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主母一睁眼,虐死渣夫嫁东宫》 第1章 我不去,她能奈我何? “夫人,夫人,你该起床去给老夫人侍疾了!” 宋蕴宁听到有人轻轻推着她的身体,熟悉的嗓音,赫然就是她的贴身婢女初禾的声音。 她不是已经跳下万丈悬崖了吗? 怎么人死之后,都会回忆从前吗? “夫人!” 她的手臂再次被人推动,她蓦然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熟悉面容。 “初禾?”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面容,宋蕴宁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此时此刻,她的眼前下意识忆起了初禾当初被做成了人彘的可怕模样。 “夫人,老夫人那边又过来催了,你若是不去,怕是等下又要被老夫人刁难了。” 初禾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后怕,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见状,宋蕴宁手一伸,蓦然将她的袖子掀起。 只见初禾那纤细白嫩的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 有手拧的,也有鞭子抽的,更可怕的,是一大块被烫起泡了的烫伤。 “这是谁做的?” 宋蕴宁声音冷得像冰。 “小姐……” 初禾下意识地唤出了她出嫁前的称呼。 “是李嬷嬷做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宋蕴宁的语气却极为笃定。 “老夫人病了几天了?” 初禾看着周身气势冰冷如霜的宋蕴宁,原本慌乱的心竟慢慢地安定下来。 “回夫人,老夫人如今病了已经三天了。” “三天?呵呵……” 此时此刻,宋蕴宁已经确定,自己是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嫁给萧渐清的第五年。 也就是萧渐清回来的第四天。 没有错。 在成亲当天,萧渐清这位大楚国的将军,甚至连盖头都没有掀,就抛下了她,直接远赴了边疆。 一去就是五年。 直至四天前,才回来。 身边更是跟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以及两个孩子。 那一大一小两个男孩称呼着萧渐清父亲,以及那美娇娘阮诗诗母亲。疑惑地问着宋蕴宁是什么人的一幕。 赫然将宋蕴宁这个将军夫人的脸,踩在了地上。 直到今天,还在被上京城的茶馆酒楼当做笑谈。 从萧渐清在新婚之夜离开后,萧老夫人就对宋蕴宁满心厌恶。 直骂她是丧门星。 如果不是她用了卑劣的手段,逼得萧渐清娶了她,他们萧家也不至于现在母子分离。 面对萧老夫人的谩骂,宋蕴宁也只能默默忍受。 毕竟,这件事情,说到底,萧渐清也是受害者。 只因当初,她被庶妹设计中了媚药,命悬一线之际,是萧渐清救了她。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 是以,她明明贵为武侯府嫡女,却只能仓促地嫁给萧渐清一个小将军。 偏偏,那个时候,萧渐清已经心有所属,心高气傲如他被逼着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且对方更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这便有了新婚夜,他连盖头都没有揭,就远走去往边疆之事。 这五年来,宋蕴宁在萧家的地位,说是将军夫人,却是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平日里衣食用度被克扣,已经是常态。 被罚跪,罚抄书,更是隔三差五便有的事情。 若不是被萧老夫人如此磋磨,她也不会因为不小心滑倒,早产下死胎,从此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原以为,在害她失去孩子后,萧老夫人会有所收敛。 却不想,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她更成了萧老夫人口中不会下蛋的母鸡。 原以为萧老夫人就算看不起她这个儿媳妇,也要顾忌着武侯府的颜面。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事,不曾落到她身上的打罚凌虐,却是落到了她的贴身婢女身上。 看着初禾身上狰狞可怖的伤口,宋蕴宁只觉得心中熊熊怒火几乎要凝作了实质。 前世便是如此。 萧老夫人故意装病,借着让她侍疾的由头,各种磋磨她,想要借此逼着她将阮诗诗的孩子,认到自己的名下。 达不到目的,就在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以前的她,太过懦弱。 一个孝字压下来,面对萧老夫人的逼迫,只能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以至于后来,初禾被阮诗诗诬陷勾引萧渐清,重大五十大板后,发卖出府。 可后来,她才知道,初禾根本没有被卖,而是被阮诗诗做成了人彘,放在后院之中凌虐。 若是她记得没有错,再过几个月,阮诗诗的身份就会被国公府的人发现,成了国公府的大小姐。 而武侯府…… 她的父亲和兄长,则是被国公府的人揭发,成了叛国贼。 整个武侯府一百多人,尽数被斩首,殷红的血,染红了上京城半边天。 在武侯府覆灭后,萧渐清便毫不犹豫地将她贬妻为妾。 对于她来说,萧渐清本就从来不曾碰过她,无论是妻还是妾,她在萧家的处境都形容下人。 若只是成为一个妾侍,从此就在后院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可她没有想到的事,又一次,三皇子肃王到将军府做客,无意中撞见了她。 对她绝美无双的容颜垂涎不已。 阮诗诗在得知之后,竟是直接将她送上了肃王的床,让她被肃王亵玩凌辱了一整夜。 在那一夜之后,肃王便向萧渐清要走了她。 她成了肃王后院诸多女人中的一个。 肃王生性风流,换女人如衣服。 而她,在被萧渐清如同玩物一般送给了肃王后,便心如死灰。 肃王嫌她虽美貌无人能及,但在床笫间太过无趣,在玩弄一段时间后,便厌弃了她。 转手又将她送给了别的人。 她在万分屈辱之下,寻了一个机会,跳崖自尽,再醒来,竟是重生到了将军府中。 “小姐……夫人,奴婢帮你梳洗一下吧!老夫人那里再不去的话……” 初禾看着宋蕴宁来回变换的面色,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 自家小姐真的是太善良了,老夫人分明是在装病的,故意磋磨自家小姐,欺负她性子软弱,不会回府告状。 明明是金尊玉贵的武侯府嫡女,却在这小小将军府中被人任意欺凌,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若是侯爷和侯夫人他们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心疼! “不用梳洗了,去告诉老夫人,我身体不适,今日无法过去侍疾了。” 宋蕴宁摆了摆手,继续盖好锦被,继续休息。 重活一世,她得好好捋一捋思绪,回头再和那个老妖婆继续斗。 “这……小姐?” 闻言,初禾一惊,不去了? 这,她该不会是出现幻听了吧! “就这么回禀了便是,怎么,偌大的萧家,就缺我这么一个将军夫人伺候老夫人了不成?本姑娘倒是要看看,我今日不去,她能奈我何?” 宋蕴宁冷冷一笑。 前世的她,一心想要讨好萧渐清,自然是任由萧老夫人磋磨自己。 但如今重活一世。 萧渐清! 算个屁! 第2章 以下犯上,该打! 宋蕴宁还没有才理清楚思绪,就听外面传来一个蛮横狂傲的声音。 “夫人呢?老夫人醒了,正在找夫人呢?快让夫人过去侍疾,若是耽搁了老夫人养病,这个罪名,你们担当得起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宋蕴宁冷冷一勾嘴角。 果然不愧是萧老夫人身边的狗腿子,这般狂妄,简直是随了她的主子。 初禾怯懦的声音响起:“李嬷嬷,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还在床上躺着,着实没法再去侍疾了,还请李嬷嬷你们辛苦一下。” “身子不适?夫人莫不是在偷懒吧!” 李嬷嬷嘲讽的嗤笑声,便是隔着房门,都清晰地穿进了宋蕴宁的耳朵里。 “老夫人可是习惯了夫人的侍候,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笨手笨脚的,自是侍候不了老夫人,为了老夫人的身子着想,还请夫人辛苦一下才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力踢开。 李嬷嬷苍老狰狞的面容出现在宋蕴宁的眼前。 “夫人原来没有睡啊!如此甚好,快和我去福寿堂服侍老夫人吧!若是去得迟了,老夫人怪罪下来,夫人可有苦头吃了!” 好! 真好! 看着嚣张跋扈得不可一世的李嬷嬷,宋蕴宁怒极而笑,缓缓坐起身来,扯过一旁的外袍随意披上。 李嬷嬷见此,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就算贵为武侯府的嫡女又如何? 嫁到他们将军府来,还不是得老老实实伏低做小。 别看她李嬷嬷只是一个奴才,但在将军府里,也是能够磋磨武侯府嫡女的存在! 心中得意才起,李嬷嬷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她不敢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发烫的脸:“你……你打我?” “啪!” 又是一声巴掌声,宋蕴宁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嬷嬷,沉声道:“狗奴才,谁给你的够胆,竟敢闯本夫人的房间?” “你……” 李嬷嬷震惊地瞪向宋蕴宁,“你怎么敢……” 这宋蕴宁虽然是他们将军府的少夫人,但一向性格绵软,莫说是老夫人和小姐她们,就算是府里的下人,也都能踩上一脚。 莫非今天是魔怔了不成,居然敢掌箍而人她这个老夫人面前的亲信嬷嬷? “看来两个巴掌还不能够让你这个狗奴才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着,宋蕴宁又是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李嬷嬷的脸上,声音清冷地道: “奴才就是奴才,不管背后站着谁,也越不过主子去!我宋蕴宁就算脾性再好,再不得将军宠爱,也是这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少夫人,你这个狗奴才,竟敢强闯我的房间,谁给你的脸?跪下!” 最后两个字,带着无尽的威严。 仿若惊雷落入李嬷嬷的脑海之中。 让她下意识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着宋蕴宁那明明和之前一般无二,但此时此刻,却充满了迫人气势的容颜,她那到口的话,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蕴宁居高临下看着她狼狈的姿态,冷声叫道:“初禾!” 一旁早就看呆了的初禾闻言忙答应了一声。 “给我打!她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现在统统还回去!” “夫人?” 初禾听到宋蕴宁这么说,顿时吓得愣在原地。 宋蕴宁看着她怯懦的模样,眉峰一挑:“不敢打,就回武侯府去吧!我的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她既然决定了不再逆来顺受,那身边自然也不能留一个软弱可欺之人。 若是初禾做不到,那么送她回武侯府,帮她选一个可靠的夫婿,便是最好的选择。 “夫人,奴婢不要回去,奴婢敢打!” 听宋蕴宁这么说,初禾顿时急了。 小时候,她险些被爹娘卖进青楼里去,是小姐买下了她。 那时候起,她这条命是小姐给了,又怎么能离开小姐呢? 想到这里,她紧走几步,来到李嬷嬷的面前,看向她。 见她顶着一张红肿狰狞的老脸,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初禾心中怒气顿起,手一抬,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李嬷嬷的脸上。 “你瞪着我做什么?” “平日里你欺负我就算了,居然还欺负到我家夫人头上来了!” “我家夫人可是金尊玉贵的武侯府嫡女,是将军府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你一个嬷嬷,居然以下犯上,该打!” 越说初禾越是气恨,一巴掌重过一巴掌地扇在李嬷嬷的脸上。 李嬷嬷面上挨着巴掌,双手握得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瞪着面前的初禾。 心中暗自下定决定,不再吭声,只等萧老夫人来救她。 等熬过了今天这一关,一定要想办法弄死面前这个贱人。 至于宋蕴宁,她本就不得萧老夫人和将军的心。 没有了初禾这唯一可信的人,她在将军府就等同没有了眼睛和耳朵。 以后想要磋磨她,多得是法子。 宋蕴宁神色淡漠地靠在软塌上,欣赏着李嬷嬷怨毒不甘的神色。 对于这个老奴才的想法,她自然也能够猜得到几分。 只不过,自己既然动手了,又岂会怕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狗奴才。 奴才就是奴才,就算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可随意买卖打杀的主。 这李嬷嬷,怕是得意过头了。 “住手!” 终于,在初禾的手都打得红肿生疼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满是怒火的声音。 只见萧老夫人在两个嬷嬷的搀扶之下,目露寒芒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宋蕴宁道: “宋蕴宁,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李嬷嬷动手?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闻言,初禾面色一白,下意识看了宋蕴宁一眼,却没有开口求饶,以免给自家小姐带来麻烦。 不管怎么样,至少她在临死之前暴揍了李嬷嬷,也算是为自己和小姐出了一口气了。 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谁敢!” 宋蕴宁径自站起身来,直视向萧老夫人。 第3章 给我拉下去杖毙! “宋蕴宁,你疯了?” 萧老夫人震惊万分地看着宋蕴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面对自己总是唯唯诺诺,甚至连直视自己一眼都不敢的儿媳妇。 她就不怕,自己让儿子休了她吗? “老夫人别忘记了,初禾虽是我的陪嫁婢女,但卖身契却还在武侯府,不是萧家的下人,可由不得你们萧家的人处置!” 宋蕴宁嗤笑一声,眸光睥睨,丝毫没有了往日对萧老夫人的讨好姿态。 “你……宋蕴宁,这就是你对待婆母的态度?” 萧老夫人在听到武侯府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突。 要知道,自从宋蕴宁嫁进来之后,因为萧老夫人很忌讳别人提到他们萧家高攀武侯府之事,是以都尽量提及武侯府,以免触怒了萧老夫人那根敏感的神经。 宋蕴宁笑了,所谓自卑又自傲,说的就是萧家这对母子。 她嫁入萧家这五年来,他们吃尽了武侯府的红利,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清高不屑的姿态来恶心她。 真是令人作呕。 “不知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宋蕴宁淡淡反问,让得萧老夫人一噎。 而不等其再开口,她继续反问道:“反之,这李嬷嬷在我卧床休息之际,不顾我的婢女阻拦,踢开了我的房门,强闯我的房间,这般以下犯上,我身为将军府夫人,惩戒她,又有何错?” “李嬷嬷是奉我的命令……” “所以是老夫人您,让她踢开我的房门,强闯我的房间的?” 宋蕴宁眉头皱起,收了面上的淡笑:“若是如此,儿媳也只能去太后娘娘面前问问,是否身为婆母,可以这般对待儿媳了!” 闻言,萧老夫人面色一变,忙收起了脸上的怒气,换上了笑容,道:“蕴宁,你怎么会这样想的,这一切都是李嬷嬷这个狗奴才自作主张的,你可千万别误会啊!” 宋蕴宁点了点头:“想来也是,老夫人您好歹也是将军府的老夫人,又怎么会做出那些如同乡野泼妇一般的作为。这狗奴才这般做,分明就是在故意离间我们婆媳之间的关系,此事,必须重罚才行。” “你想如何惩罚李嬷嬷?” 萧老夫人心头一沉,李嬷嬷可是她的陪嫁嬷嬷,可以说,是她最信任的人。 若是今日李嬷嬷折在了这里。 “毕竟是老夫人的陪嫁嬷嬷……” 宋蕴宁叹息了一声,见萧老夫人眼睛一亮,继而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若是就这么打杀了,的确有些残忍,如此,就打个三十大板,再发卖了吧!” 听到她说的惩罚,萧老夫人脸色陡然一沉。 李嬷嬷可是年金半百的老人了,三十大板下去,就算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更别说,还要将其发卖了,这岂不是等同断了她一臂? “蕴宁,你也说了,李嬷嬷可是我的陪嫁嬷嬷,这么惩罚,着实太重了些,你就不怕,到时候别人说你这个当儿媳的不孝吗?” 萧老夫人语带威胁地看着她说道。 “老夫人说的有道理。” 宋蕴宁垂眸,做反思状:“我毕竟太过年轻,处置事情没有经验,不如老夫人容我先回府请教一下我娘,或者进宫问问太后娘娘……” “不必如此麻烦。” 萧老夫人连忙开口,开什么玩笑,若是真让她去问了。 无论是问武侯夫人还是问太后,他们将军府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一个小小的三品将军府,居然如此对待一品侯府的嫡女。 到时候,萧渐清的仕途,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萧老夫人无奈地避开了李嬷嬷求救的目光。 相对于一个奴才,自然是她儿子的前程更重要。 李嬷嬷被捂着嘴拉了下去,萧老夫人却没有离开,而是神色犹犹豫豫地在宋蕴宁的面前坐了下来。 宋蕴宁自然知道她的来意,却只是悠然自得地一边听着李嬷嬷被打板子的痛呼声,一边品着手中的茶水。 在板子打完后,萧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道:“蕴宁,前两日我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老夫人指的是?” 宋蕴宁装傻。 萧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才折损了一个李嬷嬷,若是这件事情再没有办妥,那岂非要活活憋屈死? “自然是让你认下路哥儿当嫡子的事情。” 萧老夫人强颜欢笑,毕竟今天的宋蕴宁前所未有的强硬,她自然也不能用以前那种态度,以免闹崩了。 毕竟,宋蕴宁就算再如何绵软,也是武侯府的嫡女。 “蕴宁,我知道,渐清没有事先通知你,突然将阮诗诗和两个孩子带回来这事情,做的确实有些不妥。” “可谁让你当年的孩子没有保住呢?否则,我今日也不会说出让你认路哥儿为嫡子的事情。” “毕竟,你嫁进来五年无所出,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啊!” 见萧老夫人还不忘威胁自己,宋蕴宁轻轻一笑,将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抬眸对上她满是算计的眸子:“老夫人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日不答应认下萧锦路当嫡子,您就要让将军休了我?” 萧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开口道: “蕴宁,你身为萧家主母,自当担负起为渐清养育子女的重任,不用你受怀胎十月的苦,就白得路哥儿这么大一个孩子,况且阮诗诗身为路哥儿的生母,都没有意见,这两全其美之事,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用我受十月怀胎之苦?呵呵……” 宋蕴宁讥讽一笑:“老夫人既然如此大度,为何当初却接连将老爷那些有孕的姨娘都堕了胎呢?不用你受十月怀胎之苦,就白得那么多儿子不好吗?” “放肆!你给我住口!” 听她居然将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肮脏往事,就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萧老夫人顿时恼羞成怒,面色铁青地瞪着她。 宋蕴宁甚至连眉眼都不曾抬一声,声音清冷得仿佛庭外轻柔卷来的风: “老夫人身为萧家主母,为老爷养育子女,本就是分内之事,怎么轮到你自己,就不愿意干了呢?” 第4章 回武侯府 “你……你……宋蕴宁,你给我闭嘴!” 萧老夫人抬手指着宋蕴宁,身子抖得仿佛筛糠,想要喝骂回去,却发现,她回自己的话,全都是自己方才训斥她的。 自己一时竟无言以对。 宋蕴宁看着萧老夫人一副被气得仿佛马上就要断气的模样,冷冷一笑,转头朝着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呵斥道: “你们两个还傻愣着干什么?没有看到老夫人犯病了吗?还不快扶她回房休息去?” 两个嬷嬷闻言,吓了一跳,忙应声上前扶过萧老夫人。 而萧老夫人也心知自己今天讨不了好,只得顺势软下来,任由两个嬷嬷扶着她朝外走去。 身后,宋蕴宁清冷入心的嗓音再次传来:“老夫人,既然病了,就好好地养病,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别妄想了!我武侯府的外孙,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都能当的!” “呃……” 这般锥心的话语入耳,萧老夫人一口气没有接上,两眼一黑,就这么昏迷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 “快!快请大夫……” 两个嬷嬷见状,甚至不敢向宋蕴宁求助,就这么架着萧老夫人急急离开。 一旁的初禾见状,不由傻了眼。 原本以为今日就算不丢半条命,也讨不了好。 却不想,居然是萧老夫人丢盔弃甲地狼狈退场。 她家夫人真的是太厉害了! “夫人,你真的好厉害啊!” 初禾满脸崇拜地看着宋蕴宁,只觉得许久许久之前,那个鲜衣怒马,张扬明媚的小姐又回来了! 这样的小姐,才是他们武侯府的嫡女。 “傻丫头,这就厉害了?” 宋蕴宁没有告诉她,这一切,才只是开始呢! 真正棘手的对手,可不是纸老虎一般的萧老夫人,而是,那朵看似无害的白莲花——阮诗诗。 “在我心里面,夫人永远是最厉害的。” 初禾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得见牙不见眼,甚至连手上的红肿都忘记了。 宋蕴宁好笑地扫了一眼她的手,开口道:“下次打人,记得不要用手了,别人怎么打你的,直接还回去就是。” “嗯嗯……”初禾连连点头,她以前隐忍是因为夫人让她忍,如今既然夫人不忍了,她身为武侯府出来的婢女,自然也不用忍了。 “准备马车,我们回府!” 宋蕴宁淡声吩咐道,从萧渐清回来之后,萧老夫人就开始装病,将她困在将军府侍疾。 如今解决了这个老虔婆,也是时候回府和父亲母亲交代一下,安抚他们的心了。 …… 武侯府离将军府也不过半个多时辰的车程。 可自从出嫁后,宋蕴宁就极少回府了。 毕竟,萧渐清本人不在京城,她一个出嫁之人,若是常常独自一人出门,于声名有损。 更别提,萧老夫人为了能够好好地困住她,在她嫁到将军府没有几天,就把一切庶务都丢给了她。 她每日忙于后宅庶务之中,偏偏萧老夫人却不肯放权,她有名无实,焦头烂额。 应对一切繁琐之事尚且来不及,又怎能脱身回武侯府见爹娘。 看着雕梁画栋,威严贵气的武侯府,宋蕴宁双眼不由一红。 谁能够想到,金尊玉贵,钟鸣鼎食养出来的武侯府嫡女,在下嫁到萧家之后,过的是那般不堪的生活。 生生守了五年活寡不说,如今更是被自己的夫君用如此恶心的方式来羞辱。 而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和离! 是的! 她要和萧渐清和离! “大姐?是大姐回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宋蕴宁循声看去,便见一个芝兰玉树的白衣男子翻身下马,于她的面前站定,惊喜地看着她。 “大姐,你回来了,怎么不直接进去?” 宋言澈疑惑地看向宋蕴宁,在看到她泛红的眼眸之时,面色一变:“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姐夫欺负你了?我听说他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带了别的女人和孩子,莫非这是真的?” 见少年接连几个问题,甚至不等自己回答,便急得俊脸通红,宋蕴宁忙摇了摇头,示意他稍不要着急:“言澈,你先别急,我们进府再说。” “好,大姐,快进去,爹娘见你回来了,定然会开心不得了!” 宋言澈忙伸手拉着她朝武侯府中而去。 宋蕴宁在门口强行按捺下去的眼泪,见到武侯夫妇后,终于隐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一句“爹娘”出口,她便直接扑进了武侯夫人的怀抱,将头埋进了的她的胸口,任由自己的眼泪狂奔而出。 “蕴宁!是蕴宁回来了!” “娘的乖女儿,你受委屈了!” 正如同宋言澈所预料的一般,武侯和武侯夫人在看到宋蕴宁的时候,皆是满心欢喜,但这份欢喜,在听到她的哭声后,便化作了无尽的酸楚。 他们武侯府的明珠,嫁了人之后,受委屈了! “蕴宁,萧渐清那个混账做的事情,爹都知道了,爹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的打算,是什么?” 武侯宋振云见宋蕴宁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开口问道。 “爹,我想和离。” “和离?” 听到宋蕴宁的话,宋振云和武侯夫人皆是沉默下来。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 而和离了的女子,更是被视为不祥和晦气的存在。 除了出家当姑子,基本没有其他的活路。 若是可以,他们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走上这样一条路。 “蕴宁,萧渐清带回来那个女子,就算再得他的喜爱,也至多只能当一个妾侍,而你,只要有我们武侯府在,萧渐清即便不宠爱你,也不敢做出什么宠妾灭妻之举。” “如此,你还一意决定要和离吗?” 武侯夫妇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当年若非是出了那样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下嫁给萧渐清。 原以为女儿带着丰厚的嫁妆下嫁,即便没有门当户对,也会过得很好。 哪曾想到,萧渐清竟是这样一个人。 “可是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萧渐清因为这桩婚事,而将矛头对准我们武侯府呢?” 第5章 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听到宋蕴宁这么说,宋振云神色一凝,看着她,声音严肃地问道:“蕴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我和萧渐清的婚事,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这些年来,为了让萧渐清能够早日匹配上我们家,爹在军中对他多有关照,若非是如此,他在边疆也不会屡立大功,在军中斩头露角。” 宋蕴宁想到前世的时候,阮诗诗满脸得意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说着萧渐清靠着武侯府的扶持,才立下那些功劳的一幕。 如果不是自己父亲的一再放任,故意放权,萧渐清也不可能让肃王看中,进入肃王的阵营,也不能那么顺利地对付武侯府。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在滴血。 “可是,爹却不知道,萧渐清此人狼子野心,想要的,从来不是足以匹配上武侯府这么简单。” “蕴宁,你的意思是……”宋振云心头一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要的,从来都是——取而代之!” 想到前世武侯府一百多人悲惨的下场,宋蕴宁眸光一冷,眼中噙着的,是从所未有的杀意。 “取而代之?” 宋振云神色一冷,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他身为武侯,那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侯爵之位,又岂是简单之辈。 “蕴宁,你为何会这么说?”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他自是需要慎重以待。 宋蕴宁心里很清楚,自己说出来话确实匪夷所思,想要让父亲相信自己,并不容易。 只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前世的悲剧重演,唯有将自己重生一世的事情说出。 “爹可听说过前世今生?” “你的意思是?” “爹,娘,言澈,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上天不忍看我们武侯府一百多人再次惨死断头台,所以才垂怜给予我的警示……” 宋蕴宁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才缓缓将自己前世所遭遇的一切,尽数说出来。 “蕴宁,你是说,在你的……梦中,几个月后,我们武侯府会因为被查出谋逆之罪,全族覆灭?”宋振云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满是不可思议。 谋逆? 他们武侯府历代都是忠臣,怎么可能谋逆? “没有错,而且这谋逆之罪,正是萧渐清揭发的,后来,就是肃王和他一起到武侯府抄家的,而他和肃王,早已经勾结上了!” 直到现在,宋蕴宁依旧忘不了。 前世萧渐清拥着阮诗诗在自己面前说着抄家的一幕幕,看着武侯府的宝物被萧渐清拿来哄阮诗诗的欢心。 最后,阮诗诗更是将武侯府一百多人被砍头的画面,一遍遍在她的面前描述,欣赏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 偏生,因为她被肃王看上了。 萧渐清他们为了不让她寻死,派了两个嬷嬷盯着她,将她灌下了软筋散送到了肃王的床上…… “萧渐清和肃王勾结上了?” 闻言,武侯的面色更加凝重。 若此事是真的,那么,事态的确是非常严重了。 “蕴宁,你如何能够证明,你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会发生,而不是你因为思虑太重,而产生的梦境?” 对于自己父亲可能会有的怀疑,宋蕴宁早已经考虑到了,当下开口说道。 “爹如果不相信的话,下午宫中会传来旨意,将户部尚书的次女指婚给肃王为侧妃。” 自从嫁入将军府之后,宋蕴宁几乎是两耳不闻府外事。 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情,全然是因为前世肃王去了将军府,和萧渐清谈论此事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的。 如今恰好可以用来证实自己所说的一切,并非梦境。 闻言,宋振云心下一松,点了点头,说道:“如此,我们便等一等这个消息。” 在他看来,几乎可以确定宋蕴宁所说的都是梦境了。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可是没有听到丝毫关于皇上要给肃王赐婚的风声。 更何况,就算皇上真的要赐婚,也该是赐婚正妃才是,又怎么可能把户部尚书的次女赐给肃王当侧妃呢? 然而,宋振云这一颗心还没有落入肚子里,就听到被他派出去的亲信连城跑来回禀了。 “侯爷,神了,真的神了!就在方才李公公带着皇上的赐婚圣旨往户部尚书府去了,说是要给户部尚书的次女赐婚,赐给肃王殿下为侧妃……” 连城后面还说了什么,宋振云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不仅是他,一旁的武侯夫人和宋言澈,皆是面色发白地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皇上真的赐婚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户部尚书的嫡女,怎么就会赐婚给肃王当侧妃了?” 宋振云挥手示意连城去门外守着,这才转头看向宋蕴宁,开口问道:“蕴宁,你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宋蕴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以及一次嘲讽:“原因其实很简单,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户部尚书的次女,被肃王毁了清白而已。” “什么?” 几人都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而这个原因,让得众人的神色更冷。 他们自然也想到了宋蕴宁。 若当初不是因为她的清白被萧渐清给毁了,他们又怎么可能让自己捧着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下嫁给萧渐清呢? “说到底,也不奇怪萧渐清会和肃王勾结在一起,他们本就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未达目的不折手段。” 宋蕴宁眼中满是不耻:“肃王之所以会想方设法娶了户部尚书的嫡女,所为的,自然也是能够更好的,拉拢户部尚书为他所用。” 宋言澈猛然站起身,神色冷凝地说道: “爹,既然大姐已经证明了她所说的一切并非梦境,那说明……我们武侯府被诬陷谋逆的事情,也会发生,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啊!” “你说的没有错,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宋振云缓缓来回踱步,思绪飞速地转动着。 如今户部尚书和肃王的联姻,着实让得他无法不正视宋蕴宁的话,为他们武侯府寻一条求全之路。 第6章 决定和离 肃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皇子,乃荣贵妃所出。 大楚国的储君,向来是立长立嫡。 是以,无论是立长还是立嫡,肃王都不可能是储君人选。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朝政越发力不从心。 太子殿下又因为旧疾缠身,卧病在床,已经许久不出现在人前了。 肃王现在勤于营私结党,其心思,昭然若揭。 “若真的如同蕴宁所说的那般,萧渐清他们想要陷害我们谋逆的话,就需要先行将那些谋逆的证据放进我们府里。” 宋振云的思绪飞速地转动着,开口说道:“如此,书房和后院,是重中之重。我们一定要严防死守。” “不仅如此,军中父亲身边的人,也需要多加留意,看看是否有奸细。” 宋蕴宁眸光冷凝,心中不由满是懊恼,前世的自己,一心都扑在萧家的后院之中,为他处理后宅庶务,而忽略了武侯府和朝堂之事。 若非是如此的话,也不至于现在,除了大致的方向外,不能更加明确地提供信息给父亲。 “蕴宁说的没有错。” 宋振云点了点头,说道:“哪怕有些人以前是值得信任的,现在也依旧要留意,是否已经被人收买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不由懊恼,哪怕女儿嫁给了萧渐清,他也不该如此快就放权给萧渐清,以至于养大了对方的野心,让对方形成了反噬之势。 宋蕴宁看着父亲并未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丝毫的颓废惧怕,反而还一直宽慰着她,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几人就着目前的形势,好生研究了一番,直至觉得百无一漏后,这才放下心来。 “蕴宁,你既然决定要和萧渐清和离,那不如今日就先行留在武侯府中,明日,我便陪着你去将军府,提出和离之事?” “父亲觉得,既然萧渐清想要对付武侯府,他会那么痛快地和我和离吗?” 闻言,宋振云皱了皱眉,开口道:“如此说来,五年前那件事情……” 宋蕴宁自嘲一笑,开口道:“虽然没有确却的证据,但是父亲觉得,当初只是一个宋玉莲一个庶女,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在算计我的同时,还算计了萧渐清。” “所以说,萧渐清他……从五年前开始,就在筹谋着对我们武侯府了!” 宋振云重重一拍桌子,心中怒火燃烧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成了萧渐清算计武侯府的一颗棋子。 哪怕就算如今成功与萧渐清和离了,脱离了萧家这个魔窟。 但女儿的声名和这五年的年华,却是再也无法追回了。 想到这里,宋振云沉声道:“如此说来,当初宋玉莲定然是喝萧渐清有所勾结,她和她兰姨娘,也该好生彻查一下才是。” “早知如此的话,我当初就不该怜惜这个妹妹……”提到宋玉莲和兰姨娘,武侯夫人顿时满心内疚。 武侯宋振云并不是一个沉迷女色之人,当初也只有她一个妻子。 那个兰姨娘,乃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趁着她有身孕的时候,给宋振云下了药,这才怀上了宋玉莲。 原本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便给她开脸当了宋振云的姨娘。 谁能够想到,她不是一个省心的,生出来的女儿宋玉莲更是一个祸害。 就是宋玉莲给宋蕴宁下了药,才让她失身给了萧渐清,造成了宋蕴宁这五年来的悲剧。 当初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只当宋玉莲是女儿家的妒忌心作祟,在打了她一顿板子后,就把她和她的生母兰姨娘,都关到了乡下农庄里去了。 但如今看来,事情显然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见武侯夫人再次陷入自责之中,宋蕴宁忙开口道:“娘,这件事情不怪你,若是萧渐清真的就盯上了我,就算没有宋玉莲,他也会想出其他方法。” “如今我们最重要的,是查明宋玉莲到底有没有和萧渐清勾结,而且,关于谋害武侯府这件事情,她们母女到底参与了多少。” 听她这么说,武侯夫人连连点头:“你说的没有错,侯爷,这件事情,绝不能再拖了,一定要赶紧安排下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开口道:“若她们真的有参与……那么,不仅她们要查,李家,也要查……” 李家,便是武侯府的母族。 能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自然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如今她是武侯府的人。 她的夫君,她的子女,都在这里,她自然不容许任何人来伤害他们。 哪怕,那些人里,有她的妹妹,甚至……她的父母兄弟。 …… 虽然武侯夫妇想要让宋蕴宁留在武侯府,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宋蕴宁还是决定先回将军府。 至于和离之事,她决定还是借着阮诗诗一事主动提出,来探一探萧渐清的态度。 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同意和离,但如今她来了武侯府一趟。 回到将军府后,若是还什么都不做,反而会让得萧渐清开始生疑。 若是之前,对她来说,和离,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如今看来…… 宋蕴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丧夫,也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思绪落定,宋蕴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似乎出了什么骚乱,以至于马车无法通过。 宋蕴宁抬起车帘,才想出声,便见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飞窜进了马车。 她心下一惊。 见是一只浑身雪白无杂色的猫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喵……” 小猫抬头看了宋蕴宁一眼,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轻轻一跳,跳到了她的腿上,竟是这么趴在了她的腿上,惬意地眯起了双眼。 见状,宋蕴宁不觉有些好笑,这猫儿居然也不认生,就这么粘上自己了。 不过,看着猫儿可爱的模样,她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欢喜,抬手轻轻抚了抚它的毛发,竟是顺滑得有若上等的绸缎,手感好得过分。 这猫儿周身毛发打理得极为干净,显然是有主之人,就不知,那主人什么时候找过来。 这个念头才闪过,便听马车外有个声音传来。 “咦?明明看到雪球跑这边来的,怎么不见了?” 第7章 你就是娘亲吗? 听到这个软萌可爱的声音,宋蕴宁莫名只觉得心头一软,似是被什么轻轻抚触了一下。 不等细思,她便伸手挑起了车帘,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男孩,正探头探脑地在外面找着什么。 男孩生的极为精致漂亮。 一身贵气华丽的袄子,却不掩男孩那与生俱来的灵气。 就仿佛是观音坐下童子误入了人间,不染一丝凡尘烟火气。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这男孩竟是生了一双晶莹剔透的紫眸。 看着男孩那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紫眸,宋蕴宁心中竟是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是什么,已然下意识地开口:“小家伙,你是在找它吗?” 小男孩循声看向马车,在见到宋蕴宁时,一呆,半晌,才怔怔地看向她怀里的猫儿,惊喜道:“雪球,原来你在这里!” 说着,他蹦跶着两条小短腿,就要朝马车上爬来。 见他怎么也上不来,宋蕴宁会心一笑,示意车夫将他提溜上了马车。 小男孩上了马车,竟也不怕生,接过了她手中的雪球后,眨巴着一双清透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宋蕴宁。 “小家伙,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看着小男孩一副很想要靠近自己,却又不好意思靠近的模样,宋蕴宁下意识地放轻了嗓音,柔声问道。 “你……你就是娘亲吗?”小男孩抱着雪球,小声地问道。 “你说什么?”宋蕴宁一愣,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你就是团子的娘亲吗?”小男孩再次开口,满眼濡慕地看着她。 闻言,宋蕴宁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看着面前足以萌化人心的小男孩,心头一软,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开口道:“你就是团子?” “嗯,娘亲,我就是团子,圆子还在府里。”小男孩团子点了点头,抬头问道:“娘亲可要和我回府去见圆子?圆子也可想娘亲了!” “团子,你不能喊我娘亲哦,我不是你的娘亲,你可以喊我宁姨。” 宋蕴宁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如此说道。 想来这小团子应该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才会误将她认作了娘亲。 而会如此,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娘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想到这个可能,看着团子软萌可爱的模样,她心头不由泛过酸疼。 她并非是多愁善感之人,只是,面前的孩子实在太过让人心疼。 再则,还有一个原因——若是她的孩子还在,应该也和面前的团子差不多大吧! 让宋蕴宁没有料到的是,在听她这么说后,小团子瞬间就红了眼,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娘亲,你这是不想要团子了吗?团子很乖,能自己吃饭了,也能够照顾圆子了,不会让娘亲很辛苦的。娘亲,你别不要团子和圆子,好吗?” “这……” 看着小团子哭得满脸泪的模样,宋蕴宁顿时慌了手脚。 忙开口道:“小团子,我真的不是你的娘亲啊!你别哭,别哭啊!” “喵……” 被团子抱在怀里的雪球,在看到他哭得伤心不已的模样,也是乖巧地在他的怀里不断地蹭着,一双通人性的圆眼睛,竟是带着几分责备地看向宋蕴宁。 宋蕴宁看到面前的一人一猫这般模样,一时之间,竟是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这是,被面前的两个小家伙给讹上了? 幸好,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见前方的道路终于通了。 且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满脸着急地朝着这方走来。 在看到她马车上的小男孩之时,皆是一副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我的小世子啊,奴才终于找到你了,若是再找不到你,奴才可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其中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在看到团子后,激动得险些要哭出来。 看着他们这般模样,小团子则是没好气地嘟起嘴道:“我只是出来找雪球而已,找到雪球就会回府了,你们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闻言,哪怕众人惊魂未定,也不由被他可爱的话语逗笑了:“是是是,小世子可不是三岁的孩子了,小世子可已经四岁了呢!” “你们既然也知道我四岁了,那以后我出府,就不用这么多人跟着了……” 小团子见众人认可自己的话,更是得意地典了典自己的小肚子。 果然啊!就想皇祖母说的,他如今四岁了,可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儿了。 如今更是找到了自己的娘亲,以后是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娘亲一起生活,再也不用看父王的臭脸色了? 一旁的管家无奈地笑道,眸光一闪,故作为难地道:“世子,刚刚奴才们见郡主已经醒了,正在找你,你看……” “什么?圆子醒了在找我?你们怎么不早说?” 闻言,小团子顿时面色一变,小短腿一伸,才打算跳下马车,却又为难地转头看向宋蕴宁。 “娘……” 一声娘亲才要出口,宋蕴宁便打断了他,再次提醒道:“叫我宁姨。” “好吧!” 小团子无奈地扁了扁嘴,开口道:“宁姨,圆子醒了,我要先回去了,不然她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这位是……” 一旁的管家见此模样,将小团子对待宋蕴宁的态度看入眼里,忙开口问道。 宋蕴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是武侯府嫡女宋蕴宁,家夫萧渐清。” 如今的她,越发不愿意以萧家媳的身份示人。 更何况,萧家媳这个身份,也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管家一愣,人老成精的他,眸中精光一闪,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宋小姐,久闻宋小姐大名,老奴乃是太子府的管家,多谢宋小姐照顾我们小世子。” 这管家也是一个秒人,明明在知道宋蕴宁是萧渐清的夫人之后,仍旧以宋小姐来称呼宋蕴宁。 闻言,宋蕴宁心中一惊,哪里还不明白小团子的身份。 抬手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小团子,原来你是太子府的小世子?” 第8章 宋蕴宁,你不要不识好歹 关于太子府小世子和小郡主这对双生兄妹的传闻,宋蕴宁也是听闻过的。 太子殿下作为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大楚国的储君,却一直没有没有成亲。 他的终身大事,自是成了帝后最操心的事情。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 有一天,太子府里却凭空出现了一对孪生子。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对孪生子的娘亲是什么人。 而这个人更是成为了太子府的禁忌。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对有着紫眸的孪生子,的确是太子夜瑾煜的血脉。 毕竟,整个大楚国,除了已逝的太上皇,也就只有太子拥有着这样一双紫眸。 此时此刻,小团子眨巴着那一双让人为之神魂倾倒的紫眸,满是濡慕地看着宋蕴宁道:“娘……宁姨好聪明哦,我父亲正是太子,宁姨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太子府啊!” 别人的父亲和娘亲都是在一起生活的。 所以,他的娘亲,自然也要和他回太子府,和父王一起生活才对啊! 看着他可爱软萌的模样,宋蕴宁眼中有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慈爱和疼惜之色,她笑着安抚道:“小团子,等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太子府看你的。” 不管是将军夫人的身份,还是武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总有机会和太子府打交道的。 所以,这也不算是骗小孩。 听她这么说,小团子顿时高兴地笑着点了点头:“太好了,宁姨可不要骗我哦。” “不骗你。” 说着,宋蕴宁见一旁的太子府管家和护卫脸上都有着按耐不住的焦急之色,她主动伸手把小团子抱下了马车,开口道:“快回去吧!别让你妹妹等久了。” 听她提及自己妹妹,小团子也不敢再拖延,忙上了一旁太子府的马车。 直至马车走出好远,他依旧傻傻地笑着,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方才抱着自己的那个怀抱。 “嘻嘻,娘亲的怀抱好软,好香!回府后,我一定要告诉圆子,娘亲真的好美,好温柔啊!” …… 宋蕴宁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的一个怀抱,竟是让小团子回到太子府后,有了和妹妹炫耀的资本。 在和小团子分开后,回到将军府,已是日暮时分。 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见院子里一众仆从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见状,她面色一沉,神色冷凝地走近房门。 果不其然地看到萧渐清和阮诗诗两人正一副郎情妾意地坐在房内。 而阮诗诗此时双眸含泪,不胜委屈地捻着锦帕,擦拭着水光泽泽的眼角,任凭萧渐清满脸心疼地哄着她,也无济于事。 见此一幕,宋蕴宁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只觉得自己住了五年的宁馨苑,忽然被人弄得污秽不堪,有一种连空气都充满了臭味的感觉。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转身直接回了武侯府,再也不用继续留在这里,面对这两个令人作呕的渣男贱女。 “你还知道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萧渐清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原本脸上的似水温柔,顿时化作了冰寒冷酷,声音寒冽地开口问道。 闻言,宋蕴宁嘴角一勾,不带一丝温度地笑了:“将军何出此言?我为何不敢回来?” “宋蕴宁,你今日顶撞母亲,不思悔过也就算了,居然转头就出了府,直到现在才回来,到现在,居然还敢问我为何?” 萧渐清看着面前的女子。 其实面前这个占据了他妻子之位的女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比陌生人好哪里去。 毕竟五年前,他在拜堂之后,甚至连盖头都没有揭,就离开了京城,去了边疆。 而前天回府到现在,他也是第一次正视对方,第一次正式交流。 宋蕴宁给他的印象,只是一个放浪形骸,不知羞耻的女人。 若不是因为她背后是武侯府,他又怎么可能将自己唯一的正妻之位给她? “顶撞老夫人?若将军指的是,我拒绝了老夫人要求我认养路哥儿的事情,那就当我顶撞了老夫人吧!” 宋蕴宁轻嗤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面前这两人,本来就是一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 “宋蕴宁,你不要不识好歹,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诗诗顾全大局,好心将自己的孩子让你养,你不思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拒绝!你简直不可理喻!” 萧渐清一副看什么恶心东西的模样看着她。 若不是为了路哥儿能够有一个好的背景,有利于他到时候考功名,自己又怎么会愿意让路哥儿认这样一个淫妇当母亲。 “将军说我生不出孩子?” 听到他一如他母亲一般的指控,宋蕴宁气笑了。 “我若生不出孩子,那当初怀胎八个多月的,是什么?若不是你母亲非逼着怀有八个多月身孕的我,去打理庶务,我又怎会滑倒早产,以至于腹中就快要瓜熟蒂落的孩子没了?” 说到这里,宋蕴宁不由地再次想起了,当初自己早产好不容易止住出血,又得知生下的孩子竟是一个没有气息的死婴后,悲痛欲绝的心情。 若是……她的孩子还在,想必也会和今天遇到的小世子一般可爱吧! 萧渐清看着宋蕴宁脸上悲痛的表情,冷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色,并未有丝毫的动容。 只是冷冷开口说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不小心,怀有身孕还需要管理庶务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不见其他人会滑倒早产,偏生就你矫情?” “如今你伤了身子,无法有孕,幸亏诗诗生性善良,愿意将自己的孩子给你,你还不好好感谢她?” “至于那死了的孩子,只能说是无福投到我们将军府吧!既然已经没了,就别再提了,免得晦气!” “晦气?萧渐清,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还有没有良心?” 虽然明知道萧渐清对自己并无感情,但在见他听到他们的孩子晦气的时候。 宋蕴宁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心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当初她失去的也是他的血脉啊! 他是怎么可以做到如此无动于衷的? 第9章 想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不成? 一直软若无骨地依偎在萧渐清怀中的阮诗诗,看着宋蕴宁悲痛的神色,眸光一闪,娇滴滴地道: “姐姐何必为何一个死了好几年的孩子,和将军置气呢?” “将军这五年来镇守边疆本就够辛苦了,他都没有怪罪你没有保住他的血脉,你怎么还能反过来怨怪将军,真是太不懂事了!” 听到她矫揉造作的话,宋蕴宁轻嗤一声,仿佛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看着她:“我和将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阮诗诗显然没有想到,宋蕴宁当着萧渐清的面,居然也敢如此不留情面,但也不妨碍她继续向萧渐清的哭诉:“将军,妾身只是好心劝慰姐姐,姐姐为何如此疾言厉色,当真是吓死妾身了。” 萧渐清顿时心疼地搂住她,柔声安抚道:“诗诗别怕,有本将军在呢!” 说完,他冷眸扫向宋蕴宁,开口道:“宋蕴宁,诗诗不过是好心劝慰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当真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妒妇?” “所以,将军是想代替她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她是以何种身份来插嘴将军府的事情?无论是妾侍还是外室,她有何资格插嘴主母和夫君的谈话?” 宋蕴宁冷眸看着萧渐清,干脆利落地问道。 “你……” 阮诗诗面色顿时涨得通红。 她自是不甘心以妾侍的身份,被一顶小轿子给抬进将军府的,是以,即便回京几天了,还是身份不明地住在将军府。 没有想到,这宋蕴宁居然直接拿她的身份来做文章,而无视了她的故意挑衅。 这个女人难道不知道,身份什么的都是其次,唯有抓住将军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吗? 她已经为将军生下了两个儿子,有着这两个儿子傍身,再牢牢抓住将军的心,以后将军自然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 “夫人,妾身不求什么身份,只要能够陪伴在将军左右,妾身已经足矣。” “将军是妾身和两个孩子的天,所以,只要将军发话,妾身愿意将两个孩子都给夫人。” “夫人千万不要因为妾身的原因,和将军置气啊!” “夫为妻纲,夫人既然出身武侯府,想来应该比妾身更加明白这一点。” 见阮诗诗竟敢提及武侯府,宋蕴宁面色陡然一沉,两步上前,手一抬,便一个巴掌,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啊!” 阮诗诗也没有想到,当着萧渐清的面,宋蕴宁居然也敢对自己动手。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才反应过来,顿时泪眼盈盈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将军……夫人她……她怎么可以……” “宋蕴宁,你居然敢打诗诗?” 萧渐清猛然站起身,满脸心疼地将阮诗诗拥入怀中,怒目瞪着宋蕴宁,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 “想打就打了,还要挑日子不成?且不说她如今只是一个外室,就算她进了将军府,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妾侍,我身为将军府主母,教训一个妾侍,有何不可?” 宋蕴宁冷眼看着萧渐清,冷冷一笑,开口道:“当然,将军若是心疼美人,不想她以后被我立规矩,也不难。” 见两人闻言齐齐将目光转向自己,宋蕴宁不急不缓地道:“只要将军和我签下和离书,我立即转身走人,让出将军夫人的位置,大家自可皆大欢喜,将军意下如何?” 听她居然愿意让位,阮诗诗双眼顿时燃起惊喜万分的神采,忙抬头看向萧渐清,娇滴滴地叫道:“将军!” 然而,萧渐清却并未理会她,而是直直地看着宋蕴宁,沉声说道:“宋蕴宁,你说你想和离?” “没有错,当初我们两人的婚事,就是一场错误,如今将军既然有了心爱之人,那我自当让出本就不属于的将军夫人之位,成全将军。” 宋蕴宁面对他审视的目光,不闪不避。 见她如此模样,萧渐清心中一慌。 整个上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当初娶宋蕴宁,是因为生米煮成熟饭,不得已而为之。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很,对于这一桩婚事,是他自己千方百计地设计而来。 事成之日,萧家是如何的欣喜若狂。 至于新婚之日,他之所以连盖头都没有掀,就远走边疆,不仅是源于自己因为高娶,而产生的那种自卑又自负的可怜的自尊心。 更多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样冷落宋蕴宁,才能够打压宋蕴宁这位武侯府嫡女的铮铮傲骨。 任由母亲磋磨她,调教她。 在他看来,丧子之痛,加上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一个金尊玉贵钟鸣鼎食的武侯府嫡女,被磋磨得傲气全无才是。 可是现在,看着依旧傲骨铮铮,整个人都仿佛在发着光的宋蕴宁,萧渐清知道,自己失策了。 宋蕴宁,依旧是当初那个,上京城最娇贵,最绝艳无双的宋蕴宁。 “和离之事,以后不要再提,婚姻之事,事关重大,岂是你一时置气就可以随口说和离的。” 萧渐清有些狼狈地别开眼,不敢与宋蕴宁对视。 那样那一双太过璀璨的眸子,仿佛能够映照出自己的内心,让他的丑陋不堪无处可藏。 “将军言重了,你和我的婚事本来就是一个错误,老夫人也向来不喜欢我,只要你签下一份和离书,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岂不完美。” 宋蕴宁轻笑一声,看向他身旁的阮诗诗:“更何况,如今将军身边的佳人可是为将军生下了两个儿子,将军总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一直担着庶子的名头吧!” 闻言,阮诗诗也是心中暗急,忙扯着萧渐清的衣袖:“将军!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你何不……” “住口!” 不等她的话说完,萧渐清便厉声打断了她。 此时的男子,哪里还有方才那温柔多情的模样。 一张俊朗的脸上阴沉得可怖,他目光冷森地扫了宋蕴宁一眼,开口道: “本将军明白夫人因为阮诗诗和两个孩子的事情,心情不虞,才会言语有失。” “和离之事,我今天就当没有听说过。以后夫人也无需再提。” “这五年来,对夫人的冷落,本将军以后会尽力弥补夫人,本将军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夫人早些休息吧!” 第10章 留宿正院? 这疾言厉色的一番话落在宋蕴宁耳朵里,反倒坐实了萧渐清的心虚。 五年的冷落与蹉磨,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补偿的! 况且萧渐清留着她,只是为了今后更好地将武侯府彻底铲除。 看来想要和离,萧渐清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还要徐徐图之才是。 “夫人,将军他们已经走了。” 初禾看宋蕴宁站在原地盯着将军离开的方向出神,心中不免担忧。 “初禾,点香,给我好好祛祛这宁馨苑的晦气。” 阮诗诗身上甜腻的香味充斥在屋中,宋蕴宁不想在此久留,淡声交代了句便回了卧房。 …… 夜半,福寿堂。 萧渐清从正院出来后被阮诗诗娇缠的心烦,难得冷脸将她抛下来了福寿堂看望卧病的母亲。 “我儿怎么来了,韩嬷嬷快扶我坐起来。” 老夫人恹恹地靠在床榻上,看见萧渐清后眼中才露出几分神采。 她今日因宋蕴宁失去了李嬷嬷这个助力,又被她三言两语气的晕了过去,此时见到儿子来了,仿佛找到了靠山。 “娘的身子如何了?” 萧渐清看母亲面色怠倦,将烦心的事按下,转头问一旁的韩嬷嬷。 韩嬷嬷不似赵嬷嬷能言善辩,急的老夫人将她撵了出去,拉着萧渐清的手亲自哭诉。 “今日那宋蕴宁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逞了好大的威风将我身边的赵嬷嬷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还生生将我……气晕了过去!” 老夫人说的凄切,可萧渐清是知晓内幕的人,从前他设计娶宋蕴宁时就已经了解过,武侯府嫡女是个再绵软不过的性格,不然他也不敢用清白设计于她。 可是今日他所了解的桩桩件件,都与从前的宋蕴宁对不上! 萧渐清拧起眉头,反握住老夫人的手,沉声道。 “儿子与母亲想的一样,宋蕴宁性情确实与从前不同,今日她竟说要将正妻之位让给诗诗与我和离。” 此话对老夫人犹如晴天霹雳,她纵然不喜宋蕴宁,可背靠武侯府的泼天富贵她无论如何是不能舍弃的。 若不是有武侯府的庇护,萧渐清如何在军中屡次升迁,他们将军府又如何能一下与公侯府邸相交。 “不能和离!娘也不知宋蕴宁那任人拿捏的性子怎会转变如此大,莫不是你太过急切将那外室母子接回来伤了她的心?” 老夫人心中盘算一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免担忧起来。 萧渐清听到母亲如此分析也想来有理,女子善爱拈酸吃醋,无非是因为他过于偏宠阮诗诗惹了宋蕴宁不快。 想起他在边疆时候宋蕴宁给他写的家书,字里行间彰显名门教养,这五年来将军府庶务也确实被料理的井井有条,让他在外安心。 但终究宋蕴宁是不能容下阮诗诗和他的两个儿子,今日他在场就敢下手打人,若是再由着宋蕴宁,还不知宅里会出现什么乱子。 “可儿子不想委屈了诗诗和孩子……” 老夫人见萧渐清还执迷不悟不禁有些心急,急急打断道。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稳住宋蕴宁和她身后的武侯府,你在军中根基不稳,若是贸然惹怒了武侯府于你和那一双孩子来说也并非好事。” “你听娘的,就是再不喜宋蕴宁也是要做做样子,这几日先舍了你的那个妾室留宿正院,一来可以安抚住她,二来也能堵住外面那些说闲话的舌头。” 一番话说完老夫人面上疲色更重,见儿子面色有些松动也不想再留他说话。 “去吧。” 萧渐清冷着一张脸出了福寿堂,心中并没有轻快半分,借着昏暗朦胧的月光,提步去了正院。 …… “夫人,将军派人来传话,今夜要留宿咱们宁馨苑呢!” 宋蕴宁刚梳洗完躺在榻上,就听初禾撩了床帐一脸欣喜地向她通传。 “夫人,您怎的不高兴呢?” 初禾看宋蕴宁面无表情地坐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怯怯地止住了话头。 “朝三暮四的劣等男人,自然不配上我的床榻。” 甚至听初禾提起他,宋蕴宁就没来由的恶心。 “可将军已经让人来传话了,这该如何是好?” 宋蕴宁看着面前急的团团转的初禾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方才沐浴的耳室,又指了指面前放着避暑的冰块。 “将这些冰倒入浴桶中去,服侍我再沐浴一次。” 初禾吃惊地张大了嘴,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什么,可触及自家小姐坚定淡然的表情,只好端起屋内的冰去了耳室。 “将军安好。” 有些模糊的问安声传入屋内,宋蕴宁估摸萧渐清已经入了院门,准备起身往耳室去沐浴。 “将军!求将军去看看阮姑娘,姑娘夜里忽然心痛的厉害,现在已经请了医士诊治。” 清脆急切的女声打破夜里的沉寂,止住了屋内屋外两人的脚步。 阮诗诗被萧渐清带回来时无名无份,但明眼人都知晓将来也要母凭子贵成半个主子,府里的下人只好“姑娘”的叫着,不敢怠慢分毫。 可谁家正经的姑娘敢带着两个半大的儿子在主母面前显弄,皇城里也就萧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会出这样的笑话。 宋蕴宁心中冷笑,听戏似地等萧渐清的回答。 “下午还好端端的,怎会如此?” 萧渐清冷漠的音调带了几分焦急与关切,不等来传信的婢女说清楚缘由就大步离开了院子。 宋蕴宁嗤笑两人的鹣鲽情深,转身悠悠地回了床榻。 初禾却再也忍不得,推开屋门让人将阮诗诗派来传话的婢女赶出院子。 “怎么,你们夫人不讨将军喜欢,何苦要来打杀我这个小小的婢女,小心将军治你的罪!” 那婢女也是个有脾气的,张扬地甩开几个婢女的手,大摇大摆出了院子。 待初禾受了一肚子气回了屋子,红着一双眼向宋蕴宁鸣不平。 “那个妾室好生不要脸,哪有往正室夫人院子里截人的,夫人,您当真就不介意吗?” 宋蕴宁淡淡摇头,让初禾去耳室洗把脸再来??回话。 “夫人。” 初禾不甘地去耳室洗了把脸,再出来时床榻边的烛火已灭,宋蕴宁的声音隔着床帐传来,平静又淡然。 “初禾,多想无益,早睡早起才是好的。” 初禾:“……” 第11章 再见团子 次日一早,宋蕴宁还未起身就听得初禾耷拉着一张小脸来报。 “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来请您去寿安堂一趟呢。” 宋蕴宁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摆手让婢女去传早膳,在初禾担忧的目光下不紧不慢起身梳洗。 现如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昨日那老虔婆才气病了一场,今日让人来请她多半是看着武侯府的份上与她缓和关系。 一次低头就想换来相安无事,天下哪有如此简单的事情。 宋蕴宁往嘴里送了一口粥,心思清明。 既然不能马上离开这座让她生厌的府邸,那就先从老夫人和阮诗诗开始清算上一世的仇吧。 韩嬷嬷在院子里像个鹌鹑似的候着,根本不敢亲自进屋催促。 她见识过少夫人整治赵嬷嬷的手段,也从老夫人的态度中敏锐地察觉出了这后宅的风向。 自那阮姑娘进府之后少夫人的种种改变,当真是在将军府立住了。 即便阮姑娘勾扯主子爷的本事再厉害,也越不过背靠武侯府,曾经得过太后青眼的少夫人吧。 宋蕴宁这一顿早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吩咐婢女撤下,待她到达寿安堂时屋中一片压抑,以老夫人为首的几个人面色纷呈。 宋蕴宁施施然走上前去行礼,并没有忽略一旁坐着的阮诗诗眼里的幸灾乐祸。 “韩嬷嬷,我让你去请少夫人过来,怎的耽误了这么久,是不是你这个老刁奴去哪儿偷懒了!” 老夫人憋了一肚子火气想对宋蕴宁发难,可目光触及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只得拿韩嬷嬷出气。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韩嬷嬷赶忙跪下认错,不敢言语一句少夫人的不是,听的老夫人心中郁结。 她只剩下韩嬷嬷这一个可用之人,没有自断臂膀的道理。 “罢了,人到了就行,你退下吧。” 宋蕴宁坐在老夫人的下首,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倒是阮诗诗先坐不住,拢了拢鬓发娇声开口。 “老夫人别生气,路哥儿今晨还念叨着要找祖母,我怕他扰了您休养就没带他过来,要是让他知晓您气坏了身子,那他可是要心疼的。” 宋蕴宁安然自适地饮了一口婢女新上的茶,像是隔绝在两人之外,丝毫不受打扰。 老夫人心中自然喜爱路哥儿,那孩子生的粉雕玉琢的,像极了儿时的萧渐清,她恨不得放在自己院里亲自照看。 但宋氏和武侯府的感受,她不得不顾及,且今日叫宋蕴宁来此,本就是有意借自己寿宴之事给她脸面缓和关系,自然不能太偏向未进门的阮氏。 老夫人只冲阮诗诗温和地笑笑,并未接话,转头看向宋蕴宁。 “蕴宁,今日我叫你来寿安堂就是为了七日之后我的寿宴一事,往年的寿宴办的冷清,清儿如今也是身怀功绩回来,今年的寿宴我想请一些交好的夫人来府上热闹一番,你觉得如何?” 寿宴? 宋蕴宁微微蹙眉,她只顾着将萧渐清算计武侯府的事情告知爹娘,竟忘了还有老夫人寿宴这事。 上一世老夫人和萧渐清都不待见她,将寿宴交给了无名无份的阮诗诗操办。 那场寿宴她称病没有出席,按照老夫人的意思向武侯府递了口信礼到即可,倒是成全了阮诗诗借着寿宴美名远扬,不久之后被齐国公府认回。 看来她这几日的举动还是让萧家母子有所忌惮,如此也好,她也想看看没有了这次寿宴的操办权,阮诗诗还如何能一鸣惊人。 “好啊,既然老夫人开口,那我定会办的让您满意。” 老夫人听得宋蕴宁这样说才安了心,只要宋氏的心还向着将军府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一旁的阮诗诗没想到宋蕴宁会应的那样痛快,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唇。 她昨夜花了不少心思放在取悦将军身上,还是没哄得他生了将宋蕴宁休了的心,反而惹得将军不快。 怎的老夫人今日也偏向宋蕴宁,连关于路哥儿的事也不接话。 阮诗诗暗自打量起身向老夫人告辞的宋蕴宁,一身素色衣服叫她穿的带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气质,偏生那张不施粉黛的脸又美的让人移不开眼,配上那武侯府嫡女的身份,让人只有望尘莫及的份儿。 这样一朵牡丹在府,将军当真能够视而不见? 阮诗诗攥紧了衣袖,不敢再深思,面色有些苍白地陪着老夫人说话。 …… 宋蕴宁从寿安堂出来后就让初禾向宋言澈递了口信,借着去京中最大的酒楼一品居定寿宴的菜式和阿弟见面。 上一世是齐国公府将阮诗诗认了去,那齐国公府又在武侯府覆灭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齐国公府又是如何将阮诗诗认回的? 这些问题,还是要交给武侯府细细查起才是。 或许这次寿宴,或许就是一个新的转机,她不能怠慢了去。 一路上宋蕴宁思绪万千,到了一品居时才收敛了思绪,由着初禾扶她下了马车。 可还不等她站定,就被一双小手抱住了大腿。 “娘亲!团子终于又见到娘亲了!呜呜……” 小团子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眼巴巴地抱住宋蕴宁不放,生怕她会凭空消失。 就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粉团子似的小姑娘,一双让人难以忽视的紫眸含着眼泪,要掉不掉地望着宋蕴宁,看的她心都要化了。 “娘亲,我要娘亲抱!” 小姑娘小嘴一扁奶声奶气的哭的可怜,团子也被妹妹悲伤的情绪感染,小脸埋在宋蕴宁的衣裙上洇湿一片。 感受到衣服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宋蕴宁叹了口气。 实在是两个小祖宗的身份过于特别,且她不想在街上让人看到传出闲话,只好蹲下身在初禾的协助下一只手一个将两兄妹抱了起来进了一品居。 “娘亲终于要我们了!呜呜……” 团子和圆子一边一个搂住宋蕴宁的脖子埋在她的肩头哭的惊天动地,宋蕴宁心中泛酸,一路将两个孩子抱进定好的雅间软塌上才放手。 第12章 分外眼红 “你们身边服侍的人呢?” 宋蕴宁蹲下看着两个仙童下凡似的宝贝,爱怜地拿出帕子给他们擦了擦泪水。 团子感受到娘亲的疼惜,眨着一双紫眸凑过来向宋蕴宁委屈地抱怨。 “团子昨日回去被父王罚了一顿,圆子也说想要见娘亲,我就带着她偷偷跑出来找你,结果迷了路。” 圆子坐在榻上乖巧地盯着宋蕴宁,像是要仔细将娘亲的样子记在心里,听到哥哥说自己时对着宋蕴宁甜甜点头。 若是她那时的孩子还活着,肯定也定会像两个小家伙这样缠着她撒娇卖乖吧。 宋蕴宁实在抵抗不了两个小家伙的眼神,示意一旁的初禾让人去太子府上递个口信。 上次团子走丢太子府上的管家就那副焦急的模样,这次两个一起偷跑出来,只怕再不让人去知会一声太子府就要翻天了。 “不可以叫我娘亲哦,要叫我宁姨。”宋蕴宁弯下身子,柔柔开口地将称呼纠正过来。 “你们两个肚子饿不饿,一品居的吃食虽然比不上宫中御厨做的,但也是十分精致。” 眼前最重要的是将两个小家伙照顾好,等着太子府的人来便是。 “为什么要叫宁姨不能叫娘亲?是不是因为娘亲的夫君不是我的父王?” 团子眨着眼有些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但是他听皇祖母说过,只有嫁给了父王的人才能成为团子和圆子的娘亲。 宋蕴宁被团子早慧的话惊了一下,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头。 “是,宁姨已经有夫君了,所以团子不可以再叫错哦。” 团子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心中为父王惋惜了一瞬,小大人似地开口。 “娘亲的夫君肯定不比不上团子的父王,皇祖母说了,我父王品貌皆好,心悦他的贵女从宫里排到城门外呢!” 团子说着拉了拉宋蕴宁的衣袖,示意下她附耳过来不要被一旁的初禾听到。 “娘亲放心,团子都已经帮你看过了画像,她们都没有娘亲生的漂亮!。” 宋蕴宁和初禾哭笑不得的对视一眼,惊讶与团子就这般将宫中辛秘大剌剌地说了出来,幸好雅间中没有外人,若被人听了去那又要有不小的麻烦。 圆子虽然不太懂哥哥和娘亲说的话,但是也是乖乖地拉住宋蕴宁的衣袖附和。 “圆子也只想要父王和娘亲在一起!” 娘亲生的比端阳姑姑府中画本上的仙女还要美,还会温柔地将他们抱起来给他们擦脸,她才不想要别人来当她和团子的娘亲。 宋蕴宁有些苦恼地扶额,称呼没有纠正过来不说,两个小家伙还将她的婚配之事也三言两语地定下了。 她倒是想与萧渐清和离,和离后再嫁膝下有两个这样可爱的小娃娃也不错,若是寻常人家那也便也是嫁得。 可两个小家伙的父亲是当今大楚的太子,哪里轮得上她一个下堂妇去嫁。 宋蕴宁笑着捏了捏两个小团子的脸不想让他们失望,趁机转移话题。 “好了,去净手用膳吧。” 初禾将吃食在桌子上摆好,宋蕴宁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一旁净了手,才抱两人坐在椅子上。 团子圆子从府中偷跑出来也着实饿了半日,此时完全把宋蕴宁当作依靠,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甜食咽口水。 “娘亲真好,父王从来不让我和妹妹吃这些甜食。” 宋蕴宁将小家伙们的心思摸的透彻,猜到太子府中规矩繁多,都是有专门的人侍候膳食,小世子和小郡主年纪还小,倒是和她儿时一样嗜甜。 “藕粉桂花圆子、紫玉糕,这些都是甜食,要留到饭后再用。” 娘亲可真是比父王好说话多了! 两个小家伙眼睛亮了亮,也不要初禾和宋蕴宁帮忙,乖乖地吃着饭。 宋蕴宁看着两个吃饭也一板一眼的宝贝,感受到太子殿下将他们教养的十分好。 团子和圆子用完饭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宋蕴宁等她开口,宋蕴宁和初禾被他们的样子逗笑,怜爱地捏捏两个小家伙的脸才准许道。 “吃吧,但不可贪多哦。” 团子和圆子欣喜地对视一眼抱住宋蕴宁的胳膊撒娇:“娘亲比父王还要好!” 宋蕴宁被软乎乎的小手拉住,一颗心像掉进了蜜罐里,没忍住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心中感慨。 这要真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初禾,你在这儿看着小世子和小郡主,我去再让店家包些甜食待会儿让他们带回府。” 宋蕴宁怕宋言澈来时撞见太子府的人,便想亲自去交代让人再开一个雅间让阿弟来了等着。 可她刚下了楼梯还未站稳,就被面前丫鬟仆婢簇拥着的贵女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能长些眼睛吗?” 宋蕴宁抚着胳膊闻声看去,只见一张熟悉的俏脸蕴着怒意,看到她时也是面上一愣,转眼就不屑地拂开身边婢女为她整理衣裙的手,好整以暇地娇声开口。 “我当是谁呢,原是萧大将军的夫人啊!怎的不在家侍候婆母和照看那外室的一对孩子,怎的跑到一品居来了,莫非,是这将军府中连口吃的都不给萧夫人了?” 江若菱声音婉转,且是英国公府嫡女,她自来同宋蕴宁势如水火,此时撞见哪里会放过出言挖苦的机会。 一品居内坐的也都是家世不低的人,此时大堂里一片安静,都将心思放在这京中的八卦辛轶闻中去。 宋蕴宁面色如常,根本不将江若菱的话放在眼里,转身欲走却又将江若菱心里的火气推的更高。 五年未见,宋蕴宁还是和当年一样让人生厌,只会扭头避开,无用极了! 但偏偏这副模样,能入得太后青眼! 可她现在才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反观宋蕴宁,不过是京中茶余饭后的笑柄罢了! “宋蕴宁,你躲什么?萧将军新婚之夜将你独自扔下,五年后归来带了佳人幼子同回,若不是当年你耍了手段设计……” “啊!你敢打我?” 大堂上的这一幕尽数被楼上一角立着的男子收入眼中,他身姿伟岸,发着玉冠,一袭月白衣袍上隐隐显着金丝暗纹,一双凤眼中嵌着同小团子一样的紫眸,尊贵无双。 第13章 跪下求饶 江若菱着实没想到宋蕴宁这个浆糊脾气的人竟敢向她动手,捂住脸狠狠地盯着面前淡然自若的宋蕴宁,双眸似淬了毒药恨恨地指使身后的婢女婆子。 “来人啊,给我摁住她!” 宋蕴宁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地冲江若菱笑笑,眼神扫过他身后犹豫着不敢上前的婆子,淡淡道。 “江小姐,慎言,我是在为你们英国公府着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就来指点我将军府内宅之事,莫非,这就是英国公府的教养?” 未出阁的姑娘自然是不能言谈这些,江若菱身旁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让自家小姐莫再争辩,却被江若菱嫌恶地打了一巴掌。 宋蕴宁看在眼中,只觉得江若菱这五年非但是没有长进,反而变得更蠢了些。 当年她和江若菱互不相让,琴棋书画都要拿出来比试一番,卯足了劲儿地出席各种雅宴,就为了一争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头,更志在太子妃的位置。 或许是她被设计嫁给萧渐清之后,京中没有其他人能与江若菱比肩。 再者就凭江若菱姨母——江贵妃宠冠后宫的地位,更无人敢和她一争太子妃之位。 “宋蕴宁,五年未见,你确实变了许多,但你没资格置喙我英国公府之事!你不过是个三品将军的夫人……” 江若菱缓缓走近宋蕴宁,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鄙夷,用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待我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你照样要向我磕头行礼!” 宋蕴宁不想接这般无聊的话,她上一世根本没有看到最后太子的结局,江若菱的太子妃梦能否实现也要另说。 “那我便等着江小姐的好日子。” 宋蕴宁敷衍着点点头,实在不想与她过多纠缠,落在江若菱眼中又是另一番感受。 她虽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姨母在圣上面前提了多次,可是太子从来没有松过口,只言说一双儿女还年幼。 今日她也是听闻太子府上下在寻找小世子和小郡主的踪迹,派出的人来回禀太子往一品居的方向来了,便带了婆子和奴婢前来做出一副帮忙寻找的模样偶遇。 不能让太子心悦于她,那给小世子和小郡主拉近关系也是好的。 宋蕴宁的话,正巧戳中了江若菱的痛处。 “贱人,你嘲讽我?” 江若菱想要伸手去推宋蕴宁,反被忽然窜出的一个小男孩用头顶住了肚子。 团子小手一张,手里包好的辣椒粉扬了江若菱一脸。 江若菱捂着肚子反被辣椒粉迷了眼睛,大叫着趔趄着退了几步才被身后的奴婢扶住。 团子迎着众人惊愕的目光,霸气地护在宋蕴宁的身前。 “不许欺负娘……宁姨!” 团子靠着宋蕴宁,似是怕她害怕还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 “宁姨不怕,团子来护着你!” 宋蕴宁被一双小手握住,心中一片柔软。 团子不想给她带来麻烦,主动叫了她宁姨。 大堂中不少的人看到了团子那一双紫眸,哪里还敢再坐着听下去,纷纷付了钱离开。 再往下的事儿,听了也是要招惹祸端。 江若菱被一群奴婢伺候着用湿帕子擦眼,四下安静,身边跟着的婢女婆子都瞧见了那男孩显眼的眸子,小声央求着小姐回府。 江若菱哪里肯依,她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哪里来的小杂种!是你的私生子还是那个外室的孩子?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江若菱双眼刺痛,饶是如此,也闭眼强撑着冲宋蕴宁破口大骂。 宋蕴宁下意识地捂住团子的耳朵,不想让他将这污言秽语听入耳中。 “江若菱,你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莫要牵扯孩子!” 宋蕴宁冷眼环顾四周,见大堂只剩下他们这一群人,声音冷冽地支使江若菱身边的奴婢。 “还不扶你们的小姐回去!” 英国公府的下人左右为难起来,江若菱此时彻底被激怒,甩掉了手中的帕子,指着宋蕴宁身后的小团子冷笑。 “都给我放手,到底是她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 “宋蕴宁你这个贱人,让你身后的杂种出来给我磕头赔礼,否则今日你们别想走出这一品居一步!” 宋蕴宁再也忍不得了,眼神如寒冰,扬手给了江若菱一巴掌。 “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江若菱左脸红印交错,又拿湿帕子将精致的妆卸下大半,此时哪里还有贵女的样子,倒像是一个市井泼妇一般! “宋蕴宁,我杀了你!” 江若菱拔下头上的发钗就朝着宋蕴宁扑去,反被宋蕴宁身后凭空出现的人握住了发钗的尖端。 “英国公府的小姐,当真是好大的气派。” “父王!” 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自宋蕴宁身后传来,小团子率先扭过头扑向父王的怀抱,被夜瑾煜伸出手指点住额头。 小团子扁了扁嘴,到底还是没抱住父王大腿。 侍卫听风将江若菱手中的簪子夺过,走至太子身旁听候吩咐。 “拜见太子殿下。” 宋蕴宁率先挪到一旁行礼,江若菱还呆楞地站在原地看着太子身旁站着的缩小版的小太子。 她方才……竟然骂小世子为杂种。 “江小姐倒是让孤开了眼,方才那一番话,孤想知道,是英国公府的意思,还是江小姐自己的意思?” 夜瑾煜走过宋蕴宁身边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转头温和地看着江若菱。 江若菱受不住太子温和眼神下的威压,腿一软跪了下去,颤声道。 “太子殿下恕罪,我方才胡言乱语,不知那是小世子,是宋蕴宁!是她逼得我口不择言一时冒犯了殿下。” 夜瑾煜像是不染尘世的谪仙人,他掠过宋蕴宁淡然的眉眼,目光落在江若菱和她身后跪着的一群奴婢身上。 “孤不巧在上面看了全部,想提点江小姐一句。” “英国公府的眼睛,看的有些太远了……” 江若菱心中一颤,跪倒在原地,磕头求饶道。 “太子殿下恕罪,是我错了,不该做出今日这种丢人显眼的事,求您莫要将此事告诉英国公府!” 第14章 带娘亲回府 江若菱不敢想若是被父亲知晓她为了偶遇太子做出的事,定不会轻饶了她,到时候太子妃的位子,指不定就便宜了她的庶妹或旁系女子。 夜瑾煜静静地看着江若菱这一番声泪俱下的剖白无动于衷,听风手中还捧着方才夺过的发钗。 “方才听风若是没有将江小姐手中的发钗夺走,江小姐岂不是要在此杀了朝廷命妇,此事孤完全可以交由大理寺去审查。” 江若菱到底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此时听了太子的话伏在地上的身子止不住颤抖。 要是她真的被送入了大理寺,只怕家里只会让她自尽保全名声,哪里还会有活路。 江若菱此时哪里还有做太子妃的心思,跪在地上哭的凄惨。 “求太子殿下饶了我,我今后再也不敢再出现在您面前,求殿下恕罪!” 宋蕴宁立在一旁看着江若菱这副模样心中并不同情,反而觉得她愚不可及。 太子若真想动她,就不会在此多费口舌,想来是她平日里锲而不舍地缠着太子,惹了殿下厌烦。 太子冲江若菱说的那一番话,更多的是敲打。 可只有江若菱傻傻地觉得太子是要了她的命。 夜瑾煜将宋蕴宁看戏的表情收入眼底,他沉声开口。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孤这次便不再追究。” 江若菱连连感谢,又听太子温和地话锋一转。 “可你方才说这位夫人的话着实不堪入耳,向她认了错再走吧。” 宋蕴宁一怔,小团子已经走到她身边为她撑腰,气呼呼地看着江若菱。 江若菱此时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咽进肚子里,由身边奴婢扶着起身到宋蕴宁面前。 “萧夫人,我错了,方才我不该说那些话,还请您原谅。” 宋蕴宁看出此时江若菱已经面子里子全无,不欲与她再过多纠缠,只淡淡地点头道。 “既然江小姐知道,那以后就莫要做出这种嚼舌根的行为。” 江若菱流着眼泪低低应了一声,还是哭着向太子告退。 太子也不再为难摆摆手放他们一行人离开,很快一品居大堂就只剩下宋蕴宁面对着他。 “父王,团子要带娘亲回府,明天和我一起去见皇祖母!” 团子看出来宋蕴宁的拘谨,拉住她的手就往父王身边带,一脸坚定的模样让宋蕴宁闹了个红脸。 “小世子活泼可爱,童言无忌了些,我已纠正过他,殿下莫要责怪。” 宋蕴宁怕小团子的话惹了太子不高兴,赶紧开口解释。 但夜瑾煜只是面色如常地看着团子,平淡道。 “你带着你妹妹擅自出府,让府中所有人都在找你们,你可知错?” 团子蔫蔫地站在原地点头认错,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宋蕴宁。 “团子错了,还请父王原谅。” 夜瑾煜拍了拍儿子的头没再说话,转头看向宋蕴宁含笑道。 “说到底,孤还要谢过宋小姐为孤照看这一双不省心的儿女。” 宋蕴宁愣了愣,太子又改口称她为“小姐”想必是也知晓她与萧渐清的事,也应当能看出来她并不喜旁人叫她萧夫人,所以才改口称了她宋小姐。 “小世子和小郡主乖巧可爱,与我甚是投缘,算不上照顾,太子殿下言重了。” 宋蕴宁眼里有化不开的宠爱落在团子身上,细细看来两人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夜瑾煜眉心一跳,不愿回忆那个让他难忘又难堪的夜晚。 算计他的人已经找出,团子和圆子的娘亲怎么都不会是面前的这个宋小姐。 “父王,圆子不见了!” 团子小跑着想去找圆子过来让她开口请父王将娘亲带回府上,可到了雅间内只见初禾一个人在。 “夫人,小郡主跟着小世子就出了屋子,奴婢一直在屋子里等着您,并不知道小郡主去了哪里。” 宋蕴宁拧住眉头,想到圆子含泪的模样,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听风,封锁整个一品居,找。” 夜瑾煜沉声吩咐,团子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此时见父王大动干戈地找妹妹也心急地要跟去帮忙。 “团子,乖乖地在这里等着。” 夜瑾煜温声安抚急的掉泪的团子但并不管用,团子嘴一扁就开始哭的伤心。 “都怪我,要不是我让妹妹在屋子里等着我,妹妹就不会找不到……呜呜” 宋蕴宁见此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到底是个男子,并不懂得怎样照顾到小孩敏感的情绪。 “团子不哭,这不怪团子,你已经很勇敢了,圆子找不到只是个意外,想来是在二楼迷了路。” 团子听到宋蕴宁温柔地劝解,小脸埋进她的怀抱里流泪。 宋蕴宁担忧圆子的安危,一手抱着团子就往二楼去。 “呜呜,娘亲,哥哥!” 圆子被听风抱在怀里哭的伤心,她走到了二楼的大厅里迷了路,只能站在原地等哥哥来找她,结果先一步碰见了听风。 夜瑾煜站在原地看着女儿将他忽略,投向宋蕴宁的怀抱。 好似他们才是久别重逢的一家人一般。 这个宋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能将他这一双儿女哄住,还十分依赖的模样? 宋蕴宁一边抱住一个小哭包轻声哄着,直到两个孩子破涕而笑这才将他们放下来,拿出帕子轻轻地给他们擦了擦泪痕。 两个小家伙止住哭泣后才看到一边站着的父王,有些害怕地往宋蕴宁的怀里缩了缩。 宋蕴宁明白两个小家伙是怕父王生气,便率先开口为他们求情。 “小世子和小郡主是极乖的,今日出府迷了路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殿下回到府中就莫要再罚他们了。” 闻言夜瑾煜的眉头一挑,将目光放在躲在宋蕴宁身后的两个小家伙身上,只见他们正一左一右地探着头可怜兮兮地用眼神为自己求情。 这副样子也就不知内情的太后和宋小姐被牢牢吃住,夜瑾煜很清楚自己这一双儿女的顽劣。 惹人怜爱心疼是他们惯用的伎俩,实际整个京城的路两人都已经烂熟于心能绘在纸上。 天资聪颖,但还需好生教导才不会长歪。 “玉不琢,不成器,宋小姐不必过于心软。” 第15章 敲定计划 宋蕴宁虽然心中对两个小家伙十分同情,可听太子的意思是不必让她多管闲事了她也不便多掺合。 “既然太子殿下接到了小世子和小郡主,臣女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宋蕴宁生怕过会儿被小家伙们缠的走不掉惹了太子厌烦,随意扯了个由头就要离开,结果被两双小手齐齐拉住了衣袖。 “父王,不能让娘亲离开!团子和圆子要和娘亲在一起!” 团子和圆子急的扯住了宋蕴宁,呜咽着要夜瑾煜将人留下。 宋蕴宁脸色涨红,尴尬地根本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 夜瑾煜难得地沉默了下来,深邃的眉眼里带了些无奈。 皇祖母总是催他为一双儿女找一个娘亲,看来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两个孩子没有娘亲的教导,终归是不行的。 “是孤教导无方,惹宋小姐见笑了。” 转头,夜瑾煜放平了唇角,淡声道。 “听风、听越,带上小世子和郡主,回府。” 在宋蕴宁惊愕的眼神下,两个小家伙被两个侍卫一人抱着一个带上了一品居外的马车。 太子殿下这……还真是简单粗暴。 “孤还有事便先走一步,谢礼孤会让管家亲自送到武侯府去。” 面前的男子清朗如山间明月,宋蕴宁却能看出他的雷霆手腕和心细如发,不免多生了几分好感。 “那便谢过太子殿下。” 看着太子提步出了一品居的门,宋蕴宁这才带着初禾回了雅间。 “快去让人催一催言澈,我不想再在一品居多呆。” 先是遇到了两个小家伙,又是遇到了江若菱,宋蕴宁不敢想再多呆一会儿还能遇见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儿。 方才是因为有太子在,江若菱才朝她低头,只怕以后再见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仇人了。 宋言澈在军中就得到长姐的消息邀他来一品居,等他赶到时宋蕴宁已经让人上了一桌子的菜,含笑邀他就坐。 “阿姐今日怎么有空邀我吃饭?” 宋言澈笑着坐在宋蕴宁身边,因为纵马赶来有些急切,额上还有汗水未擦。 少年心思澄澈,从城郊纵马到一品居只为见她一面。 宋蕴宁眼眸微酸,感受到弟弟对她的爱护。 上一世是她太过软弱,才让武侯府满门遭陷害, 言澈本就是该驰骋于边疆战场的雄鹰,不该在这京中因为她受官场的影响选择做京中城防统帅。 见阿姐一直眼中闪着泪光盯着自己,宋言澈本能地觉得她是受了欺负,恼怒道。 “那姓萧的可是又给姐姐气受了?我这就去登门找他!” 宋蕴宁将眼中的泪水逼回,拉住怒气冲冲的弟弟道。 “不是,现在没有人敢给阿姐气受,阿姐是看到你,感觉十分骄傲。” 曾经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男孩,也是长大了。 “言澈可想要去边疆领兵打仗?而不是困居在这京中。” 宋言澈不曾想过姐姐会问他这些,想了良久才开口道。 “等我们武侯府平稳度过阿姐梦中的这一劫难,我再去边疆也不迟。” 金戈铁马收复失地是他自小的梦想,可若没有家人等着他,那他也没什么可守护的。 “今日阿姐邀你前来,是想问问你关于齐国公府的事情。” 宋言澈皱眉,在脑中仔细搜寻关于齐国公府的事,有些不解道。 “齐国公府自来是独来独往,自本朝太祖开始就只做纯臣,只忠于圣上和太子,并不参与朝中站队,在朝中十分有威望。” “阿姐莫非怀疑,齐国公府与肃王勾结在了一起?” 宋言澈将所知的一一说出,等待宋蕴宁的回答。 “齐国公府并不简单,在我的梦里齐国公府在七日之后的寿宴上发现了萧渐清带回来的那个外室就是他们流落在外的公府小姐。” “若他们真是纯臣,怎的会和阮诗诗扯上关系,阮诗诗背后可是萧渐清和肃王……阿弟,你且派人好生盯着齐国公府,看看他们在萧老夫人寿宴前后都和哪些人来往密切。” 宋言澈认识到事情的严重,点头应下。 “若齐国公府也倒向了肃王,只怕太子殿下要式微了。” 宋蕴宁听到自己弟弟提了太子,又想到那一对软萌可爱的小团子,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阿弟和太子认识?” 宋言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眼中怀着崇拜。 “前些时日我被调到太子殿下身边协助他筹办万国来朝的事,太子殿下……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不似肃王工于心计。” 宋蕴宁点点头,少年时候崇拜太子不算是什么大事。 七年之前,谁见了太子不得不赞叹一声,君子如玉,英震四方。 可太子自从带兵收复边关六城之后就病倒了,此后江贵妃在后宫崛起,后来赐封号为“荣”,连带着肃王也成了皇子之首,隐隐有压过太子之势。 “那英国公府最近如何?” 宋蕴宁想到方才江若菱的狂妄,忍不住同宋言澈讲了事情的经过。 “英国公府借着贵妃的东风如今正扶摇直上,英国公府竟还生了这些心思,一仆不事二主,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们都不懂,难怪会惹了太子殿下不快。” “莫非荣贵妃想让整个天下都姓江才能安心?” 宋言澈忍不住出言嘲讽,他在军中都还要受到那些与英国公府交好之人的狂妄,更别提那堪为太子妃的嫡出小姐该会有多狂妄。 “罢了阿弟,咱们还是解决眼前的事为好。” 宋蕴宁叹了口气,暗恨自己重生的时间有些晚,若是再早两年,可以更好地将武侯府脱离出这夺嫡的漩涡。 朝中的局势已经如此严重,可今日太子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宋蕴宁思来想去,还是与宋言澈敲定了计划。 先盯着齐国公府和阮诗诗的动向,再将目光放到萧渐清身上去。 这其中的谜团,她要一一将其解开。 “夫人,大事不好了,将军府出事了!” 初禾推门而入,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您快回去看看吧,初夏她们被将军绑了起来用刑,怕是快没命了!” 初夏宁馨苑里和初禾一样的一等婢女,平日里只呆在府中里照看庶务。 “可有打探清楚所谓何事?” 宋蕴宁拍桌而起,已经眼里蕴了滔天怒意。 “有关路哥儿,阮姨娘已经被吓晕过去了!” 第16章 查出真相 宋言澈跟着起身,俊逸的脸上满是怒意。 “阿姐在将军府里就是这样被对待的?我跟阿姐一同回去!” 他说着去摸腰间的短刀,“我倒要看看,萧渐清为了他那个外室敢不敢与我们武侯府作对!” 宋蕴宁按住怒气冲冲的弟弟,回忆起上一世并没有出这一回事。 难道因为她接手了老夫人的寿宴,有些东西也会随之改变? “阿弟你莫管,我自会处理好。” 宋蕴宁心里涌起喜悦,安抚了宋言澈几句就带着初禾回了将军府。 只要事情能有改变,她就一定不会放弃她立好的目标!更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伤! “夫人回来了!” 宁馨苑里的几个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看到宋蕴宁的出现含着泪跪下求她。 “夫人快去救初夏姐姐!初夏姐姐拦着将军不让他搜查宁馨苑,现下怕是要不好了!” 老夫人身边的韩嬷嬷一早就在宁馨苑候着,要将宋蕴宁带去寿安堂兴师问罪,但在她看到宋蕴宁那张娇妍的脸和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气质,还是老实地说出来意。 “将军和老夫人请您去寿安堂问话。” 宋蕴宁知晓韩嬷嬷来的目的,也不欲与她多说,冷淡地开口讥讽。 “将军和夫人是找我问话,还是要将我一并打杀了?我的婢女是武安候府的人,将军府没资格用刑,我若是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也是使得的,还请韩嬷嬷回去告诉将军和老夫人一声。” 宋蕴宁施施然坐下,看起来毫不着急地示意初禾为她斟一杯茶。 “一盏茶的时间,若是我的婢女还没有被全须全尾的送回来,我便亲自去大理寺要个公道。” 韩嬷嬷没想到少夫人是个刚正不屈的,顾不得擦她额上的冷汗,快速行礼出了宁馨苑的门。 “你们细细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蕴宁搁下茶盏,指着几个刚才跪她的小丫头开口,眼神一片冰冷。 若是她刚才就那样随着韩嬷嬷去了,只怕才是有去无回,寿安堂那便肯定布好了天罗地网等着她钻进去,能不能保住初夏也是难说。 要的就是让他们自乱阵脚,先保住初夏,再一并算清楚帐。 “奴婢们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听说路哥儿被人下了毒,阮姑娘情绪失控晕了过去,将军让人彻查府中,初夏姐姐不让那群婆子搜您的屋子反被诬陷,最后不知怎的竟然在她身上搜出来了毒药。” 小丫鬟回忆起当时哭了起来,继续道。 “初夏姐姐不肯认罪,将军就让人带回寿安堂去审问,奴婢托了交好的丫鬟去打听,说初夏姐姐挨不住刑罚,晕过去了几次,只说自己没有做过……” 剩下的小丫鬟没有再说,只是低低地哭泣,宋蕴宁攥紧拳头,脑子更加清明地想此事的对策。 虎毒不食子,阮诗诗竟然用无辜的孩子来陷害她,当真是没有人性! “将军到了。” 初禾红着眼从院子里走来,到宋蕴宁身边禀告。 萧渐清大步朝着正院走来,一张脸阴沉到了极点,身后跟着的几个仆妇抬着浑身是血的初夏表情不安。 “宋蕴宁,你拿一个婢女威胁我,你还将我这个主君、还将整个萧家放在眼里吗!” 宋蕴宁反手将桌上的茶盏打翻在萧渐清脚边,迎视着他的眼睛冷笑道。 “你让我将你当成主君,那我反问将军,可有将我当成一府主母?你让人搜查我的院子,不分青红皂白对我的陪嫁侍女用刑!在你的心里,我不过只是一个空守府宅的摆件!” 萧渐清眉头紧锁,听着宋蕴宁的指摘,他一路上过来恼怒的心稍微平静了下来。 “路哥儿中了毒,刚好在你陪嫁丫鬟身上搜到,宋蕴宁,你又该如何辩?” 宋蕴宁冷漠地看了萧渐清一眼,冲着初禾道。 “你们将初夏带下去好生诊治,这里,我来为将军解答。” 萧渐清到底不想将事情闹大,压住怒意摆手让身后的几个婆子按宋蕴宁的话去做。 “说吧,为何指使初夏要在路哥儿的饭菜里下毒,若不是诗诗发现不对,路哥儿就没命了。” 初夏被带了下去,宋蕴宁也没了顾及,强硬地与他对峙。 “我若是想为难一个孩子,大可用无数种法子,但偏偏不该是在我向你提了和离的第二日,更不该是在我外出为老夫人去一品居试菜之时,我不屑做这些下作的事情。” 萧渐清站在原地眸色晦暗,他不得不承认宋蕴宁句句都说的在理,但他总要给诗诗和孩子一个交代。 “证据确凿,你所说的一切并不能证明什么,况且路哥儿中的毒颇为罕见,只有你昨日回了武侯府可以接触到。”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宋蕴宁心中更加不屑,阮诗诗是想借此将事情扩大,让萧渐清将此事记在武侯府头上! “不知路哥儿中的是什么毒?” 萧渐清扫过宋蕴宁那张淡然的脸,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蔓依果毒。” 熟悉的三个字将宋蕴宁的记忆与前世重合,上一世阮诗诗将她送给肃王,用的就是软筋散和蔓依果毒! 软筋散会让人浑身使不上力,而蔓依果毒用的足量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依赖最后沦为万物,若是用的少,则和普通的毒没什么区别,会让人腹痛不止。 那时候阮诗诗喂了她少量的蔓依果毒,就是折磨够了她听她痛苦的呻吟够了才又给了她个痛快。 无论是求死不得和沦为万物,那时她都没有退路! “怎么,无话可说了?” 萧渐清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蕴宁面色变幻,判定就是她所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将军要个结果,那就按我说的来做,若最后是我所为,那我便由着你处置,若不是我,我只想请将军不要心软,公平处置就好。” 宋蕴宁将心中的恨意压下,冷静地同萧渐清谈条件。 “都依你,若是查不出来,那你就认了路哥儿当嫡子,交出中馈大权。” 听出来宋蕴宁话里有话,萧渐清只当她是故意攀扯,不屑一顾。 第17章 真相大白 “初禾,去打一盆水过来。” 宋蕴宁吩咐一旁为她担忧的初禾打水,一面同萧渐清道。 “那就请将军让人派出些家生子,让府中所有的仆婢都集合至宁馨苑让管家拿着名册对人。” 萧渐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身边跟着的小厮崔成去做。 不过一时初禾就捧着一盆干净的水来,宋蕴宁将身上带着的香囊解开,拿出些花瓣洒了进去。 “这是兰草,据我所知,若是将兰草水和蔓依果掺在一起,蔓依果就会变色,待会儿将军府中所有的仆婢都用此水净手,若是谁手上变色,那就是接触过蔓依果的人。” 宋蕴宁率先将手伸进铜盆里洗了洗,她的手指莹白纤长,接触过水后并未变色。 萧渐清冷眼看着,起身将手一并放入水中。 再拿出时,手上竟有淡淡红色。 “请医士过来。” 宋蕴宁看着此幕只觉得痛快,用兰草保存蔓依果还是阮诗诗让她看到的法子。 这一世,终于要报在她自己身上了。 定是阮诗诗接触过蔓依果,又触碰了萧渐清的手,这才造成他的手上会有颜色显露。 萧渐清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但是医士还未到,他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你是如何知晓这个法子?” 宋蕴宁接触到萧渐清质疑的神情,冷淡道。 “年少时候我入宫面见太后,从太后身边的医女处听到过,但不曾想在今日能派上用场为我自证。” 医士很快就来,向两人行礼后率先说出路哥儿的情况。 “小公子现在已无大碍,他体内的蔓依果毒很少,及时地用药排出就好。” 萧渐清听后眉心舒展,接着问道。 “若是将兰草放入水中让接触过蔓依果毒的人净手,是否可以手上显出红色判断?” 医士静默了一瞬,老实作答道。 “蔓依果毒青楼楚馆内用的最多,若是常常足量服用,人将会变成玩物,终身要依靠此毒,如饮鸩止渴一般,蔓依果粉呈白色,秦楼楚馆内用兰草包着存放蔓依果毒,让人一目了然不至于分错。” 宋蕴宁静静地听着,看着萧渐清逐渐放沉了目光,开口时候带了些杀意。 “让管家看着,一个个地在此盆水中净手,一个都不能放过!” 如此下作的手段,他不能容忍出现在他的后宅之中,更不能发生在他的儿子身上。 “为证清白,那便由我宁馨苑开始,初禾你同管家一起,先让初夏净手。” 宋蕴宁交代下去之后,端坐在主位看着院内管家召集仆婢净手。 宁馨苑中灯火通明,萧渐清坐在另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她。 从回府到现在,短短两日,他渐渐看清楚了宋蕴宁的品性。 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是将他给自己盖上的遮羞布撕的粉碎。 武侯府教导出来的嫡女气度处事果然是不凡,并不会因形势不利于她而慌乱不已,反而事事都有条理,淡然自若。 若不是他设计了她的清白,武侯府按照太子妃培养的贵女怎么会沦落到嫁给他这个小小的武将。 这五年来他处心积虑地往上爬,不知在军中踏着多少人的命一步步爬到现在,若不是有武侯府的照看,他至今也不会有出头的机会。 宋蕴宁就像一朵即将盛开之时被他强行摘下的牡丹,他将她抛在这将军府的后院之中等着她枯萎衰败,可已经过去了五年,她仍然和他初次在宴会上见到她那样风华绝代。 “禀告将军,已经找出来了!” 管家让人押着两个小丫鬟往厅中来,两个小丫鬟被堵了嘴呜呜地哭着,管家让人将她们的手打开,果然泛出红色。 宋蕴宁将两个丫鬟的面容一扫,就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她们都是侍候阮诗诗的婢女,其中那个哭的最狠的就是昨夜来院里将萧渐清请走的人。 萧渐清自然对两个丫鬟不陌生,事到如今,确实已经不用再查证了。 “将军,老奴已经同初禾姑娘去验证过了,初夏姑娘手上并没有接触过蔓依果毒。” 宋蕴宁闻言起身,走到萧渐清面前恳切道。 “既然已经将凶手抓住,还请将军当着这一府仆婢的面儿给我一个公道,否则老夫人之后的寿宴,我无法再筹办下去。” 萧渐清脸色铁青地扫过院中站着的人,指着两个婢女被押着的婢女道。 “这两个婢女敢谋害主子并且攀污嫁祸主母,拖下去,乱棍打死!” 满院的人闻言皆是心神一震,夫人管家五年,从来不曾重罚过一个仆婢,今日将军竟然一句话就要了两个丫鬟的命。 况且真正的罪魁祸首虽然没有找出,但若没有主子吩咐,两个小丫鬟哪里敢做这谋害人命一事。 阮姑娘到底不是个正经主子,看来在这将军府,还是以夫人为重。 宋蕴宁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至于萧渐清到底罚不罚阮诗诗她并不关心。 左右不能要了阮诗诗的命,那些惩罚又有什么意思。 她要的是毁了阮诗诗的一切,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就让大家散了吧,今夜所有来正院的人,都有赏钱。” 管家将宋蕴宁的话传了下去,两个丫鬟也被像块破布似地拖了出去,全然没有了昨日的神气。 萧渐清对宋蕴宁处理的十分满意,既保住了将军府的颜面,又立了威。 但他面对宋蕴宁,又说不出什么软话。 “今日是我不好,冤枉了你,初夏的事情我会让人用最好的药,至于她,我也会好生处置。” 如何处置?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而已。 宋蕴宁没功夫听萧渐清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态度冷淡地拒绝。 “我武侯府的奴婢用不着将军关心,将军还是管好自己的佳人,莫要再生出后院着火之事,今日我身子不舒坦,就先回去歇着了。” 言毕,宋蕴宁不再多看萧渐清一眼,完全抛却礼数带着初禾回自己的寝房。 萧渐清站在原地看着那抹娉婷的身影出了花厅,愣怔了一瞬便大步出了宁馨苑。 第18章 引蛇出洞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您也不要诗诗了吗?” 阮诗诗看着萧渐清脸色铁青地让人将他的东西都挪去书房,慌张地拦住他哭诉。 早在听下人说主君叫所有下人去正院净手她就心中难安,果然事情还是暴露了。 看来,是她低估了宋蕴宁!连带着将自己也折了进去。 萧渐清扫过阮诗诗那张清丽动人的脸,冷硬道。 “那你同我解释,你身边的两个婢女怎会沾染过蔓依果毒?” 阮诗诗睁大了一双水眸,不可置信地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委屈地捏住手中的帕子。 “妾身又如何能知道,我平日里待她们也不薄,将军知道我在这府中没有根基,下人们都是向着夫人,我只想着日子可以好过一点,这才拿了钗环首饰赏给她们,没想到她们竟然生了这样狠毒的心!” 阮诗诗本就是下午晕过一次的人,此时她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服,小脸因为哭泣将病容掩掉,但更显得楚楚可怜无依无靠。 见萧渐清的表情有些松动,她便趁热打铁为自己洗脱嫌疑。 “将军当真觉得我是那蛇蝎心肠的人吗?我的路哥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那时候将军忙着在战场拼杀,我常常挂念将军彻夜难眠。” “若我真的做出这样的事,那就让我不得……唔。” 萧渐清终是软了神色,伸出手指轻点在阮诗诗唇前。 “莫要说这些话,那两个婢女我已让人乱棍打死,现下路哥儿已经无恙,你今日也受了惊,早些歇着吧。” 阮诗诗顺势投进萧渐清怀里,水眸湿润,生怕自己再次被抛弃一般。 “将军若是要走,那诗诗今夜也不敢入睡了。” 萧渐清喜欢阮诗诗这样的依赖于他,只有在阮诗诗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个被崇拜着的人物。 不似宋蕴宁那般,与他平起平坐,甚至还要指点他如何去做。 “好,我不走,这样你可还满意?” 萧渐清宠溺地捏了捏阮诗诗的脸,将她抱起。 “夜里寒凉,你都是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穿厚一些。” “诗诗挂念将军,怕将军不要我们母子了……” “傻话。” …… “夫人,初夏姑娘的伤很是严重,即使尽力诊治,也有可能会影响走路。” 宋蕴宁坐在初夏房内听医士如此回府,又看婢女们端出一盆一盆擦洗过的血水无比揪心。 “还请您用最好的药去治,无论什么,只要能将初夏的腿保住,我都出得起。” 医士叹了口气,诚恳道。 “老身医术有限,自然比不上宫中的御医,据我所知,太医院中的刘太医专治此方面,若是能求的太医相救,初夏姑娘的腿定能保住。” 三品的将军府若不是大病根本没有资格劳烦太医,更何况是请太医医治一个小小的婢女。 “可那是宫中御医,怎会为初夏诊治。” 初禾心中为初夏担忧,也不想夫人为难,将医士的话堵了回去。 “那就请医士先用最好的药稳住初夏的情况,至于刘太医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宋蕴宁劳累一日脸色有些发白,还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初夏本就是因为她而受罪,她定要保住她的腿。 医士听宋蕴宁如此说也应了下来,写了方子让婢女带着下去煎药。 “夫人,您如何能将刘太医请来?若是侯爷和夫人知晓初夏的事,定会大怒。” 初禾感动于主子的态度,但她和初夏都不想主子为了她们去增加不要的麻烦。 宋蕴宁叹了口气,拉过初禾的手温和道。 “你们自小服侍在我身边,我不可能看着你们遭罪不管,医士给你开的药膏你好生涂着,不要懈怠了。” “我想将你和初夏在身边养的好好的,到时候亲自送你们出嫁。” 就像你们上一世为了我那般,这一世,我也要给你们一个好的结局。 初禾感动地眼圈通红,自打前几日小姐变了脾性之后,她确实没有再受过欺负, 可她也知晓小姐性情变幻的原因,在这后宅里蹉跎了五年之久,小姐不想在忍耐了。 “小姐放心,我和初夏是要陪小姐一辈子的。” 宋蕴宁闻言笑了起来,眼中泛起水光,她嗔道。 “净说傻话,今夜换两个伶俐些的丫头照看初夏,我们也回去歇着吧。” 初禾跟在宋蕴宁身后出了屋子,宋蕴宁抬头看着被框在四方庭院里的满天星光盘算道。 “今日在一品居定了菜式,明日将送去各府的帖子拟好,再将戏班子敲定,寿宴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接下来,就是要引蛇出洞,她无比想知道阮诗诗如何搭上齐国公府这条船。 戏台子已经搭好,就看她们如何唱了。 …… 接下来的几日宋蕴宁除了筹备寿宴的各项事宜,每日还让初禾传信跟武侯府互通消息。 阮诗诗自然是要盯住的,宋蕴宁让管家再买几个丫鬟填了阮诗诗所在的琉璃院的空缺,实际上买来的几个小丫鬟是宋言澈一早就安排好的,只管尽心服侍阮诗诗有什么动向给宋蕴宁通风报信。 几个公府的帖子宋蕴宁让管家亲自去送,至于武侯府,武侯夫人一早就得了女儿的信只备好礼,寿宴那日并不出席。 “夫人,这是将军那边备好的帖子,说是要以将军府的名义一并送出。” 管家经过前几日的事后对宋蕴宁十分敬重,将萧渐清让人送来的帖子也拿给她来过目。 宋蕴宁眼神扫过管家手中的帖子,派初禾去接过。 “这些帖子都留下让我核对一番,以免出了纰漏丢了将军府的颜面。” 管家行礼退下后,宋蕴宁才伸手打开那一沓帖子细细翻看。 萧渐清邀请的多是军中同僚,但其中的一本帖子让宋蕴宁翻开后眼神一顿。 是给肃王府的帖子。 萧渐清,他果然同上一世一样已经开始和肃王来往! 想必早在之前他们就有所勾连,否则以萧渐清的身份,不会送母亲寿宴的帖子给肃王。 一切都开始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开始发展,宋蕴宁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19章 寿宴 (上) “初禾,让管家将这些帖子都好生送到各府,可不能怠慢了去。” 宋蕴宁看着初禾领命抱着一堆帖子出去,这才打开了武侯府给她的信。 信里是宋振云的笔迹,他按照那日一家人商议的计策先从府中开始查探,果然在书房奉茶的婢女中查出了问题,但他怕打草惊蛇只是派人好生盯着,其他地方都没有什么异常。 关于齐国公府之事,宋振云也写的十分详细,齐国公府历经几朝,很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齐国公府的老国公如今缠绵病榻,由长子齐修继任国公之位,齐修如今位居礼部尚书,官职不低,他膝下只有一女,名为齐沅,比宋蕴宁略小几岁. 宋蕴宁看到此处皱眉,十分疑惑上一世阮诗诗是如何让齐国公府将其认下。 莫非阮诗诗手上有齐国公府的把柄?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宋蕴宁将心沉了下来,只等着看明日寿宴事情会如何发展。 …… 次日一早,宋蕴宁还未梳妆完毕,就听初禾脸色不好地进来通报。 “夫人,将军带着那个阮姑娘来了。” 宋蕴宁神色自若地点点头,选了一身稍为明艳的衣裙。 “先在厅中奉茶吧,我稍后就去。” 初禾应下出了屋子,宋蕴宁继续在婢女的侍候下上妆穿衣。 “夫人生的可真美啊,往日穿的颜色都不如今日的衬您。” 小丫鬟初春笑眯眯地夸赞少夫人,却见夫人对着铜镜出神。 宋蕴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一时有些恍惚。 她未出嫁前母亲总是会为她挑选最明艳的衣裙,她也不喜浅色。 可自从嫁了萧渐清后,老夫人常不让她穿的太过鲜艳,诋毁她有红杏出墙之貌,她渐渐地也不再穿。 “你说的很对,将我柜子里的浅色衣裙都收起来吧,以后我不再穿了。” 初春以为夫人是因为她才说出这样一番话,得了吩咐后喜滋滋地去做。 绾发的丫鬟闻言,灵巧地为宋蕴宁绾了个繁复的发髻出来。 宋蕴宁收拾妥当站起身,将折返回来地初禾晃的移不开眼。 “夫人今日……可真好看。” 初禾呆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实在是这几年夫人从不打扮自己,虽日日都能看到她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但都是一身素衣衬着,远不如此时美的摄人心魄。 宋蕴宁浅浅一笑,带着初禾去了正厅。 阮诗诗这次老实地坐在萧渐清的下首,宋蕴宁进入正厅看向两人,他们同时也在看她。 宋蕴宁本来就有从前京中第一贵女的名号加身,但阮诗诗却是第一次领略到宋蕴宁的绝色。 一张脸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若说那日随将军归府时候的宋蕴宁是一朵脆弱堪折的芙蕖,今日则是一朵雍容绽放的牡丹。 阮诗诗第一次如此妒嫉一个人,她不甘心地收回目光,复又去打量上首的萧渐清。 只见将军愣怔地看着宋蕴宁,眼中划过惊艳。 “将军。” 阮诗诗娇声开口提醒,声音像掺了蜜一般,让宋蕴宁颇感不适。 今日萧渐清和阮诗诗穿的倒像是一匹料子做的衣服,若抛却身份来说,自然是非常相配。 “我过会儿要去前院接待男客,后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萧渐清被阮诗诗提醒后觉得自己的心思被看破了一般,避开宋蕴宁的眼神交代。 “好。” 宋蕴宁只一个好字将两人钉在原地,这本就是她份内的事,难不成还要别人去替? 思及此,她忽然明白了萧渐清和阮诗诗的来意。 萧渐清无非是想让阮诗诗随她一同接待女客,但是他也不想想,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萧家让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去接待,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将军想让阮姑娘同去没问题,可是届时我如何向客人介绍姑娘的身份?是妾室,还是来将军府做客的客人?” 宋蕴宁的一番话说的直白,她是真的想知道萧渐清会让她如何去办。 上一世虽然虽然阮诗诗也无名无份的接人待客,可后来她一跃成为齐国公府小姐,没有人敢多说些什么。 但这一世不同,她还掌管着内宅事务,将这将军夫人之位坐的极稳,阮诗诗凭什么敢与她一同出席。 萧渐清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本不欲让阮诗诗去,但阮诗诗一连缠了他几日只为了能够出席寿宴。 他不忍心爱之日眼泪婆娑地看着他,就松口答应了阮诗诗,还让人去请了绣娘做了新衣服给她。 两人今日一早本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言说此事,结果闹了个没脸。 老夫人经过蔓依果一事后看出来阮诗诗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让人将路哥儿、林哥儿两兄弟放在寿安堂养着,根本不让阮诗诗再见面。 萧渐清去说情也无用,只会被老夫人指着鼻子教训。 “你被那个狐狸精蒙蔽了,她是个黑心的东西,为了留住爷们儿连自己孩子都能下手,谁要是敢将我孙子夺走,我就跟谁拼命!” 阮诗诗没见过高门大户中还有如此泼妇的婆母,偏偏萧渐清是个愚孝的,任她如何说也不能将两个孩子抱回来。 今早两人到了寿安堂更是还没开口就被老夫人看出意图冷言相对。 “今日是我的寿宴,不是她的喜宴!穿的比正头娘子还体面,不如松了口一顶轿子接进来做个妾室。” 老夫人近来对宋蕴宁尽心尽力为她操持寿宴感觉十分满意,更看不上阮诗诗的行径。 萧渐清顶不住阮诗诗的哭哭啼啼,只好带她来了正院。 本以为宋蕴宁会直接拒绝,但她只是眼神澄澈地将事情抛向他。 “诗诗作为我的心上人,自然是要出席今日的寿宴,你随便安排她做些什么吧。” 萧渐清自觉底气不足,但又不想被看轻,声音冷硬。 “既然将军心疼你,那阮姑娘就跟在我身边吧。” 宋蕴宁浅笑着看向阮诗诗,出乎意料地应了下来。 阮诗诗面上浮现喜色,她没想到宋蕴宁这般容易就松了口。 早在她未随将军回来时她就准备好了此次寿宴该如何讨好老夫人,又该如何完成她身份上的转变。 等她今日做成了她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再将她看轻了去! 第20章 寿宴(中)公主驾到 “诗诗谢过姐姐!” 阮诗诗起身向宋蕴宁行了一礼,目光盈盈地看向萧渐清。 “唤我夫人即可。” 宋蕴宁不想耽误两人眉来眼去,起身去了院子前迎接女客。 “诗诗不能跟将军一起,将军也要照顾好自己。” 阮诗诗恋恋不舍地看着萧渐清俊朗地侧脸,笑的娇媚。 “去吧,等晚上就能再见到了。” 萧渐清看着那抹嫣红的衣裙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收回目光温柔地哄着阮诗诗。 阮诗诗自然没有放过萧渐清对宋蕴宁的态度,并不是漠然或者不在意而是不自知的在意! 她必须在将军对宋蕴宁产生更多的感情之前将她踩在脚下! 她处心积虑选的夫君,不能白白地让给宋蕴宁。 宋蕴宁带着初禾在院门口迎接各府下了马车的女客,娇艳夺目的脸和周全的礼数让人心生好感。 阮诗诗过来时就见宋蕴宁正和几位夫人相谈甚欢。 “少夫人难得办这样热闹的宴席,所以我们都上赶着来了!” 为首的夫人是萧渐清的属下,她们这些门第没有将军府高的,自然是要来早些捧着主家,也算是攀个交情。 还有一个隐晦的原因就是,将军府那桩传遍京城的逸事。 她们也想知道曾经名为京中第一贵女的武侯府嫡女宋蕴宁,嫁入将军府后五年来承办的第一个宴席是怎样的模样。 说白了,就是上赶着来看笑话。 可是笑话没看到,反而被宋蕴宁那一身气质压住,只有陪笑的份儿。 “哪里的话,我自成婚后便不爱热闹,今日见者各位夫人觉得十分亲切,初禾,快找些伶俐的丫鬟将人迎进去。” 宋蕴宁笑着回应,句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既不过分热络也不疏离。 “这位是?” 几个夫人刚要携手进去,就看到宋蕴宁身后弱柳扶风的阮诗诗,眼眸中带了些好奇。 宋蕴宁目光扫过阮诗诗,眉目间带了丝苦意,勉强着笑了笑。 几个夫人都是正头大娘子,此时眼光扫过阮诗诗那一身时兴的料子和不菲剪裁的衣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得了主君喜欢就不知廉耻地卖弄。 可也不看看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阮诗诗感觉几个夫人的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她实在顶不住那灼人的眼神,出来见礼道。 “诗诗见过各位夫人,今日是将军让我跟在姐姐身边学着待人接物。” 原是有将军在背后撑腰啊,几位夫人心中了然,也难怪新婚之后就抛下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在府,转头就去了边疆那等苦寒之地! 看来京中的传言不假,这外室如此狐媚还为将军生了两个儿子,今日这等大场面还让一个无名无份的外室出来。 将军府当真是不要脸面!这个萧将军也是位宠妾灭妻的主儿! 宋蕴宁登时就被几个夫人同情的目光淹没,看着她们将矛头对准阮诗诗。 “我怎么不记得萧将军有这么个妾室?” 阮诗诗没想过几个夫人如此不留情面,竟然在院门口开始问起她的身份,一时有些无措地看向宋蕴宁。 “既然没有过门,萧夫人不曾吃过你奉的茶,你无名无份的怎配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又怎么敢问夫人叫姐姐?” “这些规矩,你爹娘不曾告诉过你吗?” 另一位夫人是王侍郎家的夫人,她无视阮诗诗咬着唇眼中含泪的模样,更是觉得她是个不好相与的,将自己在家中受过妾室的气都撒到了阮诗诗身上。 “萧夫人待字闺中时候就是个出了名的好脾性,今日我就是要替她说教说教你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紧接着不远处又来了几位夫人,看见站在阮诗诗面前面色不善的王夫人眼中带了好奇,又看作为主家人的宋蕴宁面色苦涩的想要劝住王夫人,心中就有了答案。 “像你这种没名没份的‘姑娘’,本就是登不得将军府的门第,萧夫人心善允你进门,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仗着主君的喜欢舞到了众人面前!” 王夫人伸出手指一指周围聚过来的夫人小姐们,面带讥讽。 “今日来将军府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排的上号的人家,你既然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那就好生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莫要再出来丢人显眼!” 王夫人说的动情,众位夫人虽然觉得她行为有些过激,但心中都十分认可她的话。 都是当正妻的,谁能接受被一个妾室这般骑到头上欺辱? 也就是萧夫人,脾性好的太过于绵软了。 阮诗诗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和如此多的夫人有过交集,更没有受过如此重的话,面色涨红,一言不发地掉着眼泪。 但她环顾四周,得来的只有厌恶的神色。 宋蕴宁见王夫人发作的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将军府脸上无光,便上前打了个圆场。 “几位夫人都是心直口快的,还不是今日人手不够将军才让阮姑娘出来帮衬着,初禾,还不送挂姑娘回去歇着,不必再来了。” 阮诗诗哪里再敢留下,此时也不拒绝初禾的搀扶,小跑地离开了院门前。 热闹看够了,再逗留也是不好,围观的夫人们跟宋蕴宁打了招呼就进了院子,脸上皆挂着同情。 这将军府的规矩,实在是有些颠倒了。 还好这只是一个小风波,大家很快就忘记,顺势交流着京中的八卦。 宋蕴宁站在院门前,看着帖子上的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但是还少了一个重要的人物。 齐国公府夫人李氏还未到。 人不齐,她设计的戏自然无法开场! “端阳公主到!” 门口不似寻常男人声音的唱报传来,院子里都安静了许多,思索着萧老夫人寿宴和端阳公主有何联系。 门外的宋蕴宁和正厅坐着与夫人们闲话的萧老夫人也是一惊,她们并不曾邀请过公主殿下,怎会让公主大驾光临? 老夫人本就对院门外阮氏闹的颜面尽失,无论公主因何而来的确都让她面上有光。 宋蕴宁脑中飞快回忆着端阳公主这个人物,她是太子的亲妹妹,现今圣上的幺女。 可她到底为何会贸然来此? 第21章 寿宴(下)胎记 端阳公主是与齐国公府的夫人嫡小姐一起到的,她本就对宴会雅集不感兴趣,可是架不住两个小皇侄撒娇卖萌地缠她,她倒是真对这位萧夫人产生了好奇。 “拜见公主殿下。” 宋蕴宁带着身边的婢女向端阳公主见礼,得了准许起身后才抬眸打量着公主的模样。 端阳公主生了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干净澄澈,倒是和团子圆子有些相像,一身鹅黄色的衣裙配上蝴蝶发饰,灵动又娇俏。 “萧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是突然起意跟着齐沅一起来老夫人的寿礼,只是略备薄礼,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宋蕴宁顺着端阳的言语看向一边立着的齐沅还有国公夫人李氏,心中赞叹。 难怪齐国公府自大楚开国到现在都威望如旧却又十分低调,看到齐沅便知道钟鸣鼎食之家养出来的姑娘是何模样了。 身上自有一种宁静的书卷气质,生的娴静典雅,身量窈窕,一看就是和善的姑娘。 齐国公夫人李氏更是如此,端庄华贵,并不像宋蕴宁想的一样。 这样清贵的人家,阮诗诗当真是走失的大小姐吗? 宋蕴宁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她笑着迎上去招呼。 “早就听过夫人的名号,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李氏面上带着笑,对宋蕴宁也心生好感。 “哪里,我倒是盼着沅沅能出落地像夫人一般我就知足了。” 一旁的齐沅向宋蕴宁见礼,宋蕴宁笑着将人扶起,一行人进了院子。 “老夫人安好。” 萧老夫人坐在上首看到公主到来后率先起身,厅内的众位夫人姑娘也跟着起身向公主见礼。 端阳摆了摆手,笑着道。 “今日是老夫人的寿宴,大家不必在意那些虚礼,都坐下吧。” 萧老夫人哪里见过金枝玉叶的皇室公主,笑的慈祥和蔼交代宋蕴宁招呼好公主,宋蕴宁看着对她好奇打量的端阳应下,心中失笑。 不愧是姑侄,这端阳公主和团子圆子的有些神情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氏和齐沅也向萧夫人见过礼后入座,但端阳不是个能受拘束的性子,她今日前来也是受人所托,更想与宋蕴宁多交谈几句,一直有意无意地看向下首端庄的宋蕴宁。 “将军府花院的芙蕖开的正好,姑娘们若有想吃菱角的,可以让下人们乘船现摘。” 宋蕴宁看得出端阳小孩心性,笑着邀请厅中受拘束的姑娘们去花园赏花。 李氏拍了拍齐沅的手,笑着将她托付给宋蕴宁。 “姑娘家的热闹我就不去了,你就随宋夫人一起去吧。” 李氏越与宋蕴宁交谈,就越对她心生好感,从称呼宋蕴宁萧夫人到以她的姓氏称宋夫人,足以见得她对宋蕴宁的认可。 “母亲的的老家不是在江南,您说过最喜欢吃刚摘下的菱角,不如与我们同去。” 齐沅浅笑着说出母亲的喜好,惹得堂内众人一笑,李氏笑着点了点齐沅的额头,无奈地和她一同前去。 宋蕴宁见此松了一口气,她本就是要寻理由将李氏往花园中去带,齐沅倒是为她省了不少麻烦。 将军府的后院被宋蕴宁打理的甚美,无论是纳罕的花草还是不易养活的都能在花园中看到生长的极为漂亮。 五年时间,每每面对老夫人的刁难欺辱,她只能将心思转移放在这花草上。 这将军府花园的一草一木,都倾注了她的心血。 “萧夫人好生厉害,你养育花草的本事倒是比宫中最好的匠人还要好。” 李氏和宋蕴宁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她们明白端阳公主是在夸人,但若是放在其他夫人身上,恐怕是要多想了。 “初禾,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众位姑娘都去了池边赏荷,并不曾听到女子的哭诉,但一直走在最前的端阳听的清楚。 “萧夫人,那边假山后怎么会有女子的哭声?” 宋蕴宁示意大家一起过去看看,解释道。 “初禾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才我让她去送一个姑娘回去,也不知为何会在此处。” 一行人走到假山后,果然见初禾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阮诗诗坐在地上捂住脚踝,哭的梨花带雨。 “这是怎么了?不是让你好生送阮姑娘回院子里,怎的到了花园?” 初禾看到宋蕴宁如同看到了救星,跑到宋蕴宁身边抱怨道。 “夫人不知,是阮小姐不愿回院子,奴婢怎么说她都不应,奴婢听闻公主和几位夫人一同要来花园正想将姑娘劝走,谁知她一时不察崴了脚,奴婢并未推她。” 初禾自是知晓阮诗诗是个难缠的,却不想她如此有心机,气愤之余还带了些委屈。 方才院门口的那场闹剧李氏和端阳几人自是有所耳闻,她们从初禾的言语中大致猜出了阮诗诗的身份。 “阮姑娘现在可还能起身?不若我去让初禾叫几个丫鬟将你送回院子里去。” 宋蕴宁关切地上前去问阮诗诗的状况,反被阮诗诗害怕的躲开。 “夫人若看诗诗不顺,大可直接惩治,不必让你的贴身婢女将我骗到此地羞辱。” 阮诗诗艰难地从地上起身,下一瞬间又跌在地上,露出一截白净的小腿。 宋蕴宁看的真切,阮诗诗那小腿内侧,有一枚像花瓣似的胎记。 莫非,这就是齐国公府将她认回的原因? 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看到了,除了端阳没有任何反应之外,李氏和齐沅面上都齐齐闪过惊讶之色。 “让我来看看吧,去年我同端阳踏青就是伤到了脚,我有经验的。” 齐沅声音清泠,温柔又让人信服。 阮诗诗含着泪点头,任由齐沅将手伸向她的小腿,齐沅将阮诗诗裙角往上翻了一下,露出那枚胎记在众人眼前。 宋蕴宁屏住呼吸,用余光看向李氏的反应,静待事情的发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李氏和齐大小姐虽然都有反应,但并不是非常惊讶,像是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 但宋蕴宁看的分明,她们并不曾提前见过阮诗诗。 莫非,是她身边出了内鬼? 第22章 原来是假货 另一边,京城,太子府。 “父王为何不让团子随端阳姑姑一起去见娘亲!” 小团子跪坐在夜瑾煜茶案对面,皱起圆润的小脸看着自己父王。 他缠着端阳姑姑好几日才勉强让姑姑同意带他和妹妹出宫去见娘亲,结果还是被父王抓了个正着。 圆子今日梳了两个小小的垂髻,乖巧地跪坐在团子的身边,撅着嘴很是不满。 “父王坏,圆子想去找端阳姑姑玩!” 夜瑾煜一身月白衣袍,慢条斯理地煮着茶,对两个孩子的话视而不见,只悠然道。 “端阳这些时日也是过于闲了,孤会让太后拘着她磨磨性子。” 团子和圆子听完父王这番无情的话顿时蔫儿了下来,心中默默为姑姑祈祷。 “那圆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娘亲,什么时候才能让娘亲哄圆子睡觉……” 圆子眼里蓄了一包泪,可怜兮兮地往夜瑾煜身边挪,眼泪要掉不掉的模样瞬间让父子俩心软。 “圆子不哭。”团子伸出小手笨拙地为妹妹擦眼泪,用指责的眼神盯着自己父王。 “父王不如娘亲疼我和圆子,我要娘亲!” 夜瑾煜温润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他将圆子抱到膝上,温柔地拿出帕子为女儿擦去眼泪,哄道。 “你们两个若是同端阳一起出现在她面前,只怕会给她带来麻烦。” 圆子懵懂地抬起头看着父王棱角分明的侧脸,不解地开口。 “为什么啊?那父王偷偷地将娘亲接进府里藏起来,不让别人知道也不行吗?” 孩童好恶分明又感情纯粹,夜瑾煜听了圆子的话唇角微微上扬,温和道。 “不行,她已经有了夫君。” 他十分想知道那位宋小姐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他这一双儿女认定她为娘亲,还将主意打到端阳身上去。 团子要比圆子早慧许多,他明白自己和父王的身份特殊,若是贸然出现在娘亲面前会给她带来麻烦。 就像他那时候给了一个宫女姐姐糖,隔天宫女姐姐就被人诬陷偷东西。 太皇祖母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让宫女姐姐挨罚。 但是那晚太皇祖母哄他睡觉时,只告诉他不能随意给别人东西,更不能随意让人看出喜恶。 如果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 “团子知道了,父王。” 团子黯然地低下头,默默地忍住眼中的泪。 “好了,既然想见,总是有机会的。” 夜瑾煜轻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团子头顶轻抚,不忍心看他如此难过。 “真的吗!圆子最喜欢父王!” 圆子高兴地贴着父王的脸亲了一口,团子也一脸惊喜的抬头,拉住夜瑾煜的衣袖保证。 “父王放心,这几日团子不会再淘气,一定乖乖的。” 夜瑾煜点点头,看着如此容易哄好的儿女,结合近几日让暗卫对宋蕴宁的调查,心中对她更加好奇。 这位宋小姐可不是一般人,竟然和他同时盯上了一个人——肃王。 若非是武侯府与将军府行事隐蔽,他差点将其忽略。 更为有趣的是,这位宋小姐和他一样,顺着肃王顺藤摸瓜查到了齐国公府。 齐国公府素来明哲保身,齐国公更是位淡泊通透之人,只是不知为何肃王会盯上齐国公府。 夜瑾煜看着一双儿女在窗边摆弄木质机关玩乐,将手中的茶盏重新放下。 还好他提前知会了齐修一声,届时也让他有所防备。 也不知道宋小姐的宴会办的如何了。 …… 此时的宋蕴宁哪里会知道太子已经先一步与齐国公府通了气,她暗中攥紧了衣袖盯着地上的阮诗诗出神,就连李氏连着唤了她两声都没听到。 “宋夫人。” 李氏提高了音量轻轻地拍了拍宋蕴宁的胳膊,平和道。 “既然这位姑娘已无大碍,那便叫几个下人将她带下去吧。” 宋蕴宁回过神来,见李氏和齐沅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唯有阮诗诗在李氏说完此话后露出惊愕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处又没有其他人,她们为何不去相认? “初禾,你去唤几个丫鬟来按照李夫人的吩咐去做吧。” 宋蕴宁稳住心神,面上仍是从容的模样。 她不信阮诗诗能忍住错过此次一跃成为公府贵女的机会! “夫人!您当真不认得我了?” 阮诗诗似乎是被李氏的态度打击到,她不可置信地盯住齐沅和李夫人看了又看,低低地哭泣起来。 “阮姑娘又哭什么?” 一旁流连美景的端阳本就想与宋蕴宁亲近,可阮诗诗这番没完没了的扭捏作态她在宫中看的太多,此时更是忍不得了站出来发问。 齐沅和李氏面色冷静,静静地看着阮诗诗表演。 李氏本有还一位大女儿名唤齐泠,那才是齐国公府真正的大小姐。 但齐泠不过三岁时在那年的上元夜走丢,齐国公府动用关系近乎找遍了整个大楚,至今都没有找到。 这一直是齐国公府不能提的旧事,京中鲜少有人知晓,但就在两日前,太子殿下遣人给齐国公送了封信,说是肃王在外打探齐泠走丢一事。 原来肃王谋的就是今日! 眼前伏地哭泣的阮姑娘生的小家碧玉,腿上确实有和泠泠一样的胎记,李氏心如刀割,她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女儿。 但为了齐国公府,她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劳公主挂心,诗诗只是想我的娘亲了。” 阮诗诗看着李氏,神情期盼。 李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视一边齐沅轻拉她衣袖的动作,僵硬道。 “好孩子,可否能让我看看你的双手?” 李氏此话一出,端阳和齐沅都愣在一旁,她们自然明白此话的含义。 只有宋蕴宁神色紧绷,等着见证上一世她错过的一幕。 阮诗诗心中惊疑不定,那位走失的小姐不是腿上只有一块胎记,怎的李氏还要看她的手?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她多想,阮诗诗犹豫地伸出双手,不过一瞬,就听李氏冷漠的声音传来。 “你不是泠泠,你到底是谁!” “谁指使你冒充她的!” 第23章 端阳发怒 阮诗诗被李氏寒冷的目光看的腿软,她还想出言辩解,反被李氏愤怒地甩了一耳光。 “母亲!” “夫人。” 宋蕴宁和齐沅同时上前扶住李氏,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含有担忧。 “夫人,席面快要开了。” 初禾身后带着几个小丫鬟过来,看到李氏面带怒意,阮诗诗脸上则有醒目的五个指印,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求助地看向宋蕴宁。 “既然席面快要开了,你让她们去将园子里的姑娘都请到老夫人那里去,我和殿下还有夫人随后就去。” 李氏打完阮诗诗之后也消了一半气,她实在不能容忍阮诗诗假扮她的女儿。 若说方才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幻想,但看到阮诗诗双手手心白净,并没有儿时的那道疤痕,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宋夫人,这个外室来历不明,今日又装成是早年间丢失的女儿露出那腿上的胎记,但她如何也想不到,我的泠儿儿时顽皮被茶盏划伤了手,养好之后在手心仍有一道难以消下的疤痕。” “我为人母,实在是难以忍受,方才才一时冲动动了手。” 李氏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看向阮诗诗时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齐沅和端阳也是没有想到,这个阮姑娘不肯与初禾走,又装的那般可怜,原来是为了与李氏相认! “如此心术不正的人,宋夫人可要当心。” 端阳自是见识过宫中的手段,只觉得阮诗诗心机深沉的可怕。 一早在府门前丢人现眼不说,现下又来攀齐国公府的高枝儿。 “说,你是如何知晓齐国公府的事!” 阮诗诗此时已是百口莫辩,不知该如何收场。 今日的种种,都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宋蕴宁被李氏拉住手,李氏难过伤心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自己没保住的孩子。 “我没有……” 任阮诗诗再如何哭诉,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再愿意信她。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宋蕴宁叹了口气,看来上一世齐国公府也是被阮诗诗蒙骗了,至于阮诗诗上一世是如何让国公夫人李氏看不出端倪的她不得而知。 还好这一世并没有让阮诗诗如愿以偿。 “你今日做的事,将军知道吗?” 宋蕴宁出声询问,试探阮诗诗的反应。 阮诗诗慌乱地摇头,她不敢再多言。 此事本就是她和肃王的谋划,萧渐清并不知情,但若是传到萧渐清耳中,只怕无法再自圆其说。 “我腿上自小就有此胎记,我本是孤女,被一对夫妻收养长大,在边疆时流寇打到了我家,幸而得将军相救才保全了一条命。” “我是真的觉得夫人生的亲和,让我不由自主想接近,我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阮诗诗哭的鬓发散乱,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她坐起来伸出手指起誓。 “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夫人大可以让人去查,若我有虚言,不得好死。” 李氏冷漠的眼神渐渐松动,阮诗诗说的话不似作假,或许也只是那块胎记过于相像。 但齐沅和端阳看的清楚,涉及齐泠的事情李氏是关心则乱。 端阳怕李氏又被阮诗诗三言两语说的心软,忍不住出声阻断。 “够了,齐沅,我看夫人身子不适,不如你就先带夫人回府吧。” 宋蕴宁的本意也只是想确定阮诗诗到底是如何与李氏相认,现在知道了阮诗诗并不是齐国公府大小姐反而放心很多。 她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宋蕴宁不怕她不继续往下进行。 “初禾,好生送齐小姐和夫人离开。” 宋蕴宁凑上去向李氏和齐沅赔礼,她言语诚恳。 “今日之事,我定会给夫人和齐国公府一个交代。” 齐沅对宋蕴宁十分有好感,闻言只是淡笑着应下,扶着面色疲倦想通其中关窍的李氏告辞。 “宋夫人,改日我定向将军府下帖子邀您到我国公府做客。” 李氏离开时强撑着礼数留下这样一句话,算是认可宋蕴宁今日的招待想要结交。 端阳看着齐沅两人相携走远,这才让不远跟随等候的宫婢过来。 “阮姑娘,你今日冲撞了本宫,不守礼数只是其一。” “你方才说萧将军将你救下,而你明知他在京中尚有妻子就这般甘愿做了外室,无名无份地凌驾于主母之上,尊卑无序,这是其二。” “你藐视皇家,不尊与我,这是其三。” 端阳眼神冷冷地扫过已经六神无主的阮诗诗,微微一笑。 “春熙,将人带走。” 春熙本就是从太后身边拨过来给端阳当管事宫女,只一身的威仪气度就让人不敢藐视。 端阳公主发了话,下面跟着的人哪有不遵的,快速地拿帕子堵住阮诗诗的嘴,几个人拖着将她带了出去。 “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和宋夫人单独说说话了。” 端阳放下一身的公主架子,环顾四周无人,笑嘻嘻地挽过宋蕴宁的胳膊道。 “今日我来此,本就是受人之托。” 宋蕴宁睁大了眼睛,被端阳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有些不适应,她还在惦记着先前阮诗诗的事。 “公主带走的毕竟是将军的外室,不如还是交给老夫人处置?” 端阳没想到宋蕴宁会为了阮诗诗求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看着她,教育道。 “今日之事,我来做是最合适的。” “齐国公夫人不想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更不想毁了老夫人的寿宴,我也不想让你受委屈,所以就交给春熙吧,她会好生处置的,再不成还有我皇兄和皇祖母给我担着。” 端阳眨了眨眼睛,俏皮又灵动,她将尾音拉长转了个弯儿。 “再者,我的两个小皇侄团子和圆子一脸缠了我好几日,求着我来带他们见你,可惜被我皇兄抓了个正着。” 宋蕴宁闻言笑开,将满园的景色都比了下去。 她几乎都能想到那两个小娃娃讨好端阳的乖巧模样,更能想到两个小家伙被太子殿下抓到时候的可怜样。 宋蕴宁心中涌过奇异的感觉,几日不见,她确实也有些想他们了。 端阳忍不住看呆,喃喃道:“宋夫人生的可真好看。” 第24章 交好 “公主谬赞了,唤我蕴宁就好。” 宋蕴宁心中生了亲近之意,笑着答复端阳。 “好,我今日与蕴宁姐姐一见如故,往后四下没人时候唤我端阳就好。” 端阳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递给宋蕴宁,解释道。 “这是团子和圆子让我带给你的,至于里面的东西,我已经偷看过了。” 两个小家伙宝贝的不行,她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原来是一块小小的平安玉扣。 看着做工也不像是皇家出来的东西,倒也不值多少钱。 但端阳不想他们的心意落空,为他们找补道。 “虽然这东西不贵重,但我问过了,这是团子和圆子拿自己小金库买的,还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宋蕴宁摩挲着手中那枚小小的平安扣,心中感觉被抚了一下,珍贵地收进袖中。 “怎会,我很喜欢小世子和小郡主的礼物,改日定会回礼。” 端阳见宋蕴宁没有嫌弃的意思,放下心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团子和圆子这两个家伙自小就聪慧,皇兄从未说过他们的生母是谁,他们也从来不问,但是自打团子在街上见过你后,就变得不大一样,日日想着法子想要出府见你。” “或许在他们心中,蕴宁姐姐和他们所想的娘亲是一个模样吧,是以我今日才贸然来了将军府见你。” 宋蕴宁和端阳往花厅的方向走,端阳说起来两个小皇侄的事情语气有些低沉,她侧目想看宋蕴宁的反应,见宋蕴宁眼眶微红,十分动容的模样。 “其实早在五年前,我曾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见到团子和圆子,会下意识的心生怜惜。” 端阳心中叹了口气,她能感觉到宋蕴宁在将军府里过的也不是很好,外室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夫君又全然不不顾及她的脸面,今日过寿的萧老夫人也透着一股精明算计的味道。 可怜宋蕴宁这样好的出身和样貌品性,生生被这一家人给糟蹋了。 “若是你如今没有嫁入便好了……” 便是嫁太子做妃也是使得的。 端阳忍不住将心中所想说了一半,见身边跟着的熙春在身后微微抬了一下她的手臂止住了话头。 宋蕴宁知晓端阳是个心直口快的,是以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花园里的风波初禾先一步去告知了韩嬷嬷,萧老夫人欢喜地同夫人小姐们吃着席面,骤然听到阮诗诗冲撞了公主一事气的心梗,手上的茶盏没有拿稳洒了一身借此回屋换身衣服。 “这个贱人,就该早早的将她打发了!省的今日连累我将军府遭受祸端!” 萧老夫人气的拍着桌子,韩嬷嬷怕她再一口气背过去,赶忙上前为她顺气。 “老夫人莫要生气,少夫人那边传话过来时候只说了阮姑娘的事,后来又交代了说公主并未怪罪将军府。” 萧老夫人被婢女侍候着换了一身衣服,心中松了一口气,喃喃道。 “那就好,那就好,宋蕴宁还是个懂事的,比那些野路子来的强上许多。” 韩嬷嬷见老夫人脸色缓了过来,开口附和着。 “老夫人说的不错,少夫人今日的派头拿的确实很足。” 这话萧老夫人并不爱听,宋蕴宁让她最忌惮的一点就是家世,虽说最近不再对她言听计从,但还算乖顺。 “拿的再足又如何,清儿不喜欢她,还不是将她扔在一边。” 韩嬷嬷自知失言,拣了别的话头继续说给老夫人听。 因着端阳不喜拘束,老夫人又怕惹了公主不快累及将军府,让韩嬷嬷去传话给宋蕴宁陪好公主,宋蕴宁自然乐的清闲。 “蕴宁姐姐,你这园子里的花可能送我两盆回去赏看,我定让人好生侍候着。” 端阳与宋蕴宁说的投机,她在宫中并无适龄的玩伴,又看不上素来傲气的江若菱,故与宋蕴宁熟识之后更加肆无忌惮了些。 “自然可以,这些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公主随意挑选,届时一并带走就好。” 宋蕴宁手中剥着菱角放入碟子里,然后轻轻推到端阳面前。 “多谢姐姐。” 端阳甜甜一笑露出唇边的两个梨涡,显得天真烂漫。 “改日我让熙春给将军府下帖子,邀你去宫里玩儿,团子和圆子见了你定然会很开心。” 宋蕴宁心道端阳喜恶分明,和团子圆子如出一辙,心中也添了亲近之意。 “自然可以。” 端阳见宋蕴宁应下很是开心,正想多说些什么,就见熙春面色不太好地上前来有事禀告。 “什么?皇兄要我现在回去?” 宋蕴宁看着公主脸上的笑容默默收起,苦涩地向她致歉。 “皇兄叫我去东宫,想来我今日擅自前来要挨罚了。” 端阳最怕的人就是太子,她见识过皇兄浅笑间将那些迂腐老臣堵的无话可说,更见识过他一个温和的眼神就让下面的官员瑟瑟发抖。 皇兄心思多着呢,惩治人的法子也多着呢。 她不过上次给小团子看了预选太子妃的画像,次日就被太后拘着抄了一日的书。 “蕴宁姐姐莫要送我了,待下次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来哦。” 