答不上话,冷哼一声:“我看你不敢言明,分明就是惧怕你撒的谎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会漏洞百出!” 落生咬唇沉默,正当脑子飞快运转要以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身后的予年走上前,与她并肩站立。 他看向前方,眸色郑重:“她说不上来,只是因为此剑不是她的,而是我的佩剑!” 话落之时,但见落生及众人皆震。 要渺见予年如此为落生出头,醋意横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为她开脱,私通魔族可是死罪,是要被罚至神灵台受万死劫酷刑的!” 予年并未理会要渺仙子的话,而是看向星德仙君:“仙君,此剑名唤止休剑,是我于凡间历难时天阳谷的阳洪仙人所赠,所言虚实您可遣人去往天阳谷一探便知。而这剑中的凶兽煞龙,则是阴差阳错间附于剑中,并不存在勾结魔族一说!” 予年瞥了眼落生,接着道:“此事与她无关!若仙君非要追究,予年甘愿接受所有处罚。” “你......”要渺仙子气的跳脚。 而落生则是神情动容的看着予年,她就知道,予年绝对不会忘记她,丢下她! 片刻后,落生看向星德仙君:“若仙君要处罚他,便连同我一起处罚。”,落生说完,望向予年舒然一笑:“我陪你一起。” 予年微怔,他看着落生的笑颜,心中感怀万千。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的学着推开她了,可是她就像这样站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做,哪怕只是对他笑上一笑,他都无法在做到心如止水,不管不顾...... 第135章 止休剑被发现 片刻后,星德仙君淡淡道:“你方才所说的,本仙君自会命人查探清楚。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周身散发黑气的止休剑,神情逐渐凛冽:“这凶兽煞龙乃天地混沌初生便存在的恶灵,即便几万年前被天神斩杀降服,但以它傲世的脾性,即便有一丝灵魄存于世间,亦不会甘愿臣服于任何人!除非此人与它不谋而同。” 星德仙君眯着眼打量予年,予年却正色回道:“仙君所说予年不知。” “哦?是真不知,还是佯装不知?” 见星德仙君句句为难,落生心疼予年,不由瞪向星德仙君: “我说你们这天界的神仙都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说假话不信也就罢了,这说真话了又要被无端猜疑。既是怕魔族会卷土重来,有这么多心思为何不用在此事上,对同族口轻舌薄、针锋相对的有何意思!” “放肆!”星德仙君大怒:“小小妖女,不要以为予年为你正言,你便可理直气壮的顶撞上仙。单凭这一点,便可将你押至神灵台受罚。” 落生轻嗤一声,说到底无非是想用天规来束缚她,话说自己又不是天界的人,为何要任凭他人摆布。落生张嘴刚想反驳,却被予年轻摇地眼神给制止住了。 无奈,落生只得撇着嘴,乖乖将话又咽了回去。 谁知星德仙君却不依不饶: “予年啊,本仙君记得你下界历难的缘由,便是寻得定天神力来助你压制识海中的赤魇元神。如今你历难归来,赤魇的元神非但未毁,反倒是你私自触犯了情劫!你要知道帝尊当年可是明令司命为你撰写命簿,不管轮转几世,皆不会有姻缘一说。此刻你却毫无原则的袒护此妖女,如此执迷不悟,你可对得起帝尊顶着众仙压力给你的重生机会?” “予年一直铭记帝尊恩泽!在凡间时,我已经在繁樱幽腹受过九道金雷,吸纳红尘之气,自证本心。若仙君觉得予年所受之刑还不足以抵罪,但凭仙君发落。但,此事与落生无关,还望仙君莫要将她牵扯进来。” 落生闻言心头一怔,她转头看向予年,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竟偷偷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星德仙君眼角一撇,眸光犀利地也看向予年:“小小妖女,还不足以让本仙君放在眼里。只是予年啊,本仙君倒是好奇,你明明历劫失败了,却为何能回得了天界?听闻昨晚尘星殿时不时传来异声,还惊动了青方帝君,你如实同本仙君说,是否与你识海中赤魇的元神有关?!” 予年眼波微闪,迟凝不语。 星德仙君见他这副情状,倒是轻笑起来:“原来,你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赤魇的元神了!若当真如此,接下来的时日,任谁也保不住你了!” 予年依旧沉默,神情痛苦、自责。 而一旁的落生此时也全然明白了,为何予年自天界见到她后会有这番反应。原来,他一直再担心会因识海中赤魇元神一事而连累到她,才不让自己接近他。 落生眼神疼惜的盯着予年,默了一瞬后,上前一步欲解释:“定天碎片......” “定天碎片我虽未寻到,但我会另想他法来对抗赤魇的元神,决不让众仙为难!” 付离尤突然开口将落生的话打断,并将她掖在身后护着。 星德仙君冷哼:“除了定天神力,你还能有何法子!此剑中既有煞龙,绝不可留!” 话音未落,就见星德仙君掌中凝聚仙力往前一推,一道金光便往止休剑冲去。 落生大惊,出于本能的挡在止休剑前,信手一挥便将那金光打散了。 “落生!”予年同妖族世子时川不约喊出她的名字。 “不自量力!”待众人未反应过来之时,星德仙君再凝一掌打向落生。 “止休剑来!” 随着予年的一声令下,止休剑飞速流转于他手中,予年握着剑朝着星德仙君施出的法力重重一挥,煞龙若隐若现腾空而出,霎时间便将周遭的人震倒在地。 落生走至予年身前,自责内疚道:“我并未有意顶撞于他,只是这剑并不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十恶不赦!在凡间是它守在我的身边护着我,先前我亦是用此剑打败了魔灵救了江宅,可见它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助纣为虐的......” “我明白!”予年见落生慌忙解释,随即冲她安抚一笑。 二人言语间,众人缓缓从地上吃痛起身,星德仙君望向予年手中的止休剑,气到身子发抖:“予年!你胆敢用这妖邪之剑迫害众仙,来人!将这二人给我拿下!” 随着星德仙君的一声令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天兵将予年与落生围住。 妖族世子见状,上前求情:“仙君!落生是我妖族的人,若是有错便不劳烦仙君了,我......” “世子殿下!先前你三番巴结小女,却始乱终弃,坏了小女名声,此事我来日定会同你母后讨个说法!如今你想为这妖女求情,那便是承认你堂堂妖族世子纵容此妖女为祸天界!你亦难逃其责!” 时川闻言身形一僵,他自是清楚,若他贸然被罚则是公然默认与天界为敌,殃及妖族,无奈只得嘴角紧绷暂时言罢。 要渺也欲为予年求情,谁知还未开口,亦被星德仙君狠狠一瞥噎住了口。 二人被围在一众天兵之间,予年侧头看着落生,黑眸中尽是柔情:“有我在别怕。” 落生也看着予年,动容且坚定地点着头。 “去请帝尊与众仙来神灵台。”星德仙君冲旁边的仙侍吩咐道,随后眸光微闪,又补充道:“青方帝君那儿先不要通报。” 仙侍颔首领命,转身离开。 神灵台上,予年与落生并肩而立。 台下有负手伫立,神色威严的天帝,亦有其他诸仙神将。虽还不明所以,但脸中却个个带着目空一切,审判之态。 星德仙君朝着天帝行礼:“帝尊,予年罔顾天规,用手中邪祟之剑伤人,还包庇忤逆犯上的妖女,视天规于无物。还望帝尊下旨严惩二人,以儆效尤!” 天帝闻言微微一默,片刻后他抬眸看向予年,声色温和道:“予年,星德仙君所言是否属实?你当真做了如此忤逆之事。” 予年颔首行礼:“帝尊,误伤仙君非我本意!予年手中的长剑只为正道,护我在意之人,从未想过要用它来伤害谁。” “噢?”天帝眸色微动,他匆匆瞥了一眼落生,默了一瞬后又道:“你方才话中所指的在意之人可是此女?” 第136章 谁都不能欺负予年 落生听罢神情紧张,她看向予年,心中竟怀着万分憧憬。但见予年迟疑了片刻后道:“正是!” 听到此回答,落生勾唇浅笑,心底更是开出了一朵儿花儿来。她终于等到了,等到予年重新走向她。 脸中的笑意还未散去,耳旁再次传来予年的声音:“只是......我与此女的缘分早便在回归天界时便已了断,至此!我与她之间再无可能。” 再无可能...... 若不是因为离得极近,落生真要怀疑是自己幻听了。面上未消散的笑容更是随着这番寒凉的话骤然僵住,她拧眉盯着予年,好像再等他说是自己口误了...... 但现实便是,她并未等到予年改口。 彼时,予年的目光已经不在她身上,落生心里泛酸,想不明白方才他还同自己说有他在,让自己不要害怕!为何眼下又突然变得这般决绝。 心里像是被石头压住一般,喉头亦跟着隐隐发紧。 天帝皱眉道:“吾记得当年让你下界历难,并未有情劫这一说,你竟还是对此女在凡间动了情?” 天帝迟疑,似想到了什么,瞥了眼身旁的司命问道:“司命!予年凡间的命簿是由你来撰写的,不如你来解释解释,他为何会有情劫!?” 司命闻言,面色一惊。 他匆忙上前,扑通一下便伏跪于天帝面前,声色支吾:“回,回帝尊!小仙,小仙是......” 待听得天帝有些不耐烦的沉吟后,司命索性咬牙坦白: “回帝尊,小仙是觉得先战神为三界安宁而双双殒身殉道,留得小殿下孤苦无依!而殿下在凡间的命薄皆为命途多舛命格,小仙便偷偷为小殿下的命格中加了一笔——此世若遇定天碎片,被真挚之人所待,便可遇难成祥,俘获真心!此真心也并非全指男女情爱啊,亲人,挚友......亦算......” 司命越解释声音越发的细若游丝。 先前的六世,予年殿下不是穷困潦倒,便是被亲人挚友背叛或抛弃,要么便是孤独终老。虽说越是悲苦薄命,越是可以享涅盘重生!但他始终还是见不得先战神留得的唯一血脉遭受这些疾苦。 “竟是你暗中作梗!” 星德仙君狠狠地瞪向司命:“你可知是你一时的妇人之仁,让予年未寻到定天碎片,他历难失败,现下看来皆是拜你所赐!” 司命心中登时一怵,他忙再次叩首,惶恐道: “帝尊、仙君!小仙私自更改小殿下的命薄,亦是不让为三界殉道的予茨和幔凝战神心寒啊!二位战神舍生忘死,击溃赤魇,护三界千年安宁,但他们的骨血却因被赤魇暗中种下的一缕元神,而无端遭受苦楚。帝尊您向来仁爱,定能体谅小仙之举啊......” 司命声泪俱下的诠释,惹得方才还略有愠色的天帝一时间面色缓和了许多。 隔了一会儿后,天帝幽幽叹气道:“罢了!吾同你一样,心中万分惦念两位战神,你的所行所为吾自是同理同心,但因你私改命格导致予年历难失败,最终未能寻得定天碎片一罪!吾仍是要罚你!” 司命一愣,忙道:“等等!?帝尊您方才所说小殿下未寻得定天碎片?这不可能啊,命簿上显示予年殿下在第七世已经寻到了定天碎片!否则便会一直轮回,绝不可能返回天界的啊!” 话音刚落,众人皆疑惑的看向神灵台...... 面对众人猜忌的目光,此刻亦只有神灵台上的予年同落生二人心如明镜。 予年竟未将寻得定天碎片一事告知天界!这是为何?他究竟为何要隐瞒此事?...... 落生满脸困惑的看向予年,而予年面对众人聚来的目光面色却始终不动如山。 见他一言不发,天帝温声询问:“予年!吾记得你历难而归时,元神受损严重,故而吾并未仔细询问你在凡间的事情。吾记得当时,你告诉吾你并未寻得其它定天碎片!你说之所以能留有一命回来,便是因为你识海中的定天灵力救了你。” 天帝眉头渐皱:“难道真如司命所言,你再骗吾?”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唏嘘。 而予年仍是直身立于原地,缄口不言。 星德仙君冷哼:“想必帝尊政务繁忙还有所不知,自打予年回天界后,尘星殿便未有安宁!据我所知,予年元神受损,早已不可控制赤魇的元神,而他如今却扯下弥天大谎,又有魔族上古凶兽煞龙作为剑灵护体,可想而知,或许他早便被赤魇控制了心魂!只怕,眼前此人早已不是予年本体了!......” 语毕,众仙又是一阵哗然,他们暗自非议起来,看向予年的目光中添了几分戒备。 落生不忍予年受委屈,被他人腹议,她拿手指指向神灵台下的众仙皆骂道:“还说自己是神仙呢,就这智商连个凡人都不如!他人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那若是我说,我落生便是你们要找的定天神力,你们可信!?” 闻言,予年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喉头更是紧张到微微发抖。 台下众仙皆投来鄙夷的眼神,他们自然不信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又咋咋呼呼的妖女,会有如此通天的神力。 况且定天本是存于五行之外虚拟的灵宝,又怎会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他们皆认为,若是信了此女的话才是真的没有脑子。 落生嘴角一牵,她虽不是定天灵宝,但所集的定天碎片皆在她体内,说不说这个大话,吹不吹这个牛,想来也无甚区别。不过,他们若是因星德仙君的话而恶意中伤予年,她绝不允许! 星德仙君厉声道:“放肆!帝尊在此,你还敢忤逆犯上,出言无状!当真觉得天界会一直容你!?” 落生满脸不屑,轻蔑道:“天界容不容我,我压根儿就不在乎!但这里是予年的家,若是你们容不下他,我便会带他离开。” 星德仙君冷哼:“离开?!还真是痴人说梦呢!眼下他元神受损,又无定天神力压制赤魇元神,而今的他无疑是三界大患,你以为他还能去哪儿!” 星德仙君面色深沉,即刻冲着天帝便是深深一拜:“帝尊!万不可等到予年的心魂和元神皆被赤魇吞噬取代后才做打算啊!今日若不将其斩杀,来日三界必将再临生灵涂炭啊帝尊!” 天帝面色迟疑,若是狠心,早便在予年下界历难前自己就已经将其扼杀了!可每每想到予茨和幔凝,他始终不忍心。 第137章 故作决绝,放你离开 见天帝犹豫,星德仙君冲着身旁的一名发须泛白的老神仙递了个眼神,老神仙即刻会意,上前一步颔首进言:“还望帝尊为了三界,为了天下苍生,当断则断,莫留祸端啊!” “你说谁是祸端呢!把话说清楚!”落生气急,指着那老神仙骂。 老神仙看都不看落生一眼,冲着仍在迟凝的天帝又道:“此女既是与小殿下为同路之人,想必二人之间早便沆瀣一气,依臣看,帝尊该将此妖女一同诛杀!” 此言一出,久在一旁缄默不语的予年眸光一震,随即沉声道:“我方才已然说的很清楚了,她与我早便没有干系!帝尊,予年知晓您的难处,如今我历难失败,自然不愿留有残命,等着赤魇将我的元神吞灭,再造杀业!” 予年神色无畏地看向天帝接着道:“今日我愿在这生死法阵上了结残命,与那赤魇一同灰飞烟灭!” “你疯了吗?不可!”落生走到予年身旁,拉起他的手怒喝。 予年望着落生,双眸中尽是深浓情意与不舍,但他此时亦只能极力将这份爱意压制住,他非但不能给落生希望,还要让她彻底对自己死心,他要让落生忘了他之后,重新开始肆意洒脱的生活。 于是,他毅然决绝地甩开了落生的手,冷笑道: “说这么多你还是听不明白是不是?!与你亲近,无非是觉得日子枯燥无聊。从头至尾,你不过仅仅是我打发时间的玩物罢了!你还当真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呢?呵呵,我乃战神之子,身份尊荣,如今回了天界,更是不会将你这只妖放在心上。若是要娶,亦会选择与我身份匹配同为尊贵的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我的垂爱!......” 落生看着予年那张极为冷漠的脸,频频摇头:“不!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尽管予年此刻心痛难忍,仍旧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你听好了!即便是死,我亦不愿与你此等低贱的妖死在一起。” 语毕,予年看向天帝:“帝尊!我与此女早已恩断义绝!她擅闯天界来寻我,无非是看中了我在天界的殊荣与地位。我,不愿与此女再有纠葛!还望帝尊您能应允予年最后一求,将此女即刻打入凡界,让她死了此份不轨之心!” 落生双瞳颤抖,尽管她始终相信予年说出这番伤人之话另有隐情,可自己还是会很难过,很难过...... 她上前,欲重新牵起予年的手,而予年似有察觉般的后退了两步,落生手上扑空,黯然伤神。 然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已有几名天兵走上神灵台将自己双臂掣肘住,落生凝神聚气,欲用法力挣脱,却被天帝的一记仙力给捆住。 落生骇然,欲再次强行挣开,却听得星德仙君轻嗤道:“此乃天合锁,非上神之力不得解,比寻常的捆妖绳强上千百倍,凭你!还是莫要挣扎,自讨苦吃了!” “将此女即刻打下凡间!”天帝沉声令道。 “予年!予年......”听见落生不停歇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被几名天兵押下神灵台,予年神情黯然地将脸扭向一侧。 他双拳紧握,心中怅然道:“落生,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情了!离开天界后,愿你可以做回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这方,落生被天兵押着正往天门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她几乎是被天兵拖拽着离开的。落生心中百感交集,她不傻,自是能听出予年那番话绝非真心,甚至是再保护她。 她想要回去,方才予年说他要接受生死法阵的惩罚,与赤魇的元神一同灰飞烟灭。她绝不可以离开,她要去救予年,她要带他离开天界这个人情凉薄之地。 落生垂眸看了看身上的天合锁,随即试着动用周身灵力欲将其挣开,却被身旁眼尖的天兵察觉到:“仙君方才说了,若你执意叛逃,便将你即刻诛杀!我劝你还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这九重天到处皆是星德的眼线。 若未被束缚住,区区几个天兵,落生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从这几个天兵不怀好意的诡笑中,落生心中渐悟,他们只是再等一个将自己就地正法的机会,并不是真的想要押送自己下界。 “落生!?”皱眉思酌间,但听前方有人唤住了她的名字。 落生回神,抬眸望去,只见身着一身金色甲胄,英气十足的微音于自己前方缓缓走来。 待靠近落生身前后,押送落生的几名天兵慌忙行礼:“将军!” 微音淡淡颔首,目光扫视一番后凝于落生身上的天合锁上,她皱眉问天兵:“她犯了何罪?!为何要将其捆住?” 其中一名天兵回话:“回将军的话,帝尊下旨将此女打下凡界,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落生瞧了瞧微音,这才发现她脖颈处有几处血痕,关切的问:“你这伤从何而来?” 微音毫不在意的回道:“无妨!那日我未能去天门迎你,是因帝尊急召,命我即刻下界平定魔族余孽,抱歉!” 她眸光中泛着少有的波澜,落生摇头示意无事。 微音接着道:“不过,我下界前将你来天界一事命人传给了予年,是他将你带进来的吧。可是,你如今被天合锁捆着,又被帝尊下令逐出天界?予年为何不在你身边护着,他人呢?” 落生身形一怔,以微音的意思,那日自己来天界一事只有她与予年知晓,但那日为何并未见到予年的身影,而是青方帝君! 不过细细想来,青方帝君那日碰到自己,又帮她解围,甚至将她带回泽心殿,这些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予年一早便安排好的...... 原来,从一开始,予年便已经在暗处保护自己了...... 第138章 生死同在 落生有些恼怨自己为何明白的这么晚,她眼眶微红的看向微音,语气中尽是哀求:“微音,予年他此刻正在神灵台,天帝欲用生死法阵将他诛杀!我要去救他,你帮帮我好吗?” 微音一愣:“帝尊为何要诛杀予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落生急迫道:“详细的来龙去脉等日后我定一一同你说明,眼下你能不能先帮帮我?” 微音撞上落生殷切地目光,她迟凝了片刻,而后将眸光又移到落生身上,想也不想地便扬起双指冲着落生身上的天合锁就是一记仙力,随着一道金光蔓出,落生身上的天合锁便被轻而易举地解开了。 落生见天合锁已解,随即冲微音点头致谢。 身旁的天兵面色骇然,他们互相看了几眼,但听一名天兵冲微音行礼道:“将军,我等是奉帝尊之命,您私自将此女放了,恐会惹得帝尊大怒!若是怪责下来,小的们无法交差啊,恐会......” “若是帝尊降罪,你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叙述与他听。此举唯我微音一人所为,待事毕,本将军自会亲去帝尊面前请罪。” “将军......” 那天兵还欲再说些什么,待迎上微音冷冽的眸色后,心下不由一慌,只得将头重又低了下去。 微音拍了拍落生的肩头,郑重地道:“快去吧!我要先去泽心殿一趟,若有青方帝君在,说不准可以为你们保下一命!” “谢谢你微音。”落生感怀一笑,便转身往神灵台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无论生死,她皆要与予年共同面对...... 行至去往神灵台的那片圣仙林时,落生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之前梨花落雪的的景色全然不在,放眼处皆是萧条之色,若不是亲眼所见,落生竟不知这世间会有树的根茎可以绵延数百里之长。 它们不同于寻常的藤蔓,树根的脉络从底延伸至神灵台的位置,脚下的仙土亦变为透明的琥珀之色,正因如此,泛着金光的树根脉络才会被看得极为清明。 “砰!”的一声巨响,自神灵台的方向传来。 落生惊讶地仰头望去,但见神灵台的方向弥漫着重重叠叠地黑气,她心下一紧,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神灵台上,予年周围被无数黑气裹挟,数万条来自圣仙林的金色树根将他死死缠住。而予年则孤身悬于神灵台上,可那生死法阵非但没让他神情上有任何痛苦,反倒是多了一抹邪魅。 星德仙君冲着天帝急言道:“帝尊!予年的心魂已被赤魇控制了,这生死法阵怕是困不住他了。如今只有您的最后一道金劫令方可让他即刻湮灭!帝尊,您莫要再犹豫了啊!” 话音未落,众仙皆面色惶恐地道:“还望帝尊即刻下金劫令!......” 天帝看向神灵台上的予年,眉心微蹙,内心根式挣扎万分,他一向果决,但唯独在予年这事上心存有愧...... 眼见着圣树林的金色仙根要被予年周身的黑气逐渐吞噬,天帝纵然于心不忍,但为了天下苍生,亦深知不能再此纠结沉沦下去。 他是三界之主,势必要不惜一切保住世间生灵再遭涂炭。予年此刻的癫狂虽不是他本意,但当他的身体被困于生死法阵中,濒临生死之时,赤魇的元神便会利用他的神识来操控他,让他与天界水火不容。 兹事体大,天帝心下明了,自己终是保不下他了...... 天帝眸色不忍的抬起手掌,就见一张符咒出现于掌心之上,他犹豫片刻,而后将那金劫令往前一挥,伴着一道写满咒文的金光,直直逼向神灵台上。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落生的高呼:“止休剑来! 随着声音落下,止休剑忽的从予年的手中飞出,与天帝的金劫令冲撞在一起。 伴着一阵轰鸣,金劫令被逐一击散,神灵台下众人虽是满面诧异,但皆已看清,止休剑周身覆着的天青色灵力并不属于剑气本身,随着两股法力的相撞,止休剑重重落于邢台之上...... 落生便在这众人震慑中,跃身飞到予年身旁。然身子还未靠近,落生便被重重黑气裹挟住,她顾不上这邪气带来的撕裂之痛,眼神柔软的看向付离尤,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唤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恢复些许神志。 “落生!”,妖族世子见她又回来了,吃惊地叫着。 而予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唤的微微侧头,待看到落生的面容时,方才还凛冽的寒眸中闪过一丝异样,他甩了甩头,神色痛苦地嘶吼着。 落生见状,不顾周遭嗜血的黑气,往前飞了几步,一把将予年抱住。与此同时,予年身上的生死法阵亦蔓延至落生周身将她紧紧勒住。 落生发出几声闷哼,强忍着剧痛,将手放在予年的后背上不断地轻声安抚着。 “予年!我是落生,我来救你了。你别怕,别怕......” 落生的声音与怀中的温度,逐渐让予年恢复了些许神智,眸色也清明了许多。他回神间瞥见落生身上的生死法阵,神情自责痛苦。 “你不该回来的......” 第139章 那我定不随了这天意! 落生见付离尤识得自己,含泪摇头:“你这个骗子,明明为我做了这么多,却还装作一副薄情冷漠的脸孔!幸好本姑娘聪明,揭破了你的假面,你就等着日后被我欺负折磨吧!” 语毕,落生噘嘴哼哼了两声。 予年微微一笑,眉眼中尽是不可一世的温柔:“若是有那个机会,我愿倾我所有换一场与你之间的宿命轮回,被你世世欺负。” 落生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好啊!有这么多神仙见证呢,你可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二人动情相望间,但听星德仙君在身下冷声吼道:“方才便不该放了你这妖女!帝尊,此女行为狂悖,三番两次的挑战天罡,不将您放在眼中,理应一同将其诛杀,不留祸患!” 一直忍气吞声的妖族世子时川憋不住了,轻视道:“仙君方才也看见了,是落生将他的心魂换回的,说明他还罪不至死!我妖族一向最重情义,自然不会随意抛弃他人。这分明是救人,怎的还要被您恶意重伤,成了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了!” 星德仙君狠狠地剜了时川一眼:“世子的事情,本仙君还未来得及......” “本世子是移情别恋了,可我与要渺仙子还无名分一说。先前送出的那些奇珍异宝便当是歉礼了,至于我母后那里,随仙君去告状!大不了挨顿责罚,本世子也不在乎了。只是,我妖族子民若无错,亦不能白白受那份委屈!帝尊慧眼识人,定然不会冤枉好人的。” 说出这番话后,时川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妖族虽不如天界实力强盛,但他亦是含着金汤匙,在众妖的仰慕中长大的,从未有人敢给他半分脸色看。若不是因为母后的话,他焉能受的下这份委屈。 星德仙君冷哼:“本仙君真是庆幸未将小女的幸福葬送于你这般纨绔之人手中!我天界之事,什么时候轮到妖族来插手干预了?!今日,他们二人必死!帝尊,倘若您此刻生出怜悯,他日三界必将再临血色蔽日啊!” 语罢,众仙皆又开始纷纷议论。 落生决心不再隐瞒,她定了定心神,垂眸道:“若我说定天碎片已经找到,予年不会沦为赤魇的傀儡,三界的大患!你们是否便可放过他,让我带他离开天界。” 闻言,周遭一片静谧。 唯有予年紧张地看着落生。 片刻后,星德仙君眉梢轻挑,轻蔑道:“若予年真的已经找到定天碎片,为何要隐瞒,白白遭受这番罪责?!” 落生轻笑:“这些身体上的痛苦哪里比得上心灵上的苦楚,若不以身试局,怎之对面是人是鬼!又怎能看清这威严的九重天如何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儿!先战神以身殉道,护佑三界,而他们的孩子却要为恶人的不轨之心再次牺牲性命。真不知道,若是两位战神知晓自己孩子所受的责难,是否会为自己选择的大义而后悔!” 落生说的凛然,使得身下的众仙个个面露羞愧,他们互相看了看,不再如方才怂恿时多言。 妖族世子呵呵一笑,投去赞赏的目光。 而身侧的予年则是动容地看着落生,想来这九重天上唯有她愿意这般不管不顾地为自己讨个公道了吧 见天帝与众仙动摇,星德仙君厉声道:“除魔卫道,护佑苍生,本就是神仙的职责。先战神为大义殒身,亦是他们的责任与宿命!若你所言为虚,纵使将他们二人搬出来,今日亦难逃一死,帝尊为了三界生灵必定会选择大义灭亲。” “我......” “今日有我在,纵然拼尽性命,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她!” 落生刚想开口,却被予年的话拦住。 只是话语间,予年周身的黑气再次蔓延而来。 眼看着他欲再次被赤魇控制心魂,一道带着金光的静心咒随即隐入予年的识海处。 予年瞳孔一紧,便脱力昏了过去,落生见状赶忙伸手将他扶住。 “帝尊!” 青方帝君冲着天帝微微颔首行礼,随之而来的还有面色冷然的微音。 天帝道:“帝君,如今予年的心魂逐渐被赤魇的元神吞噬,你说吾该不该杀了他?” 青方帝君回道:“帝尊您所行所思皆是为了三界,若赤魇的元神不得控制,予年自当该杀。但,他此番下界已经寻得了剩余的定天碎片,想必是因予茨和幔凝的护佑。” 天帝讶然:“噢?那定天碎片如今在何处?” 青方帝君淡然仰头,广袖冲着落生的胸口处一挥,但见一块接近完整的定天嵌于她的胸前,泛着隐隐青光。 神灵台下一片哗然,连盛气凌人的星德仙君亦被震撼住。 青方帝君又道:“予年之所以不说,便是为了保护此女。” 他迟凝了片刻,眸色郑重的地道:“只因,此女的真身便是由定天神力所化!当年随定天碎片一同跌落凡间的,还有幔凝的一根碧椻琴弦,阴差阳错间便让这其中一块碎片修成了人身。予年自是知道,若是使用定天之力压制赤魇元神,此女的真身便会魂消魄散,他自然是看不得的。” 什么?自己的真身竟是定天碎片所化?...... 青方帝君的话无疑给了落生当头一棒,她由一开始的震惊讶然,到最后联想到收获定天碎片的种种,心中慢慢开始接受...... 好似从第一次发现定天碎片开始,这些碎片于落生而言总是过于陌生又熟悉,现下想来,落生觉得看似是她同予年再寻定天碎片,实则每一步皆是定天碎片来主动找她。 原来,这便是予年不惜用决绝的话来赶自己离开的原因...... 落生怔怔地看向肩头上的予年,内心百感交集却又庆幸,随即露出释然一笑。 天帝静默片刻后,朝着神灵台上广袖轻挥,霎时间遍于落生与予年周身的生死阵法便消散殆尽,根须重又回至圣仙林下,雾凇白雪之景再现。 天帝望着神灵台中的二人,面色稍微舒缓了许多,他重重叹了一息,而后又将目光移到落生身上: “他宁愿同赤魇一同灰飞烟灭,亦不愿伤你分毫。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你们二人之间的因缘宿命,冥冥之中早便有了天意,不可由之,不可为之。” 落生不以为然,她斩钉截铁,凛然地道:“若是如此,那我定不随了这天意!” 第140章 心之甘愿 众仙在得知落生的真实身份后,不谋而合的不再为难二人,天帝更是下旨非他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将落生与付离尤押至神灵台惩处。 众仙亦心知肚明,眼下知晓了定天碎片的下落,尽管他们再怎么进言,天帝终是会念在先战神的情面上,将此事暂且压下。 唯有星德仙君面色晦暗,神情让人琢磨不透,似乎内心深处在刻意隐藏些什么...... 待将昏厥的予年送回尘星殿,落生交代好许恒一番后,便匆匆去了泽心殿。 泽心殿内,青方帝君独坐于白玉桌前,周围一个仙侍也没有,就连最为贴心的逸方亦不在。 “帝君,您在等我?” 落生兀自说着,未等青方帝君招呼,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 青方帝君也见怪不怪了,随后拿起一盏玲珑剔透的杯盏,默默为落生添了一杯茶水推至她身前。 落生瞥了眼杯盏中的香茶,随口道了句谢谢,便一饮而尽。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便开口道:“帝君,您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吧。” 青方帝君未抬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落生又道:“先前我故意在您这泽心殿捣乱,您没有罚我,亦是看在予年的面子吧。” 青方帝君又嗯了一声。 “我就说以您的身份地位,怎会如此纵容我。要说这天界的神仙还真没一个好玩......” 落生本想说,天界的神仙还真是没有一个好玩意儿......可话到嘴边,便察觉到了青方帝君眸光中的森森威严,只得将最后这几个即将脱口的字生生憋了回去。 她谄媚一笑:“青方帝君您可是落生最最最敬仰的人了,要说这九重天上唯有您明辨是非,最是公道。” 青方帝君无语的睨了她一眼:“方才你可不是想这么说的吧。” 落生咯咯的笑了几声,掩饰心虚,她话锋一转,插科打诨的道:“帝君,你这杯子太小了,我口还渴。” 青方帝君一眼识破冷哼道:“渴了?自己没长手吗?难道还要让本君来伺候你!?” “不敢!不敢!”落生连忙摆手,她看了看桌上的玉壶,瘪嘴笑道:“我突然觉得又不渴了......” 落生见青方帝君温怒地模样,误以为他要大发雷霆了,自己还有许多疑问无处可询,试想这清冷的九重天上,亦唯有他还愿意与自己只言几句,可不能把这尊大佛气恼了。 落生抿了抿唇,神色难得的正经:“帝君,方才您在神灵台上说我的真身乃是定天,可既是如此为何我至今还不能随心操控这份力量?那我又该如何去救予年呢?” “你不怕自己魂消魄散?”青方帝君有些讶然,只因落生再问作此番问题时,神情上未有半分犹豫,反倒是带着些庆幸。 落生抬眸,想了一下认真回道:“自然怕!可我更怕自己会后悔,我再也没有心力去失去至亲至爱。若是以我之命可以换予年自由重生,那落生心之甘愿!” 说着说着,落生嘴角勾起一抹毫不在意的浅笑: “您不是说我之所以能化为人身,亦是因予年的母亲遗留下的碧椻琴弦吗?现在想来,冥冥之中皆是天意,或许我的出现便是先战神不忍予年命途波折,送予他的一份礼物呢。此生能与他相遇相知,于我而言亦是极大幸事,我虽有不甘,但已然无憾了!” 见她如此轻巧的说着,青方帝君眼眸软上了许多,甚至多了几分刮目相看。他迟凝了片刻后道: “既修为了人身,有了生命,他人便无法左右你了。你的定天神力于三界而言是福祉,但于予年......你还需问问他是否愿意以命换命。” “帝君,想必您比我更为清楚,若予年无法自控识海中的赤魇元神,那么于三界而言不仅是以一命换一命这般简单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上天待予年极为不公,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无端承受这些痛苦。如今意外得知,我可以救他,您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落生有些激动,青方帝君单手提起玉壶顺然地为她身前的空盏中添了一杯香茶,而后放下玉壶淡淡道: “定天神力存于五行之外,若你尚未修为人身,本君还可借助仙力物尽其用。但如今这份力量皆存于你体内,想来这世间除了你自己,无人可以掌控这份力量了。” 落生皱眉:“那该怎么办?” 青方帝君冥思一番后道:“你容本君些时间,待本君想到后自会告知于你。” 落生也不再纠缠,她将杯盏中的香茶放进嘴里一口便见了底:“那便静候帝君您的好消息了,不过!此事您知我知,最重要的便是莫要让予年知!......我先撤了。” 临走时,还不忘顺走桌上的几块糕点。 青方帝君望着落生瞧起来有些过于潇洒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这方刚刚迈进尘星殿,身后便有人叫住了自己。落生回眸,见微音正不疾不徐地往她身旁走来。 “听闻予年受伤了,你呢?你怎么样?” 落生支开宽大的袖口,笑意盈盈的道:“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予年他并未被生死法阵伤到,只是在生死一线间被赤魇的元神钻了空子,精力不济,昏厥了。” 微音担忧之色稍减,落生看向她问:“微音,在凡界时你便已经察觉出我的身份了对不对?” 微音闻言也不掩饰:“当初在凡界我未能将此事如实告知,一来是不愿干扰予年的命途,二来便是不愿捆缚你的意愿。虽说你与予年之间情意绵绵,但你的性命终归是你自己的,合该应有你自己来做主。” 落生有些感动,她抓起微音的双手,这是自己第一次与微音有肢体上的接触,掌心的暖意让落生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了力量。 微音倒是被她这突来的举动惊的一怔,半天都没晃过神来。 要知道,从她升阶为天界将军开始,平日里除了战事与公务,便不再与他人有过如此亲昵的接触。要说这种感觉,还是要追朔到上一次...... “微音将军,您也在啊!”身后的大殿内骤而想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第141章 吃口天界的瓜 便是这句看似寻常的高声问候,让鲜少有过其他情绪的微音,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异色。 男人走至微音与落生身旁,垂眸间无意扫到她们二人之间紧紧相握的双手,讶然道:“想不到微音将军如今竟也学会交朋友了!” 感慨之余,男人又将目光在落生身上打量一圈。与此同时,落生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此人肩上背着一个银色药箱,长相嘛看起来温润尔雅,言语间眉眼带笑,放在凡界亦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 “你便是那位勇敢救爱,不惜忤逆得罪众仙的落生姑娘?”男子猜出了落生的身份,称赞道。 落生摆了摆手,淡笑:“想不到你们天界的人也爱八卦啊!” 男子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天界众人一向循规蹈矩,恪守天规。众仙平日里无非是流于自己宫中独乐,无味无趣的。您此番动作那在天界上亦是算得上前无古今之举了,大家私下讨论讨论也是人之常情嘛。” 落生象征性的礼貌笑了笑,她心下暗想,怪不得青方帝君将那仙池里的螭吻嘴唇都勾的七零八碎了,仍不肯放过......想来,这九重天上的神仙也真是无聊透顶了。 微音忽而将手松开,看向落生淡淡道:“你们既无事,我便放心了。我还有要事需向帝尊禀告,就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一旁的男子却突然快步上前拦住了微音:“将军,为何我总觉得你近些日子一直再躲着我呢?我可是哪里做的不周,得罪了将军?” 微音淡声:“没有。” “那为何将军受了伤点名不让我来给您医治,要知道之前您受了伤都是我给您医治的啊......” 微音脸色微变,她并未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从他身侧绕过。 男子见状,再一次上前拦住了微音的去路。这一次,微音彻底怒了,她冷冷地盯着那男子,双眸如寒冰一般:“让开!” 落生被二人之间的互动,饶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她也接不上什么话,只得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男子则被微音的冷声惊的额上冷汗涔涔,但他仍坚定地立在原地没有丝毫退让举动:“将军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仲婓是不会让开的。” 微音瞪着他,手指一张,一把闪着寒芒的长剑蓦地出现在她手中,不等那男子反应,微音便把长剑抵在了他脖颈处:“既然不让,那我便杀了你!” 仲婓咽了咽口水,迎上她的寒眸,有些颤声但不妥协:“好......啊!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微音冷冷地盯着仲斐,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隔了一会儿后,她又收回手中的长剑。 仲婓见微音终是不忍对自己下手,面上一喜,刚欲开口说话,余光便扫到微音脖颈处的两道早已结痂的伤口,他伸手想要去查看,然手在半截时却被微音无情打掉。 仲婓微怔,皱眉道:“听闻这几日你去清扫了魔族余党,除了这颈上的伤痕,身上可还有其他地方受伤?” 微音并未理会仲婓的关心,她看向仲婓沉声道:“这点儿伤便不劳仲婓仙医挂心了,仲婓仙医若是精力多到没有地方用,九重天上亦有许多有着心口痛毛病的仙子们等着你去医治呢,本将军皮糙肉厚的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仲婓一愣,默了一瞬后道:“将军可是因为上次我为均云仙子治疗心口绞痛一事介怀?