端阳上了马车还不忘掀开车帘朝宋蕴宁嘱咐,跟着的宫人们搬着一盆盆花跟在后面,端阳得到宋蕴宁肯定的回应后才依依不舍地回了东宫。 “公主殿下可真是位性情中人,奴婢为夫人感到高兴。” 宋蕴宁听着初禾如此说肯定的点点头,端阳公主的性子确实是极好的,又聪慧通透,关键时候也能摆出皇家威仪出来。 “也别高兴的太早,只怕今日需要应付的事情还多。” 寿宴还未结束,相比很快阮诗诗被公主带走的消息就会传到萧渐清耳中,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善了。 宋蕴宁交代着初禾打起精神,一面往花厅走去,她是一府主母,若长时间不出现恐怕会落人口舌。 老夫人和众位夫人小姐在院子里听着南戏班子唱戏,好在众人都沉浸在其中,并没有几个人在意宋蕴宁回来。 第25章 太子不易 “老夫人,公主殿下已经先行回宫了,我尽力挽留也是无用。” 宋蕴宁在老夫人旁边的空缺坐下,小声凑到老夫人耳边告诉她。 “罢了,只要公主殿下不怪罪我们将军府便好了。” 老夫人闭了闭眼,根本没有心情看面前演的戏剧,恨不得亲自将阮诗诗给惩治一番。 宋蕴宁心中好笑这老虔婆的做派,只留对自己有用的人,但凡有一处威胁到她的利益,不假思索就能轻易将另一方舍弃。 前几日还对阮诗诗青眼有加,今日就恨不得让阮诗诗再也不能回来。 若是萧渐清知道了,又会有怎样的好戏看。 “我已经封锁了消息,公主也不会刻意传扬,不会影响什么的。” 宋蕴宁一面向老夫人保证,又一面让招呼初禾过来与她耳语几句,笑吟吟听着面前伶人的表演。 一出《拜月亭记》正好演到官家小姐爱上穷书生被父亲反对的一幕,不少人都将现实与戏曲联合起来浮想翩翩。 宋蕴宁无视各方投来的目光,留意身边老夫人的表现。 萧老夫人被周围的目光打量的脸色发红,却又不能发作,简直如坐针毡。 几出戏剧演完众位客人脸上也都带了丝倦意,做主家的自然不好赶人,宋蕴宁再三邀请众人再吃些茶留用晚膳,还是抵不过众人要告辞的决心。 一番忙碌送客过后,寿宴也算是结束了。 “夫人,各府送来的礼都已经清点完毕妥善放入库房了,请您过目。” 宋蕴宁倚靠在软榻上由着几个婢女为她按摩捶腿小憩,就听管家被初禾引着进了屋内与她隔了一张珠帘。 “初禾,替我将给管家的奖赏拿给他,只要是寿宴出力多的管事和婆子统统都有赏,用心出了力的人,我都会记着大家的好。” 管家将册子双手捧给初禾,诚心捧着沉甸甸的荷包感恩了一番这才退下。 宋蕴宁将册子打开查看,刻意看过肃王府来送礼的内容。 果然是极其贵重,千年老参和一块极好的翡翠寿桃摆件为主,不乏还有许多滋补的药材。 看完册子,宋蕴宁的思绪又回到今日的寿宴之上。 阮诗诗一事,让她理不清思绪。 但唯一一点值得高兴的是,阮诗诗没有被齐国公府认回,就失去了在将军府翻身的依仗,即便是她被萧渐清再接回来,寿安堂的老虔婆也不会容得下她。 到时候狗咬狗,她就可以作壁上观,抽出手去做其他的事。 …… 这厢,端阳回到东宫后还没下马车就被两个小家伙一边一个缠住了腿。 “端阳姑姑!我们想你了!” 团子圆子毫不掩饰的亲近之意配上软萌的脸,端阳心中痛斥自己每次都被两个小家伙哄的团团转。 “你们到底是想我还是想别人?” 她俯身捏了捏两个小皇侄的脸,低声交换消息道。 “你们父王忽然叫我回来,你们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团子和圆子眼神好奇地看过后面宫人捧着的花,转头对小姑姑感到十分同情。 “父王说……要让太皇祖母拘着你磨磨性子。” 端阳听见这些顿时卸了气,回想起抄书的日子只觉得手腕隐隐作痛,拉住一旁的熙春道。 “快回宫!” 既然皇兄要如此,她就只能走为上策,去先一步寻皇祖母认错了。 事关团子和圆子,皇祖母肯定不舍得再罚她。 熙春看着性子跳脱的小主子欲言又止,下一秒听风就出现在众人身边。 “公主殿下,太子在书房等您过去。” 端阳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身拉过小团子低声交代。 “那些花是你宋姨赠我的,现在我把它们全都让给你,你知道待会儿该如何做吗?” 团子眼神一亮,调皮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啦,每次姑姑犯错怕被父王责罚,都会买通他和圆子关键时候进去求情。 端阳忍痛割爱后慢吞吞地随着听风往书房去,和一脸兴奋指挥宫人将花都移植到寝殿门口的团子形成鲜明对比。 “皇兄,我回来了……” 端阳听着殿门被掩上的声音,换做一副乖巧的模样往书案后端坐的人走去。 夜瑾煜闻言将手中在看的奏折合上,抬眸温和地看她一眼,点点身边的位置。 “坐吧。” 端阳估摸着皇兄的心情还不错,这才大胆地上前揽住他的一边胳膊,撒娇道。 “皇兄不知,今日有个女子假扮齐国公夫人的大女儿,齐沅的姐姐……” 这桩秘闻端阳还是头一次知道,再讲述时话里带着未走出来的吃惊,惹得夜瑾煜轻笑。 他将端阳放了过去,倒是阴差阳错地见证这个阴谋的发生。 “还好李夫人看出来她不是自己的女儿,结果她不死心,还冲撞了我,我看宋夫人……也就是蕴宁姐姐在将军府日子不好过,就将人给带回来处置了。” 端阳越说气势有些不足,她那时候一时冲动将人带了回来,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夜瑾煜的笑意顿住,伸手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他应该找一个能将端阳和两个孩子都能管得住的夫子,届时他就不用日日为他们费心。 “你将萧渐清的外室绑了回来?” 端阳目光清澈,睁圆了一双眼睛,反问道。 “不可以吗皇兄?” 夜瑾煜真想知道宋蕴宁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第一次见她的端阳为了她将萧渐清那个外室带回来惩治。 如此手腕,倒真是让他小瞧了。 他为此事做了许多铺垫,但他此时心中觉得,今日最大的受益人反倒是宋蕴宁。 借端阳的手不费吹灰之力将碍眼的外室给打发走,反倒留下这一摊事让他处理。 罢了,就当还那日她先一步让人来府上告知两个孩子下落的人情吧。 “此事孤会处置妥当,倒是你,性子愈发乖张起来,是该好好磨一磨了。” 夜瑾煜说的平淡,端阳听的心砰砰跳,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求情。 “皇兄,还不是因为我看两个皇侄将蕴宁姐姐当作娘亲才如此,你就别罚我了。” 夜瑾煜正要开口驳回端阳的请求,就看书房房门被推开,露出两个软萌可爱的小脑袋,乖巧地来报。 “父王,圆子不小心弄坏了你最喜欢的茶盏……” 第26章 太子帮忙 夜瑾煜忍无可忍地捏捏眉头,淡声道。 “罢了,今日你也累了,这些事你就不必再管了,顺便带着团子和圆子到宫里小住几日吧。” 端阳闻言惊喜地和门边的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欢喜地行礼退下。 “多谢皇兄,我定会牢牢地看住团子和圆子,不会再生出什么事端让你费心。” 夜瑾煜不再答话,清润的眉眼重新拿起手边的奏折看起来。 端阳调皮地冲两个皇侄做了个鬼脸,走到门边时忽然想起她与宋蕴宁的约定,复又折返回夜瑾煜面前道。 “那皇兄……我还能邀请蕴宁姐姐到宫里玩吗?” 三道企盼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他,夜瑾煜心中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自然可以,不过,要皇祖母亲自下旨才可。” 端阳一瞬间就懂得皇兄话里的含义,他是在替团子他们找一个冠冕的借口遮盖。 “果然还是皇兄最好!” 马屁拍完端阳也不再多留,领着两个小皇侄就直奔皇宫而去。 要知道,只有皇宫才是她的地盘! …… 入夜,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将军府也变得沉寂下来,唯有寿安堂仍旧灯火通明,气氛低沉。 “逆子!给我跪下!” 萧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打翻在地,手指颤抖地指着面前直挺挺跪下的萧渐清。 看在他面上已经有了方才她的手指印痕,这才消了些气。 “你若是敢为了一个外室去找皇家要人,传出去我们将军府彻底不用做人了!” 老夫人想起白日阮诗诗一再作死给她带来的冲击,就无法和颜悦色地对待面前这个被妖精迷住的儿子。 她气恼地将桌子拍的响亮,开始将今日寿宴发生的事情细说与萧渐清听。 “你今早带那个外室来见我,我就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样的主意,可你不死心去找了宋蕴宁那个耳根子绵软的人让她准允阮氏前去迎客,让我们将军府丢了大人!你可知那些夫人是怎么说你的?” “宠妾灭妻这几个若是真的压在你头上,你在军中或者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前程可言!” 见萧渐清面色带了悔意,老夫人更气不打一处来。 “幸好有宋蕴宁这个顶事儿的撑着,此事也就算是揭过了,但是那个狐狸精可不是个省心的!” 老夫人面带嘲讽冷笑,“她竟然在齐国公夫人面前,冒充是齐国公府走丢的大女儿,妄想攀上齐国公府的高枝不成,反被齐国公夫人识破,还冲撞了为我贺寿的端阳公主,才落得这个下场。” 萧渐清只知道阮诗诗冲撞了端阳公主,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多的故事,一时惊愕不已。 “诗诗绝对不会做出如此行径,她素来善良胆小,母亲莫不会是弄错了吧?” 老夫人被萧渐清气的失语,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叹道。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我也想此事是弄错了,可若不是宋蕴宁在公主面前说了许多好话,只怕此事早就传了出去!你自己掂量着看吧,若是你执意要去皇家要人,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母亲……” 韩嬷嬷看出老夫人面色疲倦,见此赶忙上前搀扶,又差遣一旁的婢女将萧渐清给扶起来。 萧渐清还想再说些什么,看着母亲添了老态的背影心中难受,起身出了寿安堂,想要去找宋蕴宁问个清楚。 “将军,我们少夫人已经睡下了。” 守夜的初禾听得外面婢女的禀告,起身出门回了萧渐清的话。 “是么,我有要事找你们夫人商量。” 初禾眉眼低垂之间尽是冷淡,这将军素来就没给过她一个好脸,今日为了阮诗诗的事反而还好生与她说话。 “回将军,我们少夫人为了筹备寿宴几日几日不曾合眼,今日刚这几日服了安神药歇下,将军有什么事明日再与夫人说吧。” 萧渐清站在门外见房中确实熄了光亮,但是他移不开步子。 阮诗诗没名没份地跟着他,不图求荣华富贵,今日冲撞了皇家贵人,谁知会有怎样的下场,他不能不去相救。 但是今日之事只有宋蕴宁在场,她应当是最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将军有要事,还见不得自己的夫人了吗?” 初禾掩住眼中的厌恶,初夏的腿伤变得严重,还不是因为他一心偏袒阮诗诗的缘故。 “将军不能体会到我们夫人的辛苦,自然也不会知道今日阮姑娘的放肆,我们夫人根本拦不住阮姑娘想攀高枝的心,还要向公主请罪怕牵连到将军府,请将军稍微怜惜一下我们夫人吧。” 萧渐清被初禾的一番话戳了肺管子,他怎会允许一个小小的奴婢这样与他说话,正要发怒的当间,一声柔和的女声自屋内清晰传来。 “将军大半夜的不睡觉,何必要到我这里来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呢。” 宋蕴宁屋子中的烛火再次亮起,一张莹润如玉的小脸露了出来,眉眼中带了些惺忪的睡意,美的仿若月下仙子。 “夫人。” 初禾自知方才的话有些失言,乖顺地到宋蕴宁身后为她拢了拢披着的外袍。 萧渐清见宋蕴宁纤瘦的身量和消减的小脸,一时也觉得是自己说话重了些,但想到阮诗诗情况尚未明了,他又不能不继续下去。 “我深夜来此,就是想问问你诗诗的事。” 萧渐清怕宋蕴宁心生不悦,冠冕堂皇道。 “此事毕竟是关于将军府,总要有个了结才是。” 宋蕴宁自然知晓他深夜来此的目的,忽的想起阮诗诗说她她设计与齐国公夫人认亲一事萧渐清并不知情。 “此事当真没有将军的手笔?阮诗诗一个从未踏足过京城的人,怎会知晓齐国公府的辛秘?” 萧渐清眉头禁皱,不免觉得宋蕴宁十分荒谬,开口斥责道。 “休得胡言!我与齐国公府并无交集,何必要如此设计,这其中定有误会。” 宋蕴宁心中了然,看来萧渐清对此事是真的全然不知,阮诗诗的身份绝对有问题! 她一个孤女,背后若无靠山,怎敢做出这样的事? 那她的靠山,又到底是谁? 第27章 太后惩戒 “将军既然如此确定此事是误会,大可以自己去向公主殿下去证实,我累了,就先歇下了。”宋蕴宁没有心情再与萧渐清说下去,带着初禾进了屋子。 屋门关闭,萧渐清也没有由头再打扰,只得冷着一张脸回了书房写信,请熟识的人在宫中打探一下阮诗诗的消息。 “初禾,去将此信交给侯爷,越快越好!同时,让爹爹盯紧了肃王府的动向。” 宋蕴宁会屋后也不曾睡下,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初禾。 她看的分明,阮诗诗一事萧渐清能够得上的、且能知晓宫里消息的人,只有肃王了。 肃王要盯,阮诗诗更要查,她十分想知晓阮诗诗背后到底是哪位高人指点,一步步搭上萧渐清这条船来到京城。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很多上一世她不曾注意过的细节都浮现了出来。 不知道端阳将阮诗诗带回去,又会如何处置她…… 如宋蕴宁所想,萧渐清这厢回书房提笔写了封信,但他又觉得信件太慢,直接只身去了肃王府拜见。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 “太子殿下,属下发现了萧渐清只身拜访肃王府。” 东宫的书房火烛明亮,没有了几个不省心的孩子打扰,夜瑾煜一身常服坐在书案前批着奏折,越发显得温文尔雅。 听风匆匆进来回禀,看太子停下了朱笔批改的动作,继续道。 “宋小姐也连夜让人送了信给武侯府,属下能察觉到肃王府门前暗中盯梢的人多了一些,想来都是武侯府的人手。” 夜瑾煜被提起了兴趣,将手中的笔搁置下,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对夫妻倒是有趣,妻子盯着丈夫的一举一动,夫君却甘愿为了红颜倒向另一艘船。” 听风有些不懂夜瑾煜话里有话,疑问道。 “那宋小姐为何频频向武侯府联系,莫非是吃醋了?” 心生妒忌的女人最为可怕,听风自小就跟在夜瑾煜身边,见识过许多宫嫔因为宠爱变得面目全非不择手段。 夜瑾煜摇摇头,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温和道。 “宋小姐是个不简单的人,莫要以寻常女子的想法揣测她。” “她这是在自救,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 最后一句,夜瑾煜的话里带了赞赏之意。 想来是宋蕴宁看清楚了萧渐清和肃王的狼子野心,不想拉武侯府下水,才一步步的如此动作,对那个外室极尽调查。 只可惜,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些。 有些事情,那里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 “禀殿下,您让属下派人盯着宋小姐,这是属下查探得她五年来在萧将军府的所有动向。” 听风将怀里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太子,心中不免对宋蕴宁有些同情。 也难怪宋小姐的性子会改变,原来她在将军府生活的如此水深火热。 “对了,前些日子宋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被萧将军打坏了腿,宋小姐一直让人想方设法的让人到王太医的府邸拜访,想请王太医去为她的婢女诊治。” 听风补充着最新的消息,看着太子殿下抽出信纸便立在一边。 “为了一个婢女如此大动干戈……” 夜瑾煜拿出信纸看着上面宋蕴宁这几年的过往,不由眉心皱起,转而问听风道。 “那个外室现在关在何处?” 听风上前回话,恭谨道。 “属下将她安排在杂物房里,只差人送了些吃食过去。” 夜瑾煜将手中的信纸扔在桌上,淡淡道。 “不尊公主,犹辱皇家,杖责三十,赐女诫一本,回去好生读着。” 听风领命而去,夜瑾煜眉眼低垂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王太医的事,就以端阳的名义允了,切莫让旁人知道。” 就当他帮宋小姐一个忙吧。 …… 次日正午,宋蕴宁难得睡了个好觉起身,就听得初禾慌慌张张地跑来回禀,眉梢眼角压着畅快的笑意。 “少夫人,阮诗诗被送回来了!” 宋蕴宁梳头的手一顿,好奇道。 “怎么回来的?” 莫非萧渐清还真的一怒冲冠为红颜?不怕死地去皇家要人? 初禾屏退随侍的婢女,笑意盈盈地凑到宋蕴宁跟前。 “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魏大监亲自来的,当着将军的面儿亲自监视人行的刑!足足三十大板!” 初禾攥着拳头越说越激动,她不曾忘了那日初夏被阮诗诗害得挨了打的情形。 “那阮氏一个劲儿地求将军救她,最后生生晕了过去,将军想为她求情,被魏大监好一顿警告,无非就是宠妾灭妻之类的话。” “魏大监临走时候还亲自送了阮诗诗一本太后赐下的《女诫》,阮诗诗这下可全完了!” 初禾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太后如此就是说阮诗诗女德有亏,往后莫说是抬为侍妾了,就算是再在人前露脸都是不行的了。 “这些啊,都是奴婢听伺候在阮诗诗身边的婢女竹青说的。” 宋蕴宁听完全部,心中也跟着出了一口气。 事情竟闹到太后那里,想必此事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太后娘娘倒是为她在将军府里撑了腰,同时也堵住了京中原本的流言。 如此一来,阮诗诗再也不能仗着宠爱在宅子里兴风作浪了。 只怕不等她的伤好起来,老夫人第就一个不会放过她。 “我知道了,你也莫要太过于高兴,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初禾欢喜地笑了笑,继续道。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夫人,您让奴婢托人去给王太医的府邸送礼拜见,王太医好似得了端阳公主的令答应给初夏诊治腿伤了,只是,此事需要安排妥当,不能让旁人知晓。” 宋蕴宁愣住,端阳怎会知晓初夏的腿伤? “那日你在公主面前说了初夏受伤一事?” 初禾摇了摇头,一脸茫然地反问宋蕴宁。 “难道不是您与公主殿下说的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出震惊。 “罢了,无论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能先治好初夏的腿才是要紧的。” 宋蕴宁只觉得最近很多事都让她有些理不清,好似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第28章 撞上荣妃 不同于宁馨院里的欢快气氛,正堂与寿安堂的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禀将军,老夫人听闻太后派魏大监来亲自观刑还赐了《女诫》给阮姑娘后,生生气晕了过去!” 韩嬷嬷神情激动,着急忙慌地来报,可哪里有人给予她回应。 可放眼过去正堂的院子里又何尝不是闹的人仰马翻,阮诗诗被生生打晕了过去,萧渐清一面唤着医士来诊治,一面不顾她满身血污将人给抱了起来。 “将军!老夫人气晕过去了!” 韩嬷嬷不死心地挡住萧渐清的去路,只见将军听闻此话后如遭重创,脚步踉跄了下,将阮诗诗交给身边跟着的小厮。 “带阮姑娘回去。” 萧渐清不曾想过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闹得他府宅不宁,现在太后亲自让人上门惩治,等于变着法子地在敲打他莫要宠妾灭妻。 昨夜肃王为他打探的消息如在耳边,阮诗诗明明被关在太子府,怎会是由太后让人亲自来的。 这其中若无武侯府的推波助澜,怎会成如今这个局面! 他若再不强大起来,岂不是如肃王所说的那样,被武侯府压一辈子翻不过身! “将军来了。” 萧渐清面色冷凝地踏入寿安堂,见路哥儿乖巧地在院子里玩着鲁班锁,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爹爹!” 路哥儿见到萧渐清十分惊喜,眼中满是孺慕之情。 萧渐清弯腰将他抱起,一同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步入屋内,一阵药味袭来,几个婢女在屋中垂眸站着,见他进去,向床帐后的老夫人通报了声。 “出去!让他出去……” 老夫人嗓子沙哑,情绪激动地伸出手到床帐外赶人。 萧渐清止住脚步,面上带了愧疚,将路哥儿交给身后跟着的奶娘,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个头便出了院子。 他不能再如此,一再地隐忍换来身边的人受伤。 跟着肃王,或许是条明路。 挡他道的,都该死。 …… 老夫人被气晕的事传到宋蕴宁耳中时她正在插花,拿着剪刀的手一顿,叹道。 “今日之事于我们而言,必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萧渐清被太后一下削去面子里子一个不剩,以他那敏感多疑的性子,必定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首当其冲的,宋蕴宁就会成为被针对的对象。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往后的日子,还是小心为上。” 初禾应下,面上尽是担忧。 “少夫人,太后娘娘传了懿旨来,要全府的人都到场接旨呢。” 管家急切地到宋蕴宁院中来传话,心中暗道今日不太平。 “怎么回事?” 宋蕴宁见管家起身反问,心中却有了另外一层猜想。 “想必不是好事情,奴才看来送懿旨的太监脸色阴沉。” 宋蕴宁到达前院时,萧渐清已经坐着与传旨太监攀谈了一会儿,但对方态度冷淡又疏离,气氛尴尬。 “夫人到了。” 候在外面的婢女进来传话,萧渐清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传旨太监先走。 “萧夫人,接旨吧。” 太监见到宋蕴宁时面色缓和了一些宣旨道。 “太后懿旨,宣将军府夫人宋蕴宁明日入宫觐见。” 宋蕴宁一齐与萧渐清领旨起身,初禾适时给太监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敢问公公,太后娘娘宣我入宫所为何事?” 宋蕴宁淡笑着开口问道,态度不卑不亢。 传旨太监,淡淡一笑,让人摸不透他话中的含义。 “萧夫人想好如何将昨日寿宴的事解释给太后她老人家听吧。” 言毕,太监带着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告了辞,留宋蕴宁和萧渐清站在原地。 “太后娘娘,这是要为齐国公府要个说法呢,将军,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 宋蕴宁面上带了怯意,在一旁等着萧渐清的回答。 “事已至此,不要让太后怪罪于你就好。” 萧渐清心中打消了对宋蕴宁和武侯府的怀疑,看她难得在他面前示弱,临到嘴边的话改了口。 他本想说,让宋蕴宁为阮诗诗求求情。 但到底是顾及大局,没有说出口。 …… 次日宋蕴宁起了个大早,睡意朦胧地由着初禾和一众婢女忙前忙后地为她梳妆。 “夫人,待会儿您面见了太后该如何解释呢?” 初禾为宋蕴宁梳高了鬓发,按照三品诰命夫人的规制来绾发。 “太后娘娘豁达和善,我觉得不是传旨那般。” 她未出嫁前也算是宫中的常客,常与母亲作伴进宫陪伴太后与皇后娘娘,如今皇后娘娘常与青灯古寺为伴,并不在宫中。 初禾点点头,侍候着宋蕴宁穿完诰命服,婢女已经摆好了早膳。 宋蕴宁胃口不佳,只用了一碗粥便乘马车入宫。 马车悠悠在宫门停下,慈宁宫的太监已经在门口候着,引着宋蕴宁和初禾往太后处去。 “萧夫人来的赶巧,端阳殿下正在太后宫里候着您呢。” 小太监生了一张娃娃脸名唤福禄,看起来十分讨喜,那日寿宴宋蕴宁在端阳身边见过他,是以一下就明白了今日太后召她入宫的目的。 哪里是召她前去问话,分明是端阳借着太后懿旨,邀她进宫来作伴。 “端阳殿下可真是煞费苦心。” 福禄听出宋蕴宁话中的意思,笑眯眯地领着她穿过御花园。 “站住!” 一声甜腻的声音懒懒地唤住二人的步伐,福禄顿住脚步,小声道。 “这是荣妃娘娘。” 宋蕴宁自然是知晓宠冠后宫的荣妃,但五年前太子殿下还未受伤时候,荣妃并不算受宠,也就是皇后娘娘去了感业寺为国祈福之后,英国公府才随着荣妃受宠一路水涨船高。 “妾身拜见荣妃娘娘。” 宋蕴宁礼数标准,声音悦耳,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荣妃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宋蕴宁一瞬,云鬓金钗下是一张保养的如二八少女的脸,笑着道。 “原是萧夫人啊,难得进一次宫,连本宫也不认得了吗?” 宋蕴宁笑着再行了次礼,回道。 “娘娘倒比五年前年轻许多,妾身一时间不敢相认。” 荣妃掩嘴一笑,掩住眼中的锋芒,道。 “你是个嘴甜的,但却不是个识时务的。” 第29章 面见太后 宋蕴宁有礼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量,明白了荣妃在此候着的用意。 只怕是为了那日她在一品居与江若菱之间的事情,江家人张狂的好似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娘娘教诲,蕴宁谨记。” 福禄见荣妃来者不善,笑着为宋蕴宁说话。 “荣妃娘娘不知,今日太后娘娘召见宋夫人,就是为了训诫,才让奴才亲自来将人带去的。” 荣妃自然知晓将军府这一桩逸事,唇角带着讥讽。 “罢了,本宫只一句话送给宋夫人,今后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如今已为萧家妇,若是再与若菱过不去,本宫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你。” 宋蕴宁低垂着头,感觉锋利的指甲挑起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这张脸,以后别出现再本宫面前。” 荣妃撒完一通气后甩手离开,初禾和福禄扶住宋蕴宁站在原地,目送荣妃被宫婢太监簇拥着离开。 “夫人?” 福禄担心地唤了一声,见宋蕴宁面色如常地拢了拢衣袖道。 “走吧,此事莫要与任何人提,别耽误了时间。” 福禄应了一声,接下来一路三人走的平安无事。 “蕴宁姐姐!” “宋姨!” 宋蕴宁刚进慈宁宫的门,就听到几声熟悉的声音,端阳和团子圆子早就在此等着她,皆面带着笑意。 “见过公主殿下,小世子、郡主。” 端阳手快地扶住宋蕴宁不让她行礼,亲昵道。 “姐姐不必多礼,先去拜见太后吧,皇祖母也等你很久了。” 宋蕴宁点头应下,弯下腰轻柔地刮了刮两个小家伙的鼻子,一边拉着一个小手入了殿内。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 宋蕴宁到了太后面前松开两个小家伙的手,跪在地上给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好了快起来,几年未见,宁丫头还是如此知礼数。” 温柔的的声音和慈和的面孔与记忆中的重叠,宋蕴宁泪意朦胧地看着上位坐着的太后,太后也在打量着她。 “这萧家果然是不养人,怎的瘦了一圈。” 太后不悦地皱起眉头,话中有话。 端阳拉宋蕴宁坐在太后下首,两个跟屁虫似的小家伙有些无辜地看着宋蕴宁的方向,也想和她坐在一起。 “这俩皮猴儿倒是和你投缘,容嬷嬷,让人给他俩添座在宁丫头身边。” 团子和圆子乖巧地一齐给太后行礼道谢,一对儿福娃哄的太后眉开眼笑。 太后看着宋蕴宁和两个皇孙坐在一起的样子,莫名地觉得三人有些相像,心中惋惜起来。 当年她是看好宁丫头和太子的婚事,没想到被萧渐清误打误撞捷足先登,这五年来宁丫头在将军府恪守本分,不曾与人交集,她也不好传召她入宫。 再从端阳口中听得她的消息时,已经是萧渐清和外室的传闻满天飞了。 “宁丫头,今日哀家召你前来,一者是因为端阳和我这两个皇孙喜欢你,二者是哀家几年没见你,也想同你说说话。” “将军府不是个好地方,你这些年受委屈了。” 太后就似一个温暖的长辈,宋蕴宁重活一世,自然明白这些情谊的弥足珍贵。 “能让太后娘娘这般记着,我可不觉得委屈。” 宋蕴宁故意打破有些哀伤的气氛,笑着同太后回话。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倒是变了许多。” 太后眼中闪过痛惜,未出阁时候的宋蕴宁温柔绵软,待谁都细声细气的,如今在将军府过了几年,性子倒是能立起来了。 “那个外室哀家已经为你出了气,往后在将军府再受什么委屈,只管进宫对哀家讲,哀家为你做主。” 宋蕴宁得了太后一句十分有分量的话,心中对与萧渐清和离一事顿时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后。” 太后拘着宋蕴宁说话,两个小家伙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也听不懂,只一脸企盼地看着太皇祖母期望她放人。 “罢了罢了,你同端阳和这两个皮猴儿在宫里转转吧,慈宁宫里难得如此热闹,今日用过晚膳再回吧。” 端阳第一个欢快起身,她在宫里并无年纪相仿又能让她看得上的玩伴,此时宋蕴宁进宫,她一点时间都不愿浪费。 “多谢皇祖母!” 太后无奈地看着几人行礼出去,由容嬷嬷扶着去了偏殿礼佛。 “蕴宁姐姐,方才福禄都与我说了,荣妃竟然在御花园如此威胁你,可是为了什么?” 端阳关切地拉过宋蕴宁的手,生怕她为了不麻烦自己隐瞒。 “不过是前些日子在一品居,我同江若菱发生了口角,动了手。” 宋蕴宁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早在那日她动手时候就想过有这一日。 端阳有些愕然,拉着宋蕴宁地手看了一圈儿,叹道。 “蕴宁姐姐,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江若菱,她们江家人都是眼睛长在头顶,见了人就像斗鸡似的趾高气扬。” “可我不曾想过,你生的如此温柔,竟然还会动手打人,打的还是江若菱,那你可要同我好好讲讲!” 这件事情团子和圆子都有参与,见端阳姑姑率先问起,团子与她讲着那日的场面。 “端阳姑姑不知道,宋姨可厉害了,因为那个坏女人骂团子,所以宋姨才出手打了她。” 端阳听得气愤不已,捏着团子的小脸盘问道。 “那你为何不回来与我说?” 团子委屈巴巴地捂住小脸逃脱,躲在宋蕴宁的身后道。 “父王不让团子乱说。” 圆子拉着宋蕴宁的手,笑的甜甜地附和。 “宋姨还让团子和圆子吃甜食,比父王好!” 端阳和宋蕴宁相视一笑,端阳故意逗弄两个小家伙道。 “那姑姑和父王,你们更喜欢谁?” 团子和圆子为难地互相对视一言,紫色的眸子机灵地看了一圈,才慢吞吞回答。 “自然是喜欢父王,因为父王对团子最好,姑姑不喜欢我父王吗?” “圆子也喜欢父王,因为父王生的好看,比姑姑藏的那些画像上的人都好看!” 脆生生的童音足以让整个院子的人都可以听到,端阳闹红了脸,气哼哼地去抓两人。 “皇兄就是个笑面虎,姑姑对你们不好吗?” 宋蕴宁笑着看三人围着她玩闹,忽然瞥见不远处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遗世独立。 “太子殿下……” 第30章 太子殿下 几人同时顿住动作,端阳公主则招手冲夜瑾煜打了招呼,“皇兄。” 微微颔首,夜瑾煜缓步上前看向宋蕴宁,“萧夫人?” 幽紫双眸望着面前的女子,似是泛起了波澜。 肤光胜雪,眉似远黛,纵然眼睫乖觉地低垂着却也掩不住那灼灼的傲然,倒颇有武侯府的气度。 只是…… 夜瑾煜蹙了蹙眉,这身形稍显瘦削了些。 看来她于将军府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宋蕴宁闻声抬头,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是,妾身不知太子前来未曾前迎,请太子恕罪。” 夜瑾煜颔首,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淡笑,“无妨,是孤扰了你们。” 福身退到了一旁,宋蕴宁指尖捏紧了手中软帕。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夜瑾煜虽然语气温和,可她却没来由地觉得淡漠。 心中思绪一断,两个孩子已从假山后面冲了出来。 “父王!”小团子哒哒地迈着小腿扑了过来,软嫩的小脸儿上眉眼弯弯。 夜瑾煜柔和了紫眸,周身寒霜尽数消散,抱起团子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玩了多久了?今天的千字文背了吗?” “我们……”两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挥着小手齐齐的指向了后面诧愕的端阳公主,“姑姑说今日放儿臣休沐,所以儿臣没背。” 说的是信誓旦旦,成功让端阳倒吸了一口凉气。 端阳低咳了两声,冲着俩小只磨了磨牙,转身却忙不迭的笑开,讨巧的凑到夜瑾煜跟前,“皇兄,这个……” 似笑非笑的晲了她一眼,夜瑾煜将小家伙放到地上,淡淡启唇道,“那他俩今日的罚抄便由你代。” 只是罚抄? “好说好说。”端阳一扫之前的忐忑,毫不在乎地摆摆手,“皇兄放心,绝对误不了。” 莫说一日的罚抄,就是连抄三日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之前整日被太后据着罚抄,早就抄出经验了,不消一个时辰就能应付过去。 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宋蕴宁不着痕迹地向旁边退了退,只是淡笑着点头,并不再开口。 毕竟皇家之事,她身为外人,自然不会傻到上前掺和。 然而,她这番沉静倒是让两个小家伙不满了起来,小圆子拽着夜瑾煜的衣角晃了晃,“父王,你不去忙政务嘛。” 团子同样撅着小嘴嗔怪道,“父王,你一来,娘亲都不说话了。” 挑了挑眉,夜瑾煜板着脸敲了敲小家伙的脑袋,“莫要妄言。” 娘亲这种称呼私下里叫叫还好,他还当是童言无忌,可若是在外被有心之人听去,难免会给宋蕴宁带来麻烦。 捂着脑袋乖乖应了一声,小团子扑闪着大眼睛仍不死心道,“父王,要不你回尚书房吧。” 这俩孩子,是嫌自己碍眼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夜瑾煜并未错过小家伙那时不时瞄向宋蕴宁的眼神,索性也没逆他的意,颔首道,“好,孤……” “太子殿下。” 见他似是要走,宋蕴宁下意识上前拉了一步,却没发现自己急切之下步子走得太大,与他竟只有半步之隔。 点点沁香绕在鼻尖,夜瑾煜并未后退,只是看向宋蕴宁,眼中带着询问。 宋蕴宁脸上微微一红,慌忙退了几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太子殿下,妾身心中有所困扰,不知可否打扰殿下……” “当然可以。” 话未说完,旁边的端阳便兴奋的直接跳出来应下,还隐晦的冲两小只递着眼色。 “啊,对对对。” 小团子后知后觉地应声,推着俩人就往假山旁走,“父王和娘亲去御花园。” 既可以赏花又可以谈天,岂不是父王和娘亲感情升温的绝好机会? 被一大二小推搡着往前走,宋蕴宁玉润的耳垂微微泛红,本想拒绝,可见一旁的夜瑾煜面色淡然便也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与他一同进了御花园。 虽说瓜田李下,但若她自身行正,应是不怕其他。 …… 御花园。 宋蕴宁认真地冲她行了一礼,字字有声,“本不该烦扰殿下,但实乃此事为妾身心中所谢,为报皇恩才有此请。” “哦?”夜瑾煜扬了扬眉,“萧夫人所为何谢,但说无妨。” “殿下您是不是让太医来给初夏看伤了?”宋蕴宁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夜瑾煜着实怔了一下,他确实没想到宋蕴宁所提的是这件事。 兴味地看向宋蕴宁那双透露出聪慧的水眸,薄唇勾起,“萧夫人真乃神思敏锐。” “只是孤不知萧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凭武侯府的实力还查不到他的头上。 宋蕴宁轻轻笑了笑,抬眸看向摇曳的芍药,声音婉约笃定,“端阳公主并不知道妾身的丫鬟受伤,而除端阳之外,能差使得动这位太医的也只有殿下了。” 微风拂过,于花丛中,女子的声音透着自信的昂然。 宋蕴宁欠身行了一礼,“那位婢女与臣妾情同手足,太子殿下对妾身实乃救命之恩,妾身感激不尽。” 姣好的面容于花海中尤显得勾魂夺魄。 紫澈的眸子闪了闪,夜瑾煜竟是一时晃了神。 心下没来由地悸动了几分,眉尖紧了紧,夜瑾煜并未将此异样放在心上,面上淡然地摆了摆手,“萧夫人客气了,孤行事从不求报答,若你心中过不去,日后可多来陪陪孤的孩子。” 团子圆子很喜欢她,他自然也不会拦着他们见面。 “妾身见到两个皇子也心内欢喜,承蒙殿下相信,妾身遵命。” “嗯,孤还要去跟陛下请安,萧夫人自便吧。” “恭送殿下。” 直到夜瑾煜的身影消失,宋蕴宁才抬头转身,正想着回去找端阳公主,却不想刚一动便听到了身后的窸窣声。 “等等,你是何人?给本宫转过来。” 宋蕴宁心下微凝,这声音给她很不好的感觉。 转过头面色谦顺地低头,“妾身参见荣妃娘娘。” 自从与江若菱冲突之后,她已刻意避开江家人,不料今日还是和荣妃对上了。 荣妃见是她,眼神当即不善地冷了下去,“是你?宋蕴宁?你还敢在御花园逗留?” 宋蕴宁并不恼,“荣妃娘娘此话何意?” 第31章 对上荣妃 荣妃丹蔻指甲撩着鬓边碎发,冷笑道,“你倒是有脸问,宋蕴宁,皇家之地也是尔等腌臜货色能够沾染的?还不快滚过来叩首。” 其实她说的倒也不错,若无皇家中人应允,寻常官眷是绝无资格踏入御花园一步的,细究起来,还真能治个不敬之罪 宋蕴宁却只不疾不徐地抬眸,语气平缓:“娘娘误会了,臣妾是应端阳公主所邀,特来此处等她的。” 眼神间透着几分坚定和坦然,不卑不亢,“如今并未等到,正要去公主寝殿相询。” 宋蕴宁心里清楚,若是如实说出自己与夜瑾煜相约来此只怕会让这荣妃抓住把柄宣扬得满城风雨,还不如将事情按在端阳的头上,左右端阳公主也不会拆她和太子的台。 她端的如此气定神闲,反而衬得荣妃斤斤计较了起来。 心中愈发恼火,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荣妃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端阳公主?公主金枝玉叶,怎会与尔等沆瀣!” 宋蕴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中早已波澜不惊,“其中缘由妾身自是不知,若娘娘有所疑虑不妨和妾身一同去找公主问个清楚。” 说罢,宋蕴宁直接作出了转身等她同行的架势,刺得荣妃咬牙斥骂,“你!” 快步上前冷冷地晲着她,“纵你舌灿莲花又如何?宋蕴宁,你信不信,本宫此际便能差人直接划了你这张脸!” 宋蕴宁见那指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微微皱眉退开,清冷的水眸定定地望着她,“以往娘娘温婉贤淑之名在外,妾身以为表率,可今日看来,倒真是金玉其外了。” “你说什么?”荣妃手上动作一顿,脸色更青。 “妾身今日还要去拜见太后,不知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娘娘您如此行径,会如何呢?”宋蕴宁不待她发作,又悠悠然继续道,“妾身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愿与人为难,还望娘娘好自为之。” 宋蕴宁欠身作礼,借着太后的幌子转身便走,低垂的眼睫敛去了眸底的阵阵冷意。 “宋蕴宁!” 荣妃目眦欲裂地瞪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银牙咬碎也没敢说出阻拦的话。 毕竟她要去拜见太后,如果自己将事儿耽误了…… 咔嚓。 掌心传来清脆地碎裂声,护甲应声折断。 “娘娘。”宫女大惊失色,慌忙将手中锦帕递给荣妃,“娘娘小心。” 荣妃死死地攥着锦帕,猛地往地上一摔,“这个贱人!” “娘娘莫要动气。”宫女瑟缩了下身子,小心地瞄着她的反应,“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贱人坯子,还敢威胁本宫!”将断甲嫌恶地踩在脚底,荣妃好似突地想起什么,侧头阴沉道,“刚才她可是说要去见太后?” “奴婢听着是。” “还想去寻那老虔婆的庇护?”荣妃眼中氤起狠戾,眼神转了一圈,随即落在了台边的一盆雪莲兰上。 抬手直截了当将雪莲兰打落,尖锐的瓷片飞溅,脆响声惊起了几只飞鸟。 “娘娘!” 身侧的宫女惨白着脸跪倒在地,颤抖着指尖将碎片一一捡起。 “这,这可是陛下最心爱的雪莲兰啊。” “本宫当然知道。” 荣妃嗤笑一声,满意地打量着残破一地的碎瓣,勾唇道,“若非是陛下心爱之物,本宫还不动呢。” “记住,这雪莲兰可不是本宫打碎的。” 头顶阴狠的声音直入耳膜,宫女抖了抖身子,忙不迭地叩首道,“是,奴婢看得真正的,是刚才的萧夫人打碎的。” “萧夫人为躲责罚,执意逃走。” “很好,你还算是个聪明的。” 手指于宫女的头上点了点,感受着手下人的战栗,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起来吧,一会儿看本宫的颜色行事,若你干得好,本宫有赏。” “是,奴婢谢娘娘。” 只觉一利刃已横在了脖颈之上,宫女额角不住地冒着冷汗,也不敢再去替荣妃擦拭脚上的污泥,忙不迭地起身。 自诩计划天衣无缝的荣妃整了整衣裙,带着宫女直奔偏殿而去。 御花园似是又恢复了宁静,只是无人注意,在芍药花丛之后,悄无声息出现的一道黑影。 幽紫双眸危险地眯起,眸底是隐隐的冷色。 夜瑾煜薄唇冷勾,无声间抬步也离开了御花园。 方向却并非尚书房,而是……太后偏殿。 …… “蕴宁姐姐!”端阳老远便冲她笑开,将宫女送来的点心递了过去,“快尝尝,这可是宫里独一份的软酪。” “多谢公主。” 指尖捻着松软的软酪外皮,宋蕴宁轻轻咬了一下,舌尖清甜无比。 未待咽下,身旁也飞快地粘上了两个小家伙,“娘亲!” 水盈盈的紫眸似是波斯的水晶,清透而又神秘。 “要吃吗?” “要娘亲喂!” “我也要!” 两小只一左一右的抱着宋蕴宁的胳膊,软糯糯的嗓音惹得她心尖一软,浅笑盈盈的点头,将软酪一口一口的给他们喂到了肚子里。 “蕴宁姐姐。” 端阳咽了口唾沫,那心中翻涌的好奇实在憋不住,终是凑到了宋蕴宁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你和我太子哥哥说什么了?” 虽说宋蕴宁已经成婚,但是凡事都有可能嘛,万一太子哥哥动了心…… 热浪撩得她脖颈发痒,宋蕴宁笑着向后躲了躲,“公主。” “姐姐就告诉我嘛,到底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殿下前几日为我寻太医一事行了方便,我道谢而已。” “不信。”端阳一本正经地摇头,抱着她做出又要呵痒之势,“你说不说?” “别,别。” “娘亲!” 两小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团子只是随心地拉着宋蕴宁往秋千处走,奶声奶气道,“娘亲带我去坐秋千,要娘亲推。” “好。”宋蕴宁趁机从端阳公主的手臂下躲了出来,低咳两声转移话锋道,“公主,玩秋千。” 被这两小家伙打了岔,端阳只得无奈的歇了打探的心思,认命的跟在他们身后。 然而,团子刚坐上秋千便听到了门口尖细的传旨声,“萧夫人,太后有请,烦劳您跟咱家过去一趟。” 第32章 偏殿对峙 “福禄公公。”宋蕴宁福身问礼,心下却对其来意有了大概的猜测。 只怕一是宴会上“冲撞皇威”,二则是今日与荣妃御花园的对峙。 “萧夫人折煞奴才了。”福禄扬起拂尘,微微躬身,“还请萧夫人随咱家去偏殿。” “福禄。” 端阳公主一手一个捂住了小家伙们气呼呼噘起的嘴,脸色却是凝重些许,“祖母寻蕴宁姐姐何事?” 她明明知道是自己借了她的名头邀宋蕴宁进宫玩的,怎么会真召见呢。 难不成出事了? 福禄抬起头看向端阳公主,面色犹豫,“回公主,这……” “公主。”宋蕴宁本想拦住端阳的胳膊,却被她俨然推开,后者难得正色看着福禄,“福禄。” “本公主知道宫里的规矩,你只需知会一二,旁的我绝不对言。” 宋蕴宁是她请进宫的,她必须对她的安危负责。 福禄叹了口气,将沾染了泥渍的掌心摊开,“公主问话,奴才不敢隐瞒。” “实则是荣妃娘娘来太后处状告萧夫人毁了陛下心爱的雪莲兰,殿中耳目杂多,太后自是派奴才来请萧夫人前去。” 荣妃将事情捅到了明面上,用不了多久便会上达天听,于公于私只能查清楚。 “什么?”端阳公主蓦然怔了怔,诧愕地怀疑,“雪莲兰?那东西不是放在高台上么,寻常闲逛怎会碰到。” “不错,公公,妾身从未见过什么雪莲兰。”宋蕴宁双眉微蹙,抿唇道,“更罔论毁坏。” 福禄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奴才不知其中关窍,此事怕是只能交由太后定夺。” “什么太后定夺!”端阳啐了一口,以手握拳挥了挥,咬牙愤愤,“明摆着是那荣妃栽赃陷害,本公主去寻祖母说个清楚!” “断不能让祖母被此阴险之人糊弄了去!” “公主殿下!” “公主。” 与忙乱的福禄公公不同,宋蕴宁只是轻轻拽住了端阳的衣袖,微微一笑道,“别急。” “蕴宁姐姐!” “清者自清,太后向来公断,我相信她不会冤了我。” 宋蕴宁柔和的嗓音在微风中显得尤为沁脾。 “公主只管带着孩子在此处玩耍,莫要惊动过多。” 端阳静静地看了她半晌,后者似水潋滟的双眸让她也没来由地消了焦躁,随即挑眉笑开,“好,相信蕴宁姐姐自有手段,本公主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能在将军府那鬼地方掌家井井有条,想来也并非等闲之辈。 “宋姨……”团子圆子可怜巴巴地拢着宋蕴宁的双腿,扬起脑袋颇为不舍。 因着福禄在场,小家伙便换了称呼,没再唤娘亲。 宋蕴宁唇角牵起弧度,轻轻抚了抚团子和圆子的脑袋哄着,“跟公主在此处等我,好不好?” “好。” 宋蕴宁转身离开,步伐从容而淡雅,似是高山那傲然雪莲,于尘世间挺立摇曳。 …… 偏殿门口。 宋蕴宁垂首立在门口,随着屋门推开,一股熟悉的浓郁脂粉气扑鼻而来。 这荣妃莫不是将一盒子的香粉都扑在了身上? 不适的蹙眉,忍了掩鼻的冲动,宋蕴宁面上淡然无波,只是微微欠身间朝着殿内行礼 “臣女参见太后。” “蕴宁来了啊。” 殿内传来慈祥的声音,太后示意福禄给人看座,随和地看着宋蕴宁,“你在宫中可还习惯?” “回太后,妾身幸得公主殿下宽宥教导,也学了些宫中的礼仪规矩,如今自是习惯的。” “你初来宫中,莫要被规矩拘坏了。” “谢太后娘娘体恤。”宋蕴宁扫了眼一旁扔委顿身子泫然欲泣的荣妃,索性主动提起,“不知太后召妾身来所谓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太后微笑着摆了摆手,“就是哀家听闻今日御花园毁损了一株西域奇珍雪莲兰,当值的宫女说只有你与荣妃去过御花园,所以哀家便叫你们来问问。” “太后,明明是她蓄意毁损,与臣妾何干?” 荣妃没想到太后开口便是要将此事大事化小的意思,当即咬牙又逼出了眼尾的几分濡湿,“太后可莫要偏袒萧夫人。” “荣妃。” “太后娘娘。” 宋蕴宁明白太后的意思,略一思索后温婉地声音缓缓响起,“妾身今日确实去过御花园,但妾身从未毁过一草一木,雪莲兰并非妾身所毁。” 宋蕴宁直起身子,明亮的双眸直直地望向端坐于高堂之上的太后。 坦然,沉静,不卑不亢。 眸中赞许之色一闪而过,还未开口,便听得一道哽咽的声音,“若依萧夫人的意思,雪莲兰岂非本宫所毁?萧夫人莫不是要冤枉本宫?” 荣妃眼睫轻颤,点点晶莹将落不落地挂在其上,倒也称得上梨花带雨。 然而。 宋蕴宁侧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圈,只盯得荣妃如坐针毡后才神态自若地淡声道,“荣妃娘娘,不知您今日从御花园离去后又去过何处?” “本宫自是一路来太后处回禀此事,又怎会与萧夫人一般只顾玩乐。” “那可奇怪了。” 宋蕴宁笑意未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清冷的质问,微微抬起手臂在偏殿众人视线中转了个圈,“妾身一身衣裙片叶未沾,可娘娘您的鞋边倒是污泥遍布,若非去过别处,那只能是……” 宋蕴宁特意尾音拉长,虽未点明真意却足以将荣妃的面具戳破。 “你别胡说!”荣妃不自觉的将脚往椅下藏了藏,心知此事已露出破绽,硬着头皮冷声道,“本宫走得急,路上踩了处泥泞的台阶而已。” 宋蕴宁轻笑一声,“是吗?那敢问娘娘那台阶在何处?” “这……” 荣妃眼神慌乱,一时未说出话。 她本就是信口胡言,怎么可能说出真正的地点。 太后不善的眼神也逐渐落在了荣妃身上,“荣妃,你这鞋上的污泥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太后又怎会猜不到真相如何,只是这荣妃乃陛下心尖宠妃,若她仅凭心中喜恶问责,只怕会母子生嫌隙。 因此,太后也只能冷声质问,意图逼荣妃主动承认。 这可如何是好? 荣妃心思飞快的活泛着,已然计上心头。 第33章 和盘托出 “都怪你这贱婢!”荣妃眼神狠了狠,骤然起身一巴掌打在了宫女脸上,后者跪倒在地瑟缩发抖,“娘娘恕罪。” “若非你贪睡误了时辰,本宫怎么会穿昨日的云履!” “是,奴婢知错了。”宫女脸上红肿的指印清晰可见,忙不迭地叩首颤声,“奴婢该死,求娘娘饶命。” 太后脸色沉了沉,“荣妃这是何意?” 将宫女踹开,荣妃旋身跪在地,犹带红意的眼眸闪着懊恼,“回太后,昨日清晨,臣妾去过御花园采集露水以便给陛下熬茶,谁承想回宫后这宫女未曾给臣妾更换鞋履。” “今晨臣妾走得匆忙,也未在意此差错,却被误认为是今日所染,臣妾实在冤枉。” 昨日的? 太后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荣妃的鞋底,不待宋蕴宁开口便怒而斥声道,“莫不是欺哀家老眼昏花?你这鞋底还有湿泥,怎么可能是昨日的?” 眸中讥诮一闪而过,宋蕴宁乖觉地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再开口。 发展到现在,已不是她这个将军府的小小主母能管得了。 这荣妃自诩有百尺的修为,却根本不敌太后的雷霆手段。 “太后不信臣妾?” 荣妃水眸含泪地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深吸了口气,荣妃胡乱抹了抹眼泪,强硬地站起身,“既然太后不信臣妾,那臣妾只能去寻陛下讨个公道了。” “够了!”太后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荣妃,你究竟是在说哀家论断不公,还是藐视哀家的决断?!” 藐视太后,这可不是小事。 “臣妾没有!”荣妃急呼,“本就是宋蕴宁将雪莲兰打碎,太后,臣妾只是想求个真相!” “求真相?”一道冷沉声音从门口响起,夜瑾煜矜贵的身子裹挟着寒意慢步走近,薄唇冷启,“孤告诉你真相。” “太子殿下?” 不知怎的,抬头看着面笼寒霜的夜瑾煜,荣妃突然有股后背发凉的瑟缩感。 “荣妃娘娘。”夜瑾煜紫暗的眼眸凝视着地上之人,双手环抱懒懒地倚在宋蕴宁身侧的丹凤椅上,淡淡地启唇,“荣妃,不知你觉得孤的话是否可信?” “太子金口玉言,自是可信的。” “很好。” 夜瑾煜漠然瞥了她一眼,对着太后回禀道,“祖母,雪莲兰是荣妃所毁。” “什么?太子殿下说什么?” 荣妃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底已盈满了惊慌。 “孤说。”夜瑾煜一字一顿,压迫感兜头罩下,“雪莲兰为荣妃所毁,此事乃孤亲眼所见。” “不,不可能!”荣妃抬头望向太后,茫然失措哭诉道,“太后,太子胡言乱语!他是故意袒护宋蕴宁!” “好了。”太后沉声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瑾煜,你来说,究竟是如何情形。” 此话一出,便是默许了夜瑾煜处理此事的权力。 夜瑾煜挑眉走到荣妃面前,居高临下间的眼神让荣妃暗自咬紧了牙,硬逼着自己抬起头来与他瞪视。 “孤偶然去御花园,正巧见到荣妃与萧夫人不欢而散,后荣妃亲手将雪莲兰打落在地,威逼其贴身宫女污蔑为萧夫人所为。” “荣妃,你倒真是好手段。”夜瑾煜声音冰冷,眼神如刀,“若非孤在场,岂非让你冤枉了好人?” 荣妃脸色陡然惨白一片,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绞着衣角,近乎从齿缝间逼出字眼,“太子不过是一家之言,如何得以确认?” 夜瑾煜笑了起来“简单,孤自可将你这婢女带走,一炷香后,孤会带着画押来见你。” 他言语间面色温和,就好似在谈论该吃何种点心一般,只是那眼底氤氲杀意却让人遍体生寒。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啊!”宫女眼看着夜瑾煜的身子逼近,不住地磕头求饶,声音颤抖,“娘娘……” 眼看着这宫女想要反水,荣妃自知大势已去,咬牙盯剜着夜瑾煜,咬牙道,“太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本宫可是你的长辈,我朝以孝道治天下,太子今日想为了一臣子之妇不敬本宫么!” 荣妃说得冠冕堂皇,实则身后的手已微微抖动,不过是硬撑着不肯低头罢了。 “不敬?”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夜瑾煜轻浅笑开,欺身逼近,下巴微抬,示意两边的太监上前,“那不如荣妃娘娘随孤去见陛下,但凭圣心如何?” 心思动了动,荣妃身子委顿在地,咬牙没有动作。 她如何能去面圣,她虽是宠妃,可夜瑾煜可是当朝太子,纵然再受宠也不可能越过太子之位。 脸色一变再变,荣妃贝齿咬破唇瓣,终是在太监逼近的前一瞬低头向太后认错,“是……是臣妾错了。” “臣妾意外将雪莲兰碰落,担心陛下责罚,这才猪油蒙了心意图栽赃嫁祸,请太后责罚。” 意外碰落与故意摔碎可是不同的罪行。 一为小一为大,荣妃在宫中浸了多年,自是知道这保命的功夫。 不耐地拧眉,太后被她梨花带雨哭得心烦,摆了摆手道,“荣妃不敬天威,不睦臣下,今犯下栽赃大错,便罚你于偏殿中抄经书祈福,四卷经书何时抄完何时可离去。” 荣妃脸色一白却也不敢迟疑,只得忍了火气施礼,“是……谢太后开恩。” “罢了,哀家也乏了,剩下的太子处理吧。” 无声地与夜瑾煜交换了个眼神,太后行至宋蕴宁处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宋蕴宁下意识抬头,正与太后慈爱的眼神对上。 心知这是安抚的手段,宋蕴宁淡笑垂眸,一番乖觉引得太后愈发心怜。 若非逼得急了,只怕这丫头便一直是这绵软性子,想必是那将军府内的软刀子无数,这才让她不敢事事冒头。 心下长叹,太后带着嬷嬷离开。 …… “父王!” “宋姨!” 两小只哒哒地跑了进来,被夜瑾煜一左一右地抱住。 小团子缩在夜瑾煜的怀里,好奇地瞄着哭花了妆容的荣妃,小手捂着嘴,笑声却溢了出来。 “花猫。” 荣妃一怔,骤然抬头望向小团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这小畜生! 敏锐地察觉到她视线的不对,宋蕴宁蹙眉上前,正好挡在她与小团子之间。 看着她的动作,夜瑾煜眸子暗了暗。 第34章 奸夫 “荣妃娘娘。”夜瑾煜幽深紫眸一扫,吓得荣妃霎时低下了头。 “孤的孩子可是惹了娘娘不快?” 听着温和,内里冷戾的寒意却直刺荣妃骨髓。 “殿下说笑了,本宫只是一时忧心太后凤体。” 讪讪地将眼神躲开,荣妃强装镇定道。 “原来如此。”夜瑾煜漠然转身,“既是忧心,那荣妃娘娘自可虔心抄经,替太后祈福。” “那是自然。” 咬牙应声,荣妃接过了宫女手中的笔砚。 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夜瑾煜带着宋蕴宁出了偏殿,颀长的身子迎风而立,“萧夫人如何出宫?与孤一道走如何?” “妾身可自己叫马车......” 宋蕴宁有些犹豫地看着夜瑾煜,垂眸低声道。 “天色已晚,萧夫人今日又与荣妃交恶,一人还是不安全。”夜瑾煜下巴微侧,福禄已知趣的凑了过来,“殿下,马车都备好了。” “孤送你一程。” “这......” 宋蕴宁抿了抿唇,修白的指尖压着袖口,“殿下,这依礼不合。” 她毕竟是将军府的夫人,入了夜与当朝太子同乘一轿,若是被有心人编排了去,可不给太子惹下祸端? “无妨,孤不会露面。”夜瑾煜摆了摆手,声音沉稳,“萧夫人今日遭受之诘难说到底也是皇室所为失德,孤应该向夫人赔罪。” “殿下折煞妾身了。”宋蕴宁忙不迭的福身,贝齿微松,只得应下,“妾身听殿下的便是。” 夜瑾煜将此事抬到了皇室德行的高度之上,她若再拒绝便是承认了皇室德行有亏,那岂不是大不敬? 上了马车,宋蕴宁静静地坐在角落,虽然低眉垂眼却不显卑微,倒是别样的恬静淡雅。 慵懒地靠在窗边,夜瑾煜一手支着下巴,眼睫轻掀,“萧夫人好定性。” 寻常女子与他同乘,只怕现在早已瑟瑟发抖。 “殿下谬赞,妾身实则也是紧张万分。”宋蕴宁抬头,低声道,“今日多谢陛下作证。” 侧头看着一脸沉静却紧张的宋蕴宁,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不必客气。” 宋蕴宁看了夜瑾煜一眼,昏暗的马车中,他唇角的弧度似是暖阳消融的冰雪,晃得她微微一怔。 与初见面时的笑意不达眼底不同,此际确是真正的笑。 许是觉察到她的愣神,夜瑾煜挑了挑眉,笑意尽敛,“萧夫人?” “殿下恕罪,妾身走神了。” “无妨。” 面容恢复了一贯的孤傲,绣着银线的蟒袍在月光下闪着冷峻的暗光。 ...... 将军府外。 守门的侍卫老远便看到了马车,未待开口就被沉着脸的萧渐清拨开了身子,“是她回来了?” “奴才不知,这马车看着是冲将军府来的。”侍卫面色为难的踟蹰着,“可这样式......” 将军府可没有这样的马车。 “哼。” 逼近了几步,果不其然看到了掀开帘子下车的宋蕴宁。 “宋蕴宁!果然是你!”萧渐清脸色铁青,骤然怒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知道回来?” 蹙眉躲开了他的手,宋蕴宁淡淡道,“戌时三刻,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萧渐清横眉怒目,一把钳住宋蕴宁的下巴,指腹用力,“你身为将军府的主母,抛下家事外出不说,还拖到此刻才回来?” “宋蕴宁,武侯府便是这样教你为妻之道的吗?不尊纲常,实乃辱没门风!” 眼见着萧渐清将骂名扯到了武侯府身上,宋蕴宁也不由冷了脸色,抬手压下他的手臂,冷然道,“不遵纲常?萧渐清,到底是谁不尊纲常?” 二人对峙的声音不小,马车却一直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动作。 “殿下。”马夫压低了声音,夜瑾煜沉应了一声,掌心微起。 夜风萧瑟间,那车帘似是随着风动而微微颤动了一下。 萧渐清瞳孔紧缩,紧紧地盯着那处空隙,手上的青筋暴起。 “宋蕴宁,这马车中是谁!” “你整日吵着要与我合离,竟是因为早已有了奸夫?” “今日出门若非被我撞破,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那一闪而过的影子明明是男人的衣服! 马车里有个男人! “萧渐清!”宋蕴宁断然冷呵,声音冷冽如冰霜,“你胡说些什么!” 这里面可是夜瑾煜,若是惹恼了他,只怕今夜将军府就会被降罪。 而她现在还未与萧渐清和离,难免要被牵连。 “我胡说?” 萧渐清气得咬牙切齿,眼中已是极致的愠怒,指着马车的手指在盛怒下也发着颤,“你胆敢保证这车上没有奸夫?” “宋蕴宁,按我朝律令,犯七出之罪者,当处浸笼之刑!” 眼看着他要靠近马车,宋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藏拙也顾不上了,将他的身子挡住,一字一顿,“萧渐清。” “我不尊纲常收有奸夫?”抬头向自觉占理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阮诗诗和两个哥儿不是你自己领回来的?” “我这个正头娘子还在屋中坐着,那外室便可无名无分地一同操持府宴,不知这又是何道理?” “身外外室不敬主母,甚至意图冒领齐国公嫡女的名分,当朝公主的面子也敢忤逆,这外室背后到底是谁在撑腰?” “萧渐清,你说得清么!” 眸光灼灼,字字珠玑。 刺得萧渐清气结无话。 “你!”瞪着眼睛死死地剜着宋蕴宁,萧渐清的手紧握成拳。 不提阮诗诗还好,提了她萧渐清便想起对方泫然欲泣软倒于自己怀中的可怜模样,心头无端之火升腾,“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话?” “夫为妻纲,莫说我养个外室,我就算是抬几个妾回来又如何?”萧渐清沉着脸将宋蕴宁猛地推开,丝毫不顾后者踉跄着抵住马车车辕地低呼。 双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地啐了一口,“大男人自当三妻四妾,在外忙于天下,在内自当莺燕软语,宋蕴宁,莫不是你在这将军府作威作福惯了,如今还想踩在我头上?” 第35章 离开 “做梦!” 萧渐清愤怒地冲到马车前喝道,“我今日便将你这一对奸夫淫妇送去衙门,看你们......” 面目狰狞,手臂已伸向了马车门帘。 “萧渐清!” 与话音同时响起的,是马夫骤然抽剑的脆响,剑刃已横于萧渐清脖颈之上。 “你想干什么!”萧渐清被他落了面子,脸色愈发难看,“你难道不知本将军......” “萧将军。” 一道冷沉声音响起,萧渐清身子骤然顿住,僵硬地转过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漠然掀开门帘的夜瑾煜。 太子? 额角俶的冒出细汗,萧渐清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以头触地,“臣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将军还是起来吧。”夜瑾煜漫不经心地以软帕拭着指尖,淡淡道,“孤可受不起将军这一跪。” “孤还是将军的奸夫,不是吗?” “孤看今日的日子不错,不如孤今日便随将军往开封府走一遭?” 嫌恶地将手帕丢弃,飘飘扬扬的软帕正巧落在萧渐清的后脑之上。 身子一抖,萧渐清慌乱解释,“太子误会了,臣对殿下无半点侮辱之心,实乃关心则乱,伤了殿下的声名,请殿下降罪。” “只求殿下念在臣一心为天子的份上,饶臣一命,臣定当以此为戒,绝不再犯。” 夜瑾煜走下马车,冷冽的威压吓得萧渐清瑟瑟发抖,心中已然将宋蕴宁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该死的贱人,她为何不提前告诉自己这里面是太子殿下? 若是自己今日被责,他定饶不了这贱人! “以父皇逼孤不追究?”夜瑾煜冷嗤一声,抬脚直截了当地踹上萧渐清的肩头,“将军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向后仰倒在地,萧渐清却是慌忙又爬了起来,讷讷叩首,“不不不,臣并非此意啊殿下。” “萧将军。”夜瑾煜把玩着手中匕首,意味深长道,“你说孤到底该如何处置你呢?” 将他比作奸夫,此事往大了说,那根本就是置皇室天威于不顾,凌迟都不为过。 “这,这......” 萧渐清嘴唇哆嗦着想要求情,可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已然是吓破了胆。 “太子殿下!” 闻讯赶来的萧老夫人带着拄着拐杖,忙不迭地跑过来跪下,身后则跟着前来看热闹的萧锦路。 “老身教导无方,惊扰了殿下,罪该万死。” 老夫人跪在地上,手中举起拐杖死命地砸向萧渐清的后背,笃笃的闷响混杂着萧渐清的痛呼。 “今日便打死这畜生,万望殿下莫气坏身子。” 眼神闪了闪,宋蕴宁并未上前阻拦,权当没看见老夫人的眼色。 自己身为局中人,本该是最好的阻拦的人选,可她不想。 一是不想让萧家以为自己与太子有多大的关系,以免日后叨扰到自己头上,二是她自问在夜瑾煜面前没那么大脸面,她不会上杆子去触他的霉头,这三嘛...... 宋蕴宁勾了勾唇。 她还挺想看萧渐清遭罪的。 没人阻拦,老夫人只得硬着头皮一杖一杖地往上打,转眼已经敲了十几杖。 眼瞅着夜瑾煜面上不显满意,老夫人听着萧渐清的痛呼只觉心如刀割,暗骂宋蕴宁这软妮子的不开眼,眼珠子转了转索性直接装了起来。 “哎哟,哎哟。” 好似气急攻心般倒吸了口气,老夫人身子晃了晃,拐杖落地,人也软倒在了萧锦路的身上。 “母亲!” 萧渐清眼泪流了满脸,丑陋得很,“都是儿子不孝,您别动气,儿子去请罪,儿子......” “够了。”夜瑾煜蹙眉不耐烦地将这闹剧打断,冷冷开口,“既然老夫人身体抱恙,将军还是尽快请个郎中来看看吧。” “此事孤就不追究了。” “多谢太子殿下!”萧渐清仿若打了鸡血,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首感谢,倒好像太子才是他老子娘一般。 “多谢太子殿下。”宋蕴宁看了半晌戏,同样福身行礼。 这老虔婆倒是闹得一手好泼,太子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将萧渐清打死的,她再装病一番将萧渐清拘在家中行行孝道,风头一过,这事儿就完全被压在了萧家门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想得通透,只是眉眼微抬间那未来得及遮掩的讥诮已全然落入夜瑾煜眼中。 眸光不经意扫过她,话却是对着地上的萧渐清说的,“怪不得太后说萧夫人过于清瘦,孤今日观老夫人与萧将军之身形与行事做派,倒是寻到了原因。” 这岂不是明摆着骂她萧家欺负儿媳? 老太太脸色微变,想要开口却又碍于装病的现状,只得将火气咬牙压下。 至于萧渐清,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保住脑袋的庆幸感,哪还顾得上与夜瑾煜解释。 “殿下言重了。” 宋蕴宁的话起得恰到好处,柔柔淡淡的如春之流水,“夫妻自当举案齐眉,婆母与将军想来也已深知错处,日后定不会再犯。” “今日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容将军府赔罪,妾身听端阳公主言其侄儿甚喜梅花酪,只是御厨所做不合口,而公主每日无法出宫采买,妾身恰好会做些小糕点。” “不若妾身亲自做些梅花烙送进宫,闲暇时间也好让皇孙当些小零嘴。” 宋蕴宁福身道,举止言语落落大方,衬得地上的母女尤为的小家子气。 看向她的眼神愈发兴味,夜瑾煜扬了扬唇角,“好,多谢萧夫人。” 她竟这般聪慧。 她断定了此物自己不会拒绝,而萧家则会认为是她平息了自己的火气,同时还能够名正言顺的进宫。 一石三鸟,真真妙计。 心思一动,夜瑾煜索性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将日后的闲言全部粉碎,“这是太后赏给你的,因着夜深,孤担心太监办事不力,故亲自来送。” 宋蕴宁愣了一下,知道他是在借自己势以便萧家忌惮自己,心下触动,立刻接过盒子,“谢太子殿下。” 夜瑾煜微微颔首,“那边如此,孤回宫了。” 第36章 跪祠堂 眼看着马车走远,萧锦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这个贱人,害得我母亲受伤还不够,又要害祖母和父亲!” “我打死你!” 宋蕴宁皱眉将他推开,看着萧锦路扭曲的脸,心中一阵厌恶,冷声道,“路哥儿,你那小娘平日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如此忤逆主母,还不去祠堂好好反省?” “便罚你跪两个时辰。” “宋蕴宁,你胡闹!”萧渐清猛地站起身,“你哪来的胆子?” “当家主母自是有权替将军管教家中哥儿姐儿。”冷冷扔下一句,宋蕴宁扭头便走。 “宋蕴宁!”萧渐清闻言脸色顿青,欲赶上前拽住她的胳膊,“今夜的事儿本将军还没跟算账呢!” “你给本将军滚回来!” 宋蕴宁却只当是野猪叫唤,步伐沉稳,未有半点停顿。 她谅他不敢在今日与她撕破脸。 果不其然,眼看着就要赶上她,萧渐清手伸了一半 却又僵在了半空,眼睛死死地锁着宋蕴宁手中的锦盒,呼吸粗重。 那锦盒就是一道令牌,象征着皇家颜面,他刚死里逃生,哪敢再去冒犯? 可都追了一半,半路停下岂不被人看了笑话? 正待他进退两难之时,老夫人已将他拉住,“渐清,这是做什么。” “母亲。” 萧渐清借坡下驴,迅速摆出孝子模样,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将她送入了偏房,“母亲今日为儿子操劳受累,儿心难安。” “好了,不过是做戏给太子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压一压火气,“我知道,你想去找大娘子说个清楚。” “儿子自是要去讨个说法的。” 说起这茬,萧渐清额角青筋暴露,竖眉瞪眼地低斥,“诗诗多好的娘子,整日伏低做小任她打骂,她却累得诗诗受了伤。” “别忘了,诗诗纵然是个外室,那也是给我们萧家添了男丁的,纵然她宋蕴宁是武侯府的又如何?如今不还是在我萧家门里?” 萧渐清冷哼道,“一日不和离,她便是死也得死在我萧家,任她扑腾也翻不出天去!” 原本还有几分心疼的老夫人眼看着他越说越起劲,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抓过拐杖重重地敲了敲。 “你给我闭嘴!” 不知她为何猝然发怒,萧渐清皱眉退了退,“母亲?” “你这个糊涂的东西。” 无奈地喘了口粗气,老夫人压低了声音,“你整日将你那外室挂在嘴边,就不怕惹祸上身?” “母亲此话何意?诗诗她......” “她差点迫得将军府与齐国公府交恶,又顶撞了公主,若非宋家那个有脑子,如今我们恐怕早被下了狱!” “怎么会呢,母亲,你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些。”萧渐清毫不在意的啧声,“都是误会罢了,诗诗......” “你啊。” 老夫人耐着脾性教育,“须知你以为是误会,皇天家那边可不觉得!” “谁人不知齐国公夫人丢了姐儿日日难安?她个贱蹄子非要上赶子去顶替,如今东窗事发,你如何保证齐家不认为此事背后是你授意?” “若是被人编排你贪谋齐家,你在这朝上还如何自处?” “还有你身下这两个哥儿,难不成他们日后的前程你也不在乎了?” 一番话说出来,萧渐清息了脾气,悻悻地撇嘴,“母亲说的是,儿子定当严加管教诗诗,断不会再让她生事。” “不过路哥儿是个好孩子,大娘子让他跪祠堂,这......” “就是!”在旁边憋了半天的萧锦路瞬间接了话茬,吸了吸鼻子扑到老夫人身前,“祖母,孙儿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我母亲被她害得身子受损,孙儿实在气不过。” 摸了摸他的脑袋,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路哥儿,你还是去跪上一跪,她毕竟是这将军府的正头娘子,你万不该如此落她面子。” 着实怔了一下,萧锦路泣意一收,骤然将桌上的茶盏甩到地上,“祖母是觉得孙儿有错了?” 萧锦路号丧似的开始叫唤,“从刚才开始祖母就开始指责母亲,那宋蕴宁也不过欺负我是个庶出的!” “左一句右一句地拿言语来糟践我和我娘亲。” “高门显户的,何苦如此欺负我们母子。” 假模假式的捂着脸,萧锦路摆出椎心的架势,“好好好,我就是个多余的,何苦在这府里碍主母和祖母的眼,孙儿这就走,再也不回来!” 垂着肩膀欲走,成功将老夫人的心揪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萧家的长孙啊。 “路哥儿。”将人抱在怀里轻哄,“莫要再说这自轻自贱的话,祖母何时怪过你。” 她只是看那贼外室不顺眼,自家的哥儿还是顶好的。 “那祖母还让我去跪祠堂!” “我让小桃她们给你垫几个软垫,你只管去待上两个时辰,就当打发时间,可好?” 萧锦路听了这话,气得哇哇大叫,“祖母这是何意?祖母,孙儿才是萧家血脉,难不成你要让她一个外姓人骑在我萧家的头上么!” “你这孩子!” 几次三番哄他不听,老夫人也难得动了怒,指使着两个丫鬟小厮将他硬是拽进祠堂按到了蒲团上,只是临了还斥了丫鬟力气太大。 ...... 祠堂内。 萧锦路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盯着一众排位的眼中满是怨怼,瘪嘴冷嗤道,“什么正头娘子,我有娘亲,我凭甚听她的?” 黑漆漆的牌位于烛光下阴森得很,萧锦路挥手起身,看着神龛,“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将老夫人派人送来的点心狠狠地砸向了两个牌位。 牌位翻落在地,木屑飞溅。 萧锦路的神色一瞬有些惊慌,但很快便强装镇定的他瞥了一眼地上残碎的牌位,“我才不怕!” 站起身,大喇喇的离开了祠堂。 毕竟从没有哥姐儿有胆子逃罚,因此只在祠堂外的回廊里派了两个丫鬟守着,一时疏忽还真让萧锦路翻了出去。 端着火气冲到宋蕴宁的主院,萧锦路掐腰扬声,“宋蕴宁!你给我出来!” 第37章 立威 他一定要让她好看! 在这宅子里如此直呼主母名讳,当即引起了一众下人的唏嘘。 “哎哟路哥儿,你这是闹什么,快走吧。” 下人房中出来了几个丫鬟手忙脚乱地支着他走,却正巧被萧锦路发现了屋内床上的初夏。 当即哼了一声,抓过一旁抵门的棍子就跳了进去,“你是宋蕴宁跟前的人吧?宋蕴宁呢?” “奴婢参见路哥儿。” 初夏心思聪慧,并不搭他的话茬,只是柔顺开口,“奴婢收了罚实在起不来床,求哥儿体恤。” “问话为何不答?”萧锦路乱挥棍子将一众丫鬟逼退,眼瞅着就要往初夏的身上砸,“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托大?” 初夏身子不便,只得紧紧抓着被角往角落躲,而那棍子眨眼便要落下。 “路哥儿!” 端着水盆的初禾赶紧一手抱住他的胳膊,试探着去压他手上的棍子,“路哥儿可使不得啊。” 初夏伤口刚刚结痂,若是被他这么没头没脑地砸上一顿,岂不是又要崩裂开? “你算个什么东西!” 萧锦路向后一拽,棍子落在床边的椅子上,木椅应声碎裂。 而因着这一拉势,初禾稳不住身子,踉跄着向后抵在了桌角。 手中的铜盆也掉落在地。 温水正泼在萧锦路的衣襟之上。 “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初禾惊慌地跪倒在地,无措地拿着毛巾去擦萧锦路的鞋尖,“都是奴婢的错。” “你这不开眼的腌臜货!”萧锦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脚踹向初禾的肩膀,不解气的又补了几脚。 “不过是婢子,还敢来拦我?” “怎的?端量着把我害死了好给你那主子的肚子铺路?” “可惜了,你们那主子是个不下蛋的!” 如此毒辣之语从他嘴里吐出,实打实地是惊住了一院的丫鬟。 面面相觑了一阵,愣是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这可是对主母的大不敬,若真追究起来可是要挨家法的,她们不过是些命不值钱的丫鬟,哪敢去置喙主子之间的恩怨。 “求公子饶命。”眼前疼得发黑,初禾顾不上其他,跪正身子不住叩首,面色欲泣,“奴婢不是有心的,求公子......” 有眼尖的丫鬟暗自琢磨了几息,灵慧地跑去了宋蕴宁的内屋,哀呼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娘子,您快去看看吧,再晚些那初禾姐姐怕是不成了!” 水眸冷沉,宋蕴宁快步走了出来,与丫鬟一同到了下人院中。 此际的萧锦路正大嚷着要人将初禾带下去杖毙,初禾面色惨白,绝望地委顿在地。 “闹什么!” 沉着声音斥了一句,宋蕴宁上前扫了眼地上的狼藉,蹙眉道,“出了何事?” “大娘子,奴婢......” “你来得正好。” 萧锦路哼了哼,不耐烦地又踹了初禾一脚,“你这婢子意图害我,理应杖毙。” 被他一通抢白,初禾身子颤动,凄凄然地看向宋蕴宁,“大娘子,奴婢没有。” “怎么没有,你这水都要烫死人了!我受了烫伤,还没叫郎中来看呢!” “奴婢这水是温的!” 初禾以头触地,一字一顿忍着瑟缩道,“奴婢是想给夏姐姐清理伤口的,这水温温的,断不可能伤了哥儿啊!” “大娘子,奴婢进门之时见哥儿拿着棍子往初夏身上砸,一时慌乱才做出这种糊涂事,求大娘子开恩,奴婢知错了。” 拿着棍子? 宋蕴宁微微凝眉,不露声色地扫了眼地上的棍子,却是并未开口。 见她沉默,初夏还以为她怀疑此事真伪,咬牙撑着身子跪到了地上,声声恳切,“大娘子,奴婢可以性命作保,初禾没撒谎。” “奴婢在屋内养伤,哥儿一进门就打听大娘子的去处,奴婢见他手里拿着棍子担心出事儿就没告知,谁知哥儿直接就打奴婢,赶巧初禾进来,这才起了冲撞。” 初夏光洁的额头已因叩首而泛起了红肿,宋蕴宁抿了抿唇,心疼涌起,“你们先起来,退下吧。” 她这点识人本领还是有的,初禾初夏跟她多年,断不会因为此事撒谎。 至于其中关窍嘛…… “大娘子这是何意?” 萧锦路脸色登时难看起来,“莫不是以为我在说谎?” 他今日必须让宋蕴宁好看! “路哥儿不是在祠堂吗?为何会在此处?”宋蕴宁另起话茬,眼中冷意氤氲,“还要拿着棍子来寻我?” “我……”一时不防被她揪住错处,萧锦路顿了半晌咬牙道,“我跪累了,拿棍子借力,怎么了?” “借力?” “当然!” “那初禾初夏又是怎么回事?” “我都说了,这两个婢子用热水泼我,我差点就被烫死了,活该被杖毙!” 初禾初夏吓得脸色苍白,赶紧求救似地看向宋蕴宁。 宋蕴宁微微颔首安抚,再抬眸时已带了不怒自威的气势,“小小年纪满嘴打杀,成何体统!” “你称按家规应将初禾杖毙,那我且问你。”宋蕴宁走上前去,慑着萧锦路强壮硬气的脸,“按家规你该在祠堂中跪两个时辰,为何擅离!” “我......” 萧锦路毕竟是个未加冠的孩子,哪里受得住宋蕴宁的质问,慌乱之余自是恼羞成怒,“左右你不过是嫌我碍眼,在这里编排些扣子害我罢了!” “你纵容手下谋害家中长子,我要去找祖母告状!” “告状?” 宋蕴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心下冷嗤,“好。”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让他受点罪,不成想这萧锦路自己把把柄递过来了。 要知道,这高门大院里犯了错的,家家都巴不得捂着烂在屋子里,像他这般嚷嚷着闹大丢人的还是独一份。 直接拽住萧锦路的胳膊,任他挣扎也冷脸不放,“既如此,那便随我去祠堂央老太太断个公道!” 祠堂?! 一听这茬,萧锦路瞬间白了脸色,说什么也不去祠堂。 可宋蕴宁可不遂他的意,隐晦地向旁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上前帮忙,“哥儿,您就听主母的吧。” 第38章 承认 “我要去祖母的院子,不去祠堂!” “放开我!” 经他这么一吆喝,这府里原本歇下的长辈也全都被扰了清净,皱着眉毛走出了院。 因着之前将军府设宴,萧家阜阳老家那边的几位老辈也都被留在府中暂住,不想正赶上此出大戏。 萧锦路被她拽得一路踉跄,身后则跟着一众慌张的丫鬟小厮。 “大娘子,这是怎么了?” 阜阳的王老太太意图去搀萧锦路的身子,却被宋蕴宁不动声色地拽着躲开,淡然道,“家中哥儿不服管教,我正要带去祠堂呢。” 眼看着祠堂的门被推开,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尚未迈入门槛,几人便可清楚瞥见了祠堂内的一地狼藉。 牌位被摔倒,甚至透着碎痕。 摔碎的香炉混着香灰盖在牌位上,两个哭得泪人似的丫鬟害怕地跪在地上。 夜风凛冽,祠堂内香火昏暗。 宋蕴宁缓步走入,清冷的眼神一扫,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下意识住了声。 “你们两个,上来说话。” 两个杏眸红肿的丫鬟啜泣着膝行上前,“大娘子。” “路哥儿本该在这里罚跪,缘何去了我的院子?” “奴婢,奴婢......” 丫鬟悄悄瞄着萧锦路的表情,嗫嚅着不敢多言。 “怎么?这后院之中我说话无用了?” 嗓音微拔,丫鬟顿觉脊背发凉,叩首赶忙否认,“不不不,奴婢说,是奴婢贪睡,这才让哥儿跑了出去。” “何时发现不见的?” “亥时三刻......” 嘶。 大家都是人精,又怎会不知这时辰意味着什么。 这萧锦路竟是在刚到祠堂之时就跑了出去! 那什么跪累了逃罚的借口便是笑稽了。 萧锦路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两个丫鬟,暗自打定主意定让娘亲将这两个贱蹄子发卖出去! “锦路,你可知错?”宋蕴宁目光如炬,手中茶盏笃地放在桌上,发出闷响。 “我何错之有?”萧锦路仰起头,一脸不服气,“我随母亲才来不久,这两个婢子自是听你的,你若非要将磋磨我,直说便是,何苦将这脏水往我头上泼!” 他年纪不大,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稔熟得很。 怕是那阮诗诗整日“教导”。 “脏水?”宋蕴宁眉眼凌厉,语气冷冽如冰,“祖宗牌位面前,岂容你放肆?” “你既说不是你做的,那我且问你,你为何擅离祠堂?” 萧锦路脸色一变,却仍然嘴硬,“我,我饿了!” “老夫人不是送来了点心?” “我累了!” “你三刻便逃,在这祠堂中可待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累从何起?” “我,我......” 萧锦路慌乱地踱着步子,却听阜阳老家的王老太太长叹一声,“路哥儿,不敬祖宗,这可是要牵连你那小娘的,当着大娘子的面,你还是说清的好。” 宋蕴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事到如今,我便问你最后一遍,这牌位到底是不是你所摔?你去我院里所为何事?” “我,我说了,这不是我做的!”萧锦路接到了长随小厮的眼色,知道老夫人已在赶来的路上,当即心头大定。 佯装怒意驳斥,“我好心去你院里请罪,你那婢女却要用滚水烫我,大娘子,你管教下人不厉,也该罚!” 滚水烫人? 莫不是主母无容人之量,逼着庶子认罪? 一众人眼神当即复杂了起来。 宋蕴宁却并没有像萧锦路预想的那般慌乱,反倒淡然地注视着他,嘴角的淡笑甚至带着几丝怜悯。 慢慢起身走到萧锦路的面前,“今日院中围观的下人不少,只需送到开封府挨个审问,自会查出真相。” “路哥儿,你要进开封府吗?” “不不不,不行!” 老太太慌张急切的声音响起,拐杖笃笃拄地,身子挡在了两人之间。 “大娘子,你这是做什么,路哥儿做错了什么要遭你如此挤兑。” “哎哟萧家姐姐。” 王老太太赶忙上前将人拽了回来,压着嗓门道,“你这孙子可是把事儿闹大了!” 絮絮叨叨地把事儿说了一遍,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地上碎裂的牌位正是她那故去的公爹的。 一时脸色青白不定,半天没说出话来。 砸人牌位断人香火,这可是大忌。 斜晲了她一眼,宋蕴宁趁着她愣神的空当,再度立在萧锦路面前,端详着他跋扈的小脸儿,竟是轻笑出了声。 只是笑意不见丝毫温柔。 “路哥儿。” “你年龄小尚且不知也算情有可原,这萧家祠堂可大有门道呢。” 萧锦路一愣,宋蕴宁突然温和语气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戒备地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意思?” “祖宗可都在天上看着呢,你身为萧家后人如此忤逆,向来已触怒了祖宗,只怕不出三日,你和你那小娘就要受到天谴了。” “什么?!”萧锦路诧愕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但随即瞪大了眼睛,“你骗我,我不信!” 宋蕴宁摸了摸萧锦路的小脸,冰凉的指尖刺得他一抖,低声道,“那你便当着这祖宗牌位面前发誓,若是你做的,你与阮小娘天打五雷轰。” 宋蕴宁瞥着打乱阵脚的萧锦路,慢条斯理道,“祖宗自可辨得清真假,之前有个婢子打翻了香台,也是如此起誓,三日后果真被雷劈死。” “所以,若你敢起誓,我便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免了你的责罚,如何?” 萧锦路瑟缩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他年纪不大,自是被这鬼神一说唬得怔愣,满脑子都是会被劈死的恐惧感,哪还顾得上撒谎。 扑通。 萧锦路跪倒在地,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是,是我做的,牌位是我打碎的,水也是温水,我没事,求祖宗别劈了我和我母......小娘。” 很好。 宋蕴宁满意地勾唇,面上淡然地看向脸色难看的老夫人,“母亲,此事如何处置,您拿个主意吧。” 孙子一哭,老夫人什么也忘了。 第39章 将计就计 “罢了,左右不过是小孩子在祠堂里犯了错,想来也是无心之过,便罚他上十遍家规。” “不可。”宋蕴宁语气淡然,透着清冷的逼迫,“路哥儿犯下大不敬之过,怎可如此轻处?”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得了老夫人消息匆匆赶来的萧渐清。 “蕴宁,你这是何意?”萧渐清将抽噎的萧锦路扶起,眼中闪过不满,“路哥儿年纪小,定是因为害怕才失手打落牌位,你身为主母当有容人之量,纵然路哥儿非你所出也是我萧家血脉,你如此行事实乃过火。” “是啊。”老夫人在一旁帮腔,“大娘子便算了吧。” 如此,便是要给她扣上善妒欺子的帽子? 宋蕴宁低垂的眼睫敛着眸底的讥诮,“我既为萧家正妻,自然有教导小辈的职责。” 咄咄视线投了过去,愣是逼得萧渐清退了一步。 “主君整日在外奔波,自是不知家中操劳,这后院的事儿就不劳烦主君费心了。” “主君只管顾着你前头的事儿即可。” 说得温婉得体,实则绵里藏针。 “来人啊。”宋蕴宁不管他阴沉的脸色,直接扬声,“将路哥儿带到后院柴房,关禁闭。” “父亲!父亲!”萧锦路被小厮制住了胳膊,无助的扑腾着双腿,“父亲救我!” “孩儿知道小娘身份低微,本就不愿与这高门深院沾染,是父亲说会护着孩儿和小娘,孩儿才来家中的!” “父亲,你不管孩儿了吗!” 不得不说,萧锦路深得阮诗诗的真传,字字句句的软刀子都往萧渐清的心上扎。 “路儿。”萧渐清横眉怒目地将两个小厮踹倒,骤然转身瞪着宋蕴宁,“为母不慈,你如何管家!” “依我看,你倒不如将这管家的印子交出来,我......” “石头。” 宋蕴宁眉间轻蹙,侧身让到一旁,淡雅地立在那里,不疾不徐地安排道,“主君性子急,你送路哥儿去后院。” “是。” 小厮石头是她从武侯府带出来的,有些功夫傍身,萧渐清奈何不得。 当下只得眼睁睁看着萧锦路哭喊着被带走。 “想必大家都累了,小莲,奉茶。” “是。” 眼看着宋蕴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抿茶,萧渐清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宋蕴宁!” “主君还是冷静些,我看这大娘子处理得很好。”王老太太和几个阜阳的老人大都对萧渐清不赞同地摇头,“你太溺爱路哥儿了。” 这都是萧家的亲戚,萧渐清纵然再有火气也不可当着他们发,只得忍了脾性软声,“各位叔母,你们有所不知,这......” “有何不知的,那路哥儿撒谎编排,不敬祖宗,莫说关个禁闭,只怕赶出府去都当得的。” “这怎么行。”萧渐清皱眉打断,赔着笑道,“这可是我们萧家的长孙,日后可是要传香火的。” “长孙又如何?”王老太太拍了拍桌角,恨铁不成钢道,“你有大娘子,难不成还真要让那外室坐了名分?” “大娘子处理得当,我们几个老家伙观着都赞许一二,你身为主君不仅不思虑如何教子,反倒撒起火气,这是什么道理?” “他一个外室所出的私子,日后嫡子出世,你如此娇惯,须知有兄弟阋墙之祸啊!” 被这些人落了面子,宋蕴宁唇角那似笑非笑的嘲讽弧度又刺得他烦躁,萧渐清不耐地甩了袖子,“这是我萧家的家事,就不劳几位费心了!” 几位老人对视一眼,长叹一声,摇着头离开了祠堂。 如此一闹,老夫人本就挂念孙子的心更加忙乱,一时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母亲!”萧渐清眼疾手快地将人抱住,扯着嗓子冲外头嚷,“快去叫郎中!” 眼看着他们乱作一团,宋蕴宁挑了挑眉,坐在正堂只小口小口的呷着茶,沉稳淡然。 直到郎中开完了药方离开,萧渐清剜着宋蕴宁的脸,咬牙切齿,“你这个贱人。” “善妒,不事夫婿,不敬婆母,武侯府就是这么教养的你?” 涉及武侯府,宋蕴宁掀了掀眼睫,将茶杯放下。“如何?” “你简直是个恶妇!” “好。” 宋蕴宁起身,漠然的步子行至他身侧,“那便和离吧,劳烦将军了。” 和离? 萧渐清着实怔住,转而被羞辱的愤恨冲垮了理智,从齿缝间逼出字眼,“你说什么?” 她竟有胆子主动和他提和离? 手迅速扬了起来,“我打......” “主君!”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恰如其分地跑了出来,急忙叫喊,“老太太醒了!” “母亲醒了?” 放下手,萧渐清赶紧扑到老夫人的床边,自诩孝顺的他愣是逼出了几滴眼泪,“母亲。” “渐清,我听嬷嬷说,你想打大娘子?” 老夫人虚弱地低语,萧渐清咬牙回声,“不错,那贱人竟要与我和离,儿子回去就拟休书,断不能让她顺心!” “糊涂!” 急促地斥了一声,老太太捂着胸膛咳嗽起来,枯瘦的手紧紧地抓着萧渐清的胳膊,“不可如此!” “母亲?” “她是武侯府的嫡女,向来受宠,这宋家人又是圣眷正浓,你此时与她写休书,岂不是打了武侯府的脸!” “须知宋家几人在天子那参上你一本,你这仕途便到头了!” “你给我把她安抚好,切不可让她回武侯府诉苦!” 被她点破其中关窍,萧渐清这才惊觉回身,怒而不言地闷了声,“儿子知道了,听母亲的,最近儿子哄住她便是。” 面上恭敬,实则萧渐清心里已不自觉地浮现出肃王的身影,心中那杆秤也逐渐偏向了肃王。 若是能与肃王上一条船,就算离了武侯府也不甚要紧。 ...... 主母院子。 宋蕴宁刚到门口便顿住了步子,眼神莫名地打量着庭前跪着的阮诗诗和侍女,挑了挑眉。 “你来做甚?” “大娘子!” 阮诗诗膝行跪在石板之上,发丝稍显凌乱,楚楚可怜地望着宋蕴宁。 第40章 查账 “大娘子,都怪我那儿子不成器,求大娘子莫要与他计较,饶了他这一回吧。” 宋蕴宁眼神微眯,躲开了她的手,“你儿子冲撞我无妨,只是他不敬祖宗灵位,罚他乃是家规森严,与我无干。” 阮诗诗心中一颤,暗骂她的装样,脸上却仍是装着委屈,“妾身知道,可大娘子有着管家的权利,这后院哪件事不是大娘子做主?只要大娘子肯饶,旁人定是不敢说什么的。” “锦路还小,此事都是我的错,求大娘子开恩啊!” 阮诗诗隐于袖口手紧紧地攥着,指甲深嵌手心,正暗自嫉恨。 等她登上大娘子之位,定要将这贱人千刀万剐! “哦?”宋蕴宁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都是你的错?” “是是是。”阮诗诗还以为她要松口,做出一副柔弱姿态,泪水婆娑,“千错万错都是妾身之错,求大娘子......” “既如此。”宋蕴宁抬手示意旁边的丫鬟拿些点心上来,兀自慵懒地靠在院内石桌之上,抬眼看向阮诗诗,“时辰还早,你便跪在那好好跟我说说你那千错万错。” 什么? 阮诗诗脸色一白,一时有些捉摸不透宋蕴宁的意思。 她不过是伏低做小意图让其背负善妒的骂名,如今她为何要让自己跪在这里细列错处? 她不是该将自己打出去吗? “怎么?”宋蕴宁修长的指节捏着糕点,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你尽数是错吗?错在何处?” 谁错罚谁,她可分得清。 “妾,妾身......” “你不过是个主君养在外头的物什,如今未入府门,何来妾身一说?” 宋蕴宁的语气甚至没有半分波澜,可这软刀子却唰唰下着阮诗诗脸上的血色。 “是,奴婢知错。”阮诗诗贝齿轻咬唇瓣,泪珠将落不落的挂在眼睫上,端的蒙冤受屈之状,“奴婢再不敢僭越。” 淡淡地应了一声,宋蕴宁身子微靠,“说罢。” “是奴婢未去祠堂陪着锦路,这才让这孩子怕得失手打翻了牌位。” 阮诗诗实则也是聪明人,过了一开始的慌乱劲儿,她自己反过味来。 这宋蕴宁让她认错,不过是为了把锦路不敬祖宗不敬主母且撒瞒成性的原因都压在自己这个当生母的头上。 到时候自己不仅要担路哥儿的责罚,保不齐还能被她借着由头赶出府去。 她好不容易抓住了萧渐清这棵大树,断不能废在这贱人手上。 “奴婢错在不该听了主君的话,对锦路百般放纵,这才酿此大祸。” 阮诗诗哭啼着掩面,“奴婢未受过什么教养,自是比不过大娘子懂着高门规矩,奴婢只听主君的,奴婢错了,日后定以大娘子为重。” 三言两语便将萧渐清也拖下水,若是宋蕴宁想要追究,定会触主君的霉头。 “大娘子。” 低头泣着,阮诗诗颤声开口,“后院柴房干冷,还是放锦路出来吧。” 眸子冷了几分,宋蕴宁不怒自威地晲着她呵道,“主君以朝中清流自居,家规自当森严,其实你能干涉的?” “前月那婢子不过是摆错了供品,便被老太太罚了三十板子,锦路闯下如此大祸,我如今不过罚他禁闭,已是轻的。” “另外。” 宋蕴宁压着初禾的胳膊走到阮诗诗跟前,咄咄目光笼下,“谁给你的胆子在背后妄议主君的?” “锦路是主君的长子,他会任由他散漫玩乐?传出去旁人岂不是都要说我将军府教子无方?” 宋蕴宁步步逼近,拧眉间那慑人的清冷气势只让阮诗诗后背发凉,嗫嚅了几下没敢出声。 “你是带着路哥儿来将军府的,自己混是将脸弃了,莫不是还想祸害将军府在外的名声?” 阮诗诗将萧渐清拖下水,她便将将军府再拽回来。 眼眸紧缩,阮诗诗眼中恨意翻涌,手指紧了又放却已无力反驳。 话都是她自己说的,如今宋蕴宁说她妄议主君败坏名声,她如何能辩。 身子一晃,阮诗诗眼尖地瞄到门口的衣袂,直接娇咛一声,作出软倒之状。 “诗诗!” 一道身影疾步迈进,稳稳地将人抱在了怀里。 “主君......” “宋蕴宁,你做什么!”心疼地拢着阮诗诗,萧渐清目眦尽裂,怒而斥责,“谁准你滥用私刑的!” “纵然锦路犯了错,这诗诗何干,你如此无容人之量,简直是个妒妇!” “主君来得正好。” 宋蕴宁却懒得与他掰扯,以手帕拭了拭唇边的点心渍,神态自若地启唇,“将人带回去吧,免得误了我休息的时辰。” “你竟毫无悔改之心?!” “阮诗诗自行来我院中跪地,言称千错万错,我好心坐于此听她认错,我为何要悔改?” 宋蕴宁转身淡淡道,“劳烦主君吩咐下去,日后未经我请,我这院子不接外客。” “免得浪费时间。”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渐清脸色冷沉,甩袖直眉,“难不成还是诗诗主动来寻你的?” “是啊主君,奴婢都看着呢,确实是她自己来的。” “主君明鉴,大娘子半句谎话都没有。” 有了初禾的带头,院子里的丫鬟们跪了一地,吐出的话让阮诗诗几乎背过气去。 无声地向旁边一直陪她跪着的丫鬟递了个眼色,后者知会地叩首,扬声抱冤。 “他们都是大娘子的人,自然是向着大娘子的,她们说的话主君怎能信!” 俶地抬手指着宋蕴宁,端的是义愤填膺。 “明明是大娘子逼着我们小娘罚跪,小娘又是个软绵性子,怕让主君为难,咬碎了牙也跪了。” “可怜我们小娘身子弱,硬生生都要跪晕了。” “你胡说!” 初禾秀眉一拧,脆生生地打断,“明明是你自己过来的!” “奴婢们都能作证!” “够了!”萧渐清不耐地啐了一口,将宋蕴宁跟前的椅子踹倒,“看看,你都教了些什么下人,一个个的都有胆子信口污蔑了!” 第41章 游湖 “将军若看不惯我治家,自可与我和离。” 宋蕴宁甚至都懒得与他生气,只是连日困顿无法补觉,平白有些烦躁。 身子一僵,萧渐清已是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仗着武侯府作威作福,这等女子,实该打出门去! “主君......” 眼看着自己俩人不得众心,阮诗诗哪能容得了初禾这些丫鬟再言,赶紧瞅了机会,抓着萧渐清的衣服,“主君别生气,大娘子说的都是气话。” 随后戚戚然看向宋蕴宁,虚弱着开口。 “大娘子,奴婢知道你恨奴婢夺了主君的心,可这男情女意也强求不来的,你恨奴婢打骂奴婢便是,何苦为难锦路这孩子呢?更别说还伤了你与主君的情分。” 说完,阮诗诗估摸着萧渐清已满心愧疚,这才如愿昏了过去。 “诗诗!” 急急地叫了几声,瞪了宋蕴宁一眼,萧渐清神态之间闪出几分暗蕴的杀意,“你这泼妇,若是诗诗有事,我定责罚于你!” “将军请便吧。”宋蕴宁捏了捏鼻梁,疏离地退了一步,并不因他的威胁而害怕,“我有些乏累,不送了。” 一场闹剧,惹得她心烦。 ...... 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宋蕴宁刚醒便被门口的嘈杂声绊住了思绪,梳妆后皱眉出去,正是一脸讥讽的萧渐清,“将军何事?” “本将军想过了,你既是这本将军正妻,自当统管府内账簿,这几日你便在家中好好查验账本,本将军等你的回报。” 将账房钥匙随手扔下,萧渐清得意而去。 这可是些烂账,他倒要看看宋蕴宁要怎么办! 伤了他的人,他自然要敲打她一番。 “大娘子,主君太过分了。”初禾收拾着衣服,气呼呼地撅着嘴,“谁不知府里的账目杂乱无章?账房被他下了权,早就不干事了。” “奴婢看主君就是被那姓阮的狐媚子迷了心智,净给大娘子你出难题!” “无妨。”慵懒地撩了撩鬓发,宋蕴宁凤眼微眯,“既然这是烂账,我们又何苦去费力气。” “大娘子的意思是......”初禾一愣,为难地低语,“大娘子想忤逆主君?那岂不是遂了那外室的意?” “忤逆?”低笑摇头,宋蕴宁施施然起身,眉宇间清冷萦绕,“既为管家主母,断没有事事亲为的道理。” 偌大的宅子,什么都来问她,那要这些丫鬟小厮有何用? “大娘子是想......” “好了,寻几个机灵的小厮,随我去账房。” 乖觉地招呼了人,初禾扶着宋蕴宁开了账房的门。 不适地掩鼻,宋蕴宁扇了扇眼前的浮灰,蹙眉道,“这是关了多久?” “奴婢听说主君从立府后从未管过账簿,想来账房也从未用过。” “没脑子得东西。” 并不掩饰自己对萧渐清的讥讽,宋蕴宁差人将两大箱子的账本拖了出来,捻起一页翻了翻,笑意不达眼底,“若非将军府家业优渥,这府库早就空了。” 账目混乱,其中有多少贪墨可想而知。 “大娘子莫急,奴婢这就去准备茶水点心,陪大娘子一起看。” “谁说我要看了?”将账本嫌恶地扔下,宋蕴宁迎着初禾茫然的眼神,淡淡开口,“去寻些桌椅,便让小厮们看吧。” “万万不可啊大娘子!”随着初禾跪地,那群小厮也忙不迭地告罪,“大娘子,奴才岂敢私窥府中账目,求大娘子另派他人。” “缘何不敢?” 宋蕴宁自若将众人为难之视线收入眼底,直接道,“是怕查出贪墨舞弊,主君追查?” “大娘子饶命。” “放心。”宋蕴宁缓步而行,如水的声音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这些账本只是杂乱,断不会牵扯贪墨,你们只管整理,我一应有赏。” 萧渐清虽无脑却不至蠢笨,自己与他貌合神离,他不会将涉及萧家耆老贪墨的把柄交于自己,那些想必早就被毁了,让她整理的这些账本只是想耗费她的心神罢了。 “这......” 初禾毕竟跟了宋蕴宁多年,心思稍显活泛些,扬起声道,“大娘子既已开口,尔等还有什么可怕的,只管安心做事,大娘子不会亏待了你们。” “是是是。” 眼看着他们带着箱子四散而开,宋蕴宁这才接过初禾手中的斗篷,“走吧。” 今日得了清闲,她要去宫中看看小家伙。 一身粉蓝长裙,肩头笼着白纱斗篷,斗篷于行步间轻晃,似是雪中圣莲,飘逸典雅。 “大娘子,您可真好看。” 一时晃了神,初禾由衷低喃。 自从大娘子与将军疏离后,倒是越来越好看了,比那未出阁个小姑娘还要漂亮呢。 “就你嘴甜。”莞尔敲了敲她的鼻尖,后者吐舌俏皮地向后躲了躲,“奴婢说的是实话嘛。” “好了,左右今日天气好,我走皇宫权当转转,你不必跟我,去寻初夏玩吧。” 按礼制,初禾在宫外便要停步,倒不如她自己去。 “谢谢大娘子!”初禾眼睛一亮,兴奋地瞪大了眼,在宋蕴宁忍俊不禁的点头中乐呵呵地去端水盆,打算去给初夏擦身子。 ...... 一路慢行,宋蕴宁特意买了小团子小圆子爱吃的梅花酪,想着小家伙晶晶亮的眸子,不自觉弯了眼眉。 那两个小家伙,倒是真的惹她喜欢。 突地。 宋蕴宁顿住了身子,蹙眉狐疑地又看了几眼,暗自低喃,“萧渐清怎么会在这儿?” 此处正是青岚湖,通常是公子小姐们游船散心之处,萧渐清莫非是带着阮诗诗来的? 船头男人的身影一闪而过,虽看不清全脸,可那身形衣着...... 宋蕴宁的眼神微变,是肃王? 萧渐清竟与肃王一船密会?难不成涉及党争? “夫人小心,小人身上染了水,莫污了您的鞋。” 船夫拿着条鱼朴实地翻上岸来,正好看到宋蕴宁。 “夫人,可是要坐船?” 宋蕴宁回过神来,后退间微微笑开,说道。 第42章 惊觉 “无事,船夫好手段,这草鱼可不好抓呢。” “我确实想租条船游玩一番,不知可有闲船?” “呦,这可不巧了。” 船夫无奈地摇了摇头,“今日小老儿运气好,这不到晌午船就都租出去了,往常总会剩那一两艘,夫人若想游船,不如改日?” “多谢了。” 宋蕴宁颔首转身,望着萧渐清逐渐远去游船,面色凝重。 不知怎的,她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似有千斤重石压下。 正在她犹豫该如何跟上萧渐清之时,一艘外缀流珠的船缓缓靠近,端阳公主探出头来,惊喜地高声喊道,“蕴宁姐姐!是你吗?你也来游湖?” 宋蕴宁着实怔了一下,下意识福身应声,“端阳公主。” “快来,正好我正闲得无趣呢。”端阳掀开帘子冲她招手,笑盈盈地扬眉,“本想一会去将军府找你,在此处遇见倒是意外之喜了。” 犹豫了一下,宋蕴宁看了眼萧渐清的方向,还是决定上船。 眼下或许只有这一个机会了。 “蕴宁姐姐,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踏上船头,宋蕴宁温和地开口,“梅花酪,之前幸蒙太子帮忙,想来我也没什么好拿出手的,听闻皇孙喜吃梅花酪,今日便去买了些。” “等后面我得了空闲,亲手做些再送入宫。” “诶?你和我皇兄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呢?”端阳眼神一亮,好奇的凑了过来,“还不从实招来?” 只是淡淡地笑笑,“公主莫要拿我打趣。” 侧头看向船夫,“船夫,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艘游船。” 船身微微摇晃,宋蕴宁走入船舱,着实愣住。 夜瑾煜正坐在软椅之上,一身玄色锦袍,紫眸幽深深,似能洞察人心。 一旁的船夫却是面色为难,“夫人,前面那可是将军府的游船,小老儿......” “萧渐清?”端阳公主一顿,骤然倒吸一口凉气,“蕴宁姐姐,这萧渐清该不会背着你出来偷人了吧?船夫,快点跟上!” 原本要去向夜瑾煜见礼的宋蕴宁难得茫然的眨眨眼,侧头看向义愤填膺的端阳公主,无奈地莞尔,“端阳公主,此事......” “蕴宁姐姐你放心。”端阳却抬着下巴傲然冷哼,“萧渐清带那外室入门已是对武侯府的大不敬,若今日又闹出此等丑事,本公主和皇兄都会给你做主的!” “可......” 本该解释,可宋蕴宁顿了半晌又压了念头,只是轻轻颔首,“多谢公主体恤。” 萧渐清与肃王同行一事并不确定,更何况就算同行也说明不了什么,端阳与夜瑾煜都为皇家中人,她仓促相告难免易起祸端,倒不如承下“捉奸”一事,打消端阳的顾虑。 因着还要追一会儿,宋蕴宁便趁时进船,敛眸垂睑,“妾身拜见太子。” “免礼吧,孤今日外出游湖,不必拘礼。” 夜瑾煜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妾身买的梅花酪,殿下可带给两位皇孙尝尝。” 城郊风荷斋的梅花酪,每日只做十屉,不接预订不可多买,每次去买全凭早到与运气。 “费心了。” 夜瑾煜将食盒拿过放在一旁,紫色双眸却仍落在她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端详着她淡然的小脸儿,突然道,“你怀疑萧渐清除了那外室外,在外还有女人?” 心尖不可遏制地一颤,宋蕴宁难得在他面前表露情绪,诧愕地抬头,“殿下?” 这种八卦之言不是端阳的习惯吗? 夜瑾煜贵为太子,何时会对这种内帷之事感兴趣了? 轻轻咳了咳,夜瑾煜眉尖轻蹙,一时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出此言。 “是孤多......” “蕴宁姐姐!追上了!” 恰逢端阳公主掀开帘子出声,宋蕴宁聪慧得很,迅速转身,“是,这就来。” 她可不会傻到在这里等着夜瑾煜跟她道歉。 天家歉意,那可不是好收的。 ...... “蕴宁姐姐,你刚才在跟我皇兄说什么呢?”端阳挽着宋蕴宁的胳膊,偷瞄着后面夜瑾煜复杂的双眸,压低声音道,“我该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没有。”宋蕴宁故意忽略到背后那道视线,低声道,“我只是将食盒送给了殿下,并未言其他。” “是吗......” 明摆着不信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着转,本想再探几句,可随即便被夜瑾煜冷然的眼色给慑住,吐吐舌头乖乖住了嘴。 看来她这皇兄和蕴宁姐姐之间一定有问题! “夫人,旁边这就是将军府的船了。”船夫放了船桨,小心翼翼地冲宋蕴宁汇报,额角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这是接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好了,船家,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是,小人告退。” 如蒙恩设的跳入一直备好的小船之上,船夫后怕的晃着船桨,赶紧上了岸。 “蕴宁姐姐,你到底要干什么?可要我帮忙?” 端阳是个藏不住的性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船,拭了拭手就想跳上去,却被夜瑾煜一把抓住。 “萧夫人,孤带她回船了。” 这是萧家家事,且是府内丑闻,端阳于情于理都不该在场。 心中知其关窍,宋蕴宁对他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多谢殿下。” 眼见着两人离开,宋蕴宁压下心头的紧张,小心地站在船边,细细听着萧渐清船内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听上去确像个男人。 “王爷,臣......” “......知趣。” 零星的几个字眼,宋蕴宁分辨不出真意。 抿了抿唇,试探着又向前走了几步,手指扶在船边细栏之上。 这姿势极难保持平衡,宋蕴宁也是仗着此处水波平潋,才敢如此。 她前世被阮诗诗施毒计坠入水中,对这湖水有下意识的恐惧,只是此际萧渐清与自己牵扯颇深,她只能硬顶而上。 然而...... 毕竟没有船夫,船头因她的偏移而与萧渐清的游船有了轻微的撞碰,本就踮着脚尖的宋蕴宁身子一个踉跄,稳重不及,坠入水中。 第43章 是她? 湖风轻拂,除了一圈圈的波纹,无人注意此处。 冰冷的湖水于四面八方冲她压来,宋蕴宁眼前只余一道道无声的涟漪,透着宁静的绝望。 “救......” 前世的恐惧感涌上,宋蕴宁无助地伸手,却说不出一个字。 “蕴宁姐姐!” 似有缥缈地喊声响起,宋蕴宁突地被一股力道拽出,身子牢牢地被抱住。 玄色锦袍,银色暗纹,正是夜瑾煜。 宋蕴宁惊魂未定,前世今生的记忆糅杂烦乱,一时好似被抽了魂魄的瓷娃娃,面色苍白,不发一言。 浑身沾染湿透,夜瑾煜沉眸将干爽的披风压在她身上,觉察到他的不对劲,“萧夫人。” “蕴宁姐姐。” 呆呆地看着端阳,宋蕴宁发丝濡湿的贴在额角,水眸无助,我见犹怜。 “你这是怎么了?蕴宁姐姐!” 仍被夜瑾煜抱在怀里,宋蕴宁眨了眨眼,深吸了几口气,虽还颤抖着,但已慢慢恢复了理智。 她重生了。 对,她没死。 后知后觉地发现与夜瑾煜的亲昵,宋蕴宁慌忙下来,“殿下恕罪,妾身......” “出什么事了?” 一道熟悉的男声于背后响起,夜瑾煜正欲放手,却见她身子一僵。 沉眸看向对面船头的萧渐清,心下已猜到了几分。 手臂又紧了紧,侧了个身。 “啊,太子殿下。” 宋蕴宁颤抖的指尖绞着夜瑾煜的披风,脑袋深深地埋在了他怀里,心跳飞快。 怎么办,若是被嗜杀成性的肃王发现自己…… 萧渐清直接跪在地上,“臣……” 他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太子无妃,而他如今怀中抱着女子,自己岂不是撞破了皇室秘辛? “滚。”拧着眉,寒着脸,夜瑾煜不悦地启唇,抱着宋蕴宁进了船舱,留下萧渐清一人松了口气。 进了船舱,宋蕴宁飞快地从他怀中下来,“殿下恕罪,妾身一时仓促冒犯圣体,妾身罪该万死。” “好了。”夜瑾煜刚才的冷意已消散,摆了摆手,“无妨。” “皇兄,你转过去,蕴宁姐姐,快来换件衣裙,当心染了风寒。” 端阳并不知两人心思,只是着急拉着宋蕴宁换衣。 一时推辞不掉,宋蕴宁只得应了下来。 闭眸转身,夜瑾煜却在闭眸瞬间瞄到了宋蕴宁锁骨处的梅花胎记,瞳孔紧缩。 团子圆子对她莫名的好感,还有这熟悉的胎记,难道...... 那夜的女子是她?! “多谢端阳公主,有劳了。” 宋蕴宁强撑着受寒的身体坐了起来,身上的衣物已然浸湿,湿答答地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带走了身体多数的热量。 拿起备用的衣裙,端阳三下五除二将宋蕴宁身上打湿之衣物给换了下来。 平日里,全让宫女服侍的公主千金,现在做起事来倒也麻利。 “好了,蕴宁姐不必多礼,别吹风。” 端阳拿起原本的衣物,放到宋蕴宁身旁,随手将船帘子拉拢,确认无风可进。 夜瑾煜紧闭双眼,面部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心里仔细思量着,想将宋蕴宁与那夜的女子在脑海中吻合。 “皇兄?” 端阳处理好宋蕴宁这面,才反应过来夜瑾煜还背对着身子,出言提示可以转身。 湖水涌动,船身紧跟着晃动不已。 宋蕴宁只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嘴唇苍白,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是没了血色。 夜瑾煜转身,眼波流转对上了宋蕴宁的脸。 紫色的眸子对上的瞬间,宋蕴宁却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满是尴尬。 “多谢太子殿下搭救,妾身怕是受了风寒,不能陪伴二位同游了。想先行告退,还望殿下谅解……” 宋蕴宁手脚发软,跪下请求退下之时身体重心不稳险些倒下。 “好,宋夫人快些回府歇息吧。”夜瑾煜淡然道。 不知是夜瑾煜眼神中暗藏的担忧,还是本就受了寒,宋蕴宁的脸染上了红晕,面色一改先前的苍白反成了潮红。 端阳满是担心的神色,赶忙前去扶起宋蕴宁的身子,手摸上她身子的瞬间果然烫手,诧异道。 “呀,蕴宁姐,你身上可发热呢,回去快让大夫看看。或者随我二人回宫,我让太医给你好生看看。” “不劳烦公主了,臣妾回府便是。” 谢绝了端阳的好意,宋蕴宁执意回府。 今日湖上泛舟偶遇,突兀地出了这事,萧渐清撞上了太子,自然不会再与肃王合谋大事,留下去也是枉然。 既然酥酪交给了两人,没见到两个小家伙确实有些遗憾,不过来日方长。 一阵风吹过,先前还觉得热的身子,猛地发冷了起来。 初禾正站门口观望,远远地瞧着形似宋蕴宁的女子往这边走着,但失魂落魄的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家主子。 那衣裙也是没见过的。 死命眨了眨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缓缓走来的人,发髻散落得不成样子,打湿成一缕一缕。 “大娘子!” 见到初禾的一瞬间,宋蕴宁终于是坚持不住,全身一软倒在了初禾身上。 “您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是去太子府拜见吗?您怎么弄的。” 初禾扶住宋蕴宁的身体,接过她手上已然湿透的衣衫,嘴里满是埋怨和担心。 好不容易搀扶着回房去,此时宋蕴宁口干舌燥,话都说得不大明朗了。 “游湖时,不小心落水了,你快去请个郎中,怕是染了风寒。” 宋蕴宁说话断断续续,很是难受。 “是!” 初禾紧赶慢赶,去街上请了大夫,正要往回领。 “这不是李大夫吗?怎么我还没遣人去请,您就来了。”阮诗诗摆弄着手上的丝巾,屁股扭着就走了过来。 初禾咬紧嘴唇,拼命憋着,不想一来便发怒。 阮诗诗白眼都要翻上了天,挤开初禾,就拉上了李大夫的手臂。 “李大夫来得正好,老夫人今日身上不适,正要我去请呢,快些来。” “这?” 李大夫背着药箱,站在两人之间十分局促,一左一右到底往哪面走? 顿时急得他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 第44章 风寒 “这大夫是给大娘子请的,能否分个先来后到的理,还请小娘您明断。” 初禾也不低头,宋蕴宁正在床榻难受,岂能如此轻易将大夫让出去。 再说老夫人一天生病八回,谁知道是不是装的,当然要先救急。 “哟,初禾姑娘好嘴巴,老太太竟然还比不上大娘子了?孝顺礼仪哪里去了,倒是叫你个下人来说我的不是?先去给老夫人看!” 阮诗诗张牙舞爪地直接拉了李大夫,往萧老夫人院里去了,初禾无可奈何只能跟上。 福寿堂内。 “哎哟,哎哟,我这老胳膊老腿哦。怕是活不过今年了,你们还气我,真是想让我死啊。”萧老夫人锤着腿,嘴里念念有词,直唉声叹气地抱怨。 阮诗诗跟献宝似的请来了大夫。 “老夫人,大夫来了。” 初禾门口请安,焦急等待。 李大夫拿上手枕,给萧老夫人号脉,特地看了她的腿脚,确认了舌苔颜色。 “依老身之见,萧老夫人并无大碍,只需每日继续服参汤提提气,其余的……” 萧老夫人一听不干了,这话好像是在说她装病一般,非要大夫重新检查。 “李大夫,您都是咱们府上请的老人了,这么多年为府上看病,怎么今日竟看不出个名堂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李大夫的不是。 李大夫为难,倒也瞧出了老夫人的意思,只得拿出诊具,从头到脚再检查一番。 看出萧老夫人是故意让李大夫多留些时辰,初禾在门口干着急,心想实在不行只能赶紧重新去请个大夫了。 “老夫人,大娘子手脚发软,实在是状态不佳。初禾先行告退,再去请人诊治。” 阮诗诗一脸得意地站在老夫人身旁,拿着狗仗人势的目光打量着初禾,看着她急不可耐的样子就高兴得不得了。 “奴婢来了老夫人房里,哪有再走的道理。你不该留下了伺候老夫人,还要去费什么劳什子?” 她阴阳怪气地阻止初禾离开。 萧老夫人房里下人不止一两个,还不算嬷嬷和阮诗诗怕都不下十人,全都站立一旁并无具体事情可干。 初禾为难地看了一圈,低下头。 “回小娘的话,老夫人……房里如此多的佣人,可是缺了初禾这么一个小的。大娘子病倒在床,身边除了初禾也就是初夏了,再说初夏受伤也不能辅佐大娘子。” “没大没小的东西!” 萧老夫人震怒,出言呵斥。 大娘子房里的丫鬟倒是能耐了,当着老夫人的面怼小娘,真是有规矩。 “给我去门口跪着反省!若没我得命令,不得回大娘子屋里。我倒是要看看她宋蕴宁能不能比得上我这个老太婆的命。” 萧老夫人涨红了脸,中气十足的模样,哪儿像个病榻之人。 “是。” 心里憋着气,初禾无可奈何,更是着急宋蕴宁的状态不佳,若大夫再不去可怎么办。 自顾自地低头来了门口。 阮诗诗露出笑容,收起凛冽目光,转头谄媚地对上萧老夫人。 “老夫人快别动怒了,跟个奴才置气,别伤了身子。”语气极尽温柔,轻轻地给萧老夫人抚着背。 想着宋蕴宁一个人躺在床上,她却什么也干不了,初禾眼泪止不住地打转,拧着眉,双膝跪地,心中委屈难挡。 “这是怎么了?” 萧渐清游湖归来,正听说老夫人身体欠佳请了大夫,想着往老夫人屋里来请安。 看见初禾一个人跪在房门口,身边也没有宋蕴宁的身影,好生奇怪。 “回主君的话,老夫人让初禾下跪反省。” 初禾不敢抬头,眼里的泪水也包不住了,全顺着脸流了下来,言语里带了哭腔。 “为何要罚你?”萧渐清疑惑。 “大娘子生病,奴婢请得大夫让老夫人先用了。奴婢想再请一位,不想却出言顶撞了老夫人,这才受了罚。” 初禾依旧止不住地抽泣。 “大娘子生病?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生病?” 萧渐清更是疑惑不解,好好的人怎么半日不见就生病了,露出疑惑神情。 初禾哪里知道游湖发生的事,没过脑子,张口便说:“大娘子不小心落水,应该是受了风寒。” 落水?难不成是游湖?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太子从湖中救人的画面,那人身形倒是有点像宋蕴宁,萧渐清抿嘴沉思。 “起来,带我去见大娘子。”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太子救起来那个人是不是宋蕴宁,那人的衣服他是记得的,一看便知。 初禾将萧渐清疑惑不安的表情看作对自家娘子生病的焦急,以为主君良心发现。 她全然不顾萧老夫人的禁令,直接起身离开。 大娘子有救了! 绕过福寿堂后门,初禾带着萧渐清移步宁馨苑。 宋蕴宁冷一阵热一阵的实在是受不了,拉过床上的被子盖了好几层,身旁无一人可差遣,想起身喝水也没力气。 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头晕目眩。 “大娘子,主君来了。”初禾在门口敲门请示。 萧渐清则带着打量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想要搞清楚宋蕴宁今日到底穿的是何衣物。 听见敲门声,宋蕴宁全身一紧,慌张抬眼看了床边打湿的衣服。 定是让萧渐清知道她是落水受寒,这才来屋里确认今日湖中之人是否是她。 如果暴露,萧渐清一定会怀疑她是跟踪两人特地前去,又或是跟太子扯上了见不得人的关系,都是把柄和麻烦事。 强撑着发软的手脚,宋蕴宁艰难掀开被褥,往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够到衣服,将其扔到了床底下。 “大娘子?” 初禾紧等不来回话,心中担忧她怕不是晕过去了,焦急地直跺脚。 “进来……” 声音沙哑,喉咙干涩,宋蕴宁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跟着初禾,萧渐清终于进门。 仔仔细细把能看到的地方都确认了个遍,没有看到熟悉的衣服。 看着宋蕴宁倒在床上,身上穿的是一件从未见过的素色衣物,难道她平日里就穿这种衣服吗? 第45章 同游 萧渐清心里打鼓,可他实在是想不起来宋蕴宁平日打扮。 “为何掉入水中?” 直言不讳,萧渐清直接进入主题,却也没关心宋蕴宁半分,只想找个真相。 “咳咳咳,水……” 宋蕴宁喉咙干哑,想说话换来的只有咳嗽。 看着萧渐清不为所动地原地站立,初禾不可置信,赶紧拿来水杯扶起宋蕴宁,喝下水。 又将宋蕴宁扶起来。 “今日是与友人去荷塘边喂鱼,打发时间罢了,没承想脚滑掉了进去。咳咳,咳咳咳……” 宋蕴宁咳嗽不止,身上温度竟愈发的烫手起来。 初禾连忙帮她拍背。 “不是让你在府上查账,居然有时间与友人同玩,你倒是说说哪位友人?” 萧渐清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必定要问出背后的真相,不耐烦地问道。 “南初,姜南初……国公府的大小姐。我与她自小便十分要好。” 宋蕴宁虚弱无力,说完这句整个人没了力气,全身的重量尽数压到初禾身上。 隔着衣服和被褥,初禾都能感受到她斐然体温。 没有迟疑地回话,对答如流的节奏。 萧渐清不敢全信这位大娘子,这几日这位大娘子可真真的颠覆了对她本来的印象。 他半信半疑,不再问话,直接出门。 萧渐清决定暗中调查此事,一定要弄个明白,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位闺中密友同游荷塘。 “主君?就这么走了!” 初禾不可思议地看着萧渐清潇洒离开的背影,油然而生一种受人哄骗的挫败感,心中懊恼。 不能信这人的话! 还以为他能叫大夫,心疼心疼大娘子,初禾只骂自己是傻子,竟然轻易相信了萧渐清。 “咳咳,初禾,别看了。送…送我去医馆。” 宋蕴宁对萧渐清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了,这个结果不意外。 她强撑着身体,在初禾的搀扶借力下站了起来。 “小心些,大娘子您能走吗?” 初禾皱着眉头,不安地打量着宋蕴宁摇摇欲坠的身体,尽力搀扶。 “没关系,慢慢走吧,若再耽误下去,指不定要严重成什么样子。咳咳咳。” 宋蕴宁觉得天旋地转,尽力维持着平衡。 宁馨院,常年有阮诗诗的眼线,多是收了钱的小厮或者丫鬟。 一看宋蕴宁出了门,赶忙往老夫人的院里带了信,说大娘子正要往外去呢,要自己找医馆医治。 一主一仆,相互依靠着缓慢移动。 宋蕴宁状态极差,动作只能是减了正常人的多少速度,刚出门口。 “等等。” 萧老夫人跟个没事人一样,吹胡子瞪眼地站在了两人面前,仰着脑袋,喘着大气。 身后的是萧渐清,冷眼站立。 “看大娘子的身子,不像是生病之人。倒是比我这老婆子走得快道些,哪儿还需要人搀扶啊,这自己都能去医馆的样子。” 萧老夫人手叉腰,趾高气扬地拦下两人,嘴里尽是阴阳怪气。 初禾扶着宋蕴宁,眼睛瞪着这老妪,虽是气得牙痒痒,可脱不开身。 “瞧瞧这丫头,看我的眼神好像是要把我吃了。你个贱婢!不是该在福寿堂门口跪着吗,转眼就回了自己主子面前,我看你是怕吃屎赶不上热乎的。” 嘴上一点不留分寸,萧老夫人对着初禾又是一顿数落,谁叫这妮子是宋蕴宁的贴身丫鬟,行事作风都像极了主子,让人心烦! 宋蕴宁几乎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初禾身上,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回老夫人话,奴婢错了。” 擅自离开是有违规矩,可也是萧渐清让的,初禾知道主君是不会帮忙说话的,只好认了。 “还请老夫人让大娘子去医馆求药,人实在是不行了,再不看郎中怕是不中了,呜呜呜,主君求您帮大娘子说句话吧。” 初禾边说着大颗的眼泪就往下掉,急不可耐。 萧渐清看宋蕴宁实是没了力气,心中略有不忍,试探着朝着萧老夫人身上看。 让老夫人一个眼神怼了回来。 “在家躺两天便好了!这么年轻的身子,哪儿还去看什么郎中。囫囵个地糊弄过去,倒也能换个好生养的身子,免得子嗣都生不出。还是身子太薄,得多磨砺。” 牙尖嘴利的萧老夫人倒也不是生来如此,尘封岁月里的磋磨让她变成了当初恶婆婆的模样。 初禾对这番话,死了心,护在自家小姐身前,直流泪。 “初禾,别哭,我们走。”宋蕴宁轻声道。 制止了初禾在这些人面前露出软弱模样,宋蕴宁从一阵头晕中缓过神来,心已如冰封,这些话又岂能伤她分毫? 得了主子的命令,初禾吸溜着鼻子,扶着宋蕴宁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们好大的胆子,老夫人还在这里。主君都没发话,岂敢直接离开。宋蕴宁我真是小瞧你了,简直过于放肆,侯府出来的小姐就是这般守妇道的?” 萧渐清本想松口,想办法让两人去求药,他没想到这宋蕴宁就算是要死也不愿意低头,这股子拧巴的倔样,让人看了就来气。 高声呵斥两人,这下说什么也不愿让两人就这么走了。 萧老夫人连连点头,满意地看着自家养出来的好儿郎,这才有将军的样子。 免得让媳妇儿蹬了天去,那还得了。 一时间,几人就焦灼对峙,站在大门前谁也不愿轻易低头,宋蕴宁若不是今日实在无力抗争,定要骂得两人还不了嘴。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说这话侮辱侯府小姐,怕不是脸皮太厚!” 端阳迈着轻快的步子出言回怼,身后带着随身宫女和侍卫,远远地就看见将军府门口热闹非凡。 走进了才看见宋蕴宁在丫鬟的搀扶下,全然没了力气,面色难看得不行。 宫女侍卫身着便服,伫立一旁。 “这是怎么了?” 端阳赶紧扶上宋蕴宁的另一只胳膊,将手上的发簪递给了初禾。 “你家小姐的。” 初禾点点头,默默收了起来。 原来在宋蕴宁离开小船后,端阳就在换衣服的位置瞧见了宋蕴宁的簪子。 第46章 太清神丹 想着也无事,送走夜瑾煜后转身来了将军府,特地送来。 “哪来的小丫头,这是将军府的家事,容不得你说话,还不快滚!” 萧渐清上下打量了一番端阳,身着普通衣物,不像显贵之人。 “将军好生厉害。” 端阳横眉冷对,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示意身后的宫女将宋蕴宁扶走。 见不得有人来自家门前撒野,萧渐清挥手高声道。 “来人,给我打!” “不不不,这能打吗,这不能打,停!都给我停下!” 萧老夫人惊惶失措,吓得手抖,险些没背过气去,赶紧喝止小厮。 “公主殿下在上,请受老身一拜!小儿属实眼拙,未能看出公主尊贵身份,老身在此给公主殿下赔罪了。” 萧老夫人跪下,望了萧渐清一眼。“还不跪下!” 萧渐清瞪大眼睛,嘴张得老大,错愕之下赶紧下跪认错。 “多有冒犯,还请公主殿下赎罪。” “老身正要把大娘子往医馆送呢,不知公主前来所谓何事啊?” 暗中观察端阳脸色,萧老夫人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看便知宋蕴宁与端阳关系不浅,自然是不停找补,摆明了就是想说没有亏待宋蕴宁。 “你们这些郎中都是什么东西,连个伤风感冒都能变这样,依本公主看都是垃圾。不劳烦将军府了,宋蕴宁我带走,让太医瞧病。” 端阳倚仗着公主身份肯定是要给宋蕴宁撑腰的,言语中贬低将军府,从皇家嘴里说出来,将军府的确算不得什么东西。 “不好了!公主殿下,我家大娘子晕倒了!” 初禾惊呼。 宋蕴宁本就惊吓加风寒,在门口耽误这么久又受了不少风,扛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耽误不得。 端阳带人立即离开了将军府。 “母亲……”萧渐清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目送端阳。 萧老夫人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扇到他脸色,训斥道:“怎么这么不长眼!将军府差点都要给你陪葬了,逆子!” …… “太医您看看,人怎么样?” 端阳脚不沾地,刚回宫中安顿好宋蕴宁,便叫来了最好的太医。 宋蕴宁紧闭双眼,额头不时地冒着冷汗,虽失去了意识,但身体却止不住地抽搐。 “殿下稍安勿躁,老臣看看便知。” 太医安慰端阳,随即替宋蕴宁号脉。 正是焦头烂额之时,端阳急切地往帘子后看,耳边却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端阳姑姑!” 两个小祖宗手牵着手,一蹦一跳地进房来,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哥哥说姑姑现在肯定有空陪我们玩,走姑姑,我们去斗蛐蛐。” 圆子看见端阳,高兴得不行,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小祖宗诶,现在能不能给姑姑一点自己的空间,快回东宫去。一会儿皇兄找不到你们,又要来找我的麻烦。顺子!快送他们回去。” 端阳慌忙将手抽出来,眼神急切地向宋蕴宁的方向望去。 团子和圆子对视一眼,团子翘起了嘴巴,圆子抖机灵地吐了吐舌头。 顺着端阳望去的方向,两人也看了过去。 “娘亲?” 圆子惊讶,她好像看着了娘亲的脸,疑惑地看向哥哥,小声询问。 “嘘!” 团子是个极聪明的,一看姑姑就是故意不让他们知道,不然为何不让他们直接去看娘亲呢? “走吧,世子,郡主。” 端阳身边的太监轻声提醒,弓着身子,恭敬地准备把两人请回太子府上。 “我们回去告诉父王,说娘亲生病了。先走,别理姑姑,哼。”团子嘟囔着嘴巴,拉起妹妹的手。 圆子看了哥哥一眼,虽不是特别明白,可姑姑竟然拒绝跟她一起斗蛐蛐。 “就是!圆子今日要讨厌姑姑。” 东宫。 “父王!快去救救娘亲吧,娘亲躺在床上,不跟团子讲话。” 团子刚到府上,呼喊的声音就从大堂飘到了书房。 夜瑾煜正全神贯注批阅手中奏折,近日收成不好,赋税过高闹得民不聊生,多地官员全写折子告到皇上那儿。 皇帝有了年岁,又想让儿子们分担,只得将赋税一事放到夜瑾煜手上。 各地官员全都叫苦连天,看得他直皱眉。 “父王!” 团子气呼呼地叉腰,鼓起腮帮子,站到了夜瑾煜面前。 “何事惊慌?先前你说什么,父王没听清。” 收起愁容,夜瑾煜换上了笑脸,用手刮了团子的鼻子,觉得团子生起气来眉宇间果然很像自己的模样。 圆子跟在哥哥后面跑进来,大口喘着气,肉乎乎的小手拍着自己的胸膛。 “累死我了,累死了,拜见父王。” “我说,娘亲晕倒啦,在姑姑那里睡着呢,都没有理我和圆子。姑姑不让我们待在那里,把我们赶回来了,父王快带着药去救娘亲吧!” 说罢,团子扯着夜瑾煜的手就要往外走,小小的身躯竟将夜瑾煜给从凳子上拉起来了。 “好,父王知道了,莫着急,还有”夜瑾煜出言安慰两个小家伙。 随后紫瞳黯淡下来,认真地盯着团子,语气变得严肃。 “跟你讲了要叫宋姨,不可再叫娘亲。”说完,用力敲了一下团子的头。 宋蕴宁晕倒了,看来是端阳去送簪子遇上了将军府的人正发难于她,这才将人接回了宫里。 既如此,夜瑾煜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取了药就往端阳宫里赶。 夜瑾煜突兀地出现在端阳宫里,手中拿着两个瓷瓶。 “皇兄?你怎么亲自来我宫里,怎么回事,是不是团子那个大嘴巴的小家伙。” 端阳看着夜瑾煜风风火火赶来,立即锁定了罪魁祸首。 “宋蕴宁呢?” 夜瑾煜点点头,单刀直入地询问起宋蕴宁的下落。 为何要见蕴宁姐姐,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端阳闹不明白,心里虽是疑惑,但还是用手指了指床榻方向。 “退下吧,都退下。” 遣退了太医,及身边守护的太监宫女,夜瑾煜来到宋蕴宁的身边,仔细瞧了瞧这张苍白的脸,拿出了准备好的太清神丹。 第47章 转危为安 此药并非凡物,是番邦向大楚进贡而来,只要不是伤及性命,一颗药皆能药到病除。 喂宋蕴宁吃下药后,夜瑾煜暗中刺破她的手指,悄悄取了指尖血,放于空瓷瓶中。 “这,是哪里?” 当药物抵达胃部的一瞬间,宋蕴宁从无尽的黑暗中终于抵达光明,就好像在一个无穷无尽的山洞中终于看见了光。 一双紫色眸子光芒肆意地展现在她的眼前,眼神坚定且担忧,深不见底。 “太子……我一定是在做梦,夜瑾煜吗?如果是做梦的话就不用叫太子了。” 宋蕴宁分辨不清现实与梦境,她整个人飘忽不定,大脑一片混沌。 “宋小姐?” 夜瑾煜忍不住出声提醒,切莫当着太子和公主的面在端阳宫里失了分寸。 同时暗地里将手中瓷瓶藏了起来。 宋蕴宁眨眨眼,面前的人愈发地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呼吸,声音也如此真切。 这是真的! “太子殿下!臣妾失礼了,还望太子殿下责罚,真是失态。” 意识到失礼的宋蕴宁,慌忙间便要躬身行礼。 “免礼,无伤大雅。” 夜瑾煜拦下她的动作,轻声细语道。 “事情经过我让端阳来给你解释,不必惊慌。好生歇息,等养好身体再回将军府也不迟。” “蕴宁姐!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端阳听到夜瑾煜的召唤,赶紧前来,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通。 嘴里不停怪罪着团子圆子两个小孩,一直说都怪这俩惹祸精嘴巴大,将事情捅到了皇兄耳朵里,这才闹了风波,不然她自己早解决了。 宋蕴宁看着端阳眉飞色舞的样子,不忍地发笑,当姑姑的嘴上是不肯饶人的。 想到两个孩子如此担忧她,端阳又为她的事忙上忙下,加上夜瑾煜给的药定然价值不菲,宋蕴宁就有心里一股暖流,鼻子一酸,很是感动。 端阳看见她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还以为宋蕴宁伤心,手忙脚乱地赶紧安慰。 “你这是干什么,别哭啊,那萧渐清要是再敢欺负你,你看我端阳找不找他麻烦便是了。” “没有没有,谢公主记挂,蕴宁再谢过了。” 低头行礼的一瞬间,宋蕴宁突然想起家中的初禾、初夏二人。 她是这么走了,是有公主护着。 两个丫鬟,萧老夫人和萧渐清肯定伺机报复,恨不得将两人咬碎了吞下去,若是弄得她身边无一人可用才是最好的。 “家中丫鬟不知祸福,臣妾必须快些回府!” 宋蕴宁说罢挣扎着爬起来,便要往外去。 “可需相助?” 夜瑾煜低沉的声线,令人安心地说道。 定在原地,宋蕴宁回头看到夜瑾煜站立身旁,身形高大,让人充满安全感。 “若可以,请太子殿下给臣妾两人,只要两人。” 夜瑾煜看着宋蕴宁拿定主意的模样,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便借给宋小姐两名侍卫,长华、长风送宋小姐回将军府。” 谢过太子殿下,告别公主殿下。 宋蕴宁带上两名侍卫,脚下生风,意气风发地走上了回府的路。 …… “今天就是要打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主子能骑到我头上,你们这两个小蹄子还能骑到我头上了!” 手里拿着戒尺,阮诗诗怒气冲天,指着初禾的鼻子骂。 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令人作呕。 受伤的初夏头都不敢抬,只躲在后面,畏畏缩缩发抖。 “小娘莫要怪罪初夏,若要骂那便只骂初禾一人,初夏才受了伤经不起打呀!”初禾扯着嗓子,拼命求饶,使劲将初夏护在身后。 萧渐清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对端阳公主的气也全撒到了两个丫鬟身上,看着阮诗诗发作的样子很是享受,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还嘴硬!我要打谁,需要你个奴婢讲。” 说罢,阮诗诗手里的戒尺便狠狠地放到了初夏的身上,初禾自是逃不过的,转头也挨了好几板子。 “啊!求小娘放过奴婢吧,奴婢是大娘子的人,若有什么不是的地方,还请大娘子定夺。” “救命啊,别打了,啊!” 宋蕴宁带着人往府里走,还没走近,便听见远处传来自家丫鬟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她三步并两步赶紧直冲向内院,门口却有好几位小厮拦着。 小厮对着大娘子也难办,哆哆嗦嗦好半天,好不容易开口了。 “大娘子请留步,主君吩咐了,您不能进去。”甚至伸手拦住了宋蕴宁的去路。 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宋蕴宁对身后侍卫使了眼神,目光锐利如刀。 侍卫上前,大力一推:“让开!” 让宋蕴宁映入眼帘的是,初禾把初夏护在身下,两个人抱成一团,嘴里不停呼喊。 嬷嬷下手重,打得两人伤痕累累。 打两板,解了气。 阮诗诗趾高气扬,便跟萧渐清一样站到一旁叉腰看着。 “住手。” 声音充满威慑力,却凸显冷静,宋蕴宁出言叫停。 阮诗诗第一个看清来人,见宋蕴宁好生生地回了府,意气风发全然没了病人的样。 她皱眉让嬷嬷停手,站了出来。 “大娘子,大娘子不在宫里养伤怎么跑回来了,这俩丫鬟不听话,妾身只好替大娘子教导,这之后用起来才舒坦,您说呢?” 大言不惭地找补起来的阮诗诗,暗地里打量萧渐清的态度。 “诗诗说的是,不讲规矩的丫鬟还是趁早教训着。怕你下不去手,特地替你教导,若之后还如此就打发了去!” 萧渐清瞧着宋蕴宁神采奕奕地回了府,想起今日在府门口差点顶撞了公主就气不打一处来,帮着阮诗诗好一顿说。 指着萧渐清的脸,宋蕴宁对着侍卫一字一句道。 “扇他,用力扇便是。”面无表情,愠色十足。 侍卫威风凛凛,迈着步子大步上前,根本不管萧渐清躲闪的目光,抓起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耳光声响起,萧渐清左脸红肿不堪,甚至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血色。 “主君。”阮诗诗惊呼,赶紧扶住萧渐清的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蕴宁。 第48章 不懂规矩就该打 宋蕴宁显然不怕,确认了初禾、初夏的安全,转头讥讽。 “外室不懂事罢了,堂堂将军说的话竟如此不堪入耳,将军府真是让人笑话,该打。今天这一巴掌就是给将军你的教训,下次再动人,倒是先看看主子是谁。” “你!竟然敢打将军!” 萧渐清让这一巴掌打蒙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喘着粗气,捂着脸气极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介女子,贸然敢打自家夫君,放到整个大楚都是没听说的笑话。 青筋暴起,伸手就要打侍卫。 宋蕴宁冷眼旁观,她不急不慢,从侍卫腰间取了一物件下来,对着萧渐清的方向,抬手亮出。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何物?还敢轻举妄动,只怕将军想当众跟皇家作对不成?”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块腰牌。 专属于皇家侍卫的贴身腰牌,太子身边侍卫还特地印上了“东宫”二字,通体和田玉打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这……”萧渐清让腰牌唬住,原地愣住。 为皇家做事多年,宫里物件的好坏他是知道的,一眼就看出来是真的。 阮诗诗若不是个识时务的人,倒也拴不住萧渐清的心。 她全力抓住萧渐清的手,死活不放开。 显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只得顺着萧渐清的毛摸,给他个台阶,才能控制下局面,不至于太过难堪。 “主君莫要计较,千错万错是妾身着急了,还没问大娘子的意思就动了她的人。” 阮诗诗一句,将过错揽到自家身上。 反正萧渐清不会真的发难与她,对内对外都各自有了说法,圆了过去。 一听这话,萧渐清顺着台阶便收了手,憎恶地看了一眼侍卫,只好作罢。 “您看这英俊的面庞都让人伤了,这可怎么是好,老夫人看到了定是要问的呀,大娘子也是,怎么能当众打夫君呢?” 蹬鼻子上脸的阮诗诗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装出一副心疼萧渐清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替他瞧着伤。 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扑到萧渐清的身上,好展现她心疼主君。 “大娘子真是不守妇道。” 不知道是念给萧渐清听的,还是专门说给宋蕴宁的,阮诗诗靠着萧渐清,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她指桑骂槐的功夫是练出来了的,随随便便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好一个郎情妾意的模样。 这点令人作呕的小把戏,纵然是逃不过宋蕴宁的眼睛,要玩就玩个大的,让他们都看看什么才叫给点颜色看看。 冷哼一声,她目光如炬,忍受了前世的那些年,重活一世还能让个下贱坯子欺负了。 “你二人伤我两人,既然已伤了。你二人只管还我两个也伤的,这事儿才算公平。我不但敢打他,连你个狐媚子一道都打了!” “给我打。” 宋蕴宁毫不迟疑,凝声道。 侍卫气势如虹,作势便要动手打人。 “大娘子不讲道理,竟还要打我。大楚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啊,别过来!” 阮诗诗嘴里嚷嚷着,脚下不停围着内院使劲跑。 下人奴才们乱作一团,全都不敢上前,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找到机会,阮诗诗赶忙躲到萧渐清身后,猫着身子:“主君救我!” 萧渐清这次硬气起来,挺着胸脯跟个鸭子似的将阮诗诗挡住。 “皇家侍卫也不该随意打人!宋蕴宁你够了!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何必弄得鸡犬不宁,我堂堂将军府跟个菜场一般,成何体统。”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高声呵斥。 宋蕴宁抿了抿嘴,看到面前的闹剧,从容淡定道。 “不懂规矩就该打。” 明摆着是不打算给萧渐清面子,倘若这面不低头,宋蕴宁一定闹到底。 思虑片刻,萧渐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今日这事是诗诗冲动了些,先前她也认错了。夫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我个面子。日后我保证全府上下没有夫人的允许,绝不动你手下之人。” 他选择暂且放下前日恩怨,先低头,等事情过去再做打算。 宋蕴宁冷脸,蹙眉,并不接话。 “初禾初夏今日也受了惊,我这就请大夫来给她们看看。”萧渐清补上一句,小心翼翼地观察宋蕴宁的表情。 “道歉。” 目光如炬,宋蕴宁只说两字。 萧渐清跟身后瑟瑟发抖的阮诗诗对视一眼,谁也不敢直视宋蕴宁。 阮诗诗气不过,咬住嘴唇,艰难行礼,悻悻道。 “妾身给夫人道歉了,是妾身的不对。” “给她们道歉,不是给我道歉”宋蕴宁手指站在一旁满身是伤的初禾、初夏,“还有你。” 她直勾勾地盯着萧渐清。 主君给夫人道歉已然是破天荒的了!竟然还要给两个没名没姓的丫鬟道歉,这传出去了,将军府的面子算是彻底没处搁了。 怒从心头起,萧渐清瞪圆了眼睛,鼻孔止不住地放大,里面好像要喷出火来。 “不可能!” 他直言拒绝了宋蕴宁的要求,甚至拉起跪拜行礼的阮诗诗,彻底打消了和好的念头。 既然要闹,那就等宋蕴宁好生闹。 “给我打。” 三个字从宋蕴宁的嘴里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不疾不徐道。 侍卫上前,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到了萧渐清的右脸上。 这下子两边的脸倒是对称了,鼻青脸肿的样子在大将军身上难看到,滑稽不堪。 一边看戏的奴才,暗地里发笑,不敢出声。 “宋…蕴宁……你简直无法无天!” 萧渐清捂着脸,咬牙切齿,脑子都被扇懵了,分不清方向。 阮诗诗见状直接往地上扑倒,扑通一声跪到宋蕴宁的脚边,不停磕头。 “大娘子息怒!主君又有什么错啊,要打就打妾身吧,妾身愿意替主君受这一遭的苦。大娘子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妾身。” 这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宋蕴宁说得像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她倒成了受害者。 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指不定心里多黑呢。 身为外室的阮诗诗对自己这般心疼。 第49章 和离便是 不顾她自身安危,想方设法替他求情,萧渐清看了感动异常。 看向宋蕴宁的眼神,愈发地充满恨意。 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说了,道歉,道歉便不打了。” 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宋蕴宁坚持说着自己的诉求,一脚将阮诗诗踢开。 “啊……” 阮诗诗顺势往地上一趟,没了声响,晕了过去。 “诗诗!” 萧渐清蹲下身子,双手环抱阮诗诗,怎么叫也叫不醒怀中之人。 怒火压在他的胸口,怎么也下不去,膨胀得要将整个人都吞下去。 可他没办法! 皇家侍卫就在面前,不能打也不能骂,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地咽下去。 “初禾、初夏,主君今日做得不对,给你们二位道歉了。代阮小娘也同你们二位道歉,一会儿会有大夫来给你二人看伤。” 萧渐清根本没看两个丫鬟,憋着心里的怒气,勉强说完了这话。 反正来日方长,宋蕴宁咱们等着瞧。 宋蕴宁点头,侍卫收了手,让开去路。 抱着阮诗诗,萧渐清一刻不想多留,脸都丢完了还不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随即离开了内院。 遣散了小厮和嬷嬷,宋蕴宁心疼地拉起初禾和初夏的手。 “没事吧?” 关切询问,同时轻轻吹气,试图减少二人的疼痛。 “大娘子好生厉害!那阮小娘话都不敢讲,只得装晕了过去。”初夏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全是对宋蕴宁的仰慕。 初禾心思重些,不顾身上的疼痛,担忧问道。 “可……大娘子今日一闹,主君和小娘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完她不安地瞧了侍卫一眼,“侍卫大哥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大娘子的身边,日后可怎么办啊。” 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初禾惴惴不安望着宋蕴宁。 “你们不担心,好好养伤。” 宋蕴宁伸手捋了捋初禾额头的碎发,汗水浸染得不成样子,全都贴在脑门上。 “算吧了,大娘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您要保全自己,日子还长着呢,别弄得家宅不宁。” 初禾苦口婆心地劝告宋蕴宁,生怕自家亲亲的小姐为人所害。 她哪里知道,现在面前的这位大娘子早就变成了无所畏惧的人,这点小事根本没放在眼里。 “初禾姐姐说的是,大娘子,别为了我们大动肝火,算了吧。” 初夏听了初禾的话也担心起来,随口附和。 宋蕴宁看着心腹丫鬟如此替她着想,露出明朗的微笑,轻声道。 “既然闹了,那就闹得大些。治标不治本可不行,事情要做到底才有效果,跟我走。” …… 昂首挺胸走在前面,身后是两名侍卫和贴身丫鬟,宋蕴宁直奔福寿堂。 门口的丫鬟见大娘子来了,急得直跺脚,慌张往屋里报。 “老夫人,大娘子来了,带着人来的!” 话还没说完,直接让侍卫扯开,就跟两个小鸡子一般,扔到了一边去。 “真是没规矩的东西些,难道是今儿给你们的饭少了,竟这般没了力气。老太太我都没讲话呢,就往门外头去了,丧良心!” 萧老夫人让韩嬷嬷扶着,气得眼歪嘴斜,指着外面的丫鬟就骂。 嘴里不停数落着奴才们,可细听都知道,专骂来让宋蕴宁听的。 “给老夫人请安。” 宋蕴宁不偏不倚,到萧老夫人面前去了,嘴上说着请安,实着连腰都不弯下来,直勾勾盯着老太太。 初禾、初夏一边一个,也不行礼,使劲仰着头。 “大娘子真是有礼来的,这半日不见就敢站着跟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了,的确是长本事了。” 萧老夫人目光如炬,瞪了回去,气场未低下半分。 “听说大娘子把我儿打了!这是为何!今天必须得给老太婆我一个说法,不然管你是侯府还是宫里的千金大小姐,都没用。” 萧老夫人的话显然是将宋蕴宁与将军府瓜葛开来,丁是丁卯是卯了。 “打的就是萧渐清。” 宋蕴宁没有半点畏惧,顶着风往上,直言就是要打萧渐清。 “哎哟我的天老爷,天不顺我萧家啊!以为娶了个大小姐,现下却成了泼妇,没由头地说起自家夫君了,竟敢动起手来。到底有没有天理啊,老身不活了!” 萧老夫人见宋蕴宁丝毫无悔过之意,甚至当众给她难堪,撒起泼来。 说着还抹起眼泪,这下韩嬷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热闹的初禾、初夏两人险些笑出声,憋红了脸。 “行了,老夫人不必如此,我宋蕴宁知道你们全府上下没人喜欢我。明面上大娘子、大娘子的叫着,私底下不过是忌惮着侯府的势力,才没敢动我分毫。” 一句话,宋蕴宁把私底下不见光的那点勾当全都搬上了台面,不留情面。 萧老夫人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瞧着宋蕴宁,失了神。 这般直接地说出寻常人都不敢说的实话,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这个女人已想出法子对付自己,还是对付整个萧家? “既然都不待见我,简单,和离便好。让萧渐清签下和离书,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宋蕴宁停顿片刻。 “若不行,烦请老夫人让萧渐清带着他的狐媚子离我远着点。不然,今日这般闹剧将会在将军府整日上演,我倒要看看这面子,萧家是丢得起还是丢不起。” 盛气凌人地说完所有,宋蕴宁停下来。 趁着萧老夫人反应过来的空当,转头对上两位侍卫,和颜悦色道。 “麻烦二位了,替臣妾给太子殿下带好,他日定登门道谢。”一气呵成,没有丁点的卡顿。 侍卫领命退下。 随着两人渐行渐远,萧老夫人陷入沉思。 她闹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宋蕴宁跟皇家攀上了这层关系,先是公主再是太子,很是不简单。 韩嬷嬷也不停给萧老夫人使眼色,生怕老夫人气糊涂了,真答应和离。 “蕴宁,不是娘说你,整日里不陪清儿,想着要出去玩做什么。” 第50章 两巴掌 “今日这事情娘知道了,那个杀千刀的外室作的孽让她自己吃点苦头,你别上心。” “我这儿子傻里傻气的,哪儿有你精明,日后你多敲打着,定不会让这狐媚子给夫君夺了去,娘给你做主!” 一口一个娘,叫得不知道多亲热。 萧老夫人面子里子都要过得去,只得忍了宋蕴宁的脾气。 这话里外里还说了她心眼多,宋蕴宁不是没听出来,既然老夫人话都说成这样,目的也就达成了。 知道老太婆精明,肯定不想放弃侯府的势力,再加上现在知道她与皇家交好,更是会想方设法留下她。 今日只是缓兵之计,和离,一步步来吧。 宋蕴宁默认了萧老夫人说的话,却不理会,带上两个丫鬟离开了福寿堂。 她回宁馨院,第一时间便专程叫了早些时候初禾请的李大夫,这次是给两位下人看病。 “李大夫仔细着点。” 宋蕴宁出言敲打,让李大夫看清主子再说话。 “是!大娘子明鉴,小人定会用心医治。”李大夫后背直冒冷汗,专注在两人的伤上,根本不敢直视宋蕴宁。 院子里的事情他听说了,将军府大娘子的手段犹如雷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想起早些时候没给她看诊就后怕,现在只得老老实实。 …… “老夫人息怒,这是菊花茶,败火的。” 韩嬷嬷战战兢兢地端着茶,缓缓递到萧老夫人面前。 “什么劳什子的玩意儿!不喝!” 当着宋蕴宁的面不好发作,萧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有气没处撒,只能拿下人出气。 福寿堂里鸦雀无声,奴才们都低着脑袋,就怕主子转移火力到他们身上。 “消消气,老夫人。依老奴看,这事大娘子做的虽是过火,可事出有因,都怪那不要脸的外室,还真当自己是小娘了。” 韩嬷嬷一句话点醒了气头上的萧老夫人,既然宋蕴宁她动不了,小小外室…… “走!” 带上韩嬷嬷,萧老夫人气势汹汹奔着萧渐清去讨说法。 一进房门,没看见自家儿子呢,就看见阮诗诗跟主人姿态般地坐在堂上,萧渐清反是坐在客位。 “给老夫人请安!” 阮诗诗看见萧老夫人,腾地一下从位置上起来,赶紧问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了。”萧渐清也起身行礼。 看这红颜祸水的样,哪儿比得上宋蕴宁的大气,萧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宋蕴宁,可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她是瞧得上眼的。 想到这里,原先低眉顺眼的宋蕴宁就出现在萧老夫人的脑海里。 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就是这阮诗诗来府上,宋蕴宁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好你个小蹄子,今日一事不打算给老太婆一个说法?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坐在我儿的屋子里,好生了不得。你就算嫁到萧家,那也是个妾!跟奴才有什么区别,我呸。” 萧老夫人一点不给好脸色,对着阮诗诗一通发作。 “娘……别怪诗诗,跟她没什么关系,好了好了看在孩儿的面子上,消消气,快坐。” 萧渐清护着阮诗诗,立即上前打圆场。 阮诗诗目光躲闪,一句不敢还,马上给萧老夫人跪下。 “回老夫人的话,今日原是那丫鬟不懂事,妾身以为大娘子在宫里回不来,是想着打这俩丫鬟出出气。谁曾想让大娘子撞上了,还请老夫人责罚!” 不敢在萧老夫人面前玩心眼子,阮诗诗知道老夫人目光毒辣,做小伏低方为高招。 在萧渐清的搀扶下,萧老夫人坐上大堂主位,用凌冽的视线来来回回在阮诗诗身上打量了好一阵。 用力一拍桌子! “你闭嘴!事情还是因你而起,不看身份就胡乱做事情,最后还得我儿给你擦屁股。” 指着阮诗诗的鼻子,老太太又是一顿骂。 “母亲…” 萧渐清端上了茶,双手奉上,暗地里一直给萧老夫人使眼色,摆明了是要护这外室。 老太太看见了,但故意不搭理,还是仰着头,拿鼻孔看阮诗诗。 “是是是,都是妾身没摆正身份,事情全都因我而起。老夫人是要打要骂的都冲妾身来便是,万万不可怪到主君和大娘子身上,这教训妾身是真记着了。” 说罢,阮诗诗竟还抹擦起眼泪来,好一个哭泣泣的美娇娘。 退了好几步的说辞,将事情全揽到她身上,言语里抬举了宋蕴宁,嘴上尽是些软话。 萧老夫人见阮诗诗态度好的不行,给足了她面子,不像那个明面上的大娘子,张口闭口就是不识抬举的和离。 终于满意地松了口。 “今天也让大娘子责罚了,我这个老太婆没说头,下去吧。” 一见萧老夫人放过了去,萧渐清赶忙给阮诗诗使眼色。 阮诗诗随即行礼告退,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母亲别气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宋蕴宁非逮着一件小事不放手,闹得这一出。” 当着萧老夫人的面,萧渐清不敢明目张胆地护着阮诗诗,但话里话外还是职责宋蕴宁的不是。 眼看四下无人,萧老夫人面子挣足了,想跟亲亲的儿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我的儿啊,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偏袒那个外室。她既是生了一双儿女,母亲我自然是爱的,但上不了台面也是没话说。宋蕴宁是主母,里里外外的想惩处后院的谁都不为过!” 摸着萧渐清的头,萧老夫人边说边叹气。 “脸还疼吗?” 她关切地瞧了萧渐清的脸,红肿依旧,可也不算太过严重。 萧渐清摇摇头,轻声细语道:“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堂堂的大将军,说什么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打你。哎……不过话说回来,宋蕴宁闹这一出也是想立立威风,不然谁都骑到她头上了。女人嘛,你多哄哄便是了。这些日子看她跟宫里关系走得近,咱们萧家还是得靠她家的身份地位,你听见没有。” 萧老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和离万万不可! 