那日情急之下,均云仙子命悬一线,我不得不褪去她的外衣为其治病,并没有不轨之想啊!我......” “仙医不必为我解释这么多,终究那是你的私事!”微音冷声打断,但见仲婓还欲解释,微音凝力即刻化为一道白光遁走了。 只留仲婓一人傻愣在原地。 落生见微音离开,便也默默转身往殿内走去。 脚还未踏进予年的寝殿,便听里面传来一声软语:“落生!” 落生微怔,走进去后,但见予年正半倚在床榻上,对着自己凝眸浅笑,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漠。 嘴角不由地也跟着溢出释然笑意,她的付离尤又回来了...... 离床榻还有几步,予年早已将一只手伸了出去,落生会意,迈着大步握过他的手,坐到了他身旁。 他们二人自凡界离别后,便再也没能如此刻般温存过,以至相视许久都未能移开眼眸,像是要将彼此揉碎了融进心底一样。 隔了好一会儿,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会懂得这笑中的意义......是久久压抑在心口处的情愫,亦是雨过天晴后的释然。 这笑便是再证明,经此一事,不管日后遇到何难,他们二人亦不会轻易分开了。 予年抬手为落生抹去眼角的泪珠,眼神微痛而自责:“在神灵台上我说与你的那些不堪入耳的决绝话,皆是违心话!抱歉落生,我又伤了你的心......” 落生闻言故作生气,撇着嘴逗他:“是啊!如今整个天界的人皆知晓我落生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了,想必无需多久,此事便会传遍整个三界,怕是日后无人敢娶喽!” “我娶!” 假装叹息间,但听予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落生瞠目一怔,而予年已经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掌中,那张清隽的面容上更是溢出满满深情:“若是有那一日,我一定会娶你,做我白首永携的夫人!” “谁要做你的夫人啊!”落生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仍嘴硬道。 予年微微挑眉:“噢?不想做我的夫人,那你还想做谁的夫人?” 言语间,已是醋意横生。 见落生不语,予年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在凡间的梦境中,你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了,还怀了我的孩儿,这些都可以证明你早便是我的人了,休要生出二心!” 这话看似带着威胁,实则却是在宣誓主权。 落生将脸别向一旁偷笑,怕被予年噙了去,又很快将笑意敛去。她轻咳了两声,假装不愿承认:“嗯......你方才都说了那是在梦境中,这梦里的事本就都是些虚伪飘渺的臆想,不可当真,不可当真的!” 第142章 予年的神域 “落生!~” 咂吧着嘴摇头间,予年朗声唤她,语气中非但无半分怒意,反之却多了几分撒娇的感觉...... 落生回眸,见予年正冲自己笑着,眸子里的柔光似能掐出水来。 予年握紧她的双手,极为自然的将她拉至身前,就在落生不明所以时,但见予年垂首便是对着她的手背上落下深深一吻...... 落生脊背一僵,脑中空白了半晌都未回过神儿来...... 予年缓缓抬眸,眼波流转间尽是炙热,他看向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吻中未能及时回神的落生,倏然一笑,想到她方才的“嚣张”,不禁想要捉弄捉弄落生: “你莫要忘了,神灵台上,你已向众仙表明了你愿与我共进退,同生死的决心。如今,你的这份心意更是成了天界闲暇时来的美谈,若是不愿嫁我,岂不是要吃上大亏了。” 予年淡淡一笑,他摩挲着落生的手背,垂眸正色的呢喃道:“方才所说呢句句真心。落生,我认真想过了,若是你答应我,我定会用命去爱你!若是你拒绝,我亦会用命去守护你!既然推开你和忘记你我一样都做不到,那我便遵从本心,在你身边护你余生。” 久违的心动与炽热言语,不由在落生心海处激起了层层波澜。她一把反握住予年的手,笑的灿烂:“傻子,我刚刚逗你玩儿呢!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嫁!” 予年望着落生,唇角勾笑。 笑语间予年凝神聚气,落生忽感一股暖意从指尖处向体内蔓延,还未多做感受,随着一道白光飞速闪过,二人消失在床榻上。 睁眼时,落生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了。 她蹲下身来,用手轻轻点了点那看似幽绿的湖泊,却发现手指上亦被覆上了这般色彩,而这也不是什么水泊,看起来更像是极光。 蜿蜒至深的极光中间,镶嵌着几条同样曲折的金色星辰之路,它们看起来更像是千倾碎玉撒于极光之上的礼物。 落生眼睛抽出空来满是讶然的问予年:“这里好美啊!此处是何地啊?” “是我的神域。”说话间,予年伸手将落生拉起。 落生一脸的不可置信:“原来神仙的神域便是这般模样,简直比我昔年间见过的山川美景强上千百万倍。没想到我的予年不仅人长得俊美,连神域亦是如此绝色!” 予年淡笑,他早便习惯了落生直来直去的作风,抬起宽大的绣袍朝前轻轻一挥,就见伴着如星辰般散落的碎屑中,一棵巨大的银树赫然出现于星河中间。 落生瞧见这耸入云天,银光闪耀的银树后,眸光一怔。 这银树...... 若是没有记错,在灵言神庙中了那幻息散后,落生在神智模糊之时亦梦见过一棵类似此树的幻境。 予年见她有些失神,温声询问:“你怎么了?” “这树......”落生眼神紧盯着眼前这棵银树,想了想后接着又道:“这树我曾见过!” 予年闻言惊讶:“你见过?可这里是我的神域,先前在凡界为凡人之时,我亦没有见过它,你又怎会见到过呢?” 他自是不信落生会扯谎骗自己,只是有些匪夷所思罢了。 落生微微皱眉,她唇角动了动,而后看向予年:“你还记得在灵言神庙时你中幻息散一事吗?” 予年点头。 落生又道:“其实那时我也中了幻息散,而那银树便是在我逐渐失去神智时的幻境中所梦到的。只不过我还未有过多的感受,便从那幻梦中醒了过来......我也不确定此树到底是不是梦中那棵,不过它们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这世间巧合诸多,或许自己会梦见类似于这棵银树异景也是巧合吧。毕竟在那之前他们二人关系还不如后来这般亲近,予年尚未付离尤时,对此树更亦是一无所知。 思绪纷飞间,予年突然握住落生的一只手腕,他周身运转仙力拉着落生飞过身下的极光星河往银树那方飞去。 二人缓缓落地时,但听予年轻声道:“既不确定,便可亲自去感受,去确认。” 银树与落生近在咫尺,树叶随风而动发出如风铃般清脆悦耳的声响,却有着空灵之音。 落生摊开手掌,一片银叶落入掌心,随之而来的触感让她不由双眸一动,只因这温暖的触意竟与幻梦中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的景致不再如梦中那般空中阁楼,亦真亦幻。 银树立在此处,触手可得。 一旁的予年见她想的认真,补充道:“此树唤为无忧。是我刚刚修为人身之时母亲送于我的礼物,它是由母亲的一抹浅念幻化而成。从前在天界若是遇上什么烦恼我都会来此处待上一会儿,不知为何,在这里我的忧愁苦闷总能被很快驱散。” 落生转身看向予年:“自我来到天界,便会时常听见各宫仙子私下夸赞先战神的威名!说他们不畏生死,以身殉道,泽被后世。” 落生顿了顿,注视予年的黑瞳:“你,很想念他们吧......” 予年不语,他只是将目光落在银树上,银叶从他身上缓缓擦肩飘下,仍是儿时那般熟悉的感觉。 对于他而言,与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如下凡历难的几世来的长久。自打修成人身有了记忆开始,他看过最多的便是父母行色匆匆的身影,为了三界,他们好似没有一刻的时间是属于自己过,甚至是属于他。 父母征战久不归时,他便会来此树下,只因这银树上会有母亲的味道...... 仙魔大战时,母亲难得同他多说了两句,但多是叮嘱他躲进神域中保护好自己。 临行时,他望着母亲的背影怔愣了许久,随后便一股脑的从后面将她抱住。当时只觉得母亲身形一僵,随后蹲下身来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予年到现在仍记得清楚母亲那双因不舍而泛红的双眸。 但母亲仍旧忍到落泪前将身子转了过去,予年从未见过母亲在自己身前哭泣过,许是因为她的身份,又或是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软弱之人。 父亲母亲为三界立命,他们的孩子纵然也不能是平平无奇之辈。 这是予年心里的想法,而事实却恰恰相反。父母从未逼迫自己修行,练习仙法,从前他觉得是父母公务繁忙,没有功夫去管他。而如今想来,他们似乎从一开始都未要求过自己需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必须要去做何事。 他们给了他极大的自由与安宁。 心绪飘零间,予年的眼角处忽而坠下几滴泪来...... 落生见予年默然不语,只是盯着这银树双目怅然,心下不禁想着他定是念起了与父母之前的往事,刚想上前安慰他,却在此时瞧见地上散落的银叶不知被何力量聚集到了一起。 予年也感应到了这股力量,他快速上前,一把牵住落生的手,将她护在身侧。 第143章 见婆婆了 散落的银叶慢慢自上而下堆砌,不加片刻便堆成了一个人身! 予年、落生看着眼前由银叶幻成的人身,皆为一震。 落生大惊只是单纯的因为这散落的银叶竟会有此番变幻,而予年瞳孔震颤的原因,则是因眼前这副由银叶幻作的人形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幔凝。 “年儿~” 幻形中的幔凝望向予年,温柔的开口唤他。 年儿?!此人莫不是...... 落生吃惊地看向予年的侧脸,见他此时亦是紧盯着前方,眼中波光流转,落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他捏的死紧,足以看得出予年彼时那极为紧张地心境。 予年伫立在原地,他双眸噙着战神幔凝,喉头微颤,抿着唇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落生看出了他的紧张,不由捏了捏他的手心,予年这才侧头看她,但见落生冲自己微微一笑,满是鼓励,他方才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一番吐纳后,予年重又看向他的母亲幔凝,适才微微起唇:“母亲......” 他唤。 对面的幔凝忽而一笑,不再如昔年那般英气逼人,让人难以亲近。此时的她眸光温和,看向予年的一颦一笑中皆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道:“我的年儿长大了!越发的英气不凡了,真好,娘可真高兴......” “母亲,我......”予年忽而一顿,默了一瞬后仍未能说出“我想您了”这几个字。 “娘也想年儿了!” 落生莞尔一笑,果然最了解予年的莫过于自己的母亲。不管是在天界亦是凡间,予年一直都是不善于表达的,相比嘴上功夫,他会将所有的情与义付之于行动之上。 予年被幔凝的话羞的面色潮红,只因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从未对他说过这般话。 这是第一次!亦或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予年眸光暗淡了许多,他自始便知眼前的母亲不过是她留存下的一抹浅念所化,或许下一瞬便会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但很快,予年便又振作起来。曲终自有遗憾,那便趁现在还能见她,还可以跟她说些什么。 他看向母亲,目光释然,不再纠结:“母亲,年儿非常想您,也想父亲......” 幔凝唇角带笑:“好孩子,纵然我们一家人再也未能有机会重聚,但我同你父亲的心会始终惦挂着你。我知我的年儿这些年受了许多苦楚,若是昔年有我们在,任谁也不能伤你半分。但我的年儿已然长成了一位顶天立地,有责任担当的男子汉了,母亲甚是欣慰。” 予年笑了笑,笃定道:“您放心,年儿定不会给您和父亲丢脸。您二位不惜殒身亦要守护的三界,予年定会替你们守好!” “傻孩子!”幔凝轻叹:“你可知昔年我与你父亲最大的心愿便是保你生世无忧!当时想着只要有我们在,你便无需苦练修行,肆意快乐的过好每一日便可。若是可以,娘想让你永不明白守护的责任!” 落生听得有些动容,原来予年一直被人记挂着,爱着。 与在凡间经历的种种苦楚相比,他在天界的日子应当是最为开心自在的了吧。 予年道:“您的心绪年儿明白。可如今魔族虎视眈眈,更是为了我识海中的赤魇元神,不惜再造杀戮!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您二位拼命守护的三界再起风云,亦不会让自己沦为赤魇的傀儡!” 幔凝眸色渐渐暗淡下来:“年儿,这便是我利用无忧银树中的这抹浅念来到此处的缘由!娘想告诉你,这世间唯有定天之力方可将赤魇的元神摧毁......” “纵然身死,我亦不会行此法的!” 未等幔凝说完,予年语气坚定的道。 幔凝一怔,静默一瞬后她将眸光移到同样怔愣地落生身上,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后开口道:“是因为她吧!” 予年落生皆为一愣,不愧是纵观三界的战神,什么皆逃不出她那双毒辣的眼睛。 二人沉默,但听幔凝淡淡道:“方才我便察觉到这姑娘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而且她右腕上还有我的法器碧椻琴弦。” 话音落下,落生和予年手腕上的碧椻琴弦似听到诏令般的闪着盈盈金光。 幔凝眸光又沉了几分,她看向予年: “此前说过,若是可以我和你父亲希望你永远快乐,只做自己。但如今三界因你识海中的赤魇元神而重又变得岌岌可危!娘知晓你长大了,亦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可年儿!娘不想让你成为三界的罪人,更不愿你灰飞烟灭!如今,你的生死已不是你一人之事,你明不明白?” “年儿明白!” 予年神情坚定地又道:“可若是我连心爱之人都无法保全,又怎会有勇气跟力量同赤魇抗衡!我已经亲手将她推开过一次,甚至还伤了她的心。此等违心之事,我绝不会再做!” 落生抬眸望着予年的侧颜,原来情到深处的爱侣都会将对方的性命置于彼此前方。她心有灵犀的笑了笑,只因有自己在亦绝不会让予年落得那副下场。 第144章 《天合秘术》 幔凝见予年如此笃定,便也不再坚持,她长叹了口气,缓缓道: “罢了!你从小本性自足,光明亮洁,遇到什么苦难亦从不向外诉求。芸芸众生皆有宿命因果,你虽为仙胎仍难逃这因缘际会。娘不逼迫你,只得为你再做最后一件事,护你周全。” 语罢,幔凝掌中施法,冲着予年和落生的腕上轻轻一点。届时,两根碧椻琴弦自二人手腕上飘出...... 幔凝伸出一指在漂浮的琴弦上饶了几圈,忽而转身对着无忧树的方向一执,霎时间碧椻琴弦穿过无数枝叶后渐渐隐没。 无忧树的枝叶届时全部由银色变为金色,漫天耀眼的流光闪着夺人的光华,周围更是迸发着雄厚的仙力。 做完这一切,幔凝看着予年嘱咐: “碧椻琴弦是我修炼上古仙术《天合秘术》的至关秘钥,娘虽不能亲授你仙法,但碧椻琴弦上有我残存下的三成法力。如今无忧树上皆是《天合秘术》的心经,你继承了战神血脉,修炼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 幔凝语气一滞,眉宇间带着极深的忧仲: “只是七日后将会出现千年难遇的荧惑之星异象,而赤魇的元神在那日若得不到绑缚将会强行占据你的身体,届时你便真的会沦为他的傀儡,为其祸乱三界!所以,你只有七日的时间,这也是你唯一可能与赤魇抗衡的机会。练成《天合秘术》后,赤魇的元神虽在,但以你那时的仙法足以将其镇压,不再受他的摆控!日后剿灭了魔族,便可有足够的时间去寻彻底将赤魇灭杀的法子!” 予年明白,这也是他虽一心想与赤魇元神共同陨灭却迟迟不可推行的原因。赤魇不会这般任由他了结性命,予年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既不能草草自戕亦动不了赤魇的元神。 如今他是仙胎,不再是凡人付离尤时的血肉身躯,相比而言更具有吸引力,予年能感受到识海中的赤魇元神近来异常兴奋,今此听母亲一番叙述后,他才恍悟! 原来赤魇要等的那个机会早已悄然而至,只是令予年始料未及的便是他为了这个机会竟可以忍耐千年...... “年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练成《天合秘术》。” 幔凝点头,双目早已泪眼婆娑,她抬眸瞥了落生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予年身上,朱唇淡笑:“真好!我的年儿一定会很幸福的......” 伴着越发微弱的余音,幔凝的幻影逐渐消散,片刻后只留得一片洒满地面的银叶...... 予年望着眼前的空寂,并未声嘶力竭地哭泣。对于他而言,能够再见到母亲便已然无憾了!如今他能做的便是早日练成《天合秘术》,避去七日后的灾祸。 落生走上前,伸手环住予年的腰,她将一侧脸颊抵在他的胸口处,轻言安慰:“我知道你此刻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也不想说话,我亦经历过,所以我只想抱抱你,绝不开口烦你,可以吗?” 予年收回目光,垂眸看向将自己抱得紧紧的落生,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无奈,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我没事。” 随后,予年似又想到什么,他双手放在落生的肩胛上将其轻轻推开,蹙眉看她:“你方才说的你亦经历过,是何意?” 落生身形一僵,脸色忽而变得沉郁,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魔灵为了抢夺于燃灯杀了庄叔、平芜他们!......” 言语间,落生不由地捏紧了拳头,喉头抖颤的同时语气越发的冰冷。 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后,予年压下心头的骇然,轻轻将落生揽入怀中,他抚着她的后背,在其耳畔喃喃低语:“为何到现在才说......这些时日,你定是忍得很辛苦吧......” 而予年的这番关心软语,更是让落生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 她抱着予年,嚎啕大哭,全然不顾及半分形象。 “对不起,若不是我思想狭隘,一次次将你推开,忽略你的感受,也不至于让你忍得这般艰辛!都怪我......”予年神情自责地道。 落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他身上蹭着,抽噎道:“就怪你!在凡间,我,我以为我至亲至爱之人皆死了。你,你可知,当我知晓你还,活着时,我有多高兴!可当我找到了你,你,却装作不认识我,拒,拒我于千里之外!要,要不是我脸皮够厚,又,又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语罢,落生顺势将眼泪和鼻涕在予年身上来回蹭了蹭。 予年全然不在乎,任由她闹着。 随后双臂将落生的整个身子环住,温柔道:“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就是莫要再哭了好不好?我会心疼的......” 落生一怔,接着哭的更大声了:“你这个骗子,你可知我等你这话等了多久!” 予年将她抱得更紧了,甜蜜的笑着,在他看来落生此番情状并非是无理取闹,宣泄不满,她只是太在乎自己,太怕失去自己了。 亦如他的心,从未转移过半分。 第145章 装腔作势 隔了好一会儿,落生哭累了,这才渐渐止住了声,一番愁绪宣泄后,落生觉得浑身舒坦多了。 她抱着予年,听着他久违的心跳,心亦跟着慢慢平复下来...... 予年见她不哭了,方才舒了口气问: “好些了吗?” 落生微微点头应着,肚子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饿了?” 落生再次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大概是哭饿了......” 予年唇角勾起一抹淡笑,看着落生宠溺的问:“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我想喝你做的甜羹!” 几乎是未加思索,落生便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话音刚落,落生扫了眼予年的身子,又匆忙改口:“抱歉啊,我一时忘记你还有伤在身呢!嗯......那予年给我准备什么我便吃什么,我不挑食。” 予年嘴角微扬,牵起落生的手,蓦然使出一记仙力,随着升腾的雾气,二人再次回到尘星殿。 予年将落生带到桌前,随手拿了一个蟠桃放到她手心,让她先垫吧两口,等他回来。然未等落生开口,予年便转身走出了寝殿。 无奈,落生只得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一边啃着手里的蟠桃,一边等着予年回来。 半晌后,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 落生一喜,站起身来,快步往门前踱了几步,却瞧见了那张极不讨人喜欢的脸。 踏至门前的要渺亦撞上了落生嫌弃地眼神,她骄傲的嗤笑一声,走进寝殿后便往房间内巡视了一圈儿,待未寻见想见之人的身影,她皱眉质问:“予年呢?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跑来予年的寝殿做什么?!” 落生睨了她一眼:“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么晚来予年的房间又有何事!你倒先会喧宾夺主了。” “你!”要渺气急,拿眼珠子瞪她:“你算什么主啊!这是予年的寝殿,他可是与我有过婚约的人,凭你也配做这尘星殿的女主人!” 落生双手抱胸,无语道:“怎的?!我不配你配啊!你可醒醒吧,有过婚约又能怎样,那是予年年龄小不能做主,如今先战神为了三界生灵以身殉道,这没了主证人,凭你的一厢情愿,死缠烂打吗?” “你......” “你什么你!你莫要忘了,神灵台上,是你的父亲星德仙君非要不依不饶地将予年置于死地。都说爱屋及乌,依我看那,某人怕不是在星德仙君心中亦无足轻重,没有地位喽!还不赶紧找个地方哭去,跑来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胡说八道!”这方说着,要渺早已扬起手欲往落生脸上打去。 落生眼疾手快,一把扼制住了要渺的手腕,她挑眉看要渺:“巧了不是,本姑奶奶的脾气也是非常非常的不好!想打我?你要清楚你自己可有那个本事!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姑奶奶来天界是寻人的,可不是来受气的!” 语罢,落生松开要渺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推。 要渺身形不稳,步子亦跟着往后踉跄了几步。她揉了揉被落生方才攥的有些吃痛的手腕,姣好的面容上羞愤不已,忽而冷笑: “杀你何须我亲自动手!如今,天界人人皆知你的真身便是定天神力所化。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予年吗?!那你便亲证一下,用你的命堵住诸神的悠悠之口!” 要渺笑的得意,仿若她已然是最后的赢家一般。 “噢?!”落生眯着眼睛,却毫不在意她的话。 她抬眸直视要渺,口气中满是不屑:“喜欢谁,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是我的自由!而我愿意做什么,从来不是因为他人的眼光,是我真的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一切!我为何要将自己的真心剖出来给你们看,你也配!” 要渺一时间被怼的哑口无言,她眸光一转,将袖口的暗器对准落生的胸口处弹出。 彼时,一道金光掠过,将那暗器直直打落在地。 落生望向地上的暗器,心中一惊。 情况突然,她也未多想是谁将这暗器打了下来。但却很快了然,定是要渺又在背地里使着这些奸诈的小动作,她冷冷地扫了要渺一眼,手中聚气,趁着她心虚慌乱之际,毫不客气地一掌将她打倒在地。 要渺半身伏在地上,捂着胸口狠狠地瞪着落生:“你竟敢伤我?!” 落生神色冰冷地道:“为何不敢?!你既能使那下三滥的手段害我,我便能礼尚往来的还手。” 要渺知晓自己的本事,她并不是落生的对手,但一向居高自傲的她,又岂会轻易认输! 默了片刻后,但听她讪笑道:“你以为你又能得意多久呢?予年能对你上心,无非是因为你的定天神力可以助他毁去赤魇的元神!不管是在天界亦是凡间,他对你不过也是利用罢了!没了定天神力,你什么也不是。” 闻言,落生无语地咂着舌。这话放在予年有意将自己推开之时,她尚且都不信,更何况是现在了,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她言语中的挑唆! 落生白了要渺一眼,刚想挖苦她两句,但听一句低沉的冷声传来:“要渺仙子可是在我尘星殿放肆的够久了!” 要渺一愣,抬眼时见予年已经走进寝殿,他直奔桌前,将手中端着的一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玉碗放在桌上后,方才回身看她。 只是那眼底的眸光十分凌厉,让人畏寒。 但见予年看她,要渺骤然捂住胸口,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予年,要渺贸然前来,一是记挂着你的伤势;二来,是替我父亲星德仙君给你赔个不是。想必你心中清楚,父亲乃神灵台使官,心中只有公正严明!他并非是针对于你,只是忌惮你识海中赤魇的元神而已。希望予年你莫要怪他,好吗?” 予年淡漠回道:“要渺仙子怕不是多虑了!星德仙君仙心非凡,悲天悯人,予年怎敢怪罪仙君。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要渺仙子还是尽快回自己的寝殿歇息吧。” 第146章 会信任你 见予年只是这般站着,一点儿也没有欲将自己扶起之意,要渺垂首猛咳了几声,柔声道: “方才我只是询问落生你的踪迹,她便一掌将我打倒在地。想来她必定还在为前两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可我并非有意针对她啊,只是第一次在天门前,守卫的天兵说她是妖,我便多存了几分疑心而已。要渺所行所为皆是怕她会是魔族派来的奸细罢了,谁承想她心胸竟这般狭隘!” 话音刚落,要渺便以袖遮面又咳了几声。 “嘿~!我说你这人法力不精,德行也不行!但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事倒是被你玩儿的明明白白!” 落生轻嗤一声,随手指了指地上的暗器:“分明是你先用暗器伤我,情急之下我才还手的,证据在此,你休要抵赖!” 要渺瞥了一眼暗器,神色上却无半分慌乱,她看向予年,拼命地摇头解释:“不是的,她分明是在狡辩!她知晓你我二人之间婚约一事,心生妒忌,方才起了邪念!是她,是她想要杀了我取而代之!予年,此女心术不正,你绝不可再将她留在身边,与虎谋皮啊!” “你!......” 落生气急,刚要开口怼要渺,予年却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落生愣了愣,彼时她也只能看见予年的背影,而至于他脸上是何神色却全然不清,不禁脑中思绪纷飞。要渺说的如此凄楚可怜,而自己却连一颗泪珠都没落下,若是不知情者,定会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她吧。 正当落生心下纠结予年是否也信了要渺的鬼话时,但听予年沉声道: “噢?若是我没有记错,要渺仙子第一次说落生出手打你是因你询问我的行踪。可方才要渺仙子为何又说她是因为妒忌你我二人之间的婚约,才对你大打出手的。敢问要渺仙子,你方才所说的话哪一句才是真呢?” 此言一出,要渺心中一紧。 若不是予年再次叙述,连她自己都有些忘记方才所说过的话了。听得出来,予年并不信她。 要渺咬了咬唇,将脸上慌乱的神色敛去,她绝不可让自己在予年心中留下如此卑劣的形象。 待调整好情绪后,要渺缓缓起身,她再次含情脉脉的看向予年:“是要渺有些心急了,这才说错了话。予年,你我二人从小一同在天界长大,虽说期间有些记忆不知为何莫名丢失了,但迄今为止,我对你的心意都未曾变过!你下凡历难的这些时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我......” “要渺仙子怕是误会了,你我二人之间的婚约不过是儿时父辈之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你方才也说了,你我儿时的记忆莫名丢失了许多,想来亦是天意!我们本该没有此等缘分,要渺仙子还是莫要再无端执念了。” 要渺话未说完,便被予年沉声打断。 奈何要渺并不死心,她指着落生,手指微颤地羞怒道:“说了这么多,莫不还是因为这个妖女!她到底哪里好,我要渺怎么就比不上她了!?就因为她能救你的命吗?” 予年的眸光越发的森寒,他眉心紧蹙,神色不耐烦地盯着要渺:“纵然我身边没有落生,也不会有任何人,更不会是你!而我的命从来无需她来救。” 落生望着予年笔直的脊背,动容一笑。 要渺冷哼:“天界皆知唯有此女的定天之力方可救你,除了她的命你还有何法子!?” 予年冷漠道:“我的法子无需同你交代。” “你!......”要渺气的说不出话来。 但听予年冲门外朗声吩咐:“许恒,替我送送要渺仙子!” 话音未落,许恒自门外踏来,他走到要渺仙子身前,冲她作揖后道:“要渺仙子这边请。” 要渺站在原地丝毫未有走的意思,她怒不可遏地瞪着予年,咬牙怀恨道:“你怎可如此待我!如今九重天上除了青方帝君,唯有我的父亲星德仙君处尊居显,位极人臣。你若想重新夺回先战神时的殊荣,便需要家父的解囊相助!今日你拒绝我,可知错失了什么!?” 予年闻言,冷哼一声:“你说的那些看似人之向往的殊荣,于我而言却如泣草芥!还有,先战神以命护佑苍生,亦并不是为了这些个所谓的盛誉美名。” 说话间,予年弯下身来将地上的暗器拾起,在指尖捻了捻,随后看似漫不经心地沉声道:“要渺仙子难道不好奇这暗器是被何人所击落的吗?” 要渺看着予年夹于指尖的暗器,登时一僵,神色愕然。 再愚钝的脑袋也会听得出这话外之音,他这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要渺一时傻眼,百口莫辩。 一侧的许恒将手再次伸出:“要渺仙子,许恒替殿下送送您。” 这话于要渺此时而言,简直就如及时雨一般。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虽心有不甘,仍选择随着许恒一同出了寝殿的大门。 身后的落生憋了一肚子的话,她大步走到予年身前,直面着他。但见予年将那暗器握于手心,待抻开掌心之时,那暗器已化为齑粉消散。 落生好奇:“这暗器真是你击落的?” “嗯” 落生又问:“那我与要渺之间的谈话你听进去了多少?” “全部。” 落生双瞳一睁,有些莫名。予年何时对女人之间的吵架如此感兴趣了,竟能沉得住气在门外偷听了这么久。 “若是你没听得全部,是否还会站在我这边,像方才那般信任我?” “会!”予年毫不犹豫地道。 其实他之所以一直站在殿外不进来,是因他知晓落生的法力在要渺之上,若真动起手来,落生并不会吃亏。而若他贸然掺和此事,落生又怎能得此机会解气。 显然,落生对他这个回答极为的满意,她得意地笑着,予年却忽的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至桌前坐下。 第147章 魂灵 落生这才瞧见,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碗羹汤。看来方才予年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是为她熬汤去了,想到这,落生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笑的如同一朵绚烂的花儿。 予年就势坐下,将身前的粥碗端起,舀起一勺递到落生嘴边。 落生也不客气,张开嘴便将那粥咽下了肚,她盯着予年毫不吝啬地夸赞:“你说我上辈子,上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让我今世遇上如此极好的你!” 予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手上喂食落生的动作并未停歇。 片刻之后,整整一大碗的甜羹都被落生喝下了肚,见她满足的笑意盈盈,予年开口问她:“吃饱了?” 落生点头。 予年放下手中的汤碗,而后目光灼灼的看向落生:“从明日起我须得去神域中修习《天合秘术》了,我们可能会有几日不得见面了。” 落生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她很快又将那情绪压制下去,她迎上予年的眼睛,淡然一笑:“你放心,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尘星殿守着你。待你功法圆通后,保证让你第一时间看见的人便是我。” 予年望着落生,目光深邃,宠溺一笑。 二人之间你侬我侬相视片刻后,予年从怀中掏出一把若有若无,如同气流一般的绳索。落生将目光从予年脸上挪开,移到了那绳索之上,还未等她开口询问,但听予年凝声道:“此物是我父亲的遗物,名唤魂灵。它看上去如同一条长长的气流,有影无形,却可困住世间万物。” “这么厉害啊!”落生盯着魂灵,不由感叹。 “仙魔大战之时,若不是我被赤魇胁迫,识海中有了赤魇的一丝元神,单凭魂灵的力量便可以将赤魇困住几分,父亲母亲亦不会选择同赤魇一同殒身......”言语间,予年的眼神逐渐隐痛,但很快他便将这份情绪压制住,对于他而言,悲伤懊恼已然是在浪费时间,他深知自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消磨...... 予年对上落生还在认真聆听的面容,神色忽而郑重:“若是我闭关修炼期间走火入魔,被赤魇控制了心神,你便用魂灵将我捆住,即便我没有机会修成《天合秘术》,我也不要任赤魇占住我的心魂,任他摆布!” 予年说的风轻云淡,好似要被捆的那人不是自己那般。落生皱眉,始终盯着他的脸不语。 予年看出了落生的心思,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喃道:“若知会死,最后一刻我也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落生眸光一怔,朗声道:“休要胡说!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说的坚定,予年盯着她那张倔强的脸庞,默了一瞬后,故作轻松的逗她:“好好好!我不会死,毕竟我还答应你日后要一同去凡间,若是做不到应该会被你打死吧!” “我有那么凶吗!?”落生噘嘴,而后轻摇着头道:“打死你我可不舍得,不过罚你生生世世皆是我落生的男人,这点儿倒是不错。” 落生说着,嘴角咧起一抹坏笑。 予年也跟着笑,随后抿了抿唇角,看似吐槽:“你这个想法倒是挺......” “挺什么?”落生瞪着眼珠子看他。 “挺,挺有人情味儿的!”予年笑声道:“日后等你我下凡时,让司命按照咱们的所求亲自编纂一份命簿,这样即便需要经历死生轮转,你我二人亦可以再次相遇,生生世世的在一起。” “如此好的妙法,司命他会同意吗?”落生脸上诧异,心里倒是十分赞同。 予年想了一瞬后,望向手上的魂灵:“若是他不同意便用魂灵将他捆住,直到他同意为止,怎样?” “如此......甚好!” 语罢,二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片刻后,予年将话题再次转向方才:“落生,不管接下来我会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会如同此刻一般欢颜。至于我的命此时还不能由我真正做主,若赤魇的祸心再次荼蘼三界,那带着他一同陨灭,便是我百死不悔的决定,也是我的使命......” “为何,为何要交给我......你明明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对你下不去这狠手!”落生脸上笑容一滞,眼圈泛红的道。 予年望着她,目光柔软地回着:“先前你说过,庄叔他们皆是枉死在魔族之手,若是魔族不除,赤魇不死,那这世间还会有更多冤死之人。我们现在所做的,便是不愿再看见千年前那般血流如披的场面......” 予年的话像是有魔力般敲打着落生的心灵,她也随着他的这番话逐渐恢复些理智。 除了庄叔平芜他们,勋儿的爹爹以及江宅的遭遇,皆是因为魔族而起。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羁绊于这些小情小爱,除掉魔族,诛杀赤魇,则是当中之重。 思量一番后,她抬手将魂灵收入自己袖口之中。 瞧见落生欣然接受后,予年不由眉目一松。他并不是有意逼迫落生,只是想欲通过魂灵旁敲侧击,若是事情可以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若是......他只想那时落生不会过于难过...... 而予年不知的是,落生之所以收下魂灵,亦只是想还他一份心安。 这方,要渺仙子在尘星殿吃了瘪,刚来到星德仙君的寝殿中,便一通幽怨。 “父亲,您说我乃天界仙子,尊荣加身,哪儿点比不上落生那个妖女!予年他竟当着那妖女的面当众让我下不来台阶!” 星德仙君坐在棋盘边,淡漠地下了一子白棋,才缓缓开口:“这三界中不乏年少有成,品貌非凡的男子,你为何偏偏执念于一个予年!如今他少了先战神的庇护,势力单薄,于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要渺道:“可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他便无法自控地喜欢他!或许......或许从儿时,女儿便已经心悦于他了!” 要渺说着说着,似想到了什么,她顿了声,微微皱起了眉头:“父亲,为何女儿对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全然记不清了,譬如千年前的仙魔大战,我同予年都曾丢了那时的记忆,您可知缘由?” 第148章 荧惑之心天象 星德仙君落子的动作骤然一停,他垂着眼眸,目光越发的阴沉。 要渺见他迟迟不语,接连唤了他几声,这才将星德仙君的心神拉了回来。 “父亲,您可知我同予年的记忆为何会无缘丢失?” 要渺再一次开口问着,谁知这一问彻底惹怒了星德仙君,只见他将手中的黑子朝着地上重重一扔,空寂的大殿中不时传来几声棋子落地的沉闷回声。 “你和予年绝无可能!若你仍旧痴心妄想,便不要认我这个父亲!” 第一次见父亲发如此的脾气,要渺着实吓得不轻。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渐渐缓和了惊惶地心绪。 要渺抿了抿唇,看向星德仙君小声试探的开口:“父亲您发如此大的脾气,可是因为怕予年识海中的赤魇元神会波及到女儿?” 星德仙君仍是沉着一张脸,久久不语。 要渺再次小心翼翼地道:“父亲您放心,我看落生那个妖女对予年倒是真情实意,女儿觉得她为予年舍去性命亦不是难事。况且,今日我去尘星殿,予年曾无意跟女儿提及过他已经找到其他法子来对抗赤魇的元神了......” 要渺的话引的星德仙君眸光一动,他眯着眼琢磨了一会儿问道:“噢?那你可知他所说的法子是何?” 要渺摇头,神情有些沮丧:“他并不愿与女儿多说。” 星德仙君眸光一沉,随即掐指算了算,面色一震。他自语念道:“七日后竟是千年难遇的荧惑之心天象,届时借着天地浑浊之气,赤魇的元神便会彻底将予年控制,三界危矣啊!本君须得将此事尽快禀明帝尊。” “什么是荧惑之心天象啊?” 要渺跟在星德仙君的身后不解地问着,要德停下步子,淡淡丢了句让她先回自己的寝殿,莫要掺和此事,便疾步往玉清宫走去。 无奈,要渺只得顺应,不情愿地回了自己的寝殿。 予年命人在落生的寝殿旁,为她收拾出了一间房,另外为了让她这几日不会太过无聊,并遣人送了许多天界的奇珍异宝,稀罕法器以及步摇首饰和仙子间爱用的胭脂凝露。 落生平日里不太惯用这些东西,但毕竟是姑娘家家的,看见这些做工华美的服饰珠宝,自然也是难以抗拒。 躺在予年为自己准备的细软床盖上,落生忍不住在偌大的床榻上滚了几圈,她嘴里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颠着二郎腿。大概是许久许久未曾有过此刻的松乏与欢愉了,不加片刻后,落生翘着的小腿“当啷”一声砸落在床上,嘴角带着弯起的笑意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殊不知,予年一直站在她房门之外,见屋内逐渐没了声响,不由猜到落生定然是睡着了,这才扬起一抹溺笑准备离开。 转身之际,撞见许恒匆匆上前来报:“殿下,帝尊急召您去玉清宫,说是有要事相商!” 予年微微皱眉,不知怎的,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刚刚往前走了两步,他便顿住脚步,侧头冲着身后的许恒吩咐道:“加派人手守好尘星殿,没有我的口谕,任何人不得踏进半步,尤其是落生的房间。” “是!”许恒行礼应允。 予年这才舒了口气,往玉清宫的方向走去。 玉清宫内,天帝就坐于高高的帝座之上,而帝座之下则站着青方帝君及星德仙君。 予年一一行礼后,望向天帝:“不知帝尊遣予年前来,有何要事?” 天帝依旧如往日般面色温和:“你的伤如何了?” 予年回道:“仙医已经替我瞧过了,只是些内伤,好好调息便可自愈,劳烦帝尊挂心了。” “那便好!” 天帝淡声道,而后看了眼帝座之下的星德仙君缓缓道:“今夜急召你来,是因星德仙君推算出七日后乃荧惑之心天象。吾亦找星宿天官确认过了,星德仙君所言属实。予年,如今你识海中赤魇元神一事不可再拖,若是再荧惑天象之前未能将其湮灭,三界则无安宁,吾到时亦保不住你了!” 予年默了一瞬,刚欲开口,却被星德仙君的话抢先一步: “帝尊!迄今为止,天界人人皆知妖女落生真身覆聚定天神力,予年迟迟不愿,定是因与那妖女之间的私情。若真是如此,即便帝尊您给他几十日,几百日,他亦不会行此念。但赤魇元神暌违之日将近,于三界众生而言,已没有时间了啊!” 星德仙君说的激昂,好似予年若不行此事,便是帮扶赤魇的千古罪人。 一旁的青方帝君瞥了眼星德仙君: “噢?星德仙君此话说的倒是轻巧,你难道不知予年轮回七世受了多少苦楚险难才得以机缘,遇上定天神力!你我皆知,定天神力既修为了人形,便亦有了心念,若她不甘不愿,那这份力量又岂是他人可以觊觎的?!星德仙君说的如此凛然,莫不是有了什么好的法子?” “这......”星德仙君一时被怼的说上话,他若有能力撼动这份力量,也不至于来天帝面前浪费口舌了。 眼见他们二人争执不休,天帝倒是面色平静地看向予年开口:“二位神君皆为你的事忧心争论,作为当事人,予年你可有何话要说?” 予年对上天帝的目光,神色坦然地回道:“禀帝尊,予年的确做不到伤害落生半分。于天界而言,或许落生只是我轮回七世的因果,但在予年心中,她的存在早已是我可遇而不可求的一切。” 天帝眸光微闪,面色上仍不为所动。 予年接着道:“我已另辟他法,可借力压制赤魇的元神,暂时避去那七日后荧惑之心天象的困境。” “噢?”天帝眸光一动,“说来与吾听听。” 予年正色道:“今日我在自己的神域中,意外得见母亲灵气下的一抹浅念。她告诉我,若我习得《天合秘术》,便会暂且将赤魇的元神压制住,待日后再寻他法。” “《天合秘术》!”几乎是予年话音未落,星德仙君便忍不住脱口叙出这几个字,他神色讶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在场之人无一不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待察觉到众人的异光后,星德仙君这才敛去面色中的讶然,略带心虚地解释:“《天合秘术》已在千年前仙魔大战时,随着幔凝一起消匿,我只是忽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失礼了!” 见众人怀疑不减,星德仙君只得将话锋一转,他重又看回予年:“你方才说幔凝已将《天合秘术》教授于你,可此等仙法九重天上唯有你的母亲幔凝一人可习。众所周知,这《天合秘术》非寻常仙法,就连同帝尊及帝君这般超尘拔俗之人亦无法以臻化境,你又何来的自信?” 予年毫不畏惧地直视星德仙君的眼睛,冷声回道:“仙君莫要忘了,我乃先战神嫡亲血脉!《天合秘术》本就是母亲一族的陪嫁之物,帝尊与帝君法力至高无上,统御三界,为何要偏偏习得《天合秘术》以证能力?倒是星德仙君似对母亲的秘术十分的感兴趣。” 予年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一番言论实则不然,意在讽刺。 第149章 后顾之忧 星德仙君闻言脸上闪出一抹微小的慌乱,他冷哼一声,辩驳道:“现在得意,未免有些过早!纵使你有血脉加身又能如何?!本仙君只知若七日之内你修不成《天合秘术》,便是拿整个三界苍生来做赌注!” 星德仙君再次看向天帝行礼:“这其间的利害关系还需帝尊您来定夺,星德还是那句老话,赤魇不除,则三界不安呐!” “依星德仙君的意思,想来是不愿看见予年修得《天合秘术》,而是想就地将予年诛杀了!?” 青方帝君眉头未抬,面上风轻云淡,口气却十分冰寒。 “帝君莫要误导,本仙君可没有那个意思。” 青方帝君冷笑:“当年帝尊同意予年下界去寻定天神力,便是不想让他草草死于这不公非命!你以为除了予年便是等同于除了三界大患,实则乃是芸芸众生的损失!予年身怀战神血脉,早便继承了他们二人之间所有的神力,若不是因被赤魇的元神钻了空子,若他得以安然的在天界修炼千年,凭他此刻的本事,九重天上怕是早已没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若再修习千年万载,怕是本君与帝尊亦不可撼动其半分!若予年当真习得《天合秘术》,于三界而言乃是大幸!又何惧那些妖魔邪祟!?” “可是......” “好了!”星德仙君刚欲反驳,便被天帝突来的一句威声打断。 无奈,星德仙君只得咬牙闭嘴。 天帝的立场无可厚非是立于三界之上的。 他不杀予年一是因为两位战神,二来则是正因青方帝君所说,予年身附战神神力,若是继续为天界所用,乃是苍生福祉。 心中虽是惜才,可贵为三界之主的天帝仍旧不敢妄下定夺,只因他做的每一个决定皆关乎着三界。 予年心思细腻,自是看出了天帝的顾忌。他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念,如今他想活着,想争取这份机会,仅仅是因为舍不得落生。 他上前一步,眸光郑重地看向天帝:“帝尊!今日青方帝君与星德仙君皆在此,予年立誓,若七日之内无法修得《天合秘术》,便请帝尊用金劫令赐我一死!予年言出必践,二位神君皆可作证,绝不反悔!” 天帝眸光迟疑了片刻,终是应允:“罢了!吾自是希望你能习得《天合秘术》。这几日你闭关修炼时,吾会在尘星殿加派守卫,助你早日功法大成!” “多谢帝尊!” 予年弓腰行礼。 身侧的星德仙君虽是满脸不满,但瞧得天帝肃穆威严的目光,便不敢再置喙。无奈,他只得随着青方帝君和予年一同出了玉清宫。 玉清宫外,跟在身后的星德仙君满腹怒气地疾步上前超过了他们二人,待同青方帝君行礼拜别之后,他不屑地睨了予年一眼,便冷哼一声挥着广袖先一步离开了。 青方帝君抬眸望着予年,误以为他在介怀星德的言语,安抚道:“星德这个人一向冥顽不灵,你莫要放在心上。眼下之重,还是将所有心力全部放在《天合秘术》上!待大成那日,自会堵住某人之口。” 予年淡笑:“帝君忧心了!无关紧要之人所言,我从不会放于心上。” 予年这方说着,掌心一摊,但见一副精美的锦盒赫然出现其中。 青方帝君也被那锦盒吸引去了眸光,打量之时,予年再一次开口:“我知您与父亲的深情厚谊,这副宝极玉筷是您与父亲友情的见证,与其留在尘星殿蒙尘不如将它放在最该去的地方。” 语罢,予年双手将锦盒呈递于青方帝君面前。 青方帝君只微微默了一瞬,便不再推辞,他朝着那宝极玉筷的锦盒轻轻使出一抹仙力,那锦盒便隐没在他仙力之中。 予年直身道:“之前落生在您泽心殿无心闯祸之举,还望帝君您不要与她计较。落生她并非您表面上看的那般蛮横无礼,相反她心思纯净,爱憎分明,若是帝君您与她相处久了,便会知晓她是个怎样的人......” “打住,打住啊!”青方帝君骤然将予年的话打断,半眯着眼道:“本君可一点儿都不好奇她是个怎样之人!本君只知道自己活了上万年,从未见过如此诡辩难缠的人!还有啊,她心思如何本君也不想知,本君只知晓得她那儿小心思全用在你身上了。” 这话青方帝君说的全然在理,自打落生进了泽心殿,他可是一天安宁的日子亦没再过过。终于将这尊大佛送走了,青方帝君这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予年闻言,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帝君您宽仁,您能留得落生在泽心殿这么久,想必也不全是因为予年所求吧。” “那丫头虽是刁蛮了些,却也是有些趣味......”青方帝君顺着予年的话说着,忽的将双唇一抿。 予年见状,微微一笑。 青方帝君撇开话题道:“闭关修炼一事,乃重中之重!你此番举动无疑是以命作赌,但好歹凭你的修为,尚且有极大的胜算。这期间,你定要守正如初,切莫用心不一!” “予年明白。” 青方帝君这才放心点头。 没走几步,他忽的顿了步子,犹豫了几秒后,背驰予年道:“你闭关期间,本君会帮你护好落生,你只管潜心修炼。” 予年微怔,见青方帝君轻飘飘地说完后,淡然地往前走着,凝神间神色动容地朝着帝君的背影深深一拜。 没了后顾之忧,予年只觉浑身一松。 行走踏步间,玉清宫外的晚风吹在他那张好看的容颜上,予年都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予年早便筹划好了,待解决完这些棘手的事情,他便禀明帝尊,带着落生离开天界。天规繁琐冗长,他知晓落生自在惯了,自是不喜欢被匡着拘着。虽说他长在九重天,可凡间那最为至繁至简的烟火气,却是他与落生心之向往的理想圣地。 第150章 星徳仙君的秘密 星德仙君气郁的回到寝殿,遣散了殿中所有仙侍,他负手站在一处偌大的窗前,极近的星河绽放着璀璨光芒,印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想不到本仙君苦寻千年的《天合秘术》,到头来还是让予年给得了去。” 星德仙君怒气极盛,一掌拍在身前的窗柩上,无人注意到他使出的这记仙力中暗藏着一股不属于自身的法力。 许是星德注意到了这仙力中的异样,他低头将宽大的袖口往上拉去,果不其然一条诡异的黑纹逐渐隐现在臂中...... 星德仙君瞠目一睁,想来这黑纹已有近千年未曾出现过了,如今再次隐现便是说明他即将大难临头了。 “本仙君绝不会让你练成此术!” 星德将袖口拉下,他眯着眼,眸光越发的幽深森寒。 他扬起手腕,在空中随即画出一张黑魔令,接着朝那灵符施出一记仙力,黑魔令伴着一团黑气虚晃了几下后,便化为一道极为隐匿的流光冲出天门...... 做完这一切后,星德仙君的嘴角泛起一抹狞笑。 这一次,《天合秘术》再次现世,无疑是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只要能毁了赤魇的元神,将魔界那些奸佞屠戮干净,修得此秘术,三界之中,谁人还能入得了他的眼睛...... 魔族新域。 魔灵正端坐在案前处理这几日的公文,他凝神聚力,看的认真。 正欲下笔批注时,一道被金光裹挟的黑魔令彼时正以风驰电掣地速度往他眉心处袭来。 “右使,小心!”身旁的朔风发现后惊叫出声。 然就在黑魔令距离魔灵半寸之时,魔灵只将手中的笔杆轻轻一抬,那黑魔令竟神奇般的定在了笔杆前端。 朔风见状,长舒了口气。 他走上前去,望着那被定格的黑魔令,仔细地打量一番后疑惑道:“右使,这黑魔令明明是咱们魔族的咒法,为何看起来又有些怪异呢? 朔风摸着头,虽是说不出来,但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天界”,魔灵淡漠的道。 与朔风皱眉不解的神色相比,魔灵则显得异常平静,好似不论出现什么常人不可解的问题,在他那里都似在掌控之中...... “天界?” 朔风重复这两个字,仍不解的问:“虽说天界之前有咱们安插的眼线,可皆被那眼光毒辣的天帝逐一诛杀殆尽了!此后,为了不影响魔族新域的筹划,您便不再冒险往天界安插内线了。朔风瞧着这黑魔令上仙气充盈,想必此人亦是位列仙班的翘楚......他既会使黑魔令,莫不是右使您安排在天界的内线?” 魔灵并未答言,他将手中的笔杆落下,随即淡淡地将绣袍一挥,但见几行散着黑气的金字赫然出现在空中。 《天合秘术》重现,欲再困赤魇元神。 七日之后,乃千年难遇荧惑之星天象。 尔等须在此前设伏阻拦。 待阅完这些秘字后,魔灵再挥广袖,届时那些秘字便随着黑魔令一同消散飘去。 说到《天合秘术》,魔灵虽未曾有机会见识过,但却是略有耳闻。毕竟此术可是先战神幔凝的独家仙法,传闻她修炼的《天合秘术》,上可不惑心智,下可诛灭邪魔。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她的术法甚至乃魔尊的唯一克星。 见魔灵眉目紧锁,朔风神色疑虑地又问:“右使,您是在怀疑眼线话中的真伪吗?” “呵!”久不言语的魔灵忽而冷笑,他道:“眼线?!他不过是欲借我魔族之手帮他除掉阻他道路之人,再一举得回《天合秘术》罢了!他这算盘可是打的够响。” 朔风闻言一怔,微微皱眉:“右使您是说他不是咱们的眼线,可他又为何会用我魔族的黑魔令呢?” 魔灵眸光微垂,盯着桌案上那盏泛黄的烛灯,心神有些飘忽:“不过是千年前的一枚弃子,痴心妄想罢了!” 他说这句话时,口气十分的薄凉,甚至不屑一顾。 一枚弃子,能苟活至今无非是因魔尊的元神被困,若非如此,哪里还能留有他说话的机会。如今,他想用一个消息便欲再借魔族之手,魔灵冷笑,他倒也配?! 心中筹谋一番后,魔灵开口问朔风:“当年随魔尊一同攻天的魔帅血瑛近日怎样了?” “回右使,血瑛如今就职于看管魔浆牢狱,他知晓是您将他调去此处的,心中感激不尽。属下每每去魔浆牢狱中撞见他,都会被他强行拉住,一阵絮叨。” 以至于朔风这几回押送犯人去牢狱,皆心有余悸的躲着他走,只因这耳朵都快要被血瑛磨出茧子了。 魔灵忽而起身,他负手而立,大殿中无数盏明亮的烛灯,将他的身影拉的高大修长。 隔了一小会儿后,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意:“如此,那咱们便送‘他’,送天界一份大礼!” 天色还有些灰蒙之时,落生便已经出了房间,在予年的门外等着。 她并未敲门唤他,只是静静地盘坐在地,身子正对着予年的殿门,用两只满含灵气的眼睛紧盯着。 殿外的守卫互相对视一眼,也不敢上前劝阻。他们目视前方,彼此心照不宣,却诈哑佯聋。 就在落生目不转睛之时,殿门“吱呀”一声,从内往外打开了。 予年一身白色仙衣落地,虽还未来得及束发,却仍旧难掩仙姿俊逸。当他望见盘腿坐在地上的落生时,不由眉心微蹙:“为何坐在地上?” 言语间,他早已疾步走至落生身前,俯下身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 落生将脸贴在他胸前,瞥了眼门两旁的守卫,故作害羞的嗫喏道:“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予年并未理会她的央求,而是径直将她抱进寝殿内。 殿前的守卫看的面色羞红,但仍旧目视前方,装作视而不见,待二人进去后,两名守卫识相的将殿门掩上。 予年将落生抱到床榻上后,将她放下,起身整理碎发之时,但见落生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151章 我的心和人都是你的了 予年看着她微微一笑,打趣道:“方才还害羞说要自己走,此刻怎变的如此主动了?” 落生咂吧了几下嘴,随后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坏笑:“我装的啊!你没看出来吗?” 她就是这般直接,从不含蓄。 予年无奈一笑,双眸中尽是宠溺。 二人身子紧贴,落生心房处猛烈地跳动与自己的胸口起伏交相呼应。落生不经意间的吐纳更是早已惹得予年心乱如麻,他死死地攥着床榻上的褥子,额间渐渐渗出细汗。 落生明媚的笑容印在他的黑瞳之中,予年喉头发紧,强压着心底的冲动默默将头侧向一边。 谁承想,这脸刚转,便被落生一把抡了回来。 迎上落生灿烂而热烈的眸光,予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愫,朝着落生的额间深深地吻了下去...... 薄唇离开她的额间时,但听身下的落生噗呵一笑。 予年眉头轻挑,瞬间了然落生是在逗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番所谓的不经意,或是有意,对他来说充斥着多大的诱惑,方才他极力的自控着,但凡她再多一点儿动作,怕是自己的心念便会于顷刻间瓦解...... 予年皱眉哼哼了两声:“你还笑!?” 言语间,予年已将落生从床榻上拉起,落生也将环在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 “生气了?”落生低下头去看他。 “没有......”予年淡淡回道,他自然的握住落生的一只手感慨:“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唯有如此刻这般紧握着你的手时,才觉得真实。” 短短的话语间无时不刻透露着他的在乎。 落生莞尔一笑:“等你修得《天合秘术》,到那时我们便下界去寻找能彻底毁去赤魇元神的法子。从此你我二人,昼夜更迭,三餐四季,永不分开!只是......” 落生顿了顿,默了一瞬后反问:“只是如此一来,你便会疏离天界,抛下九重天小殿下的称谓,你当真觉得值得?” “我的人和心都是你的了,你为何还这般问?” 落生咯咯笑出了声,故意调侃道:“这不是怕你日后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后起悔来翻旧账嘛!毕竟,我拐的可是威震三界的战神之子,九重天备受瞩目的予年殿下。” 予年望着落生笑了笑,随后将她的手扣的更紧了些,眸光郑重地道:“不管是付离尤亦是予年,余生漫漫之间,也只是想做这一件事而已。” 落生凝视着予年,迎上他深情的目光,她唇角一弯,二人默契地笑了起来...... 整个尘星殿被结界笼罩,此乃天帝的旨意,为了以防万一,尘星殿中的所有人原地待命,无人可进,更无人可出。 闭关前,予年将月极玉符偷偷放在落生手中,此乃破除结界的唯一法宝。 这是连帝尊都曾忽略的,昔年予年的父亲亦同帝尊修炼了同一仙法,故而他便熟知这结界的破解之法。 虽说落生一而再的明确自己会守在尘星殿,可予年终究担心自己未能伴她身侧期间会出现什么始料未及之事。若有了这月极玉符,倘若真的遇到什么难事,亦方便落生及时去寻得青方帝君的庇护。 落生独坐在自己房间内,她握着手中的月极玉符迟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去泽心殿一趟。 不知怎的,明明予年才刚刚闭关,自己对他也是信心满满,可她这颗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落生走至一处偏静处,将手中的月极玉符往结界上一执,但见一道夺目的金光闪过,不加片刻后,结界便出现了一处裂缝。 落生屏气凝力,毫不犹豫地化作一道天青色的流光飞出了结界。 在泽心殿寻到青方帝君时,他正惬意地喂着他那些仙鱼。 落生快步走了上去,朝着帝君深深一拜。 青方帝君头也不抬,继续喂着他那些仙鱼,但见方才还一拥而上,蜂拥哄抢的仙鱼骤然往四周逃窜开来。 他眉头一紧,不由冲着落生哼哼了两声:“想来是本君这池中的仙鱼都被你给折磨出了阴影,你这催命鬼一来便将它们都吓跑了。” 落生瞥了眼那池中的仙鱼,果然都逃的没了踪影,只留得一些黄澄澄的鱼食漂浮在池水中。 眼见自己扫了青方帝君的兴致,落生略微尴尬地笑了笑。 青方帝君又哼哼了两声,看似不耐烦地问她:“这予年刚闭关,你便耐不住性子了?怎的,没了他的管束,又想来本君的泽心殿霍霍了?!” 落生连忙摆手:“不不不!帝君您想哪儿去了,落生找您是有要事。” 青方帝君嘴角一牵:“你能有什么要事!本君刚刚处理完公务,好不容易得了空子,这屁股都还未坐热呢,你少来扫本君的兴致!” 说完,抓起一把鱼食再次往池中撒去。 但那些仙鱼却一改往日的跳脱,即便有如此珍贵的鱼食诱惑着,都不愿游过来享用。 眼瞧着青方帝君丝毫没有兴趣理睬自己,落生咬了咬唇角,索性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手中的鱼食给夺了下来...... 要说这九重天上,从未有人如此胆大妄为,敢从青方帝君手中将东西掠走。以至于身侧的逸方满目骇然,虽不是自己所为,却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而青方帝君也未预判到落生竟敢如此以下犯上,他此刻的表情更为滑稽,活脱脱像一个莫名被欺负的孩童...... “放......放肆!”隔了一小会儿后,青方帝君方才回过心神。 他低头瞧了瞧空无一物的手心,嘴角气到抽搐,他怒气冲冲地抬眸瞪向落生。而落生恰巧迎上他那骇人的目光,不由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她咽着口水,将手里的鱼食却抓的死死的。 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到了极点,落生想也不想,“扑通”一声,便跪在青方帝君身前。 “帝......帝君,您息怒!是落生冒失了......” “你还晓得自己犯了错!?”青方帝君瞪着落生,语气有些轻蔑。片刻后,他忽的伸出一只手:“把本君的鱼食还来!” 落生一怔,随即将鱼食藏在身后,护的更紧了...... 第152章 庄海的密音 青方帝君见她这般,不由大发雷霆:“你可要想清楚了,真要与本君作对,本君可不再手下留情了!” 言语中透露着极重的威胁。 落生垂首摇头,神色倔强而无畏。 “你!......” “帝君!恕落生直言,七日之后的星宿异象并不只同予年有关呀!在凡间,我曾与魔族左右使打过一番交道,天界既能推算出荧惑之心天象,而魔族亦会知晓,您应当及时与天帝商议对策,而不是在这里遣兴消闲。” 闻言,逸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擦了擦鬓角间的细汗...... 落生说的义正言辞,自来天界的这些时日,她对帝君从未真正怕过,相反落生很是尊敬他。如今斗胆说出此番话一来自是不希望魔族奸计得逞,二来是她真的希望三界安然。 青方帝君默了一瞬,脸上的怒意似也缓和了许多,想来她如此冒进,心中亦是装着三界大义,不由多了些许赞赏。但见落生骤然抬头看他,他又急忙将这抹目光藏了起来。 他轻笑:“你又怎知天界没有部署!?” 落生一愣。 青方帝君又道:“此番震荡早应在千年前便应解决!仙魔大战,折损了十万精兵及我天界两位战神,本君绝不会再让魔界故技重施,挑衅天界威严!” 原来,帝君他们早便有了筹谋。落生觉得自己误解了青方帝君,心中有些羞愧。 她跪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说何。 然青方帝君却毫不在意:“你可知在予年回归天界时,便已经将魔族新域的位置告知于帝尊与本君了。近千年来,魔族余孽屡屡制造一些微末骚乱,无非是欲试探天界虚实,真是可笑。” 青方帝君冷哼,纵使这次魔族有百般诡计,他亦要拼尽所有护住三界,护住予年。 落生了然,前几日迟迟不见微音,想必她便是领命去往魔族新域了吧。自己虽为妖,但大难当前,苍生安宁,她同予年亦会安宁这点道理,她亦是懂的。 落生的眸光逐渐笃定,她看向青方帝君正色道:“帝君,有何落生能做的,您尽管吩咐。我虽灵力不够精绝,但对魔族新域甚为了解,况且,我同魔族亦有旧仇未了......” 说着说着,落生面色冷然,不由捏紧的骨节处骤然泛白。 她心中从未放下庄叔、平芜他们的死。即便未来憧憬和予年过着如沐春风的日子,但也须得在自己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后。 若不替他们找回公道,自己生生世世都不会心安。 “先起来吧。” 青方帝君的一句淡声,将落生从恨意中拽了回来。 落生缓缓起身,随后与帝君对立站着。 彼此静默了一会儿后,青方帝君首先开口打破了这平静:“世人心中皆有孽障,本君亦不规劝你放下仇恨,你的心还须自己去修行。但本君却不希望你因仇恨而迷惘一世,困住了自己。” 落生眼波微动,届时看向帝君凛然道: “我曾听闻仙界有句话儿叫‘万法皆空,唯有因果不空’。故而,我该遇上的,该承受的,实则一样也逃不开,躲不掉。落生有幸,在凡间遇到一位真心待我如亲友之人,他虽曾是魔族长老,跟着赤魇祸乱过苍生。可后来的他却迷途知返,收留无家可归的小妖,并助他们向善。与人为处中,更是扶倾济弱,好善乐施,他将于燃灯藏起,为的便是不被魔族发现利用!” 落生眼里噙着泪光,她倒吸一口气,强压愤怒与心痛,接着叙道:“可即便这样,魔族仍旧不肯放过他!若这世间奸恶盛行,乾坤翻覆,我无法真正的清理自己的内心,又何来释然一说?” 青方帝君眸光动了动,一下便想到落生口中所说之人便是魔族长老庄海。 千年前仙魔大战,他确实跟随在赤魇身后进攻过天界。可后来发生了一事,至今自己亦未能想通...... 仙魔大战之时,他同予茨和幔凝并不在同一战场,腥血撕斗间,忽有一道密音伴着黑气往他面容上袭来,内容是——“尘星殿有变,速速前去!”。 待他怔然回神四处寻觅密音来历之时,但见一身着黑袍的神秘人早已转身用术法闪离。自己虽未能有机会看清此人真容,但他黑色斗篷下绣着的那片栩栩如生的图案便是南海百幻蝶。 那时,他心中虽在猜忌此密音中是否有诈,但战事吃紧时,他又恐魔族真的会趁机窥入尘星殿伤了予年。于是他来不及多加思虑,即刻遁身到了尘星殿。 然而待自己到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惊骇...... 殿中仙侍守卫皆已殒命,血流如披,而予年早已没了踪迹。 就当他忧仲之时,一名天兵忽而寻到自己,前来禀报,说是予年被赤魇挟持,与两位战神僵持在繁樱幽腹。 接着,他不加犹豫地便往繁樱幽腹赶去,却是迟了一步...... 予茨和幔凝散去元神与修为,铸成法阵,将自己同赤魇一同困在其中,灰飞烟灭...... 唯剩予年双眸紧闭,毫无知觉地昏厥在繁樱幽腹顶端。 魔族余孽见赤魇已亡,便发令撤兵逃离,而发令之人便是身着百幻蝶斗篷的魔族长老庄海! 只是,那时他为何背离赤魇,又为何会给自己传音,青方帝君到如今也未能够想得明白。但方才落生口中叙述的这庄海不为之人的另一面,青方帝君只是皱眉猜忌,亦不敢妄下定论,此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帝君?......”见青方帝君迟迟不语,落生唤了他几声。 这才将帝君从久远的心绪中拽了回来。 “本君知晓你的意图,但予年尚在闭关,本君亦答应他会护你周全。若你有事,本君又该如何同他交代?” 落生不假思索地道:“实不相瞒,自予年闭关开始,我这心便莫名的乱跳,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帝君,上回我让您帮我寻得如何掌控我身体力量的法子,您帮我找到了吗?” 青方帝君迟疑片刻后微微颔首。 落生见状,不由眼眸一亮:“当真?您快说来听听,是何法子。” 第153章 消灵丸的代价 青方帝君却目光一沉,久不答言。 落生急言道:“若是我有难,予年定会以命相护,诚然!我亦是如此。我同他之间的情感早已跨越生死,为此我决不允许他再受伤害,这次我定要拼尽全力,保他万无一失!” 许是被落生坚定的目光触动住了,青方帝君的神色倒是坦然了许多。他沉默了片刻,开口确认:“本君再问你一次,不论付出什么,你当真无悔?” “不悔!” “好!” 说罢,青方帝君从手心中唤出一只浑身通透的琉璃方盒,一枚赤红的丹药赫然置在其中。 “这是何物?” 青方帝君解释道:“此乃妖族的消灵丸,服下此丹灵力便会逐渐尽失,妖力亦会散尽。” 此话一出,惹得落生满脸骇然,她怔怔地望着青方帝君手中的消灵丸,一时间不明就里。 青方帝君开口补充道:“这消灵丸是妖族世子让本君交于你的,他本想同你告别后再自行回妖族,奈何尘星殿的结界他进不去,妖后催他回去亦催的紧,于是便来我泽心殿,将此物先委托给本君。” 竟是时川的主意! 落生挑眉琢磨,他定是因顶撞了星德仙君,又亲手毁了自己的姻缘,被他母后知晓了,回妖族领罚去了。 说来自己虽从未见过消灵丸,但此丹在妖族却是鼎鼎有名,众妖皆知。传闻此丹药劲十分强悍,且配方神秘,唯有妖族至高无上的宗室方可拥有,多用在别有二心、不服管束且修为强悍的妖物身上,用以震慑万妖! 可是......这个不着调的时川,为何要赠她这个...... 心下琢磨时,却听青方帝君蓦然一笑,他挑眉:“可是怕了?” 落生摇头:“不,不怎么怕!只是不理解此物与该如何掌控我的力量有何干系?” 青方帝君摇头轻笑:“本君一直认为你心思敏捷,没想到此刻你却输给了那不着调的妖族世子。” 落生眉头轻蹙,看向帝君,认真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青方帝君手指轻挑,掌中的消灵丸便往前飞出,而后悬于落生身前。 “你虽身怀定天神力,但始终却是妖身,妖力不除,便无法将定天神力释放出来。你看......”说着,青方帝君施法朝着落生的胸口处一点,届时一颗金银参半之色的浅息丹隐现于她胸前。 “您是说我身上的浅息丹有问题?”尽管心中极力否认,但瞧着青方帝君双目中的疑虑,落生不禁也开始怀疑起来...... 青方帝君问道:“此丹是何人给你的?” “是庄叔!”怕帝君一时辩不明白,随即又补充:“是魔族长老,庄海。” 青方帝君默了一瞬,认真的思酌后,眸光渐沉:“如此看来,你胸前这颗浅息丹应是庄海特意为你炼制的,目的便是为了掩盖住你身上的定天灵气,或许他一早便已看清了你的身份。” 早已看清了她的身份...... 落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愕然之余,她又很快冷静下来。只因过往点滴汹涌来袭之时,她根本找不到庄叔曾伤害过自己的一点一丝。在她的记忆中,早便被庄叔的温情所填满...... 她回神望向青方帝君,眸光无比坚定:“即便庄叔一早知晓了我的身份,那他会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为了保护我。他定是明白若我的定天灵力被魔族发现,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青方帝君一阵沉默,似是同意了落生的观点:“他对你倒是诚心实意。” 说着,他双眼一眯,眼底又掀起阵阵疑虑:“不过,你可有想过,庄海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帮你?他可有在你身上索求过什么?” 索求过什么...... 落生想也不想的频频摇头,这些年庄叔非但从未对自己有所求,反之对她格外照顾,每每回泰然客栈恨不得把店内所有的菜肴都让自己吃个遍,那副神态就如同自己远在外乡的孩子偶然回家,做老父亲的挥放出的所有宠爱。甚至每次临出行时,亦会为她准备丰厚的盘缠。 他总说穷家富路。 他又说女孩子在外,身上多些银子傍身,便是底气。 就这么一心想把世间美好都赠与自己的人,落生想着,即便她疑心所有人,亦不会猜忌他半分。 青方帝君见她眼角朱红,神情逐渐晦暗,随即转了话头,他看向消灵丸:“服下此丹,你身上的妖力几日后便会逐渐散开,甚至会承受经脉逆流之痛,待你身上的妖力全部散尽之时,你的修为亦会跟着消失。定天之力虽是强悍,但亦得修行至少百年方可广大无边......” “我愿意一试!” 这一次,青方帝君心头忽软,没有同落生再次确认。 倒是落生敏锐的察觉出了帝君的心绪,毫不犹豫地应声答应。 接着,不等青方帝君开口说些什么,落生伸手一把将那消灵丸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青方帝君一怔,脸上情绪复杂难言。 落生抿了抿唇,故作毫不在意地看向他:“落生还要感谢帝君您的提点,如今只是将妖力散尽这么丁点儿代价,给我争取了不少时间。而我相信,予年他定会练成《天合秘术》,说不定到那时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呢。” 落生咯咯的笑了两声,而对面的青方帝君却是一脸沉默。 只因他们二人之间心知肚明,落生凝聚定天之力救予年时,便是她身形俱灭之时。 隔了好一会儿,青方帝君抬起手臂,指尖轻绕,随即对着落生的额间轻轻一点,一道丝状的金光便直直抵入。 落生一愣,抬手抚了抚额间,却什么也没摸到。下一瞬,她便觉得一股微末不被察觉却很澄澈的力量,从她的百会穴开始,缓缓袭遍全身。 第154章 青方帝君赠与落生灵丝 青方帝君淡淡解释道:“本君将自己的一股灵丝注入你的体内,它可保你少承受些消灵丸带来的反噬之苦。” 闻言,落生心中感怀,她冲着青方帝君连鞠三躬,而后从袖口中掏出方才抢夺的鱼食,上前两步放到青方帝君手中。 青方帝君瞥了眼那鱼食,嘴角一牵:“怎的?拿着本君的东西,作为谢礼?你倒是会节省心思。” “帝君您贵为三界共主,想要什么得不到啊!落生的心思有限,只能用在予年身上了,那我就不在此叨扰帝君和您的这些可爱仙鱼了,落生告退。” 言语间,落生轻吐了吐舌头,随后调皮一笑,便转身跑开了。 青方帝君望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鱼食,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连身旁的逸方,也受到了感染,扬起了嘴角。 回尘星殿的途中,落生偶然撞见了身后跟着几行天兵的微音。 微音见她,眸光清浅的上前颔首招呼。 落生问:“凡界可又有战乱了?” 微音淡声回道:“天界驻扎在凡间的精兵近日接连受到魔族的设伏,眼下死伤惨重,帝尊命我护送几位仙医下界,救治伤兵。” 落生眉头一紧:“魔族这么快便耐不住性子了,是不是窥探到了什么,他们可是欲有攻天之举?” 微音摇头:“无妨!天界如今布防森严,魔族的人若要攻天当即便会被发现。不过,即便如此,你仍要小心些,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听到微音的关心,落生点了点头。 只是,依她对魔灵的了解,若是攻天,他也未必只行这一条道路。现今为止,赤魇的元神虽有崛起之势,但好在处境仍旧匮乏,至少在荧惑之心天象之前,魔族的人绝不敢轻举妄动。 要说以现在魔族的势力,他们本应该继续躲在魔族新域,甚至更为隐蔽之地,暗自密谋,可他们为何又要频频制造骚乱,引起天界注意呢? 魔灵的诡计到底是何?他又究竟想做什么?...... “等等,等等我!.....” 皱眉苦思间,一个听起来有些粗喘的声音飘了过来。众人扭头望去,但见仲婓仙医背着一个药箱大步流星的跑来。 微音见是他,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仲婓垂首喘了几口气,方才直起身子回道:“此次下界支援,我亦要去......” “胡闹!此次随行仙医皆是奉帝君之令,况且这几位仙医皆有修为护体,你一个仙力低微的小仙,瞎凑什么热闹!” 微音神色淡漠地喝斥着,目光凌厉。 可落生总觉得,微音虽言行冷冽,但实则是格外的看中这位名唤仲婓的仙医。之前在尘星殿门口,她便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绝不普通。 仲婓却全然没有听出微音言语中的关心,反之他倒认为微音在轻蔑自己。他抬眸看向微音,面容上多了几分倔强: “我方才已向帝尊请命,仲婓身为天界医者,不论何时,救急扶伤合该为仙医本职。三界震荡之时,哪里还分什么修为高下!还是微音将军从骨子里便看不起小仙。” 微音听言,眸光一怔,她神情严肃地盯着仲婓,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而一向温润的仲婓此时亦盯着微音,眼神中更是没有半分退让。 周围的天兵和仙医们,不禁面面相觑,面对微音强大的气场,无人敢上前劝拦。 眼见二人之间的气氛凝固到了冰点,落生眸光一闪,踏步上前欲替他们圆场。她先指了指仲婓道: “你呢行医者之责没有错,实不相瞒,我在凡间有一好友,他也是酷爱医术之人,但他啊却比你活的精明透彻。若是有他力不可行之事呢,他绝不会孤身犯险,连累别人。微音并不是要责备你,反而她是在担心你,你看不出来吗?” “担心我?......” “谁会担心他!” 仲婓讶然自语之时,却被微音急声打断。 落生唇边勾起一抹坏笑,就着他们二人的话即刻补充道:“是啊!她就是在关心你,毋庸置疑!除非你觉得自己没有那个魅力!” 仲婓摸着后脑勺,反复琢磨着落生的话,又好似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她所说的那个叫‘魅力’的东西。 说来,仲婓的神态总是给人一种傻里傻气的感觉,落生不禁有些唏嘘,也不知微音喜欢他哪点儿了,她甚至都有些为微音感到不值...... 但回头一想,感情这个东西嘛,本就是无法言喻的。若真是可以一一列展出来,分析利弊,那也不是真正的喜欢了。 落生将身子凑近微音,附耳念道:“连我都看出了你的心意,若你执意与这愣头鹅在这里缠辩不休,保不齐他人亦会看出噢。” 闻言,微音眸光一紧,她匆匆扫了眼四周,只瞧天兵及几位仙医们,个个早已露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许是碍着自己的余威,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罢了。 微音将手中的剑攥的死死的,但听落生凑过来又道:“有什么话,你们可以私下找机会单独说开,可别无辜成为他人的谈资了。我是过来人,可是知晓你们九重天的神仙嘴有多闲。” 落生幽怨的同时,偷偷摇了摇微音的衣袖。 微音默了一瞬,神色已然恢复到了往日般的淡漠,她望向还在独自瞎琢磨的仲婓,正色道:“仲婓仙医既已请命,便随着其他几位仙医一同下界吧。” “好,好的......”仲婓将手垂下,舒畅一笑,随即便同另外几名仙医站到了一起。 微音无奈一叹,她看向落生:“晚上你有没有空,我宫里藏了几瓶陈年酒酿,可否陪我饮上几杯?” 落生想了想,随即答应:“好啊!不过对酒之地可不可以由我来选?” “当然。” 落生淡笑:“那好,我在尘星殿等你回来。” “好。” 俩人约定好后,微音便转身带着仙医们往天门前走去。 第155章 徽音的故事 回到星辰殿,见殿中平静如常,除了寝殿外的守卫,许恒亦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 落生也跟着在殿外站了一会儿才回房,予年的寝殿外有单独设起的一道结界,这是自己提议的,闭关前落生还有意逗予年,说是怕他万一不小心听到自己的声音,分了心神。 谁承想,看似一句不正经的话,予年却当了真,他轻轻一笑,竟夸她想的周到...... 没了予年陪伴的深夜,显得格外孤寂。 落生双手托腮,无聊之际,但听候在门外的仙侍叩门传话,说是微音将军在殿外求见。 落生登时目光一亮,一下从椅凳上跳了起来,应声的同时,早已打开房门步履如飞地往殿外走去。 尘星殿结界外,一袭玉色长裙的微音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瞧见落生的身影后,微音摇了摇两手中的酒壶,冲着她淡淡一笑。 落生用月极玉符破开了结界,领着微音在离尘星殿不远处的一块倾斜白玉石阶上,席地而坐。 “此处幽静,不容易被他人打搅,更是抬眼便可看见璀璨星河......”落生说着说着,忽而一顿,侧头看向微音:“差点儿忘记了,这星河你怕是在天界早就看腻了吧。” 微音仰头望向星河,有些感慨:“星河日日在此,但我好像从未有时间像此刻这样静静地看过。” 升了仙阶,成为九重天上万人敬仰的将军,自徽音接下了这个担子后,要么日日忙于公务,要么便是领兵布防。她的世界里没有自己,没有朋友,只有责任与担当。 