第51章 一直等 专程来找萧渐清这一遭,就是要敲打他,让他明白宋蕴宁现在是得罪不起,该软下去的身子是必须得软。 “是,儿子知道了,母亲别忧心。” 萧渐清一口便答应了,忤逆长辈是为不孝,他做不出这等烂事。 他心里也想了,这事原就是阮诗诗仗着自己的宠爱,肆意妄为。 加上宋蕴宁本就病了,家里上下却无一人担忧,最后还是公主出面让人带到宫里去治的。 挨了的这两巴掌,也是皇家赏的。 罢了…… 半夜。 宋蕴宁盥洗结束,上了床榻。 初禾、初夏受了伤,她让其好生歇息,不必候着,门口自然就没了人。 她正熟睡,半梦半醒间听到房门“吱嘎”一声,好像有人打开了门,大脑没给宋蕴宁机会细想,翻身便又睡去。 想把被子掀开,却让什么东西死死压着。 宋蕴宁猛然惊醒,床上好像有人,惊呼道:“谁!” “夫人,是我。” 萧渐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他正打算摸黑上床,环抱宋蕴宁。 慌忙间,宋蕴宁身体僵硬,直接坐了起来,一脚踹到萧渐清身上。 “别碰我。”高声喝止。 萧渐清被踹翻在地,他也并不恼,笑着从地上爬起来,笑脸相迎。 “夫人若是真气,那便再踢我两脚,别生气了。” 宋蕴宁不理,反而是从床上起身,离得远远的。 “以前是做夫君的不对,没想到夫人一个人独守空房甚是寂寞,母亲也将那阮诗诗罚了,我也知错了。日后我一定不会独宠阮诗诗一人,您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这将军府的大娘子。” 虽然热脸贴了冷屁股,但萧渐清死皮赖脸地说完了话,摆明了态度,试图求和。 听得宋蕴宁浑身起鸡皮疙瘩!根本不管来人说了什么,顺手抄起地上的鞋子。 “你跟阮诗诗蛇鼠一窝,离我远点!还不快滚!”愤怒道。 鞋子从她的手中飞出,奔着萧渐清的头,直接砸中脑门。 “哎哟!” 捂住脑袋,萧渐清只感觉自己跟个冤大头一样,两边的脸才让人扇了巴掌,现在额头还被扔了个大包出来。 他惊慌失措,看着宋蕴宁那怒气冲天的脸,脚下不免自觉退出了房门。 “蕴宁,我…” 话还没说完,宋蕴宁卯足力气“嘭”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一股酸痛传来,鼻子好似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湿湿的。 萧渐清顿时眼冒金星,伸手去摸,原来是鼻子被门撞到,流出血来! “宋蕴宁!你这个泼……”话说一半,萧渐清意识到自己来就是求和的,只好把剩下的污言秽语咽了下去。 用气得发抖的声音,好声好气道:“夫人,既是不原谅夫君我,那我便在屋外等着,直到夫人气消才是。” 故作深情的模样,萧渐清打了主意要把这戏演足。 房门内。 宋蕴宁坐上床,将被子一掀,对着门外大吼:“你最好是多等会儿,一直等。” 这话难道是在给台阶下? 萧渐清眼神一亮,认为这事儿能成,高高兴兴地去院里寻了个地儿,准备等宋蕴宁气消开门。 完全不管门外人到底在干什么,宋蕴宁白白让人扰了清梦,困得不行,上床便沉沉睡去。 清晨,伴随着鸟叫虫鸣,太阳从云层中探出身体。 院里的植物大多结了一层霜,空气些许干燥寒冷,直到晨光初露,温度才升起来。 宋蕴宁知道初禾在歇息,早早地便自己盥洗整理,起了床。 “嗯。” 深深地吸了口带凉意的新鲜空气,宋蕴宁全身的感官被唤醒,只感觉身心舒畅。 亭子里的是什么? 视线让亭子里出现的莫名物体吸引,她好奇的望过去。 靠近两步,宋蕴宁这才看清,原来是说要在门外等候的萧渐清,还真没走,一直在院内等着呢。 这人将外面的袍子脱了下来,披到身上,整个身体蜷缩到一起。 紧闭双眼,应该是还在沉睡。 衣服上的水珠应该是化的霜,昨夜风寒温低,冻得他脸上挂着大鼻涕。 两只眼睛往天上一翻,宋蕴宁选择了无视。 “大娘子!” 轻快的声音,喜气洋洋地从门口方向传来。 一个丫鬟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常服,姿态端庄奔着宋蕴宁的方向走来,脸上带着标准而又讨好的微笑。 定睛一看,宋蕴宁认了出来,这是萧老夫人的贴身丫鬟。 唤作,秋蓉。 “大娘子妆安,今儿个老太太特地派奴婢来这宁馨院里做事情。还是体谅大娘子您身边没个人照料。” 秋蓉侧着身子请安,眼睛不时地往里面看。 面上装的乖巧,背地里的心眼从眼神中都藏不住,多得都要溢出来。 “起来吧,我院里没什么事情,你去回了老夫人,将你遣回去。” 宋蕴宁搭眼一瞧秋蓉的模样,就知道是萧老夫人贴心肝的丫鬟,正是节骨眼上的时候,贸贸然的将人派过来。 恐怕……没安什么好心。 一句话,断然拒绝了萧老夫人的“好意”。 “大娘子您听奴才讲,老夫人原是不想把院里的奴才宋娘子你房里的,但现在初禾、初夏两个妹妹身上全带着伤,您身边没人,多不方便。” 秋蓉巧舌如簧,不停地给宋蕴宁吹耳边风。 “这大夫开的药,奴婢都专程去医馆拿来了,老夫人说了,定是要奴婢亲自替大娘子熬药呢。” 举起手里的药包,秋蓉作势就要往里走。 “等等。” 两步走到面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药,宋蕴宁斩钉截铁道:“熬药就不麻烦秋蓉姑娘你了。” 早不忙,夜慌张。 这萧老夫人从来都不担心府上丫鬟的死活,还别说是宋蕴宁从王府带来的陪嫁丫鬟,突兀地这么关照上了,里面说不清楚的名堂。 宋蕴宁明白,自己对秋蓉需多加个心眼,她必须亲自熬药。 秋蓉这面陪笑着,退了好几步。 也不知怎么地,那眼睛滴溜着乱转,一下看见了睡在凉亭的萧渐清。 主君身上竟连床被子都没有! 第52章 晕倒了 “大娘子可别怪奴婢多言,您竟让主君睡在院子里?这天儿凉得手心手背都是冻的,好好的人睡在这院子里,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那便是要说你的不是!” 领了任务来宁馨院的秋蓉,逮到机会就数落宋蕴宁的不是,可还是低着头,勉强把面前这人当成主子。 眯一下眼,宋蕴宁觉得这日头不好,怕不是触了霉头。 一大早的全是晦气。 “老夫人派你来的,你就该知道自己是个奴才。既都说了是当奴才的,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怕还是要掂量掂量。也就是老夫人瞧得上你,还把你放身边。要是夫人我想把你打发了,随便卖给人伢子,你也没处说理去!” 宋蕴宁这话就是想让秋蓉明白,谁是主,谁是仆,别以为萧老夫人在背后撑腰,她就敢睡意说起主子的话来了。 “是……” 秋蓉哪儿见识过现今宋蕴宁的厉害,噤若寒蝉。 萧渐清在睡梦中听见声响,本想翻个身。 凉亭板凳也只有一人宽,稍微一动便要失去平衡,正要掉下去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昨夜是在宁馨院里睡的。 “怎么回事?” 萧渐清睁开眼就看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在宋蕴宁面前跪着,宋蕴宁脸色也不好看,不解地询问道。 秋蓉一看主君醒了,管不得大娘子什么态度,赶紧上前关切。 “回主君的话,老夫人让奴婢给大娘子熬药,谁曾想大娘子说不需要奴婢。怕回去让老夫人责罚奴婢懒惰,这才多求了大娘子两句,并无其他事情。” 自顾自地将原本真相掩盖,秋蓉话里话外全是委屈,天真无邪地看着萧渐清。 “咳咳……咳咳咳。” 萧渐清在院子外睡了一整夜,全身上下冷得直打寒战,嗓子不舒服还咳嗽起来。 头晕脑胀得想不出能说什么话,伸手让秋蓉扶自己起来。 “主君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 秋蓉扶起萧渐清,赶忙询问。 不远处的房门口,宋蕴宁手上拿着药,远远地看着两人,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叫却怎么也赶不走,心中烦闷。 她气势十足走过来,用手指着萧渐清,冷漠道。 “没事就赶紧走,离开宁馨院,别害了我院里的风水。带上这个丫鬟,一起走。” 身体上的不适让萧渐清无力争辩,面对宋蕴宁还是如此冷漠的态度,他只得先放弃求和,长舒一口气。 没说话。 秋蓉见主君都不讲话,哪儿还有她这个丫鬟讲话的余地,只得噤声。 扶着萧渐清,起了身。 两人才走两步,还没出院门,萧渐清脚下一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秋蓉拉不住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任凭他躺倒在地上,惊慌失措,大声呼喊。 “主君!主君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大娘子,您快来看看啊,快来人。” 宋蕴宁心里盘算着,多是染了风寒,无伤大雅,漠然看着面前这一切。 脚下跨步,奔着两人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大娘子,您快看看。” 秋蓉见大娘子过来了,赶紧让出位置,以为宋蕴宁是上前查看萧渐清的情况。 可下一秒,宋蕴宁直接从晕倒的萧渐清身上,跨了过去。 原来只是挡了她去小厨房熬药的道儿。 秋蓉无可奈何,带着惊诧跑出院,大叫道:“来人啊!” “大娘子,您倒是来看看主君啊。” 秋蓉冲出宁馨院叫来了好几个小厮,几人手忙脚乱的把萧渐清抬了起来,往外送。 她嘴里不停喊叫着宋蕴宁,想让她出来看看。 可宋蕴宁不管,自顾自地熬着药,任凭他们在院子里闹着。 “大娘子!” 又叫了好几声,秋蓉终于意识到不是宋蕴宁听不见,人家就是摆明了不想出来,也不想管。 她只得跟着小厮,先将萧渐清抬走。 终于清净了…… 半晌,在宋蕴宁的忙活之下,终于熬好了汤药。 她盛药分装到两个碗里,又取了些药膏,便往初禾、初夏两人养伤的屋里去了。 “为何亲自熬药啊,小姐您身边要是没人,初禾便不需要休息的!只管遣我去做便是,哪儿能让你熬药。” 初禾知道宋蕴宁不愿当这将军府的大娘子,私下里无人时还是愿叫她小姐。 宋蕴宁对这声小姐很是受用,示意她躺下。 “没事,反正无事。来快把这药喝了,还有身上的伤口,容我看看。” 把药递给初禾,宋蕴宁接着检查起她身上的伤口来。 “小姐,我们刚才都在房里听见了。小姐你好威风,任凭主君怎么示好,都不低头。秋蓉也让怼得没话说,您可真棒!” 初夏连带着之前的伤,只能趴在床上,起不来身子,这也不能阻挡她对自家小姐的崇拜。 这面替初禾上完药,宋蕴宁转到初夏这边。 “你呀,嘴还是这么甜。初禾快喂初夏把药喝了。”接着又替初夏上起药膏来。 宋蕴宁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免不得心疼,手不注意得重了些。 “嘶,疼。”初夏小声抱怨。 “让你多嘴,别说了。” 初禾一勺药塞进初夏的嘴里。 两名丫鬟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宋蕴宁是充满了感激,谁家的主子能做成这样,不但真心替下人想,还亲自熬药上药。 “宋蕴宁!宋蕴宁!你给我出来,你还真是贱骨头欠收拾了是吧。昨儿个才在府上闹了,搞得人心惶惶,今儿个居然变本加厉起来。我知道你在院子里,给我出来!” 萧老夫人左边带着秋蓉,右面站着韩嬷嬷,气势汹汹直奔院里。 还没看到人呢,凭空地就开始骂了。 想也不用想,定是那秋蓉将萧渐清晕倒的事情告到了老夫人那儿去,这还得了。 “小姐……” 初禾担忧地看了一眼宋蕴宁。 宋蕴宁不慌不忙将手上的药膏擦完,轻声细语道:“好了,多休息,过两天便会痊愈。” 起身,稍微用了点力道捏了下初禾的手,暗示她安心。 关上偏房的门。 第53章 关我什么事 正巧对上萧老夫人满院里找她,那怒气难消的样,身边两个人怎么都拉不住她。 “老夫人怎么来了?” 宋蕴宁故作疑惑,反将一军,把话抛给了萧老夫人。 “你个缺心眼的,我为什么来你还不清楚,别跟我这儿装。我老太婆就是想来问个明白!萧渐清连晕倒了都不管,你倒是想把他置于死地啊!怎么的,将军府没了将军,你倒是想改嫁啊。这下不用和离了,直接死了多好。” 萧老夫人气急败坏,让宋蕴宁气得眼前发黑,喘了好几口气才将这段话给说完。 昨日本就想好了,她已经打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主意,特地去了萧渐清的房里让他来给宋蕴宁求和,这下好了,差点把自家儿子给赔了进去。 她是悔不该当初啊! 现在恨不得将宋蕴宁两棒子打死。 “母亲别急啊,这怎么怪到儿媳头上了。昨夜里是主君自己来宁馨院的,这您是知道的。”宋蕴宁不往前来,嘴里亲昵地叫着母亲,顿了顿,又道。 “秋蓉姑娘刚才可见着了,主君没说是我让他睡在院里的。这也是他自愿的,与儿媳何干?再说,主君晕倒了儿媳是慌得不行,都没了力气,怎么也抬不起他,这都是没办法的呀。倒不如等着人来救。” 句句在理,宋蕴宁摆明了要置身事外,没打算背着个锅。 “你简直胡搅蛮缠!要不是你昨夜里不让我儿进房去睡觉,他能染了风寒晕过去吗?” 指着宋蕴宁的鼻子,萧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刚才那一段简直让她觉得如鲠在喉! “那也是他自愿的,这么多房不睡,偏要睡我这院里。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教导他天冷不能睡在外面?” 宋蕴宁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地说道。 言语中还在暗讽萧老夫人没把儿子教好,怼的对方简直说不出来话来。 “你!” “行了,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请把路让开。我今日约了公主殿下,即刻便要进宫去,误了时辰,怕是您老人家担待不起。” 直接打断萧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宋蕴宁绕过三人,往外走去。 萧老夫人一听是宫里召见,也没了话,气鼓鼓地看着宋蕴宁往出走。 根本不敢出言阻拦。 其实压根也没有端阳召见一事,宋蕴宁只不过是找个由头,光明正大地从将军府出去。 她的目的是,回家看看。 眼看脚要跨出院门,宋蕴宁咻地回头,对着萧老夫人泰然自若道。 “若是有人敢在我院子里闹事,昨日的阮诗诗,今日的萧渐清,就是例子。还请诸位多掂量着点儿,就算是母亲您也将这话放心上。儿媳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留下一句警告,宋蕴宁潇洒转身,出府去。 萧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一口气没喘上来,若不是韩嬷嬷扶着怕也倒到地上去了。 …… “大小姐回来了!” 门口小厮见宋蕴宁一人独自回了武侯府,赶忙通报。 武侯夫人带着丫鬟,亲自将人接进了大堂。 “蕴儿,近日来可还好啊?” 瞧着宋蕴宁神采奕奕的模样,武侯夫人贴心询问,但她知道女儿近来的日子是好过的。 握着母亲的手,宋蕴宁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感到的温暖。 “很好,让母亲记挂了,父亲呢?” 她环视一圈,并未见到自家父亲,疑惑发问。 “你父亲还在上朝呢。”武侯夫人回复道。 离家这么久,宋蕴宁几乎快忘记父亲需要上朝做事,心里直发笑。 “我说怎么不见父亲呢。” 武侯夫人担忧地看着宋蕴宁,关切问道。 “和离之事?” “这些日子萧家人都不敢惹我,才在家里立了规矩,想来是会忌惮几分。关于和离,萧家人的态度依旧是不愿的,毕竟备考大树好乘凉的道理他们比谁都清楚。” 说到这里,宋蕴宁忍不住叹气,皱起了眉头。 哪家的母亲看着女儿这般委曲求全不心疼,这还是武侯府出去的嫡女,落到他人门户都得看别人的脸色。 “我当初就不该……哎,若不是那萧渐清,罢了。”武侯夫人欲言又止,沮丧道。 每每提起这事,武侯夫人无不后悔感叹,当初怎么就让蕴儿嫁给了这小门小户的萧家,万分痛心自责。 知道这话翻来覆去地说也没用,她住了嘴,握着宋蕴宁的手不松开。 “好了,母亲别伤心了。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若继续如此,那萧渐清定是会与女儿和离的,日后谁也别想让我受气。” 宋蕴宁轻声细语,也抚上母亲的手,给予安慰。 大门外,宋振云风风火火下了朝,急忙往家里赶。 “夫人,你是不知。今日在朝堂上,圣上竟说送端阳公主去和亲,大殿之上多少老臣都惊掉了下巴,谁都不好说什么。太子殿下向来宠爱这个妹妹,真要是送走了还不知……” 人还没进来,声音倒是传了过来。 看到宋蕴宁的一瞬间,宋振云错愕,赶忙闭了嘴。 “蕴宁回来了啊!” 许久没见女儿,宋振云喜上眉梢,他当然是希望女儿能多回府上来看看。 不过,近来宫中传出言语,说萧家夫人与端阳公主走得近,两人跟亲亲的姐妹一般,若是让宋蕴宁知道了端阳要和亲的消息,她怕是要难过了。 宋振云心里打鼓,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让女儿听进去多少。 “和亲!” 不出宋振云所料,宋蕴宁根本没接他的话,听见和亲的第一反应就是震惊,从位置上原地起立! 她觉得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收不回张开的嘴。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武侯夫人也觉得奇怪,附和着发问。 既然都知道了,宋振云坐下,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求亲的是那金国,你们是知道的,金国国力强盛。现宫中只两位公主年纪适宜婚嫁,其一便是端阳公主,其二嘛……是华清公主。” 宋振云停顿,观察两人神情。 第54章 滴血认亲 宋蕴宁与母亲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内情。 华清公主是皇帝身边的宫女所生,当年皇帝临幸其母便诞下了这位公主。 出身卑微的公主生母因诞下一女被封为婕妤,可这身份显然也是拿不出手的。 金国如此国力,怎会让一婢女之子嫁入,岂不成了笑话。 “那端阳公主,岂不是真要嫁去金国?”宋蕴宁担忧,不免地蹙眉,惘然若失。 “不清楚,真不知圣上最后要如何抉择。” 宋振云也不愿让端阳去和亲,身为臣子最不愿看到的便是皇家出面和亲,求得一时和平。 到头来不过是牺牲女子幸福,一辈子颠沛流离罢了…… 宋蕴宁陷入沉默。 第一时间,她想见端阳问个清楚,可端阳在宫里,若是没有里面的召见,她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见不着。 一个地方从她的脑海中浮现。 东宫。 若是能找到太子殿下,说不定能问到关于端阳的事情。 想到这里,宋蕴宁打算一搏,告别了武侯夫妇,前往东宫。 …… 宋蕴宁在门口说明来意。 下人本是见过宋蕴宁的,恭敬地将人迎了进门,带着宋蕴宁便要去偏殿等待太子殿下接见。 “娘亲!哦不,宋姨,团子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下人将宋蕴宁接进东宫的第一秒,便让团子闻着味找到了,从里屋冲到她面前,紧紧地抱着宋蕴宁的大腿。 “团子,你好像长高了诶!” 宋蕴宁惊呼,摸着团子的头,几日不见这孩子好像就长了些个头。 稚气未退的脸庞,天真无邪的笑容,看得她心情大好。 什么劳什子的萧家,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圆子,快过来!宋姨说我长高了,我就是说我比你高!”团子高兴地在地上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往屋里喊。 前两日他们两个还在因这身高争论不休,团子非说圆子是妹妹,怎么可能有哥哥长得高呢? 但团子就是拿不到圆子放在小桌上的点心,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最后还是夜瑾煜出面,才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重归于好。 这下宋蕴宁一来,又将这事提起来了。 圆子把嘴翘得老高,很是不愿地从屋里出来,看到宋蕴宁的一瞬间,眼里一亮! “宋姨!” 不愧是双生子,她第一反应也是将宋蕴宁的大腿抱住。 一种莫名的幸福涌上心头,宋蕴宁满脸幸福地望着两个孩子。 “诶,圆子,你也长高了哦!” 宋蕴宁赶紧一碗水端平,也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圆子。 这下团子不乐意了,双手叉腰,闷闷不乐,大声质问:“那宋姨说,我跟她到底谁高!” 完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往里跳吗? 宋蕴宁扶额,强颜欢笑,赶紧岔开话题。 “上次托姑姑给你们的酥酪吃了吗?那可是宋姨寻了好多地方,找到的最好吃的一种。本来是想亲自送给团子和圆子的,不想生了病,才让姑姑转交。” 孩子就是孩子,团子的注意力随即放到了酥酪身上,连连点头。 “好吃!不愧是娘……宋姨给的!嘿嘿。”他不好意思地吐舌头,还挠了挠头。 圆子那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眼见下一秒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父王呢?” 心里始终是挂记着端阳的事,宋蕴宁直奔主题,问起夜瑾煜的下落。 “父王刚下朝回来,这会子应该是在书房呢,宋姨跟我来!” 团子拉起宋蕴宁的手,圆子则非常识时务地牵住了宋蕴宁的另一只手。 一大两小就这么倚靠着,往书房走去。 东宫,书房内。 太医手拿一薄釉青花瓷瓶,轻轻晃动。 桌上放的是白玉小碗,里面装的是水,还能清楚地看到水里有一滴血。 “太子殿下,老臣手中的指间血若能与这小碗中的血相融,那这两位主人便是有血缘之人。那臣现在就……” 夜瑾煜双手环抱胸前,站于一旁。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两个容器,微微点头。 虽然表明上丝毫看不出慌张不安,但他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这件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太医得到太子的允许,立即将瓷瓶中的血倒入碗中。 在两人的密切关注下,血滴入碗,先是两滴血隔离一旁。 此刻夜瑾煜放下了手,拳头捏得很紧,汗液几乎快要把整个手掌浸湿。 他努力控制住乱跳的心脏! 刹那间,两滴血竟然真的融到了一起,成为一个整体。 夜瑾煜在得到结果的瞬间,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弄清楚了真相,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回太子殿下,此两滴血的主人,的确是有血缘关系。”太医拱手行礼,宣布了结果。 宋蕴宁在团子和圆子的带领下,走到了书房门口,见大门紧闭,停下了脚步。 绕过门口的守卫,团子大声呼唤。 “父王!父王,团子来找您啦!父王,快开门父王!宋姨也来了,您在里面干嘛呢?” 圆子配合着哥哥,使劲拍门。 宋蕴宁略有惊讶,没想到两个小家伙对夜瑾煜可以这般无礼,可暗地里还是觉得孩子就该活泼点好,只笑眼盈盈地看着两人。 世子郡主在上,守卫不敢阻拦,全都低着头站到一边,不时地打量这位从来没见过的夫人。 听见声音,夜瑾煜紧蹙眉头,紫色的眼眸黯淡下来。 “请太医带上这两个器具,赶紧从后门离开,今日之事烦请太医烂在肚子里,任何人不得提起!” 他低声警告道。 太医在宫中行事多年,大场面没少见,当然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立即识趣地收好面前的器具,拿起瓷瓶和小碗。 对夜瑾煜再三保证,绝不多言,从现场离开。 书房一如往常,好似从来不存在过第二个人。 “进来。” 清了清嗓子,夜瑾煜沉声道。 团子得到父皇授意,一把推开房门,拉着宋蕴宁的手站进了房门内。 夜瑾煜看到宋蕴宁的一瞬间,心猛的一跳,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 第55章 认出 他一时间无法将面前这宋蕴宁和那夜之人,以及两个孩子的母亲,联系起来。 复杂难言…… 心中的态度悄然变化,他却无从知晓。 “何事惊慌?团子父王跟你讲过很多次,不得有违规矩做事,你可知错?” 岔开思绪,夜瑾煜将矛头对准团子,好像不立即说点什么,就会让人看出他神情中的不对劲来。 “不怪孩子,是臣妾让团子带路,特地来寻太子殿下您的。” 宋蕴宁将团子护在身后,出言为他开脱。 不想对上了夜瑾煜的眸子,柔情似水,坚毅中带着温柔。 她赶紧下意识躲开对方的视线。 “大人的事情,我们不管,给父王把人带到啦。我跟圆子要出去玩了,圆子我们走。” 团子鬼机灵,一下就看出两人的气氛不对劲,他最想宋姨与父王能成为一对,这样他跟圆子就有真的娘亲啦! 拉上圆子的手,两人蹦蹦跳跳地出了书房,识相地给他二人空间独处。 没了孩子的两人,反而尴尬了不少。 书房中陷入沉默。 “宋小姐有事要问?”夜瑾煜没能等来宋蕴宁先讲话,只得开口询问。 意识到自己正在发呆的宋蕴宁即刻行礼,半蹲步子,手放腰间。 “给太子殿下请安,恕臣妾冒昧,未提前上报就莽撞到了东宫。臣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问,事关端阳公主。” “哦?端阳,端阳何事?” 夜瑾煜疑惑,愕然道。 确认太子并未因她擅闯东宫而生气,宋蕴宁继续说道。 “和亲,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知道圣上要送端阳公主去金国和亲。” 金国现在看来是和亲的最好去处,可全天下只有宋蕴宁知道,嫁去金国就是把端阳往火坑里推。 这些年来的安分守己,不过是金国对大楚释放的迷烟。 表面和亲换取和平,暗地里已准备好大批军队,等时机成熟便要大举进攻当今朝廷,这些事情宋蕴宁历历在目。 若不是重活一世,谁又能救端阳于水火。 “孤知道,这是金国的意思,并非父皇本意。可金国使臣此次前来便是要领一公主回国成亲,端阳是不二人选。” 夜瑾煜神情落寞,他身为太子却不能护下自己的妹妹,颇为烦心。 先前他以端阳年幼为由试图劝说父皇打消念头,可被一句话怼了回来,若端阳不嫁,谁上战场杀敌,生灵涂炭,谁又能担起大任。 牺牲端阳幸福,最差只是毁了一人,若不和亲,那便是毁了无数百姓的家。 宋蕴宁在得到答案的一瞬间,无法控制内心的急切,高声道。 “不可以!端阳公主绝对不能嫁到金国,绝对不行!” 斩钉截铁的模样,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阻止这事发生。 宋蕴宁的反应太过激动,在夜瑾煜的眼里看来很不正常,臣子私下里不议国事,还别说是家眷,她到底为何敢在太子面前反驳皇帝的命令。 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夜瑾煜用略带疑惑的目光看了宋蕴宁一眼,质问道。 “宋小姐有意见?” “因为金国不久之后!”真相险些脱口而出,宋蕴宁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 顿了顿,又道。 “金国地势偏远,如此偏僻之地怎么能让端阳公主前去。前些日子,公主殿下才与臣妾聊起,不愿出嫁,若是嫁得远了舍不得圣上,舍不得太子殿下您,更是舍不得太后和团子圆子。公主殿下恋家非常,又怎能嫁到这么远去。” 宋蕴宁来来回回说了好些金国路途遥远的转圈话,好不容易把脱口的话给圆了回来。 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让人察觉出重生一事,怕是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夜瑾煜并未逮住宋蕴宁没说完的话继续盘问,让她自行把话绕了回去。 这番话,也让夜瑾煜明白或许真不该轻易将妹妹嫁去金国。 沉默片刻,他若有所思开了口。 “依孤之见,此事并未板上钉钉,况且也并不是走投无路。虽大局上看端阳是非嫁不可,但过几日金国太子会亲自来大楚,若端阳见了人,欢喜,那便迎刃而解。” 真要是端阳自己喜欢,那是美事一桩。 说到这儿,夜瑾煜话锋一转,不疾不徐道。 “若端阳不喜欢,孤会禀明父皇,再商榷!” 宋蕴宁看出夜瑾煜已表明了态度,若是强迫端阳嫁去金国和亲他定会设法阻拦。 多了一名得力的帮手,这下端阳嫁去金国的可能性变小了,她免不得松了一口气。 “多谢太子殿下体恤本朝女子艰苦,还望太子殿下能最大程度地参考公主殿下的想法,臣妾也不枉来这东宫一遭。” 谢了夜瑾煜,宋蕴宁打算离开。 “臣妾便告退了。” 这面还没转身,夜瑾煜抢先叫停。 “等等,既然来了东宫,孤便烦请宋小姐多留片刻。两个孩子时常跟孤吵着要见您,若是就这么走了,两个小祖宗怕是会跟孤闹,不如……” 口中的请求对夜瑾煜来说有些难以出口,宋蕴宁哪怕是与萧家关系不好,但已嫁为人妇,贸贸然提出让宋蕴宁留在东宫陪孩子玩耍,没了礼数。 谁知宋蕴宁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好啊!臣妾也十分挂记世子与郡主,许久不见真是想念异常,多谢太子殿下!” 夜瑾煜脸上的为难消失不见,转成笑容。 两人相伴而出,来到后庭。 “还给我!这是我的!” 圆子使劲掰着团子的手臂,涨得整张脸通红,说什么也不放手。 往两个孩子手里一瞧,原来是蹴鞠,球皮是用皮革做成,球内用毛塞紧。 “不给!凭什么,本就一样大,凭什么你是妹妹便要让你!先前都说好了,妹妹玩过后让我玩,凭什么不给,我要闹了!” 团子不甘示弱,把整个球抱在肚子上,拼了命地护着。 夜瑾煜跟宋蕴宁对视一眼,两人被面前的景象同时逗笑,出了声。 圆子先听见,猛地一抬头,撅起小嘴。 第56章 找茬 “父王!哥哥欺负我!” 第一时间就是向夜瑾煜寻求支援,因为她知道哥哥身为世子,从小父王就对哥哥要严厉些。 女儿身的圆子,自是无忧无虑,夜瑾煜大多时候都向着女儿,并不作严厉要求。 “团子。” 夜瑾煜低声,用严肃的口吻暗示他放手。 受了天大委屈的团子,直接松了手,转头看到了宋蕴宁,一看替自己撑腰的人来了,赶紧冲上来。 猝不及防的圆子,抱着蹴鞠,险些摔倒。 “娘亲!团子委屈,明明是妹妹不让我玩,为什么父王要我放手啊!” 抱住宋蕴宁的大腿,团子不依不饶。 尴尬遍布全身,宋蕴宁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满是羞涩地对夜瑾煜笑笑,顺便安慰似地摸了几下小团子的头。 “胡话,叫宋姨。”她小声道。 宋蕴宁拉起团子的手,走到圆子面前,蹲下身子。 “圆子,听宋姨讲,蹴鞠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好玩呢,要不然不抢了,咱们一起玩,可以吗?” 和颜悦色,轻声细语,宋蕴宁征求圆子的意见。 圆子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向父王投去询问的目光。 夜瑾煜点点头。 得到许可,圆子又愣愣地看向宋蕴宁,将蹴鞠递给她。 “给,宋姨,咱们一起玩。” 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团子能玩上球,喜笑颜开。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他挠挠头,疑惑道:“可一起怎么玩?我们只有三个人。” “那就比赛吧,你们俩一队,跟宋姨踢。” 宋蕴宁提议。 “为何不叫上父王一起呢,这样就四个人!我跟宋姨一队,圆子跟父王一队,这样很公平。”团子惊呼。 平日里夜瑾煜政务繁忙,多是没空陪两个孩子玩耍的,若是陪伴也是读书练字,教授功课。 若不是今日碰上宋蕴宁前来,一起踢蹴鞠,怕是两个孩子及冠了都没机会。 “好,孤同意。” 面对三人期盼的目光,夜瑾煜一口答应。 整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前,四人玩得不亦乐乎,夜瑾煜也难得地放下了太子殿下的包袱,肆意放松了一把。 哺时。 团子拍着肚皮,肚子咕咕叫,渐渐地跑不动了。 “饿了,我要吃饭!” 夜瑾煜一看日头也差不多了,叫停了游戏,吩咐下人安排晚饭。 “时候不早了,宋小姐也留下来一同用餐。” 原本不想留下,可看着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眼神,宋蕴宁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只得答应。 饭桌上,两个小的一左一右非要坐到宋蕴宁身边。 让夜瑾煜诧异的是,无论两个孩子提什么要求,宋蕴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不骄纵也不呵斥,和和气气地吃完了饭。 他心里明白,两人的露水情缘造就了这两条生命,虽是对宋蕴宁没有感情,但也需要将她另眼相待。 毕竟,她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 打断三人的互动,夜瑾煜缓缓开口道。 “宋小姐,孤看圆子和团子今日对您喜爱万分,日后还望您多来东宫陪伴才好。” 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一块随身令牌,递给宋蕴宁。 “这是孤的令牌,之后宋小姐进入东宫不需报备,来便是。” 宋蕴宁受宠若惊,赶紧伸手接下。 “多谢太子殿下!” 团子和圆子不停拍手,兴高采烈,嘴上不停说道。 “太好了!以后经常能看到宋姨。” 此时天已黑尽,宋蕴宁不得不离开东宫,若萧家找不到人怕是会再起风波。 依依不舍地与夜瑾煜和两个孩子告别,宋蕴宁踏上回府的路。 …… “家都不回了,怎么不直接死外面才好,还回来干什么!” 才踏进房门,宋蕴宁便看见萧老夫人阴沉着脸,指着她骂。 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显然是一家人等着她回来开饭。 萧老夫人正襟危坐,在主位,仰着脑袋,鼻孔里冒出火来。 “不怪母亲说你,这天都黑尽了才知道回来,的确不该。” 萧渐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坐在老太太手边,不时地吸溜着鼻子,真是伤风感冒的症状。 或是发烧,满脸通红。 隔了个位置,阮诗诗坐在右手边,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趁宋蕴宁不在的时候坐上大娘子的位置。 不怀好意地看着晚归的宋蕴宁,她没说话,但摆明是来看笑话的。 四周的奴婢都不敢吭声,恨不得站出门去,生怕屋里的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回老夫人,今日儿媳是出门见公主去了,您是知道的。宫里哪儿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理儿,那也是陪完公主殿下这才急忙回了家。” 宋蕴宁一点不觉得愧疚,自顾自地坐到了饭桌前。 脸色一沉,萧老夫人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背后说公主的言语,吃瘪。 “行了,我当老婆子的也不计较了,吃饭。” 开席。 萧渐清饿了许久,第一个动起筷子,吃到好吃的菜,下意识地替阮诗诗夹了一筷子。 他当着萧老夫人和宋蕴宁这个大娘子的面,放到了外室的碗里。 小动作全让萧老夫人看到眼里,觉得失了规矩,又不好当着宋蕴宁的面发作,忍了下来。 阮诗诗得意忘形,兴高采烈开口道。 “大娘子日后还是早些回来吧,妾身倒是没关系,可不该让主君和老夫人白白饿了这些时辰。” 故作心疼地发言,竭尽全力地展示着她的体贴与温柔。 坐上桌的宋蕴宁一直没动筷子,心想这么多人等她吃饭也不好直接回房,勉为其难留在桌上只求快点结束。 没想到竟然有人送上门来讨骂。 “我若是不回,难道萧家的人都要饿死?这都能赖到我的身上,怕是天大的笑话。全城的人都要知道将军府主君和老夫人,竟然会因为大娘子没回府上吃饭给饿死了!” 一连三个问题,宋蕴宁一一怼了回去。 她一点不留情面,歪着脑袋看阮诗诗。 这话谁听谁也不舒服,萧渐清放下手中碗筷,挡在阮诗诗面前,对上宋蕴宁的眼神。 第57章 绿茶 他怒从心头起,手捏着拳头,正欲开口教训。 “咳咳!” 萧老夫人不合时宜地咳嗽起来,暗地里给萧渐清使眼色。 外室在饭桌上得意忘形,本就是萧渐清纵容得过了火,当过主母的老夫人知道这样极为没品,失了礼不说,也站不住脚。 母亲都发话阻拦,萧渐清只能将心口的这口怨气咽了下去,极为牵强地勾起嘴角,露出艰难且难看的笑容。 “大娘子教训的是,诗诗这番话说得过了,为夫替她给你赔罪。你看你这些天来。为府里上上下下操劳,快动筷子,多吃点。” 边说,萧渐清一边殷勤地夹了好几只鲍鱼放到了宋蕴宁的碗里。 这下轮到阮诗诗生气了,没控制好表情,斜楞了萧渐清一眼。 宋蕴宁只看了一眼,冷笑道。 “呵,或许是夫君不知道吧,我这个当大娘子的对鲍鱼过敏。不知道是哪个狐媚子喜欢吃的东西,怎么还夹到我碗里来了。” 紧接着,她端起碗,对着院子大叫:“富贵!富贵儿!” 富贵是萧府上养的一只小黄狗,原是看家护院的大黄狗生的小崽子,哪儿曾想生了个短腿的,憨态可掬的样子很是可爱。 宋蕴宁从小在侯府里养了不少小动物,对这只小狗格外喜欢,经常让厨房开小灶,偷偷喂些肉给它吃。 听到喊叫声,富贵摇着脑袋,使劲晃着尾巴,咻地一下冲进了屋子。 它张着嘴哈气,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蕴宁。 阮诗诗怕狗,直接惊叫起来。 “啊!啊!走开!” 十分鄙夷地看着富贵,躲在萧渐清的后面。 当着众人的面,宋蕴宁把萧渐清给她夹到碗里的菜,全部倒在了地上。 一脸温柔的看着富贵,还摸了摸它的头。 “吃吧。” 原本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萧渐清被气得龇牙咧嘴,强行控制住火气,这才没有冲上去打宋蕴宁。 萧老夫人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了,既然是蕴宁不能吃渐清你也别恼,这下喂给狗吃了也不算浪费,不然还能把菜放回原处去?我看大娘子也不是故意的,来吃这个。” 说罢,萧老夫人顺手夹起面前的青菜放到了宋蕴宁的碗里。 她也怕踩了雷点,弄得所有人下不来台,特地选了桌上最不出错的菜。 “谢过母亲,儿媳今日不想吃青菜,恐是前两日受了寒还没痊愈,没什么胃口。” 宋蕴宁借口婉拒,还是挺直腰背,没打算动筷子。 阮诗诗一看这样,那不是正好! 她见缝插针,夹起桌子上的河鱼,是萧老夫人最爱吃。 偏偏这个菜的位置,离老夫人最远,她自然是不好意思起身来夹。 “知道老夫人最爱吃这个,妾身特地记着呢。”鱼放到了萧老夫人的碗里。 萧老夫人汤碗也见底,阮诗诗立即端了起来,满脸堆笑道。 “汤也喝完了,妾身这就替老夫人续上。这甲鱼汤最是滋补的,老夫人这个年纪焉要多喝,方能起到效果。” 添满汤,放了回去。 把对萧渐清的那股子狐媚劲儿也全数用到了萧老夫人头上。 萧老夫人是个明眼人,对阮诗诗的这些小招数原是看不惯,暗地里没少埋怨。 可今日在宋蕴宁那里一连受了好几次的气,看这殷勤的小蹄子倒是顺眼了起来,嘴上不自觉地说起来。 “蕴宁呀,这诗诗有些地方就是比你懂事,娘不想多说你,但也别太过分。” 萧老夫人端起汤,满意地往嘴里送了一口。 “老夫人要是看不惯儿媳,那儿媳还是回武侯府算了!没由头地受这种气,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呜呜呜,我还是回去好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宋蕴宁一改牙尖嘴利,竟直接哭了起来。 泪水差点飙到阮诗诗的脸上。 萧老夫人听不得要回府的话,端汤的手都拿不住碗了,赶紧安慰道。 “蕴宁,娘不是这个意思,快别哭了!” 萧老夫人饭也不吃了,亲昵往前来,抚摸宋蕴宁的背部。 好声好气好一顿的劝,说得阮诗诗脸都掉到了地下,不敢吱声。 “说什么阮诗诗比我懂事的劳什子话,我侯府出身的大小姐竟在这萧家还放不上台面了,儿媳有愧与萧家,有愧于老夫人。主君还是于我和离罢了,打发我回侯府,日后成个姑子,倒也清静。” 泪水吧嗒吧嗒的从脸上低下来,宛如珍珠落了玉盘。 宋蕴宁手里的汗巾哭得湿了大片,再哭下去,说不定能挤出水来。 这饭也吃不成了,哭到后面成了倒抽气,想停也停不下来。 萧老夫人实在是没办法,赶紧让人去唤初禾,小心翼翼道。 “快去把初禾姑娘请来,把大娘子劝回屋里去,好端端的饭吃成这个样子,造了孽了!蕴宁别哭了,说什么和离的胡话!娘给你做主,快回去歇着。” 萧渐清根本不管,乖乖的在一旁闭上了嘴,就是看起来表情不大高兴,满是不耐烦。 既然老夫人都开了口,宋蕴宁打量了一眼,从嚎啕大哭转为小声抽泣,只等着初禾来接人。 她要的就是顺理成章的离开这饭桌。 宋蕴宁暗地里自觉不妙,这老太太死活都不接和离的话,看来还得想想其他的办法…… 不一会儿,初禾来了。 给萧老夫人行了礼,宋蕴宁在初禾的搀扶下,看也不看萧渐清和阮诗诗直接走了。 “母亲,儿子真是不明白,她话都说成这样子。您为何还要惯着!贸贸然地在这饭桌上哭起来,煞风景的很!这……哎。” 萧渐清夹起一筷子菜,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两句。 可这谁听不出来,是在指责萧老夫人没耐得住性子,直接给宋蕴宁台阶下,反是搞得桌上的人都不愉快。 不想搭理萧渐清,萧老夫人继续喝汤,一肚子的怨气没处儿发。 阮诗诗这个时候还不合时宜地说起话来了,她把筷子一放,和起稀泥。 “主君也别气,老夫人都是为了大家好。” 第58章 寿宴 “老夫人,主君没其他的意思,您也别误会了,和和气气吃顿饭比什么的强。” 让个外室教自己做事,萧老夫人把碗一推! “都别吃了!” 好好的一顿饭全毁了。 转眼看宋蕴宁呢,已经舒舒服服泡着澡,安安心心睡大觉。 次日清晨。 经过昨日晚饭一战,宋蕴宁解气不少,一觉到天亮。 她起床盥洗后,打开房门,正打算呼吸院子里的新鲜空气。 “给大娘子请安!没想到大娘子不施粉黛竟也生得如此美丽,妾身确是比不上。” 人还没见着,这奉承的声音就从前面传来了。 原来在宋蕴宁还没起床的时候,阮诗诗便在院子里等着了,好像是打着主意要来请这一道安,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 笑得像朵花一样。 萧渐清用不着这么狗腿,也站在院子里,见宋蕴宁出来,漫不经心道。 “今日谢府遣人给将军府发了贴,是谢家三小姐的生辰,特地请为夫与府上的夫人前去一同道喜。大娘子今日无事的话,还是带诗诗一同去吧。” 他也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宋蕴宁会不会答应。 毕竟若是府上大娘子不去,派一外室的姨娘去,谢府上下定会说萧府的人看轻了人家,于理不合。 但萧渐清有自己的心眼,想让阮诗诗多出去跟这些小姐搞搞关系,日后更能放上台面。 宋蕴宁且不回话,双手一举伸了个懒腰,悻悻地说。 “既是主君说了,那便去。” 阮诗诗眼前一亮,得逞了! 两人私底下交换了眼神,都对宋蕴宁能答应这件事而感到惊喜。 各有各的小算盘,宋蕴宁是觉得面子上的事情暂且先顾好,没得让人抓了小尾巴,他日发作起来,没了底气。 生辰宴上,宾客甚多,大是些四五品的官员。 男宾留于堂前,喝茶评鉴,聊些官场和生意场上的事情。 阮诗诗跟着宋蕴宁一道去了后院。 按照一般礼仪来说,夫人小姐不宜在男人众多之地抛头露面,所以每每遇上宴请都会相伴于后庭聊天作乐。 宋蕴宁出生武侯府,父亲是正一品的官员,向来是跟小门小户的萧家交往之人不在一个层面。 今日,这谢家地位与萧家差不离。 小姐夫人们认为宋蕴宁自视清高,下嫁给了萧家还一副不得了的样子,不愿搭理宋蕴宁,问个好也就不说话了。 阮诗诗不一样,跟个进了花丛的花蝴蝶一般,到处与人交好,尽全力地讨好着这些个小姐夫人。 这清净,宋蕴宁求之不得,躲到一旁喂鱼去了。 “诗诗,你们府上这大娘子真是不得了,看她那样子,既嫁到萧家来了,跟我们这些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愿与我们交谈,吃不完要不完的模样,看着就烦心。” 头上带着一组步摇,这位夫人不时得摇头晃脑,生怕别人没看见。 另一人听了高兴,附和道。 “就是,这宋蕴宁以前是侯府的小姐,我们还怕几分。现在看来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若不是有个好爹爹,怕是只能去青楼里做活计,当个花魁还能挣不少银子。” 后面半句,这人故意放小的音量。 被围在中间的阮诗诗,无比享受,听着有人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暗中作乐,却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哪里的话,我家大娘子是清高了些,不大爱与夫人小姐们讲话,但为人正派,为人做事都有侯府出身的规矩。既是她不愿与诸位打趣玩笑,这不是让妹妹我来了吗?快可别这么说了。” 维持着谦虚礼貌的人设,阮诗诗找补了好几句,是一个府上出来的当然不好当着外人的面撕巴起来。 几人笑成一片。 宋蕴宁其实站的位置并不远,全都听进了耳朵,悄悄挪动步子,靠过来。 带着步摇的夫人第一个看见,赶紧给几个人使眼色,全都噤了声。 “若是没了好的出身,没了好的家世。按您几位的生家,卖给青楼都没人要吧。” 居高临下打量一番,宋蕴宁露出嫌弃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阮诗诗根本不敢看宋蕴宁,使劲躲闪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家她是见识过威力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蕴宁都敢直接出言相怼,对这位大娘子的厉害无法言说。 剩下几位更是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说不出话来。 头上戴着步摇的夫人,是朝奉郎家的大娘子,本姓为王,夫家姓林,大多称一声林夫人。 奉承郎在本朝是个正六品上的官,却是这一圈的几个夫人里最能拿得出手的夫人,像阮诗诗这般明面上是姨娘,背地里是外室的人,那都放不上牌面。 林夫人本是第一个带头说宋蕴宁的,虽青楼这话不是她亲口讲,但怎么听对方这话也是带着勾子,奔着自己来的。 她气极,直接站起身来,指着宋蕴宁大喊道。 “别以为你出身高贵就不不得了!什么脸面都不顾了,当众说起诸位夫人小姐的不是来。今日是谢家小姐的生辰,你倒是在别人地盘上低调点!” 众人一看,既是有人发话了,忍什么,全都附和着说起宋蕴宁。 识时务者为俊杰。 阮诗诗偷偷绕开众人,站到了宋蕴宁背后。 面对着一群不懂事的泼妇。 宋蕴宁根本不管,依旧带着看不起的眼神,鄙夷地接受着众人指责。 后院的声音逐渐越来越大,传到前厅去。 朝奉郎听出自己娘子的声音,紧赶慢赶地去了后院,一看真是自家娘子颐指气使地对着宋蕴宁骂。 武侯的女儿!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这哪儿是惹得起的人! “夫人!快别说了!” 朝奉郎赶紧冲上来,拉住自家夫人,手忙脚乱地捂住她的嘴。 “给萧夫人赔礼道歉了,我家夫人是没眼力价的东西,如有得罪还请见谅,我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加看管!” 这面点头哈腰跟宋蕴宁道歉,就差跪倒在地了。 “快道歉!” 第59章 薄礼 他大声呵斥自家夫人。 林夫人这才明白过来到底惹了何等的大人物,吓得两腿发抖,躲到朝奉郎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四周的人也是躲得躲,逃的逃,生怕惹得一身腥。 “若不是我家大娘子脾气好,饶不了你们!以后说话小心着点,别闪了舌头。” 阮诗诗倒戈,先还在与林夫人一同笑宋蕴宁,这会子替宋蕴宁说上话了。 想的就是这事情与她无关,她又没说宋蕴宁一句不是。 林夫人被阮诗诗小人模样恶心得不行,赶忙向宋蕴宁道歉。 “是妾身的不对!日后定封住自家的嘴巴,还望萧夫人多多谅解,您就是打我两下也行。就是千万别将这过错算到我家郎君身上,妾身再也不敢了。” 宋蕴宁冷笑一声,淡然道。 “罢了,若不是你们故意在背后说人闲话,我也不会莫名其妙来说这等下三滥的,都散了。” 这场闹剧最终在朝奉郎与夫人落荒而逃而结尾,生辰宴的饭都没能吃上一口。 随后,不想跟阮诗诗站到一起,宋蕴宁回到了喂鱼的角落。 “谢小姐来啦。” 有人惊呼。 来了谢府这些时辰,还没见上主角,谢家三小姐总算是在丫鬟的簇拥下从屋里出来迎客。 只见,谢家三小姐,粉红的娃娃脸,带着含情脉脉的美眸,浓密柔润的黑发盘成发髻,看着真是一位袅娜娉婷。 迈着优雅的小步,出现在众人眼前。 宾客随即送上贺礼,谢小姐笑得眼睛弯弯的,一一让下人收了下去。 这热闹怎么少的了阮诗诗,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走上前去,从身上掏出一精致华丽小匣,双手奉上。 “妾身是萧府将军家的,特地备好薄礼,今日便是来恭祝谢家小姐,岁岁春无事,相逢总玉颜。” 谢小姐微笑,接过匣子,打开一看。 是一支翡翠簪花,通体翠绿,是不俗的极品,镂空的工艺更是展示了匠人的非凡技艺。 “谢过姐姐,妹妹很喜欢。” 道了谢,谢小姐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萧家的大娘子,自报家门之时也没提分位。 原是先前萧渐清带回去的那个外室。 搭眼一瞧,萧家大娘子,宋蕴宁竟然站到一旁,没准备礼品便罢了,竟也没道喜。 围观众人也发现了其中的奥秘,全都私下说道。 “没想到啊这萧家大娘子,不比上一个外室的懂事,我看这些年萧家那个仕途是往上走了,但如此下去家道恐是不中。” “刚才起那争执恐怕还真是让林家的说对了,侯府出来的小姐,也能失了礼数,叫人弄不明白。” “你快看,谢家小姐拿着簪子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了,收了别家外室的礼,大娘子的面子怕是放不下了。要是我可不活了,啧啧啧。” 众人七嘴八舌,窃窃私语,看起了宋蕴宁的笑话。 阮诗诗得意忘形,这个计策可是她想了好久的,等的就是今日,要的就是让宋蕴宁当众下不来台! 至于萧府的名声,她可管不了这么多。 她站到一边,把锅甩给了宋蕴宁,等着她自己把话给说清楚。 宋蕴宁尴尬陪笑,真没想到阮诗诗这个脑袋还准备了这招。 大脑疯狂运转,她正想怎么圆呢,定睛一看。 这簪子…… 记忆回到重生前,还没嫁入萧府时,有一日萧渐清说从一处西域匠人手里得了一宝贝。 特地寻到武侯府,亲手交到了宋蕴宁的手里。 当时,她很是喜欢,爱不释手地戴了好几日,真是当个宝贝一般悉心爱护。 那宝贝,正是现在谢小姐手里的翡翠簪花,颜色同一,模样亦然,就连翡翠的透光都一模一样。 后来,武侯府落寞,宋蕴宁想到了手里的首饰,当机立断翻找出簪花拿去典当。 典当行掌柜只看了一眼,便说这簪花是假的! 惊觉过来,自己就像个玩偶,被人摆了一道,含恨而终。 宋蕴宁仔细想来。 这一世,怕是她的行事变化改变了事件走向,萧渐清在侯府还没出事前便偷偷将这簪子从她那儿取了回去,转手送给了阮诗诗。 好啊,既是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四周议论不断。 眼看谢家小姐拿簪子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宋蕴宁依然稳在原地。 “哎,您瞧我这脑子,忘了跟谢妹妹讲。这礼物呀,还是我家大娘子备下的,特地遣妾身来送。还望妹妹莫要见怪。算作我二人的心意,快些收下。” 阮诗诗出面打圆场,一拍脑门儿,扭腰迎了上来。 反正目的已达成,所有人都知道宋蕴宁这个侯府出身的萧家大娘子没礼数,送礼不周到就算了,还要家里做小的姨娘出来说话。 “哈哈哈,好,多谢萧夫人了。” 谢小姐面前有了台阶,随即踩了上前,略带歉意和尴尬地对着宋蕴宁微笑。 接着将簪子放回了匣子,交给下人。 府上宾客不停打量着阮诗诗,瞧不上归瞧不上,但怎么看也觉得比宋蕴宁顺眼。 听她说这话的意思,摆明了是打圆场才说的,不想萧家下不来台。 至于宋蕴宁嘛……没有人买账,众人心里还是原来的盘算。 在众人的注目下,宋蕴宁站了出来,大步流星走上前。 “这簪花跟我没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别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是谁送的就是谁,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往我身上说,这就没意思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汇集到宋蕴宁身上。 谢小姐更是面红耳赤,恨不得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好好的生辰怎么能遇上萧家这样的宾客。 这不是故意让她难堪吗? 宋蕴宁不屑于接这顺水人情,阮诗诗委屈难堪,红着眼睛道。 “大家伙儿快别看了,散了吧,都是妾身的问题!” 行至宋蕴宁面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又道。 “本是不想大娘子难堪,但您这样子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这是何意。大娘子有什么气只管往我身上来,别让谢小姐难做。” 第60章 簪花 “千错万错我的错,我给您道歉,快别说了。” 又是道歉和低声下气那一套,宋蕴宁看了都觉得恶心。 她的脸冷若冰霜,不理会阮诗诗,转头对上谢小姐。 生辰贺礼成了烫手的山芋。 谢小姐看着面前这位不饶人的侯府千金,面子上带着笑,暗地里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冷漠,且态度嚣张。 说实话,她不是很喜欢这位宋蕴宁,也就对她有了点怨气。 “多的我也没什么好讲的,若谢小姐喜欢这簪花最好是放在家里欣赏,带出去的话,还是多掂量掂量。” 宋蕴宁恳切地说到。 就是不想让人戴,不明所以的谢小姐很是不高兴,这礼她怕是不能收了! 一个眼神,谢小姐看了看簪花,又看了下阮诗诗。 下人立即懂了,拱手把簪花送回到了阮诗诗手里。 “多谢夫人的好意,但我家小姐近来不宜戴翡翠,先生说是气运,得多戴水晶和宝石,这簪花您还是……” 说罢,恭恭敬敬地递给阮诗诗。 正在犹豫怎么说话的阮诗诗,脸挂不住了,这礼送不出去怕是丢了大脸了! “小祖宗诶!别跑,慢点儿!” 不知是谁家的仆人,追着自己的小少爷就跑进了后院,嘴里一直叫着。 孩子哪儿管得了这么多,手里拿着冰糖葫芦,一个劲儿地往院子里跑,不时往后挑衅,大叫道。 “来追问啊!快点,你追不到!” 阮诗诗这面刚把簪花接过手里,那小孩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一个没看见,嘭的直接撞到了她身上。 “啊,呜呜呜,疼!” 冰糖葫芦摔得老远,孩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恐是摔疼了,嚎啕痛哭起来。 “小心点!” 踉跄两下,阮诗诗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止不住地埋怨。 一看手里的簪花,哪儿还有簪花了! 早在孩子撞上来的一瞬间,簪花从她手里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一般翡翠会断口的边缘较为整齐,大多会碎成几块,内里的眼色也会如表面一般色泽均匀。 可这地上的,直接化为粉碎,里面质地显然不像翡翠,颜色很是奇怪。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 下人赶紧上来,将坐在地上的孩子抱走了。 阮诗诗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簪花,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汇集到了簪花上。 看着地上的翡翠簪花,谢小姐皱起了眉头。 宋蕴宁心想,好戏上演。 “我还以为这簪花是翡翠的!天呐,这哪儿是翡翠,明明就是爪哇国的玻璃!根本值不了什么钱。” 一位识货的夫人惊呼。 此话一出,议论声四起,所有人都看向阮诗诗。 她也惊呆了,嘴合不拢,指着地上的翡翠,吓得直结巴。 “我我我,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妾身是真的不知啊!这个,那个,我我。” 颤抖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哭了。 若无人点出真相,谢小姐本想算了,其实她刚就看出来了。 现有人失言将真相说与大家,她要是不跟萧家要个说法,那便是在生辰之际丢了谢家的脸,不知道的以为谢家女儿都是软柿子。 “既然不是真心想送礼,何必假惺惺的来这一遭。还好我没收下,如若真收下了这簪花,他日带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死!我只想阮姨娘给个说法,为何要送这假货来羞辱本小姐。” 谢小姐斩钉截铁道。 “我,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的本意。我真的不知道这簪花是假的!” 阮诗诗支支吾吾半天,也放不出个屁来,说的尽是无关紧要的话。 她就是真的百口莫辩,是她亲口说专门送给谢小姐,并且亲口承认送礼之事与宋蕴宁无关,想推卸责任都无人可推。 脑子转不过来,她一把抱住了宋蕴宁的胳膊,扯着嗓子喊道。 “大娘子!求您跟谢小姐解释一下吧,并非妾身本意啊,大娘子。这关乎到我们萧家的声誉,大娘子您三思啊。” 哭天喊地,阮诗诗竟然当众抹起了眼泪。 宋蕴宁嫌弃地拍开了她的手,轻声道。 “反正这簪花的事情我是一点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要送赝品给谢小姐,还是只有你自己知道吧。” 一句话,撇清了关系。 谢府前厅。 在华丽正式的诞辰布置下,瓜果点心放于桌上,丫鬟小厮环站一周听候差遣。 各家老爷们正相互嘘寒问暖,谈天说地。 “主君,萧将军。” 一小厮小心翼翼地凑近萧渐清的耳朵,打断了他正与谢家主君的交流。 谢家主君略有不悦,停下对话,面色不悦地瞪了一眼奴才。 下人奴才怎能随意插话,碍于情面不好发作,他开口询问道。 “所为何事,打断我与萧将军。” “回老爷的话,后院……恐怕是闹起来了,萧家姨娘给三小姐送礼,没想到礼物出了点问题,所有人都在后院看笑话呢,萧将军您怕是要去看看。” 小厮缩着脖子,唯恐火石落到自己的脚背上。 萧渐清一听这话,赶忙不好意思地看向谢家主君,拱手行礼。 “谢老爷莫要见怪!我家大娘子向来是娇惯了的,行事作风颇为大胆,我即刻去看。保证不会在三小姐的生辰上留人话柄!” 此时的萧渐清已经认定惹事的必是宋蕴宁,一定是她想方设法报复萧家。 告别谢家老爷,萧渐清在小厮地带领下急急忙忙往后院赶。 后院交战正酣,谢小姐对阮诗诗不依不饶,宋蕴宁这面高高挂起,直接走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嗑起了瓜子。 “老爷!诗诗委屈,快替妾身说上两句吧。” 看见萧渐清慌张赶至后院,阮诗诗一个健步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就不撒手。 “怎么回事,是你弄得?宋蕴宁呢?我在前堂听见说送礼送出了问题。” 萧渐清眼看阮诗诗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没了气,轻声细语地询问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拉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第61章 一模一样 阮诗诗竭尽全力眨巴眼睛,恨不得多挤出几滴眼泪来,手帕捂嘴,哭哭啼啼道。 “今日妾身好意替谢小姐备了礼,就是主君您送我的那个最好看的翡翠簪花,平时妾身都舍不得戴!没想到刚才摔落地上…呜呜…所有人都说是假的,谢小姐非要妾身给个说法……不,不然就是萧家看不起谢家,这可怎么得了。” 呜咽中断断续续好几次,阮诗诗哽咽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翡翠簪花,萧渐清当然知道其中的秘密,明了现在的状况。 谢小姐站在原地,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焦急与不耐烦,好好的生辰为了个做小的萧家姨娘闹成这样。 萧渐清握住阮诗诗的手,心里觉得愧疚,两人来到谢家小姐面前。 “谢小姐见笑了,这簪子本是诗诗的好意。或是出家门时着急,下面粗使的老婆子和丫鬟们没睡醒,一个不小心拿了下人手里的假物件,才闹了这笑话。谢小姐若是喜欢,他日萧府定会赔上一支更为极品的簪花,特来向小姐赔罪。” 随即阮诗诗也再次赔礼,行礼道歉,再三保证是无心之举,绝无轻看之意。 时间的推移,消息不胫而走,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胸口的这股恶气在萧渐清亲自出面后,她咽了下去,谢家小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不再纠缠,婉言道。 “萧家本是将军贵府,为人做事还需多上点心,再别弄错了的好。簪花就不必了,谢萧将军美意。阮姨娘好生玩耍,萧将军也回前堂落座吧。宴席即将开始,我便先行一步了。” 谢家小姐告辞,总算体面着离开了后院。 宋蕴宁在众人的注意力放在萧渐清和阮诗诗身上的时候,暗地里捡了地上假簪花的碎片,用手巾包裹着放到了身上。 现在她正漫不经心磕着瓜子,对上了萧渐清愤怒的眼神。 看着萧渐清拉着阮诗诗的手向她走来,宋蕴宁不为所动,还是吃着手里的瓜子。 “给主君请安,瓜子吃吗?” 宋蕴宁先发制人,假装无事发生。 “你还有心思在这嗑瓜子!知不知道诗诗在这些个宾客面前丢了多大的脸,若不是谢家小姐豁达,我们萧家的脸都要丢尽了!身为大娘子,不在关键时候站出来,还躲在后面看起了笑话,你!真是无可救药!” 萧渐清用力地压低嗓子,害怕声音太大,但急切的语气又能看出他确是气极了,恨不得跳起来给宋蕴宁两巴掌。 放下手中的瓜子,宋蕴宁撇了一眼还是在抹眼泪的阮诗诗。 她平心静气,不急不徐道:“人家上赶着去丢脸,我怎么拉的住。现在大家都知道萧府的大娘子不过是个说不上的话的摆设,我说话有用吗?” 这事儿的确阮诗诗理亏,既然硬的不行,那来软的。 萧渐清见说不过,话锋一转打起了亲情牌,想逼宋蕴宁松口。 “都是一家人,你何必搞成这个样子。” 没成想。 宋蕴宁楞了一秒,紧接着冷笑一声,目光清冷。 “哦!我突然想起来,若是没记错的话。主君您是不是送过妾身一模一样的翡翠簪花,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材料,就连这镂空的样式也全都一样。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嘞,我也算长了见识。” 全身犹如闪电滑过,萧渐清目瞪口呆。 这一茬! 他都快忘记了,簪花是先送宋蕴宁,后给的阮诗诗。 之前只觉得簪花是假的,若是不提,萧渐清都快忘记还一物送过两人。 “是有些相似了,但也只是相似罢了。并非同一物,大娘子您多心了。夫君再是对你二人不上心,也做不出来这事。” 萧渐清尴尬,若无其事地不停找补,显然底气不足。 不到黄河心不死。 宋蕴宁料到这一遭,她已看透萧渐清的为人,若是没有证据怎能逼出实话。 “既然这样,那看看这个。” 在萧渐清和阮诗诗的关注下,宋蕴宁从身上掏出手帕。 断裂的簪花碎片,赫然出现在手帕之中。 “睁大二位的眼睛看清楚,这块碎片上又一处划痕,是先前我用这簪花时不小心磕到了侯府家中花台,若这都能一模一样……我也没话说了。” 两人看去,果真有宋蕴宁说的划痕。 萧渐清呆若木鸡,石化当场,瞬间哑口无言。 阮诗诗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原来是别人不要的垃圾,自己却当成个宝贝! 她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使劲拉过萧渐清的胳膊,发现这人没反应。 “妾身想的话,应该是主君向来节俭惯了。见大娘子您不爱戴这簪花,方才转手赠与妾身,都是为了给萧家省些银子,姐姐不要的东西给妹妹也无伤大雅。” 阮诗诗心里气得要死,几乎是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心力憔悴地还为萧渐清说着好话。 身为外室与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她,又能怎么跟萧渐清要个说法。 只能被迫与他站到了一起,对付起宋蕴宁来。 好一个以德报怨! 宋蕴宁面对阮诗诗一让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可怜见,完全不接茬,落落大方道。 “谢小姐虽嘴上说不缺这根簪花,可依萧大将军的作风还是得赔上礼,这才能保住萧家的面子不是。若真要再送,可千万别又给他人用过的二手假货送了去。到时候出了差错,主君别怪我这个当大娘子的没提醒。” 明里暗里的话,全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字字割肉,扎到萧渐清的心上。 萧渐清好似受了天大的屈辱,吹胡子瞪眼睛地只把宋蕴宁看着,一句话都接不上了。 谢家,算不得圣上面前炙手可热的大户,但官职倒也不低,最少是跟萧府地位齐平。 前些日子。 谢家嫡女,也就是三小姐的亲姐姐,高嫁给了光禄大夫的小儿子,借此谢家多多少少是攀上了宫里的关系。 三小姐正值豆蔻年华,跟宫中皇子公主多有交往,今日生诞,特地请了最小的端阳公主赏脸前来。 第62章 姗姗来迟 端阳因宫中事务来得晚了,直到开席前一刻才带着宫女太监,微服前来。 她穿着普蓝扭针绣琵琶袖对鸟对兽双面锦,披了一件暗黄色的秘针子四经绞罗大氅,耳上挂着掐丝玉髓耳珰,光彩照人。 一众女眷中最为夺目,脱颖而出。 “端阳公主,臣女见过公主殿下。殿下今日赏脸前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还望公主不要嫌弃。前厅备了薄酒小菜,特请公主移步。” 谢小姐前来迎接,身后跟了不少姑娘小姐及夫人,都为一睹端阳真容。 “不必多礼,我今日前来也是祝贺罢了,来,把贺礼给谢小姐。” 宫女在得令,双手递上备好的生辰礼。 不少人涌上前来,全都围到端阳身边,嘘寒问暖,卖力介绍着是谁家的小姐或是哪家的夫人,想跟端阳打好关系。 端阳始终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微笑点头,配合着众人的吹捧。 这样的场面,既是皇家儿女那是见得多了,端阳早已厌烦,一心只想快些结束,好吃完宴席回宫去。 她听得不耐烦了,仰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这一下看见了正在鱼池边上的宋蕴宁,瞌睡瞬间消散,打起了精神。 旁还站着煞风景的萧渐清,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女子。 端阳礼貌回绝了围在身旁诸位的好意,带上宫女太监直冲冲地往宋蕴宁的方向去了。 “蕴宁姐姐!” 声音轻快,端阳兴高采烈,掩饰不住遇到熟人的喜悦。 听见声音的宋蕴宁抬头,视线从萧渐清身上到了飞奔而来的端阳,忍俊不禁。 “原来公主殿下今日也要前来,我还不知呢。” 端阳立即牵上了宋蕴宁的手,视线扫过面前两人,忽略。 “公主殿下……”阮诗诗半蹲行礼,话还没说完。 “蕴宁姐快跟我走!那面的花好看,别在这儿了,煞风景的很。” 端阳拉上宋蕴宁,一个招呼也没打,直接走开了。 完全无视了萧渐清与阮诗诗。 留下两人,尴尬对视。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现在端阳也来了,宋蕴宁有了撑腰的人。 萧渐清只觉自己也没必要再呆在后院与众多女子一同,必须快些回前堂去,免得让谢家主君以为受了怠慢。 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阮诗诗矫揉造作道。 “主君若是走了,留下妾身一人在此,岂不是白白受人笑话。您又不是不知,大娘子向来与端阳公主交好,若是一个人留在后院,这些人止不住要怎么戳妾身的脊梁骨呢。只有被人孤立的份儿了,妾身命苦啊,主君。” 她泪光点点地望着萧渐清,眼神里充满了无助。 萧渐清向来最吃的就是阮诗诗的柔弱样,不似那宋蕴宁心高气傲,知道怎么讨自己欢心。 一种保护欲油然而生,他心疼面前的可人儿,松口道。 “既如此,为夫破例一回,你便跟我一道去前堂吧。” 在场之人有目共睹,亲眼看着萧渐清带着阮诗诗从后院出,去了前堂。 引起不少的轰动。 “这萧将军的官职也不小,怎么坐起小门小户没风雅的事来,看来没什么脑子。” “姐姐说是,那萧家大娘子都在那儿呢,他竟带着姨娘去了前厅,这不是明摆着冷妻宠妾吗?” 两个熟识的夫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谈论起来。 偏偏宋蕴宁与端阳正于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前赏花,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连语气都能听出尽是对宋蕴宁的瞧不起。 端阳悄悄打量着宋蕴宁的脸色,发现她泰然自若,还是摆弄着手上的花。 就跟没听到一样。 “我去教训她们!” 实在是气不过,端阳作势要替宋蕴宁出头。 “别急,让她们说去,我也不掉一块肉,爱说就说吧。” 宋蕴宁拦下了端阳,示意她稍安勿躁。 旁边有一位小姐,听见夫人们的对话,指着宋蕴宁和端阳在的方向,不痛不痒地补上一句。 “真要是这样的话,妹妹只能说那小妾……阮姨娘的身份肯定不一般,不然萧将军也没这么傻。” 说罢,又让两人听见了。 端阳憋不住话,免不得给宋蕴宁打抱不平,雄赳赳,气昂昂道。 “你听她们这话!就是看不上你,你还这么淡定的看花,要我,我可看不下去了。蕴宁姐!你每天都着萧府受这种气,端阳不服,实在不行我便去禀明皇祖母,让她做主!好端端的侯府嫡女,哪儿能这样。” 宋蕴宁全然不在乎,摆了摆手,心平气和道。 “别活在他人口舌里,这事儿公主殿下万万不可插手。我突然想起来,关于公主殿下和亲一事?先前我去找了太子殿下,他直言圣上有意答应金国。” 略带心疼的握住端阳的手,给予安慰。 “蕴宁姐,怎么你也知道了。皇兄真是个大嘴巴的,什么都往外说。我本也有担忧,但私底下找了遣人去华清那里问了。金国太子在和亲一事前便随使臣来访过大楚,与华清有过交往且交情不浅。最关键的是,华清最是喜爱这金国太子,真要和亲,估计也不会强行轮到我身上。” 端阳一席话让宋蕴宁彻底放了心。 至于华清的际遇只能看天了,她还没能有拯救天下苍生的能力,能保护一人那便护一人。 前堂有小厮丫鬟的,传话来,说晚宴即将开始。 请各位小姐、夫人皆入席。 宴席桌,一字排开,上有主桌,多是坐谢家本家之人。 再来是端阳这般贵客也安排于主桌就坐,倘若是萧渐清这样的次等客人便是坐于三、四排的桌子,有明显的区别。 女眷由男宾所带,正妻自然是与夫君相配,坐在一处。 客随主便,除了端阳与宋蕴宁从后庭最远处姗姗来迟,所有客人均已落座。 下人在谢家主君的指挥下已然开始往桌上依次上菜,冷盘皆已上齐。 “萧家大娘子,您快落座呀,萧将军在那边。” 丫鬟小声催促,看着宋蕴宁迟迟不坐,有些着急。 第63章 正妻 宴席间她若一直不坐,所有宾客都看着这闹了两场的萧家大娘子宋蕴宁,恐会抢了自家小姐的风头。 端阳抬头往丫鬟手指的方向望去,皱起了眉头。 萧渐清一旁的位置的确空了出来,阮诗诗在一旁站着,朝着宋蕴宁的方向招手。 “知道了。” 宋蕴宁淡漠回应,冷哼一声。 她从头到尾也没打算跟萧渐清坐在一起,若不是半路碰上了端阳,或许早就到家了。 “我跟你坐便是,管什么萧渐清,那狐媚的女人是萧家姨娘吧。叫什么,阮诗诗?” “是。” 宋蕴宁简单回应。 端阳顾不得谢府丫鬟的劝告,回绝了谢家主桌的邀请,贸贸然跟着宋蕴宁去了下面的桌子。 谢家人惊诧,但碍于公主的面子只得赶紧让下人给这桌加了个座位,摆上了碗筷,做出大气是抬举的样子。 端阳落座。 “微臣见过端阳公主,夫人快坐。” 萧渐清给端阳行礼,满是谄媚地替宋蕴宁拉开了他身旁席位的椅子,做出邀请姿态。 宋蕴宁看也不看,面无表情道。 “不必了,我坐这边。” 只见宋蕴宁当着桌上众人的面直接绕了过去,径自走到端阳身旁坐了下来。 完全没给萧渐清面子。 低头看了一眼空着的座位,萧渐清不好意思地给桌面上的诸位陪笑,又带着尴尬笑着坐了下去,不好意思当着公主发作。 萧渐清的脸渐渐变了颜色,嘴角僵硬起来,这都被阮诗诗看在眼里。 早就在找机会的她,好声好气地安慰道。 “今日是谢小姐的诞辰,主君快别气了。大娘子或是想陪公主罢了,不一定就是故意的,妾身陪您。” 说罢,阮诗诗顺势坐到了萧渐清的旁边,堂而皇之地当起了“正妻”。 萧渐清思量着,总不能让位置空着,这得多让人笑话。 没说话,默许。 宴席正式开始,丫鬟走起了热菜,冷盘撤下。 你来我往地阿谀奉承间,众人已酒过三巡,晕晕乎乎上了头。 “我说萧老弟呀,哥哥我真是佩服你,小小年纪便得了将军的官职。这两年来更是平步青云,当年还是哥哥带着弟弟你做事情,而今我确要仰仗你呀。” 起身端着酒,给萧渐清套近乎的人是现任天龙阁特制,姓严,众人尊称一声严特制。 他年岁已大,头发花白,再无升官的念想,好与年轻官员结交,是想日后多行方便。 身为年轻将军的萧渐清,爱听这等前辈夸赞,喜笑颜开。 “特制哪里的话,弟弟我不过是气运较好,走了大运罢了。若要说能力,还是不够,有待提升啊。” 两人碰杯,同饮酒。 酒精麻痹了小脑,严特制又上了年纪,头晕眼花。 疑惑地直直盯着阮诗诗的方向,他再三确认是萧家大娘子该坐的位置,开玩笑似地打趣道。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这夫人越长越漂亮了,怎么还比上次见到时年轻了不少,这长相都有不小的变化。” 云里雾里间,他又提了一杯。 此话一出,在场清醒的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蕴宁的方向,又试探着打量公主的表情。 宋蕴宁还是一如往常地淡定夹着菜,根本不恼。 “哈哈哈,没有没有,特制玩笑了。小生再给您倒酒。” 萧渐清知道闹了笑话,打哈哈敷衍着,赶紧起身替严特制倒酒,企图捂住他的嘴。 坐在一旁的阮诗诗倒是知道自己不该说话,却忍不住地沾沾自喜,一副蹬鼻子上脸的得意样,向着萧渐清碗里放了一筷子的菜。 “特制真是好笑极了,怕不是真喝多了。您说的哪儿是萧将军的正妻,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正妻在这儿呢。” 端阳可没打算把这篇给翻过去,瞪了一眼阮诗诗,斩钉截铁道。 一语道破真相,有她在的场合就不可能让宋蕴宁受一点委屈。 场面尴尬异常。 严特制那儿还敢再讲话,只得偷偷喝酒,乖乖闭上了嘴。 “渐清你可知宋家的厉害,当着我们的面把小妾放在正妻的位置怕的确不大好。别说是我们当朋友的看不惯,这公主殿下都发话点了你,可别真不识抬举。” 桌上,与萧渐清交好之友人出面,打破了尴尬,以朋友的语气劝告警醒。 “是,诸位说的是。公主殿下的话,臣也记住了,定会注意的。诸位快别在这等小事上用心,喝酒喝酒。” 萧渐清将众人之告诫一一应下,暗中岔开了话题。 白白地让人说了这一通,阮诗诗气不过。 而后席间她掩面低声抽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人理。 桌上宾客皆闭嘴,心照不宣,不再提及萧府的事宜。 直到宴席结束,众人相继告辞。 宋蕴宁没等继续与人推杯换盏的萧渐清,一句招呼也没打,只身上了端阳的马车。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点贴心话,一路上聊了许多团子、圆子兄妹俩的糗事,笑得宋蕴宁捧腹大笑。 端阳特地将她送回了将军府,方才驾车回宫。 一下马车,宋蕴宁整理了衣服,故作愁绪漫天,放缓了脚步专挑福寿堂前面的小路往宁馨院走。 此时,正是萧老夫人吃了晚饭散步的时辰。 今日萧渐清带宋蕴宁出门参加谢家小姐的生日宴,是早早请示了母亲,会晚些回府。 故萧老夫人独自一人吃完晚餐,正在韩嬷嬷的搀扶下绕着院子消食。 远远地就看到了耷拉着脑袋往里走的宋蕴宁,怎么是一个人,身旁连个下人的都没有? 疑惑间,萧老夫人出声,让其停下脚步。 “蕴宁,渐儿和阮诗诗怎么不见?今日不是谢家小姐生辰吗?这么快就回来了,这天都没黑,老婆子我都才用完晚膳。” 听见问候的宋蕴宁,立即调转方向,垂头丧气地对着萧老夫人这面来了。 开口第一句话。 “母亲,儿媳今日可在那宴会上受了不少的气啊!您是不知,我为何一人回来。还不是您那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第64章 赔礼道歉 “非让阮诗诗一个小妾坐在夫人的位置上。儿媳今日若不是恰逢端阳公主出席,那是真颜面扫地了!” 说着话还挤了好几滴眼泪下来,泪眼婆娑地看着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眉头一拧,跟韩嬷嬷对了个眼神,转头赶紧扶上了宋蕴宁的胳膊。 “此话当真?那逆子真这么没规矩!怕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边用手轻轻拍打宋蕴宁的背,老太太边给自己的儿子说起了好话,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能有什么误会,我就在那儿看着呢,亲眼见着的能有什么错。儿媳还没嫁入府上之时,主君送了我跟簪花,今日却到了那阮诗诗的手上。送给儿媳的岂能转手她人,您倒是评评理,其中的冤枉哪儿去说啊。” 宋蕴宁像开闸放水一般,抽泣不停,作势扑到萧老夫人的肩膀上。 听了这一席话,真相显而易见,若宋蕴宁没证据哪儿还敢当着她的面随意污蔑阮诗诗。 好你个阮诗诗!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丢了萧家的面子! 萧老夫人弄清楚了状况,哑口无言,只得对宋蕴宁连连安慰道。 “好好好,娘给你做主。定是那小蹄子惹的祸事!丢尽了我们萧家的脸!听娘的话,别跟这种小贱人一般见识,别哭了。” 宋蕴宁跟端阳公主走后不久,晚膳七七八八也结束了。 萧渐清喝的微醺,脚步乱串,告别了谢家人。 正好没了宋蕴宁碍眼,兴致勃勃地跟阮诗诗一同回了府。 “主君,你小心脚下,慢着些。” 两人好巧不巧正走到福寿堂前,阮诗诗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萧渐清,嘴里嗔怪道。 “好!今日喝的高兴!还有美人作伴,真好!” 说罢,萧渐清撅着嘴,就要往阮诗诗脸上凑。 不远处,萧老夫人扶着宋蕴宁,亲眼目睹两人举止亲昵,相伴而回。 看得人气不打一处来。 “逆子!醉酒晚归见到我这个老太婆不行礼,成何体统!给我站住!” 萧老夫人勃然大怒,对着两人一阵怒吼。 阮诗诗见风使舵,马上换了面孔,低声抽泣起来,委屈得不得了。 扶着萧渐清过来,行礼。 “给老夫人和大娘子请安,今日主君喝得多了点,妾身也没办法。这才一路扶着,生怕主君摔了” 面对阮诗诗这会子的惺惺作态,萧老夫人更是心烦,她高声质问。 “听说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吃个饭,吃成大娘子了?” “不是!这不是妾身本意,老夫人您别听信一人说辞,是大娘子不坐那位置,妾身怕主君一人尴尬,被迫去坐了夫人的位置。” 阮诗诗委屈大哭,连着抹眼泪。 一天不知道要流多少的泪水,她才能维持住这等弱不禁风,林黛玉般的柔软美人姿态。 宋蕴宁先就说了,萧老夫人对阮诗诗后来的说辞根本不信,她说什么也不能让个外室的小蹄子,辱了门风。 看着差不多了,宋蕴宁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母亲,儿媳对她这番话实在是太过伤心,争辩无意。不想与她一同待在这里,烦请母亲许了儿媳,回房休息。” 萧老夫人赶忙点头,遣了丫鬟扶着宋蕴宁回了宁馨院,嘱咐她好生歇息。 庭院留阮诗诗与萧老夫人相对伫立,萧渐清在小厮的搀扶下努力维持着站姿。 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责骂,骂阮诗诗头也不敢抬,一句话都不说了,只晓得点头哈腰。 长达半炷香的光景,老夫人总算是累了,指着阮诗诗的鼻子,冷冷道。 “近日你给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老是出去抛头露面地丢人现眼,好好待在房里,多教教自己的儿子好生做人。若是再这般,看你也是教不出好的孩子,那儿子也别自己养了,送到我房里来。” 这话明面上是萧老夫人劝诫阮诗诗留在房中,实质上就是勒令禁足,倘若不听,便将孩子也送走。 迷迷糊糊间,萧渐清逐渐恢复了神智,母亲这般责骂阮诗诗他属实有些不乐意,插话道。 “您这是何苦,没多大的事情,您就别罚她了。” “你又护着她!今天是有端阳公主在这才护了蕴宁的脸,不然!你以为你做得很好?我都不稀得说你,舔着脸还求情上了!给我去宋蕴宁房里道歉,这事儿你别管了。” 萧老夫人对儿子向来宽容,假意呵斥两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萧渐清只得强打精神,悻悻来到宁馨院。 “夫人,开门吧夫人。今日是为夫做的不好,您可别气了。母亲已经将我俩都骂了,特地让我来给你道歉,夫人?” 一连敲了好几次的门,无人应答。 冷风呼啸,吹过萧渐清发热的脸颊,他冷不丁地打了好几个寒战。 宋蕴宁不耐烦地特地将窗户也闭上,转身上了床。 许久,萧渐清在门口冷得只跺脚,还不死心地拍着门,低声下气道。 “门外风大,夫人让为夫进去吧。” 其实里面的人早已熟睡,根本听不见门外的叫喊。 小厮看这样子,硬着头皮出声提醒:“老爷,小的觉得大娘子怕已经睡下了。您想想那日守在院里,最后得了风寒,受了一遭的罪,得不偿失。不如,先回吧,明日再来也不迟。” 萧渐清本就不想向宋蕴宁低头,若不是老太太发了话,来都不想来。 一听这话,那敢情好! 他赶紧顺着台阶下,清了清嗓子,喃喃自语道。 “看来夫人的确睡下了,先去琉璃院。” …… “本少爷不说就当我是哑巴?明明平日里就不是这寝衣,今天这衣服蜇得人怎么也睡不着,这破布的衣服也就你们这等的狗奴才穿的!” 萧锦路的人不大点,声音极大,对着一个丫鬟是又吼又打,还把手里的衣服扔到了她的脸上。 “好好,哥哥扔得好!” 拍手叫好的是小儿子,萧锦森,整日里就是萧锦路的跟屁虫。 眉宇间不似自家哥哥像父亲,而是神似母亲阮诗诗,楚楚可怜。 第65章 暗中调查 举手投足间活脱脱男版幼年的阮诗诗,自小便继承了母亲看人眼色的本领。 在成长的这几年里,小儿子就相信母亲说的一句话:哥哥说什么都对,哥哥做什么都好。 萧渐清听见声音,正往里走。 “父亲来了!” 萧锦森先一步看见,大声对萧锦路讲。 “父亲,这奴才非要给我一件粗使下人穿的衣裳,儿子哪儿能受这个气,这才说了她两句。爹是来找娘亲的吗?” 萧锦路立刻迎了上去,说起了丫鬟的不是。 小儿子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进到里屋将阮诗诗叫了出来。 “主君怎么来了?” 她没想到,才让萧老夫人说了的萧渐清会抛下宋蕴宁,顶风来琉璃院,遂欣喜。 萧渐清点头示意,没多解释,问起儿子的情况,不悦道。 “两个小子在院里大喊大叫,还好老太太没听见。不知道的又要说你教子无方,到时候真放老太太屋里养去了。” 阮诗诗往院子里一看,丫鬟双膝跪地,直哭。 两个儿子,一个低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不安样,一个懵懂无知地看着哥哥。 她就知道肯定是萧锦路又使性子,打骂了丫鬟,全然不放在心上,挽上萧渐清的手臂。 “主君别恼,锦路定是让这丫鬟气极了方才说了几句,要说过错那也是这丫鬟不识抬举!让她伺候少爷,还弄成这样。” “真是如此?” 萧渐清看着萧锦路,再次确认真相。 萧锦路在母亲的示意下直点头,萧锦森也做起了哥哥的污点证人,指着丫鬟说她的不是。 丫鬟哪里敢说话,就是全身都长满了嘴,也没人看见真实情况,只知道哭。 “来人!赏二十大板,打发了去,这种人不能留在将军府!” 萧渐清叫来嬷嬷,将人带走,直接逐出府去。 两个儿子对着父亲又是一阵崇拜,说得萧渐清很是高兴,还赏了两人不少银子,让两人回房安心歇息。 “主君,我们快些回房歇息吧。妾身将床铺换了新褥子,暖和得很,就等主君来呢。” 阮诗诗眨眼,暗送秋波,拉着萧渐清进了房。 看着温柔又善解人意的阮诗诗,萧渐清想起母亲的责骂,又对比起宋韵宁的不识抬举。 他不好意思起来,握住阮诗诗的手,柔情似水道。 “你再忍忍,不日我定要你做这将军府的大娘子!要当便要当我萧渐清的正妻。” …… 翌日清晨,东宫。 夜瑾煜天不亮便起床练功,直到临近东宫早饭之时辰,进了书房写字。 “禀报太子!” 蓦地,手下来到门口,单膝跪地。 “进。” 头也不抬,夜瑾煜往纸上再写一字,淡然道。 “回太子话,属下查到了。” “哦?” 夜瑾煜听到这句,挑眉,紫瞳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光芒。 他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笔,抬头正式面前的手下,微微抬起下巴。 “讲。” 手下确认四周并无他人,特地掩上了书房的门,郑重其事道。 “宋小姐的确在几年前生过孩子,但属下打探去将军府打探到那孩子因难产,生下来便没了气息。至于尸体,经人四处打探,也无人知晓下落。” 听完这话,夜瑾煜的思绪突然回到了宋蕴宁未嫁人,还在武侯府当大小姐的日子。 此女子不凡,自出生便在皇城下有了名气,就因长相惊为天人。 肤若凝脂,气度不凡,谁见过一次便无法从脑海中抹去,尤其深刻。 豆蔻年华,宋蕴宁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羡煞旁人。 正值宫中为夜瑾煜挑选太子妃,宋蕴宁就是最热门的人选,几乎全城上下都认为她是钦定的太子妃。 与此同时他与一名女子发生关系,不知是谁。 所以宋蕴宁在那时非要嫁给萧渐清,是将萧渐清当成了那夜之男子? 一个念头从夜瑾煜的脑海中冒了出来,怎么也下不去。 当年捡到团子、圆子的第一时间便滴血认亲,确定了就是他亲生的孩子,果真是宋蕴宁所生…… 宋蕴宁真能如此狠心扔掉孩子吗? “属下只知萧将军在成亲当日便出征攻打大梁,好像……传说房都没圆。全城上下风言风语,把宋小姐当成了个笑话。” 手下很是疑惑,真是有孩子的话,那便是两人在婚前有染! 见夜瑾煜眉头紧锁不接话,手下不敢往下再说。 “太子殿下?” “还是那番说辞,关于孩子的来历,是行宫内临幸的宫女所生,那女子不幸染病而亡,多的管好你的嘴。” “是!可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手下心中有多年来的疑问,他一直不敢问,纠结一番还是说了出来。 “说吧。”夜瑾煜目光凌厉。 “是属下亲自在乱葬岗发现世子、郡主,又见两人是独特的紫瞳才带回给殿下,一过便是这么多年。可生母真是……” 夜瑾煜一道凶狠的目光传来,他后面的话噎在口中,乖乖闭嘴。 京城第一贵女被迫突兀嫁人,还是下嫁,加之死胎,其中必有隐情。 夜瑾煜意识到宋蕴宁或是真的让人陷害,这才嫁去了将军府。 谁会暗中设计宋蕴宁? 如果宋蕴宁的孩子死了又是谁会得到最大的利益,他思来想去,锁定了一个人选。 闲来无事之时,夜瑾煜曾听端阳提起过,萧渐清在不久前带了个外室回来,现在是将军府的小娘。 “萧渐清的将军府上可否有位小娘?” 沉默片刻,夜瑾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回禀太子殿下,确有一位名为阮诗诗的阮小娘,替萧家生了两个儿子,是从外室变成的妾。属下打听到她与萧将军感情极好,是个会讨人芳心的女子,萧将军就是这样着了她的道。” 手下暗自庆幸夜瑾煜没抓着刚才的话不放,留了他的命,上赶着汇报。 “替孤暗中调查此人,有特别之处即刻上报,尤其注意她与宋蕴宁的交往。” “是!” 领命起身,带着夜瑾煜的命令,手下退出书房。 第66章 往事 “父王您在干什么呢?圆子跟哥哥等你好一阵了,都不来陪我们吃饭。” 团子叉着腰,出书房里冒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门口,气鼓鼓地看着夜瑾煜。 “有事耽误了,团子吃饭了吗?” “父王!圆子是想跟你讲她想宋姨了。” 团子紧跟在后面进来,装作不在乎,抬头望天,把话头推给了圆子。 “是的。父王,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宋姨玩” 忽闪着大眼睛,与夜瑾煜同样的紫瞳,圆子抱住了夜瑾煜的大腿,奶声奶气地发问。 关于宋蕴宁真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情夜瑾煜已不再疑惑,但此人为何如此轻易将两个孩子遗弃。 从先前的交往来看宋蕴宁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他本就打算抽时间再找宋蕴宁,试探一番。 择日不如撞日。 夜瑾煜轻轻抚摸她头,宠溺得笑道。 “既然圆子想见,那父王带圆子去将军府找宋姨,即刻便去。” 说罢,夜瑾煜抱着圆子起身,作就要出书房。 团子一看,马上就要把他自家丢下了,赶忙追了上前,嘴里大叫道。 “等等我,父王!我也要去。” …… 夜瑾煜安排侍卫暗中与将军府门口埋伏,他则打算登上一旁酒楼,其中一间的露台正好能瞧见萧家院子,也能注意到门口的状况。 特地跟两兄妹讲好,需要独自敲门,说找宋姨,而后他将两人放到了门口。 团子向来是个能言语的小子,他从小见世面多,全然没有畏惧。 “开门呀,快开开门。” 确因身高还矮了点,碰不到门环,首当其冲地拍起了房门。 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握住了妹妹的手。 将军府,门口的看门小厮疑惑,听声音好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童,还以为有调皮捣蛋的孩子瞎搞。 他没开门,回绝道。 “一边儿玩儿去!谁家的孩子不看好,知道这是哪儿吗,就敢来敲门。再胡乱瞎搞,我可不客气了。” 圆子看了哥哥一眼,恭敬礼貌地向里面人回应。 “我们是来找宋姨的,将军府家的大娘子,宋蕴宁!” 怎么还有个女娃娃的声音,并且准确无误地报出了自家主母的名字,小厮弄不清状况,只得先打开了门。 果真是两个小孩,并无大人,手牵手地这么站着。 小厮不耐烦,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让你家大人带着来,还不快……”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的眼睛,这眼睛但凡是见过一次就绝不会忘! 传说中当朝太子殿下便是独一无二之紫瞳,听说书先生讲,此瞳流光溢彩,能发出异样光芒,摄人魂魄。 算是开了眼界,今儿算真真地见着了。 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霎时间,他突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哆哆嗦嗦,就要不会讲话了。 “小的无礼!世子、郡主在上,奴才眼拙……还,还,还请赎罪。” “王五!还不快去屋里请老夫人和主君,有贵人来府!” 他转头呼叫,不敢怠慢,赶忙将两人请了进来。 不一会儿,萧老夫人带着韩嬷嬷和秋蓉,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缓缓行至门前,满脸地狐疑和不屑,她可不信随随便便出现的两个小屁孩,会是太子家的。 还未走近,团子老远看见一位满头银丝的奶奶,板着脸,不好相处的样子。 他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看了好几眼,带着防备,拉紧了妹妹的手。 萧老夫人虽说上了些年纪,但眼不花耳不聋,一下便看见了异于常人的紫瞳,翻脸比翻书还快,马上笑了起来。 “哎哟,小世子和小郡主真是生的乖巧,老身甚是喜爱。老身这厢有礼了,给两位请安。” 松开韩嬷嬷和秋蓉的手,萧老夫人马上蹲下了身子,尽力表达着对两个孩子的喜爱,伸手要去抱圆子。 团子看见了,立马挡在妹妹面前,朗声道。 “我们,是来找宋姨的!” “好好好,知道了,老身即刻便去遣人找,世子倘若不嫌弃的话,带上郡主咱一同去屋里玩会儿子,等等你宋姨。” 萧老夫人打着马虎眼,想拖延时间,跟两个孩子私下里相处相处。 她是有私心的,既然宋蕴宁跟太子一支人脉的上下交好,何不为萧家所用,若是能让萧家的两个孩子攀上皇家后人的关系。 岂不是大好。 既然都来了,团子知道父王暗中派人保护着,肯定他也在不远处看着,一点也不怕。 “行!圆子呢?” 他小心征求妹妹的意见。 “可以!我想等宋姨。” 圆子也一口答应,笑嘻嘻地看着哥哥。 此时萧渐清在小厮的带领下也赶到了门口,略带疑惑地看了眼蹲在地上的母亲,赶忙扶了起来。 “母亲,这两个孩子怎会独自前来,会不会有问题。” “你怕是昏了头!还不快给二位行礼请安,等着被拿脑袋吗!” 萧老夫人看着自家没眼力见的儿子就气得不得了,还在说些没有头的话,这眼睛是能作假的吗? “臣给世子郡主请安。” 原来就是面前这人娶了宋姨,团子看着面前请安的萧渐清心里想着。 两个孩子知道宋姨之所以不能当两人的娘亲,就是因为已经嫁为人妇,不能再嫁父王。 这人……脸长得还行,气质倒也不差。 可跟父王比那简直差远了,团子默默叹气,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劝宋姨离开这个不像是好人的叔叔。 圆子显然也瞧了出来,跟个小大人似地拍了两下哥哥的后背,瘪嘴摇头。 一直下跪等了许久,萧渐清也没听到免礼的话,不知所以,迟疑着抬头。 却发现两个孩子根本也没看他,好像是直接被忽略了。 萧老夫人尴尬陪笑,好声好气道。 “走吧,我们进去等宋姨。刚才丫鬟来报了,说你们宋姨出街去了,且得等一会儿呢,外头风大,可别把二位吹着了。” 这边顺势拉儿子起身,在他的耳边轻声嘱咐:“你赶紧让那小蹄子带着孩子们出来。” 第67章 熊孩子 “一会儿跟两位玩儿会儿,若能攀上个什么玩伴的名头,也是极好。” 萧渐清醍醐灌顶,要说谁是萧府里最会动脑筋的人物,还得是自家的母亲,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萧老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往里走,萧渐清立刻从小路去了阮诗诗的琉璃院。 后院。 “世子,郡主,老身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了。待会儿让两个哥哥来陪你们玩儿可好啊?” 萧老夫人借故要走,走前还顺带提了她的两个孙儿。 团子、圆子两兄妹自小住在东宫,互为玩伴,不像宫里的孩子有同龄人陪同玩耍,除了皇祖父举办宴会之时受邀进宫玩耍,都是两人独自玩耍。 一听能有同龄人陪伴,两个孩子直点头,年纪太小也分不清这上了年纪的奶奶打的什么主意。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先跟两个哥哥玩,等宋姨。” 在萧渐清的带领下,萧锦路和萧锦森相伴,牵着阮诗诗的手来到了后院。 要说什么太子的孩子,萧渐清会忌惮,这是真的,但要他陪几个孩子玩耍,定是没耐心的。 自家的孩子,他向来也不怎么陪伴,多是阮诗诗独自照料罢了。 萧渐清交代了两句,跟阮诗诗再三强调对两个小孩多上心后就只身去了书房,躲清闲。 “妾身给世子,郡主请安。妾身是萧家姨娘,大名阮诗诗,既然你们叫我家大娘子宋姨,你们可以叫我阮姨。” 阮诗诗一来便给两兄妹行礼,谨小慎微地做起自我介绍,想方设法扯上关系。 团子,圆子在端阳姑姑嘴里听过这个阿姨的事,打心里喜欢不起来,没接话。 阮诗诗扶额,赶紧把两个儿子牵过来,咧嘴一笑道。 “大的这位是哥哥,萧锦路;小的这位是弟弟,萧锦森,都是妾身亲生的儿子。您二位身份不一般,想怎么叫便怎么叫他们吧。” “还不快给世子、郡主请安!” 对上自家儿子,阮诗诗眉头一皱,略带不悦道。 “世子好,郡主好。” 两兄弟齐声,萧锦森年纪小没放心上,只是好奇打量着两人的紫瞳,很是新奇。 萧锦路在家里当惯了少爷,从来没有如此低声下气过,加之小孩的嫉妒心作祟,他从见面一开始就不喜欢这突然多出来的两兄妹。 正值草长莺飞之际,后院里鲜花盛放,引来不少光彩熠熠的蝴蝶。 阮诗诗当即提议四个孩子一同抓蝴蝶,众人一拍即合。 团子圆子一起,萧锦森萧锦路一起,相互比赛,看谁能抓到更多的。 从游戏开始,阮诗诗的眼神就没从团子和圆子的身上下来过,一刻不停地视线追随,就怕两个孩子磕着碰着。 “郡主!诶,您小心着点儿,哪儿是花台,别上去。” 阮诗诗赶紧往圆子身旁跑,就怕慢了一步。 好不容易把妹妹抱下来了,转头一瞧哥哥又不知怎么地要往树上爬,阮诗诗大惊失色。 “停!我的小世子诶,您可得注意,这能往上上吗?快些下来吧。” 顾不得这么多,阮诗诗放下圆子就往团子的方向跑。 萧锦路正站圆子身边,心里满是不高兴,母亲什么时候这么不注意他跟弟弟了! 他气不过,装作不在意,往圆子这边靠了两步。 趁阮诗诗不注意的功夫,伸出了腿。 圆子的注意力全在天上的花蝴蝶,根本也没看脚下,兴高采烈地往前跑,正正好让这伸出来的腿绊住。 “哎哟,啊,疼!” 脸朝下,圆子狠狠地往地下摔倒了。 “怎么了,怎么了,快让哥哥看看。” 团子全然不顾及面前的蝴蝶了,撇下阮诗诗就往圆子这边跑,赶紧扶起了摔在地上的妹妹,忧心忡忡。 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圆子额头磕到了地上,有了一道小口子。 她很是坚强,眼里挂着眼泪,也没怎么哭,跟哥哥直摇头:“对不起哥哥,圆子没怎么摔疼,可能是没小心。” 萧锦路在旁边一脸的幸灾乐祸,全让团子看到眼里。 他先安慰妹妹两句,又帮妹妹拍了身上土,往地上一看。 这么平整的地面,连个凸起都没有,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摔跤呢? “是你推的!妹妹不可能自己摔倒。” 团子指着萧锦路,惊讶道。 “你别乱说!不是我,我可没有推她!肯定是她没看路,这才摔了,别什么屎盆子都扣我头上。” 阮诗诗这是千防万防,还是出了事,赶忙上前来,一看自家儿子满脸得意,心里有了几分判断,又看见郡主脸上多了伤口。 “让阮姨看看,快去请大夫。郡主怎么这么不小心,是地上有坑吗?这才不小心摔了。” 虽好声好气的宽慰着,可言语里全是说圆子自己不小心摔了的话。 团子不服气,闹了起来。 圆子看哥哥为了自己死活不依,有些害怕,随即放声大哭。 “怎么了这是?” 萧渐清从不远处的书房里就听见了后院的吵闹,赶紧带着下人来后院查看。 只见阮诗诗半跪着查看圆子的伤口,萧锦路跟团子你来我往地还嘴,萧锦森跟个没事人一般躲在丫鬟身后。 乱作一团。 “主君,妾身看郡主自己摔了,遣人去找大夫了。伤口不严重,也就是蹭破了皮。小祖宗诶,您快别哭了。” 阮诗诗赶紧跟萧渐清解释,生怕团子再说是萧锦路干的,想方设法撇开关系。 “不是!您可别乱说,就是萧锦路干的,若不是推的那就是绊的。” 团子下意识地纠正,他一个人也说不过好几个大人,渐渐开始着急。 萧渐清再次查看圆子的伤口,瞪了一眼大儿子,知道他是个惹事的小子,真相不言而喻。 可有伤口了,若是上面怪罪下来…… 让父亲看的这一眼,萧锦路心里发毛,没了底气,只低着头,不跟团子争论了。 “依臣之见,怕还是这后院的地不是太平,郡主生性好动这才摔了吧。萧锦森,你过来,父亲问你,你是不是也在院子里老摔跤?” 第68章 谋杀郡主 拉过躲在后面的小儿子,萧渐清装模作样地询问起来。 萧锦森不明所以,愣愣地点头。 “回父亲,是的,这地不怎么平,我跟哥哥也老是摔跤。” 萧渐清给予鼓励的眼神,摸了两下小儿子头,又对团子讲。 “世子别计较了,此事算了,多是郡主自己不小心摔的,继续玩便是。” “你们不能颠倒黑白,若真是圆子自己摔的我们认了,但明明不是。你们为何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欺负我们年纪小吗?” 团子不依不饶,把妹妹护在身后,不让阮诗诗再碰。 所有的情况全被站在酒楼上的夜瑾煜收入眼底,萧锦路伸腿之时也都让他亲眼看见了,见没摔出问题来,便一直看着。 他倒是要看看这萧将军怎么处理。 没想到竟是这样。 眼眸微动,不能再让孩子受委屈了,夜瑾煜正打算现身。 “你们都在干什么,让开!” 千钧一发之际,宋蕴宁从院外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初禾。 推开站在前面的萧渐清和阮诗诗,宋蕴宁拉起圆子的手,好一阵心疼,拿出手帕将伤口附近的尘土擦干净。 “疼吗?”小心翼翼地询问,还吹了好几口气。 圆子一看是宋蕴宁,立刻不哭了,堆上满脸的笑容,咧开嘴道。 “宋姨!圆子不疼,但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怎么摔的了,您快让哥哥别吵了,父王知道了还得罚他,圆子不想见父王生气。” 眼见宋蕴宁没注意到旁边的两个孩子,阮诗诗马上给身旁的丫鬟使眼色,让带着两个少爷回房去。 “别怕,宋姨来了就没事儿了。” 宋蕴宁伸手将团子也拉到身边来,让初禾守着兄妹两人,起身对上阮诗诗和萧渐清。 “两个大人欺负两个小朋友,怕是没意思吧。再说这太子的孩子也是您二位得罪得起的?从实招来。” 盛气凌人的语气,宋蕴宁誓要给两个孩子讨个公道。 “大娘子您这是哪儿的话,妾身哪儿敢欺负世子和郡主,这不是马上让奴才请大夫去了。郡主没踩稳,不小心摔了去,这大家有目共睹呀。世子非说是路哥儿推的,随意揣测,主君这才出来说了句公道话罢了。” 阮诗诗摆明了不想认,一口咬定是圆子自己摔的,跟家里孩子没关系。 宋蕴宁冷哼一声,走到阮诗诗面前,目光坚定。 “哼,大家有目共睹的,是哪个大家?张口闭口地都看见了,若是丫鬟、下人们都看见了,第一时间竟不去救郡主,白白地让她摔这一遭,岂不是想谋杀太子之女,将军府是想集体掉脑袋吗!” 她提高音量,大声质问。 一下子就让人抓住了话里的漏洞,阮诗诗神色慌张起来,本能地向后退,不敢直视宋蕴宁的眼睛。 “胡说!下人们当然没有见到啊!不然怎么可能放任郡主危险而不顾呢?宋蕴宁,你说话也过过脑子,你不是将军府的人吗?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能讲出来!” 萧渐清被宋蕴宁的一番妄加之罪是气得上头,出言反驳,一通发作。 此话一出,阮诗诗的谎言不攻自破,两人谁也不敢认下这忤逆谋杀的大罪,也就没了所谓的人证。 一时间,两人相视,陷入沉默。 “既如此,阮诗诗,你告诉我,为何要撒谎?不过是有真相想隐藏罢了,真相是什么?都是为了袒护你的儿子。今儿我不管是你的大儿子萧锦路,还是小儿子萧锦森,都得给我交一个出来。” 宋蕴宁面无表情地看着阮诗诗,气势逼人,说得她哑口无言。 “我……” 阮诗诗眼睛滴溜溜地转,没了主心,慌张中向萧渐清求救。 “主君,快帮妾身说两句呀。” 眼睛里的泪花又开始打转了,说来就来,满腹委屈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以为宋蕴宁要吃了她。 “哎,这,夫人……” 萧渐清看了看阮诗诗,艰难开口,顿了顿又说道。 “既然郡主没什么大事,不如,此事便算了。夫人你也不要深究了,就当是意外,要真是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就跟你说的一样,将军府上下都脱不了干系,只怕弄得下不来台。” “好。” 宋蕴宁笑笑,眼睛却往地上看,寻觅了好一阵子。 她蹲下身子,挑挑拣拣,找了块趁手的石头,又站了起来。 正在萧渐清和阮诗诗都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时。 “哎哟!” 萧渐清直接捂住了额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天灵盖传来,他下意识伸手捂住。 “天呐,主君,流血了。” 阮诗诗惊叫,她赶忙跟萧渐清一同捂住伤口,吓得她直发抖,眼泪更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了。 “宋蕴宁!你个煞星,没心的妇人,竟捡起石头扔起了自己的夫君。” 反应过来的萧渐清,疼得呲牙咧嘴也没忘了咒骂宋蕴宁。 只见宋蕴宁拍了拍手上的灰,气极反笑道。 “我想告诉萧渐清你一个道理,自古以来父债子偿,今日是子债夫偿。” 萧渐清没什么好说的,若这样能将事情了解,他也只有认了。 阮诗诗乖乖闭上了嘴,将气撒到丫鬟身上,怒斥道。 “大夫为何还不来!一个一个皮都痒了!全都给你们打发出去饿死。” “回小娘,大夫来了!” 丫鬟好巧不巧正带着大夫进后院,不敢耽误,马上给萧渐清检查起了额头。 好些人冲了上来,围着萧渐清。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其间扶人的扶人,拿东西的拿东西,扇扇子的扇扇子,各施其职。 这跟先前圆子摔倒只有阮诗诗一人查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霍,我还以为这府上的丫鬟小厮们都死了呢,原来都等着主君受伤才出来。” “先前我没来的时候,郡主伤了可有一人上前。有些人,不管伤口不说,还指责起半大的孩子来。” “这大夫也迟迟不到,偏是主君伤了额头,他便到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念不得。” 第69章 忍不了 宋蕴宁又是一阵不饶人的阴阳怪气,她就是看不惯阮诗诗这副惺惺作态,更是讨厌萧渐清的欺软怕硬。 “你真的够了!我刚已经忍了,没想说你。宋蕴宁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了是吧,偏说这些话来气我。你可知道,你对外的身份是萧家大娘子,若要真算起来,路哥儿也是你的儿!不帮家里说话罢了,胳膊肘还往外拐。” 忍住额头的疼痛,萧渐清真气不过,扯着嗓子对峙道。 目睹一切的夜瑾煜,艴然不悦,实在无法袖手旁观,紫瞳内燃起怒火,即刻动身。 门口小厮见有人怒气冲冲,径自往屋里进。 “什么人!这是将军府,岂能随便进入。” 他怎会想到太子能亲自前来,完全没认出夜瑾煜,见一行人还要往里进,作势便要出手。 夜瑾煜一个眼神,身旁侍卫随即上前,直接将那人两招打倒。 众人,鱼贯而入。 “我警告你!今日一事若你敢告诉太子殿下,或是端阳公主,定饶不了你,为夫要让你尝尝家法的滋味!别以为你母家是侯府,我便不敢动你!” 萧渐清正瞪圆了眼睛,对着宋蕴宁发狠,威胁她将今日之事咽到肚子里。 与此同时,侍卫冲进后院,将院中之人团团围住。 萧渐清诧异。 “什么人,竟敢强闯将军府!” 他一把推开正在处理伤口的大夫,从人群中站了起来,看着一圈的侍卫。 好像是皇家侍卫的装扮,萧渐清有点后脊梁发凉,闭了嘴。 在众人的注目下,夜瑾煜随着侍卫也进了后院,一眼便看到了两个孩子被宋蕴宁护在身后。 “父王!” 团子、圆子齐声惊呼,伴随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太子殿下在上!请受臣一拜,不知殿下大驾光临,不曾出门迎接,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萧渐清见到太子的一瞬间,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能明显感受到出了一身的冷汗,说话的声音伴随着颤音,无不显露出惧怕。 一旁的阮诗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让萧渐清也一把拉了下去,低头跪拜。 夜瑾煜不管这两人,眼见宋蕴宁要跪,他示意免礼,紧接着走到团子圆子身旁。 简单查看了圆子的伤口,并无大事,确是擦破点皮罢了。 “孤刚才听到有人在威胁宋小姐,怕不是你吧,萧将军?孤的孩子还能开口污蔑了将军之子吗?你倒是说个名堂,给孤听听。” 夜瑾煜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渐清,低声质问。 开口便是绝杀! 一瞬间,萧渐清就跟失了魂一般,眼睛里都没了神采,脸都快贴到地上,慌张否认。 “臣岂敢!太子殿下明鉴。是犬子所失,但绝非故意!若真要说,也是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寻常事,不劳殿下如此费心!倘若不信,问问我家夫人就都清楚了。” “太子殿下!臣妾也是无心之举呀,没弄清状况这才冲撞了世子,臣妾下来定会重重责罚那个不懂事的逆子,告诫他小心着些。若真要罚就罚臣妾吧,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家主君也不了解状况,不小心说了胡话。” 阮诗诗抢着发言,帮着萧渐清求情,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哭哭啼啼让人厌烦。 “大娘子,大娘子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完发现自己说话不管用,也求起宋蕴宁来。 “太子殿下看见的便是真相,臣妾无话可说,将军府的罪过是该认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轻饶。” 宋蕴宁面色凝重,一开口直接认了将军府的过错,丝毫没打算偏袒,更是没说一句好话。 她没想过会不会殃及自身,心中全是对郡主受伤的愧疚,明确知道自己难辞其咎。 “宋小姐说的话,孤听进去了。孤记得上次饶了萧将军的过错,都说不知者无罪。但今日显然是明知故犯。还勾结上下,企图掩盖过错!孩子,孤这次不罚,还请萧家姨娘多加看管,不然,日后难讲……” 说到这,夜瑾煜顿了顿,又道:“便罚萧将军一月不上朝堂,闭门思过,安分守己!”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殿下!” 儿子没事,阮诗诗放下了心,赶忙谢恩。 萧渐清也谢恩,但没了话,暗自叹息,已然泄了气。 事情算是了解了。 宋蕴宁牵上两兄妹,特地把夜瑾煜送到了将军府门口,难掩心中愧疚。 “刚才太子殿下虽没治臣妾的罪,但臣妾心中还是愧疚难当,毕竟郡主是在将军府出的事。若不说我碰巧出门,也不会发生这等荒唐事,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不必太放在心上,圆子并无大事,受了点肌肤之痛罢了。身为皇家子女,总是要些磕绊,不然难成大器,况且也不是你的过错。” 夜瑾煜明白宋蕴宁心疼女儿,并无怪罪之意,反宽慰道。 这才让宋蕴宁稍微宽了点心,她蹲下身子,揉了揉圆子的小脸蛋儿,软软的。 “还疼吗?” 圆子笑着摇头:“不疼啦!” 今日闹成这样,团子圆子不好再待下去,宋蕴宁也没能跟孩子一同玩耍。 夜瑾煜思虑片刻,发出邀请。 “明日可否请宋小姐来东宫一趟,好生陪两个孩子玩玩。” “好!” 宋蕴宁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两兄妹欣喜若狂,挽上宋蕴宁的胳膊不撒手,连连叫好。 宋蕴宁目送夜瑾煜与两兄妹离开,方才转身回了将军府。 刚走到福寿堂前,小路。 “大娘子,大娘子,这儿。” 阮诗诗等送走夜瑾煜后,根本没回房,一直在宋蕴宁的必经之路等着,还特意拉上了萧老夫人一起。 听见这妖娆讨好的声音,宋蕴宁便不耐烦起来,多是为了夜瑾煜处罚的事儿。 她转身,果不其然看见了萧老夫人与阮诗诗一同站着,装得慈眉善目,满是大气的模样。 “蕴宁呀,今日也累了,来,娘同你说几句。” 宋蕴宁故意放慢脚步,看着是往这边来,私底下充满抗拒,恨不得转身就走。 第70章 大闹侯府 “这将军府上下,全府一体,我儿的面子不也你的面子嘛。” 萧老夫人一下子就抓住了宋蕴宁的手,亲昵地抚摸了好几下,语气轻柔。 阮诗诗没讲话,但脑袋一直不停点。 “娘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我也累了。” 不动声色地将老太太的手拿开,宋蕴宁直言不讳,面无表情地让她别再拐弯子了。 萧老夫人笑了一下,又尴尬地看了阮诗诗一眼,嘴都要裂到太阳穴去了,故作随意道。 “哎呀,娘知道。蕴宁,你与渐清毕竟是夫妻,弄成这样谁也不好看。他的禁令一日不除,那便是一日打我将军府的脸,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你快求求太子殿下,关他个三五日稍加惩戒即可,何必这么长的日子,对吧?” “就是,就是,若是我那逆子气到了大娘子!妾身便拎来大娘子随意处置!家丑不可外扬,自家人的事自己解决。大娘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好好想想。” 阮诗诗也着急,直附和,两人明里暗里地逼宋蕴宁就范。 “我是个什么身份,不过与端阳公主殿下稍交好,哪儿能跟太子殿下说上话。母亲休要痴人说梦了,儿媳累了,这就回房去。” 宋蕴宁断然拒绝,毫不留情。 至于阮诗诗的话,她是根本不接,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不理会这些人,宋蕴宁往宁馨苑走,步伐加快,一刻不停。 萧老夫人见势不死心,跟在她的身后不停念叨,一同往她院里走去。 宋蕴宁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将房门紧锁,把萧老夫人一行人关在门外。 “蕴宁呐,你倒是开开门,娘可就这么一个儿啊,倘若萧渐清受这处罚在众人面前丢了大面子,再传到当今圣上耳朵里,仕途堪忧!” 一阵哭天喊地,萧老夫人在韩嬷嬷的搀扶下跟个闹事儿的孩童,又拍门又喊叫,就差以死相逼了。 宋蕴宁不理会,依旧紧闭房门,不出声。 遇上这事,阮诗诗心急如焚,可她身份低微,说不上什么话。 看老夫人什么招数都用上了,她赶忙去叫萧渐清,让他给宋蕴宁说点好话,说不定还能卖个面子。 过一会儿子,萧渐清大腹便便的来了。 可他根本不想当面再求宋蕴宁,叫停了萧老夫人,呐呐道。 “母亲,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别求了。儿子这事儿不好办,不如您出面去侯府,找武侯说些话,不管是他给自家女儿吹耳边风,还是直接找上太子殿下,都算个办法!我想他老人家也不想女婿受此侮辱,传出去不好听。” 萧老夫人一听这还得了,带上丫鬟秋蓉,准备打道武侯府,她就是要找两个亲家说道说道。 翌日,武侯府。 “传萧老夫人。” 宋振云与武侯夫人正襟危坐,先有侍卫通传萧家老夫人求见,他们特地让人备了瓜果点心,好生相待。 “武侯在上,武侯夫人在上,请受老身一拜!” 萧老夫人一见两位,直接跪拜在地,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屈辱。 武侯夫人让这场面吓着了,惊慌失措,起身将萧老夫人扶起来。 “萧家老夫人哪里的话,既为亲家,哪儿需这种礼数。快起来,莺儿,看座!” 丫鬟随即在两位主子的对面设了位置,小心翼翼地扶着萧老夫人坐下。 “亲家突然到访,不知为何?” 宋振云开口问起了原有,尤为淡定。 萧老夫人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抽泣,将昨日后院一事添油加醋地往外说了,一直强调宋蕴宁身为萧家媳妇确胳膊肘往外拐,她这个当婆婆的说的话,一句也不听。 “这……我想蕴儿不至于,其中怕有隐情,主君你看呢?” 听着别人暗地里指责女儿不好,武侯夫人稍有愠气,也不好发作,好声好气地询问道。 “亲家都这么讲了,还特地来府上一趟,本侯自当慎重。若要寻个真相只怕还是得蕴儿亲口说一遍才好,亲家您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振云知道萧老夫人绝对没将事情真相全盘托出,若萧家没过错,太子殿下难道平白愿望了萧渐清? 他难免生些怒气,暗中给夫人使眼色,让其按兵不动。 萧老夫人哪儿敢让宋蕴宁出面,当面对质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宋蕴宁一个人,何况她根本不占理。 不好露怯,又不敢回绝了武侯的话,她心头打鼓道。 “我都是老太婆的年纪了,不会随口胡诌。请蕴宁来当然可以,但我也得给侯爷说个实在话,这都是老身掏心窝子的。我那儿虽算不得侯爷这般显赫,但也是侯府的姑爷不是,又是当将军的。随意缺了上朝的日子,三五日还可说告病,一月啊,侯爷,那可是一月!” 萧老夫人使劲拖延着时间,试图将两家利益捆绑在一起,不停地煽风点火。 “萧渐清若真是丢脸,也是丢了侯府的脸!” 她情绪激动,声音极大,传到了屋外。 宋言澈手里拿着打猎归来的战利品,正把猎物交给下人,射猎的弓箭没卸下来,便听见屋内有人高声喊叫。 一看堂上正是那萧家尖酸刻薄的老妪,父亲母亲显然是受了气,都黑着脸。 他一想姐姐前日里说的话,拉满弓,放手! 箭无虚发,奔着萧老夫人的头便去了。 “哎哟!” 萧老夫人的发髻散落,簪子掉在地上,头发也断了好一截,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 萧老夫人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喘着粗气,吓得直叫唤。 几口气没喘匀,她险些背过气去,差点就在侯府里晕过去了。 秋蓉也被吓出了冷汗,一个健步冲上来,赶紧把萧老夫人扶住,避免她倒在地上。 缓了好一会儿,萧老夫人终于看见了宋言澈当着面拿着弓箭,就这样进来了。 “好你个小子!小小年纪敢拿我开涮,侯爷,这便是侯府的待客之礼吗!” 她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扶萧老夫人起来!” 第71章 姐弟相见 武侯夫人对宋言澈所作所为暗喜,却不好直接夸,一句也没说自家儿子,插了话。 “小儿顽劣,一不小心得罪了萧老夫人,还请见谅。您就多担待着点,依本夫人看也没受伤,头发罢了。” 她甚至没起身,一句重话都没有,只劝萧老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宋振云冷眼旁观,没表态。 根本没有人管,萧老夫人的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可她转念一想,是个好机会! “那还请武侯,武侯夫人多在太子殿下替渐清美言几句,这事便过去了!小侄今日之事,我定不放心上,都是一家人,相互理解不是。” 一改先前得理不饶人的姿态,萧老夫人极尽亲和,一口一个家人的叫着。 “哈哈,亲家的话本夫人记下了,蕴宁倒也不用叫了,我们心里有数,还请您早些回吧。” 武侯夫人不等宋振云开口,表面答应,却暗地里下了逐客令。 意识到不能再多说了,萧老夫人只得告退,在秋蓉的搀扶下出了武侯府。 秋蓉这丫鬟,自小长在萧府,本是老主君下乡从一农户手里收来的贫苦家女儿,年纪与萧渐清相仿。 模样生得好看,讨老夫人喜欢,一直便做她的贴身丫鬟。 可以说她全心全意地替萧家做事,若不是萧家她早就饿死乡野。 “老夫人,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侯府以为自己不得了,护完了女儿又护儿子。瞧您的头发,秋蓉真的不忍心呐,老夫人!这宋家的良心都让狗吃了,量也发达不了几日了!” 秋蓉嘴里一阵的义愤填膺,心疼地整理着萧老夫人随风飘扬的断发,忍不住地咒骂宋蕴宁一家。 萧老夫人摇摇头,直叹气,示意丫鬟闭嘴,别让人听了去。 堂内。 宋言澈看萧老夫人就这么走了,眉头便没松懈下来过,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嗤之以鼻道。 “父亲,母亲,这萧家老夫人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这么放她回去了吗?姐姐还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样子,我担心姐姐的状况,不能这么算了!” 宋振云摆手,劝诫儿子。 “你家姐还在她府上,不要做得太难看,她也没过错,强留下来做什么,耐住性子。你倒是提醒为父了,你出面去找蕴宁一趟,看看境遇如何。” “那我即刻去将军府!” 说罢,萧老夫人前脚刚回,宋言澈就在萧老夫人的后脚到达将军府。 萧渐清刚好撞见他要往里进,赶忙忙不迭说道。 “阿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来我府上何事啊?” 其实他心里知道,还是因为老太太专门去侯府找了武侯,宋言澈特地来府上找宋蕴宁探听虚实,但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姊夫别来无恙,许久不见,感觉…怎么没了英气!废话不多说了,我找家姐有事,还请您让道。” 宋言澈是不会给萧渐清面子的,敢欺负他姐姐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蕴宁啊,蕴宁应该在休息,这两人身上不好,不见客。言澈还是早些回侯府,若天晚了出什么事情,武侯会怪罪我的。” 萧渐清借口宋蕴宁身体抱恙,挡在宋言澈身前,死活不让他往宁馨苑走。 “我见一面又不妨事!”宋言澈据理力争,不转身。 “让开!” 谁曾想,宋蕴宁气势汹汹地从院里出来了,脚底生风的模样,哪儿像个生病的人,她高声喝止萧渐清。 “那胡言乱语的嘴巴撕烂了的好!谁跟你讲我生病了,我好得很,就是你萧渐清死了,我宋蕴宁都没有一点儿事。” 此话一出,萧渐清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了神采,不敢回怼。 他心里门儿清,现在的宋蕴宁当然惹不起,还要指着宋家去太子面前说好话呢! “姐!” 宋言澈多日不见姐姐,欣喜道。 直接拉过弟弟的手,宋蕴宁对萧渐清冷哼一声,满不在乎道:“阿弟,我们走。” 两人相伴进了房间。 宋言澈开门见山地传达了父母的担忧,询问起宋蕴宁现在的境遇。 问出这话前,他心中还是有担忧的,进了将军府开始,就明显感觉阖府上下都对姐姐另眼相待。 “阿弟不必担忧,只对父母回我安好。近日来,我与端阳公主殿下交好,有这强力的靠山,萧家不敢拿我怎么样。” 眼见弟弟神情担忧,宋蕴宁也不藏着掖着,把真实情况和盘托出。 “你今日既来了,我便猜到是萧家老夫人去侯府找了父亲,对不对?” “姐姐你为何知道!” 宋言澈惊讶,不可思议道。 “猜到这不难,萧家也就只武侯府一门上的了台面的亲戚。我死活不松口,他们当然是要想方设法的去求父亲,也只有他能跟太子殿下说上话。你便去回父亲、母亲,休要搭理,所有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宋蕴宁不急不徐,仔仔细细地替宋言澈理清了其中的关系。 原来家姐还是那个,小时候犯了任何过错都能推到自己身上的机灵女子,宋言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笑逐颜开地一口答应。 “好!” “不要在这府上待太久,我正好要出门去东宫一趟,随我一道出去。” 宋蕴宁随口一说,打算往外走。 “东宫!姐姐难不成要去见太子殿下!” 宋言澈惊呼,他眼睛里因崇拜产生的金光,明晃晃地展示出来,都要闪瞎宋蕴宁的眼了。 “是……”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阿弟自小崇拜太子。 说太子英明神武,气拔山兮力盖世,他也要成为跟太子殿下一样的少年英雄! “姐,我自小崇拜太子殿下,那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您懂弟弟是何意吗?” 宋言澈激动地语无伦次,眼睛一个劲儿的眨巴,充满迫切地直勾勾盯着宋蕴宁。 他就差把:我想见太子殿下,几个大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何意?阿姐不懂,快走吧。” 看着他这副样子就可爱,宋蕴宁有意逗逗这个多有时日不整蛊的弟弟。 第72章 崇拜 嫁到萧家的这些年,已经许久没跟他这般轻松讲话了。 宋言澈立马上前拦住了宋蕴宁,眼里说出的委屈,扭扭捏捏道。 “阿姐!我是说,我也想去东宫,您就带我去看看太子吧。”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爱缠着我要吃食一样,好好好,一道去东宫。可阿弟你把细着些,东宫并非寻常人家,太子殿下也非寻常人物,小心谨慎为好。” 宋蕴宁也就只这一个弟弟,嘴上是最不饶的,心里却是极疼爱。 两人相伴出了将军府,萧渐清先吃了瘪,不敢拦,任由宋蕴宁去了。 而后,他又听下人讲两人是往东宫的方向去了,心中暗喜,难道是真的替他求情去了…… …… 东宫。 “宋姨!” 团子圆子齐声道。 昨天约好了要相见,他们激动得午饭都没吃好,一直就吵着闹着问宫女说宋蕴宁来了东宫没有。 闹得全宫上下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得夜瑾煜出面,方才让两个小家伙安静了些。 房里只两兄妹,并不见夜瑾煜,宫女告知宋蕴宁讲太子殿下出宫有事,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让两位先陪世子和郡主玩着。 “圆子…不,郡主,快让宋姨看看,还疼吗?” 宋蕴宁第一时间关心起圆子额头的伤来,仔仔细细地好一番检查,确认伤口结痂,额头也已经消肿了,心里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 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圆子,对着宋蕴宁一直傻笑,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宋姨放心,太医跟父王讲,不到两日便可痊愈,没关系的!您别担心了,再担心的话,圆子要心疼了。” 这孩子懂事又礼貌,从小并无母亲教养,由此可见夜瑾煜是在用心栽培。 宋蕴宁点点头,嘴角微扬,真不知为何,一种身为长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轻轻地抚摸圆子头,脸上全是欣慰。 团子打宋蕴宁一进门便看见了她身旁跟着一位年纪相仿的叔叔,这人不像萧渐清似的刻薄,论长相嘛。 他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藏匿着少年最应有的不羁,长长的睫毛温顺地附在眸子上,鼻子坚挺,好似从中透露着一种倔强的个性,不得不说眉宇间和宋蕴宁有几分相似。 哼!都没有父王长得帅气。 心里这么想着,团子不自觉的对宋言澈有了点敌意。 他总觉得这些人都对宋蕴宁打着主意,全都成了他父王的假想敌,不自觉地维护起夜瑾煜来。 在宋蕴宁的暗示下,宋言澈行礼,拜见两位。 他很奇怪的是,这两个宫中后人为何对自家阿姐这么亲昵,不自觉地联想起几年前宋蕴宁足月出生前便离去的小孩。 “阿姐,若你的孩子还在的话……怕也是这么大了。” 宋言澈,轻叹一声,不假思索道。 团子立即注意到宋蕴宁的情绪有了波动,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僵住了,阴郁起来。 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宋蕴宁苦笑,想把话题岔开。 “当着世子和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胡话。快别提,过去的事情随它去吧。今日你们俩想怎么玩呀,宋姨都陪你们,这位小叔叔也陪你们玩好不好?” 她收起心中最为深藏的悲伤,又换上了笑脸。 圆子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哥哥,发现哥哥不高兴,有些生气的看着这位新来的叔叔。 她知道自己必须跟哥哥统一战线,所以也把脸皱成一团,没好气地看向宋言澈。 “不要,我就跟宋姨玩,我不喜欢他!你走开!” 团子哪里知道宋言澈是宋蕴宁的弟弟,本就带了敌意,现在他看见这人一句话就把宋蕴宁说得要哭,更是对宋言澈欢喜不起来,指着他让他走。 “不喜欢,不喜欢,圆子也不喜欢。” 圆子附和起来。 一时间,宋言澈手足无措,怎么一来就得罪了太子殿下家的小祖宗,这下太子殿下回来看见了,岂会对自己有好印象! 不免地向宋蕴宁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世子,郡主,这是为何呀?先生有没有教过你们,对人要和善,为何不对我弟弟好些?” 宋蕴宁知道两兄妹闹的是小孩脾气,虽不明所以,但用玩笑的语气打趣道。 弟弟! 团子心下一惊,原来是弟弟,难怪他们长得有几分相似。 “好吧,宋小叔你好,我叫团子,这是我的妹妹圆子,咱们一起玩便是。” 说完还扯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圆子其实是喜欢这位漂亮叔叔的,一听哥哥都这么讲了,赶紧上前牵住了宋言澈的手,也不牵宋蕴宁了。 这小孩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宋蕴宁和宋言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相视一笑。 “太子到!” 随着通报声,夜瑾煜从屋外缓缓走来,步伐矫健,意气风发。 屋里的场面一时间有点复杂,两个孩子,一个站在宋蕴宁身旁,另一个让一位不知道是何身份的男子牵着。 不请自来?宋蕴宁身边站的这位男子,让夜瑾煜有些反感。 “宋小姐,为何没提前获取孤的授意?自顾自的带了人来?” 眼眸微动,夜瑾煜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宋言澈,看来是王侯将相的出生,一套装扮并非俗物,倒是比那萧渐清有品味。 见到太子的一瞬间,宋言澈就跟丢了魂一样,画像上的人真的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抢在宋蕴宁说话前,直接化身虔诚信徒,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夜瑾煜的丰功伟绩,简直是细数家珍,不停赞叹,情到深处甚至呜咽起来。 宋言澈不敢相信真的见到了太子! “回太子殿下!臣妾没能提前告知确是臣妾的错,可阿弟宋言澈太过仰慕太子殿下,说什么也要一同前来,还请太子殿下治罪!” 宋蕴宁看情况有些控制不住了,赶紧出言打断。 宋言澈让姐姐一提醒,这才想起太过喜形于色,见到太子没跪,也一同跪了下来。 “不关家姐的事!是臣强求家姐,跟来的东宫,若要责罚还请太子殿下责罚臣!” 第73章 还是别成亲了 他忐忑不安道。 倘若真是因为他的莽撞,太子殿下责罚了姐姐,宋言澈不敢想象后果,说不定还会殃及爹爹。 圆子识趣地走上前来,抱住夜瑾煜的大腿,瓮声瓮气道。 “父王,宋小叔圆子很喜欢,父王可不可以饶过他,圆子保证接下来几日都好生读书,不给先生添麻烦。” 团子也不示弱,故作赌气,喃喃自语道。 “还说是让宋姨来陪我们玩,本还好好的,父王一回来就弄成这样了……” 夜瑾煜并不知宋蕴宁家里有个弟弟,刚听她讲明身份之时,其实心里的火已消了下去。 加之这位少年如此崇拜自己,也有几分他当年的神韵,还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好感。 他也不想扫两个孩子兴,大手一挥,沉声道。 “何罪之有?都起来吧。若言澈真如此崇拜孤,孤便赏你一副字,还望你严于律己,日后为我大楚建功立业。” “真的吗!” 宋言澈低着的脑脑“腾”的一下支楞起来,两眼放光,不可置信地向夜瑾煜确认。 “当然。” 夜瑾煜随即遣人,从存放字画的书柜中取了一副,上面写的是前朝能人所作,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小心翼翼地接过字,宋言澈高兴得爱不释手,上赶着跟宋韵宁炫耀。 宋蕴宁实在是在东宫丢不起这个人,赶紧三两句将宋言澈打发走了。 宋言澈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下人报,“端阳公主到!” “皇兄,我端阳又来了,蕴宁姐!” 端阳蹦蹦跳跳地就往里进,没成想一下子看见了宋蕴宁,十分惊喜。 “你怎么来了?” 夜瑾煜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端阳,淡然道。 端阳瞪了他一眼,小嘴一撅,大倒苦水。 “这两日皇祖母拜祭求神,沐浴禁食。御膳房见皇祖母不吃,全把精力放到父皇宠爱的几个妃子那里去了,尤其是荣妃!做的菜根本没法吃,还是你东宫小厨房的菜好吃,嘿嘿。” 宋蕴宁拜见端阳,端阳赶紧走过来将人扶起。 “既如此,宋小姐也一道留下来吃饭吧,多个人也无妨。端阳,你先陪圆子、团子待会儿,孤与宋小姐有话讲。” 夜瑾煜都发话了,宋蕴宁也不好推辞,只得默认。 两人相伴来到书房,房内并无他人。 “嗯…宋小姐,昨日孤对萧将军的责罚或让你难堪?” 夜瑾煜面对宋蕴宁不知为何,不好开口,一改往日的雷霆手段,支支吾吾问道。 “太子殿下哪里的话,只罚他一人已是开恩,臣妾感激不尽,不曾有任何多余想法。” 宋蕴宁说话滴水不漏,毕竟对象是位高权重之人,说错一个字害的是全家。 “所以宋小姐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还算好吗?” 今日,夜瑾煜叫宋蕴宁单独问话的目的便是想打探清楚她的境遇,好对宋蕴宁这个人有更为全面的判断,这句话算是切入主题。 “不好。” 宋蕴宁斩钉截铁,万分恳切地回答了夜瑾煜的话。 遮遮掩掩不是她的风格,再说她早就打算和离,与萧家交恶算不得大新闻,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也没什么好藏的。 “可太子殿下为何想知道?” 宋蕴宁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哈哈哈,宋小姐真性情,孤想起五年前,你还未嫁到将军府,此时还是武侯府的嫡女。全城上下无人不传,都说你宋蕴宁是要当太子妃的人,没成想你突嫁将军府,陷孤于不义。可如今……” 后半句话,夜瑾煜咽下去了,他观察着宋蕴宁的表情。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宋蕴宁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记得,心中略有惊讶。 虽听出太子殿下是在开玩笑,可宋蕴宁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心酸往事,突兀的这么一提,却还是止不住地苦笑。 “罢了,往事罢了。” 她轻叹一口,立刻换上了轻松自在的语气,一扫阴郁神情。 “不日,我宋蕴宁便要和萧渐清和离,若当年之事是过错,那就修正吧!现在想起来,不知成亲到底为何,或是大傻子才成亲吧。太子殿下也未娶亲,臣妾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告殿下,最好别成亲了。” 宋蕴宁有点得意忘形,说到要和萧渐清和离一事便滔滔不绝起来,甚至口无遮拦,劝起太子殿下来。 此话一出,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的宋蕴宁,赶紧闭上了嘴。 “哈,此话不假。” 夜瑾煜尴尬笑笑,算是认同,没将她的冒失举动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 “可孤生来便是皇子之身,婚姻大事岂能自己做主,不提了不提了,走吧,吃饭。” 宋蕴宁悲哀之情油然而生,突然心疼起了面前这个男人,原来身居高位也有说不出的心酸血泪,也有得不到的自由。 她没讲过话,因为她也没办法…… 等两人结束对话出来,饭桌上已经放了好几道小菜。 团子圆子一左一右地坐着,故意把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笑脸盈盈地看着宋蕴宁,示意她快坐。 端阳则是不耐烦地看着两人,气鼓鼓地抱怨道。 “皇兄,蕴宁姐,你们倒是快点啊,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两人觉得好笑,遂入座。 夜瑾煜宣布开席,让宫女传热菜。 宫女端着菜,一面小心翼翼地介绍起今日的菜系,一面往桌上放。 “香酥小麻鸭,这是今日荣国公府家的大娘子特地送到小厨房的鸭子,听说是从最适宜生长的西域地界送过来的,能活生生来到此地,尤其不易。” 端阳流着口水看着鸭腿,一看就知道香酥可口,她感觉肉已经进了嘴,止不住地流口水。 菜刚一放上桌,团子眼疾手快一下就将鸭腿放了一个在自己碗中。 宋蕴宁顺手将另一只鸭腿,放进了圆子的碗里。 端阳扑了个空,对着夜瑾煜大叫道。 “皇兄!你看他们!” 惹得夜瑾煜直摇头,宋蕴宁这才反应过来,失笑。 气氛大好,五人就这么其乐融融,和和气气地吃了这顿饭。 晚餐结束,天色已暗。 第74章 青楼相会 宋蕴宁不能再待,于是告别众人,启程回将军府。 她心里做好了盘算,等回家,萧家上下便会知道她并没有向太子求情,到时萧老夫人是第一个不依,定要找她的麻烦。 想好了应对计策,宋蕴宁方才踏入府中。 萧老夫人今儿让宋言澈一举吓得不轻,连说头疼,并未出来吃完饭。 萧渐清不知道跟阮诗诗说了点什么,三两句便起身,离开了饭桌。 等宋蕴宁路过饭厅时,只看见阮诗诗带着两个儿子吃饭,她打眼瞧了一下宋蕴宁,倒也没找她的麻烦。 府上难得的安静。 不寻常的气氛,搞得宋蕴宁一头雾水,却也没细想,准备回宁馨苑。 这些日子以来,初禾初夏都在房里养伤,并未做什么事,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她特地要去看看。 仅是走了几步,刚出堂屋,宋蕴宁就看见萧渐清备好了车马,衣服穿得极为考究,一看就是要去见大人物的。 宋蕴宁思虑,脑袋里快速的做了决定,她想看看萧渐清在违背太子命令的情况下,到底是要去见谁,此人肯定不简单。 跟着前面的马车,七拐八拐,宋蕴宁隔了好一段路,完全没让萧渐清发觉。 终于,车在一栋极为繁华的建筑前停了下来,一股胭脂水粉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 萧渐清喜笑颜开地从车上下来,随着门口接待的小二进了门去,不久便消失在宋蕴宁的视线中。 宋蕴宁把视线从萧渐清身上拿来,定睛一看。 云良阁。 原来是城内最为红火的青楼。 容不得片刻犹豫,宋蕴宁当机立断。 她使了些银子,去一旁的绸缎庄,买了身公子哥打扮的衣服,简单地将头发弄成男人模样,跟了进去。 “诶,公子,是没见过的新面孔。您是去上等房还是坐大堂?” 宋蕴宁一进门让人就给绊住了,根据萧渐清刚才走的方向判断,她随手一指,故作老成道。 “当然来过,这面,上等房。” 宋蕴宁跟着小二上了楼,不费吹灰之力恰好看到了今日随萧渐清一同出门的小厮正在门口站着,顺着门缝往里看。 萧渐清正背对门口,对面那人是,肃王。 她下意识挡住了脸,看旁边的屋子并未坐人,叫住小二,随口道。 “就这间,姑娘一会儿再叫来,我要小酌几杯。” 打发了小二,宋蕴宁赶紧将耳朵贴近了隔壁房,萧渐清熟悉的声音传来。 “肃王在上,臣先干为敬。” “不必多礼,今日特地遣人来将军府叫你出来,本王便是想问萧将军可否想好啊?” “当然,肃王殿下只一句,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宋蕴宁心里一惊,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事? 肃王哈哈大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和颜悦色,与萧渐清碰杯,尽力扮演着亲和姿态。 “不瞒萧将军,本王向来喜欢你这种真性情的人!直接,果敢!将来必成大气” 说完,肃王将手里的酒杯展示给萧渐清,里面的酒被一口干尽。 萧渐清陪笑,随即陪了一杯,不由失笑道。 “多谢肃王夸奖,在朝皇子无人有您这等的眼光,只怕太子都要逊色三分。” “哈哈哈哈,好啊,若萧将军辅佐本王登上皇位,等本王当了皇帝,便封你为一品威武大将军,兵权尽交你手。良田万亩,家宅千万间,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人推杯换盏,聊的全是宏伟蓝图,一时间都上了头。 其间,一直有位青楼女子在不远处弹奏古筝,技艺高超,略有高山流水,余音绕梁之意。 她的脸蛋红彤彤的,虽娇俏,但有愁绪。 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眼底里蕴藏着不能言说的阴郁,细柔的乌发,看着确是位柳娇花媚。 半醉半醒间,肃王很是享受,随着乐曲轻哼。 琴声中突兀出现不和谐的音调。 女子大惊失色,抬头,她张大嘴巴向着肃王的方向望去。 果然,肃王一瞬间便发现她弹错了调子,火冒三丈道。 “出去!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萧渐清不敢讲话,手里拿着的酒杯止不住地颤抖,生怕肃王迁怒于他。 怒斥之声,不但宋蕴宁听见了,楼下的老鸨也听见了。 她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上来,不停向肃王道歉,拎着女子便出了门,就跟拎了个小鸡子一样。 “你个皮痒的货,肃王在上,还能犯这等子的小错。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看妈妈我今天不罚死你!” 女子极力哭喊,扯着嗓子试图想给自己求情,劝阻老鸨。 “妈妈!好妈妈!妾身并非有意,是今日天寒,手僵。那琴弦不知怎地挂到了指甲上,这才不小心带出了多余的音符,妈妈!您倒是心疼心疼女儿,别打我!” “哪日不好,偏偏今日,我看你就是想随你那苦命的妹妹一同去了!我但凡留一点情面,这青楼我就别开了。” 说罢,老鸨拿着板子,伸手就要打。 “等,等一下。” 宋蕴宁在千钧一发之际,装成醉酒客人的模样,压着嗓子,叫停了老鸨。 女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宋蕴宁一眼,随即低下头,不敢再抬。 “啧啧啧,这…这姑娘生的好看,来我房里陪我便是,你你,你不必打她了。” 她大着舌头,极力伪装。 老鸨上下打量了宋蕴宁一遍,看这公子的穿衣打扮,恐也是个非富即贵的,本以为得罪了贵人,没想到因祸得福。 她当然高兴地不行,拉拽着跪地的女子,往宋蕴宁房里一塞,便下楼继续接客去了。 女子眼含热泪,或是让老鸨吓着了,止不住地抽泣。 宋蕴宁都没反应过来,正欲开口,只见她直接往地下一跪,红着眼道。 “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若不是您出手将妾身从老鸨手里救下来,这老婆子是个没心眼的,今日妾身得罪了肃王,她若是不把妾身打死,也是要将妾身打成个残废!” 宋蕴宁瞪大双眼,震惊! 第75章 结党营私 “你为何知道我要救你,还知道我是女儿身?” 宋蕴宁尽可能地小声说话,问出了心中疑惑,顺手将跪在地上的女子扶了起来。 “小姐刚才在妾身面前一讲话,妾身便看到您并没有喉结,声线也细。妈妈是个粗心大意的,只看银子,当然不在意小姐是男是女。女子来青楼,还有意领妾身进房,自然是要替妾身解围,再次多谢小姐了!” 女子抹了把眼泪,条条款款说得很有道理,泪眼婆娑地看着宋蕴宁。 原来如此。 宋蕴宁了然,摆手道。 “不必再谢了,举手之劳,还请姑娘替我保密,不要声张。” 女子眉头一皱,咬住嘴唇,又跪了下去。 “若小姐真要妾身保密,妾身有一不情之请!”她顿了顿又道。 “整日在这青楼中苟且度日属实难熬,有些时候想,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小时,我父母嫌我与妹妹在家中浪费粮食,听邻居说我姊妹二人面容姣好,何不卖给大户人家当个丫鬟,或是当个陪房的。无奈父母不懂,将我二人卖给人伢子,这才落到青楼,妹妹扛不住这等耻辱,已然去了。妾身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呀。” 大颗大颗的泪水就这么往下掉,说什么也停不下来了。 宋蕴宁没少听人卖惨,对骨肉计这招是熟得不能再熟,可眼下也为难起来。 倒也不是因为没钱。 自从上天给她机会再活一次,萧府上下,无论吃穿用度,宋蕴宁皆有账目,该捞的银子没少往身上备。 只是,她一时间判断不了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此萍水相逢之人,不能太过于共情。 再来,倘若管了这麻烦事,怕会引火烧身。 宋蕴宁不安地看了看隔壁房间,沉思…… 这女子精准地看出了宋蕴宁的目的,抛出了橄榄枝,恳切开口道。 “小姐,若妾身没猜错,您是为了肃王而来?妾身相伴肃王已有时日,知道不少有关他的消息,倘若小姐真能救妾身出去,这些消息便统统告知小姐,决不食言!” 此番话让宋蕴宁来了兴趣,虽然她的第一目标并非肃王,但……若能拿到些有用的证据,或许也能抓到萧渐清的把柄。 “好,一言为定。” 宋蕴宁一口答应,以女子身上所有秘密为条件,换她的自由身。 两人将桌上的酒水喝了几口,又泼洒了酒到身上,做出满身酒气的样子。 房中设施也弄得乱七八糟,为两人都喝得不省人事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宋蕴宁在女子的搀扶下向着楼下走去,装得脚步不稳,大声叫嚷道。 “老鸨呢,老鸨!” “诶!公子,这儿呢,您有什么吩咐。” 老鸨满脸堆笑,向着两人走来,暗中恨了女子一眼。 “本公子喜欢这位姑娘,要替她赎身!” 说罢,宋蕴宁十分大气地往老鸨身上扔了一大摞的银票,看也没看是多少钱,脸上就写着财大气粗几个字。 将地上的银票捡了起来,老鸨高兴的不得了,点头哈腰。 反正这女子除了服侍肃王外也就会弹个古筝,青楼里比她年轻漂亮的多了去。 更别说,现在她又把肃王得罪了,留下来没什么大用,换了这些银子,值得! “是是是,你赶紧收拾了东西随公子去!一天天的涨我的眼睛,快走!” 到最后,老鸨也不忘在这女子身上撒气,道不完的嫌弃。 女子随即收拾了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也就三五件衣服,还有两三件客人打赏的首饰,便是她的全部身家。 宋蕴宁带着女子出了青楼。 因为对这女子还有些顾及,且将军府眼线众多,萧渐清回来了难免把她给认出来。 思量一番,宋蕴宁只得带着她回了武侯府。 尽量规避让这女子看出她的身份,宋蕴宁从后门进,找了个偏僻无人住的下人厢房,让女子暂且待几天,再叮嘱父母找地方好生安顿她。 女子在宋蕴宁将她带入侯府的瞬间就完全相信了宋蕴宁的人品。 她服侍过肃王多次,好赖的东西总是知道的。 即便不能确认是哪家的小姐,但从宅子大小和下人住所的档次都能判断出,最少也是个达官贵人。 一到房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她便开了口。 “多谢小姐,妾身既答应了小姐要告知你关于肃王的消息,那便要做到。肃王…现正结党营私,在这青楼里见过不少人,妾身知道一些,这就给您写下来。” 女子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张纸,又找宋蕴宁要了笔墨。 认真地写了些什么,然后递给了宋蕴宁。 宋蕴宁迟疑片刻,从她手里缓缓接过来。 展开一看,是张名单!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户部侍郎,大理寺少卿……一干人等。 宋蕴宁愕然,赶紧告诫女子近期休要接触他人,守口如瓶,不能再跟任何人讲此事,不然小命不保。 她赶紧找了父母,将此事告知。 “主君,你看这……” 武侯夫人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几眼自己的女儿,又担忧地看向了夫君。 宋振云不算特别惊讶,肃王有心接替朝政是大臣们有目共睹的,自夜瑾煜淡退朝堂以来,肃王便全力向圣上卖弄,企图更迭太子人选。 但这结党营私,是大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名单上的人,平日里也看不大出有公然支持肃王之意,大多还是中立之士。 果然,人心难测…… 宋振云长叹一口气,郑重其事说道。 “朝堂怕是要变天了,哎,倘若太子殿下几年前没受伤,就不会助长肃王气焰,让他生了这等心思!” 宋蕴宁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若有所思道。 “那,父亲,此事是否要告知太子殿下?此非小事,恐得慎重。” “不忙,单凭这女子一面之词其中也不定有变数,再等等。这些日子,肃王是在朝堂上立了威信,但太子殿下的能力朝臣有目共睹,还不至于让肃王只手遮天。” 宋振云将他的看法分析一通,劝住了宋蕴宁。 第76章 撒酒疯 宋蕴宁随即答应下来,将青楼女子交由父母处理,换回了先前的衣服,返回将军府。 此番闹腾之后,天已伸手不见五指,来到了后半夜。 宋蕴宁只身从后门入,特地警告门口小厮不要瞎胡说,就说没在这么晚的时候见过她。 人都还没往里走呢,就听见了不远处闹哄哄的声响。 “本将军没醉!我是什么人,堂堂将军府的主君,萧渐清是也。他肃王也就生得好了些,若我出生再高贵点,他也不至于跟我颐指气使的,走开!别拉我。” 萧渐清满酒气,嘴里喃喃自语地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身子几乎已站不稳,全靠旁边的小厮给撑着。 “主君快别说了,当心有心之人给听了去,闹大了不好收场。” 小厮的声音颤颤巍巍,他心虚地往四周打探,却黑漆漆的也看不清。 两人就这么往前走着。 缓缓到了门口,小厮一面要护着萧渐清,一面又打发看门的去给马车套了。 往门里,不远处一瞧,这不是大娘子? 总算有人能管的住主君了,他喜从中来,赶紧压低声音呼喊。 “大娘子!这儿,主君在这儿呢!” 宋蕴宁是一直听见背后有人闹,本想悄悄溜走了事,想这萧渐清是跟肃王喝得个昏天黑地,这才回来了。 无奈回头。 “哟,这不是萧将军,这么晚了还知道回家呀。” 她故意阴阳怪气了一句,人没往前走,手交叉放在胸前只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好好的正妻,见自家夫君喝醉了,不说上来扶一把,还出言讥讽! 萧渐清小脑是让酒精麻痹了,但不至于没意识,把这话是真真的听了个清楚,气不打一处来。 “扶我过去!” 对着小厮一声命令,怒火中烧地往上去了。 在灯笼烛火的照耀下,宋蕴宁肤若凝脂,洁白无瑕,好似那鲜艳盛开的花,好看无比。 跟青楼的庸脂俗粉比起来,好了几百倍。 萧渐清突然间,色心斗起,贴到了宋蕴宁的耳边,一改刚才的盛气凌人,好声好气道。 “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夫君能取到这样的大娘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快跟夫君我亲热亲热。” 说罢,他便要往宋蕴宁身上扑,手大张开,想宋蕴宁也是逃不掉的。 靠这么进说话,宋蕴宁已然不悦,却也不好发作,只想快些走。 她没想到萧渐清竟如此无礼,心思不纯! “滚开!” 宋蕴宁矫健地往下一蹲,抽身出来的同时,猛地一转头,一脚踢到了萧渐清的腰上。 这哪儿想得到,萧渐清全然没做准备,扑了空! 身体失去平衡。 小厮想伸手扶住主君,也没来得及,就这么久眼睁睁地看着萧渐清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宋蕴宁!你有病!” 萧渐清腰间传来一阵剧痛,手捂着腰,弄得呲牙咧嘴。 同时,脸在地上擦伤了,渗出血来。 一时间,原本因酒精晕晕乎乎又发热的大脑,冷静了下来,怒气重新占据了萧渐清的心头,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宋蕴宁,你别以为自己是将军府的大娘子,就可以横行霸道!本将军不过是看你长得有几分姿色,这才勉强收了你,若非如此!早就把你给休了!” 原地蹿了好几步,萧渐清晃晃悠悠,转来转去才找准了宋蕴宁的方位。 他指着宋蕴宁的鼻子,把此刻脑袋里能想出来的污言秽语全骂了出去,想再说些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宋蕴宁不想与醉鬼辩论,说的话也是驴唇不对马嘴,吵赢了都没乐趣。 提腿便要往前走。 后门离宁馨苑不远,没几步就能回去美美睡觉了,懒得跟这种人纠缠。 与此同时,萧渐清看到了宋蕴宁转身走了,吃瘪的他,今日定要这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小姐服一次软! 只见,他站稳脚步,冲了上来,一把扛起宋蕴宁。 “萧渐清,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任凭宋蕴宁如何用力反抗,萧渐清都不放手,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宋蕴宁想挣脱,可这女儿身,无论再怎么用力也及不顾萧渐清习武之人的力气。 小厮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只在后面跟着。 一直提心吊胆地跟到了宁馨苑门口,小厮目送两人进了房门,这才识趣儿的走开了。 萧渐清将宋蕴宁扔上床,色迷迷看着她,转身关上了房门。 “娘子,我的好娘子,咱们是有多久没私下里相处了,快来夫君抱抱。” 说罢,他便要往上来。 这摆明了是想强迫宋蕴宁行使夫妻义务,一点也没想跟她商量。 眼看着萧渐清满身酒气的身子就要扑上来了! 电光火石间。 宋蕴宁没得选,情急之下闭上眼,用力一脚,就踹到了萧渐清的命根子。 “啊!” 萧渐清吃痛,本能地用手捂裆,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平衡。 下一秒,他便满脸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喊叫声,加上重物坠地的声响,虽然不至于传到萧老夫人的耳朵里,毕竟隔得这么远,但传遍了整个小院。 初禾初夏两人睡得正香,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 “这……好像是小姐房里传来的。” 初夏哆哆嗦嗦地对初禾讲,这声音听得她后脊梁放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愣着干什么啊,就是小姐那儿传出来的,还不快去看看!” 初禾说罢,赶紧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往主屋跑。 两个丫鬟现在走路都还是一瘸一拐,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没好完全。 进屋一看,萧渐清正倒在地上呻吟,还有意识,但明显有些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着什么“要喝水”、“好疼”这类的话。 