虽然面色如往常般平静,但语气中的那一丝怅惘还是被落生捕捉了去。 方才没有仔细看,微音今夜穿的便是在凡间烟萝湖中,她们二人初遇时的衣裙。淡淡的玉色透着微黄,本是灵动温润,但穿在微音身上,却是多了几分坚韧,一如她的性子般。 落生忍不住夸赞:“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你穿裙衫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微音淡笑,将手中的酒壶递给落生:“我没有拿杯盏,就着壶饮你可习惯?” “我都可以”,落生接过酒壶,掀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谁承想这酒刚入口时,便让她失去了表情管理...... 落生五官都拧到了一起,她砸吧着嘴看着微音给她的酒:“这,这便是你说的珍藏的酒酿......怎的还泛着如此重的苦味儿,喝起来跟药差不多......” “它本就是药酒”,微音看向落生手中的那瓶药酒怔了会儿神:“怎样?可还有勇气陪我对饮?” 落生望着手中已被她拿的有些远的药酒,不由咽了几口唾沫,更为糟糕的是,连她的口水都泛着这药酒的味道...... “天界的美酒闻名三界,你为何却偏偏喜欢这一款呢?” 落生的话让微音陷入沉默。 见她不回答,落生眉头一挑,有些八卦的问:“还是说,这酒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此言一出,却使沉默的微音眸光一震。 难得见她生出过多的神色,落生怎能轻易放过,她愈发有兴致地看向微音:“难道说,这酒是某人送给你的......” 说着说着,落生眼前一亮,脑海中突然就迸出了那个人:“仲婓仙医?!” 微音的瞳孔便随着落生的话,睁得越来越大...... 瞧见她的反应,落生咯咯笑了几声:“我就说嘛,这酒中掺药,亦只有大夫才能想得到的怪招。而天界与你走的稍微亲密的仙医,唯有仲婓了。” 见她不说话,落生忍不住调侃:“这么难喝的酒,你都能喝的下去,还视如宝贝般的珍藏着,想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吧......” “你不喝便算了!”,微音冷声打断落生的话,欲将她手中的酒壶抢走。 落生手臂灵敏一闪,微音扑了个空:“给我的东西,怎能说要回就要回呢!” 落生噘着嘴,对着微音微微抱怨一通。 微音长舒了口气,果真不再去抢了。她只是垂着眼睑,独自喝着药酒,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琢磨。 落生哪里真的会生她的气,几次接触下来,她只是觉得微音只有在仲婓面前,才会露出那副高于旁者的关心。仲婓在时,即便微音刻意压制,但稍微多一点儿关注,便不难发现她肃静面容下藏着的那抹情愫。 “自古有所思之人,必有所思之忧!我就这么无意一说便猜透了你的心思,仲婓仙医同你在天界相处了千百年,难道就没发现一丝一毫?” 闻言,微音连续喝了几口酒,她迟凝片刻,才道:“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于他而言,皆为寻常,又怎会有特殊?” 谁能想到英姿飒爽的天界将军,也会有被情所困,这不为人知落寞的一面。 落生开口问她:“你可曾与他说过你的心意?” “从未” 落生皱眉:“那你为何如此笃定,他心中无你?” 微音默了一瞬,随后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一个说见到你便害怕的人,又怎会喜欢你?” 曾经微音亲耳听见,仲婓同其他仙医说过此话。她因久经杀场,难免受伤,便成了那仙医殿的常客,而仲婓则是十分关心自己的伤势,每每专注的为自己疗伤时还不乏夹杂着嘘寒问暖。 身上的责任常常压得她没有机会喘息,故而她时常失眠,往往几天几夜也睡不上一次好觉,只能在头疼之时,酗酒安眠。 仲婓知晓后,并没有拿自己的身份来絮叨她,而是为徽音单独调制了眼前这些药酒,喝起来有酒味的同时亦可以助她恢复元气。 久而久之,她竟慢慢地陷了进去...... 她不再害怕失眠,不再害怕受伤,甚至从战场直奔仙医殿成了她的期盼。 可那日,一名仙医同仲婓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见你对微音将军如此上心,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然而仲婓却一阵沉默,半晌后才回:“实不相瞒,我有些怕她!只有为她疗伤包扎之时,放敢同她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若是在仙医殿外见到她,或许我得躲着她走。” 第156章 定天术法 此时,他们不知的是微音便站在殿外,待听得仲婓的这一袭话后,微音将手从受伤的手臂中移开,任那赤红的鲜血从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但显然心痛早已盖过了肉体的疼...... 思绪飘回,微音仰头喝了一口酒,似在有意躲避落生的目光。 感情之事,最是讲究情投意合,相互喜欢。微音选择将这份心意埋在心底,独自回忆,站在另一种角度其实也是在保护这份美好。 落生眸光一转,忽而想到什么:“那之前在凡间的烟萝,你是想用那传闻来忘记他?” 微音沉默,没有否认。 她迟凝了片刻后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行为可笑至极?”。 她苦笑:“一个神仙竟为了所谓的情字,私下凡间,去求那虚无的慰藉!我以为,饮下那烟萝水,便会忘记那些过往,忘记那个人......” 言罢,微音再次仰头,大口喝了几口酒。 落生心中一震,不知不觉地也跟着喝了几口那药酒,酒入喉肠还是那般苦涩,但心里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排斥了。 二人看着漫天的星河,久久不言。 半晌后,微音转头看向落生,眼底盛着一抹艳羡:“不说我了,你呢?日后有什么打算,准备长留天界吗?” 落生摇头:“若能得偿所愿,我和予年便会离开这里,去凡间过我们喜欢的日子。” “真好!”,微音感怀道:“你们很幸运,逃过了衷肠难诉,那我便祝你们同心结欢,终成连理。” 微音举起酒壶,落生亦跟着举起,二人相视一笑,仰头饮下。 此时此刻,微音的心里万般痛快,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尘封已久的心结能够敞开。或许在日后,她不会再逼着自己刻意相忘,不再苦苦执迷,甚至慢慢可以做到放过自己,释怀这段情...... 如今,她要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守住这片繁星,守住三界生灵。 圆月摇金,满目星河。 两位各怀心事的女孩子躺下身来,即便不发一言,也能在彼此之间汲取力量。 不知是喝不惯这药酒的原因,还是什么,落生觉得心口处猛然蹿过一阵惊悸,她捂住胸口,拧眉喘了几口粗气。 动作惊动了微音,她侧头看落生,关切地问着:“你怎么了?” 落生咬着唇角:“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微音蹙眉,坐起身来,手中凝聚仙力往落生的胸口处一挥,随后眸光大惊:“妖族的消灵丸!是何人逼迫你服下的?!” 微音想了想,脸色渐沉:“莫不是妖族世子所为?!” 见她反应之大,落生也坐起身来,用力捶了几下胸口,镇定解释:“是我自己愿意服下的。” “为何?”微音不解,挑眉问:“你可知服下这消灵丸的后果?不加几日你便会亲眼看着自己的修为与妖力逐渐散尽,清醒的体会到那经脉逆流带来的反噬之痛......” “这些我都知道”,落生打断微音的话,拉住她的双手,好像微音才是最应该安慰的那个人。 “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落生回道:“是因为我不愿承受那万分之一!风无定,世事无常,若怎么选择都有遗憾,那我便用这条命去堵住这遗憾。我已经失去过予年一次,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他安然。” “可是......” “微音,若是仲婓有难,你会舍命相救吗?” 微音眼神一默,虽是不语,但落生已经在她脸上看到了答案。 落生淡笑:“爱人之间,不谈亏欠!” 见她如此执着,微音也不再规劝。消灵丸一旦入体,便不留后悔余地,相反为所爱之人,赌上性命,微音甚至觉得眼前的落生飒爽的过分。 二人重新躺回白玉石上,许久后,落生看着星河问微音:“你可有想过,自己在门外听见的只是仲婓无心之话,我见他两回,发现此人对男女情爱之事有些过于愚钝,此种行为在凡间叫做书呆子!或许,他心中亦有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呢?” 话音落下,等来的是微音许久的沉默。 落生侧头看她,但见微音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就饮了这些酒不至于醉了吧,莫非是睡着了?...... 等不到答案,落生只得怏怏将头扭了回去,也不管微音有没有听到,喃喃自语道: “世事无常,许多人往往来不及告别便会分离的。若有想做之事,喜欢之人,有时犹豫便是错过,徽音!希望我们都无畏天意,走的坚定......” 翌日,逸方奉青方帝君之命来尘星殿为落生送了一册心法。 据逸方口述,此心法是青方帝君查阅千万册上古法术,不吃不喝,熬了一整个大夜亲自为她撰写的,落生为此还感动的不轻。 帝君的意思是让她从即日起便开始修炼,待消灵丸使她妖力散尽后,此术法便可重塑她的灵力。 至此,落生接过那本心法后,便十分专注的修炼起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她照着心法,没日没夜的将自己关在房内修炼。不得不说,青方帝君为她量身定做的心法让她修习之时,异常的得心应手。 不知是青方帝君留在自己体内的灵丝起到的作用,还是这心法的力量,修炼的这三日,之前帝君及微音所说的反噬之痛,落生都感觉微乎其微。 就在她庆幸一切顺意之时,门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呼声。 落生调整内息后,走下床榻将房门打开,但听许恒的叫喊声越发声大:“这可怎么办呢?殿下定是修炼中受阻,不会走火入魔吧!” 闻声,落生心头一惊,她匆匆往予年寝殿门前跑去,然身子还未靠近时,一直守在殿前的几名仙侍便再一次被里面的巨大仙力弹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几米外远。 “这是怎么了?予年可是出什么事情了?”落生冲着离殿门几步外的许恒问着。 许恒急的来回踱步,见到落生后,忙上前两步急声道:“方才从殿下屋内震出一股强悍的力量,待我等想要靠近询问殿下状况之时,便被那力量接踵给弹了出来。如今,殿下一人在房内,我们皆是无法靠近半步......” 第157章 走火入魔 许恒急的不停搓着手心:“而今,整个尘星殿被帝尊的结界锁住,我们皆出不去,亦没有法子去求助帝尊与帝君,这可怎么办啊!......” 落生眉头皱的死紧,她看向予年的寝殿,此刻亦有重物坠地之声源源不断地从殿内传出。 看来,予年定是在修炼中被赤魇的元神侵占住了...... 不可再等了! 想罢,落生摊开手掌,唤出月极玉符。许恒识得此物,亦跟着叫出了声:“月极玉符!这是先战神的月极玉符,此法器灵力强盛,可破世间一切结界,太好了!殿下有救了!” 许恒的目光中骤然升起一团期翼,他盯着落生手中的月极玉符,激动到双目噙满泪花。 落生用月极玉符破开了予年殿中的结界,临踏殿门前,她冲着身后的许恒道:“我进去后,便会封住结界入口,你嘱咐好尘星殿众人,在我未安然出来前,为保众人安危,不论发生何事,其他人皆不许踏进殿门半步。” 许恒迟疑了一瞬,但瞧见落生那极为坚定的脊背后,焦灼的心亦跟着慢慢沉静下来。眼前的落生,依旧如凡间那般身子上有一股冲劲儿,可冥冥之中却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韧劲。 踏进寝殿后,落生不加停留地便将结界重铸。 转身之时,殿中的一片狼藉不由让她的心咯噔一下。 错开坠落满地的物件,床榻上盘膝而坐,双眸紧闭却神情万分痛苦的予年让落生眼神一痛。她快步走上前去,小声唤着他的名字,然而手还未有机会触碰到他的肩胛时,便被予年体内骤而炸开的一股强悍力量震飞。 落生吃痛地躺在地上,扭头看向予年,只见他周身法力澎湃,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牙关紧咬,将眉心拧的死死的,豆粒般大小的汗珠从额间不断往下渗出,将前襟打湿了大片。 “很好......主动送上门的灵力!快杀了她,杀了她你我便无畏无惧了,一同颠覆三界!......” 彼时,尘星殿内忽的传来一阵阴森低沉之声。 此音伴着肉眼看见的黑气,借着予年外泄的仙力斡旋在整个尘星殿中...... 落生面色骇然,惊讶之余,心中便已开始猜忌:“能控制予年心神,借机让他走火入魔,阻碍他修炼《天合秘术》的,便只有——赤魇了!......” 想到这,落生心头一凛,此事不难猜,可让她着实意外的是,如今赤魇的元神竟能冲破予年识海的控制了。他能在封印之外显声,难道是和荧惑之心天象已近有关? 疑虑之时,一股巨大的法力化为漫天凌波巨浪,再次将殿中的物件撕碎。落生灵敏的俯身趴在地上,才算幸免逃过。 “杀了她!快杀了她!......”赤魇疯批狂虐的吼声震耳欲聋。 仍旧双目紧阖的予年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落生回眸一瞥,竟发现他死死攥紧的拳头下,赤红的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 若是再这般内耗下去,予年必定会伤着自己。 落生捂着胸口起身,缓缓往予年身边靠近,但予年似能察觉到她的气息一般,待自己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予年却蓦地朗声开口:“走!快走!” 落生一怔,她明白这是予年用下最后一丝理智,来规劝自己不要涉险。 “我不走!我一定要救你!”带着满面的倔强与十二分的坚定,落生停下脚步,立在原地,照着这两日修炼的心法,开始凝神聚力。 随着周身升腾的内息,落生双目一凝,一股澎湃的灵力自她双掌中祭出,很快便伴着天青色的华芒将予年周围的黑气逐渐打散。 然而一直盘旋在殿中的那股黑气却在予年眉目稍作舒展之时,猛然扎进他的额间。 至此,久未睁眼的予年忽的瞪大了双眸,他双目猩红,周身弥漫着滔天杀气。便在落生未做反应之时,一掌将她打落坠地。 落生只觉体内气血翻涌,接着蓦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她回头瞥向予年,但见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上泛起一抹阴笑。 顾不上擦拭唇边的血迹,落生再一次站起身来,孤注一掷地往予年身旁走去...... 她掌中祭起定天神力,顶着予年时不时的攻击,毅然决然地朝前迈着步子。期间,她怕自己的灵力会误伤到予年,所以只是出于防守,并未反攻,这也导致了落生不断地被予年的法力打伤在地。 可每一次她都毫无怨念的从地上爬起,不过几步之遥,却走的无比冗长艰巨。 好不容易走到他身前,落生迎上予年狠厉的眸光,他刚欲出手,落生便及时唤住了他:“是我!予年,我是落生!我是落生啊!......” 予年眸光倏而一顿,他用力甩了甩头,脑海中却再一次浮现出赤魇的冷呵:“杀了她!杀了她!快杀了她......” “不......不要!我不要!......”予年用力将拳头捶向额间,痛苦的嘶喊拒绝着。 落生心头一紧,待见予年负隅顽抗迟凝之时,一把禁锢住了他的双肩将他身子拨正。随即想也不想,便将唇吻向予年的额间...... 与此同时,巨大的定天神力自落生体内凝结而出,缓缓流进予年的识海处...... 而予年亦在这缓缓入内的定天灵力下,神情变得越发稳定。 片刻后,予年身子忽而一震,赤魇的声音也消了踪匿,落生这才慢慢将他放开。 自己这两日昼夜不停地修炼,却意外的护住了予年,落生觉得甚是欣慰。看着渐渐恢复如常的予年,落生不由舒尔一笑,抬起袖口为他将面颊及脖颈处的汗珠擦干。 突然间,落生动作一顿,只因体内被阵阵相撞的灵气折磨到浑身发抖,她紧咬着唇,生怕自己无意间发出的呻吟会扰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予年。 她快速转身往殿外奔去,打开殿门时,许恒等几名仙侍皆紧紧挨在门外。见落生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许恒忙开口问道:“殿下怎样了?!” “予年已经无事了......”落生这方回着话,一只手将胸前的衣服攥的死死的。 许恒察觉出落生声音中的气弱,担忧地看向她问:“你怎么了?脸色怎的如此惨白?” “我,我没事,待我回房调息一会儿便好。”说罢,落生越过众人忧虑的目光,身形不稳地往自己房内走去。 第157章 神仙不干人事儿 还好,还好她的房间就在予年隔壁,否则落生真怕自己这似灌了铅的双腿,根本没有机会走到床上...... 方才定是因自己将这两日修习出的定天神力都给了予年,才致使她内息空乏,遭到了消灵丸的反噬之痛。 落生忽然意识到了修炼定天心法的重要性,若没有前两日的刻苦修炼,她甚至都不敢去想方才她该用何法子去护住予年,而这种后知后觉的恐惧也并不是落生第一次便生出的。 在此之前,虽得知了自己的真身,但落生心中却是惝恍迷离。她想救予年,却又不知该如何救...... 经此一事后,落生心中便再无此情绪,反之更加义无反顾,百折不回。 落生拧着眉心,摒弃凝息,双手交旋而握,忍着消灵丸带来的锥心之痛,咬牙继续练着青方帝君给自己的定天心法。 困境是毁灭,亦是重生! 若行尽、苦尽、结尽,方能涅盘。 那这次,她落生定要为予年逆天改命! 内息稳固些许后,落生便熬更守夜的修炼定天心法。 自前两日她当着尘星殿众人的面救了予年之后,许恒则一改往日的疏离,一日三餐皆按照落生在凡间的喜好准备着,甚至连夜宵也不忘。 他总是将这些美食放在门口,轻言嘱咐落生再忙亦要吃些。 这话若是放在之前,落生自然舒然接受,不会拒绝。可如今,距离荧惑之心天象已剩最后两日,落生只觉日月如梭,明明七日,却如弹指间那般飞快。 她甚至连一口水都顾不得喝。 门忽然间被人从外叩响,只听许恒在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想来又是许恒在唤她吃些东西,这两日皆是如此,便如往常般,没有应他。 落生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冥空修习着。门外却再次传来许恒的声音:“落生,有一件关乎于微音将军的事情,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门外头的许恒音色上有些迟疑,他默了一瞬,还是下定决心说道: “前两日一同下界的仙医们在回天途中,皆被魔族的人掳去了。微音将军得知后,瞒着帝尊,独自下界去了魔族新域,至今未有消息传来......此刻众仙皆聚玉清宫,听闻诸位神仙达成一致,说是要定微音将军的罪责......” 不等许恒说完,房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落生看向许恒,皱纹问道:“微音下界是为了救人,他们为何要治微音的罪!” 见落生满脸怒气,许恒只能无奈摇头:“诸仙的意见,也不是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仙侍可以干预的。不过,天界之中众说纷纭,说那微音将军此次私自下界营救只是因仲婓仙医亦在此行人中,传闻将军心悦仲婓仙医......” 说的正起兴之时,许恒忽的将唇角一抿。 在九重天上,若不想惹祸上身,最应该做到的便是谨言慎行。可能是因为前两日落生不顾安危的救了殿下,自己方才在她面前变得过于随意了些。 然而落生却丝毫不在意许恒的这一反应,她只是把话中的重心全都放在了微音的事情上。 她抬眸望向许恒,想着这两日予年的寝殿并无杂声传出,便找他确认:“这两天予年怎样了,殿内可有什么异样?” “自上次你从殿下寝殿出来后,一切如常,想来殿下修炼的十分顺利。” 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落生舒了口气。 落生将话头再次转向方才的话题:“你刚刚说众仙欲治微音的罪,只因道听途说仲婓仙医也在被挟持的那行人中?” 许恒颔首:“青方帝君命人来询问殿下的情况,我亦是从泽心殿仙侍的口中得知此事的......”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未等许恒说完,落生便一掌拍向身侧的门框上。 她脸色铁青,眼睛怒视前方。 一旁的许恒瞧见后,更是紧张地怔在原地,不发一语。 “许恒,我需要去玉清宫一趟,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好好照看予年。” 许恒点头应是。 落生思酌了一番后,又道:“一会儿,我用月极玉符将结界破除后,便会将此物留给你。若是予年有何意外,即刻去玉清宫唤我!” 许恒再次点头。 二人便一同来到结界处,落生施法用月极玉符打开结界,而后交于许恒手中,这才放心的往玉清宫的方向走去。 玉清宫内,众仙齐聚,分立两侧。 他们中持有两种不同的声音,站在青方帝君身后的皆是为微音游说抱不平的。而站在星德仙君身后的则是认为微音犯戒,需以用天规处置的。 两股力量僵持,一时间让高坐于帝座上的天帝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星德仙君拿余光瞥了眼犹豫的天帝,再次进言: “我等知晓帝尊您向来宽仁,可微音乃我天界将领,却为一己私欲,隐瞒行踪,私下魔族新域救人。先不说这魔族有何设伏,微音此举实乃打草惊蛇,若日后手下人人效仿,又将帝尊您,将这天规置于何处?!此次必须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闻言,为星德仙君马首是瞻的仙者们皆冲天帝行礼:“还望帝尊早下定夺,以儆效尤!” 第158章 时川怒怼星徳仙君 然而却天帝苦皱眉心,垂眸看向帝座之下,神色为难。 青方帝君神态威严的看向星德仙君质问: “微音将军为天界鞠躬尽瘁,统领万兵。岂是由尔等几句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便可妄加定罪的!若人人出了事情,不查个公正,便定罪,那日后我九重天的将士谁还愿意为天界,为苍生而战!” 青方帝君说的正义凛然,众仙倌们亦被他言语中的威严所震慑住,只敢私语,不敢再发话。 瞥见身后无人再敢与青方帝君争辩,星德仙君忿恨地甩了一下广袖,迎上青方帝君的眼眸:“帝君此话可是在替微音将军鸣冤?” 他冷笑:“若是我说微音将军此次私自下界,并非首犯,您还觉得她无辜?” 青方帝君神色冷峻地盯着星德,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眸光中尽是轻蔑。 星德不敢再看,他动了动唇角,将眸光重又移到天帝身上: “众所周知饮下忘川之水,可散去前尘过往。不久前,微音将军为怕天庭怪责自己私去忘川,便选择另辟蹊径,去了凡界传闻中的烟萝。听闻那烟萝之水与忘川之水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事已被查证,可想而知,微音将军蔑视天规早便开始了......” “蔑视天规?!仙君可真是喜欢对人妄定罪责!” 一个冷声倏而飘进玉清宫。 众仙回首望去,但见落生屹立在门前,被守卫的天兵拦下了去路。 落生懒得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她直视天帝,高声道:“帝尊,小女落生有要事禀告。” 天帝扫了眼门外的落生,随即冲着门外的守卫淡声道:“让她进来。” 就这样,落生迎着众仙的目光,从容自若地往殿前走去。 待走至威严的帝座下,落生冲着天帝行礼道:“帝尊!落生认为您不应该治微音将军的罪责。” 天帝望着落生,半眯着眼问:“噢?说说为何?” 落生道:“敢问帝尊天规可有规定神仙之间不得有情?” 天帝淡声回道:“并无!” 落生成竹在胸的又道: “如此说来,即便微音将军真的对仲婓仙医动了情,也从未有挑衅天规之意。几名仙医皆被魔族的人有意掳去,其意图尚未察明。落生听闻前些日子,凡界部分精兵便已经受到了魔族的设伏,此次若在不知全貌下起兵攻之,只怕会再一次重蹈覆辙,中了魔族的埋伏。” “所以,微音将军孤身前往魔族新域,反倒是更便于伺机而动。” 话音刚落,众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旁的星德仙君斜眼瞥了下落生,不由嗤笑:“笑话!你一个妖孽,有何身份站在玉清宫干预我天界议事!” 落生毫无畏惧地直逼星德那带有十分轻视的目光,她也不发怒,毕竟此时此刻,连同星德身后的人,皆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若是如此,那她偏不遂了这些人的愿。 落生唇角勾起一抹轻笑,不疾不徐地道: “我虽是妖身,亦是这三界苍生中的一员。而这苍生从来不属于天界,只是三界生灵出于对天界的信任,愿意将自己的性命,将这执掌之权暂交于你们手中而已。我既作为浩渺苍生中的一员,为何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说句公道话!” 虽然打从心眼里看不上这群道貌岸然,又爱落井下石的神仙,但除去星德仙君及他背后的那群势利小人。这高座上的天帝及青方帝君,落生认为与他们明理,还是有机会被认同的。 于是,在她直起脊背的同时,偷偷瞄了几眼天帝和青方帝君,天帝仍旧保持着一副肃穆庄严之态,落生也不知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耳朵里,但据落生近日在天界遇事后对天帝的解读,天帝不发一言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有些优柔,实则心中早已有了定夺。 他之所以不说,只是在等此事有无转机,若真的不可逆转,他必定会履行自己的职责。 而此刻天帝并不言语,想来只是想在她身上博一个不可逆的答案吧...... 至于青方帝君,他对自己方才的那番话也迟迟未有表态,但落生心里明白,他定是与自己不谋而同,都想救微音。 “你......”,相比起来,星德仙君每回倒是显得沉不住气,没有他们二位沉稳!只是他这方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殿外忽而传来的一句掷地有声的言语打断。 “她说的对!” 来者正是时川。 他好歹乃妖族世子,身份亦代表着整个妖族,故而玉清宫外的守卫并未阻拦他。就见他从两列众仙中穿过,走到落生身前,先是冲着天帝行礼,而后垂首侧头瞥向落生,皮笑肉不笑的道:“几日不见,可有想我?” 落生瞪了他一眼,无语的哼哼几声。 时川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极尽谄媚:“上次一别,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我还要谢谢你,让我体会到了这空前绝后的感受。” 他顿了顿,似在想着拽词儿:“额......”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妖族果然都是一群偭规越矩,不修边幅之人!” 这次未等时川说完,便被早已怒极的星德仙君喝斥打断。 若不是星德在他母后那里控诉,时川便不会着急回妖族受责罚,虽说只是毫无新意的闭门思过,但也让时川心中万分不爽。 想到这些皆因星德而起,时川神情骤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他昂着头,不屑地看向星德仙君,唇角扬起一弯轻笑:“在星德仙君看来,除了帝尊想必谁人也入不了您的眼睛了吧。” 闻言,星德仙君冷哼一声,将下巴仰的更高了些。 第159章 自请去魔域 时川见星德此番神态,活如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不由咯咯笑出了声。这一笑,倒是让星德仙君脸上多了几分莫名。 “想必众仙皆知,我父王千年前率领我妖族十万战士支援天界,不幸在那场仙魔大战中殒命。不管是帝尊,还是青方帝君皆为三界苍生而战,如今身上还留有不可磨灭的伤痕。可是......” 时川忽而侧身看向星德:“可是本世子也听闻仙魔大战之时,星德仙君却迟迟不见踪迹,待两位先战神同赤魇共同陨灭时方才现身。本世子倒想问问自命不凡的星德仙君,在大家需要你时,而你又在哪里?!” 星德仙君闻声色变,但仍旧故作沉静的反驳道:“仙魔大战之时本仙君虽不在战场,却一直守在天界。这是帝尊的旨意,本仙君亦有其他仙倌及天兵作证,你休要信口雌黄,辱没本仙君对天界的赤诚之心。” 天帝淡淡道:“让星德仙君镇守在天界,确实是吾的旨意。” 见时川一直针对星德仙君,报那一记之仇,想着他将正题越扯越远,落生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口,小声在他身旁提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我要救微音,你莫要再提当年那些旧事浪费时间了。待回头......” 时川冲她淡淡一笑,而后又向天帝行了一礼,落生只觉手心一空,但听时川又道: “帝尊,您既让星德仙君留在天界镇守,那为何当年予年还是被赤魇捉了去,不管是出于他本人,亦是整个三界,此祸根又是一场浩劫。这些年,您非但不治他失守之罪,反倒是给他升了仙阶,将神灵台这般惩治罪仙的神圣之地,交于这么一个失职之人手中!帝尊,时川觉得您不公正。” “世子殿下,注意一下你的言行!”青方帝君斜眼看着时川,口气虽是凛然,却无半分计较之意。 时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可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却是肺腑之言,全然不悔。只是玉清宫内言行无状,他忽觉方才那些话确实有些僭越了,无奈只得跪下身来,对着天帝叩礼:“是时川鲁莽了,还望帝尊恕罪。” 他将头压得低低的,落生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上,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还真是勇啊...... 片刻后,玉清宫内倏而传来几声朗笑,天帝望向时川道:“你这般随性倒是像极了你的父王,吾记得昔年他亦是如你这般时常在吾面前自持观念,与吾对峙。如今吾的身边,能够说真言的人倒是愈发的寥寥无几了......” 天帝面色怅然,默了一瞬后道:“起来说话吧。” 时川一怔,随后便站起身来。 身旁的落生也跟着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皆未注意的是,星德仙君从方才开始便神色紧张复杂,似是被人无意窥探到了秘密一般。 见天帝的神情比之前松弛了许多,落生忙上前一步道:“帝尊您爱才好士,慧眼如炬,不用落生说,您亦知道微音将军是何种人。我愿以性命担保,微音将军对天界绝无二心,还望您看在她屡次为天界出生入死的份上,莫要定她的罪。” 天帝迟疑了片刻,终道:“罢了!而今荧惑之心天象将近,魔族亦在暗中伺机而动。此时于天界,于苍生而言,都不得再自行损耗了。不过,至今都未传来微音将军的消息,不知众仙家有何妙策?” 听到天帝不再追究微音的责罚,落生这颗悬着的心终是可以放了下来。 青方帝君上前两步道:“帝尊英明,依本君看,微音将军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帝尊您想,若是我天界最骁勇的将军被魔族挟持,魔族必然会用此来要挟天界,又怎会白白错失良机呢?” 天帝认同的点头:“帝君所言极是,可有应对之策?” 青方帝君思酌了片刻后回道:“而今形式,须得找一位熟悉魔族新域之人暗中前去,探出虚实,与天界里应外合,或可在不被设伏的情况下,救出被困于魔族的仙医们。” 天帝再次颔首认可,他问:“帝君心中可有最佳人选?” 青方帝君眸光迟疑,一时间沉默不语。 “帝尊,昔年予年在凡间历经轮回之时,曾去过魔族新域,并与他们交过手,星德认为,此人选非予年莫属!” 方才一直不发话的星德,此时却忽而提议。 落生一惊,当即高声拒绝:“不可!” 声音清亮恢宏,引得众仙纷纷朝她看来。 落生忙看向天帝解释:“小女的意思是......”,她想了一会儿,而后眸光郑重的又道:“禀帝尊,我的意思是那魔族新域没人比我更为了解,落生愿意亲自前往,为天界效一份力。” 身旁的时川面色大惊,他偷偷往落生身侧挪了两步,扯着嗓音道:“你疯了吗?瞎逞什么英雄。” 落生不理会他,她明白时川是在关心自己。可她也清楚若是自己不站出来,予年便会站出来。 此时此刻,她决不允许任何事任何人来打扰到予年。 天帝站起身来,从威严的白玉石阶上缓步走到落生身前:“你的无畏果敢,让吾很是欣慰。” 他这方说着,从手中唤出一件翠绿如碧莲般的玉坠,不等落生明白他要作何,天帝轻挥广袖,那玉坠便已经挂在了她的脖颈上。 落生怔愣了一瞬,抬手摸了摸胸前的玉坠,竟还有些温度...... 第160章 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天帝看着那玉坠道交代:“此物名唤玉炼颜,有身随意动、移行换影之力。你戴着它,行事不容易被发现。切记,若是寻到微音将军及几位仙医的下落,一定不要贸然行动,要尽快回天禀告吾。” 落生应声:“是!” 一旁的时川急的频频咂舌摇头。 抬眸间,不知是落生看错了,还是一瞬间的恍惚,她竟发觉星德仙君在一旁默声狞笑,那笑以落生的理解,就好似奸计得逞一般。 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愿意前往魔族新域,他即便心有不甘,也暂时对予年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玉清宫外,众仙接连散去。 落生快步上前唤停了青方帝君:“帝君,我去魔族新域一事,还望您先瞒着予年。还有两日,他便可以出关了,我不想让他分了心神。” 青方帝君轻“嗯”一声。 落生又道:“还有这两日我不在,便劳烦帝君您多去尘星殿走走。” “好!” “多谢帝君......” “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般开心?” 谈话间,时川不知何时从身后窜了出来。 见他们二人不语,时川望向落生,口气中满是责备之意:“你傻不傻啊你,那魔族新域是何地,天界这么多的神仙都未敢开口,你却上杆子要去,这几日不见,你那聪明劲儿哪儿去了!?” 落生扶额不理他。 时川误以为自己口气太重,惹得落生不悦了,便抬手扯了扯她的袖口,温声道:“人家只是关心你的安危嘛,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喜欢的人,还没处两天呢,便死了!我多冤啊!” 落生一把将他的手甩开,无语道:“咒我呢是吧!”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时川慌忙摆手否认。 落生赏了他一记白眼,随后对着他一字一句说的响亮而清晰:“时川,好歹你也是堂堂妖族世子,整日啥正事儿也不干,满三界的找媳妇,你不觉得无趣又丢脸吗?” 时川眨巴着眼,嘴角一撅,笑盈盈道:“有何丢脸的,此事在我妖族可是人人赞同之事。我本事就这么大,若是找个灵力强悍的夫人,再生一堆厉害的娃娃,本世子也算是圆满了。” 他这话说的,不只落生,连同青方帝君也听不下去了。 “世子,本君认为万事还须得靠你自己比较稳妥。毕竟世事易变,人心难料,你满心期待的未来不一定能顺然的按着你的念想走到最后。” 落生见状,随即调皮补充:“帝君的意思是说,万事需自强,这媳妇呢也会跑,你若想要配得上这份美好,还是需脚踏实地,勤勉修炼。有了这份担当与魅力,喜欢的一切方可长久!” 话音未落,落生与青方帝君互看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到这若有似无的嘲弄,时川搓着手心,竟第一次鬼使神差的有了丝丝羞愧感。他从前也怀疑过自己,可在妖族,甚至在母后那里,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凡事要靠自己才能长久。 或许是因为族人早便看出了自己的斤两,知晓他没有那个本事。 “一定要小心。”青方帝君看着落生,神情郑重地嘱咐着。 落生点头目送青方帝君离开。 待帝君的身影越行越远时,落生也准备离开。她随意瞥了眼还在愣神的时川,幽幽道:“能够将人的忠言听进去呢,也算是进了小小一步。不过,此处可是玉清宫,你若是一直就这么傻站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帝尊罚站了呢。” 闻言,时川回神。 他一把抓住落生的袖口,急声问道:“你真要去魔族新域?” 落生点头,瞥了下时川的手,用眼神示意他松开。谁料,时川从一只手抓着袖口演变成两只手紧抓着不放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快点儿将你这爪子撒开!” 时川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语气中显得颇为无赖:“不放!今日即便你打死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死!” 二人之间僵持了一会儿,见时川仍无撒手之意,落生逐渐没了耐心,她眉头一挑,不怀好意地盯了时川一瞬,随即将自己的脚重重踩向他的脚背。 霎时间,玉清宫外响彻着时川的哀嚎声,他屈膝单脚在原地来回跳着,犹如一只失去方向的袋鼠。 落生咧嘴一笑,脑中想着尘星殿,心里默念了句天帝给她的口诀,随着颈上的玉炼颜碧光一闪,便移身到了尘星殿外。 果然是个好法器! 这宝贝同弗盈有些相似,但确实比弗盈定位准确的多了。 感慨之际,尘星殿的仙侍见自己无事归来,便急忙去了中殿通禀许恒。 与此同时,落生并未注意到自己袖口处藏着一片灰色暗影,那暗影随着落生手上的动作,来回摆动,着实隐秘的天衣无缝...... 许恒见到落生后,亦是十分悦色。落生向许恒大概讲述了一下玉清宫发生的事情,并告诉他自己要去趟魔族新域。 许恒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拦落生,也拦不住她,只得嘱咐她要小心。 落生淡然笑了笑,回嘱他若是予年及尘星殿遇到难事,可去找青方帝君,她已经同帝君打好了招呼,帝君同样对此事十分上心,并派了泽心殿修为最高的仙侍在尘星殿外守着。 “还有,我去魔族新域一事,在予年未练成《天合秘术》之前,一定要先瞒着。”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落生不舍的盯着尘星殿看了一会儿。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只是在这里小住了几天,心中竟已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落生转念一想,或许自己会有这份感觉,只是因为予年在这里。 有予年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 第161章 不妥协 落生施法用玉炼颜来到了魔族新域的结界处,并用月极玉符避开魔兵的防守,来到了魔浆牢狱。 魔浆牢狱还是如此前她进来时那般,森然鬼魅。 落生蹑着脚,屏着呼吸,一间一间小心的搜寻微音及仙医们的身影,直觉告诉她,被抓后,魔灵必定会将他们关在此处。毕竟这里四面布满魔浆,微音若在尚且都不能将仙医们全部安然带走。 但越是往里走,落生越是觉得不对劲...... 先前被关押之时,这里的防守极为严密。而此时尽管自己十分小心着,但偌大的魔浆牢狱中她愣是硬生生没有撞见一名魔兵。 莫不是魔族的人早便料到有人会来,此刻的宁静是个陷阱?...... 边走边思虑之时,落生的余光无意瞥见几抹熟悉的身影,她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向身旁的一间牢房中看去,但见两名仙医瘫坐在地上,头倚在墙面上昏昏欲睡。 落生将目光在牢房中一扫而过,而此时倚在另一面墙上的仲婓无意撞上了落生的眸光,惊讶的同时,他迅速起身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却听他“嘶喝”的叫出了声。 落生心头一颤,好在仲婓及时将自己的嘴捂住,才不至于惊动魔兵。 而随着仲婓有些吃力的动作,落生这才发现他与地上的那两名昏睡的仙医身上皆是布满血痕,想来此前定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折磨。 仲婓走上前来惊喜地看着落生,随后又别过头在她身后看了看,声音有些激动:“我认得你,你是帝尊派来救我们的吗?其他人呢?” 仲婓说着,再次往落生背后望了望。 “别看了,只有我自己。” 语毕,仲婓的眸光忽而一暗。但怅然的情绪亦只在脸中停留了一瞬,他抬起头,继续盯着落生,声音中布满哀求:“无妨,你既能悄无声息地来此,定能有法子救微音将军。” 落生眼前一亮:“她在哪儿?” 仲婓指了指落生身后,落生转身,却发现身后的牢房空空如也,皱眉疑虑之时,仲婓又道:“此处被魔族之人设了隐藏术。” 落生恍然,抬手使出一记法力打向身前的牢房中。果不其然,随着法力消散后,眼前的牢房便换了一幅天地,而微音此刻正凝神盘膝打坐。 “微音将军!”身后的仲婓见到微音后,喜极而泣的轻声唤着。 凝神的微音待听得这声熟悉的呼唤后,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的身上亦布满血痕,看起来比那两名昏睡的仙医还要虚弱,然未等落生开口询问,一群魔兵不知何时从四面将自己包抄住来,于此同时一个耳熟能详的声音响彻在魔浆牢狱之中。 “好久不见了,落生!” 余音未落之时,魔灵已走至落生身前,他定住脚步,望着许久未见的落生,尽管极力隐忍,但脸上还是显露出了几分激动。 落生并未回头看他,目光一直定格在微音身上,微音也发觉自己在看她,扭头冲着落生淡淡一笑。这一笑却让落生油然心疼,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娇弱”这两个字会用在微音身上。 一向骄傲直挺的脊背此刻佝偻着,泛白的面色以及毫无血色的唇瓣,都在告诉落生,微音伤的极重。 落生紧绷的唇角忽而冷声开口:“是你做的?是你将她伤成这样!?” 魔灵眼眸微动,面色上却毫无波澜:“说到底她可是天界响当当的将军,即便是我与她一场恶斗,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打个平手而已......” “是他!就是此人用我与其他仙医的性命作以威胁,让微音散去了九成的修为!就是他!是他!”仲婓怒目瞪着魔灵,大声控诉着。 “我们中有两名仙医也是死于此人之手,微音将军是为了救我们,终究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 仲婓声泪俱下的瘫坐在地上,脸上满是自责。 对面的微音微微侧头瞥了一眼仲婓,面上的神情更是复杂难言。 “魔灵!你到底要作恶到何时?究竟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你才肯罢手!”落生死死攥着拳头,回身直视魔灵。 虽不是第一次见落生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但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在她这般愤怨中悄然消散。魔灵迎上落生的眸光,默了一瞬后又恢复到一副冷面:“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便会明白我别无选择!” 落生冷哼:“所以呢?你的立场,你的选择便是用更多的性命,世间的生灵涂炭作为祭奠!?我虽是妖身,却也明白善恶从不在种族之间,而是在选择之间!你口中所谓的立场,所谓的选择,不过是你心中的欲念、狼子野心罢了!说的这么好听,是想着日后坠入阎罗之后,提前预谋好的说辞吗?真是可笑!” 语罢,落生不由冷笑几声。 魔兵们见落生言行狂悖,纷纷将手中的剑尖往她身前送了些。 跟在魔灵身后的朔风见状,大声喝斥魔兵将剑收回去。魔兵们面面相觑,皆看向不发一言的魔灵,互相沉默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剑抽回了些许。 这番看似惺惺作态的举动,惹得落生讥讽大笑:“怎的?擅利人心这招在我这里已经玩儿烂了吧!” 她盯着魔灵,又是一阵嘲弄:“还是魔灵右使又想到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新法子?不过即便你绞尽脑汁,我落生也不会再成为你手中的任何一枚棋子,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相信!今日,若是我没有能力带走他们,我便陪他们一起死!纵使这般,也不会让你拿我们的性命作为筹谋,去威胁任何人!” “对!为了天界,为了万民,我们宁愿一死!” “说得好!即便丧命于此,亦绝不向邪魔妥协!” 第162章 魔灵的偏爱 与仲婓同处的另外两名仙医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们坐在地上昂着头,一副宁死不屈的神色。 落生动容地看着他们,心中的信念感此刻又多上了几分。 她终于真正体会到了予年的心境,宁愿用性命来换三界安宁的决心。 或许在大难来临之时,心中的信仰,便是驱动一切力量的始源。 护三界,护苍生,不仅仅是神仙的职责,而是每个愿意活在盛世,活在太平世界中每个生灵的信仰。 为了这份信仰,甘之如饴。 一番激昂的言语后,落生本以为魔灵必会针对仲婓及那两名仙医,却未料到魔灵丝毫未将那番恶语听进心里。他只是立在原地,默不作声,一如既往的无人可参破他心中所想。 隔了一会儿后,魔灵唇角微动,看向落生淡声道:“我曾说过,不会杀你。不管日后你还会落于我手中多少次,我都不会杀你!” 魔灵拿余光轻扫了眼牢狱中的几人:“只是,我虽不杀你!却也不会让你带走任何一人。” 他瞥了眼身前的朔风,朔风即刻领会他的意图,冲着落生身前的几名魔兵命令道:“来人,先将此人押进牢狱中。” 落生心中明白,若是自己此刻公然反抗,非但救不了任何人,反而会惹怒魔灵,累及旁人。眼波微动间,心中随即生出一计,只是在此计策实施之前,她必须佯装妥协。 落生瞥了眼重伤的微音以及那几名仙医,终是将握紧的拳头缓缓松了下来,只不过她在走进牢房之前,指了指仲婓所在的牢房,高声向魔灵提了一个要求: “我此前自己一人住过这魔浆牢狱,甚是枯燥!我喜欢热闹,若是想让我不再生事,学会闭嘴,我要求你将我同他们几人关在一起。” “好!” 落生微怔,她提要求之前并未有任何把握,只不过将此前那般胡搅难缠暂且搬出来用用而已。 就这样,她如愿走进仙医们所在的牢房。 站在牢房中,眼见牢房马上要落锁,落生急言道:“等等!” 上锁的魔兵闻言手中动作一滞,但听魔灵凛声问她:“还有何事!?” 落生转动眼珠,扫了眼身旁的几人,随即用手指向仲婓开口回道:“这间牢房热闹是热闹,可我不喜欢此人,跟他待在一起定会心生烦闷。” 仲婓眨巴了几下眼睛,似在回想着自己是何时得罪到这姑奶奶的。 然不等他想明白,但听魔灵阴寒的双眸早已扫向他:“噢?既然这么讨厌他,不如我现在就帮你杀了他,解你心头之恨可好?” 这方说着,魔灵手中早已聚起一波黑气。 落生见状,急忙往前站了两步挡在门前:“杀了他倒是不至于,你杀人如麻什么都不在乎,我倒是挺在意若我死后是否会坠入无间地狱,这该积德的地方还是要积的。” 而后她指了指对面微音所在的牢狱,故作不在意的道:“让他去那里,有天界的冷面将军约束着他,想来他也不敢来扰我。” 此言一出,身旁方才还觉得自己无辜的仲婓瞬间明白了落生的苦心,她这是要让自己去微音将军那里替她诊治。 然而明了之人又怎会只有仲婓一人,微音、朔风心中皆明白落生此意。 魔灵更是在她未说完之时便已经知道她此番意图,之所以未拆穿,只是鬼斧神差的想多听她说几句话,多与她相处一会儿罢了。 见魔灵迟迟不语,朔风便冲站在牢门前的那名魔兵递了个眼色,那名魔兵领意后将手中的锁转动了几下,在即将扣动锁芯之时,身后忽而传来一声魔灵的冷音:“将此人押到对面”。 朔风皱眉不解,附耳在魔灵身侧提醒:“右使,她这么做必然是想让这仙医去救那人,您不可如此轻易答应啊!” 魔灵嘴角不屑一笑:“我自然知道她想干什么,只不过这天界将军修为几近全毁,纵使他有通天医术,也无法替她修补散掉的修为,不足为惧!” 朔风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右使之所以会这般说只不过是因为此求是落生所提而已...... 就这样,一番僵持后,仲婓还是如愿的被关进了微音的牢房。 临走之时,魔灵嘴角含笑的凝视着落生,丢下一句:“若你无聊,随时传人来唤我,你同他们可不一样,此前你在青涯殿的房间,我始终都会为你留着。” 落生只是无语的笑笑,她不知魔灵是真不知还是假意隐藏,明明他杀了庄叔平芜他们,杀了他最亲的人,现在又害她唯一的朋友散去了修为,他是怎样说服自己将身上犯下的这些恶行如此轻描淡写的挥去。 落生此时只恨,恨自己不能不管不顾的亲手杀了他! 总有一日,她会杀了他,结束这一切,告慰庄叔他们的在天之灵...... 魔灵带着一行魔兵前脚刚离开魔浆牢狱,仲婓便快步移到微音身前,俯下身来替她把脉。却在指尖刚刚触碰微音腕上之时,被她一把推开。 第163章 不怕我了? 微音吃力的转过身去,不去看仲婓。 仲婓倒是耐得住性子,再次将身子挪至她身前,微音欲再次将他推开,却被仲婓牢牢抓住了手腕。微音内息不稳,自然反抗起来有些吃力。 她别过脸去,语气中有明显的羞恼:“我修为已毁,你救不了!” 此话一出,仲婓心头一震,更是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羞愧。 是啊!纵使他是天界的仙医又如何,而眼前的微音为救自己散去了修为,他却束手无策,他甚至觉得这一身本事竟毫无用处,不要也罢。 脑中骤然产生的这个念头,让仲婓毫不犹豫地实行了起来,他松开微音的手腕,将自己的拳头狠狠的砸向这极寒的魔浆牢狱地上...... 一下接着一下,惹得地面一阵颤动。 待微音察觉不对劲回头之时,仲婓还在将扬起的拳头不断砸向地面,微音大惊,想也不想的便将自己的双手并拢覆在地面上。 仲婓饶是一惊,扬在半空的手猛地停住。 微音见拳头并未砸下来,抬眸看向仲婓,生气道:“你发什么疯,若是你双手就此被毁,你还怎么在仙医殿呆下去!” “那你呢!”,仲婓回神质问,但双眼望见微音那虚白的面色时,眼神却瞬间软了下来:“你可是天界威名显赫的战神将军,如今你修为尽失,你又该何去何从......”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微音冷声打断他的话,将头扭向一侧不愿再盯着仲斐那火热的目光。 见她如此倔强,仲婓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嘴笨,常日里都是跟一群仙医呆在一起研修医术,除此之外毫无长处,更不知该如何安慰微音,纵使他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毫无办法...... “我说仲婓仙医你到底行不行啊!” 落生将头倚靠在对面的牢房内,无奈的吐槽着。 她本不愿开口插话的,可眼看这两人都是嘴比心硬,这才说了几句话啊,便已经无话可说了。落生摇着头,无语的咂舌,她怕自己再不出手啊,自己这一番苦心算是白费喽。 仲婓抬头看落生,饶是没有猜出她此话何意。 落生叹了口气,看向仲婓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对微音的感情与旁人不同吗?你明明心里很喜欢她!” 喜欢微音!? 仲婓被落生的话惊的一愣。 微音闻言亦是面色一震,只是她将头扭了过去,无人发现这抹慌色。 落生问仲婓:“你关心她可只是因为微音是你的病人?你方才将自己的拳头砸向地面之时,是出于对她的愧疚,还是这心疼大于愧疚?” 显然仲婓对于生出的这些感受从未认真的思考过,他垂眸瞥了眼微音的侧颜,不知是因为落生的牵引还是怎的,心竟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那我再问你,若是微音此刻有难,需要你拿自己的命来换,你可......?” “我换!” 这次未等落生问完,仲婓便抢前一步回答,语气真挚,毫不犹豫。 仲婓着实也被自己的回答惊的一愣,原来从前见微音借酒消愁,自己也会夜不能寐,换了上百种药方,才为她专门研制了适合她的药酒;又或者自她不知何因有意避讳自己之时,他更是急如星火,忐忑不安...... 原来,这些便是喜欢,便是打心底的在意...... 被落生说的话一语成谶后,仲婓低下头将目光重又聚在微音脸上,即便她现在身形虚浮,没了往日的风采,仲婓却觉得微音依旧是那般好看。 他就这么盯着她,一直看,一直看...... 直到那火热的目光盯得徽音心乱如麻。 微音才极为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不怕我了?” 仲婓一愣:“我,我......”,他看着微音的脸,有些支吾,随后牙关一松:“微音将军,我大抵是喜欢上你了,虽然我明白的有些晚了!” 他又补充:“我确信这是喜欢,不是同情!是真的心悦于你!”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微音更是惊得倒吸了好几口气,她双目怔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平复好心中的波涛汹涌。 微音抬眸迎上仲婓那热烈的目光,半开玩笑的又问他:“噢?不怕我了?” 仲婓被她问的一怔:“为何怕你?” 微音轻笑:“先前你同其他仙医闲谈之时,不是说很怕我吗?还说若是在九重天上遇上我,只会躲着我走。莫不是因为如今的我修为几近全失,便让你少了些畏惧?” 原是那日自己与其他仙医无意间的谈话被她听了去,让她心生了怨愤。怪不得自那天后,微音再也没有踏进仙医殿,每每从战场上回天之时,亦是传其他仙医前往她的寝殿医治,将自己摘在一旁。 仲婓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道:“都怪我这榆木脑袋,现在才想清楚这些事情!若是我早些明白我嘴上说的怕你,躲着你走,是那时心里便有了你,害怕自己在面对你时手足无措,惹你不高兴。” 他盯着微音,小心翼翼地询问:“从前是我愚笨,我想问问,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弥补......” 第164章 时川的本事 仲婓开窍后,一顿猛烈输出。 落生有些欣慰的同时,却察觉出微音似有些退缩。她猜测微音定是因为自己的修为被毁,未来的日子充斥着迷茫未知,而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感情,更是不知该何去何从。 落生觉得微音一路走来太过不容易,虽然只是有幸参与了她与仲婓之间的后半部分,但微音的情来的坦荡,爱的深沉,她配得上,拿得出手,亦该圆满。 落生觉着自己有理由助攻一把,于是她冲微音道:“微音,先前你去烟萝都未能将他忘记,可见此乃天意啊!既然你们互相爱慕,如此难得的姻缘,你更不该就此错过。还记得那晚,你我二人之间饮酒时最后说的话吗?” 微音一定记得,落生心中笃定。 微音垂眸不语,不过她却记得,那日她佯醉,只因心中怅惘不愿面对仲婓的话题。 “世事无常,许多人往往来不及告别便会分离的。若有想做之事,喜欢之人,有时犹豫便是错过。希望我们都无畏天意,走的坚定......” 她便是因为落生的这番话,才下定决心,不累及天界,独自前往魔族新域。 落生见她有些动摇,补充道:“修为毁了尚有时间再去修炼,可若就此错过真心,那便是真的错过了。微音,试着给自己松一松,都会有的,也都会好的......” 落生的话让微音心头暖暖的。 是啊!从前她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如今得知仲婓对自己的感情,她该高兴才对。 如今,他们都还活着,又何惧前途漫漫...... 想到这,微音抬头满目情深地望向仲婓:“待此战归了,你我二人还活着,我们便永不分开!” 二人四目相接,仲婓动情回着:“好!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保护好你!” 见二人目光缱绻,落生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真希望天下有情人都可以终成眷属,当然也包括她同予年。 落生仰起头望向那看不见日月的牢狱小窗,心下暗念:“也不知予年现在怎样了,可还算顺利......” 迷迷糊糊中,落生忽而被体内涌动的反噬之力痛醒。 她睁开眼睛,用袖口擦了擦面上的汗珠,与自己同处的两名仙医皆已睡熟。仲婓此前一直在用银针替微音调整心脉,如今二人累了,睡得也是十分安然。 落生望着幽暗的魔浆牢狱,也分不清此刻是什么时辰。 她双腿盘膝而坐准备调整内息,然就在双臂交旋之时,一片灰色的阴影自她袖口间飞出。 灰影顺着地面逐渐往上攀升,最终化作了时川的模样。 落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忍不住指着他问:“你是何时钻进我袖口的?我竟没有丝毫察觉!” 时川见她这副吃惊的样子,笑的得意:“那是!我虽修为不如你,但要说这隐身术嘛!不是本世子吹嘘,放眼整个三界,我时川敢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 落生毫不理会他的吹嘘:“第一第二又能怎样,你此刻不还是羊入虎口,同我们一起关在这里!” 时川不满,掐腰道:“本世子之所以会在这里,还不是担心你有危险!” 落生觉得时川有些时候行为举止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妖族他一定被保护的很好,才会偶尔这般不谙世事。 “我知晓你的好心,可此行凶险,若是你被魔族的人发现了,他们定会拿你来要挟妖族。依如今的局势来看,不需多久,仙魔之间必有一场恶战!你若此时被抓,来日天界便会少了妖族的帮扶,这胜算便会减弱许多。” 时川皱眉问的认真:“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我会成为魔族的俘虏?” 落生闻言,也皱起了眉:“这两者有何区别吗?” “当然!”,时川回的干脆,忙又道:“若是你只是怕我被俘,成为威胁妖族的筹码,那说明你在乎的是这件事,而非我。但若你在意的是我的安危,便说明你心中有我!这两者之间区别大了。” 落生身体本在承受反噬之苦,因时川的出现未来得及调息,故而此时越发疼痛难忍。 她紧咬着唇角,只觉头部突然蔓延着撕裂般的疼痛,只一瞬间的功夫,豆粒大的汗水如断了线的珠串般往下坠落。 时川见她面色苍白,急忙蹲下身来施法在她身上一探,不由震惊:“你的妖力几近要丧失了,这越是到最后,消灵丸的反噬便会越痛,在妖族有法力在你之上的反贼皆受不住这最后一劫!” 时川越说越急,忙拽起落生的一只手臂:“你必须跟我回妖族,我带你去找母后,她定能想到法子救你的,你又如何能够受得住!” 拖拽间,时川全然不知落生此时早已没了力气,随着他的拉扯,落生“扑通”一声,一侧脸颊和身子同时着地,她吃痛地闷哼一声,声音虽细小,但也使得两位仙医和对面的仲婓及微音同时惊醒。 “世子殿下!?”其中一名仙医开了口,另外一名仙医虽未说话,但明显也是认识时川的。 时川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同他们打招呼,他赶忙蹲下身子将落生从地上扶起,用袖口替她擦着脸上的污秽。 微音见落生小脸蜡黄,毫无血色,急忙看向时川道:“快用你的灵力打通她的百会穴!” 时川望向落生头顶处,一直迟凝不敢轻易下手。 通过落生的一系列反应,仲婓看出她定是服了消灵丸,随即补充:“此刻消灵丸的药力全部集中在她的头部,淤气不散,才会让她这般痛苦。若是将她的百会穴疏通,可帮她回本固气,减轻些痛楚。” 仲婓的一番言论倒是说服了本在犹豫的时川,他站起身来,将灵力凝于掌心随后不断往落生头顶的百会穴处输送,过了好大一会儿,落生的脸色比方才好看了许多。 众人亦跟着长舒了口气。 时川俯下身子,面露担忧之色地看向落生:“怎样?可还痛了?” 疼痛是舒缓了许多,可落生感觉体内的定天之力似有狂风骤雨之势般搅的她心神不宁。为了不让他人担心,便故作轻松的摇了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时川喃喃自语的嘀咕着。 自我安抚间,但听落生微微一惊:“快躲起来!” 第165章 反噬之苦 时川怔愣了一瞬,瞧见落生慌张的神色,只得暂且将疑问搁置一旁,用隐身术再次钻进了她的袖口之中。 片刻后,几名巡逻的魔兵从牢狱之间的走道上穿行而过,见牢房中的几人皆是昏睡之态,并无异常,便继续往前走去。 待魔兵走后,几人才慢慢将眼睁开。 时川也从落生的袖口处隐现而出。 “你不可再留于此处!”落生眼神肃穆地看向时川。 微音认同落生的观念,开口附和:“落生说的对,你的身份足以要挟整个妖族!三界震荡在即,万不可再多落给魔族任何把柄!” 时川看向落生,倔强道:“我不走!除非你跟着我一起走!我的隐身术可带一人离开,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将你带走!” “时川!”落生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眸色郑重地道:“你知道我走不开的!不过,若是真如你所说你的隐身术可带人离开,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个忙......” 落生这方说着,从手中相继唤出月极玉符和玉炼颜:“加上这玉炼颜,可让你多带一人离开,而这月极玉符可助你破开魔族新域的结界。” 时川望着这两件法器,毫不情愿地推开拒绝:“你若不跟我走,这个忙我不帮!” 眼见时川如此执拗,势要将自己不带走决不罢休的态度。以落生对他的稍稍了解,此人个性虽懒散顽皮,但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看来只得另辟蹊径了...... 思酌间,落生忽而眸光一亮,她眉心紧皱,继而捂住胸口,倚在墙面上哼唧起来。 时川一惊,火急火燎地问:“怎么了?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时川慌神不能留意间,落生冲着对面的仲婓眨了下眼睛。 一向榆木的仲婓,除了感情方面反应迟钝外,不得不承认其它地方还是可圈可点的。他即刻明白落生是在装病,并且是想让自己帮她说上几句。 仲婓轻咳两声,随后拿腔拿调的开口:“世子殿下您看不出来吗?落生她刚刚遭受反噬之苦,只减了几分疼痛罢了,如今心中郁结,不能如愿,定是......” “定是什么?”时川忙问。 仲婓想了想,回道:“定是急火攻心,恐有性命之忧啊!” 仲婓说的悲怆,这般语气着实将时川唬住了,就听他在那着急询问:“有性命之忧!这该怎么办啊,你不是天医吗?倒是想想办法啊!” 眼见时川上钩,仲婓道:“这方法呢便是顺意病人,如她所想,方可医心!” “如她所想......”,时川重复了两句,看向落生:“你说吧,你想要做什么?本世子都答应,只要你能好起来,不再这般难受!” 落生心中默默暗喜,她抿了抿唇,眸光不约而然地扫向对面已经散去九成仙力的微音。 许是女孩子间的微妙感应,微音随即捕捉到了落生投来的目光,心中更是了然,落生是想让时川带自己走。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落生摇头淡笑...... 二人之间虽没有过多的交流,便是这笑,亦让落生也明白,微音不愿离开...... 无奈下落生冲她动了动眼皮,算是回应。而后故作虚弱的指着另外两名仙医开口:“带,带他们走......” 时川沉默,迟迟未动。 落生故作难受的轻咳了两声,抓住时川的手臂晃了一下:“如今,我们这些人中,唯你有这个本事!时川,原来你竟这么厉害,往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时川眸光大亮,带着期待问:“你......你真的觉得我很厉害?!” “那是,我现在最最崇拜的人可就是你了!” 面对落生的话,时川是又惊又喜,但也很无奈,犹豫了一瞬后只好咬牙应着:“好好好!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你就别着急上火了,留着这条命等着我来救!” “谢谢!” 时川叹气,接过落生手中的月极玉符和玉炼颜,并把玉炼颜挂在了其中一名仙医的脖颈上,不舍的瞥了一眼落生后,方才不甘愿的施法离开。 待时川他们离开后,落生才敢直起身子。 她看向对面负伤严重的微音,有些愧疚:“抱歉......” “你做的对!”,微音淡淡一笑:“即便被魔族发现少了两位仙医,也总好过少了一位天界的战神!况且,你不是也没走吗?” 仲婓顺着微音的话,也开口道:“是啊!我们留下来陪你,生死与共!” “嗯!......”落生释然一笑,感动的点了点头。 三人互相望了几眼,不约而同地笑着。 片刻后,微音有些担心的看向落生:“只是,这消灵丸的最后一劫......我还是很担忧,若是放在之前我尚可渡些仙力给你护体,可眼下我却什么也帮不到你......” 微音愧疚的叹息着,落生则安慰她:“你放心,我体内有青方帝君的灵丝,又有他老人家亲手为我攥写的心法,我定不会有事的。如今,时川能够带着两位仙医离开,也算了了我的一块心病,待他回天之后将这里的一切禀明天帝,我们的心血也算没白费。” 微音与仲婓认同地点了点头。 “别担心了,我们现在唯一可做的唯有见机行事。而我亦需尽快将这心法练成,假以时日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微音颔首,眸光正色的看着落生轻声应着。她自然也明白,魔族之所以没将他们诛杀殆尽,无非是想杀一儆百,至此向天界宣战。 交代完后,落生便开始闭目调息,运转起周身。只是刚刚调动内息,便觉得身体的五脏六腑包括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都在被撕裂啃食...... 她牙关紧咬,强忍着剧痛,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想着予年此刻亦再承受比她多上不知多少倍的痛楚......无论如何,她都要坚守住。 她还没有听到予年的好消息。 她还想再见到他...... 第166章 血璃瓶中的蒲公草 “右使!” “进!” 此时魔灵背门而立,转身之时,朔风瞧见桌上那瓶插满蒲公草的血璃瓶。 自落生上回走后,右使不管多忙,都会日日前去凡界采摘些新鲜的蒲公草回来,摆放在落生先前住的这间房内。 起初,这蒲公草是连同凡间的泥土一同带回来的,但魔族新域的瘴气很快便让那土壤失去了活性,不得已之下,右使只得将蒲公草的根茎连根拔起,插在这血璃瓶内。 这血璃瓶乃是魔尊赐予右使的唯一一件赏赐,这么多年他极为看重,从未拿出赏玩过。如今,却不惜让它充当几株凡俗野花的花瓶。 朔风伴在右使身边长达几百年,他从未敢质疑过右使的本事和手段,他甚至觉得即便魔尊在世凭右使的修为才干足以与其并驾齐驱。 然,只有在这间房内,才可以得见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右使,甚至他在细心照顾那些蒲公草的时候,朔风时常能产生一抹岁月静好的错觉...... “血瑛可是离开了?” 听见魔灵忽而开口问话,朔风骤然回神答道:“一刻钟前便已离开。” “很好!”,魔灵轻笑:“此次,必将天界搅得措手不及,待他们无暇征战之时,我们便一举夺回魔尊的元神!” 朔风还是有些不放心,问:“右使,可那人毕竟是天界的人,您确定他会真心帮咱们?” 魔灵眉梢一挑:“一个人若是有了秘密,便是有了软肋。况且,早在千年前他便已经背叛了天界,这种人为达目的,心中早已没有良知,魔族与他不过都是利益牵扯,帮魔族便是帮他自己。” “除非他随那些迂腐的神仙一样,宁愿仙灵尽碎,灰飞烟灭!可他......”魔灵唇角勾起一抹蔑笑:“却不会!” 魔灵说着,侧头瞥了眼血璃瓶中的蒲公草,唇角的蔑笑便已散去,眸光竟也变得淡然柔和了许多:“落生在魔浆牢狱怎样,可还听话?” 朔风皱眉,声音有些支吾:“回右使,牢狱中的守卫来报,说......说同落生共处一间牢房的两名仙医今早不见了踪影!方才来禀报您是否需用动刑审问?” “不必了!”几乎是想也未想,魔灵便脱口而道。 朔风垂着头,有些怔愣。他本以为右使会大发雷霆,即便不忍心惩治落生,亦得追究魔浆牢狱的失守之责,可听他的口吻似是不愿追究此事。 而朔风不知道的是,昨夜魔灵本想独自前去魔浆牢狱探望落生,正巧撞上了她帮那两名仙医私逃的场面。 之所以不前去阻止,一是区区两名仙医毫无大用,让那妖族世子带他们离开禀明天帝,正好可将予年引来;二来,便是他的私心,他知道落生恨他,即使早已改变不了,但他也不想让她为此小事,再多添上一分...... 魔灵肃了神色,看向朔风吩咐:“封住魔浆牢狱所有守卫之口,此事绝不可让魔阴知晓,违者就地斩杀!” “是!” 这方尘星殿内,予年周身黑气萦绕,他眉心紧蹙,赤魇的声音再次从他识海中蔓延开来。 “即便你修成《天合秘术》,摆脱了吾的操控又如何!到头来不还是要臣服他人膝下......不如将你这肉身给吾,与吾一同睥睨三界!” 赤魇的声音阴沉刺耳,声声句句如一把把无形的利刃扎在予年的心魂之上。 予年的面色几经了好几轮的变换,脖颈上的血管更是奋力抵抗到凸起,他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心魂不被赤魇迷惑了去。可越是到最后关头,赤魇的元神越是如发疯的野兽般,对他的每一个动作虎视眈眈。 闭息凝神间,他更加明白,赤魇之所以如此疯狂频繁的出现,足以证明他就要突破《天合秘术》的臻境...... 届时,予年的元神显现于他的识海处,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踏进自己的识海。 他的识海红光万丈,如傍晚的余霞散绮,似可将一切黑暗驱散。 “你终于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 予年眉目一肃,抬头间但见一抹黑色身影立于自己前方。黑影身着巨大斗篷,然而斗篷下却没有五官,只有一团黑气来回窜动。 即便如此,予年仍能一眼识破这黑影便是赤魇留于自己识海中的那抹元神。 “你可知,吾已在此等了近千年,你来的太慢了,吾都要生气了!”赤魇悬于上方,低沉的语气中尽是狂妄。 予年轻笑:“千年前你将自己的元神封印于我识海之中,却未曾想过青方帝君寻得定天碎片将你永久封印于此。如今,你连一副肉身都没有,还欲妄想操控我颠覆三界,真是痴人说梦!” 赤魇不怒反笑:“那又怎样!我虽只留有一丝元神,但如今天界战神予茨和幔凝早已以身殉道,这世间再无人可以与吾抗衡,吾还怕什么?” 赤魇笑的猖獗:“明晚荧惑之心现世,你以为那渺不足道的定天碎片又能困住吾多久?届时,吾的力量便会重聚,吾要杀光天界这些蝼蚁,无人可以阻止的了吾!” 予年微怔,他有些吃惊的是,赤魇虽被困住近千年,却对外面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连荧惑之心天象都了然于胸...... 好似千年前他便已预测出,又好似这所有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一般...... 看着他那狂傲的姿态,予年的脸上升腾起一抹轻笑,他摊开手掌唤出止休剑,随后往前方一掷,止休剑便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穿破了赤魇的身体。 然而诡异的是,被止休剑穿破的洞口很快被聚来的黑气复原。 予年微微一惊,才明白手中的止休剑根本伤不了他。 赤魇大笑:“此剑的剑灵是吾替你收的,那日它是因僭越吾的威严,才甘愿臣服于你的剑中,你觉得它会帮你杀了吾?” 话音刚落,但见予年提剑的那只手随着止休剑震颤起来,他从未见过止休剑如此失控过,不由心下微微一紧。 第167章 识海见赤魇 不过很快下一瞬,他便敛去了所有的猜忌。 止休剑曾助他诛杀过邪魔,更是在他生死攸关之时替他挡下了帝尊的金劫令,它的剑灵虽是上古凶兽,却早已在潜移默化中选择了守正取义。 予年眸光一凛,将握住止休剑的力量加重了几分,他提起长剑在身子正前方设下一个法阵。 而赤魇轻蔑地笑声与此同时久久回荡在予年的识海中,笑意肆虐,似在宣扬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无用。 予年凝神做法,毫不在意赤魇的嘲弄,待法阵大成之时,随着予年一声凛冽朗声:“聚!”,设下的法阵如同一张无路可逃的密网直接将赤魇牢牢困住。 虽是无法得见赤魇的神色,但见他身形恍然一怔,轻蔑地笑意随着自己的处境戛然而止,予年当下判断出结合《天合秘术》设下的阵法对于赤魇有用。 赤魇周身黑气晃动,轻笑道:“即便你练得了《天合秘术》又怎样,在识海中你根本就杀不了吾!明日待吾元神重归,任凭谁也阻止不了吾!吾要血洗九重天,颠覆三界!这世界一切皆是吾囊中之物,还有!吾要第一个先杀了你......” “那便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不等留余赤魇反还的机会,予年随即肃了眼眸,他双手交旋,周身凝聚起巨大仙力,朝着法阵上便是一攻。 “唯有倾覆,当得宿命!破!!” 霎时间,金光弥漫,将赤魇的幻影撕碎,整个识海重又恢复到余霞漫天的绚烂...... 随着忽而睁开的双目,予年心中了然,自己已提前练成了《天合秘术》。 殿内一片寂静,予年匆匆扫了一眼,待看见地上凌乱打翻的摆件后,才想起前两日自己心神不稳时,恍惚间听见了落生的声音,看来并不是幻觉。 是落生,是她将自己的心魂从失控中找了回来。 想到这,予年嘴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恬淡笑意。虽只有几日不见,但自己真的好想她,予年更是发觉如今的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落生了...... 他殷切地起身快步往门前走去,此时予年的心里,早已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落生,他想要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以解心头思念...... 殿门打开时,一直候在门外的许恒面色惊喜地拥了上来:“殿下,您出关了!真是太好了,殿下您终是成功了!” 许恒围着予年,在他身前来回转悠,难掩心中的喜悦。 予年则是淡淡一笑,清浅的眼眸四处寻找,他问:“落生呢?” 许恒停住步子,面上的笑意瞬间也跟着散去大半:“她......她去了魔族新域......” “什么!”,予年眸色一震:“落生为何要去魔族新域!?何时去的!?为何不告诉我!” 许恒小声的回道:“是落生不让说的,她怕会影响到您......” 见予年眉头紧锁,许恒只得将这几日天界发生的事情尽数讲来...... 待听完许恒的一番叙述后,予年的神色更是越发的冷冽:“我要去魔族新域将落生带回来!”,说话间,他早已抬步,一刻也不愿多等的越过许恒,往外走去。 许恒在身后急声唤他:“殿下!帝尊传令,待您出关时,需去玉清宫亲见他。” 想不到闭关期间竟发生了这般多的事情,予年心下暗自琢磨着,落生既是奉帝尊的旨意去了魔族新域,想必他对落生如今的处境也是知之一二,不若先去玉清宫一趟,了解清楚后更有利于去魔域救人。 予年眼眸一垂,便往玉清宫的方向走去。 然,未走出尘星殿十几米远,但见一抹诡秘的黑影从前方闪过。予年察觉到此人的气息绝非天界中人,觉得奇怪,便紧随其后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在圣仙林停了脚步,予年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望去,但见此人左顾右盼,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还未等予年多加考虑,一行用黑气化作的利刃直直往他身上袭来。 予年身形一动,敏锐的躲避开来,回头之时,那人却匆忙往神灵台的方向逃开。与此同时,予年亦飞身跟了上去,只因方才那人出手时,他便已经认出,此人的法力源于魔族。 只是,这魔族的人是如何越过天门的设卡来到圣仙林?而据他方才那副神态,似是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种种疑问,让予年不由加快了步子。 可待随着那人身影来到神灵台时,却发现早已不见其踪影。 予年放缓了步伐,在神灵台周围开始紧密的搜索,片刻后,他的眸光停留在一块仙石之上。此石乃盘古开天辟地之时遗留下的一块灵石,万千年来镇守在神灵台处,用以震慑和警醒犯错的神仙,使其迷途知返。 但此时他望着眼前这块灵石,心下疑虑,不等他走的更近些时,却听“轰隆”一声巨响!惊讶回眸之时,但见这神灵台的法阵不知何时开启了...... 星德仙君身形一闪,来到了予年面前。 他看向予年,淡淡解释:“方才本仙君不小心触动了这神灵台法阵的机关,”他顿了顿,眸光变得有些愕然:“不过,你如今在此,莫不是练成了《天合秘术》?” 予年皱眉,望向忽而被开启的神灵台法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诡谲...... 见他不回答,星德再一次独自感慨:“没想到你竟提前练成了《天合秘术》......” 第168章 阴谋再起 星德仙君说此话的时候,双目微沉,虽是尽力隐忍情绪,但那抹怨念和不甘的神色还是被予年捕捉了去。予年仍旧一言不发,他知道星德一向不喜欢自己,可这抹带着嫉妒的神色,他一时间还是不明为何。 隔了一小会儿后,予年开口问道:“方才我见一人行迹鬼祟,便跟着他来到此处,仙君可有看见?” “本仙君没有见到行迹鬼祟之人,莫不是你刚刚闭关出来,真气不稳,看走了眼?” 星德仙君满脸的不耐烦,予年虽心下猜疑,但见也寻不到那人,便冲星德仙君行礼,准备离开。然就在他转身之际,灵石后面忽而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予年眸光一凝,届时飞身而上冲了过去。 灵石后面藏着的黑影察觉到予年的气息后,手中凝聚黑气随之打向迎面追来的予年。 予年反应迅速,将手中的止休剑横在身前,挡下这一击......彼时,长剑一挥,将那人重重打伤在地。 那人摔落于地,侧过身蓦的吐出一口鲜血。 予年飞身落于那人身前,将剑尖抵在他的脖颈处喝斥:“你是魔族的人,来天界有何密谋!快说!” 那人始终将脸侧向一旁,不去看予年,更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予年见状,将剑尖往他的脖颈处加深了几分力道,那人被刺的倒吸了口凉气,但仍旧闭口不言。 此时,星德仙君也匆匆来到他们面前,他望向地上的魔族奸佞,默了一瞬,而后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我天界,来我神灵台造次!” 随后,他眸光一转,看向予年,难得的淡笑:“此贼人既出现在我的管辖之地,便理应交由本仙君来处置,就不劳他人费心了。” 说罢,广袖一挥,便将那人从地上吸了起来。 见予年并未因自己的话而放下手中的剑,星德仙君不悦道:“本仙君说了,此人交给本仙君处置!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不快将你手中的剑放下!” 予年迟凝了一瞬,仍未放下手中的剑,他看向星德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仙君这般急不可耐地模样,可是想用此人来向帝尊邀功?” “休要胡说!”,星德仙君羞恼大斥:“帝尊近日被魔族之事扰得心神不宁,本仙君这么做只是想为帝尊分忧,怎会有你嘴里说的这般不堪。一个小小的魔族余孽,本仙君自行处理了便是,何须惊动帝尊,让帝尊多添忧烦!” “是吗?” 予年眉头一挑:“看来是我心胸狭隘,误会仙君了!