宋蕴宁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心有余悸。 “来得正好,给我打!” 上手就开始给萧渐清一顿胖揍,拳拳到脸,她恨得牙痒痒。 初禾初夏不知所措,只得跟随小姐上了手,一起痛揍萧渐清。 “不好了!他晕过去了!” 第77章 当面对质 初禾惊呼,赶紧停了手,恐慌地看向宋蕴宁。 初夏吓得张大嘴,用手把嘴给捂住,强行控制自己不发出喊叫。 宋蕴宁则是与两人完全不同的,一脸淡然。 “嘘,别声张,来搭把手。” 初禾初夏都有些犹豫,没敢直接动手,手止不地发抖,看着宋蕴宁。 初禾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 “他他,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啧,你胡说什么呢?这不好好的,还喘着气,别想这么多。有什么事我扛着,快来搭把手,给他扔出去。” 宋蕴宁泰然自若,宽慰着两个小丫鬟,顺便抬起了萧渐清的身子。 初禾初夏赶忙站了起来,一人抬着萧渐清的一条腿,费劲巴拉地就往门外去了。 两人心里发毛,强装镇定,跟着宋蕴宁就这么不知所云地继续走,出了宁馨苑。 “我跟你们讲,若是明日有人发现了萧渐清,或是他自己醒了过来,要来我们院里找麻烦。你们就记住一句话,一口咬死,就说在房里听见他喝得酩酊大醉,耍酒疯,你们根本没出门,也重来没见过。” 宋蕴宁艰难地抬着萧渐清的身子,喝醉没了意识的人沉得跟头猪一样,加之他身高八尺有余,尤为吃力。 就这样,她也想方设法地安慰着另外两人。 初禾初夏猛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绕过寻常有人看守的地界,宋蕴宁三人抬着萧渐清,走到了后门。 路途上还停了好几次,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时辰,月明星稀,看门的也会偷懒找地方睡了,根本没人发现她们。 “这面。” 宋蕴宁低声提醒。 三人抬着萧渐清到了后门最为隐蔽的角落,悄悄把人放下了。 宋蕴宁看了两眼,觉得不够真实,还从地上捡起尘土和杂草往萧渐清身上扔,这才满意点头。 带上两个丫鬟,赶紧离开了现场。 抬着这人这么久,宋蕴宁身上都站上了酒气,还因为这等苦劳力的活儿,出了一身汗。 她嫌弃地洗了澡,心里没有半点愧疚,美美睡去。 翌日,清晨。 宋蕴宁在初禾的呼唤下醒来,说老太太今日设了早饭,定要请小姐一道吃。 虽说勉强,但她思虑片刻,想到萧渐清的事。 若萧渐清醒了,当众对峙,岂不是不能第一时间怼回去,所以还是勉强去了大堂。 “蕴宁呀,这是娘亲自叫小厨房炖的乌鸡汤,滋补,你快喝点。” 萧老夫人对宋蕴宁很是殷勤,毕竟萧渐清的处罚一日不解,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她不满的看了一眼原本属于萧渐清的位置,空着。 “秋蓉,主君怎么还不来?” 她皱眉道。 宋蕴宁淡定地喝着碗里的汤,全然没有异样,也不说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母亲!母亲!” 此时,堂外传来萧渐清的声音,悲切又夹着呜咽。 众人不明所以,全都往外看,只见他脸上带伤,满身的尘土,一瘸一拐地往里面走,衣服脏得不成样子。 “成何体统!” 萧老夫人一拍桌子,怒而高呼。 “母亲,儿子冤枉。都是她!都是宋蕴宁,把儿子弄成这副模样。大晚上的不让儿子进门睡觉便罢了,还将儿子打了一顿。” 萧渐清满脸的委屈,感觉有说不清道不完的冤屈,就等着来这发作呢。 “天呐,快让妾身看看,快坐下。” 阮诗诗本在专心弄着小儿子要吃的饭,一看这个样子,哪儿还顾得上饭,扔下碗就上前扶住萧渐清。 “蕴宁?” 萧老夫人皱起眉头,略带疑惑地看向了宋蕴宁。 宋蕴宁不恼,也不急,还是维持着喝汤的动作,与寻常的淡然无异。 “儿媳怎么会知道,母亲又不是不了解您这个儿子。话说,昨日我在府上莫名其妙地看着主君套了马车出去了,心下觉得奇怪,跟了去。没想到,车竟在云良阁停了下来,母亲不知道,就是最大的那个青楼。儿媳只能眼不见为净,赶紧走了。怕不是他自己吃多了酒,迷了神智,这才睡到了外面。” 说罢,一碗汤也见了底,宋蕴宁这才把碗放了下来。 青楼? 阮诗诗听不得这个词,本还心疼地替萧渐清整理着伤口,那手一下子顿在原地。 她像被点了穴,呆若木鸡地看向萧渐清,愁眉紧锁道。 “主君,真,当真是去了……青楼?” 此话一出,她瞬间红了眼,止不住地掩面哭泣起来。 “诗诗,诗诗你别哭啊,我怎么会去什么青楼,都是宋蕴宁编出来的!为的就是不想承认昨日打我一事!” 萧渐清眼看阮诗诗被闹得又哭,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又少了,强忍愤怒,瞪着宋蕴宁。 “既然主君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不过,母亲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找人去云良阁里打听,那楼里全是人,上到老鸨客人,下到姑娘小姐的,到底有没有人见过萧大将军。” 看似云淡风轻,不痛不痒的一番话,却是给了萧渐清致命一击。 宋蕴宁夹起一块馒头往嘴里放,不看任何人的反应。 “我看主君脸上有伤啊,是不是喝醉了酒,跟别人抢花魁打起来了?” 她还故意反问萧渐清,嘴里满是关切。 萧老夫人听了这么久,没讲话,只有不停地摇头叹气,一张老脸都让这不争气的儿丢尽了! 她看萧渐清不服气还想开口,直接打断,咬牙切齿道。 “你快别说了,赶紧回房洗洗,去换身儿衣服。满身的酒气,脏成这个样子。你若是不要脸,别带上我这张老脸!” 萧渐清吃瘪,话给萧老夫人堵在了嘴里,不敢再讲,悻悻走了。 他走后,阮诗诗还是止不住地哭,跟个泪人儿一样,饭也没心思吃了。 “罢了,你也别哭了,好好的吃顿饭,成什么样子了!” “男人嘛,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古以来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养着,去个青楼虽是摆不上台面,但也能理解。” “听娘一句话,别放在心上,要想我儿心放你身上,还得自己有本事,这才留得住。” 第78章 搬回武侯府 “蕴宁也是,当大娘子的,多管管夫君。”萧老夫人看不下去,出言安慰阮诗诗,捎带脚地还扯上了宋蕴宁。 宋蕴宁懒得听这些没由头的胡话,都是些见识低浅的陈词滥调了。 她放了筷子,把碗一推,只说吃饱了。 也不管萧老夫人同不同意,起身离开了饭桌。 宋蕴宁还在桌子上没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是个好机会。 若能抓住萧渐清的小辫子,就能趁机先搬出将军府,和离之事便近在咫尺。 她赶紧当着一众萧老夫人安插的眼线,先回了房,又偷偷从后门出。 打算回武侯府搬救兵。 “蕴宁?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为昨日那事?” 武侯夫人才吃完饭,拿起手帕正打算擦嘴,突兀地看见宋蕴宁回来了。 “不是,女儿特地回来求父亲母亲。” 宋振云警觉抬头,看到了宋蕴宁坚决的眼神,他大概猜此事有关萧家…… “去回了,说本侯今日身体不适,告病,不便上朝。” 武侯夫人给贴身丫鬟眼色,让房内无关人员都下去。 现在屋内只留下三人。 宋振云确认四下里无人后,才认真问起宋蕴宁,恳切地说道。 “是不是萧家那事?” “是,父亲果然猜到了。” 宋蕴宁点头。 武侯夫人向她投去了关切的眼神,略带迟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萧渐清难道又给你气受,还是出了什么大事啊!你竟特地要回家来我跟你爹,蕴宁你可要跟娘说实话,休要瞒我们。” 担忧的目光实属动人,武侯夫人对宋蕴宁嫁到萧家去这事一直都不放心,当年说什么也不想让女儿嫁。 若不是宋蕴宁主动劝她,只说是任命了,她就是死也不会松口。 宋蕴宁感受到了母亲的急切,靠着坐了过来,握住了武侯夫人的手,安慰道。 “母亲别急,是女儿上次说的和离一事。昨日萧渐清去青楼让我碰上了,今儿一早老太太也抓到了自家儿子去青楼的事儿,阖府上下正闹呢。若是这时父母亲能亲自出面替女儿言语,一口咬定萧渐清让女儿受了气,说不定能让女儿先搬回府来住。” 武侯夫人松了口气,宋振云则是若有所思。 片刻后。 “主君,你怎么看?” 武侯夫人见宋振云并未发表意见,出声提醒。 “此事我是支撑蕴宁的,既是决意和离,那边别在那萧家耗着了。早些出来也好,就是不知道这萧老夫人能不能答应,她是个不好对付的。” 宋振云一口答应,但提起了萧家老夫人,心里不停打鼓。 “既如此,那就走吧,萧老夫人那点功力本夫人心里有数,我来便是!” 武侯夫人胸有成竹,神采奕奕,握紧了宋韵宁的手,自家的女儿当然还得自己出面守护。 一股暖流从宋蕴宁心里划过。 宋蕴宁看着对自己万分支持的父母亲,明白了为何她自从重生回来就有强大的自信能把命运改写,原来家人便是她的后盾。 …… 将军府。 宋蕴宁跟在父亲身后,牵着母亲的手,到了门口。 小厮自是认得武侯和武侯夫人,赶紧屁滚尿流地遣人给萧老夫人报信,说大娘子带着父母亲气势汹汹地来了。 “大娘子,给武侯,武侯夫人请安。” 小厮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来。 “这萧家的下人果然没什么规矩,人来了就一个人在门口干等着,也不说把人给请进去。” 武侯夫人还没进门,就故意说些话给府上人听,要的就是让将军府上下知道宋蕴宁是什么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眼看着拖不住了,小厮不敢多说,只得赶紧将人请了进去。 带着三人去了大堂。 堂上一个人都没有,等宋蕴宁安排下人给两位设了座,都没能见到萧老夫人出来。 等了许久。 韩嬷嬷一个人出来了,从容不迫道。 “回大娘子,老夫人说身上不大舒服,见贵客要来得晚点,还请见谅。” “萧家老太太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啊?不见客?赶我们走?真是有意思,本夫人倒是没见过这等没礼数的小门户!” 武侯夫人也不惯着,给萧家一顿埋汰。 说罢,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扬起脑袋向房檐上看,满脸地嫌弃。 宋蕴宁心里暗喜,还得是母亲。 宋振云依旧不轻易开口,只把脸黑着,他倒要看看这个萧老夫人什么时候出来。 “呀,武侯夫人这是什么话,老身这两日是腿脚不大方便,在才走慢了些。二位贵客前来也不提前说与我,这才怠慢了。” 萧老夫人总算在秋蓉的搀扶下出来了,一屁股坐到了主位上。 “少废话,今日我们来,就是要跟你们萧家讲个一二三,听说萧渐清竟然跑去青楼。堂堂的将军,娶的是武侯家的嫡女,这脸都丢到暹罗国去了!蕴宁必须回武侯府住,不在你这破地方待了。” 武侯夫人把手往桌上一拍,张口直接切入正题,一点也没给萧老夫人留脸面。 萧老夫人一听,这事儿萧家可不占理,搞不好要提和离的事情了。 她马上收起傲慢,陪笑道。 “武侯夫人可别说这种话,都是亲家,说话各留三分。我儿这事,我老婆子也给蕴宁道过歉了,在给您赔个不是,包括武侯在内。若你不解气,我这就把那不争气的儿子叫出来!当面道歉。” 在萧老夫人的要求下,萧渐清不情不愿地出来了。 没看出他脸上有歉意,只是不痛不痒地鞠躬,连话都不说。 “好啊,好啊,这就是我女儿嫁的好郎君。这几年,蕴宁下嫁你们萧家我且不说,萧渐清干了多少破事!孩子没了他不心疼,我这个当娘的能不心疼吗?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外室,叫什么阮诗诗的,莫名其妙给带回来,竟然要把这等下贱胚子生的杂种养在我女儿名下,你们萧家到底要欺负人到何种程度!” 武侯夫人字字都扎到自己心尖上,情急之下红了眼,抽泣起来。 第79章 肃王的威胁 宋振云将妻子护过来,直勾勾盯着萧老夫人,不怒自危。 “您说呢,萧家老太太。” 武侯都开了口,看来两人的确气得不行,萧老夫人属实没了办法,只得松口。 “哎,都是我儿造孽啊,哎,蕴宁还是跟父母亲回府住段日子吧。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回来,娘在家里等你呢啊,记着啊。” 宋蕴宁正在安慰母亲。 一听萧老夫人松口了,马上收拾东西,带上父母即刻离开了萧家。 萧老夫人眼睁睁送走了宋蕴宁,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把怒气全转移到了萧渐清身上。 她一个没忍住,“啪”,一巴掌打在了萧渐清脸上。 “你个不争气的!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多荒唐,好好的武侯府嫡女不在手心里捧着,难道你还要娶公主殿下吗!整日里就知道阮诗诗,那种东西也是配进我萧家的?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给我气受了,我个老婆子趁早被你气死!” 萧老夫人气得直喘气,声音大到在整个房子里回荡。 她心脏一阵乱跳,扯着胸口,让这事弄得疼痛不止。 若不停地用手捶打,方能好一些。 萧渐清注意力没放在母亲身上,让这一个巴掌拍到了昨日摔地下擦到的伤口上,才愈合的口子又撕裂开来。 钻心的痛。 “母亲!您能不能说两句中听的,儿子的确去了青楼,但也是事出有因。全是宋蕴宁这个贱人算计我,你为何不信儿子,却去听她的一面之词,您快坐下。” 看萧老夫人这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却是气极了。 他只得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赶忙扶着萧老夫人,坐了下来。 “我不管!宋蕴宁就算是比你差一万倍,就算是说千万句的谎话,那也是武侯府的小姐出生。现下还与东宫太子和端阳公子交好。管是你小子是生拉硬拽,不管什么手段,必须给我把宋蕴宁请回府上来,和离,想也别想!” 萧老夫人压制住愤怒,一把将萧渐清推开,给萧渐清下了死命令。 萧渐清知道宋蕴宁打定了主意想和离,一个早上被骂了好几次,他也不乐意了,回怼道。 “您这话是没把儿子放在眼里,儿跟母亲您说句实话,既然她想和离,儿子偏不随她的意。这将军府她是别想回了,趁早把这人休了,倒得个清净!” 他敢说这话不是脑子不好,是才跟肃王攀上了关系,武侯算什么东西,若能得王爷欢心,还怕没出路? 顾不得萧老夫人不依不饶,萧渐清留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离开家门。 这下气得萧老夫人是在家里捶胸顿足,哭天喊地。 现在,萧渐清脑袋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出门躲躲清净。 “萧将军,肃王有请。” 一出门,他便让两个衣着普通的侍卫拦下,不容拒绝,直接被请到了城外一处幽静的别院。 环顾,只单单的一户四合院,深藏林中。 给人的第一感觉,无论在这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那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侍卫带着萧渐清直接进了正屋大堂,随即告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里面只有一人,便是肃王。 今日打扮得素净,一身黑色绸缎长袍,手里拿着一串红玛瑙样的珠子。 肃王正襟危坐,抬起下巴,十分不屑地撇了萧渐清一眼。 “来了。” 他淡然道。 萧渐清原本悬着的心松懈下来,还以为今日是找他来问罪的,见肃王这般淡定,他勉强挤出了笑脸。 “臣拜见肃王。” “免礼,上前来,本王问你。” 肃王目无表情地回答,顿了顿又道。 “为何让太子禁足府上!不能上朝?本王需要一个解释!” 萧渐清这面还没起身,腿都没能伸直,就让这勃然大怒地呵斥声吓得跪了下去。 他神色慌张,连忙叩头,小心翼翼道。 “回……回肃王话,属下,知错了。那日太子殿下的两个孩子不知为何来了将军府,说要找属下那大娘子,名为圆子的郡主,却在游玩之时不小心摔了。一时间谁也说不明白到底为何摔的,家里的姨娘说孩子不小心摔的,大娘子却咬死不信,太子听信了大娘子的一派胡言,把过错推到我身上,这才动怒下令。属下确实愿望!都是她宋蕴宁陷我于不义!” 话里话外全是说宋蕴宁的错,他倒是把自己择得很是干净。 “属下不知道太子为何偏巧在那附近,这才被迁怒,哎。” 肃王一听,冷哼一声。 “哼,蠢货说的就是你这样的,夜瑾煜何等的聪明。怎么会放任两个孩子不管,你真以为是两个孩子非要来你将军府吗?这都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能办好什么事情。” 萧渐清家里事情一连串,根本没空细想,他就觉得这事蹊跷,偏偏就撞到了太子手上。 现在让肃王这么一点,才想明白其中的走转,原来是太子有意上门! “是是,肃王说得对,看来太子有意针对属下。” 他没办法,心里明白肃王对太子本就多有敌意,只得先恭维着肃王。 “你们宅院内的事情本王不管,也没心思管。本王只想提醒萧将军,若是坏了大计,该当何罪?” 肃王不像夜瑾煜有一对紫瞳。 可本朝皇族瞳色相较于寻常人而言,偏清冷,肃王则是略带一点灰,不笑的时候显得尤其严肃。 同样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梁,嘴唇却更薄。 古来有话讲,是为薄凉之人。 整张脸,结合起来看,倒是像极了母亲荣贵妃,掩盖不住的嚣张跋扈。 萧渐清面对质问,无言以对,只得把脑袋死命地往下埋,全身害怕得不停颤抖。 “萧将军不说,那本王便给你个期限,五日!五日之内,你只管想办法解了夜瑾煜的禁令,若不能准时出现在朝堂上,后果自负。” 肃王的命令冰冷到没有任何感情,机械发音所带出的寒意让人从脚开始,一直冷到心里。 不寒而栗。 萧渐清倒吸一口凉气,不敢说话。 第80章 笑掉大牙 “萧将军你要知道,本王不会跟废物合作!” 说完,肃王便不讲话了,冷漠地看着萧渐清,等着要他的答案。 萧渐清表明上看着只是害怕,可心底里一直打着鼓,脑子装得比谁都快。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肃王的秘密,倘若不答应,想要退出肃王阵营,极有可能死在肃王的手里! 想到这里,萧渐清脖子一凉,信誓旦旦道。 “肃王殿下放心!萧渐清说到做到,定会在五日内返回朝堂,绝不让殿下为属下多操一点心!也绝不当废物!” “滚。” 肃王毫不留情地送客。 萧渐清算个聪明人,知道耽误不得,赶紧屁滚尿流地出了宅院。 倘若是要解了太子殿下给的禁令,或许只能冒死找上本人,朝中都传太子殿下为人温和,此举不会太过冒失。 打定了主意,萧渐清紧赶慢赶,直接去了东宫。 “什么人?” 东宫门口侍卫警觉。 虽是为太子做事的手下,但萧渐清不算众多将军里出众的,又跟太子殿下没什么来往,没能认出来。 “属下乃当朝三品大将军,萧渐清是也,是为武侯女婿,还请通报太子殿下。” 心里急迫得不得了,但也不能有违礼数,萧渐清大小王还是分得清的。 侍卫上下打量萧渐清一番,一看就知道他并非太子所请,急急忙忙的样子不知道是给太子殿下带来了什么麻烦事。 此乃东宫下人的基本素质。 他一口回绝道。 “回萧将军话,太子殿下正于书房潜心读书,不见客。” 谁知这话一出,萧渐清不害臊地直接当着侍卫的面,跪了下来。 一脸幽怨。 “太子殿下若是不见,那萧某今日便不走了,要在这东宫长跪不起!太子殿下,是微臣错了,太子殿下求您听属下说啊!” 他不停地以头戗地,字字恳切,痛哭流涕。 如此失魂落魄的将军,侍卫看得直摇头,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萧将军,萧将军,别这样,您快起来吧。” 侍卫出言提醒,露出担忧神色,倒不是担心萧渐清,只是在门口这样没体统,管事的见着了,免不得怪罪他。 萧渐清也不理,声音反而是越嚎越大,弄得宫里的人都看起了热闹。 “来人,何事吵闹?” 夜瑾煜正在翻看前日里得的一本百年前的古籍,里面的语言晦涩难懂,即便是他成百家之长于一身,也只读个七七八八罢了。 宫里的骚动,免不得让他觉得奇怪。 “报太子殿下,门口来了个自称是将军的人,叫什么萧渐清,嘴里念叨着他错了,特地来请太子殿下您原谅,在正门口闹呢。” 下人将情况简单说了。 “知道了,孤去看看,退下。” 夜瑾煜起身出了书房,带着贴身下人来到东宫门口,果然看见了撒泼打滚的萧渐清。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臣错了,求您解了属下的禁令吧!萧渐清一心报国,就是想为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让臣跟个后宅女儿家的待在家里,内心不安啊,太子殿下。” 见到太子的一瞬间,萧渐清连滚带爬地跪到了夜瑾煜的脚边。 “萧将军为何,何以这点小事哭天喊地?此事好办,孤罚你也是惩戒,若宋小姐能原谅萧将军,孤便解了你的禁令。” 说完,夜瑾煜转身回了东宫,他不想看到堂堂战场杀敌的将军是这等没骨气的人,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讲。 失望至极。 萧渐清如获至宝,谢恩离去。 他马不停蹄地就到了武侯府,进门顾不得这些礼节,大喊道。 “宋蕴宁!你出来,为夫有事要与你商议!” “没礼貌的东西!今儿才从你萧家出来,你便打到我门上来了,这会子耍起了泼皮无赖的功夫,当武侯府是你家吗!” 武侯夫人听见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萧渐清,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之人倒是那萧老夫人能教养出来的。 她带着贴身丫鬟出来,将萧渐清想往里进的路全部挡死,趾高气扬地看着萧渐清。 眼里全是蔑视。 “母亲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我是来找蕴宁的,真是有正事商议。” 萧渐清不敢太过造次,只得低眉顺眼地请了安。 “我看你们萧家也瞧不上我们武侯府,还来干什么,我女儿你今日就别想见了,萧大将军还是回将军府当你的大爷去吧!” 武侯夫人也不惯着他,刚才在将军府这人连个安都不请,话也不说,现在知道厉害了。 她势必要让萧渐清尝尝被为难的滋味。 “是我错了,母亲,求您让我见见蕴宁吧,这都是儿女的事情。无论以前是我萧渐清哪里做的不对,都请母亲见谅,日后一定不会了,您有什么希望小婿改的地方,只管提便是。” 萧渐清心急如焚,一个劲儿地道歉,只想赶紧解决武侯夫人这只拦路虎。 “好啊,你都说了这话了。那我这个当母亲的有一个要求,若你今日想见蕴宁,回去便把那外室来的妾给休了!不然,免谈!” 开口便是王炸,武侯夫人是找到了萧渐清的命门,估量他也不敢答应! 萧渐清哪儿听得这个话,火气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 只一秒钟,他便冷静下来,生死面前无大事,小命要紧,答应再说。 “好!我答应母亲。” 萧渐清表现出来的就是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武侯夫人让这话噎住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肯定是想敷衍她,可这话也已说出去了,若让他进,岂不是灭了武侯府的威风。 “说到做到,本夫人劝你慎重。” 权衡之下,武侯夫人叹气,只得让开了路。 “多谢母亲信任,我即刻去找蕴宁,将此事说与她听!” 萧渐清总算把武侯夫人解决掉了,兴高采烈地就往宋蕴宁未出嫁时住的院里进,没注意脚下。 让谁想也想不到。 就在进院子正大门处,有两颗遮天蔽日的梧桐树。 这是宋蕴宁出生前,上一任武侯,也就是她爷爷在时种下的。 第81章 答应求情 多少年的风雨过去,长得茂盛又夺目。 一直见证着大楚的强盛。 “夫人!宋蕴宁……哎哟!” 话还没说完,萧渐清让拴在两棵树之间的绳子狠狠绊倒,跟前日里一样,摔了个狗吃屎。 脸冲着地下,直接就拍了下去。 摔得他是头晕目眩找不着北,在地上索摸了好一阵子,勉强爬了起来。 “哪个天杀的!竟设计陷害本将军,我呸!” 萧渐清揉着脸,破口大骂,却觉得有些不对。 这怎么说话漏风呢,用舌头一感受,往地上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大门牙吗! 姿态滑稽,真真的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哎哟,我的牙,是谁!到底是谁,故意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出来单挑。” 萧渐清捂住自己说话漏风的嘴,一个劲儿的抱怨。 脸又疼得要死,在地上搓掉了皮,说话不敢把嘴张的太大。 “再不出来,休怪本将军不客气!” 宋蕴宁在屋内听见了门外的响动,明白有人撞上了门口的绳子,摆明了是上赶着来请她的萧渐清。 暗中作乐地笑了起来。 她特地好生整理了一番,把衣服弄得周正,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主君?您怎么会在侯府?哈哈哈哈,您的牙在哪儿呢?哈哈哈哈哈。” 宋蕴宁才出房门,就看到萧渐清坐在地上的滑稽样。 脸上满是土,门牙缺了一块,整个脸就像个歪瓜裂枣,全然没了将军气焰。 她笑得直不起腰来。 萧渐清让宋蕴宁这一连三个问题羞红了脸,眉头一皱,没好气道。 “好好的院子,为何要在门口栓这破绳子!害的我摔得好惨,宋蕴宁你怕不是故意的,摆明了要害我?” 宋蕴宁可经不起萧渐清这么说,赶忙收了笑。 只见她双手往腰间这么一叉,充满了底气,气势汹汹怼了回去。 “我一大早才回了侯府,特地请风水先生算了。说我今日犯小人,遇了小鬼缠身,一定要在门口这两颗梧桐树上系上绳子,方能把鬼都防住,后能保平安。凑巧赶上罢了,你凭什么往自己身上揽,莫不是太自恋了点。再说是你不看路,还能怪到我宋蕴宁身上!” 萧渐清听她这么一说,不想再争,想起了今日专门要来侯府的目的。 他干脆顺势往地上一跪,唰地将脑袋往地上一磕。 “夫人您说的对,无论如何都是为夫的错,恳请夫人您原谅我。自清晨你走后,母亲便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还扇了我一巴掌,我才明白过来,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之前都是为夫的错了!” 说到动情之处,萧渐清硬是逼自己挤出了几滴眼泪,字字恳切道。 倘若旁的人见了,还真以为是个爱妻之人,不知道的还要说上几句,怪宋蕴宁薄凉。 宋蕴宁看着这出好戏,只觉得这人不愧跟阮诗诗是一个被窝里的人,连这招数都学过来了…… 言归正传。 她随便想想也知道,萧渐清不会轻易服软,现在能威胁他的人只有肃王。 扛着这压力来了侯府求和,多半是肃王让萧渐清回朝廷,他被逼急了。 “夫人,若您能向太子殿下求情,只要能解除我身上禁令,就是有一万个条件我也答应!刚才武侯夫人让我休了阮诗诗,我已答应了!再来什么要求,都没问题,为夫之心明月可见。” 休了阮诗诗?这话都能说出来,看来萧渐清真是堵上了全部,就等宋蕴宁点头了。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都还会咬人。 宋蕴宁不想把萧渐清逼上绝路,现在并非是完全撕破脸皮的最好时机。 真要是把萧渐清逼得一条路走到黑,恼羞成怒,恐会遭到报复。 思量片刻,宋蕴宁决定以柔克刚,对萧渐清用一招,瞒天过海! “别磕了,夫妻一场,像什么样子。” 宋蕴宁叫停萧渐清,示意他从地上起来,没有过多的表情。 “夫人这是同意了吗!” 萧渐清喜形于色,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忘拍拍身上的尘土。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这当夫人的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哎,就像是你说的,毕竟夫妻一场,我也不想毁了你萧渐清的仕途。萧府上下这么多的人,都指着你那俸禄活着,帮你去跟太子殿下说便是了。” 宋蕴宁眼神没落,装出一副心疼萧渐清的模样,不停叹气。 总归是答应了他。 “太好了,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夫人,那便不要耽误了,现在便随我一道去东宫,即刻跟太子殿下说清楚。为夫已去东宫求了太子殿下,殿下说了,只要你原谅我!他便下令解了我的禁令。” 说罢,萧渐清急不可耐,拉着宋蕴宁的手就要往外出。 险些又绊倒在梧桐树下,他倒吸一口凉气,绕了过去。 宋蕴宁拗不过,只得跟着萧渐清一同去了。 两人同出,遇上武侯夫人。 武侯夫人十分疑惑,怎么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相处竟如此和睦了起来,她感觉有些奇怪,开口叫住宋蕴宁。 “蕴宁,这是去哪儿?” “回母亲,去东宫一趟,多余的不必再问。” 宋蕴宁说完告别武侯夫人,跟萧渐清一同出门去了。 武侯夫人一头雾水,却也不好说,只得作罢。 萧渐清一步不停地出了武侯府,来到东宫门前,抬脚便要往里闯。 “这是萧将军吧,属下说了,若无太子殿下召见,不得入内。” 门口的侍卫还是照例将萧渐清拦了下来,活生生地把萧渐清已经迈入门口的一条腿给挡住,把人推开。 反观宋蕴宁,不紧不慢地从身上取了块令牌,亮给了侍卫。 侍卫一看,直接低下头请安,让开门,示意宋蕴宁进去。 “宋小姐请。” 萧渐清不服,以为还能进,跟着宋蕴宁的后脚就想进去。 还是被侍卫拦住,未果。 他只得蹲在墙角,气得脸色都有些发紫,实在是没想到这宋蕴宁竟与太子殿下关系如此之深! 第82章 被拒 宋蕴宁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 夜瑾煜还是如往常一样,只在房内读书写字,房间里并未出现他人身影。 “参见太子殿下。” “噢,宋小姐,免礼。” 抬头看了一眼,夜瑾煜淡定回应。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使用过度的眼睛,随即问道。 “今日特地来东宫是为何事?” 其实心中大约猜到了,或是萧渐清的事情。 “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萧渐清,萧将军的事,恳请太子殿下免了他的责罚。” 宋蕴宁低头,不急不徐道。 果然是为了这不成器的男人,武侯府的嫡女,宋蕴宁倒是个痴情角色。 如此轻易就原谅了萧渐清。 夜瑾煜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里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孤贵为太子,说出去的话岂能当成儿戏?” 夜瑾煜的紫瞳露出一抹愠色,眸光冰冷。 这句话就从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传到宋蕴宁的耳朵里,重如千斤。 宋蕴宁虎躯一震,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太子生气,与寻常的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人虽近在咫尺,面前确是跨越不了的鸿沟,是迈不过去的阶级,打不破的壁垒。 “太子殿下在上!是臣妾逾越了。” 她赶紧跪下,全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极尽卑微。 宋蕴宁心里苦笑。 平时太子夜瑾煜的和善已经让她忘却了,面前这人是权势滔天的当朝太子,若不出意外,将会是下一任皇帝。 这种人,岂是她随意能提要求的吗? “起来吧。” 夜瑾煜轻抬眼皮,免礼道。 宋蕴宁战战兢兢地从地上起来,暗中观察夜瑾煜的表情,似乎回归了正常。 不敢再轻易开口,更不敢提萧渐清的事情,她沉默了。 “启禀太子殿下!” 门口有手下来报,应该事出紧急,言辞慌张。 宋蕴宁正好也觉自己不便再待,恰好有人来找夜瑾煜,借故告退。 “那臣妾无事上奏,先行告退。” 夜瑾煜点点头,对门外回应道。 “进来。” 走出书房的那一秒,宋蕴宁狠狠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整个人的精神松懈下来,让她注意到与寻常不同的地方。 今日来东宫为何没碰上两个小孩? 宫女带着宋蕴宁沿途往外走,还是来时的路,她只身走在前面。 “为何不见世子和郡主?” 宋蕴宁一直不停地往东宫中找寻两兄妹的身影,未果,疑虑再三,只得开口询问。 “回萧夫人话,世子和郡主殿下今日一早便被端阳公主殿下带去了宫里,什么时辰回来奴婢并不清楚,萧夫人小心,这里有一步台阶。” 宫女贴心提醒,并未再说其他。 宋蕴宁看一眼脚下,淡定地迈过去,不好再问。 没想到来东宫竟没遇见两个孩子,她最后只得遗憾踏出东宫大门。 原本在东宫墙角处等待宋蕴宁的萧渐清,长时间的等候磨了他的性子,实在是过于无聊,没等宋蕴宁出来便先一步离开东宫。 宋蕴宁一瞧,正好,免了被追问的麻烦。 她快步离开,返回武侯府。 “好,此事便这么办就是,以后这等情况不必告知于孤,出去吧。” 夜瑾煜很快地解决了属下的疑惑,低声道。 霎时间,他想起来了,宋蕴宁一改先前对萧渐清的怨恨之情,仅仅凭借萧渐清口头几句软话便能亲自来东宫求情? 这人突然转了性子,其间怕是有问题。 他抬头,又叫停了正要出门去的手下。 “等等,孤有一事,想问你。” “太子殿下尽管吩咐。” 手下站住脚,回应道。 “事有关宋蕴宁,前日里遣你去将军府打探。近日可有变动?” 夜瑾煜抿嘴,静静等候手下的回话。 他心中有疑虑,猜测大不了是萧渐清对宋蕴宁做了什么,或是捏了什么把柄,才能强迫她到东宫求情。 “回太子殿下!就在今日一早,宋蕴宁宋小姐携武侯和武侯夫人去了一趟将军府,具体内容兄弟们没听得太真切,多是发生了口角,场面不算好看。之后便有人看见宋小姐带着大小的包袱跟着父母回了武侯府去,现已不住将军府了。” 手下老老实实地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了夜瑾煜,顿了顿又道。 “再来,属下刚才不是有意探听,只是路过时看见萧将军与宋小姐同行到东宫,依照宋小姐搬出将军府,两个关系应该不好才对,怎会同行?” 原来宋蕴宁与萧渐清的关系已闹到了这种地步…… 此番话,果真证实了夜瑾煜猜想,宋蕴宁来东宫替萧渐清求情也许真是无奈之举,并非其本意。 为了保证萧渐清没对宋蕴宁做出过分举动,同时是为了搞清楚真相是为何,夜瑾煜若有所思道。 “尔等不必上心关注宋蕴宁的情况,只将萧渐清看住,看看他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还是留人在将军府。” “是!” 手下领命。 …… 夜色犹如一块宽大的幕布,逐渐展开,盖住了原本挂于天空的骄阳。 夜深人静。 萧渐清偷偷从琉璃院里出来,蹑手蹑脚,不想吵醒了正熟睡的阮诗诗。 宋蕴宁走后,萧老夫人没少找阮诗诗出气,什么脏活累活都不放过,全都交代给她。 萧老夫人嘴里叫嚷着:“你不过是个没来头的小妾,妾便是仆人,老太婆让你做你便要做。别以为大娘子走了就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像飞上枝头当凤凰,做梦去!” 阮诗诗只能忍辱负重,一边萧渐清没空对她上心,一边也不敢违抗老夫人的命令,是累得够呛,早早便睡着了。 萧渐清背地里从将军府出,并未惊动他人,连平日里贴身的小厮都没叫上,没套马车。 只身去了武侯府。 宋蕴宁房间的烛火已然熄灭,不像是有人还在屋里活动。 萧渐清绕开了后门的侍卫,又给夜间巡逻的弟兄使了点银钱,说是自家娘子赌气回娘家,没办法,这才来劝劝。 第83章 缓兵之计 武侯府上下是认识这位姑爷的,又对两人恩怨没什么了解,所以萧渐清很是顺利的摸到了宋蕴宁的门前。 “蕴宁,大娘子,好夫人开开门。” 萧渐清在门口轻声呼唤,也管不得里面的人有没有入睡,只想让宋蕴宁把门打开。 其实宋蕴宁确未睡着,正睁着眼,面对无尽的黑暗。 思绪飘到了下午在东宫之时,夜瑾煜说的那句:太子之言,岂非儿戏,她心里一紧。 摇了摇头,不愿在想。 突兀的听见了萧渐清的声音,她轻叹一口气,未作回应。 任凭门口的人如何拍门。 宋蕴宁都不出声回应,不耐烦的翻身,她就是要好好地晾晾萧渐清。 一直到半夜,萧渐清的声音都变得颤抖,整个人不停地打着哆嗦。 “开开门啊,蕴宁,宋蕴宁!” 迷迷糊糊间,宋蕴宁好不容易睡着了一会子,就让萧渐清的呼喊声吓醒。 她瞧了一眼月色,显然是大半夜的时辰。 打了一个哈欠。 宋蕴宁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用无精打采且不耐烦的声音回复道。 “来了,来了,别敲了。” 从床上起来,一时离开了温暖的被窝,宋蕴宁止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夫人,您在里面就快点给我开门,冻死我了!” 顺手拿起床边的外袍,披上,慢慢悠悠地走向了门口。 打开门。 萧渐清欣喜若狂,赶紧凑了上前,急不可耐地询问道。 “你可算开门了!这武侯府环境清幽,把我好一阵冻啊。我夜里来便是要问夫人,那事,太子如何说?” 宋蕴宁原本睡眼惺忪,听到这话强行打起精神,露出万分为难的神色,撇撇嘴。 “哎,太子殿下说既贵为太子,岂能讲话当儿戏,并未答应收回成命。这么说起来都是我的错,那日里为何要让太子殿下误会主君你,倘若第一时间便把话给说清楚了,哪儿还用今日这般大费周章。” 宋蕴宁从实道来,并未半点隐瞒,将她与太子的对话都告知了萧渐清。 半带委屈地向萧渐清示起了弱。 “还是没能更好的辅佐夫君做事,反倒拉了后腿,现在想起来真是悔不该当初。你只管把过错都算到我身上,太子殿下那边是真没办法了。” 她言辞恳切,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祈求原谅,动情处声音些许颤抖。 心里想着,阮诗诗这点扮猪吃老虎的伎俩,不过雕虫小技,让她拿过来用也是手到擒来罢了。 萧渐清最是吃软不吃硬。 面对这种软刀子是没了办法,不然也不会让阮诗诗绑的这么紧。 阮诗诗一招鲜,吃遍天。她是把萧渐清的命门抓得死死的,每次都会摆出小鸟依人的模样,直戳萧渐清的心窝。 宋蕴宁本是不在乎,也不会刻意放低姿态,平日里只受气。 前日里,她确一改性子,变成了咄咄逼人的个性,让萧渐清很是不解。 现在…… 他也不好计较宋蕴宁之前的态度了,全当这事已翻篇,至于太子的禁令再想其他办法就是。 “夫人别恼了,这事谁也料想不到,罢了。只是夫人现在回武侯府住了,再怎么说武侯府是贵府门第,那也是你的娘家。只怕……传出去不好听,也让为夫的在外没了面子。这话都说开了,不如还是搬回将军府住去吧。” 组织了一下语言,萧渐清没提过错的话,尽量好声好气地劝宋蕴宁回家,是想回家去对萧老夫人有个交代。 萧渐清的为人是自私且自负了些,但对萧老夫人是没话讲。 萧家老主君去的早,现在就剩下了这个母亲,也无兄弟姊妹。 他再怎么跟母亲斗气顶嘴,头上还是顶着大孝子的称号,实际把萧老夫人的话都听在耳朵里。 “主君这话有理,可我现下才回府一日有余,就算是当成回门的时间,也是有点短了。自嫁到萧家以来,我便没机会侍奉父母亲,也没机会与阿弟相伴,甚是想念。正好有机会回了武侯府,也就多住几日吧,别来回折腾。” 宋蕴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较为和气的话语哄着萧渐清,不跟他起正面冲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萧渐清想起下午在武侯府与武侯夫人争辩时,为了取得见宋蕴宁的权力,狂妄地答应休了阮诗诗。 没想到宋蕴宁居然没提这话,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加之宋蕴宁确在萧家这些年来受了不少的气。 就算是装作体贴,现在也不好强硬开口让宋蕴宁回去。 萧渐清作罢,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一口答应。 “行,夫人既如此想念父母兄弟,那为夫便答应,让夫人多住上几日再回将军府。” 两人今夜的对话是少有的平和,虽然没能叫回宋蕴宁,些许无奈,但萧渐清心情不差,高高兴兴地回了将军府。 萧老夫人上了年纪,瞌睡本就不多,天微亮便起身,收拾着出了门。 刚到院里就看见了萧渐清大腹便便,一个人在路上走着。 “渐清?你是今日特意早起,还是昨夜里根本没回府!难不成又去了那烟花之地!” 萧老夫人呵斥道。 “母亲,莫要揣测儿子。” 萧渐清走上前,给萧老夫人行了礼,解释起来。 “昨夜里儿子特地听母亲的话,去武侯府找了宋蕴宁,特地待了好些时辰,她才同意见我。” “她怎么说?” 萧老夫人出言打断,迫不及待的询问,眼神里充满期待。 “母亲稍安勿躁,蕴宁说想念父母兄弟了,想多住几日。但母亲放心,儿子知道宋蕴宁并不能离开将军府,因其对儿子还有感情,心底里是爱着儿子的。今日她言语里已没了先前的怨恨,还特地为了儿子事,找了太子殿下求情。过几日,只要儿子稍微将她哄上这么一哄,事情便解决了。” 萧渐清满是自信,拍着胸脯跟萧老夫人保证。 “哦弥陀佛,哦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萧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我就知道蕴宁不是那冷血的人,还是我萧家的好媳妇。” 第84章 再度求情 “你看你满脸的疲惫,赶紧回房歇会儿。” 萧老夫人喜上眉梢,十分高兴,对萧渐清的语气也亲和起来。 只要宋蕴宁不离开萧家,什么都好说! 两人不知道的是,这段对话已让背地里不同的人给听了进去,众人各怀心思。 其中一人,阮诗诗。 阮诗诗睡到半夜,翻身一摸被窝,人没了。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躯,从屋里出来,想看看萧渐清去了哪里。 刚沿着琉璃院出来的小路,走福寿堂门口的阮诗诗,听见了宋蕴宁的名字,便在门口探听。 好啊,宋蕴宁,这都逼不走你! 心里这么想着,阮诗诗做了个决定,她一定要阻挠宋蕴宁再回将军府。 此时,将军府的房檐上,一名东宫侍卫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得了消息的他即刻启程回夜瑾煜处复命。 每日,天刚蒙蒙亮。 夜瑾煜便早早起床,进行一系列的晨读习武之练习,再叫上团子、圆子两兄妹一同吃早饭。 就在东宫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他已坐在了晨读的书房。 “报太子殿下!” 手下算着时间,是能见到夜瑾煜的时辰,只身回了东宫。 他第一时间来到书房寻找夜瑾煜,上报在将军府打探道的消息。 “进来,说便是。” 夜瑾煜跟往常一样,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古书,头也不抬。 听声音就知道是派去将军府的手下来了,淡然回应。 “属下一直在将军府附近埋伏,昨日夜里萧将军只身出了府,在外待了许久,萧家老夫人都起床他才回来了。两人在院子里聊天,大概内容是说宋小姐没办法离开将军府。结合前日里探听到的消息,属下猜测萧家怕是对武侯府虎视眈眈,或想将其陷于不义。” 手下把得到的消息整合,老老实实全都告知了夜瑾煜,不带半点隐瞒。 这人算夜瑾煜手下的心腹,是值得信任的得力干将。 蓦地,萧渐清皱起眉头,听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笔。 “此话当真?” 他抬头,紫色的瞳孔透亮,目光清冷且凌冽,看向面前的手下。 这也是一种威胁,逼得人只能说实话的威胁。 “句句属实!属下以人头担保,萧渐清一家对武侯一家多是有歹心!绝不会是单纯看不惯宋小姐而已。” 手下言辞恳切,甚至赌上了性命,郑重其事说道。 “狼子野心!” 夜瑾煜气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握拳,用力砸向了桌面。 桌子上放着的笔墨纸砚,因剧烈的震动发生了位置移动,发出叮铃咣了的声响。 手下让夜瑾煜的表现惊吓到,赶紧跪下,惊魂未定道。 “太子殿下息怒!依属下之间,此事是否要先告知宋小姐,以防后患?” 夜瑾煜沉默。 若贸贸然将这事告知宋蕴宁,拿不出任何证据,平白地污蔑萧渐清岂是皇族之后的手段。 被误会成从中作梗,显得像是他夜瑾煜在挑拨。 完全成了下三滥,不妥! “不宜操之过急,这事先放到心里,敢透露出半个字孤便拿你的人头!” …… 宋蕴宁这面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她不用担心任何人给脸色,也不用思考他人话语里的潜台词,在这武侯府里她重新成为了侯府嫡女。 在宋韵宁的要求下,所有下人按出嫁前的规矩,还是称她为大小姐。 早上起来便与母亲一同准备父亲和弟弟的吃穿用度。 若阿弟闲来无事还能与她去街上吃吃逛逛,很是逍遥自在。 武侯府上下的账目花销,武侯夫人也放心的交给宋蕴宁帮着打理,未出阁前就是这样的规矩了。 她做这些事情是手到擒来,得心应手极了。 反之。 萧渐清眼看着五日之期临近,他度日如年,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翻来覆去地想,他将能够跟太子搭上关系的所有人都找遍了。 还是没有人能去东宫说上话。 迫于无奈,萧渐清顶着巨大的压力又来到了武侯府,低声下气地求见宋蕴宁。 “大小姐,萧将军来了,说找你有要事相商。” 侯府中的丫鬟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宋蕴宁住的厢房,把萧渐清来武侯府求见的事上报。 看她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宋蕴宁知道有人又在府里耍宝了。 “请进来。”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宋蕴宁心里清楚,萧渐清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太子殿下一日不解禁令,他便会不停找上门来。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宋蕴宁这颗参天大树,难道萧渐清还能白白地浪费了不成? “夫人…为夫再来找你实在也是没脸了。但…太子殿下之事,只能是夫人您出马才能解决啊!没有人能跟太子殿下说上话,此人非你莫属!” 萧渐清支支吾吾说了好半天,这才说到了主题上。 就是来向宋蕴宁寻求帮助的。 他有些难为情,毕竟上次宋蕴宁也去过东宫一次了,但若不是被逼上了绝路,谁又想不停的求人。 “不是我不帮,你上次见到了,太子殿下的态度便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任凭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想法的,求我也没用。” 宋蕴宁坐于院中石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她任凭萧渐清站着,不说一句让他坐下的话。 萧渐清见宋蕴宁言辞决绝,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小心翼翼道。 “跟你说句实话吧,那日你跟去青楼,约我见面的便是肃王殿下,我答应替肃王办事。具体事我不便告知,但现在我要很是坦诚的告知夫人你,肃王对我被太子殿下禁足一事很是不满。给了我五日的期限,若在五日之内我不能返回朝堂!肃王就要对我下手,到时怕是与我萧渐清有关联的人都会受牵连!” 好不容易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萧渐清松了一口气,总比憋在心里好。 这事,按道理不能告知任何人,他也实在没了办法,被逼无奈地和盘托出罢了。 “原来如此。” 第85章 解除禁令 宋蕴宁点头。 萧渐清看宋蕴宁并没有答应的意思,打起了感情牌,情真意切地说道。 “所以夫人!我也实在是没了办法,若非肃王威胁,我何苦三番五次地求你,又何苦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屡次于东宫求太子殿下。就看着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再帮帮我,行吗?” 宋蕴宁其实当萧渐请说出“牵连”二字时她便明白了事情严重的程度。 这已经不是萧渐清一个人的事了,这是把萧渐清这个人身边的所有亲朋好友都拴到了一条船上,只要他萧渐清出了事,免不得影响其他人。 别的她不在乎,可在没有和离之前,武侯府和将军府便是同心一体,多少会受到影响。 “我再试试。” 想到这里,宋蕴宁松了口,她决定再去东宫一趟。 仅仅只过了一日,宋蕴宁便硬着头皮再次出现在了东宫大门口。 东宫。 刚过晌午,夜瑾煜简单与两个孩子吃过午饭。 他特地告诫团子、圆子,今日需温习《劝学》,在今日睡觉前需整篇背诵,不能记下的后果便是罚坐。 随后,夜瑾煜回到书房。 “太子殿下,宋小姐求见。” 宫女带着宋蕴宁来到书房门口,轻声叩门。 夜瑾煜心里一沉,无心翻动书籍。 “进。” 他低声道。 宋蕴宁谢过带路宫女,侧身进了书房,整体姿态落落大方,头颅却不知所措地颔首。 “拜见太子殿下……臣妾。” “是为了萧渐清一事再来?” 夜瑾煜直接出言打断了宋蕴宁的话,略带笃定地说出猜测。 “殿下为何知道,臣妾确是为萧渐清被禁足一事前来。虽前日太子殿下已说得很是清楚,臣妾还是斗胆来了。” 宋蕴宁咬住嘴唇,艰难万分地说出这句话,跪在地上。 呵,果然是为了他…… 夜瑾煜心里这么想着,说不上为什么,可就是有点失落。 面上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未能让人察觉半分。 “今日又以何理由来求孤?” 挑了一下眉,夜瑾煜的眼神透露出步步紧逼的侵略性,无比淡定地看着宋蕴宁。 “臣妾本不想再来,就连上次前来也是想给萧渐清做个样子。可……臣妾是不得不再来求殿下,这背后的实情实属无奈。萧渐清与肃王殿下有瓜葛,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约定。肃王殿下得知萧渐清被太子殿下您禁足在家,对萧渐清下了死令,五日之内必须返回朝堂,如若不然!牵连全家。臣妾并非为了自己,只是现在并未与萧家和离,免不得牵连父母兄弟!还请殿下慎重!” 一连说了许多,宋蕴宁言之凿凿,极尽坦然。 在宋蕴宁不停地解释中,夜瑾煜听见是为了自家父母的话,紧锁的眉头已然舒展。 他放下了心中的戒备,甚至略带心疼地看着宋蕴宁。 “起来说话,不必跪拜。” 宋蕴宁猛然抬头,现在的太子殿下似乎已与刚才不同,目光随和了不少。 “谢殿下。” 她起身站立,等着夜瑾煜嘴里的答案。 在宋蕴宁的注视下,夜瑾煜缓缓开口,朗声道。 “在孤看来宋小姐之心,是为人子皆能体验。不必因此事再求之于孤,孤答应解除萧将军禁令。” 宋蕴宁没想到这三两句话就能让夜瑾煜回心转意,惊喜异常,立即谢恩。 “多谢太子殿下!” “不过……” 高兴的神色还未在脸上过多停留,夜瑾煜开口再度打断。 “孤对宋小姐有个期望,只要你答应,萧渐清的禁令便解除。” “太子殿下尽管讲,只要我宋蕴宁能办到,绝不推辞。” 宋蕴宁不假思索地拍着胸脯保证,可她也很好奇,到底身处高位的太子殿下有什么事能求一名侯爷家的女子。 “答应孤,尽快与萧渐清和离。” 这话夜瑾煜说得不容拒绝,眼神里充满认真,全然不像是玩笑话。 宋蕴宁愣了一下,稍微有点不知所措。 和离? 这事,若是夜瑾煜不提,本来也是在她计划之中的事,为何要提议提这一嘴。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宋蕴宁回过神来,点点头。 “好,既如此,萧将军的禁令解除。” 夜瑾煜勾起嘴角,一口答应。 说一千道一万,夜瑾煜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对宋蕴宁的感情到底如何,说是寻常女子当然不能,毕竟有两个孩子母亲的身份,生命已然捆绑在一起。 要说有多在乎,也算不上。 但夜瑾煜日后必要动肃王,若萧渐清与肃王成了一丘之貉,宋蕴宁待在萧渐清身边始终是不安全。 无论是为宋蕴宁本人,还是为团子圆子考虑,夜瑾煜都想拉她一把。 一时间,正事都解决完。 宋蕴宁不知还能讲何话,沉默片刻,颔首道。 “若太子殿下无其他事再与臣妾商谈,那臣妾便先退下了。” 夜瑾煜点头,表示同意。 转身,宋蕴宁正要推门出,刚推开一个缝隙就看见门外有人,用力推开。 “端阳!” 宋蕴宁惊呼,不知所措地转头看了一眼夜瑾煜,随即行礼。 “臣妾拜见公主殿下。” “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后不出声,偷听对话,可知罪?” 夜瑾煜略带不满,装出不满意的表情,故意吓端阳。 端阳从小便让身为太子的皇兄唬得习惯了,她才不信夜瑾煜会治罪于她,满不在乎。 在端阳还很小的时候,她就被送去了太后身边。 从小远离宫内纷争,在太后的宠爱下长大。 后来夜瑾煜成了太子,全宫上下更是对这位一母同胞的端阳公主很是敬重,几乎没人敢找端阳的麻烦。 所以能欺负端阳的也只要夜瑾煜,两人斗嘴也是常态,都习惯了。 “皇兄哪里的话,我明明是刚来的,正想敲门给皇兄请安,蕴宁姐就出来了。你可别乱往我身上扣罪名,蕴宁姐我们走。” 端阳不管夜瑾煜说什么,三两句就把他打发了,拉上宋蕴宁的手就往后院走。 夜瑾煜无奈笑笑,随她们去了。 两人一直行到后庭水池边,传来池水流淌的叮咚声。 第86章 暗渡陈仓 端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宋蕴宁,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这么看着。 感受到目光的宋蕴宁,忍不住打断。 “公主有话直说。” “好啊你,宋蕴宁,我看你不简单。刚才皇兄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从实招来!是不是与我皇兄有点别的关系,不然他劝你和离干什么。” 端阳一脸的八卦,戏谑道。 潜台词是,你干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休想逃脱我端阳公主的眼睛。 宋蕴宁让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顿时笑了起来,摆手道。 “哪里的话,未有其他,太子殿下体恤臣妾罢了,公主当心你这不着调的嘴吧。” 端阳噘起嘴,做出一副她什么都懂了的表情。 她围着宋蕴宁转了一圈,再次打量她,意味深长地点头 “可别这么看我,真的没……” “宋姨!” 团子、圆子在先生的允许下出了房间,正想短暂休息就看到了端阳和宋蕴宁,赶忙屁颠屁颠地向两人跑来。 宋蕴宁与端阳的注意力都转移,她也只好闭了嘴,没再过多解释。 “前里日我来,东宫侍女说世子和郡主让端阳公主带去宫里了,正遗憾呢,可巧今日便碰上了。” 宋蕴宁宠溺地刮了一下圆子的鼻子,一把揽过圆子。 端阳则是抱起了团子,用自己的脸去贴团子的脸,软软的。 “蕴宁姐,你这话说得像是在怪我一样。明明是这两个小馋猫想宫里张嬷嬷做的蟹粉酥了,怎么说都不听,非要我带他们去吃,这才错过了。” “姑姑别跟宋姨吵了,今日见到了不就好了吗?” 团子赶忙打起圆场,用稚嫩的童声说道。 “哈哈哈,宋姨没跟姑姑吵,说着玩的。圆子,蟹粉酥好吃吗?” 宋蕴宁解释,又低头问圆子。 “嗯!特别好吃,下次我带宋姨一起去吃!” 圆子满脸天真,瞪圆了眼睛看着宋蕴宁,紫色的瞳孔像极了夜瑾煜。 几人嬉笑打闹间,休息的时间便这样过去。 先生紧等两个孩子不回,特地出来找。 宋蕴宁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借着机会告别东宫,早早地出来了。 她并未急着回武侯府,而是径直去了将军府。 …… 将军府正门口站的并非小厮,而是侍卫。 前日里,宋蕴宁借力打力搬回武侯府,阮诗诗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将军府唯一的“娘子”,虽暗地里没有名分,但借着萧渐清的宠爱,阖府上下都尊称一句“阮小娘”。 阮诗诗借由萧老夫人派些活儿给她做的情况,欺上瞒下,悄无声息地把大门的侍卫换成了她的人。 这两人是这几日才到的岗,之前从未听说过宋蕴宁长什么样子,直接拦住了她。 “这位小姐,若要进府需上报,不能擅入。” 宋蕴宁疑惑,把脚退了出来,抬头看。 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难道萧渐清把事做得这么绝? 宋蕴宁想也没想,不说话,自顾自地转身,当即想离开。 “蕴宁!” 萧老夫人的声音传来,一口叫住了宋蕴宁。 听到声音的宋蕴宁这才看到了门内不远处的三人,萧老夫人为首,萧渐清和阮诗诗则是一左一右地站立身旁。 萧渐清的表情很是惊喜,反观阮诗诗,显然没什么好脸色。 “快进来呀,还愣着干什么,娘可想死你了。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好不好,是想回来了?怎么没带东西,就一个人来的。” 萧老夫人腿脚很是利索,赶紧上来拉上了宋蕴宁的手,一阵嘘寒问暖。 宋蕴宁勉强勾起嘴角,身子还是不往里进。 “啧,我看我也不用回将军府了。这下人都不让我这当大娘子的进门了,还回来干什么,只怕是诸位都不想让我宋蕴宁回来吧。转来转去还是让人厌烦了,还是不回来的好噢。” 好一通叹气,宋蕴宁说着还看了一眼侍卫,继而摇头。 萧渐清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门口侍卫,这几日还没注意,什么时候换了人! “谁换得人!管家呢,叫出来问话!” 萧渐清怒斥,势必要把这人给抓出来,好平了宋蕴宁的气。 阮诗诗心里明白,就算现在一口咬死了不承认,到时候管家一来,当场对峙,若是她百般抵赖,萧渐清或许会心软不计较。 但萧老夫人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妾身,妾身近日替老夫人打理家务,先前的侍卫不得力,这才让管家把人给换了。可妾身真没想到这两个东西竟会不认识大娘子,多有得罪。大娘子是大度之人,不要跟两个奴才计较了,算了吧。” 阮诗诗被逼无奈,思虑片刻,只好承认。 话里还是带了钩子,一捧宋蕴宁捧成大度体面的大娘子,倘若继续计较这事,倒是成了宋蕴宁的不是了。 宋蕴宁才不上套,直接没理。 她就是不进来,想看看萧渐清怎么办。 萧渐清看萧老夫人已然不悦,瞪了一眼阮诗诗,示意她好生认错,别耍这些心眼。 阮诗诗深吸一口气,再次认错。 “若大娘子真要怪,都是妾身的错,还请大娘子原谅。” 宋蕴宁一看这人还真认了错,不再计较,大度地接了话。 “行,那我收下这份歉意。既然将军府换了些人,我想不止是门口这二位吧。刚好碰上了我回府,今日是骡子是马都拉出来遛遛,全都来看看我宋蕴宁。免得日后又闹了笑话,这可就没处说理去了。” 这要求也不过分,萧渐清看了看萧老夫人,老夫人点了头。 她的确不知道阮诗诗竟然暗地里换了门口侍卫,萧老夫人也想看看这府上还有多少人是阮诗诗背地里安插的眼线。 “传管家,把这几日以来换的新奴才都带上来看看。” 萧渐清下令。 管家得令,赶紧去叫人,可心里打鼓。 这些人都是他背着主君和老夫人,给阮小娘行了个方便,想着宋家大娘子的气焰怕是去了,阮小娘正得宠,日后免不得要管家。 从来没想过宋家大娘子会杀回府,还要把人单独拎出来看看。 第87章 危机解除 结果从侍卫到婆子,从前厅到厨房全都有新人,一下子乌泱泱地来了一大堆人,就站在前厅的院子里。 萧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让秋蓉数。 “回老夫人话,一共是二十人有余,的确都是没怎么见过的生面孔,这几日才到府上来的。” 管家吓得腿软,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这些人里难免有心理素质不大好的,时不时地就看阮诗诗两眼,也证明了他们都是认得阮诗诗的,很难说没有私底下的关系。 “好啊,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本事。” 萧老夫人感叹,斜楞了一眼阮诗诗,没好气道。 阮诗诗手里拿着汗巾,一个劲儿地在手上绕着,她低着头,也没了话。 萧渐清一看傻了眼,转着眼睛打量着不开口的阮诗诗。 他向来是知道阮诗诗有点爱与宋蕴宁争风吃醋,动不动会耍点小心眼,也就是撒撒娇是事情。 可阮诗诗从未逾越本分,更不会把手从后宅里伸出来。 现在这么一看,手伸得还不是一般地长。 “不……不不,不是主君和老夫人想的那样,妾身只不过体恤老夫人管人太过劳累,换了几个得力的!” 此番景象完全在宋蕴宁的意料之中,她轻声一笑,走到阮诗诗面前。 “好啊好啊,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你就要把将军府上的人大换血。全都换成你的人是吧?如若今日不是被我查出来,你阮诗诗是不是还要把我这个正妻也换成自己?”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愣是把阮诗诗逼到了墙角。 宋蕴宁没留情面,把阮诗诗的脸面全撕破了。 阮诗诗一下成了众矢之的,萧老夫人的态度在明面上,很是看她不惯。 就连这些个奴才都生怕被连累,不愿与阮诗诗站到一条船上,简直是失了人心。 “不是这样的!大娘子您不能开口胡说,这话都让你说完了妾身还能说什么呢?先前妾身已道明了真相,是怕大娘子你回了娘家,母亲一人管家,奴才们确有用起来不顺手的地方,这才自作主张地换了人,那些个劳什子的想法妾身都没有啊,您永远都是正牌夫人!” 恐惧之下,阮诗诗竭尽全力地不停解释,时不时向萧渐清投去求救的目光。 萧渐清有点刻意忽略阮诗诗的视线,他现在也说不好阮诗诗到底是什么想法,背过脸去。 但阮诗诗这副哭天喊地的样子,梨花带雨,属实让人心疼。 “哎……” 萧渐清叹气,还是选择挡在了阮诗诗面前,劝解道。 “蕴宁,诗诗或许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这次的事做得有失分寸,的确需要受到惩罚,但不必放上欲加之罪吧。话说诗诗是当了母亲的人,但心里也就跟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般,没什么心眼,很是单纯,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呵,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想当大娘子也是你们萧家的事情。” 宋蕴宁把自己择开,不想与萧渐清做捆绑。 萧老夫人暗中一直观察着阮诗诗,这女人举手投足间都调动着她儿子的情绪,这招围魏救赵是用得极好。 平时感觉阮诗诗是个动不动就哭的弱女子,萧老夫人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想着反正是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谅她也翻出来什么大浪。 现在宋蕴宁想离开将军府,跟萧渐清和离,倘若真让阮诗诗找到了机会,难保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我看这事的确阮诗诗做得不对,主君不必再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我这个老婆子也卖个脸,管家。” 萧老夫人从位置上起来,总算插话开了口。 萧渐清不好再怼宋蕴宁,乖乖把嘴里的话给憋了回去。 “是!老夫人您讲。” 管家殷勤地迎了上来。 在他的观察之中,众人的矛头全都对向了阮小娘,并未计较他的过错,何乐而不为,抓紧敷衍过去,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今日查出来的一干人等,包括门口的两个侍卫!全都给我逐出府去!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清楚了,我萧家不用来路不明之人。至于空缺,便交给蕴宁寻人来填补,阮诗诗不必再管府上事务。管家你若是再听这阮诗诗的言语,仔细了你的皮。” 这话是说给下人听的,也是说给阮诗诗听的。 外室女子可不就是来路不明,哪儿比得上正头娘子,萧老夫人暗示她不要痴心妄想。 阮诗诗是个聪明人,听了这话不吱声,不再让萧渐清替自己说话,默默点头。 “这活我接不了,既然是萧家的事务,现在住武侯府的我可管不了。母亲若是有需要就交给管家吧,我看他现在也老实了。” 宋蕴宁没想给自己找活儿,她不想蹚浑水,随口推脱。 萧老夫人知趣,不劝,让管家带了人下去。 “对了,今日特地回将军府一趟,是要说要紧事情。我晌午后去了东宫,找了太子殿下,殿下已答应解除萧渐清的禁令,明日便可上朝。” 险些忘记此行的目的,宋蕴宁猛地想起来,说与了萧家人听。 “此话当真!” 萧渐清仿佛触电一般,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走到宋蕴宁面前。 他心里就怕宋蕴宁是跟他开玩笑,一直打量着宋蕴宁的表情。 宋蕴宁则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什么。 “不信算了。” “将军!门口有东宫侍卫求见,说是带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前来,您可否要见。” 此刻正好有小厮进门来找,急迫地说门口有人。 “请进来啊!愣着干什么!” 萧渐清急不可耐。 侍卫进门来,带着夜瑾煜的口谕。 “太子殿下有令,即日起解除萧渐清将军的禁令,明日起可重新上朝。望萧将军谨记教训,莫要再犯。” 全府上下谢恩,送走太子侍卫。 “太好了,太好了,原来是真的!多谢夫人,若不是夫人,我萧渐清就完了。” 萧渐清几乎是激动得要掉下泪来,不停地向宋蕴宁道谢。 第88章 妾室名分 “好啊,我儿有这等得力的大娘子,果真三生有幸!感谢萧家的列祖列宗。” 萧老夫人对着宋蕴宁又是一顿夸赞,双手合十感谢苍天有眼,由衷感慨道。 将军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好歹是把这关给过去了。 “这天大的好事,将军府上下都发赏钱!今日高兴,蕴宁就别回武侯府了,晚上一同吃饭庆祝庆祝。自太子殿下禁足我儿一来,我是吃不好睡不好。一家人也是许久没好好吃顿饭了,你看如何?” 萧老夫人主动向宋蕴宁抛出了橄榄枝,目光里都是期盼,就怕宋蕴宁不答应。 萧渐清赶忙附和。 “是,母亲说得对。蕴宁就留下来吃饭,别忙着回侯府,吃顿饭不打紧。” 宋蕴宁没表态也没说话,她不着急走。 阮诗诗才被罚了,又看到宋蕴宁现在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高高举起,心里充满了怨气。 她不敢对宋蕴宁这般发作,敢说话,得到的肯定是一阵责罚。 对了!儿子。 “给主君和老夫人道喜,天佑我将军府。大家都高兴,若是要吃饭的话,路哥儿和森哥儿也该下了课堂,那是都要叫上一起的吧?” 阮诗诗不服输地提到两个孩子,脸上挂着万分勉强的笑。 这笑是拼了命挤出来的。 “是的是的,你不说我这个老糊涂的都忘了。两个孩子也该下学了,一家人当然是要整整齐齐,你快去把孩子都给带来,咱们好好吃个饭。” 萧老夫人提不得两个孙子。 宋蕴宁前几年的孩子夭折,她是第一个不高兴的,结果之后几年萧渐清连年征战于外,也没跟宋蕴宁生下个一儿半女,还以为萧家要断了香火。 若要说为什么阮诗诗出生卑微,还能让萧老夫人忍着进了家门,那便是这两个宝贝儿子起了大作用。 萧老夫人一看这两个长得跟萧渐清有七八分像的小子,笑得就合不拢嘴。 阮诗诗告退众人,回了琉璃苑。 进院子一看,两个孩子早就回来了。 萧锦森在地上滚得跟个泥猴一样,不知道怎么疯了,全身上下都是土。 “你赶紧给我换衣服去!今天若是在饭桌子上给老娘丢脸,有你好看的!” 她转眼再看萧锦路。 不大的年纪,满是大爷的姿态,坐在屋子里的主位上,腿往桌上一搭,正眯着觉呢。 “你是不是皮又痒了,回来不温习功课!还装起主人来了是吧。” 阮诗诗走上前去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萧锦路的身上。 萧锦路从位置上吓醒,也不害怕,嘴上反驳道。 “哎哟!娘,你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里你都不说我。哼,日后爹爹老了,这将军府的东西不都给传给我,我可是最大的儿子!” “小声点,嘘!让人听了去,有你好看。什么你的,你娘我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连个庶子都算不上,晓不晓得。” 阮诗诗捂住萧锦路的嘴,嘱咐道。 “一会儿上桌吃饭,就跟祖母说出去不好意思说是主君的孩子,娘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觉得丢脸,听到了没有。想办法逗祖母高兴,记住了。” 萧锦路不算特别明白,但也点点头。 而后,阮诗诗带上萧锦路和萧锦森出了琉璃苑,回到了主屋大堂。 “路哥儿,快让祖母看看。怎么才两日没看见人,就觉得又长高了些,这模样倒是越来越像我儿了,哈哈哈。” 萧老夫人没理阮诗诗的请安,直接拉过了萧锦路的手,十分满意地看着萧锦路。 萧锦森赶忙也围上来,伸手要抱。 “差点忘了我的小锦森了,乖乖,来祖母抱抱。” 萧老夫人一边一个,甜蜜又满足。 萧锦森知道该怎么讨萧老夫人的欢心,不停地说着笑话,伴着鬼脸,样子十分滑稽。 萧老夫人笑得前赴后继,一个劲儿地夸他鬼机灵。 不以为然的宋蕴宁,静静地看着几个人上演着合家欢乐的戏码,甚至有些困了。 “祖母,锦路今日去学堂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能不能跟祖母讲,可锦路想跟祖母分享。” “讲呀我的乖孙,要什么都跟祖母讲。” 萧老夫人慈祥地看着萧锦路。 “有同学问我,说我是谁家的儿子。我开始讲了我是将军府萧家的儿子,我爹叫萧渐清。可同学们都不信,一直笑我说萧家大娘子根本没有儿子。之后再有人问我,我都不敢讲了,祖母给萧锦路做主吧。” 萧锦路噘起嘴,全是无辜。 这话谁听不出来是说阮诗诗在萧家没名分的事,萧老夫人一下就懂了。 孩子不会说这话,肯定是大人挑唆的。 萧渐清也懂了,偷偷看了阮诗诗一眼,没说话。 “祖母……” 萧锦路的样子委屈得上了天,抱着萧老夫人就不撒手,楚楚可怜。 萧老夫人知道阮诗诗背后教了孩子说这话,但转念一想孩子在学堂还真是有可能遇上这种事,一时间又心疼起来。 “摸摸毛,吓不着。没事儿啊,路哥儿在外面受了欺负,祖母给你做主。” 萧老夫人拍着萧锦路的背,安慰着。 “老夫人,妾身本不该说话。但孩子今日在学堂里真是受了委屈才会回来跟您讲的,刚才在屋里他跟妾身讲的时候,妾身真的有苦说不出啊。锦路在外面受了气,都是妾身这个当娘的不争气。若是老夫人心疼孩子,就让妾身当了主君的妾吧。” 阮诗诗果然顺着两人的话开了口,当着宋蕴宁提了这话。 “咳咳。” 萧渐清出声提醒,想让阮诗诗看氛围再讲话。 “主君,我阮诗诗在这院里就像个奴婢。不求其他,看在我为主君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孩子都这么大了,就不能给我一个名分吗?” 阮诗诗转头对上萧渐清,又是一通恳求,卑微无比。 萧渐清还是不讲话。 她直接跪倒在宋蕴宁面前。 “再说大娘子,大娘子是侯府嫡女。妾身无任何靠山,只求一辈子当个妾侍奉主君,不会对大娘子有任何的觊觎。” 第89章 磕掉牙 “倘若妾身说得有半句谎话,立刻让大娘子逐出府去饿死!” 萧渐清听到这里有点于心不忍,萧老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两人对视一眼。 生了两个儿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两母子现在只能看宋蕴宁的眼色,哪儿敢答应阮诗诗。 两个孩子看母亲一直求人,不高兴起来,小的直哭,大的一直想拉阮诗诗从地上起来。 “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下,没人想让你跪。两个孩子都看着呢,当母亲的人了,留些脸面。” 宋蕴宁不接阮诗诗的话,只叫她起来。 “自己爹是谁有什么不好讲的,无论孩子是妻还是妾生的,反正爹就一个。萧锦路,你在家里称霸惯了,还能说不出口你爹是萧渐清吗?” 不跟阮诗诗多说,宋蕴宁把话说到了萧锦路身上,怼了两句。 她装作听不懂阮诗诗的话,不表态。 萧老夫人听出宋蕴宁不愿意,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蕴宁你也少说两句,别说孩子了。依我看,实在不行就把路哥儿过继到蕴宁下面吧,这就好了。” “我不同意,这孩子长得这么像他母亲,一点也没我宋家的灵气,哪儿能当我宋蕴宁的儿子。” 宋蕴宁一口回绝,话里话外都在说萧锦路长得丑。 萧渐清气得深吸一口气。 阮诗诗也控制不好表情,脸一下就垮了下去。 可他们没办法,只好忍住。 大人是明白人情世故且有分寸的,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萧锦路可不明白什么叫看人眼色。 他不知道宋蕴宁说的是何意,听不真切话里蕴藏的含义。 但看着上到祖母,小的丫鬟的表情都不好,萧锦路一下就不依了。 “祖母!我才不想养在大娘子名下,我娘只有一个,那就是阮小娘。” 他嘴里吵嚷着。 萧老夫人对这话不好表态,为难起来。 让萧锦路过继到宋蕴宁名下的话是她说的,宋蕴宁回绝了,难道她还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好了,路哥儿别恼,现在只是商量呢。” 萧老夫人安慰萧锦路,拍拍他的背。 “你算什么!大人说话岂敢插嘴,把嘴给我闭上!” 萧渐清害怕孩子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急忙打断,出声呵斥道。 阮诗诗也不敢多说了,再次被拒绝给予名分的她现在心如死灰,哭丧着脸。 “我就不!父亲这会子说起我来了!我只要小娘!” 萧锦路不依不饶,谁的话也不停,在萧老夫人的身上挣扎着。 另一只手上的萧锦森,只睁大了无辜的双眼,搞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傻傻地盯着哥哥。 萧老夫人赶紧让人把小儿子抱开。 谁知一松手,萧锦路就跟开弓的弦一样,直接冲了出去。 萧锦路两只眼睛都看着呢,知道其中的原由都是宋蕴宁搞出来的,他直直地奔着宋蕴宁去了。 宋蕴宁原本冷眼旁观,看这孩子过来了,还是冷静应对。 “大娘子。” 萧锦路仰头看着宋蕴宁。 宋蕴宁正打算开口问他,就看到萧锦路直接一口咬到了她的手上。 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听声音应该是一口咬到手上的镯子了。 慌乱中,宋蕴宁不知道手是打到了凳子还是桌子,或是磕到了萧锦路的门牙上,听见“咔嚓”一声。 “你干什么,属狗的吗!” 宋蕴宁用力推开萧锦路,萧锦路毕竟是孩子也没什么力气,直接倒了下去。 “啊!” 萧锦路脸朝下磕到了地板上,当着众人的面一颗牙直接掉了出来。 “娘,娘,疼……呜呜呜。” 随即,萧锦路口吐鲜血,多是门牙摔落引起的外伤。 宋蕴宁心里暗叫不好,心有余悸地抬手一看,果然手镯上有了裂口。 “天呐!锦路!我的心肝肉啊,快起来,快快,快让娘看看。” 阮诗诗惊声尖叫,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推开面前的萧渐清就冲了过去,一把抱起地上的萧锦路。 萧锦路脸上有轻微磕碰的痕迹,除了门牙掉了流了不少血以外,没有见到多余的伤痕。 阮诗诗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不停检查,紧紧抱住萧锦路。 “宋蕴宁你个黑心的!不喜欢我就算了,你不喜欢主君的孩子。恨我,有什么就冲我来啊,丧良心的东西!针对孩子算什么本事,要是路哥儿有一点事儿!我阮诗诗要跟你拼命!” 对着宋蕴宁就是一顿咒骂,丝毫没留情面。 萧渐清也被吓到,走过来看了一眼情况,一听阮诗诗这么说,赶紧捂住她的嘴。 “少说两句!” “快去找大夫,给路哥儿看看!好好的一顿饭闹成这样,哎哟。” 萧老夫人拍着大腿,叫天喊地,懊恼不已。 “少说这些个废话,孩子有没有问题只叫大夫来看。再说这孩子自己冲上来咬我,没规矩就算了,牙撞到了我手镯上,不小心磕掉了,这也怪上我了?” 宋蕴宁扶额无语,不耐烦地看了阮诗诗一眼,无奈说道。 她本不想多说,毕竟对方是孩子,不想多计较,可没想到这阮诗诗还玩起了恶人先告状。 宋蕴宁皱起眉头,心疼地看了一眼镯子,愤怒涌上心头。 这白玉的镯子上有镂空雕花,雕工精美。 是武侯夫人在宋蕴宁十六岁生辰时,特地遣波斯国的工匠打造,玉料也是武侯为圣上立下汗马功劳时所赐。 可谓独一无二,价值不菲。 “倒是瞧我手上的镯子,阮小娘你怕是要赔吧,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是你儿子冲上来咬得我。” 宋蕴宁亮出镯子,上面的裂痕清晰可见。 “这!” 阮诗诗一下没了话,她也不敢反驳,愣是咬死不是萧锦路干的也说不过去。 萧老夫人知道宋蕴宁手上的镯子,自嫁入将军府以来,宋蕴宁大多时候戴着那镯子,但凡上点档次的人都能瞧出价值不菲。 若是要赔,阮诗诗哪儿来什么钱,给的还不是萧渐清的钱,她立刻上前打圆场。 “蕴宁,娘知道你生气。这回的确是路哥儿没了规矩,可孩子嘛,哪儿有不犯错的。” 第90章 母子分离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听娘一句话,算了。再说武侯府里多的是这样的宝贝,何必跟这外室的计较。” 萧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诫。 宋蕴宁最是听不得这些歪理,冷哼一声,怼了回去。 “这全天下都是圣上的,若是这萧锦路日后偷了宫里的东西,老夫人你也说宫里东西多,让圣上别计较了?” “哈哈哈,你这是哪里的话。” 萧老夫人不敢再劝了,尴尬陪笑,恶狠狠地看了阮诗诗一眼。 “这样!我也是老婆子了,用不做什么首饰的。蕴宁,我把我手上这个赔给你便是了。阮诗诗在府上拿不了什么花销,全身上下也没什么钱,你收下我的。” 她满是不情愿地取下了手上的镯子,一脸奉承地递到宋蕴宁面前。 这镯子,就是个既没有种,又没有透的普通玉镯,先不说工艺,若不提是玉镯,还以为是块儿石头雕的。 说破了天去,撑死了也就值一两银子。 “拿什么劳什子的来糊弄我!” 宋蕴宁感觉让人扇了一巴掌,脸生疼,拿起这镯子就往地上扔。 直接给摔了个稀巴烂。 阮诗诗向后一躲,险些扔到她身上。 “你!” 萧老夫人恼怒,却不敢发作,强忍了下去。 看来还是没能敷衍过去…… “秋蓉,去我房里,将柜子里第三层左面抽屉里的盒子拿来。” 萧老夫人无奈开口,总算是想好好解决这问题了。 “老夫人。” 秋蓉拿着盒子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上。 萧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取过盒子,喃喃自语道。 “我今天真是要对不起列祖列宗了,这镯子不知道是哪儿辈就一直在萧家传下来的,一直放到我手上,没想到今日还是要给出去。” 大家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萧老夫人的手上。 一个玉绞丝纹环,流畅的线条刻画于透润的玉髓之上,因多代传承,不同人的滋养,让此玉镯显得十分温润。 宋蕴宁勾起嘴角,总算是拿出了点像样的东西。 “蕴宁啊,这玉镯其实娘早就想给你。但你出嫁之时武侯府的嫁妆实在过于华丽,娘一直拿不出手,之后就想着你能给萧家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就顺理成章地给了你。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你快收着。路哥儿的事情就别计较了。” 萧老夫人一面亲昵地说着,一面将玉镯递给了宋蕴宁。 可她心里是万分地舍不得。 这话说的也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想把这玉镯交给宋蕴宁,只想一直留着,巴不得带到土里去。 宋蕴宁见台阶都准备好了,迈一步也行,收下了镯子,淡然道。 “好,这事儿就过去了。” 不管阮诗诗和萧渐清是何反应,宋蕴宁拿上镯子就往宁馨苑走,一刻也不想多待。 宋蕴宁走后。 阮诗诗还是哭哭啼啼,抱着萧锦路一个劲儿地哭。 “你个小蹄子还哭,知不知道这镯子多贵重!我要不是看在路哥儿的份上,替你给了这么一回。就凭你,我才不惜得管!” 萧老夫人看都不想看阮诗诗一眼,指着她的鼻子又是一通呵斥。 “路哥儿过来!” 从阮诗诗身上拉起萧锦路,萧老夫人挡在阮诗诗面前,没好气道。 “这孩子我看你也是管不好了,先前我便当着主君的面讲了。孩子若你管不好,就送到我这里来,森哥儿还小,离不开娘,你先养着。但萧锦路,我今日要发话了,白日里就去学堂读书,晚上下学回来,直接送到福寿堂来!你不必再管。” 萧老夫人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喘,给阮诗诗下了死命令。 “老夫人,老夫人,锦路可是我的命啊!老夫人,萧锦路从生下来就没有立刻过妾身,妾身若是离了孩子,倒不如让妾身去死。” 阮诗诗伤心落泪,止不住地哭号。 可她也没办法,只能不停地求萧老夫人,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萧锦路也不乐意了,挣扎着要从萧老夫人的怀里出来,想去扶跪在地上的阮诗诗。 “放开我!娘你快起来,锦路不走,不离开娘。” “乖孙儿,听祖母的话,日后跟祖母一起,你要吃什么就买什么。你不是最爱吃东街的糖葫芦吗?还有西街的蜜饯,祖母每日都买给你。” 萧老夫人伸手抓住萧锦路。 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见吃的就走不动道,瞬间不哭也不闹了。 “真的吗?” 他转头问萧老夫人,完全不管跪在地上的阮诗诗了。 “当然了!” 萧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回应。 阮诗诗见这样,求老夫人是没有用了,向萧渐清投出求助的目光,眼角还挂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那便……听母亲的吧。” 萧渐清不敢反驳,一口答应。 阮诗诗彻底失望,瘫软在地上。 好说歹说,萧渐清才把人扶了起来,压低声音道。 “母亲,那我先扶诗诗回琉璃苑去,你跟锦路吃完饭也感觉回去休息。” 萧老夫人抽出视线看了阮诗诗一眼,确实是失魂落魄,不想再为难她。 她撇撇嘴道。 “去吧。” …… 琉璃苑主屋,两人相顾无言。 “行了,你别赌气了。好好的一个孩子也不教好,整日里不学无术,还搞起咬人这档子没规矩的事儿来了!将军府是什么地方,那些下贱乡里别干的事情,别让孩子带进来!老太太也不算委屈了你,的确这事儿就是你没做好。” 萧渐清看阮诗诗情绪不高,打着主意出言安慰。 可这话说出来就变了味,宽慰不成,反倒是说起阮诗诗的不对来。 “好啊,反正你们萧家上上下下都不待见我,宋蕴宁给我气受,老太太连孩子都不让我养在身边了。倘若真是看我阮诗诗不上,那主君你也别难办,尽可以把我给打发了,赶出府去饿死了才好。我可怜的两个儿,早早地就没了妈。”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阮诗诗把头埋到了手臂上,狂哭不止。 “好了好了,别哭了,这事当夫君的错了,不该这么说。” 第91章 青楼寻人 萧渐清眼看局势控制不下来,赶忙出言安慰。 谁知阮诗诗不理,继续哭,甚至躲到屋里小房间哭去了。 没办法。 萧渐清觉得吵得不行,不想管了,直接出了门去躲清静。 他步行去了宁馨苑。 这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初夏初禾一边一个站着,挡在了院门口。 “主君留步,大娘子说了,您不能随便进去,就算是老夫人来也不行,您请回吧。” 初禾一口叫住想往里进的萧渐清,没有半点畏惧。 挡在后面的初夏,则是不停点头。 “好啊,你们还真是好样的。真不愧是宋蕴宁的贴身丫鬟。” 萧渐清气得牙痒痒,瞪了她们好几眼。 心想这将军府的奴婢都要起到自己的头上拉屎了! 强行忍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心,他知道现在不能得罪宋蕴宁,只好作罢。 短短一日,萧渐清让这将军府的女眷们搞得团团转,他现在有点头晕目眩。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萧渐清想到这里,心一横,一气之下带着小厮套了马车就往云良阁去了。 他想去青楼找找乐子。 “主君去哪儿了?” 阮诗诗见萧渐清走了,问丫鬟话。 丫鬟支支吾吾,小心翼翼道:“主君好像套马车出去了,奴婢听见说什么云良阁……” 又是青楼! 阮诗诗才被气了这么一遭,现在萧渐清还要去青楼,走投无路的她直接去了宁馨苑。 她倒是要找宋蕴宁好好说道说道! “小姐,阮小娘求见,您看……” “噢?她为何要来见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萧渐清还在门口一起吗?” 宋蕴宁坐在屋里,略微有些惊讶。 初禾摇头。 “主君被拒绝进门后有些气恼,叫上小厮套了车就出去了。阮小娘是一个人来的,没说为什么,只说要见小姐您。您看让她进来还是?” “等等,不急。你去厨房要碗参汤端来,一天天的是有点冷了。” 宋蕴宁不慌不忙地打发了初禾,她想晾晾阮诗诗,再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连等了一个时辰,阮诗诗穿着薄外套在门口瑟瑟发抖。 天光不见,夜幕降临。 阮诗诗晚饭也没怎么吃,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大娘子还是不见?” 她哆哆嗦嗦地问站在门口的初夏。 初夏不同于阮诗诗穿得单薄,外面披了外袍,一点也不冷。 “小娘等不下去就先回去吧,大娘子现在或许不想见人。” 她好声好气道。 初禾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了,对初夏道。 “大娘子说了,放她进来。” 阮诗诗终于进了院子,在初禾的带领下进了屋,看见了宋蕴宁端坐于桌前。 满屋里点满了火烛,很是光明温暖。 阮诗诗冷得打哆嗦,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吸溜了一下鼻子,鼻头都在门外冻得红彤彤。 “大,大娘子。” 因为寒冷带来的战栗还没有消失,她打了个哆嗦。 宋蕴宁抬眼打量阮诗诗,缓缓道。 “找我何事?” “妾身见主君去了云良阁,特来告知大娘子。妾身不想多事,但主君堂堂将军之位,天天都在那等烟花之地鬼混。妾身连个妾都算不上,又岂能对主君说些什么。大娘子怕是要出面管管主君吧,传出去了丢了名声,莫让主君走向歧途。” 阮诗诗压低眉毛,看起来很是卑微。 今日难怪上赶着来门前求她,还是为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是想借宋蕴宁的手修理萧渐清,宋蕴宁明了了。 她听阮诗诗说了这番话,心想反正是阮诗诗求着她去的,萧渐清怪谁也只能怪阮诗诗,正好去看看热闹。 让家里的女人闹成一团,他萧渐清还想逍遥? 没门!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去看看。” 宋蕴宁思虑片刻,处于对萧渐清的不爽,一口答应了阮诗诗。 阮诗诗暗地里盘算着。 她想让宋蕴宁出手一是出于她没身份,不能直接管萧渐清的事情,不想萧渐清去青楼有别的女人。 二来,她想着只要宋蕴宁让萧渐清当着众人的面丢了脸,那萧渐清只会越来越烦宋蕴宁。 到时候,大娘子的位置指不定谁当了。 所以,阮诗诗不声不响,满脸高兴地跟着宋蕴宁,打算一同前去。 从侯府里出来时,武侯夫人担心宋蕴宁出去不安全,特地吩咐了几个侍卫跟着她。 从去东宫到将军府,侯府侍卫一直守候在外。 宋蕴宁出府叫上几名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云良阁进发。 云良阁门口。 “诶诶!你们什么人,这么多人,为首的还是个小姐。云良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人不让进!” 老鸨看宋蕴宁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到她身后的侍卫们个个身强体壮,一脸严肃,像极了来找碴的。 云良阁内,莺莺燕燕的小姐肤白貌美,阁内乐曲动人,设施豪华,所有客官无不饮酒作乐,痛快无比。 阮诗诗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满是好奇,若不是宋蕴宁带着,她估计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里面的景象。 萧渐清就在二楼坐着,位置很是显眼,一眼就让阮诗诗看见。 “大娘子,主君在那!” 宋蕴宁顺着阮诗诗的手一看,萧渐清喝得双颊通红,怀里抱着个女子,那叫一个笑逐颜开,满面春风。 “我是将军府的夫人,名叫宋蕴宁。上面那个喝酒的萧渐清就是我的夫君,你可懂我的意思?给我进,把人抓出来!” 宋蕴宁摆明了身份,容不得老鸨阻拦,就让侍卫往里进。 “别啊,有话好好说。小心点,别把店里的东西摔坏了!” 老鸨实在是拦不住人,只得放任侍卫进去。 在场所有人,都让这番大动静吸引。 全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若不是富人显贵就不会来这里喝酒,不少人认得萧渐清和宋蕴宁,小声地议论着。 侍卫破门而入,直接把抱着美人的萧渐清抓了起来,拽出了房门。 第92章 大闹云良阁 “做什么!你们…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 萧渐清喝得太多,舌头大了起来,声音越说越小。 他的步伐飘忽不定,怎么都站不稳,晕晕乎乎地靠在了侍卫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 宋蕴宁大步流星走了上来,来到萧渐清的面前,发现人似乎已醉到不省人事。 一旁的桌上有一盆吃饭前净手的水,应该是这桌客人才上座,丫鬟刚端上来的。 宋蕴宁撩开袖子,端起盆子。 “让开!” 侍卫识相地躲开,只用手举着萧渐清。 “哗”,凉水全都倒在了萧渐清的脸上,水顺着脸一直流满全身。 四周的人受到惊吓,目瞪口呆,大气也不敢出。 “干什么!” 萧渐清惊醒,发现被淋湿了一身的水,不知所措,全身瑟瑟发抖。 房里的朋友看到面前的景象很是为难,想上去说点什么又看到了宋蕴宁阴沉着的脸,默默地替萧渐清递上了巾帕。 “萧兄,快擦擦,应该是你夫人来了。” 萧渐清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是宋蕴宁,泼了他一身水的也是宋蕴宁。 他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下去,在朋友面前,脸都丢尽了。 颜面尽失的萧渐清,对着宋蕴宁,破口大骂道。 “宋蕴宁!我是不是在家太给你脸了,以为你能坐到我头上来了!谁家的大娘子跟你一样不把主君放在眼里,我看你就是不守妇道!” 萧渐清的脖子都粗了一圈,青筋迸起,涨红了脸。 也不知是羞红脸,还是气红脸,或许两者兼具。 “算了,萧兄,快坐下,算了。” 在一旁是朋友用力拉萧渐清,试图劝他坐下来。 这宋蕴宁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人,还是认怂算了。 桌上剩下的朋友也都附和,好好地出来找乐子,别闹得下不来台。 “别动我!” 越是有人劝,萧渐清越觉得没面子,甩开了朋友的手。 他径直走到宋蕴宁面前,怒不可遏地盯着宋蕴宁的脸,恨不得把宋蕴宁一口吃掉。 宋蕴宁丝毫不惧,看了回去。 阮诗诗躲在门外,用房门把身体挡得严严实实,看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心中暗喜。 她倒要看看,这下萧渐清还能对宋蕴宁有好感? 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来人,抓住。” 只见宋蕴宁朱唇轻启,侍卫随即响应,立刻走上前来抓住了萧渐清。 萧渐清手脚都被侍卫控制住,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宋蕴宁!你别不识好歹。”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法从侍卫的手上逃出来,整个身体失去力气,渐渐疲软下来。 宋蕴宁一步上前,伸手便是一巴掌! 狠狠地扇在了萧渐清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手印,清晰可见。 可见其力量。 “你!” 萧渐清吃痛,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脸,被控制住,未果。 他还想还手,可被死死地控制住,完全没办法动弹。 “萧夫人,你别太过分了,这么多人都在这看着。萧将军贵为将军,好端端的将军让你当着这么多扇巴掌,不妥!” 刚才劝架的朋友再度站了起来,想劝宋蕴宁罢手。 “跟她废什么话!兄弟们,给萧兄把面子打回来!” 一个性子比较急的大汉,也是这群朋友中的一人,作势就要冲上来打宋蕴宁。 宋蕴宁一步也不退,看着这人,铿锵有力道。 “我乃武侯府嫡女,谁敢造次!” 大汉仿佛中了定身术,一步也不动了,愣愣地看着宋蕴宁,眼看面前的人得罪不起,退了下去。 这群兄弟没几个有权势的,大多是跟着萧渐清喝酒作乐,阿谀奉承混口饭吃罢了。 武侯府,谁的罪得起? 所有人就像那霜打的茄子,都怂了。 “我告诉你宋蕴宁,你有本事把我放下来,带这么多侍卫算什么本事!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这面子我萧渐清不要了!” 萧渐清气急败坏,对着宋蕴宁又是一阵谩骂,咆哮如雷。 宋蕴宁只不耐烦,不想对骂,别过脸去。 一旁的青楼小姐对萧渐清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没想到平日里竟是在展现英雄气概的萧大将军会跌份到这地步。 阮诗诗这面正偷笑呢,宋蕴宁从门后直接把她拉了出来。 “你过来。” “大娘子,您这是干什么。我自己会走,诶,您别拉呀,疼!” 阮诗诗扭扭捏捏,不想往前走,最后迫于无奈还是被宋蕴宁拉到了萧渐清面前。 “主君……”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点尴尬,笑得十分勉强。 萧渐清吃惊,瞪大双眼看着阮诗诗,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也来了!” 宋蕴宁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朗声道。 “大家伙看过来,这是萧家的小娘,名叫阮诗诗。大家都记住了啊,阮小娘才给萧渐清生了两个儿子,大的约莫五岁,小的不过一两岁。她到头来还是个外室,在萧家连个名分都没挣上,萧渐清可不管你这么多,自顾自地来这云良阁作乐来了。” 云良阁内顿时嘈杂起来,众说纷纭,但大多说起了萧渐清的不是。 阮诗诗赶紧抬手,试图用衣袖挡住自己的脸,她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满意挑眉,宋蕴宁继续说道。 “现在家里孩子都还在哭,我才出门的时候,小儿子还在不停找爸爸!你们大家评评理吧,这人该不该出来花天酒地,家门不幸!” 桌上的朋友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得说不出话来,全都看向了萧渐清。 “哟,萧大将军原来是这种人,我倒是没看出来。” 老鸨一直跟在身后,是怕宋蕴宁闹出大事,听到这里她忍不住也评论一番。 原在萧渐清这房里的青楼姑娘赶忙附和,对其嗤之以鼻。 “妈妈说的是,这种人,下次再来可别让我去陪了,这钱我可不想挣。家里妻子如此漂亮,就连这外室的长得也不差,何必来我们这云良阁。” 阮诗诗张大嘴,她万万没想到宋蕴宁会拉她出来说这些话。 第93章 逐出家门 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主君对我很好,你们!” 阮诗诗大脑一片空白,想解释什么却半天都说不出来,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讲出个名堂。 所有人都在指责萧渐清,无人在意。 萧渐清瞪了阮诗诗一眼,愤怒无比,不敢再在这云良阁待下去了。 宋蕴宁使眼色给侍卫。 侍卫在宋蕴宁的暗示下松开了手,解除了对萧渐清的控制。 在众人的指责声中,他没讲话,低着脑袋,灰溜溜地离开了青楼。 “主君,等等我。” 阮诗诗看见萧渐清走了,挡住脸,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这下主角儿都没了,戏自然是演完了。 宋蕴宁带上侍卫也离开云良阁。 此后的云良阁都会流传一则笑文,讲的是萧家大将军抛妻弃子逛青楼,不顾孩儿的啼哭,娘子小妾皆都苦,众人哄笑一处处! 萧渐清不理阮诗诗,闷着头往前走,他比阮诗诗高出几个头,后面的人哪儿跟得上。 “主君,你难道生妾身的气了吗?主君您倒是慢点,妾身跟不上了,都是宋蕴宁这么说的,绝非妾身本意啊主君。” 阮诗诗两条腿紧赶着倒腾,怎么也追不上,只得对着萧渐清呼唤。 只见萧渐清猛地站住了脚,转头对阮诗诗吼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宋蕴宁来云良阁是你挑唆的!平日里我去哪里宋蕴宁根本懒得管,就算是我丢了她都不一定关心,你倒是盯着我不放!今日若不是你带宋蕴宁来,她怎么会知道我在青楼,别跟我说这跟你没关系!” 阮诗诗让萧渐清怼得哑口无言,跟着停下脚步,支支吾吾说道。 “不不不…主君!妾身只是不想让您流于烟花之地误了正事。” “懒得跟你掰扯!” 萧渐清不理,继续往回走。 这是阮诗诗跟了萧渐清以来,她见过萧渐清对她发过最大的脾气了,一时间她也没了分寸。 在后面跟着的宋蕴宁看了一出好戏,心想萧渐清还不是个没脑子的傻瓜,拎得清真相。 将军府距离云良阁的路程并不远,都在较为繁华的地段。 吵吵闹闹间,几人便回来了。 萧渐清阴沉着脸不说话,前脚刚进了门,不理阮诗诗。 “主君,您快别气了,今日可要去我那儿歇息?” 阮诗诗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试图修复两人的关系。 “歇什么歇,闹成这样子了,我萧渐清在城里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我想起来刚才在云良阁众人看我的表情,就想一头撞死了算了!” 萧渐清的声音很大,一瞬间传遍了整个府邸。 萧老夫人居住的福寿堂是距离门口最近的院子,免不得听到响动,她派秋蓉出来看看,看门口又在闹什么。 秋蓉简单查看,又问了门口的小厮,进屋回话。 “老夫人,主君和大娘子都在外面,阮小娘不知怎么了,不停啼哭,事情怕是不小。” “作了孽啊,扶我出去看看。” 萧老夫人摇头,特地吩咐屋里的其他丫鬟看好熟睡的萧锦路,而后披着衣服出了门去。 当她赶到时,阮诗诗还在想尽办法讨萧渐清的原谅,宋蕴宁则是冷眼旁观,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不行。 “怎么了这是,大晚上的不睡觉,又闹!这个将军府是一天都得不了安宁,蕴宁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愿意问阮诗诗,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说不清楚原由。 宋蕴宁瘪嘴,摇头,不想说。 “让小厮说吧,怕到时候有人说我乱讲。” 在宋蕴宁的提议下,萧老夫人点头同意,看向了萧渐清带出去的小厮。 小厮唯唯诺诺,胆战心惊地说了好一阵子,才将青楼事件的全过程说了出来。 萧老夫人听得皱起了眉头,是不是瞪着阮诗诗看。 “你的确是长本事了,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做事情前倒是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再说什么话!这事阮诗诗你做的的确有失体统,蕴宁是大娘子管教夫君应当啊,你个连妾都不是的外室,还跟着去丢人现眼!” 萧老夫人想也没想,没说她儿子,也不敢说宋蕴宁,只把矛头对准了阮诗诗。 宋蕴宁看准了机会,还没等阮诗诗开口反驳,走上前来。 她先一步点了自己的不妥之处,坦言道。 “母亲这事儿儿媳做的有点冲动,不该当众给主君下不来台,可我若是不去,主君整日里去那烟花之地,恐会铸成大错,您都说了这是当娘子的分内之事。” “你做得没问题,娘怎么会怪你!都是这个害人精!” 萧老夫人对宋蕴宁认错的态度很是满意,转头又指着阮诗诗骂。 这次萧渐清正在气头上,不帮阮诗诗讲话了,在一旁看着。 “你个小蹄子,简直太不懂事,儿啊。” “是,母亲。” “阮诗诗给将军府丢了面子,依我看暂时不要住在将军府里了,你先给她安置个地方找个客栈也行,过些日子再说。” 萧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完。 她不等阮诗诗求情,在秋蓉的搀扶下径自离开,回了福寿堂。 萧渐清无奈,看着梨花带雨的阮诗诗,长叹一声。 “罢了,走吧。萧锦森今日让房里丫鬟照料着,明天也送到母亲那里去,剩下的别操心,先去躲躲风头。” 因为心虚,阮诗诗也不吭声了,点点头跟萧渐清出了门。 宋蕴宁可不管这么多,打发了几个侍卫,便头也不回地回房歇着了。 客栈。 萧渐清本来心里还生着阮诗诗的气,但又看她可怜巴巴地让老太太赶了出来,于心不忍。 他特地让客栈掌柜的准备了间上好的客房。 这房间,虽说算客栈里的好房间,但比起将军府的宅院还是差了不止一丁点。 “你委屈了,先住着。日后做事多动点脑子,别整日里耍小聪明。老太太那边我去劝,这房你先将就,不行明日我就给你找个闲置的宅院搬进去。” 第94章 偶遇端阳 萧渐清进门还没等阮诗诗坐下,便开始安慰了。 抹了一把脸上泪,阮诗诗眼泪都要哭干了,楚楚可怜地看着萧渐清。 “主君这是原谅妾身了?搬出来不打紧,什么破地方诗诗没住过,都是出生贫苦的小门小户,妾身都能克服。可……这么一走,路哥儿本就被接到老太太房里去了,眼下连森哥儿都见不着了,他还这么小……呜呜呜。” 提到孩子。阮诗诗又开始止不住地大哭,顺势扑到了萧渐清怀里。 “好了,别伤心,我刚就说了,会想办法。” 架不住阮诗诗的攻势猛烈,萧渐清的心再次软了下来,抱着她安慰。 “还有主君,妾身这一搬出琉璃苑,能见到主君的日子便是更少了。” 她哭得直抽抽,眼泪不停地往萧渐清的衣服上抹。 “诗诗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跟老太太说清楚,早日把你接回去。” 萧渐清笃定地保证。 阮诗诗这才作罢,停止了哭泣,死死抱住萧渐清不撒手。 翌日清晨。 宋蕴宁起了个一大早,拒绝了初禾初夏的陪同。 她想着当铺差不多开门了,拿上昨日萧老夫人给的玉绞丝纹环便出了门。 “老板,你看看这镯子值多少银子。” 当铺老板看见宋蕴宁进门来,一身的装扮不说珠光宝气倒是极为考究,处处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他知道大生意来了,接过宋蕴宁手上的镯子。 仔细辨别一番,果然是上等货色。 “此品不多见啊,小姐,这可是传家的宝贝?” “别管这么多,只说能换多少银子,我要卖,我不当。” 老板看出来宋蕴宁也是个爽快人,微微一笑给了个高价。 宋蕴宁不假思索,收了银子,从包里掏出了另一个。 当铺老板瞪大眼睛,喜形于色,难不成还有大货! 只见宋蕴宁掏出一只镂空雕刻的白玉镯,递给了当铺掌柜的。 老板一看,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 “小姐,您这东西是不错,但有裂口啊,这我可收不了。若是要卖也卖不了几个钱,别说我不收,你十里八店地问问,都没人要。” 宋蕴宁摇头,淡然道。 “您误会了,这镯子我不卖。你只管帮我看看,裂口开成这样,还能不能想办法修复?” 老板为难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 “小姐您这个镯子工艺复杂,若您不急的话,我只能试试,成不成不一定。” 宋蕴宁思考片刻,毕竟是母亲给的镯子,有重大意义。 她最终还是答应,留下了镯子,决定试一试。 带上第一个镯子换来的银子,宋蕴宁出了当铺门,刚走几步。 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她仔细辨认,这人眉眼间长得好像端阳公主,可穿衣打扮极为普通,一点也看不出端阳平日里的精致动人。 这人慌慌张张往城门跑去,不时地向后张望,似乎在忌惮身后有人。 宋蕴宁容不得片刻犹豫,赶在这人跑过当铺的瞬间,拉住了她。 “啊!放开我!” 端阳吓得大叫,下意识想要挣脱。 “公主殿下?真是你吗?” 宋蕴宁看清了面貌,果真是端阳公主,外面套了个寻常百姓的帽衫。 端阳听声音有些耳熟,抬头往上看,惊呼。 “蕴宁姐!” “快别说了,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再聊。” 宋蕴宁看出端阳应该是在躲什么人,害怕她被人发现,凭借之前留下的周围记忆,她带着端阳进了一处暗巷。 此处僻静,无路人走动。 “怎么回事,你穿成这样是要出城?” 宋蕴宁开口就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满是担忧地看着端阳。 端阳点头,她跑得气喘吁吁,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对…对……我…从宫里跑出来的。这两日金国太子不知怎么了,不顾与华清的旧情,指名道姓非要我端阳嫁去金国,父皇今日就来了皇祖母宫里商议,想要劝我得点头。蕴宁姐你是知道的,我不想嫁去金国!” 话里带哭腔,端阳几乎要哭出来了。 “公主殿下先别着急,事情没有余地了吗?怎么就断定圣上是必须要殿下嫁?你可有想好跑出去怎么办吗?” 宋蕴宁从头到尾保持着理智,想要询问更多内容。 现在端阳的状态就是个没头苍蝇,倘若她再乱了阵脚,事情的走向便不好说了。 这突如其来的好几个问题,问得端阳晕头转向,艰难喘气道。 “我……我不知道。” “所以殿下您不能贸然出城啊,刚才若不是运气好碰上了我,就这么形单影只地出门去了,让心有恶意的人发现了,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在宋蕴宁坚持不懈地劝阻下,端阳总算冷静了下来,不再想着跑出城去。 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继续说道。 “父皇想让端阳嫁,当着皇祖母的面说了许久。皇祖母不吭声,她想着国家的命运只得把我的命运放在后面,也不劝。父皇心疼我,说即使要嫁也要我风风光光地嫁过去。我眼看着自己仿佛已半只脚跨进了金国,断然拒绝!没想到父皇生气,言辞激烈,驳回了我的求情。” “然后公主殿下您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了?” “是……我想出城,想着能跑多远跑多远。” 端阳点点头,神情沮丧。 她亮出了手里的包袱,包袱一打开里面全是不可多得的皇家财宝,甚至有藩国进贡的异域珠宝等等。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十分刺眼。 “快收起来。” 宋蕴宁心有余悸地查看身后,确认没有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 端阳不知所措地收起包袱,委屈道。 “我就带了这些东西出来,有些是父皇赏赐的,还有一些是偷的皇祖母的东西,也不知道够不够。” “你出城去不知道怎么办是吧?那你在城里能躲下去吗?知不知道客栈在什么地方?除了首饰宝贝以外,你有带散碎银两吗?” 宋蕴宁每每问一个问题,得到端阳的回应都是摇头。 第95章 统一战线 在宫里或上流场合呼风唤雨的端阳公主,显然在市井中毫无生活经验,若是放任她自己流落街头,恐要出事。 “既然这样,那公主殿下您跟我走吧,我先安排你去客栈住下,好歹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好!” 端阳一口答应宋蕴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两人相伴进了客栈,宋蕴宁专门把端阳捂得严严实实,避免让有心人发现。 进入房间的一瞬间,端阳长舒一口气。 “呼,总算能坐下了。蕴宁姐你不知道,我从宫里想方设法跑出来这一路生怕有人发现,若是被父皇抓了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一点也不客气,端起了水壶。 看着十分普通的陶壶,上面还落了灰,打开壶盖,里面的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泡的。 端阳略带嫌弃地放了下去。 宋蕴宁注意到端阳微表情,觉得有点可爱,笑道。 “公主殿下多担待,这外面比不得宫里,也无宫女太监服侍,恐怕是要适应适应。若这物件有不喜欢的,只管告诉我,我想办法给你换。” “哪儿能要你的东西,你把我端阳当什么人了。蕴宁姐,你帮帮我吧。刚才包袱里的东西你都看见了,是值钱的物件吗?” 端阳满脸天真,睁大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宋蕴宁,不停眨巴。 “您这是什么话,当然!” 宋蕴宁斩钉截铁道。 “那你想办法帮我卖掉,我不就有钱了吗!哪儿还需要住这种地方,有了钱什么都好办。” 端阳泰然自若地往椅背上靠,跷起二郎腿,幻想起有钱的幸福生活。 宋蕴宁嫣然一笑,不急不徐道。 “公主殿下,那些物件上都有皇家的印,若是要出手,第一时间就会让人知道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卖出岂有如此简单?不妥。” “啊?” 端阳一下就从椅子上坐起了身子,一改先前的怡然自得,犯了愁。 宋蕴宁不慌不忙,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钱袋。 “公主殿下若是不嫌弃,我身上还有点钱,你先拿去傍身。” 端阳不可置信地张大嘴,看着面前的钱袋。 “果真?蕴宁姐你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等我端阳之后有了钱,定当加倍奉还,你简直救我于水火。” 说罢,端阳就往宋蕴宁身上扑。 “好了好了,公主殿下不嫌弃便好,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宋蕴宁全然不在意钱的事,安慰道。 “可眼下怎么办?你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宫中戒备森严,就算你再怎么躲,圣上迟早也会发现公主丢了。” 身为公主的端阳不但是皇帝的心头肉,太后、皇后就连太子和两个小孩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若是皇帝一经发现端阳出逃,必然勃然大怒! “不知道……我没想过后果,我只知道再在宫里待下去,多半会让父王直接嫁给金国太子,我端阳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端阳义正言辞,是铁了心不回去。 “太子殿下可否知道?” 宋蕴宁想到上次夜瑾煜亲口答应她,若是圣上让端阳嫁去金国,他会想尽办法劝服圣上改变主意。 端阳摇摇头,耷拉着脑袋。 “不知,我不想连累皇兄,谁也没说。现在除了蕴宁姐你,谁也不知道我逃出来了。” “嗯,端阳你或许不知道,上次我从父亲口中得知你可能要嫁到金国便去找过太子殿下,殿下说过,不想你嫁去金国,所以还是先告知殿下,再商议吧。” 听宋蕴宁这么一说,端阳像是燃起了希望的火苗,立马答应了宋蕴宁的提议。 只要有夜瑾煜站住她这边,胜算大了不少! 宋蕴宁即刻告别端阳,只身一人去了东宫。 她还未走近,大老远便瞧见夜瑾煜带着随从出了门,显然对方也看见了宋蕴宁。 两人相对走近。 “拜见太子殿下,臣妾前来有要事相告。” 宋蕴宁行礼,言辞恳切。 夜瑾煜看了一眼宋蕴宁,又急匆匆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露出焦急的神色。 一时间为难起来,他严肃道。 “若非事出紧急,可否等孤进宫回来再讲?” 看来夜瑾煜也是有要急的事情处理,但宋蕴宁不能再等,如果夜瑾煜进宫去发现端阳在宫中他定会知道端阳消失,到时候恐会露出破绽。 拒绝了夜瑾煜的提议,宋蕴宁直言道。 “是臣妾冒犯了!可此事非讲不可,还须现在,殿下可否单独听臣妾讲述一二!” 犹豫片刻。 夜瑾煜抿嘴思虑,最后还是带宋蕴宁进了门,一路到书房才停下脚步。 “都退下。” 他遣退了手下,静静地注视着宋蕴宁。 宋蕴宁单独找他这几次都是为了萧渐清的事,今日他想也不会有太大意外,所以想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今日前来,又是为了萧将军的事?孤已经解了他的禁令,他今日也上了朝堂,还有何事相求?” 话语中略带笃定,似乎夜瑾煜已经单方面确定宋蕴宁是为了萧渐清而来。 “回太子殿下,并非萧渐清,而是端阳公主。” 宋蕴宁开门见山,提了端阳的名字。 “端阳?” 夜瑾煜心里一紧,万万没想到宋蕴宁会提到端阳。 他原本着急出门就是为了端阳和亲一事。 近日朝野上下都在传,说金国太子并非想娶华清公主,而是铁了心想要娶出身高贵的端阳公主,搞得华清整日里寻死觅活。 皇帝不想最疼爱的小女儿远嫁,想了许多办法,顶住金国的压力与金国太子商谈,承诺下数不清的陪嫁,商议还是让华清嫁到金国。 可金国太子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并以发动战争为威胁,皇帝这才松了口,劝说端阳嫁入金国。 “是,太子殿下。臣妾找您就是为了端阳公主之事。” “现在公主正在城内一处客栈里住着,今早我在街上办事,偶然碰见公主换了一身百姓的打扮正要出城门。” “臣妾看她神情慌张,事出异常,这才将她拦了下来。” 第96章 端阳失踪 “公主殿下说是为了和亲一事,她不想被迫嫁去金国,便自作主张逃出宫来。” 宋蕴宁把遇见端阳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夜瑾煜,没有放过任何的细节,清晰且富有条理。 “原来如此!端阳真是使惯了小性子,什么事都敢做了!先前孤要出门,就是特地受了父皇之命寻找端阳,原来她想逃出城去,胡闹!” 夜瑾煜晴朗帅气的脸庞多了愠色,两条剑眉不自觉地压低,紫瞳里蕴藏的怒气能看出他真的气极了端阳。 “太子殿下息怒!臣妾专门前来告知殿下不是让殿下生公主的气的,臣妾是为了公主的安全和终生幸福着想。太子殿下您三思,倘若您真捉了端阳向圣上交差。端阳和亲一事的结果就是她不得不嫁去金国!若谁都找不到端阳,圣上没办法交人,金国太子想发难也没由头。” 宋蕴宁强打精神,克服内心的恐惧,向夜瑾煜诉说着她的看法。 此言一说便是指挥太子殿下做事,上次为萧渐清求情可是见识过了夜瑾煜的威严,她长了记性。 并且端阳一回宫,肯定是要受到责罚,再想从宫里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若非事情紧急,宋蕴宁不会冒此风险。 夜瑾煜沉默以对,没有即刻答应。 “还请太子殿下您替端阳公主想想办法,她真的不爱金国太子,生来受尽宠爱的女儿家又怎么会愿意远嫁不爱之人呢?” 宋蕴宁继续说道。 夜瑾煜眼看宋蕴宁竭尽全力为端阳求情,跪在地上久不起来。 她是真心想帮端阳,也是真心为端阳着想。 嫁错人的苦,他知道宋蕴宁最是清楚,所以绝不想端阳受这等苦,如此真切又岂能不受感动。 “好,宋小姐之言孤知道了,起来吧。端阳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望宋小姐保守秘密,父皇这边孤自有分寸。” 夜瑾煜从来都不想自己的妹妹嫁去什么金国,本就有心想成全端阳,宋蕴宁这送上门来的理由,他借势答应。 宋蕴宁见夜瑾煜松了口,悬着的心同时放了下来。 “臣妾明白了,太子殿下放心。只不过……端阳公主现下住进了客栈,街上鱼龙混杂,不知是不是要换个更为安全的住所才好?” 宋蕴宁又愁容满面地提起端阳的安置问题。 她还是不太放心端阳就这么住在客栈里,说不准会闹出麻烦来。 “在哪个客栈?目前应该不会出问题,长久下去不是办法,孤在城外湖边有一座小阁楼,更为掩人耳目,可以住过去,孤再派人守护,保证端阳的安全。” 若是到了夜瑾煜的地盘,就不怕被人轻易发现了,是个好办法! “殿下若是不嫌弃,臣妾带您去客栈找端阳公主,见面再商议。” 宋蕴宁深思熟虑道。 “即刻便去。” 夜瑾煜不假思索,直接答应。 他起身,正准备从书房出,腿还没迈出去,却让宋蕴宁叫住。 “等一下,太子殿下,您这一身打扮太过张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皇亲国戚。若要避免被人认出来还是换身衣服得好。” 宋蕴宁打量着夜瑾煜从头到脚的装扮,觉得很是不妥。 就这样出去,刚到街上就能让人看出不同来,还说什么藏匿的话。 夜瑾煜低头看自己的衣服,的确有些扎眼,点点头。 他听宋蕴宁的建议,去换了一身普通少爷穿的行装,乍一看就是一富贵人家的寻常少爷罢了,倒不会让人联想到太子身上。 只要少与人对视,紫瞳亦不会为人发觉。 两人打扮一番,出了门。 …… 两人很是顺利地到了客栈,宋蕴宁轻车熟路找到了先前的屋子,推开门。 “公主殿下。” 屋里没有人回应。 宋蕴宁让夜瑾煜进门,顺手关上,进到里面找了起来。 “公主殿下?在里面吗……端阳,端阳?” 宋蕴宁叫着端阳的名字,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都没能看到端阳的身影,仔细一看她的包袱,以及换下来的衣物都还在屋里。 “屋里没人!” 吓得宋蕴宁倒吸一口冷气,急忙看向夜瑾煜,寻求帮助。 “不要慌,你出门的时候确定端阳就在房里?” 夜瑾煜觉得不对劲,镇定地查看屋内的情况,他看到桌上的杯子里有茶水,摸了一下,还是温的。 端阳即便是不见了,应该也不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是,我走的时候特地嘱咐了公主不要乱走,就待在房里。” 宋蕴宁努力回想,害怕错过了什么细节,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 “人应该没走远,你暗中去客栈里找找。孤立刻叫暗卫,打探端阳去了什么地方。不必太过着急,端阳向来贪玩,说不准是觉得哪里有趣就看去了。” 夜瑾煜安慰着宋蕴宁,嘴上淡定地说着,但心里也打鼓。 他拿不准端阳是不是真的被宫中势力抓了回去,表面努力维持着镇定。 “好!” 宋蕴宁一口答应,转身正打算开门出去。 门一开,端阳笑颜如花地站住门口,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都是些瓜子花生,蜜饯点心之类的零食。 宋蕴宁惊得说不出话来,定在了原地。 “蕴宁姐,你回来了!皇兄!愣着干什么啊,快帮我接着。” 端阳疑惑地看了一眼宋蕴宁,不知所云道。 说罢,她对着夜瑾煜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进来。” 夜瑾煜声音低沉,一时脸上没了表情。 端阳无辜耸肩,只得悻悻地将抱着的零食放到了桌子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夜瑾煜。 宋蕴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感叹,还好没事。 她仔细查看门外,确定无人关注后,关上了门。 众人不讲话,端阳有点害怕夜瑾煜发脾气,赶紧拿起桌上的零食。 “皇兄你不知道,这街上的点心不比宫里的差,我刚刚买的时候尝了不少,都不错!特别是这个山楂糕,来来来,你试试,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她尽力讨好夜瑾煜,递到了他的嘴边。 第97章 金蝉脱壳 夜瑾煜没什么好脸色,紧盯着端阳,不下端阳给的台阶。 吃瘪的端阳赶紧转向了宋蕴宁,想让宋蕴宁说两句好话,讨好道。 “蕴宁姐你试试!” 宋蕴宁正要开口,却被夜瑾煜的声音打断。 “端阳,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在找你。冒冒失失地就这么跑出去,成何体统。要是让父皇带回宫,嫁到金国的事就板上钉钉了!说什么都没用,你可知?你真的是让孤给宠坏了,不懂事。” 显然是让端阳独自出门的事给气到了,夜瑾煜当着宋蕴宁也没给端阳留情面,狠狠地说了她几句。 “太子殿下!公主不知事态紧急,是不知道后果才出去的,您别怪她。” 宋蕴宁发觉端阳的状态不对,赶紧出面打圆场,阻止夜瑾煜再说。 霎时间,端阳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把手里的山楂糕往桌子上一扔。 她的鼻子一酸,双眼噙满了泪水。 “皇兄没道理,偏要来说我。皇兄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宫里人跟笼中鸟有何区别,你不是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摆脱了皇宫,摆脱了整日跟在我身边的下人,得到了从来不曾体验过的自由。我还以为能像个普通百姓一样出门逛逛,方才出去了。” 端阳声音哽咽,中途无法说出话来,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再说嫁人一事,若是真嫁去了金国,哪儿还有好日子,我还不能好好享受几天了!” 见端阳实在是委屈,宋蕴宁上前安抚,轻拍端阳的背。 夜瑾煜也觉得自己刚才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看着端阳这么伤心,心里不是滋味。 最是令他愧疚的,是他曾当着母后的面答应过,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守护端阳,护端阳今生无忧无虑。 现在看来,是食言了…… “你可知父皇已下令缉拿你,皇兄是让你小心。” 夜瑾煜无措,他不大会说贴心的软话,语气缓和下来,也只说了这句。 端阳很少看见夜瑾煜手足无措的样子,一下不太适应。 她“噗”地一声笑出声来。 宋蕴宁跟着发笑,偷偷侧过身,勾起了嘴角。 夜瑾煜看见端阳破涕而笑,不再计较,准备跟她商议正事。 突然,端阳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她一拍脑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皇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在门口的点心店里,我走走停停都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拿上蜜饯点心出门的时候,明显感到身后有人,我转头与那带头的对视一眼,有些眼熟。我也没多想就回来了。” 端阳忽然间恍然大悟,或许这就是父皇派出来的人手,正追查她呢! “看来父皇已经行动了,带上东西,即刻跟孤离开,去城外阁楼躲藏。” 夜瑾煜斩钉截铁,目光笃定。 他拉过不知所措的端阳,正要往外出,却让宋蕴宁闪身拦下。 “太子殿下,公主。依臣妾之见,先前端阳碰到的人,若真为圣上派出的人手,公主现在的行踪已暴露,人或正往此处赶,端阳公主的装扮也让其人知晓。不如与臣妾这身打扮互换,也许还能掩人耳目,增加几分胜算!” 宋蕴宁恳切地提出建议,不停寻求夜瑾煜的认同。 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夜瑾煜与端阳对视一样,同时点头。 夜瑾煜急切道。 “时间不等人,快!” 两人来到隔间,快速更换了装备。 为了以防万一,宋蕴宁身上的首饰也与端阳进行了对换,以及帮端阳简单地盘了她的发髻样式,确保万无一失。 目前街面平静,夜瑾煜密切关注是否有人前来。 “公主殿下万事小心,若有需要通知我,定当全力相助。” 宋蕴宁换好衣物,一字一句地嘱咐端阳,眼中闪出泪光。 端阳点头,真切道。 “放心!” 夜瑾煜推开房门,查看四下无人,十分迅捷地将端阳带离客栈。 这前脚刚走,宋蕴宁甚至没能来得及坐下,门外就传来一阵骚动,仔细听有人声。 “是这间吗?” “你管这么多,是不是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若是让公主殿下跑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快!” 话音未落。 门外人直接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 一群侍卫穿着便服,动作干练,显然是训练有素,多是皇帝身边的禁卫军。 他们全然不顾门内人是否同意,将宋蕴宁在中间团团围住。 禁卫军们定睛一看,不是端阳公主,但衣物极为相似。 带头禁卫军上下打量宋蕴宁一番,出言询问,能看出些许不耐烦。 “小姐,冒犯了。可有见过端阳公主殿下?” “你们什么人?没见过!” 宋蕴宁毫不畏惧,沉着冷静,回怼道。 “那就,休怪我们无礼了!给我搜!” 带头禁卫军下令。 得到命令的手下,大肆翻找起来,将屋内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连床下都认真确认,发现真的没有第二个人。 宋蕴宁一直冷眼旁观,安静地等着他们搜查。 下面人寻找未果,上前来报。 “报!未见公主殿下。” 带头侍卫露出为难神色,暗中撇了宋蕴宁一眼。 只见宋蕴宁缓缓走上前来,轻启双唇,一字一句道。 “我都讲了没有,你们还非要找。先前不说是本小姐给你们面子,我告诉你们,家父武侯宋振云,倘若尔等再如此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在场所有人待在原地,原来是武侯家的嫡女,早就听说过她最近在将军府名声大噪,见识了她的些许手段。 没有人敢动。 最后带头的禁卫军主动低头,化干戈为玉帛,抱拳道。 “宋小姐见谅,我等特地奉命寻找端阳公主,若有冒犯还请见谅。既然公主并未在此,我等便告辞了,走。” 一行人不敢贸然得罪宋蕴宁,况且房间内的确没能找到端阳,只得作罢。 离开客栈。 人走后,宋蕴宁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打湿衣衫。 还好禁卫军并未看出破绽。 第98章 意图休妻 若是他们反应过来端阳逃走,直接去追,不但端阳很有可能会被抓回去,就连夜瑾煜多半也要受影响。 在整理了好一阵心情后,宋蕴宁退了客栈的房,回了将军府。 晚饭。 因阮诗诗还未得到萧老夫人的允许,并未回府。 萧锦路和萧锦森没有人照看,老夫人一人无法好好照顾两个小孩吃饭,就放在了屋里,嘱咐秋蓉和韩嬷嬷辅佐两位少爷吃饭。 桌上只有三人。 萧老夫人在主位,宋蕴宁不愿与萧渐清同坐,特地坐到了萧老夫人的左手边,萧渐清则在萧老夫人的右手边落座。 宋蕴宁今日的精力已让端阳的事耗尽,她全身上下疲惫不堪,本不想说话,自顾自地夹菜到碗里。 桌上难得的平静,萧老夫人一言不发喝着碗里的汤。 萧渐清面色却不好,时不时地就抬头往宋蕴宁的方向看,貌似有话讲。 欲言又止好几次,憋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宋蕴宁,你可有话说?” 宋蕴宁皱起眉头,觉得很是奇怪,说这档子没由头的话,淡然道。 “无话,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 一听宋蕴宁这个态度,萧渐清立马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略带不悦道。 “你去哪里鬼混了,一直到晚饭才回来,你难道不需要跟主君和老夫人解释解释吗?” “关你什么事?” 宋蕴宁直接回怼。 这还得了,此话就像是点燃了炸弹的引线,萧渐清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良家妇女,一家主母!好好的府上事务不管,出去鬼混!你知不知道,有人都看见了,你和一个身高八尺的年轻男人同入客栈!你把将军府的脸都丢尽了!” 萧渐清言辞激烈,势必要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萧老夫人听着这事不对了,赶忙放下了碗,质问宋蕴宁。 “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 “哼。” 宋蕴宁冷哼一声,既然对方咬死了她不要脸,那便破罐子破摔吧。 她打定主意,往椅背上靠,略微扬起下巴,冷冷道。 “我就是红杏出墙给你戴了绿帽子,如何?若你萧渐清不服,不认,那便和离,一别两宽各生安好。” 气得萧渐清举起面前的碗,砸到了地上! 随着瓷碗的破碎声音响起。 萧老夫人睁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看向萧渐清。 萧渐清摇摇头,虽然愤怒无比,可同样迷茫。 本来只当是场误会,谁也没想到宋蕴宁真的会承认。 抢先反应过来的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大声质问道。 “宋蕴宁,我看我们萧家待你也不薄。何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来?整日里把武侯挂在嘴边,到头来你自己成了没品的人。说,那男子是谁?” 她不管不顾,也不在乎一旁的家仆怎么看,摆明了要让宋蕴宁下不来台,非得逼问。 宋蕴宁第一时间没有回答,权当没听见,起身离开了饭桌。 “你!站住,你倒是把话给我们说清楚!” 萧老夫人试图叫着她,可宋蕴宁不做停留,直直地往宁馨院去了。 气得萧老夫人脸涨得通红,呼吸不畅,不停地用手往胸口上锤。 “哎哟,哎哟。” 门外,初禾正在门口等候宋蕴宁,见她出来,连忙跟上。 宋蕴宁往后撇了一眼。 初禾明白了意思,微微点头,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躲过其余丫鬟的视线,偷偷地藏到了饭厅后面,猫着身子。 “娘,您先冷静冷静,别气伤了身子。” 萧渐清看宋蕴宁走了,走上前扶住萧老夫人,给萧老夫人顺气。 又叫一旁的丫鬟退下,嘱咐去给老夫人熬药,没有吩咐不得入门。 直到四下无人。 萧渐清坐下,直勾勾地看着萧老夫人的眼睛。由衷道。 “我看这宋蕴宁怕是铁了心离开萧家。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怕不是真的都说成了真的。母亲,依儿子看来,怕是木已成舟!她宋蕴宁做事不留情面,难道儿还要委曲求全?” 萧老夫人缓了好一阵,这会子才喘匀了气,劝解道。 “儿啊,切莫操之过急。武侯的关系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好些人虎视眈眈盯着呢。这宋蕴宁就算是从将军府出去了,也不是没人要,若要我说,还是等等。” 宋蕴宁嫁到将军府这几年忍气吞声,借着武侯的光萧家也算平步青云。 萧老夫人原本对宋蕴宁没什么看法,说不上喜欢倒也不厌烦这个不声不响的儿媳妇,从没想过要让儿子休妻,毕竟传出去了,虽对男儿家的没太大影响,也不好听。 自从那日里,宋蕴宁不再言听计从,就像变了个人一般。 萧老夫人受了不少的气,心里的想法全变了,现在不是不能休了宋蕴宁,而是不能断了武侯府的关系。 “武侯算什么。” 萧渐清不以为然,露出鄙夷的神色,又道。 “儿子现在已搭上了肃王的关系,母亲可知道肃王?如若不出意外的话,宋蕴宁这条线之后可有可无。” 萧老夫人眼前一亮,直接抓住了萧渐清的手,激动地说。 “当真?既如此,哪儿还需要受这宋蕴宁的气,日后娶个好的,岂不完美!” 能有新的贵人相助,根本不用再仰仗武侯府的关系,萧老夫人已受够了宋家的气,喜形于色。 “当真。先前儿子没有告诉母亲是怕母亲知道了担心,其实太子殿下禁足一事后,肃王因不能上朝之事发难与我,儿子这才想尽办法解除了禁令。只要按照肃王的想法来,儿子敢保证,荣华富贵少不了。” 萧渐清将实话道出。 萧老夫人动起了脑子,沉默半晌,终于是松了口。 “稍安勿躁,现在只是肃王与你结了关系,日后若真能得到肃王给的好处,何愁前路!娘给你句实在话,只要能确定肃王与我们萧家站上了同一条船,休了宋蕴宁不是难事。到时候就以宋蕴宁不守妇道为由,找那宋振云和他夫人要一笔封口费,休了宋蕴宁!” 第99章 阁楼里的男子 翌日清晨。 太阳冉冉升起,阳光照在庭院里,暖洋洋的刚刚好。 宋蕴宁特意提早起床,找了初禾,让她去小厨房传话,说身体不适不能与萧老夫人及萧渐清一同用餐。 让小厨房准备两道清口的小菜和米粥送到房里吃。 初夏跟往常一样,拿上前一日换洗的脏衣服去到后门洗衣房,交给婢女清洗。 “初夏姑娘。” 刚靠近后面,门口小厮叫停了初夏。 初夏疑惑,伸出食指指指自己,问道。 “我?有事吗?” “这是太子殿下遣人送来的,说要交给大娘子,正好遇见了你。麻烦您替小的通传一声,我也就不用特地去一趟。” 说罢,小厮将一个信封交给了初夏。 初夏云里雾里地答应下来,知道太子殿下找小姐肯定是事出紧急,她赶紧快步去洗衣房给了衣服,带上空篓子赶回宁馨苑。 “慌什么?” 宋蕴宁正在庭院散步,转头就看到初夏慌慌张张跑了回来。 初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怕让萧渐清的人看见,紧赶慢赶。 她气喘吁吁道。 “小姐,这,这是太子殿下遣人送来的,特地让交给你……快…看看。” 宋蕴宁看到了初夏手里的信封,迟疑着取了过来,打开一看。 上面简单写道,夜瑾煜现要前往城外找端阳,两个孩子于东宫无人陪伴,希望宋蕴宁前去照料。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端阳出了事,还好不是大问题。 宋蕴宁跟初夏交代了两句,来不及吃饭便只身去了东宫。 原本想尽办法躲了眼线的初夏,现在前功尽弃,萧渐清派了专人守着宋蕴宁,这边刚一踏出门,那边就传到了萧渐清耳朵里。 “主君,大娘子出门去了。” 手下特地带着消息来报。 萧渐清一听就知道宋蕴宁出门没有这么简单,多半就是去见那野男人去了,此事刻不容缓! 他决定从昨日宋蕴宁待的那间客栈入手,把那男子的身份调查清楚。 “你即刻去客栈打探,势必把昨日那人给找出来!” 手下领了命令,在宋蕴宁走后,前后脚出了将军府,往客栈赶去。 客栈位置处于闹市,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店小二十分热情,萧渐清手下还没进门就上赶着吆喝了,小跑步上前迎接。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 言简意赅地说了目的,手下便往里进。 小二顿时觉得不好,上下打量了一番,怕这人闹出事情来,直接将人带到了掌柜的面前。 “掌柜的,他们说找人。” 他使劲给客栈掌柜使眼色,暗示几人并非寻常客官,之后转身继续接客去了。 “话不多说了,掌柜的,我今日特地来你店里是为了找一个人,昨日可否有一对男女来过,女的长得十分漂亮出众,大约这么高。” 手下比比划划好一阵,意图让掌柜明白是哪两个人。 谁知掌柜头也不抬,只顾着眼前的账本,随口回答道。 “不知道,不清楚,别问了。” 这掌柜的摆明了是不想说,难保其不知道。 手下长了个心眼,这要是问不出来消息就回去了,肯定要被萧渐清惩罚,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到了桌上。 “您到底知不知道?” “噢,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昨日确实有一男一女来了客栈,待的时间不长。没多久,也就一炷香的时间吧,那男的就带着女的出城去了。” 掌柜的满脸堆笑,默默把桌上的银子收到了柜台下面。 带着消息的手下急忙赶去城外,想看能否找到掌柜的口中男子,最好是能当场抓住宋蕴宁与男子私通的证据。 顺着这一路,不停地打听和问询,手下总算赶到了昨日夜瑾煜带着端阳来的阁楼外。 他找了个容易藏匿且足够隐蔽的大树,将身体死死挡住,准备在此处蹲点,势必要挖出这幕后的男子。 “是,你按这要求去做便是,多的不用再问。” 正巧,夜瑾煜在阁楼,正在下令暗卫轮班守护端阳,声音从窗户传出。 手下听见声音,转了个方向,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了夜瑾煜。 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宇不凡,难怪大娘子能看上这人。 如此一比,自家主君的确逊色了不少。 这手下第一时间没能认出夜瑾煜,一是因为夜瑾煜并不常出现人前,很多人也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二是虽然夜瑾煜有紫瞳的传说在外,手下隔着窗户看过去,并不能看得如此确切,忽略了这个细节。 掌握了长相的手下又在外面躲藏了许久,未能打探到更多,也没看见宋蕴宁的身影,只好作罢。 他准备先回将军府复命。 见到萧渐清,手下便将在城外阁楼的发现全数告知。 萧渐清点头,若有所思道。 “知道了,这人的样貌可否能记住?” “能记住!” 手下信誓旦旦答。 “好。立刻去街上找来画师,将此人的画像描摹出来,我倒要看看此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人都是现成的,没费什么力气。 画师很快带着工具来了将军府。 “我会问你,你只管说大约的样貌,老身会根据你的描述画出来。” 大概与手下说明白了描绘的标准,画师即刻开始着墨。 “是高还是矮?” “至少身高八尺,绝对不矮,但是我从下往上看,看得不太真切。” “眼睛大还是小,能看清楚吗?” “不小!但看不清楚形状。” …… 随着手下的口述,一个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的翩翩公子形象,跃然纸上。 画师稍作整理,把墨水吹干,又将剩余的工具收拾起来,他拿着画,来到萧渐清的身旁,憨厚笑道。 “萧将军画好了,这画钱?” 萧渐清接过画纸,从上到下大概扫了一遍,倒是画得很认真,不像是敷衍乱画,很有质量。 他点点头,满意道。 “给他钱。” 画师收了钱,高高兴兴地提起画箱,离开了将军府。 等手下将人送出了门。 萧渐清仔细查看画像时发现,这画中之人为何,无论是身高比例还是脸形和眉眼都像极了太子殿下! 他不敢相信地揉揉眼,再看,这次又觉得只有七八分像了。 第100章 藏身武侯府 她是担心萧渐清和肃王的关系不够牢靠,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萧渐清确保肃王不会半路抛下萧家。 萧渐清听了很是高兴,连忙点头,笑逐颜开道。 “母亲英明。” 此番对话让躲在房后的初禾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她心里直犯嘀咕。 真是没想到,这萧家人自始至终都把小姐当成外人,甚至是工具! 现在居然还想联合起来休了宋蕴宁,甚至是以宋蕴宁与他人有染为借口去要挟武侯几武侯夫人,骗取钱财! 初禾气不打一处来,趁着萧家两母子吃饭的工夫,她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确保无人察觉,悄悄从小道回了宁馨苑。 “小姐。” 初禾来到门口敲门,宋蕴宁正在门内等着初禾回来。 “进。” 宋蕴宁端坐桌前,知道萧家母子定是要背着她聊小话,特意安排初禾去打探。 不过,谈话大概的内容,她能猜到的。 大不了就是想点损人不利己的小把戏来对付她罢了。 “小姐你是不知!主君,呸!萧渐清跟老夫人说什么,竟然要以你不守妇道为理去要挟老爷和夫人,要了钱再休了你!还说武侯算什么,他们搭上了肃王的线,以后就不靠武侯家了。” 初禾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给萧渐清两巴掌。 她看宋蕴宁听完后淡定点头,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 初禾有些弄不懂了。 “小姐?您怎么都不生气啊?他们都把主意打到咱们府上了。” 她气呼呼,疑惑发问。 端起茶杯,宋蕴宁抿了一口,泰然自若道。 “我知道了,你们放宽心便是。” 虽然不明白小姐的心思,但小姐都说了不必担心,初禾不再烦恼,回了宋蕴宁话便出去了。 …… 萧渐清书房。 告别了萧老夫人,萧渐清独自一人回了书房。 思虑片刻,他招呼门外手下进来。 “将军,有何吩咐?” “这几日留意宋蕴宁的去向,替我调查与她同进客栈的人到底是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来报我,不得有误。” 萧渐清表情严肃,打定了主意要宋蕴宁好看。 “是!” 手下领命。 这命令是让手下想尽办法抓住宋蕴宁红杏出墙的证据,为之后的勒索做足准备,以免拿不出来证据。 萧渐清心里想道…… 好啊,宋蕴宁,既然你要玩,那我便陪你好生玩玩。 一个念头从萧渐清的心里升了起来,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身居高位的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看得上宋蕴宁这样的有妇之夫,绝不可能,他心里打定了主意。 此人肯定碰巧是长得跟太子有些像罢了,人模狗样的。 “主君,那画师送了。” 手下送走画师,并且嘱咐他将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否则将军府的要他好看。 “回来得正好,这画你来看看,可否跟你所见之人一样。” 萧渐清将手里的画递到了手下的面前,目光炯炯。 殷切地接过画,手下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番,点点头,笃定地说。 “没错,画的很像,那人应该就长这个样子。” “好,如此甚好,你带上这画去给我查,一定查出这幕后之人姓甚名谁。既是与宋蕴宁有染之人,想必不会太过于身份低贱,仔细些。” 萧渐清嘱咐道。 …… 城外阁楼。 夜瑾煜交代暗卫,埋伏在阁楼重要位置,又特地嘱咐端阳不要乱走。 他眼见事情差不多了,带着两三个随从侍卫便要离开城外,返回东宫。 人刚走出阁楼院子,来到围墙边上,一串明晃晃的脚印引起了夜瑾煜的注意。 “去看看。” 夜瑾煜沉着冷静,指着地上的脚印交代侍卫。 侍卫立即上前,围着整个阁楼的院墙认真查看,发现这脚印的泥土新鲜,且是出自一人,大小形状全都一样。 “报,太子殿下!这些脚印产生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从大小来看,多是男子。” 男子? 难道有人已发现了这阁楼的位置,说不准是父皇派出来找端阳的禁卫军。 夜瑾煜心里咯噔一下,自觉不妙。 此时,另一名侍卫勘察完附近,到夜瑾煜面前,急匆匆上报道。 “太子殿下,属下发现附近草丛里有人走过的痕迹,尤其是这颗角落里的大树,背后全是同一人的脚印!” 看来位置是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 “立即戒备,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上报于孤!” 说罢,夜瑾煜转身上了阁楼,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掩护端阳转移藏身之地,以免让禁卫军得了可乘之机。 端阳不像夜瑾煜这般紧张,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宫,她把这次当成了放松之旅,正坐在桌前享受着点心。 “嗯,这个好吃!回宫给皇祖母带点,两个小屁孩也一定喜欢。” 她满意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门口的响动让端阳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是夜瑾煜,正气势汹汹向她走来。 “皇兄?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有事先走,难道出事了?” 端阳手里的点心都拿不住了,满脸震惊地看着夜瑾煜,嘴里的美食也没了味道。 夜瑾煜神色紧张,开门见山道。 “马上跟孤离开此地,或许有人已打探到了阁楼位置,为确保万无一失先跟孤回东宫避避,另寻地方再藏。” “好!” 抓起桌上的点心放进了口袋,端阳背上包袱,这里面可有皇祖母的宝贝,可不能弄丢了。 很快,在暗卫的掩护下夜瑾煜顺利地带着端阳回到东宫。 其间并未发现有人追查。 “太子殿下。” 宋蕴宁刚带着两个孩子吃了饭,午休片刻后,特地将他们送去了先生那,正往回走便看到了脚步匆匆的夜瑾煜。 “宋小姐,借一步说话。” 夜瑾煜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泰然自若看了一眼宋蕴宁,淡然道。 两人相伴步于中庭,夜瑾煜将下人支走,留下两名心腹侍卫在入口守卫。 “孤直说,现在端阳正在东宫。” “嗯?” 宋蕴宁很是惊讶。 第101章 被囚宁馨苑 疑惑地看着夜瑾煜,并未插话,等着他说缘由。 夜瑾煜点点头,继续说道。 “孤发现城外阁楼或已暴露,觉得不安全,只得先将端阳带回东宫。可宋小姐知道,孤与端阳为一母所出,父皇定会将东宫上下看管,端阳待下去迟早让人发觉。” 很明显,宋蕴宁也想到了这个问题,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苦心思虑一番,她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是现在最好,且是最为直接的选择。 “太子殿下,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 夜瑾煜知道宋蕴宁是端阳结交的真朋友,对她的建议很是看重。 “现在全宫上下应该都为了端阳殿下之事焦头烂额,圣上必定严密追查此事。既然太子殿下名下的地点都已暴露,不妨去武侯府,家父方能护佑一二。” 宋蕴宁低下头,双手举过头顶,言辞恳切。 一时间,夜瑾煜皱起了眉头,武侯是父皇较为看重的一品大臣,不知是不是会暗中把端阳的行踪暴露。 管不得这么多,赌一把,总比待在东宫安全。 “好,既如此,多谢宋小姐!孤这就让端阳与你一同去武侯府,以解燃眉之急,还望武侯一家多多包涵。” 端阳在侍卫的带领下,面带委屈,出现在宋蕴宁面前。 “蕴宁姐,听说我要跟你去武侯府。” “公主殿下放心,武侯府很安全,暂且放心住下。” 宋蕴宁安抚端阳几句。 在夜瑾煜的安排下,两人上了马车,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东宫到了武侯府后门。 宋蕴宁确定门口守卫是熟悉的面孔,特地吩咐下人不得乱讲,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很快将端阳带到了她的院中。 此时,宋振云与武侯夫人都在家中,宋蕴宁遣人将他二人找了过来。 得知缘由的二人顿时心疼起端阳来。 武侯夫人对女儿的决策很是赞同,一口答应。 “公主殿下,寒舍不如皇宫,您多担待,只管安心住下。就住在蕴宁的房间吧,她这院子安静,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前来。” “是,公主殿下,老臣定当全力劝阻圣上,殿下您自放心。” 宋振云向来不同意以和亲换取和平的政治理念,对帮着端阳藏身一事,绝无二心。 端阳对武侯一家都心存感激,安心住了下来。 宋蕴宁安顿好端阳,不好再在武侯府待,她必须尽快赶回将军府,好掩人耳目。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人还没走到宁馨苑门口,宋蕴宁就听见了萧渐清的质问声。 宋蕴宁抬头看去,发现初禾及初夏两人正一脸为难地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问你呢,看什么,是没张嘴还是没长眼睛,看不见自家主君正在问话吗!” 萧渐清瞪圆了眼,不停质问,咄咄逼人。 “让开。” 宋蕴宁不想和他纠缠,推开萧渐清的身子就要往里进。 霎时间,萧渐清就跟怒火攻心上头一般,三两步,冲到宋蕴宁面前,用身子死死地挡住门口。 “整日里得不着家,怕不是出去跟什么狗男人鬼混了吧,现在甚至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他张大的嘴巴似乎想咬宋蕴宁一口。 宋蕴宁撇了他一眼,毫不畏惧地回怼道。 “关你什么事,别张着嘴就乱讲,小心咬掉了舌头。” 说罢,宋蕴宁就要继续往里进。 萧渐清直接伸手抓宋蕴宁,恶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腕就不撒手,一定要问个所以然。 “你这种小贱人都没把舌头咬掉,我怎么会,还不快说,今日休想敷衍过去,那野男人到底是谁?” “放开我!” 宋蕴宁惊叫道,用力一甩。 没想到手腕让萧渐清的指甲划出血痕。 她吃痛叫出声来,声音很是高亢,极具穿透力。 不远外的初禾初夏吓了一跳,赶紧从院里出来,围到两人身边。 “主君,您别这样对大娘子,她就是回来晚了点罢了。平日里也有跟小姐妹出去玩耍,不小心就忘了时间,这点才过晚饭不久,也不算晚。” 初禾想方设法替宋蕴宁解围,恳切解释道。 “是是是,主君您就看在大娘子为这个家尽心尽力这些年的份上,对她多些包容。” 初夏也帮腔,急得眼泪都要从眼睛里掉出来了,看着萧渐清抓着宋蕴宁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直踱步。 先前本以为萧渐清就是来院里问问宋蕴宁在不在,两人本还多了个心眼,跟他讲宋蕴宁已睡下了,想着用瞒天过海,大事化小。 没想到萧渐清根本不信,非要进门去看,正僵持着宋蕴宁偏偏不凑巧地回来了。 “这儿有奴婢说话的份儿吗!” 萧渐清眼睛里要冒出火来,瞬间松开了抓宋蕴宁的手,一巴掌就打到了站在面前的初禾脸上。 他气不打一处来,不敢对宋蕴宁动手,恰好两个丫鬟上来撞到了枪口上。 “啊!” 初禾用手捂住脸,惨叫道。 眼前的景象把初夏吓得双腿发软,但还是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冲到宋蕴宁面前将萧渐清挡住,她害怕萧渐清会打宋蕴宁。 “初夏你让开,去看看初禾有没有事,他不敢打我,我倒要看看他今天要干什么!” 宋蕴宁毫不畏惧,反安慰初夏。 萧渐清听她这么讲,不服气,非要让她看看他的手段,对着院子外大喊。 “来人,把这两个顶撞我的丫鬟抓起来!听候发落。” 随身侍卫听见萧渐清下令,直接从门外冲了进来,很快就将初禾初夏围了起来,正上手去抓,眼见要把人控制在。 宋蕴宁拼命阻止,冲上去想挡在初禾初夏面前,却让侍卫直接挡住。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我的丫鬟,住手!” 阻止未果,宋蕴宁眼睁睁看着初禾初夏让侍卫控制住,自己也被侍卫逼退到了主屋门口。 萧渐清趾高气昂地看着宋蕴宁,露出得逞的笑容,大放厥词道。 “好好给我在屋子里待着反省,这几天别想出来了!” 第102章 设计出逃 “这两个丫鬟不是你忠心耿耿的奴才吗?我倒是真见够了你们的姐妹情深,我这就把她们弄死,你宋蕴宁又奈我何?” 他派人看守宁馨苑,下令宋蕴宁不得出门半步,带上初禾初夏直接离开了宁馨苑。 萧渐清发誓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宋蕴宁在门内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脑袋里拼命想着对策,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对着门外喊。 “萧渐清,你要是不傻的话就能知道我宋蕴宁不是好欺负的。刚才我就是去了武侯府一趟,我特地与爹爹和娘亲讲明白了,若是我明日不去府上请安那便是在将军府出了事,明日他们定会来府上找你的麻烦,你听到没有。” 半晌,门外并未传来回话,证明萧渐清保持了沉默,或是已经走了。 宋蕴宁着急,继续说道。 “你要是敢动我丫鬟一根头发丝!后果你可有想明白!我劝你好自为之,赶紧把她们都放了。” 持续的吼叫让宋蕴宁的嗓子有些嘶哑,难受地咳了几声。 其实萧渐清并未离开宁馨苑,也将宋蕴宁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之前只是想出口气,他没想到宋蕴宁竟然会提前与武侯商议好这种对策,一时也有点后怕。 他现在的确是得罪不起武侯府,至少武侯宋振云他是不敢跟对着干的。 “别说狠话来吓我,谁怕谁还说不准呢!我们走!” 萧渐清现在已经不敢贸贸然将初禾初夏处置,但也不好直接把人放了。 毕竟话都说出去了,他还是要面子的。 不顾宋蕴宁的继续叫喊,萧渐清带着两名丫鬟和随从的侍卫就回了自己住的苑里,心里默默思量着对策。 不知不觉间已回到苑内,侍卫押着两名丫鬟犯了难,小心翼翼询问道。 “将军,这人怎么办?是做掉,还是……” 萧渐清看了一眼初禾,再扫了一眼初夏,两人正气势汹汹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低头认输的意思。 初禾奋力挣扎,试图挣脱,喊道。 “放开我!宋家不是吃素的,我是大娘子的陪嫁丫鬟,你萧家的凭什么动我们,要发落也得大娘子亲自发落!” 初夏显然不似初禾这般抗事,只敢瞪着萧渐清,嘴里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萧渐清不耐烦地上前又甩了初禾一巴掌,下令。 “看见就烦,给我扔到柴房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给我把人放出来,听见没有!” “是!” 侍卫押着两名丫鬟就去了柴房,初禾临走前向着萧渐清吐了口唾沫。 宋蕴宁的威胁起了作用,萧渐清果然不敢轻易杀了初禾初夏,只是将人关了起来,准备日后再做打算。 现在宁馨苑里只剩下宋蕴宁一人,侍卫在门口守护,说什么也不让宋蕴宁踏出门口半步。 宋蕴宁不会武功,娇小的身材敌不过侍卫的力气,只得退了回来。 看来将军府是不能待了,得想办法逃出去!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就怎么都下不去了,宋蕴宁想到了一个好计策。 只要能想法出了宁馨苑,后花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狗洞。 那是她闲来无事之时与初禾初夏玩捉迷藏,不小心发现的,从狗洞里出去便是将军府外,要想绕开前后门的侍卫与小厮,这是最好的办法。 还有一个麻烦,那就是萧老夫人,宋蕴宁必须以防她突然杀出来破破坏了计划。 好办,只要让萧老夫人放松警惕便是! 宋蕴宁立刻行动,先是把屋里的东西全部摔打在地上,发出哐啷作响的巨大声响,嘴里不时地大喊道叫。 “来人啊,放我出去啊!萧渐清这个东西不当人,直接把自家的大娘子给关起来了,快来人啊!不放我出去,我就吊死在屋里。” 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吼叫,宋蕴宁的目的就是要传到萧老夫人的耳朵里。 随后,她来到院子里,跟发疯一般开始破环院里的设施,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吵得人无心睡眠。 萧渐清也听见了,但他不管,知道宋蕴宁是故意发疯。 福寿堂。 “秋蓉,什么声音这么吵?这大晚上的。我听着怎么是宋蕴宁那院子传来的声响,你出去看看。” 萧老夫人本来上了年纪,睡觉就浅。 好不容易才睡着,突如其来的响动让她直接从睡梦中惊醒。 两个孩子现在都在萧老夫人的房里养,听到响声也哭闹起来,韩嬷嬷赶紧去哄。 好在孩子缺觉,翻个身又睡了。 “回老夫人话,就是大娘子那屋里传来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好像说她正在院里发疯砸东西呢。” 秋蓉问了门口的小厮,恭恭敬敬回话道。 “混账东西!扶我起来,把那狐裘的袍子给我搭上,跟我一起去看看,大晚上的作妖,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萧老夫人嘴里咒骂。 老太太虽步履蹒跚,但怕宋蕴宁闹出大事,还是亲自去看。 到了宁馨苑门口,萧老夫人看见门口有侍卫,往里望了一眼,看见宋蕴宁正在砸东西。 “怎么回事?” “回老夫人!主君下令看守大娘子,不得出门半步……” 侍卫必恭必敬,简单地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了萧老夫人,并未添油加醋,尽量还原了事前的缘由。 随着侍卫的讲述,萧老夫人的脸色越发地阴沉下来。 “没良心的东西,吃着我萧家的饭,拿着我萧家的钱,干出这等没脸的事情来。我儿就该好生管管她,不然还不得上了天去,随她怎么闹!” 萧老夫人心想你个当大娘子的出去与其他男人有染,还真当是自己脸上有光,说两句还做这样子给萧家人看。 宋蕴宁在院里看得真切,瞧见了萧老夫人来了院里,故意装作没看见,还是继续摔打器件,将一个紫砂壶狠狠摔在地上。 茶壶四分五裂。 秋蓉出言安慰。 “老夫人消消气,还进去吗?大娘子的状态好像不大好,难道是癔症?” “管她什么病,最好是病死,我萧家还懒得请大夫医治,走!” 第103章 找人假扮 萧老夫人看见宋蕴宁就生气,连院门也没进,转头就走。 秋蓉看着宋蕴宁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跟着萧老夫人就离开了宁馨苑。 计谋得逞! 目送着萧老夫人离开,宋蕴宁特地去房里取了个大花瓶,两手吃力地举着来到了院门口,对着侍卫大喊。 “放我出去!” 话音刚落,花瓶直接从手中飞出砸到了侍卫眼前。 飞溅的瓷片险些划伤了侍卫的脸,吓他们大喘气,赶紧离远了些,生怕宋蕴宁发疯伤到了自己。 宋蕴宁持续做法,又回屋取了不少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外砸。 “好你个萧渐清,给我死,都给我死。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她就好像是魔怔了一般,嘴里喃喃自语道。 侍卫只当宋蕴宁想出气,不敢靠近,也没多想。 电光火石间。 宋蕴宁眼看时机成熟,扔下手里的东西,直接往几名侍卫让出来的间隙跑去,成功地冲破了侍卫的阻拦,头也不回地往后花园的方向跑去。 侍卫傻眼,对视一眼,对着天空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大娘子跑了!快来人啊,大娘子往花园的方向跑了!” 宋蕴宁非常了解将军府的布局结构,她绕过了好几处有人夜间巡查的路线,成功地躲过了搜捕,到了花园。 同时,将军府上下乱作一团,全都在找宋蕴宁。 “你真看见大娘子了?这黑漆漆的,哪儿有人,是不是你眼睛花了。” 两个丫鬟打着灯笼,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花园附近。 宋蕴宁赶紧猫着身子,躲在了灌木后面,心里默念着一定不要被发现。 “真的,我刚才在宁馨苑前头正要往老夫人房里去呢,就看见大娘子往后花园的方向跑了,急急忙忙的样子,立马就听见有人说大娘子不见了。” 其中一个丫鬟踮着脚尖,使劲往里看,无论怎么用力都只能瞧见一片漆黑。 身体几乎要贴到了地面,宋蕴宁拼命屏住呼吸,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别看了,多这些事干什么,大娘子向来为人和善。就是真在这院子里,也是她自己有要事,别管了,快走吧,老夫人正要人呢。” 开始说话的那个丫鬟声音要细些,出言打断。 另一个丫鬟只好作罢,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花园,还是没能看到宋蕴宁的身影。 她免不得感叹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不敢细想,跟着走了。 宋蕴宁等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了,她才从灌木丛里站起了身子。 长舒一口气。 她很快凭借记忆找到了先前的狗洞,太好了!还在。 趁人还没找来,宋蕴宁从狗洞爬了出去,快速远离将军府。 料想萧渐清不敢拿初禾初夏怎么样,宋蕴宁只身回了武侯府,因时间太晚并未打扰其他人,找了个空房睡了一晚。 翌日清晨,武侯府 宋蕴宁早早地起床,吩咐下人准备了换洗衣物,粗略打扮一番来到大堂。 “蕴宁?” 武侯夫人正坐在桌前,准备用早饭,就看到宋蕴宁从里屋出来。 她惊讶询问。 宋蕴宁点点头,坐了过来,礼貌请安。 “是,母亲,问母亲安。”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看你从院子里出来的,难不成昨日在府上睡的?” 武侯夫人关切问询,同时略带责备,潜台词好像在怪宋蕴宁回来也不通报一声,好让下人准备好房间。 宋蕴宁勾起嘴角,还是母亲最关系自己,正欲开口。 “蕴宁姐!” 端阳惊喜,从宋蕴宁的小院子也起床梳洗好,来到大堂准备用膳。 “公主殿下。” 武侯夫人与宋蕴宁一同给端阳请安。 端阳摆摆手,满不在乎道。 “哪来这些礼数,现在不在宫里,不必多礼!蕴宁姐你怎么回来了,难不成是那萧渐清把你怎么样了!” 说道这里,她的表情有些气愤。 宋蕴宁并未着急把昨日的事情说与她们,想等父亲和弟弟到场在一同说,所以卖了个关子。 很快,宋振云与宋言澈也到了大堂,看到宋蕴宁都很是惊喜,皆关心提问。 宋蕴宁这才开了口,将昨夜将军府上萧渐清的所作所为全都告知了家人及端阳,其中包括初禾初夏的遭遇。 “什么!什么破将军,小心我告到父皇那里去撤了他的职!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端阳的朋友还能让萧渐清欺负了,我这就去将军府找他算账!” 端阳还不等宋蕴宁把话说完,直接耐不住性子从桌上站了起来,说罢就要往外走。 宋蕴宁赶紧抚慰,端起一碗清粥放到了端阳面前,轻声劝诫道。 “等等,公主殿下息怒,不着急。你现在正在躲避圣上的搜查,怕是不好出面,来日方长,对待此事不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点事情我能对付得了,你先好好吃饭。” 可是端阳依旧横眉怒目,在宋蕴宁的好说歹说下才坐了下来,没好气道。 “他最好小心着点!不然我要他好看!” 说完,端阳夹起一个馒头,放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宋振云很能沉住气,虽觉得十分愤怒,但保持着表面的淡定,他与夫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道。 “不知,蕴宁你是否想给萧渐清个教训?” 武侯夫人同时点头,支持宋振云的想法。 “我支持姐姐,这人就应该给他个教训长长记性!” 宋言澈随声附和。 不愧是武侯,都说虎父无犬子,宋蕴宁自然也想到了要给萧渐清个教训,两人不谋而合,达成了默契。 只见宋蕴宁微微一笑,不急不徐道。 “女儿有一想法,想说与父亲听听。若父母亲有友人之子与女儿年纪相仿,不妨装作那日与女儿同去客栈的男子,就当是这人与我有染,好上门去逼萧渐清和离。说出去是有些不好听,可现在的燃眉之急是成功与萧家和离,女儿不在乎。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这……” 武侯夫人表情不是很好看。 第104章 找上门去 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皱起了眉头。 无论什么时候,女儿家的清白是最为要紧的,自己白白传出与人有染的话来,不知全城上下怎么看宋家…… 宋振云显然发现了夫人的担心,贴心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的眼睛轻轻摇头,仿佛在说不必担忧。 “蕴宁自己做了决定,父母不便干涉。若他人想言语只管说去,我宋家不惧!武侯府向来也不怕得罪谁。只不过,为父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宋振云十分支持宋蕴宁的决定,但无人选提供,一时也犯难起来。 端阳脑海里飘过了夜瑾煜的脸,随即立刻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本来就是皇兄跟蕴宁姐去客栈救她才被萧渐清抓到的把柄,怎么可能把皇兄推出来,不行不行! 正当众人陷入僵局,谁都不说话的沉默时刻,宋言澈开了口。 “阿姐,我想到一人!或许能帮你。丞相家的小儿子,大名宋明轩,我自幼与他交好,不知姐姐可还有印象?他现在也长成了翩翩公子,人的品性向来是极好的,帮个忙应该不在话下。” 宋蕴宁有点吃惊,但也点头说好。 这小子的名字很是耳熟,好像是在宋言澈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整日里追在宋蕴宁的屁股后面要零嘴吃,一口一个阿姐叫得很是亲热。 小时因为贪吃,他的脸长得圆圆的,走路也慢慢悠悠。 宋蕴宁真的很难将他与翩翩公子的样貌联系起来。 “阿弟你即刻带我去与宋公子相见,具体的事情见面,详聊。” 宋蕴宁拜托宋言澈。 他二话不说便带宋蕴宁去了街上酒楼,这地方是他与宋明轩喝酒聊天的老地方,为了私密特地找了个厢房雅间。 宋言澈嘱咐宋蕴宁在此等待,宋言澈亲自去了趟丞相府,将宋明轩请到了酒楼。 “姐,宋明轩到了。” 宋言澈先一步跨进雅间内,身后跟着一身材结实的八尺男二,根本不是什么印象中的小胖子。 “蕴宁姐,好久不见了。” 宋明轩挂着笑,对着宋蕴宁笑得很是灿烂,气质与自家阿弟不相上下。 他穿着彩蓝方目纱长袍,几何纹金缕带系在腰间,鬓发如云,一双明亮朗目,当真是位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 “你变化真的很大!快坐,快坐。” 宋蕴宁欣喜,邀请宋明轩入座,对他现在的气质真是啧啧称奇。 “蕴宁姐姐倒是还是跟以前一样美艳动人,没有一点变化,很漂亮。” 宋明轩嘴很甜,对着宋蕴宁就是一阵夸赞。 听得宋言澈是翻白眼,全是好友间的嫌弃。 “哈哈哈哈,不必再夸了,再夸我可真要飘上天了。言归正传,我不知言澈在来的路上有没有告诉你,我到底帮什么忙,为表诚意我再跟你从头讲一次……姐姐拜托你,一定保密。” 宋蕴宁认真的把事情经,以及想要拜托宋明轩做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 这番话听得宋明轩一愣一愣的,他万分震惊! 第一次见有人要专门找人扮作出轨的男人上门去逼夫君和离,真是不敢相信。 “我一定守口如瓶!” 宋明轩缓了半天也只说了这句,并没有表明态度。 宋蕴宁听出宋明轩话语中的迟疑,悄悄给宋言澈递了个眼神,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对方,不说话。 接到姐姐信号的宋言澈立马懂了,一语中的道。 “明轩,你倒是给个准话,答应还是不答应。若不是事出紧急,我阿姐也不会托我找你帮忙了,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点小忙应该不算什么吧?” 宋言澈满脸认真,恨不得马上代替宋明轩答应下来,迫切地盯着他。 宋明轩知道事情若是不紧急也不会这么着急地找他,他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开口道。 “这……这事不好办啊。言澈你是知道的,我那爹爹向来对我是严加看管,这事只要出了面,很快就会在城里传开,到时丞相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我父母亲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蕴宁姐,真不是我不想答应,实在是有些为难,还请见谅。” 这话里话外还是有拒绝之意。 他紧张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不敢对上姐弟俩的眼睛。 宋蕴宁点点头,思虑片刻,提议道。 “不如我出面替你父母解释,只要东窗事发只管把我宋蕴宁推出去,就说是我强迫你的,如何?” “明轩你放心,善后的事情都交给我们武侯府来干,丞相那面我们出面解释。” 宋言澈也赶紧附和,想让宋明轩放心。 这时,宋明轩看着宋言澈期盼的眼神想起来一件往事。 不久前两人相约城外树林打猎,宋明轩在追捕一头棕熊时大意从马上摔落,就在棕熊转头想要攻击他的千钧一发之际。 宋言澈一支穿云箭,成功射杀棕熊,这才救了宋明轩一命。 之后,宋明轩为表谢意,承诺若宋言澈有难或有事相求,定当竭力相助,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现在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想到这,宋明轩不再计较后果得失,一咬牙一跺脚,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吧,那我答应,也是为了报答言澈的救命之恩。蕴宁姐,只管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宋明轩全力配合。” “好兄弟!” 宋言澈的激动溢于言表,冲上去就把宋明轩死死抱住,不停地用手拍打他。 搞定了假扮的人选,两姐弟带上宋明轩即刻出发,先回武侯府向宋振云讨要了一队人马,以防萧渐清人多势众。 宋蕴宁领队,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的侍卫看见宋蕴宁不敢不让,但又忌惮她身后的军队,心中暗叫不好。 他暗地里让人进屋通传萧渐清与萧老夫人。 一边怕得罪了萧将军,又怕得罪了大娘子,只得先对宋蕴宁唯唯诺诺道 “大娘子,容小的去通传一声吧,这么多人,小的不敢放啊。” “让开,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挡我的道了!” 第105章 演戏 宋蕴宁来势汹汹,上来就给了侍卫一个下马威。 “好啊,宋蕴宁,昨日不知道怎么让你跑了。今天竟敢带这么多人上门来闹,你当真以为你是上门了不起的人物!” 萧老夫人在秋蓉的搀扶下,径直往门口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很快,萧渐清也在门口侍卫的通知下迅速到了门口,他的手下将门口堵住,密不透风,死活不让宋蕴宁进。 “宋蕴宁,你难道还要带人打上门来!那可别怪我这当夫君的不手下留情了!” 萧渐清出言威胁,横眉冷对。 此时,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宋蕴宁身边站了一陌生男子,样貌虽跟那画像有点差距,但身形与手下描述如出一辙。 “你身旁站的不会就是你红杏出墙的野男人吧!好啊你,公然挑衅是吧!宋蕴宁,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把事情做得太难看了!” 萧渐清的情绪激动异常,感觉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找个地缝消失。 当今,女子与男子有染已是为万人唾弃,现在直接把人带到家里,与夫君当面对峙,简直是奇耻大辱。 “呵。” 宋蕴宁冷哼一声,正要出言反驳,却让宋明轩抢了先。 “是又怎么样,我还以为蕴宁的夫婿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今日一见真是大跌眼镜,萧渐清我警告你,宋蕴宁与你们萧家缘分已尽。奉劝你在我好说话的时候,抓紧与她和离,好成全我二人双宿双飞,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宋明轩挡在宋蕴宁身前,他挺胸抬头,言之凿凿,就跟真的一样。 宋蕴宁满意点头,心想孺子可教也! 这话萧渐清听不得,他一瞬间怒上心头,从一群侍卫中冲了出来,作势就要打宋明轩,嘴里大叫道。 “狗男人!一对奸夫淫妇,如此放荡言语,岂能忍!我今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拿下!” 宋蕴宁没打算给萧渐清近身的机会,直接下令。 手下冲上来,把萧渐清死死按住,手脚都让人控制起来,动弹不得。 “放了我,有能耐就一打一,用人算什么本事!” 无论萧渐清怎么挣扎,侍卫都将他控制住,毫不畏惧,毕竟是武侯手下的人,对付个小将军不在话下。 站在远处的萧老夫人心急如焚,眼看儿子让人抓住了,急得原地踱步。 她思量着要不要将萧渐清救下来之时,抬头望去,她突然觉得宋蕴宁带来的男子有些眼熟,仔细回想。 萧老夫人恍然大悟,对着萧渐清急切嘱咐道。 “儿啊,切莫轻举妄动,这是丞相家的公子,大名宋明轩。赶紧给宋公子道歉,宋公子多有得罪,老身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她颤颤巍巍给宋明轩行礼。 母亲都已发话,萧渐清虽不认识宋明轩,但也知道丞相是得罪不起的人,只好闭了嘴,不再挣扎,挤出了极为难看的笑容。 “还请宋公子原谅,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萧渐清无奈道歉。 宋蕴宁这方瞬间占据上风,她看准时机,开门见山道。 “既然你们都认出来了,就不要这么多废话了,你赶紧把初禾初夏放了。” 萧老夫人使劲给萧渐清使眼色,暗示他赶紧放人,不要再得罪宋蕴宁了。 没有办法的萧渐清,只得答应。 “好好,我马上放。” 不一会儿,在萧渐清的要求下,手下带着初禾初夏从大门出来了。 初禾脸上的巴掌印非常清晰,左边整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甚至还有清晰可见的血迹,可见萧渐清的力气之大。 “小姐!您没事儿就好,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快过来,初夏也快来!没事了,都过去了,我这就带你们回武侯府。” 宋蕴宁抱住两个丫鬟,心疼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呜呜呜,小姐,初夏还以为见不到您了,太好了。” 昨日睡在柴房里,初夏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脏兮兮的,一晚上又冷又饿,险些晕过去。 若不是初禾一直在身旁鼓励,初夏真的觉得自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走,不怕,小姐带你们回家!” 宋蕴宁带上两个丫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将军府。 人是走了,可将军府门口还是依然热闹非凡,好多人都来看笑话,更有甚者,就在街对面的酒楼点了酒菜,只为看将军府的糗事。 最为大胆的三人就摆在距离不过三五米的位置,两男一女,嘴里不停嘲笑着。 “这萧渐清可太好笑了,人都找上门来了,他还必恭必敬地给人道歉。要不怎么说是丞相家里的儿子呢,位高权重,他萧家得罪不起。” 一位年纪稍大些的男子看宋蕴宁走了,立即开口评论起来。 “可不是嘛。我还没见过这皇城脚下,谁家丢脸丢到这份上的,将军府估计好些年都要被人当成笑柄了。” 女子赶紧附和,言辞表现出对将军府看不起。 “没本事的人还是没本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萧渐清这几年是靠什么当上的将军,还不是靠宋蕴宁,现在宋蕴宁要把他萧渐清踹了,他还不是只有受着。” “哈哈哈哈哈,王兄说得真是。” 几人哄堂大笑。 他们完全没注意到萧渐清已慢慢靠近,来到了几人身后。 萧渐清咽不下这口气,拿宋蕴宁没辙,只好把气撒到一旁路人的身上,直接掀了桌子。 “都给我闭嘴!是不是都要抓到牢里去才能管住你们多事的嘴!” 他咆哮道。 桌上碗碟全都摔倒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这几人惹不起还是躲得起,一句话不敢反驳,赶紧四散入了人群,躲萧渐清躲得远远地。 …… 宋蕴宁刚走出几百米的距离,离开了将军府所在的主街,便看到许多商贩像看瘟神一样打量着他们,其间更有人收拾东西躲了起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转头问宋明轩,丞相府距武侯府并不远,两人还是结伴同行。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在躲我们吗?” “应该不是,蕴宁姐不要担心。” 第106章 全城追捕 “我刚才看见前面街上好像有皇家侍卫带队巡查,或许百姓有些害怕。” 宋明轩并不知道端阳出逃之事,满脸天真地回答。 皇家侍卫! 宋蕴宁地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来找端阳的? 她努力控制好表情,不想让宋明轩看出端倪来。 两人走到街口,需要分路而行,相互道别。 刚与宋明轩分开,果然宋蕴宁就看见了皇家侍卫整队经过,气宇轩昂,对周边商户挨个盘问,但她离得远听不清楚内容。 宋蕴宁找到一位摆摊卖水果的大娘,她递了些银子过去,小心翼翼地打探道。 “大娘,我买些橘子。这些人在查什么啊?我看他们刚才问了你好一阵。” 看见钱的大娘很是高兴,收下银子,一个劲儿地给宋蕴宁装橘子,漫不经心地说。 “好像是在找端阳公主吧,这些天都没安生过。说公主出逃了,要我们这些做生意的都看着点,有线索立即上报。我看这派出来找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昨天还没这么多人呢。听说圣上发怒,必须把人找出来,不然这些侍卫吃不了兜着走。来,您的橘子,拿好。” 宋蕴宁笑着回了两句,装作不知道,把橘子递给手下。 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返回武侯府。 她见到父母及端阳的第一时间,就将在街上打探的消息全数告知。 端阳一听,沉不住气了,惊慌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再在武侯府待了。父皇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我抓回去,这么躲不是办法,蕴宁姐,端阳就算是要被带回宫去,也绝对不能是从武侯府被带走的!我不能连累你们一家人。” “公主殿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现在圣上并不确定你就在城内,无须惊慌。就算武侯府不能待了,要换地方,依我之见还是要先与太子殿下商议,再做打算。退一万步讲,就算武侯府被连累,我们也绝不后悔。” 宋蕴宁目光坚定,劝慰端阳。 武侯夫人与宋振云在一旁没讲话,气氛有些凝重。 过了一阵,宋振云语重心长,开口道。 “殿下安心住下吧,若他日东窗事发,老臣定鼎力相助。” 既然武侯表了态,端阳终于不再惊慌,答应宋蕴宁暂时还是待着武侯府,也同意宋蕴宁先去找夜瑾煜商议,再做打算。 宋蕴宁安顿下初禾初夏,特地嘱咐两人安心养伤,什么都不用干。 随后,她行事冷静,只身去了东宫。 侍女接待宋蕴宁,通传夜瑾煜后特来回话。 “宋小姐,太子殿下正于书房写字,殿下嘱咐奴婢带路,请您去书房议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很快到了太子书房门前。 “太子殿下。” 侍女敲门示意人到了,等候夜瑾煜下令进入。 “进。” 宋蕴宁听见夜瑾煜的语气冷淡,似乎不善,她对侍女微微点头。 进入书房就看到夜瑾煜的面色不大好,阴沉着,面无表情。 侍女告退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只剩下宋蕴宁与夜瑾煜两人, “给太子殿下请安。” 宋蕴宁给夜瑾煜行礼。 夜瑾煜抬起头,冷冷道。 “孤想问你,听说你今日带了一男子上将军府逼迫萧渐清和离,这人是谁?难不成宋小姐真在外与人有染,孤很是好奇,对宋小姐之人品产生了怀疑。” 夜瑾煜在宋蕴宁带人去将军府闹事的第一时间便掌握了情况,见到宋蕴宁就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是否是手下汇报的那样。 “太子殿下如何知道此事?” 宋蕴宁心里发笑,一瞬间不知道夜瑾煜为何要问这样的话,很奇怪,又觉得这样子的夜瑾煜有点可爱。 “宋小姐不必管,只管告诉孤真相。” 夜瑾煜斩钉截铁,不再给宋蕴宁兜圈子的机会。 他不相信宋蕴宁是能做出红杏出墙之事的人,其中多是有误会,他一定要亲口问清楚情况。 “殿下高明,眼里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相。此人是臣妾特地找来演戏给萧渐清看的,为的是让他们误会,更好促成和离罢了,让殿下您费心了。” 虽搞不明白夜瑾煜对她的事为何如此上心,但宋蕴宁还是如实道来,将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 夜瑾煜心里拧着的那股子劲儿松懈了下来,又问道。 “孤听说那男子是丞相家的儿子,宋明轩。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何要找他假扮,还是说你二人本就情意相投?” 此话一出,夜瑾煜的眉头皱了起来,明显有些不满。 “殿下哪里的话,我二人清清白白!宋明轩是家弟宋言澈的好友,今日臣妾在家中聊起此计策,家弟想到了宋明轩是合适的人选,这才专程上门求人相助。有染一话原就是故意说给萧家听的,殿下不要再取笑臣妾了。” 宋蕴宁急忙解释,若不说清楚,怕是日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夜瑾煜看出宋蕴宁说的是实话,心情不知怎么一下就明朗了起来,可心里还是不爽,为何清清白白的女儿家闹出这档子事来。 他若有所思道。 “萧渐清为何平白怀疑起你,是发生了什么?还要特地找人假扮。” “那日端阳出逃,臣妾带殿下去客栈见端阳时,或是让有心人看见了,或是萧渐清派人监视,反正萧渐清看到了殿下与臣妾同入客栈,回去就质问臣妾,眼看这是个和离的机会,臣妾便将计就计承认下来,想与萧渐清撕破脸。臣妾想总不能说是与殿下一起,有失分寸,这才拜托了宋明轩。” 宋蕴宁很是淡定,并未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缓缓说道。 夜瑾煜听完,想也没想,不假思索回应。 “为何宋明轩能演,不能直接找孤去?” 宋蕴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万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夜瑾煜的眼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看宋蕴宁的反应,夜瑾煜反应过来说错了话,陷入尴尬。 两人沉默良久。 宋蕴宁赶紧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看夜瑾煜。 第107章 上门挑衅被打 她明确地感受到两人间的氛围有些变化,可不敢细想,拼命地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空气似乎凝结成了块,呼吸遇到阻碍,气氛结冰。 夜瑾煜意识到不能再僵持下去,话锋一转,主动解围道。 “咳咳,不知宋小姐特地找孤是为何事?” “噢!对!” 宋蕴宁一拍脑门,差点把正事都忘了,赶紧从尴尬中抽离出来。 “臣妾得知圣上正大力追捕端阳,下令侍卫全城搜找。刚才端阳有些着急,怕连累武侯府上下,想换个地方躲藏。臣妾劝下了公主,特地来寻太子殿下,想问问下一步如何打算。” “的确是父皇震怒,下令追查。不过也是因为,金国太子这两日便要到访大楚,到时若是端阳都没能找到的话,金国太子只怕要发难。拜托宋小姐劝端阳安分些,在武侯府再躲藏几日,若有变故孤会及时通知。” 夜瑾煜解释缘由,无奈扶额苦笑。 “太子殿下这么说,那就是只能从金国太子入手,方能釜底抽薪。” 宋蕴宁想到从金国太子入手,可她一个武侯府的嫡女,加之并未与萧渐清和离,还算个有妇之夫,又能如何接近金国太子,何能帮端阳解围呢? 一时间,她也十分无奈。 夜瑾煜听宋蕴宁这一言,突然灵光乍现。 “不日,金国使团来访,金国太子必会到场。孤想请宋小姐一同出席外交晚宴,也许能找到突破口,不知意下如何?” 送上门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宋蕴宁一口答应。 “好,一同前去。” …… 就在宋蕴宁告别夜瑾煜,回武侯府的路上。 萧渐清气不过,特地带了一群人,抢在宋蕴宁回来前到了武侯府门口,在门口叫嚣道。 “宋蕴宁,别躲在里面,有本事出来!最好是把野男人也带出来,让武侯府附近的邻居也好生看看你给宋家丢的脸。” 宋振云正与夫人、儿子喝茶聊天,在里面听见了,顿时愁云密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嫁给这种货色,简直对不起宋家的列祖列宗。 “萧渐清真的有点不识抬举了。” 他感叹道。 “老爷消消气,我这就把人给请进来,有什么话当面聊,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武侯夫人解围,让人赶紧放萧渐清进门,不要在门口闹。 “母亲!这种人还请进来干什么,儿子这就出去将他打趴下,看他还敢不敢再来!” 宋言澈义愤填膺。 说罢就要往门外去,却让武侯夫人拦了下来,劝解道。 “有话好好说,免得他到处散播我宋家的谣言,现在你阿姐还没回来。等她到了给个意见,再收拾他也无妨!” 转眼间,萧渐清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看见宋振云与武侯夫人非但不行礼,反而摆起谱来,趾高气扬。 “你们家养出来的好女儿,竟公然给我萧渐清戴绿帽子。现在我还尊称一句父亲、母亲,若你宋家不给我萧家个说法,我可不认你们这父母了。宋蕴宁在哪里,让她出来自己说,到底是不是给我戴了绿帽子!” 宋言澈抢在父母前,与萧渐清对峙上。 “萧渐清,你搞清楚,这里是武侯府。不是你那小门小户的将军府,别弄得本末倒置,到时玩脱了下不来台,别怪我没提醒你。” 他直言,意图让萧渐清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哪里管这么多!你们武侯府必须给我个说法,别替宋蕴宁挡着了,她人呢!” 萧渐清不依不饶,铁了心要找宋蕴宁,咄咄逼人。 “你说什么,我们听不懂。蕴宁嫁到萧家,做什么事情也不用再与父母报备,你赶紧走,我们武侯府不欢迎你。” 武侯夫人直接装傻,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想打发萧渐清离去。 宋振云附和。 “的确,你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萧渐清气得发笑,这家人摆明了把他当成傻子,想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他怒吼道。 “少废话!你们一家都是一个样,难不成宋蕴宁红杏出墙还能跟你宋家的教养没关系?看看你们养的好女儿,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简直就跟狗急跳墙一般,萧渐清见谁咬谁,在武侯府里发起了疯。 武侯夫人让萧渐清的话气得头晕,在丫鬟的搀扶中坐了下来,不再接话。 “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还有个将军的模样!阿姐就算变了心,也是你逼的。肯定是你们萧家咄咄逼人,你欺负了阿姐,她才迫于无奈变了心。” 宋言澈不服气,不停地替宋蕴宁讲话,站到萧渐清面前,强势回怼。 一旁的宋振云沉着脸,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心里埋怨当初是瞎了眼。 先前宋蕴宁回家来讲萧渐清意图将武侯府置之死地,他还对其抱有一丝幻想,觉得萧渐清就算是再怎么耍性子,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今日果真是应验了。 “儿啊,不要跟这种人废话了,赶出去,为父不想再看见他!” 宋振云下了逐客令。 萧渐清直接躲开,让侍卫将自己与宋家三人隔离开来,随便他们怎么说都不打算离开。 “父亲,今日并非小婿故意刁难。宋言澈说的话没道理,我绝没有欺负宋蕴宁,屎盆子怎么能扣到我的头上,只要宋蕴宁出来当面对质,什么都好说。” 他依旧向武侯一家人讨要宋蕴宁。 武侯夫人捂着胸口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责备道。 “叫什么父亲!父亲是你叫的吗?还说自己什么都没用干,你那外室,阮诗诗不是你背着蕴宁带回去的?自古以来都得大娘子点了头,才能带小得入门。这还不算欺负蕴宁吗?再说阮诗诗,好好的姑娘在外面把儿子悄悄地都养大了,你们到底要欺负我家蕴宁到什么程度。”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武侯夫人恨不得冲上去给萧渐清两巴掌。 上次太子禁足一事,这人明明答应要休了阮诗诗。 第108章 不要脸 一口一个母亲的叫得好听。 到头来还不是用完了宋蕴宁就甩,哪儿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宋蕴宁又不让我碰!你们就会拿阮诗诗说事,我是男人,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何况在外面找个女人玩玩又怎么了?再说孩子,宋蕴宁生不出来,我还不能找别人生吗?这些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是人都能理解。” 萧渐清强词夺理,绝不允许自己占了下风。 在着这关键时刻,宋蕴宁赶回家中,听门口侍卫讲萧渐清带着人到了家里,正与家人对峙,她径直来到大堂。 听到响动的众人,目光全都汇集到了宋蕴宁的身上。 “来得正好,宋蕴宁,你!” 萧渐清指着宋蕴宁就准备开骂。 谁知宋蕴宁直接无视萧渐清,走到了父母面前,行礼。 刹那间,她端起面前桌上紫砂壶里装的茶水,照着萧渐清的方向泼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用半点停顿。 茶水冒着白烟,几乎是滚烫的开水,就这么与萧渐清亲密接触,从领口流满全身。 “啊…啊!好烫,烫死我了。宋蕴宁你难道要谋杀亲夫吗?” 萧渐清被水烫得呲牙咧嘴,不知如 何是好,嘴上还是不饶人。 “嘴巴放干净点,宋家岂是你这种货色能欺负的!” 宋蕴宁盛气凌人地看着萧渐清,把茶壶放回了桌上。 萧渐清不服。 他让宋蕴宁气得瞳孔放大,只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宋蕴宁的手臂。 “干什么!” 宋言澈抓紧跟上,将他的手直接掰下来,大声质问道。 “刚才阿姐没回来,我还给你几分薄面。现在你竟然对阿姐动手,看来也不需要了,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萧渐清意图还手,没想到宋言澈这两年已长成了身高八尺的强壮男儿,他的力气根本敌不过宋言澈,被对方直接撂倒在地。 “不得了,你倒是叫嚣啊!看你还敢不敢来武侯府!你还真是不要脸,上门找打!” 宋蕴宁上前就是几脚,结结实实踹在萧渐清的身上,顺便狠狠地踩了了萧渐清的脸好几下,总算是出了口恶气。 萧渐清费了很大的力气坐起来,见势不对就想跑。 “来人,绑起来!带到后院马厩旁。” 宋蕴宁发现,下令将萧渐清带到后院,紧接着对着蠢蠢欲动地萧渐清手下说。 “谁敢在武侯府造次,直接押送大牢,还不快滚!” …… 后院 正值冬日,偏前一日晚上下了雪。 地面积雪到了脚踝,房檐上都是冰溜子。 马匹感到寒冷,全都抱团取暖,聚到稻草多的地方。 萧渐清鼻青脸肿,背靠着柱子,手脚全都被三指宽的绳子绑住,一点动弹不得。 “哎哟!救命,放我出去。” 眼看绑他的人走了,萧渐清不老实起来,蛄涌了好一阵子,试图从绳索中挣脱出来。 挣扎半天,无果。 他看着后院外就不是武侯府的地盘了,卯足全身力气,放声大喊。 “救命啊,救命。外面有没有人!武侯滥用私刑,随意绑人,快来人啊!” 嗓子都要喊冒烟了,萧渐清冷得没了力气。 马厩时不时传来牲口粪便的臭味,熏得他睁不开眼,又冷又饿还又痛的情况下,终于逼疯了萧渐清。 他开始大声咒骂宋蕴宁及其家人,除了发泄情绪外没有一点用处,还招来了宋言澈。 宋言澈对着萧渐清又是拳脚相加,威胁道。 “你给我小心点,闭嘴!不然我听见一次,打你一次!” 之后,萧渐清不服气继续喊叫。 就这么来来回回好几次。 最后在萧渐清被打的头破血流之际,他迫于无奈,只得乖乖求饶,恳求道。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我错了,是我萧渐清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言澈看萧渐清屈服跪地,不再拳脚相向。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错了!” 他恶狠狠地警告了萧渐清,不再管他。 恰逢晚饭时间,宋言澈只身去了大堂吃饭,留萧渐清一人在后院受冷挨饿。 天公不作美,不停刮着大风,冬日冷风格外凌冽,吹得萧渐清的脸痛,肚子不停发出咕咕声,逐渐没了体力。 后院马厩养了一只小狗,毛长长的,白色的小狗。 它憨态可掬地出院子里跑出来,不停打量着面前这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时不时嗅闻萧渐清。 “走开,滚,滚远点!” 萧渐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狗撒气,可手脚被绑连狗都没办法赶走。 此时,宋蕴宁带着初禾,手里拿着手炉,披着袍子来到马厩。 “这天可真冷啊,啧……” 宋蕴宁鄙夷,撇了萧渐清一眼,把手炉递给了丫鬟,自己端过碗来。 她蹲下,眼睛与萧渐清在同一水平线上,一字一句道。 “冷吧?饿不饿啊?这是我特意从桌上拿的鸡腿,你闻闻看,多香。厨房今日特定用了果木碳熏烤,滋味鲜美。” 鸡腿就在萧渐清眼前晃悠,阵阵肉香一不注意就钻进了鼻孔,就是怎么都进不了他的嘴里。 萧渐清口中的唾液不停分泌,表面还要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嘴硬道。 “拿走!我就是死,也不吃你们武侯府一点东西。” 宋蕴宁嘴巴一撇,勾起嘴角,漫不经心。 “诶,这人还是不能太自恋了,谁说要给你吃了。” 转头对着不远处的小白狗,微笑道。 “嘬嘬嘬,来小白,这是我特地给你拿来的鸡腿,好好吃啊,吃完了不够还有,真乖。” 小白狗很是喜欢宋蕴宁,一听见呼唤便摇着尾巴上来了,一口咬住宋蕴宁递归来的鸡腿,三两口下了肚。 “汪汪!” 小白对鸡腿喜欢得不得了,围着宋蕴宁转了好几圈又兴高采烈地对着她叫。 一时,萧渐清脸上没了表情,明显是感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缓了好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宋蕴宁,把我关在这里对你有什么好处。男子汉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就算饿死我又怎么样。” 第109章 萧渐清出逃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走。” 声音不像先前中气十足,看来是被磨了些脾气。 “很简单,只要你签了和离书,我立马放你回将军府。” 宋蕴宁头也没抬,不假思索道。 萧渐清睁大了双眼,停顿片刻,反问道。 “若我不签呢?” “若你不签就继续耗着吧,反正马厩无人看管,你正好当个下人帮我武侯府看看马,效仿效仿齐天大圣孙悟空,好好当个弼马温便是。反正我不会让你饿死,我很想看看堂堂的萧将军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宋蕴宁十分淡定,她拿准了萧渐清好面子。 所以就算把他关在这马厩里受尽凌辱,萧渐清也不会出去说半个字,让女子关起来还这段欺负,脸都丢尽了。 萧渐清出去后一定是绝口不提! 半晌,等不来萧渐清的回复,宋蕴宁只能当作他不愿意签字。 “初禾,既然萧将军想在这马厩多呆会儿,我们就不打扰了,走!” 她说完便带着初禾离开后院。 脚还没踏出院子,就听见萧渐清的无能狂怒,用巨大的声音叫喊着。 “宋蕴宁,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萧渐清等宋蕴宁前脚刚走,后脚立马动起了歪心思,他眼尖发现了地上有一块石头扁平,很是锋利的样子。 奋力挣扎,绳子依旧纹丝不动,萧渐清的脚总算勉勉强强能够到石头。 但很可惜,没办法弄到手里。 他的手被死死地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又是一阵努力,他的脚尖成功勾到了石头。 萧渐清欣喜若狂,心里涌现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不亡我! “怎么栓的这么紧,宋蕴宁真是心肠烂透了!为了和离,无所不用其极。等我逃出去,要你好看!” 他嘴里喃喃自语,手上却不停,拿着好不容易弄过来的石头奋力磨着绳子,好在绳子在一整根,只要能把一处磨断,就能重获自由。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院无人看管,萧渐清总算成功的站了起来。 他看着没人,偷偷地从后院出。 由于这么多年来对宋蕴宁的不上心,武侯府也没怎么上门来过,来也是匆匆一眼便走,萧渐清完全不知道武侯府的布局。 凭借着一般的生活经验,他好不容易走出了养马的后院,来到生活居住的地方。 “你知不知道,今晚老爷说菜好吃,说要打赏厨房呢。” 一名丫鬟端着残羹冷炙,在此处经过正要往厨房去,半路碰到了另一位,趁着没人,寒暄起来。 萧渐清赶紧躲在了院墙后面,生怕让人看见了。 “听说了听说了,老爷向来对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大方,这下又能给我娘置办新衣裳了。快去吧,别误了时辰,厨房的都要歇着了。” 对面的丫鬟轻声提醒。 两人没用发现萧渐清,也怕让管家抓住说偷懒,赶紧离开。 巧合的是,此处正是宋蕴宁的院落附近。 这两日端阳在院子里的东屋住着,宋蕴宁则是搬去了北屋,让端阳住主屋。 萧渐清迷迷糊糊,让这巨大的院落搞得晕头转向,他从来没觉得武侯府有这么大,看来将军府是无法与武侯府相比的。 不知怎的,他果不其然走到了端阳的那院子。 刚想经过,院子里有人吓了他一跳,赶紧退后两步。 端阳坐在院子里,正喝着茶,吃着点心,完全没发现外面有人经过。 萧渐清看得不大真切,隐约觉得这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难道是端阳公主!会不会看错了…… 他二人在谢家小姐的生辰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算不得熟,借着暮色更是云里雾里搞不不明白。 萧渐清的心里打起了鼓。 现在全城上下都在搜捕端阳公主,萧渐清自然知道院子里的人若真是端阳,宋蕴宁便是犯了重罪,整个宋家都要受牵连!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够着身子,想要再次确认。 身形有点像,可打扮如常人,也对,公主要藏起来肯定也不能穿得太过张扬。 萧渐清实在是看不清楚,整个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他只得迈步向前,往外走几步。 一走不要紧,整个人从墙后出,正正好好碰上了来给端阳送水果的宋言澈。 “萧渐清!你怎么逃出来的!” 宋言澈顾不得这么多,看着萧渐清正往院子里看,唯一的念头就是打断他,千万不能让端阳暴露了。 听到叫喊的萧渐清,本就做贼心虚,一下转过头来。 霎时间,四目相对。 里院的端阳听见宋言澈的呼喊,赶紧躲进了屋里,以防让萧渐清看到。 “宋言澈,刚才你能赢了我不过是运气,现在就让哥哥我好好陪你玩玩!不然你还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说罢,萧渐清冲了上来,对着宋言澈就是一顿拳脚。 宋言澈闪身躲开。 萧渐清还是有点功夫在身上,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过了好几招。 宋言澈知道端阳就在院子里,心里担忧着,想确认院子里是否还有人,便走神往里看了一眼。 谁知,萧渐清不讲武德,找准他的防守漏洞,大叫道。 “花拳绣腿,不足挂齿!” 说罢,对着宋言澈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不好! 宋言澈回过神来的时,拳头已到了眼前。 他躲闪不及,嘴角让萧渐清全力击中,破了皮,留下伤口。 就在萧渐清沾沾自喜的瞬间,宋言澈顺势擒住他挥舞过来的双手,再次将萧渐清按在了地上,让其动弹不得。 “你不是不得了吗?有本事再起来啊,再让你给跑了,我就不信宋!给我安分着点,等阿姐来,听候发落。来人,拿绳子来!” 宋言澈三下五除二,把萧渐清的手脚用绳子捆住。 “有本事别叫人,放开我!” 萧渐清气得咬牙切齿,奋力抵抗,力气却实在是敌不过宋言澈。 侍卫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萧渐清实在是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作罢。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蕴宁在里面听见不寻常的响动,立马带着初禾。 第110章 针锋相对 风风火火地出院子里跑了出来,一眼看见了绑在地上的萧渐清。 随后看见宋言澈也在院子外,她下意识担心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确定没有端阳的身影。 “没事,姐。不知道他怎么从后院跑出来了,我已经控制住了,别担心,嘶……” 宋言澈着急给宋蕴宁解释,全然忘记了嘴角的伤口,说话间扯到了口子。 虽然他立即侧过身去,还用手挡住了伤口。 但还是被眼尖的宋蕴宁发现,直接伸手扯开了宋言澈挡着的手。 “快让我看看。” 嘴角略微红肿,中间一条小口,斑驳血迹,不算严重,但肯定很痛。 宋蕴宁心疼,皱起眉头。 “初禾,赶紧带少爷去处理伤口。别忘了请大夫,别给脸上留下疤来,快。” “是!” 初禾回话,上前搀扶宋言澈。 看着宋言澈安全离开,宋蕴宁来到萧渐清面前,一脚踢到了他的脸上,怒斥道。 “还敢打我弟弟,你算什么东西!” “宋蕴宁,我一天要被你们宋家人打几顿你心里才舒服。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要白白地又被绑起来,我奉劝你们点到为止!” 萧渐清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嘴上不饶人,原本脸上就全是伤口,现在更是全身上下都没几个好地方了。 “你跑啊!有本事站起来再跑啊!” 宋蕴宁被气得眼神犹如刀子,恨不得杀了萧渐清,上前又是两脚。 实在是太疼,萧渐清受不了了,心一横,大喊道。 “武侯府窝藏端阳公主,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就是死罪!你还敢打我,信不信我立刻上报朝廷,宋蕴宁这是我最后的警告!” 其实到目前为止,萧渐清还是不能确定刚才看见的人就是端阳公主,但他没办法,只得出言恐吓宋蕴宁。 奋力抬起头,试图以最为坚定的眼神恐吓宋蕴宁。 宋蕴宁心里暗叫不妙,难不成刚才真的让萧渐清看到了端阳? 但她依旧保持淡定,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以为长了嘴巴就能乱说话了,哪儿来的端阳公主,别是你饿花了眼。” 萧渐清不服,还想还嘴,可宋蕴宁言辞笃定,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他有点拿不准了,话噎在嘴里,愣住。 “你……” “少废话!阿弟的这一拳,我来还!” 宋蕴宁一拳直接往萧渐清脸去,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脸。 情绪高涨下忘记收住力气,宋蕴宁的拳头往萧渐清的脸去,碰上的瞬间却也擦挂到了萧渐清的牙齿,留下了伤痕。 “啊!你真是泼妇!呸!” 萧渐清叫出声来的瞬间,宋蕴宁也感受到了手上的痛,强忍着没有出声。 “来人,给我把他带到后院去,放到马厩里绑起来,这次再让他给跑了,拿你们是问。” 宋蕴宁高声道。 萧渐清就这么五花大绑,被下人抬回了后院,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宋蕴宁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昂,俯视着。 “别再动你的歪心思,若是再发现你跑了,抓回来绝不是绑起来这么简单。” 警告完萧渐清,宋蕴宁抬腿便要走。 眼见天色愈发的暗了下来,也到了各家各户熄灯睡觉的时辰,冬日的夜尤其的安静。 萧渐清冷得发抖,哆哆嗦嗦地叫住宋蕴宁。 “宋……蕴宁,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现在天色已晚,若母亲看我不再府上定会着急,放我回去吧。咳咳,这天寒地冻的,你是真的想弄死我吗?明日一早,我便要去上朝,倘若未能按时出现,怕是会出大事啊。” 宋蕴宁一听,原本已转过去的身子又立马回身,不屑一顾道。 “上朝?噢,是,看来还真不能耽误了萧将军上朝。你尽管放心,明日直接从武侯府去上朝便是,带着你这身脏兮兮的衣裳。” 还想用这点把戏来要挟,做梦! 宋蕴宁是打定了主意,不给萧渐清留下一丝的可乘之机。 既然他敢找上门来,还敢将宋言澈打伤,就要给足了教训,方能长点记性。 “宋蕴宁我奉劝你不要太过嚣张,刚才端阳公主就在那院子里你不承认。若是给我得了机会,我明日上朝,便要报圣上,把这事给捅出去!” 萧渐清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眼神躲闪,实在是心里没底。 宋蕴宁心细,听出他言辞间的犹豫,料定萧渐清并不能保证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了端阳,哪怕是看到了,也拿不出证据来! “好啊,我都讲了没有什么端阳公主。全城上下都找不到的公主,会在武侯府出现吗?你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若是你上报朝廷,圣上派人来搜,没能发现端阳公主,我想你清楚圣上会对你产生什么看法。” 她咄咄逼人,一口咬定府上没有端阳。 “我……” 萧渐清再度语塞,无言以对。 “行了,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想走就签和离书,剩下的免谈。” 撂下这句话,宋蕴宁转身便走。 心里打定了主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萧渐清不敢胡乱说,更是没有机会说。 可端阳终归是真在这府上,萧渐清一下就撞见了,可见藏匿于此终究是不安全,宋蕴宁犹豫中回了院子。 “蕴宁姐!” 端阳正在屋内焦急等待,看着宋蕴宁过来便迎了上去。 “嘘,不要声张,快进去。” 宋蕴宁小心查看,确认无人后,拉着端阳进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 “刚才我听见了,那人是萧渐清吗?先前我正在院子里品茶,晚饭时武侯夫人遣人告诉我,晚上宋言澈会来院子送水果,所以特地等着。没想到却碰到了萧渐清,都怪我!” 端阳有些懊恼,耷拉着脸,顿了顿又道。 “我听见声音就躲起来了,就是不知道之前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啊?” 宋蕴宁安慰端阳,双手紧握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道。 “不怪你,谁也没想到他会从院子里跑出来。别想这么多了,萧渐清好像是看到了你,但还没来得及确定就让阿弟给打断了。” 第111章 太子现身武侯府 “只不过,话说回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此地不宜久留。不知端阳你可否想再换个地方?” 萧渐清总归是个定时炸弹,退一万步讲,他起了歪念告到皇上那里去,为时已晚。 趁着东窗事发前,端阳离开了武侯府,就谁也不知道她的踪迹了。 “宋蕴宁姐你说的有道理,可换地方这事,要与皇兄商议,此事得他做主。” 端阳一口答应下来,她也没办法安心住在武侯府了,这么下去迟早连累了宋蕴宁一家。 宋蕴宁点点头。 她宽慰好端阳,嘱咐其稍安勿躁后,只身出了武侯府。 宋蕴宁必须趁着夜色,第一时间通知夜瑾煜,以作下一步的打算。 凭借令牌成功进了东宫。 正巧夜瑾煜还未入睡,宋蕴宁开门见山,三两句话讲明白了事情的由来。 夜瑾煜眉头紧锁,奇怪的是萧渐清怎么又搅合到这件事里来了。 “依宋小姐所言,是萧渐清撞见了端阳,现在武侯府也不安全了?” “是,臣妾与公主殿下商议后决定转移地点,至于具体的落脚点,想要听从太子殿下的意见。” 宋蕴宁毕恭毕敬说了想法。 思虑片刻,夜瑾煜还是决定先去武侯府看看,顺便看望端阳。 “孤随你一同去侯府,再做决定。” 两人相伴而行,回到了武侯府。 夜瑾煜在路上就一直在想,如果萧渐清看到了端阳是件大事,那他此时现身于萧渐清面前岂不是更为震撼。 若想转移萧渐清的注意力,放下对端阳的想法,或可一试。 “宋小姐,萧渐清现在何处?带孤去见见。” 宋蕴宁在前面带路,听到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没多想,觉得夜瑾煜或许是想亲自判断萧渐清是否看到了端阳。 “这面,太子殿下请。” 夜深人静,两人的脚步声尤为清晰,在宋蕴宁的带路下来到了后院。 萧渐清正愁眉苦脸的低着头,全身没了力气,若非靠绳子支撑着身体,就要直接摔倒在地了。 看到萧渐清的夜瑾煜瞬间释然。 本在东宫之时还怀疑萧渐清与宋蕴宁是否真的交恶,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果真。 “太子殿下,萧渐清就在这里。” 萧渐清听见声响,睁开了眼睛,看到夜瑾煜与宋蕴宁并肩站立,很是吃惊。 “拜见太子殿下!原谅臣手脚不便,不能下跪!” 他挣扎着想拜托绳索束缚的模样,很是滑稽。 “免礼。” 夜瑾煜淡然,眼神却在萧渐清的身上不停打量,露出疑惑的神情。 萧渐清的脸顿时烧得慌,当着太子丢了将军的脸面,很是难堪,他干脆破罐子破撒,找补道。 “都是家里娘子不守妇道,想方设法的折磨臣,才弄成了这个样子,殿下休要怪罪。就是她宋蕴宁堂而皇之地在外与男子有染,今日甚至带人找到家里来了!怪不得臣上岳丈家要说法,还请太子殿下主做啊。”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萧渐清恨不得把泪飙到夜瑾煜的脸上,鬼哭狼嚎。 夜瑾煜听完,轻笑一声,与宋蕴宁对视。 宋蕴宁无奈耸肩,叹气。 “此事孤略有耳闻,孤听说是萧将军先与外室女子有私情,并未得到宋家大娘子的认可直接带回府上。宋蕴宁本为武侯府嫡女,身份尊贵,萧将军眼里可有她?” 夜瑾煜直接找到了萧渐清的命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萧渐清的过错,丝毫没留余地。 自知理亏的萧渐清,不敢多说,却还嘴硬。 “太子殿下英明,可宋蕴宁也不该随意将人给绑起来,好好的女儿家不在家里相夫教子,反打起夫君来了。” 手脚被绑太过限制他的发挥,奋力梗着脖子,萧渐清的整张脸涨得通红。 “还不知错?” 夜瑾煜言简意赅,直接打断了萧渐清的长篇大论。 萧渐清不敢再说了,马上闭上了嘴,低头以表对夜瑾煜的尊重。 “是,臣知错。” 宋蕴宁心里暗爽,原来身居高位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看着萧渐清只能乖乖闭嘴,她觉得自己这盘赢定了。 “既知错,孤希望萧渐清当着孤的面,给宋小姐道歉。” 夜瑾煜借着机会对萧渐清发难,想让他对宋蕴宁低头,也算做了个顺水人情。 萧渐清看夜瑾煜铁了心要让他低头认错,暗中瞪了宋蕴宁一眼,咬牙道。 “蕴宁,为夫给你道歉,之前带阮诗诗回府一事,没有与你商量,的确没把宋家放在眼里,对不起。” 宋蕴宁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夜瑾煜满意点头。 这时,萧渐清突兀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太子为何出现在武侯府? 萧渐清眼见两人都不讲话,不解发问。 “太子殿下,请恕小人逾越,可殿下为何这个时辰来武侯府,难道是为了公事?” “晚饭时来武侯府找武侯喝茶聊天罢了,听闻萧将军在府上,特来看看。” 夜瑾煜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渐清,淡定化解,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听到这句话。 萧渐清像是鬣狗发现了猎物,眼前一亮,精准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看来太子竟私下与武侯交好! 先前萧渐清本觉得武侯并未太大势力,太子风头也被肃王打压,想要休了宋蕴宁也是看她武侯嫡女的身份无利可图。 如此看来,两方势力强强联手,说不准肃王还比不过太子! 一个念头从萧渐清的心底升了起来,现在不能与宋蕴宁撕破脸,靠她还能继续搭上太子的关系。 “有劳太子殿下关心。” 萧渐清先对夜瑾煜陪笑,随后转头挤出自以为最诚挚的笑容,对宋蕴宁轻声细语道。 “蕴宁呀,既然太子殿下都发话了你就原谅为夫吧。之前的事都是我昏了头,跟阮诗诗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做不得数的。男人三妻四妾虽为常事,但阮诗诗也一直没能正式入萧家的门。我萧渐清保证,今生今世只爱你宋蕴宁一人,绝无二心。” 若不是亲眼所见和亲耳所听。 第112章 上交兵符 宋蕴宁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前后的态度竟然会如此翻天覆地,她简直觉得这些年都白活了。 夜瑾煜自来在皇宫学做人学做事,任何人的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萧渐清的这点小九九,他了然。 他暗地里看了宋蕴宁一眼,给了她眼色。 宋蕴宁也反应过来,萧渐清应该是舍不得她与太子公主的这点关系,企图讨好。 原来如此。 “爱我一人?那你倒是说说阮诗诗怎么办?” 宋蕴宁知道萧渐清说的话跟放屁一样,都不做数的,故意提及阮诗诗,刁难他。 萧渐清听到阮诗诗,一副就知道你要提这档子事的小表情,胸有成竹道。 “都是那阮诗诗用孩子要挟我,这才让她住进了侯府。蕴宁,你要知道她那两个孩子最多不过是庶子,现在更是连庶子都算不上。日后你为我萧家诞下的,才是嫡长子。” 宋蕴宁装作对他这话有兴趣的样子,说了不少。 萧渐清则是不停道歉。 “既是二位家事,孤不便打扰,先走一步回东宫。” 见时间差不多,掩护也打够了,夜瑾煜找理由离开了后院,顺势去接端阳离开。 “恭送太子殿下。” 宋蕴宁送夜瑾煜出了院子,小声嘱咐端阳就躲藏在不远处院子的东屋,让他抓紧去找 随后返回后院,继续与萧渐清纠缠。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你说的这些保证的都没用,哪次不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了又说,你还是偏袒阮诗诗。再说上次我母亲让你把阮诗诗赶出府去,你明明答应了,还是没做,我要如何信你!” 宋蕴宁口水都要说干了,尽力给夜瑾煜和端阳争取时间。 “事不过三!之前都是为夫鲁莽,有失信用,今日娘子你只管说要怎么办,为夫一定说到做到!” 反正面子也丢完了,萧渐清就是要宋蕴宁松口原谅他,好修复两人的关系,竭尽全力地讨好宋蕴宁。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要你一个重要的物件作保,不然我还是不信。” 宋蕴宁借着萧渐清给的台阶,直接开口要了东西。 物件? 这让萧渐清有点为难,什么物件能代表他的决心呢? 要是个能上得了台面的重要东西,还不能让宋蕴宁真的握住他的命门。 沉思片刻,萧渐清小心翼翼地查看宋蕴宁的脸色,嗡声嗡气道。 “我把兵符交予娘子可否?” 想不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宋蕴宁楞了一下,装出为难的样子,悻悻道。 “我拿那东西有什么用,等我回去想想,一会儿再给你答复。” 借机逃离后院,宋蕴宁必须先回端阳住的院子确认两人已经离开,才能答应萧渐清的条件。 对于宋蕴宁的说法,萧渐清就没办法反驳,不得不答应,眼睁睁看着她离开。 但很快,宋蕴宁就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我想好了,一日夫妻百日恩,答应你。我现在就给你松绑,你我一同回将军府,亲手把兵符交到我的手上,我才能原谅你,行不行?” 她装作心软。 这时的宋蕴宁不再焦虑,泰然自若,因为她已经确认夜瑾煜与端阳安全离开。 萧渐清如释重负,连连点头,信誓旦旦道。 “若有虚言,天打雷劈。娘子快给我解开吧,实在是太难受了。” 宋蕴宁立即兑现承若,给萧渐清松绑,随后与他一起回了将军府。 月明星稀,府上人都已睡下。 萧渐清找来火烛,带着宋蕴宁去了书房,一通翻找后果然拿出了兵符。 兵符为虎形,萧渐清手里的是一半,另一半在圣上手里。 他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嘱咐道。 “娘子,这便是兵符了,还望好生保管,不能出一点岔子。若弄丢了这东西,将军府上下都要被牵连,小心谨慎为妙。” 宋蕴宁捎带疑虑,看萧渐清这么老实,其中怕是有诈,便留了个心眼。 “给我便是。” 拿过兵符,宋蕴宁借着火光仔细端详一番,上面用小篆刻着字,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但手感不轻,一时间也不好分辨真假。 她先将兵符收了起来,放到自己身上,转头看到萧渐清书房的暗格。 “夫人?” 萧渐清不知道宋蕴宁在看什么,疑惑出声提醒。 记住了暗格的位置,宋蕴宁反应过来,佯装无事发生,随口道。 “噢,兵符给我了就可以了,我先暂且原谅你。我即刻去武侯府收拾东西,这就搬回来住。之后看你的表现再说。” 一听宋蕴宁松了口,萧渐清兴高采烈,赶紧附和。 “好好好,夫人你尽管去,为夫在家等你。” 事情到这儿,这场关于端阳和亲的闹剧才正式拉开序幕。 宋蕴宁的确是要带上兵符回武侯府,但她并非想要回武侯府收东西,而是要带两个衷心的侍卫到将军府。 她很快的在父亲的侍卫队伍中挑选了两个最为上进和衷心的,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上初禾初夏,便再次返回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守卫有些疑惑,很是奇怪的打量着宋蕴宁身后的两人。 守卫吞吞吐吐,试探发问。 “大娘子,这人是干什么的,怕是不能进吧?” “武侯府带来的贴身侍卫,主君那边我去说,尔等不要多事,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蕴宁目不斜视,直冲冲地带着两名侍卫就进了门。 径自出现在了萧渐清的面前。 两名侍卫身穿便装,表情严肃,并未展示出任何的情绪,挺直了身子站在萧渐清的面前。 萧渐清上下打量一番,不太明白宋蕴宁的意思,一头雾水。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还回府带了人来?” 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包括小厮丫鬟。 宋蕴宁点头,往后给侍卫一个眼色。 两名侍卫直接站到了萧渐清的身后,一言不发,仿佛是专门为萧渐清准备的人。 “既然你说了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人,我想我派两个人保护主君也是情理之中。一来能检验你的话,二来我也放心。” 第113章 派人监视 “你二人,日后主君的一举一动全都上报于我。” 宋蕴宁勾起了嘴角,满是温柔的看着萧渐清,语气不容拒绝。 “啊?这……似乎不妥吧,夫人,我有小厮和护卫跟随,只怕是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 眼睛滴溜溜地转,萧渐清想要推脱。 他想宋蕴宁在身边派人保护不过是为了监视,若真跟了这两个尾巴,日后的一举一动就全在宋蕴宁的监视下了。 万万不可! 瞬间,宋蕴宁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神情沮丧,嗔怪道。 “噢,既如此,那我还是回去吧。这劳什子的兵符,我也不要了,将军还是不愿真心待我。” “不妥,不妥!我答应夫人,这两人只管跟着便是。” 萧渐清虽然很是屈辱,但也无奈。 好不容易为了太子的关系把宋蕴宁劝回来了,若是让她回去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一咬牙,答应下来。 宋蕴宁很是满意,随便找了个借口。 “我累了,回房睡觉了。” 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转身走了。 萧渐清赶忙跟了上去,对着宋蕴宁示好。 “夫人等等我,今日我想去宁馨苑就寝,一同走吧。” “不行,我还没有完全原谅主君,看你之后的表现再说。初禾初夏,我们走。” 宋蕴宁摆手,打发了他,带上初禾初夏回宁馨苑歇息。 夜里,萧渐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袋里一直在想怎么搞定这两个监视他的侍卫,临近清晨勉强睡去。 翌日。 天光将出,将军府上下忙活起来,有点下人打扫着庭院,有的准备早上的吃食。 阮诗诗不在府上,宋蕴宁自是不会,无人服侍萧渐清穿衣,所以丫鬟代劳。 丫鬟轻手轻脚来到萧渐清的床前,轻声呼唤道。 “主君,是时候上朝了。” 迷迷糊糊间,萧渐清听见声音,翻身起床。 觉得头晕脑涨,显然是睡眠不足之症。 手放在太阳穴的位置,使劲揉了两下,他恍惚道。 “门口侍卫可还在?” 丫鬟取了一旁架子上提前准备好的官服,服侍萧渐清脱下睡袍,又将官服递了上去,朝门口看一眼,回答道。 “在呢,主君今日有些晚了,或要抓紧点。” 侍卫精神抖擞站在大门两边,等萧渐清出门。 “哎,知道了。” 萧渐清叹气,心想真是个麻烦,得想办法把这两人甩掉才是。 他刚脚踏出门。 “萧将军。” 侍卫向萧渐清行礼,紧跟在他的身后。 翻了个白眼,萧渐清很是无语,悻悻道。 “你们不累吗?上朝有什么好跟的,去吃点东西休息片刻,等我回来再跟也不迟啊。别跟了,我要出恭。” 说话间,三人已相伴来到了茅房门口。 “是,萧将军请。” 侍卫后退两步,将茅房门口让出来,丝毫没有要放弃跟随的打算。 萧渐清愤愤不平,用力一甩衣袖,进了茅房。 半晌。 眼看着侍卫正在前门口候着,萧渐清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转了出来。 以为总算甩掉了两人,他心情舒畅,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将军。” 听见声音的萧渐清心里一沉,明明没有人!转过头来一看,两名侍卫不知道怎么地又出现在了身后。 无奈扶额,萧渐清认命。 眼看时辰到了,耽误不得,只好带着两人一同上朝去了。 正殿,朝上 肃王眼尖,发现了萧渐清身后的侍卫,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感觉有些奇怪。 再看那萧渐清,无所适从,行动十分拘束。 时间一分一秒的很快过去,等到众大臣上奏完毕,皇帝命公公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上前,众人退朝。 萧渐清在肃王一旁站立,两人的余光是能够看见对方的,可萧渐清今日一反常态,连个笑脸都没敢给肃王。 肃王退出大殿,行于萧渐清身旁,用暗示的眼神看了萧渐清好几下,意思是想与他搭话。 “这,臣……哎。” 萧渐清明明与肃王对上了眼神,却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身后的侍卫反倒时不时打量着肃王,时时刻刻注视着萧渐清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来监视萧渐清的。 肃王明了,等到走过大殿门前,众人退散。 他的大手一挥,对着两名侍卫呵斥道。 “尔等何人,本王与萧将军有要事相商,无关人等立即走开!” 萧渐清如释重负,借着肃王的话,对两人道。 “没听见吗!肃王殿下都发话了,还不走开,没眼力价的东西。”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知道肃王是个狠角色,不能硬碰硬。 “是,将军。” 回话后,识相地走开,在不远处站立。 谨防萧渐清脱离视线,此距离听不到两人对话,但能看见萧渐清的身影。 两名侍卫走后,萧渐清立即换上了笑脸。 搞不清楚肃王有何吩咐,瞧着他的表情不算太好,萧渐清的心里有点没底。 只好硬着头皮,奉承地迎了上前,心虚道。 “肃王殿下有何吩咐?” “萧将军怎么回事,两名侍卫跟着竟不能与本王说话了?从实道来。” 肃王瞥了眼萧渐清,略带愠色,不满道。 “殿下息怒,这是臣的大娘子吩咐派来的侍卫,说要时刻跟随。臣的一举一动全都要如实上报,臣怕商议大事让夫人听了去,这才不敢回殿下的话。” 萧渐清赶紧解释,直接把宋蕴宁推了出来,不敢欺瞒肃王。 肃王脸一沉,随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他用目光从上到下地扫了一遍萧渐清,眸子里闪着光,不耐烦地道。 “堂堂的将军,竟然让女人家监视。” 此刻的肃王有些后悔了,千挑万选选了这个没骨气的帮手,若是先前便知道也就不会为难了。 事已至此,肃王还是决定给萧渐清时间。 迎面而来的鄙夷和看不起,萧渐清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可他不敢忤逆,还给肃王陪笑。 沉默片刻,肃王缓缓道。 “给你时间,把这两名监视的侍卫解决掉。三日后,父皇要为金国太子来访举办外交晚宴。” 第114章 收买人心 “本王结束晚宴后将会去将军府上,商议大事。到时,若是还有人跟着,后果…将军你是知道的。” 他的目光凌冽,话语冰冷,这话是通知不是商量。 “是!殿下放心,臣一定能解决掉这两人,不给殿下带来一点麻烦!” 萧渐清毕恭毕敬,一口答应。 他话还没说完,肃王立刻转身带着人走了,根本没打算给萧渐清一点面子。 两名侍卫时刻关注着这面的状况,眼见肃王离开,回到萧渐清身边跟随。 三人出了皇宫,本一言不发地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 萧渐清想到肃王的要求,突兀地转过身。 他与两名侍卫并肩而行,试图套近乎,亲和开口。 “你二人是哪里人啊?” 两人沉默片刻,其中一人回复道:“回将军,家父务农,我等本都是田庄上的汉子。得武侯大人青睐特招成了侍卫,一直追随武侯大人。” “原来是这样。兄弟你也知道,当一家之主本就不易,就跟你等在以前在田中种地一般,都是为了讨生活。本将军或有些无奈之举实属正常,大娘子话听一半就行了,可懂将军的意思?” 话里话外地暗示着,萧渐清企图将两人策反,好违背宋蕴宁的意思。 两人不说话,面露难色。 萧渐清继续说道。 “比如说,宋大娘子不喜欢阮小娘,现在她都被逼到客栈住去了,本将军时不时得要去看看。然后,达官贵人的宴请,需去青楼作陪,都是常事。这种小事,就不必告诉大娘子了,行个方便。” 说着,萧渐清还从身上掏出了钱袋递给两人。 沉甸甸的钱袋装得满满的,里面都是真金白银。 “这些,你二位拿去分了,都是本将军赏的。” 萧渐清拍拍侍卫的肩,不由分说,直接把钱袋塞到了他的手上。 侍卫大惊失色,急忙把钱袋往萧渐清手里还。 钱袋就宛如烫手的山芋,避之不及,他一边还,一边嘴里叫道。 “不行不行,这哪儿使得。将军你把钱拿回去,宋家小姐是我们的东家,我们不敢违抗命令啊。” 萧渐清和这说话侍卫推搡起来,说什么都要他收下这笔钱,让人很是为难。 最后,萧渐清见这人死活不收,拿起钱袋扔给了另外一位,咄咄逼人道。 “收下!不收就是不给本将军面子!” 这位侍卫笑笑,泰然自若地将钱袋放到身上,偷偷给死活不要的那位侍卫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推迟。 “萧将军,我们知道跟着您少不了好处,这些都好说。” 他顺理成章地答应了萧渐清,将此事应了下来。 萧渐清哈哈大笑,搂着这两人合不拢嘴。 “真是好兄弟,走,回府!” 晚饭前夕。 宋蕴宁正翘着二郎腿,在宁馨苑里等着初禾传晚饭。 听到门外有人传话说侍卫来汇报萧渐清一天的行程,随即让初夏将人带进来。 “大小姐。” 侍卫行礼的同时,把萧渐清给他们的钱袋毕恭毕敬地交了上来,单膝跪地。 宁疑惑接过钱袋,宋蕴掂量了一下,或有七八十两银子。 “这钱怎么回事?” 她看出来是萧渐清平日里最爱戴的钱袋子,这钱袋子特殊,是阮诗诗专门秀的鸳鸯图案,预示着两人长长久久。 “回大小姐!小的不敢欺瞒,萧将军在下朝回来的路上一直企图让我们归顺于他,还给了这些银子。属下本是不收的,但敌不过他使劲塞到手里。这便顺势接下了,但属下知道大小姐用人最看重忠诚二字,实在也不敢有为武侯大人,特地告知!” 宋蕴宁微微点头,把银子扔给了侍卫,不由失笑道。 “既然他要给便收着,佯装你二人已被收买。起来吧,我知道你二人衷心,日后有任何的情况都告知于我。” 侍卫领命,再三感谢宋蕴宁的信任,安安心心拿了钱,退下。 此时,正巧初禾回宁馨苑。 “小姐,老夫人那边传饭了,特请你一同吃呢。” “走。” 饭桌上,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 萧老夫人自顾自吃着饭,属实不想自讨没趣,没讲话。 这种情况是宋蕴宁梦寐以求的,也懒得搭理,愉快享受着碗里的美食。 “夫人,今日退朝,肃王殿下……” 萧渐清暗中观察宋蕴宁的脸色,没看出异常来,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 “肃王?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宋蕴宁不等萧渐清把话说完,直接插话,满脸的不耐烦。 一点也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端起汤,往嘴里送,看都没看萧渐清一眼。 “哦哦,无事,就是今日肃王殿下有事并未上朝,我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夫人吃饭,这是特地让厨房做的香酥小黄鱼,很是可口,快试试。” 萧渐清话锋一转,赶紧找了个台阶,把话接了下去,夹起黄鱼放到了宋蕴宁的碗里。 由此可见,宋蕴宁是对今日上朝之事一概不知。 他心中暗喜,看来还是钱用对了地方,这下就没了后顾之忧了。 小黄鱼到了碗里。 宋蕴宁看也没看,反而站起了身,伸手拿过初禾递过来的手帕,优雅擦嘴,轻声道。 “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不管桌上人怎么看,宋蕴宁在初禾的搀扶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饭厅,留下萧渐清与萧老夫人大眼瞪小眼。 “什么东西!没规矩的玩意儿。” 萧老夫人生气,碗用力地往桌上一放,碗碟相碰,发出陶瓷碰撞的清脆声响。 “父亲别气,儿子好不容易把人请回来了。昨日在武侯府,我见太子殿下与武侯关系极好,宋蕴宁咱们还是得哄着点。” 萧渐清出言安慰,又叫丫鬟给萧老夫人盛了汤。 看在太子殿下这层可利用的关系上,萧老夫人不再计较,活生生地把这口气给憋了回去。 而后两天。 宋蕴宁与萧家相安无事,阮诗诗不在就无人烦她,萧老夫人与她互不干涉地在府上生活,也没闹出什么事来。 时间眨眼就到了,外交晚宴当日。 第115章 搬进福寿堂 福寿堂前厅摆好了茶水,放在主位,依次是位列两旁的两个客位。 萧家向来有请早安的习惯,往日里有五人人会来房里请安,其中包括阮诗诗,虽没有名分,但也照做。 现在两个孩子都养在她房里,无母亲带着来,萧老夫人嫌麻烦,免了这道过场,只让萧渐清和宋蕴宁按时请安。 “给母亲问安,儿子给母亲敬茶。” 萧渐清毕恭毕敬地端起面前的茶水放到萧老夫人面前,努力显示着他的孝心,很是谦卑。 “起来吧,坐。” 满意地点头,萧老夫人接过茶碗,让萧渐清坐下。 宋蕴宁有时日没来请安了,这两日是明面上答应了萧渐清和好,她便按时来了,不好推脱。 “儿媳给母亲请安。” 虽是不情愿,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做的,宋蕴宁上前行礼。 “坐,蕴宁你不必多礼了。” 萧老夫人不敢为难宋蕴宁,生怕一句话没说对又让她找到理由搬回武侯府去,那儿子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母亲,今日儿子要去圣上的社交晚宴之上办正事,特来告知母亲一声。同时知会夫人,此事不便带女眷一同参与,我必须独自前往。” 萧渐清趁着两人都在,讲起了参加晚宴的事。 宋蕴宁算着日子,先前答应了太子殿下要参加晚宴,萧渐清不带她正好,可依旧装作才得知这消息的样子。 “主君怕不是要去晚宴上勾搭别的女人吧?所以才不带我。” 她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的。 “没有没有,夫人哪里的话。为夫答应了你,说到做到,绝不沾花惹草。今日一行的确是为了办正事,我保证,绝不近女色。夫人放心!” 萧渐清言之凿凿,赶紧安抚宋蕴宁,不想把事情搞大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宋蕴宁才不会被这三两句话给打发。 她不依不饶,指着萧渐清,没好气道、 “以前都是这么来打发我的,不行。主君不让我去,我偏去,好好的晚宴怎么能不让女眷参与。如若不是要去晚宴上勾搭其他女人,那你就是要背地里带着阮诗诗去。” 额头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萧渐清百口莫辩,神色慌张。 萧老夫人在一旁看不下去,手中茶碗止不住地颤抖。 “蕴宁啊,渐清是我生的我知道。之前是有些花花肠子,可今日我这当娘的能看出来,他的确是为了正事。你便理解理解吧,这样,你若是在府上待着无聊,约小姐妹出去玩乐。秋蓉啊,去把装银钱的匣子拿来,给蕴宁。” “是,老夫人。” 秋蓉很快去房里取了匣子,递给了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接过手,看着匣子皱起眉头。 先拿了一张银票,也许是面额大了点,心疼地放了下去。 往下翻动一阵,她又换了另一张银票,递给了宋蕴宁。 “蕴宁,你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娘给你钱。” “娘,儿媳现在住的这宁馨苑有点小了,完全比不上武侯府里住的院子。儿媳知道娘住这福寿堂大,但太靠外了,哪有宁馨苑安静,不如换了?” 宋蕴宁接过银票,继续为难这对母子,点名要住老太太现在住的这院子。 气氛凝固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夫人……” 萧渐清正想开口打断,却让萧老夫人打断。 “好,既然蕴宁喜欢,那即日便搬过来。娘去宁馨苑住,正好那院子很是风雅。” 只见萧老夫人努力维持着笑容,眼角原本就重的鱼尾纹更加明显,甚至能明显感觉出来这是强颜欢笑,还咬着后槽牙。 既然老太太都开了口,萧渐清不好再讲,借机告退。 说干就干,宋蕴宁带着初禾初夏马上搬东西,把寝室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搬到了福寿堂的正屋。 萧老夫人的东西只好是命韩嬷嬷和秋蓉一起搬到了宁馨苑,两个孩子的物件也都一起换到了宁馨苑的侧屋。 “这是谁让放这的花,难看死了,搬走。” 宋蕴宁来到庭院,指着萧老夫人最为宝贵的盆栽,发起难来。 其中不乏珍贵的兰草,品相一流的白玉兰,还有花中之王牡丹,全都是萧老夫人亲自打理,每日除草施肥,当个宝贝一样供着。 “这也不好看,卖掉算了,这花太俗。” 面前的是盆大红的牡丹,花朵直径约有十寸,开得及大,且娇艳欲滴。 下人领命,搬着花花草草出了门去。 萧老夫人看着,心好似在滴血,还得附和着宋蕴宁。 “是,蕴宁你的眼光就是好,比娘好多了。不好看的都该卖了。” “对,母亲要是不喜欢早该卖了,儿媳也是替母亲分忧。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母亲回宁馨苑歇着吧。若是院里差什么东西,还请母亲多费心请人添置,儿媳生活节俭,那院里没什么值钱的。” 宋蕴宁接着萧老夫人的话说,下起了逐客令。 这明显是赶人走的意思。 萧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好声好气道。 “好,娘回去歇着了,蕴宁你收拾好也歇着吧。渐清若要去办正事,便让他去,你只管好好玩乐就是了。” 其实她已经气得手脚发抖,要不是秋蓉扶着怕都有些站不稳了。 留下这话,她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目送萧老夫人离开,宋蕴宁转身回了屋子,让初禾初夏关门进来。 “初禾,这院子大,你住西屋。初夏也可以单独住北屋去,两人不必再睡一张床了。跟着我,就不能让你们吃苦受累了。” 环视一圈,这屋子比宁馨苑那个大了不止一倍,宋蕴宁很是满意。 “小姐,初禾跟着小姐就是为了精心尽力地斥候小姐的,从来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跟着小姐,干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好。” 初禾替宋蕴宁铺好了床铺,特来回话。 “我想跟初禾姐姐一起住,我们俩在一起都习惯了,小姐不必麻烦。” 初夏附和。 “你们想住一起也无妨,反正屋子大,怎么都行。” 第116章 晚宴前夕 宋云宁说着,坐到了椅子上。 “小姐,奴婢有一话想与小姐聊聊,不知当不当讲。” 初禾跟了过来,看起来有点为难,抿住双唇,吞吞吐吐的样子。 “但讲无妨。” 宋蕴宁看她一脸认真,还夹带着忧心忡忡,便坐直了身子听她讲。 “您这么对萧老夫人发难,想尽办法折磨萧家人,会否太过放肆了。奴婢担心小姐会被他二人报复,还请小姐三思。” 放肆吗? 宋蕴宁听到这话有些失神,思绪不免地飘荡到了记忆深处。 萧家老夫人,在宋蕴宁过门之日起便设法刁难,宁馨苑本就是整个将军府最小且最偏的院子,她偏说适合生养,逼宋蕴宁住了进去。 重生前。 阮诗诗进门,萧老夫人更是把两个孙子当成了宝贝,对宋蕴宁置之不理,克扣银钱不说,还把府上的大小事宜皆交由宋蕴宁之手,错一点,罚坐三日。 有一次,算错了府里新进婆子的工钱,宋蕴宁在祖先祠堂罚跪三日,颗米未进,只给水喝,就是初禾头都磕破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萧老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说宋蕴宁带来的丫鬟无用,只留一个便是,剩下的打发给人伢子,直接将初夏当着宋蕴宁的面卖了。 这其中的苦楚,这两个傻妹妹还不知道呢,若不是重生归来,谁又能提前知道呢? 萧渐清告发武侯府结党营私,母家败落之时候,宋蕴宁就是跪下求萧渐清给十几辆银子给阿弟当盘缠逃命,他都不肯,更是大放厥词道:若是心疼,便去死好了。 阮诗诗在其间添油加醋,恨不得送她归西。 更跟别说孩子胎死腹中,宋蕴宁让阖府上下受尽白眼,萧渐清一句不问,萧老夫人绝口不提,阮诗诗句句扎心 这才叫放肆。 宋蕴宁想到这里不敢再想,不说对得起自己,至少为了肚子里逝去的孩子,为了武侯府受的那些不白之冤,她就是要出了这口气! “别担心,我有分寸。这房里无事了,你们退下吧。既还是要住在一起,就去北屋,那屋子我看了,更大些。随后我要出门去,你们陪我一起。” 安慰着初禾初夏,宋蕴宁轻声细语。 简单收拾,宋蕴宁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物,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 福寿堂本就是萧老夫人的地盘,墙里墙外难免有些眼线,这面前脚刚出去,那面就传到了萧老夫人的耳朵里。 她才给了宋蕴宁一大笔钱,只当宋蕴宁是想出门透风,或是找了姊妹逛街,没多想。 傍晚时分,皇宫内。 众大臣纷至沓来,带上贺礼,准备迎接金国使臣与金国太子。 宫内本就金碧辉煌,今日更是气派无比,各色菜式琳琅满目,歌舞生平,迷人眼。 殿外以奇花异草装扮,一字排开,增添喜气。 今夜晚宴在保和殿举行。 在金国太子与皇上露面之前,所有宾客皆于御花园等候,也是给诸位宾客更多的自由社交时间。 “丞相大人,鄙人萧渐清,大将军是也。并未与大人有私下结交的机会,今日碰上,特来给大人问安。” 萧渐清穿着官服,如此正式的场合,他能出席很是难得。 “萧将军,有所耳闻。本相多与文官结交,萧将军的确是未能相识,真是不好意思。诶,将军是武侯大人的儿婿吧,可否是娶了武侯家的嫡女。” “是是,丞相当日还来喝了喜酒,真是贵人多忘事。” 萧渐清听到武侯的名字有些不高兴,但当着丞相也不好发作,只得接下话来。 丞相潜台词就是觉得萧渐清官小,政事上没来往,私交也没什么必要。 “丞相大人,这里。” 另一位官员打岔,叫走了丞相。 之后,萧渐清在御花园中与人大肆攀谈,很是享受。 谈笑间,萧渐清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棕色纹罗裋褐,配着蓝缎裙,耳上是攒丝日光石耳坠,云鬓别致,点缀着翡翠步摇。 宋蕴宁,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眼中充满了震惊,随之而来的是生气! “不好意思,让让,请让让。” 萧渐清立即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来到宋蕴宁身边。 “夫人,借一步说话。” 宋蕴宁听见声音,有些耳熟,转头一看是萧渐清,看来还是冤家路窄,怎么都要遇上。 萧渐清不由分说,拉着宋蕴宁躲过人群,来到墙角。 “放手!” 没控制好力气,萧渐清的手抓疼了宋蕴宁,她挣扎开来。 “你为何出现在宫里的外交晚宴上!无请柬之人不得入内,母亲都顺了你的意思,你为何还要跟来,难不成是跟那狗男人来的。宋蕴宁,你如实说!” 他质问道。 他对上宋蕴宁的眼神,对面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胡话呢?酒席还没开始,就喝醉了?我今日是与父母亲一同前来的,谁稀罕跟着你来,让开!” 宋蕴宁嫌弃且无语,推开萧渐清就要往回走。 那人死活不让,把宋蕴宁抵在墙角,硬要逼着她承认。 “别拿家里人的借口来敷衍我,谁不知你宋蕴宁已嫁入萧家,武侯府的请柬怎么会有你的名字?别是胡编乱造,信口雌黄。” 力气不敌男子,宋蕴宁只好作罢,站在原地无法反抗。 不远处的宋言澈正陪伴父母与人寒暄,突然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眼一看就瞧见了墙角的萧渐清。 他冲上前来,一把扯过萧渐清的身子。 “你干什么!” 脸上还的带着前两日打斗留下的伤疤。 萧渐清惊愕,整个身体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勉强站直了身子,往四处打探了一眼,发现没有人在看这面,方换上了微笑。 “哈哈,原来弟弟也在这里,萧某失礼了。” “萧渐清,我警告你。今日是皇家晚宴,别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离我姐远一点,就当没看见,听到没有。” 没打算给萧渐清面子,宋言澈小声警告,挡在了宋蕴宁身前。 墙角狭窄,三个人往这儿一站,明显拥挤了起来。 第117章 金国太子 “我只是惊讶罢了,没有别的意思,刚才随口说的胡话,阿弟莫要见怪。” 萧渐清点头陪笑,宋言澈的功夫他前几日算是见识到位了,如此正式的场合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只好让开。 宋蕴宁借势往外,抽身出来。 “蕴宁,过来,这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快来见见。” 此时,武侯夫人正巧转身打算寻找宋蕴宁,面前站的正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 武侯夫人顺着宋蕴宁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萧渐清,给他使了个警告的眼色。 身旁站着宋振云,威风凛凛。 萧渐清忌惮,害怕噤声,不敢抬头。 “来了。” 宋蕴宁大大方方地摆脱了萧渐清的纠缠,随手整理了衣物,泰然自若。 “见过赵家姐姐,家中嫡女宋蕴宁,这是小弟宋言澈。” 武侯夫人满意点头,带着淡然的微笑看着面容出挑,且落落大方的女儿,知书达理识大体,不愧是自己教养出来的。 “妹妹好,咱们一道去赏花吧。常听武侯夫人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真惊鸿一瞥,生的如此美艳动人。” 宁国公赵家势力极大,这位赵大小姐偏巧生得犹如男子般英气,宁国公膝下无子,又上了年纪,只把这女儿当儿子培养。 赵大小姐年纪三十有余,却并未嫁人,打定主意留在宁国公府尽孝。 “姐姐那里的话,您更是光彩照人。” 两人相伴前去。 只留下萧渐清还在原地气得牙痒痒,看着宋蕴宁自如地与人交际,一种被忽略的感受油然而生。 但也只能无能狂怒,忍气吞声。 “太子殿下到。” 公公站到御花园门前,扯着嗓子宣布,而后夜瑾煜风度翩翩走了进来。 “参见太子殿下。” 御花园内所有人,全都下跪叩拜,作拜手稽首,再四拜成礼。 “免礼。” 夜瑾煜走过众人,下令所有人平身,不必多礼。 太子并未娶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今日席面多有达官贵人家的未婚小姐,全都虎视眈眈盯着夜瑾煜太子妃的位置。 众人精心打扮,只为获取太子芳心。 一入御花园,夜瑾煜第一时间就找起了宋蕴宁,环视一圈没有,他有点着急了。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尚书大人之女走上前来,拜见太子,她年方二八正是嫁娶的好年岁。 夜瑾煜正在人群中搜寻宋蕴宁的身影,瞥了一眼,认出了是尚书家里的女子,淡然道。 “若无事,孤便先走,有事以后再聊,或请令尊递上奏折即可。” 根本也没正眼瞧对方,夜瑾煜急匆匆地离开了人多的是非之地。 尚书之女的话还在嘴里,直接噎住。 她不敢再说,只得把路让了出来。 “恭送太子殿下。” 夜瑾煜找到御花园中的僻静处躲了起来,背地里安排随从找寻宋蕴宁。 不一会,宋蕴宁跟着随从到了面前。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给随从使眼色,让他退下。 独留两人,宋蕴宁轻声问起了正事。 “太子殿下,晚宴什么时候开始?金国太子现在都未出现,是否会准时参加,还是出了什么岔子?” 夜瑾煜摇头,正准备开口。 “太子殿下!臣见过太子殿下。” 萧渐清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其实宋蕴宁与赵家大小姐离开后他便一直目光跟随,心思根本不能放到与人交际上,直到夜瑾煜的人叫走了宋蕴宁。 眼见她穿过小道,来到僻静角落,萧渐清就悄悄跟了过来。 “萧将军,免礼。” 夜瑾煜表情冷静,并未出现异样表情,十分淡然。 “殿下真是好兴致,与我夫人一道在这聊什么呢?臣前几日在武侯府偶遇殿下还未与殿下行大礼,那种情况实在是丢脸了,特来问殿下安。” 借由宋蕴宁的关系,萧渐清自然地站了过来,想与夜瑾煜攀谈。 “无妨,萧将军只管好生享受今夜的宴席吧。” 夜瑾煜一句话带过。 不好强行打断两人的对话,宋蕴宁端手站于一旁,没在讲话。 …… 此时,太和殿前,金国使团到来。 一行十人,前有四人步于金国太子身前,身侧各有一人,身后则是三人,将其围住。 其中,金国太子穿着大白宝相花漳缎方袱青衣衫,暗黄戏童纹腰带系在腰间,一头如风般的发丝,有双明亮的桃花眼,体型高挑秀雅。 “参见大楚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使团全体行大礼,于皇帝面前跪拜。 皇帝于殿内龙椅上正襟危坐,微笑点头,身着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穿戴展示图及通天冠、黑舄图。 “免礼平身,赐座!传众爱卿,晚宴即开。” 威严万分。 公公手拿皇帝口谕,来御花园传众人出席晚宴。 “传圣上话,诸位请移步太和殿。金国使臣及太子以到,晚宴即将开始。” 几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直接起身去了保和殿。 “太子殿下请。” 萧渐清还不放弃这个机会,持续讨好。 …… 保和殿内金砖铺地,坐北向南设雕镂金漆宝座。 殿中设圆桌,直径约有一丈,能坐下二十人由于,皇帝及亲属皆设坐于金国太子身旁,其后为武侯等正一品大臣及家眷。 宋蕴宁自然地坐在了武侯夫人身旁,恰巧夜瑾煜挨着宋振云。 萧渐清看了半天眼色,发现并没有多余的位置,只得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诸位敬请自便,今日是朕设宴为金国太子接风洗尘,一切礼仪从简,开席。” 皇帝坐在主位上,宣布开席。 “开席!” 在公公的叫喊声下,众人皆落座,御膳房开始传菜上桌。 今日宴席配置以满汉全席为准,汇集名馔,时鲜海味,其中不乏山珍异兽。 全席计有冷荤热肴一百九十六品,全套粉彩万寿餐具,配以银器。 宋蕴宁与周边家眷共饮酒。 座上并未有人讲话,全都看着皇帝的眼色,绝口不提和亲之事。 金国太子查看,并未发现端阳公主,有些耐不住性子,不动声色地询问道。 第118章 不见端阳 “为何不见端阳公主殿下?” “哈哈哈,给金国太子倒酒。端阳前两日随太后出宫去了,说是要去宝华寺烧香祈福,还得多待几日,今日就来不及给金国使团接风了。朕今日特地请了众位卿家及家眷陪伴,并以厚礼相待,还请莫要见怪。” 皇帝面露难色,有些尴尬,却找理由应付过去了。 自从端阳失踪以来,皇帝想方设法,几乎是动用了所有的人力与物力找寻端阳,心中无限矛盾。 若不派端阳和亲,害怕伤及子民;若让端阳出使,最爱的女儿又岂能舍得。 宫女听令,上前添酒。 “原来如此。” 金国太子点头,若有所思道。 席间众人,皆知晓端阳失踪一事,生怕让金国人看出端倪,全都安静吃菜。 “使团来楚,是为和亲一事,大楚上下很是重视。端阳公主年芳二八,还在皇祖母身边生活。宫内更有适宜婚配之公主,如华清公主等,不知可否您可否先见过几位?” 夜瑾煜不想皇帝为难,主动挑起了和亲一事,甚至提议先见其他几位适龄公主。 他言辞笃定,泰然自若。 众人愕然,如此敏感的话题,全都暗中观察金国太子的反应。 摸了摸下巴,金国太子上下打量夜瑾煜,此人仪表堂堂,气质不凡。 他知道夜瑾煜话里的意思是端阳公主年纪尚小,并不急于婚配。 联想端阳公主不出席,说不动也是故意的,是大楚给金国的下马威。 只见金国太子扬起下巴,姿态高傲,颐指气使道。 “这位可是大楚太子,夜瑾煜?端阳公主是您的亲妹妹吧?金国并非小国,兵强马壮,物产丰富。如此高贵身份之公主才能配得上金国太子妃的身份,您说呢?” 他的一句话就把夜瑾煜的提议推了回来。 “您请便。若是饭菜有不合口的地方还请指出来,孤让御膳房从新上几道合口的。” 夜瑾煜不接话他的话,只招呼了一句,装作无事发生,继续低头吃饭。 皇帝请轻轻叹气,不悦,但当着金国太子的面不好发作。 他放下了筷子,歉意道。 “哎,今日不知怎的,朕有些头疼。使团诸位,这是当朝太子夜瑾煜,朕先一步回行宫歇息,太子代朕接待诸位。” 皇帝起身,悄悄拍了夜瑾煜的肩膀,给予鼓励。 “是,父皇。” 夜瑾煜同时起身,恭送。 在在场所有人的目送下,皇帝离开太和殿。 气氛突然在皇帝离开后轻松起来,众人松了一口气,开始饮酒作乐,殿内一片愉悦气氛,说话的声音都大了。 金国太子觉得有些无趣,对着身旁使者的耳朵说了几句。 使者点头,从一直携带的行囊中取出一个壶来。 这壶像是行军打仗之时,便于携带的皮革制成的简易的用壶,可是乍一看质量非同一般,质感极好。 他将酒壶递给了宫女,对着众人介绍起来。 “各位,这是金国特产,马奶酒。是太子殿下特地准备的,还请诸位赏脸品尝。此酒不一般,以七七四十九天时长酿造,特取上等特级马奶发酵而成,入口甘甜,是为佳品。” “多谢金国太子。” 夜瑾煜带头道谢,点头示意宫女为众人分发倒酒。 随着众人的视线集中在酒壶上,肃王略有吃惊的发现宋蕴宁出现在宴席上,并且坐在武侯夫人身边,萧渐清则一人独坐。 宫女走过,倒下酒,宋振云立即端起酒杯。 他看着杯子里略微发白的酒,试探性地扇闻,的确有一股奶制品的醇香,抿了一口。 一股回甜袭来,不像寻常粮食酿造的酒这般刺激,略微有点酸味。 “好酒!的确是好酒啊!” 宋振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不再矜持,端起酒杯喝了起来,全都夸赞。 金国太子很是受用,满意微笑,对夜瑾煜点点头。 “武侯大人,本王有些好奇。为何武侯家的女儿,已经嫁做人妇,成了萧将军的妻子,还要与父母同坐?” 肃王放下酒杯,直接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撕破了窗户纸。 此话是问给宋振云的,但肃王的眼睛却盯着宋蕴宁,要的就是让宋蕴宁难堪。 宋蕴宁目光对上肃王,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挑衅,原来她与萧渐清私下里的斗争已经波及到了肃王,有点意思。 “回肃王,小女……” 宋振云诧异,当着金国太子的面有些难堪,停顿片刻,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不知道此时直说宋蕴宁与萧渐清夫妻不和是否妥当。 一听这话,萧渐清可总算是逮住了机会,直接把话语权抢了过来,插嘴道。 “哎……回肃王话,夫人或是又生了臣的气,这才与岳丈岳母同坐的。臣也不知是哪里做的不对了,夫人就是不愿与臣同坐,不知道夫人在想些什么。” 他耷拉着脑袋,装作不敢直视宋蕴宁一家的样子,眼神躲避,极尽委屈。 “并非臣妾不想与将军坐在一起,是将军不愿带臣妾出席,这才跟父母同来罢了。还请肃王明鉴,或许是将军嫌弃臣妾上不了台面,这才不带臣妾入宫的,哎。” 宋蕴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皱着眉,照着萧渐清的模样说了这些。 “没有的话,臣绝无此意!” 萧渐清立即辩解。 席间,宋振云和武侯夫人的脸色都沉下来了,对萧渐清带有敌意,眼神扫射。 武侯夫人都不拿正眼瞧萧渐清,回怼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人讲吗?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跟明镜儿一样,蕴宁不说都是给你脸了!” 金国使团来了兴趣,全都竖起耳朵,金国太子本靠在椅背上,他饶有兴致地坐直身子,看起了热闹。 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僵硬住了,萧渐清给肃王抛去求救的眼神,却并未收到回复。 难道宋家会不顾及脸面,想把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说出来吗? 萧渐清的心里打起了鼓。 一时拿不准的他,打算先安抚宋家人,随声附和道。 第119章 靠娘家的将军 “母亲教训的是,还是我萧渐清做的不周到,不该让蕴宁一个人待在家中。原本是想着家中老太太无人陪伴,特想蕴宁在家一同吃饭,才做了这不过脑子的决定。” “堂堂萧将军,被妻子母家这般欺负,怕是不妥吧!” 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是根本不坐在这桌的一位男子,高声替萧渐清打抱不平。 宋振云恼怒,将手里的酒杯一放,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凝声道。 “这位大人,你可知道萧将军背着蕴宁养外室,不等蕴宁这大娘子同意便带回府上,甚至这几年还生了两个私生子,径直入了家门!”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 静默不过片刻,讨论的声音四起,所有人都在指责萧渐清的不是。 先前说话那人也没了声响,乖乖闭了嘴。 就连金国太子都瞪大了双眼,心想这大楚之将军真是有点本事,这些事情都能让人摆上台面来讲,颇为有趣。 萧渐清尴尬万分,不停地用手磨蹭着大腿,企图缓解这份不适。 “哎,萧将军真是……哎。” 一旁的尚书大人免不得替萧渐清感叹,却欲言又止,谁遇到了这事不难堪,实在是太难看了。 肃王是开头挑起话题的人,他意识到这事再聊恐怕喧宾夺主了,在所有人把矛头指向萧渐清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诸位,家丑不可外扬,好生吃饭。本就是萧将军的家事,不便在这席面上说。本王敬金国太子一杯,让使团看了一出好戏,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肃王对着金国太子行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肃王爽快,我陪一杯。” 金国太子端起酒杯,干了一杯酒。 众人的注意力让两人吸引过去,原本也是当个笑话听,不再谈论萧渐清的家事了。 谁都没想到,宋振云的态度极其强烈,根本没打算给肃王翻篇的机会,冷笑道。 “肃王也是为萧渐清着想,可依臣之间,这家事恐怕很快就不能算得是家事了,哼。” 肃王摆明了与萧渐清是一个阵营,想方设法地替萧渐清解围,甚至想当中打宋蕴宁的脸,宋振云自然是不允许。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武侯公然挑衅肃王? 如若不是,至少武侯宋振云对萧渐清很是不爽,一个好脸都没给,谁不知道这萧渐清能在将军之位上坐的这么稳,靠的就是武侯家。 明眼人都看明白了,武侯若是摆明了与萧渐清敌对,那萧渐清在朝中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尴尬起来,没有人讲话,谁都不想引火烧身。 “哈哈哈哈,难道这大楚的将军竟然是个靠娘家的怂货?哈哈哈哈,武侯大人切莫动怒,还请多担待啊。” 金国太子不在众人的势力范围内,算个外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了谁都不敢说但又心知肚明的实情。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萧渐清就是一顿嘲讽,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金国太子说的是,哈哈。” 萧渐清敢怒不敢言,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抽搐,变得皮笑肉不笑,拿筷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非但得罪不起金国太子,就连宋蕴宁都不敢多说一句。 眼睁睁看着萧渐清真成了怂包蛋,肃王惊诧,他手下的人怎么能如此没用,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肃王殿下。” 萧渐清很敏锐地感受到了肃王的情绪,他端着酒杯,想给肃王敬酒,同时掩饰自己的尴尬。 “哼!” 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 肃王很是不悦,对萧渐清的讨好理都不理,不再替她说话,开始专心喝酒吃菜。 “诸位,想必大家已经吃好喝好,父皇特地为金国使团准备了金国异域风情的歌舞,有请诸位一同欣赏,来人,奏乐。” 肃王打算恶心宋蕴宁的小把戏收不了场,萧渐清的面子算是在场上丢完了,夜瑾煜为了保全大楚皇族的面子,以歌舞为由打起圆场, 舞姬歌姬入场,个个楚楚动人,腰背纤细。 其间或有人手执琵琶,有人舞动曼妙身姿,有人击鼓和声,场面如梦如画,什么萧将军在外养私生子,统统抛在脑后。 “好!都说大楚美人云集,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谢过圣上安排,实在太过周到!” 金国太子不停拍手叫好,对着台上女子目不转睛,由衷感叹。 随着时间流逝,歌舞结束,宴席也就散了场。 萧渐清记住了肃王的话,知道两人宴席结束后要在将军府相聚谈事,特地绕开了宋蕴宁等一干人等,在出口等肃王。 正当他等众人从保和殿内退却,看肃王缓缓走到门口。 “肃王殿下?” 肃王听到萧渐清的声音,原本直直往前走的腿顿了一下,转头瞥见萧渐清。 “何事?” 他淡然询问。 “不是要移步将军府吗?” 萧渐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一头雾水地看着肃王。 “哪来的事情,真是无稽之谈。” 肃王态度冷淡,直接甩下萧渐清,带着随从走开。 “殿下…” 萧渐清欲言又止,不好再说话,眼睁睁看着肃王离开。 脸就像有火在灼烧,他赶紧低下了头,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生怕刚才的一幕让人看见了。 “蕴宁,父亲母亲送你回将军府。” 武侯夫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萧渐清一人独自离开,正色道。 “好” 宋蕴宁一口答应, 登上父母的马车,在弟弟的陪伴下,宋蕴宁一路颠簸,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口,萧渐清早一步到了,正带着萧老夫人在门口等着呢,一看武侯府的马车映入眼帘,萧老夫人挺起胸膛。 马车缓缓停在将军府门口,赶车小厮将马叫停,转身告知。 “夫人,老爷,到了。” 宋蕴宁向父母道别,本想直接下车回府,手却被武侯夫人拉住,正疑惑。 “娘送你下去。” 武侯夫人轻声道。 不明所以的宋蕴宁点头,看着父亲也起身。 第120章 私会 当她掀起车帘的时候才明了,原来父母亲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萧老夫人和萧渐清。 这是专门要给她撑腰,宋蕴宁勾起嘴角。 萧老夫人双眼紧盯着马车,神情严肃,憋了一肚子的气,就等宋蕴宁现身就要发作! 马车车帘打开,宋蕴宁下车,她正准备讲话就看见武侯夫人也从车上下来了,后面跟着武侯宋振云。 她简直翻脸比翻书还快,一改先前的不悦,换上了笑脸。 “哟,亲家来了,赶紧屋里请。” 三两步走到宋蕴宁的面前,萧老夫人热络地拉起了宋蕴宁的手,恨不得把脸都笑烂了。 “蕴宁你这小手冰凉的,赶紧把我给你那狐裘的袍子披上呀,来,秋蓉把我手炉给大娘子。” 面对假惺惺的笑容,宋蕴宁勉强扯起嘴角。 “呵,萧老夫人真是爱护蕴宁,我这个当娘的也放心了。您最好别像你那儿子一样,不懂分寸,什么时候都张着嘴巴乱说。” 武侯夫人看着在萧老夫人身后不远处的萧渐清,丝毫不留情面,为的也是敲打萧家。 宋振云不讲话,站在这里就有足够的威慑力。 看萧渐清不说话,甚至还转过了头,武侯夫人呵斥道。 “我警告你萧渐清,蕴宁是我武侯府的嫡长女,配你是绰绰有余。再让我抓住你对蕴宁不上心,这样的场合都不带她出席的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萧老夫人暗地里看了萧渐清一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没说当着宋蕴宁的父母给个好脸。 她暗自叹气,继而来到武侯夫人的面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蕴宁若是对渐清的想法有意见,只管好好说便是了,这其中肯定是有没说开的误会,这才没带蕴宁去的。” 萧老夫人顿了顿打量着武侯夫人的脸色,又对宋蕴宁继续说。 “蕴宁,下次若是想去直接讲!听到没,别弄出误会来了。萧渐清指定要带你去,不然娘都不同意。” “行了,面子上的功夫谁都会做,只管对我女儿好点,夫人我们走。” 宋振云看不下去,出言打断,又嘱咐了宋蕴宁几句后两人上车离开。 萧老夫人陪笑,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离开。 马车刚行驶出了视线范围,她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对着宋蕴宁甩脸色,开口道。 “宋蕴宁,你……” “我累了,先睡了。” 宋蕴宁看也不看,不管萧老夫人要说什么,直接大跨步离开。 经过萧渐清时,她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 “母亲,回房吧。” 萧渐清看到萧老夫人尴尬,上前去扶,还被萧老夫人狠狠拍了两巴掌。 “你呀!” 她满脸恨铁不成钢,看着宋蕴宁往福寿堂的方向走了,无奈回了宁馨苑。 今天一整天。 无论是宴会前像与达官贵人套近乎被轻视,还是在宴席上让金国太子嘲笑,再到肃王无故毁约,甚至还让自己母亲无语。 条条款款,桩桩件件都是上天在告诉萧渐清,他是一个无能之人。 萧渐清目送母亲离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勉强靠在门框上才以至于不跌倒,神情落寞。 门口侍卫看萧渐清情绪低落,对视一眼,低声询问。 “主君?可否要扶您回房歇息?” “不要你们管!什么人都要来管我萧渐清是吧!滚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萧渐清一瞬间站了起来,身体里的火药被点燃,瞬间暴怒。 侍卫无奈闭嘴,得罪不起。 一脚踢到门口石狮身上,萧渐清对着门口吐口水,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将军府。 他现在只想去找阮诗诗,那个无论如何都会理解他的温柔女人,只有她的温柔乡可以接纳他现在这颗受伤的心。 萧渐清很快找到客栈,来到阮诗诗的房门口,敲门。 早已在床上睡下的阮诗诗突兀地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她疑惑翻身,静静倾听,果然有人在敲门,回应道。 “谁啊?” “诗诗,是我。” 阮诗诗惊喜,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拿过一旁的袍子披上。 她甚至顾不得穿鞋,光着脚。 “来了!” 她三两步跑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直接扑到了萧渐清的怀里。 “主君,妾身真的好想你啊。” 萧渐清很是受用,回抱阮诗诗,他拉住阮诗诗的手,坐到了床边。 “主君都好久没来看人家了,还说要让我搬回去住呢,这也没了下文。” 阮诗诗嗔怪道。 “哎,你是不知,今日……” 不听阮诗诗说什么,萧渐清自顾自地倒起了苦水,一直说宋蕴宁一家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让他难堪的事情。 “什么!那宋蕴宁简直太蹬鼻子上脸了,身为大娘子不说替主君分忧就算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让主君下不来台!主君快别气了,诗诗在这陪着你呢,无论如何妾身都会一直陪伴主君的,我阮诗诗会一直等你。” 她不停地安慰着萧渐清,用手轻拍萧渐清的背,以示安慰。 “还是诗诗懂我。” 萧渐清很是感动,直接在阮诗诗这里住下,也不打算回将军府了。 不远处,两名侍卫透过窗户,将这客栈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次日清晨 未入睡前,阮诗诗便上心托了小厮将朝服带到客栈来,萧渐清还没睁眼之时,她便忙活起来了了。 衣服略有褶皱,好生整理一番,平平整整的挂了起来。 阮诗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高兴。 自从萧老夫人下令让她从将军府搬出来到现在,她都没能替萧渐清打理衣物,服侍萧渐清上朝,久违的自豪感又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来到床前,萧渐清正闭着双眼沉睡。 阮诗诗温柔呼唤:“主君,该起来了,到上朝的时辰了。”发现萧渐清没有动作,她伸手拍拍萧渐清的脸,意图叫醒。 “啊?噢。” 萧渐清睁开眼,视线模糊。 冬日的清晨气温低下,天光极暗,总是让人不想从梦乡中醒来。 简单梳洗后,萧渐清穿上阮诗诗替他打理好的朝服。 第121章 调兵遣将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客栈,直接上朝去了。 天寒地冻,走出客栈一股冷空气袭来,萧渐清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迷糊中抬头,两名侍卫不出所料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无奈,只好继续前行。 …… 皇宫大殿前 天空中不合时宜地飘起小雨,原本因天光昏暗视线不好的状况,就更为严重了,大多大臣披着蓑衣,或是拿着油纸伞,赶紧往大殿里进。 萧渐清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干淋着雨,站在殿外台阶下焦急等待,望眼欲穿。 风吹过,瑟瑟发抖。 他在人群中寻找肃王的身影,打算解释昨夜的误会,化干戈为玉帛。 “萧将军,愣着干什么呢,赶紧啊。” 户部尚书打着伞路过,看见萧渐清犹犹豫豫不往里近,疑惑提醒。 “多谢大人提醒,即刻便进。” 萧渐清笑着敷衍,送走了他。 突然,在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一旁的随从替他打着油纸伞,正向着殿前走来,脚下生风。 萧渐清显然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身后的两名侍卫紧盯着,同时跟了上去。 “肃王殿下,今日天寒要多穿点,没有皮袍子可不行,要多注意防寒保暖。您慢点,小心着台阶,下雨路滑。” 他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跟着肃王,嘴里都是讨好。 “呵呵。” 肃王笑笑,不理会,继续往上走着。 这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萧渐清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是昨日的状况,按道理来说,翻篇了。 两名侍卫跟着上了台阶,正巧有一处积水,大步踏下去,激起的水花溅到了萧渐清的腿上。 萧渐清眉头一皱,总算是知道了肃王的意思。 他转身,指着两名侍卫,气势汹汹道。 “你们!赶紧退下,我与肃王有要事相谈,若是尔等听了去,小心着你们的脑袋。” “是!” 两名侍卫只好配合,赶紧远离两人。 肃王听见声音缓缓回头,满意地挑眉,又对上了萧渐清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停下脚步,给随从一个眼神。 “萧将军下雨天还是带把伞,小心着身体。” 随从拿出身后多余的油纸伞,替萧渐清遮住了纷飞落下的小雨。 “是是,肃王殿下的关心臣谨记于心。” 萧渐清停顿片刻,确认身边没有人后放低了音量,继续说道:“昨日殿下说要去将军府商议大事,到底是何事,殿下可否明鉴?” “这个嘛……附耳过来。” 肃王不急不徐,卖了个关子。 他侧过身,用只有萧渐清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正色道。 “将军手中城外有精良部队,本王是知道的。本王想跟萧将军‘商量’的是,可否以兵符调遣精兵良将于城中,为本王所用。” 萧渐清听见的一瞬间便愣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一动不动。 “哈,若这件小事萧将军都办不了,那这将军之位依本王所见,还是换个人吧。” 肃王勾起嘴角,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萧渐清的反应,警告道。 “哈哈哈,殿下说的是,臣知道了。” 萧渐清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以至于笑得比哭还难看,勉强附和。 当今圣上多疑,兵符一分为二,萧渐清手里的确有一半可作为调兵遣将所用,但另外一半在武侯大人的手里。 对,没错,正是宋蕴宁的父亲,武侯宋振云。 不等萧渐清反应过来,肃王带上随从进了大殿,只留下萧渐清一人在原地消化着这爆炸的消息。 冷汗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天气冷还是心凉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萧渐清咬牙,跟了上前。 皇帝龙体欠安,早朝很快结束,随即宣布退朝。 容不得片刻的耽误,萧渐清紧赶慢赶地收拾好东西,忧心忡忡地叫上两名侍卫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侍卫坐在马车上,互相交换眼神。 两人心知肚明,萧渐清是有求于他俩,不然平日里哪会让他们上车,都是在下面跟着走。 果然,萧渐清带着笑容,十分不自然地开了口。 “侍卫兄弟,本将军不是不讲道义的人,只要你们对的起将军我,我自然是把你们当成了自家兄弟。大娘子那边我知道,你们肯定替我挡了些事情,将军我可都是记在心里的,上次给的银子可用完了?” 侍卫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将军有心了。” “诶,咱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推脱吗!这是将军我的一点心意,不收就是不给萧渐清面子!收下!” 说罢,萧渐清使劲往两人的手里各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两名侍卫尴尬,但想到了宋蕴宁的话,不好意思地收了下来。 很快,马车驶到了将军府门口。 “将军回府!” 在小厮的搀扶下,萧渐清下了车。 “老夫人刚知道将军回府了,饭厅里摆着菜呢,让小的来传将军您去用餐。” 小厮传话。 萧渐清猛地停下了脚步,疑惑询问道。 “大娘子在吗?” “在呢,老夫人和大娘子都在桌上。” 小厮的话还没讲完,萧渐清随即大步向前直冲冲地往饭厅里去了,很是着急的样子。 萧老夫人与宋蕴宁相对而坐,她在主位。 桌子上摆满了食物,虾饺、云吞,包子之类的点心样样不缺,因天冷还专门准备了参鸡汤,用以驱寒保暖。 初禾站在宋蕴宁的身边,拿起碗正要盛汤。 萧渐清进门:“母亲。” 不等萧老夫人点头说话,他就直接抢过了初禾手里的碗替宋蕴宁添起汤来。 汤端上桌的时间长了些,没有冒热气了,萧渐清皱眉。 “这汤热热再端上来!” 他拿起筷子,替宋蕴宁夹了个虾饺放到了碗里,体贴嘱咐道。 “夫人,天气凉了,出门还是记得拿个手炉才好。” 萧老夫人奇怪起来,今儿这天是打西边出来了,昨个夜里萧渐清甚至气得没回屋里睡觉,听秋蓉说他直接去了客栈。 第122章 假兵符 今儿上了朝回来,还对宋蕴宁嘘寒问暖上了。 宋蕴宁不屑,把面前的碗一推,悻悻道。 “天冷了,没什么胃口,一会儿把汤热好了拿到我房里来便是。问母亲安,儿媳回房歇着去了,让主君陪您吃饭。” 在初禾的陪伴下,宋蕴宁起身告退,行至门口看见了两个侍卫。 “你们,随我一同去福寿堂。” 目送宋蕴宁离开,萧老夫人是饭也吃不下了,简直捏了一把汗,马上开口询问。 “你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人都被叫走了,若是宋蕴宁知道你那些破事,又要闹得鸡犬不宁了!” 她有些着急,身子几乎要凑到萧渐清面前了。 这儿子跟个没事人一样,拿起筷子就开吃,似乎是巴不得宋蕴宁走,对她叫走侍卫的行为丝毫不慌,泰然自若。 “哎,母亲尽管放心,这侍卫儿子都打点过了,不会出岔子的。饭菜都凉了,赶紧吃才是,别管她。” 一早起来上朝,萧渐清滴水未进,狼吞虎咽。 “昨日你去阮诗诗那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老夫人点了出来。 “放心,他们不会说的,这都是小事情。” 萧渐清不以为意,又往嘴里塞了好几口点心,想起了肃王这边的大麻烦。 “只不过……母亲,肃王上朝时给儿子指派了任务,帮他调遣精兵良将入城为他所用。兵符另外一半在岳丈手里,怕是不大好办。” 听闻这些,萧老夫人哪儿还能吃下饭来,把手往胸前一放,数落起萧渐清来。 “你呀你,就是个榆木的脑袋!先前为何要以兵符作保,白白地交给了宋蕴宁去,这下子岂不是两个都在他父女二人手里了,我看你怎么办!得罪了肃王,你我都把棺材准备好算了!” 生气归生气,自家的儿子萧老夫人怎么会不管,冷静下来,她继续说道。 “要我说,这边先稳住宋蕴宁,之后武侯那面也能想办法。你抓紧把你本该有的那块兵符给拿回来。还有,这件事情你必须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能让宋蕴宁知道了去。” 萧老夫人听萧渐清不说话,还满脸无所谓,气不打一处来:“你听到没有!” 不急不慢地凑了过来,萧渐清放小声音,悄悄对萧老夫人说道。 “娘,给宋蕴宁那兵符是假的,儿子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给她吗?就是为了劝她回来罢了,太子那边的关系也得维护着。” “还不算太笨。” 萧老夫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一巴掌用力拍在萧渐清背上,感叹道。 …… 福寿堂正屋 在宋蕴宁的安排下,屋子里在几人还没有回房前便摆上了饭菜,还有她点名要的鸡汤。 “初禾初夏,给二位赐座。” “是,小姐。” 两名侍卫在宋蕴宁面前有些拘谨,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不但准备了位置,还十分细致地给两人准备了碗筷,宋蕴宁考虑周到。 “别客气,从早到晚地跟着萧渐清幸苦了,天冷赶紧吃点,不然冻得慌。” 宋蕴宁亲切地往两人碗里夹菜,转头道。 “初禾,先前让你准备的袄子拿回了没有?” “诶,小姐,早拿回来了,这不就是嘛。” 初禾拿着皮袄走上前来,递给了两名侍卫,贴心嘱咐道。 “这是小姐专门让我去准备的,羊皮的袄子可暖和了,你们整日里在外面跑,这东西最是挡风避雨的,快收着。” 侍卫感动,知道宋蕴宁跟武侯一样都是最为爱护下人的好主子,赶紧将今日朝上萧渐清见肃王一事和萧渐清去客栈留宿的事情都告诉了宋蕴宁。 还强调了肃王与萧渐清虽见面谈话,但内容他们并未听清。 “小姐,这东西我们不能要。” 他们不收宋蕴宁的东西,其实武侯府的工钱已是比寻常达官贵人家高上好几倍,武侯向来体恤侍卫,从不克扣银钱。 “不不不,公是公,私是私。这是我私下给你们的,不管武侯府的事情,你们工作认真,待我真心,这便是我应该的,快收下。家中贫寒,银子可以带回去给父母,对自己好些。” 宋蕴宁劝诫两人,还嘱咐两人先不要穿上身,夜里会有人送去,免得萧渐清看到起疑心。 若是发现与寻常穿的有异,只管说是花萧渐清给的钱买的。 “是!小姐的这份心意,我们死也不会忘记!” 两人下跪表明衷心。 宋蕴宁立即让初禾初夏扶他们起来,淡然道。 “日后只管把萧渐清的一举一动告诉我,最好是早日取得萧渐清的信任,不再对你们设防。这便是最好的回报。” 两人坐上桌子,饭还没吃两口,门就响了。 “夫人,开门,是我。” 萧渐清站在门口敲门,大声呼唤。 宋蕴宁摇头,人门内人都不要讲话,阻止初禾开门。 又暗中示意初禾初夏把羊皮袄和多余的碗筷收起来,她一边站起身来,往书柜的方向走,一边敷衍萧渐清。 “你来干什么?” “夫人,外头太冷!我没穿外袍,让我进去再说话吧。” 宋蕴宁不接话,快速的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了画画用的色膏,找到与淤青颜色相似的,拿了过来。 “若不讲是什么事情,我是不会开门的。” 她打开色膏,抹到手上。 萧渐清一直在门外焦急踱步,穿堂风吹在单薄的衣衫上,就毫无征兆地从领口灌进去。 “夫人,把门开开吧。” 他持续拍门。 “等着,我把这两口吃完,马上就好了。” 宋蕴宁嘴上说着,手在两名侍卫的脸上仔细涂抹,想要把脸伪装成布满淤青的模样。 初禾初夏见状,一人开始帮忙装扮,另一人则是从房内的茶壶里倒了些水出来,准备给宋蕴宁洗手。 又是好一阵过去。 “你别生气呀,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先把门打开才是。” 在萧渐清的一再请求下,房门总算从里面被初禾打开,她行礼,让开了门口。 “主君,大娘子让您进去呢,外头风大。” 第123章 灯火节邀约 屋里点了暖炭,很是暖和,宋蕴宁就坐在桌前,桌子上摆着她吃剩下的食物,先前的好几副碗筷也只剩下了她一人的。 宋蕴宁冷漠道:“干什么,有什么话直说。” 两名侍卫站在一旁,全都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地上有什么东西,还是无颜面对萧渐清,正在躲避他的眼神。 “饭菜可还可口啊?” 萧渐清眼睛一直放在侍卫身上,没过脑子地说了这一句。 他仔细观察发现,两名侍卫的脸上都有明显的淤青与红色的伤痕,难不成还出了血? 可宋蕴宁坐在前面,初禾初夏一边一个,把侍卫挡住,他也没办法看得太清楚。 宋蕴宁无语,没好气道。 “就为了这事,用得着在门口冻这些时间吗?没事儿的话,赶紧走!” “不不,夫人我主要是来福寿堂看看你住的可否习惯,你知道老太太的年岁大了,自然比不得年轻人的习惯,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告诉管家。” 前面的这一连串不过是萧渐清急中生智想出来的接口,重点在后面,他随口一问道。 “这……两名侍卫兄弟是脸上受了伤吗?” 宋蕴宁勾起嘴角,心想果然! 既然对方随口问,她也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随口答道。 “谁让他们不听话,这点惩罚算不得什么” 接着十分自然地岔开侍卫的话题,停顿几秒,继续说:“大院子随便怎么也比那宁馨苑犄角旮旯的地方强,我住得很是习惯,不劳主君费心了。” 说完,宋蕴宁靠到椅子上,扬起下巴,打量着萧渐清。 原本有些紧张,还不停试探的萧渐清一听这话,顿时松懈了下来。 看来这两人的确是为了他顶了宋蕴宁的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去,才得了这些惩罚,钱还真是花到位了。 萧渐清先前连手都不知道如何放才好,现在已经围着主屋巡视了起来。 正着转了一圈,又反着转了一圈,四处查看,最后回到了宋蕴宁面前。 “依我看来,的确很是舒服,先前母亲放在房里的东西也都清理出去了,那我就放心了,夫人只管好生住着。” “行,主君若无它事请回吧,我要歇息了。” 宋蕴宁头也不抬,直接下了逐客令,知道萧渐清摆明了是来看侍卫有没有出卖他,现在答案也得到了。 “初禾送主君出去。” 挡在初禾面前,萧渐清抢着说。 “等等,夫人,过几日便是灯火节了,不知您是否赏脸跟我一道去玩耍啊?那灯火节可是最为盛大和好看的节日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五彩斑斓的装扮。” 刻意讨好罢了,宋蕴宁清楚。 灯火节,即便不跟萧渐清去,她也会约上初禾初夏去凑热闹的,顺势答应了也好,免得萧渐清老是来烦人。 若是能带东宫的那两个小家伙去就更好了…… “好,一同去。” 宋蕴宁一口答应。 萧渐清受宠若惊,总算作罢,带上两个侍卫离开了福寿堂。 屋子里安静下来。 宋蕴宁陷入沉思,思绪飘散。 她突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的确很久没见那两个捣蛋鬼了,加之端阳的下落也一直记挂着,想到这里,倒是可以去东宫看看。 好,说走就走。 临走前,宋蕴宁嘱咐初禾初夏好好在院子里守着,别让萧老夫人钻空子搞破坏,便只身去了东宫。 …… “不是,皇兄你讲不讲道理啊,这有什么的,我那日打扮的严严实实,把整个脸都挡起来还不行吗?哎呀,你别想的这么严重好不好,真的是。” 端阳鼓着腮帮子,据理力争,试图说服面前沉着脸的夜瑾煜。 “不行。” 他斩钉截铁道。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 夜瑾煜立刻示意端阳噤声,表情也马上严肃起来,神情紧张。 端阳捂住嘴,三步并做两步,躲到书房内的暗室里去了。 随后有宫女询问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宋蕴宁,宋小姐求见。” 夜瑾煜长抒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冷静道。 “进。” “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 宫女带上门后离开,房内只剩下宋蕴宁与夜瑾煜两人,当然还有在暗室里不明真相的端阳,正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动静。 夜瑾煜微笑点头,随和道。 “免礼,随便坐。” “殿下,臣妾今日来是为端阳一事,不知道殿下可否告知臣妾端阳现在正在何处?上次金国太子所言一直在臣妾脑中挥之不去,有点放心不下。” 宋蕴宁不着急坐下,先是恳切发问。 真切的眼神和认真的表情,在宋蕴宁的脸上尤其好看,夜瑾煜瞧着她明亮的双眸,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笑道。 “她都看见你了,你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啊?” 宋蕴宁疑惑,满头雾水。 “蕴宁姐姐!哈哈哈,几日没看见你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端阳冲了出来,直接就要往宋蕴宁的身上扑,若不是宋蕴宁反应及时可能现在两人已经抱着躺在地上了。 看在眼前滑稽的画面,夜瑾煜嘴上呵斥,但依旧笑着。 “胡闹。” “我就闹!蕴宁姐,你快帮我说上几句吧。我好说歹说,就想让皇兄同意我去灯火节看看,为何不行啊,皇兄说什么都不同意,可愁死我了。” 端阳抱着宋蕴宁的手臂就不撒开,宛若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就差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了。 端阳就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宋蕴宁。 “灯火节?可是那几日后在城里召开的盛大庆典?全城人都会参与的灯火节吗?” 宋蕴宁张大嘴,反问道。 一连三个反问,都在显示宋蕴宁的诧异,她很难相信这么大的场面,端阳竟然敢冒着风险去参加。 “正是。” 夜瑾煜不合时宜地开口回复。 “哎,蕴宁姐,这没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我端阳,父皇也不会想到我要去灯火节的,你就帮我劝劝皇兄,行不行。” 第124章 同去灯火节 端阳不死心,还是瘪着嘴求宋蕴宁松口。 无奈叹气,宋蕴宁握住端阳的手,奉劝道。 “公主殿下,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你嘴里的姐姐,我都必须劝你慎重。此事非同小可,绝非巧合能概括的,赌不了运气,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您还是听太子殿下的,不要过于任性了。先消停一阵,躲躲风头吧。” 在端阳好不容易挤出几滴眼泪,还想继续求宋蕴宁的时候。 夜瑾煜忍无可忍,反问道。 “别耍脾气!难道你想被抓回去嫁人吗!风声这么紧,大家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都是为了谁?” “我!” 端阳生气,但无言以对,一时语塞。 她抄起衣袖就把眼里还没滴出来的泪水擦干,赌气说道:“不跟皇兄讲了,不讲了。” 宋蕴宁正愁怎么给两人打圆场,敲门声十分巧合地响起。 “父王,父王,姑姑,开门呐!” 团子和圆子的二重音传来,软软糯糯很是悦耳。 宋蕴宁挪步到了门前,看夜瑾煜点头示意,她打开了房门。 “宋姨!” 仰头看去,圆子一眼就看到了宋蕴宁,她就说姑姑今日不是穿的绣花鞋,结果真的是宋姨呀! 团子反应也很快,立即大叫,行礼。 “哇,宋姨!” “你们有没有想宋姨啊?” 宋蕴宁伸手,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牵进了房里。 “想了!” 两人异口同声。 “给父王请安,我们是来叫姑姑出去陪我们去院子里荡秋千的,圆子力气太小了,那秋千都晃不起来。宋姨要一起去吗?” 团子圆子都抬起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宋蕴宁。 宋蕴宁蹲下身子,保持视线与两个小孩齐平,以商量的语气询问道。 “让姑姑先陪,宋姨跟你父王还有事情要说,一会儿再去,可以吗?” “好!” 两个孩子拉上端阳的手,先出去了。 端阳本还在生夜瑾煜的闷气,看着两个孩子也气不起来了,只好换上笑脸。 当宋蕴宁见到端阳的那一刻起,她就猜到圣上或许已经知道了夜瑾煜正帮端阳藏身,甚至有可能明确的知道端阳就在东宫。 “太子殿下。” 宋蕴宁靠近夜瑾煜,试探问道。 “臣妾有一问,若是冒犯了殿下还请恕罪。宫内,也就是圣上和太后是否已经知道了端阳公主就在东宫?” 夜瑾煜欣喜,宋蕴宁不愧是武侯府的嫡女,冰雪聪明。 “宋小姐果真聪慧,与聪明人讲话倒是不用费什么力气。皇祖母与父皇其实不愿让端阳去那苦寒之地,东宫里外都是宫内的眼线,他们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既然是这样,宫内宫外一条心,只要金国使团或是有心让端阳和亲的人不要发现端阳的下落即可,形势比先前好多了。 宋蕴宁心里想道。 …… “姑姑你耍赖!你是大人了,怎么能跟小孩子抢东西呢!快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告父王了!还给我。” 团子正在满院子里追着端阳跑,嘴里还不停喊叫着。 “略略略,你抢不到,来拿呀。多吃几年饭吧你!” 端阳手里举着糖葫芦,高高举过头顶,脚下还不停地挪动脚步,说什么也不还给团子。 圆子嘴里咬的正是糖葫芦,手里也拿着一大串,又红又大的山楂。 “哥哥加油!” 她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一旁给团子加油,腮帮子装得鼓鼓囊囊。 宋蕴宁从书房出来,遵守跟孩子的约定到了院子里,老远就看见三人气氛活跃,心里同等的很是高兴。 “蕴宁姐,快来!” 端阳看见她了,赶忙向她挥手,手里的糖葫芦不管了,直接扔给了团子。 “吃吧你,小家伙。” 两个孩子总算是都拿到了糖葫芦,赶紧走到秋千前坐下,吃了起来。 宋蕴宁还没到跟前,端阳就鬼鬼祟祟地迎了过来,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来回打量着宋蕴宁,扭扭捏捏。 趁着孩子还没跟上来,端阳对宋蕴宁委屈道。 “蕴宁姐,你是不是要去灯火节呀。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肯定要去,就带我一起行不行?我知道皇兄肯定不会同意,求他也没用。蕴宁姐你不是生在宫里,不知道宫里有多闷,我从来都没去过灯火节,这好不容易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拉着宋蕴宁的衣角,再一次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泪光闪闪。 的确,皇家虽好,可宫内的生活终究还是少了烟火气。 宋蕴宁一时有些心软了,松口道。 “我想想办法,但是公主你一定不能私自乱跑,否则…” 话还没说完,宋蕴宁赶紧大腿被人抱住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两个捣蛋鬼。 “宋姨!你若是要带姑姑去,我们也要去,团长跟妹妹也从来没去过灯火节呢!不然我就告诉父王去!” “是!我跟哥哥一样!” 团子威胁宋蕴宁,圆子附和。 都是些难搞的! 宋蕴宁无奈扶额,苦笑道。 “嘘,别大声让别人听了去。你们要答应宋姨,一定听话,到了灯火节绝对不能乱跑,也不能自己看见好玩的就独自跑开。一切行动都要听我指挥,知道吗?公主殿下,你也是。只要答应我,剩下的我看来想办法。” 她信誓旦旦,看样子就知道靠谱。 “我保证,而且这两个小鬼我也会帮忙看的,蕴宁姐你放心就是了!” 端阳狂点头,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两个孩子小脑袋也不停地点,生怕宋蕴宁反悔。 夜瑾煜闹不懂为何,宋蕴宁去了一趟后院跟两个孩子玩耍后,端阳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像是宋蕴宁答应了什么。 可也没多想,只要不闹出来大麻烦,当作不知道算了。 宋蕴宁难得来一趟,夜瑾煜与往常一样留她下来吃饭,两个孩子兴高采烈也帮着劝。 她一个人,实在是拗不过这好几个,还是留在东宫吃了晚饭。 东宫晚饭结束,宋蕴宁打道回府。 将军府正厅。 饭菜上了桌,萧渐清眼巴巴地向外张望。 第125章 俸禄三七分 顾不得萧老夫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好好的菜不让人动,非要等宋蕴宁回来。 “渐清,菜快凉了,赶紧吃饭吧。” 萧老夫人不悦,拿着筷子指了面前的鱼,出声提醒。 她明白萧渐清是为了做样子给宋蕴宁看,好显出将军府里的人都重视她,可这大冬天的饿着肚子等人实在是太冷了。 “母亲,再等等,宋蕴宁应该快到家了。” 萧渐清不依,手里拿着个小匣子,眼睛还是不停地寻觅宋蕴宁的身影。 “哎。” 把身上的皮袄拉紧,不让冷风灌到脖子里,萧老夫人叹气。 “今个这正厅怎么这么冷啊?没烧炭吗?秋蓉,打发人去看看,冷得都坐不住,我这双老寒腿都疼得慌。” 她揉着膝盖,抱怨道。 门口有脚步声,小厮叮叮咚咚地跑过来,跪下报告。 “大娘子回来了!” 果真,宋蕴宁就在后面,头发随意地绾起来,几缕碎发恰到好处地散落,应该是陪孩子玩的时候掉下来的。 穿着浅杏仁镶玫红厚绸灰鼠袄,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很暖和。 萧渐清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殷勤地拉开了身旁的位置,笑道。 “总算回来了夫人,快坐下,饭菜都上桌了,我跟母亲都等着你回来动筷呢。” “噢,不用了。你们吃就是,我刚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今日天寒地冻的,我就先回屋去了,问母亲安。” 宋蕴宁勉强笑笑,对着萧老夫人的方向行礼,对萧渐清的讨好视而不见。 “不吃就去罢。” 萧老夫人不爽,却不想得罪了宋蕴宁,随口回道。 萧渐清回到位置上拿起了那个小匣子,趁着宋蕴宁还没出正厅就挡住了她的去路,双手奉上。 “别急,夫人!饭可以不吃,这是为夫专门在铺子里买给你的,也是我看到最好看的金钗头,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一脸迫切地打开了小匣子,等着宋蕴宁的反应。 说是金钗头,不过是最外面包了金边,通体不过是白银制成罢了,宋蕴宁掂量掂量恐怕整体的分量也就一两。 “这就是最好的?这店铺还真是好笑,以后主君还是不要去那店里买东西了,怕不是让老板给哄骗了。这还没我平日里买得玩得好,根本不好意思带出去的。” 宋蕴宁无奈,没给个好脸色,钗放了回去。 她就是故意转着弯说萧渐清买的东西太差,摆不上台面,这东西还能拿出来送人?真是笑话。 “哈哈哈。” 萧渐清皮笑肉不笑地把东西收回来,悻悻道。 “夫人若是不喜欢的话,也收下吧,毕竟是为夫的一点心意,拿去赏了下人也是可以的。” 他把匣子再次塞给了宋蕴宁,借势倒起了苦水。 “最近府上财政吃紧,这月的俸禄的确不大够花了。我保证,等后面的俸禄发下来了,第一时间就把其中一半给夫人,如何?有你拿着这钱,我心里踏实。” 饭桌上,萧老夫人听到这,皱起了眉头。 才说怎么正厅里吃饭都觉得冷,看来府上可能真没钱可用了,吃穿用度都在节约。 “若你真要给,我要七成,不要一半。” 宋蕴宁眼也不眨,开口就要,一点也不惯着萧渐清。 萧渐清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像是屁股上被针扎了,一下子蹦的老高。 “什!什么!”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马上向萧老夫人看去,寻求认同。 “额,咳咳。快坐下,好好地吃个饭像什么样子。蕴宁都讲了,你话也说出去了,娘想蕴宁也不会乱花钱。” 萧老夫人努力维持着冷静,暗地里目光都要变成刀子了。 老话讲,人心不足蛇吞象!宋蕴宁当真是个祸害,将军府的这点东西她都要搜刮到自己身上才算完。 萧渐清听懂了萧老夫人的言外之意,没办法,只得咬牙道。 “好吧……” 宋蕴宁见两人松了口,白白得了这一大笔钱,很是高兴。 她往桌上一坐。 不是说要一起吃饭嘛,那就遂了他们的心愿,钱拿了直接走人,那也太过分了点。 半晌,萧老夫人放下了碗筷,用丫鬟递过来的手巾轻轻擦嘴。 “我吃好了。” “那儿媳就告退了,主君慢吃。” 宋蕴宁总算等到了这个时候,第一时间想再次告退。 她话音刚落,萧渐清看准了时机。 这头放下碗,那头开口打断了她,忙不迭说道。 “夫人,明日就灯火节了,说好了同去,你还记得吧?等烟火节结束后,不如由夫人带着我去武侯府拜访岳丈,毕竟上次去是我失了礼数,我还是想去挽回颜面。给岳丈和岳母道歉,也是给阿弟赔罪,如何?” 萧老夫人这边本想起身离开,秋蓉过来准备搀扶她,却又坐了下来,静静听着。 “有心了,那你明日准备了银钱,我去灯火节正好可以给父亲母亲和阿弟买点物件,你也不能空手去看呀,主君你说呢?” 宋蕴宁很是淡定,泰然自若道。 为什么萧渐清非要去武侯府,肯定是对家里有求,目前来看或许就是为父亲手里的兵符,她已经猜到个七八分了。 “啧,银钱。” 萧渐清有些犹豫。 “蕴宁你放心,萧渐清去武侯府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带呢?你明日逛街正好选选,娘做主,到时候你们一起回武侯府看看。” 萧老夫人在萧渐清表态之前,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 “好,那儿媳先谢过母亲了。” 宋蕴宁笑容不减。 她行礼后径自离开了正厅,往福寿堂的方向去了。 “母亲,这钱,儿子刚才都讲了家里财政吃紧,怎么还能答应宋蕴宁呢?” 萧渐清坐到萧老夫人面前,疑惑不解。 一阵风吹过,冷得萧渐清直打寒颤,哆哆嗦嗦地抖了好几下。 正厅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给吹开了,萧老夫人抬眼就看见,吱呀作响。 “秋蓉,替主君把窗户关上。碳问了没,怎么还不烧,这屋子都要冷得待不住人了。” 第126章 家底没了 看着秋蓉去关窗户,萧老夫人这才解释道。 “儿啊,娘要是不答应宋蕴宁,兵符怎么办!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这钱的确要看看府上还有没有了。” 萧渐清若有所思地点头。 “来人,去把管家叫来,本将军要问话。” 不一会,管家佝偻着背,畏畏缩缩地来了。 听说是萧渐清要亲自问话,背上的冷汗直流,近日将军府的花销就快要见底了,他心里也急得不得了。 “回主君的话,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全部银子加起来,只有这个数了。” 他伸出一只手,张开手心,五个指头都露了出来。 “五百?” 萧老夫人疑惑反问。 管家立即跪在地上,以头戗地道。 “回老夫人话,五十两,这已是全部了。就这些银子还要撑到年后才能有新的入账,哎。” “你个老儿!你确定是五十两白银,还不是黄金吗!好好的将军府,这么大的府邸,里外的银子加起来才五十两!” 老夫人诧异,怒而拍桌,指着管家呵斥道。 暗地里查看萧渐清的脸色,管家转动着眼珠子,说话吞吞吐吐,没敢直说。 “这……” “只管说!” 瞪了一眼萧渐清,萧老夫人下令。 “主君先前支出去了不少的银子,从用钱的名目来看,应该是给阮小娘置办了不少的首饰和衣物,数额较大,现在已经有些填补不上缺漏了。” 萧渐清听了这话也坐不住了,从凳子上站起来,立马开口解释。 “母亲,也不单单是给阮诗诗用的,孩子身上用了不少。还有日常的人情宴请,给达官贵人送些礼品,不都得花钱。” 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直视萧老夫人的眼睛,看起来就有些心虚。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萧老夫人明白现在说的这一大堆肯定也花了,但绝对不是能用这么多钱的程度。 若是阮诗诗没来将军府之前,这些钱本来也就是日常的花销,从来没见过家里没钱用的情况! “哼!我不管你嘴上怎么说,那阮诗诗定是用了我萧家的银子。萧渐清你真是糊涂啊,阮诗诗甚至都没进我萧家的门,你就给她花这些银子!” 萧老夫人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使劲拍着自己的胸口。 她简直要被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给气死了。 “你赶紧,我给你两日的时间,去找阮诗诗把首饰之类能当的东西要回来,倘若是要不回来,家里下人的工钱都发不起了!说出去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萧渐清明白这事是欠考虑了,只得点头,应付下来。 这时,晚饭结束。 反正萧渐清吃不下了,他简单回房换了身正经的衣服,将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让两名侍卫跟着出了门去。 路口,人来人往,虽说是冬日,但也不乏有老百姓在外玩乐,街头巷尾的铺子都还开着,天色已晚,各家门前的灯笼亮了起来。 他魂不守舍地在街上走着,脑子里不停地思考,这些钱到底去哪里了,难道真的给阮诗诗花了这么多的钱吗? 在萧渐清的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的腿却自作主张地走到了王府的门口。 犹豫片刻,萧渐清抬腿上台阶,对门口侍卫道。 “吾乃当朝将军萧渐清,特来王府拜见王侍郎,还请兄弟帮忙通传。” 侍卫疑惑地上下打量萧渐清,看得出来这人仪表堂堂,穿的也都是名贵的衣裳,应该不是装成官员来碰瓷的。 “将军稍等,即刻通报。” 很快,里面有人来传,说王侍郎传萧将军入府,二位是同僚,让府上的下人好生对待。 萧渐清随着小厮入府。 王府大小与将军府差不多,府上装饰更为清新淡雅,听说王家侍郎偏好风雅,向来爱绘画山水,仕途得当才入朝为官。 “萧将军请坐,有失远迎,别见怪啊。” 王侍郎笑道。 萧渐清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身上银钱的担子还没卸下,只得悻悻地开了口。 “侍郎莫要见怪,在下便开门见山了。前日里在下在东街寻了两间铺子,自家娘子说想出来做些买卖,但在下才把钱用在了其他生意,一时间手头拿不出来这些流水,不知道侍郎可否匀上一些?” 他不好意思提是家里没钱用了,以生意为由总算是说了出来。 王府家底殷实,王侍郎向来与人和善,直接答应下来,许了萧渐清一百两银子,反正也不算太多,借条都没让萧渐清留。 可对方越是大方,萧渐清越是觉得自己脸上无光,他拿上银子出了王府,不再去找同僚卖面子。 若是借的人多了,免不得遭人口舌。 他心里想到了一起喝酒的酒肉朋友,走到巷口又转身去了钱府。 侍卫在门外等,不一会就看到萧渐清心满意足地拿着大把的银子出来了,估量着加起来能有四五百两。 “本将军今日高兴,拿去喝酒,我要去客栈歇会儿。” 他扔给两名侍卫一锭银子,大摇大摆地往客栈去了。 侍卫大眼瞪小眼,收上银子也跟了上去。 两人记住了宋蕴宁的话,不跟萧渐清对着干,他们没有跟上楼去,而是选择在楼下点了些酒菜,等着萧渐清出来。 阮诗诗听见敲门声,收拾整齐,赶紧打开了门。 “主君,你可算来了。” 她也注意到萧渐清的面色有些不对劲,把人接到门里来,随即关心道。 “这是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宋蕴宁是又惹主君您生气了吗?快告诉诗诗,好替你分担。” 阮诗诗就蹲在萧渐清身旁,仰着脑袋望着,满脸关切。 “哎,今日吃饭时母亲问了管家关于家里银子数量,说是有些揭不开锅了。母亲生气,我也没办法,才从家里出来,与你聊聊,好排解排解。” 萧渐清蹙眉,拉起阮诗诗的手,让她坐上来。 原来是钱的事情。 阮诗诗脸上没有展露出多余的表情,不动声色,心里开始默默盘算。 第127章 钱家 这几年萧渐清背着萧老夫人不间断地给她花了不少钱,这大约的数目,她是清楚的,就是不知道老夫人查明白没有。 “诗诗?” 萧将军见阮诗诗发愣,轻声询问。 眼泪立刻夺眶而出,阮诗诗脸往下一垮,直接抽泣起来。 “主君,家中竟是这般光景了妾身还不知道,还在这客栈里整日逍遥快活。主君等等我,我去取点东西。” 她不顾萧渐清的拉扯,起身来到客栈的柜子前,用钥匙打开了抽屉的锁,犹豫片刻又关上了这个抽屉。 里面全是萧渐清给买的贵重珠宝,她实在是舍不得。 另一个抽屉,装的是些不大值钱的首饰,以及她手头能拿得出来的散碎银两。 阮诗诗取出整个抽屉,紧紧抱住,亦步亦趋地走到了萧渐清面前。 “主君,这是妾身手里能拿出来的所有东西了,都卖了去吧,好给家里贴补。苦了妾身没关系,可别苦了两个孩子。” 她递上物件,楚楚可怜道。 萧渐清连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东西,只觉得阮诗诗能在此刻能对萧家鼎力相助,甚至妾的名分都没有,深受感动。 “别,哪儿能要你的钱!再说,你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自己留着吧。说了送给你的,怎么还能往回要,不是男子汉的作为,快收好。” 他心软愧疚起来,实在是要不了阮诗诗的东西,言辞激烈地拒绝了。 阮诗诗又来来回回跟萧渐清好一番拉扯,在萧渐清的极力反对下,她总算把东西给收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还好萧渐清没要。 说实在话,让她给萧家补贴是一百个不愿意,就没听说过貔貅吞进去的钱财还能吐出来的。 “可主君不卖妾身的东西家里可怎么给老夫人交代?” 阮诗诗扑到萧渐清的怀里,装作心疼地问道。 温柔地握住阮诗诗的手,给予回应,萧渐清悻悻道。 “我想办法就是了,女人家的不用担心太多,你在客栈就好好歇着。只是这宋蕴宁不知道还会不会找麻烦,烦啊。保险起见,我还是回将军府算了,今夜就苦了你一人睡。” “你就知道宋蕴宁,哼!” 怀里的人不乐意了,阮诗诗嗔怪道。 两人还是温存了一阵,无论阮诗诗是软磨还是硬泡,萧渐清都不同意留下来过夜,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宋蕴宁在家会找麻烦。 “我便先走了。” 萧渐清整理了衣衫,来到了门前。 “主君,留下来嘛……” 阮诗诗死活不放开萧渐清的手,玩起了狐媚子的把戏,撅着嘴撒娇。 谁知萧渐清头也不回,甩开她的手直接出门去。 “走了!” 竟然真得走了! 阮诗诗诧异,看着萧渐清渐渐远去,消失在了拐角。 霎时间,空无一人的廊道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在阮诗诗眼里愈发地清晰起来,她看清楚了,是宋蕴宁。 宋蕴宁带着笑容,得意地正冲着她笑呢! “宋蕴宁,你等着吧,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你不得好死!” 