可是,此人竟可以悄然的躲避天门的守卫,方才我见他在圣仙林前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寻什么东西。若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魔族余党,又怎会有这通天的本事!此人绝不简单,我现在甚至怀疑天界还存有他的同党,若真如此,又怎能将他留给仙君草草了结!正好,我需去玉清宫一趟,此人便由予年带走,交由帝尊审查吧。” 星德仙君怒道:“本仙君都说了,无需叨扰帝尊!若是你还执迷不悟,休怪本仙君不讲情面了!” 予年伫立原地,仍旧将剑尖死死的抵在那人的脖颈上,虽不为所动,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在星德仙君的心里,便已然是莫大的挑衅了。 星德脸色一沉,随即使出一记仙力打向予年。 予年见状,身形未动,眸色中更是看不出半分慌乱,他抬起另一只手臂冲着那迎面而来的仙力随意一挥,随着一声巨响,星德仙君便被震出几米外远。 而予年仍是稳稳立在原地。 “我无意与仙君比试,但此人今日我必须带走!仙君若是有兴趣,可随之一同前往玉清宫,予年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不等星德仙君开口,予年便带着那魔族余孽一同遁形消失在神灵台上。 星德仙君盯着予年离开的方向,双目逐渐狠厉...... 玉清宫内,予年施法捆住了那人的手脚,并向天帝禀明了情况。 随之而来的还有青方帝君和星德仙君。 天帝眯着眼睛,声色威严的望向那人开口:“抬起头来,让吾看看你是谁!?” 那人却如同耳聋一般,对天帝的话视若罔闻。 一旁的天兵上前,俯下身来强行将那人的头扼扬起来,待看清此人的真实面貌后,天帝及青方帝君皆为一惊。 “血瑛!你竟还活着!” 随着青方帝君惊愕的朗声,予年也不禁侧头望去,此人脸上布满疤痕,面目狰狞,但那双窄而暴戾的双目,却是看得他心头一震,毫不夸张的说,予年越是盯着这双眼睛,越是心生可怖...... 而这双眼睛,他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此刻的予年却回忆不出一星半点,好似这记忆又从未属于过他...... 血瑛冷笑:“千年前我随魔尊一同攻打天界,不想魔尊殒身,而我却侥幸的活了下来。今日我来,便是要你们天界血债血偿!” 天帝沉声道:“赤魇殒世,而我天界的两名战神皆是因为他以身殉道,这笔账吾还没有同魔族清算,你倒是敢来向吾,向天界寻仇!”。 天帝的声音逐渐冷厉,他质问血瑛:“天界中是否还有你的同党!?若你如实招来,吾可让你免受痛苦的死去。” 话音刚落,但听血瑛狂笑不止,他随意瞥了眼一旁的星德仙君,但见星德的脸色早已煞白。 他鄙夷一笑,看向天帝冷哼道:“我这条命早在千年前便该随魔尊一同离开,能苟活至今便是为了亲眼看着魔尊复活,血洗天界!若是可以用我这条残命换魔尊生息,更是死得其所!又何须你惺惺作态!” “你当真不说!?”天帝再次逼问,血瑛则毫不在乎的轻笑着...... 彼时,星德仙君上前一步道:“血瑛追随赤魇杀戮无数,又毫无悔过之意,此人断不能留,本仙君愿替帝尊分忧,除了血瑛!” 话音未落,不等天帝应声,星德登时转身,连出几掌打向血瑛...... 第169章 昭然若揭(一) 一直站在血瑛身侧的予年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一连挥出几剑,击散了星德仙君的仙力。星德的招数狠厉,不难看出是想要一举夺下血瑛的性命。 血瑛亦是当头一惊,但很快他便盯着星德的脸,轻蔑地笑了起来。 青方帝君指向星德仙君呵责:“未经帝尊应允,你怎敢私自动刑!星德,你到底是何居心!” 青方帝君的话无疑点醒了予年,从方才在神灵台星德仙君的故意阻拦,再到此刻他的擅自举动,无一不再透露出他的杀心!而看他这副很急迫又反常的样子,也并不是真的想以此替帝尊分忧,倒像是——灭口...... 予年被自己的揣思惊的心头一震,与此同时耳边再次传来血瑛的冷笑,只是这一次,他看向的是星德仙君...... “星德!” 星德则被他的这声冷唤,惊得浑身一僵。 “方才我在神灵台见你之时,便已知你对我动了杀心!你一直尾随在我身后,便是想找机会将我杀了,殊不知我离开后却去了尘星殿......” “你休要胡说,本仙君从未见过你!”不等血瑛说完,星德便将其的话打断。 血瑛冷哼,挑眉看他:“怎的?又不是第一次当我魔族的走狗了,有何不敢承认的?” “你再污蔑本仙君!”星德大惊失色,转身看向天帝辩驳:“帝尊!此人居心不良,有意挑弄是非,您千万不可信他啊!” 此时的星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为了自保自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他回身眸光一转,伸手指向予年: “是他!一定是他!血瑛方才说了他去了尘星殿,只是他只身一人有何本事躲过天兵的严守,又对尘星殿的方向熟门熟路,可见早已不是第一次同予年通敌,定是他们二人沆瀣一气,污蔑于我!” 青方帝君站出来反驳:“若真如你所说,予年为何不将血瑛杀了灭口,反倒是将他带来玉清宫问话?孰是孰非,真相自在人心!我看你这般心急,倒像是有意栽赃的那个!” 星德仙君道:“谁知道呢?他素来与本仙君不睦,或许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陷害于我!解心中怨恨!” 二人争执中,但听天帝神色严肃的开口:“好了!两位仙君都不必再争执了,魔族向来擅用离间之计,拨弄人心,切勿中了他们的诡计!不过,吾相信予年,他并不会行此离经叛道之事。” 予年自是没有想到到头来会被星德反咬一口,他冷冷的目光扫向星德仙君,与其对峙:“仙君还真是爱说笑呢!只是因您独自腹议,便可断定我会陷害您,若我真的与血瑛密谋,那天界中最大的障碍不应该是帝尊与青方帝君吗?我又怎会将精力浪费于仙君身上!?” 予年的口气中饱含嘲弄,星德被他的话怼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过,予年倒是心下有一问至今不得解。”,他看向天帝及青方帝君问:“不知星德仙君任职神灵台多年,可曾有过什么闪失,或是意外?” 青方帝君答道:“倒是未有听说过。” 天帝也道:“星德仙君恪尽职守,从未懈怠过自己的本职。” “如此说来,今日我撞见星德仙君意外失手开了生死劫的法阵,倒也是百不一遇了......仙君果真是尽忠尽职,不辞劳苦。” 予年看似奉承的话,却直让星德脸色大变。 同样这番话,也让在场的天帝及青方帝君感到莫名...... 青方帝君皱眉道:“怎会?神灵台建于天界几千年了,一直都是由星德仙君掌管,这些年来他早已是烂若披掌、游刃有余,又怎会出现此等低级错误。” “予年也是好奇!” 星德眼神慌乱,想为自己辩驳,但听天帝抢先一步的盯着他问:“星德仙君,予年方才那番话可是属实?你当真失手开了生死劫的法阵?” “我......”,星德有些支吾,但很开他便又想好了借口,目光看似诚恳地看向天帝:“我,我是失手开了法阵,是星德失责!但予年同血瑛里应外合,其心可诛!他这分明是在转移话锋,以此开脱,帝尊您莫要上了他们二人的当啊!” “噢?”予年闻言冷笑:“若仙君您称这为失手,那为何偏偏是在血瑛暴露行踪,而我欲去抓他之时?仙君的巧合是真的巧合,还是别有他意呢?” “你休要污蔑本仙君!”星德怒目圆睁地瞪着予年,好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青方帝君则走到血瑛身前,俯视着他,神色郑重地道: “血瑛,你生性残暴,杀戮无数!但抛去那些,却也是对赤魇忠心赤胆,敢作敢当之人!本君知道,你来天界之时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不管你来天界究竟有何阴谋,今日都将不会得逞!本君敬畏你的血性,但同帝尊一样,亦不会轻易相信你的话,除非!你拿出凭证!” 血瑛眸色微怔,白驹过隙,恰似翻掌间便过了近千年。这一千年来,他因仙魔大战受了重伤,手脚尽残,法力微乎极微,又没了魔尊的赏识,只得躲在魔族新域不为人知的地方苟活。 与之前跟随在魔尊身边的日子相比,如今的他活的没有任何尊严。从风靡一时,受万人瞻仰的魔族将首,到如今的无人问津。若不是被右使记起,他可能会继续躲在那暗无天日的魔域中苟延残喘...... 而此刻却有人帮他记起了自己,另他内心死灰复燃! 生性残暴,杀戮无数!这些看似恶劣狠恶的词语,却如同股股期翼填满了血瑛空置已久的胸腔。 血瑛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发疯般的笑意,突然间,他盯向予年,神色狂傲:“难道你当真忘了我?” 予年被血瑛问的一怔,霎时愣住了神,他垂眸望向血瑛,却不知他此话中的含义。 血瑛嗤笑,回忆道:“那日,是我去了你的寝殿,将你捉去魔尊身旁......” “不,不可能!”,予年连声否认:“我明明记得,仙魔大战之时,母亲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将自己锁在神域之中......” 可予年越是极力说着,反倒声音逐渐虚浮...... 第170章 昭然若揭(二) 他只知道那时自己确实听从了母亲的话,躲在了神域之中。可是,后来他又是怎样辗转到赤魇手中,成为赤魇要挟父母的工具...... 此事,连帝尊和青方帝君也未能够解释的清楚。 直觉告诉予年,这个血瑛定是知道些什么,他刚要开口问血瑛,久不作声的星德仙君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询问。 “血瑛!今日,不论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的!本仙君劝你莫要自讨苦吃,谨言慎行!” 面对星德警示的目光,反倒是激起了血瑛心头翻滚的逆反,让其愈加的兴奋:“此行目的早已达成,是生是死我早已不在乎。倒是星德你,是不是心慌的狠呐!” 血瑛狂妄的笑着,天帝、青方帝君及予年随即看向星德,但见星德早已脚步虚浮,更是因为血瑛的最后一句话,满面骇然...... 血瑛冲着星德轻笑:“这装的久了,你当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仙魔大战时,可是你告诉了我这个小鬼寝殿的位置,更是你协助我顺利捉了这小子!......” “一派胡言!”星德瞪着血瑛,怒不可遏地又道:“本仙君为何要帮你这个魔族的余孽,你休要往本仙君身上泼脏水!” 血瑛冷哼:“帮我?别将自己的恶心说的这般好听!你不过是觊觎战神幔凝的《天合秘术》,若她死了,你便有机会趁机将其占为己有!可后来你发现,《天合秘术》并未被她带在身上,便将目标放到了他们的孩子身上。来到尘星殿,你察觉到那孩子将自己锁在了神域之中,你见自己无法将其引出,便让你的女儿将那孩子哄骗了出来!......” 星德骇然地看向天帝,仍然为自己不断辩解。 血瑛冷笑,眯眼看着天帝:“我是不是在说谎,你将星德的女儿传来审问便知。” 听见要将要渺传来问话,星德惊的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他急忙跪地,口中哀求道:“帝尊,小女与此事绝无干系!您莫要相信血瑛的一面之词啊!” 天帝默了一瞬,介于星德的举动,亦是心中起疑,随即冲着身侧的仙侍吩咐:“去传要渺仙子来玉清宫。” “是” 要渺仙子在刚踏进玉清宫时,看见伏地直跪的父亲,虽心中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却隐约察觉出来此事的严重性...... 她向天帝及青方帝君行礼后,便着急的将眸光转向星德身上。而星德感知到她的目光后,并未侧头看她,也未同她开口说过一个字。 但越是如此,要渺的心里越是忐忑不安,直到帝座上的天帝开口问她,她方才缓缓回过心神。 “要渺仙子,今日吾召你前来,是有一事需向你证实。” 要渺颔首。 天帝神情正色的道:“有人揭发你父亲星德仙君于千年前仙魔大战时,利用你的身份将予年从神域中诓骗出来,可有此事?” 要渺双目一怔,她先是看向予年,见他也正神情肃然盯着自己。 尽管在要渺的记忆中,并没有做过此事,但还是被予年直视的目光,慌了心神...... 她咽了咽口水,而后慌忙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予年,随之望向伏地直跪的父亲..... 原来,这便是帝尊急召她的原因。她一直盯着父亲的后背,可迟迟不见他回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过自己。 “要渺仙子,此事兹事体大!关乎你父亲的清誉,若你父亲是被冤枉,吾自会还他清白!倘若你欺上瞒下,有意隐瞒,吾亦会有法子查证。今日,在玉清宫,吾要听实话!” 天帝不怒自威的声音响彻在玉清宫内。 “要渺......要渺......,回帝尊的话,要渺从未有过诓骗予年之举,还望帝尊您莫要听那奸人挑唆,我父亲向来对天界忠诚不二,他是绝不会做出伤害天界同僚之事的......” 一直将头低的死死的星德仙君,待听得要渺的一番言论后,心下暗松了口气,才敢将头缓缓抬了起来: “帝尊啊!星德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恶行,小女生在九重天,您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绝不敢扯谎骗您啊!还望帝尊明察,还星德一个清白啊!......” 星德仙君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委屈,却惹得血瑛再次不屑大笑。 “事到如今,你竟还在妄想将此事从身上撇的干净!那件事后,你并未想到战神的儿子竟还能存活下来,你杀不了他,又怕此事败露后会波及你,为此你便找机会抽取了他的记忆!......” 星德面色骇然,他扭头怒视血瑛:“满嘴胡言!你方才还说本仙君让小女将予年哄骗出来,此刻又说我抽取了他的记忆!终是你故事编的太烂,早已忘记自己再说什么了吧!” 血瑛冷笑仰头,瞥了眼要渺脖颈上挂着的那枚红线穿成的玉环,面色鄙夷的道:“老子才没有功夫同你们在这里编故事,想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有何难?” 他伸手指向要渺:“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环,便是铁证!” 闻言,众人瞬间将目光转移到要渺身上。 尽管要渺笃定自己从未做过血瑛口中之事,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的玉环,见众人不断向自己投来猜疑的目光,要渺急忙开口解释:“要渺从小在修习术法上,便比他人慢上一些,此玉环只是父亲助我打通灵脉所用......” 青方帝君眯眼道:“若是本君没有记错,这玉环要渺仙子似乎从未摘下来过。” 要渺颔首回话:“帝君说的没错,此玉环有助于修行,要渺日夜带在身上,从未取下。” 青方帝君淡淡一笑,笑意还未散去时,便将掌心对着要渺脖颈处轻轻一挥...... 彼时,要渺仙子脖颈上的玉环被青方帝君掌中的仙力轰然击碎,玉环碎裂后,但见一颗花生仁大小的银色晶体漂浮在要渺脖颈处...... 就连一向威严肃穆的天帝也为之一震,他自然认得出此物便是仙家中用以储存记忆的鎏晶。 要渺仙子震惊地看着那鎏晶,语气开始支吾:“这,这......”,她说不出话,只是愕然地看向父亲...... 此时的星德仙君,眼见纸包不住火,早已是一副惊惶之态,身形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 第171章 罪有应得 天帝起身,循着白玉台阶而下走到要渺身前,盯着要渺胸前的鎏晶默了一瞬,随即扬起两指,届时一股巨大的仙力冲向鎏晶,紧接着,无数幻影四散而出!待那些幻影经过几轮的重叠之后,众人眼前的画面便清晰了起来...... 画面中,有一名身着仙服的男子正俯下身来对着一名女孩儿说了些什么,二人转身之时,众人看清了他们的面容,正是星德仙君与要渺仙子。 接着,画面中的要渺便置身来到了尘星殿,只见她熟稔地推开寝殿大门,走进后往周围望了望,见殿内无人,便将两只手放在唇边,朗声道:“予年,爹爹说此战天界大获全胜!予茨和幔凝战神正在玉清宫内等待封赏,晚间帝尊在瑶池设宴,众仙都会去。你快出来吧,咱们也去!” 话音落后,尘星殿仍是一片静谧。 要渺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见予年仍没有动静,便起身准备离开。 然,刚刚迈出一步,但见周身伴着仙力的予年闪现在她身侧,此时画面中的予年模样还有些稚嫩,但五官早已如精琢般好看。 他扫了眼殿外,见守卫全然不在,心中有些猜疑。而要渺却早已快步走到他身前,两只手环住了他的手臂,谄媚的笑着,催促他快些离开。 予年便是在这半信半疑间被要渺拉出了尘星殿,只是二人出了寝殿后没走几步路,便被一群身着黑袍的魔族士兵拦住了去路。 予年、要渺皆为一惊,后退一步时,但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阴暗的冷笑:“你果然在这里......” 予年转过身时,便撞上那双窄而暴戾的眼睛!便是此刻跪在玉清宫,血瑛的眼睛! 随着为数不多的几声打斗之声,画面骤然一黑...... “原来......原来那日诱我离开神域,是你的诡计!”予年神情肃杀地瞪着星德,胸口处的愤怒异常汹涌,仿佛顷刻而出,便可将星德绞杀毁灭。 青方帝君也大为所惊:“怪不得自那后,赤魇的元神会如此之快的便不受控制!星德啊星德,强行抽取仙忆会极大的损耗修为。你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却去伤害他人的孩子,你可真是丧尽天良!有违天道!” 星德急忙冲着天帝连连叩首:“是星德一时糊涂,鬼迷心窍!帝尊您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只是此事小女全然不知,所行所为不过是受到我的蛊惑,还望帝尊开恩,不要惩罚小女啊!......” “爹爹......”要渺痛声呢喃,直到此刻她都迟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引以为傲的爹爹竟与魔族私通,暗害天界同僚...... 天帝失望地望向星德:“吾竟没有想到,这奸细便是吾身边最亲信之人!” 星德内心胆战心摇,只得将头低垂着。 天帝长叹了口气,而后眸光严肃地道:“有欲者,则邪心胜!此乃吾之不明,才让星德长伴在侧,有了可乘之机!不但间接害了两位战神,还害得我天界数万名将士殒世!传吾之令,将星德仙君押入神灵台,即刻处死,以告慰诸神之灵!” 要渺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天帝身前,目含热泪地乞求:“求帝尊开恩!求帝尊开恩啊......” 随着天帝的一声令下,几名天兵上前将星德仙君掣肘住往玉清宫外走去。 要渺见天帝满目威严,不管她怎样求情,天帝仍旧十分冷漠。忽而,她眸光一亮,跪行到予年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予年,求求你救救爹爹,我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予年垂下眼眸俯视着要渺轻笑:“我为何要救他?若不是他克伐怨欲,与魔族勾结密谋,或许我的父母也不会同赤魇一同陨灭,如今的三界也不会因他再起动荡!” 要渺仍旧死死地抓着予年的衣袖不放:“我求你......看在你我儿时便有的情义上,求求你帮帮爹爹好不好......” 予年冷嘲:“儿时的情义?那日你明知战事未结,却只因星德是你的父亲便为他扯谎诓骗于我,这便是你口中的情义?” “我......”要渺心虚地低下头,她如今想起了一切,不管再怎样否认,正如予年所说,她都是助纣为恶的帮手,可此时她孤立无援,心中亦明白这九重天上唯有予年可以帮她。 只要予年可以不计前嫌,她的爹爹便有机会可以活下来...... 要渺抹了抹眼泪,看向予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二位战神生前便为你我定下了婚约。尽管他们如今不在了,可帝尊和青方帝君亦知晓此事,不是你想赖便可赖的掉的!” 予年不理会要渺话中的要挟,袖口一挥,便将要渺仙子的手甩开,他望向天帝道: “帝尊,我与要渺仙子的婚事不过是父母在世时的闲语。从记事起,他们便给了予年足够的自由,从不让我违心而为,今虽他们不在了,但有您与帝君作证!我与要渺仙子之间并无半分男女之情,至于婚约一事自然无需当真。” 予年说的坚定,虽说他部分记忆被星德仙君抽了去,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赤魇元神所控,穷途末路、无所依靠时,要渺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后来,青方帝君寻得定天灵力暂且封印了赤魇的元神,临下凡轮回之时,他才在众仙中无意瞥见要渺的身影。 而要渺只是在人群中静静地站着,眼神中的嫌恶毫不遮掩。 那些时日,予年早已从刚开始的无从接受,到最后坦然地面对他人冷眼。或许,要渺心中也知晓他早便是天界中可有可无,甚至说随时被摒弃之人。 要渺瘫坐在地,耸肩抽泣。 天帝道:“有道是万法缘生,皆系缘分!你们二人之间既无情,亦无需为长辈之间的许诺而勉强彼此。” 随后,天帝看向要渺仙子正色道:“你虽是受你父亲蛊惑,但亦有参与包庇之罪!吾便削去你的仙籍,贬至凡间,永生永世皆不得再有仙缘!” “不要,我不要贬为凡人......”要渺面色惊恐地看着天帝,欲往他身前爬时,却被天兵拦住。 天兵将她两臂扼制住,不管要渺的挣扎,将她押送出去。 玉清宫内又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平静亦只是一瞬,便被久不作声的血瑛阴鹜地笑声打破。 第172章 是厌恶 天帝锁眉质问:“血瑛,你此次来天界绝非只是为揭露星德仙君的罪行!魔族到底派你来天界有何阴谋!?” 血瑛笑的更大声了:“急什么?不过算算时辰,魔界精心炼制的魔浆就要将圣仙林全部渗透了......” 说话间,一名天兵火急火燎地上前禀报:“帝尊,圣仙林中的仙根皆已被魔浆侵袭,不等半个时辰,魔浆便会顺着仙根直抵凡界......” 众人皆震。 下意识间才明白血瑛的“好心”不过是拖延时间的伎俩罢了。 血瑛得逞的笑着,趁他人不备使出巨大灵力挣脱了身上的捆缚,一把抽出身旁天兵腰间的长剑,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众人再次震惊,只是情况危急,也不再去管那血瑛的行为,青方帝君上前一步道:“帝尊,本君这就下界,趁魔浆还未全部抵达凡界时想办法将其拦截。” 天帝有些迟凝:“魔族此次绝非只有借圣仙林祸乱这一件事,落生去魔界已有两日了,至今未能传来任何消息,吾心中很是担心,吾只怕魔族在其它地方还有设伏!......” “帝尊!”,予年行礼:“如今我已练成《天合秘术》,不会再轻易受赤魇所控,予年请命前往魔族新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们救出来!” 天帝沉默一瞬,心中知晓自己拦不住他,只得嘱托道:“也罢!如今你习得《天合秘术》,魔族中人也轻易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仍要小心提防,以免中了他们圈套。” 予年点头。 此时,玉清宫内传来阵阵匆忙地脚步声,时川领着两名仙医走到天帝身前行礼。 时川道:“帝尊,时川能力有限,只得暂且将两名仙医救回......” 天帝满意笑道:“妖族世子大勇若怯,可视为三界楷模,吾又怎会怪罪你呢!” 时川不好意地摸了摸后脑勺:“帝尊谬赞了!谬赞了......” 予年扫了一眼两名仙医,随后目光急切地开口问时川:“世子此行可有见到落生?” 时川从夸赞中回神,这才察觉到身旁的予年。只是情敌见面,自然脸色不会太过好看,时川不咸不淡地睨了眼予年,开口道:“现在倒是记起她来了,若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会甘愿去魔族犯险!你既保护不了她,为何还要纠缠她!” 予年并不在意时川的挖苦,他更想知道落生如今的境况,于是便朝时川行了一礼,随后直身道:“请问世子,可有见到落生?她如今怎样了?可有受伤?” 突如其来地行礼,倒是让时川一惊。 他只是没有想到,而今在三界中众星捧月般的人物会对自己行礼,不过被这么号人行礼,他本该洋洋得意,却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发虚...... 为怕他人看出,只得轻咳两声掩饰过去,他抿了抿唇角道:“我走时她还没有受伤,现在便不知了......” “多谢!” 即便知道了落生的消息,予年心中一刻也不愿意等了,他看向天帝:“帝尊,予年这便前去魔族新域!” 天帝点头道:“吾会派十万精兵随你一同下界,此战凶险,你一定要小心!” 予年颔首,转身便往玉清宫外走去。然而,脚刚刚迈出宫门两步,却被跟在身后的时川一把抓住手腕。 予年皱眉,瞥了眼时川的手:“世子还有何事?” 时川尴尬地将手一松:“那什么,本世子要同你一起去!” 予年道:“魔族的血瑛偷偷将提炼的魔浆顺着圣仙林的根茎渗到了凡界,而妖族同人族共处同一地界!世子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尽快回到妖族,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减少伤亡。” “可是......”时川纠结地直挠头。 予年淡淡一笑,而后目光笃定的道:“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平安的带回来!” 时川望着予年的背影,朗声道:“那好吧,那本世子就将将先信你一回!......” 魔族新域内。 落生被几个魔兵从魔浆牢狱中押了出去,与此同时微音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却被落生一个轻摇地神色制止了。尽管心里有些忐忑,但临出魔浆牢狱前,落生还是故作平静的冲着他们二人安抚一笑。 顺着几个魔兵的步伐,落生不由认出了这条路...... 这是去往青涯殿的路。 过了一会儿,落生随着魔兵在一处寝殿门前停下了脚步,而此处正是先前她在青涯殿住过的那间房。 门是开着的,随着身后的魔兵掌心一推,她便踉跄地进了屋子。 抬眸时,正巧看见坐在桌前独自饮酒的魔灵,屋内烛火通明,甚至比她此前住时还要明亮。 “来了,坐!”魔灵招呼着落生,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落生视若无睹,脚步未动,仍旧呆在原地就这么站着。 见落生迟迟未坐,魔灵淡声道:“怕我?” “是厌恶!” 第173章 魔灵的心空了 闻言,魔灵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轻笑,落生也不明白他为何要笑,但听魔灵又道:“能厌恶我多久?若是很久很久......倒也不错......” 落生皱眉,这才察觉出魔灵已有些醉意,否则他又怎会说出这番看似不着调的话。 见落生没有回话,魔灵就着方才的话题,终是半眯着眼仰头看向她:“我想知道,你会厌恶我多久?......” 落生并不愿顺着他的话题,嗤笑道:“堂堂魔族新域右使,独自在这喝的酩酊大醉,深夜将我押来,难道是给我制造机会,取你性命的!?” 语罢,魔灵垂头大笑,片刻后又道:“你不会杀我的,至少现在不会!” 落生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她想杀他,这一幕她曾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从未忘记过。 可......如今微音和仲婓仍旧被关在魔浆牢狱,这便是魔灵为何能如此自信的说出那番话的缘由。 但即便现在杀不了他,落生也不愿对着魔灵的脸多说一句废话,她冷声开口:“说吧,找我何事?!若是想利用我将予年引来,那不如现在就将我杀了!” “杀你?”,魔灵轻笑,仰头喝了一杯酒:“即便没有你,我与他之间本也勉不了一场恶战!” 半晌后,魔灵再一次唤落生坐下,落生仍然未理会他。 魔灵道:“若是你觉得你我二人对饮有些无趣,我可以命人将你的那两位好友也唤来助助兴,只是不知他们会不会愿意喝我的酒?你也知道,我一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面对魔灵的威胁,落生心中不由一震,她明白魔灵此番话绝不是随便说说,他一向狠厉,即便不杀了微音与仲婓,他们二人也难逃酷刑折磨。 无奈之下,落生只好妥协,不情愿地在桌前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魔灵反倒是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提起酒壶为落生面前倒了一杯酒。见落生不喝,半开玩笑的道:“怎么?怕酒里有毒?” 落生将脸扭向一旁,不想喝酒,更不想搭理他。 而魔灵只是淡淡一笑,将自己脸前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片刻后,他竟主动开口同落生叙旧:“之前你曾误打误撞救过我两次,虽是每次于我来说目标皆不是你,甚至说那时候在我心里一致认为你是愚不可及,热心泛滥过了头!可是......后来,我又极为庆幸你的多管闲事,若不是因为这样,我便也没有机会认识你......” 借着微醺的酒意,魔灵的目光越发的殷切,他又连连喝了两杯酒,随后双眼噙着落生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能不能信我这一回......” 落生就这么听着,期间一句话也不说,此时的她不会再像以往一样傻,只因她早便明白自己的三言两语,在魔灵眼中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罢了。 知道没用,也知道魔灵并不会因谁的几句话而悔过,毕竟他的世界里只有算计...... 而魔灵自然也看的出落生听得敷衍,可他却丝毫没有生气。他已经许久没有同落生这般安静的坐在一张桌子上了,尽管知道她心不在此,可对魔灵来说,已是足矣。 “如果,我不是魔灵,只是青陆,你我之间是否还有机会......” 这句话,魔灵曾在见不到落生的时候想过许多次,可这一直想说的话,如今在她真正坐在自己身前时,他却哽咽难言...... 或许,只因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敢问罢了。 毕竟,他只能是魔灵...... 所以,半晌后魔灵嘴里的话变为:“即便你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知道他也是再利用你,还是要选择帮他吗?” 落生这次倒是回的极快:“不管是付离尤还是予年,他从未利用过我!不过,我并非只是帮他。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也明白一个道理,三界安宁,我则安定!可若是这世界掌控于赤魇手中,不仅没有安稳的日子可过,我这条命还会不会在,都不可确定!我始终坚信,庄叔想要逃离的地方,绝不会是什么好去处!” “你不会死的,只要我还在一时,便会护你一时的安宁......” “不需要!”,落生无所谓的耸耸肩:“从前我从未考虑过生死一事,只因认为它还离我很遥远。可事到如今,在经历了许多事后,我却发现面对生与死,非但不害怕了,且很踏实!” 落生望向魔灵,这是她进屋后,第一次拿正眼看他:“心这个东西人人都有,但却人人不识!你同整个魔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那些人本都不该死,只是被迫死在你们那些可怕的欲念之中。你们想要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关心日出日落,鸟语花香,更不会有看似寻常不能在寻常的人间冷暖!这样的世间,除了赤魇和你们魔族,无人想要。” 语毕,屋内一阵静谧。 隔了一会儿后,落生又道:“你我本就对立而行,你杀我至亲这笔账绝不会就此算了!你我之间,只可活一人,早已成定局!庄叔他们的仇,我绝不会忘!” 魔灵将手中的杯盏捏的咯咯作响,他又何尝不知落生恨他,想取他的性命!可即便是如此决绝恶毒的话,他却也想听,不愿错过...... 他刚想开口,却撞上了落生那满是厌恶轻蔑地目光...... 每次面对落生,魔灵都会这般急迫地想同她去解释,他害怕落生误会!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去同她解释...... 正如落生方才所说,他伤害了她身边最为重要的人,他利用她,一次次的利用...... 而自己早便被命运的齿轮驱赶向前,不敢违背,也不敢停下来...... 可今夜面对稍稍不慎的万丈深渊,魔灵竟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第174章 威胁 魔灵命人重又将落生押回魔浆牢狱,他目送着她离开,眉眼中的炽热逐渐冷寂。见她倔强傲然的脊背渐渐消失于自己视线后,魔灵嘴角由衷泛起一丝自嘲苦笑。 原来,哪怕是这背影也从未属于过他...... 暮色渐沉,魔灵忽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他只得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试图借着烈酒让心暖和一些...... 可哪怕是手中这些魔族新域最烈的酒也未能让他温暖片刻,更无法让他大醉一场。 他只能清醒的承受着无边无际地凄楚...... 门外的朔风见落生离开后,才敢走进,他缓步走到桌前,将魔灵事先交代他藏好的血璃瓶拿了出来,重新摆回桌上。 见魔灵一直喝着闷酒,朔风不忍道:“方才您为何不让她看见这蒲公草,让她明白您有多在意她?” 魔灵抬眸看了那蒲公草一眼,生意盎然混着淡淡的草香,眸子微闪,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迟凝了片刻,开口问朔风:“你说,魔族新域为何不能如其它地界一样,鲜花遍地,草木盎然......” 朔风愣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回答魔灵的话。 在魔族新域,没有四季,更无风雨雷电,最多的风景便是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黑石。至于绚丽多彩的繁花,朔风从未有过想看的念头,也从未感受过这份美好,自然也不会记怀于心。 这方,予年带着天界的十万精兵顺利破了魔族新域的结界,而此时的魔族以魔阴为首,早已进入了备战状态。他们趁天兵包围魔族新域之时,下令将潜伏在黑石后方的魔兵调遣出来。 双方交战激烈,魔族的弓箭如雨般倾泻而出。 彼时,予年铸成巨型结界隔绝了袭来弓箭的同时,亦使出巨大仙力将它们刺回对面的魔兵。 霎时间,哀嚎声不绝于耳,尸首遍地。 随着予年的一声令下,天兵便奋力往前杀去。 魔阴狠恶地聚起手中法力,往予年身上攻来。予年抬起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往魔阴身上挥去...... 刀光剑影间,随着予年施展的《天合秘术》,魔阴逐渐不敌。他回头冲着墨荆吩咐了几声,瞥了一眼予年后,便置身往后方飞去。 予年见状,亦跟在他身后一跃追去,不想被墨荆突然阻拦,届时墨荆举起手中长刀便向予年砍来...... 予年身形一闪,躲开了墨荆的进攻。紧接着,他一个回身,便用止休剑洞穿了墨荆的心口,墨荆瞳孔震颤,蓦地吐出几大口鲜血,随后倒地而亡。 没有丝毫地停留,予年一个飞身,往魔浆牢狱奔去。 可此时的魔浆牢狱,尸横遍野,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予年的心亦不由的跟着咯噔一下,他疾步往前走去,试图找到落生的身影。 待他踏遍魔浆牢狱,却仍未能找到落生,心下不由微微一松,暗自思酌:“没有落生的尸首,看来她现在还很安全......魔族究竟将落生藏在了何处?” 皱眉不安间,一个黑影从予年身后一啸而过。 “魔灵的灵力!” 而看着这团灵力往外飘然的样子,似是要为他指引路途。予年望着这团黑气迟凝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随着魔灵的灵力,予年被带到了繁樱幽腹。 有了之前来过的经历,加上如今修为,予年很快便登到了繁樱幽腹的最顶端。 眼前繁樱幽腹的环境与他之前来时大相径庭,周围黑雾浓郁,见不得一丝光亮。他警惕地盯着四周,下意识地将手中长剑握紧了些。 “你来的倒是挺快!”前方迷雾中忽而传来一句熟悉的阴鹜声。 紧接着,周围浓雾突然四散而去,整个繁樱幽腹的顶部被魔族士兵团团包围着,魔阴则站在离予年不远外狂妄的笑着,他的身旁还有一座被魔浆爬满的牢笼,关押着微音和仲婓。 牢笼在这个如墨无月的夜晚,泛着鬼魅的蓝光。 巡了一圈,仍未寻到落生的身影,予年眼神森寒地瞪向魔阴质问:“落生被你们藏在了何处?!” 魔阴不屑地哼哼两声,冷声回道:“别急嘛!咱们还有时间,慢慢玩儿!” 语罢,他伸出一只手臂对准身侧的魔浆牢笼,牢笼在他的法力下被高高托起,他看向予年挑衅:“一个仙力低危的天医,一个自毁修为的天界将军!两个皆是强弩之末,在我看来已是废子,不知你还愿不愿意救呢?” “你想要什么!” “看来你还真想救!呵呵.......”魔阴笑的更大声了,片刻后,他再次盯着予年,神色变得狰狞阴寒:“很简单!你自废修为,我便将他们放了!” 予年眸光微震,但听魔浆牢笼中的微音阻止道:“不要轻信他的话,即便你自废修为,他也绝不会将我们放了!” “找死!” 魔阴狠厉地将拳头收紧,魔浆牢狱亦跟着骤然颤动起来,之前还缓慢流动的魔浆,此刻却如同泄洪一般幻作滚滚急流欲将他们二人吞噬淹没,紧接着无数蓝色冰晶爬满了微音与仲婓身上...... 予年见状,大声冷呵:“住手!” “考虑的怎样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待这魔浆漫过他们的头顶,肉身经脉、五脏六腑便会被急速冰冻......” 魔阴顿了顿,促狭一笑的补充:“这魔浆会让他们在清醒中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死去,当然!你也不会错过......” 眼看魔浆已逐渐没过微音与仲婓的胸口,予年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双目中盈满杀气,但手中的长剑却不如方才握的紧实了。 第175章 谈判 魔阴道:“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你,既然你不愿意救他们,那我便送这对苦命鸳鸯到无间炼狱中去重逢!” 说罢,魔阴扬起手臂,魔浆牢房在他的操控下空悬于上,下方便是繁樱幽覆下可吞噬肉身的蚀骨池。 “等等!”予年大喝阻止。 “想通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不信你!” 面对逼迫要挟,予年面上没有丝毫妥协。他心中明白如今三界皆知自己练成了《天合秘术》,他相信魔阴是真的想将微音与仲婓杀了,但也不会就那么轻易地杀了。 否则,也不会等他过来。 魔阴挑眉问:“可笑!不信我?这魔族中你想信谁?” 予年道:“让魔灵来此处,我便答应你!” “你为何认为魔灵便是可信之人,你何时与他这般亲近了?”,魔阴蹙眉,神色有些不好看,眼中不自禁涌出的嫉妒让予年捕捉了去。 予年冷笑:“让我就此屈服,就凭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你......” 魔阴被予年语气中的轻蔑激怒到几近发狂,他刚想怒斥些什么,却被忽然而来的一阵罡风打断。 “我可不记得自己几时与你有过这般信任!” 彼时,魔灵带着落生缓缓落地,落生的手脚被法器捆着,而魔灵的一只手则覆在她的一侧肩上。 “落生!” “予年!” 几乎是同时,二人喊出了彼此的名字。 “你没事吧,可有受伤?”予年眉头紧皱,满眼担心地问着。 