阮诗诗一个人站在门口,对着本就无人的走廊,喃喃自语道。 …… 翌日清晨,福寿堂。 “小姐,两名侍卫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初禾到宋蕴宁的居住的主屋门前,轻声敲门,小心翼翼说道。 刚起床不久的宋蕴宁正呆坐在床沿上,昏昏沉沉,脑袋一晚上不停地做噩梦,梦到重生前的事情,梦到武侯府陨落,梦到阮诗诗让她跪下。 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安慰道:都是假的,不是真的,现在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没有人能夺去。 “让他们去堂屋等我。” 宋蕴宁安排完便起身,简单穿好了衣物,因为天气阴冷,特地加了件遍地织金通袖衫在里面贴身穿。 “初夏,来帮我梳头。” 她的头发有些长度,让初夏进来帮忙,快速梳洗。 在初夏的陪同下,宋蕴宁梳洗打扮好出了正屋,来到堂屋,看到两名侍卫正必恭必敬地站着,挺得笔直。 “坐呀,愣着干什么?” 宋蕴宁坐上主屋,让初夏附耳,说了几句。 她等着初禾关上门,初夏出门去检查门外是否有无关人等探听,不紧不慢地问起了正事。 “说吧二位,昨日萧渐清去哪儿了,是不是去找阮诗诗了?” “回小姐!萧将军昨日的确去了客栈见阮诗诗,具体的内容我们为了佯装不得探听,但没待多久就出来了,是回将军府睡的觉。再来,去客栈前,萧将军先去了同僚王侍郎的府上借钱,应该是以夫人做生意为借口,借了一百两。” 一位侍卫说完,另一位补充道。 “出了王侍郎的门,萧将军去了北街的钱府,这次没让我两人进去,出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三、四百两的银子,最多不出半炷香的时间!” 他十分笃定道。 北街钱家,富商之家,最大的营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放利钱,也就是钱庄。 这让宋蕴宁想起了关于前世的回忆,这钱府的公子便是勾结了萧渐清等谋反的主要成员之一,为的是立新王,好分权。 “好,知道了。” 她不动声色,淡然回应。 午饭后,宋蕴宁回福寿堂休息半晌,萧渐清屁颠屁颠地来了,老远就能看见他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今日灯火节!夫人可等着我呢?走吧,昨日答应了你去给岳母岳丈和阿弟买礼物,为夫还记着,别去晚了。我做东,随便买!” 他大方地拍拍腰包,信誓旦旦。 宋蕴宁起身,披上了狐裘大氅,笑道。 “好啊,我已经想好了要买什么,你可千万别舍不得。” 两人相伴出了将军府,宋蕴宁才上街就奔着城内最为上档次的珠宝首饰店去了,一步不停。 店里琳琅满目。 她的气势犹如指点江山,看到的都说好,全都让包起来。 “萧大娘子,这可是上等的海水珍珠,百年难遇,送母亲是最好不过了。西域那边才送来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掌柜的极力推销。 第128章 当街争执 她几乎把店内能拿得出手上档次的商品全都推荐给了宋蕴宁。 “好啊,我很喜欢,将军你说呢?” 宋蕴宁看看萧渐清,故意地问道。 萧渐清盯着珍珠眼睛都挪不开,这东西看起来名贵异常,到底得花多少银子。 他勉强勾起嘴角,试探道。 “夫人,这东西看起来不算佳品,不如……” 凌冽的眼光袭来,宋蕴宁狠狠地看了一眼萧渐清,意思是:不是你说随便买的吗? “好!买就是了。” 闭上眼,萧渐清咬牙切齿道。 “好咧!” 掌柜的直接吩咐小儿把珍珠包了起来,笑逐颜开地递给了萧渐清。 她拿上账单算起了总价钱,打了好多下算盘,算一下,脸上的笑容就更明显,激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一共,三百七十八银子。萧将军都是老顾客了,我就不当外人,给您抹个零,收您三百七十两整!” 递上账单,一字一句道。 “好……好。” 萧渐清额头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手上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全都是宋蕴宁买的东西。 他低头,艰难地取出钱袋,从里面拿了绝大部分出来。 宋蕴宁看着他为难,暗自偷笑,心情极好地从店里出去了。 “夫人,你慢点,等等我!” 转眼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为灯火节做足了功夫的人们,打上了花灯,不少的人甚至放起了孔明灯,镶嵌在并未黑尽的天空上,比珠宝店里的宝石更为熠熠生辉。 宋蕴宁乐此不疲地逛着,身后的萧渐清大包小包拎着,有苦不敢说,好一个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着。 他面色阴沉,身上的口袋也轻了,说话更是没了底气。 “哎哟!” 阮诗诗迎面走了过来,在宋蕴宁还未看清面前人是谁的时候,她就狠狠地撞上了宋蕴宁,顺势往地上一倒。 萧渐清听声音觉得耳熟,定睛一看,地上的正是阮诗诗! 顾不得手上的这些东西,他全都扔到了地上,身体的瞬时反应就是去扶地上的阮诗诗。 “快起来,摔到没有。” 此时,宋蕴宁反应过来,看到阮诗诗的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正好,将计就计! “萧渐清你就是故意的,是故意让我上街来让我难堪是吧!好啊,既然你喜欢这外室的小蹄子,那你只管去是了,本小姐不奉陪了。” 宋蕴宁说罢转身,好巧不巧地看到了酒楼二楼正对着她挥手的端阳。 端阳身穿低调的灰色皮袄,脸上戴着面纱,小心翼翼地挥手,向宋蕴宁示意,不敢发出声音。 “不是,不是,夫人快别气了。我也不知道诗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真不是故意让夫人难堪的,我立即把她送回客栈去。” 萧渐清抛下阮诗诗,又跑到宋蕴宁面前来解释,试图撇清关系。 “别说了,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不是让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别管我!” 宋蕴宁甩开萧渐清的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他愣住了,满头雾水地还想追。 两个侍卫集中起来,有点看懂了宋蕴宁借故想走,追上了萧渐清,一边一个控制住萧渐清,宽慰道。 “萧将军,快别追小姐了,她正在气头上。将军就算追上去也劝不回来,还闹得不好看。” “家丑不可外扬呀!将军!” 他们一人一句,苦口婆心。 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奔着灯火节出门来凑热闹的,先前宋蕴宁的喊叫和阮诗诗摔倒都引来了不少人观看。 这些百姓正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议论。 萧渐清朝外环视一周,的确人多了起来,大多对他指指点点,不停地谈论着。 若是真闹下去实在是太难看,又丢面子,他也就任由宋蕴宁去了。 自讨没趣的阮诗诗见萧渐清不管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宋蕴宁买下的大包小包的珠宝首饰及绫罗绸缎面前。 她情不自禁地打量,伸手翻了好几下,全是价值不菲的好物件。 萧渐清担心阮诗诗,眼看宋蕴宁走出了视线,很快就转头来关心,赶忙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诗诗你摔到了没,快让我看看。” “主君,这可都是你给大娘子买的吧。天呐,这一支步摇就要五十两,妾身前几日才去店里看了,实在是囊中羞涩,十分喜欢也没能舍得买下来。” 她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萧渐清,双手不停地绕着汗巾,就是想暗示萧渐清厚此薄彼,怠慢了她。 眼睛不时地瞟着地上的珠宝首饰。 “是……哎。” 愧疚难当,萧渐清却也无奈,没做多余的解释。 本就是他没一碗水端平,不好怪罪阮诗诗挑理。 …… 酒楼就在面前不远的地方,宋蕴宁特地绕了远路,不想让萧渐清看到她去的方向,偷偷地从后门进入。 步履不停,她径直奔着二楼去了。 团子跟圆子坐在一起,安分地待着端阳的身边,打扮得很是喜庆,穿着红色绫子的对襟小袄,两人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端阳见宋蕴宁上楼,随即挥手,小声道。 “这里,蕴宁姐,这里。” 她动作也十分小心,害怕引起酒楼其他人的注意,直到宋蕴宁看到他们。 宋蕴宁打量了一圈,确定看到了两个孩子以及端阳,但再怎么看也没有看到夜瑾煜的声音,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 她挥手回应,随即落座,本能地询问道:“好不容易甩掉了麻烦,见过公主殿下,太子殿下没来吗?” “呦,有些人着急了。怎么呢,这才一两日没见到皇兄就开始想了吗?哈哈哈,蕴宁姐,你们俩难不成有情况?” 端阳摆出鬼脸,忍不住地打趣宋蕴宁。 同时,两个小鬼头用八卦的眼神打量着宋蕴宁,恨不得立即正大光明地叫宋蕴宁‘娘亲’! 宋蕴宁不好意思地勾起嘴角,忍不住嘲笑自己。 也对,夜瑾煜最是反对端阳来灯火节凑热闹,又怎么会跟着三人一同来呢? 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真是好笑。 “说什么呢,别笑了。” 第129章 猜灯谜 “这是我先前就给你们准备好的,快带上。” 宋蕴宁从身侧的口袋里翻找一会儿,掏出几张面具来,全是白底上面绘制了动物花卉等意象,很是俏皮可爱。 灯火节自来有戴面具的传统。 以前过节,大多未出阁的小姐皆不以真面目示人,戴面具遮挡,慢慢地成了流行风气,无论男女老少都爱戴面具增添氛围,所以几人也不显突兀。 “我要这个!” 团子拿起一个面具,上面画着张大嘴的老虎,生动活泼的模样,暗黄色的花纹有几分王者之气。 “宋姨,你看我带着好看吗?你能看出我是做了什么表情吗?” 他开始抖机灵。 宋蕴宁看着发笑,用手指戳团子的脑门,笑道。 “你呀,肯定是吐着舌头作鬼脸呢!” 转头拿起一个面具,轻声对圆子讲。 “来,圆子,你也带上,我们一起出去玩,乖乖的。” 四人皆戴上了面具,在宋蕴宁的带领下出酒楼。 面具挡住端阳的脸,她才不管自己是什么身份,在街上大呼小叫,什么都没见过,看到一个新鲜玩意便指着对宋蕴宁大喊。 “这是什么?看起来好有趣啊。” 端阳的目光全然被吸引过去,怎么也挪不动脚步了,犹如中了定身术。 在买花灯的摊子,一个圆柱形的花灯,上部分用竹子细篾条绕成了花鸟的模样,外面用宣纸糊住,里面放了蜡烛,暖黄色的火烛光线映衬下更为精致动人。 “这就是灯火节中最重要的花灯了。” 宋蕴宁淡淡笑着,对端阳耐心解释道。 “哇,好漂亮!宋姨,我可以买一个吗?如果可以的话,也给妹妹买一个。姑姑……姑姑喜欢的话,也买一个吧。” 团子惊呼。 他的眼睛也挪不开了,指着花灯,支支吾吾地说。 “你给没良心的小东西,姑姑平日里待你不薄,要东西的时候反倒是想不起我来了,找打吧你。” 说罢,端阳伸手就要捏团子的小脸,无奈被面具挡住,不大好下手。 “好了好了,都买,都买!掌柜的,这花灯多少银子一盏。” 身体挡在团子身前,宋蕴宁把两人隔开。 手上还牵着圆子,她不敢放手,害怕两个孩子一转眼就没了。 “回小姐,这花灯是我们最为用心,也最为耗时的一种。听您的意思是要三盏,我就收您五两银子,您看如何?” “好,都给我们吧。” 宋蕴宁立刻掏出了身上的钱袋子,拿出银子递了出去,嘴上说着:“不用找钱了,多谢掌柜的。” 这钱反正也是萧渐清给的,她花起来是一点也不心疼。 天上孔明灯不断放飞,吸引了两个孩子的目光。 “宋姨,那个,圆子要玩。” 圆子指着天上,脸上全是期盼。 “好,咱们走!” 宋蕴宁带上端阳和孩子们,来到铺子前买了孔明灯,又一一介绍了如何组装,以及孔明灯背后的故事。 “我们放手的时候,就一起许下心愿吧。” 她拿着已经点燃的孔明灯,对剩下三人说。 “好!” 孔明灯飞上了天,宋蕴宁心里默念:愿已经化为天上星星的孩子有如团子、圆子般健康幸福,愿早日与萧渐清和离,愿大楚安定。 当风带走孔明灯,高高升往天空之时,也带走了期盼。 夜瑾煜就在不远处的酒楼,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几人,他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 真如兄妹俩所说,宋蕴宁是他们的娘亲,果然血浓于水,没有什么能阻隔掉两个孩子对母亲的自然吸引力。 和谐美好的画面在眼前展开,一定要给两个孩子一个有父母陪伴的完整童年。 他坚定想法,娶宋蕴宁为妻,就算是为了母子团聚…… “还要玩什么?” 宋蕴宁试图询问两个孩子,当然也是在询问端阳的意思。 天色已晚,天光全无,灯火节的大彩灯全亮,不少铺位摆了出来,百姓们吃完了夜饭,全都走上街头。 顿时,熙熙攘攘。 “猜灯谜咯,猜灯谜有奖品,快来猜灯谜咯!” 一个小贩拿着锣鼓不停敲打,吸引着街上人的视线,不少人聚集到了灯谜铺子的面前,全都仰着脑袋,兴致勃勃。 踮着脚尖正寻找新乐子的端阳一眼就看到了灯谜,她惊呼道:“猜灯谜!走,咱们猜灯谜去。每年皇祖母都猜不过我,走走走。” 她拉上宋蕴宁的手,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灯谜铺子前。 “小姐,要猜灯谜吗?不要钱免费参与,若能全部猜对,有好礼奉上。” 掌柜的拿起面前不远处架子上放着的礼品,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是木雕,小兔子的形状,最底端的位置还仔细雕刻了月亮,兔子勾起脚尖正在月亮上蹦蹦跳跳,活灵活现。 “我想要这个!” 两个孩子指着木雕,异口同声道。 “你要参加吗?” 宋蕴宁对两个孩子点头,询问端阳。 “宋姨,别让姑姑猜了,每年她都是最差的一个,刚才是说大话呢。姑姑那脑袋,一个也猜不出来,宋姨给帮我的奖品吧!” 团子装作没心眼地说道,其实是在报刚才端阳捏他脸的仇。 “好小子你!” 端阳没好气道。 这小孩的确是像夜瑾煜,腹黑了点,可他说的话是真的,别说全猜出来了,能猜出一两个她都谢天谢地。 宫里每年会有元宵节灯会,也会打灯谜,她次次都是兄弟姊妹里最差的,看得皇帝直摇头。 感叹还好是女儿,不用上官场搏杀。 “你猜一个先试试,我帮你。” 宋蕴宁看出端阳眼里的犹豫,鼓励道。 端阳点头,走上前去,从灯上随手取下一张灯谜,仔细研读。 “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四口共一室,两口不团圆。打一字。” 她挠头,犯了难,盯着宋蕴宁寻求帮助。 “蕴宁姐,我……” “一月复一月,两月共半边,是说看起来像是两个月字放在一起;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也就是上面是田,下面是川。” 第130章 木雕兔子 端阳一拍脑门,大叫:“我知道了!‘用’!是‘用’字。” 她高兴地一把抱住宋蕴宁。 不远处,阮诗诗挽着萧渐清的手。 她扭着细腰就直冲冲地对着猜灯谜的地方来了。 “主君,前面有猜灯谜的,咱们看看去。” 萧渐清点头。 现在他平复好了被宋蕴宁惹乱的心情,带着为数不多的银子逛起了灯火节。 路过两名戴面具的女子。 看着两人兴高采烈,似乎有些熟悉但说不上来,他也就没有细想,直接走过。 宋蕴宁抬眼一瞧,立马认出了萧渐清,没有出声,反正戴着面具,她倒要看看阮诗诗又想使什么狐媚子的把戏。 “主君~你快看呀,这个小兔子的木雕太可爱了,若是能赢一个回去多好。先前你给大娘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免费的礼品总要给我赢一个吧。” 阮诗诗不停咂巴着双眼,使劲给萧渐清抛媚眼。 端阳看见了萧渐清,偷偷看了宋蕴宁,见她没反应,就给两个孩子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萧渐清笑笑,一拍胸脯,大手一挥道。 “放心,包在我身上” 转头问掌柜:““掌柜的,这怎么玩?” 手里不停地挂上新灯谜,掌柜的头也不抬地吆喝。 “来来来,各位看官,猜灯谜的规则如下,每轮两人比赛,若是谁能第一个猜完十二道灯谜不出错者,便奉上礼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宋蕴宁把两个孩子的手递给端阳,嘱咐她一定注意两个孩子的安全,不要乱跑,顺势和萧渐清组成了一队进行比赛。 还以为就是个陌生人,萧渐清不在乎,投入到了比赛中。 两人面前是一排灯笼挂在头顶,一共十二个,分别作答,只要答出正确答案,掌柜的认证后便可前进一步。 灯笼的尽头,放着木雕兔子,先到先得。 在众人的见证下宋蕴宁一马当先,很快猜出来了前面几个,不停地往前走。 “主君,快呀!” 眼看礼品就要落空了,阮诗诗在一旁干着急,不停地说。 “古月照水水长流,水伴古月度春秋。留得水光昭古月,碧波深处好泛舟。” 萧渐清喃喃自语,想不起来,一时有些犹豫。 宋蕴宁又往前走了几步,速度极快,看热闹的人都不自觉地替她加油打气。 “我知道了,是‘湖’字!” 掌柜的点头,萧渐清赶了上去,后来的题他都知道,很快就赶上了宋蕴宁的脚步,两人相差只不过一题。 你追我赶,齐头并进。 团子紧张地关注着宋蕴宁的进度,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拉拉端阳的手。 “姑姑,我饿了。” 低下头,不好意思道。 宋蕴宁就在离他们一两步的位置,听见了团子的话,暂停答题。 她过来给了端阳一些钱,嘱咐道。 “旁边就是卖蟹壳黄烧饼的铺子,还有鸡丝浇面、什锦菜包,肚子饿了就去吃点,这些钱你们三人吃都够了。” “宋姨。” 团子对宋蕴宁招手,轻声道,示意她蹲下身子。 “你一定要赢噢,我跟妹妹都知道宋姨最厉害了,我们很喜欢那个小兔子,拜托你一定要赢!” “嗯!宋姨,圆子看好你!” 两个孩子恳切拜托,宋蕴宁心都要化了,掷地有声地答应道。 “放心,等你们吃完东西回来,宋姨已经拿着小兔子等你们了,先填饱肚子,一会儿就回来拿兔子吧!” 随后,宋蕴宁铆足了劲儿,赶在萧渐清之前到了最后一个灯笼面前。 取下纸条,上面写:春去也,花落无言,打一字。 一时间,脑子里并没有字浮现出来,宋蕴宁遇到了瓶颈,思考片刻,萧渐清也来到了最后一题面前。 没想到,两边的灯笼挂着同样的题,只要能猜出最后一道的便是赢家,也就不分先后了。 他看着手里的纸条,犯起了难,踟蹰不前。 “怎么回事,主君快猜呀,这么难吗?” 阮诗诗着急催促,眼看这个戴面具的女人就要猜出来了,她着急起来。 议论声四起,路过的行人免不得停下脚步驻足观看,都关心起了最后的赢家。 越是有人在一旁讲话,思绪就愈发地不能集中起来,萧渐清悄悄往旁边打量,发现戴面具的女子也在最后一题犯难。 他不想认输,决定用点歪门邪道。 “各位,若谁能猜出这纸条上的灯谜来,我萧渐清便奉上白银十两,以作感谢!谜面是,春去也,花落无言,打一字!有谁能猜出!” 看热闹的多是些平头老百姓,不少人基本的读书识字都没有经历过,哪儿会这些,全都唉声叹气,放弃了拿钱的机会。 原来是一题,宋蕴宁心想,但她也一时无解。 “我知道。” 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腰间佩戴香囊,一股恬淡的梅花香气传来。 宋蕴宁闻出来了,这是夜瑾煜身上的味道,他冬日最爱佩梅花香囊,说有冬日之感,好闻且又不过分突出。 众人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只见他向前两步,来到萧渐清的面前。 “这位公子,只要你能说出谜底且答对,钱就是你的!” 萧渐清信誓旦旦,掏出了银子。 夜瑾煜目光不在钱上,他不徐不疾,绕过萧渐清走到了宋蕴宁的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花开花谢,‘榭’是也。” 宋蕴宁灵光乍现,猛然抬头,惊喜道。 “春五行属木,扣‘木’。言理解为言字旁。‘花落’理解为花朵凋谢,扣‘谢’,花落无言就是没有言字旁!所以是‘榭’,亭台楼阁,轩榭廊舫的榭字!” 掌柜得笑着点头,拿起面前的奖品递给宋蕴宁。 “是,这位小姐先答对了,很是聪慧呀,这是您的木雕,拿好。” 众人恍然大悟。 谜底揭晓,赢家诞生,自然也就没了热闹,人群散去。 失望地看着戴面具的女子拿走了木雕,阮诗诗委屈地跟萧渐清抱怨。 “哎,主君,这点小礼物妾身都没能拿到。” 第131章 天作之合 “实在是太憋屈了,我也好喜欢那个兔子呀,若是能带回去路哥儿和森哥儿玩就好了。” 她提到了孩子当借口,无比矫揉造作。 这一言,萧渐清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连个孩子玩具都赚不来,有些不满。 “诶,你站住。” 萧渐清指着面前准备离开的面具男子说道。 夜瑾煜听声音来的方向,就明白是叫的他,于是转身,等着萧渐清说下面的内容。 阮诗诗挽着萧渐清的手臂,洋洋自得地往前走,萧渐清路过夜瑾煜时,向后一瞥,不屑一顾道。 “你什么东西,本将军想要的东西也敢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手里拿着木雕小兔正要往前走,宋蕴宁听到萧渐清的挑衅转过身,正打算发作。 “不急。” 夜瑾煜挡在她身前,取下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英挺的鼻梁下,唇形略薄,透着一股冷峻无情之意。 当一双紫瞳对上萧渐清的眼睛时,为时已晚,他张大嘴巴反应过来。 “太……太子殿下!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萧渐清双腿一软跪拜在地,手勉强撑着身体不至于害怕地倒地,嘴里哆哆嗦嗦。 “小得该死,有眼无珠,有口无心!还请太子殿下恕罪,不知道殿下大驾光临这才不小心出言冒犯了殿下!” 同时,阮诗诗跟着跪在萧渐清身后,死命低着头,害怕被连累。 夜瑾煜淡然道。 “不知者无罪,起来吧,萧将军。” 他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站起身来,又扶起了阮诗诗,恭恭敬敬地向夜瑾煜行礼,想起旁边戴着面具的女人。 萧渐清心想,既然是跟夜瑾煜在一起的,这女人一定是太子的相好,再不拍马屁就晚了! “太子殿下身旁的这位小姐果真气度不凡,与殿下极为相配,可谓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啊,还得是殿下您。实在是天作之合,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您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萧渐清把脑海中能想到的夸奖之词一股脑地说了出去,顾不上合不合适了。 他赶紧推了一把阮诗诗,示意她也说两句。 阮诗诗换上讨好的笑容,附和道。 “是,就是!我刚才就看小姐不像常人,肯定是美人中的极品,刚才多有得罪了。” “噢,是吗?” 宋蕴宁勾起嘴角,说罢抬手,也将面具取了下来。 萧渐清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了揉眼睛,又转头与阮诗诗对视,对方是一样的震惊。 阮诗诗愣愣点头。 “这不是萧将军家的大娘子吗?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哈哈哈哈!萧将军也太好笑了,竟然说夫人与他人相配,属实乌龙。”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突兀地讲了这句。 此话一出,引得现场众人哄堂大笑,都在看萧渐清的笑话,嘲笑声此起彼伏。 “宋蕴宁!” 萧渐清气急败坏地指着宋蕴宁,脸就像被放在火上烤,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蕴宁不躲,随便他怎么。 当着夜瑾煜的面,萧渐清根本不敢破口大骂,也不敢对宋蕴宁发脾气。 他立即转身向着看热闹的百姓,高声大喊。 “别笑了!都滚,给我滚!闭嘴,谁家的热闹都要看,信不信本将军把你们都抓起来,还不赶紧都散了!” 完全是无能狂怒的模样。 四周百姓见萧渐清龇牙咧嘴,怕不是魔怔了,避之不及,很快就从人群聚集的街口躲开,也是怕受到牵连。 赶走了百姓,萧渐清不依不饶,继续质问宋蕴宁。 “宋蕴宁!你倒是告诉我,刚才还在街上,怎么转眼就跟太子殿下在一起了,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胸口起伏剧烈且频繁,萧渐清气不打一处来,胸口的这股恶气说什么也要发泄了。 全然不急。 宋蕴宁拿好手中木雕小兔,两步走到萧渐清的面前,一字一句道。 “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吗?是你拿银子出来问谁可以解灯谜,太子殿下这才听见声音寻了过来,明显就是碰巧遇上的。” 她对着萧渐清耸肩,一脸无辜。 “可!” 萧渐清找不出来理由反驳,一时语塞,话在嘴里说不出来,就这么指着宋蕴宁。 “我倒是要问问主君你了,刚才在东街上碰到阮诗诗,你才说不知道阮诗诗为何会上街来,这跟你没关系!为何现在你两人走在一起了,还猜上了灯谜。” 咄咄逼人的语气,宋蕴宁丝毫不给萧渐清留余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反问。 “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是因为夫人你自己一个人走了,留下我一人,加之诗诗无人陪伴,她强行挽留,我才陪她逛了这么一会子。” 萧渐清憋屈回应,直接把锅甩给了一旁处于震惊中的阮诗诗,试图置身事外。 他看了阮诗诗一眼,示意她把这口锅接下来,搞定宋蕴宁再说。 阮诗诗长长叹气,被逼无奈地走上前来,咬牙切齿道。 “大娘子,的确是妾身求主君陪妾身玩的。但主君在街上闲逛时都是在找大娘子您,并未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不是正牌夫人,就是要受气,阮诗诗只得低头。 萧渐清赶忙点头附和。 “对,就是这样的。夫人,这天色晚了,随为夫一道回府去吧。你就不要在外瞎逛了,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你先回去吧,我还约了闺中密友一同游玩,还得再待一会。” 宋蕴宁断然拒绝,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夜瑾煜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渐清,萧渐清不敢放肆只得点头,灰头土脸地带走阮诗诗先走了,不敢再叫宋蕴宁。 等两人走远,宋蕴宁对夜瑾煜行礼,正色道。 “谢太子殿下替妾身解围。” 夜瑾煜抬腿便走,头也不回地说:“快走吧,两个孩子该等急了。” 人群逐渐散去,最热闹的时间过去。 入夜已深,气温下降,宋蕴宁的脸冻得通红,她搓着双手往前走,怀里抱着的是给两兄妹的木雕小兔。 第132章 心愿荷花灯 “宋姨!” 团子、圆子站在端阳身侧,一手一个,看见宋蕴宁便大声呼唤。 “喏,答应给你们的。” 宋蕴宁蹲下身子,将小兔递给两个孩子,温柔道。 两个孩子接过木雕小兔欣喜若狂,抬头才发现夜瑾煜也在,赶紧行礼:“给父王请安!” 此时焰火飞上天空,迸发出巨大的火花,绚丽多彩。 “快,咱们看焰火去!” 端阳合时宜地拉走两个小朋友,留下宋蕴宁与夜瑾煜两人。 “我不!我……唔。” 团子的眼神还放在宋蕴宁身上,对端阳的邀请不屑一顾。 正想出言反驳,嘴却被端阳死死捂住。 她用力推着团子往一旁去,还不忘拉住圆子的手。 “哈哈哈,皇兄你赶紧带蕴宁姐去逛逛。这两个小家伙太闹腾了,蕴宁姐被吵吵得都没好好玩呢,走啦团子,跟姑姑看烟火去。” 圆子不知所措地看看哥哥,又迷茫地看看姑姑,手上拿着木雕小兔就跟着端阳走了。 宋蕴宁见三人憨态可掬,忍不住发笑。 “请吧,宋小姐。” 夜瑾煜也笑笑,对宋蕴宁发出了邀请。 两人同时戴上了面具,的确身为太子的夜瑾煜和身为将军夫人的宋蕴宁在街上就大大方方地这么走,难免惹人非议。 加之先前萧渐清的一场闹剧,不少人认出宋蕴宁来。 不远处有许多小摊贩,在瑟瑟寒风中练摊,奋力吆喝着兜售的商品,想趁着人群还没散去多挣些银两。 “客官,手工制作的簪花了诶,赶紧来看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物美价廉,十分精美的簪花了!” 一处小摊放着琳琅满目的簪花,制作精良,配色极佳。 宋蕴宁在前面走着,夜瑾煜不徐不疾地跟在身后,享受着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心里很是平静。 夜瑾煜身高八尺有余,宋蕴宁体态优美,举手投足无不彰显优雅姿态,无论从身高还是气质都像极了一对。 “诶!二位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这位小姐穿着松绿罗裙,正好配一枝荷叶绿的簪花,公子您看要不要给小姐带上这么一支?” 小贩见缝插针,拿着簪花就走到了夜瑾煜面前,递了上去。 簪花上点缀着串珠,火光映衬下光彩熠熠。 夜瑾煜抬眼一瞧,看了眼宋蕴宁的罗裙,自顾自地点头道:“确是相配,买下吧。” 他并没有否认小贩说的:一对儿。 “好嘞,这就给小姐带上!” 小贩兴高采烈地收了钱,贴心地替宋蕴宁整理好簪花上的串珠,不顾她的推脱,直接给带到了发髻上。 不好意思的宋蕴宁推脱不成,只好谢恩。 “多谢太子…”意识到说错话,她顿了顿又道:“多谢公子。” 夜瑾煜仔细观察一番,郑重其事地点头,淡然回应。 “美甚,刚好与宋小姐相得益彰。” 一旁摊贩瞄准了商机,也拿着自己手里的胭脂走了上来,准备给夜瑾煜推销。 “小姐脸上就缺一块海棠红的胭脂了,一身装扮极为素雅,就差胭脂上脸,岂不画龙点睛!公子您看看,咱这都是真材实料。小姐与您最是相配,加了这胭脂可就美若天仙了。” 夜瑾煜不假思索地买了下来。 之后,无论身旁小贩推销什么,全都拿下,送给宋蕴宁。 弄不清状况的宋蕴宁有些猝不及防,容不得拒绝,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几乎是要拿不下了,其中包括香囊、口脂、胭脂、扇子、吊坠等等小物件。 她的脸就像是沸水里扒了皮的鸡蛋,滑嫩白皙却烫手,若不是面具遮挡定是躲闪不及,会让人一眼看出其中的不对来。 “不必再买了,已是万分感谢。” 宋蕴宁拒绝了面前卖吃食小贩盛情邀请,阻止夜瑾煜再掏钱,实在是尴尬,不好再收。 “喜欢就可买。” 他一字一句道。 声线很低,或是在寒风中待了些时辰,夹杂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沙哑。 宋蕴宁略微抬头,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夜瑾煜,一时出了神,心脏似乎是停止跳动了一秒,紧接着不受控制地狂跳。 “不不,不必了!” 她下意识低头,慌乱拒绝,话语结巴起来。 拿着手上的东西,宋蕴宁快速与夜瑾煜拉开了距离,自顾自低头往河边走去,想找别的事情来岔开自己的思绪。 河水表面结了一层薄冰,因灯火节的举办特意地让人砸开了冰面,能听见水声哗啦啦持续不断地流淌。 自古以来,大楚有放荷花灯许愿的传统,祈求平安顺遂,来年幸福,同时也是祭奠先人,以作缅怀。 以木板编竹为小船,放祭品点上蜡烛,彩纸作荷花状,放水中任其漂流。 宋蕴宁取过面前的纸笔,写下心愿,折起了荷花灯。 夜瑾煜在宫里长大,民间习俗不大了解,模仿着宋蕴宁的模样也写下了自己的心愿,他不自觉地往宋蕴宁的纸条上看。 上面写着。 ‘故人随风去,尘埃心间留,愿此生再不重蹈覆辙,祝今生平安顺遂,了无牵挂。’ 霎时间,宋蕴宁感受了身旁人的目光,转头对上了夜瑾煜的眸。 “太子殿下怎能随意看人心愿,既已看了,臣妾也要看看殿下手里拿的到底写了什么。” 夜瑾煜不认,拿着纸条伸直了手臂,凭借身高的优势占据上风。 “孤的心愿,宋小姐怕是看不到了。” 他发笑,还言辞挑衅宋蕴宁,甚至踮起脚尖。 伸手够了好几下,宋蕴宁争抢未果,让夜瑾煜随口说出的话语一激,往前扑去。 谁知脚下碰到了用来写作的凳子,重心不稳。 “啊。” 她直接扑倒在了夜瑾煜的怀里。 慌乱中,夜瑾煜站稳了脚步,生怕宋蕴宁摔倒在地,顺势搂住了宋蕴宁的腰,略带紧张地询问道。 “可有哪里受伤,还好吗?” 多么有吸引力的眼睛,紫色的瞳孔占据了宋蕴宁的视线,她的心脏狂跳到要蹦出嗓子眼来,呼吸急促。 两人就这么通过面具对视着。 第133章 三个铜板 似乎已然忘却身边有着穿梭不息的陌生人,世界上只剩下他两人彼此站立。 河对面,正悄悄关注着两人的端阳和两兄妹,睁大了眼睛,兴奋地拍手叫好。 “哇哇哇!你二位这是干什么呢,好一幅才子佳人的美丽图画,接下来怕是不好收场咯,哈哈哈哈哈。” 听见声音的宋蕴宁立即反应过来,但又只得维持着目前的姿势,尴尬道。 “多谢殿下关心,并未受伤,一时没站稳冒犯了殿下。” “咳咳,好,无事。” 夜瑾煜不知所措地扶起宋蕴宁,确定她能站稳后,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手。 两人下意识地回避对方眼神,努力平复着受到刺激的心情。 宋蕴宁转过身去,继续低头折手里的荷花灯,一直安慰自己是天气太冷,冻住了手,才会不停颤抖。 今日,这荷花可真是不好折。 夜瑾煜伸手简单整理衣襟。 伸手对着河对岸指,对四周貌似无人的空旷处平静道。 “将人带过来,还有两个小家伙。” 不知暗卫藏身何处,宋蕴宁这时才发现他们的存在,在夜瑾煜的指挥下几人很快去了对岸,将端阳带了过来。 “哈哈,皇兄……我就是开玩笑的,动用暗卫干嘛,人家大冷天的也不容易,过节也不让人歇歇。我就是情不自禁发出感慨罢了!” 端阳不好意思地挠头,看着夜瑾煜赔笑,顺便朝宋蕴宁眨了眨眼睛。 倒是听话,没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眼见夜瑾煜不搭话,她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布袋子,递到夜瑾煜的眼前,兴奋道。 “这是我给圆子团子买的五香豆,可好吃了,皇兄你尝尝,别跟我客气。” “父王,五香豆好吃,圆子爱吃。” 圆子不合时宜地说了这么一句,逗得宋蕴宁‘扑哧’一声地笑出声来。 “来人,将端阳带回东宫禁足两日,安分两日,收收心。其间不得踏出东宫半步,若无故的命令私放端阳者,宫规伺候。” 端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瞪大眼看着夜瑾煜,嘴里还想辩驳些什么,却看到暗卫上前来直接要带走她。 她只得与宋蕴宁挥手,嘴里叫道:“再见了,灯火节,再见了我最爱的五香豆。” 团子牵着妹妹的手,站在原地看端阳的热闹,并未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将世子与郡主也一起请回去吧。” 说罢,两个暗卫上前,一人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就走。 “宋姨,记得来看我们。” 临走前,团子虽无奈被姑姑牵连,走还不忘嘱咐宋蕴宁。 “好噢。” 宋蕴宁暗地里偷笑,点头回应,给两个孩子挥手再见。 夜瑾煜目送暗卫带走端阳,确保其安全离开了人流量最大的主街。 见天色已晚,宋蕴宁又是独自一人,不徐不疾道。 “宋小姐,孤送你回将军府,确保你的安全后再回东宫。” “好,放完灯就回,多谢太子殿下。” 宋蕴宁一口答应。 两人相伴于岸边,合力折好了荷花灯,将纸条放入灯内,看着莲花灯顺流而下后起身离开,相顾无言。 或是尴尬还未退却,默契地行至将军府门口,并未再多言语。 “恭送太子殿下。” 宋蕴宁取下脸上的面具,先开了口。 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夜瑾煜也取下了面具,脸微微泛红,递上先前买给宋蕴宁的商品,路上看宋蕴宁不好拿特地帮忙。 “注意安全,若萧渐清为难便告诉孤。” 宋蕴宁接下商品,点头答应,恭送夜瑾煜离开后进入府中。 正厅 萧老夫人坐在主位原本与萧渐清说着话,两人面前各放着杯热茶,看着宋蕴宁大包小包地进来了,她不悦道。 “蕴宁,手上拿的什么啊。这么多东西,府上都没钱花销了,还这么大手大脚的。” 宋蕴宁进来行礼道。 “这是先前母亲点头许诺主君给儿媳的花销买的东西,并未多花。” 快速地扫了一眼宋蕴宁手上的东西,萧渐清嘴角向下,很是不满,开口就质问道。 “你今日为何要当众让我难堪,原本默默地认下就没事了,非要闹得众人皆知,你可知我被多少人戳了脊梁骨啊!” 萧渐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就将茶叶渣子吐到了地上。 “又出了什么岔子!” 萧老夫人还没弄明白事情,侧身询问萧渐清,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这好好的将军府,名声迟早要让宋蕴宁给弄臭了,她都懒得看宋蕴宁一眼,都说娶错媳妇害三代,果真如此。 “母亲你是不知。” 萧渐清添油加醋地说出了许多,把阮诗诗的部分刻意隐藏了,一句也不提。 宋蕴宁就这么听着,反正短时间也走不掉了,她放下东西坐了下来,她也想听听萧老夫人想如何点评。 萧老夫人神色难堪,跷起二郎腿,看似随口道。 “哎,蕴宁啊,这明明知道是太子殿下了还故意将面具取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是一点不给我儿留脸面,娘不好说你们夫妻俩的事情,但这将军府的脸面怕还是得顾及。” 她话里话外也是在说宋蕴宁的不对,显然与萧渐清站到了一起。 今日正厅内还是未点炭火,不时从门缝里吹进的冷风让人有些打寒战。 茶水随着时间温度消散,萧老夫人喝了一口,皱起眉。 “秋蓉,添点热水,给大娘子也泡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必了,若娘没其他要说的,儿媳便回房歇着了。” 眼见宋蕴宁起身要走,萧老夫人不乐意了,故意出言讽刺,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去跟你那小情人私会去了吧。现在还没与我萧家划清界限就这么明目张胆了?” “倘若不是萧渐清先带阮诗诗出来惹我的眼,我又是何苦?” 宋蕴宁直接怼了回去。 萧老夫人向萧渐清看去,确认道:“果真?” 无可辩驳,萧渐清只得点头,不敢再看萧老夫人的眼睛。 拿起桌上的东西,宋蕴宁抬脚便要离开。 第134章 省开支 “等等,我给你的钱还剩多少,还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别留在你那儿了。” 萧渐清叫住宋蕴宁,试图讨要银子。 宋蕴宁在兜里掏出剩下的钱,咣当一声扔在了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些。” 两母子定睛一看,三个铜钱!也就是三文钱。 顿时,萧渐清火冒三丈,好不容易借来的钱还找钱家借了不少的利钱,就让宋蕴宁一夜之间花光了大部分。 摇摇头,萧老夫人叹气,指着萧渐清无奈道。 “你呀你呀,这么多日子了还是没长进,让宋蕴宁吃得死死的!怎么能给这么多钱她,剩这仨瓜两枣的!你简直不知轻重,明天阖府上下都喝西北风去!” 秋蓉将热茶端上来,放在了萧家老夫人面前。 先前那一泡茶叶,没了味道,特地换了些新的。 叶片还未舒展开来,浮在表面。 萧老夫人瞥了一眼,哪儿还有心思喝茶,连带着秋蓉一起怪罪,翻白眼道:“这茶叶不要钱吗?放这么多是要苦死我老婆子!府上没钱了不知道?干什么都给我节俭着点。” 听起来是说给秋蓉的,实则还是在怪萧渐清没分寸。 萧渐清听出老夫人话里有话,却也不敢还嘴,赶忙换笑脸,迎了上去。 “母亲,不妨事。我前日里去借了些银子,宋蕴宁既然胆敢大手大脚地花这么多钱,咱就想办法把这借的钱算到她的头上。这些银子若是还不上,儿子还没替肃王做上事情就会名声扫地了,哎……” 他替萧老夫人吹了吹滚烫的茶水,递上去。 “这还差不多!” 萧老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若有所思道。 “那你说,怎么让宋蕴宁来还这钱。你最好是给我放聪明点,千万别让宋蕴宁将计就计给忽悠了去,被人买了还替人数钱。若是再不成,仔细你的皮。” 茶杯放回了桌子,萧老夫人用力过猛洒了些开水出来,险些溅到手上。 “您别急啊,听我说完……” 神秘兮兮地勾起嘴角,萧渐清俯身到萧老夫人耳边说起了计划。 最后,两人达成一致意见,明日就算计宋蕴宁把这笔欠款掏出来,只要她掏钱,这府上的开销自然就够了。 翌日清晨,福寿堂主屋。 “小姐,该起了,这都日上三竿了。”初禾温柔道。 她先去正厅看了一眼,随后来到宋蕴宁的房里,打开了窗户让太阳光好照进屋里来,同时也是让宋蕴宁能呼吸新鲜空气。 迷迷糊糊的宋蕴宁睁开双眼,发觉太阳全露出来,已然不早了。 “把衣服给我拿来,今日为何这么晚?” 勉强支起了身子,宋蕴宁揉揉眼睛,瓮声瓮气道。 “奴婢也觉得奇怪,今日府上无人报时,奴婢跟初夏都起来晚了,刚才初夏拿着脏衣去后院交给婆子清洗,一看院里婆子也少了大半。对了,小姐,奴婢刚才去正厅看过了,桌上早饭都还没摆呢,主君也还没去上朝。” 初禾拿着衣服给宋蕴宁换上。 嘴里说着她看到的奇怪之处,这将军府上上下下都不正常,尤其是下人方方面面的都少了很多。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不停摇头。 听着初禾的话,宋蕴宁眯起眼睛,难道这萧渐清还跟她玩起忆苦思甜来了? “去正厅看看。” 宋蕴宁整理好衣物便带上初禾出了福寿堂。 沿途一路的下人与往日比的确少了很多,扫地的少了,看守的少了,厨房的也少了,宋蕴宁心里预估了个八九不离十。 正厅桌上已摆了早饭,但不像往日里几个丫鬟在上,而是厨房里的杂工端着上来的。 稀粥三碗,鸡蛋三个,馒头两个,还有一个萧渐清拿在手里正在吃。 除此之外就是一小碟咸菜。 粗茶淡饭,无比心酸。 宋蕴宁走上前来,先给萧老夫人请安:“给母亲请安。” 随后,她坐到了萧渐清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萧老夫人打量了宋蕴宁片刻,冷哼一声,端起稀粥喝了,随口道。 “蕴宁呀,这府里的吃穿用度都得节省了,账目上的确是没钱了。今早我一起床便将无用的奴才都打发了去,厨房那头也打了招呼,日后的用餐水准就先这样,你忍一忍啊。” 勉强拿了个鸡蛋放到了碗里,宋蕴宁眼皮都懒得抬。 萧家两母子简直是把‘刻意刁难’四个字写到了脸上,生怕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宋蕴宁装作听不懂话,用关切的语气说道。 “那是得克服几日,等主君的俸禄下来了,即便是分给儿媳七成也能剩下不少呢,到时候府上也就不缺吃喝了。母亲还是多穿两件衣服,儿媳看这正厅里冷得不行。” 萧老夫人暗自生气,却不好接话,随宋蕴宁说。 她自顾自地吃着桌上的馒头稀饭。 萧渐清从头到尾也没发表意见,只低头看着碗里的稀粥,连米都没几粒,难受地吃不大下肚。 …… 晌午 宋蕴宁犹如往常,算着时辰来了正厅,自然也做好了看萧家两母子做戏的准备。 稀粥,馒头,咸菜。 甚至连早晨的鸡蛋都没了,只有这三样孤零零地躺在桌上,等宋蕴宁上桌。 萧渐清揉揉不争气的肚子,不想在宋蕴宁面前表现出很饿的样子,极力阻止空空如也的肠胃发出响动。 “开饭吧。” 萧老夫人见宋蕴宁来了,淡淡地说。 宋蕴宁深吸一口气,勉强坐了下来,看看面前孤零零的馒头。 “没胃口。” 她心想,都做成这个样子了,还想让人吃得下饭吗? 萧渐清抬起头,与萧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暗自窃喜,心想总算让宋蕴宁不满了,只需要再推上一把,说不定她就能答应还钱了! “哎。” 做出委屈的表情,萧老夫人叹气,转头对秋蓉道。 “让大娘子吃这些的确是委屈了,秋蓉快去跟厨房讲,把厨房瓦罐里最后的那块肉给煮了端上来,可不能亏待了蕴宁的这张嘴呀。” 第135章 走失 “到时候讲我们将军府亏待了武侯府的小姐,我这张老脸没处搁。” “不用了。” 宋蕴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萧老夫人的提议。 “初禾,回武侯府一趟,跟小厨房讲我这边连肉的吃不起了,准备点有营养的好菜给送到将军府来,速去速回。” “是!” 初禾领命,随即出了大堂,往武侯府的方向去了。 不久。 她带着武侯府的丫鬟,几人提着饭盒便回到了大堂,萧老夫人和萧渐清碗里的稀粥都未能见底。 武侯府来的丫鬟打开饭盒,将菜一一端上来,嘴里说道。 “大小姐,这是阳澄湖大闸蟹,夫人说要热的时候吃。剩下的分别是,辽参小米粥、清蒸大龙虾、金鲍鱼翅和开水白菜,夫人还说了小姐不爱吃素,必须荤素搭配才好。” 菜一上桌。 萧渐清瞪大眼睛看着菜,直咽口水。 宋蕴宁微笑点头道。 “回去替我谢过娘亲,女儿定会好好吃的。” “是,大小姐若无其他安排,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武侯府丫鬟对宋蕴宁及萧家人挨个行礼,收拾好带来的饭盒离开,并未多留下。 桌上饭菜是色香味俱全,不时传出阵阵香气,不说山珍海味,那也是做法考究,用料新鲜,香味毫不讲理地就往萧渐清的鼻孔里钻。 拿起筷子,萧渐清贼眉鼠眼地向着宋蕴宁的方向看,自以为宋蕴宁并未注意他的动作,快速地把手伸到了龙虾面前。 “诶!” 筷子‘啪’地打到了萧渐清的手上,宋蕴宁那叫一个眼疾手快。 萧渐清吃痛,猛地缩回,不知所措地看着宋蕴宁。 “主君在是干什么,武侯府的菜什么时候轮到将军府的人的来吃了,我虽然是嫁出去的女儿但父母可还认我是武侯府人呢,这我都不够吃,主君着什么急?” 初禾拿碗添了些小米辽参粥,放到了宋蕴宁面前,同时倒上热茶。 “好,夫人您快吃。” 萧渐清无奈咽口水,眼看到嘴的鸭子都飞了,有苦不能说,只好附和。 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将军府这阵子熬过去了,除了天上飞的龙不能吃,还有什么是我萧渐清不能吃的! 他暗自赌气,吃起了碗里的稀粥。 萧老夫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都不拿正眼瞧这美味佳肴,吃着馒头配咸菜,嘴上还不饶人。 “还好有个得力的娘家护着,不然我们蕴宁可就没得吃咯。” 很快,几盘菜分别一品尝,宋蕴宁的胃实在有限,热粥下肚已吃了个七八分饱。 几筷子的菜下去,又吃了些开水白菜,是吃得足足的。 以为没在意,实则一直注意着宋蕴宁夹菜的速度,想着她也是吃不下了,萧渐清知道机会来了,等宋蕴宁一放筷便下手! “蕴宁呀,这娘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这一日不吃点肉和素菜就提不起精神,哎,还是老了啊。” 膝盖或许是突然疼起来了,萧老夫人可怜巴巴地用手锤着膝盖,就想暗示宋蕴宁剩下的菜给她几口。 没接话,宋蕴宁喝光碗里最后一口粥。 初禾注意到宋蕴宁吃得差不多,递上了擦嘴手巾,端上漱口水和面盆。 “初禾你把这些菜收拾了,带到福寿堂去,你跟初夏一并都吃了吧。味道的确不错,你们也好些日子没吃到武侯府小厨房的手艺了。” 宋蕴宁刚一放筷,一眼都没瞧萧渐清,忙不迭地说道。 “是,多谢大娘子。” 菜就这么一一被端下了桌,一盘也没留下,就连‘开水白菜’的‘开水’也没剩下一滴。 就这么眼巴巴看着,萧渐清没理由阻止。 宋蕴宁起身离开椅子,不疾不徐道。 “我吃好了,一会便出门逛街去了,给母亲行过午安,先知会声。” 没看身后人是何表情及动作,宋蕴宁并不打算得到两人的许可便大袖一挥径自离开正厅,往福寿堂的方向去了。 萧老夫人气得发抖,手指宋蕴宁的方向哆哆嗦嗦,一句也骂不出来。 “她她……天呐,这宋蕴宁简直欺人太甚!” 萧渐清也没好到哪里去,整张脸都皱到一堆,分不清原本的相貌。 猛地,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呵斥道。 “好你个宋蕴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什么都能应付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我便不信萧!” “就是,儿子,咱不蒸馒头争口气。” 萧老夫人附和。 三下五除二,下人上前来收拾了残羹冷炙,其实并无可收拾的东西,也就剩了一个冷馒头半碟咸菜,桌子擦了便焕然一新。 目送萧老夫人回房歇息,萧渐清叫来侍卫,到前院隐秘角落商议对策,他下了决心要让宋蕴宁又吃苦头又吐钱。 “你们两个乔装打扮一番跟在大娘子后头,找机会给她绑起来,装成劫匪的样子对其敲诈勒索。可千万别被人瞧见了,一切小心行事!” 萧渐清对侍卫嘱咐,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 武侯府,这次你家的女儿丢了,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依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心里盘算着。 两个侍卫领命,虽然有些心虚但也没办法,只得跟着宋蕴宁出了门。 初禾、初夏这次很巧地跟着宋蕴宁一起出了门。 平日里宋蕴宁去做事见人都不让两个丫鬟跟随,今天她是带两个丫鬟专程出去放松。 绚烂阳光普洒在绿瓦红墙之间,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五彩缤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皆在街上熙熙攘攘。 一出门,初夏便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不停地向四周打量。 “哇,小姐您看那是卖糖画的!奴婢真是好些日子都没能出来逛逛了,托您的福,我们这样的丫鬟也能见些世面。” 白发老翁摆的糖画摊子,他一手握住勺子控住力道,眼睛确认位置,快速地飞舞着手臂,一只栩栩如生的龙形糖画便出炉了。 “想吃吗?” 宋蕴宁看两个丫鬟眼都看直了,随即发问。 第136章 路遇抢劫 她们不好意思地对视,舔着嘴巴,小心翼翼点头。 “好,跟我一起去买。” “谢谢小姐!” 初禾、初夏惊呼,兴高采烈。 就在宋蕴宁向老翁付钱,等着糖画成品之时,她敏锐地感受到身后好似有人跟着,时刻打量着三人的行动。 侍卫看到宋蕴宁转头,立即藏身于墙后,惊出一身冷汗。 “真好吃!” 初禾着糖画,把新做出来的递给初夏。 意识到不对劲的宋蕴宁赶紧拉过初禾、初夏,她什么都没说,想起东宫就在附近,便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侍卫相互商议,为丫鬟在侧,不好下手,随即拦下一辆拉货的马车给了些钱,想制造意外将三人分离开。 正好端端的走着,宋蕴宁前,两个丫鬟在后。 路上突兀地有马车驶过,宋蕴宁躲闪不及与初禾初夏岔开,转头一看就只剩下了陌生人群,不见两个丫鬟的身影。 “初禾,初夏……你们在哪儿,初禾!”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路过的陌生百姓全都看着这个像是没头苍蝇的富家小姐,搞不明白她在喊叫些什么,但也不愿驻足停留。 寻找一番,宋蕴宁来到一处暗巷前,她试探往里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正愁要不要进去看看是否有初禾和初夏的身影,宋蕴宁犹豫,里面看起来不像是安全的样子,声音发颤道。 “初禾,初夏?” 两个人直接从黑暗深处伸出手,一把抓住宋蕴宁的胳膊,用力一拽便把她整个人给拉到了暗巷里,根本来不及躲闪。 “救命啊!救……唔!” 宋蕴宁的嘴被其中一人捂住,她偏头去看。 只能勉强看到是两个头戴粗布头巾,脸罩着黑纱的男子,几乎看不清长相。 难道是拦路打劫的? 整个身体都被蒙面人控制住,宋蕴宁尝试挣脱,未果,反被两人拉到了巷子深处,现在就算是呼叫也无人知晓了。 “嘘!敢喊叫就立刻要了你的命,告诉我们,你是哪个府上的小姐,穿得如此讲究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劫匪卡住宋蕴宁的喉咙,威胁道。 这劫匪便是萧渐清派出来的侍卫,他们佯装成劫匪的模样,顺着宋蕴宁的路线绕道去了巷子口蹲守,果然抓到了宋蕴宁。 “呜呜,唔!放开……嗯!” 宋蕴宁嘴被另一人死死捂住,她示意两人将她放开,这才能讲话。 “你要是敢逃跑就死定了,听懂点头!” 侍卫继续威胁。 宋蕴宁眨巴着双眼,心脏不停地狂跳,快喘不上气来,点点头。 那人总算把捂住她嘴巴的手放了下来,等着她说话,并且随时准备再封住宋蕴宁的嘴。 “我……” 宋蕴宁深吸一口气,总算恢复了正常呼吸。 她继续道:“我是将军府上的大娘子,就是将军府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装出不知道和不认识的神态,尽心竭力地扮演着素不相识地劫匪,齐声大笑道。 “哈哈哈哈哈,将军府好啊,这次就让将军府多出点血。” 其中一人继续嚣张,抬起宋蕴宁的脸,兴奋地说。 “这次定要让将军府出个几千两银子,不然可就白瞎了小姐这么好看的脸了,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得意忘形之时,宋蕴宁明白这两人是打算以她作为诱饵,让将军府拿钱赎人,倘若真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她暗中解下腰间的香囊,扔到地上。 这香囊椭圆形,两片相合中间镂空,顶端有便于悬挂的丝绦,下端系有结出百结的系绳丝线彩绦或珠宝流苏。 囊面上是用金线绣的双莲并蒂,祈愿家庭和睦。 武侯夫人在她出嫁前所刺,宋蕴宁嫁入萧家便一直佩戴,只要是她身边贴身的人都认识。 宋蕴宁默默向上天祈求,希望这两个贼人不要发现。 霎时间,前方不远处有脚步声渐渐逼近。 两名侍卫不敢耽误,直接用布条塞住宋蕴宁的嘴,背上人立即离开了现场。 此时,初禾初夏顾不得手上的糖画,发现宋蕴宁不见了只得赶紧原地呼唤,顺着东宫的方向一路寻找。 在侍卫的背上,宋蕴宁并未失去意识,一直小心记录着路途模样,试图找机会逃走。 两名侍卫害怕在闹市区让人发现,带着宋蕴宁不停地往北走,穿过人烟聚集的道路暗巷,走到了最偏僻的郊区方才罢休。 “前面有个破庙,把人带过去!” 其中一名侍卫向前探寻一番,发现不远处有破庙。 两人便将宋蕴宁带入破庙内,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绳子将宋蕴宁绑到了破庙的柱子上,并且将手脚都控制住,不给任何逃跑的机会。 “这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小心着点!” 宋蕴宁仔细观察着面前的两人,发现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在那里听过,但她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两人应该不是平白无故看到她,突发奇想地绑来换钱的,至少有组织有计划,说不定就是有人指示。 庙宇破烂不堪,处处透风,宋蕴宁并未穿很厚的衣物,情不自禁地发起了抖。 空气中弥漫着尘埃的味道,让她的鼻子不算好受,还能味道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胃也翻转反胃了起来。 侍卫拍拍宋蕴宁。 “诶,赶紧帮我兄弟二人一个忙!写封信给将军府,就说你被人绑了,现在需要五千两银子交易才能把你放回去!若是无人拿钱来,哈哈,你可就没命了。” 沾满灰尘的蜘蛛网就在宋蕴宁眼前飘荡,她点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好,我答应你们,这就写下来。麻烦解开我的手,我保证不会乱来。” 宋蕴宁知道不能硬碰硬,到头来也是她没好果子吃,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敌得过两名五大三粗的壮汉。 侍卫走上前来,递上纸笔,打开了捆绑着宋蕴宁手的绳子。 按照要求,宋蕴宁写完了亲笔信,将手上写满内容的信递回去。 “不知两位大哥能否……” 第137章 被绑架 她话音未落,拿信的侍卫直接就是一记刀手,砍在了宋蕴宁的脖子上,她立即晕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 “初禾,初禾这里有个巷子,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在里头啊!” 初夏与初禾依旧不放弃寻找,走到巷子口时,她赶紧叫住了前面的初禾,焦急询问道。 漆黑的小巷,完全分辨不清是否有人。 初禾转头。 “走,进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不想放弃任何的机会,向巷子里走去。 小心翼翼地在前面走着,初禾紧紧拉住初夏的手不敢放开,生怕这一放手身旁的人就又不见了,她轻声呼唤。 “小姐?小姐你若是在里面便出点声!” 初夏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低头寻找有关宋蕴宁的线索。 突然一个东西映入眼帘! “初禾!” 她蹲下身子,把先前宋蕴宁丢的香囊捡了起来,欣喜若狂道。 “这是小姐的香囊,这兰花干还是今早我放进去的!不会错的!可她人呢?小姐,小姐你在哪儿啊?” 香囊,出现在眼前的一瞬间。 初禾瞳孔地震,拉过初夏的手,笃定道:“不要叫了,小姐肯定出事了!” 初夏诧异,高声惊呼道。 “什么!小姐不见了,不好不好。” 她拿着手里的香囊,满脸无措地看着初禾,一时没了主见,倘若宋蕴宁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跟武侯府交代啊! “那还不得赶紧回将军府去,把这事儿告诉主君和老夫人,好能找尽快找到小姐下落。” 话还没说明白,初禾哪儿管这三七二十一,提腿便要跑。 一听将军府,初夏回过神来,挡在初禾面前阻止她继续行动。 努力克制住话语中的颤抖,她语重心长道。 “你看今早主君跟老夫人的态度了,才让小姐气了这么一遭,哪儿会真的担心小姐的安危,他们巴不得小姐出事呢!” “要我说,咱俩分头行动,这儿离东宫不远,你去找太子殿下和端阳公主想想办法,我即刻回武侯府通知老爷夫人的好。” “你说得对,我这脑子一时也是糊涂了,就这么办!” 初禾很难不赞同初夏的说法,萧渐清早晨想吃个饭都让宋蕴宁拦下来,现在府上也没钱了,还能怎么想办法救人。 两人立即分头行动,东宫近在咫尺,初禾先一步到达。 门口侍卫没见过她的面孔,一看这女子看起来是个丫鬟的打扮,只得不让她进,让她给令牌也拿不出来。 “若无令牌,东宫不得随意进出!” “我家主子是武侯府大小姐宋蕴宁,拜托侍卫大哥通报太子殿下,就说宋蕴宁不知是被人绑了还是丢了,现在下落不明,还请太子殿下见见奴婢,帮奴婢找找小姐!” 初禾急得直跳脚,无论侍卫怎么赶她也不走,一直在门口喊叫太子殿下,试图引起门内人的注意。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侍卫赶人未果,无奈只得前去书房上报夜瑾煜,说门口有个丫鬟吵着闹着非要见殿下,嘴里说是什么宋蕴宁的丫鬟,声称她主子让人绑了去。 “赶紧请进来!” 听到事关宋蕴宁,夜瑾煜放下手中事务,移步到了正厅。 在宫女的带领下初禾急匆匆赶至东宫正厅处,一见夜瑾煜便扑倒在地,嘴里哭喊道。 “太子殿下在上请受奴婢一拜,殿下!今日奴婢与小姐同出将军府正要去街上逛逛,不知怎地就与小姐走散,等奴婢寻过去时只在地上看到了小姐随身携带的香囊,人却不知所踪,还请太子殿下明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为何说是为人所绑?” 夜瑾煜一针见血地提出了疑惑,他免不得着急起来。 但很快便克制住了心中的不安,必须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才能更好地判断事件走向,夜瑾煜让人将初禾扶了起来。 此时,在院子里玩耍的两兄妹及端阳听到了正厅里的响动,捕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三人躲在门后正探头探脑地偷听两人讲话。 “回太子殿下,小姐身上有一香囊是武侯夫人送小姐出阁时特意绣的,上有并蒂莲图案,这些年了小姐爱护有加,绝不可能轻易弄丢。” “况且发现它的地方是个暗巷,小姐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去那种地方,只有遭受意外一种解释。定是让人掳走或绑了去!” 初禾结合宋蕴宁日常生活的习惯向夜瑾煜解释,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你说什么!蕴宁姐让人绑走了!” 端阳的声音响起。 她终于忍不住了,带着两个孩子从门后冲了进来,对着夜瑾煜就大惊失色道。 “皇兄,她说的是真的吗?蕴宁姐真的被人绑了,还是真的被人打劫掳走了,人不会有事吧!皇兄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想办法!” 满脸的不可置信,端阳甚至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有人把武侯府小姐及将军府夫人给绑了去,真是世风日下! 两个孩子手足无措。 见夜瑾煜不说话,一时着急竟当着众人哇哇大哭起来。 团子一边抽泣,一边喊叫。 “啊,不要!宋姨怎么会被坏人抓住了,父王您赶紧去救宋姨啊。团子本就没了娘亲,可不能没有宋姨!” 圆子听了这话,更是嚎啕大哭,收也收不住。 夜瑾煜蹲下来,把两个孩子一手一个圈住,紧紧抱在怀里,温柔道。 “别哭了,听父王说,别哭了。孤定会将宋蕴宁,也就是你们的宋姨,安安全全地带回来。不会出任何的事,一定好端端地带回来,听清楚了没有。” 团子圆子互看一眼,点点头,依旧忍不住抽泣。 “那便别哭了。” 贴心地替两个孩子擦干脸上的泪水,夜瑾煜来到端阳身边,嘱咐道。 “你看好他二人,孤去武侯府商议对策。” 初禾带路,夜瑾煜很快赶到武侯府,看到一家人才知晓了宋蕴宁失踪一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宋振云更是着急得满脸通红,坐立不安。 第138章 露出真面目 他见到夜瑾煜赶紧行礼参拜。 “参见太子殿下,臣才得知小女的事情,正准备去报官。不知是哪里来的强盗,居然盯上了蕴宁这孩子,流年不利啊!” 拜见完夜瑾煜,宋言澈起身便要往外去。 武侯夫人随即跟上,设法拉住儿子。 “你去哪儿,都这种时候了还要给你父亲添乱吗!好好在家待着!” 宋言澈气不打一处来,拼命挣扎,甩开武侯夫人的手。 “我要去那将军府找萧渐清,还说是什么掌管大军的将军,好好的人都保护不了,一天是白吃了这些饭!若是阿姐少了一根汗毛,我要将军府付出代价!” 他怒火中烧道。 眼看宋言澈操起弓箭就要往门外去了,夜瑾煜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叫住他。 “言澈莫要冲动,孤以为,宋小姐被绑一事正是将军府所为。” 宋言澈震惊,立即停下了脚步,等着夜瑾煜说接下来的话。 宋振云与武侯夫人的视线也在夜瑾煜身上集中,心里莫名打鼓,萧渐清还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不久前,萧渐清的将军府便出现了财政危机,正是缺钱的时候。听闻府上已是青黄不接,连下人都打发走了不少,顿顿馒头稀粥。” “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宋振云眉头紧锁,很是疑惑,打断了夜瑾煜的话,询问道。 “萧渐清不但纵使府上出现财政危机,还找朝中大臣借了不少银子用以度日,若绑宋蕴宁的人是为了钱来的,则很有可能是萧渐清慌不择路,找人做的。” 夜瑾煜不慌不忙,说完了自己的推测,在他看来宋蕴宁绝非平白无故遭人暗算,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萧渐清干的。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思,宋言澈总算是放下了弓箭,回到了先前的位置。 武侯夫人及宋振云则是互看一眼,惊讶中又对夜瑾煜带着一丝敬佩,这完全打破了他们对当朝太子的印象。 自从荣妃于后宫叱咤,皇后逐渐失势,身为太子的夜瑾煜先是以旧疾复发,告病退出朝堂,后不再出使战场杀敌。 大臣们见太子大势已去,皆将目光对准了肃王,虽没摆上明面,但私下里总免不得猜疑,都说夜瑾煜这太子位是坐不长久了。 如今大势已去,久病缠身,远离朝堂的太子殿下,竟会对将军府的情况一清二楚,甚至朝堂大臣借钱之事皆有数! “臣明了,若依太子殿下之见,小女之事将如何进展?” 报官显然是要暂缓,宋振云不太明白夜瑾煜要怎么办,只得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武侯大人稍安勿躁,既然萧渐清是为了钱,自然不会伤了宋蕴宁,肯定会以理由寻上武侯府,声称拿钱救人。只等半个时辰,若萧渐清届时并未登门拜访,孤便不遗余力寻宋小姐下落!” 夜瑾煜掷地有声道,目光坚定且深邃。 武侯夫人思虑片刻,点点头道:“臣妾听太子殿下言之凿凿,老爷,咱们就先等等看,若是萧渐清真来了,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门外不远处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脚下还没站稳就扑通一声跪下。 他叩头,神色慌张道。 “报!老爷、夫人,萧将军手里拿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张纸张,急匆匆地就往府里进,下人们拦不住,马上就要到正厅了!” “这这这。” 宋振云惊呼,看向夜瑾煜的方向,寻求建议。 夜瑾煜淡定点头,自顾自地躲进了主位后的屏风,屏风后面的空间绰绰有余,躲一个人完全不在话下,甚至比他的身高还要高十寸有余。 在宋家三人刚确认了夜瑾煜的藏身之所,萧渐清就拿着纸张就风风火火,大步流星地踏进正厅。 “见过父亲母亲,阿弟。小婿不请自来是家中出了大事,父亲您先看这封信吧。” 萧渐清递上了信,在宋振云及武侯夫人面前单膝跪地。 “蕴宁,哎。今日晌午,夫人蕴宁刚吃了午饭便带着两个丫鬟出门逛街去,谁知那两个丫鬟护主不力,蕴宁就平白地让人给掳了去。那边贼人刚带走我家夫人,这边就派人送来了蕴宁的亲笔信。父亲您看,上面写了要五千两白银才能放人,可……” 几乎是声泪俱下,萧渐清一把鼻涕一把泪,扯过衣袖就开始擦,就怕宋家看不出来他对宋蕴宁的感情深,面子功夫做得极好。 他勉强控制住呜咽的声音,继续道。 “可我将军府上只能拿出一千两银子,这剩下的四千两可怎么办啊!父亲,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想父亲也不会见死不救,放任蕴宁的命而不顾吧!” 宋振云拿着信,听完了萧渐清的一面之词,又招手唤来武侯夫人。 两人看着信,仔仔细细地研读,辨认字迹。 这信上的字迹虽是有些马虎,言辞也不大考究,但无论怎么看都能确定就是宋蕴宁亲手所写,做不得假。 “是女儿写的。” 武侯夫人点头,确认信件真实可信。 在场所有人除开萧渐清,心里都有数了,结合夜瑾煜刚才的提醒,不难看出就是萧渐清搞出来的名堂,目的就是一个字‘钱’。 宋振云放下手里的信,配合着萧渐清,急切道。 “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上火。这匪徒若是为了钱来的,本侯料想他拿不到钱也不会杀人灭口,你先回将军府准备好一千两,剩下的四千两,只要蕴宁能平安归来,本侯即刻去筹集,绝不会任由蕴宁受到伤害。” 钱到手了! 萧渐清极力控制住想要扬起的嘴角,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故作不好意思,言辞恳切地回复。 “岳丈一言,小婿心存感激,我立马回府准备!” 三人目送萧渐清离开,视线放回夜瑾煜躲避的屏风,只要知道宋蕴宁不是真的被穷凶极恶的贼人绑了去,一家人都放心了。 夜瑾煜听到萧渐清远离的脚步声,很快便从屏风后出,来到了正厅中央,对上了宋振云的眼神。 第139章 尝试自救 “武侯大人,这四千两银子您不必苦恼,孤来准备。” 没有丝毫的犹豫,夜瑾煜泰然自若,一字一句道。 武侯夫人张大嘴,不知所措地看向夜瑾煜,声音有些颤抖:“殿下,殿下这是……”,意识到直接询问有些不妥,后半句被咽下。 “殿下为何对蕴宁如此上心?这钱是怎么都不该让殿下来出,臣实在弄不明白殿下是何意,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受宠若惊的宋振云跪在地上,忧心忡忡。 武侯夫人及宋言澈也坐不住了,见武侯跪下,皆跪地行大礼。 “宋蕴宁本就该是孤的妻。” 夜瑾煜声音低沉,斩钉截铁道,说完抬脚便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武侯府。 “老爷,殿下这是?” 武侯夫人送走夜瑾煜,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走上前去搀扶保持原状的宋振云,心脏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哎。” 宋振云的表情并不明朗,暗自叹气。 若夜瑾煜真对宋蕴宁有男欢女爱之情,接下来不知道要闹出多少的事来,萧家难缠是出了名的,可太子府还有两个不知生母的孩子,如此尊贵人家…… 宋言澈则不同,他惊喜道。 “父亲,我就说了!太子殿下与阿姐才是良配,日后若阿姐真能当了太子妃就好了!” “闭嘴!谨言慎行,小心你的脑袋!” 宋振云呵斥道。 “不是,父亲这明显是…” “好了,你少说几句,你父亲不愿听,赶紧回房收拾。蕴宁那面的事还没着落,我们几个也要将息身体,万万不能先倒下了。一会按时出来吃饭,听见没!” 武侯夫人直接出言打断宋言澈,听出他想说什么了,免得惹怒宋振云。 将宋振云扶到位置上,并让人掺热茶。 心里犯嘀咕,嘴上不敢再说了,宋言澈满是不情愿地离开了正厅往院子里去,暗自下定决心要帮夜瑾煜把自家阿姐追到手! …… 酉时日入,城郊破庙 无尽的黑暗中,宋蕴宁渐渐恢复了部分意识,她只感觉整个头十分的重,耷拉在脖子上,想要动动手脚却受到了束缚。 下一秒,颈部的酸痛持续传来,大脑不受控制地出现记忆碎片,好像是初禾初夏、暗巷、破庙,可无论怎么拼贴都无法形成完整的画面。 昏昏沉沉下,宋蕴宁睁开了双眼,用力眨眼发现面前正是一处残破不堪的庙宇。 两名盗匪就在面前不远处。 思绪涌入宋蕴宁的脑子,所有的内容都想了起来,原来她短暂地陷入了昏迷。 窗户没了窗扇,透过孤独的窗框,分辨了天色。 此时已过哺时。 宋蕴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想发声,第一次尝试却是嘶哑。 她努力地抑制住咽喉处的疼痛,卯足力气,再次尝试。 “大哥,两位大哥。” 本是背对着宋蕴宁的两名侍卫听见了声音,一头雾水地转过了身子,打量着宋蕴宁,她看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两位大哥,小女实在是有些饿了,您听我说话都没了力气,能不能给点吃的给我,不然如何熬过这寒冷的漫漫长夜?”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饿了。 两名侍卫无语转身,根本不打算继续搭理宋蕴宁,莫名其妙地还要出去给她找吃的,现在还真当自己是主子呢! 面前的篝火烧得很旺,谁也不愿意离开温暖的火源。 宋蕴宁没有等来回应,用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再次尝试道。 “两位是为了钱吧?现在钱都还没拿到手呢,就让我饿肚子,到时候人出了问题,你们认为我夫家和母家还能给你们钱吗?” 这两人显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听这话那哪儿还坐得住,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是怕宋蕴宁真出了问题被萧渐清怪罪,二是武侯府哪儿是他们得罪的起地,还是把宋蕴宁当祖宗供着吧。 两人嘴上不饶人。 “倒不是被你吓到了!我们只谋财不害命,等着,我们出去给你买点!” “多谢两位大哥!” 原本其中一人说留下来看着宋蕴宁,但另一人死活不让,非要认定了他是想偷懒,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是两人都去了。 宋蕴宁手被绳子死死绑住,身体困在破庙内的柱子上,整个人是蹲着的。 等两人一走,她便就近找到了块锋利的石头,想要将手上的绳子割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门去。 绳子粗壮,宋蕴宁的手劲不大,磨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休息片刻才能继续。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摸起来进度已然一半。 “我就讲了不要走这么远去买,你看看耽误的时间,那柴火都烧尽了!” 远方传来抱怨声,是其中一名‘绑匪’的声音。 宋蕴宁只得先将石头暂时藏在手心,装作无事发生,无精打采。 “还怪上我了,我说我不去!你非让我去!你看这四周荒草丛生的样子,哪儿有卖吃食的商贩,赶紧走吧,少抱怨两句。” 两人手里提着用油纸包裹好的食物,耸着肩膀,哆哆嗦嗦地进了破庙。 庙里一如往常,宋蕴宁还是在原来的位置被绑着,篝火依旧燃烧着。 “吃吧。” 侍卫不耐烦地递过食物,送到了宋蕴宁的眼前,示意她赶紧吃。 他突然意识到宋蕴宁的手被绑起来了,实在是不想喂她吃饭,太麻烦,悻悻道。 “我给你把手解开,你自己吃,安分点,别搞什么幺蛾子!” 随着他的手靠近,愈来愈近。 宋蕴宁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她手里握住的石头倒还好办,大不了随手扔掉,可磨了一半的绳子若被人看见了,又要换上新的绳子不说,说不定会更加牢固。 她故作淡定道。 “若是怕我搞幺蛾子,还是直接喂我的好。” 侍卫疑惑,收回了解绳子的手,满脸不解地看着宋蕴宁。 “行,你吃快点!” 他也怕出事,拿起纸上的包子便往宋蕴宁的嘴里塞,懒得去想宋蕴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包子一入嘴,宋蕴宁惊喜。 第140章 逃出生天 这就是不久前与端阳出游同去的那家包子铺! 味道,外型都很相似。 具体位置在哪里来着,宋蕴宁陷入沉思,随着第二个包子入嘴,她想起来了,在城西! 她并未表露出任何的异样。 “大哥,小女子想问问,不知将军府和武侯府可否有回信啊?” 侍卫根本不搭理宋蕴宁,三两下喂完了包子便起身离开,坐到了篝火前面。 翌日 一整夜,宋蕴宁都没能入睡,直到清晨时分才勉强在寒冷的庙宇中昏睡过去,不会一会便让脚步声吵醒了。 两名侍卫不知为何,并不像昨日那般淡定自如,而是在庙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地交头接耳,显然是在商议对策。 动不动朝前张望,看起来像是在急切地等待。 确认听不见两人讲话,宋蕴宁见此机会捡起了放在近处的石头,继续磨起了未能完成的绳子。 正发力,两人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来,看到宋蕴宁又不寻常的动作,赶紧上前。 “干什么呢!跟你讲了老实点,别做什么小动作,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人站在宋蕴宁面前,质问道。 宋蕴宁只好装作无辜,茫然无措,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不是的,两位大哥想想就是放你们一下不动的坐在这个位置上,难道腿不酸吗?我就是想尝试着站起来而已,谁知道这绳子绑得太紧!不如两位给我松松绑?” 两人没多想,认可了宋蕴宁的理由,不再追究。 这一日,两名侍卫持续不停地向外张望,终于在未时耐不住性子出了门。 走前警告道。 “再让我们哥俩发现你不老实,一定让你有好果子吃!若是老实呆着,还能保你性命无忧,听清楚了没!” 宋蕴宁留意到两人出去时,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带。 等两人前脚一走,她后脚便继续用石头磨起了绳子,想赶在两人回来前成功,这样就能直接逃走了。 才过半刻,两名侍卫手上拿着个袋子就回来了,看起来应该是钱袋子,上面用丝线绣了暗纹,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高级工艺。 “赶紧打开看看!” 两名侍卫一路上都不敢打开查看,等进了破庙总算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当着宋蕴宁的面打开了袋子。 一人从里面取出了东西,宋蕴宁定睛一看,正是银票。 “一、二、三、四、五,没错!是五张一千两银票,一分不少!” 两人紧盯着银票,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拿着钱的手激动发抖。 “二位大哥,既然已经一分不少地拿到了银票,是不是就该把我放了。不论是做什么行当的,总要讲信誉吧!” 不报太大的期望,宋蕴宁试探着询问。 “放不放人我们自有分寸,少废话!” 两人呵斥宋蕴宁,摆明了不想放人。 在成功绑了宋蕴宁的不久,两人便将成功绑架宋蕴宁的消息上报给了萧渐清,按照萧渐清回话的意思是想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多留宋蕴宁几日,这样才能多次敲诈武侯府。 这才是第一笔…… 取来纸笔,这次两人并未让宋蕴宁写,而是模仿着宋蕴宁的语气写了新的勒索信,准备再次上门要钱。 面对这两人贪得无厌的行径,宋蕴宁开始厌恶,却也没太好的办法,只得隐忍下来。 心里思量,这两人是不把武侯府吸干不罢休了,真要逃出去,还是得靠自己自救。 两人准备好勒索信后并未在庙中过多停留,带上钱袋就再出外出,不知在忙些什么。 宋蕴宁猜测。 若不是在转移账款就是上交给幕后之人。 很快,两人再次回来,这次手上没了钱袋子。 入夜已深…… 室外的北风根本没打算留情面,呼呼地挂着,幸好老天爷开眼,并未下雨雪,月亮挂得高高的,又圆又大。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宋蕴宁瞧好了天气,暗自做好逃跑的准备。 两侍卫像昨日一样喂了些食物与水就不再关心宋蕴宁,找好了地方也生好了篝火,躺在地上睡去,甚至传来了熟睡的呼噜声。 宋蕴宁眼皮开始打架,但强忍睡意,手上一刻不停地磨着绳索,她心里坚定了想法,绝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很快就能磨断了,就差一点点,别管了!’ 卯足了力气,绳索几乎就要断开,宋蕴宁顾不得这么多,不停给自己打气,手腕都磨出了血,奋力挣扎之下总算挣脱开来。 忍住疼痛。 电光火石间,她抓紧起身,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地上的侍卫听见响动,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一瞧,宋蕴宁竟然站了起来,而且身上哪儿还有绳子。 “不好,宋蕴宁就要逃了!快起来!” 其中一人发现后,放声大叫,伸手就去拉另外一人。 宋蕴宁管不了这么多,抬腿就跑,在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之前便冲出破庙。 城郊荒凉。 万幸的是月光皎洁,她不至于一出门便撞上不远处的树木,一边跑,宋蕴宁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有没有人啊,有人抓了我,要谋财害命呢!来人救救我!” 不想放过任何的机会,宋蕴宁看着面前生的希望,脑海中全是家中父母、阿弟、端阳、团子圆子的脸,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 两名侍卫连衣服都没套好,慌不择路地追了上前,眼看宋蕴宁就在不远处的位置,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道。 “就在前面,赶紧追!这人要是丢了,将军一定要了我们俩的小命,快。” 听见声音的宋蕴宁忍不住回头,没看见人。 不想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啊!” 她狠狠地摔倒在杂草丛生的野地里,腿磕到石块,脑袋也摔蒙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救救我!” 眼看侍卫渐渐逼近,宋蕴宁急不可耐,持续性地放声大喊,她的声音近乎沙哑,受了凉的嗓子也到了极限。 “看你往哪里跑!” 侍卫冲上前来,刚要伸手碰到宋蕴宁。 说时迟那时快。 第141章 安然无恙 明明前一秒还荒无人烟的野地,瞬间窜出一群人,这些人皆手持兵器,身上穿着铠甲,应该是士兵的打扮。 “你们……你们什么人,别多管闲事,赶紧走开,这女子是我们的人!” 侍卫惊呼。 士兵不留情面,不听侍卫讲话,直接冲上来,三两下就把两名侍卫撂倒,并将宋蕴宁团团围住,确保她的安全。 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宋蕴宁呼吸急促,有些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报太子殿下!人已拿下,宋小姐在这里。” 这个不寻常的称呼,宋蕴宁猛然抬头,只见众士兵让出了一条路,夜瑾煜就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秀发如丝,月光照在头顶继而洒下,皮肤白皙向她伸出了双手。 “可有伤到哪里?” 夜瑾煜声音低沉,蹲下身子,着急地询问。 原本全身紧绷的宋蕴宁看到夜瑾煜的瞬间,心底的石头就放下了,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手腕流血不止也让她的眼前有些模糊。 话仿佛就在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宋蕴宁看着夜瑾煜的脸,直接晕倒,失去了意识。 “蕴宁!” 瞬间抱住她的身体,夜瑾煜发现了她满是血迹的手腕,再看宋蕴宁的脸很是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罗裙污秽不堪。 夜瑾煜横抱宋蕴宁起身,面色凝重,大声下令道。 “立即启辰,返回东宫!将一干贼人一并带回,严加看管。令传太医东宫待命,孤回东宫若是见不到太医,拿尔等是问!” 宋蕴宁昏迷不醒,夜瑾煜心中焦急,带上人就往东宫赶,等到了东宫门口,太医早一步到达,已然提着药箱在门口等待。 远远地听见马蹄声,太医来到门前跪拜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微臣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他常为夜瑾煜诊治,这些年来太子殿下虽疾病缠身,但大多不是急症,从来没有在半夜里唤太医来过东宫。 抬头,这才看清,夜瑾煜怀抱里有一名女子,原来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叫太医上门,他心里有了数。 夜瑾煜急匆匆地回道。 “赵太医快请起,孤先行一步,随后太医便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偏殿诊治即可。” 说罢,闪身进了东宫大门。 当太医随宫女进入偏殿寝室时,宋蕴宁已安然躺在床上,夜瑾煜则是满脸担忧地往床上看,神情万分紧张。 “太子殿下,敢问这小姐是什么病症?” “不清楚,孤见她手腕处有伤,您快请看看。” 赵太医简单问询,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只好先开始号脉,又仔细观察了宋蕴宁的面色,舌苔,以及翻看瞳孔。 抬起宋蕴宁手臂的瞬间,赵太医突兀地想起,这女子好似当朝萧将军家中的妻子,名叫宋蕴宁的,同时是武侯府嫡女。 一时不好揣测夜瑾煜与宋蕴宁的关系,他立即装作不认识,检查完所有,替宋蕴宁包扎好了伤口,特地到夜瑾煜身边回话。 “回殿下,此女子手腕处的伤因是被粗糙物体搓磨成的外伤,虽说看起来伤口触目惊心,但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太医才说一半,夜瑾煜立即插话,急切道。 “只是皮外伤为何晕倒!” “殿下稍安勿躁,微臣还未讲完。晕倒是气血攻心,或是受了惊吓又或是做了激烈的体力劳动,全身太累,脱力晕倒罢了。待臣开一剂药方,按时送服,调养气血即可。” 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大事,夜瑾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多谢赵太医。孤有一言请太医铭记,今日之事请太医心中留分寸,切莫告知他人,嘴严实点,不然别怪孤没提醒您。” 语气平淡却充满威慑力。 太医看着夜瑾煜在紫瞳露出凶光,后背出冷汗,他不假思索道。 “太子殿下所言臣时刻谨记!” 随后,太医留下药方后便立即离开了东宫,房内只剩下宋蕴宁与夜瑾煜两人,其中一人依旧昏迷不醒。 夜瑾煜搬来椅子在宋蕴宁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面前人苍白无血色的脸庞,胸口的起伏可以看出宋蕴宁呼吸均匀顺畅。 平日里看不清,今日夜瑾煜第一次发现宋蕴宁的睫毛弯曲得恰到好处,根根分明,皮肤因气血亏虚略显苍白,但无半点瑕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蕴宁就这么安静的躺着,夜瑾煜也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其间有宫女上前提醒夜瑾煜回房睡觉,但他拒绝,并嘱咐宫女补足偏殿的炭火,不要让宋蕴宁受了凉。 翌日清晨。 太阳刚露出头,阳光照进东宫偏殿。 没有旁人的打扰,暖和的被窝,烧足的银丝碳都让宋蕴宁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按照往常的生物钟,她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从来没有见过的桌子,脑海中不存在的床铺,还有这是…… 宋蕴宁差点叫出声来,面前居然有人! 她从床上坐起来,使劲眨眼睛,这才看清面前坐着的是夜瑾煜,心中的感动油然而生。 她感慨,这么多年来对自己如此上心之人也不过父母兄弟罢了。 “醒了?” 霎时间,夜瑾煜睁开双眼,询问道。 他一夜未眠,只不过是闭目养神,听见宋蕴宁的动静便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看着面前人的脸,恢复了血色,放心下来。 宋蕴宁吓得捂住胸口,立即行礼道。 “参见太子殿下,臣妾身体抱恙竟当着殿下的面晕倒,实属大不敬。多谢殿下救下臣妾,殿下大恩大德臣妾谨记于心!” “不必客气。” 夜瑾煜摇头,淡然回应。 “来人,立即登门拜访武侯府,传话说宋小姐已安然无恙寻回,现人在东宫,请武侯一家来东宫接人便是。” 下人领命,随后出门去。 左看看右看看,夜瑾煜就这么盯着宋蕴宁仔细查看,看了好一阵并未发现其他伤口和异样,问道。 “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蕴宁缓缓摇头。 第142章 重返武侯府 “除开手腕还有些疼痛,并无其他异样。” 确认宋蕴宁的身体并无大碍,夜瑾煜换上严肃的神情,郑重其事说道。 “遭人绑架,事出蹊跷。孤有一猜测说与宋小姐,设计陷害的幕后之人便是萧渐清,也就是宋小姐的夫君。” “可有证据?” 宋蕴宁眉头轻蹙,回想被绑的细节,那两名侍卫的身形愈发地让她觉得熟悉。 “两名劫匪被孤的手下控制住了,一看便知。” 夜瑾煜叫来宫女,帮助宋蕴宁更换衣物,同时借来端阳的衣物代替宋蕴宁先前脏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两人便出了房门。 “父王!” 团子圆子正带着书本准备去念书,但放心不下宋蕴宁的安危便往夜瑾煜的书房去,又听下人说夜瑾煜在偏殿,就寻了过来。 “世子,郡主!” 宋蕴宁惊喜,立即出言呼喊。 “宋姨!” 两人本望着夜瑾煜的方向,听见宋蕴宁的声音这才看到她竟好端端地站在两人面前,两人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宋蕴宁的腿。 “太好了!宋姨,我与妹妹担忧宋姨安危,本想着找父王询问你的下落,没想到父王竟真把你给找回来了。” “宋姨,圆子要抱抱!” 圆子欢欣雀跃,说完就往宋蕴宁身上跳。 夜瑾煜小心翼翼地拉过宋蕴宁,拦住两个小孩,下令道。 “诶,宋姨手上有伤,注意点。将两位少主请回学堂,并禀告端阳公主说宋家小姐安然无恙,但请放心。” 宋蕴宁对夜瑾煜的细心有些吃惊。 送走两兄妹后,她跟随夜瑾煜的脚步去东宫地牢,目的是探寻两名绑匪的真实身份。 侍卫在前面带路,宋蕴宁小心翼翼地跟在夜瑾煜的身后,苏醒不久的她两条腿还没足够的力气,勉强维持平衡。 从路线来看,是宋蕴宁从未到过的地方,寂静无声,并未看到多余下人在此处逗留,荒凉无人。 这里正是东宫偏院旁的秘密地牢,侍卫打开地牢的门。 “太子殿下,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安排好了,宋小姐请。” 地牢入口处的木板陈旧,每踏上一步便发出‘吱呀’声,宋蕴宁睁大眼盯着地下,就怕一步没踩稳从而摔倒。 “手给我。” 本在前面走着的夜瑾煜突然转身,贴心地伸出右手,扶着受宠若惊的宋蕴宁安全抵达地面。 两名侍卫依旧带着面巾看不出真面目,手脚被捆,整个身子全被控制住老虎凳上动弹不得,从眼睛能看出他们的阴郁与不服气。 夜瑾煜示意,皇家侍卫上前拉开两人的面纱,两人彻底暴露。 “这人!” 夜瑾煜立即转头看着宋蕴宁。 吃惊的宋蕴宁用手捂住嘴巴,她早就发现这两人身形熟悉,其中之一脑海中并无太大印象,但另一人! 体型偏胖腿却很细,留着两撇胡须,最为标准的特点就是门牙突出。 “回太子殿下,我记得,这人整日跟着萧渐清做事,他就是萧将军手里的人。我在将军府绝对不止见过一两次!这事情看来就是萧渐清指示所为,不然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 指着其中一人,宋蕴宁激动道。 “胡说,将军从来不曾指挥我兄弟二人做这等腌臜事务!只不过是我二人鬼迷了心窍,这才盯上了大娘子,想骗几个银子花花。” 这人头一摆,张口就来,不屑回应。 他们打定了主意,不认绑架之事是萧渐清指使,反正现在说出去让萧渐清知道了也是一个死,不说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眼就看出两人心里的打算,夜瑾煜冷哼一声:“来人,用刑。” 皇家侍卫走上前来,先是拿了两条皮鞭,对两个抽打,清脆的响声正是皮鞭抽到皮肉上的声响,伴随着两人的惊叫,不绝于耳。 夜瑾煜走上前,再问:“说还是不说?” “太子殿下明鉴!此事与萧将军绝无半点关系,都是我兄弟二人自己所为啊殿下!” 这人疼得呲牙咧嘴,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滴落,嘴还是一如往常的硬。 “继续。” 撇了这人一眼,夜瑾煜后退两步,凝声道。 皮鞭的威力看来是太小了,皇家侍卫从刑具堆里抽出一根铁棍,在其尖端接了一个铁爪,锋利无比。 他们走到两名劫匪面前,直接扒下他们的衣物,露出后背,用铁爪在其身后抓挠,铁爪挠一下就是几道血淋淋的伤痕。 痛苦程度不可小觑。 “啊!有本事就来个痛快的!” 两名劫匪大叫,疼得全身肌肉痉挛,知觉丧失。 一片惨烈喊叫声中,宋蕴宁注意到其中一人竟突然不叫了,他反常地闭上嘴,充满深意地看了夜瑾煜一眼,能看出舌头在嘴里蠕动。 直觉告诉宋蕴宁不对劲,嘴抢在大脑前发生,她下意识地说道。 “不好!他要咬舌自尽!” 夜瑾煜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前,临空一掌,直接把那人拍晕在老虎凳上。 皇家侍卫也立即将另一人控制住,促使他服下迷药,暂时陷入昏迷。 确保两人的性命无忧,宋蕴宁走上前,坦言道。 “殿下,臣妾有一言。这两人宁愿死都不愿供出萧渐清来,证明萧渐清背地里给两人灌了不少的迷魂汤或是抓住了两人的命脉。不如将两人好生看管起来,确保其存活,直接带到衙门,不日臣妾再与萧渐清去堂上当面对质。” 夜瑾煜点头,赞同宋蕴宁的看法。 “依宋小姐,把人带去衙门!” 随后两人相伴出地牢,刚行至正厅前门就有下人来报,说武侯大人携夫人及少爷一同来了东宫,正等着宋小姐见面。 武侯夫人哪里坐得住,不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张望,翘首以盼。 终于,宋蕴宁在夜瑾煜的陪伴下入了正厅,一下便看到了站着的武侯夫人,她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 “娘!” 这一瞬间,宋蕴宁心头积攒的害怕与委屈全都迸发出来,见到母亲的时候总算不用故作坚强,她走上前抱住武侯夫人。 第143章 撮合 “蕴宁,快让为娘看看,你看你的脸都没了血色,这是受了什么苦啊!” 武侯夫人摸着宋蕴宁的手,心疼道。 她发觉宋蕴宁的表情不大自然,低头一看,原来手上缠了纱布,能看到隐隐有血迹渗出,不知道这得有多疼! “娘,我没事,让父亲母亲和阿弟担心了。” 宋振云与宋言澈随即迎了上来,查看宋蕴宁没有大碍后,对夜瑾煜第一时间表达了感谢。 “多谢太子殿下鼎立相助!殿下的大恩大德臣永世难忘!” 夜瑾煜泰然自若,摆手道。 “何足挂齿,快些回府吧。” 告别东宫,一家人登上了回武侯府的马车,今日恰好阳光充沛,微风和煦,并不像前些日子那般寒冷。 宋言澈扶着宋蕴宁下马车,门口等候的下人皆惊喜,整个府上都传遍了,说大小姐平安归来。 初禾初夏也在第一时间替宋蕴宁整理好了床铺,就盼着能快些见到小姐,好与小姐认错,若不是她们贪玩也不会弄丢了宋蕴宁。 “阿姐,你可知道救你的那四千两银子并非咱家出的?” 两人行至院子里,宋言澈便突兀地说了这句,语气中夹带着兴奋与期待,他认真看着宋蕴宁。 “难道不是父亲?” 宋蕴宁扭头看了宋振云,得到的是否认,他摇摇头。 “是太子殿下!” 宋言澈斩钉截铁道。 来到屋子里坐下,宋蕴宁向母亲寻求确认,武侯夫人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她心中愧疚难当。 “这可不行!来日我定要把太子殿下的钱给还上,怎么能收这么大笔钱呢?” 这时,初禾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走进了屋子,对着宋蕴宁毕恭毕敬道。 “小姐,这是太子殿下托人送过来的药材,说是要给小姐您调养身体补气血所用,还说让小姐千万收下。” 初禾拿着药突然地出现让宋蕴宁陷入二重震惊之中,她倚靠在椅子上,抬头盯着那包药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木头似地点头。 宋言澈结接过初禾手中的要药材,地递给宋蕴宁,挤眉弄眼道。 “嘿嘿,您看太子殿下对您还是很关心的嘛,阿姐这钱还不还又有什么关系。” “多嘴!” 武侯夫人一把扯过装药材的包袱,轻声呵斥。 她松开宋蕴宁的手,唤来丫鬟。 “去,把太子殿下给的草药加水熬煮,把药端到大小姐屋里。再通知厨房做些补气血,调养身子的药膳给小姐好生补补,别耽误了。” 宋振云一直在暗中观察宋蕴宁的状态,确定并无大碍后他便带上武侯夫人和宋言澈出了房门,交代初禾初夏仔细伺候。 “蕴宁你好生歇息,等饭好了为父遣人来叫,快睡下吧。” …… 申时三刻,武侯府正厅 一家人围着桌子环坐,宋振云特地安排宋蕴宁坐在主位,她的左右手分别是武侯夫人和宋振云,对面则是宋言澈。 桌上饭菜琳琅满目,山药紫荆皮汤、花生油木耳、韭菜炒鸡蛋、粉藕鱼片、栗子红薯糖水等等,全都是帮助恢复元气的清淡菜系。 “赶紧喝点红糖水。” 武侯夫人见宋蕴宁一碗汤药下肚,苦得五官移位还皱起眉头,立即端起糖水贴心递上。 “多谢母亲。” 宋蕴宁接过,轻声道。 一双筷子递到面前,宋言澈夹起一大块鱼,放到了她的碗里。 “阿姐,这鱼是极品。今早厨房的陆大厨听说您要回来了,跑了十几里的陆,去清水河找渔户收的新鲜货,赶紧吃两口。” 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满脸的关切,看得宋蕴想发笑,家里人的关心的确让她很是受用,可太过就成负担了。 把鱼放到嘴里,宋蕴宁正色道。 “多谢阿弟,好了,我并无大碍,你们都好生吃饭吧,不然女儿我还成罪人了。父亲母亲,快些吃。” 一家人总算都端起碗,拿起筷子,吃饭。 两筷子下肚,宋言澈猛地抬起头,认真询问道:“阿姐!你这事儿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我们都从太子殿下那儿得知了真相,就是萧渐清干的,难道就不给他点教训?” 提起这事儿,宋言澈就有满腔怒火,若非夜瑾煜上次拦住了他,他已经冲到将军府把萧渐清打得满地找牙了。 “要为娘的意思,还是直接告发萧渐清,告到圣上那里决断。也好让这无法无天的萧家人长长记性。” 武侯夫人愤愤不平,饭也吃不下了,放下碗道。 宋振云默默点头,对这个提议投了赞成票,萧渐清一干人等在大殿上拉帮结派,若能当众治罪,也好锉肃王的气焰。 “夫人言之有理。倘若圣上出面,说不定能直接让你二人和离。” 目光归集到了宋蕴宁身上,三人均盯着宋蕴宁的脸看,她看起来不慌不忙,缓缓地举起勺子喝了一口汤。 “父母说的不无道理,但……” 放下碗,宋蕴宁重新组织了语言,一字一句道。 “那日太子殿下于城郊救下女儿,同时捉住了萧渐清的两个喽啰,之后女儿在东宫对两人进行了审问,太子殿下用了酷刑。两人死活不认是萧渐清指示,只说是为了钱才绑了我,甚至妄图咬舌自尽。” 宋振云坐不住了,疑惑道:“蕴宁你的意思是萧渐清对两人用了手段?” 顿时,武侯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宋言澈也紧咬嘴唇。 “是,女儿觉得萧渐清很有可能背地里威胁了两人,若无人证物证就找到圣上告发,说不定还会被萧渐清及肃王等人倒打一耙!” 宋蕴宁凝声,斩钉截铁道。 这话字字在理,没有人能反驳,宋家三人面面相觑。 “那蕴宁你是什么意思?” 武侯夫人递话。 “之前有些乱了自己阵脚,但女儿现在细细想来,太子殿下既然知道了萧渐清的手段为何还要交赎金?” 夹起一块木耳放进嘴里,宋蕴宁若有所思。 “阿姐!太子殿下还有后手吗?” 夜瑾煜是宋言澈从小到大的偶像,宋言澈听宋蕴宁这样一讲顿时明白过来。 第144章 暗中敲打 宋蕴宁笑笑,给予肯定。 “若我估计得不差,太子殿下应该是留了后手。咱们武侯府先按兵不动,等太子殿下先出手收拾萧渐清。” “蕴宁!夫人!” 门外传来喊叫声,众人皆抬头望去,见萧渐清正在往正厅的方向来,着急忙慌,衣服也乱糟糟的,看起来很是匆忙。 宋言澈起身,先萧渐清一步抵达门口,用身体死死挡住入口,制止道:“谁让你来的,还不快滚回的你的将军府去,别脏了武侯府的地。” 以手对抗宋言澈,萧渐清不停地向里张望,试图寻找宋蕴宁的身影。 “言澈,我刚得到消息说蕴宁回来了,就怕误了时辰。从家中即刻赶到武侯府,为的就是第一时间确定蕴宁的安危,她可有受伤啊,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 一个非要进,一个死活不让,两人就这么对抗上了。 武侯夫人发现宋蕴宁准备起身,有些着急,伸手想制止宋蕴宁,但宋蕴宁轻拍武侯夫人的肩,示意别担心。 “阿弟,不必拦了,让开。” 行至门口,宋蕴宁不急不徐道,手腕上的纱布依旧是那块,还能看到渗透的斑斑血迹。 躲闪不及的萧渐清险些一跟头摔倒在门槛处,他急忙抬头,脸上布满了看似着急的泪水,可谓一把鼻涕一把泪。 “夫人,我总算是见到你了。那贼人可对你做了什么!手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萧渐清揣着明白装糊涂,发誓要把痴情男子的戏给演足了,上前关切询问,本想上手触碰宋蕴宁却被她躲过。 “无伤大雅,不小心的磕碰罢了。只是那个绑架我的人,就是将军嘴里的贼人,我看着很是眼熟啊。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到底在哪里呢?” 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宋蕴宁注意萧渐清的反应,不单单是她,靠得近的宋言澈也同时关注着萧渐清。 萧渐清的表情立即露出了不自然的僵硬,说是笑又不像,他尴尬得直搓手,表面却还尽力维持着淡定。 不敢与宋蕴宁对视,他的眼神飘忽,似乎没有焦点。 “什么人!竟敢当众绑架夫人您,只管告诉我那人在哪里,我要去问个明白。我将军府的大娘子还能被无端歹人给欺负了。夫人你若是能想起来那人是谁,抓紧告诉为父,定为你讨个公道。” 晃动的眼神与惶恐的神经都宣告萧渐清的心虚,但他依旧扮演着愤怒的丈夫角色,想要在宋蕴宁面前更加自如。 “你不必着急,人已经抓住了。” 宋振云起身走上前来,对上他的眼神,萧渐清连忙低头躲闪,全然不敢直视,不知什么时候,额头的冷汗开始往外渗。 “现在人就在衙门,不日本侯将亲自审理此案,无论那两小贼是真的见财起意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示都逃不过本侯的法眼!” 并不打算放过萧渐清的宋振云又转了过来,继续对着萧渐清说了这番话。 他言之凿凿,充满威慑力地将萧渐清逼到墙角,逃不开。 整个脑袋里充满的压力让萧渐清头晕目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额头的汗珠竟直接从脸颊滑落。 宋言澈故作惊诧,指着萧渐清的脸,大叫道。 “哇,萧渐清你这大冬天的都开始冒冷汗了吗?难道是武侯府的炭火太热,让你有些受不了?还是你身子太虚,随随便便就冒出汗来了哈哈哈哈。” 话里话外都在说萧渐清府上穷酸,他本人的人才也不行。 尴尬地用手擦掉额头的汗,萧渐清陪笑,不假思索道:“蕴宁这一出事,我是日夜忙碌,苦于寻找。多日以来的劳苦,确实是太累了点,身子没有好生将息。” 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动不动说话就要扯上是为了宋蕴宁好,就怕别人不知道他萧渐清的劳苦功高。 宋蕴宁懒得搭理萧渐清,只要确认他的反应就能佐证是他暗中派人绑架,接下来找到证据或是侍卫承认就能抓他个现行。 宋家四人回到饭桌继续吃饭,留下萧渐清站在不远处看着。 他不放弃,对着宋蕴宁是求了又求,作了一万个保证,说绝对不让宋蕴宁再出一点意外,一定要宋蕴宁跟他一起回将军府。 可宋振云及武侯夫人包括宋言澈在内,三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宋蕴宁回将军府,一直说萧渐清靠不住。 宋蕴宁本也不想回。 转念一想,若回将军府还能抓到萧渐清露出的马脚岂不是更好? 在萧渐清的三寸不烂之舌地好说歹说之下,宋蕴宁吃完了饭。 她放下筷子,松了口。 “要我回将军府,可以。但我现在要回房收拾东西,你就在正厅里候着,不能跟随,若有半点不耐烦,我便不回了。” 萧渐清如获至宝,立即笑脸相迎。 “好好好,夫人您只管去便是,为夫就在这里等着!无论夫人要收拾多久都行,一定要跟我回府上去。” 武侯夫人跟随宋蕴宁一同入了内院,并未让任何下人跟随,两人穿过廊道入东院,正是宋蕴宁嫁人前住的那个。 心疼地看着宋蕴宁的脸,武侯夫人叹气道。 “这在家里好端端的,为何要答应萧渐清会将军府去受那平白来的气。若你回去,那萧老夫人又克扣你的伙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馒头咸菜也是你这身子能吃得了的?” 宋蕴宁走到衣柜前收拾了两件行装,用包袱装起来,武侯夫人一并跟随,寸步不离,还帮着折衣服。 “娘,不是女儿想回。现在我与萧渐清并未和离,女儿住在母家还是明不正言不顺,加上萧渐清暗中抓我勒索的事情没个定数。我猜老太太那边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这些日子女儿也没少给那老妇人气受,您就别担心了。” 收拾好了衣物,武侯夫人又往宋蕴宁的手上塞了些银子嘱咐一定不要亏待了自己,之后掏出一个竹制的哨子。 “蕴宁,这是你爹专门遣人准备的。” 第145章 点菜 “为了以防万一,你带在身上以备急用,万万收好了。只要吹哨就能唤来信鸽替你传信,关键时候记得与家人通信。” 武侯夫人握住宋蕴宁的手,郑重其事地将哨子递给她。 “知道了。” 小心翼翼地将哨子收了起来。 宋蕴宁带着包袱出了内院,告别家人,带上初禾初夏,与萧渐清一同上马车,踏上了回将军府的路。 …… 将军府正厅 两个孩子在厅内上蹿下跳,萧老夫人遣人准备了瓜果点心给两个孩子当零嘴,橘子皮和剥剩下的瓜子壳扔得满地都是。 她倒是坐在主位上看着两个孩子,津津有味。 萧锦路爬上桌子,正要往下跳。 “路哥儿小心着点儿!别从桌子上往下跳,倘若是摔出伤来,奶奶可是要心疼的。” 这边正说着,那边萧渐清带着宋蕴宁回到了将军府,往正厅的方向走来,老远就听见两个孩子吵得不可开交。 萧老夫人一下就看到了宋蕴宁,赶忙上前来问。 “蕴宁回来了!天呐,快让母亲看看,这有没有伤到那儿啊。” 两个孩子则是不屑一顾,看也不看宋蕴宁的方向,自顾自地继续玩,萧锦路甚至抓起一把瓜子扔萧锦森。 “儿媳多谢母亲关心了。” 宋蕴宁谢过萧老夫人,走两步上前便看到了两个孩子,没有一点规矩。 她对初禾使眼色。 椅子上全是瓜子壳,还有乱七八糟的垃圾,初禾赶紧上前打扫,将椅子上的东西都收拾赶紧,扶宋蕴宁坐下。 “不过,儿媳心中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说个母亲您听听?” 宋蕴宁靠着椅子,仰着头看萧老夫人,语气平平道。 “你只管说。” “您说阮诗诗与我宋蕴宁处处争锋相对,找人绑架儿媳的事情,会不会就是阮诗诗让人干的呢?主君您说呢?料想这阮诗诗肯定是不会喜欢我的,背地里做些手脚也不奇怪。” 她这一字一句,刚好抓住了两母子的命门,他们心里一惊,一时没说出话来。 萧锦路从桌后蹿了出来,手上捏着一把瓜子,他听见宋蕴宁提到了阮诗诗,气不打一处来,冲出来对着宋蕴宁一顿咆哮。 “大娘子乱说什么东西,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娘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你污蔑,你闭嘴,我不允许有人在背后说我娘!” 说罢,一把瓜子全都扔到了宋蕴宁的身上,作势还要冲上来打人。 “初禾!” 宋蕴宁躲闪,嘴上叫着初禾,她的手没力气根本来不及阻挡萧锦路,先将身子转过去,害怕这孩子没轻重。 萧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大叫:“快把少爷抓住!” 萧渐清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抓住了萧锦路的手臂,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狠狠地打在了萧锦路的脸上,留下红彤彤的手掌印,萧锦路整个人都被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娘子也敢随意辱骂,没规矩的东西!你娘在府上就是这么教导的吗!简直太不懂事!” 萧渐清指着萧锦路,呵斥道。 向来心疼孩子的萧老夫人走上来拉过萧锦路的手,隔开两父子,打圆场。 “好了好了,快把少爷两个都接回房里去,这两日就不要出院子了,在房里好生反省,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通融。” 很快送走孩子,还让下人把正厅打扫一番,把多余的瓜果点心及孩子玩耍的玩具都收了下去。 萧老夫人还是担心宋蕴宁心有间隙,不敢怠慢了她,关切上前。 “刚才孩子不懂事。虽然不是己出,但蕴宁你也是当大娘子的,别跟小孩一般见识。不知明日的午饭,蕴宁你想吃点什么,娘让厨房准备去。” “就是,夫人你可要好好保养,岳母在我走前就嘱咐了。” 萧渐清附和。 既然台阶都放到了面前,宋蕴宁翘起二郎腿,仔细思索一番,淡然道。 “我想吃人参炖鸡,听说得是上了五十年的人参才滋补人呢。还有黑金鲍和鹿茸,这两味食材极为珍贵,一般人都吃不到的。不知……” 她试探着往萧家两母子看去,两人不假思索地点头。 “好!你说什么就准备什么,为夫马上让人去找。” 萧渐清一口答应。 这正是中了宋蕴宁的下怀,这两人对这么贵的食材,却没有半点推之意,就是说府上不缺钱了,钱的来源自然是夜瑾煜的那四千两。 “府上不是要节省开支吗?” 装出满头雾水,宋蕴宁对萧渐清发问,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谁知萧渐清毫不在意,走上前来握住了宋蕴宁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 “只要是为夫人您的身体,哪怕是借钱,我萧渐清也要让夫人把身体调养好了,万万不能亏待了夫人。” “噢。” 宋蕴宁被恶心坏了,赶忙把手抽回来,心里忍不住翻白眼。 “那就去准备吧,我先回房歇息了,准备好再叫人来请我便是。儿媳告辞,母亲也多保重身体才好。” 留下这句话,宋蕴宁带着初禾初夏回了福寿堂。 刚一进主屋房门,两名丫鬟赶紧查看四周,将房门关上。 宋蕴宁正疑惑,初禾走到宋蕴宁身前,径自跪下。 “小姐!在侯府时都没时间与小姐独处,害怕武侯及夫人怪罪于我俩。都怪奴婢跟初夏糊涂,大街上非要去吃那劳什子的糖人,这才弄丢了小姐,您就是打骂奴婢或是打发奴婢出去卖了都行,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啊!” 初禾,字字恳切,声泪俱下,说什么都不起来。 初夏亦然。 “这是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了非要打发你们出去。快起来,别哭了,没有人怪罪你们。起来,我最后说一次。再哭就把你俩都卖了!” 宋蕴宁见劝导无用,凝声道。 俩丫鬟唯恐收得太慢,赶紧闭上了嘴,但还是忍不住倒抽气,停不下来。 “你们过来。” 宋蕴宁小声招呼初禾初夏,两人走近附上耳朵。 她收着声音。 第146章 大方还钱 “其实我已经知道是萧渐清在背地里捣鬼了,都是他干的,跟你俩没关系。所以,不要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了,听到没?” 初禾初夏全身战栗,犹如被雷劈一般,面面相觑。 “原来是他!” 两人震惊之余,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初禾被气得在房间里直跺脚,愤愤不平道。 “萧渐清平日里我还叫他一声主君,现在看来就是个人渣。他简直是吃饱了没事情做,非要绑小姐,被让我抓住他的把柄,我定要给小姐报仇!” “呸,人渣都不如,简直是垃圾!” 初夏气急败坏地附和道。 …… 次日晌午,将军府正厅 萧老夫人等饭菜上桌正准备叫秋蓉去请宋蕴宁到正厅吃饭,就看见宋蕴宁在初禾的搀扶下出了内院往这边来了。 “见过母亲。” 宋蕴宁坐下,桌上放着的正是她昨日点的人参鹿茸炖鸡和清蒸黑金鲍,剩下的菜也是上得了席面的佳肴。 众人到齐,开饭。 午餐即将结束之时,大家都吃得七七八八,宋蕴宁正擦嘴。 门外有小厮进来报,说前堂有人求见萧渐清,嘴上说着是侍郎大人,特地来拜见萧将军的。 “母亲,儿子去看看。” 得到萧老夫人的许可,萧渐清随着小厮出去。 刚好宋蕴宁这边也吃完了,突然出走并不显突兀,她泰然自若地告别了萧老夫人,从另一条小路绕至前堂。 萧渐清面前站的正是之前跟随萧渐清的侍卫上报的借钱之人,王侍郎,是他给萧渐清借了不少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宋蕴宁躲到墙后,刚好能藏起来,隐隐约约间,听到萧渐清说话。 “知道王大人您不好开口,萧某都准备好了,这是本金还包含利息全都在这袋子里。” 两人传来大笑。 “那便说好了,晚上一同喝酒,不见不散。” 确定萧渐清还了这几百两银子,还与王侍郎相约喝酒,宋蕴宁基本掌握了他手里的财产情况。 她不便多留,就先带着初禾初夏绕路回到院子里,梳妆打扮一番,换了出门见人穿的衣服,随后出院子打算出府。 身穿粉梅色雪狐棉衣,宋蕴宁步态轻盈走过廊道,穿了正厅要往出去,初禾、初夏身后紧跟,不言语。 “蕴宁。” 萧老夫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在身后响起,吃完饭的她并没着急回房歇息,而是坐在正厅泡上了茶,好像是守株待兔。 其实宋蕴宁远远地就看见老夫人坐在堂上了,本低头走,想装作没看见,谁曾想她主动说了话,她只好转身,带着丫鬟过来。 上下打量一番,萧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杯子,见宋蕴宁头发梳得很是齐整,还有珠宝点缀,衣服穿得讲究,便笑道。 “蕴宁啊,你这是带着丫鬟要去那儿?” “回母亲的话,儿媳在家里烦闷,想带着丫鬟出去走走。相约友人玩乐,或是随便上街买点东西,好放松心情。” 侧过身子的宋蕴宁好声好气道。 她不想回来第二天就把气氛弄僵。 萧老夫人对着不远处招手,两名侍卫穿着便服,大摇大摆地站到宋蕴宁的身后。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多是老夫人私下已与他们说好了。 “这是几个意思?” 宋蕴宁瞥了眼侍卫,这两人都还算是府上的熟面孔了。 萧老夫人站起来,倒也不恼,故作亲昵地拉着宋蕴宁的手,解释道。 “上次不就是你带着两个丫鬟出去出了事嘛,娘也是怕你再出问题,这不是特地找了两个贴心的侍卫跟着,可千万别再出了什么岔子。瞧你这手噢,看着都心疼,遣大夫来看了没?” 初禾、初夏站在身后,听到老夫人假惺惺的话就恶心,心想她难道还不知道是萧渐清派人抓走了小姐吗? 两个丫鬟顿时没了好脸,若不是宋蕴宁挡在前面,就让萧老夫人看见了。 “不劳您费心,他们要跟着便跟着吧,儿媳先走了。” 扔下这话,宋蕴宁转身就走。 侍卫茫然无措,用眼神向萧老夫人寻求确定,萧老夫人点点头,两人立即跟了上去。 老夫人明面上说是‘保护’,背地里却是“监视”,她不知道宋蕴宁就这样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会不会对萧渐清发难,再说先前绑架她的侍卫还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必须小心谨慎为妙! 两人跟随宋蕴宁穿过闹市,到了平阔的大道上,后有一条小河将面前的整座宅院隔离开来,虽身处闹市边,却不乏清幽。 “这是令牌,后面两人是我的丫鬟。” 门口侍卫检查了宋蕴宁的令牌,又见过初禾、初夏,确认三人的身份便放行,进入前殿后就有宫女带路。 两名侍卫闹不明白,闷头就要往里进。 侍卫举起长枪,把两人拦在门外,嘴里大声呵斥道。 “等等!你们什么人?这是东宫,岂能擅闯?” “我……我,我是跟大娘子一起来的,前面的便是将军府的大娘子,您不信可以问。” 两人支支吾吾,半晌说了这句。 正当门口侍卫疑惑之时,不远处传来宋蕴宁的声音:“没规矩的东西,东宫是你们这些奴才能来的地方,我府上可没有这样没礼貌的下人,不认识。” 说罢,宋蕴宁跟着宫女就往里去了,不再搭理门口的两名侍卫。 他们让门口侍卫控制住就直接扔了出去,两人还被警告,若是敢再往里闯,立马送官! 将军府的侍卫哪里得罪得起太子殿下,灰溜溜地蹲到了墙角,在门口候着宋蕴宁。 宫女带路,宋蕴宁一路跟随,走过前殿。 今日夜瑾煜并不在侧殿的书房内学习写字,而是于后殿陪伴两个孩子玩耍,当然也包括继续待在东宫的端阳。 “太子殿下,宋小姐来了。” 夜瑾煜示意将人带进来,两个小孩并未注意到宋蕴宁前来,正在一旁追踪打闹,端阳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宋小姐请坐。”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亭子里。 第147章 喜欢就追 中间放着石桌椅,夜瑾煜先一步坐下并伸手邀请宋蕴宁。 “臣妾今日前来是为了萧渐清绑架之事,臣妾从阿弟的口中得知给萧渐清的四千两银票是出自殿下您,心中实在愧疚难当。” 宋蕴宁与夜瑾煜相对而坐,不好意思直视夜瑾煜的眼睛,眼神飘忽,面颊略微发红,低声道。 “不必放在心上。” 夜瑾煜淡然,眺望前方池塘,并未紧盯宋蕴宁。 对方的泰然自若反让宋蕴宁更坐立不安,她转头认真看着夜瑾煜,着急道。 “可殿下有所不知,刚才臣妾探听萧渐清与好友谈话。听到他还了不少银子给对方,还相约喝酒潇洒,臣妾是怕殿下的那些银子拿不回来了。” 宫女绕过宋蕴宁,端上了新沏好的茶,分别倒了两杯后离去。 轻松挥手,夜瑾煜递上宫女端上来的清茶。 “宋小姐有所不知,孤给萧渐清的是假银票,并非真的。只要萧渐清敢拿影票去任何钱庄兑换,立刻就会被逮捕,无法兑现。” 他轻抬下巴,示意宋蕴宁接过杯子。 “原来是这样!殿下果真聪慧过人。” 宋蕴宁将茶水一饮而尽,都说夜瑾煜留有后招,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萧渐清呢。 两个孩子看见了宋蕴宁,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 团子气还没喘匀就开始说了。 “宋姨夸父王聪明吗?团子也可聪明了,我也要宋姨夸。走走走,宋姨别跟父王将了,快与我跟圆子玩耍去,上次一见匆匆分离,您要陪我们好好玩玩。” 宋蕴宁让他逗得直发笑,赶忙起身告别夜瑾煜,用手敲了下团子的头,笑道。 “你呀,小滑头,耍的都是小聪明,走吧。” 脸上却全是宠溺。 目送宋蕴宁与两个孩子离开,夜瑾煜不必掩饰,依旧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看入了神,等转头,旁边出现的身影吓了他一跳。 “皇兄!” 端阳冒了出来,神秘兮兮地笑,一看就憋不出来好话。 “看什么啊,喜欢就追啊!还不赶紧把蕴宁姐追到手,黄花菜都要凉了,可别自己骗自己咯。” 抢过夜瑾煜手里的杯子,端阳漫不经心喝了口茶。 “休得胡言,再不管好你的嘴,孤便送你回宫嫁人。” 夜瑾煜轻飘飘一句话。 端阳即刻起立,默默地跟着宋蕴宁的方向去了,临走还对着他做了个鬼脸。 孩子们借着宋蕴宁来了的由头,不肯去房里念书,一直在后院与宋蕴宁和端阳玩耍,直至天色渐黑。 团子在前头跑,圆子在背后追,没想到哥哥突然来个急刹车,她一头撞了上前:“哎哟!” “怎么了,怎么了!” 宋蕴宁着急,在后面看不清,着急忙慌地走上前来。 “宋姨,嘿嘿。” 不好意思地揉一揉肚子,团子抬起头对宋蕴宁笑,伸手扶住了圆子的身子没让她摔倒。 光线已然很差,天还未黑尽,下人提前搬来了一些油灯与火烛,替众人照亮了四周,却也比不得白天。 “他肯定是饿了,就他那肚子比什么都准,一到点就饿。皇兄,快准备开饭吧!” 端阳走上来,看着宋蕴宁一头雾水,解释道。 虽说没有参与几人的游玩,可夜瑾煜并未远离,一直待在不远处的亭台里观看几人玩耍,也是他网开一面让两个孩子尽情玩耍。 “好,移步大堂,饭菜都准备好了。宋小姐一并留下吃饭吧。” 从亭台出,夜瑾煜快步上前牵起圆子的手,一大一小走在前面带路,团子则很会看眼色地拉住宋蕴宁,跟着一起去了。 父慈子孝且家庭和美的幸福画面展现眼前,端阳心想:好啊,你们倒成了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了,把我丢后面了是吧! “等等我!” 端阳追了上前,揽住宋蕴宁的手臂。 大堂桌上饭菜很是丰盛,的确是将军府上饭菜所不能比拟的,结合小朋友的口味还做了不少孩子喜欢的甜口菜。 宋蕴宁在东宫已吃了不少饭,她不再推脱,自然地坐到了团子和圆子中间,端阳与夜瑾煜则是对向而坐。 孩子的肚子饿得快,饱的也快,说白了是眼大肚皮小。 这边宋蕴宁才帮圆子夹了两三筷子的菜,团子一个鸡腿和几口鱼吃下肚,又喝了碗汤,便说什么都不吃了。 “饱了,父王不要再给团子碗里放菜了,都给妹妹!” 团子嘴撅得有一丈高,看着碗里夜瑾煜给夹的绿叶蔬菜就犯难,他试图与夜瑾煜抗争,不要吃这个。 “不行。” 夜瑾煜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小脑袋瓜奋力的转,团子知道不能与夜瑾煜硬碰硬,话锋一转对上了宋蕴宁。 “宋姨,你看天色已晚。不如就留下来陪团子和妹妹一起睡吧,东宫可大了,多你一个也不多。或者你可以跟姑姑睡,只要留下来多陪我们玩会儿子。” 他以为不留痕迹地转了话题大人们不会发现,靠在宋蕴宁的肩膀上就不起来,非要宋蕴宁答应他,耍赖。 “嗯……怕是不太方便吧,小世子。我可是将军府的夫人,随意在东宫留宿是要坏了太子殿下的名声的。” 宋蕴宁为难,但还是放下碗筷,轻轻地抚摸团子的头。 见她的确有些为难,又不想伤了孩子的心,夜瑾煜出面解围,正色道。 “团子、圆子,你们俩只要现在回房认真复习昨日功课,再预习明日功课,先生说你们好,那便过了孤这关。宋姨知道你们读书认真就高兴,之后会在东宫留宿的。” “好耶!” 团子扔下筷子就要跑,好欸!不用吃蔬菜了! “你回来,把碗里菜吃掉再去。” 夜瑾煜拉住团子的衣服,活生生把人又拖回来,夹起他碗里的菜,没打商量,一下就塞进了团子的嘴巴。 “哎!” 团子自认倒霉,勉强咽了下去,带上圆子一同走了。 反正夜瑾煜已经说了,只要他们认真读书宋蕴宁便能留宿东宫,他还是很高兴。 这孩子不大点,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极了夜瑾煜闷头想事情的苦恼劲儿。 第148章 假钱 宋蕴宁暗自发笑。 桌上只有三人。 端阳饭也不吃了,立即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大叫道。 “不好不好,我房里还有事情要做,你们慢慢吃!” 她一溜烟儿地跑了,经过夜瑾煜身旁还悄悄眨眼,暗示她是故意给两人留空间的,可要好好把握噢。 夜瑾煜与宋蕴宁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两人对视一眼,宋蕴宁没忍住笑出声来。 “噗,太子殿下为何要这么看臣妾?” 他下意识地收回眼神,不自然地眨眼,回想刚才的对视,难道是看得太过认真了吗? 装作不在意,夜瑾煜缓缓道。 “孤只是有些好奇,想问宋小姐。你与萧渐清成婚多年,为何不成听闻生育了一儿半女的?其中难道有什么缘故?” 自从知道宋蕴宁是两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后,夜瑾煜日夜思量,他只要一日不问宋蕴宁的态度就一日不得安生。 今日算遇上了机会。 沉默片刻,宋蕴宁长舒一口气,释然道。 “殿下问的是这个。嗯,怎么说呢,其实京城上下都知道我宋蕴宁并非心甘情愿嫁与萧家。臣妾本就是阴差阳错地失了身,成婚后不久便发现怀有身孕。但很不巧的是,孩子将出世之时胎死腹中。萧家人只以‘死胎’二字告知,臣妾并未见上一眼。” 仇恨如同潮水在胸中汹涌起伏,说到这里,宋蕴宁的眼神失去了焦点,那年那天的那句话又重新浮现。 红了眼眶。 夜瑾煜看出不对,想用一句话岔开宋蕴宁的情绪,嘴张到一半。 “太子殿下!” 他被打断,桌上两人转移视线,宋蕴宁顺势擦掉了眼泪,当作无事发生。 一名侍卫着急地走进大堂,见到夜瑾煜下跪行礼。 “起来说话。” “殿下,外面传来消息,说萧将军拿着影票去东街钱庄换钱,钱庄掌柜看出影票有问题说什么都不换,两人就这么起了争执,现在正闹得不可开交。” 侍卫回复。 夜瑾煜看向宋蕴宁,一是想看她的反应,二也是询问宋蕴宁对萧渐清事件进展的看法。 想到萧渐清平日里的为人,宋蕴宁能联想事情闹得不小,她还是打算去看看,于是开口。 “太子殿下,事毕竟是因臣妾而起。萧渐清那边臣妾还得去看看,多谢今日款待,臣妾便先走一步。” 随后告别夜瑾煜,宋蕴宁带上初禾、初夏出东宫,刚踏出门槛,就看到了蹲在墙根的两名侍卫。 腿脚蹲得酸胀发麻,两名侍卫一看宋蕴宁出来了,赶忙拥了上去,猛地一站还晃晃悠悠。 “大娘子您可算是出来了,咱们赶紧回府吧。” 两人谨记萧老夫人的教导,保护宋蕴宁的情况下让其早些回家,千万别再搞出幺蛾子来。 “让开,别挡路。” 宋蕴宁没说话初夏扶着她往外走,初禾转身就把两人挡住,替宋蕴宁开出一条路来,同时不客气地对两人说道。 “狗仗人势的东西,大娘子做什么还要你们管,去哪儿你们都管不着。只管跟在后头便是,管好嘴巴。” 看似漫无目的,但宋蕴宁一出门就往东街的方向去了,目前地就是钱庄。 大楚的夜晚没有宵禁,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在夜晚上街游玩,每每一到晚上喝酒听戏的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前面不远就是钱庄了,宋蕴宁发现路边有不少人驻足停留,显然是发现了前面有热闹可看,议论纷纷。 她带着初禾初夏靠近,立刻听见了萧渐清的声音。 “你这人不讲道理,好端端的银票怎么会兑不出钱来,休要信口雌黄。别以为平日里我不亲自来兑钱,你今日就能骗我!你个老头子摆明是故意的!换给我的钱就是我的,哪里还能要回去。” 萧渐清与钱庄掌柜的面对面站着,中间被店内小厮隔开,就怕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你真的不讲道理!老夫干了这么多年的钱庄买卖,还能不知道你手里头的银票是真是假吗?拿张假银票就能来换钱?刚才是老夫头昏眼花看错了,赶紧把钱还回来!” 钱庄掌柜急得是直拍大腿,对萧渐清好说歹说,可他就是不走,还倒打一耙,非要把钱拿走才肯罢休。 眼看局势愈发火热,宋蕴宁打破了僵局,她走到众人中间,故作惊讶。 “呀,掌柜的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了这个样子?别急别急,只管好生说与我便是,从实道来。” 见宋蕴宁仪态优雅,穿着考究就知道是个讲道理的大家闺秀,掌柜的压住心中的火气,对宋蕴宁一顿解释,大抵是在东宫里听到的那样子。 “小姐您就评评理,这公子就是没道理啊!拿着假银票兑银子,走到哪里都说不通,他还非说老身骗他,何至于此!刚才我已把银子给他,这下店里小厮菜提醒我那银票不对,仔细一看还真是假的。可这公子说什么都不还钱了,只求他把钱还给我们。” 说了一长串,钱庄掌柜年纪只怕没有七十也有六十,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情急之下都喘不过气来了。 此时,人群中有人眼间,一下子认出了宋蕴宁,同时看出了事件主角是萧渐清,张着嘴巴便开始起哄了。 “噢!那人是萧家的大将军嘛!不就是二里地内那将军府的主君,这么大的官还用假银票,真是好笑,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并且指着萧渐清不停地说他小肚鸡肠,打肿脸充胖子。 “不是的!你们胡说!” 局面失控,萧渐清觉得这脸都丢尽了,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着众人怒吼。 他这疯疯癫癫,加之情绪激动,店里的小厮害怕萧渐清上头再摔坏了店里的物品,想从他面前走开。 小厮正走到萧渐清面前,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倒在地。 “救命!” 摔倒在地,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鼻子里顿时鲜血直流。 “哎哟,萧将军打人了哟!我好疼啊,我的脸,来人评评理吧!” 第149章 钱庄闹事 小厮哭天撼地地哀嚎起来。 用力过度的萧渐清险些直接摔到小厮的身上,拳头挥出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打了人,他楞在原地。 “天呐,萧渐清杀人了!当朝将军萧渐清杀人了,大家快跑啊!” 看见鲜血的不明群众闹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喊叫起来,现场乱作一团,所有人乱了阵脚,一团乱麻。 初禾、初夏将宋蕴宁死死护住,就怕有人在混乱中伤了宋蕴宁,或是再将宋蕴宁给弄丢了。 众人跑得跑,推得推,不少人在人群中摔倒。 不远处一队官兵整齐划一地走到了钱庄门口,带头官兵下令控制住在场的所有百姓,总算平定了骚动。 萧渐清见事不妙,偷偷从钱庄里转了出来,趁着众人不注意,拉上宋蕴宁就想跑。 宋蕴宁不愿,站在原地不动,随便萧渐清用力也不走。 “谁带头聚众闹事!” 带头官兵呵斥,环视一圈发现有人在地上躺在,还受了伤,用手捂住脸。 钱庄掌柜像是看见了救星,冲上来便跪下,指着萧渐清控诉道。 “回官老爷,就是这个人!他用假银票闹事不说,还打伤了我店里的小厮,十恶不赦!就该把他关起来。” “就是你用假钱?” 上下打量萧渐清,带头官兵若有所思地询问。 “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就这么对本将军讲话?你的上级是谁,只管告诉他,鄙人萧渐清是当朝大将军,官府不可随意缉拿!无论是本将军犯了什么事情,都当由圣上裁决,岂能尔等小衙定罪与我!” 萧渐清对上了这人,气势汹汹。 他就是不服气,一个将军怎么能被这等小卒欺负,搬出自己的身份企图摆平这人。 带头官兵就是县衙中的捕头,虽没什么官职,却十分不屑,盯着萧渐清的眼睛,半点不退。 “我管你是谁,用银票犯的是我大楚的律法,打人更是要流放的重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可成听过,少废话,跟我们走!” 他铁面无私,一字一句道。 有点害怕真被关进大牢,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萧渐清试图寻求宋蕴宁的庇护,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可宋蕴宁根本没打算管,暗示初禾初夏过去,推开萧渐清就站到了一边,摆明要与萧渐清划清界限,此事与她无关。 “这跟我可真没关系,官兵老爷们只管把他抓进去好生盘问,是不是他拿了别人的钱不还很快就明朗了。” 宋蕴宁的临门一脚,彻底击碎了萧渐清企图逃跑的心。 “我还钱便是!” 萧渐清奋力推开捕头和众多官兵,习武之人对付几个无名小卒还是不在话下,他脱身出来,松口还钱。 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在身上揣热,就拱手交了出去。 “早还不就没这出事了吗!” 钱庄掌柜的拿过钱,仔细清点,确认没问题。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啊,这钱本将军都还了,你们难不成还要把本将军抓到县衙大牢关起来不成!” 看不惯捕头一直盯着,萧渐清破口大骂,自以为还了钱就能横着走了。 钱庄对门是酒楼,这老板生意做的不小,常接待萧渐清这样的达官贵人,本与朝上众多官员关系都不错, 每每众人宴请就会来酒楼定席面,通常一月或三月一结。 近日,萧渐清府上头的财政支出有些困难就卖面子拖欠,现在酒楼老板就在对门看着,他身上明明有钱还不还。 思虑片刻,酒楼老板顾不得脸面,走上前来。 他对着捕头不是太好意思,看了萧渐清一眼后,支支吾吾地说道。 “萧将军在本店的酒钱还未结。” 此话再次引起骚动,捕头正愁是以殴打伤人为借口抓人还是想别的办法,这送上门的理由岂有放过的道理。 捕头哈哈一笑。 “哈哈哈!原来还是个惯犯。掌柜的你只管把欠条拿出来,官府给你们做主,今日萧将军若是不把这钱给还了可就要随同我们去县衙待上几日了!” 萧渐清慌了,在这酒楼的消费少说也有七八十两的银子,身上的银子刚还了钱庄,可以说是弹尽粮绝。 上来就要抢酒楼老板手里的条子,嘴里还套着近乎。 “掌柜的,都是多年的朋友了。这钱萧某定会还的,改日便送到你府上可好?给兄弟个机会,绝非欠账之人,今日是拿不出来了。” 酒楼老板躲开,直接将手里欠账的单子交给了捕头,笃定道:“官爷!这钱是实实在在的,他拖欠多日了,当着众人的面,萧渐清一定得还了!” “是!就是!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 人群中传出附和声,搞不明白是好事的百姓,还是酒楼里的小二为自家老板打抱不平。 额头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掉,嚣张气焰全无,萧渐清这下是真没了办法,抬头发现宋蕴宁就站在钱庄门口正往这边看,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宋蕴宁白眼,把头转了过去。 萧渐清不死心又转到另一面,先是摆上谄媚笑,他压低声音,试探着开了口。 “夫人,不知夫人身上可有银子能帮我应付了这酒钱?若是交不上来钱,今夜这衙门我可是要去定了。好好的大将军,传出来被送到府衙关起来了,你脸上不也无光?” 你丢脸,关我什么事? 这是宋蕴宁心里凸显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她二话不说,立马摆手。 “若是将军都没钱,我个妇人又哪儿来的银子呢?” 语气里全是无奈。 捕头一直看着萧渐清的把戏,早就做好了抓人的准备,宋蕴宁这面刚说‘没钱’,他随即出现在了萧渐清身旁。 “好!既然都没钱给的话,那就去衙门让县令大人断案,来人,带走!” 官兵两下就把再想逃跑的萧渐清给抓住,这次为保万无一失还给他上了枷锁,挂上锁头,萧渐清被几人联合拖走。 他的脚步不受控制,但是却心有不甘,萧渐清对着宋蕴宁的方向高声呼喊。 第150章 求情 “蕴宁,一定要来县衙救我啊!带上银子,赔钱了事,回去告诉母亲!” “知道了。” 望着萧渐清去的方向,宋蕴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跟着宋蕴宁的两名侍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萧渐清被带走,屁都没敢放一个,急切难当却又无可奈何。 “走,去看看那边的缎子,瞧着还不错。” 宋蕴宁不慌不忙,更是没打算往将军府走,等待萧渐清走远,就往不远处的绸缎庄的方向去了。 侍卫不解,追上宋蕴宁。 “大娘子,这主君都被衙门的人给带走了。主君不是说了要赶紧回府告诉老夫人吗?您还有兴致逛街怕是不大好,赶紧回将军府吧。” 脚步不停,宋蕴宁走得极快,侍卫只能大跨步前进,跟在旁边手忙脚乱。 只见宋蕴宁突然停了下来,侍卫险些撞了上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侍卫,一字一句道。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主子说话要你个当下人的插嘴,那我这大娘子还当不当了!若你想安排我,那就当个主子来看看。” 话说得重,侍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说。 街头百姓三三两两,熙熙攘攘,几人逛到路上都没了人,店铺也大多歇业,需要打着灯笼才能看清面前的路。 宋蕴宁总算是踏上了回将军府的路。 府上还一个人都没回来,萧老夫人睡不着就在正厅里等着,想确认萧渐清的安全和宋蕴宁今日出门的行程。 她望眼欲穿,半天都等不回来一个人。 “老夫人,大娘子到门口了。” 秋蓉上前来报。 心里还想着怎么只报宋蕴宁不报萧渐清,难道萧渐清没回来?萧老夫人便看到宋蕴宁身后跟着两名丫鬟和两名侍卫入了厅。 “蕴宁,你等等,渐清没同你一起回来?” 她站起身往宋蕴宁身后看了好几眼,确定没有其他人了,疑惑询问。 “没回来吗?噢,刚才他好像是在东街闹事,官府来人把他抓走了,今夜只怕是回不来了。儿媳累了,先回房休息。” 漫不经心地说完,宋蕴宁没等萧老夫人继续问,带上丫鬟就往福寿堂去了。 正主在面前,两名侍卫没必要再跟宋蕴宁去院子了,耷拉着脑袋只灰溜溜地看着萧老夫人。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从实说来!主君呢!” 一改刚才的和善,萧老夫人在秋蓉的搀扶下坐了下去,语气不悦道。 “小的回老夫人话,大娘子出门就向着东宫去了,我兄弟二人被东宫侍卫拦住,说什么都不让进。快天黑夫人才出来,而后去了东街。不知道是怎的,主君正在钱庄闹,说他用的不是假银票。” “假银票?” 萧老夫人心里一紧,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对!然后主君不服气,出手打了钱庄小厮,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官府来人就说主君当街打人还欠钱不还。主君没办法就把钱庄的钱给了,随后对面酒楼老板又跳出来说主君欠了他银子,还能拿出欠条来。” 一连说了太多,侍卫差点没喘过气来,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主君求大娘子帮忙付欠款,大娘子一口咬定没有。可,老夫人,大娘子等主君一被官府带走就拿钱买了绸缎,哪儿是真没钱!” 侍卫愤愤不平,添油加醋地给宋蕴宁泼脏水。 “她当真不管我儿?” 手不停地颤抖,萧老夫人近乎站不稳了,反问道。 不知所措地两名侍卫对视,随后狠狠点头,下午在宋蕴宁那儿受的气,他们打定了主意要还回去,就算不是真的也要说成真的。 萧老夫人心里发慌,在秋蓉地搀扶下就往福寿堂去,嘴里还不停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是假银票呢,怎么会呢,这没道理啊,完了完了。” 不好的想法从老夫人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官府突然出现拿人定是有人在背后报官,明知道萧渐清是当朝将军还非要当众拿人,便是坐实了罪名。 紧赶慢赶,老夫人总算是撑着身子来到了宋蕴宁住的主屋,门口是初禾守着,她见老夫人来了行礼道。 “见过老夫人,大娘子已经歇息了。” 萧老夫人不管初禾嘴里说了什么,她全都听不清了,闷着头就要往里闯,萧渐清被抓的事岂能耽误。 “蕴宁!宋蕴宁你还能睡得着吗?赶紧随我一道去官府。” 初禾挡在萧老夫人面前,不停劝阻。 “老夫人,别打扰大娘子歇息,快请回吧!” 秋蓉与初禾对峙,萧老夫人见缝插针就冲进了屋里,一看宋蕴宁的确熄灯已经睡在床上,完全不像夫君被抓的一般夫人。 “儿媳实在是太累,麻烦母亲自己独去吧。主君所犯之事并大事,就算等上这一夜也无伤大雅。母亲不必太过着急。” 说完,宋蕴宁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了过去。 萧老夫人急得就像把心掏出来放在油锅上煎,一分一秒都煎熬,宋蕴宁不去她是无可奈何,对着她吐了口唾沫,唾弃道。 “最好是睡死你!我自己去!秋蓉,我们走。” 一通翻箱倒柜,萧老夫人没能从房里翻出太多的银子来,实在是捉襟见肘,急匆匆地便往让秋蓉一同跟着衙门去了。 此时的府衙都已放衙归家,门口无一人。 萧老夫人战战兢兢地靠近,不停地向里头张望,看到一穿着官服的男子正往出走,她欣喜,走上了台阶。 县令后面带着俩随从,见黑暗中有人上来,随从上前保护,警惕地看着萧老夫人,凑近发现是个老妇人,悬着的心放下。 “想必是县令大人吧,老身是将军府萧渐清的母亲。” 将军府辖区县衙正是这位县令大人,上任之时受太子夜瑾煜的提拔,为人清廉正洁,对夜瑾煜忠心耿耿。 正是受了夜瑾煜之托,这才及时出兵,抓了萧渐清。 “老夫人快起来,萧将军已押入县衙大牢了,现衙门已放衙,不知您前来是为何事?” 县令把萧老夫人扶起。 第151章 卖首饰 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知大人可否通融,我儿自小没受过那牢狱之苦,可千万不能在那牢房里关久咯!” 萧老夫人言辞恳切,说白了是来为萧渐清求情,说着泪光满面。 话里的意思都是偏袒萧渐清,说的是自己的儿子是身骄肉贵,吃不得下人这般的苦楚,堂堂萧家的少爷怎么能入牢房。 县令听出来话里话来,顿时不悦。 “犯法岂能免去罪责?现在府衙内无人办案,您若是想替萧将军付银子就明日再来,萧渐清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还了酒楼老板的钱,再赔上挨打小厮医药费,取得两人谅解也能免受牢狱之灾,请回吧!” 不想再与萧老夫人纠缠,县令留下这句话直接离开了衙门,独留萧老夫人在冷风中发呆。 “老夫人?” 秋蓉目送县令离开,出声提醒。 “什么面子都卖不了!我这张老脸全都不要了!赶紧回府!” 萧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一张老脸被打得啪啪响,吃了闭门羹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府。 …… 宁馨苑,正屋 屋子基本布置与宋蕴宁居住时无异,略显拥挤,萧老夫人原本在福寿堂住,东西太多,放满了整个寝卧,慌张搬到小院里来只得随意堆放。 翻找了衣柜,里头拿出了百宝箱,萧老夫人接着打开带锁的柜子,取出尘封多年的翡翠扳指和红宝石串珠。 梳妆台上摆满了珠宝首饰,件件都是平日里舍不得戴的物件。 她心疼地叹气。 “哎,放了这么多年的棺材本,如今还是被这不争气的儿花了出去。秋蓉,明日就把这些首饰都拿到当铺里换成钱。不知道被打那人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渐清有官职,身上不能背官司,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平了此事。” 秋蓉跟了萧老夫人这么多年,自老爷走了后,萧老夫人是第一次真的掏光了家底,连几十年前的嫁妆也拿了出来。 都怪家里不景气,她打抱不平道。 “主君出了这事,奴婢说句不该多嘴的话,也得怪他把那心思都放阮诗诗身上了,家底都败光了。还有大娘子,说不管就真不管了,老夫人您一把年纪还要给小辈的操心,荒唐!” 萧老夫人没怪罪秋蓉多话,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到底怪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萧渐清若不是宠爱阮诗诗也不会拿这么多钱去讨好她。 可宋蕴宁身为当家主母,家里出了事不管,眼睁睁地让萧渐清就这样被抓了进去,她是一万个想不开,心里的偏袒与愤怒交织,所有的帐,还是得归到宋蕴宁身上。 “明日只管把东西拿去卖了,想办法把渐清给救出来是正事!宋蕴宁的账我要一一跟她好好算算!” 萧老夫人想到宋蕴宁的嘴脸就愤怒,一拳拍在桌子上。 秋蓉听话,开始收拾桌面,刚才翻找一番把整个房间弄得更乱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首饰,灵光乍现,凑近萧老夫人的耳朵轻声说。 “老夫人,不如现在就去大娘子房里找她,就说您身上的这点首饰不够,还需要她贴补点,也免得您把嫁妆都卖了。” “有道理,她宋蕴宁嫁到萧家来了,就算死了,也是萧家的鬼。走,马上跟我去!” 萧老夫人心里也盘算了,这宋蕴宁不愿意与她去府衙救人就算了,难不成几件首饰都不愿意拿出来救萧渐清? 不蒸馒头争口气,她主要是不服宋蕴宁什么都不干,马不停蹄地就从宁馨苑出来往福寿堂的方向去了。 夜已深,府上家仆除开贴身伺候的丫鬟都睡却,初禾初夏虽是宋蕴宁的陪嫁丫鬟,贴身侍奉,可宋蕴宁给予两人优待,几乎不需要整夜守候。 苑门口无人,萧老夫人带着秋蓉就闯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 “宋蕴宁,快起来!我知道你还没睡觉,赶紧起来,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若是再不开门我便冲进去了!” 两人半点不留情面,不停拍打着木门,门哐哐直响。 声音太大,北屋睡觉的初禾初夏都惊醒了,身上随便披了件衣服便从床上爬起来,一开门,冻得直哆嗦。 “老夫人,都说了大娘子睡下了,您这是何苦呢?” 初禾初夏打着灯笼,把门口照亮,萧老夫人出来得太急,秋蓉手上连个灯笼都没拿。 “初禾,放他们进来,门没锁。” 宋蕴宁睡得正香,伸懒腰爬起来,知道萧老夫人肯定是去衙门吃了闭门羹,特地找她发作来了,倘若不让老夫人进门,今晚上都别消停了。 “是,大娘子。” 初禾初夏打开了门闩,进门替宋蕴宁点亮了火烛,又伺候她穿好了衣服,以免受凉。 萧老夫人原本就住在这院子里,房间里的布置很是清楚,进门一步都没多走,径自地做到了床前的椅子上。 “哼!” 她鄙夷冷哼,顺势翘起了二郎腿,恨不得用鼻子看宋蕴宁。 “蕴宁啊,你知道我这个当母亲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我刚才舔着老脸去求县令,他说让我们将军府准备好赔偿,家里的情况你都清楚,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娘刚才回房整理了些首饰,但也都是点棺材本,没多少。” 虽是对宋蕴宁的态度不满,萧老夫人却依旧装可怜,就是想说自己没钱,她旁敲侧击地试探宋蕴宁,想给对方点压力。 认真地听她讲话,宋蕴宁装听不懂,只点头,没有表示。 其实她房里的首饰早就在之前带回了武侯府去,将军府是一件像样的都没留下,银子什么的更是翻不出一点,全都放得好好的。 吃了上辈子的亏,宋蕴宁这一世发誓要守护属于自己的财产! “咳,蕴宁你前两日不是被人掳了去,回来娘对你这么好,要什么就买什么,更是让家里雪上加霜了。实在不行……你也卖掉点首饰?” 眼见威逼不成,萧老夫人又开始说宋蕴宁在将军府花了钱,终于是切入正题。 “扶我起来。” 第152章 遇熟人 一听这话,宋蕴宁从床上站起来,对着自己的衣柜走去:“初禾、初夏,把房里的柜子都给老夫人打开。” 三人合力,很快就打开了房间里为数不多的箱子柜子,除了些衣裳被褥,其余值钱的一样都没看见。 萧老夫人转了一圈,秋蓉也仔细看过了,对着老夫人直摇头。 “母亲你也看了,儿媳手上的确什么都没了,拿不出首饰来,平日里都过得节俭。您若是非要问为什么,那便是主君偷摸把儿媳的首饰都送给了阮诗诗,借花献佛去了。” 说着说着,宋蕴宁委屈起来,黯然神伤。 “不是的!蕴宁,你要知道渐清自从把阮诗诗赶出府后就没怎么见过她了呀,这么多首饰物件怎么可能都给了阮诗诗?” 萧老夫人着急,视线还是在不同的抽屉间跳跃,迫切地想找到一两件能卖出价钱的东西,没过脑子就说了这句。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宋蕴宁来到萧老夫人身前,挡住她的视线,惊诧道:“啊,娘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萧渐清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难怪儿媳这首饰保不住啊!” “这……” 萧老夫人一时语塞,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下一句来。 “反正我这儿是肯定没钱了,母亲若要救萧渐清就自己想办法吧,若是没钱那也是萧渐清自找的,要罚就罚他关上些日子!已经二更天了,母亲也早些回房睡觉,初禾,送客!” 宋蕴宁二话不说就下了逐客令。 事已至此,萧老夫人没立场说其他话,的确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只好带着秋蓉出去。 …… 翌日,清晨 宋蕴宁赶在萧老夫人出门前,整理衣物和发髻便先一步出门去了,她想带上宋言澈一同去看萧老夫人的笑话。 儿子关在牢里,放谁身上谁也睡不着,宋蕴宁前脚刚走,萧老夫人自然也是一大早就带上昨夜翻找出来的首饰去了典当行。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萧老夫人忍痛割爱,签字画押,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当铺。 “哟,这不是萧老夫人吗!好久不见了真是!”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富态的小老太太,穿金带银,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了萧老夫人的左手边,满脸兴奋。 “周……周家老夫人!” 萧老夫人欣喜,一下认出了熟人。 这周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富商之家,祖上是做丝绸生意的,到了她主君这一代日子是越过越好,但家中无人从事仕途,周家老夫人一直很羡慕萧家。 今日店铺里收账,一家铺子说手头没闲钱,给了个镯子说价值只多不少,让周家老夫人不信去当铺问问,可巧就遇上了。 “是啊,没想到你在这里,上次见面都是您儿子大婚那日了,得好几年了。这不是当铺吗?您难道还要出来当东西换银子花?” 周家老夫人看到了萧老夫人手里的银子,明白她是来换银子花的,顺口问道。 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萧老夫人愣住,不自觉地收紧了拿钱袋子的手。 “哈哈,周家妹妹哪里的话。将军府自是不缺银子花的,我儿能干得很,朝廷发下来的俸禄都够得花。我就是觉得之前首饰的款式太过老气了些,特地来换成银子,好买新的。” 不自然伸出的手,她把钱递给了秋蓉,故作泰然自若道。 “把钱收好咯,明日去首饰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秋蓉礼貌地上前,本想理所应当地隔开两位老夫人,好找借口与萧老夫人离开,可周家老夫人一把就抓住了萧老夫人的手。 她眼前一亮,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好姐姐!那西街巷子口外新开的首饰铺子东西好极了,是妹妹家一个不外道的朋友开的,西域的翡翠宝石,北境的玛瑙珍珠,样样齐全。走走,择日不如撞日,我也正巧想去看看呢!” 萧老夫人心里急迫,那边是与县令说好了按时去县衙门口交上赔偿钱款换萧渐清出大牢,这边熟人朋友怎么都甩不掉。 萧渐清是继承了萧老夫人的好面子,她抹不开面,只好顺着说。 “甚好甚好,我正愁东街那家的样子俗气了些。” 她暗地里给秋蓉使眼色,两人来不及对话,周家老夫人亲昵地扯着萧老夫人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开了,不知道的人真以为两人亲如姐妹。 亲密无间挽着手,其乐融融往西街的方向去了。 秋蓉着急却无可奈何,默默跟去,怀里的银子揣得稳当,不敢随意放手,心里着急萧渐清在大牢里的境遇。 …… 西街,首饰店 “这个好!萧姐姐,刚才听店里小二说了。这东珠呈淡紫色,是百年难遇的吉祥之兆,外面嵌的红宝石外形奇特,亦是极品。” 一对耳坠,是以一颗淡紫色的东珍珠为中心,细碎的红宝石恰如其分地装点着淡雅的珍珠,丝毫没有压制住它的风头,大气且富有气韵。 周家老夫人与店里掌柜是好朋友,心里是想给朋友招揽声音,不停称赞,啧啧称奇。 的确很是适合上了点年纪有阅历的人戴。 看了又看,萧老夫人异常喜爱,本半推半就地戴上了耳朵,但现在在铜镜面前怎么都取不下来,爱不释手。 “哎……” 萧老夫人叹气,盘算着手里那点银子救萧渐清都不知道够不够,实在是没钱。 “母亲?” 宋蕴宁从门口进来,看似偶遇,其实她早从萧老夫人进典当铺开始就一路跟随,探听到两人要去首饰铺,早早地抄近道过来了。 “蕴宁?” 萧老夫人不大自在,立马取下了耳坠放到了台子上。 她往后看,发现宋言澈也跟在宋蕴宁的身后,想起在武侯府上被射一箭的回忆她便浑身发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这耳坠是母亲您挑的吗?”宋蕴宁早就看到萧老夫人手里的耳坠,自顾自地拿起来欣赏。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嗯……好看,有几分厚德载物的意思,还得是您的眼光好。” 第153章 无中生有 “儿媳我就瞧不到这么好的物件。放回柜台里做什么,阿弟,买下来。” 二话不说,一对耳坠一共是五十七两银子,宋言澈大方掏兜,取了银子递给店铺掌柜的,出手阔绰。 小小一对坠子对大户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周家老夫人诧异宋蕴宁的态度,萧老夫人还在犹豫之时竟直接花娘家的钱买了下来。 这与传闻里萧家与宋家针锋相对的家庭状态可不符。 “哎哟哎哟,我可是没摊上萧家姐姐这么好的福气,家里儿子不争气,现在都还没娶亲呢,改日真能求得您家儿媳这么孝顺的就好了。” 周老夫人羡慕,笑着说。 一踩一捧,周家老太太不愧是商贾之家的主母,这副嘴皮子把萧老夫人捧得高高的,就怕她摔下来不疼。 “没有没有,可别这么说。” 嘴上不认,却是赚足了面子,萧老夫人谦虚,洋洋得意。 “给,阿姐。” 宋言澈拿过耳坠并未直接交给萧老夫人之手。 在场所有人都让宋蕴宁吸引了注意力,全看过来,就等着婆媳和睦的动人结局出现。 她不慌不忙,取下了原本戴着的银耳针,熟练地挂上了这对东珠耳坠,满脸认真地冲镜子观察起来,漫不经心道。 “母亲,您看好看吗?” 萧老夫人笑不出来了,先前的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根本不敢看周家老夫人,尴尬低着头,就想在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显得当婆婆的大气,她勉强抬头看了眼,眼底露出愠色,闷声回。 “你戴还是老气了些,这样式不适合年轻女子。” “母亲阅历还是比蕴宁多,您说得对。阿弟,这坠子还是带回武侯府给母家娘亲戴吧,她许久没买东珠了,家里全是南珠,单调了些。” 宋蕴宁没让话掉在地上,欣然接话,顺手将耳上才买的坠子递给了宋言澈,全程未正眼瞧萧老夫人。 众人唏嘘。 前方不远处的位置,有些绿意盎然的翡翠,清透。 宋蕴宁远远就看到了。 “阿弟,过去看看,翡翠颜色看起来还不错。”维持着面子上的礼仪,她转身给萧老夫人与其好友行礼道:“母亲好生逛着,儿媳去看翡翠。” 周家老夫人面色也不大好看,先前的马屁全拍到了马腿上,脑子正想着要如何把话给圆回来,遂挽上萧老夫人的手。 “哎,刚才妹妹的话也是说早了,姐姐你莫放在心上。您这儿媳还真有些厉害,暗搓搓地胳膊肘往外拐,还让人一句都说不出来,不好对付。” 她看萧老夫人的眼色多了几分可怜,安慰道。 “哪里的话,都是我家儿子喜欢。宋蕴宁是渐清千挑万选出来的良人佳配,上得了大雅之堂的武侯府嫡女,一般的女子我萧家都看不上。这点气不算什么,她在家里还是对我毕恭毕敬,只是你们没看见罢了。” 维持着受福享乐的老夫人姿态,萧老夫人没打算认输,雄赳赳气昂昂地替自己找面子。 说话时,萧老夫人故意对着宋蕴宁的方向大声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是装门冲着宋蕴宁去的,不给对方在外面留余地。 最好是在场所有人都来指责唾弃宋蕴宁的不对。 