落生摇头,眼神中有藏不掉的爱意。 眼瞅着二人情深似海,魔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将手放下,而后看向予年冷哼:“如今这筹码又多了一个,你还不知该如何选吗?” “你别听他的!”,落生阻止道:“如今你已经练成了《天合秘术》,无人可以轻易左右你,别管我们,此处只有一成的兵力,快将他们一同剿灭!永绝后......” “不识好歹!”一旁的魔阴没了耐心,骤然将落生的话打断后,施法加快了魔浆上升的速度。 随着魔浆的不断侵蚀,微音与仲婓的脸色逐渐失去血色。 予年大惊,他死死地瞪着魔阴,默了一瞬后,将手中的长剑松落在地...... 魔阴见状倏而一笑,笑的格外猖狂。 此刻只有落生的声音不间断迈入予年的耳廓,可他却只能故作充耳不闻,就在予年凝聚内力之时,但听一声巨响划破长空,中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抬眸时,就见被魔阴控制的魔浆牢笼被一股巨大的灵力震的粉碎,四下坠落的魔浆打到众人身上即刻被冰寒灼伤,甚者有被魔浆打到脸的魔兵们,捂着带血的眼睛躺在地上撕心裂肺地翻滚。 与此同时,挣脱束缚的微音与仲婓趁魔阴还未顾暇反手之时,微音骤然使出一记仙力,二人的身体便猛地往下坠去...... “微音!” 落生骇然地叫着,身形不稳,瞬间倾斜倒向地面,然就在身子快要着地之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侧肩,不等落生多做反应,届时魔灵又将另一只手臂抬起,以广袖遮面,为落生挡下了倾泻而落的魔浆。 突然,魔灵将广袖一松,拉着落生一同站起,予年的剑便在此时刺了过来。 魔灵一个转身躲过,予年便趁着时机将落生牢牢地拉在身后护着,执剑的那只手迅速抬起,抵挡魔灵的进攻。 隔了一会儿后,魔浆飘落无几,残余的魔兵一拥而上,将予年与落生围住...... 随着灵力之间的涤荡碰撞,魔灵同予年不由往后各退了几步。 落生扶住予年的手臂,担心的问:“没事吧?” 予年摇头侧脸看她,冲着落生淡淡一笑,随后使出一记仙力将捆缚在落生身上的法器震碎。 落生微微松下口气,望向方才微音与仲婓坠落的地方,神色怅然:“微音他们......” 予年抚了抚落生的手背宽慰:“放心,他们没事”。 “真的吗?他们没死?!” “嗯!” 方才魔浆牢笼被震碎之时,予年一眼便认出那是微音的仙力。想来她一定是算好了时间,趁魔阴分神时冲破桎梏,虽说繁樱幽腹下是可怖的蚀骨池,但凭微音的修为还不至于没有办法逃开。 这方,仲婓抱着微音,二人的身体在不停地往下坠落时,极重的眩晕感伴着耳边肆虐的疾风,让仲婓越发感到无力,但他的手臂却仍旧将微音抱得死死的。 突然,二人下坠的速度猛然一停,接着便跌到了一片流动的浮云之上。 仲婓不可置信地睁眼看了看身下犹如皑皑白雪的流云,随即起身将微音扶起,盯着微音询问她的伤势,待看见她从容的神情后,仲婓才明白,这浮云便是微音的仙力所化。 “你......修为恢复了?” 微音淡笑回道:“托你的福,虽没有完全恢复,但也恢复了七成”。 仲婓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你,都知道啦......” “是啊,都知道了!在你第一次偷偷往丹药中渡入你的修为时,我便已经知道了” 微音笑着,牵起仲婓的手,眸光正色的看他:“谢谢你仲婓,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仲婓将微音的手握紧,抬头看她:“你我二人之间无需说谢!只是......我修为不高,无法帮你更多......” 微音动容道:“已经够了,如今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七成修为,已是奇迹!看来,我微音喜欢的男人着实很厉害!很有实力嘛!” 此言一出,仲婓竟瞬间羞红了脸。微音察觉到他手心渗出的细汗,莞尔一笑:“怎么?不愿做我的夫君?” 第176章 二选一 仲婓颔首,随即心头一震,这才反应过来微音的话,他慌忙抬起头,支吾道:“没......我想......” 见他脸颊通红,露出的皮肤如同被煮熟的海蟹一般,微音不由咯咯笑出了声。而仲婓便在微音这笑中,神情越发的羞涩拘谨,片刻后,他缓缓地抬起头,瞥向微音...... 眸色明媚,笑语盈盈...... 是他从未见过的另一面,仲婓越看越是深陷于这笑容之中。 直到微音忽而开口,才将他从这痴溺中拔了出来...... “仲婓,此前在魔浆牢狱中你对我说的话永远作数吗?” “当然!” 微音嘴角含笑的望着他,仲婓看着这盈盈笑意猛然恍悟,蹙眉问她:“你,要回去吗?” 微音点头,随后神色郑重地说道:“我毕生修为皆是为天地立心,为三界立命!而今三界动荡危矣,我绝不会独善其身。繁樱幽腹有予年在,我便可安心地前往魔族新域了,此战已发,我必须回到战场上同将士们并肩而战!同生共死!” 尽管心中担忧不舍,但仲婓仍是坚定地点头应着:“好!” 他抬手抚了抚微音的脸颊,神色坚定地道:“答应你的事我绝不会忘!如今战事爆发,免不了伤亡,我亦会回仙医殿......” “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活着回来好吗?” “好” 二人便在这依依不舍间道了别。 待看不清仲婓的身影后,微音这才凝神使出法力,幻为一道白光消失...... 此时青方帝君已抵达凡界,而从圣仙林流出的魔浆如同暴雨跳珠般落个不停,诡谲的蓝光落在哪里,哪里便树木皆毁,寸草不生...... 街上未能来得及躲避的行人,便也惨死在那魔浆之下...... 青方帝君使出巨大仙力,伴着夺人的光芒铸成了一方巨型结界,暂且抵挡住了魔浆带来的毁灭。 可是,不加半个时辰,结界上方便被势如破竹般的魔浆缓缓侵袭...... 时川回到妖族后,召集精兵疏散妖族子民,之后井然有序的将他们带到一处巨型洞穴处。此洞为妖族的避难洞穴,其中吃穿用物皆齐全,即便在此住上小半年也不成问题。 正因时川此番举动减少了妖族的伤亡,从而让妖族的子民也对他刮目相看了些。 而繁樱幽腹顶端,几个回合厮杀下来,魔兵已尽数被予年剿灭。 “想不到幔凝的《天合秘术》竟如此披靡!” 魔阴刚刚受了予年一掌,此时正捂着胸口在那里怒视着他。但尽管此刻处于下风,面上仍旧带着不甘与猖獗。 一旁的魔灵则双手负于身后,面容沉寂冰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忐忑。 忽然,朔风携着一人缓缓落下,待他将那人头上的黑布扯下后,予年同落生皆面色一震。 “平芜!......”,落生看向那少年的脸讶然地唤道。 平芜看见落生后,也是一脸惊讶,但很快这惊讶便转换成了喜悦:“落生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欢喜的说着,刚想再开口,但见魔阴冲着平芜的肩膀便是一剑,只在顷刻间赤红鲜血既从平芜身上迸发涌出。 平芜吃痛地叫了几声,体力不济跪倒在地。 落生惊骇大喊:“平芜!......” 魔阴冷笑:“将他抓来可不是同你叙旧的!” 落生怒极上前,却被予年拦住。予年看向魔阴,神色冰冷的道:“你有何企图不妨直说!” 魔阴大笑:“不得不说你捡回的这只海棠精命挺大的,上回去泰然客栈庄海都死了,他竟能躲过一劫。不过,而今没死正好,恰好可以为我所用!......”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若是你再敢伤他,我便杀了你!” 落生瞪着魔阴,身子早已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地上痛苦呢喃的平芜,理智瞬间全无。 予年察觉到了落生的怒气,牵起她的手,看着她柔声宽慰:“别担心,交给我......”。 落生大口的喘着粗气没有说话,但予年掌心处传来的温度,让她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 双方对峙间,四周的温度瞬间冷到了极点...... 突然间黑云密布,电闪雷鸣,将这个本就无月昏沉的夜晚点缀的更加森冷恐怖。紧接着,随着这突变的天象,一个荧荧似火的星体从黑云间隐出,正缓缓往星宿附近移动...... “荧惑之心!”,予年不由开口惊讶道,他看向落生,正巧落生亦在看向自己,二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心中却早已明白发生了何事。 魔阴神情得意的大笑,他一把将地上的平芜抡起,手抓住的地方正是平芜方才被刺伤的肩膀处,一时间痛的他连声痛叫。 许久不言的魔灵眸光沉沉,却气势十足的道:“千年前,魔尊便是在此处殒身。如今荧惑之心天象现世,便是魔尊重归之日,我等谋划千年的大计,终要大成!” 话音刚落,但听周围的魔兵扬起手中的兵器,挥舞呐喊:“恭迎魔尊!恭迎魔尊!......” 片刻后,魔灵扬了扬手,那听似气势恢宏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魔灵看向落生,眼神复杂难辨,他抬手指向予年:“今日,他们二人只可活一人!我想看看你会如何选?” 第177章 守护 落生心头一怔,她看着已经被折磨到几无生息的平芜,心口处如撕裂一般的疼痛起来。在没有见到平芜前,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亲人了,可如今得以庆幸再见到他时,自己竟还是没有保护好他...... 她当然知道魔族的图谋,不过是想要予年识海中的赤魇元神!可,若是魔族得逞,那三界必然会受难,会死更多的人...... 纠结恍惚之时,予年却将她的手再次握紧,他看向落生,眸光似水却无比坚定,甚至他不说话,哪怕就只是这一个眼神,落生都能汲取到了不少能量。 “别怕!我在呢!” 予年松开她的手,上前一步道威严道:“你们利用星德仙君将提炼好的魔浆带到圣仙林,欲毁世间万物!殊不知尘世万物皆是融合共存!魔族所谋甚大,无非就是想取赤魇元神,但如今我已经练成了《天合秘术》,这一次赤魇仍旧不会赢!......” “离尤哥哥......别,别救我!......”平芜低着头,尽管被酷刑折磨,仍就拼尽全身力气吐出这些话。 闻言,予年眼眶微红,他死死攥着手中长剑,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沉默一瞬后,眸光冷冽地盯着前方道:“从始至终,你们害了这么多的人,不过是想要我的这副躯体!不如我们谈个条件,放了平芜,我随你们处置!” “不可!你不能去!”落生紧紧拉住予年的手,拼命摇头。 “好!那便......”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魔灵骤然打断魔阴的话,望向予年轻蔑一笑。 予年眸色郑重地道:“就凭只有我可以控制赤魇的元神!” 魔灵轻笑,双目落在予年和落生十指交缠的手上,脸色一僵。随后,他忍怒挪开视线,手中唤出一条绵长的龙魄鞭,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这鞭子笑道: “若是你愿意接我十鞭,我便考虑考虑你方才的条件!” 身旁的魔阴闻之一怔,他抡着平芜往魔灵身边靠近了些,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他们在此浪费口舌,你......” “怎的,不想救人了?” 然而,魔灵却如没听见魔阴的话般,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予年,面上的醋意犹如随时可以喷发的岩浆...... 落生始终拉着予年的手不松开,生怕他会就此答应魔灵此般无理要求。她想救平芜,可她也不愿意予年受伤赴死。 予年仰头瞥了眼天象,随后转身望向落生,四目相接之时,落生眼中早已噙满泪水。予年抬手,轻轻地帮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你别担心,不过是区区十鞭而已,我受得住......”,他目光深情地凝视着落生,将手指放在她的眉心轻轻摩挲着...... 当年若不是自己,落生便也不会历经如此多的磨难。予年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落生从未遇见过他,此时应该还在这世间无忧无虑的徜徉,亦或是亲友在侧,灯火可亲。 是他将落生的无忧无虑变成了惶惶不安、愁眉不展......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他甚至愿意忍痛不再遇见她,哪怕自己会永生永世的轮回...... 予年停下指尖的摩挲,俯下头对着落生眉心中间便是深深一吻,垂眸之时,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坠在了落生唇边...... 落生动了动唇角,明明是彼此心意相通的一吻,可这滴热泪滴在唇角时却让她感受到了离别的苦涩难言。为此,在予年将薄唇离开她的额间之时,她毫不犹豫地将予年的两只手死死拉住。 予年淡淡一笑:“之前你说过自己没有家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旧事重演,再蹈覆辙!这一次,我定会帮你守好平芜......” 语罢,予年不舍地撇开落生的双手,冲着落生身子周围设下了一处结界,届时,结界如壁垒般将落生牢牢困在其中。 落生拼命拍打结界,甚至用法力试图将其破开,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打不开。 她只能任由予年往前走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灵将手中的龙魄鞭一下又一下的打在予年身上...... 隔了一会儿,魔灵看着身上满是血痕的予年,冷冷嗤笑:“受了七鞭,还是一声不吭!你这般硬骨头,倒是让我越之兴奋了!” 魔灵又看向落生,轻笑道:“上次你毁了我的龙魄鞭,可因为是你毁的,我一直都未舍得丢弃。之后我便用龙筋与魔浆相互交融打磨制成了一个崭新的龙魄鞭。而今,我将这鞭子抽打在他身上,你可还满意?” 魔灵笑的肆意疯狂,正如他手上可舔舐人血肉的龙魄鞭一样张扬。 予年强忍巨痛再次仰头望了眼星宿,如墨般的黑瞳愈加坚定,却再一次被魔灵扬起的长鞭鞭笞,这一次魔灵打向他的力度比前几次都要凶狠,以至于让他极尽昏厥。 予年用止休剑强撑着身子,目光坚定地冲着魔灵喊道:“还有,两鞭!” 魔灵见他这副死不屈服的模样,霎时间心中怒气横生,扬起长鞭狠厉地往予年身上连抽了两鞭。 予年身上的衣袂残破不堪,鲜血更是顺着他的衣裳蜿蜒至脚边,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肃着眼眸看向魔灵沉声道:“放人!” 魔阴看向魔灵,见他此时正怨怒地盯着予年,大概是用力过猛,累到握着龙魄鞭的手不停抖颤。 正在魔阴皱眉琢磨魔灵会不会真的要将平芜放了时,一大片血色红光破空蔓延开来。 第178章 颠末之战(一) 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盯着那红光的源头,就见方才那颗荧荧似火的星体如今已经移动到了星宿中央,如同磐石般屹立不动。 与此同时,四周风起云动,一股股卷着红光的热浪不断往众人身上涌来...... 趁魔阴仰头分神之时,予年将手中的止休剑用力一挥,剑身伴着一道清光刺向魔阴手臂,就在魔阴吃痛哀嚎之时,予年掌中聚气,将平芜吸到了身侧。 他绣袍一挥,将平芜推向落生,随后立即将结界重铸。 落生扶住平芜的身子,大声喊着予年的名字,而予年只是侧头冲她微微一笑,便回眸看向前方:“魔灵,你之所以用龙魄鞭鞭笞我,无非是想要拖延时间,不过即便你机关算尽,今日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魔灵冷笑道:“你看得破我的计策又能怎样,荧惑之心本就是魔尊的本命天星!这世间只要有魔尊的一丝元神尚在,即便你们天界这般无用鼠辈想尽各种法子,仍旧阻止不了这天象,亦阻止不了魔尊复生!魔族将士听令,随我一同布阵,召唤荧惑命星!” “是!” 随着魔灵的一声令下,魔阴及在场的魔族士兵皆用灵力开始布阵,红色的血阵如同漫天的红光一般,将整个天地渲染的再无二色。 而予年则一脸的淡然,只因他之所以愿意受魔灵的鞭笞也是在推算时间。适时,予年一跃而上飞至血阵上方,随后双臂交旋散出巨大仙力。 两股力量对撞,惹得繁樱幽腹地动山摇,震荡不已。 魔阴惊道:“不好!他想破阵!”随后加大了手上的灵力。 待看到予年掌心中唤出的金劫令后,落生才明白了原来这一切早便在他的计划之中,不管予年练不练的成《天合秘术》,他早已想好了要与赤魇一同湮灭...... 在赤魇的本命星下,将赤魇的最后一丝元神毁灭,至此让他再无生还的可能...... 猜出了予年心中所想,落生除了骇然之外,更多的是超越自身的心疼!她已经亲眼看着予年在自己面前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愿再经历一次。 她施展灵力用力击向眼前的结界,可予年如今的法力太强,落生仍旧破除不了。 一次不行,又接着一次...... 落生体内的定天碎片随着她坚毅的目光越发的闪耀,片刻之后,伴着一阵突来的心慌,予年识海中的最后一片定天碎片如一阵流光般迅速飞进落生胸口处,合成一块完整的定天。 予年察觉到识海的异样后,即刻回头去看落生,却发现她早已冲破了自己设下的结界。 落生将昏迷的平芜放在一处,施出定天神力在他身前铸下结界,随后飞向予年后方。予年正同魔族灵力交战,一时间无法脱身,只得在血阵之上调整自己的方向,他手中动作未停,转身望向落生喊道:“落生,快回去!” 而落生则是冲他淡淡一笑:“予年,平芜是我的亲人,但你也是我最在意最爱的人。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再一次死在我面前,我做不到......我要救你!......” 闻言,予年眸光一震,他看着落生坚定的眼神,内心却无比的慌乱,他突然怕了:“你听我说落生,只有我同赤魇一同湮灭,才能换回这世间永宁!我不要你救我,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和没遇到我之前一样,开心的活着!......” “可若是这世间没有你,我又怎会活的开心!”。 落生泪如雨下,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我喜我生,独丁斯时......予年,你可知当我知晓我的一身灵力可以救你,我有多开心!若是可以重来一次,我还是想要遇见你,与你相识相惜!” 落生笑着,掌中献出巨大神力,届时整个繁樱幽腹被大片大片的天青色渲染。 众人震惊之时,一抹强而有力的极光射向天际。予年瞳孔巨震,欲强行断开法力去阻拦落生,却被落生抛来的无形气流捆住,而这东西便是自己那日交给她的魂灵。 予年凝神,准备将这魂灵的咒法解了,却听落生朗声道:“我已在魂灵上种下了我的神识,并且加了同命咒!予年,我知道你绝不忍心伤我的对不对......” 闻言,予年心头巨震,他神色悲怆地望着落生,轻声责备她为何要这么做。而落生只是看着他倏而一笑,便继续朝着天际上施法。 眼见着射向天际的定天神力欲将荧惑之星毁灭,魔阴急忙收回手中法力,一跃而上,往落生身前冲去。他抬起掌心对着落生泛着青光的胸口处便是重重一击,落生被这突如其来的霸道一掌打的连连往后退出好几米。 一时间只觉体内气血翻涌,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耳畔边是予年传出的高声呼喊,落生强忍剧痛,毫不理会唇边的鲜血,手中聚力再次往赤魇的本命天星上打去。 魔阴见状,握紧手中的长剑便再一次往落生胸口上刺去...... 然就在这危急关头,魔灵不知何时冲了上来挡在了落生身前,用身体为她拦下了这致命一剑! 落生愕然地看着魔灵,不敢相信他会在如此生杀存亡的紧要关头用身体护住自己,明明他可以用法力抵挡...... 就在她琢磨不透之时,但听身后的魔阴怒道:“魔灵!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知道这个女人要毁了魔尊的本命天星,你竟还要护她!” 见魔灵沉默不语,魔阴更加愤怒了,冲着他的后背吼道:“早知如此,之前就应该早点儿将这个妖女杀了,以至于留下这么大个祸害!魔灵,你快些让开,不杀了这个妖女,咱们今日都得死在这儿!” 然,魔灵却身形不动,毅然决然地挡在落生身前,他只是双目噙着落生,不忍挪开一眼,自然也不愿将魔阴的话听进心里。 忽然,立于血阵上方的予年发出一阵低吼,落生一惊,急忙侧头望去,但见予年痛到清秀的五官都快拧到了一起,因身子被魂灵捆住,无法动弹,导致他身躯簌簌直颤。 他脖颈处黑色青筋暴起,神志越发迷离...... 落生赶忙仰头看了一眼赤魇的本命天星,发现方才被自己的定天灵力击出的几处裂痕,如今已经恢复如常。 一定是这血阵加上本命天星的缘由...... 不好,赤魇的元神就要冲破予年识海处的封印了! 第179章 颠末之战(二) 不能再等了! 届时,落生掌中凝聚出更大灵力,就在她的灵力冲向天际之时,一缕黑影骤然从予年的识海中飞去,与此同时,予年面色上的痛苦方才稍稍得到了些缓解。 “不好!赤魇的元神从识海逃出了!”落生惊呼着,魔灵也侧身望去。 随着话音刚落,魔阴嘴角扬起一抹狞笑,随即往上空飞去,他双臂一抻,赤魇的元神便嵌入了他体内,众人皆震,魔阴这是要将自己的身躯彻底献给了赤魇的元神。 一时间无数黑气自天坠落,电闪雷鸣间黑云逐渐吞噬天际,繁樱幽腹宛若世间炼狱。 被赤魇元神吞噬后的魔阴双目皆变幻为嗜血般的赤红色,他以孤高睥睨的姿态扫了眼身下的众人后,目光先是落在落生身上,而后又转向魔灵森冷道:“为了一个女人,差点儿毁了本尊复生的机会!魔灵,你觉得本尊该如何罚你!......” 赤魇的声音低沉,自带一种不可觊觎的威严。 魔灵惶恐地跪下身来行礼,其余的魔兵见魔灵跪下后亦跟着跪下身来,头也不敢抬一下。 魔灵道:“魔尊,此事是魔灵的错,要杀要剐全凭魔尊处置,魔灵绝无怨言!” 赤魇冷笑道:“杀了你?!......还不是时候!不过,你这条命本尊记下了,现在本尊命令你杀了你身旁的这个妖女!” 予年、魔灵及落生皆是一惊。 予年看向赤魇泠然道:“赤魇!你在我识海中苟延残喘偷活了近千年,不是说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我吗?怎么?千年都未曾窥见过光亮了,这记忆也变差了?” 赤魇不怒反笑:“你急什么?杀了这妖女后,便轮到你了!不过,本尊偏要让你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力悔恨......这种痛不比直接杀了你更有趣吗?” “你敢!”予年怒道:“若是你敢伤她,我便让你灰飞烟灭!” “噢?”,赤魇瞥了眼予年身上的魂灵,挑眉道:“你都这般模样了,还这么倔强!不禁让本尊想到了你的父母,想当初他们也是如你这般眼神看着本尊,恨不得本尊魂消魄散!可你看看,如今本尊好好的,他们呢却以身殉道,灰飞烟灭!你别急,本尊很快便会送你与他们团聚。” 随后,赤魇望向魔灵狠厉道:“魔灵!为何还不动手!” 魔灵身子一僵,愣了一瞬后才缓缓起身,突然一把长剑自上而下夯在了魔灵脚边。 赤魇沉声道:“用这把剑杀了她!” 魔灵瞥了眼身旁的长剑,正是方才魔阴用的那把。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那把剑拔了出来...... 予年欲用内力挣脱身上的魂灵,却在法力聚起时忽而停了下来,只因他回想起了落生的话,若是强行挣脱,那落生必然也会遭难。可不管他说什么,落生始终不愿回应他,将他身上的魂灵解开,纵使此刻他已然心急如焚到发慌,却也毫无办法...... 落生瞥了眼魔灵手中的长剑,轻笑道:“也好!你我二人之间也应该有个了结了,庄叔他们的仇就此刻报还了吧!” 语毕,落生用手中的灵力随意将地上的一把落剑吸到手中,她眉头一肃提剑便往魔灵身上刺去。 剑身的寒芒漫过魔灵的双目,他怔了一下,随后举起手中的剑抵挡,刀剑相撞,魔灵却只是防守并未有丝毫要进攻之意。 落生皱眉冷声问他:“为何不还手?!我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谦让!还手!......” 说完,手起刀落间便再次往魔灵身上挥去。 而魔灵什么话也不说,他仍旧保持防守的姿态。落生有些不耐烦了,凝聚更大灵力汇于剑身之上,她不再去琢磨魔灵为何不愿还手,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场无趣的争斗之上。 她要为庄叔报仇...... 仇恨渐渐吞噬了落生的理智,使她无法再去顾暇其他,更加没有精力去察觉到赤魇的袭击...... 落生只是看到魔灵身形一闪躲开了自己一剑,随后便不见了踪影,待听得身后传来的一声闷哼后,她方才后知后觉的转过身去。 而此时的魔灵正对着自己,口中鲜血直流,身上还接连被几把短刃刺穿了身体。 “魔灵!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赤魇眼神冷酷地盯着魔灵,气到五官扭曲。 很显然,魔灵身上这几把短刃是替落生挡下的。落生不理解,想要开口问他为何要这么做,可话到嘴边她便又咽了回去,她觉得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都不应该心软,不应该同情他,原谅他...... 至少,她不能替庄叔原谅他...... “落生......”魔灵突然开口唤她,因受了伤,声音有些黯哑,他看着落生默了一瞬,随后开口道:“对不起......” 落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显然有些意外。 “对不起!我知道如今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原谅我了......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魔灵又道:“曾经我满腹城府的骗过你利用你这么多次,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知道,即便我灰飞烟灭,挫骨扬灰也抵消不了给你带来的伤害,那便不要原谅我吧......可我的心荒芜了太久太久,这次,我想给它自由,希望日后你可以帮我多多看看这世间的风雨,这世间的繁花,好吗?......” 落生眉头紧皱,抬眸问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为何要我帮你,你......” 然而还未等落生有机会说完,魔灵便冲着她执剑的那只手施出一记法力,落生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往魔灵胸口处刺去! 第180章 以身献祭 剑身刺穿了他的心脏,魔灵皱眉低喃一声,便再次抬眸看向满面愕然地落生,冲着她柔软一笑:“输给别人我不愿意,但我愿意输给你!这一次,我想让你赢......” “魔灵!你找死!......” 悬于半空上的赤魇满目狰狞地怒吼着,他手中凝聚巨大黑气欲往魔灵与落生攻来,却忽而掌心一颤,法力断开...... 予年神情一怔,亦跟着错愕地仰头望去。 就见魔灵与魔阴的身体竟同时开始虚化开来。而落生在魔灵几近消弭的眼神中竟看到了曾经的青陆,一个热忱洒脱的少年,以至于让落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好似他应该就是那般模样...... “右使!”站在血阵旁的朔风悲痛地喊叫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于此同时,他身旁仅剩不多的魔兵亦跟着伏地叩首...... 直至他们二人的身体湮灭到无声无息后,落生才回过神来。此前魔灵同她提过自己与魔阴以及赤魇之间签订过生死契,若其中一人死去,那魔阴必定也会死去。 想到这,落生抬眸望向上空,果然没了魔阴的身体后,赤魇又只剩下这缕虚渺飘荡的元神了。 彼时,耳边传来予年的声音:“落生,你快将我身上的魂灵解开,赤魇没了肉身驱使,很快便会再找一具!我可以应对他!” 落生望了眼天象,脸色不由一怔,虽然赤魇没了肉身驱使,但他的本命天星却仍旧耀眼夺目。 思酌片刻后,落生下定决心般地看向予年:“予年,我知道你想让我放开你,与赤魇殊死一搏。可是,我也明白你只是想要保护我,骗我将你放开,你虽然练成了《天合秘术》,法力超群!但你却无法彻底杀了赤魇,只要赤魇的本命天星还在,他便会想办法再一次重生!” “落生,你听我说......” 予年急切地想要劝慰落生,然而却被她打断:“予年,你听我说,我可以做到!我已经练成了青方帝君给我的心法,以我现在的力量,我可以毁去赤魇的本命天星......” “不可!”予年沉声呵道:“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二人说话间,赤魇的元神已然开始四下飘荡,欲准备找下一具躯体。 落生急道:“不能再等了!” 说完,她无暇再顾及予年的阻拦,凝神聚气,周身升腾巨大灵力,身体越升越高,几乎就要触碰到赤魇的本命天星。 高至身下的一切俨然已经看不清,唯有声声不间歇地悲鸣呼喊声...... 落生将所有灵力汇于胸口处,但见胸口处的定天骤然飞出,落生沉声念道:“以我灵心,感我心魂,斩邪留正,破!!” 咒语落下,身前的定天亦随之爆裂,四散开来! 于此同时,巨大的定天神力激荡在天际,不加片刻便将她头顶上方赤魇的本命天星击的粉碎。 赤魇的元神似受到暴虐般不断变化各种形态,亦如一只无头的苍蝇横冲直撞着。 落生缓缓落地,失去了九成的定天神力,眼下的她面容惨白,身乏形虚。但她仍然没有一刻的停歇,将周身剩余的灵力再次击向胸口处...... 予年看见她的这副毫无血色的模样,早已心疼到浑身颤抖,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拼命地摇头,眼泪早便模糊双眼。 他猛吸几口气,尽量让心绪平稳,尽可能的发出些声音: “不,不要......落生......不要.......” 落生的本体便是由定天灵力所化,所以即便失去了胸口处的定天碎片,仍旧可以召唤出剩余的定天神力。随着攻向胸口处的那一击,剩余的定天灵力不断自她心口涌出,落生想也未想,双手交旋将定天灵力汇聚打向赤魇的元神之上。 适时,天青色的光华将赤魇的元神裹挟住,随着灵力的不断蔓延,赤焰的元神在发出一声声森冷阴鹜地嘶吼声后,便被完全吞噬殆尽...... 落生眉头一松,淡然的笑了笑,身子却无力瘫软倒地。 予年大惊,欲挣脱魂灵之时,却不小心重重跌地,他顾上疼痛,咕哝着身子往前爬行,就在爬至半途中,身上的魂灵却忽然解开了...... 而予年并未因为魂灵解开而喜悦,脸上的神情倒是越发的凝重了,他想站起身子往前走,却发现双腿已经软到不能行走...... 他害怕到了极点,只能尽力压制浑身颤抖到无法自控的身体,一如方才被魂灵捆着般往前爬着。 他撑起身子将落生抱在怀里,不断地往她身上输送灵力,却发现输过去的灵力会接连从落生的后背相继散出...... 他将落生抱得紧紧地,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将她逐渐冰冷的身子温暖起来,却发现毫无作用。 “落生,别离开我......求你,别离开我......” 予年将唇倚在落生的额间,不断亲吻她,不断地哀求她...... 第181章 殉情 巨大的定天神力从天际开始以势如破竹的速度往下蔓延...... 青方帝君刚欲再次使出仙力加固即将分崩离析地结界,却突然发现倾泻而下的魔浆被从天际处涌现的天青色灵力逐渐吞噬掉。 他怔愣地收回手,目光望向天际,不禁潸然泪下...... “你......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巍峨的玉清宫内,一名天界将士行色匆匆的上前叩首禀报:“帝尊!此战魔族大败,赤魇的元神已被诛灭!” “好!真是太好了!”,天帝激动地用手拍着帝座站起身来。 片刻后,他似想到了什么,敛去面上的笑意问:“予年呢?他现在在何处?” 将士摇头:“属下不知,只听微音将军说过予年殿下此前在繁樱幽腹,我等与殿下并非在一个战场......” 天帝面色一沉,担忧的道:“速速派人前去繁樱幽腹......等一下,青方帝君在凡界,离那繁樱幽腹最近,速速传信于他,让其过去。” “是!” 妖族避难洞内,一个灵猴小妖伸出脑袋好奇地往外探去,但见此时黑云散去,雾开爽霁,天地无尘,甚至比从前的天空还要分外明澈。 他惊喜地跳着叫着,呼喊着洞里的小妖都出来观看。 坐在地上的时川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也站起身来往洞外走去,他穿过人群来到洞外,发现连周遭山河的影子都格外的清明,嘴角不由扬起了笑意。 所有的人都欢呼跳跃,庆祝这场劫后余生,笑声久久回荡,好似早已忘却了方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时川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的眉头逐渐紧锁,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的极快,像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繁樱幽腹上,予年紧紧抱着落生,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可是落生的眼眸却始终没有再睁开过...... 她的身子冷的似冰,唇角再也不会扬起那明媚笑意。 身后的魔兵们准备上前进攻予年,却被朔风扬起的手制停住。 予年痛彻心扉地在她耳畔边低喃:“落生,我求求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再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予年攥起落生的手腕,牵引着她将拳头肆意地打在自己身上:“落生,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起来打我一顿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落生却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甚至连最后的道别也没有...... 予年无助地抱着落生哭,好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他哭到浑身颤抖,哭到连身后魔族的残兵皆面面相觑,眼神动容。 突然,落生的身子逐渐虚化,她体内的浅息丹也跟着爆裂,幻为一道金光飞走...... 予年骇然地伸手去抓,却发现他根本就无力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落生的身子灰飞烟灭...... 他绝望地跪倒在原地,看着手中的最后一缕天青色流光从指缝中流逝,直至完全消散不见。 “落生......” 予年悲怆地跪在地上,望着落生消散的方向痛哭。往昔的回忆如走马灯般一幕接一幕的在脑中上演...... 清宁镇的相识,路途中的交心,再到最后彼此确定心意后的离别......这一路走来,他们并不顺意,却因为有了彼此之间的鼓励与扶持,变得不再孤独晦暗。 予年踉跄起身,慢慢往繁樱幽腹崖边走去。 他站在崖边,抬眸望了一眼天际。往日欢踪,历历在目,予年笑着笑着,眼角逐渐潮湿,眸光也越发孤寂。 “往日你做事不羁没有规矩,有时疯的不成样子,我都觉得无关紧要,只要你能在我身边,让我能守着你,看到你便是知足......可如今我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予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而后戚戚苦笑:“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陪你疯!......” 话音未落,予年纵身一跃,往崖下坠去。 此时,随着青方帝君赶来的天兵迅速将残余的魔兵包围住,朔风愣了一下,随后扔下了自己手中长剑,魔兵们见朔风投诚,也相继扔下了手中兵器。 青方帝君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予年的身影。朔风犹豫了一瞬,随后将手指向崖端...... 青方帝君心头大震,急忙施法来到崖边,垂眸望去,但见予年的身子正以风驰电掣地速度不断往下坠去..... 心急之下,他身形一动,变为一道流光亦跟着往崖下飞去。 予年双目闭阖,嘴角扬着幸福的微笑,一声坠落的声响过后,霎时间蚀骨池里的池水被激起千层波浪,随着水波的涌动,股股令人窒息地瘴气席卷而出。 予年静静地闭着双眼,面对这蚀骨池地侵袭,双臂却垂在腿侧,没有丝毫要挣扎地动作。 池水腐蚀了他的衣衫,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腐蚀到血肉模糊......但予年的嘴边却一直挂着笑意,好似身体早已麻木。 比起失去落生的痛楚,如今的痛却只会令他无比释然...... 就在他万念俱灰,一心赴死之时,一道金光冲进池水中....... 大战过后,天帝对余下寥寥无几的魔族战俘并未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永久禁锢在了魔族新域。天恩浩荡,如今的魔族没了统领之人,早便是大势已去,木已成舟! 天帝遣派了数千名将士下界协助,希望尽快恢复往日烟火。 妖族世子时川在安排好妖界的事宜后,亦带着一众妖兵扶助,故而不加一月,凡界便恢复了往日的熙来攘往,炊烟袅袅。 至此,仙魔大战便算真正的落下帷幕...... 第182章 心如死灰 对于命途短瞬的凡人来讲,或许仙魔大战最终会成为祖辈父辈之间留下的传说,他们敬畏那些守护苍生,以身殉道的仙人。可也只能是敬畏,他们还需要为了柴米油盐的生活起早贪黑的忙碌,守着本分,过好自己的余生...... 所以最终,这场浩劫满目的战争会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淡出所有人的记忆...... “予年,我在这里等了你这么久,你为何还不来找我?” 落生撅着嘴,望向予年幽怨着。 予年眼神一亮,泪水从眼角坠落,他张开嘴想要解释,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拧眉用力扯着嗓子,可仍旧说不出一个字。 落生甩了甩衣袖,拿眼瞪他:“既然不来找我,也无话可说,你我之间就此永别了吧!” 说完,面容冰冷地转身离去...... 予年心下一急,赶忙上前追去,却发现没走两步,周围浓雾聚集,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一直盯着落生离开的方向,眼睛都未曾敢挪开一下,却还是无力的任由落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落生,落生!......” 突然,予年从床榻上惊醒,他喘着粗气,眼角挂满泪水,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思绪还停留在方才。直到许恒听见他的叫声推门而入时,他才慢慢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殿下!您终于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许恒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予年的床榻前,激动到痛哭流涕。 予年睁着眼睛,并未起身,也不说话。他只是盯着上方的天花板,随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为何还活着...... 他不想醒来,落生在责怪他,为何没有去找她!她生他的气了...... 许恒哭了一会儿后,发现寝殿内除了自己的哭声,再无其他声响。他用袖口抹了抹脸上的泪,看向明明醒来,脸上却毫无生气的予年道: “殿下,您那日跳下蚀骨池后,是青方帝君救下了您!帝君将您带回来时,您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百孔千疮......是帝尊与帝君为您输送了三日三夜的仙力,才护住了您一命!如今您能醒来,许恒跪求殿下莫要再做傻事了,好生将养您的身子......” 语罢,许恒冲着予年磕了几个响头。 而予年却一直紧闭双眸,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许恒也不知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想到他方醒,需要静养,许恒只得站起身来向予年行了一礼后便默默退出寝殿。 接下来的几天,予年一直在床榻上睡着,不吃不喝,跟之前没醒来时毫无区别。许恒也跟着寝食难安,无奈之下只得去泽心殿将青方帝君请了过来。 青方帝君走至予年榻前停下了步子,望着面色憔悴,毫无生气的予年,重重叹了口气。他瞥了眼榻前已经凉透的饭菜,眼神中布满心疼与无奈。 “本君费劲心力的将你从生死岸边拉回来,不是想看见你这副自暴自弃,半死不活的样子!” 听到青方帝君的轻责,予年只是眼皮动了动,仍旧未开口说话。 “若是予茨和幔凝知晓你现在这副样子,必然会大失所望的!你是战神的儿子,纵使遇到万般艰难,也绝不可一蹶不振,让他人笑话!......” 青方帝君说着,忽而一顿,只因他不再忍心责备予年,便叹了口气轻声道:“本君知道你为何伤神绝念,可事已至此,纵使你万般折磨自己,也......” “您不该救我......” 青方帝君神色一僵,但听予年闭着眼接着道:“如今父亲母亲已不再,落生亦不在,这世间已没有在意我之人,也没有我在乎之人......所以,您不该救我!” “怎会无人在意你?”青方帝君轻嗤道:“你昏死之时,牵动了多少人心!又有多少人为你祈愿祷告,只盼你能醒来!许恒以及你尘星殿内所有的仙侍更是日夜守在你的寝殿外,这些你昏睡时感受不到,却也不能故作熟视无睹!如今,你为天界立下赫赫战功,继承你父母的荣耀,威名声振寰宇!日后敬仰尊崇你的人只会更多......” “可这些虚名,从不是我想要的......” “你......” 青方帝君皱眉看着予年,终是将责备的话咽了回去。 是啊!他不想要这些,自己也一直都知道。予年在凡界历经七世,早便尝尽了世间冷暖,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他比谁都清楚,又何须自己来教?!青方帝君本想用方才那番话激他一把,却发现对予年并无成效。 寝殿内一片静默,隔了一会儿,青方帝君叹了口气先开口道:“你万念俱灰,拒绝所有人的关心,无非是想用此来麻痹自己的心......可若本君告诉你,落生或许还活着,你是否会重燃希冀?” 闻言,予年猛然睁开眼睛,他坐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盯向青方帝君问:“帝君,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落生,还活着?......” 但很快,予年便从这喜悦中逐渐冷下了眸子,他亲眼看见落生在自己怀中灰飞烟灭,她怎么可能还活着?这也许只是帝君为了让他能够振作起来,编织的一个谎言罢了...... 想到这,予年黯然垂下眼眸,强压心痛。 青方帝君挑眉道:“怎么?你觉得本君在诓骗你?” 予年仍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青方帝君摇头淡笑:“其实有一事,本君一直想要告诉你,奈何之前因魔界侵扰便耽搁了。” 说完,青方帝君广袖一挥,在他的仙力之下身前呈现出一段幻像...... 予年缓缓抬眸看去,目光忽而一怔,只因他在这段幻像中看见了自己在凡界时的师傅——阳洪! 第183章 姻缘宿命 画面中的阳洪身着布衣,衣衫褴褛,鬓发还未灰白,他拼命地往前逃着,身后紧跟着几名凶神恶煞地追兵。 慢慢地阳洪逐渐精力不济,昏厥在溪边。 眼看追兵在几米外的树林中便要追赶上来,一道天青色的光华闪过,阳洪的身体便随着这道光华消失在溪水边。追兵们赶到之时,搜寻了一番未果,便怏怏离开了。 阳洪睁眼时,发现自己趴在之前晕倒时的溪边,身上的伤口已尽数被疗愈,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扭头扫了一圈,回眸之时,听见有人在唤他。 “你醒了?” 阳洪循声望去,但见右腿边的一块石头闪着青色的光芒,而那声音便是从这石头中发出的。 阳洪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往后挪了几下。 “怎么?方才可是我救了你,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我再可怕还能有那几个欲取你性命的匪徒可怕吗!?” 此言一出,阳洪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如方才那般恐怖地厉害,他咽了咽口水,冲着那块发光的石头道:“谢......谢谢!......” 发光的石头嘿嘿一笑。突然,一道刺眼的光华闪过,一名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现地出现在阳洪身前...... 予年心头一震,虽然那女子的身影有些虚浮,但他仍旧能一眼认出,她是落生! 阳洪揉了揉眼睛,支支吾吾地脱口道:“妖......妖怪!......” 落生面色一怔,望着阳洪的反应皱眉:“妖怪?......难道我的真身真的是妖怪?” 喃喃自语间,她瞥了眼那块发光的石头,叹了口气道:“自我神识觉醒时,我便被缚在这石上,按常理说我既托生于这块石头上,真身应当就是石头!可是,每每我确信之时,心中又不免生出疑虑,又总觉得自己不是......” 一番自言自语后,落生看向阳洪道:“喂!我们来做个交易可好?” 阳洪心有余悸地看着落生,神情紧张,也不敢说话。 落生道:“方才那些追兵为何追你?你可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地大罪!?” 阳洪摇头,努力让自己平静:“我,我是湖阳城的一名商人,无奈被奸人嫁祸,一家老小含冤而死!我因去了外地会商,躲过一劫,后被通缉追捕......” 落生听了,神色同情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脸死寂的阳洪: “既是如此,你便更应该活下去,不管是为了自己,亦或者为家人复仇!我如今还未化成人身,无法离开此处,也不知晓自己何时才能修成真身......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让你帮我!作为酬劳,我会用灵力点化你的灵智,让你寿数延长,这样日后你不管想做什么,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你可同意?” 阳洪迟疑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此事有些荒谬,但他早已没有退路,最终点了点头,他问:“我需要如何做?” 落生想了想后,从石头中幻化出一块闪着天青色华芒的碎片:“先前湖中的一只千年鱼妖告诉过我,此物名唤定天!是这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我一直未能解开此物于我有何渊源。现在我将它交给你,若是日后你能帮我找到真相,参破这其中玄机,便来此处告知我!” 阳洪点头,站起身来,接过那块定天碎片。然而,这块碎片落在自己手中之时,便几乎失去了光彩...... 大概是许多年后的样子,阳洪独身来到此处,发髻早已全白。他在之前的地方等了数日仍未能等到落生,便落寞的离开了...... 青方帝君收回仙力,予年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盯着湖面消失的地方,不禁潸然...... 原来,他与落生之间命的运齿轮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开始了!落生救了师傅,师傅救了他,并让他拿着定天碎片去寻找自己的身世。 青方帝君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二人之间并未有谁欠谁一说。曾经本君同你说过,落生愿意舍弃性命救你,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因果!她虽牺牲了自己,却也寻到了自己,你们二人之间不过是相互成全。” 一直低垂着头的予年,忽而想到什么,眸光一动,看向青方帝君殷切地问:“帝君!您方才说落生还活着,是不是真的?......” “不觉得本君是在诓骗你了?” 青方帝君无奈一笑,回道:“此前你闭关之时,落生也没闲着,她为了你没有后顾之忧修炼了定天心法。可练就定天心法需要将她身上的妖力全部去除,为此她服了妖族的消灵丸,为了能让她减轻些痛楚,本君将自己的一缕灵丝注入了她体内。” “你应该知道,上神的灵丝除非本人陨灭,否则永远不会无辜消散!本君本也以为落生灰飞烟灭了,可近几日本君催动仙力之时,发现那缕灵丝仍在!只是有些微弱......” “原来,帝君您与落生竟然瞒了我这么多的事......” 想到落生服下消灵丸后的反噬之苦,予年只觉得自己的心更痛了,他痛恨自己不够细微,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爱在落生面前简直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他掩去泪水,佯装坚强的问帝君:“不知帝君可否能感知到那灵丝的方位?” 青方帝君摇头:“许是灵丝受损,本君亦无法感知到它的方位。不过,本君确信灵丝还在!” 予年沉默一瞬,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也是这些时日来唯一一次笑,他动了动唇角,默然自语地道: “而今能知晓落生还在,即便不知道她在何处又何妨!不管她在哪儿,哪怕是踏破三界,我都会一直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第184章 画颜 得知此消息后,予年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掀开被子下榻便准备去寻落生,却被青方帝君伸手拦住:“你如今最应该做的是将身子先养好,前路茫茫,归途不定,若没有一个好身体你又怎会有更多的精力去寻她!” 予年迟疑了一下,觉得青方帝君说的有些道理,便先轻声应下了。 可他也没有在天界多留,五日后,予年便前往玉清宫拜别了天帝。如今大战刚止,九重天上仙脉凋零,正是用人之际,天帝自然是想将予年留在天界重用。 可予年态度坚决并无转寰,毕竟他下界为何天帝也心知肚明,无奈之下只得妥协成全。 出了玉清宫后,正巧碰上了迎面而来十指交缠的微音与仲婓,他们二人看见予年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手松开。 仲婓上前一把拉过予年的手腕,诊验了一番后道:“你这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就下地乱跑,真是个不听话的病人!待会儿我回仙医殿再给你多加几副药,能让你的身子恢复的快些。” “不用了麻烦,我用不到了。” 仲婓皱眉不解的问:“什么意思?为何说用不到了?” 微音看向予年会意道:“都准备好了吗?何时出发?” 仲婓更加疑惑了,这两人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能看看微音再看看予年,蹙眉认真的听着。 予年回道:“今日便出发。” 微音点了点头,默了一瞬后道:“路上小心,望你早日得偿所愿!” 予年颔首,淡淡一笑。 “呦!人聚的倒是挺齐,都在呢!”时川从众人身后匆匆走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仲婓朝着时川行了一礼,而微音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时川,便拉着仲婓离开了。 时川从前经常往来天界,见过微音几次,每次见到她时皆是这副孤傲的面孔,他也听闻过这位天界女将军的威名,性子冷清,不喜与人闲谈,故而对于微音方才的态度,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时川望向予年,口气中带着些许戏谑:“听说你要离开天界了?怎的,午夜梦回时心慌了?想找个法子换取心安?之前说过要将落生安然的带回来,你倒好,自己回来了!” 时川这方说着,眼睛还时不时的剜了予年几眼。 予年并未因为时川的话生气,毕竟是他亲手将落生弄丢的...... 他也不想争辩,沉默了一会儿对时川道:“听闻妖族有一宝物,可以将看过的事物记录在其中,翻阅时如临其境......” “怎么突然提起我妖族至宝——画颜了?”,时川瞥了予年一眼,忽的想到什么,眉头轻挑:“你该不会是想打画颜的主意吧......” “正是!”,予年毫不遮掩的直抒胸臆。 时川一愣,撇了撇嘴:“你想要,本世子就要给啊!虽说我妖族宝贝众多,不缺这一个,可也不是谁想求便能求的走的!” 予年从容道:“我自然不白拿世子的宝物,作为报答,予年愿意为世子做一件事情,只要世子提得出,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时川本想拒绝,毕竟他还在为落生一事耿耿于怀。不过,当他瞥见予年那坚定,甚至有些低下的姿态后,他心下竟一软,到嘴边的恶语亦慢慢咽了回去。 “当真什么都答应!?” “嗯!” 时川转了转眼眸道:“行!若你挨本世子三拳,我便应了你。” “好!” 予年回答的干脆,倒是让时川颇为惊讶,默了一瞬后,见他面色认真,时川缓缓抬起一只手,他攥紧拳头盯了予年片刻,便将拳头打向予年胸口处。 予年一声不吭,脚步往后踉跄了两步,待身形稳住后,他又站回了原处,等着时川出第二拳。 时川没有想到他真的不还手,错愕之余瞧见予年那有些苍白的面色,对于方才的举动渐生了些心虚。毕竟仙魔大战之时,他耗费了不少仙力,后又为落生殉情,跳下那蚀骨池。 时川即便再想出这口恶气,也不免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 迟凝之时,但听予年催促他:“世子,该第二拳了”。 时川有些无语:“还从没见过有谁急着找揍的!”,他故意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瘪嘴道:“拜托!这可是玉清宫外,你想让天界所有人都误会我时川欺负一个病号吗?本世子可不想丢那个脸!” 时川转头,不去看予年。 予年淡淡一笑:“那好,咱们换个地方”。 闻言,时川瞠目结舌,是谁说战神之子睿智机敏的,这不妥妥一个榆木疙瘩。自己分明是故意给二人找个台阶下,他却迟迟未能懂自己的苦心。 时川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抱着手将予年浑身上下扫了一番,无语道:“你就那么想让本世子揍你?” 予年回道:“我只想要画颜!” 二人相视片刻,终是时川先开了口:“听帝君说,你想去寻落生?这茫茫三界,你可想好了要去哪里找?” 予年眸光微垂,又忽而抬起,他望向一望无际的星河喟叹:“我与落生相识于凡界,她对凡界的感情尤深,我应该会先去那里......” 时川抿了抿唇,见予年提到落生时眼眸里虽是有光,却又无比怅惘,也不愿再去戏谑他,他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本世子刚刚被推举为妖王,大典未始,自然得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严,若被他人误会我在欺负一个病号,本世子日后还怎么在三界混!我......” 然,还未等时川自圆其说的讲完,予年便已上前一步,将手伸了出来。 时川的声音便随着他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看着予年伸出的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一个从开始便被他人算计的人竟还想着怜悯别人!...... 第185章 去凡间 想到这,时川不由唏嘘,他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本精美的册子。 予年接过画颜,用法力将它收了起来,而后同时川道了句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时川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冲着予年的背影朗声道:“这次一定要将她带回来!还有,若是在凡界有何需要的地方,尽管去妖族寻我!” 予年脚步顿了顿,他并未转身,默了一瞬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下界时,青方帝君与许恒来送予年,想着此行便遥无归期,予年朝着青方帝君行了一记重礼,感谢帝君昔年来的相助。 许恒望着予年离开的身影,抹泪感慨:“您说殿下怎么这么苦,失去父母,在凡界轮转几世,还是最苦最差的命格!现在连最喜欢的人也离他而去,不在身侧......” 青方帝君叹了口气:“凡人有八苦,但你莫要忘了,许多神仙皆是由人中修取而来的!他所经历的,都是他该经历的。相反,若是他没有这些经历,他也未必能够碰到他想遇上的缘分......” 许恒点了点头,认同帝君的说辞,只是心中难免有些惆怅:“帝君您说殿下会找到落生吗?” 青方帝君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了看天际。 他一直将灵丝一事说的含蓄,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确定落生是否真的还活着。对予年提及,只是不愿再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样子,若是心中有念想,眸中有期翼,不停下脚步的前进,他便不会随意丧失活下去的生息。 青方帝君回到泽心殿后,拿起宝极玉筷,用锦帕来回擦拭,他的动作很轻柔。他一边擦拭,一边喃喃自语: “予茨、幔凝!予年如今不负众望,有勇有谋,诛灭了赤魇的元神,拯救苍生于水火!他的战功早已晓瑜三界。只是他对这些殊荣毫无兴致,本君便替你们做了一回主,让他下界去做他想做之事了......” 魔族新域,雨水淅淅沥沥而下,落在五彩斑斓的繁花之上,犹如在清唱着一首动听的歌谣。 朔风撑着一把伞,独自站在雨中望着眼前这片花圃,里面的花是魔灵之前留下的花种,先前因魔族新域煞气的缘故,种植不了花卉,只得将这些花种搁置了。 自打天帝施了禁令后,他却因祸得福有了无尽的时间来种养这些花种。自仙魔大战过后,落生用自己的灵力献祭,为此定天灵力灌溉了世间每一个角落,其中也囊括魔族新域。 至此,魔族新域再无煞气,有的只是从未敢觊觎的四时之色、微微细雨、幽幽花香...... “此战若是我身死,你莫要追随于我!我没有机会看见魔族的繁花满园,但总有人会看到......”。 朔风便是守着这句话,毅然决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他知道这是右使的心愿!右使没有机会,那他便来替右使完成。 雨点啪嗒啪嗒的落在朔风的油伞上,仿若是来自魔族新域重生后的心跳...... 隔了一会儿后,雨水渐停,雨后的天空如洗涤过般湛蓝空灵。微风吹过,花圃中的蒲公草绒毛如漫天的雪花般随风飘荡,飞向远处,自由且绚烂...... 弹指间,已过了十七年。 这十七予年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会在此小住几日。白天他会出门寻找落生的踪迹,不管回来的多晚,到了客栈时他都会跑去客栈的后厨,煮上一锅甜羹。 不为别的,只为那份微乎极微的可能,他怕万一落生真的出现,他想让她即刻喝得上自己亲手熬的甜羹...... 又是一个月明如昼的夜晚。 予年端了一碗刚刚煮好的甜羹放在桌上,随后施法从手中幻出画颜。 他轻轻地将画颜翻开,届时一幅幅栩栩如生、呼之欲出的画面随着予年每翻一页,不断变化着...... 流金沙洲、高山飞瀑、娟娟群松、余霞成绮...... 每一张被画颜记录在册的风景皆如梦如幻,仿若置身于这美景中,真的到过此处。 予年将画颜翻到今日收录的一页便停了下来,他指着画册中幸福洋溢着的一家三口对着身前的那碗甜粥淡笑道:“落生,你还记得昔年在凡间时,你救济的那位卖糖画的老伯和他的小孙子吗?今日我重来此处,无意发现一家卖糖画的铺子,便颇有兴趣的走了进去。一开始,我只是随意的逛着,片刻后竟偶然发现一个面容好似你我的糖画,我盯了那糖画看了许久,引起了店家的注意。” “他走上前来看着那糖画为我解释,说这画中之人是许多年前帮扶过他们的恩人,他的爷爷用那笔钱开了这家糖画铺子,将他养大。现如今,爷爷虽去世了,但这副糖画每隔一段时日他便会做副新的放上,为的便是铭记恩人。” “而今,老伯的孙子也已经娶妻生子,一家三口的日子过得其乐融融。他们还在门前挂了一块匾牌,上面写着‘若有急难,本店可为友人提供餐食’!”。 予年笑了笑:“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耕之有余......你瞧!当日你的善举一直在延续......” 予年笑着笑着,眼中溢满泪花,似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抬手便将眼泪抹去,又换上一副笑颜。 接着,他神情恍惚地盯着桌上的那碗甜羹不再说话...... 第186章 故地重游 上一次来清宁镇还是十七年前。 予年离开天界后第一时间便是赶往清宁镇,只是那次他并未寻到落生。而后的几日,他拜访了清宁镇的一些资深老者,询问泰然客栈当年是何人设计修葺。 在江宅现如今的掌事者江小勇引荐下,予年终是寻到了修葺泰然客栈的传承人。 予年留下重金,希望此人可以将泰然客栈恢复原貌,他因还需要继续寻找落生,委托好后便先行离开了。 这也是泰然客栈修葺好后他第一次来,予年踏进客栈,站在大堂内环视了一番,天色还未完全黑,大堂内便已经坐满了客人。 忽而,予年的双目停留在柜台后方的一张画像上,画中的女子明媚丽质,尽管这是之前他嘱咐江小勇张贴上去的,可望着落生的画像,予年还是忍不住愣了神...... “客官可是要住店呐?”一位伙计的招呼声,将予年从思绪漫漫中唤了回来。 予年点头,便在伙计的指引下来到一间客房内。 客栈修葺好后便一直交由江小勇经营,故而这里的伙计都不认识他,这些年他漂泊不定,江小勇也无法给自己传信。不过,落生的画像仍旧张贴在殿内,可想而知她并未出现在清宁镇。 泰然客栈是落生曾经最为看中,视为家的地方。予年想着万一有一日落生真的回来了,看到泰然客栈还在,一定会很高兴。 他不怕等待,他只怕落生再也不会出现...... 客栈修葺的和之前一模一样,但这一夜,予年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眼中的泰然客栈熟悉而陌生,或许是物是人非今犹在,没了那时的心境。 为此,天还未亮时予年便动身离开了。 这次,他在清宁镇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行人寥寥可数,这个点会出门的要么是为了生计,要么便是着急赶路的途人。 早点铺的吆喝声在耳畔越来越远,予年亦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城郊。 忽而,他停下脚步,往一处巷内望去,神情渐渐飘忽......此处便是昔年落生为救那蛇妖与周从斗智斗勇之地。 回忆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上演,不管是清宁镇还是这城郊都有太多落生留下的痕迹,这些挥之不去却又梦寐以求的过往,直抵予年心头,一时间悲从心来。 “离尤......哥哥?......” 突然,一声清脆却带着不确信的声音传来。 予年一怔,侧头望去,但见平芜身着一身青色麻衣,手上还提着一些吃食,他看向予年的目光,一如予年看向他的目光一般,皆是喜悦中带着不可置信。 “平芜......” 平芜见予年唤他,这才笑着跑上前,他围着予年转了几圈,十分确信自己没有认错人后,才开口道:“真的是你啊,离尤哥哥!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 予年淡淡一笑:“是我!” 随后,他又想到什么,接着问:“平芜,我醒来后向他人打探过你的消息,可他们都说那日在繁樱幽腹并未发现你的踪影,你是何时离开的?” 平芜想了想回道:“那日我醒来后也并未看见你和落生姐姐,但又瞧着在场的人面色凝重,我便觉得一定是发生了极为不好的事情!我便趁他们不注意偷偷离开了。” “原来如此”,予年舒了口气:“不过如今知道你还活着,我也算是少了一桩心思了......” “平芜......” “离尤哥哥......”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予年看向平芜道:“你先说”。 平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后道:“离尤哥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是找落生姐姐的吗?” 予年目光一怔,看向平芜脱口问:“你有她的消息吗?” 平芜点头。 予年吃惊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他想说很多话,想问很多问题,可最终却只道:“她在哪儿?”...... 随后,他跟着平芜来到城郊外的一片荒野,一处木屋矗立于野花烂漫之中。 门口的木桩后探出两个小脑袋,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跟在平芜身后的予年,互相对视一眼,察觉到此人身上灵力充盈,非一般修行之辈,便畏缩着迟迟不敢出来。 待予年离他们更近些时,其中一个小娃娃花痴道:“哇!哥哥,他长得好帅呀!......” 这方说着,身子已经随着眼睛从木桩后走了出来。 男娃娃一惊,伸手想去将妹妹拉回来,却跟着她的衣袖一同被拽了出来。 平芜见到他们后,笑道:“欢欢,喜喜!你们两个小鬼偷偷摸摸的又想做什么坏事呢!” 欢欢眼睛放光的盯着予年,用手指着他糯糯的问:“他是谁啊?” “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我带他来找落生姐姐”,平芜耐心地解释着。 欢欢点了点头,目光一刻也不愿从予年脸上移开,突然!欢欢大叫起来:“我记得他,落生姐姐之前便是同他一起将我和哥哥放生在此处的!” 一旁还扶额觉得妹妹行为丢脸的喜喜也随之望去,他眸光一震,也跟着频频点头:“是他!我也想起来了!” 平芜一脸茫然的看向予年,但见予年细细打量了那两个娃娃后淡笑道:“原来是你们啊!” 想不到那日的两条小蛇,如今已经化成了人形,予年不得不感叹时光蹉跎,可他此刻所有的心思都在落生那儿,并不愿放在这些寒暄之上。 平芜看出了予年的心思,交代两个小蛇妖去别处玩会儿,不要打扰到他们。两个小蛇妖拿着平芜给他们的吃食,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进屋后,予年的心中犹如翻腾的大海,迟迟不能平静。可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后,却仍未发现落生的身影,他刚想开口问,却见平芜从窗前的桌上拿了一盏似灯非灯的物件。 平芜将这物件放在桌上,开口道:“此物离尤哥哥一定听说过,它便是魔族的于燃灯!” 第187章 寻得落生精魂 予年望着那灯内泛着盈盈光华的于燃灯点头:“之前魔族便想利用此灯将我识海中的赤魇元神取出,以此复活赤魇,可他们万般算计,最终却得到了一盏假的于燃灯!我之前听说此灯一直在庄海手中,它是何时出现在你手上的?平芜,落生究竟在哪里?为何我在此处没有看见她?......” 予年说着,目光仍旧不放弃的在屋中寻着。 平芜唤了他一声,安抚道:“离尤哥哥你先别急,听我同你解释清楚”。 予年闻言扭过头来,二人一同在桌前坐下。 “不知道离尤哥哥知不知道落生姐姐体内有浅息丹?” 予年点头。 平芜接着道:“其实落生姐姐的那颗浅息丹与我们的都不同,它是庄叔特意为落生姐姐制定的。庄叔从一开始便知道了她的身份,那颗特制的浅息丹并不只是为了遮盖她身上的妖气,而是遮住落生姐姐的定天灵力!庄叔不想她的身份被任何人知道,他想保护落生姐姐。” 平芜看向于燃灯:“那日,魔族来泰然客栈烧杀掠抢,庄叔好似有感应般,让我提前带着于燃灯逃离了,并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庄叔说那颗特制的浅息丹早已吸取了落生姐姐的精魂,若是日后落生姐姐殒命,体内的浅息丹爆裂,便让我守着这于燃灯。他说此灯会重聚落生姐姐的精魂,让她有机会复生!” 听到平芜的叙述后,予年神色无比愕然,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泰然客栈,见到庄海的场景。那时他虽是对自己客气,但予年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如今听完,他便想得通了。 庄海那时便已经认出了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 而庄海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身份,仍旧放落生与自己同行,予年猜测是因庄海早已算出落生的身份瞒不住了,留在泰然客栈只能更为危险。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庄海从一开始就已经为落生准备好了退路...... 落生与庄海的关系向来很好,但听到他为落生所做的一切后,予年还是十分震惊的。毕竟庄海虽是退隐,不愿参与纷争,但当年他魔族长老的身份,放在三界之中也是极为轰动。 于燃灯的灯壁忽而一亮,予年激动且紧张的道:“灯,亮了!......是不是落生听到我们在说她,她在回应!......” 平芜也望了去,看了一会儿后面色平静的道:“于燃灯里每日都在重聚落生姐姐的精魂,时常闪烁一下也是正常。” 予年有些失落:“那你知不知道落生何时能够重聚肉身?” 平芜摇头:“不知,庄叔只是告诉我要守着这盏灯,至于落生姐姐何时会化形,谁也不清楚.......我已经在这里守了十七年,平日里除了趁人少时会出门买些吃穿用物,其余时间都呆在这木屋里。而且清宁镇到处都张贴着落生姐姐的画像,就连不知何时被修葺好的泰然客栈也是!我怕有人想要伤害姐姐,又怕被坏人盯上,故而很少出门。” 予年一怔,默了一瞬后对平芜解释,他告诉平芜泰然客栈是他找人修葺的,本想着落生看到后会明白自己再找她,没想到,竟阴差阳错的让平芜平添了误解。 平芜听后,也是极为惊讶,他尴尬一笑打趣道:“早知道泰然客栈是离尤哥哥重修的,我也不会带着落生姐姐东躲西藏了!哥哥有所不知,每次我路过泰然客栈的时候都会故意放慢脚步,那里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我也只敢远远的看几眼,并不敢上前......” “以后你想去随时可以去!”,予年动容的看向平芜:“这些年多谢你对落生的悉心照顾,如今我来了,哥哥会保护好你们。” 平芜眼眶一红,重重地点了点头。 落生,对不起!我来的太迟了...... 予年双目噙泪地望着于燃灯,眼神中溢着毫不遮掩的深情。 还好,你还在,这一次换我等你,不管多久...... 接下来的数月,予年一直在木屋住着。平芜自打予年来后着实松乏不少,至少他不再担心自己会被恶人盯上,白天偶尔也会带着欢欢和喜喜去清宁镇的大街上游玩。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冬去春来,冰雪消融,虽是气温乍暖还寒,但也抵不住百草萌发,万物复苏之象。 每日为落生做一碗甜羹的这个习惯,予年从未懈怠过。只不过最近他都会在甜羹中放上一把洗涤干净的桃花花瓣,不仅可以增加甜羹的口感,看起来也是十分赏心悦目。 这日,他仍旧和往常一样,在木屋外的桃林中摘取些新鲜花瓣,平芜则一大早便带着欢欢喜喜去城中赶庙会了。 然回来之时,予年却发现桌上的于燃灯不见了踪迹...... 手中的桃花花瓣散落一地,予年瞳孔一缩,兀自默了一瞬,便惊慌失措地向木屋外跑去。 来到院中,他广袖一挥,发现自己走时设下的结界仍在,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神情松了一瞬,便继续紧张地四处奔走张望起来。 彼时,院落后的篱笆处有一身着彩衣的女子背对着予年蹲在原地,正俯下身来怂着鼻尖使劲儿嗅着身前那朵早春时开放的野花。 予年盯着那背影,脚步骤然一滞。他呆呆的凝望着,身子紧张到簌簌直颤,却迟迟不敢上前...... 彩衣女子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她将俯垂的身子抬起,随后缓缓站了起来,转身之时,就见一名身着寻常素衣,却难掩俊逸风姿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前。 男子目含热泪,情思缱绻,二人眼眸对视的那一瞬间,心中各自激起万千情感...... 第188章 得偿所愿 彩衣女子终是在予年的注视下,先一步挪来了目光,她并不认识眼前这名男子,但看这男子瞧向自己的目光,好像又感觉二人之前认识,甚至还有些渊源。 她上前两步,蹙眉问他:“你这般盯着一个姑娘家看可不好!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予年身子一僵,他怔愣地望着落生,眼神从惊讶中慢慢转为落寞。 落生的样貌并未改变,但她却将自己忘了...... 落生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问。她只是随意望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神色茫然的低喃:“不过,这是哪里?我,我又是谁?为何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扬起拳头准备往头上砸去,却被予年拦住了。 予年握着她的双腕,轻轻地将她的手臂垂下,却迟迟未松开。此时的予年脸上忧伤不在,他看向落生的眸光就像一坛浓烈的酒,混着经年的风霜,最终熬成了一捧温柔。 “你叫落生,是我付离尤未过门的妻子!” 落生眸光一滞,她看向眼前这名男子,惊讶莫名的同时一滴清泪悄然划过颊边,就在她愕然自己为何会流泪之时,男子却伸出手温柔的帮她将泪擦拭干净。 明明此刻什么都想不起来,但这手掌的温度,却是让人无比贪恋...... 予年为落生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柔声道:“别着急,我会陪在你身边,慢慢想起来......” 说完,他将落生拥入怀中,而落生便由他这般抱着,虽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但身子却一点儿都不抗拒...... 后来,在平芜的口中予年相继得知,原来庄海曾有过一个女儿,只是在仙魔大战之前被赤魇下了殒身咒,而后他携着于燃灯逃出魔界,想借着于燃灯的力量复活自己的女儿。 可天不遂人愿,殒身咒将他女儿的元神魂魄全然摧毁,唯一留下的只有庄海女儿昔年穿过衣服上留有的几根青丝。 青丝上虽残留少量精血,但却因时间久远,一旦离开于燃灯便会灰飞烟灭。 落生殒身后,浅息丹里的精血便与庄海女儿的精血合二为一。庄海女儿的真身是南海的百幻蝶,故而落生如今的真身也就自然而然的是百幻蝶了。 理清了这些前因后果,予年反倒什么都不在乎了。对他说来,落生就是落生,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一生挚爱。而今能够找到她,守着她,纵然她永远想不起来又如何。 只要他们能在一起,日后的每一天都只会比曾经更好。 自打落生的真身为百幻蝶后,便时常喜欢蹲在繁花丛中用鼻尖嗅取花香,灵力也渐渐强盛起来。 闲暇之时,予年会将这些年收藏在法器画颜中的美景一一讲给落生来听,见她每每盯着这方画颜时眸光大亮,犹如星河闪耀。予年便许诺她,待落生灵力全然恢复时,便带着她将画颜中的美景重走一遍,日后落生想去哪儿,他都会伴在身边,永不相离。 予年还为落生在木屋周围打造了一大片花圃,并时常带着她去后山的野花丛中赏玩。落生的记忆虽然没怎么恢复,却是越来越依赖予年了。 有时她瞧见欢欢坐在予年的腿上,花痴的索求抱抱,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欢欢拎起来扔到一旁,而后宣誓主权般的搂着予年的脖子坐在他腿上,对欢欢委屈的可怜样视而不见。 她喜欢喝予年做的甜羹,一日不喝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予年每次都会将甜羹放在唇边吹凉了喂她,将她像孩子一样的宠着。 二人来到后山,予年负手站着,目光殷切地望着繁花丛中的落生思绪飘然...... 忽然,一束鲜花印在了他漆黑的眼眸中。 “送你的!”,鲜花倾斜间,落生清丽的脸庞出现在他脸前。 予年盯着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将面容凑近,他的眸光从落生的眉眼,一直移到唇上,他抿了抿唇角,渴望的想要进一步接触,却在落生微微后仰的动作下,骤然一滞。 “对不起!我,我刚才吓着你了吧......”,予年神情自责的道着歉,许是这些年压制在体内的爱意太过汹涌,导致他方才没能及时自控。 看着予年慌措且愧疚的神色,落生的眼神跟着软了下来,心也软了下来。她脑子一热,将手中的鲜花往地上一抛,吻向了予年的唇。 予年被她这突如其来地举动惊到身子一僵,许是因为落生方才吸食了花蜜,她的唇边还残留着丝丝柔甜,扰得予年呼吸更加紊乱了...... 正当落生想要从他唇上移开之时,予年却伸出手一把拥住了她的后颈,留住了她的唇。 二人紧紧相拥,缠绵而热烈地亲吻着,这一吻予年等了太久太久,他自是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落生。直到察觉到落生被他吻的快要窒息,浑身柔软脱力时,予年才不舍地将她的唇缓缓放开。 落生看着予年那双还未散去渴望的眼眸,想到方才那个缠绵的吻,一时间脸竟羞的如桃夭般绯红。 她别过脸去,心里暗自想着这个男人怎会如此勾人,如此会亲...... “落生......”,予年轻声唤她。 落生一言不发,待过了一会儿,自己平复好心绪后才敢回头看他:“你,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 落生咳了一声,面色认真的道:“我要你答应我,这辈子只能对我一人好,只能......只能......” 话说一半,落生竟支支吾吾起来。 予年没有半分不耐烦,他俯着身子专注的看着落生,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还有,你这辈子只能亲我一个人!”落生语速极快的说完,便再次将视线移向一旁。 予年眸光闪烁,露出惊喜,他伸手一把将落生拽进怀中坐下,从后面紧紧抱着,下颚则轻轻抵在落生的肩颈上,声音因为激动有些轻颤:“我永远不离开,只要你愿意,我的身子我的心我的一切的一切只会是你的!” 落生就这么听着,靠在予年胸前的身子也随着他的声音逐渐放松下来,不再扭捏。 而后她喃喃道:“愿与君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慕仙乡!” 予年微微一笑,将落生拥的更紧了些,也跟着温声重复:“好!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慕仙乡......” 斜阳早透,溪水边觅食的鸟儿急促地飞回窝中,春风掠过花丛,抚过彩蝶,吹拂着身后的高树,眼前一切的一切美得不像话,却好似就应该这么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