宋言澈正巧站在两人连线的中间,发现有串朝珠还挺适合武侯的气质,转身想说与宋蕴宁来看看,就听见了萧老夫人的话。 “这老婆子嘴上没没个把门的,弟弟还是要给她点颜色看看,动不动就在背后说些风凉话给谁听!” 说罢,宋言澈将手里的东西全塞给宋蕴宁,抬腿就要去。 有他在场,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了自家姐姐。 “阿弟,不要着急。她一把年纪,若是你冲上去理论,萧家人为人何来光明磊落之说,她顺势往地上一躺还说你把她伤着了,还闹出麻烦来,我自有分寸。” 宋蕴宁拉住宋言澈的手,制止的同时也安抚,萧老夫人这些把戏放在之前的日子还可行,今时可不如往日。 “这!好……” 不乐意地撅起嘴,宋言澈朝着萧老夫人摆了个大大地白眼,乖乖站到了宋蕴宁身旁,不忘把买好的首饰重新拿了起来。 之后,宋蕴宁不慌不忙,按先前的节奏挑选了不少的首饰,其中有一些原石,贴心记得宋振云爱好收藏,放在家里不过度显露财力,又不失身份。 首饰丰富,宋言澈一如既往付钱,大包小包拿在手上,相比与不久前灯火节上萧渐清的叫苦连天,他心甘情愿,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走到门口的宋蕴宁,突然转身,回到了萧老夫人身边。 “母亲,儿媳这面的首饰挑选结束了。您若是不买的话,便跟我一道回府去?”顿了顿,宋蕴宁瞥周家老夫人一眼,继续道:“还是您要先去县衙一趟?” 云淡风轻,无所畏惧。 这下轮到周家老夫人闹不明白了,萧家儿子当的是将军,跟一般县衙能扯上什么关系,一头雾水的她选择了沉默,有上次的教训,她不敢轻易说话了。 萧老夫人尴尬地看着众人,干笑了两声。 “你先回去便是,一会儿办完事情,罢了我再回来。秋蓉一直跟着呢,县衙不远也不防事,你别担心。” 言外之意就是不与宋蕴宁同回将军府,对外还一直想展现出家庭和美。 宋蕴宁笑笑,神秘兮兮地看萧老夫人,没多说,带着宋言澈先离开。 周家老夫人着急,眼巴巴地看着宋蕴宁两姊妹走远了,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县衙?萧家姐姐难道真要去那县衙?莫不是家里出了事情,要去县衙里头断案子吧?这日子可不太平,先前全城上下因为宫里端阳公主出逃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若是金国不服,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您要是真出了事,可别瞒着咱这些朋友,咱能帮衬还是帮衬着。” 面子话谁都会说,听起来是铁了心想帮衬。 第154章 不让进 说到底是平日里都不大走动的普通朋友罢了,若是真出了事,指不定谁跑得最快。 “噢!哪儿能出事,周家妹妹多虑。就是我家自来与县令交好,那县令夫人随时地就叫老身去衙里听戏,也是巩固关系。姐姐我面皮薄,说是不想去呢,架不住人家热情,还是得去一趟。” 萧老夫人打哈哈,满不在乎地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早让她分辨了人心,对萧渐清出事是一句不提,万万不能让人笑掉大牙。 “还得是您啊!若是有机会还是替妹妹引荐县令夫人,您知道现在行情不大好,丝绸的生意都是些老主顾帮衬,若能有县令加持倒也好!” 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周家老夫人笑着恭维。 萧老夫人看看四周,确认没有脸熟的面孔,遂压低声音。 “没问题,我先走一步。一会儿时辰过了,县令夫人那边不好交代。”这边告别,那边还不忘嘱咐。 “秋蓉,回府备厚礼送去周府,两家还得多走动。” 周家老夫人满意,喜上眉梢,两人告别。 好一阵耽误,萧老夫人不知道萧渐清在衙门里到底吃了什么苦,心急如焚,立即找借口摆脱了周家老夫人就急匆匆往衙门去。 昨日夜里已放衙,今日正是县衙工作的时辰,门口站满了衙役,一个个横眉冷对,挡在门前不让她进去。 萧老夫人卖脸,只得求人。 “您让我进去,我与县令大人约好今日来交银子的,行个方便。” “不行!有冤便击鼓,衙门岂能随意进出。今日县令有大案要断,您可不能进。” 衙役呵斥道。 “您……行个方便吧。” 萧老夫人递上银子,悄悄地给了门口衙役,秋蓉则将两人挡住,不让其他人看见。 “您这是!” 他看身旁无人在意,一下子拿过银子放进了身侧的口袋里。 “老人家您倒是早说与县令约好了时辰,这不是让小的误会嘛,赶紧去吧,别误了交钱放人的时辰。” 还是钱好使,衙役自圆其说,放她进去。 人还没往里走两步,又被里面的官兵送了出来,他们也没个好脸,对着萧老夫人就是一顿说。 “县令大人正在断大案,您这一大把年纪老往这里跑干什么!赶紧出去,到外面等着,一会若是有空再传您!” 这次银子也不好使了。 萧老夫人赔了夫人又折兵,跟秋蓉大眼瞪小眼,没了主意,心里虽是憋屈愤怒,但也只好在县衙门口等着。 寒风瑟瑟,两人扛不住风,直抖。 …… 西街往前,再拐角不远就是将军府了,但宋蕴宁显然没打算回将军府,走上了去武侯府的路,来到岔路口。 “您这是,不回武侯府?” 宋言澈见宋蕴宁停下了脚步,略显疑惑。 宋蕴宁点头,将身上唯一拿着的东珠耳坠递了过去,解释道。 “阿弟,你带着东西回家去。我不久前与东宫两兄妹约定,也是答应了太子殿下去东宫见小世子与郡主,今日碰巧有时间,该兑现承诺。武侯府不远了,你自己也能回去,路线就不需要我说了吧?” “阿姐可别当我还是小孩子,这点路程还是能分得清。” 宋言澈撇嘴。 宋蕴宁发笑,她突然发现这个从小与自己斗嘴抢零食的弟弟的确是长大了,已然是个身高八尺的翩翩公子。 “好好,知道了,那我先走一步。” 前脚还未踏出,宋言澈后脚便跟了上来,贼眉鼠眼地看着宋蕴宁,看起来没打算与她分道扬镳,甚至走得更近了。 “您每次提到小世子和小郡主,幸福都要从脸上溢出来了。又夸他俩可爱懂事,我上次一见还没说上话呢,您也带我去见见呗。” 身上的包袱略显累赘,不停地往下滑,宋言澈一个劲儿地维持着全身的平衡。 起初,宋蕴宁一口回绝,可架不住宋言澈一路跟随,说着话两人眼看就要到东宫门口了,再让他回去也太不近人情。 弟弟期待地看着姐姐,门口站定。 姐姐无奈地看两眼侍卫,转身嘱咐宋言澈:“你就在门口等候片刻,待我上去问问,若是不成就赶紧回府去,别给爹爹找麻烦。” 她硬着头皮走了上了东宫门口台阶,对着侍卫拿出令牌,和颜悦色道。 “这是我的令牌,您看过。” 心里并不报太大的期望。 侍卫这些日子来早就将宋蕴宁的模样铭记于心,简单确认令牌便还了回去,顺道打量不远处的宋言澈,皱眉疑惑。 “这是我家阿弟,武侯夫人二少爷宋言澈。您看是否能将他也放进宫里,倘若不能我立即打发他回家。” 宋蕴宁不想为难侍卫。 侍卫恍然大悟,嘴还没开,身子就将门口让了出来,毕恭毕敬道。 “噢!原来是宋小姐的家里人。先前太子殿下打过招呼了,若是武侯府与宋小姐亲近之家人都能网开一面进东宫,快请进!” 虽有片刻不解,但能让宋言澈进去就是理想状况了,宋蕴宁对夜瑾煜又多了一丝感激。 在宫女的带领下,宋蕴宁与宋言澈径直穿过正殿,来到后殿花园。 一路上,宋言澈应接不暇,上次来东宫不过草草一见,他心中无限感慨这原来就是培养夜瑾煜成为英雄的摇篮。 后花园空地处,两人孩子正在投壶玩乐。 投壶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受罚’。 酒壶按照孩子的身高特地摆得近了些。 “宋姨!” 团子刚抬手,手上拿着并未上箭头的箭矢,看见不远处来了人,一下就认出宋蕴宁来,丢下手上的箭就跑。 听见声音,圆子猛地回头也看见了宋蕴宁,顾不上游戏,跟了上去,嘴里大叫。 “哥哥等等我!” 宋蕴宁乐呵呵地抱住两个飞奔而来的小家伙,宠溺道。 “怎么圆子郡主又长漂亮了呀,这头发越来越长,再过些日子就能做好看的发髻了,到时候宋姨送你头钗好不好?” 第155章 崇 拜 “好!” 圆子露出了八颗牙齿,笑得可高兴。 宋言澈不好意思地看着团子,团子手抱着宋蕴宁眼睛却也好奇地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陷入沉默,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世子郡主在上,请受臣一拜!” 该有的礼数,宋言澈牢记心间,不愿给宋蕴宁带来一点麻烦。 “我知道你,你是宋姨的弟弟。”团子从宋蕴宁的怀里出来,礼貌地伸出了他的小手,一把抓住宋言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位叔叔只是见过一次,却对他有天然地吸引力,长得帅不说又有魅力,不愧是宋姨的亲弟弟。 “啊,您还记得,是的。” 宋言澈悬着的心放下来,大方地牵起团子的手。 两人一拍即合,看着面前的酒壶就聊起投壶的技巧,这一开口便滔滔不绝起来,宋言澈虽年纪比两兄妹大上不少,心里却还算个稚气未退的大少年。 箭从他手里飞出,正中壶口! “哇!宋小叔可太厉害了,赶紧教教我。我跟妹妹赌输了的人代替对方抄写今日先生罚抄的中庸,我可不能输!” 团子拍手大叫,钦佩无比。 宋蕴宁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笑得直不起腰。 当宋言澈转身再拿起新的箭,团子也一并转头盯着壶口,几乎以同样角度挺起的鼻梁,一大一小的两张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她的眼里重合。 为什么这么像? 她恍惚了片刻,突兀地想起,过世的孩子若是活了下来,现在只怕也这么大了,也会围着宋言澈闹,兴高采烈叫着“舅舅”。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孤貌似听见有人说不用抄书了?” 忙完手上的事务,夜瑾煜听下人说宋蕴宁来了东宫,专程从正殿书房走到了后花园,到门口就听到了团子的声音。 团子见了夜瑾煜就跟耗子见了猫,本能地躲到了宋言澈的背后,扯着他的衣服转了一圈,宋言澈正好对上了夜瑾煜的脸。 “太……太子殿下!” 宋言澈惊呼,手上的箭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陷入恍惚的宋蕴宁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反应过来后起身来到夜瑾煜身旁,行礼。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阿弟想来见世子和郡主,臣妾未能先经过殿下同意便冒失带来,还请殿下见谅。” “不妨事。” 夜瑾煜挥手,毫不在意。 “臣见过太子殿下!上次匆匆一见还未与殿下请教武功,若是殿下能教授臣几招,那便是臣莫大的荣幸!” 宋言澈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颤抖着的声音难压抑制。 圆子手上还拿着箭,等着两人继续投掷,一脸懵逼,不知所云地踮脚看了夜瑾煜。 “宋家公子属实抬举,孤现在不过是个深陷东宫的废人罢了。” 走过来抱起圆子,夜瑾煜笑笑,自嘲道。 “太子殿下休得这么说!您在臣的心里永远都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出其右!小小的伤不会成为您的阻碍,一定会好起来的。” 若不是宋蕴宁挡住,宋言澈恨不得冲上去对着夜瑾煜的脸说,心中对夜瑾煜可谓顶礼膜拜,神话一般。 “别说了你,若是还不闭嘴,就赶紧拿着东西回家去,天色晚了父母要担心的。” 宋蕴宁无奈,出言打断。 “啧,哎……” 宋言澈满身的热情就让宋蕴宁一盆冷水全都浇灭了,从头凉到脚底板,他只好无奈地闭上了嘴,不满地叹气。 可不能就这样被赶走,上次的教训他算是记住了。 夜瑾煜放下圆子,打发两个小孩继续去玩,不想灭了宋言澈求知的熊熊烈火,遂开口。 “言澈既是有兴致,孤虽不能上场但也能提你看看。孤见你投壶姿势和右手虎口、手心处有厚茧,想必平日里练的是刀剑?” “回太子殿下!的确用剑颇多,再来就是喜好弓箭,常与有人外出打猎。”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宋言澈猛地抬头。 “来人,拿剑来。” 夜瑾煜下令。 随身侍卫离开,少顷,不知从哪里取出了夜瑾煜爱不释手的典藏剑,递给宋言澈。 此剑长二尺三寸,身由玄铁而铸,通体黑色且极薄。柄上雕刻一条白玉云龙,不懂剑的人也能看出其透着寒意。 宋蕴宁看出夜瑾煜的目的,自觉地离远了些,来到两个孩子身旁,带着他们腾出空地的位子来。 “放轻松,只管舞剑给孤看。” 剑出鞘,宋言澈并未推脱,气势如虹地舞动着这把极品玄剑,动作行云流水,身形灵动,已然少年典范。 “宋小叔好厉害!哇哇!” 团子、圆子拍手,仰着脖子,瞪大眼睛,张着大嘴不停地惊呼。 夜瑾煜聚精会神,注意着他的动作,不时点头。 以一记云剑,在头顶或头前上方平圆绕环,宋言澈结束了全部的动作,收好剑。 他抿嘴,走向了夜瑾煜的方向,紧张又期待地等着点评。 “不错,以尔等的年纪来看,剑法已是少年中的上乘。大多剑客练剑十余载都未能有言澈你这般的能力。” 话说一半,夜瑾煜停顿,话锋一转。 “不过你剑式繁多,能在场上吓住敌手,却不一定能达到预想的成效。以劈剑为例,由上而下为劈,力达剑身。你最为基本的下盘不稳,肘关节由屈至伸,剑由上至下才是要领。简言之,练武需日日勤奋,不单学招,基本功更为重要。” 宋言澈聚精会神,将夜瑾煜的一字一句全都牢牢记住,直到对方说完。 他豁然开朗,忍不住地感叹道。 “难怪总是觉得无论记住多少的招式都没有实质的提升!殿下一言,臣当真受益匪浅,请受臣一拜!” 于是跪拜行大礼。 这下夜瑾煜是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个小尾巴了,无论是指导两个孩子投壶,还是想与宋蕴宁说话,宋言澈都寸步不离。 荷花池旁凉亭,下人倒好热茶。 原本备好的位子是让宋言澈坐到夜瑾煜的对面,宋蕴宁坐两人中间。 可现在宋言澈管不了这么多。 第156章 指导 直接抢了姐姐的位子,挨着夜瑾煜坐了下来,宋蕴宁反是被挤到了一边坐冷板凳。 “太子殿下,您看剑术都替臣指导了。身法,心法之类的可有不一样的见解能与臣聊上一聊?拜托您了!” “哈哈,略懂罢了,言澈喝茶润润喉吧,说了这么多话。” 夜瑾煜递上杯子。 莫名其妙的受了夜瑾煜冷落,宋蕴宁看自家阿弟能与当朝太子交好本是很高兴,但心里泛起了酸水,她自顾自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宋蕴宁放下杯子,缓缓道。 “刚才太子殿下讲的话不习武的我都听出来了,是说阿弟你平日缺乏练功,若是再不练的话,恐怕要成花拳绣腿了。殿下您怎么看,臣妾说的有无道理?” 她话里吃醋,有些酸溜溜。 夜瑾煜听出了弦外之音,心情亦是变得很好,顺着她的话附和。 “依孤之见,言澈现在就可围着后院跑圈,东墙旁边还有往日孤练功剩下的石墩,可供练习。珍惜时光,莫要荒废。” 宋言澈眼前一亮,屁股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皇兄,蕴宁姐!好啊,你们背着我在后院喝茶,两个小家伙也不来偏殿里叫我,若不是听到你们欢声笑语阵阵传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可巧,端阳寻着几人的声音来到了后院,一路小跑,嘴里嗔怪道。 桌面上只准备了三个杯子,她看了一圈,直接拿起夜瑾煜面前的那个杯子,一饮而尽,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端阳上下打量宋言澈,一看就知道是个脾气好的愣头青,自来熟地取笑道。 “我刚才听见说举石墩,这是蕴宁姐母家的弟弟宋言澈吧。你可别听皇兄瞎说,他什么时候举石墩练过宫,是欺负你不懂,把你当傻子呢!到时候练成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哈哈哈。” 宋言澈不好意思,挠挠头,向宋蕴宁投去救助的目光。 “你也别笑。反正你整日在东宫闲着也无事,正好言澈若是要去跑圈你就去一旁数着,先跑二十圈,少了一圈就罚你抄一篇‘岳阳楼记’如何?” 夜瑾煜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个嘴皮子厉害得紧的妹妹,接了这么一句,也算是给宋家姐弟解了围。 端阳忙摆头。 “您这是干嘛呀,皇兄!外头跑圈这么冷,宋言澈倒是跑着呢,你妹妹我就只有个狐裘的披风,连个手炉都没拿,您倒是舍得,不嘛。” 她挽上夜瑾煜的胳膊撒起娇来,从小到大都是这么逃脱处罚,得心应手。 “端阳公主还以为自己今年八岁,快把这些把戏收起来,孤受不了。” 夜瑾煜嫌弃,不让她得逞。 宋蕴宁暗自偷笑,识相的她,并未言语。 “哼!宋言澈!你随本公主去厨房找点心吃,别理兄长阿姐了,两个人是一条心,今天摆明要我俩难堪呢,走!” 端阳气不过,扯起宋言澈。 两人都在夜瑾煜这里吃瘪,灰溜溜地走了。 孩子放风的世界也够久的了,夜瑾煜遣人叫来夫子把两人带回学堂背书,今天的罚抄自然也落到两兄妹头上。 “太子殿下还真是冷面阎王,个个不留情。” 送走孩子,宋蕴宁玩笑道。 “宋小姐这话不对,头是您开的,孤不过是顺着你的话一直往下接罢了。要说是阎王,孤是替你背了黑锅。” 夜瑾煜不慌不忙说道。 “噗。” 没忍住,宋蕴宁终究还是被逗笑,嘴角上扬到好看的幅度。 一阵凌冽寒风吹过,夹杂着细雨,毫不留情地打在萧老夫人的身上。 她的手已冻得紫红,脚早已没了知觉,不停的哈气方能勉强维持手掌的温度。 “老夫人,若是县令一直不出可怎么办?不如咱先回去,改日再来救主君吧。我看这县衙里的人分明是刁难!” 秋蓉看不下去,脱下外层的披风给萧老夫人披上,她年纪大比不得年轻人,但凡遇上个头疼脑热,萧家的主心骨就没了。 “我一把年纪了,是不是刻意刁难还是能看出来的。咱若是现在就这么走了,县令会觉得将军府的人根本不诚心救渐清,免不了他多吃些苦头。咳咳,咳咳咳,你把银子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喉咙里灌进了冷风,萧老夫人止不住地咳嗽,面红耳赤。 一名衙役出门来,四处张望,目光落在了萧老夫人身上,他招手,喊叫道。 “萧家老夫人,县令有请。” 主仆两人约莫在衙门口等了一个时辰,总算是踏进了县衙的大门。 萧老夫人更是急不可耐,跟着衙役就往里冲,若非找不到方向,恨不得走他前头去,小老太太的小脚来回倒腾,脚底生风。 不在大堂,县令选了衙内书房接见,在桌前正襟危坐,示意手下给萧老夫人赐座。 “萧老夫人可带了钱来?” “自然是带了!不然老身也无颜面对县令大人您。” 谄媚的微笑恰如其分,萧老夫人挥手:“秋蓉,赶紧把钱交上去,咱们好接主君回家。” 秋蓉战战兢兢地拿着钱袋,从萧老夫人身后出,来到县令桌前,并未数手里的银子,只把整个钱袋子双手奉上。 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一大包,县令估量了一下,应该是足够酒楼的欠款再加上钱庄小二被打的赔偿,可不能就这样放过萧家人,他身上还带着任务。 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摸了摸胡须,正色道。 “啧……老夫人,这钱本县令是替两名受害者及债主先收下了。可前日里的那个数目,钱庄掌柜有些异意。” “有何异意啊?这说得好好的,怎么,怎么还能变卦!” 萧老夫人着急,扶着椅子,整个身子往前挪动,疑惑询问。 “按照律法,您儿子是故意打人至使对方轻伤,定是要判处三五月的刑期的。现在对方能收钱和解就要看对方的意思,人家也并非狮子大开口,数目只要合情合理本县令也没办法。除非,您想让萧渐清多关几日!” 县令这一通,说得头头是道。 第157章 小小钱庄 萧老夫人弄不明白大楚律法,被弄得晕头转向,秋蓉就是个大字不识的丫鬟,给予不了任何帮助。 一时,萧老夫人认定了对方就是出尔反尔,遂生气,捶胸顿足。 “我儿可是朝廷的将军,是要带兵出征的大将军!小小一个钱庄要了钱还不知足,现在还想往上加!太不识抬举!” 身上没多的钱,她没了办法,心一横就撒泼打滚起来。 县令满不在意,随口道。 “哈,您这是片面了。钱庄背后势力不可小觑,本县的话只能点到为止,听说是与某位皇子有关,不知道萧家是哪朝的皇亲国戚得罪不起呀?” 他有意敲打萧老夫人。 明面上的话不敢直说,其实背地里就是夜瑾煜打了招呼,一定让县令为难萧家,不得花钱了事这么简单。 “啊?那……不是的,县令大人,老身刚才只是着急儿子的处境,心里急罢了。嘴上没个把门的,这才冲撞了皇子,您莫要见怪。这钱庄掌柜开了这口,我萧家不能对不起人家不是。” 生怕得罪了皇家,萧老夫人慌张找补,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快就想到了答应的条件,于是压低声音道。 “您看这样好不好,钱庄那面好说。您带老身去牢房见见我儿,剩下对方再要多少银子老身都给送来。” 大狱里的囚犯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死囚,或是上面下令不得探视的重刑犯,家人本就可以依法探视。 县令见对方松了口,点头道。 “走吧,本县令亲自带你去。” 狱卒开路,县令带着萧老夫人进了牢房,内部昏暗无光,只有火把点燃的忽闪光线,牢房里的人全都没精打采,脸上污秽不堪。 “回大人,就是这里了。” 走到一处牢房,狱卒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复道。 透过门口的木头桩子制成的牢房门口看去,有一个人衣衫褴褛,蹲在墙角,身子不时地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 “渐清?儿子?” 萧老夫人不可置信,试探喊了两句。 霎时间。 那人仿佛中了定身术,紧接着缓缓站起身来,多日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萧渐清呜咽着向萧老夫人走来。 “母亲!儿子可太苦了,母亲!这狱卒不当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打儿子,无论我怎么说,他们这两日只要路过就冲进来一顿暴打,儿子不敢还手,快给儿子做主吧。” 萧渐清声泪俱下,手从栅栏缝隙处伸出,死死拽住萧老夫人就不放开。 “这是怎么回事!县令您怎么能滥用职权,随意打人可是犯法的!” 萧老夫人立即看向县令,质问道。 她很是心疼萧渐清,想要摸他的脸却被栅栏隔开,怎么都够不到。 “口说无凭,你可不能乱说。令郎怕不能是在监狱里待久了,产生了幻觉吧?本县令不可能时刻守着没个犯人,老夫人若是不信,找所有狱卒对峙便是。” 县令矢口否认,转头对带路狱卒下令。 “你把兄弟们都带来,萧老夫人要问他们是否背地里给萧将军下黑手,谁也不许包庇,全都给本县令叫来!” 转眼间,狱卒们都来了,无论问谁都是一个答案:“没有打人。” “你们看见狱卒打人了吗?” 还是不死心,萧老夫人挨个询问旁边牢房的犯人。 有的人不吱声,只要开口说话的人都说萧渐清关得好好的,没有看到任何人来打他。 萧渐清百口莫辩。 “你呀你!若非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我真想把你关到这牢里不管了,太不让人省心。事情都这样了,你都还不消停!” 萧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呵斥萧渐清。 见势,县令摇头叹气。 “哎,萧将军是有意诬陷本县吧……” 牢房里的人说不上话且不敢再说,牢房外的人惊觉。 萧老夫人用力惦着脚尖拍打萧渐清,继续骂了好几句,手上却没怎么用力气,一转过背换上和善的笑容,说和道。 “没有没有,他这小子脑子里只有点兵法兵书。人情世故全然不懂,县令大人您莫要见怪。打人这是都是没由头的,萧渐清不懂事张嘴乱说罢了。您看,要不就算了?” 抬手捻胡须,县令好脾气,摆手直言道。 “也就是萧老夫人会说话,不然本县还得治萧将军个污蔑的罪。” 他踱步站到了这两母子跟前,也就是牢房门口,若有所思地瞧了萧渐清一眼,话锋一转就谈起了正事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话也说到这儿了,萧将军若是想出去还得让钱庄的掌柜的原谅您的过失,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钱庄与掌柜的商议,一来是道歉,二来该有的赔偿补上,事儿也就解决了。” 萧老夫人附和陪笑,忙点头。 “不行!母亲,这钱庄老板那儿说什么都不能去低头!儿子拿的银票本就是……”武侯府,萧渐清意识到不能提,停顿片刻,继续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儿子丢了面子,打他都算轻的,绝不能去!” 萧渐清一口咬定,誓死不会低头弯腰,手紧紧抓住萧老夫人的衣摆不打算放开。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 萧老夫人无语反驳,小心翼翼地看县令的脸色,已是乌云密布。 “反正只要赔了钱,这罪名也不算大,大楚律我萧渐清还是明白点。大不了儿子就是在这牢里多待几日罢了,总归不会饿死!” 他昂首挺胸,眼神坚定,语气里略微带着对县令的挑衅。 “呵。” 被挑衅的县令不恼反笑,冷哼一声,走到了萧渐清的面前,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渐清的瞳孔。 “萧将军能受到了这大牢里的苦楚,这没问题。可这两日,将军未曾上朝吧?不知圣上那边是否之情,现在倘若不知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多过几日,您若不上朝,后果是什么?下官相信将军您应该比我清楚。” 县令转过身去,只见现在的萧渐清的眼里全是惶恐。 第158章 赔钱! “只怕乌纱帽不保咯!若没事,本官就先回堂上了,这一大堆的事情等着。” 说罢,县令头也不回地往大牢出口去,留下母子二人暗自思虑,他知道萧渐清对自身羽毛很是看重,不会轻易折损。 不知所措地目送县令出了牢房,萧老夫人愣在原地,眼见儿子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般,她顿时没了主意。 “儿啊,这可怎么办?” “萧老夫人这边请,探视的时间到了。” 身旁狱卒出声提醒,要上手带离。 萧渐清回过神,伸手够不到萧老夫人,头被栅栏卡住,挤压疼得他呲牙咧嘴,松口道。 “母亲,您出县衙就往钱庄去!儿子着实没想到圣上对我看法,这大牢不能多待,儿子必须赶紧出去,再消失几日只怕整个将军府都得遭殃!” 就在狱卒强行分开两母子的时候,萧老夫人听懂了萧渐清的意思,身体不由自己做主地往外去,嘴里还叫着。 “好好好,等为娘救你出去!” …… 钱庄的位置萧老夫人不得而知,还是秋蓉舔着脸去挨街询问。 整条街上都是些老商户、老邻居,萧老夫人自几十年前嫁过来起就住在将军府的这条街上,儿子没当将军前就在街角处住了。 害怕为人口舌,她大冷天特意带了把丝绒缎面的扇子,将整张脸都挡起来,亦步亦趋地往前走着。 冬日里拿扇子这怪异的行为,反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指点。 “老夫人,钱庄就是前面那家了。对面是主君经常去的酒楼,就是咱们陪银子的其中一大半就是给酒楼抵欠款的。” 秋蓉在萧老夫人耳边轻声道。 “走,别让人看见了,先去钱庄里看看。” 两人佝偻着身子,往钱庄里去了。 掌柜的遭受了上一次萧渐闹事的风波,现在对没个来店里兑钱的人都多些盘问,定是要检查清楚银票到底有没有问题才给钱,现正在柜台后打算盘。 店里小二在家养伤,并未出现。 “掌柜的,老身是将军府萧渐清的母亲。上次我儿不小心顶撞了您,还莫要见怪。我已将赔偿的钱款交给了县衙,不日就会送到钱庄来。老身特地前来是替我儿道歉来了,不知道您这边能不能原谅他的冒失?” 萧老夫人开门见山,进门就直奔主题道歉,姿态卑微。 最进几日,道歉陪笑,笑得她脸都僵了。 掌柜抬头,淡淡瞅了萧老夫人一眼,根本没给好脸,冷哼道 “哼!萧家人,我这小庙接待不起你们将军府的人,赶紧出去!” 秋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收起笑,萧老夫人围着钱庄绕了一圈,看见一样东西便夸赞一件,一会儿说掌柜的店铺选址讲究,一会儿又说生意兴隆惹人羡慕。 “别说了,赶紧出去!” 钱庄掌柜忍不住,站起身来,呵斥萧老夫人的同时还想推她两人出去,三人一时间便推搡起来,惹得路人驻足停留。 两个上了年纪的商家过来围观,看到萧老夫人觉得脸熟。 “这钱庄怎么又闹起来了,等等,这人……不是萧家老太太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到钱庄闹什么?” “肯定是为了她儿子的事!” 一旁的人附和。 大街上人来人往,隐匿在人群中讨论,这声音难免大些,在店门口的萧老夫人听见,脸都丢尽了,腾地红了脸。 她奋力躲过钱庄掌柜,好不容易站进店里,语重心长道。 “哎,掌柜的您有什么条件就直接说。我萧家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家,只要您开口,能办我一定办了。闹成这样对您有什么好处?” 听他这么说,钱庄掌柜叉腰,高声道。 “好啊!既然你萧家不差钱,萧渐清那日在我店铺砸碎了一个古董花瓶,萧老夫人只管赔给我一千两银子,如若不然,我就告诉上头的人!” “什么!” 萧老夫人诧异。 眼看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县令先就说钱庄背后有皇子做靠山,不想丢脸是其一,不想得罪人也是真的。 “倘若是将军府不愿意出这个钱也行,别互相浪费时间了!” 钱庄掌柜气得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见萧老夫人犹犹豫豫,一言不合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等等!” 萧老夫人赶紧走上前拦住掌柜的,秋蓉也在后面把其退路挡住,现在钱庄掌柜的进退维谷,气愤地看着她俩。 “不就是一千两银子,行,我答应。掌柜的只要你替我儿说好话,免了他的牢狱之灾,这钱我今日就想法给你送来。” 总算是暂时达成了约定,萧老夫人不敢耽误,可手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第一批银子都是把棺材本卖了换的。 路上人不时投来异样眼光,一路上对其指指点点。 萧老夫人没空担心脸面,心急如焚地往将军府赶,没注意路面上的石子,一脚下去,差点崴了脚:“哎哟!” “老夫人,您没事儿吧?” 秋蓉上前搀扶,顺道嫌弃地把石子踢远。 “当真是多事之秋,流年不利啊!若非那宋蕴宁铁石心肠不肯救我儿,事情何至于此,弄得我这个大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还要为了银子奔波劳累!” 手上扶着秋蓉的手臂,萧老夫人勉强站稳了身子不至于摔倒,嘴里发起牢骚。 心口传来一阵绞痛,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她不停地锤胸口。 秋蓉轻拍萧老夫人的后背,不停劝解道。 “您别急,奴婢愚见,老夫人您赶紧回府看看大娘子是否在府上。您手头上根本就没钱救主君了,若是大娘子还是见死不救再生气也不晚,您可千万不能倒下,主君那头还得您救呢。” 萧老夫人眼前浮现出宋蕴宁的脸,郁闷不已,但山穷水尽之际除了宋蕴宁又靠得了谁,她咬咬牙,还是打算回府再求宋蕴宁一次。 东宫一别,夜瑾煜派两辆马车分别送宋蕴宁与宋言澈回将军府及武侯府,正巧马车刚停在将军府门口,前脚进门。 后脚,萧老夫人与秋蓉也走到了门口。 第159章 侮辱 两人在后面打量着驶出的马车,不像是家里的,富丽堂皇很是讲究,看起来像宫里的御用。 秋蓉转头,正好看见宋蕴宁的背影,向福寿堂的方向走去,惊喜大叫。 “老夫人,大娘子回来了!” 主仆两人快步走上前,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宋蕴宁的脚步。 “蕴宁,门口才走那马车,可是送你回来的?” 萧老夫人腿脚不好,两条腿来回不停地捣腾才能跟上宋蕴宁的脚步,对方明显没有打算停下步子,依旧往前走。 “母亲有话直说。” 宋蕴宁头也不回,但慢下了步子,淡然道。 “是这样的,并非母亲刻意为难你。渐清在大牢里,我今日专程去见了,好端端的人都没个人样了。钱庄掌柜的不依不饶,我当了全部的首饰凑的钱根本摆平不了他。老东西狮子大开口,一说就是一千两。娘都一把年纪了,轻易不低头,但是这次是真没法了。” 说着,萧老夫人还从眼里挤了几滴眼泪出来,不停地以衣袖擦拭。 当真是跟这世上的苦难人无异,外人看了去定要说宋蕴宁狠心。 “噢?” 宋蕴宁停下脚步,转身。 身后两人躲闪不及,差点撞到她的身上。 庭院里,落在梅花树枝头的白色蝴蝶受到惊吓,忙拍打着翅膀从树梢飞走,许是质量太轻未能带来一点枝头的抖动。 “儿媳之前或是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萧渐清用假银票是自己找事,官府理当缉拿归案。而且儿媳身无分文,母亲你就是来找我一百次、一万次,儿媳都还是这句话,没钱。” 她斩钉截铁,当着在场所有下人的面让萧老夫人下不来台。 说完,不等愣在原地的对方回答,宋蕴宁继续往前走去,这次步子迈得更大,脚下生风,说什么都不停下。 “你宋蕴宁了不起!我看你跑得了和尚跑不跑得了庙,上次你弟弟当着老婆子的面买了二三百两的首饰,我就不信你武侯府没钱,宋蕴宁你只管躲着!这钱我管武侯要去!秋蓉,我们走!” 萧老夫人嘴都气歪了,气得直跺脚,指着宋蕴宁离去的背影骂。 有本事你便去武侯府要吧,如果真能要得回来的话,远处的宋蕴宁心想。 两人马不停蹄地往武侯府赶,没进门就遇到了第一关,站在门口等待下人通报,得主人点头这面才敢放她进去。 武侯夫人从听说萧老夫人来了,让人赶紧请进来。 她坐在正厅主位上喝着茶,下人摆好了座位,也按照武侯夫人的意思,替萧老夫人设了座,同等沏热茶。 半晌,萧老夫人在丫鬟的带领下入正厅,泰然自若地进了门。 “哟,今天这外头刮的是什么风,把萧老夫人吹来了。看来上次一见,萧老夫人是没把心里话说完,今日特地来府上找我” 撇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末,武侯夫人吹掉热气,喝了口茶,并未正眼看萧老夫人:“请坐请坐,招待不周。” 萧老夫人倒也没客气,坐了下来,不自然地喝了口茶。 她酝酿片刻,缓缓开口道。 “嘿嘿,亲家……原本夫家不该开这口,但将军府属实是米缸见底了,手头没了银子。不知亲家夫人与武侯大人听说我儿是事没有,一个女婿半个儿,现在必须拿一千两才能把萧渐清从牢里救出来。不知武侯府手上银子是否宽裕?” “哦哦,听说了!哎,渐清着实是年轻气盛,怎么能随意打人。”武侯夫人故作叹息,放下了手上的杯子,感慨。 “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上次蕴宁出事绑匪不是要了四千两银子放人吗?现在武侯府上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这样,为表作为岳母对女婿的心意,这十两银子老夫人您拿回去,说什么都要收下。” 身旁武侯府的侍女,从身上掏了十两银子出来,放到了萧老夫人面前。 眼睁睁看着丫鬟像是大方叫花子般地放下了银子,萧老夫人的脸就给武侯夫人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这么疼,活生生地把脸送到人家面前找打。 她猛地站起身来,高声道:“你!简直太侮辱人了!我们走!” 萧老夫人大步离去,跟在身后的秋蓉看着桌上的银子,心里想着不拿白不拿,转身抓起银子才跟了上去。 一时间,萧老夫人想不到搞钱的好点子,两人从武侯府出来,远远地看见街角有一挂幅,上面写着‘赌坊’二字。 “或许能去借利钱?” 看着那两个字,萧老夫人说什么也迈不动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喃喃自语道。 “高利贷吗?老夫人您可千万别糊涂啊,老爷生前便以不借利钱为家风,再三告诫主君。这时候您怎么还动起这脑筋来了!” 秋蓉见老夫人蠢蠢欲动,赶紧把桌上拿的那点银子塞到老夫人的手里,她心里着急,忍不住劝告。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不过是周转两日,我儿出来了定会有好办法还上。当奴婢的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别跟主子没大没小的。” 让武侯府的欺负就算了,萧老夫人可不能让一个小丫鬟说教,她一个劲儿地数落秋蓉,往赌坊去了。 赌坊老板见生意来了自然高兴,这老妇人开口便是一千两,听得他两眼直放光,一口答应,立即让萧老夫人回家拿地契做抵押。 萧老夫人犹豫,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只得咬牙把钱拿到手,于是带赌坊老板去将军府,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心满意足地收下地契,赌坊老板大大方方地给了一千两的银票,临走还不忘嘱咐道。 “老夫人爽快!这钱可收好了,十日还钱,五分利。到时候可要还给在下一千五百两的银子,如若不然,这将军府的地可就是我的了。” “是,您走好。” 萧老夫人不假思索,送人出门。 此番举动,全让门厅后的宋蕴宁看在眼里,趁着萧老夫人送人出门,估量着她定会去钱庄取钱,再到县衙赎人。 第160章 出狱 这段时间里,宋蕴宁偷偷潜到萧渐清的书房,找到记忆中的暗格,打开一看,果然真正的兵符还在里面放着。 用材做功更为精细,老虎模样更为栩栩如生,与她手里的那个有八九分相似。 她二话不说便把真正的兵符放进了衣兜,躲开下人的视线,回了福寿堂。 萧老夫人带着银子,找来钱庄掌柜,当着县令的面给对方交了银子,掌柜的也总算松了口,原谅了萧渐清。 县令看着差不多,遂下令放人。 不一会,在狱卒的带领下,萧渐清换上了入狱前的衣服,好端端地出现在了萧老夫人面前。 “母亲请受孩儿一拜!” 萧渐清第一时间跪在萧老夫人脚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敢相信萧老夫人果真把自己从牢里救了出来。 “别在这里丢人显眼,赶紧回家!” 当着县令不好直说,萧老夫人心里惦记着那些高利贷,一脚踢在萧渐清的身上,催促他赶紧走人,回家去。 两母子才踏出县衙大门。 萧老夫人拉过萧渐清的胳膊,附在耳边说道。 “我为了救你把将军府的地契押给了赌坊。一千两的本钱,十日便是五分利!若是还不上,你小子到地下都不敢与老祖宗交代,我也没法交待,赶紧想办法!” 萧渐清大惊失色,整个人七上八下。 先前本以为绑架宋蕴宁拿到手的银票是真的,他想着把先前找钱家借的几百两银子给还上,没想到被抓进牢房里关了两日,现在又多出一千两,心里急切却不敢说。 “那……还是先回府再商议吧,母亲莫急。” 脸急得通红,他还是抽出心思劝慰萧老夫人。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风风火火回府。 …… 将军府正厅 一群人把整个屋子围住,不允许府上奴仆走动,个个凶神恶煞地将宋蕴宁围在中间,嘴里不停叫嚣。 “你就是萧家大娘子啊!萧渐清人呢!欠钱家的银子,说是两三日就还上,最近一连过去好几天了,萧将军人反倒不见了!今日,你们将军府必须给我们个准话,不然兄弟们是不会走的!” 带头壮汉毫不见外地拉过主位上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同时抬起脚搭在平日里放杯子的小方桌上。 “对,不给钱就不走!” 小弟们挥舞着棍棒,其中不乏还有拿铁锹的人。 初禾站在宋蕴宁的左手边,初夏则是右手边,拼命地将其护住。 可他们的主子一点不慌,面上露不出半点慌张神色,宋蕴宁知道这些人为的是钱财绝不会公然在私人宅府伤人性命。 “府上但凡有一点银子萧渐清何必去借呢?摆明了跟您说,萧渐清前日里拿假银票去兑银子被抓进大牢了,府上若能搜出来一点银子就是诸位的。若是不能,这房里摆的古董花瓶、家具及字画也能管几百两银子。” 她不急不徐道。 壮汉围着房子看了一圈,露出微笑,遂下令。 “给我搬!” 房里正如火如荼地开启搬家大迁徙,萧渐清不明所以地带着萧老夫人走进了庭院,满头雾水地看这人搬东西出门,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这好像是咱家的东西!” 萧渐清惊呼。 于是,他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进正厅,一眼就看到了宋蕴宁事不关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萧老夫人腿脚慢,紧跟着走了进来。 “宋蕴宁!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一切,萧家母子指着宋蕴宁,质问道。 “啊?这不是主君还不上人家的钱,身为大娘子理应替主君和老夫人分担吗?他们死活不走,我就想了以物抵债的法子,您二位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宋蕴宁装着听不懂,理直气壮地解释。 完全抽不出空来与她争吵。 萧渐清气极,抢过身旁一位小弟手中的古董花瓶,对着带头的那位壮汉吼叫道。 “钱改日就还你们,东西立马给本将军放下,赶紧带着你的人走!我萧渐清说话算数,赶紧滚!” “京城钱家,就算你是大将军,也得掂量掂量得不得罪得起!小的们,把东西给萧大将军放下,子咱们改日再来!” 带头壮汉嘴上不饶人,肩上扛着棒子,大手一挥带人走了。 既然萧渐清都出面,钱家主子那头并未说非要今日把钱给带回去,想的也是来将军府吓吓萧渐清,于是作罢。 众人把手里的古董字画及家具放下,遂离开,整个正厅乱七八糟。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萧老夫人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头解决完了还有那面,她暗自叹气不敢当着下人跟前提起。 确保所有人都撤出了将军府,萧渐清转身回来找宋蕴宁算账,可人早就不知道何时退出了正厅,回福寿堂去了。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萧老夫人仰天长啸。 戌时黄昏,一更天。 夜,静悄悄地来,将军府房间内的烛火皆熄灭。 萧老夫人原本打算替萧渐清接风洗尘,准备晚宴去去他一身的晦气,让讨债的人这么一闹自是没了兴致。 反是突发头疼脑热,倒在床上早早睡却。 萧渐清院里更是没了声响。 如此对比,福寿堂里一派祥和。 各种点心在桌子上堆得满满的,宋蕴宁房里的炭火点得很足,只穿一件单薄的衣衫却也不冷,她招呼丫鬟道。 “初禾,这些瓜果点心拿去与初夏分吃了,若是在这暖房里放一宿是要坏的,你们若是吃不完再给其他房里的小厮丫鬟们分分,顺道去书房里给我取笔墨纸砚来。” “诶,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 初禾推门而入,见宋蕴宁高兴,她的兴头同等地高了好几分,进门收拾好桌上的点心,打扫了桌面上的碎屑便出去。 四下无人,转到床侧面的柜子处,宋蕴宁打开房门又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个黄花梨木的小匣子。 打开,一个竹制哨子,正是那日从武侯府回将军府时武侯夫人偷偷塞给她的那个。 第161章 真兵符 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初禾询问道。 “小姐,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您是在房里写东西吗?” 宋蕴宁拿好哨子放在手心,仔细地将柜子归为原样,走到桌前,回应道。 “拿进来放桌上便是。” 提笔在信上写明了萧家的状况,同时交代了之后的打算,宋蕴宁告知家中父母及阿弟,萧家气数已尽,只差临门一脚。 她吹响哨子唤来信鸽,把信传了出去。 今日难得天晴,宋言澈无心睡眠,坐在书房窗口望着天上的明月,连连几天的大雨扰得整个人心情阴郁起来。 霎时间,一个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定睛一看,似乎是只鸽子,翅膀尖端带有黑色的羽毛,正是武侯府准备来替宋蕴宁传信那只,他赶紧召唤。 仔细查看了信件的内容。 宋言澈坐不住了,第一时间来到父母居住的东苑告知萧家状况。 …… 翌日清晨,他并未告知家里人,早早地出了门,专程去了一趟国公府,找宋蕴宁从小到大,最为交好的闺中密友,姜南初。 将军府这边,萧老夫人半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欠的一千两银子,大清早便出了院子来正厅。 看着依旧一片狼藉,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今日倒是起得早,儿媳昨日便说好要回武侯府一趟,就不在家中吃饭了,或是要在家里多待两日,先给您请过早安。” 宋蕴宁随便找了个借口,萧老夫人懒得搭理,她便出门去了。 身上衣兜里带着重要物品特地要回去与父母商讨。 宋振云与武侯夫人夜里听宋言澈收到了宋蕴宁的信便做了准备,知道女儿很快要归家,宋振云特地请病未上朝。 “父亲,母亲,你们看。” 到家的第一时间,宋蕴宁便掏出了萧渐清放在暗格里的兵符。 “兵符?” 宋振云震惊,拿起她手里的这块与他手里的那块仔细对照,两个兵符正正好能合作一块,这就是真的! “女儿特地回家来征求父亲意见,这兵符若是放在萧渐清手里定会为肃王所用,而且还会惦记您手上这枚。现在拿回来也算是解了一后顾之忧,您看怎么办?” 家宅之事宋蕴宁倒是胸有成竹,可用兵等涉及朝政之事,她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先回家与父母商议。 一手一个兵符,在宋振云手里成了烫手山芋,他仔细思考片刻后答。 “依为父之见,兵符不能放在武侯府。若他日让别人知道了,两个兵符皆在本侯一人之手或有篡权夺位之嫌,不如……你抓紧去东宫一趟,蕴宁你与太子殿下交好,好生解释一番殿下定不会放在心上,这下肃王手里更是没了棋子。” 不愧是当朝重臣,父亲的一番话让宋蕴宁茅舍顿开。 她特地让武侯夫人备了点心盒子,把兵符装了进去,以防让有心人看了去,东宫四周眼线颇多,万事小心。 宋蕴宁带着点心盒子,一如往常顺利地进入了东宫,夜瑾煜正吃完早饭听下人来报说宋蕴宁来了,便将她带到了书房。 房中只两人。 “参见太子殿下,臣妾贸然来访还望没打扰了殿下。这是家中父母特地让臣妾带来给殿下的,还请笑纳,莫要推辞。” 宋蕴宁一进门就提着个点心盒子,夜瑾煜早就注意到,可里面装的显然不是点心,不然也不会见四下无人才拿出来。 “好。” 夜瑾煜未推脱,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将军手里的那块兵符,他并未声张,淡定地收进了柜子里。 转头,他感觉宋蕴宁今日格外好兴致,来的路上甚至哼起小曲,问道。 “不知宋小姐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今日一见,孤觉得你兴致勃勃,很是高兴。倒也说出来给孤听听,一同高兴高兴。” “哈哈哈,殿下哪里的话,平常也是如此呀。真要说的话,估计是快要恢复自由身了,臣妾日后不必以‘臣妾’自称,倒要改口‘臣女’了。” 宋蕴宁挥手笑道。 宋蕴宁踏进东宫的第一步起,两兄妹便知道了,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手里的点心盒子,眼看夜瑾煜把宋蕴宁叫去了书房,特地跟了过来。 正等着机会冲进去要点心吃,就听见了‘自由身’,团子、圆子对视一眼。 “那宋姨您什么时候嫁给父王!” 门从外面大力推开,团子、圆子争相从门后露出脑袋来,接着宋蕴宁的话齐声惊呼道。 “啊?” 宋蕴宁不可置信地捂嘴,赶紧走上前去挡在两个孩子身前,这话说不好可是要让全家人掉脑袋的事情。 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两个孩子噤声,一边推他们出去一边念叨。 “瞎说什么呢?世子和郡主可千万别让臣妾难堪了,说说玩笑话就罢了,别真放心上了。您二位赶紧去夫子那,这大好的清晨若是不背书都可惜了,快去快去。” 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脸,早已泛红成了夏日里的蜜桃。 “哈哈哈哈,宋姨害羞咯!我早就跟妹妹说宋姨喜欢父王,妹妹你还不信。这下子宋姨说不定真要变成娘亲了!” 团子吐着舌头,拉着圆子的手就嘻嘻哈哈地跑开。 没给宋蕴宁留下一点反驳的机会。 留下她独自尴尬,更是无颜面对背后的夜瑾煜了,宋蕴宁为难地咬住下嘴唇。 夜瑾煜笑笑,淡定道。 “宋小姐不必多心,两个孩子的玩笑话。明日丞相大人依父皇的意思举办冬日游湖且召开诗会,特地邀请各位王公大臣的子女家眷一同参与,不知道你可否有时间与孤一同前去?” 两个孩子一跑出书房,欢欢喜喜地到了廊道拐角,直接迎面撞上了顺道路过的端阳公主。 端阳一看两兄妹神秘兮兮的模样,敏锐的她就知道书房有人。 “门里有人吗?是不是有秘密?” 团子笑眯眯,不停点头。 端阳拉着两个孩子的手,绕过正门。 第162章 去游湖 最后躲到了墙角不为人所知的窗沿底下,偷偷往里看去,原来是宋蕴宁来了。 “游湖?” 之前孩子的打趣话带来的尴尬感觉,烟消云散,宋蕴宁转身思量片刻,点点头。 “既然太子殿下出言邀请,臣妾哪儿有不去的道理。正好明日有一出好戏上演,臣妾就把这出戏搬到湖上去演,太子殿下等着看好戏吧。” 她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线,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窗户底下的两大一小,把‘好戏’全都听进了耳朵里,团子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遂趴在端阳耳朵询问。 “姑姑,宋姨嘴里的好戏是什么?团子也想去看!” “嘘!小声点,让皇兄听见了,我们就谁也别想去了。” 端阳伸手捂住团子的嘴巴,轻声警告。 “姑姑!圆子也要去嘛!” 两个孩子搅和得端阳手忙脚乱,顾得了一边顾不了另一边,本来她近来在东宫待烦了,就想出去透透风,干脆一咬牙。 端阳按住两个小孩的头,不让他们起身,压低声音道。 “你们答应我,别喊叫了。只要乖乖的,姑姑便带你们去游湖看好戏,听懂就点头。不准发出一点声音!不然不带你们去了。” “嗯嗯!” 两个孩子自己捂住嘴巴,整齐点头,团子还竖起了中间三根手指发誓。 宋蕴宁上交了兵符完成了任务,第二日要准备游湖不便多待,遂告别东宫众人返回武侯府。 …… 次日游湖前,宋言澈从宋蕴宁处得知,城郊微安山下东湖特地为丞相及皇家所用,要举办游湖诗会,他避着父母出门去。 很快找到赵校尉,这人不但想讨好宋家且与萧渐清向来交好,算得了半个酒肉朋友,前几天才与萧渐清一同相约喝酒。 两人说定,劝萧渐清去游湖玩耍,宋言澈承诺不会亏待了赵校尉,对方喜从中来,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赵校尉来到将军府,小厮将其带进门去,看到府上萧条无人气,萧渐清正坐在桌前摆着酒壶,连个菜都没有。 抬头看到有人来,萧渐清坐直了身子。 “下官见过萧将军,将军这是为何?一大清早便一个人在府上喝闷酒,倒是心头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说出来兄弟们给点建议。” 赵校尉自来熟地坐下,拱手道。 “闲来无事想喝酒罢了,赵兄不必拐弯抹角,今日来府上是为何事?来一杯?” 坐上还有倒扣着没有用的杯子,萧渐清翻起一个,替赵校尉倒了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示意他快喝。 “丞相今日在城郊东湖举办游湖诗会,将军您可听说了?咱们努力一生不就是为了多些机会结交达官贵人嘛,下官特地来请你。” 默默将酒杯从面前推开,赵校尉直奔主题开始劝萧渐清。 萧渐清心中苦闷,无人排解,只想等晌午过后去客栈找阮诗诗说上一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 犹豫一番,可实在是太好面子,当着熟人的面怎么都无法说出府上困境,装作无事发生,一口答应。 “多谢赵兄记挂,萧某定会到场。” 萧渐清既已答应,耽误不得,套马出门。 那面宋蕴宁已经先一步到了东湖边,与夜瑾煜碰面。 东风不如春风和煦,吹拂着这一池湖水再刮到人脸上,顿时觉得脸颊发冷,湖面波光粼粼,荡漾起层层涟漪。 不远处停着一辆画舫。 此画舫飞檐翘角,玲珑精致的四角亭子赫然立于船头。 彩画精细,龙柱上的浮雕祥云一层扣一层,层层错落有致,雕刻精细到盘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清晰可数。 端阳的确不适合出席大型社交场合,可宋蕴宁奇怪,夜瑾煜只一人来了,并没有见到团子、圆子两兄妹,顿时有些失落。 她朝后面看,询问夜瑾煜道。 “为何不见两个孩子?” “两个小鬼头到了湖上定会兴奋不已,打扰了众人兴致可不好,再说水面危险,孤让其留守家中。” 说罢,夜瑾煜摆出请的手势,邀请宋蕴宁上船。 两人船上落座,不少达官贵人皆是私人画舫,陆陆续续下了水,宋蕴宁不时地向外张望,像是着急寻找着什么。 两人相对而坐。 夜瑾煜好奇宋蕴宁上船就往外在看些什么,顺着宋蕴宁的视线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萧渐清穿着正装,与一男性友人正站在岸边,谈笑风声。 “我就说让萧兄出来走走,散散心。老待着将军府喝闷酒怎么行呢?您看这里可真是美女如云,不比您府上的金屋藏娇差。” 赵校尉指着满湖画舫,奉承道。 “还得赵兄是真朋友,果真豁然开朗,哈哈哈哈。” 萧渐清满意地点头,让身旁的小厮去租游船,好下湖游玩。 有的少爷小姐家并未配备私人画舫,有商家专门在湖边备好了游船,仅供租用,方便游客游玩的同时还能挣几个银子。 按照宋言澈的嘱咐,姜南初带着丫鬟,按时抵达东湖边,只见她身穿蜜合色棉袄,搭配银鼠比肩褂,下面则是葱黄绫洒线裙。 身为大美女的她,是未出阁的女子,一下便成为了岸边的焦点,许多公子投来欣赏的目光。 姜南初手上拿着岸边梅花指头折下来的一枝腊梅,淡黄的颜色与其相得益彰,不时传来阵阵香气,沁人心脾。 她与宋蕴宁比少了些当家作主的大气,却多了几分天真可爱。 贴身丫鬟围着整个湖,视线寻找了一圈,随后在姜南初的耳边低语。 “小姐,奴婢刚才找了。宋小姐就在那艘雕有祥云金龙的画舫上。”用手给看她一个方向。 姜南初抬头望去,依靠在栏杆边上坐着的,正是宋蕴宁。 两人隔着湖对上了眼,宋蕴宁总算在众多人中找到了姜南初的身影,遂挥手示意,全是兴奋的神色。 姜南初则是抬头给了宋蕴宁一个眼色。 等宋蕴宁与姜南初接上了头,转头回来时,夜瑾煜已不在她的正面落座。 第163章 误会 而是换到了对面栏杆的位置,一个劲儿地盯着水面发呆,表情很是冷漠。 冷而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紫的眼底充满了吸引,乌黑的头发,散在两肩。 宋蕴宁起身走上前去,壮起胆子,询问。 “太子殿下看起来兴致平平,是今日这游船活动没意思,还是昨夜没睡好累着了,若无心游湖可与臣妾饮茶围炉。” 冬日游船过分寒冷,夜瑾煜特地在画舫中间的位置准备了炭火、炭炉,还有陶泥壶与炉网,用精致的白色小碟盛放了花生、瓜子、红橘、红枣以及上等好茶。 “宋小姐先自己喝吧。” 夜瑾煜摆手,身体靠在栏杆上,并未将视线从湖面上拿回来,随口道。 “是,太子殿下。” 虽是不解,但宋蕴宁不好以下犯上强硬要求夜瑾煜,她满头雾水,不敢多说,自顾自地来到炉子面前。 画舫并无船板遮挡寒风,两人就这么坐在外面,手上没个手炉的确是冷了些。 贴身侍卫拿着火源替宋蕴宁点燃了炭火,一瞬间温暖来袭,对着炉子的宋蕴宁整个身子暖了起来,拿起装好茶叶与水的壶,放在炉网上。 不一会儿,花生红枣等小食外表就出现了焦褐色,若是再烤就糊了。 茶水沸腾,宋蕴宁倒出两杯,拿起其中一杯放到夜瑾煜面前。 “这是臣妾煮的茶水,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就一起饮用,喝点热水也能暖暖身子。”接着宋蕴宁从身后端出了小碟子,上面放好了烤好的小食。 “别看这个红枣外面烤成这个样子,但很甜,多吃两颗补气血。” 夜瑾煜终于转头,从上到下打量了宋蕴宁一遍,看到她手里不但用红枣还心细剥好了瓜子花生仁,橘子也取去了皮。 “多谢宋小姐,放下便是,孤一会儿再吃。”他轻轻点头道。 宋蕴宁不知道的是,先前她透过众多画舫与姜南初打招呼时的兴奋神色,让夜瑾煜看在了眼里,正巧萧渐清在不远处站着,造成了误会。 一人不知,一人则不说。 接连两次搭话,宋蕴宁皆吃瘪,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夜瑾煜为何会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里变成两个态度,只当是对方累了,没再管。 放下碟子与茶杯,宋蕴宁回到了先前坐的位置朝外望,继续观察岸边萧渐清的一举一动。 此时岸边。 租船掌柜的手里只剩下一条船,正往萧渐清这面划,姜南初突然出来插了一脚,两人一时对峙起来,谁也不让谁。 “这位小姐,这船是这位公子先来的。您要是插队怕是不符合规矩吧?” 掌柜为难。 “拜托您行行好,本小姐今日与友人约好了湖上相见,现在没船了岂不是让本小姐我失信于人嘛!” 姜南初有些着急,原本披风在外,戴着着帽子把脸遮住,一下子放了下来。 白皙的苹果脸在萧渐清面前展露无余,眉下是含情脉脉的眼睛,堆云砌黑的云鬓,细细看去这人简直扣人心弦。 撑着船的掌柜近退两难,这两位公子小姐看起来全是大户人家,今日就没有上不了台面的人,他一个平头老百姓怎么得罪得起。 他把得罪人的事推给了萧渐清,让他来表态,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得罪人。 “不知这位公子意下如何啊?可否将船让给这位小姐?” 目光被姜南初的样貌吸引,萧渐清失神片刻,回过神来,立即大方松口道。 “等一下。掌柜的,这船就让给这位小姐吧。自古以来美人皆有特权,小姐长得如此美丽异常,鄙人岂敢与小姐争抢这游船啊?” 装出惊喜,姜南初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道谢。 “这怎么好意思!小女子只带了一名贴身丫鬟,我看公子身后也不过是一位友人与一名小厮。这船多您三位还是坐得下。不如同坐一条船,泛舟同游,如何?” 她心想,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现在就等你萧渐清上钩了。 赵校尉在背后悄悄扯了下萧渐清的衣摆,露出羡慕仰望的神色来,一个劲儿地暗示萧渐清答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哈哈哈,甚好甚好。” 拍拍身上的灰,萧渐清觉得这些天在别处丢的面子全找了回来。 先一步跨上了游船,伸出手,邀请姜南初。 面对萧渐清伸出来的手,姜南初不好意思地低头,装出窃喜。 她自然且大方地将手递给萧渐清,其间谁也没有讲话,默契登上船。 因是临时租用的游船,座位不多,几个零星的位置布置在船舱,不大宽裕,三五个人往船上一站就拥挤起来。 环视一圈,姜南初并未选择落座,在丫鬟的搀扶下移步去了船头。 “没想到这冬日登船游湖别有一番滋味,原想着在湖上会冷,特地多穿了罩衫。等真真地登上船了,却有豁然开朗之意。” 她眺望湖面,有感而发。 看见姜南初去了船头,萧渐清顾不得其他,紧跟在她的身后贴了上去。 “听小姐谈吐不凡,只怕是大家闺秀吧?不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也得是书香门第,显赫世家?” 对方话音刚落,他便接了一句。 他心里想,此女子谈吐不凡,眉眼之间对我暗送秋波,倘若真是遇上个豪门贵族,今日这游湖诗会是来着了! 姜南初捂嘴笑,很是娇羞。 “哈哈,家中地位是祖宗显赫罢了,与小女子无关,莫要挂在嘴上。话说回来,还不知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她刻意营造出完全不知道萧渐清这人身份的感觉,随口询问道。 不远处落座的赵校尉这时听见了姜南初的话,好不容易有个话题能插上话了,站起身来,隔着船舱大声回应。 “小姐真是说笑了,这人您都不认识。我这兄弟可是京城里有名的萧家公子,大名萧……” “咳咳!” 萧渐清使了个眼色,及时制止。 “鄙人姓萧,小姐只管叫我萧公子即可。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第164章 国公府嫡女 话锋一转,萧渐清反问姜南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毫不忌讳。 “既如此,萧公子称呼小女子,姜小姐即可。” 姜南初轻声发笑,知道萧渐清故意跟她兜圈子不说实话,自然也不想这么快把身份挑明,过分急切,反惹人怀疑。 船行至湖中央,一排柳树映入眼帘。 指着对岸的树,姜南初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诶,萧公子快看那岸边的柳树,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还能郁郁葱葱,应了钱塘湖春行里的一句‘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很是美妙动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萧渐清若有所思地点头,看来这个小姐喜欢诗词歌赋,投其所好,讨女孩欢心是他最擅长的把戏。 “鄙人之见,还是苏轼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更为贴合现在的气氛吧。姜小姐的夺目美貌可比让这湖水、柳树避之不及。” 姜南初收回视线,转头对上了萧渐清含情脉脉地双眼,赞叹道。 “萧公子博学,小女子虽不敢当,但对公子很是敬佩。” 毫不掩饰她的欣赏之情。 一旁坐在座位上剥瓜子的赵校尉,吐了口瓜子皮,有些眼红,忍不住打趣道。 “萧兄与姜小姐今日是真让我看到了才子佳人的优美画卷。还好萧兄听了我的话,出门游湖放松心情,不然哪里能遇上姜小姐这样的美人,艳福不浅啊。” 这话让姜南初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她装作不好意思,慌忙转移视线,脸还莫名地染上了一层红晕,很是害羞。 “桌上有瓜子点心都堵不住赵兄的嘴,那就多吃点,少说话!” 萧渐清大步上前,抓起一把瓜子塞到了赵校尉的手里,暗示他少说两句,千万不要说漏了嘴。 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回到船头,萧渐清递给姜南初。 “时辰不早了,不知姜小姐是否饿了。萧某给姜小姐拿了块糕点,您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等下船只怕太晚。” 他自以为此行为很是体贴,可对方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摆手拒绝。 “平日在国公府吃点心零嘴之类的东西,嬷嬷们都得好几个人尝过,味道极好才回端上桌,身为嫡女自是要多些规矩。这点心看起来皮厚馅小,怕是难以下肚,我还是不吃了。萧公子也别吃了。” 萧渐清惊诧不已,好一阵都没能反应过来,拿点心的手定在半空中。 他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原来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是国公府姜家的嫡女,若是能把这女子变成自己的妻子,温柔贤惠,出身不比宋蕴宁差,这宋蕴宁就真没有用了! 正好能把宋蕴宁直接休了,想到这里,萧渐清一阵狂喜。 “萧公子,萧公子?” 见他眼神游离,姜南初出声提醒,轻轻拍了他的肩膀两下。 萧渐清回过神,点心随手一扔,开始大肆地献殷勤。 “啊?这湖上风大,姜小姐会不会觉得有些冷啊?把萧某身上的这件披风给穿上,可千万别在外染了风寒,这天得了伤风可不容易好。” 赶紧扶着姜南初,带着她一路从船头走到船舱里坐下,顺道给赵校尉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把好位置让出来。 “船头风大,还是坐下好,姜小姐请。” 萧渐清不着急坐下,先从小厮手中拿过自己原先准备好的手炉,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确定温度适宜,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姜南初的手里。 起身的赵校尉毕竟大小是个官场中人,眼力见很足,姜南初这边一坐下,他那边就替萧渐清帮起了腔。 “是啊。我与萧兄可是多年的朋友,还没见过萧兄对哪家的小姐这么上心,姜小姐可真是独一份的恩宠。” 姜南初笑笑不说话,抱着手炉。 这个时候,船绕过湖心,开始返航。 与许多对向的船只相遇,正巧一艘大小相似的游船从几人身旁开过,船仓中有一位男子春光满面,身旁围坐了一圈的女子。 其中,有倒酒的,有人替男子捏肩捶腿,还有人给他嘴里喂水果。 风吹过,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贴身丫鬟留心注意到了这船,等这艘船驶过,她便迫不及待地指给姜南初看,愤愤不平道。 “喏,小姐您看这种,这男的多半是三妻四妾。不说小姐您还未嫁人,您若是日后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当正妻,奴婢都是要气死的。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大小姐,可绝不能受这样的气,您也绝对不会同意。” “那是当然。” 姜南初头也没抬,随口答道。 主仆二人心中坦然,不像萧渐清及其好友心里有鬼。 两人对视一眼,赵校尉站起身来,想要开口说话,但在萧渐清眼神地极力遏制下赵校尉并未开口道出实情,默默将头转向一边。 “国公府嫡女何等尊贵,三妻四妾肯定有失身份。” 装作无事发生,萧渐清不停附和。 时间飞逝,转眼间天光渐暗,太阳躲到了云层后面不肯出来,湖面的温度也变得更低,水鸟皆归潮而去。。 “天色也不早了小女子只怕是要先行道别。家中有门禁,不可晚于申时归家。萧公子若是还有兴致就您二位独游吧。” 手炉没了温度,姜南初对着手哈气,漫不经心道。 戏演到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丫鬟懂了她的意思,配合对着船头叫:“船家!靠岸。” 眼见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萧渐清急迫起来,船却一刻不停地向着岸边划去,可他担心若是操之过急或会得不偿失。 正当丫鬟扶着姜南初从站起身来,往出走时。 “姜小姐,且慢!” 制止的声音传来,萧渐清终于憋不住了。 在船头两人的注视下,他三步并做两步地大跨步前进,直接来到姜南初的面前停下,一把扯过她的衣袖,含情脉脉道。 “今日一见可谓一见钟情,二见倾心。萧某人不才,不知要用何种的言语才能表达心中对小姐的爱慕之情。” 第165章 愿者上钩 “原本想着直说是否太过唐突,可见着姜小姐真要从萧某的眼前离开,却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感情。” 这种眼神可说是深情,但怎么也算不得专情,萧渐清这一套放在未谙世事的小姑娘那里还有几分成效。 可国公府是何等的人家,姜南初从出生起身边就不乏有阿谀奉承之人,谁都想巴结,她早见怪不怪。 加上本就是有意为之,心里只传来一阵恶心。 “这……萧公子可真是直接,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姜南初低下头,两手不知道如何放才好,不停地摆弄着她的裙摆,做出一副娇羞的姿态,好让萧渐清真的相信。 “可萧公子还没告诉小女子您的真实身份,真心想要交友,只怕也得坦诚吧?” 她为难地咬嘴唇,好似在控诉萧渐清只想玩玩,连个真实身份都不愿意告诉。 面都这个问题,萧渐清思虑片刻选择了不答。 “什么都说完了岂不是没意思。感情还是得两人之间留些神秘感才对,姜小姐莫要见怪。萧某的身份先保密,下次见面就什么都清楚了。” 一是担心姜南初身为国公府嫡女会看不起小小一个将军府,再来是担心他现在还有婚约在身的事情败露。 只要休了宋蕴宁,就不怕身份曝光了,萧渐清现在更加坚定了休妻的念头。 姜南初十分配合地给了他一个台阶,并未追问,变相接受了萧渐清的告白后转身上岸,两人明面上定下了‘情缘’。 画舫栏杆旁的宋蕴宁,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发生的这一切,举起手中热茶一饮而尽,再另一支手上的半颗红枣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该去看看热闹了。 “太子殿下,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可否靠岸?”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夜瑾煜身旁,行礼请求。 显然夜瑾煜一直在暗中观察宋蕴宁看的方向,他也注意到萧渐清坐的那首游船靠岸,萧渐清送一女子下了船,还以为宋蕴宁见萧渐清走了也无心游玩。 “靠岸!” 简短的命令,夜瑾煜面色沉重,远远地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多谢……” 宋蕴宁打算谢礼,对方一反常态地突然站起身来,气冲冲地出了船舱,看着夜瑾煜的背影,满头雾水。 岸边等待的姜南初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迫不及待地等着宋蕴宁乘坐的画舫靠岸,她只想立马冲到宋蕴宁的面前告诉她事情的进展。 画舫的行进速度是一般游船无法比拟,很快便靠岸。 夜瑾煜早就在船舱外准备好了下船,不耐烦的表情,深蹙的眉头,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心情,任谁看了都能得出生人勿进的结论。 下人开路,放下船板,他正要往下走。 “啊啊啊,蕴宁,宋蕴宁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下你欠我的人情可不是几根簪子就能还明白的,那小子已经上套了!” 姜南初搂过宋蕴宁的脖子,冲上来就是一个全力的拥抱。 不安地看向夜瑾煜,宋蕴宁发现对方闹不清楚状况,正不知所云地看着两人,她赶紧推开姜南初,不好意思道。 “太子殿下见谅,这是国公府千金姜南初。”她顿了顿,转头对姜南初压低声音:“南初,赶紧给殿下行礼请安!” 错愕转头,姜南初抬头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位男子,仔细看去此人锦衣华服,难怪画舫上雕刻着盘龙祥云,如此霸气。 “臣女唐突,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姜南初赶紧跪下身子,剩下的就什么都不敢说了,原本准备好的一堆想与宋蕴宁说的话也忘在了脑后。 “免礼平身,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夜瑾煜质问宋蕴宁,一时间语气严肃起来。 “回太子殿下。姜南初是臣妾的儿时好友,这么多年以来亲如姐妹。今日游湖便是想让南初接近萧渐清,从而让萧渐清对南初起歹心,最后人财两空。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和离。” 担心夜瑾煜对两人有看法,还会连累了姜南初一家,宋蕴宁立即上前,恳切答。 夜瑾煜点点头,脸色好看了不少,皱起的眉头松懈下来。 “和离?原来如此。既然宋小姐与姜小姐是老友,冲撞孤一事便不计较了。萧渐清倘若真对姜小姐倾心,这种人是不该留。” 夜瑾煜不但情绪好了起来,还主动与宋蕴宁搭话,跟刚才判若两人。 搞不清夜瑾煜为何突然变脸,宋蕴宁模模糊糊扶姜南初起身,两人跟在夜瑾煜身后走,瞧出不对的姜南初满脸八卦。 “诶诶,蕴宁。这太子殿下不会喜欢你吧?” “休要胡说!” 宋蕴宁立即捂住姜南初的嘴,低声警告。 游船的东湖距离闹市有些远,夜瑾煜派人将姜南初护送回国公府,之后便顺道接上了宋蕴宁坐同一架马车。 两人在将军府前道别,避开了萧渐清极其好友。 一回府,宋蕴宁便不像出门前这样与萧渐清争锋相对,她好像突然一下就想通了,放下与萧家的种种恩怨。 “初禾,去内院里请主君来福寿堂一同吃晚膳,就说是我说的。我出门时候嘱咐厨房多备了几个菜,替主君好好去去近日以来的晦气。” 宋蕴宁喜气洋洋地不停忙活,不停收拾着许久不用的小饭桌,抽空抬起头来嘱咐道。 这小姐一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初禾怀疑宋蕴宁今天吃错了药,将信将疑走到她面前,伸手放到她的额头上。 “这也不烫啊,当真?” 初禾满头雾水,宋蕴宁打她的手,完全不像烧昏头的样子,呵斥道。 “没大没小的家伙!赶紧去吧,一定要说是大娘子亲自请的,备了好酒好菜,听到没?” “是……小姐。” 夜晚湖面危险,游湖诗会在夜瑾煜等人走后便宣布结束,萧渐清送走姜南初没了乐子,很快回府,也就在宋蕴宁比晚到家一炷香的时间。 将军府内院,中庭。 今夜晚膳并未在正厅摆放,萧老夫人原本想着萧渐清不会回府吃饭。 第166章 相约 只想带着两个小的一同在宁馨苑里简单对付两口。 她正要吩咐厨房准备,就听见下人报萧渐清回来了,于是来了内院,特地没叫宋蕴宁,也懒得管她怎样。 “你还有心思逗你那破鸟,整日里不是把那心思放在玩物上就是女人身上,赶紧过来!”萧老夫人于堂上正襟危坐,看着萧渐清就气不打一处来。 桌子上已上好了几道小菜,就等人到齐上座,便传热菜。 “母亲急什么,这鸟养好了也能换不少银子呢。嘬嘬嘬,快吃。” 萧渐清漫不经心,手里拿着鸟吃的谷物往这小鸟嘴里放,这鸟通体呈现出幽幽蓝色在自然光线地照耀下还能看出五彩斑斓。 小鸟三两口将萧渐清手里的粮食全部吃完,心满意足地来回跳跃,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还是鸟最通人性。” 满意点头,萧渐清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往餐桌走去。 初禾进门来,请安道。 “给主君和老夫人请安,奴婢传大娘子话,请主君去福寿堂一同用餐呢。大娘子说了,特地让厨房备了好菜给主君去去晦气。” 萧老夫人疑惑,看了萧渐清一眼,没说话。 “多谢大娘子好意,我有公务在身,陪母亲随意吃两口后便要出面办事去了。你回去通传一声,我就不去了。” 萧渐清头也不抬,一句话就把初禾给打发了。 这是攻守易势了吗?初禾搞不懂为何萧渐清跟宋蕴宁今日都变了个人,心里直犯嘀咕,不敢多留赶紧离开。 初禾前脚刚一走,萧老夫人憋不住了,不悦道:“渐清啊,你也不该这么驳了宋蕴宁的面子。好不容易人家给你台阶,你还不下。” “哼。” 冷哼一声,萧渐清抄起手臂往胸前放,满不在乎。 在场的人不少,其中包括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伺候吃喝的厨房侍女,萧渐清的贴身小厮,甚至还有宋蕴宁指派的两名侍卫眼线都在这站着。 “宋蕴宁现在还能算我将军府的大娘子,再过几日你看她算什么东西。不是我萧渐清看不上她,只怕不是我当年取了她,都没人敢要,我就该休了她!” 他丝毫不在乎旁人眼光,翘起二郎腿,自顾自地将心中的情绪发泄,当着众人的面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闭嘴!” 萧老夫人大惊失色,高声呵止。 端着菜,正往桌上放的侍女吓得险些没能拿住手里的盘子,立即放了下去,死命低着脑袋,怕被连累。 “你们都给我退下,秋蓉,在门口候着,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允许进来!” 清退众多下人,萧老夫人等秋蓉出去将门关紧了,确认门内无多余的人,这才敢继续说话。 “你几个意思?渐清你心里难道没数吗?这几年来边境战事吃紧你未对朝堂做出贡献,政绩拿不出手。若不是有武侯这层关系护着,你以为你将军的位置能坐多久啊,儿子。” 她苦口婆心地质问萧渐清。 可她这个儿子没心没肺,神情淡定,拿起筷子夹着桌子上的冷盘吃了起来,不过是盘拍黄瓜也吃的津津有味。 “嘶,这酒不错。” 萧渐清一杯酒下肚,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母亲儿子虽为武官却绝非莽夫。国公府姜家母亲可知?姜南初是国公府嫡女,今天游湖诗会,我与南初相识定情。她已经看上了儿子,不久就能娶回家当娘子了。国公府可不比那武侯府差,您说我该不该休了宋蕴宁?” “国公府!” 这下轮到萧老夫人坐不住了,拿起酒壶就替萧渐清斟满一杯。 “儿啊,你说的话可是真的?这中间不会有什么误会吧?不是娘泼你的冷水,到时候弄得鸡飞蛋打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好事来得不会这么突然,怎么从来不提嫁人的国公府嫡女突然起了嫁人的念头。 敲门声传来,两人默契闭嘴。 “主君,门口侍卫说有来信,送来的人说是什么国公府传来的,您要收吗?” 门口小厮手中拿着信敲门,不敢贸然进屋,询问道。 “快拿进来!” 想也没想,萧渐清喜形于色。 他接到信,等小厮出了门,一面迫不及待地打开,一面嘴巴不停地跟萧老夫人解释:“儿子刚才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给姜南初写信,邀约她明日一同出门游玩,现在收到回信应该是个好消息!” 拆开信封,回信上赫然写着:明日见。 “太好了!” 萧老夫人喜出望外,她早就受过了宋蕴宁的强势,只要萧渐清真能拿下姜南初,宋家对萧家的看不上眼今后也就不复存在了。 “明日你一定好生表现,万万要讨姜南初的欢心,最好一举拿下。” 她嘱咐道。 出身武侯府的侍卫听了老夫人话出来,待了片刻,其中一人借口尿急需出恭,绕到了内院墙后偷听房中两人讲话。 侍卫躲在房檐下蹲下身子,‘姜南初’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警觉,把接下来的一番话都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萧渐清与萧老夫人很快结束对话,随后默契地不再提及,让下人们都进来,装作无事发生,传菜吃饭。 两名侍卫从内院出来就去了福寿堂。 “参见大小姐!” 宋蕴宁在书房单独接见两人,这次连初禾、初夏都未相伴身旁,此次计划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差错。 “起来说话,是萧渐清那边有什么动作了?” 她猜想到萧渐清一定耐不住性子,回来就要把在东湖发生的事情全告诉萧老夫人,等的就是现在他的反应。 房后偷听的那位跨步上前,恳切道:“回大小姐话!小的在房后听萧将军与老夫人谈话中提到了国公府嫡女姜南初小姐,说在东湖与其定情,想必不久就能休了大小姐好取姜南初小姐过门。”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毕竟这话是犯了主子的大忌,不敢直视宋蕴宁。 很好! 宋蕴宁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第167章 玉髓金钗 宋蕴宁努力控制住嘴角不让其上扬,看来事情的进展正如她设想的一般稳步向前。 宋蕴宁装出不悦,挥手道:“知道了,再有消息及时来报,回去吧。” …… 次日辰时,将军府正厅 府上人一同在大厅用过早饭,萧老夫人带着两个少爷去学堂读书,走之前还不忘给萧渐清鼓励的眼色。 这都被坐在桌上喝粥的宋蕴宁看在眼里,两母子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髻,宝蓝色律紫团花茧绸袍子穿在身上,萧渐清很久不见如此精致的打扮,甚至难得地带上香囊,时不时传来一股浓烈兰草香气。 “主君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是要出门办公事还是私事,不知我能否听上一听?” 宋蕴宁故意提起萧渐清不寻常之处,她倒要看看这人如何应对,还是直接就对现在的大娘子置之不理? 萧渐清有些尴尬,尬笑两声敷衍过去:“哈哈,夫人哪里的话,不曾刻意装扮。一会跟三两好友出门逛逛罢了。” 把碗里仅剩的一点粥一口喝完,他放下了碗,动作有点着急。 “夫人慢慢吃,为夫就先走一步。” 趁着宋蕴宁还在吃饭,萧渐清快步站起身来,抬腿就要往出去,身后却传来了宋蕴宁的声音,清脆响亮。 “等等。既然主君是出门随便逛逛,我想几个好友也不会介意身为将军府大娘子的我一同参与吧?初禾、初夏,准备好东西,我们随主君一同出门游玩。” 冷汗差点没当着众人的面滴下来,萧渐清后脊梁一阵发凉,可眼见宋蕴宁已经起身就要跟着去了,他实在是不好拒绝,无奈叹气,只好默认。 一行人很快出府,进入闹市,宋蕴宁带着两名丫鬟走在前面,萧渐清故意拖着后腿走在最后,看起来一点不想与她并肩同行。 人头涌动,吆喝声四起。 宋蕴宁抬手一指,兴奋道:“前面好像是新开了家卖香粉的铺子,去看看。” 两名丫鬟很快跟了上前,转头寻找萧渐清时候,发现他距离宋蕴宁越来越远,勉强还能看见,再远一些可就看不见人了。 萧渐清魂不守舍,见宋蕴宁又要去大肆购物就觉得十分厌恶,真没见过这么不持家的大娘子,他心里只想着姜南初。 走到酒楼招牌前,借着突然变多的人流,萧渐清直接脚底抹油,偷偷溜走。 初禾不放心,转身确认萧渐清的身影,发现没人了。 “小姐,萧渐清好像不见了。刚才我们往香粉铺子前走的时候,奴婢见他和不对劲,故意往后躲着。现下更是没在后头了,不会溜走了吧?” 她附在宋蕴宁耳边,用只有她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揣揣不安道。 其实她的主子全都看在眼里,甚至知道萧渐清为何要偷偷从这街上溜走,是去见谁,又是为了什么,了如指掌。 宋蕴宁笑笑,先把正在挑选的香粉放在柜台:“掌柜的结账。”,同样附在初禾的耳边,小声回复道:“只管逛街便是,其他的不用操心。” 小丫鬟愕然,点点头。 昨日起,初禾就觉得小姐像是变了性子,莫名其妙地向萧渐清伸出橄榄枝不说,今天出门非要跟来,现在人不见却不管,实在太奇怪。 看着手里的战利品,香粉买了好几盒,胭脂水粉也不缺,宋蕴宁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再去逛逛首饰铺。 主仆三人一进店门,宋蕴宁就被店铺中间一支流光溢彩的玉髓镶金簪吸引了注意力。 她穿过店内人群,看着簪子靠近,刚走到面前,一只手却抢在她的前面拿起了那根簪子,随之而来的是熟悉而有低沉的声音。 “孤看出宋小姐喜欢这个,已付钱买下,特送给宋小姐。” 夜瑾煜取下簪子,并未得到宋蕴宁的许可就亲手替她戴在了头上,等反应过来时,玉髓金簪与美人已相得益彰。 “很是漂亮。” 满意点头,夜瑾煜很是欣赏自己的眼光,收回手之前不忘替宋蕴宁将额头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 宋蕴宁慌乱起来,店内人多眼杂,她不好大声直呼夜瑾煜的真实身份,只得贴近这副高八尺的身躯,紧张小声道。 “太……太子殿下?您为何在这里?还有这簪子是为何?臣妾无功不受禄,这簪子恐怕不能收下。” 显然对方不打算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夜瑾煜俯身平直盯着她,配合着压住了嗓子。 “戴着宋小姐身上如此合适,孤想不出来有谁更适合。不知宋小姐可有时间与孤一同用午膳,不远处一家酒楼,想请宋小姐一起。” 宋蕴宁明显感到自己的双颊火热起来,不想让夜瑾煜看出,立即转头答应:“既然殿下盛情邀约,臣妾去便是!” 初禾、初夏告别宋蕴宁,带上宋蕴宁先前买的商品回将军府,两人则相伴一同去了酒楼。 宋蕴宁的头上依旧带着那支玉髓金簪。 酒楼内人声鼎沸,夜瑾煜早在见宋蕴宁前派人定了隔间,两人在小二的带领下径直往隔间去,二楼全是隔间的区域。 “客官这边请,菜都上齐了,落座便可用膳。” 小二在前面带路,宋蕴宁跟在夜瑾煜的身后,脸红彤彤。 两人进门去,夜瑾煜长相出众,人群中一眼便能看清他的脸,碰巧在隔壁喝酒的肃王端起酒杯往门口一扫看见了他。 “夜瑾煜?” 一时不敢确定,肃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收紧了瞳孔再次确认,一个戴着金簪的极品美人却映入眼帘。 此人看起来有些眼熟,难道这是夜瑾煜近来临幸的美人? 当肃王心里犯嘀咕之时,宋蕴宁转过身子进门,露出了全脸,他总算看清楚是萧渐清的妻子宋蕴宁。 事情更有趣了。 留了个心眼,肃王的心思不在酒桌上,他故意找人换了位置,一直默默注意着隔壁两人的一举一动。 “孤不知宋小姐喜欢吃些什么,便找酒楼师傅随意做了些家常便饭。” 第168章 垂涎美色 “若有不合口的地方只管讲出来。” 夜瑾煜贴心地给宋蕴宁递上碗筷,套间内并未安排贴身侍卫,所有人都在暗处保护着太子殿下的安全。 桌上鸡鸭鱼肉俱全,荤素搭配,很是讲究。 “太子殿下能为臣妾考虑已是万幸,都很喜欢,多谢殿下。” 宋蕴宁坦言道。 她有些弄不清夜瑾煜的意思,可人都来了自然是要给太子殿下好脸色,总不能挑三拣四还说饭不好,况且在桌上的菜正巧也都很喜欢。 一口白饭放进嘴里,宋蕴宁伸出筷子夹起放在面前的油炸小丸子,滋味鲜美,十分享受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两人只吃饭不说话有些尴尬,她继续夹菜,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子殿下,为何昨日游湖不见小世子与小郡主,臣妾昨日没见到还有些失望呢。” “孤怕那两个皮猴扰了宋小姐的兴致,既然你想见,一会儿吃完饭去见便是。” 夜瑾煜夹起鱼放进宋蕴宁的碗里,不疾不徐道。 “好!” 只要话题绕到两个孩子身上,宋蕴宁与夜瑾煜单独相处的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胃口也变得更好,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 肃王观察一阵,距离太远且环境嘈杂,只能看清两人在不停地说说笑笑,无论如何用劲儿也听不清内容。 “诶肃王殿下,喝酒就喝酒!不知您的心思跑哪儿去了,是想逃了兄弟我的这杯酒吧?还是不远处有美人可见,让我也看看。” 酒桌上同行人上前来敬酒,看肃王望眼欲穿的神情,忍不住打趣道。 注意力被打断,肃王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收回,装作无事发生地端起酒杯:“哈哈哈,何来美人,喝了便是。” 清酒入口,杯中酒是下了肚,可宋蕴宁与夜瑾煜有染在他的心里已是不灭的事实,原来宋蕴宁是这样不检点的人。 肃王的一颗心开始悸动,想着那张更加柔美的脸,几年过去,或许他自己都不肯相信身为人妻的宋蕴宁对他是这么的有吸引力。 “满上!” 肃王大手一挥,大声下令,随后喃喃自语道:“夜瑾煜有的,我一样都不能缺……” …… 饭菜渐渐空盘,宋蕴宁很快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等夜瑾煜。 两道迫切的眼光投射过来。 看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两个孩子,夜瑾煜也配合地放下了筷子,拿起手巾擦嘴,忍不住打趣:“宋小姐的心已经飞到东宫去了。” “没有没有,太子殿下若是还想继续吃的话臣妾也是可以等的。只是一会儿晌午时间过了,不知世子和郡主可否需要小憩,去了见不着不是得不偿失了吗?”宋蕴宁摆手道。 话里话外还是想快些见到孩子。 夜瑾煜笑笑,不说话。 两人登上马车,移步东宫。 …… 东宫学堂小院,两兄妹也刚吃完晌午饭正在夫子的监督下背诵上午学习的诗经。 团子双膝跪在丝绒制的坐垫上,摇头晃脑地背诵,两只小手抓着书本。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示我周行……周行……嗯…” 卡顿了许久,后半截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向圆子投去求助地目光,可怜巴巴。 夫子背着手在两人身后走着,原本闭上的眼睛不知怎么看见了他的小动作,戒尺敲到团子的脑壳上:“不许作弊,自己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 宋蕴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个孩子惊喜抬头发现真的是她走进了院子,全然不管正在抽书背的夫子,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宋姨!” 一人一条大腿,还是老样子,抬着脑袋望着宋蕴宁。 夜瑾煜向着急的夫子挥了挥手,示意他暂时不必抽背,可以退下。 “你们呀你们,这么简单的诗经都背不下来的话,日后这么多难背的古文可如何背给夫子听呢?这么聪明的小脑袋瓜都不会用了。” 听起来有些责怪,实则全是宠溺,宋蕴宁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两个小孩。 “宋姨,我会背!哥哥不会就要被夫子打手板了,还好你来了。我还会‘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 圆子得意地扬起小脸,说完这话还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夜瑾煜,顺道给他吐了吐舌头。 夜瑾煜无动于衷,但挑了下眉回应。 “还在你最聪明。” 宋蕴宁被逗笑,捏了捏圆子的鼻子。 不服气的圆子抱住宋蕴宁的胳膊不放开,满脸真切地瞪大眼睛,嗡声嗡气道。 “宋姨宋姨,你可看见了。我跟妹妹都在认真学习功课,也都听了夫子的话,你可千万不能忘记跟我们的约定噢!” 原来这俩孩子心里一直记挂着先前夜瑾煜与宋蕴宁说,只要用功读书,她便有一日留宿东宫,陪伴两人度过整整一夜。 “还记得呢!哈哈,好,既然宋姨答应你们了就一定做到,在此之前一定用功读书。” 配合着团子逗趣的表情,宋蕴宁被逗得哈哈大笑,不假思索道。 一直玩了好一阵子,夜瑾煜派人送宋蕴宁回将军府。 一连喝了好几壶酒的肃王,眯起眼犹如云里雾里,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喝下去,摆手拒绝了面前这杯。 “今日就到这里,本王……”停顿片刻,宋蕴宁的脸又浮现出来,肃王甩了两下头继续道:“本王喝得尽兴,诸位都有赏!来人啊,去给本王把萧将军找来。” 残羹冷炙遍布桌上,同行众人看出肃王微醺离开酒楼,整个隔间仅剩下肃王一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宋蕴宁的一颦一笑不停地在他的眼前出现,只有往嘴里灌酒才能让其短暂消失。 又斟酒一杯,敲门声传来。 “肃王殿下,是臣。” 萧渐清总算来了,肃王勾起嘴角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放远了酒瓶,努力让视线集中起来,使自己清醒。 “萧将军请进。” 萧渐清小心翼翼地进门来。 第169章 各怀鬼胎 萧渐清看着满桌子的剩菜猜到肃王不是专门叫他吃饭而选的酒楼,应该是一时兴起。 “不知肃王殿下今日召见臣是为何事?若臣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萧渐清的心头打鼓,肃王阴冷的脸在眼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坐下。 “萧将军。上次殿前本王说的话是不是都忘了,军队在何处?兵符又在何处?本王可一直没等来消息,不知这算不算办事不力?” 上下扫视萧渐清,肃王往后一靠,咄咄逼人。 “臣该死!不是臣办事不力,是那武侯太难缠啊!肃王殿下,武侯宋振云始终不愿与臣配合,夫人宋蕴宁这边又想臣败落,臣是两面受敌,处处为难啊。” 萧渐清如临大敌,跪拜地上,不停认错。 将军府这些日子被搅合得天翻地覆,全然忘却了替肃王办事,只能不停地狡辩。 “这是为何?萧将军起来说话,本王只不过是了解近况,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刚才提到宋蕴宁,也就是你夫人,你两人关系如何?” 肃王话锋一转,不但没有生气,听到宋蕴宁的名字反还变得和目起来,将话题十分自然地引到了宋蕴宁身上。 奇怪肃王没有怪罪,萧渐清疑惑抬头,随之站起身来。 “臣与夫人吗?算不得太好,不然宋家也不会如此行事作风。” 萧渐清愤愤不平道。 “本王倒是见宋蕴宁肤白貌美,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大家风范。当今这世上还能看见这等绝色女子,也算是没白来这一遭。” 说话间,肃王眼神飘渺,心旷神怡。 同为男人的萧渐清怎么会听不懂肃王的话,这话的意思就是看上了宋蕴宁,想让他做个顺水人情将其‘赠’与。 他看肃王的眼神中除了忌惮,现在还多了些愤怒,恨不得立即冲上去给肃王两个耳光,如果不会掉脑袋的话。 “肃王殿下只怕是多喝了些,宋蕴宁长相……实在是普通,全然不如您身边的上等极品。” 愤怒至极的萧渐清强忍怒火,装作听不懂,一句话敷衍过去。 “哦?” 肃王听这话,回过神来,笑容全无。 抄起酒杯向萧渐清掷去,肃王也默契地没点破此事,但狠狠训斥道。 “本王眼光萧将军也能评论一二,属实是以下犯上了。萧渐清,若是本王不在尔等背后护着,只怕宋家或是夜瑾煜早就将你一口吞入腹中,骨头渣滓都剩不下。见你便是抬举你,倘若懂不了主子的心,事也就不必做了,还不快滚!” 一顿呵斥就让萧渐清屁滚尿流,他连滚带爬地出了酒楼,心中烦闷不堪却又无人述说,思虑良久打算去找阮诗诗。 客栈内,阮诗诗许多日子都独守空房,一直没能等到归府的她心里也急迫得不行,不停翻看替两个孩子做的衣物。 房门处传来响动,她不免地竖起耳朵,难道是主君来了? “诗诗,快开门!”是萧渐清的声音。 阮诗诗惊喜万分,赶紧将手头的物件一股脑塞进了柜子里,对着镜子整理了好一阵衣物与发髻,才去开门。 客栈房门打开,萧渐清一把抱住阮诗诗。 阮诗诗窃喜,她还不知道萧渐清已经背着她勾搭上了其他女人,还觉得宋蕴宁就算再怎么斗也斗不过她。 “主君您都不来客栈里看妾身,一等就是好些日子了。两个孩子在将军府还好吗?不知有没有好好吃饭,长高了没有?” 嘴里嗔怪,但自然地把自己的身子放进了萧渐清的怀里。 寒暄了几句。 两人走到桌前坐下,阮诗诗给萧渐清倒了杯热水,又把房里仅剩不多的零嘴点心都给萧渐清拿了出来。 “别忙活了。现在有个很大的抉择摆在我的面前,需要你替我一起想想。” 肃王的话在心里,萧渐清实在是憋得喘不过来气,他拉过阮诗诗的手,苦闷道。 对方皱着的眉头告诉阮诗诗说不定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遂惊喜道:“什么事情!难道主君终于要休了宋蕴宁取妾身进门了吗!” “非也……” 萧渐清将先前在酒楼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数告知阮诗诗,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猜测,若是再不找人说说,只怕会憋坏他。 阮诗诗一听,迫不及待地坐下,抓住萧渐清的手。 “主君,难道您忘记了为什么要娶宋蕴宁为妻了吗?她蛮横霸道,有的不过是武侯府嫡女的身份。宋蕴宁本来就是萧家的一颗棋子,肃王要宋蕴宁,就是这颗棋子最好的利用价值了。反正宋蕴宁早就不知道勾搭了多少野男人!” 她言辞恳切,说白了也是来拱火的。 将宋蕴宁送给肃王做了人情,对阮诗诗而言简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她恨不得宋蕴宁死无葬身之地,这都是轻的。 “此话当真?真有这么好的买卖?” 萧渐清心里不舒服,为难起来,但回想起宋蕴宁对他做的那些事情不免有些犹豫,也想让宋蕴宁吃些苦头。 对了,姜南初。 他突然脑海中迸出了姜南初的脸,顿悟,只要能娶到姜南初为妻,宋蕴宁本就不值一提,好,值得一试。 “当然,主君只要顺了肃王的意,就什么都有了。” 两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在客栈并未久待,萧渐清好不容易见到了阮诗诗,好说歹说地找她要了些银子出门。 起先阮诗诗说什么都不愿拿出小金库来,但听见萧渐清松口把宋蕴宁交出去,这才给了些银子,嘱咐说省着点花。 打定了主意的萧渐清在街上转了一圈,遂来到酒楼,再次找到肃王。 肃王的确还在酒楼,看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萧渐清,他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嘴角:“萧将军难道听不懂人话,本王刚才已经说明白了,又找回来是为何?” 心里思量,或许宋蕴宁的事情有转机…… 萧渐清神秘兮兮地朝门口看,确定除两人外未有其他人,他朝着肃王走近些,斟酌着重新开口。 第170章 愤怒 “殿下刚才一番言语臣起初并未参透,但在臣的苦心思虑下总算是参透了肃王殿下想告知与臣的弦外之音。这宋蕴宁到殿下之手,不过是囊中取物罢了,臣尽心配合。” 肃王眼前一亮,宛若猛兽饿了几天的肚子,突兀地闻到了猎物的香气。 他扶着椅背坐起身:“好!萧将军这等觉悟,本王对你很是看好,请坐!” 顺了他的心意,肃王对萧渐清的态度突变,一改先前的颐指气使,不再一味指责萧渐清的无能,不停地称赞。 如愿以偿地坐下,萧渐清看着肃王清冷的眸子,依旧如履薄冰。 萧渐清搓了搓手,心中早就想好了计谋,谄媚道。 “肃王殿下,臣能大义灭亲,保证将宋蕴宁送上殿下的床。但要约宋蕴宁去肃王府还得您给臣个由头,不如您找日子设宴请群臣于肃王府庆祝,臣也能有个好理由。” 他不停地打着如意算盘,绞尽脑汁想把结发妻子假手于人。 “好主意。不愧是萧将军,能贴心替本王着想,哈哈哈,本王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理由。依本王之见,兴致来了便是良辰吉日,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可好?” 肃王高深莫测地笑了,闭上眼,满意点头。 两人约定明日举办宴会,地点就设在肃王府,一个缜密的计划已然在萧渐清的脑海中成型,他不敢细想后果,开弓哪有回头箭。 萧渐清紧锣密鼓回到将军府,步履匆匆去了福寿堂。 初禾正在院子里扫着落叶,见萧渐清莫名其妙地进门来,不免奇怪,于是偷偷停下了手头的活儿,绕到后门知会了宋蕴宁。 “不妨事,你只管忙你们的,有事我会叫你们。” 宋蕴宁淡然,依旧不动声色地翻着桌上的书本,看的正是昨日在东宫两兄妹背的那篇《小雅·鹿鸣》,三两句打发初禾出去。 话音刚落,萧渐清毫不客气推门而入,一看就是急着赶路,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夫…人,呼呼。”他站稳了脚步,深吸两口气缓了缓,迫不及待道:“明日肃王殿下举办宴会,邀请朝中诸位大臣,你既是将军府大娘子还是明日与我一同去吧。” 肃王府宴请! 宋蕴宁瞳孔放大,听到这个词的一瞬间,手不受控制地抖动,前世的记忆无可遏止地向她席卷而来。 “肃王府。” 她喃喃自语道。 这是宋蕴宁重生后第一次失了分寸,甚至是当着萧渐清的面,她不停地吸气吐气,向空气中吸取氧气才能熄灭心中那团燃气的怒火。 上一世,萧渐清借口肃王宴请,用药迷晕宋蕴宁,为的就是将其送上肃王的床,从而讨得肃王欢心,这一切宋蕴宁历历在目! 萧渐清看不懂宋蕴宁的反应,看着她用手死死抓住胸口衣物,胸腔不停地上下起伏,呼吸急促。 于是走上前,轻声道:“夫人,您意下如何?” 宋蕴宁的不寻常的表现让萧渐清忍不住怀疑是否有哪句话说的不妥当,他不停的回想,生怕对方察觉出事情不对。 “主君仕途好了,整个将军府才能好,那同去便是。” 宋蕴宁瞬间恢复了正常,努力控制住愤怒与激动,头也不抬答应下来。 也算是维持住了这些天在府上的一贯的人设,她必须让萧渐清对其放松警惕,这样与姜南初设定的计策方能奏效。 上天让我重活一世,绝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机会,当然,这一次被算计的绝不会是我宋蕴宁! 她暗下决心。 “多谢夫人给为夫面子,只要明日去肃王府上好好表现讨得肃王的欢心,这数不尽的财富就往萧家来了!” 萧渐清欣喜若狂。 之后借口有事先离开,萧渐清拿着阮诗诗那里得来的十几两银子,一分多余的钱都没花,转头出了将军府,去药铺购得迷药。 这是为明日的大计划做足了准备,他势在必得。 萧渐清走后,宋蕴宁趁此机会偷偷出门,去往东宫,打算与夜瑾煜一同商议对策。 “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可否知道明日肃王将于肃王府举办宴会,邀请诸位大臣共同参与,肃王可否请了殿下?” 刚到东宫,太子正与书房内读书,宋蕴宁开门见山。 “哦?孤不知情。” 夜瑾煜疑惑,从来没有听说过肃王有举办宴请的举动,肃王府也一直派人盯着,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此时叩门声响起。 宋蕴宁欲言又止,夜瑾煜点头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一名手下手持请柬入门,拱手递到夜瑾煜面前,毕恭毕敬道:“见过宋小姐。太子殿下,肃王殿下派人送来请柬,您过目。” “下去吧,将门带上。” 接过请柬,夜瑾煜若有所思地,见宋蕴宁神色凝重,遂打开。 果然是肃王送来邀请他明日去肃王府参加宴会的请柬,内容与宋蕴宁所说并无太大差别,正是一件事。 “现在的确收到了宴请了,明日,肃王府。不知宋小姐是为肃王宴请一事前来?还是对此事有别的看法向与孤商讨一二,但讲无妨。” 夜瑾煜合上请柬,一双紫瞳认真地凝视宋蕴宁。 “殿下有所不知,臣妾为何之情,也很难解释理由。但臣妾敢笃定,此次宴会是肃王拉拢萧渐清专为臣妾做的局,萧渐清为的就是将臣妾亲手送上肃王的床,以此换取荣华富贵。” 宋蕴宁斩钉截铁,语气认真且迫切。 宋蕴宁补充道:“萧渐清刚才已出门去了,臣妾猜测他就是去买迷药,设法迷晕臣妾……” “狼子野心!天下之大,多少如花美眷不能挑选一二。萧渐清与肃王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宋小姐起这等心思!畜生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二人卑劣,来人!” 夜瑾煜怒火中烧,腾地站起身来,他倒想看看若是当朝太子想保护的人,区区肃王能否碰掉一根头发丝! 手下冲进门来跪拜,太子盛怒,谁也不敢言语。 “立即出发将军府。” 第171章 装晕 “此行,务必将萧渐清捉拿至东宫!” “等等,殿下莫急,现在臣妾提前得知了二人的计划,心中已然有了对策,不必以武力镇压肃王与萧渐清,且听臣妾说来。” 宋蕴宁出言安抚,及时阻止。 看到夜瑾煜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心里的胜算不免地多加了几分。 “什么对策,若是要以宋小姐的安危做赌注,孤不答应。” 夜瑾煜断然拒绝,他绝不想宋蕴宁以身犯险,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宋蕴宁都不能受一点伤害。 宋蕴宁摇头,徐徐道来。 “萧渐清在府外养了个情人,名叫阮诗诗……” …… 次日清晨,将军府正厅 听说两人今日要去肃王府参加宴会,不明真相的萧老夫人闹不明白萧渐清的想法,还以为姜南初的事情办砸了于是赌气未出苑门。 桌上用餐的只两人,正是打扮得考究体面的萧渐清,和才起床蓬头垢面的宋蕴宁。 萧渐清暗地里打量宋蕴宁一番,看这不修边幅的样子,就仿佛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心。 心想这要是带去给肃王见着了,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了想,他支支吾吾地开口试探:“夫人,你平日里出门都打扮得美艳动人,今日是肃王的宴请,难道就这样出门去?可千万不要让肃王下不来台啊,还是好好打扮一番再随为夫去肃王府吧,这也是将军府的脸面。” 抬眼瞧了一下萧渐清,宋蕴宁心里发笑,当成商品的人自然是要好好包装一番才能拿得出手,她不过是萧渐清的一件礼物罢了。 “起的晚了,原是怕主君等不及就没用心打扮,现下主君都发话了,我一会好好打扮一番便是。” 随口解释道,喝完碗底的粥,宋蕴宁回房。 她特地交代初禾、初夏用心打扮,还取了檀木篦子把乌黑浓密的长发认真地梳整一番,最后盘成发髻。 在一众首饰里寻觅,宋蕴宁取了夜瑾煜送的玉髓金簪戴到了头上最是显眼的位置,换好衣裙,金色缠枝花卉锦缎交身长袄,领口袖口笼灰鼠毛皮点缀,下身是月白挑线裙子。 宋蕴宁移步出门,萧渐清看入了神,此刻他的心里有些懊恼,美艳动人的女子本就是他的妻子,现在却要送去他人床榻。 “愣着干什么?走啊。” 见人没有跟上来,宋蕴宁回头,看愣在原地的萧渐清。 萧渐清回过神来:“哦,好,上车。”。 他在宋蕴宁背后偷偷用手拍脸,试图迫使脑子不要再胡思乱想,若是他让肃王未能达成心愿,只怕是真的没了这条小命。 两人的马车朝肃王府开去,一场暗流涌动的宴会即将拉开序幕。 宴会上熟人众多,皆是京城内说得上名号的王公贵族,但众人都有一个共识,今日肃王府的宴会操办些许简陋,许多东西都像是赶工准备的。 席间,肃王坐于主位之上,萧渐清带着宋蕴宁有意坐到了肃王正对面,目的显而易见,想让肃王更多的看到宋蕴宁。 “来来来,诸位举起酒杯来。在本王府邸不必拘谨,今日宴会不为其他,只是冬日太长本王看诸位没乐子,特请诸位玩乐。” 肃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却直勾勾地看向了宋蕴宁。 诸位臣子奉承,轮番给肃王敬酒,他来者不拒。 宋蕴宁并未在酒桌上讲话,埋头往碗里夹菜,配合出演,还要不停忍受着肃王投来色咪咪的炙热目光。 正当其他夫人找宋蕴宁说两句话的功夫。 萧渐清眼看时机成熟,迅速将迷药放进了宋蕴宁面前的茶中,等这两三句话讲完,他殷勤地举起茶杯。 “天气太冷,我让下人往里添了热茶,夫人您赶紧喝了暖暖身子,不然冻坏了。” 宋蕴宁看看茶杯,看看萧渐清,就是这杯茶了,这杯茶一定有问题,上一世的记忆重合,她明白这杯茶绝不能喝。 眼中茶杯冒着热气,无限延长的热气变成了绳索,勒住了宋蕴宁的脖子。 宋蕴宁从幻想中清醒,配合着点头,端过茶杯。 “多谢夫君。” 旁边不知是谁,还不停附和着说,萧将军对嫂夫人可真好,谁家的夫君会想到替夫人斟满热茶还送到嘴里。 假意抿了一口茶,直到宴席结束肃王先一步离开,宋蕴宁趴在桌子上装起了昏迷。 “萧兄,您夫人不也没喝酒吗?怎么就醉了?” 未离席的官员打趣,被萧渐清找言语敷衍过去:“可能是茶里不小心被滴上了酒,夫人不胜酒力。我扶她去歇息片刻就好。” 萧渐清扶着宋蕴宁出了屋子,他早先就与肃王说定了路线,偷偷将人带到了后院,此时的宋蕴宁很是清醒。 按照原计划,现在就要把宋蕴宁带去肃王卧房。 才扛着吃力的走了几步,两名身穿便服,人高马大的侍卫径直朝萧渐清的方向走来,拦下了他。 “萧将军。” 他们拱手行礼,注意到了萧渐清背后的宋蕴宁。 “尔等何人,这是我的妻子,现在喝醉了酒正要带回家歇息。” 萧渐清看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怕两人是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连连后退,心里对两人有些防备。 “肃王殿下说将人交给我们就行了,您不必过去。” 侍卫面无表情,语气冰冷没有感情。 这与原来的计划不一样啊?萧渐清心里犯嘀咕,但仔细打量两人,没能看出异常,半信半疑地将宋蕴宁交给两人。 “还望两位在肃王殿下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不要忘了我的功劳。” 临走前,萧渐清不忘揽功。 侍卫没给萧渐清好脸色,接过宋蕴宁,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很快消失在了萧渐清的面前,出后院去了。 两人绕过有人的地方,来到隐秘角落,轻声呼唤宋蕴宁。 “宋小姐,快醒醒,您没事儿吧?太子殿下让我两人来接应您,现在这里没人,您可以放心。” 第172章 掉包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宋蕴宁放心大胆地睁开眼,看两人面貌的确眼熟,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一切都好。 “这是殿下替您准备好的衣物,赶紧换上。一会儿回到前堂去千万不要露馅了,剩下的小的不必多说您也懂。” 宋蕴宁低头,侍卫递过来的衣服就是寻常丫鬟的服饰,府上全是各路大臣带着家眷和仆人,丝毫不会引起旁人主意。 “知道了,多谢二位。” 拿上衣物,宋蕴宁找了个角落,这里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不仅仅换上了丫鬟服饰,还细心地将之前所穿扔到了门洞下面。 发髻直接拆开绑成马尾,金簪则是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宋蕴宁打扮好出来,侍卫又递来了脸上的假痣,用其装点一二,还多给她抹了些胭脂,乍一看的确是看不出宋蕴宁先前的模样。 “请吧,宋小姐。小的这就护送您去太子殿下身边,您只管低头走在我两人身后,小的在前头开路,保证万无一失。” 两人就这样挡在宋蕴宁身前,宋蕴宁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人屁股后面,一路上未能引起宾客注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夜瑾煜身旁。 夜瑾煜身份特殊,并未与诸多大臣围坐一桌,身为太子的他独自坐在前堂小桌,身边围站一圈侍卫与丫鬟。 “太子殿下,人到了。” 侍卫挡在宋蕴宁前面,让其与其中一名丫鬟对调位置,夜瑾煜没回头,但知道宋蕴宁已安全来到前堂。 “孤知道了,退下。” 两名侍卫功成身退,现在夜瑾煜身旁的其中以为丫鬟已变成了宋蕴宁。 宋蕴宁平复了呼吸,安分站在他身后。 萧渐清把宋蕴宁移交给侍卫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不上是舍不得宋蕴宁拱手送人,还是这两名侍卫不对劲,郁郁寡欢地回到之前座位上。 他抬头望向夜瑾煜所在区域,随即扫开视线,坐立不安。 “萧将军一走就是一炷香,刚才的酒可要喝了,留在杯子里算怎么回事,养鱼吗?您可不能成了肃王面前的红人就不理我们这些老朋友了吧!赶紧喝!” 先前搭话官员见萧渐清回来了,不停劝酒,没打算放过他。 “诶,都是同僚,哪有红人一说,喝便是了。” 萧渐清心虚,想举起酒杯,心思飞到了肃王寝室,酒杯一下拿空,他尴尬地笑笑,重新拿了起来,一饮而尽。 随后有朋友与萧渐清讲话搭话,他接连走神,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怕不是夫人不再身边,萧将军喝酒都怕了,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竟然还是个妻管严,哈哈哈,别管他了,我们喝。” 席上诸位忍不住讽刺萧渐清,反正他也没听见。 霎时间,席桌上安静下来,萧渐清的从不知所云的思绪中抽离,原来是夜瑾煜起身,带着丫鬟和侍卫,正往他们这桌的方向来。 “参见太子殿下!” 席上众人齐声拜见。 所有人受宠若惊,毕竟以他们的官职大小,主动结交太子已算是太子赏脸,现在太子竟主动来打招呼。 “肃王府花园鲜花开得茂盛,冬日里不可多见。不知诸位可否有闲心与孤一同前去赏花作乐,相互作伴?” 夜瑾煜这话是与在场所有人讲的,眼睛却看着萧渐清。 “甚好甚好,能与殿下同赏花,是臣等荣幸。” 一人附和,所有人点头,没有人敢拒绝夜瑾煜的邀请,全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地往花园方向去了。 萧渐清跟在众人身后,他的眼神怎么也无法从夜瑾煜身边的一个丫鬟身上挪开,这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眼熟了。 到底在哪里见过? 他正盯着那位丫鬟,绞尽脑汁地思考,夜瑾煜停下了脚步:“看萧将军这表情,是陪孤赏花为难了你?” 夜瑾煜目光冷冽,言语中充满威慑力,直接打断了萧渐清的思绪。 “不敢!能陪殿下赏花是莫大的荣幸,是萧渐清的幸运,怎会为难!太子殿下若是嫌臣的表情不好看,臣注意!” 慌忙低下头,被警告的萧渐清不敢再看那名丫鬟,视线转移到草丛,还不忘记扯起嘴角,害怕夜瑾煜怪罪。 众人吹着冷风在花园内站定,全都围在夜瑾煜身旁不停地拍着马匹,嘴里想方设法地夸赞肃王府的鲜花。 “非礼啊,有人非礼我,快来人啊!” 突然,莫名的尖叫声传来,众人诧异,全都仰起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萧渐清也不例外,他甚至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啊!别过来!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床上,来人啊,救命啊!” 只见阮诗诗从不远处的房里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叫,她的头发乱作一团,衣服也不成体统地披挂在身上,衣衫不整。 她神色慌张,不时的往身后回看,脚下却不停跑着。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本王床上!” 肃王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地吼叫道。 他的手臂被阮诗诗狠狠咬了一口,正用另外一只手护着。 虽然有衣服遮挡,但也能看出来他手臂上的伤口正往外渗血,看来是被阮诗诗咬的不轻。 走到屋外,光线充足,肃王这才看清了阮诗诗的长相,面前这女子哪里是说好的宋蕴宁,简直就是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萧渐清竟敢阳奉阴违,他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想找到萧渐清问个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数! “这……不是肃王的声音?” 一名大臣战战兢兢地向夜瑾煜望去,发现太子殿下并未发出警告的信号,随即放心大胆地向众人说出了心中所想。 众人眼神惊疑不定。 “对啊,这肯定是肃王的声音。还等什么呢诸位,走走走,赶紧去看看。” 在肃王府撞上这等新闻怎么能放过,肃王在朝上风头正盛,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全都顺着声音寻找过去。 萧渐清云里雾里地闷着头也去了。 夜瑾煜则是不动声色,与宋蕴宁暗中对视一眼,带人跟上。 第173章 丑闻 萧渐清移步过来便看到两人于房前对峙,大惊失色。 “阮诗诗?你为何从肃王的房里出来,这是怎么回事!看你衣衫褴褛的模样,赶紧把衣服穿好!” 他一个劲儿地眨眼,想确认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可无论怎么看都是阮诗诗,寻不到宋蕴宁的身影。 阮诗诗也楞在原地,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么多人,没脸的她赶紧低头用衣袖挡住脸,冲到了萧渐清的怀里。 “主君!救命啊主君,这人趁妾身睡着竟要非礼我!” 人群里仿佛被扔下了一颗炸弹,一触即发,所有人都看出两人原就认得,一旁的肃王神色凝重,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闭嘴!” 萧渐清呵斥阮诗诗,暗中偷看肃王,看他满是怒气,眼底里布满了血丝,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躲起来,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如何解释。 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渗出,萧渐清感到手脚麻木,动弹不得。 “萧渐清!本王是抬举你才给了你这差事,现在众人都在这里,你又要如何给本王一个交代?好好看看你面前的人!” 肃王怒吼,却忌惮夜瑾煜就在不远处看着,不好把话挑明了直说。 人群中有与萧渐清交好之官员,怎么看他怀里的女子都觉得眼熟,多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不久前萧渐清在外参与酒局,带了个并非武侯嫡女的年轻女子,唤作‘阮诗诗’的,好像就是这个人。 当时在场的兄弟都打趣萧渐清说怎么把情人带来了,他却摆手道,并非情人,只不过是没进门的姨娘,带出来给诸位见见。 其实大家心里都犹如明镜儿,没进门可不就是情人吗? 那人确定了阮诗诗的身份,直接移步众人面前,他本就看不顾萧渐清与肃王交好,打定了注意让两人难堪,笑言道。 “欸欸,诸位听我说!肃王殿下,这女子好像就是萧渐清自己在外养的小情人吧?大名阮诗诗的!您是看上了人家的人,到了今日还挑三拣四上了?” “哈哈哈哈哈!” 在场众人哄堂大笑,顾不得君臣之礼。 肃王的脸色由绿变黑,愈发阴沉,用力地瞪了一眼萧渐清,对看热闹的众人大吼道:“这是本王府邸,诸位若是想看热闹也找错了地方,滚!全都给我滚!” 皇子当众大发雷霆并非常事,众人皆恐惧,全都闭了嘴,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了此处,临走不忘回头多看两眼。 众人退却,站在远处的夜瑾煜一时显眼起来,他贴心地让其余丫鬟和侍卫挡住宋蕴宁,护送她往外走。 “宋小姐,孤只得委屈你,一会儿出了肃王府便可恢复自由身了。” 夜瑾煜在宋蕴宁耳边轻声嘱咐,话没说完,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他吃惊地看向宋蕴宁,对方却给了他一个噤声的手势。 随身丫鬟侍卫四散,知趣地躲开。 宋蕴宁早在来花园时就找好了最佳观看位,两间厢房的中间,正好能藏下人,她拉着夜瑾煜直接躲了进去。 “宋小姐,这是为何?” “嘘!百年难遇的精彩画面,难道殿下您不想看看吗?” 说完,宋蕴宁按耐不住激动地心情向外望,她的方位正好能看清楚三人的动作,心中的八卦之情正在熊熊燃烧。 两人的胸膛贴得很近,能毫不费力地听清对方的呼吸声,夜瑾煜不敢用力呼吸,不然两人的身体会紧紧地碰在一起。 夜瑾煜比宋蕴宁要高出大半个头,对方的鼻息恰好在他的脖颈处,传来酥麻。 面前的太子殿下变得无所适从,可宋蕴宁并未察觉半点,聚精会神地关注着萧渐清被肃王怪罪的戏码。 “呜呜呜,主君为何不替妾身讲话,这摆明了是遭人算计,主君您倒是替妾身讨回公道啊主君。妾身真的一概不知。” 阮诗诗死死抱住萧渐清不撒手,肩膀处的披风不停地往下滑,萧渐清无法视而不见,不停地替她拉好,不至于走光。 从屋子里跑出来太过慌张,阮诗诗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在冬日的寒风中冻得通红,不知所措地来回踱步。 “快闭嘴吧,你能不能不要瞎说了!我要如何与你讨回公道,面前的正是肃王殿下!” 恨铁不成钢,萧渐清不停地找补,企图让阮诗诗闭嘴。 “肃王?” 阮诗诗惊呼,她如梦初醒,用手捂嘴,不敢再说一句。 “萧将军。” 充满威慑力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萧渐清紧闭双眼,认命般地转过了身子,他的心里已做好了被肃王治罪的准备。 啪! 迅雷不及掩耳,一个巴掌如炸雷般在他的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真切而又猛烈的疼痛,萧渐清被肃王赏了个耳光。 “本王倒是真想问问你!到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谁人在你背后撑腰,竟敢公然戏弄本王!当着众人的面,让本王颜面尽失!这等货色也敢带来,正当本王是不挑食的狗吗!” 肃王一连串的咆哮劈头盖脸地打在萧渐清的脸上,他捂着脸,不停地埋低头,事实摆在眼前,一切的解释都是徒劳。 “臣该死,臣有罪,肃王殿下息怒……” “你也给本王滚!短时间内,不要出现在本王面前!” 留下这句,肃王大步离开。 萧渐清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开后将阮诗诗护在怀里,全力挡住她的脸,灰溜溜地走开。 花园里众人散尽,好戏落幕,宋蕴宁看得意犹未尽,夜瑾煜听到背后传来三人离开的脚步声,轻声提醒道。 “人都走了,宋小姐难道还要看吗?” 回过神来,宋蕴宁转头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夜瑾煜的眸,立刻觉得有些尴尬,想抽身出来却发现两人的身体原来贴得严丝合缝。 “臣妾失礼了,太子殿下莫要怪罪臣妾。” 她不好意思地抬头,夜瑾煜却不知怎么自然地低下头,气氛暧昧异常,两唇相碰只在毫厘,就在两人情不自禁靠近之时。 “肃王殿下发怒,赶紧去房里收拾!” 第174章 驸马 “那女人的物件全都给扔出去,莫要留下一点。” 外面传来骚动声响,宋蕴宁全身触电一般弹开。 夜瑾煜略带尴尬转头:“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才是。” 夜瑾煜拉上宋蕴宁的手,抄小路离开了肃王府,府外早就停好了马车,两人确认无人跟随,快步上车。 撩开帘子,宋蕴宁看到肃王府不停有人进出,想必是乱作一团。 她回想先前在肃王寝室外的状况,夜瑾煜自始至终未曾出现半点诧异,就连见到阮诗诗从房里出来也不曾惊讶。 犹豫片刻,宋蕴宁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臣妾虽告知您萧渐清在外有阮诗诗这个情人,但不曾想到您竟这么快就搞定了阮诗诗放到了肃王房里,这是如何做到的?” “这很简单。孤不过是派人查到了阮诗诗的住处,趁她不注意时迷晕了,直接带过来给宋小姐你调包罢了。” 夜瑾煜神色自然,理所应当道。 “肃王并未起疑心?” 宋蕴宁见夜瑾煜说得如此简单,情不自禁怀疑起肃王的心计,这么简单的计策都能被蒙在鼓里,属实不是夜瑾煜的对手。 “若是肃王起疑,孤带着众人去后庭赏花之时,肃王怎会不顾众人眼光地冲出屋来,显然是毫不知情。” 说罢,夜瑾煜撩开遮挡的车帘,朝着车夫挥手,马车启动。 “原来殿下您是有意带一众人去后庭赏花,哈哈,臣妾本还在想为何突然要去赏花,您竟还算好了时辰。” 感叹完,宋蕴宁发现马车动了起来,这车行径的方向并非将军府,看来夜瑾煜并没打算直接送她回家。 “咱们这是去哪儿?” 宋蕴宁疑惑地看向对立而坐的夜瑾煜,他神秘兮兮,摇了摇头道:“马上宋小姐就会知道了,去接上几个冤家。” 果不其然,马车并未走出多远便停了下来,外面人丝毫不讲礼数,上来就拉开了车帘,宋蕴宁定睛一看。 端阳公主,后面还跟着两个跟屁虫,团子和圆子两兄妹。 “蕴宁姐!” 端阳一步踏上车,把圆子放到了宋蕴宁身边,看了眼夜瑾煜,无语道。 “皇兄你倒是往里坐坐,本来这车也不大。出门时就让你多派两辆,现在全都挤到一个里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父皇没给东宫发饷银呢。” 宋蕴宁发笑,立即替冷脸的夜瑾煜解围,询问还未坐下的团子:“团子坐宋姨腿上好不好?” 团子点头,宋蕴宁将其抱起来放到了腿上,端阳自然有了位置,顺势坐到了夜瑾煜的身旁。 她刚一坐下,一阵香味却钻进了她的鼻子,这味道不像是夜瑾煜平日里用的香囊的味道,很像女子用的香粉。 端阳凑到夜瑾煜面前,毫不顾忌地掀起衣襟细细嗅闻,弄得夜瑾煜一头雾水,身子不停地往后退。 “皇兄近日喜欢用起香粉来了?怎么一股女子身上的香粉味!不会是背着我们在外面有相好的吧!” 正当端阳盯着夜瑾煜的双眼质问,团子坐不住了,从宋蕴宁的身上跳下来,凑近夜瑾煜一闻,他瞪大了眼睛。 团子猛地转身,手指宋蕴宁,大声道。 “姑姑!父王身上的香粉味道与宋姨身上的一模一样,团子闻得真真切切,大家都说我鼻子灵敏,绝对不会有一点错!” 坐在宋蕴宁身旁的圆子立即转动小脑袋瓜,仰头看宋蕴宁,难道心愿就要成真了,宋姨要变娘亲了? “好哇,你们,你们是不是背着我们干了什么?嗯?” 端阳八卦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夜瑾煜的脸上了,他不动声色地将其推开,并不打算正面回答,把话语权交给宋蕴宁。 “嗯哼,公主殿下误会了,并未发生任何事,可能是刚才太子殿下带臣妾出来时不小心沾上一点。” 宋蕴宁故作淡定地解释,可明显有些坐立不安,让端阳一眼就看了出来,还想问点刁钻问题,继续为难两人。 “公主殿下,您今日不待着东宫就这样出来随意晃荡,肃王府上有这么多的官员及宫中眼线,难道不怕被抓回去和亲?话说金国太子那边最近可否有消息?” 端阳让宋蕴宁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措不及防,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了夜瑾煜身边,全然没了八卦的兴致,眼神暗淡下来。 夜瑾煜暗自发笑,与宋蕴宁对视一眼,仿佛在说:干得漂亮。 “说起这个来我就一个头八个大!蕴宁姐你是不知,这几日皇祖母从宫里传信出来,说父皇改了主意,已说服金国太子取消与我和亲。” 端阳满脸的愤愤不平,轮到宋蕴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遂追问。 “这不是好消息吗?不用和亲,问题迎刃而解,公主殿下您也可以回到宫里,不必再在东宫躲避追捕了。” “非也。” 夜瑾煜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皇兄说的对,父皇不逼我和亲,是有条件的。非说我到了出嫁的年纪,立即召集天下有志之士,要给我挑选驸马。” 端阳愁眉苦脸,一点也看不见即将出嫁的高兴神色,她心里无限担忧,说不准最后会选一个什么样的人托付终身。 “原来是这样。” 宋蕴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回想上一世有关端阳的记忆,并未搜寻到有关驸马任何信息,于是作罢。 气氛低沉下来,两个孩子也不敢轻易说话。 夜瑾煜撩开挡在端阳额前的碎发,凑近‘劝解’道。 “孤看你呀,也不必现下就这般苦恼。孤虽不知父皇以何标准寻驸马,但端阳你脾气火爆,没规矩章法,只怕是没人要。” 端阳猛地抬起头,一看夜瑾煜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气就不打一出来,她开始不依不饶。 “蕴宁姐!你看皇兄小人得志的样子!我要是嫁不出去就砸他手里!哼!” 宋蕴宁护着端阳,果断地与她站到了同一条战线。 “太子殿下这话说得也太过,端阳公主冰雪聪明。” 第175章 事情败露 “怎么会找不到相配之人,快别这么说了,您还是当哥哥的。” 端阳得意,朝着夜瑾煜扬起下巴:“听到没!” 夜瑾煜虽在宋蕴宁这里吃瘪,闭上了嘴,一记凛冽的眼神还是朝端阳瞪了回去。 两个小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几个大人到底在聊些什么,长久没受到关注的他们,扑到宋蕴宁怀里。 在马车中寒暄一阵,继而另一驾马车来了,夜瑾煜嘱咐下人将端阳和两个小孩先行带回东宫,他则是亲自送宋蕴宁回将军府。 马车停稳,宋蕴宁欲起身,却让夜瑾煜抓住了手臂。 “倘若萧渐清胆敢找你任何的麻烦,立即来东宫与孤说,万事小心。这次肃王未得手,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夜瑾煜看着宋蕴宁的眼睛嘱咐道。 “多谢太子殿下关系,臣妾定会注意,天色渐晚了,您也早些回东宫。” 宋蕴宁接受夜瑾煜的好意,她快速地别过头,若是长久的看着这双紫瞳心跳将会不受控制地加速,她不能再次失态。 下车告别夜瑾煜,宋蕴宁一进府门便瞧见里面十分热闹,传出说笑的声音,跟着声音,她移步正厅。 阮诗诗已换了一身打扮,泰然自若地坐在堂上,身边的两位分别是,跟没事人一般的萧渐清,和蒙在鼓里的萧老夫人。 那两人并未理宋蕴宁,萧老夫人抬头看见宋蕴宁过来,随口招呼了一句:“蕴宁回来了。” 萧渐清忍不住上下打量宋蕴宁,没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幸好宋蕴宁在私下里已把衣服换了回来,不然立马要让他看穿是夜瑾煜动的手脚。 宋蕴宁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在三人的不远处。 “诗诗啊,这么久没回府了,你的琉璃苑还是老样子,今晚就回去住下。两位哥儿都在我房里养着呢,近来读书用功。秋蓉赶紧替阮小娘拿个手炉来,一路上肯定冻坏了。” 萧老夫人不知其中缘故,只当是萧渐清先斩后奏地将人带了回来,反正她也跟宋蕴宁不对付,于是对阮诗诗嘘寒问暖。 “多谢老夫人,妾身还真有些不习惯。” 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阮诗诗朝萧渐清使眼色,让他小心说话,千万别把今日肃王府的事说漏了。 萧老夫人路过宋蕴宁,都没用正眼看她,径自走到了阮诗诗身边,将她的手放到了手心,笑逐颜开道。 “哎呀,人家都说府上若是不和啊,多半就是主母没当好家。一家主君谁还不是三妻四妾的,谁家的大娘子都得受着,大娘子都得有些气度才行。诗诗既然都回来了,那就安心在家住下。” 言语里就是在挤兑宋蕴宁小气,萧老夫人把自己择得一干二净,为的就是故意说来气宋蕴宁,阮诗诗该看不上她还是看不上。 “母亲都发话了,诗诗你就只管住下,我看没人敢赶你走!” 萧渐清斩钉截铁,宋蕴宁就坐在面前,他对阮诗诗的去留也没询问她的意见,母子俩我行我素地就把事情拍了板。 阮诗诗得意洋洋地朝宋蕴宁看,见对方紧锁眉头,一口应下。 “妾身都听主君和老夫人的。” 三人是其乐融融,从始至终没把宋蕴宁放在眼里,更谈不上尊重二字,直接把将军府的正妻晾在一旁。 宋蕴宁从萧渐清的态度就猜到姜南初那边已得手,现在萧渐清是巴不得赶紧一纸休书休了她,想到这里,宋蕴宁起身。 她踱步来到萧老夫人面前行礼,再转身给萧渐清鞠躬行礼,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主君,老夫人。从站在这个屋子里起,您二位就把当我空气。难道阮诗诗被请出府外是因为我宋蕴宁小气吗?身为一家主母,外室搬回将军府难道无权过问,仅凭您二位就说了算。这点,身为正妻的我,不服。” 萧渐清大袖一挥,走上前来与其对峙。 “宋蕴宁,你口口声声说是将军府的正妻。我想问问你嫁到府上这些日子可对府上有任何操持,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整日里只知道在外面与野男人厮混!我将军府要住进来什么人,与你有何干系?” 他面露嫌弃,言语里看不上宋蕴宁的言行,冷嘲热讽道。 萧老夫人也不忘火上浇油,低头盘着手上的佛珠,懒得抬头正眼看宋蕴宁,随口附和。 “蕴宁,武侯府是大户,只怕是教了规矩的。长辈说话莫插嘴,夫君说话只听着便是。没事就早些回院里歇息。” 话说到这份上,宋蕴宁不打算给两人机会了,狠狠地瞪了萧渐清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萧老夫人身前,一把拿过她的佛珠。 “你干什么!没大没小的东西!” 萧老夫人生气,将珠子抢了回来,不悦地看着宋蕴宁。 宋蕴宁不急反笑,抬头看阮诗诗,阮诗诗明显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宋蕴宁的脸。 “母亲只怕是还不知道呢吧,儿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特来提醒母亲。今日肃王府设宴,受邀参加的整府官员都眼睁睁地看着阮诗诗从肃王的房里跑了出来,那场面,啧啧啧,衣衫不整,很是难堪啊。” 这话宋蕴宁说得轻巧,听到萧渐清与阮诗诗的耳朵里却沉重得不行,两人瞬间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了。 “此话当真!” 萧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手上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阮诗诗,可对方低下的头正好成了佐证。 “现在全城上下风言风语,母亲的脸只怕随着将军府的名声一道丢尽了,出门躲着点人群,别怪儿媳没提醒您。” 宋蕴宁说完这句,萧老夫人的脸拧成了难看的麻花,怒上心头便顾不得其他人的心情,宋蕴宁直接转身离开了正厅,回院歇息。 萧老夫人暴跳如雷,指着萧渐清大声质问道。 “肃王府宴会不是你带着宋蕴宁去参加的吗?这怎么跟阮诗诗又扯上了哪门子的关系!” 第176章 老夫人晕厥 “宋蕴宁刚才所说到底是故意气我,还是真的!我一张老脸全让你们丢尽了!” 手不停地锤胸口,她企图让胸口的这团怒火顺下去,但无果。 萧渐清不敢忤逆,立即上前,他不停的替萧老夫人顺气,嘴里辩解道。 “娘,这都是误会。这跟诗诗没关系,其中一定有误会!肃王与诗诗什么都没发生,过几天人们就什么都忘了!” 见两人乱作一团,阮诗诗没了主意,心里委屈,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她在一旁不停抹泪。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我这张老脸全都被你们丢尽了,到头来还在找借口了事。这阮诗诗从今日起就跟我萧家没关系了,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滚!” 萧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小脚着急地直往地上跺,指着阮诗诗就要把她给打发出去。 阮诗诗害怕地开始坐立不安,她不想就这样离开将军府,若是真出了这门就别想再回来了。 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儿子撑腰,她挺直腰杆,无动于衷。 两头忙的萧渐清劝不过来,见萧老夫人哭天喊地,继续苦口婆心道。 “母亲,这事都是肃王不要脸,不知道背后耍了何种手段才将诗诗弄到他屋里去了。真跟阮诗诗没有半点关系,她个女人家家的,也是受害者啊。” 萧老夫人甩开萧渐清扶她的手,指着萧渐清的鼻子继续骂道。 “任你今天找千百万个理由也没用。全城的人都知道阮诗诗是我萧家萧渐清的外室情人,当着诸位官员的面却从肃王房里出来了。只要我萧家还跟阮诗诗有一点关系,那就是惹了一身骚,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汤!我的傻儿子,你为何要执迷不悟啊!” 萧渐清大手一挥,摇头:“好了!母亲你不必再说了,阮诗诗是不能离开萧家的!她只能留在萧家与我萧渐清一同生活!” 一句话断然拒绝萧老夫人的要求,老夫人简直不可思议,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痛骂萧渐清,却当着众人晕了过去。 秋蓉大惊失色,冲上去扶住即将从椅子上滑落的萧老夫人,转头大叫。 “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快传大夫!” 顿时,萧渐清愣在原地,阮诗诗起身张望心里窃喜,小厮丫鬟乱作一团,有往外跑的,也有往里进的,正厅成了一锅粥。 …… 福寿堂庭院 宋蕴宁坐在摇椅上吃着刚烤制出锅的新鲜枣泥酥,手边不远处还有现炒的糖炒栗子,配合着一壶乌龙茶,惬意非常。 “小姐刚才简直是英明神武,老夫人在那堂子上都这么给您难堪了,没想到一句话给怼了回去,刚才前厅小厮让人传话来,说老夫人好像晕了。” 后面半句初夏放小了音量,凑在宋蕴宁的耳边说道。 转头看了初夏一眼,宋蕴宁把吃了一半的枣泥酥全都放进嘴里,漠然道:“老夫人年事已高,本可以颐养天年,非要参合萧渐清的破事。” “现在全府上下都在替萧老夫人传大夫。但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初禾走上前来,没头没脑地问道。 “何事?” 宋蕴宁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糕点。 初禾邹眉头,蹲下身子与宋蕴宁视线齐平。 “按理说萧渐清自私惯了,阮诗诗捅出来的篓子他如何肯替阮诗诗挡着?更是不惜直言冲撞萧老夫人,活生生给气晕了。这不合常理啊?” 初禾一言,点醒了宋蕴宁。 阮诗诗说白了不过是个情人,为了维护萧家的脸面自然当断则断,差点忘了还有这茬。 联想起先前阮诗诗悬而未决的身世之谜,宋蕴宁猜想到阮诗诗肯定背地里与萧渐清说了些秘密,才让其如此维护。 “在府上只管做院里的事情,这些话万不可传出去,去给壶里添些热水便下去歇息吧。” 宋蕴宁敲打两个丫鬟,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 …… 大夫若有所思地放下萧老夫人号脉的手,独自从床边起身,走到药箱前,萧渐清忙跟了上前,急切询问道。 “怎么了大夫,我母亲可还好?” “老夫人这是气火攻心,待老夫施几针刺激其穴位,方可转醒。之后万万不可再让老夫人着急上火,每日熬汤药服用即可。” 萧渐清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瘫软到椅子上。 只见大夫取出银针,走到紧闭双眼的萧老夫人面前,果断了下了针,第三针正要刺下,萧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 “我这是怎么了?” 迷糊中的萧老夫人看着面前大夫陌生的脸,恍若隔世。 “主君!老夫人醒了,您赶紧来看看!” 秋蓉惊呼,让出了位置,取了些银钱付了医药费,便带着大夫出门去了,房中只剩下萧渐清和躺在床上的萧老夫人。 “母亲,您……” 萧渐清一句话没讲完,萧老夫人赌气偏过了头,不愿意直视。 她轻声叹气,随口打发道。 “我这把身子骨也没几天活头了,多的话不必再讲,你也出去吧。今夜属实是累了,就让秋蓉一个人候着,出去吧。” 萧渐清确定老夫人并无大碍,见其不愿与他讲话,正好听大夫的话是减少了冲突发生,乐呵呵地行礼出门去了。 门口等待的阮诗诗见萧渐清出门来,立即迎了上前,装作担忧道:“老夫人可还好?” 并不急于回答,萧渐清拉着阮诗诗出了宁馨苑的门,走上了去琉璃苑的小道,再三确认身旁并无他人。 “无碍,只是气急,气火攻心。这几日你只管在琉璃苑住下,还住你先前那屋子,一会儿我派两个丫鬟去伺候着。千万别出现在母亲面前,听见没有?” 阮诗诗不明所以,但只要能在将军府里住下便是上上签,忙点头。 “还有,宋蕴宁今日摆明了是与我撕破脸皮,三日内我必把宋蕴宁休了!今后诗诗你便放心跟着我就是了,只要改头换面,换个名字,人们很快就会把这件事忘却。” 第177章 休妻前夕 萧渐清斩钉截铁,仿佛日后没有宋蕴宁打搅的美丽蓝图已展露眼前,若宋蕴宁一除,他萧渐清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主君!妾身追随您一辈子!” 阮诗诗心中感动,哭哭啼啼地死死抱住萧渐清不撒手,一口答应。 两人相伴琉璃苑过夜,重温了往日温情。 次日一早,太阳刚从云层后露出头。 萧渐清趁阮诗诗还在沉睡便起床梳洗,很快搞定了外出的装扮。 他并未告诉任何人,只身去了钱家,原本对方并不待见他,但他信誓旦旦以府邸作保,再次借了不少银子出来。 这些钱对萧渐清来讲有大用处,是休妻计划的开始。 萧渐清拿到钱,马不停蹄地往闹市去,分别去了首饰店、丝绸庄等地方,大肆订购物品,掌柜问有何用。 “多的不必问,这是定金,替本将军把所有东西清点一番,写成清单。” 毫不吝啬,萧渐清大手一挥给了多于商品原本价值的不少银子出去,店铺掌柜喜笑颜开,收下银子乖乖闭了嘴。 “萧将军,还得是您最大方,这么多达官贵人来咱店里买首饰,就您最有实力。” 掌柜递上写好的清单,阿谀奉承道。 满意地接过清单,萧渐清仔细查看,确认没有遗漏。 他心里默默盘算道,这一份彩礼单子,可就是迎娶姜南初的敲门砖,只要对方一点头,立即休了宋蕴宁! 宋蕴宁自是没有闲着,一大早交代初禾、初夏把院子看好,别让阮诗诗进来钻了空子,此刻正赶往东宫。 她想拜托夜瑾煜办件事情。 “宋小姐今日慌张前来,是为何事?不知萧家人可有继续为难宋小姐,难不成真暗中给你难堪?” 夜瑾煜在书房接见宋蕴宁,见她一人独身前来,不免有些担心她是否是遭到了萧渐清的报复,言语急切。 “多谢殿下惦念,萧渐清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臣妾这次前来是为了阮诗诗。” 宋蕴宁行礼上前,得到夜瑾煜的默许后在他身边坐下,开门见山道。 “阮诗诗?就是萧渐清的那名外室。那日在肃王府丢尽了脸面,萧家人竟还肯留他,呵,孤可真是开了眼界。” 递上一杯热茶,夜瑾煜轻碰宋蕴宁的杯子,抿了一口。 宋蕴宁点头谢礼,不急不徐道。 “殿下英明,萧渐清还真就是原谅了阮诗诗的过失举动,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臣妾有一事不明,阮诗诗到底是何等身份,萧渐清竟肯容她,今日来就是请求太子殿下查明真相。” “孤也有几分兴趣,宋小姐这忙,帮了。” 夜瑾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一杯茶见底,阮诗诗的身份迟早水落石出。 宋蕴宁谢过夜瑾煜,一口干了杯中热茶,告别书房出东宫,正往将军府的路上走,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熟悉身影。 两人避开行人,在国公府后门拉扯。 宋蕴宁为了避免暴露,在大树后猫起了身子,她努力竖起耳朵,打算探听一二。 “南初,我对你的心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今生若是无法娶你姜南初过门成妻子,我萧渐清天打五雷轰!” 萧渐清竖起三根手指,举手对天发誓,眼神中充满了坚毅。 “快小声点,别让府上的下人听见了。”姜南初捂住萧渐清嘴,轻声提醒,扭捏道:“哼,你说什么天地可鉴,都是说出来哄我开心罢了。” 在树后偷笑,宋蕴宁连连感叹,真是想不到姜南初还是个演戏的材料,笑得身子直发抖。 “这么敢哄骗你!南初你看,这是我今日亲自备下的。” 萧渐清取出身上彩礼单递了过去,姜南初疑惑接过,展开单子定睛一看,还真是彩礼所用物件,价值不菲。 “我定会娶你过门的。” 看姜南初有些动摇,他再次信誓旦旦道。 “不对不对,萧渐清,那日初相见,你在船上不肯与我道出真实身份就是怕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个正妻。我姜南初可是国公府嫡女,怎能嫁人做妾!” 姜南初扭头将手上清单甩给萧渐清,自顾自地想往屋里去,却被萧渐清拦下。 “难道你我二人的情谊就不顾了吗?南初?” 萧渐清还以为姜南初是好对付的普通女子,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的眼睛,只管用上了对阮诗诗的招数,令人作恶。 演出很吃这一套的花痴样子,姜南初顺势害羞低头,撅起嘴,嗔怪:“哎,这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家里有正妻,爹爹也是不许的呀。” “你看这是什么?” 萧渐清毫不迟疑地从身上再掏出张纸,展露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跃然纸上,‘休书’! “当真?” 姜南初惊讶捂嘴,主要目的是装给萧渐清看,另一面则是对这场戏终于要到头了的兴奋,她抢下了休书,字字研读。 货真价实的休书,上面尽是对宋蕴宁的指责,姜南初合上,不愿再看。 “当真!我今日就要休了宋蕴宁,只要宋蕴宁一签字,我立马带上彩礼来国公府迎娶你过门。这份真心难道你还不认吗?” 拍着胸脯保证,萧渐清做好了打算,势必拿下姜南初。 “你还算是个有魄力的好男儿。若你真能休了原配妻子,便带上彩礼来我国公府正门,向爹爹提亲,等你好消息。” 姜南初害羞应下,把休书交还萧渐清手中。 萧渐清欣喜若狂,难掩心中激动,兴奋道:“简直妙哉,明日你姜南初便是我萧渐清的妻,也就是将军府的大娘子了!” 在大树后看到这里,宋蕴宁明白尘埃落定,起身绕开两人的方向,选择另一条小路回将军府,她必须先萧渐清一步准备好。 好戏即将开演。 初禾、初夏见宋蕴宁急匆匆地回了院子,两人对视一眼,摸不着头脑,遂开口:“小姐,您忙什么呢?今日阮诗诗和老夫人都安分,并未来院子里。” “过来。” 宋蕴宁围着院子查看一圈,挥手召集两人,随后压低声音。 第178章 不,是我休了你 她在两人耳边道:“房里只要是值钱或有用的物件都收拾起来,衣物首饰等等打包好,要说走立即能带上走人的程度,明白?” 两个丫鬟见宋蕴宁神秘兮兮,不明所以。 “小姐,难道咱们又要换院子了?” 这才在福寿堂上安定下来不久,又要大动干戈地般家,两丫鬟只是想想就痛苦,安宁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来。 “别管这么多,到时候就知道了,只管收拾去。噢!收拾前替我泡上两壶好茶,今日喝铁观音好了,在准备两盘点心,去吧。” 宋蕴宁挥挥手打发两个丫鬟下去,害怕两人走漏了风声,未说明真相。 随后,她叫来武侯府出身的两名侍卫,嘱咐两人回武侯府,告诉宋言澈,准备好车马队来将军府接她归家。 冬日里梅花开得盛,偏福寿堂有颗桂花树月月都开,宋蕴宁搬进院子后不久,便嘱咐初禾收集桂花,洗净晾干,制成桂花栗子酥实属美味。 舒服地喝着下午茶,赏花。 宋蕴宁拿起块桂花栗子酥,花香四溢,放在嘴里悠扬婉转,嗯,就是这个味道,初禾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给大娘子请安。” 一个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宁静,是阮诗诗屁颠屁颠地来了福寿堂,她之前贴身的丫鬟出府后就被老夫人打发了,便一人来了。 没理会,宋蕴宁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头也不偏,权当没看到阮诗诗这个人,茶喝到嘴里有些凉,她放下了杯子。 “初禾给我壶里添些热水,这茶都凉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碍了眼,点心在嘴里没了滋味。” 宋蕴宁吩咐初禾后,喃喃自语道。 阮诗诗自讨没趣,在面前半蹲了许久也没听到宋蕴宁让她坐下,于是自作主张地站起身来,似笑非笑。 “大娘子一人在院子里吃独食,老夫人可都没吃上呢。也不知道老夫人病怏怏的睡在床上怎么样了,主君不让妾身去看,大娘子可有去看过?” 宋蕴宁不恼,阮诗诗这等虾兵蟹将她全然不放眼里。 初禾看不惯,拿了茶壶低头往前走,经过阮诗诗身边时故意撞上了她,一瞬间茶水泼上了阮诗诗的衣裙。 “你眼瞎啊!” 阮诗诗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要打初禾。 机灵地躲开了身子,初禾急忙道歉。 “小娘莫怪罪,是奴婢该死,这就去给小娘拿张桌布来擦擦。”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没给阮诗诗留下还嘴的机会。 看着初禾远去,阮诗诗气得急了,破口大骂。 “看看,这就是你宋蕴宁教出来的丫鬟!还当大娘子,你何德何能!也不找块镜子照照自己那尖酸刻薄的样子!” 她就是看不顾宋蕴宁如此岁月静好,来了福寿堂就必须扰得她不得安宁。 “声音小点,没人听你发疯。” 宋蕴宁无语,训斥一声,只当阮诗诗是个跳梁小丑,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看她。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外头有小厮来报,说萧渐清正往福寿堂里来,听说阮小娘也在,让大娘子和小娘都准备好迎接。 阮诗诗得意,昨日就知道萧渐清要休了宋蕴宁,就等萧渐清来好好治治她,于是到门口迎接。 “主君你可算来了,您看大娘子房里的丫鬟,还往妾身身上泼水!” 刚一见到萧渐清,阮诗诗便恶人先告状,可萧渐清心里急着去国公府提亲,没有接话,直接奔着宋蕴宁的方向,往院子里去了。 “宋蕴宁。” 宋蕴宁正坐在躺椅上赏花喝茶,突然被萧渐清叫了大名,转过头来:“何事如此紧急,要主君当着众人直呼我大名?” 她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反问。 “你自己看!” 萧渐清大手一挥,顺势甩出休书一封,没有任何的铺垫与说辞,休书落到了宋蕴宁原本的茶台上,粘湿了纸角。 拿起来,一看就懂了,宋蕴宁明知故问:“主君这是要休了我?” 原本被冷落的阮诗诗这下高兴了,走到两人中间来,对着宋蕴宁拨弄着头发,嘴里不停地幸灾乐祸道。 “大娘子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哈哈哈哈哈!只怕大娘子这下被休了,灰溜溜地回武侯府去,要给武侯府蒙羞咯。” 不理阮诗诗,宋蕴宁眼神直视萧渐清,举起休书,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撕得粉碎,一把扬上了天空。 纸屑漫天飞舞。 萧渐清大惊:“你这是干什么!”,随后反应过来,开始冷笑,他觉得宋蕴宁应该是怕了,真要被赶出将军府,她怕了。 “你不是整日闹着要和离吗?现在机会来了,真的给你机会跟我萧渐清一刀两断,宋蕴宁难道你还怂了吗?若是真后悔,只怕是要好好求我。” 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萧渐清出言讥讽道。 阮诗诗一听萧渐清给宋蕴宁机会,原形毕露,立即扑在在他的耳边吹耳旁风。 “主君,可千万别让宋蕴宁找了机会。这种女人就要赶出府去,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赶紧休了她。” “放心。” 萧渐清拍拍阮诗诗手,点点头,他已经打定主意迎娶姜南初,好马不吃回头草,只不过是故意刁难宋蕴宁。 “痴人说梦。” 宋蕴宁不屑,一个冷笑极尽嘲讽,她站起身来,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大大方方地放到了萧渐清的面前。 “看清楚了。” 两人疑惑,顺着宋蕴宁的手看下去,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休书’二字,萧渐清感觉自己脸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我只说一遍,你好好看清楚这纸上的内容。是我‘宋蕴宁’要休了你‘萧渐清’,我‘武侯府’看不上你‘将军府’,听懂了吗?” 宋蕴宁一字一句,字字铿锵有力,把休书甩到了萧渐清脸上。 “什么!” 萧渐清不可置信,展开这张纸仔细研读,拿纸的手不停颤抖,这休书上的内容只怕是全天下独一份,说的都是男方的过错。 用罄竹难书形容毫不为过,若非一张纸太小。 第179章 情投意合的癞蛤蟆 宋蕴宁可以写上十张八张,只不过写下这么多理由也足够了。 “你就算现在说你不识字也晚了,若想和离就签字。初禾,给萧将军拿笔来!” 宋蕴宁用她犹如葱白般纤细白皙的手指,指着休书上的空白处,轻点两下。 她已经提前签好了名,只等萧渐清落笔便生效,宋蕴宁从此与萧家无任何关系。 一别两宽,各生安好。 原来小姐让收拾东西是这个意思,初禾总算懂了宋蕴宁的安排,欣喜地从书房取来研好的墨及笔,送到了萧渐清手里。 “萧将军请吧。” 此时的初禾不再称呼萧渐清主君,她已不认萧渐清为宋蕴宁的夫君。 萧渐清两颊绯红,看着休书上的斑斑劣迹,感觉颜面尽失,手里笔怎么也落不下去,企图找理由拖延时间,好找回点面子。 “主君,只要签了,宋蕴宁就跟您没关系了!” 阮诗诗才不管是谁写的休书,一个劲在旁边着急,催促萧渐清快签。 宋蕴宁看出萧渐清的犹豫,走到面前来,无视阮诗诗的言语,坦言道。 “萧将军手别抖。若是无法下狠心签这字,和离暂且不慌便是了,反正在福寿堂我住得还是很舒服,别人也别想搬进来。” 她面无表情,端起热茶饮了一口又放下,岁月静好。 看来拖下去不是个办法,萧渐清憋了半天也没蹦出来一个字,还再次被宋蕴宁言语狠狠羞辱一番。 他心里急切,就想立即将宋蕴宁扫地出门,好迎娶姜南初过门。 心一横,一咬牙! “好!签就签,离了我将军府我看你宋蕴宁还能牛气几天。” 萧渐清大笔一挥,洋洋洒洒三个大字,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原本留好的空白位置,至此萧渐清于宋蕴宁再无半点关系。 “收好你的休书,日后不要出现在将军府的地界,带上你的人和东西给我滚。” 嘴上不饶人,萧渐清放下笔疯狂地想找回些面子,一纸休书尘埃落定,他扯起纸扔在了宋蕴宁脸上,动作行云流水。 宋蕴宁微微一笑,看着萧渐清签下的字点头,抄起休书放到身上,转身道:“早就没打算跟你萧家扯上关系了。” 萧渐清与阮诗诗对视一眼,这一眼,阮诗诗知道机会来了,宋蕴宁不再是萧家的大娘子,她现在就是萧渐清唯一的爱人。 阮诗诗扑了上去,拉着萧渐清的胳膊撒起娇,瓮声瓮气道。 “主君,您站了这么久累不累啊,快坐下歇息。妾身早在琉璃苑备好了茶水和点心,就等主君您去呢。” 她的眼神里满是对宋蕴宁的挑衅,萧渐清受用,搂住了阮诗诗的腰,毫不避讳。 宋蕴宁的头不偏不倚,腌臜难堪的事务从来不往眼里放,对着里屋随口道:“初禾、初夏,把屋里的物件都搬出来吧,准备回府。” “什么!” 萧渐清坐不住了,猛然起身,甩开了阮诗诗。 初禾手里提着箱子,初夏背上背着包袱,大包小包往出拿,屋里俨然干干净净,没了宋蕴宁一点私人物品。 萧渐清感觉背后让人来了一棒子,原来宋蕴宁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今日签下休书就离开,可谓心机深重。 没了夫君的身份,他无权力再管,遂嘲讽道。 “好啊,宋蕴宁,早就迫不及待了吧。当着我将军府的大娘子,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怕不是哪个野男人家里去了!” “就是,不守妇道的人早些休了好!”阮诗诗附和道。 萧渐清恨不得直接让阮诗诗坐在怀里,想尽办法在其临走前羞辱,两人一唱一和,将宋蕴宁说得如此不堪。 行李全都从里屋搬到了院子里,大大小小七八个箱子,还有三五个包袱。 初禾招呼下人往出搬,宋蕴宁确认无误,她打点好一切,抽身出来。 由上至下地凝视阮诗诗,阮诗诗对她笑,是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宋蕴宁却轻描淡写反问道。 “哎,阮诗诗啊阮诗诗。你跟萧渐清如此郎情妾意,倒是动脑子想想,萧渐清想尽办法与我和离,有没有答应娶你过门,难道真以为自己可以从外室变成正头娘子了?” 她的这一番话听到对方耳朵里,明显受到了不小的震撼,阮诗诗不可置信地看向萧渐清,站起身来。 “主君?” 声音颤抖,阮诗诗想得到一个答案。 “不是,诗诗。宋蕴宁说的这些话都是故意激你的,难道你听不出来她有意在我们中间教唆挑拨吗?” 萧渐清不停摇手,力图敷衍过去,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矛头直指宋蕴宁。 “阮诗诗听听吧,他为何不回答,女子活得就是清醒二字。萧渐清早就勾搭上了国公府的小姐姜南初,把我扫地出门,不过是给姜南初空位置。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 宋蕴宁抢话,趁着阮诗诗还没能从震惊中清醒,一语道破。 阮诗诗只能听见宋蕴宁的声音,她的视线里已经看不见除了萧渐清之外的任何人,泪水夺眶,失去理智。 她不顾一切地咆哮道。 “主君您竟然骗我!为何这些事情我从头到尾都蒙在鼓里,到底为何要骗我,你把我骗得好苦啊!我阮诗诗替你萧渐清生了两个儿子还不够,你还要暗中迎娶他人。” 阮诗诗指着萧渐清的鼻子痛骂,全身战栗不能自已。 面对职责,萧渐清最开始有些愧疚,但以他的性子向来自我为中心,谁的想法都不是最重要的,只有他自己。 阮诗诗逼得萧渐清步步后退,躲到墙角退无可退,他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挥开阮诗诗的手,高声呵斥。 “你够了!说两句就行了!” 害怕得后退,阮诗诗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见不得萧渐清发火。 “先前在肃王府出的事情本将军还未跟你算上一算,有点姿色就蹬鼻子上脸,还真当自己是大娘子了!” 正要继续反驳,阮诗诗的嘴还未张开,就被萧渐清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第180章 上门提亲 “别在我面前给我添堵,没大没小的东西,滚!” 本性终于暴露,萧渐清维持不住面上的光彩,于是歇斯底里。 阮诗诗捂着脸,她受了气也受够了屈辱,掩面跑开。 宋蕴宁看够了笑话,招呼初禾初夏带上东西离开,并未正眼瞧萧渐清,现下萧家的门内事与她已无关。 萧渐清只身来到宋蕴宁面前,眼神凶狠,警告道。 “别以为你跟萧家没关系就可以张嘴乱说!我与姜南初分明是情投意合,到你嘴里就变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箱子都给我注意点,弄坏了仔细你们皮。” 笑而不语,宋蕴宁不理萧渐清,对着仆人嘱咐,扫过萧渐清的脸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高深莫测。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众人诧异。 初夏先去探路回来,匆匆忙忙地向着宋蕴宁跑来,嘴里忍不住吆喝:“小姐!少爷正在门口迎您呢,赶紧走吧。” 宋蕴宁带头出门,留下萧渐清在风中凌乱,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了将军府。 路人驻足停留,全都仰着脖子往里看,谁家出了大喜事这么张扬的敲锣打鼓上了,一字排开的队伍不比迎亲派头小。 “诸位看看噢!这是原将军府大娘子回家了,武侯府宋家嫡女把萧渐清给休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哈哈哈哈。” 这人是宋言澈专花了银子雇的人,他的主要职责便是跟随车马,沿途宣扬宋蕴宁与萧渐清和离,重点还是宋家把萧家踢出门外。 宋蕴宁出门,在宋言澈的搀扶下径直登上马车,车队启程,带头的仪仗队正是那锣鼓声的来源。 跟着后脚出门的萧渐清在房门口站着,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扑上去给宋蕴宁两巴掌,萧老夫人听见动静拖着身子也出门查看。 “儿啊,和离了?” 萧老夫人看着车队远去,试探询问道。 拳头捏的得死死的,萧渐清点点头,百姓的嘲笑声不绝于耳,他想冲上去找宋蕴宁讨个说法或是暗中派人报复,却被老夫人拦下。 “既然和离就没关系了,别去找麻烦!赶紧准备聘礼去国公府提亲,免得事情闹大了传到姜南初耳朵里,出了岔子要你好看!” 萧老夫人语重心长,生怕萧渐清真去找宋蕴宁,误了正事。 萧渐清恍然大悟,暗自庆幸还没让宋蕴宁气昏了头,说不定这就是宋家为了扰乱他迎娶姜南初的计策。 “听母亲的,母亲回房歇息,等着儿子带回好消息。” 萧渐清回了内院,收拾一番,穿上锦衣华服,这一切都让阮诗诗看在眼里,她的心中除了愤慨还有不甘。 随后让小厮去后院牵来两匹马,萧渐清坐上马车,马不停蹄往国公府去,还带上了先前承诺给姜南初的彩礼。 国公府戒备森严,门口有重兵把守,个个气宇轩昂。 马车刚刚在府门前停稳,萧渐清整理衣物还未下车,便有侍卫拿着长毛上来问询,探听其用意。 “鄙人萧渐清,是当朝三品大将军,今日特来求见贵府嫡女姜南初,还望兄弟行个方便得好,日后也好相处。” 萧渐清拱手,自以为给了侍卫体面,高高地端着将军的架子。 “萧将军,有所耳闻。”侍卫恍然,遂行礼,往后看到马车上大大小小的物件,疑惑。 “不过您与大小姐是何关系?不认识的人我家小姐是不会接见的,看您还带了不少东西,不会是来求国公大人办事的吧?” 侍卫不大相信萧渐清,毕竟从来也没听说姜南初与萧渐清相识,他这副谄媚的样子真像极了来找国公投机取巧送礼的门客。 “哪里的话!我与姜南初小姐是挚友!不信尽管去通报!” 萧渐清不好当着下人的面直说,只要这人进去通报,一切的真相便浮出水面,他不想与区区侍卫论高低。 侍卫半信半疑,叫来里头小厮找大小姐通报,很快小厮回来,埋在侍卫耳边说了两句,侍卫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萧将军。” 还是恭敬地行礼,侍卫直言:“大小姐说根本不认识姓萧的友人,您请回吧。您一直挡着府门,我们也不好交代。” 说罢,几人上前,立即着手赶走萧渐清,还把他原本卸下马车的彩礼都给装回了车上,丝毫不留情面。 “让我进去一切就知道了,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姜南初怎会不认识我,肯定是尔等下人懒惰,并未如实上报!让我进去!我要求见姜南初!” 萧渐清死活不走,嘴里不停叫嚣,凭借一人之力就要往里硬闯,众多侍卫上前阻拦,萧渐清不罢休,恼羞成怒就要打人。 “都给我住手!” 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众侍卫随即停手,他们都听出是国公大人的声音,毕恭毕敬站立一旁,等候训话。 萧渐清转身,果然是姜国公在一众侍卫地拥护下正往府门走。 “萧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国公府是找老夫有事相商?为何与下人动起手来,实在是有失体统。” 国公大人认出萧渐清,面露愠色。 萧渐清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可面前这位,是他认定了的新岳丈,遂跪拜:“回国公大人话,今日下官来贵府,的确是有要事。” “起来说话,有事直说。” 挥挥手,国公与萧渐清向来无瓜葛,该有的礼数他自不会缺。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渐清思虑片刻,心想反正都与姜南初说定了,这事情就等国公一点头就成了,有什么好避讳的。 萧渐清不起身,当着众侍卫的面,大声直言道:“下官今日前来是为了贵府大小姐姜南初,特来提请迎娶。我与南初情投意合,暗自私定终身,求国公成全!” 字字铿锵有力,萧渐清认真的模样显然不像是闹着玩,国公大人闻言顿时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 想到萧渐清在朝堂之上犹如墙头草,就是个风吹四处倒的人。 第181章 狗急跳墙 本是武侯府的女婿却站了肃王的队,众人对其风评,都不怎么好。 这人不是已经娶了宋家嫡女作正妻,难道还想把国公府嫡女找来当妾吗! 国公大人想到这里,难掩愤怒,却维护着面子,给萧渐清台阶。 “呃……啧…萧将军起来吧。这事情小女并未提前告知,不如找南初出来问问。” 不等萧渐清点头,国公大人转头高声道:“来人!把大小姐请出来,我要好生问上一问!” 眨眼的功夫,姜南初在丫鬟的搀扶下出门,萧渐清欣喜地向其打招呼,换来的却是冷漠,连个笑脸都不曾看到。 绕过萧渐清,把他当作空气,萧渐清还以为是女子家害羞,窃喜。 “女儿给父亲请安,何事如此紧急?” 国公大人抑制住情绪,好声好气地向姜南初讲述了萧渐清提亲的事情经过,随后认真询问道:“果真如此?” 姜南初满脸震惊,看了一眼萧渐清,立即否认道:“啊?这位是萧公子?不曾见过。” 萧渐清傻眼,不可置信。 “南初,你我可都说好了!我已把宋蕴宁休了,现在就等你点头入萧家门了!这都是真的,我没有哄骗你!” 姜南初面对萧渐清的质问,身体不停地往后退,不愿意直视。 她就像是在街上遇到了个疯子,惊慌失措:“我不认识你!你赶紧走开!” 国公大人立即护住女儿,拦住萧渐清打圆场道。 “好了,萧将军,既然小女与您根本就不认识,何谈提亲啊?萧将军还是赶紧带上您的东西回府去吧!不然别怪老夫不给你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萧渐清再执意进门已经成枉然,姜南初的反应着实给了他沉重一击,双眼空洞,失了神。 敲锣打鼓的声响传来,宋家车马沿途到达国公府门口,这是回武侯府的必经之路,队伍最前头的伙计还在不停念着休书内容。 “父亲,您听。” 姜南初拉过国公大人,手指迎面而来的队伍,国公听到休书的内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还念着同朝做官的颜面,现下心里只一片恶寒。 “想娶南初,简直是做梦,不可理喻!” 国公大人撂下这句便气冲冲地与萧渐清保持距离,一个好脸都未能给萧渐清,双手后背等着宋家车马来前。 乖乖地站到国公大人身旁,姜南初看父亲的反应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忍俊不禁。 马车行至武侯府门口,缓缓停下。 宋蕴宁撩开车帘,露出脸,看到萧渐清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就知道事情基本成了,在宋言澈的搀扶下她端庄下车。 “给国公大人请安,南初。” 将萧渐清视若空气,宋蕴宁大大方方地打起了招呼。 “哎呀,蕴宁!上次一别可有些日子了,这么久不见你长得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都不些联系,只怕你是忘却了还有我这个闺中密友咯。” 姜南初扶着宋蕴宁起身,让其免礼,嘴里还不停嗔怪道。 两位亲密无间地手挽着手,一看便知两人关系不一般,任谁来看都是亲如姐妹的关系,国公大人微笑点头,可知两家私交甚好。 宋蕴宁拍拍姜南初,紧紧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感激:“别笑话我,还跟小时候一样,嘴上没个把门的。” 面对两人相认,萧渐清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地崩山摧,维持着理智的最后一根线断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南初随口道:“多来家里玩,父亲母亲都惦念着你呢。” “这不是才从水深火热中探出头来,刚刚呼吸了水面上的新鲜空气。多谢国公大人和国公夫人惦念,家中父母也还想着我,先回家与父母报上平安,之后便来国公府做客。终于是解脱了,日后我重回自由身。” 宋蕴宁目光坚定且言之凿凿。 两人相距不过半米,她毫不顾及萧渐清的脸色,不停地将他的脸皮踩在地上摩擦。 国公大人看着宋蕴宁长大,与自家小女相同的年岁,他深知论人品、胆识与才学都不输京中任何待字闺中的小姐,却在五年前出了意外被逼无奈嫁与将军府,心中不免惋惜。 更别说,后来宋蕴宁生产困难遭到萧家人白眼,萧渐清频频在宋家的底线上逾越,甚至将外室女人带回家中! 可谓遇人不淑。 现在好了,国公大人见宋蕴宁真的与萧渐清和离,还让其在城内丢了大脸,感慨却也无限祝福,满是欣喜。 “蕴宁这下可真是解脱了,恭祝你脱离苦海!”国公大人随女儿祝贺道。 宋言澈上前来寒暄,他推开萧渐清走上前去拜见国公大人,随便说起小时候与姜南初的往事,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宋言澈以前还是在蕴宁后面抹着大鼻涕的傻小子,现在都长成八尺男儿。日子可过得真快啊,蕴宁你说呢,哈哈哈。” 众人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身心俱疲的萧渐清终于反应过来,他醒悟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宋蕴宁暗中安排,为的就是不费吹灰之力与其和离,还让他丢尽了脸面。 “若是我不说话,尔等还真当我萧渐清是死人!”萧渐清冲了上来,高声呵斥,却被宋言澈控制住。 “宋蕴宁!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暗中教唆,什么情投意合,什么郎情妾意!不过都是你给我设的鱼钩,就等我咬了是吧!” 他使劲挥舞着手臂,眼里的怒火将要喷涌出来。 不停问询是想要求一个答案,却受限于人,怎么都接近不了宋蕴宁。 宋蕴宁不顾姜南初的拉扯,决定直面萧渐清,她无论如何都要出了上一世的恶气,走上前,对着萧渐清的脸,一字一句道。 “出门前我不是说了,萧渐清,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你懂了吗?” 萧渐清扑上去,恨不得一口咬住宋蕴宁的脖子。 “老实点!” 宋言澈死死攥住萧渐清的衣领,怒斥。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第182章 皆大欢喜 “宋蕴宁你骗得我好惨啊,现在全城上下都知道萧渐清是个混蛋,还是被武侯府休了的软蛋。我若是活不了,你又如何苟活!都去死吧!” 电光火石间,萧渐清奋力挣脱宋言澈的控制,众目睽睽之下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对准宋蕴宁狠狠地扎了下去。 “阿姐!”,“蕴宁!”,“快来人,抓住萧渐清!” 宋蕴宁的耳朵里只听见这些,有宋言澈的声音,有姜南初的喊叫,还有国公大人的迫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难道重生一世还能不能逃脱命运的诅咒吗?” 她在心底嘲笑老天爷的不公,脑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团子、圆子。父亲、母亲、阿弟。端阳…夜瑾煜……这一世恐怕不能再相伴了,陪伴的恩情下辈子再报,我先走一步。” 带着这份念想,宋蕴宁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宋言澈冲上来护住宋蕴宁,萧渐清瞬间便让侍卫们控制住,这次是任其有天大的本事也挣脱不了。 “不好,手臂被划伤!烦请国公大人立即将萧渐清扭送官府,我带阿姐去东宫,太子殿下一定有办法医治!” 告别国公府,宋言澈把宋蕴宁抱上马车,驾车往东宫狂奔。 夜瑾煜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床上的宋蕴宁,往日活泼动人的女子现在却只能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宫女侍卫全都低着头,没有人发出声响,甚至呼吸声都有所收敛。 突然,昏迷中的宋蕴宁动了动手指,夜瑾煜惊喜,迫切地看着宋蕴宁的脸,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了。 “蕴宁?” 他轻声呼唤,探了她额头温度。 宋蕴宁在呼唤声中感到额头有凉意,夜瑾煜在床边不知坐了多久,滴水未进,饭也不吃,手早已冰凉。 “嗯?” 缓缓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宋蕴宁无所适从,她在恍惚中楞神。 “太好了!”夜瑾煜大喜,立即转头下令道:“快传御医!终于醒了!” 房中人手忙做一团,生怕动作慢了让夜瑾煜挑出错来,宋蕴宁昏迷的这些时辰,他们简直如芒在背,步步惊心。 宋蕴宁看清夜瑾煜的脸,恍若隔世,明明记萧渐清挥舞这匕首向她冲来的画面历历在目,怎么变成这样? “太子殿下。为何我在这里,我还以为我死了,这不会是在做梦吧?还是已经到了地下,一切都是假的?” 慌忙中抓住夜瑾煜的手臂,宋蕴宁疑惑道。 “只是伤了手臂,胡说什么。赶紧躺下歇息,孤传了御医。”夜瑾煜发笑,贴心地扶宋蕴宁靠着枕头。 替宋蕴宁掖好被子,夜瑾煜总算开口讲起了先前发生的事。 “你可知道你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整个武侯府上下心有余悸,宋言澈抱着你冲进东宫时可吓坏孤了。” 夜瑾煜眼里的关切是装不出来的,宋蕴宁看在眼里,随着他的讲述,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浮现,遂问道。 “让殿下担心了,萧渐清呢?” 想必在国公府前行凶,当着国公大人的面,萧渐清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今日一上朝,武侯大人便联合国公大人一同上奏萧渐清,指控他当街谋害武侯府嫡女。父皇勃然大怒,当场便去了萧渐清的乌纱帽。”夜瑾煜不屑。 “肃王殿下可有护他?” 宋蕴宁心里拿不准主意,虽萧渐清在肃王府因阮诗诗的事得罪了肃王,但她也不能保证肃王不会出来掺一脚。 夜瑾煜摇头,斩钉截铁道。 “肃王不敢,你放心。父皇下令萧渐清打入天牢,虽直言萧渐清所作所为要交予大理寺判断,定会秉公做主。但孤猜测,萧渐清免不了要蹲至少十年大牢。” 听到这里,宋蕴宁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尘埃落定,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席卷整个身体,忍不住感慨。 “终于结束了。” 脸上挂起了夜瑾煜未曾见过的幸福笑容。 御医赶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手忙脚乱地给宋蕴宁检查身体,确认其并无大碍,只要修养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御医给宋蕴宁更换纱布时,夜瑾煜看到了宋蕴宁手臂处的伤口,等御医前脚一走,他便心疼无奈道。 “平日里很是沉得住气的人,偏偏在昨日要上前挑衅萧渐清,孤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萧渐清被逼入绝境,狗急了会跳墙,还让自己受了伤。” 宋蕴宁轻叹一口气,想着把衣袖放下来,好把包扎伤口的纱布遮掩住。 “别动那只手臂,小心些。” 夜瑾煜慌张上前,替宋蕴宁拉下了衣袖。 “有劳殿下了。这其中滋味只怕是无人能懂,臣女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的确不大小心,让萧渐清钻了空子。”随后,宋蕴宁笑笑。 见宋蕴宁神神秘秘地不愿讲其中缘由,夜瑾煜不便追问,就当是宋蕴宁冲动了一把,反正现在也好好的。 宋蕴宁不愿讲的就是那前世的恨,前世的抱怨,前世的耻辱,在昨日都已让她亲手画上了句点,只道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阿弟可在东宫?” 宋蕴宁环视一周并未见到熟悉的面孔,疑惑。 “不在,昨日言澈守了你一夜,御医说你无大碍,醒不过来是因为身心疲惫,只怕是要昏睡好些时辰。孤见他着急却也帮不上忙,让他回府歇息,随便给家中父母报平安。” “原来如此。” 宋蕴宁不想让家中亲人着急,挣扎着坐起身,夜瑾煜见势伸手来扶,把宋蕴宁安安稳稳地扶下了床。 “武侯大人派人来过东宫,说家中已摆好团圆酒,只等你平安归去。孤这就亲自送你回家,护你周全。” 夜瑾煜声音低沉,给了宋蕴宁十足的安心。 “蕴宁姐!你终于醒啦!睡了一天一夜都没能醒过来,真的急死我了,赶紧让我看看!萧渐清真是该死!” 两人回头,看见端阳牵着两个还在正往屋里进。 第183章 何时娶阿姐? 一步不停的脚步,难以掩饰她心中的激动,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到宋蕴宁面前。 “宋姨。” 小家伙们围了上来。听说宋蕴宁受伤都不敢向前,害怕碰到了她的伤口,满脸的关切,看得宋蕴宁心都化了。 “没关系,可以抱抱。” 宋蕴宁主动蹲下了身子,伸出手臂,两个小孩对视一眼立即扑向了宋蕴宁的怀抱,剩下两人也不免被感染。 端阳欣慰地笑了。 “宋姨,那坏人已经被皇祖父教训了!这下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若是再有人敢伤害你,团子来保护你!”团子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宛若小大人。 宋蕴宁被他的模样逗得笑起来,一手抱着圆子,若非另一只手受伤未痊愈,她定要使劲摸团子的头。 “好,宋姨知道了。但你要好好吃饭才能长高,不然比我还矮上两个头要如何保护我呀。对了,宋姨答应你俩的事情做到了,已经与萧渐清和离,现在是自由身了!” 两个孩子一听这话,眼里立即冒出金光来,兴奋地围着宋蕴宁转起圈。 “好耶!” 圆子还不停地向夜瑾煜使眼色,搞得端阳不停偷笑。 随后,夜瑾煜以宋蕴宁需要歇息为由打发了这一大两小,见宋蕴宁身体恢复了些,能够行动,他便亲自准备好马车送宋蕴宁回武侯府。 宋蕴宁在夜瑾煜的搀扶下移步下车,门口早已站满了迎接的亲人和忠实的奴仆,全都翘首以盼,等着大小姐归来。 “蕴宁,快让娘看看,伤到哪儿了!” 武侯夫人为人母,最是心疼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宋蕴宁脚未沾地她便迎了上来,满脸的关切与心疼。 虽站在角落里,但初禾、初夏对宋蕴宁关切异常,惦着脚尖往外看,心里恨不得把萧渐清碎尸万段。 “只是伤了手臂,并无大碍,母亲别担心。”发自内心的笑容展露,宋蕴宁挽起母亲的手臂,松开了夜瑾煜。 宋言澈见宋蕴宁平安醒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与其父一同来到太子身旁拜见,武侯夫人见状也觉失礼,遂行礼。 夜瑾煜摆手,武侯一家忠于大楚且为人清正廉洁,太子殿下向来在宋家人面前表现得尤为亲和。 “免礼。宋小姐并无大碍,御医嘱咐好生修养,孤让下人带了御医开的汤药,熬煮送服两三日即可。若无其他事,孤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夜瑾煜转身要走却被宋振云伸手拦住,挽留道。 “太子殿下对小女有恩,不妨留下来在寒舍共进家宴可好?吾儿冒冒失失地去了东宫求见,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宋振云略带责怪地看了一眼宋言澈,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夜瑾煜丝毫不在意,见宋蕴宁眼神中暗藏挽留,停下脚步。 他思量片刻,虽有些许犹豫,却还是婉言拒绝。 “多谢武侯大人,但孤若是留下吃饭家中顽儿会扰得府上不得安宁,还是下次,若有机会孤请武侯大人东宫一聚会。” “殿下,臣女有话想说。”宋蕴宁打断,跻身上前,夜瑾煜点头让其讲话。 “若非殿下相助,臣女还在萧家那水深火热的炼丹炉中不得安生。还请殿下留下来与武侯府上下同乐,不然蕴宁难以报答殿下的恩情,多谢殿下了!” 她真诚的话语字字恳切,这让夜瑾煜实难拒绝,答应下来,众人欢乐。 一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着往里走,心情尚佳的宋蕴宁指着庭院的花草及装点,不停地向夜瑾煜介绍,说说笑笑。 宋言澈在一旁兴奋地跟着夜瑾煜,对偶像的崇拜让他舍不得走远。 正厅大桌上摆满了饭菜,美酒佳酿已备好,正正好好有五个位子,证明武侯府本就打算留夜瑾煜同庆贺,绝非一时客气。 “殿下请坐。” 众人落座,夜瑾煜夹在宋蕴宁与宋言澈中间,武侯夫人不停地向宋言澈使眼色,想让他坐到旁去,别给太子殿下太大的压迫感,宋言澈装作没看见。 酒过三巡,宋振云与夜瑾煜推杯换盏,宋言澈也没落下。 “来来来,殿下莫要客气,您就当武侯府是您的家,请自便。老夫这女儿啊,若是没有公主与太子殿下的垂怜,指不定被萧家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喝了好些酒,宋振云微醺,嘴里没了礼数,不管不顾地对夜瑾煜说着,还不停地往夜瑾煜杯里倒酒。 武侯夫人心有余悸,不停地陪笑,拉住宋振云,解释道。 “殿下莫要见怪,这人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了。臣妾先扶武侯回房歇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蕴宁啊,言澈。” 拿着鸡腿正要往嘴里送,宋言澈被母亲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到,疑惑不解地转过了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光顾着自己吃!招待好殿下,娘带爹爹回房。” 武侯夫人嫌弃,嘱咐了两句,与贴身丫鬟一同扶着宋振云往寝室去了,临走他嘴里还嚷嚷着要太子殿下留宿武侯府。 饭桌上留下三人。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鸡腿咽下,宋言澈眼见父母一走更是解放自我,自顾自地抚上了夜瑾煜的肩膀,醉醺醺。 宋蕴宁无奈发笑,直摇头,让夜瑾煜莫见怪。 “殿下…呃!”他打了个酒嗝,双眼不能完全对焦,迷迷糊糊。 夜瑾煜没有半点愠色,顺势揽过了宋言澈的肩,还取下了他手中酒杯。 “殿下,现在阿姐是自由身了。请恕小弟直言,你二人两情相悦是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殿下您何时娶了阿姐,这可得抓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宋言澈拍着胸脯,言之凿凿,席间两人不知所措,宋蕴宁更是红了脸,心脏狂跳,整个世界只剩下咚咚声。 “胡说八道!嘴巴用来吃饭就行了,闭嘴!” 她高声呵斥,手上慌乱,不停地往宋言澈的碗里夹菜,起身夹起肉丸子塞进了宋言澈在嘴里,不敢看夜瑾煜的脸。 身旁夜瑾煜苦笑。 第184章 留宿东宫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弟玩笑了,孤还不知道宋小姐是否还想嫁人。”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里夹杂着苦涩,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顺着这酒,进入了身体了里。 全场安静,宋蕴宁耳边的心跳声消失不见,她似乎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心脏在刚才的那一秒停滞,惊诧不已。 武侯夫人送完武侯后折返正厅,带着丫鬟刚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夜瑾煜的话,愣在原地,不敢推门而入,犹豫后转身离开。 “什么?什么……” 宋言澈云里雾里地听夜瑾煜说了句话,酒劲儿上头让他的视线模糊,还没确定内容便一头栽倒在桌上。 这人总算可以安分片刻了,宋蕴宁松了口气,立即岔开话题:“来人,赶紧将少爷扶回屋里去,吩咐厨房准备醒酒汤,可别着凉了。” 下人上前,带走宋言澈,转眼间席间无人,宋蕴宁尴尬。 “太子殿下,阿弟失态了。今日招待不周,他日补上。天色已晚,是否需要臣妾安排侍卫送殿下回东宫?” 宋蕴宁主动提议,夜瑾煜摇头,随口道:“倘若宋小姐真觉得歉意,就亲自送孤回宫吧。” 紫瞳眼神飘忽,酒精的作用让夜瑾煜说不明话,看着这个男子,宋蕴宁的脑子仿佛糊上了浆糊,一句回绝都讲不出。 “好。” 乘坐来时的马车,宋蕴宁与夜瑾煜一同回到东宫,本想送入殿内便离开,两个孩子却从被窝里爬了起来,说什么不让宋蕴宁走。 “宋姨,不要走好不好。团子等着盼着就想你在东宫待上一晚,夫子交的书我与妹妹都背下了。不信你听!” 团子抱住宋蕴宁的大腿就不撒手,说一千到一万也要拖着她,甚至坐到了宋蕴宁的脚面上,暗地里使劲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圆子在团子的提醒下,一拍脑门儿,张口就来,逗得宋蕴宁笑弯了腰,嘴上依旧推迟道:“夜不归宿不好与父母交代,宋姨下次再来,好吗?” 两个孩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挡住宋蕴宁的去路,不让开,气呼呼的小脸像刚出炉的包子。 夜瑾煜说醉也不大醉,意识清醒。 “宋小姐,孤腿有些发软,不知为何。全身都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多喝了两背,有些醉了。” 两个孩子创造了条件,他便借着酒劲往宋蕴宁身上靠。 四周并无宫女侍卫,宋蕴宁无奈只好扶住了夜瑾煜,谁叫是自家父亲和弟弟不停地灌太子殿下喝酒,看样子是走不了了。 “注意脚下。” 宋蕴宁扶着夜瑾煜先回了寝宫,同时松口,答应兄妹两人今夜不回武侯府,两兄妹不依非让其哄睡。 安顿好夜瑾煜,脱掉外衣让他睡下,唤了两名宫女准备好热水,马不停蹄回到孩子身边。 “宋姨快来!” 团子与圆子乖乖地坐在床上招呼着宋蕴宁,两小只年纪尚且还小,加之又是双生子,打小便同吃同睡,不曾分开。 两人身上只着一件单衣,并未穿上披风,宋蕴宁眉头皱起:“赶紧躺下,这天寒地冻的,别冻坏了身子。” 嘴里嗔怪,手上不停地拉过被褥,盖好。 宋蕴宁找了个合适的位子靠在床头,轻拍两个孩子的身子,如此画面竟是她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一般。 团子忽闪着大眼睛,闭了好几次也睡不着,干脆破罐子破摔睁开眼:“宋姨,您能给我们讲故事吗?” 这话一说,昏昏欲睡的团子也精神了,立即附和。 “我也想听!” 故事?宋蕴宁的思绪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在夏夜里不停地哄她与弟弟睡觉,宋言澈每每睡不着,都要为难母亲讲故事。 “好啊,快闭上眼。” 宋蕴宁暗自偷笑,小心翼翼给两人掖好被褥,正经开口:“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座山……” 小崽子们本就累了,闭上眼听着宋蕴宁温柔的声音顾不得认真听内容,沉沉睡去,圆子紧抓宋蕴宁的手也松开了。 听见两人呼吸平稳,宋蕴宁确认磨人的小朋友们已睡着,忍不住感叹一句:“真是可爱。” 她偷偷起身离开,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夜瑾煜。 寝宫准备好的热水就摆在床头,夜瑾煜没动静多是随着了,宋蕴宁细心试温,盆里热水比手心的温度还低。 “换些热的。” 宋蕴宁轻声唤来宫女,嘱咐道。 动静太大或许会打扰夜瑾煜休息,宋蕴宁蹑手蹑脚拿起手帕挤干水,将夜瑾煜的脸擦干净。 床上之人睡得很熟。 她不忍继续打扰,环视一圈,找到离床不远的琉璃榻,跻身睡了上去,时候不早宋蕴宁也累极了,很快便沉沉睡却。 斗转星移,时间来到下半夜,夜瑾煜体内的酒精渐渐退却,他睁开了双眼,一眼便看见睡在榻上的宋蕴宁。 “蕴宁?” 夜瑾煜起身披好外袍,轻唤宋蕴宁没能得到回应,看来睡得很熟,他思量片刻本想替宋蕴宁盖上被褥但还是觉得榻上太冷。 轻手轻脚地抱起,她还是未能醒来,头偏到了他的肩上,夜瑾煜长舒一口气将宋蕴宁安安稳稳地放到了床上。 吩咐门外宫女拿端阳的寝衣给宋蕴宁换上后,夜瑾煜掩上门去了书房。 宋蕴宁一夜好梦。 …… 翌日清晨,太子寝宫 浑浑噩噩间有脚步声传来,宋蕴宁还以为是在梦中,翻身却发现这床些许陌生,不像是平日里睡的褥子。 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昨夜太子寝宫,大惊失色下宋蕴宁赶紧检查身上的衣物,不是昨日那件了。 心里恐慌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深呼吸。 “宋小姐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宋蕴宁慌张中抬头,看见一众宫女手上拿着梳洗打扮的物件,排成队正往屋里来,排场大得令人瞠目。 带头那位上来就替宋云撩起头发,盘了个简单发髻。 第185章 花魁风月儿 宋蕴宁不知所措但配合,支支吾吾道:“呃,不知太子殿下在何处?” 宫女忙着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回宋小姐话,殿下一早就上朝去了,特命奴婢伺候好宋小姐。” 宋蕴宁只觉得犹如人偶一般,为人摆弄,气氛尴尬。 梳洗完毕后她见门口无人就想偷偷溜走,回武侯府去,前脚刚一出门。 “蕴宁姐!” 端阳的声音传来,正是她带着两个孩子叫住了宋蕴宁,呼哧带喘的样子摆明了是紧赶慢赶飞奔而来。 宋蕴宁满头雾水:“公主殿下为何事着急,赶紧歇歇。”自知是走不成了,扶着端阳进屋里坐下。 两个小孩探头探脑在屋里寻找,团子眼前一亮,在端阳身边耳语了两句,端阳神秘兮兮地看着宋蕴宁笑。 “怎么了?” 这三人一看就没憋好屁,宋蕴宁不解。 端阳笑而不语,没直接说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九连环,放到了桌上:“蕴宁姐,你先不能走。刚才我与这两小子打赌,说你能解开九连环,若是解不开你可不能走!” 她得意地叉腰,至上而下审视团子,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不可一世。 “这……” 宋蕴宁为难起来,拿起九连环开始摆弄,小时的确玩过但她也从未解开。 正当宋蕴宁绞尽脑汁地解着九连环,端阳凑近了她的耳朵,小声道:“蕴宁姐,昨日你是否上了皇兄的床啊?” “什么!没有没有!”下意识地反应脱口而出,宋蕴宁本能拒绝。 下朝归府的夜瑾煜正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进门来,众人视线归拢,宋蕴宁大惊失色,脸潮红一片,扔下九连环就想跑。 “父王!” 兄妹二人心虚,今日原本应早读的时辰却没去学堂里找夫子背书,夜瑾煜这么一回来搞得两人猝不及防。 夜瑾煜跨步进门,挡在宋蕴宁身前,缓缓道。 两人对视。 “宋小姐留步,端阳不知轻重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当事人就在面前,宋蕴宁全然羞红了脸,都怪这端阳公主没正形,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头也不敢抬,怔怔点头。 “无…无事。” “皇兄,你为何这么早就下朝,嘿嘿。”端阳咻地从椅子上腾空,不好意思地挠头,回头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 团子满不在乎地耸肩,反正事情都这样了,他也没法子,反正是姑姑说的不是他说的,大不了被父王骂一顿。 夜瑾煜淡然,随口道:“孤奉劝皇妹小心说话,倘若再无规矩,孤只好今日便将你带回宫里,由皇祖母亲自管教。” 太后向来喜爱端阳,自端阳出生起便接到身边抚养,可以说既充当了祖母的角色,也是慈母严父的共同担当。 宫里规矩太多,哪儿有东宫待着舒服,端阳听不得要回宫的话,遂狂摆头。 “皇妹知错,皇兄莫要生气!这点玩笑的开不起,皇兄当真是不留情面。” 说话间躲到了宋蕴宁背后,拉扯她的裙摆,寻求庇护。 “若你精神头如此充足,孤便派你去学堂监督兄妹二人的功课,一会儿孤会亲自前来检查,不得偷懒。” 夜瑾煜当真不留情面,三两句话打发了端阳及孩子们。 “啊?为何罚姑姑还要带上我两人!” 圆子不服气,不顾团子的阻拦,脱口而出,她对原本就需要背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以为自己有理。 端阳扶额,连连感叹,这档子的队友真是带不动啊! “父王早朝前可否告知圆子与哥哥需去给夫子请安,昨日的书可都背熟了?还不赶紧去,不然父王可让夫子打你的板子!”夜瑾煜斩钉截铁。 还是逃不脱早读的宿命,一大两小心里有苦说不出。 “哎,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这就是我端阳的宿命,走吧。” 端阳带着团子、圆子没精打采地出门去了,走前不忘偷偷带上九连环。 宋蕴宁偷笑,目送几人离开,见夜瑾煜坐下,走上前。 “殿下不该对公主殿下如此苛刻,她……也只是好奇罢了。太子殿下语气太凶,只怕话说得太重或会伤了少女的心,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 桌上有茶台,虽为太子寝宫却依照夜瑾煜的喜好设了茶台,杯具茶叶一应俱全,不时会有下人备好热水。 茶叶放入摇杯,沸水注入,焕发茶香。 夜瑾煜给宋蕴宁斟茶,伸手示意她坐下,宋蕴宁点头落座。 “宋小姐不必在孤面前拘礼,以后也不必。西域进贡的古法茶叶,试试。”递给宋蕴宁杯子,夜瑾煜继续道。 “端阳自小顽劣,孤对这个妹妹没法子,皇祖母便在孤小时嘱咐说端阳吃硬不吃软,定要多多看管,不能放任其自由。她就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宋小姐不必多虑。” 品茶,宋蕴宁没有想到当朝太子竟会泡得一手好茶,不像是青年男子会有的爱好,心中感慨夜瑾煜深沉。 话既然以端阳起头,两人聊起端阳小时轶事。 “端阳与团子兄妹差不多大时也是个小鬼头,骗过了皇祖母身边的太监宫女去御书房偷了父皇的九龙杯。她自作主张地去御花园扯了好些树叶子扔到里头,装了池子里的水去给皇祖母奉茶。” 夜瑾煜话说一半,想起端阳小时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然后呢?” 原来宫内长大的皇子公主也如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调皮捣蛋,宋蕴宁对后事来了兴趣,凑近了许多。 “御书房还以为九龙杯不翼而飞,下人们哭天喊地以为要被杀头,皇祖母也险些把池水喝了下去,幸被管事的嬷嬷看出不对拦了下来。最后端阳让父皇禁足宫里七日,不得外出,抄了几百篇的书。” 绘声绘色地讲述,夜瑾煜模仿圣上说话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逗得宋蕴宁捧腹大笑,不知不觉茶杯已见底,水也凉了。 夜瑾煜添上热水。 “宋小姐,孤有一事告知。”先前轻松不复,夜瑾煜突兀正色道。 第186章 约定游玩 “何事?” 宋蕴宁不解,侧耳倾听。 “孤近来会离开京城,在外待上些日子。这是孤随身令牌,不同于你手上那块出入东宫所用。”夜瑾煜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解释道。 “此令牌是以证明你的身份。孤若是不在城中,宋小姐遇上麻烦,随时可带上令牌去城东百花楼找花魁风月儿寻求帮助。” 宋蕴宁接过令牌,却与手上那块圆形令牌有所区别,但两块上都有一‘煜’字,做工精巧,必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花魁?”回过神来,宋蕴宁小心翼翼地收好,反问。 花魁是为娼妓女子中的头筹,多是绝色美人,任谁听了这话心里不得打起鼓来,风月儿这名字一听就是烟花柳巷的女子,宋蕴宁对夜瑾煜能与这种人交好惊讶。 嘴角向下摆明了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夜瑾煜无奈发笑,立即解释。 “宋小姐莫要多想,只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敲门声,一位贴身侍卫正在门口等待:“太子殿下,您吩咐的马车属下已备好。” “知道了。” 夜瑾煜抬头回应,目光如炬,转头对宋蕴宁嘱咐道。 “宋小姐养好身体,随时可来东宫寻端阳和孩子们玩耍。旁的事情不要放心上,急事当前,孤便先走一步。” “太子殿下放心。” 宋蕴宁起身恭送夜瑾煜。 她心里暂时放不下这名百花楼的花魁,却只得先记在心底,夜瑾煜的正事要紧,还是不要添麻烦了。 夜瑾煜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匆离开东宫。 宋蕴宁想到去往学堂的三人,本想前去打招呼却又不想再被绊住脚,在东宫已待得太久,她得赶紧回家让爹娘和阿弟放心,于是取了笔墨留下字条后离开。 武侯府中静匿,宋振云留步朝堂商议政事,武侯夫人忙着替宋蕴宁打点房间内的物件,好让其住得舒适。 宋言澈手拿长剑在庭院中挥舞,心中惦念着夜瑾煜的教导,远远地看着宋蕴宁来了,立即收剑迎上前去。 “阿姐,昨夜睡得可好?昨夜我喝大了,你送太子殿下回东宫便没了消息,也不曾遣人带个信回来,是在东宫睡下了吧?” 八卦的神情难以掩饰,宋言澈不停地往宋蕴宁身上靠,想从嘴里套出话来,毕竟他可比谁都想促成太子殿下与宋蕴宁。 “小小年纪不学好,练好武或是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道,少打听有的没的。” 宋蕴宁没给好脸色,自顾自地往里走,宋言澈吃瘪也不再追击,嘴里碎碎念,多是在吐槽宋蕴宁不懂珍惜。 出庭院入回廊,宋蕴宁正要往原先未出嫁时住的东院梧桐苑去,半路遇上了母亲武侯夫人,两人相伴同行。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这是宋家祖父在世之时对宋蕴宁的期盼,特将她安排在这院子里居住,还亲手种下了两颗梧桐树,现已参天。 宋家自古以来门风不同于其他世家,未曾经重男轻女,也从不以长幼为尊卑,只分嫡庶。 宋蕴宁的确受尽了疼爱,哪怕弟弟宋言澈出生后府上人也不曾有所轻视,更是将其培养成了独当一面之人。 “蕴宁,你过来,娘有话问你。” 武侯夫人拉着宋蕴宁的手往梧桐苑里进,院子已派人清扫,很是干净,只有少量才随风落下的梧桐叶。 拿过丫鬟手里的衣物,这是武侯夫人专给宋蕴宁置办的过冬衣物,随后吩咐道:“你们出去候着。” 院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宋蕴宁对母亲不寻常的反应奇怪,平日里说话贴身丫鬟都跟着,现在还有什么内容是丫鬟们听不得的吗? 确认无人在外,武侯夫人欲言又止,随后语重心长。 “蕴宁,昨日家宴娘送爹爹回房去,转头回来时听到了你三人的话,娘听起来太子殿下可不像开玩笑。” 原来是为了夜瑾煜的事,宋蕴宁沉默,武侯夫人看其没反应,继续道。 “你别怪娘话多,只是有些担心你二人瓜葛过深。太子殿下虽有旧疾于朝堂上退却,可还是顶着太子的身份。娘是觉得殿下日后若是三妻四妾,恐会伤你的心。” 武侯夫人连连叹气。 “太子殿下不会的!” 宋蕴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话从嘴里出来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该说,赶忙住嘴,面对母亲凛冽的眼神,她低下了头。 “母亲,女儿与太子殿下不过是朋友,近来是走得近了些。但我与公主殿下也同为好友,您怎么扯道婚事上去了。” 嘀嘀咕咕一大段,宋蕴宁不大想再聊这个话题,暗示母亲别多想。 武侯夫人无奈摇头,作罢,递上了衣物。 “好了,知道你不愿意听。你呀,才从萧家的火坑里跳出来,都不曾好生歇息。这衣物拿上,娘看你穿得单薄,可别着凉了。赶紧回房歇息去吧,都已派人打扫过了。” 留下嘱咐后,武侯夫人带着贴身丫鬟离开,她顺便告知宋蕴宁,初禾、初夏两名陪嫁丫鬟已在院里偏房住下,继续用着便是。 宋蕴宁谢过母亲,推开房门。 这屋子还是与走前一模一样,不变的红木家具,熟悉的衣柜和桌子,就连梳妆台上的铜镜都如先前般锃亮。 柜子里贴心地放满了带回的衣物,还有不少新的,想必武侯夫人没少操心,宋蕴宁移步梳妆台,打开抽屉。 步摇簪子、手环项链,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放光,这都替她置办了。 映入眼帘地是不远处安静放置的方桌,那个桌角,宋蕴宁思绪万千,恍若隔世。 小时宋言澈贪吃,父亲在街上悄悄给宋蕴宁买了糖人,嘱咐不要给长身体的弟弟吃,可宋言澈知道了不依,非要抢她手里的糖人。 谁知姐姐气力不敌小弟,宋言澈抢到了糖人,一头撞上了桌角,他大叫一声却不顾额头的鲜血,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回想到宋言澈滑稽的表情,宋蕴宁忍俊不禁,低头捂嘴。 第187章 狱中相见 忍不住感叹:“真是怀念,那糖人真这么好吃吗?” 前世今生,时光交错,真的回来了。 一阵敲门神传来。 “蕴宁,你在里面吗?武侯夫人说你在房里,我便找来了。” 宋蕴宁全身僵硬,仔细辨别,听出是姜南初的声音,在将军府提心吊胆的这些年早就锻炼出了一双好耳朵,意识到自己在家里不必紧张,这才放松下来。 “稍等!” 快步上前,宋蕴宁打开门,果真是姜南初笑颜如花地看着她,提着个点心盒,宋蕴宁迫不及待地给了她拥抱。 “南初,蕴宁真的自由了,太谢谢你。若非你的帮助,我真真地无法从那暗无天日的萧家出来。” 两人相拥,姜南初与宋蕴宁一同长大也受宠若惊。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让萧家人都见鬼去吧!这是我娘吩咐厨房准备的点心,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酥酪,赶紧吃点。” 宋蕴宁这才反应过来姜南初手上还拿着物件,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两人移步桌前坐来。 酥酪色白,装在白玉碗里,上面放了桂花做点缀,传来牛乳香甜。 “有劳你母亲还记着我喜欢这个,好吃!国公府的厨房这么多年味道不变,还是这么有滋味!”宋蕴宁往嘴里放了一大口,洋溢着幸福。 三两口,露出碗底。 “我看你搬回家也无旁的事做,不如后日与我一同出去耍,就当是散散心了。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也闷的慌。” 姜南初收好空碗,突发奇想地提议道。 “上次游湖为了钓萧渐清上钩废了不少力气,你也没能好生玩耍。我自然是要舍命陪姜南初大小姐咯,哈哈哈,那就说好了,你定好了地点就遣人来告诉我。” 宋蕴宁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自宋蕴宁嫁入将军府后,两人便不曾像闺中之时相约游玩,姜南初每每想起不免失落,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一拍即合。 闺蜜二人房中秘聊,回忆了许多小时候的往事,宋蕴宁对姜南初小时的在武侯府游玩过往记忆犹新。 尤其是宋言澈在小时讨厌与姐姐们同玩,老是嫌弃是女孩子的游戏,总觉说不上话,常跟母亲抱怨想把姐姐换成哥哥,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不提我都忘了。宋言澈那小屁孩,现在估计都长成翩翩公子了。” 姜南初听宋蕴宁讲起往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蕴宁随口附和道:“你俩也是多年不见了,下次介绍你重新认识,现在可比以前懂事多了。” 眼看时间来到黄昏,姜南初以家中近来管教严厉为由婉拒宋蕴宁晚饭的邀请,起身告别,这一坐不知不觉就是两个时辰。 “今日先就这样,我定好地点遣人来告你,可不许反悔。” “说定了!” 宋蕴宁拍着胸脯保证,亲自将姜南初送出院门,两人经过庭院时碰上了练武归来的宋言澈,他额头布满汗珠,略显疲惫。 这女子为何生得如此动人,宋言澈目光全然被吸引过去,向她仔细地望了几眼,双颊晕红且容色清丽,气度高雅,的的确确是比画里走下来的还要好看。 “阿弟。” 宋蕴宁见宋言澈愣在原地,视线集中,自己与他打招呼也完全不理,正疑惑,转头望去看到了姜南初的脸。 “宋言澈。” 语气有些不耐烦,姜南初不免转过头,看到了一名年纪尚轻的少年,不知是谁。 “啊?是,阿姐。” 宋言澈回国神来,不好意思低下头,不敢与姜南初对视。 这些小动作宋蕴宁尽收眼底,她笑道:“我先送南初出门。这便是宋言澈了,那个追在我屁股后的毛头小子。” 姜南初点头行礼,见其不愿与人交涉,还以为宋言澈不爱搭理人,并未多说,与宋蕴宁告别后登上马车。 两人在门口目送姜南初乘坐马车离开,宋蕴宁挥手告别,马车刚驶出门口不远,宋言澈便凑了过来。 他一脸神秘。 “这是南初姐?国公府的姜南初吗?”满脸痴笑反应了宋言澈的态度,得到宋蕴宁肯定的反应后他凑得更紧了。 “阿姐,南初姐找你是为何事?” 宋言澈对姐姐宋蕴宁交往之友人向来没兴趣,从不过问,今日竟然事出反常地询问起细节来,宋蕴宁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约我后日一同出游,怎么了?” 宋蕴宁眯起眼,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得宋言澈后背发凉。 “我后日也无事!不如你出门游玩也将我带上可好?只两位貌美女子出游可不安全,阿姐难道忘记上次遭人绑架之事了吗?” 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宋言澈把心里的小九九全都摆上了牌面,用力地挤眉弄眼,就想博宋蕴宁一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蕴宁有些憋不住了,转过头去抿嘴偷笑,随后言之凿凿。 “你小子,别说不吉利的话,少白费力气。南初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不喜欢比她年纪小的小屁孩,你这样不懂事的,可是根本不看。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自成婚后,宋蕴宁从未见过自家弟弟撒娇,现在宋言澈不顾脸面,直接挽上她的手臂扭捏起来,嘴里不停念叨。 “我不管,阿姐求您了。我发誓,日后爹娘对你发难,弟弟我全都给你扛下来!我发誓!” 男儿郎身高远超宋蕴宁,半蹲着身子,左手竖起三根手指。 宋蕴宁无奈,实在是拗不过这一根筋的小子。 他可是为了一个糖人把额头摔破了的主,只好松口答应:“好好好,我知道了。后日你就一同前去,可别做出无力的举动来,听见没有?倘若南初觉得不方便或有不高兴的地方,就赶紧走人。” “严格遵守!” 宋言澈信誓旦旦,满口答应,献殷勤似地扯出肆意笑容,看得宋蕴宁直起鸡皮疙瘩,转头回了梧桐苑。 翌日 难得睡了个囫囵觉,宋蕴宁睡前特意嘱咐初禾不必唤她早起,日上三竿都还在床上睡着。 第188章 上邢 鹅绒的被子格外暖。 “小姐。” 敲门声响起,是初禾的声音,宋蕴宁半梦半醒地皱眉,心里暗暗想着在丫头真是肆意妄为,都开始不听使唤了。 宋蕴宁不耐烦地翻身:“怎么了,不是让你不必叫我早起吗?”才从睡梦中清醒,嗓子还处于未被焕活的状态,瓮声瓮气。 “小姐,是奴婢冒犯了。夫人遣人来传话,说大理寺的人来府上拜访,说请您去大理寺问案情呢,夫人说别耽误了。” 大理寺?宋蕴宁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萧渐清的脸,除了这个案子应该是别无其他了,她猛地从床上坐起。 初禾、初夏两人手忙脚乱,替宋蕴宁简单地梳洗盘发,她披上斗篷。慌慌张张地出了梧桐苑往正厅里头去了。 客位上有一中年人,此人是大理寺监手下的随从,客客气气地简述了来武侯府拜访的目的,对宋蕴宁行礼道:“宋小姐,突兀前来冒犯了。” “不知大人前来是对案子有何疑虑,还想问小女子的?” 心里盘算着多是为了做证前来,宋蕴宁大概齐有个底,面上波澜不惊,从此人的表现亦能猜测出个七八分。 身为武侯府嫡女的宋蕴宁与太子一系交好,朝中上下身居要职的官员都要给几分薄面,他言辞温和。 “是这样的。宋小姐是萧渐清伤人的亲历者,又在将军府生活多年,算是个主要证人,不知可否随某一同去大理寺作证?” 见宋蕴宁露出思索神情,他又补充道:“您知道,萧渐清先前是将军,若要定罪肯定需要更多的证据,不能随意断案。” 这么好的机会能亲眼看看下狱天牢中萧渐清的可怜样,宋蕴宁求之不得,于是答应此人,跟随大理寺的部队一同去往天牢。 狱中阴暗寒冷,无窗户引入光线,烛火摇曳。 宋蕴宁本能地打了个寒颤,随着狱卒的带领往里走,不远处的隔间里关押了两个人,她清楚地看到了萧渐清与萧老夫人,未见阮诗诗的身影。 牢房的角落,萧老夫人蓬头垢面,满头银丝散落,双眼涣散无神,整个人几日不见仿佛老了十岁,苍老异常。 “就是这里。” 狱卒带到,明白大理寺带人前来办案不可多问,默默站到一旁。 脸上多处伤口,萧渐清身穿囚衣,头上原本为求亲戴的翡翠簪子早已不翼而飞,或是在路上就叫人掳了去,腌臜难堪。 感受到面前光线的变化,还以为是大理寺有派人来严刑逼供,他抬起头来,熟悉地面孔出现在面前。 “宋蕴宁?娘,蕴宁来了!” 萧渐清狂喜,兴奋地喊叫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他手脚并用地爬到牢房栅栏前,萧老夫人也颤颤巍巍地围了过来。 一把抓住宋蕴宁的脚踝就不撒手,萧老夫人痛哭流涕,扯着嗓子喊道。 “蕴宁啊!蕴宁,你看看娘。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娘这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档子的屈辱。蕴宁,娘先前可是待你不薄啊,快救娘出去!” 听着面前的萧老夫人口口声声地自称为‘娘’,宋蕴宁觉得心底里升起的恶气在胸口盘踞,当日算计之时,可有想过她是自己人。 “夫人,不不不,蕴宁。现你我不是夫妻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萧家向来对你不差,蕴宁你可不要把我们置于死地!” 这是摆在他们眼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任旁人如何拉,这两母子就是不撒手,不停地向宋蕴宁求情。 直到狱卒用棍子击打两人手臂,实在是吃痛,这才隔离开。 宋蕴宁从始至终没拿正眼看萧家母子,神情冷静,不等大理寺监开口提问,她就主动说了起来,恳切道。 “大人,萧渐清那日在国公府门前用匕首刺向我,动的便是至我于死地的念头。他暗中找人当街绑架,将小女子监禁于城外破庙,意图敲诈勒索,亦是重罪。为平欠款,赌坊借钱,还向放利钱的钱家借了大量白银,只怕价值有两个将军府这么多。” 宋蕴宁犹豫着是否要说出萧渐清与肃王的勾结,但现在贸贸然地提及并未涉案的肃王或会殃及自身。 她默默地讲把话咽下,并未提及。 一字一句讲述货真价实罪行,萧渐清身为当朝将军,身兼要职还不顾个人德行妄图为非作歹,欠下一屁股的烂账。 萧渐清与萧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对视一眼,不敢发声。 书写口供的官员疑惑,立即翻看先前的内容,这与先前萧渐清讲的内容不大相同,依萧家人所言,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行凶杀人更是不认。 大理寺监识破萧渐清的拙劣谎言,点点头,吩咐道:“多谢宋小姐知无不言,本官知晓了,都记下来!” “萧渐清,你可知罪!这些罪行你是认还是不认!”大跨步走到萧渐清的身前,大理寺监强硬地抬起萧渐清的头,咄咄逼人的眼神让其无所遁形。 “不认,没……根本没犯过的事要我如何认!” 萧渐清心虚地眼神躲闪,嘴依旧很硬,常年征战沙场的经验让其深讳严刑拷打的要诀,只要他不松口,上头便拿他没办法! “好,是块硬骨头!来人,用刑!” 大理寺监冷哼一声,叫来手下把萧渐清整个人绑在凳上,以皮鞭抽打,还在伤口上倒上盐水,堵住了萧渐清的嘴。 鞭子抽在身上发出剧烈声响,他面目狰狞,身体扭曲。 萧老夫人惊慌失措,在一旁瑟瑟发抖,哭喊着:“儿啊,认了吧。认了就不用受这等罪了,别硬撑了,娘看着心疼!” 挥鞭之人永无止境地抽打,根本没打算停下来。 嘴堵着,萧渐清意识到若是不认可能会让心狠手辣的大理寺监打死,他实在是受不住了奋力地用舌头顶出了抹布,大叫:“我认!宋蕴宁所讲句句属实,我认了!” “停。” 大理寺监挥手让人退下,手下停手。 反观萧渐清已经是气喘吁吁。 第189章 跟踪者 身体因为疼痛与寒冷的双重作用而止不住地颤抖,他恶狠狠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宋蕴宁。 “宋蕴宁,你这贱人!我早就该杀了你!留着你这人祸害人间真是我犯的最大的过错,你为何不去死!” 他旁若无人地大肆叫嚣,萧老夫人知大势已去,无奈摇头叹气。 “阮诗诗呢?” 宋蕴宁不恼,脚步不曾后退,还往前走了两步,自顾自地问了这话。 原本狰狞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萧渐清脸色突变,嚣张气焰全无,看来宋蕴宁问的这句话是踩了他的命门。 意识到事情有变的大理寺监对着书记官点头,这是先前审问中不成知晓的关键人物,示意其记下。 随后反问道:“阮诗诗是谁?还望宋小姐直言。” “阮诗诗是萧渐清并未过门的外室,替萧家生了两个孩子,现以姨娘的身份住在将军府,不知为何并未与萧家人一同下狱。” 宋蕴宁直言阮诗诗的身份,她依旧留了个心眼不曾提及阮诗诗与肃王有关的内容,毕竟朝中派系纷争暗流涌动,大理寺监是否站队,不得而知。 “阮诗诗现在何处!” 大理寺监立即追问萧渐清。 可这次,任他如何质问,萧渐清咬死不松口,一句不提,硬生生地挨下好些鞭子,直到整个人都疼晕了过去。 “别打了,若是人给打死了,大人也不好交代。其中必有蹊跷,要留萧渐清一口气日后再盘问便是。” 宋蕴宁叫停,大理寺监认为其说得有理,遂吩咐下人停手。 犯人晕了过去,证人不好再留,再说宋蕴宁是要臣之女,大理寺不好过多麻烦,结束了今日的问询。 告别天牢出门,宋蕴宁对大理寺监派人送她归家的提议婉言拒绝,想着反正没几步就到武侯府便不麻烦了。 她走进闹市,拐弯入了一处人少的地界,只有零星几个的铺子开着门,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宋蕴宁往前走,背后貌似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又无人在身后,她暗叫不好,背后或许真有人跟着。 这条路不安全,宋蕴宁转身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步履急促,前面有吆喝叫卖的商贩朝宋蕴宁走来,实在是身后人跟得太紧,宋蕴宁不顾商贩阻挡,侧身走过。 冬日衣裙厚重勾到了此人货筐上,小贩用扁担挑着两箩筐大白萝卜沿街叫卖,与这貌美小姐擦身,险些失去重心。 商贩气恼,对着宋蕴宁离去的方向大叫。 “没长眼啊,不知道看点儿路,谁家小姐这么冒冒失失的!” 宋蕴宁心里抱歉却也不敢停下脚步,闷头往前继续走,只要绕过这条街便能到东宫附近,想必背后跟随之人不敢放肆。 一连走了好些路程,若是顺路之寻常百姓定然不会跟得这么紧,宋蕴宁已经可以确定这人就是奔着她来的。 转眼到了东宫门前,宋蕴宁慌忙掏出令牌。 “宋小姐。” 东宫门口侍卫见宋蕴宁急匆匆地走来,目之所及并未见其他人跟随,看了牌子便放宋蕴宁入门。 就在宋蕴宁踏入东宫片刻,一人在拐角处冒头,抬头看到东宫匾额不敢往前再走,遂退了回去,不想却与门口侍卫对上眼。 夜瑾煜带随从经过门口庭院,想着去学堂查看两个小家伙的是否用心背书,恰好撞见宋蕴宁慌忙火急地往里进。 “蕴宁,等等,何时来的东宫?” 回廊上惊慌的宋蕴宁听到声音转头,一眼看到夜瑾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长长地抒了一口气,走上前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臣女先前经有大理寺邀请前往天牢给萧渐清案件作证,出了牢入闹市往家去却碰上了歹人跟踪,走投无路才冲进东宫,还请殿下见谅。” 说话间气喘吁吁,宋蕴宁的额头俨然聚起薄汗。 “光天化日竟有人敢在皇城脚下行歹事,来人。”夜瑾煜淡定挥手,无半句虚言,召来随身侍卫,又道:“当即出门捉拿此人,以安宋小姐之心,还不快去。” 侍卫不敢有误,起身带队出动,门口守卫机警,下意识地给侍卫汇报门口那人的异动,那人原地转圈找不到宋蕴宁的身影,立即被众侍卫捉拿。 若非是几名侍卫共同捉捕,险些让这人逃了去,带头侍卫命人捆绑此人交代两句便回东宫内向夜瑾煜复命。 “殿下!” 侍卫下跪拱手道:“人已经抓住了,正在东宫外围墙内,没有引起百姓注意也并未带入东宫,您看如何处置!” 夜瑾煜与宋蕴宁交换眼神,以此安慰她不要过度担忧,只要人抓住了,事情便告一段落。 他不假思索道:“带进来。” “不急!殿下。” 宋蕴宁走上前打断两人对话,心里猜测这人不一定知道抓他的侍卫就是夜瑾煜的手下,或许能佯装一番。 “还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现在将人带进东宫岂不是表明了殿下您插手此事,最好是不要打草惊蛇,太子殿下您说呢?” 她的目光笃定,宋蕴宁心思细腻且果断有主见,眉眼中散发的英气不似寻常女子,夜瑾煜免不得在心里暗暗赞赏。 “就按宋小姐说的办,你想怎么办?” 夜瑾煜想听听宋蕴宁之后的打算,也好为其托底,免遭奸人祸害。 神情淡定,宋蕴宁心里早已想好了对策,缓缓道。 “殿下若不出面现在只好臣女出面应对,直接把人绑到官府去,就当是不小心撞破幕后之人的计划。” 对贴身侍卫交代两句,便让两人去了,夜瑾煜不好出面,若此人认出当朝太子来,宋蕴宁的计策可就功亏一篑。 东宫外,此人正由两名侍卫控制住,脸贴着墙动弹不得:“你们是什么人!当街捆绑无辜百姓,可是犯法的!” 宋蕴宁走进,仔细观察一番。 此人确是男子,年纪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皮肤黝黑,衣着是寻常百姓模样,身穿的麻衣上还有补丁,衣物却不像是常年劳动磨损,是新料子。 第190章 衰败 “若不是本小姐暗中有侍卫保护,还真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好手好脚的干点什么不好,只想着干跟踪的勾当!带去衙门!” 宋蕴宁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即刻下令。 这名男子乖乖闭了嘴,明显在宋蕴宁讲话后变得底气不足,他是认识宋蕴宁的,任由侍卫拉扯起身,跟着一路去往县衙。 留在东宫的夜瑾煜坐立不安,心里风起云涌,若是宋蕴宁与此人一言不合闹出事,又或是幕后之人现身诽谤。 手里的笔好几次抖动,他摇头,放不下心,于是背着宋蕴宁只身跟去县衙。 一人抄小路比大部队的脚程快上不少,夜瑾煜比众人先一步抵达,县令刚结了上一场案子下堂,面前赫然出现了太子殿下的身影。 顾不得瞠目结舌,县令下跪拱手:“下官不知殿下前来,并未接驾,还望殿下赎罪!”背后吓出一身的冷汗,穿堂风这么一吹,不免打起冷颤。 今日一行目的并非为难县令,再说上次县衙逮捕萧渐清用假银票一案县令有功,此人明事理,夜瑾煜对其很是宽容,挥手道。 “不必多礼,孤前来是为旁听下个案件审理,想个办法让孤待在堂上,莫要告知他人,露了孤的身份。” 还好不是为了治罪而来,县令松了口气。 思虑一番,县令找来一扇屏风作掩体掩人耳目,又找了舒适的座椅给夜瑾煜,吩咐手下乖乖闭嘴,不能走漏了风声。 少顷,门口有人击鼓鸣冤。 衙役前来传话,说门口击鼓的是宋家大小姐,她扬言手里抓住了跟踪的歹人要交给县衙处置,县令看了眼太子殿下,夜瑾煜点头。 “都给本县带上堂来,升堂!” “威武!”衙役手上操着水火棍,齐声道。 宋蕴宁带头,身后跟着侍卫,跟踪的男子手被绳索绑住,踉踉跄跄地进了县衙大堂,神色慌张的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心里有鬼。 县令拍下惊堂木,大声质问:“何人鸣冤!” “县令大人,小女子今日正于闹市逛街,此人便一直沿途跟随,起码走出了二里地都还在小女子身后,若说此人并无歹心,小女子不服。” 宋蕴宁低头恳切,拱手说了事情经过。 县令疑惑,余光扫到夜瑾煜酷似冰霜冷脸,联想到向时萧渐清与宋蕴宁的瓜葛太子殿下也曾插手,对两人关系明了。 指着跟踪男子,县令高声质问:“你是否有意跟随这位小姐啊!本县警告你休要胡言,路上行人众多,本县只要随便找上几人一问便知晓,众目睽睽你是无法抵赖的!” “小人冤枉啊县令大人!” 男子不停磕头,做好了狡辩的准备。 “小的的确是在东街路上碰见了这位小姐,可小人一路跟随实在是看这位小姐长得美若天仙,想上前搭讪罢了。一没动手动脚,二来,他们非说小人企图绑架这位小姐,更是诽谤!” 言之凿凿一番话说下来,县令手头也拿不出多的证据,一时语塞,向宋蕴宁投去求助的目光,让她继续提供线索。 “这人是不知道我身后跟了暗中保护的侍卫,才被我们抓住了。县令大人,这肯定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跟踪,小女子猜测他是为人指使!” 宋蕴宁凝神静气,没打算惯着这人,在堂上说出了心中猜测,想让县令给个决断。 “不是的!受人指使完全是莫须有的事情!” 一口咬定无人指使,这人依旧是先前的那些说辞,说来说去都是讲偶遇宋蕴宁长得好看才一时鬼迷心窍,没有任何歹念。 来县衙的路上,宋蕴宁特地注意了这人走路的姿态,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体态魁梧,动作有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绝非搭讪这么简单。 案件陷入僵局,县令难办,犹豫片刻开口:“嗯……那这位小姐是否还能拿出证据佐证你的猜测?” 宋蕴宁这面,确实拿不出更多证据,既没人证,亦无物证,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只得松口,悻悻道。 “哎,小女子在路上也是被这人吓到了,一心想着把这人带来县衙,真要我拿证据也提供不出。可这人亲口承认跟踪我,这事县衙大人可不能算了!” 若能把这人留在牢里关上几日,宋蕴宁笃定幕后黑手只要目的未达成,定会按耐不住露出马脚,到时就清楚了。 “这……” 县令捋捋胡须,不敢盲目下令,毕竟夜瑾煜还在一旁坐着呢,堂下众人不知,他可是发怵。 手指不停地击打椅把,夜瑾煜微微颔首,暗示县令顺着宋蕴宁的意思行事。 太子殿下的意图已很明确了,县令了然,拍下惊堂木! “小姐言之有理,此人的确亲口承认沿途跟踪一事,至于背后的目的嘛,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既然各执一词,本县也不能偏袒其中一方。这样,来人将此疑犯关入县衙大牢,容本县多方收集证据后再下定论,择期再审。” 衙役不顾男子的叫喊声,县令既已下令收押就必须动手将此人归入大牢,登即前往侍卫的手里接过了捆绑住的疑犯。 “退堂!” 众人散去,县令起身,走前不忘对着太子殿下恭敬鞠躬。 侍卫跟着宋蕴宁一同出了衙门,在衙门口,宋蕴宁谢过众人帮助,并嘱咐侍卫归府见到太子殿下后带上她的谢意。 “宋小姐,太子殿下出门前嘱咐在下替您准备了归府的马车,现在应是到了,在下送您回武侯府,以免再生事端。”侍卫拱手。 宋蕴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确停着一辆马车,想到出天牢时,正是谢绝了大理寺的好意这才遭遇跟踪,心有余悸。 “好,多谢太子殿下。” 这次她不想推迟,跟随侍卫来到车前,脚刚踏上马车里面伸出一双大手,以合适的力度将其扯入车中,稳稳落座。 “什么人!” 宋蕴宁惊慌失措,赶忙坐直了身子。 第191章 人不见了 今日起伏,难道是因为出门没看黄历吗?真不应出门,遇上跟踪犯不说,难不成还遇上了强抢民女的登徒浪子! “嘘,是孤。” 在夜瑾煜伸手之时,车外侍卫就看清了他的衣裳,这几位跟随太子多年,对太子殿下的手可谓是了如指掌,众人淡定。 强行稳住心神,宋蕴宁在看清夜瑾煜脸的那一刻放松下来,看来今日也并非想的那样倒霉。 “殿下不是在东宫吗?为何会出现在车里?臣女冒犯殿下还不自知,真是有失体统了,殿下莫怪。” 宋蕴宁拍着胸口,嘴里嗔怪道。 现在她与夜瑾煜的相处已然不似先前这般多礼,口中是一口一个的‘太子殿下’叫着,这是应有的礼数,可私下里宋蕴宁早已没了忌讳。 “刚才孤便躲在堂上的屏风后,你不觉得那屏风出现得奇怪吗?对刚才那人所说,你心里可有什么疑虑?又或是有合理的怀疑对象?” 夜瑾煜对宋蕴宁的谦辞与尊称也少了许多。 马车起步,两人顿时失去重心,宋蕴宁差点倒进夜瑾煜的怀里,她的心脏狂跳不止,夜瑾煜勾起嘴角。 “殿下若在堂上那事情都清楚了,此人虽不承认背后有人指使,但他的身形绝非寻常百姓。从近日发生的诸多事情来看,若要说有人针对臣女,只将军府众人了。可萧渐清和萧老夫人都在天牢,不可能有机会派人针对于我,倒是阮诗诗,天牢内不曾见到。” 冷静下来后,宋蕴宁仔细分析一番,种种蛛丝马迹相结合,阮诗诗有了重大的嫌疑,这人很有可能跟她有干系。 “去将军府。” 夜瑾煜懂了宋蕴宁的意思,不等宋蕴宁开口便对着车外说道。 一路颠簸,两人总算来到了将军府,大门外已无人站岗,府门大开,宋蕴宁与夜瑾煜并肩而行,侍卫留意着风吹草动,谨防有人伏击。 夜瑾煜遣人进门查看一番,并未发现有人,迟疑一下道:“进去看看?” 宋蕴宁点点头。 一行人进正厅,这与她走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无论是古董花瓶字画,还是沉重的红木家具,都已不翼而飞。 “殿下,发现了这个人。” 管家被侍卫拎了过来,满脸沧桑。 “大娘子,噢不!宋家大小姐,将军府的物件都被催债的人搬空了!丫鬟小厮也都被掳了去,剩下的人都逃命去了!” 府上凌乱不堪,夕日萧家的盛景不再,风吹过庭院乔木的婆娑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众人,这里静匿的可怕。 “放他走。”宋蕴宁淡然道。 侍卫寻求夜瑾煜的意见,夜瑾煜轻点头,以代赞同。 宋蕴宁前世今生的这些年都在将军府讨生活,管家从始至终都是这位,虽与她并无过多交际,确也不似萧家人这般刻薄。 萧家败落,全府上下的丫鬟仆人全都不再,管家明明可以逃命,或者是回乡,他却选择留了下来,实属难得。 “看来阮诗诗也肯定不在将军府了,可有其他藏身之处?” 夜瑾煜靠近宋蕴宁,他薄唇微动主动打破沉默,询问道。 宋蕴宁思绪飘散,开始回想往事,阮诗诗在城中并未听说有熟悉的人家可落脚,若萧家出事,她定会另谋生路,难道带上两个儿子远走高飞了? 对了! 宋蕴宁灵光乍现,猛地一拍脑门,迫切说道:“阮诗诗有很长的时间被逐出将军府生活,萧渐清在城中替她找了客栈长住,现在人不一定在,可是或许会留下蛛丝马迹。” 众人在将军府并未过多停留,未几,转移阵地来到阮诗诗先前居住的客栈,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客栈内人多眼杂,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引起百姓恐慌,夜瑾煜命众侍卫于门前等候,他单独跟宋蕴宁入了客栈。 “诶,客观您里边请,您是几位啊?” 小二殷勤地迎上前来,招牌式的笑容挂在脸上,可这一男一女并未打算停下脚步,急匆匆地往柜台掌柜的方向去了。 “掌柜的。” 宋蕴宁开门见山,不想在这等无关紧要的人员上花大时间:“您的客栈里可有一位长住女子,生得漂亮,身高与我相仿,多爱穿金带银,还经常有同一位男子来找她。” 恍惚间,掌柜的抬头望去,收起里手头的纸笔,面前站的这位小姐肤白貌美,还有位冷面的公子也是气宇轩昂。 目光有几分躲闪,掌柜的恐是想起了相关的人,抿嘴后却不停摇头,矢口否认道:“没有这样的人,店里几乎不曾有过长客。您二位若是不入住或是吃饭,就请快些离开,别挡了某的生意。” 说罢,掌柜的转身,十分不自然地摆弄起架子上的物件。 “您这真没个叫阮诗诗的客人?” 放下一锭银子,宋蕴宁直接提了名号。 这下掌柜咻地转身,闻人色变,招呼着小二要往外头赶人:“没听过,孙伍快来把这两位客官请出门去!”递过来的银子连碰都不敢碰。 夜瑾煜伸手拦住小儿,将宋蕴宁死死地护在身后,不认任何人接近,他泰然自若地来到客栈掌柜面前。 他用面前之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 “孤为太子,尔等岂敢命太子出门去?这位小姐问的话你只管说,孤便饶了尔等的不敬之罪,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 低沉的嗓音传入掌柜耳朵,这等高位之人他哪里见过,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连求证的心思都没有,只拱手求饶。 “太子殿下赎罪!小人不是对您不敬,只是却有难言之隐。阮诗诗这人是在这客栈住过,可小人不敢说啊!阮诗诗不日前的确是来过客栈一趟,还带了一堆人砸了小人的店,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逼迫小人对其行踪保密!就连那房间杂役不敢进门收拾,一直留到现在。” 现在的掌柜的就如竹筒倒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地把知道的内容全都告诉了夜瑾煜,不敢欺瞒。 第192章 化骨水 “您若真是太子殿下……”意识到说错话,掌柜的立即找补道:“小人并非是怀疑,可全家人的性命都在那女人手上,殿下您一定要护小人一家的周全啊!” 本就是与恩怨无关的可怜百姓,夜瑾煜自然不回追究其过错,坦言会派人监守客栈和掌柜的宅子,直到风头过去。 “带我们去她住的房里看看。” 宋蕴宁思虑片刻亦是开了口,她不想错过就在眼前的机会。 掌柜的点头哈腰,把柜台的事务交给了小二,又不放心地交代几句,随后掏出一串钥匙带着两人登上楼梯。 房间就在二楼,拐角往里的最边上一间,这间房的位置偏僻是当时萧渐清特意为阮诗诗挑的,为的是方便他掩人耳目。 “太子殿下请,小姐请进。” 熟练地用钥匙打开房门,掌柜的侧身让开了门口,他往里看了一眼,默默地露出了心疼地神色,一片狼藉。 夜瑾煜拉住闷头就要往里进的宋蕴宁,他先一步走了进去,环视一圈,确认房中并无危险,这才招手让宋蕴宁进来。 原本房中放置的桌椅全被掀翻在地,装茶水的杯具掉落地上摔成碎片,床上被褥被外力扯得乱七八糟,棉絮散落。 掌柜的轻声叹气,捡起地上的茶壶碎片,忍不住地抱怨道:“哎,好好的房成这样了,日后还怎么往外租住。” 书桌底部有一大摊污渍,那是什么? 宋蕴宁眼尖发现,带着疑问上去,她立即蹲下身查看,看起来貌似是被液体腐蚀的痕迹。 “这是……” 伸手想要触碰,却被赶过来的夜瑾煜抬手制止,宋蕴宁让突如其来的手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夜瑾煜,他皱起了眉头。 “若孤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化骨水留下的痕迹。你走开些,莫要靠近。” 夜瑾煜抬头对掌柜的嘱咐道:“客栈中若有人清扫打理此房间也不要以皮肉相碰,也许会残留未反应的原液。” “多谢殿下提醒,小人明白!” 掌柜的不免对那块痕迹多看了两眼,黑漆漆的看不出来多的内容,若非夜瑾煜今日提醒,定会当成默默污渍用抹布打扫了去。 “化骨水?” 宋蕴宁陷入沉思,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名词。 夜瑾煜点头,缓缓道。 “化骨水是多年前江湖中一名邪医所制作,其效果便是毁尸灭迹至于无形,但阮诗诗在这房里以其做了什么不得而知,孤也无法分辨。只是少时,此邪医风头正盛,听人讲起。” 宋蕴宁在夜瑾煜的话中寻出了些端倪,只怕是此人已许久不曾在江湖中露面了,阮诗诗怎么能拿到这种药。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自觉地问出了心中疑虑。 “少时?那敢问殿下近来江湖上可还有此人踪迹?” “孤近来不曾听过,若这邪医还活着也怕有百余岁了,这药也许是他生前留下又或许是此人真还活着。无法下定论,你怎么看?” 百余岁的江湖传说,化骨水,客栈中可疑的痕迹,不知所踪的阮诗诗,众多的线索在宋蕴宁的脑海中集结,无法给出答案。 宋蕴宁抿着嘴,神情严肃,走到夜瑾煜跟前恳切道:“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若阮诗诗真与莫名人员勾结恐会伤人性命,还请殿下您替臣女调查此事!” 单膝跪地以表虔诚。 “赶紧起来,孤定当竭尽全力!” 夜瑾煜立即扶起宋蕴宁,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若阮诗诗真在背地里做了害人的勾当,身为太子的夜瑾煜又能如何不管。 客栈掌柜伫立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两人仔仔细细地将此间客栈检查一番,除开乱七八糟状况外并无其他发现,临走前夜瑾煜找到掌柜嘱咐道。 “掌柜的,房间就这样留着,不可擅动。孤近日便会派人来勘察,除开持有孤令牌者可进入,其余闲杂人等不可擅入,你可知晓?” 咄咄逼人的语气中略带寒意,比带人上门打砸的阮诗诗更具威胁,掌柜还指望着太子殿下保护其一家。 点头如捣蒜,掌柜的不假思索:“是!小人定当恪守指责,不会耽误太子殿下您做事!” 房中静匿且荒诞,几人不便多留,移步楼下,掌柜像个没事人一般送走了两位贵客,随后回到客栈忙碌起来。 宋蕴宁先一步上了马车,夜瑾煜走到一半停下脚步,迟疑间唤来一名贴身随从。 “殿下。” 随从行礼。 “你且派两名亲信盯着客栈,确保客栈内众人的安全,重点保护客栈掌柜。其次,若是阮诗诗再回客栈落脚,即刻遣人来报。”夜瑾煜正色道。 这事夜瑾煜放在了心上,他不想让宋蕴宁陷入危险境地,就必须尽快找到阮诗诗的下落,确保其不会再次下手。 马车上,宋蕴宁紧等不来夜瑾煜,不免担心起来,抬头往外张望,恰好看见夜瑾煜往车上来,遂让出位置。 “可有其他事?” 她关切的神情让夜瑾煜欣喜,目光流转,夜瑾煜摆手随口道:“无事,只是嘱咐了手下几句,孤送你回府。” 马车朝武侯府驶去,狭小的车厢中充满宋蕴宁的无所适从。 不知何时她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就从单纯的朋友变成未置可否,尴尬且暧昧,思绪不可控制地飘散。 颠簸停止,夜瑾煜听到车外侍卫的声音知是到了武侯府门口,本想着与宋蕴宁同下车,转头一看这人正出神地想着某事,注意力并不在面前。 “蕴宁,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提示,平稳的音线吓了对方一跳,宋蕴宁猛地回神差点发出惊呼,才发现马车已到目的地。 “噢!好,殿下不如进府上歇息片刻,喝点水,今日也是麻烦您了。” 面对宋蕴宁的邀请,夜瑾煜并未推迟,两人的关系正处于不近不远的时候,更多的交集才能更进一步。 夜瑾煜随着宋蕴宁进了门,武侯夫人与武侯都在府上,宋言澈也难得地并未出门与友人聚会打猎,乖乖待在家中。 第193章 阖家团圆 “参见太子殿下!” 宋振云坐在堂上,见两人并肩而来不免多看了几眼,先前倒是未发觉,今日一看竟觉得自家小女与太子殿下莫名般配。 时辰不早了,府里下人步履不停,手上忙碌着晚饭的些许事宜,武侯夫人很是自然地来到夜瑾煜跟前。 “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晚饭已备好了,您不如就留在寒舍吃上几口。您对小女如此照顾,武侯府上下心存感激。” 宋蕴宁配合地点点头,她也想留夜瑾煜在府上吃饭,母亲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嗯……并非孤不给武侯夫人这个面子,只是宫中两个小鬼头已从翰林院下学回家,孤若不归去,他两人只怕要闹了。” 正在角落擦着剑上的灰尘,宋言澈看夜瑾煜为难,立即放下手里的长剑加入劝服的队列。 “殿下您就留下吧。东宫离武侯府不远,若小世子和郡主离不开您,就直接遣人送到武侯府来,咱们一同吃饭便是了。” 此言一语中的,宋振云与武侯夫人对视一眼交换眼神,两人默契的想到了一块。 若夜瑾煜日后真要与家中小女结成夫妻,虽现在只是个苗头,却也可以按部就班地做些准备了,太子殿膝下一双儿女也需要宋家人多接触。 “是呀,犬子说得有道理。下官斗胆,世子与郡主传闻中生得极为可爱聪颖,若能见上一见是下官的福气。殿下您若不介意,不妨带来,您看?” 宋振云两夫妻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时机,七嘴八舌地强烈邀请夜瑾煜带两兄妹来武侯府一趟。 全屋上下一干人等全被蒙在鼓里,只有夜瑾煜知道真相,团子、圆子两兄妹本就是宋蕴宁亲生,论辈分,屋里的正是他俩亲亲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 日后终归是要相认,夜瑾煜心里存了一样的心思,早是做了打算,正愁没好机会带孩子与武侯一家相处,今日便寻着了。 他顺着众人的意便答应下来,淡然一笑道。 “武侯大人盛情邀请,孤不想令大人不悦。好,那孤便不客气了,小儿小女顽劣,若是叨扰诸位莫要介意。” “好好好,多谢殿下!”众人谢恩,皆大欢喜。 其间最是高兴的是宋蕴宁,她即刻吩咐初禾去厨房加上几道适宜小孩吃的菜肴,又命初夏多备几幅碗筷,亲自去取了佳酿。 夜瑾煜叫来贴身侍卫并随从,去翰林院接上两兄妹直接来武侯府相聚,顺便带信给东宫留守的端阳自行解决晚饭,莫等他们回宫。 夫子带着两小只从翰林院出,在门口等候的侍卫说明来意并递上太子令牌,接走了满头雾水的两兄妹。 “父王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 团子背着的挎包里放着今日夫子吩咐背的《史记》,沉甸甸地直往下掉,也不忘拉紧妹妹的手,并肩走着。 侍卫在前带路,于马车前停下。 “世子郡主,请上车。太子殿下交代了,务必把您二位安全送达武侯府,就是宋小姐的母家。” “宋姨?” 两兄妹对视一眼,笑逐颜开,又有日子没见到宋蕴宁,一听跟宋蕴宁有关,疑惑全都烟消云散,自顾自地上了车。 武侯府正厅佳肴摆放完毕,除开夜瑾煜在外的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望,盼着两个孩子早些到来。 下人快步来报:“主君,太子殿下的马车到府门口了。” “快将人请进来!” 急切的宋振云从座位上站起身,武侯夫人也不示弱,两人都站到门口等着,就为一睹太子殿下之子风采。 武侯府陌生的环境是两个孩子不曾见过的景象,平日里夜瑾煜管得严,两人的行动轨迹大多是皇宫、翰林院与东宫三点一线。 “哥哥你看那个!是小猫!” 顺着圆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只长毛狸花猫悠闲漫步,面前的人引起它的警觉,遂停下脚步好奇地张望。 武侯府上下都充满了和睦且自由的气息。 “这猫养得可真好。”团子忍不住感叹。 在武侯府下人的带领下,侍卫和两个小孩很快走到了正厅前,团子看见两位慈眉善目的长者在门前等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和妹妹。 两小儿手牵手向众人走来,穿着一蓝一红对襟的衣裳,外头应该是白狐裘袄子,脸就像瓷娃娃这般白皙可爱。 武侯夫人诧异,侧过身凑到宋振云耳边,小声道:“老爷,你觉不觉得这两个孩子乍一看竟有些像蕴宁和言澈小时?” “莫瞎说。” 宋振云赶紧摇头,压低声音暗示夫人不可胡言乱语。 可他无论怎么看,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结果,一人像可以说是巧合,两人都像,他心里不免有了疑虑,难不成真是缘分使然? 一群人中搜索一番,两个鬼机灵一眼就瞧到了宋蕴宁,连父皇也不叫,甩开侍卫直接往她的方向跑去。 “宋姨!” 夜瑾煜打断两人:“不可无礼,还未叫长辈。”拎起兄妹俩往宋振云与夫人的方向去,看着两人可怜巴巴,宋蕴宁忍不住在背后偷笑。 “武侯大人,这便是孤的两位惹祸精了。本为双生子,哥哥团子稍长,妹妹圆子。”夜瑾煜大方地介绍起来:“还不快叫人,这是你宋姨的父亲母亲。” 不乐意的团子嘟着嘴赌气,可一听是宋姨的父母立即换上了笑脸,笑得很是灿烂。 “团子最先见到宋姨便叫她娘亲,是父王硬要改的。若两位是宋姨的爹爹和娘亲,团子和妹妹便叫外祖父和外祖母吧!” “外祖父、外祖母!” 圆子哪儿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踩着哥哥的话尾巴叫了起来,声音极其响亮,稚嫩的童声奶声奶气。 心里欢喜得不行,宋振云对两兄妹很是怜爱。武侯夫人心都快化了,恨不得立即抱起两兄妹一通亲热。 可皇家子弟哪有随意拜亲的规矩,两夫妻立刻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宋振云看夜瑾煜脸色,又找补两句。 第194章 进展如何 “太子殿下莫要当真,童言无忌,臣不会放在心上!” 谁知夜瑾煜全然不在乎,勾起嘴角淡然一笑,蹲下身子在孩子耳边耳语两句,将两个孩子推到了武侯夫妻面前。 “团子、圆子并无外祖父祖母,您二位先当着,不必忌讳。” 震惊中的宋振云还以为自己会错意,向夫人投去求证的目光,武侯夫人郑重其事地点头,证实夜瑾煜真是这么说的。 难道这不是摆明了要娶宋蕴宁? 倒吸一口凉气,宋振云平复了心情,与武侯夫人一起带着两个孩子在席间落座,全然不顾身为大女儿的宋蕴宁和小儿子宋言澈。 “团子要不要吃这个?” “桂花莲子羹很是味美,是厨房炖了一下午的,圆子要不要喝一点?” “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小鬼头就会哄我这个老人家开心。” 桌上欢声笑语一片,宋言澈甚至以为自己在宋家失宠了,父母围着孩子嘘寒问暖,都没抬头看他与阿姐一眼。 少顷,晚宴结束,夜瑾煜派人备好马车。 临走前,武侯夫人心里对团子圆子不舍,根本不想送走两兄妹,她偷偷地叫来宋蕴宁,小心翼翼道。 “蕴宁,能否求太子殿下留下世子和郡主在武侯府住上一夜,好让母亲享受这天伦之乐。”说罢,武侯夫人轻声叹气:“不知你与言澈何时才能让为娘抱上孙子。” 宋蕴宁不想提起伤心往事,她听进了母亲的意思,思虑一番认为此事可行,于是来到夜瑾煜跟前。 “太子殿下。” 夜瑾煜见其吞吞吐吐,还以为宋蕴宁还是在与他刻意保持君臣之别。 “蕴宁若是有话便直说。孤与你并非有云泥之别,只当是寻常朋友间说话便可,不必多礼。”他贴心嘱咐。 松了一口气,宋蕴宁便将母亲意思直言,夜瑾煜并未多想一口答应,并说明日遣人来武侯府接兄妹二人去翰林院。 “看招!”团子叫喊声传来。 吃完饭后宋言澈就开始主动与两人玩,现在正在堂上追逐打闹,只见圆子追上哥哥一个大跨步,扑哧,她害羞地捂住了裤裆。 圆子抬头看到宋蕴宁,大叫:“宋姨!” 众人视线全都汇集到了她的身上,宋蕴宁走进一看原来是裤裆的线开了,忍不住笑出声。 宋蕴宁牵着圆子去了里屋,准备缝补裤子,武侯夫人跟来接过她手里的针线:“你出去多陪太子殿下待会儿,娘来便是。” 才出里屋,就看见父亲在向其招手,夜瑾煜与他对坐,宋蕴宁点头走上前正欲开口请安。 “蕴宁,爹刚才与太子殿下聊了两句,不知你二人进展如何啊?” 没准备的宋蕴宁心里一紧,眼眸不由地滴溜溜乱转,说话成了颤音:“什么……什么进展,父亲说笑了,还是刚才在桌上多喝了几杯?” 她不接话,企图打哈哈敷衍过去,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想必父亲不敢多言。 “孤会等蕴宁准备好,直到她愿意的那一天。”低头喝茶的夜瑾煜放下手里的热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宋蕴宁猛然抬头,她受到了不小的震撼,面前这位身居高位的男子是如此坚定,先前从未见过。 夜瑾煜主动起身行礼,对宋振云恳切道:“武侯大人,届时,孤会三书六礼迎宋蕴宁过门,一样不会少,还请您放心。” 话音刚落,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对上宋蕴宁,鼻梁在烛火的映衬下格外挺拔,一双紫瞳分外迷人,充满引力。 感动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夜瑾煜贵为当朝太子竟会当着父亲承诺明媒正娶迎她过门,丝毫不提她已是和离过的女子。 宋蕴宁万分感动,转身躲开夜瑾煜的目光,不想在夜瑾煜面前失态,慌乱中找了个理由:“不知娘给圆子补好了裤子没有,我去看看。” 踉踉跄跄逃离正厅,宋蕴宁隐匿在夜瑾煜的视线之外。 “殿下……” 身为武侯的宋振云为人臣,却有一个更为珍视的身份那便是宋蕴宁的父亲,在两重身份的选择中他必要保全女儿。 “武侯请讲,有话不妨直说,您女儿真是跟您一样,说话老是吞吞吐吐。”感受到气氛有些严肃的夜瑾煜随口玩笑道。 “臣身为蕴宁之父对殿下您的这份心颇为感动,可也不免担心殿下是否能过了圣上这一关。”宋振云叹气,顿了顿又道:“倘若不能,臣请求殿下莫要再与小女产生瓜葛,上一段感情已然让蕴宁深受其害,臣不忍!” “武侯不必担忧,孤会劝服父皇,一切交由孤便是。” 夜瑾煜言之凿凿,不带半点迟疑,想必早已想思虑好了对策,横了一颗心要娶宋蕴宁过门,这是对宋家,对武侯府的承诺。 “多谢殿下!”宋振云谢恩,心里感慨夜瑾煜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夜瑾煜不愧是当朝太子,皇帝选定的大楚接班人,举国上下若他不能成事又有何人能赛过,只是…… “殿下,老臣还有一言。” 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夜瑾煜从小便骁勇善战,聪明过人,楚帝便早早立下太子之位,而后夜瑾煜旧疾复发淡出朝堂,肃王野心勃勃,夜瑾煜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稳固,宋振云全都看在眼里。 “圣上起初若是不同意,您不必过于强硬,还是要先保全自己为尚。万万不可大张旗鼓,望殿下三思。” 夜瑾煜对宋振云这番话不置可否,沉默应对,并未多说其他。 时间飞逝,须臾便到了该回东宫的时辰,夜瑾煜告别武侯来到宋蕴宁的房外,想要嘱咐两句有关两个小家伙的话,同时也是为了道别。 “团子、圆子托付武侯府一晚,明日孤会遣人来接,见令牌交予他们便可。东宫的马车你是认识的,不会出岔子。既如此,孤就先走一步,改日再见。” 夜瑾煜盯着宋蕴宁的双眸,好似还想多说点什么,看到屋里的两个孩子和武侯夫人。 第195章 小伎俩 他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身离开。 拿过挂在架子上的披风,宋蕴宁快步跟了出来:“等等,殿下,我送您出门。” 两人站在门口寒暄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夜瑾煜登车离开,宋蕴宁目送其马车远去,一阵寒风吹来。 身上未穿厚衣物,宋蕴宁打了个寒颤,吩咐侍卫关门后回到正厅。 宋言澈得意洋洋地在门口坐着,翘起二郎腿就等着宋蕴宁回来,腾地站起身来到阿姐面前,阴阳怪气道。 “阿姐,殿下刚才说的话阿弟我可都在里头听着了。您不会真要嫁去东宫吧,先前弟弟说让殿下娶了你,你还不同意呢。” “好小子,你!” 宋蕴宁见他那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讨打样就来气,二话不说伸手就拧上了宋言澈的耳朵,扯过来大声道。 “明日,我便不带你一同去了!你最好是别惹我!” 姐姐恼羞成怒,弟弟悔不该当初,宋言澈疼得呲牙咧嘴,忍着耳朵的剧痛哀怨:“姐!我的好姐姐,放开,弟弟的耳朵要被揪掉了,错了真知道错了。” …… 翌日清晨 宋蕴宁早早地开始带着两个孩子梳洗打扮,换好了干净又暖和的衣物,扎好小辫。 “阿姐,早膳给您拿到了院里堂屋,您不用专门去正厅用膳了,世子和郡主的我也都预备上了。门口太子殿下的马车阿弟查过,再有一炷香就启程翰林院,抓紧!” 这一大早地就传来了宋言澈的嘘寒问暖声,房里忙碌的初禾初夏偷偷发笑,一听就知道少爷得罪了小姐。 对付小弟,宋蕴宁有一套,她带着小家伙们出门随便吃了两口,没用正眼瞧宋言澈,亲自送团子圆子上了马车。 宋言澈害怕宋蕴宁丢下他自己与姜南初去了,急得团团转。 “小姐,南初小姐的马车到后门了,您准备好就快些出门去吧。” 宋蕴宁往头上插金簪,听到初禾的提醒点点头,转头一看宋言澈已没了身影,肯定是手忙脚乱地打扮去了。 “还是这德行。” 这弟弟何时才能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大道理,宋蕴宁笑笑起身出门,向后门赶。 眼看就要赶不上两位姐姐,宋言澈却连出门要穿的衣服都没选好,情急之中他潜到后门偷偷拆了姜南初所乘马车的后轮。 姜南初在门口朝里张望,见到宋蕴宁高兴挥手,两人走到马车前一看,傻眼。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姜南初不解地看向车夫,车夫无奈说自己出恭回来就成这样了。 无奈地招呼车夫赶紧叫人来修车,姜南初歉意道:“蕴宁,不好意思啊,耽搁了。” 宋蕴宁摆手笑道:“无碍,等等便是。” 她的心里已然有了嫌疑犯:宋言澈,这点把戏玩得还是过于低级了些,姐姐我一眼就能看出是你捣的鬼。 车夫无奈地扶起地上的车轮,可后门无守卫看门,在场只他一位男子,又要抬起车厢,又得安上轮子属实手忙脚乱。 尝试了好几次,未果。 站在门口关注着的宋蕴宁心里知道是弟弟干得好事,后果不能让下人平白地担责任,思虑片刻,建议道。 “这样不行,再花些时间也是安不上的,我去院里叫两名小厮来帮忙。” 姜南初点点头,的确,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多叫上两个劳力,宋蕴宁还未转身,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来!” 只见宋言澈,身着靛蓝色的长袍,袖口上镶绣着银丝流云纹,腰间束着一条青墨色祥云宽边锦带,头发束起来戴着嵌玉小银冠,好一个孔雀开屏的翩翩少年。 他大大方方地出了门,径直向两位姐姐走来:“南初姐的车就交给我吧,这点小事我一人便能解决。” 宋蕴宁看着弟弟如此正经,还不停向她使眼色就差点没憋住笑。 这小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原来是怕他们先走了才特意闹了这一遭,她毫不吝啬地赏了宋言澈一记白眼。 姜南初一眼就认出宋言澈,那日在门口相遇,这位已长成的少年就已颠覆了原来跟在宋蕴宁屁股后的小孩形象。 她向宋蕴宁投去眼神,手拉住宋蕴宁的衣袖,为难道:“这……言澈毕竟是武侯府的少爷,干这等力气活怕是不好吧,还是叫下人……” “诶,既然阿弟想修就让他来,我们等着便是。” 直言打断姜南初的担忧,宋蕴宁拉着她走到一边,默默地看着宋言澈与车夫上好了轮子,修好了马车。 站起身来,宋言澈长舒一口气,汗流浃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向着两人站定方向兴奋地挥手大喊:“好了,快来,已经没问题了!” 此番折腾起码花了小半个时辰,已耽误了原本的计划,可姜南初并不恼,走上前来对宋言澈表达了发自内心的感谢。 “多谢言澈弟弟了” 眼见正是开口的好时机,宋言澈不停向宋蕴宁暗示开口带上他一同前去,宋蕴宁侧过身去故意拖延,想好好逗逗这小子,免得老拿夜瑾煜的事来取笑她。 “不知言澈你今日可有空赏脸,与你阿姐和我一同去郊外寒湖游玩?”姜南初猝不及防地说了这一句,主动发出邀请。 宋言澈受宠若惊,甩开自家阿姐一口答应道:“有空有空!” 兴奋的神色让姜南初有些摸不着头脑,遂向宋蕴宁看去,宋蕴宁耸耸肩无奈摇头,意思是她也不清楚。 三人登上马车启程郊外,一路上车轮没再出过问题,姜南初借着这个事情不停地夸赞宋言澈懂事能干,两人有来有回不停闲聊。 郊外温度较城中略低,虫鸣鸟叫不复,除了马车驶过的杂草悉索声与车轮叽嘎,再无其他,欢声笑语留于林间。 憋了一路,宋言澈最终还是没忍住,趁着气氛尚佳,试探问道。 “南初姐,这么多年不见了你可有找到如意郎君?小时总听你跟阿姐聊,日后要找位玉树临风的大将军,现在可还想吗?” 第196章 竹林阁楼 “咳咳。” 宋蕴宁不悦,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才与将军府划清了界限,宋言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提起了将军。 姜南初立即摆手道:“小弟说笑了,将军这等莽夫整日里打打杀杀,我不爱这种。小时可能是不懂事才说了这种话,你别心上。” 就算是看闺中密友的脸色她肯定也是不爱了,现成的例子在这里摆着,萧渐清毁了姜南初嫁给将军的儿时梦想。 想到自己整日练武打猎,刚才甚至还做出下车轮这档子没品的莽夫行径,宋言澈羞愧难当,乖乖闭嘴。 马车行至林间,姜南初认得这里的路,对车夫嘱咐道:“往竹林的方向走吧,大路太远,原本就耽搁了,若是太晚只怕返程时天黑不好赶路。” 车夫并不认得近道,可小姐的话不敢不听,于是调转方向进入竹林,才走一半就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两条小道。 “小姐,要走哪头你可知道?” 姜南初与宋蕴宁下车查看,记忆十分模糊,不太能想得起先前的记忆,却看到一处阁楼,想着找人问路便向前走去。 远远地,宋蕴宁看见阁楼里有一名女子正对她,面容姣好,身形消瘦,穿一身紫衣,她走进两步,姜南初也跟了上来。 背对着的是……夜瑾煜,他为何在这里?宋蕴宁万分断定,面前这位与紫衣女子相对而坐的男子正是夜瑾煜。 “走吧,房里没人。” 宋蕴宁猛然转身,拉上姜南初便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姜南初其实也看到了夜瑾煜的背影,但闭口不谈。 回到马车上,宋蕴宁自顾自地坐到一边,空间太过狭小,她的情绪无所遁形,宋言澈一眼就看到了她红了眼眶。 “阿姐,你这是这么了?”无论宋言澈怎么问宋蕴宁都不开口,只愣愣地看着窗外,姜南初示意宋言澈不要再说。 原本欢乐出行的一行人五味杂陈,姜南初与宋言澈都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地坐在宋蕴宁身边,暗自叹气。 在阁楼里的夜瑾煜经过紫衣女子的提示知道了背后有人,看到宋蕴宁上了马车的背影,他立马跟了出来。 夜瑾煜找借口宣称也许是有人走错了路需要帮助,同时是为了两人的安全避免有可疑分子跟踪,出去看看。 宋言澈见夜瑾煜出现,眼前一亮,正准备打招呼却被对方抢先开口。 “两位小姐和公子,是否是去寒湖?这儿经常有人走错路,从这条路往前去,约莫半里路便到了。林间野兽出没不安全,还请快些离开。” 宋蕴宁皱起眉头,夜瑾煜就跟不认识在场众人一样,十分生分。 先前只是对夜瑾煜会见陌生女子的醋意,现在更是变成了愤怒,她不与其对话,甚至挡下了姜南初正准备道谢的话语,气愤地落下车帘,对车夫喊道。 “赶紧走,莫扰了公子的清净!” 夜瑾煜无奈,但不敢多讲,背后阁楼中的女子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只得站在原地目送马车安全离开。 默默地看着马车使向远处,直到全然看不见,夜瑾煜转身回到阁楼。 阁楼有两层,伫立在竹林间,外部以竹子建造,位置僻静,一般人很难发现,若不是今日抄近路走错了,想必宋蕴宁与夜瑾煜不会撞上。 一层的房间内空空荡荡没有多的物件摆设,正中间放着楠木制成的桌子,两把椅子对立而放,紫衣女子换了位置,坐到了他走前坐的那个方位,似笑非笑地迎他进门。 “殿下一去的时间可是有点长了,小女子背对房门实在是没有安全感。等不及就坐了过来,您不会介意吧?”紫衣女子挑眉,给对面的杯子添上热茶。 此女子名为岳蓉儿,是神医谷第八代传人,可寻常医术学腻了的她更擅用毒,毒术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 无论冬夏常穿一袭紫衣,来无影去无踪,夜瑾煜判断她或许知道邪医的下落。 “久等了,不过是个两个问路的姑娘要去寒湖,孤确认并非刻意跟来的有心之人,岳小姐大可放心。” 夜瑾煜坐下身,自然地将岳蓉儿喝过杯子推了过去,自己则重新拿了一个倒扣的无人用过的干净茶杯添上了茶。 刚才夜瑾煜出门岳蓉儿就看出了端倪,夜瑾煜急匆匆地赶出门去,证明他与车上的人一定是认识的,还故作不熟,可笑。 岳蓉儿冷哼一声:“我看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替人指路的好心人,您不妨与容儿直说,车上的那两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哪位是殿下的意中人,还是两位都是?”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凤仙花染红的指甲在今日林中绿意的映衬下很是扎眼,杯中水见底,她放下杯子。 “让蓉儿猜猜,个高清冷走在前头的那个,是太子殿下喜欢的是吗?” “刚才的问题岳小姐可并没有回答孤,这就扯起别的废话来了。岳小姐只管告诉孤,盛名一时的邪医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剩下的不要再打听。” 夜瑾煜不想多说废话,与这等精明女人交流实在是太费力气,想到宋蕴宁那边还有一堆误会等着他去处理,耽误不得,遂单刀直入。 一阵风不合时宜的刮了起来,透过窗户吹进房里,茶水泛起涟漪。 风扬起了头发,岳蓉儿顺手整理发丝:“殿下若是再不喝这茶可就凉了,人走茶凉可谓凄苦。若想得到答案,那太子殿下只管准备好蓉儿想要的东西,您想要的蓉儿自会给你。” 她自顾自地站起身,丝毫不惧夜瑾煜,手一翻转竟当着他的面把杯中仅剩不多的茶水倒在了桌上:“殿下,您不说蓉儿我也知道,那女子定是你的心上人。爱一个人的眼神是无法躲藏的。记好我们的交易,蓉儿先走一步。” 岳蓉儿嫣然一笑,直接走出了房间。 邪医是否还活着? 江湖中众说纷纭,可是到头来还是没得到确切的说法,夜瑾煜泰然自若地看着女人走远。 第197章 有误会 直到一抹紫色消失在竹林之中,陷入沉思…… 门口侍卫与前来传信的下人处得到宫中传来的消息,见夜瑾煜一人在房里便冒冒失失地进了门,跪拜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说话。”夜瑾煜淡然。 “启禀太子殿下,圣上从宫里传出话来,让殿下您抓紧时间进宫一趟,说有急事耽误不得,还请殿下您尽快移步。” 侍卫拱手,毕恭毕敬。 这档子突发事件是夜瑾煜没能想到的,父皇明明就很少在空余时召见淡出朝堂的他,怎么会如此紧急? 沉思片刻,夜瑾煜郑重其事地回复道。 “回话父皇,就说孤偶染风寒,本近来身子就不大好,现在更是下不了床榻,无法进宫,还请父皇原谅。等身体稍好,孤自会进宫拜见。” 侍卫为难,事出紧急,若殿下不去定会招来圣上不满,他企图劝说:“可是圣上言辞急切多是有要事相商啊!马车已经替您准备好了,就在门外,殿下……” “不必再说,下去,同样的话孤不想说第二次。” 夜瑾煜目光坚定,这是下了决心。侍卫明白不能再劝,太子殿下做事向来果断,无人能劝,他还是很爱惜自己的脑袋,遂悻悻地出门向宫内复命。 …… 马车上一行人在夜瑾煜的指路下顺利到达寒湖,姜南初从车上拿出原就准备好的风筝,兴致勃勃地邀请宋蕴宁。 “蕴宁,别不高兴了,与我们一同放风筝去吧。这天也冷,若不跑动起来怕会着了风寒,走吧一起?” 纸鸢在寒风吹拂下出发一阵阵地声响,宋蕴宁摇摇头:“别因为我坏了你们的好心情,我在这里坐会儿,你与言澈同玩便是。” “阿姐好好的这到底是这么了,倒是说出来让弟弟替您分担啊!” 宋言澈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太子殿下明明都认出他们三人来了,还装作不熟的模样,宋蕴宁这头还是什么都不说,他只能干着急。 看着宋蕴宁勉强扯起来的嘴角,姜南初识趣地带走宋言澈,拉到一旁嘱咐道:“言澈别问了,蕴宁做事有分寸,她若是不想说,你怎么问也是枉然。我们去玩风筝吧?” 冬日的寒湖不似春日般生机盎然,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大楚京城的冬日是会下雪的,雪花积在湖面上成堆。 宋蕴宁在马车前站立,眺望着偌大的湖面。 “往这里来,跑快点啊,愣着干什么,注意脚下头可别踩空了!”姜南初大声地嘱咐着拿着风筝的宋言澈。 “知道了!” 宋言澈跑动起来,借着东风,风筝飞上了天。 风筝连着线飞得越来越高,甚至飞到了寒湖上空,纸鸢是燕子的造型,当真像春日的鸟雀带回了春意。 姜南初追到宋言澈身旁兴奋地鼓掌:“宋言澈,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些用处嘛,哈哈哈哈,真厉害!” 两人传出阵阵欢笑。 欢声笑语传到宋蕴宁的耳朵里,脑海中却全是那紫衣女子的样子,挥之不去,她与夜瑾煜对立而坐,笑得邪魅有韵味。 盯着两人玩闹,宋蕴宁怔怔地出神。 少顷,东面刮来的风渐小,跑动已无法放纸鸢上天,姜南初见宋言澈尝试好几次都没能放飞风筝,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宋蕴宁一个人背对着众人,望着湖面发呆,姜南初其实始终关注着,心中担忧她的状态,便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风筝,摆手道。 “宋言澈,这风筝先不放了,我累了。你与车夫去找点干净的水来喝,歇息歇息。”找了个借口随意打发了宋言澈。 “好,我这就去。” 宋言澈对姜南初可谓言听计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身上的御寒袍子也不穿了,脱下来递给对方。 二话不说去马车上去了水壶跟车夫往山涧小溪去,临走不忘嘱咐姜南初注意安全。 湖边夹带着寒风,宋蕴宁就一个人坐着,没有察觉身后人的动静,姜南初拿着风筝自顾自地在她身边坐下。 “蕴宁。” 沉思中的宋蕴宁被打断,一回头就对上了姜南初担心的脸,她皱着眉头有些忧虑。 “是为了太子殿下的事对吧?”姜南初试探发问,宋蕴宁不答,但从她的眼神里姜南初看出自己猜对了。 “刚才在竹林你说阁楼里无人,我就看见太子殿下与一女子正坐在里面。或许是误会,太子殿下不是你想的这种人。” 姜南初好声好气,看宋蕴宁的脸色说话。 宋蕴宁在竹林中转头要走她就觉得不对,可一路上她什么都不说,身为好友的姜南初也只得装作不知,现在是支走了弟弟才敢问。 “言澈呢?” 僵硬地转头,宋蕴宁不想让闺中密友见到自己无措,不合时宜地岔开话题。 这太子殿下能让在将军府果敢勇猛的宋蕴宁陷入此番境地,姜南初今日算开了眼,遂笑道。 “宋言澈打水去了。要我说啊,普天之下又帅又有权势的人多了去了,你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改日我给你介绍个更帅的可好?” 不单单是故意激她,姜南初还想看看宋蕴宁对夜瑾煜到底是何种感情,有意无意地在中间挑拨起来。 撇过头去不说话,宋蕴宁沉默不语。 远远地有一高大身影朝着湖边两人的方位走来,姜南初余光扫到却分辨不清长相,嘴比脑子快,一秃噜便把心中所想说出。 “那太子还是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能不能多活几日都不知道,你还难过上了,要我说啊……” 姜南初一惊,嘴里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眯着眼仔细辨认来人,身高八尺的俊俏男子,皮肤白皙鼻梁挺拔,一双紫瞳更是表明正身,夜瑾煜! “不不,我的意思是天底下哪儿还有这样的好男人,宋蕴宁你与太子殿下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对,就是这样!” 宋蕴宁见姜南初瞪大眼,惊诧万分,说出的话更是前言不搭后语。 第198章 山中陷阱 她疑惑皱眉:“怎么变得这样快?” 背对着的她转过身,夜瑾煜映入眼帘,恰好走到两人面前站定。 “孤貌似听到国公小姐对孤有些看法,不知可否当面述与孤听听?”夜瑾煜抬眼,毫不客气地一来就给姜南初下马威。 姜南初心里七上八下,面上努力维持着淡定:“殿下您说笑了,您是来找蕴宁的吧,臣女先行告退。”立即起身离开。 心想那话若是真让夜瑾煜听到了,爹爹在朝堂之上免不得要被为难。 “就是你吐一时之快,祸从口出啊祸从口出!”姜南初边走一边喃喃自语道,懊恼似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湖边只剩下两人,湖风吹起宋蕴宁散乱的发丝,冷得她直吸鼻子,鼻头冻得通红。夜瑾煜没端太子的架子,随意地往地上一坐。 “蕴宁,刚才并非孤刻意不与尔等相认,只是……”夜瑾煜话未说完,宋蕴宁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只得无奈道:“你能否与孤好生聊聊,容孤解释一番。” “有何好解释?” 宋蕴宁面目表情怼了回去,随即起身扔下夜瑾煜一人在湖边,她熟练地解开马车上马的缰绳一步登上。 “南初!转告阿弟一声,我去山坡散心。”等不到姜南初阻止,宋蕴宁驾着马往进山的方向去了,很快消失在林间。 寒湖旁是一座荒山,山外肉眼看郁郁葱葱可未经开采和人为维护,崇山峻岭多有野兽出没,许多猎人会在山上狩猎,留下陷阱。 夜瑾煜担心宋蕴宁毕竟是个身居后院的女儿家,不善骑术,立即上马追去,走前不忘嘱咐姜南初道:“我去看看,你留在湖边万事小心。” 听见身后马蹄声传来,宋蕴宁回头见夜瑾煜身骑白马追了上来,英姿飒爽。 她的怒气已消了一半,可还是赌气先前夜瑾煜装作不认识她,眼见夜瑾煜近在咫尺,于是快马加鞭:“驾!” 面前是用树叶和细网做成的捕猎陷阱,马的速度太快,宋蕴宁躲闪不及竟直冲冲地撞了上去,瞬时,马蹄踩空。 “啊!” 一人一马双双跌落陷阱坑中,万幸底部并未设置利器洞穿野兽身体,只是深坑罢了,宋蕴宁狠狠摔在底下:“嘶…” 手臂传来疼痛,撩开衣袖一看有几道擦伤,全身上下满是污秽,宋蕴宁尝试着动弹手脚,并无大碍。 “蕴宁!宋蕴宁!还好吗?孤立即来救你!” 夜瑾煜急切地声音从上空传来,宋蕴宁赌气道:“不要你管!若非殿下骑着马追来,我又怎会掉落坑中!” 艰难地出地上爬起,宋蕴宁抬头,见坑有一人高,肯定是无法自己爬出坑去了,赶紧检查身旁的马儿,一条后腿受了伤,也得等人来救才行。 “别在这时候使性子。”夜瑾煜着急,趴在坑边伸出手想拉宋蕴宁上来,对方却不理,他无奈解释道。 “刚在阁楼的那位紫衣女子名叫岳蓉儿,是神医谷的传人,她与邪医,也就是化骨水的制者相识。孤今日在林中约她相见不过是为了问出邪医是否存活于人间,也是想快些给你个答复。快,把手给我。” 坚定地目光对上她的眸,宋蕴宁听不出半点敷衍,心中了然…… 荒山之中荆棘密布,连绵的小雨让泥土变得极为松散,坑中雨水堆积满是土腥气,宋蕴宁被冻得瑟瑟发抖。 “为何不早说?” 语气中带着质问,明明夜瑾煜当场就能讲明白事实,何必让她遭这罪,宋蕴宁双手抱住身体,体温不断流失。 “岳蓉儿来去无踪,她为人阴晴不定。若孤当场说出与你认得,怕她会找你麻烦。孤这都是为了保护你的无奈之举,快,蕴宁,把手给我。这下头太冷,上来说话。” 夜瑾煜急切,整张脸皱成一团,不断地伸手往下探。 坑边的泥土受雨水浸泡已支撑不了一成年男子的体重,不停地往下滑落,宋蕴宁在迟疑中递出了手。 原来是她误会了,原来姜南初说的对,宋蕴宁有些不好意思,别扭地说道:“下次早些告诉我。” 她冰冷的指尖碰上温暖的手,夜瑾煜慎重点头,配合着内力,只一只手的力气便可将宋蕴宁拉上地面,没想到却刮到坑边的荆棘。 夜瑾煜吃痛,手没松开却猛地一抖,宋蕴宁的脚踩上坑边凸起处土壤不稳,脚下一滑:“啊,殿下别松手!” 手腕边暴露出的皮肤为荆棘所伤,渗出血,夜瑾煜却感受不到疼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宋蕴宁身上:“抓紧了,孤一定护你安全。” 用力拉着坑下之人往后倒,宋蕴宁稳稳跌落怀中,夜瑾煜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日后别这般鲁莽了,还好这坑下没有设置机关,不然你的小命不保。有误会只管问孤,孤都会跟你说的。” 这话有三分的怪罪,却有七分的宠溺,夜瑾煜看着宋蕴宁笑了。 她的双颊不知是不是冷得通红,整张脸脏得像只小花猫,脱下自己身上的长袍给她披上,顺手擦掉了脸上的泥土。 “醋坛子翻了?” 夜瑾煜想要用力憋住笑,强行压住嘴角,对着宋云打趣。 他好像对宋蕴宁撞见他与岳蓉儿的事情吃醋很是受用。 “没有!” 意识到还坐在夜瑾煜身上的宋蕴宁猛地站起身,腿上一阵疼痛传来,全身一晃差点跌倒,夜瑾煜眼疾手快扶住。 “让孤看看,是不是伤到了腿,千万别是摔断了骨头。”夜瑾煜低头检查,伸出左手,袖口的血渍让宋蕴宁一眼看到。 “我没事,可能是摔痛了而已。”宋蕴宁躲过夜瑾煜,皱起眉头:“你手是刚才救我伤到了吗?为何这么不小心。” 她专注的神情让夜瑾煜动容,时间仿佛在紫色的眼眸中定格,夜瑾煜将宋蕴宁一把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孤无事。” 两个身体上都受伤的人又怎会无事,不过是在爱人面前装作坚强,想换来对方的安心。 第199章 误会解除 过往心灵上的伤痛被治愈。 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天空不合时宜地下起小雨,毛毛雨纷飞落在发丝,落在眉毛,落在两个人身上。 宋蕴宁手足无措,突如其来温暖的拥抱让她动弹不得。 “阿姐!太子殿下!” 只见宋言澈身骑一匹白马,大声呼唤着两人,从林间飞奔而来,幸好路途不远,不然这点时间无法找到两人。 看见两人密不可分地拥抱在一起,身旁有一大大的坑洞,满目疮痍,宋言澈用力拉住缰绳:“吁。” 这两人身上沾满泥土尘埃,发丝也被小雨打湿。 宋言澈犹豫,不敢上前,担心自己撞破两人亲密。宋蕴宁面红耳赤推开夜瑾煜,低头问道:“你为何来了?” 既然已撞破倒也没什么可躲了,宋言澈下马来到面前,没好气道:“你就这么骑马走了,身为弟弟的我能不担心吗!阿姐你有无大碍,殿下您呢?” “无事。” 两人齐声道,转头相视一笑。 陷阱中的马需要多人才能救起,夜瑾煜打算赶回湖边找留守的暗卫,他眼神邀请宋蕴宁上他的马回寒湖。 宋蕴宁却不看,转头就上了宋言澈的白马。 “太子殿下,臣与阿姐先走一步。”宋言澈见宋蕴宁转过了头,不忍夜瑾煜尴尬,不好意思地找补一句,随后驾马离开。 “哎。”夜瑾煜无奈摇头,骑马跟上。 留守湖边等待的姜南初踮脚盼望,总算看到两匹马往她的方向赶来,松了口气,但宋蕴宁全身上下脏兮兮地坐在宋言澈身前。 众人下马。 姜南初心疼地看着宋蕴宁一身污垢,遂转身去车厢上拿下了厚袄子给她披上,嘴里只剩下埋怨:“谁都拉不住你,你骑术本就不好还非要逞强,这是怎么了?可有受伤?” “无碍,没看清脚下的路,马摔进陷阱坑里了。”宋蕴宁摇头。 夜瑾煜走上前来,两人眼神飘忽不自觉地对上,她随即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刻意躲避对方的注视。 看出两人间的气氛不对劲,这与先前游湖那次明显不同,姜南初疑惑地多看了夜瑾煜几眼,发现他竟勾起嘴角,暗自偷笑。 “这是……蕴宁你与殿下这是怎么了?”姜南初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宋言澈牵着马匹到车厢旁,重新栓上了绳子,走过来时恰好听到了姜南初的疑惑,立即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阿姐与殿下是日久生情,刚才在树林里我还见他们俩动情相拥,可谓…”宋言澈嘴上没个把门的,张口就要爆料,夜瑾煜一记刀眼投来。 “言澈若是日后想走仕途之路,孤奉劝你慎重。”面无表情,充满威慑。 这可是当朝太子殿下日后说不准真是要当皇上的人,他不过武侯之子,还未加官封爵,怎能惹得起,宋言澈只得默默地走到姜南初身后躲了起来。 无奈耸肩,乖乖闭嘴。 姜南初看看宋言澈,也不敢继续追问,遂沉默。 “孤与蕴宁……” 宋蕴宁向着夜瑾煜的方向盯了一眼,夜瑾煜看到,后半句话竟生生地咽了回去,向着对方投以微笑。 这个世界一定是出问题了,太子殿下居然会看宋蕴宁的眼色行事! 在场众人,只姜南初很显然地被吓到了,她呆若木鸡楞在原地,睁大眼睛看着宋言澈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从寒湖而归,夜瑾煜登上三人来时之马车,马匹均交由暗卫看管,一路上宋言澈与姜南初为缓和气氛不停挑起话题。 宋蕴宁未接话,偏头往窗外望,身上披着姜南初与夜瑾煜的外袍倒也不算冷,窗外的寒风吹到脸上很是清醒。 姜南初见宋蕴宁一言不发便让车夫快些走,好让她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夜瑾煜却插话。 “孤有一事相求,再过不远便是东宫了。蕴宁去东宫帮孤照看两个孩子,孤抽不开身要进宫一趟,衣物不必担心,端阳都有。” 无关人员两名一直在路上绷着神经,就怕惹恼了另外两位,姜南初与宋言澈对视一眼不敢讲话,都向宋蕴宁看去。 宋蕴宁看向窗外的目光收回,转身正视说话之人,点头:“团子圆子今早送去翰林院时便不舍于我,我去。” 姜南初和宋言澈长舒一口气,好歹是没吵起来。 马车慢悠悠地去往东宫,夜瑾煜小心翼翼地搀扶宋蕴宁下车,姜南初独自一人送宋言澈回武侯府,众人道别。 一动不动地目送宋蕴宁进东宫大门,夜瑾煜唤来随从准备马车往皇宫进发。 …… 宫内,勤政殿御书房 房内金碧辉煌,家具多为精细小巧的黑漆描金,在墙壁之上,挂有御笔字、山水花鸟挂屏,质地或为紫檀,或为雕漆、还有珐琅边框。 大楚皇帝身披龙袍孤身坐于桌前,提笔正在批阅奏折,笔杆以象牙制,泛着温润的光。 紧皱的眉心已有日子没舒展开了。 近来冀中平原百姓怨声载道,只因旱灾让其粮食减产,地方官员不停向中央施压,弄得他很是头疼。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正于门外求见。”李公公弯腰禀告。 此人是皇帝贴身大太监,自皇帝登基起便是他伺候着,为人机灵懂事是他最为出色的生存之道,其余太监望尘莫及。 头也不抬,皇帝手里拿着笔圈了奏折上某句,抬手示意其退下:“宣。”心里却不满,面对夜瑾煜的求见他很是不耐烦。 皇帝爱屋及乌,对夜瑾煜这位皇子向来看重,早早便立他为太子,夜瑾煜也自小争气,在诸位皇子中出类拔萃,无论骑射或是武功,文书或是写作皆为一流。 可一切从夜瑾煜遭遇暗伤后就变了,他开始闭门不出淡出朝堂,加之性情古怪,皇帝对其十分厌烦,一度想要废太子新立。 “参见父皇。” 夜瑾煜进门跪拜,皇帝依旧低头看奏折,随口道:“太子近来很忙不便入宫,朕早些时辰遣人来请你不是告病在家吗?” 不慌不忙上前两步。 第200章 翼中旱灾 夜瑾煜再次单膝跪拜,直言:“多谢父皇体谅,儿臣身体好多了,刚能出门便入宫求见父皇。” 父子二人血脉亲近,互相都能听懂对方之深意,皇帝抬头总算放下笔,直勾勾地盯着夜瑾煜眯了眯眼。 “来人,赐座。” 皇帝打开杯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道:“为何要招你入宫朕已忘却,说吧,今日特意入宫一趟是为何事情。” 夜瑾煜不客气地来到皇帝身旁自然入座,郑重其事:“回父皇。儿臣今日入宫是想告知父皇,儿臣已找到当世神医谷传人,能医治现今身体上的暗伤。” 李公公佝偻着身子入门来,手上端着热茶在门口停留半刻,远远地看着,直到皇帝微微点头这才走近,放到夜瑾煜桌前便行礼离开。 “噢?” 以质疑的眼神扫视夜瑾煜,皇帝伸手示意其喝茶。 茶杯冒着热气,里面泡的是皇帝近来最喜爱的蜀地上供绿茶,茶叶浮沉,如云卷云舒般自在。 夜瑾煜偏头:“父皇请看。” 运用内功,手臂未弯,夜瑾煜轻轻一推手掌便将茶杯隔空击碎,茶汤顺着桌面打湿了空白的宣纸。 迎着皇帝惊诧的眼神,他坦言道:“儿臣仅用一成功力,尚有余。” 只沉默片刻。 皇帝眼睁睁盯着那流出的茶汤打湿桌面,立即露出欣喜神态,站起身来夸赞:“不愧是朕儿子中最为有天赋的一个!太子,朕确未看错你呀!” “请父皇恕儿臣鲁莽,打翻了茶水。”夜瑾煜歉意回话,起身行礼:“父皇,儿臣有一不情之请。” 很少提出要求的夜瑾煜竟当面求上人了,皇帝有些好奇,亲自扶起他的身子,信誓旦旦道:“只管说,不妨事。” “冀中部分平原旱灾,儿臣已听说。现粮食减产引发饥荒,饮水不足人畜饥渴而死,为预防旱灾后的蝗灾儿臣愿前往赈灾!” 夜瑾煜信誓旦旦,全然不像是玩笑,这是下定决心前往。 “可……”皇帝犹豫,沉思为难。 脑海中出现了肃王的脸,这事本已于安抚司众卿商议结束,定下肃王前去赈灾,若是一时改口,只怕太过偏袒太子。 “父皇,若儿臣能带领先头部队运粮食五百石前去,便能缓解燃眉之急。今年江南地区风调雨顺,上供粮草足够赈灾。儿臣沿途召集当地百姓组成部队,开挖水渠引流,好缓解冀中饮水困难。还望父皇成全!” 夜瑾煜对冀中江南情况了如指掌,瞬间便提出解决之道,虽只是口头提及不一定能落实,但皇帝对他的能力露出赞许目光。 “好!有这份眼光与志气,你便去吧!”皇帝挥手,一口应下。 跪拜谢恩,夜瑾煜感激道:“儿臣多谢父皇成全,冀中百姓定会感激皇恩浩荡,夸赞父皇有好生之德。” 送走夜瑾煜,皇帝唤李公公进门:“传安抚司安抚使吴大人来御书房觐见。” 半晌,安抚使吴大人马不停蹄进宫拜见皇帝,心中恐慌不知是否犯下了罪责才让圣上紧急召见,他战战兢兢。 “爱卿,今日商定让肃王去冀中赈灾之事,朕要换成太子。此事要与你去办,准备粮食五百石于太子处。”皇帝不怒自危。 吴大人心里一惊,面上点头哈腰地应下。 可皇帝不知,这安抚司上下以安抚使吴大人为首多为肃王所用,此人正是肃王心腹…… 皇帝满意点头,随后借口看了一天奏折累了,打发众人出去,并让李公公送吴大人一程,两人出御书房。 走在前的李公公低头带路,吴大人不时回头听御书房的动静,走到拐角无人处,他终是开了口,缓缓道。 “李公公,不知皇上今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昨儿个不是才在御书房与众人商定了让肃王前去,怎会改了太子殿下?” 近来太子远离朝堂,并不入宫,吴大人想不出端倪。 见四下无人,李公公停下脚步扫视一圈确认无人跟随,比了个手势笑道:“老奴在圣上身边多年,不该看的是一样也看不见,不该听的那耳朵自然闭上了。” “您是手眼通天,通融通融。”偷偷的拉过李公公的衣袖,吴大人往里塞了块玉佩,低眉顺眼地将这宦官捧上了天。 两人相视一笑,李公公很是满意,随口道:“太子殿下早先来过御书房,听说还能运用内力了。吴大人可放在心里,别跟旁人讲。老奴便送您到这儿。” 说罢转身,故作无事发生,回御书房门前守着去了。 吴大人留在原地踱步,来来回回都觉心里不踏实,夜瑾煜怎么会突然进宫寻皇帝,难道皇帝当真要重新重视起太子了? 事发突然,耽误不得,吴大人即刻起身去往肃王府求见肃王。 …… 肃王府 侍女双膝跪地,替肃王捏肩捶腿,他则悠然自得地坐在榻上,房里温度很足,点了许多炭盆,这点用度或是百姓家一年的粮钱。 “启禀殿下,门口安抚司吴大人求见!” 随从冒冒失失地推门而入,吓得两名侍女从踏上站了起来,本要喂进肃王口中的酒险些洒落,肃王不悦。 凌冽眼神投射而来,随从下跪瑟瑟发抖:“殿下……奴才…是吴大人说有要事,好像有关冀中旱灾。” 旱灾一词一出,昏昏欲睡的肃王睁大了眼,挥手让侍女退下,坐起身:“让他进来。” 吴大人左脚刚跨进门槛,腌臜酒气扑面而来,强忍不适于肃王榻前跪拜:“臣参见肃王殿下,若非有要事相告不会贸然前来!” “讲。” 肃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圣上早前宣臣入殿,原本定下殿下您前往冀中平原赈灾,圣上却突然改了主意。”停顿片刻,吴大人抬头观察,肃王直勾勾盯着自己,支支吾吾继续道。“改……改为了太子殿下!臣…” “荒唐!” 桌上的酒杯酒瓶全被挥落在地,肃王勃然大怒,站起身,磁器破碎声极其刺耳,吴大人皱眉不敢再讲。 第201章 入幕之宾 不顾地上磁器碎片,肃王径直走到吴大人身旁,咬牙切齿地质问道:“父皇为何改了主意!说!” 愤怒的在声音在耳边炸响,吴大人虎躯一震。 “听说是太子进宫求见陛下,还直言他恢复了内力!”不等他讲完,肃王再次打断:“来人!”,门口手下火速响应。 “给本王查!夜瑾煜到底如何恢复了功力,又是谁有这天大的本事!若是尔等查不出个结果,便提头来见!” 愠怒带着嘶吼,肃王几近崩溃,近在咫尺的太子之位竟在这关键时候被夜瑾煜轻而易举抢走,他不服。 手下领命走后,吴大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殿下,太子夜瑾煜近来无大动作。现在突然主动进宫揽下赈灾之事,恐是因殿下您风头过盛,他有些患得患失了,想要快些继承皇位!臣先前经由探子得到过消息,太子这些日子与百花楼的花魁,名叫风月儿的私交甚好。” 肃王来了兴趣,听出吴大人的弦外之音,无需多言,看来这位名叫风月儿的花魁肯定知道些关于夜瑾煜的事。 “来人,备马!”饶有兴致地前往百花楼。 这百花楼肃王来过多次,原是与官员结交之地,以前听说过有位人间尤物之花魁,还不曾打过交道。 百花楼内人头攒动,众人将舞台围得水泄不通,肃王进门,老鸨喜笑颜开地导出一条路:“您有些日子没来了!快往里请,是坐隔间还是?” 老鸨带路往里走,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路过人对着肃王指指点点,看来是位玉树临风的高官,能让百花楼上下卑躬屈膝。 “不去隔间了,这么多人是为何事?”肃王扫视一圈。 台上一名女子婀娜多姿翩翩起舞,展露歌喉亦有几分味道,两人对上眼神,一个转身那女子背过身去。 “今儿个是风月儿姑娘上台,肃王您有兴趣?” 老鸨笑得合不拢嘴,王爷看上花魁,那可是喜闻乐见的好场景。 正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忽然间水袖甩开来,风月儿衣袖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牵着缕缕沉香。 “好好!再来一个!”欢呼声不断。 “今日看是谁能抱得美人归啊,各位看官请开价。此为本店花魁风月儿小姐,起叫价一百两!” 人群中传出熙攘声,在场众人被风月儿迷得神魂颠倒无一例外,准备倾其所有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当入幕之宾。 几番下来。 “王掌柜叫价三百两,可有看官再叫?”小厮叫嚷着。 人群缄默,三百两已是高价,为让美人陪伴也用不了这么高的价格,多人退却,不再加价,正当小厮要叫停。 “五百两!”肃王面无表情,举手道。 老鸨喜出望外,立即挥手让小厮住嘴,在场的土财主众多,见一生面孔出来夺了王掌柜的美事,不服。 “六百两…”王掌柜再加,在场之人屏住呼吸,肃王冷眼一瞧:“七百两。” 可王掌柜还是不服,继续举牌,两人争执不下叫价高达千两,就在王掌柜犹豫不决之时,肃王手下悄悄来到其身旁,耳语道。 “若跟肃王作对,尔等脖子上的脑袋可就放不住了。” 说罢,手下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只留下王掌柜一人瑟瑟发抖,慌忙摇头示意其不再加价。 肃王心满意足以千两高价成了风月儿今晚的座上宾,来到隔间,风月儿风情万种坐在床上,一眼便认出肃王。 “小女子这厢有礼,公子请坐。” 风月儿装作不认识,只把他当成了寻常有钱人家公子,缓缓起身来到桌前拿起琵琶:“公子今日是想听高山流水又或是阳春白雪呢?” 长袖舞动,隔间里沉香缕缕,丝绸似有似为地从肃王面前拂过,风月儿风姿绰约,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此等清水出芙蓉真是风月女子中不可多得。 面对花魁的示好,肃王没打算回答,径直来到床边坐下,正对风月儿扬起下巴,极其不礼貌地上下审视对方。 无视这种不适的感觉,风月儿知道不能与肃王撕破脸皮,宛然一笑拿起琵琶轻轻波动琴弦,传出动人乐章。 琴声如诉,犹如泉水叮咚,令人心旷神怡。 少顷,肃王怔怔地盯着风月儿的脸出神,这张脸难怪夜瑾煜能看上不愧是花中之魁,张扬中不失温婉。 肃王无心听乐曲,更无心思陷入美人温柔乡,他的满脑子充斥着夜瑾煜似笑非笑的脸,大手一挥道:“够了,吾乃肃王也。” 琴声戛然而止,风月儿抱着琵琶咻然起身,大惊失色地在肃王面前跪拜,诚惶诚恐道:“小女子不知肃王驾到,有失远迎!请肃王莫要怪罪,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 她作出了肃王最为期待的反应。 “起来吧,本王今天是为私事前来不为公事,来身边坐下。” 此等风月女子他自是看不上,肃王虽然不屑,可与夜瑾煜有关的人他不能放过。 风月儿犹豫间起身,全身战栗着往前小步挪动,终在肃王身边战战兢兢坐下,她刻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揽过风月儿的肩,淡淡橙花香气进入肃王鼻孔,他勾起嘴角笑道: “这烟花柳巷之女子登不了大雅之堂,可本王垂怜与你。见你有几分姿色,本王可纳你为小妾,只要你能遂了本王的心愿,答应本王为本王做件事。” 身体上瞬时袭来的僵硬代表了风月儿对肃王的身心抗拒,她感到一阵恶心,甚至一度反胃想吐,依旧强忍不适。 “哈哈,肃王殿下只管说便是了,月儿一定办到!” 娇滴滴的声音让肃王的骨头都酥了,风月儿故作惊喜靠在肃王的胸膛不时用手画着圈,两人互相拉扯,不分上下。 “你可知夜瑾煜,也就是当朝太子。”肃王总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起此行目的,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为了夜瑾煜而来。 第202章 策反花魁 肃王莫名来百花楼找到她明显是想借她之手陷夜瑾煜于不义,风月儿警惕起来,肃王多了几分心眼。 “哦…”风月儿不耐烦地挥手,皱起眉头:“什么太子殿下,还不是个没用的病秧子,起先月儿我只当是个没几天活头的有钱人家公子。他常来,穿一袭白衣,要死不活的模样就是个废人罢了,哪儿有肃王您风流倜傥。” 眼波流转,风月儿对肃王露出欣赏神色,与提及夜瑾煜时形成强烈反转。 “此话之意就是你与夜瑾煜很是相认?”肃王面露疑色。 风月儿不假思索地点头,信誓旦旦道:“当然,夜瑾煜也就是太子殿下与小女子是故交,百花楼的常客。” 坐起身来,风月儿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说若是与夜瑾煜不相识便天打五雷轰,让肃王只管放心地将任务交给她。 肃王喜上眉梢,与风月儿这等分得清主次的女人很是欣赏,坦言道。 “好!不久后便是本王生辰,本王回请月儿小姐那日来肃王府晚宴上表演,届时,你只管笼络夜瑾煜为你赎身,日后待在他的身边替本王刺探情报便可。” 百花楼中嘈杂,男人的放声大笑夹着着女人的嗔怪,不绝于耳。 风月儿的心却十分平静,淡定地听肃王讲完,只停顿片刻便笑道:“能为肃王做事是妾身的荣幸,定能完成您交代的事,只是……” 神秘兮兮地靠近肃王,风月儿抚上他的脸,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鼻息。 “肃王您万不可忘了答应月儿的事,这小妾我是当定了。” 此话说完,风月儿立即起身整理衣装,两人拉开距离,肃王邪魅一笑随即拍手叫好:“本王等你的好消息。” 两人推杯换盏。 少顷,肃王在手下的簇拥中离开百花楼,风月儿则是换了一身寻常小姐的打扮低调出门,直奔东宫。 …… 东宫后庭 今日翰林院未留功课,宋蕴宁亲自前往接回孩子,正带着团子圆子于庭中。 冬日太冷不便跑动,团子圆子失落,看着白茫茫的后院发愁,可宋蕴宁灵机一动,在她的提议下三人围坐火炉旁吃着点心,喝着热茶。 “宋姨,您为何不吃这白茧糖呀,我与妹妹最是喜欢了。”团子拿起碟里的糖,一口放进嘴里,不停砸吧。 “我呀,不爱吃糖,少时言澈小叔与宋姨争抢,他总是能抢到这白茧糖,他还以为是自己厉害,其实是我不爱吃罢了。” 宋蕴宁举起热茶一饮而尽。 正当圆子想开口回应之时,她的目光却被身前事务吸引,惊喜地抬起手:“宋姨,那里有个漂亮姐姐正看着我们呢!” 顺着她的手看去,宋蕴宁看到一名陌生女子正往这面看,遂起身嘱咐道:“你们就在这乖乖坐着,宋姨去看看”。 迎面走去,倒是看了个仔细,这女子长得确有几分姿色。 风月儿早前不曾见过宋蕴宁,两人是头一次遇上,她心里疑惑,从未听说过太子殿下娶亲,可面前在这位女子与两兄妹交好…… 发呆片刻,宋蕴宁已来到她面前,来人率先以主人姿态开了口,和和气气地询问道:“不知这位小姐来东宫可谓何事?是找太子殿下?” 双方互相扫视对方,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风情万种,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若非今日怕在江湖上难遇。 正当风月儿犹豫是否要说之际,脚步声传来,手下叫喊:“太子殿下到!” 两人同时转头,夜瑾煜从廊道处缓缓走来,身上有零星雪花降落,翩翩公子正如画中走来,风采过人。 凉亭中两兄妹见夜瑾煜归来,手上的点心顾不得吃,站起身就往这边跑,雪地中留下两人串串脚印。 风月儿自觉地让开位置,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父王!”团子圆子齐声道。 两小只并未穿着外袍棉袄,小脸却热得红扑扑,暖炉温度很足,宋蕴宁贴心地唤来宫女递上夹袄:“快穿上,别冻着了。一会儿回房里待会儿,大人们有话要说。” 兄妹两人未征求夜瑾煜的意见,行礼告退,转身便跟着宫女去了。 庭外风雪渐大,原本颗粒般的小雪,竟变成鹅毛大雪,风一吹,飘到廊道内宋蕴宁的脸上凉丝丝,瞬间化为水。 门外太冷,在夜瑾煜的建议下三人移步书房,宋蕴宁自然地在他的身旁落座,风月儿不自在,选了对面的位置。 “这便是先前与你讲的百花楼花魁风月儿了。”夜瑾煜脱下沾满雪花的玄色长袍,其袍桑丝制,缝以孔雀羽点缀其间。 宋蕴宁明了,微微笑,点头示意:“原来是月儿小姐,见过。”举手投足尽显大家小姐风范。 “风月儿不轻易来找孤,今日定是有急事情。这是武侯府大小姐宋蕴宁,是孤亲近之人,你不必避讳直说便是。” 这话打消了风月儿的顾虑,她本是就为夜瑾煜做事,宋蕴宁的身份只要殿下认可也就没有怀疑的必要。 风月儿起身拱手道。 “殿下,肃王就在早前来了百花楼。开出娶月儿为妾的条件,让我来找你,想让我成为你身边的眼线为他所用。” 宫女进门来,手上拿着三个手炉,这是冬日里为主子归家准备的,是规矩。 夜瑾煜沉思点头,静静地听风月儿讲完,抬头见宫女入门,自然地接过两个,其中之一亲手递给身旁宋蕴宁。 “多谢殿下。”宋蕴宁轻声道,两人相视一笑。 “蕴宁你怎么看?对肃王这事。” 面对夜瑾煜的直言,宋蕴宁接过暖炉的手停顿,话都抛到面前,她若不答才是不敬,停顿片刻,斗胆道。 “臣女不知殿下您对肃王这位手足兄弟可有情谊,亦或是对其有所保留?” 太子与肃王政见不合已不是近来朝堂众人才知,早来就有端倪,在夜瑾煜为国征战之时,肃王便对其多有言语。 “哼。”夜瑾煜苦笑冷哼,嘴唇瞬时苍白。 第203章 将计就计吧 他无奈道:“若非肃王,孤这暗伤也许早就痊愈。孤与肃王心有间隙自来已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房内气氛凝重起来,风月儿感觉身上更冷了,不自觉地收紧了衣服,不知所措向宋蕴宁投去求助目光。 她与夜瑾煜相识以来,从来不成见过夜瑾煜如此黯然神伤。 可这眼神宋蕴宁最是相熟知,不过是心被伤透后的看清,夜瑾煜摆明已不在乎肃王的出境,与她看清将军府众人时一模一样。 宋蕴宁主动打破沉默,若有所思道。 “若是如此。依我之见,殿下便吩咐风月儿小姐按肃王所愿行事便可。成为双面探子,明面上为肃王做事,暗地里却是为殿下您。这样一来,肃王的行踪殿下就能了如指掌。” 不愧是配嫁东宫的女子,夜瑾煜听完这番话心中更为笃定,宋蕴宁机智果敢,真与普通女子不同,他点点头。 “就如蕴宁所言,风月儿你就按这么办吧。” “是!” 在书房内的全程,风月儿留心观察着两人的互动,两人互动亲密自然,她走前得出结论。 这位名叫宋蕴宁的女子与太子殿下关系定然不一般。 送走风月儿,房中只剩下夜瑾煜与宋蕴宁两人,寒暄几句后夜瑾煜贴心嘱咐道。 “肃王生辰,他不会放过这个与高官厚位之人结交的机会。先前武侯大人公开与肃王不合,但孤猜想他还会行动,届时你不便与孤太过熟识,避免被牵连。” 宋蕴宁也猜到肃王会从夜瑾煜身边的所有人下手,随即一口应下:“殿下所言臣女铭记于心,不会为父亲大人和殿下带来不便,殿下放心。” 前往团子圆子寝宫与之道别,夜瑾煜亲自送宋蕴宁出了东宫,还命人备好马车,护她安全回到武侯府。 …… 武侯府 晚饭前夕,宋言澈在与姜南初告别后兴奋异常,他空有一身的力气却没处使,闲来无事正在前庭处练功。 不停挥舞着手中剑,行云流水,身边下人不停地拍手叫好。 “大小姐回来了。” 下人来报先宋蕴宁一步前庭汇报,听到阿姐归府的宋言澈立即收了剑,抬头见宋蕴宁在初禾搀扶下走来,他乖张迎上前。 “阿姐,您跌到坑里的伤口可有请大夫医治过了?”见宋言澈上关切前来,第一件事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宋蕴宁心想这弟弟没白疼。 “并无大碍,不过是最为寻常的擦伤罢了,殿下在东宫已派御医医治。”宋蕴宁抬腿便要往里走,却让宋言澈侧身拦下。 一听太子殿下,他便开始不怀好意地笑:“阿姐,您与太子殿下怕不是背着我二人去约会了吧?我就说殿下为何……” “住嘴!” 话说一半,宋言澈就让宋蕴宁高声打断,他满头雾水不知是哪句话说错了,顿时委屈起来:“阿姐您这是怎么了?” 宋蕴宁皱起眉,转身与弟弟对视,郑重其事。 “近来不可在外乱讲我与殿下的关系,一句也不许提,听见没有。” 面无表情的宋蕴宁十分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宋言澈云里雾里地点头,悻悻道:“知道了……” 宋言澈不知道的是宋蕴宁担心肃王的人听去风声,知道夜瑾煜与她的感情就会不相信夜瑾煜倾心风月儿,若是误了大事,后果严重。 警告弟弟后,宋蕴宁继续往门廊走,宋言澈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可阿姐,你难道今日真与太子殿下在寒湖发生了何事吗?原先我提殿下您都不会这个反应,在车上之时问你,你也不讲!”他心里担心。 宋蕴宁对弟弟的追问不置可否,她不想牵扯进家人,随即甩开宋言澈便回了房。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言澈愣在原地看着宋蕴宁走远,心里不免担心起来,他决定暗中遣人查查自家阿姐。 宋言澈下了决心,一定要弄明白太子殿下与宋蕴宁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风平浪静,两日过去,就在第三日清晨,武侯府果然等来了肃王生辰请帖,帖子上注明请武侯大人携家眷一同参加。 宋振云果断地带上了夫人及一双儿女,这其中都有考虑,带上宋蕴宁是因其才与萧家撇清关系,他想昭告天下女儿已成自由身。 儿子宋言澈则是因为初长成,也该带出门去见见世面,为日后仕途铺路。 王府门前挂着红灯笼,来来往往人群皆带笑脸,礼宾来到门前留些请帖和礼品,遂在小厮带领下入门。 当朝重臣都卖了肃王的面子,相伴前来,走到肃王身前送礼祝贺:“恭贺肃王殿下您福寿安康!” 肃王喜笑颜开,笑得合不拢嘴,随口笑道:“就当是自家一般,请自便。” 为了今日诞辰下人们脚不沾地,端着茶水点心在院里来来回回,肃王府上下可谓乱中有序,声势浩大。 正当面前人想要开口阿谀奉承,肃王的目光却被才进门之人吸引,全然不顾正说话人的面子,径直离开。 众人随肃王目光看去,原来是武侯一家携儿女前来,宋家不知祖坟里冒得是何等的青烟,儿子生得玉树临风,女儿亦是倾国倾城。 “拜见武侯大人,多谢武侯您赏脸前来,见过武侯夫人及公子小姐。”肃王客客气气,从小厮手里亲自接过武侯一家。 宋振云疑惑,向来两人于朝堂之上并无过多交集,倒是丞相和安抚司一旬于肃王走得进。 但当着众人不好驳了肃王面子,他接过下人手中准备给肃王的贺礼:“这是转为肃王殿下准备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宋蕴宁与宋言澈对视一眼,并未讲话,报以微笑。 宋家人进门,在肃王的带领下来到正厅落座,长方主桌已摆上冷盘,除开上位是为今日寿星准备的主位,剩下按亲疏远近依次落座,宋振云抬眼望去,思虑一番,带着一家走向桌尾。 肃王上前拦下:“武侯大人自是要坐本王身边了,请坐。” 第204章 莽撞 他指向主位旁边的位子,并示意宋蕴宁一家挨着落座。 热菜还未上桌,长桌座位有几个空缺着,宋蕴宁抬头望去,不远处搭了台子,一群戏子唱着戏,旦角生得格外好看。 环视一圈,人群三三两两皆落座,宋蕴宁没能在人群中找到夜瑾煜的身影。 “阿姐,今日太子殿下可会来肃王的生辰宴?”宋言澈附到宋蕴宁耳边,压着嗓子问道,吓得宋蕴宁赶紧收回眼神。 不放心地悄悄观察肃王,他依旧与武侯侃侃而谈注意力没放在两人身上,宋蕴宁略带愠气小声回怼道:“都跟你讲了不要提,快闭嘴!” 宋言澈随口一提便收到阿姐如此大的反应,他心里不是滋味儿,但听话地闭嘴,不再当众提及太子殿下。 一曲唱完,正厅中安静下来,肃王起身拍掌,吸引在场众人注意:“诸位,今日本王请来一位佳人弹曲,为本王生辰宴助助兴!” 众人目光落定台上。 话音刚落,原来的戏子退下,风月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身着五彩薄纱裙,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惹人遐想。 “正是这位风月儿小姐!” 肃王说罢落座,风月儿隔空对其暧昧一笑,姿态优雅驾起古琴。 曲目《流水》,在她对琴弦拨弄下曲调悠扬,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此时夜瑾煜在随从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太子比肃王的吸引力还是大得多,夜瑾煜路过之处,在场官员皆起身行礼,他一路不停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肃王面前。 已落座的宋蕴宁与他装作不熟,头也不偏地望着台上的风月儿,就连起身行礼还是身旁宋言澈提醒后才站起身。 肃王伸手:“太子殿下请坐。” 这张桌子已经坐满,除了肃王正对的末位,夜瑾煜不与肃王过多计较,淡淡一瞥,毫无顾忌地坐下。 这位子就是肃王专替夜瑾煜准备,此位正对风月儿,夜瑾煜一落座便看到台上风月儿,他将计就计扯起嘴角。 两人不停交换眼神,很是相熟的模样。 一曲作罢,风月儿放下古琴谢礼,夜瑾煜当着众人赞赏道:“月儿的琴技真可谓炉火纯青,孤许久不曾听到这等动人篇章。” 脸上没露出过多表情,肃王心中却暗喜。 他从来不曾见过夜瑾煜夸赞女子,这不近女色的太子竟对风月儿赞赏有加,只能证明风月儿真能打动夜瑾煜的心。 乐曲表演结束后便是正席,宋蕴宁默默吃饭不曾展现出任何不妥,等到宴席将要结束之时,肃王提议饭后于后庭赏花。 主桌皆为贵客,客随主便,全都给面子地移步后庭。 风月儿虽是风月女子,但今是收肃王之邀来肃王府作嘉宾,她换好衣服也随着众人移步后庭,自觉地跟在夜瑾煜身后。 “别忘了正事。”肃王一位手下路过风月儿身旁时轻声道,等风月儿转过头,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庭腊梅花开得正盛,前日夜里城内降雪,覆盖些许积雪,压得梢头弯弯。 夜瑾煜身旁无人,他看着梅花喃喃自语道:“国色以粉中带红为佳,可惜这是冬日,并不能赏到牡丹。” “殿下您喜欢牡丹?” 风月儿走上前,两人快速交换眼神,肃王正在不远处陪着武侯一家漫步,不时投来审视目光。 宋蕴宁跟在爹娘身后,一直想找机会提醒父亲警惕肃王的拉拢。 走进些,夜瑾煜闻到了腊梅花香气,笑道:“牡丹虽好,可这素心蜡梅,花纯黄,香气浓。孤最是欣赏其冬日独自绽放的清冷之感。” 亲近地配合着说说笑笑,夜瑾煜亲自摘下一朵放在了风月儿头上。 这一切不但让肃王看在眼里,更是让宋言澈看见,他气不打一出来,原来阿姐不愿意替太子殿下竟是因为这个女人! 肃王一步不离宋振云,从吃饭起便不停找机会与他讲话,说话间行至池塘前。 “武侯大人,近来的冀中旱灾您可有耳闻?本王体恤百姓,虽父皇并未派遣本王前往冀中彰显皇恩,可本王依旧无法平息心中急切啊。” 宋振云点头,脚步停下:“冀中旱灾之事本侯听圣上提起过,说是已定下太子殿下前往。” 身旁其余家人听肃王聊起政事,武侯夫人识趣地拉着宋蕴宁的手告退:“肃王殿下,二位慢聊,臣妾就与儿女一同先行退下了。” 肃王府后庭池塘中养了许多锦鲤,个个颜色艳丽在寒冷冬日结了薄冰的水中怡然自得,夏日绽放的荷花只剩下残叶,池塘水不深,约莫二尺有余。 嘴上聊着正事目光却未停歇,肃王不着痕迹地不停张望夜瑾煜的方位,确保他与风月儿的计划稳步推进。 腊梅花树旁,风月儿正对肃王,对夜瑾煜笑得花枝乱颤:“太子殿下,肃王一直不停地往这面看呢,不如移步假山后?”以手挡住口形小声道。 “可。” 两人一拍即合,相伴往假山走,风月儿为了装得更像些甚至挽起夜瑾煜的手臂,活脱脱地塑造出了一个坠入情网的太子形象。 怪石嶙峋的假山就在池塘东南角,建府之时肃王听臣子建议,风水若是依山傍水之地日后定会仕途飞升,他便遣人建了这座假山,这山比两名成年男子加起来还高。 宋言澈眼尖,抬眼看见夜瑾煜与那台上唱歌的女子去了,他不好与宋蕴宁直说,撂下母亲和姐姐,借口道:“我有些口渴,去找点水喝。” 刚才在桌上吃完饭,怎会口渴,疑惑的母亲正要开口,却让宋蕴宁插嘴:“去吧。” 等宋言澈走后,宋蕴宁与母亲小声道:“估计是站不住想找个地方偷懒去,母亲您就别管他了,随他去吧。” 身着纯白狐裘的宋言澈明白自己的装扮有些扎眼,忍住寒冷,暗自脱下外袍后跟在夜瑾煜两人身后转到假山。 “嘘。” 夜瑾煜敏感,听见背后脚步声,示意风月儿噤声。 两人交换眼神。 第205章 失足落水? 瞬时反应都觉是肃王派来监视的手下,夜瑾煜侧身藏于假山后,等对方一冒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记刀手! “这!”风月儿险些叫出声,她死死地捂住嘴,惊恐万分。 夜瑾煜定睛一看,晕倒在他手上的人竟是宋言澈,原先席间穿着的狐裘不知何时被脱下,内里一身素衣,一时间被他认作肃王手下! 怎么会弄成这样,夜瑾煜头疼万分,好好的计划全盘打乱,若是再这样耽误下去,肃王手下之人看见到就糟了。 情急之中,风月儿指向池塘,夜瑾煜无奈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宋言澈推到池塘。 “言澈!” 夜瑾煜震惊大叫,跟着跳入池水,风月儿遂转身配合大叫:“来人呀,来人啊!太子殿下落水了!救命啊!” 薄冰承受不住两人体重跌落水里,冰冷刺骨,幸而池水不深,夜瑾煜迅速抱起宋言澈站了起来,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后庭宾客乱作一团,全向池塘边涌。 宋蕴宁本还看着池塘,就一转身便听见巨大水花声响起,她与母亲立即眺望。 一直跟随夜瑾煜的肃王手下第一时间看清池中两人,快步走到肃王身边,打断他与武侯对话,急切上报:“殿下,太子殿下落入池塘中,与他一同的貌似是……” 手下看了一眼武侯,剩下的话咽了下去,肃王恼怒,呵斥道:“还有谁!” “回肃王话,若奴才没有看错的话,是…是武侯大人家的公子。”手下缩着脖子畏畏缩缩,生怕让夜瑾煜落水之事连累。 武侯大惊,抬腿便往池边走。 这事并不在肃王预料之中,好好与风月儿一起的夜瑾煜怎会与武侯儿子扯上关系! 他本意图拉拢武侯却让其公子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肃王来不及细想就跟了过去。 风月儿见夜瑾煜一身湿透,宋言澈更是晕死过去没了动静,她急切地在岸边踱步,迟迟等不来人,她歇斯底里道:“人呢!若是再不来人救殿下,只怕整个肃王府都要被连累!” 少顷,肃王府守备侍卫赶来,众人七手八脚终于把夜瑾煜与宋言澈救上岸,太子手上的宋言澈交由侍卫。 夜瑾煜嘴唇苍白,双手被冻得通红,凉风一吹他故作身体瘫软,一下倒在风月儿怀里。 宋蕴宁把夜瑾煜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急切却不敢上前,忍住冲动,跟随得爹娘往弟弟的方向去。 躺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停,宋言澈并无生命之忧。 肃王上前查看,守卫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他突然暴怒。 “都是干什么吃的!太子殿下与武侯公子就是掉了一根头发你们都给本王陪葬!御医!赶紧去宫里传御医来!” “等等。” 在风月儿的搀扶下,夜瑾煜缓缓走上前,他强忍不适摆手:“皇宫距肃王府太远,现在去宫中请御医前来只怕会误了时辰。孤东宫中有御医,一同带去东宫诊治便可。” 武侯一家没意见,一口答应,肃王不好多说遂默认。 常理来讲,太子东宫不会进驻御医,但夜瑾煜身体早有不好,皇帝担忧其身体,这才派了御医陪伴于东宫。 夜瑾煜拖着身子来到宋振云身前,看着一双父母慌张担忧的眼神,他歉意道。 “刚才孤在假山后碰到贵府公子,才说两句话他便莫名晕了过去,孤一时救助不及才让他掉进池里。武侯大人和夫人还请放心,孤定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是!殿下您费心了!” 夜瑾煜细心注意到一旁皱眉的宋蕴宁,在肃王面前一定一演到底,他只得投去眼神但很快移开,仿佛在说让她放心。 此番话也是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算是将此事遮掩了过去,并未引起肃王警觉,夜瑾煜咳嗽,道别众人回东宫。 宋蕴宁不便跟随,搀扶着母亲的手臂,默默看着夜瑾煜远去,。 宴会到这时已接近尾声,肃王府出了这等事,宾客不好再留,陆续离开。 肃王有意留下武侯,想借机笼络其感情,可宋言澈出了事,武侯一家哪儿有心情再待,遂回绝肃王好意。 一家人出肃王府门口,宋蕴宁避开众人劝说道:“爹娘,弟弟的事不必过多担忧,太子殿下定会上心。等会儿女儿想法去东宫看看阿弟状态便是,咱们先回家。” 这是肃王的地盘,若武侯一家公然去往东宫,肃王定会猜出夜瑾煜与宋蕴宁依旧有瓜葛,宋蕴宁不能扰乱大事。 武侯夫妻想往东宫赶,可除开宋蕴宁有太子殿下特许可进东宫外,他两人在无邀请的情况下无法进入。 身为母亲的武侯夫人放心不下,说什么都要往东宫赶,宋振云随女儿劝阻道:“罢了,夫人。澈儿福大命大,太子殿下是可靠之人,就听蕴宁的咱们先回家。” 好说歹说,三人总算上车。 “父亲,不知您可有看出肃王今日不寻常?对您有拉拢之意?”马车启动,宋蕴宁总算找到了时机嘱咐父母。 随马车起伏,宋振云回想,点头道:“今日肃王的确总是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蕴宁,你是听到了风声?” “父亲母亲只管提防肃王便是,莫要着了他的道。”她不多说,太子殿下与肃王的斗争宋蕴宁不愿扯上家人,点到为止。 爹娘虽疑惑,但答应。 众人散去,肃王府归于冷清。 肃王看着面前萧条的府邸,原本好好的宴会还是让夜瑾煜搅黄,对夜瑾煜的恨意更深。 …… 深夜,寒冬酉时后天黑尽,雪天尤显凄凉孤寂。 在床上辗转难眠,宋蕴宁起身在院里绕了一圈,两颗参天梧桐到冬天落叶满地,今天初禾应是扫过了,只剩下白雪堆积。 不知弟弟现在状态如何,宋蕴宁在院中跟个没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她了解夜瑾煜的为人,阿弟定会被照料好。 可她还是放心不下,心一横决定潜入东宫,换了身行头出门。 东宫是太子府邸。 第206章 深入东宫 与寻常大户不同,夜里每过半个时辰便会有侍卫巡逻,宋蕴宁想不着痕迹地潜入东宫废了些力气。 凭借记忆,找到一处矮墙,宋蕴宁费劲登上墙头。 门口侍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到一身影瘦小且行动鬼鬼祟祟的不明物体,远远看着还以为是野猫,直到这东西走近这才看清是人。 “什么人!” 侍卫呼喊,他守卫东宫这些年还不曾见过有人如此大胆擅入,宋蕴宁惊吓回头,险些脚下不稳从墙头摔下来。 提着灯笼的侍卫走上前,借着火光看清面前人的模样,是位女子,脸上戴着面纱:“为何擅入东宫!从实招来!你若是嘴硬不说,立即扭送官府。” “是我……” 宋蕴宁无奈,没成想被逮个正着,她无奈地取下面纱,露出真面目。 “宋小姐!” 侍卫惊呼,随后拱手行礼:“小的有眼无珠,宋小姐见谅!您若是想着殿下,露出令牌就能进入,为何要爬墙擅入?” 不好直说是害怕肃王眼线察觉,宋蕴宁在侍卫的帮助下从墙头跳回平地,摆手敷衍:“一时鬼迷心窍,天已黑尽不想扰了东宫的清净。” 宋蕴宁是太子殿下钦点的贵宾,门口侍卫上上下下都认识,看了她身上令牌后侍卫不敢多问,放她入门。 自重生以来,东宫来回许多次,宋蕴宁轻车熟路地找到太子寝宫。 门口宫女上报夜瑾煜说宋小姐来了,他很是淡定地点点头,仿佛已经猜到宋蕴宁会来:“请进来,设座,咳咳。” 宋蕴宁入门。 夜瑾煜撑起身子起身迎接,不停咳嗽,可在宋蕴宁面前他不想让其担心,拼命憋着,他的双颊潮红。 “这大冷的雪夜,你为何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原本富有磁性的嗓音更为低沉,伴随着浓重鼻音。 “不放心,来看看。” 宋蕴宁惊觉,夜瑾煜自来身体不好今日怕是受了风寒,才会看起来虚弱无力:“殿下身体如何,可受了伤?” 眼睛一刻不停,宋蕴宁生怕看漏了什么,两人的身份已经无法阻止她的关切,伸手摸夜瑾煜的额头:“有些发热?” 夜瑾煜笑笑,宋蕴宁还不曾如此担忧过,他摆手道:“无碍,水里太冷,染上风寒罢了。养几天便会好,孤带你去看看言澈。” 披上外袍,夜瑾煜担心宋蕴宁冷还遣人拿来手炉,两人相伴来到偏殿。 宋言澈沉沉睡去,闭着眼传出细微呼吸声,躺在床上就像个没事人。 “御医已看过,明日醒了再喝两副汤药就会痊愈。”夜瑾煜嗡声嗡气道,风寒让他的喉咙不适,说话比往日费力。 宋蕴宁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凑近看看弟弟的脸,面色看起来比夜瑾煜的还好上两分。 宫女在外厅摆上热茶,夜瑾煜邀请宋蕴宁坐下,他将今日在肃王府的误会全都讲述与宋蕴宁听,郑重其事道。 “孤的确没看清来人是言澈,这才不小心失手。情急之中想了这个不妥帖的办法,让你和武侯大人及夫人担心了。” 既然是误会,又没酿成严重后果,宋蕴宁摇摇头。 “阿弟前日还在问我是否与殿下出了问题,今日一见风月儿定是误会了。言澈从小性子急,老是冒冒失失,我也不敢将事情全数告知让他参与其中,但不说又恐会闹出更大的笑话来。” 对这个弟弟,宋蕴宁是头疼又无奈,说话间连连叹气。 鸣街鼓声传来,今夜宵禁开启…… 夜瑾煜沉思片刻,遂提议道:“再过两日孤便要出发冀中,前去赈灾。孤可向父皇请命让言澈同去,毕竟他是武侯之子,武艺过人。这样在路上孤也能设法与他解清误会,你觉得可好?” “甚好!” 宵禁后不便送宋蕴宁归家,夜瑾煜挽留她在东宫住下,宋蕴宁想到回家反回打扰爹娘,宵禁若出现在街上也麻烦,于是答应。 原以为孩子们睡下,宋蕴宁悄悄潜入。 “宋姨!”团子圆子惊喜大叫。 翌日平明,天光渐亮,宋蕴宁与宫女一同安排两兄妹梳洗,将孩子交待给侍卫送往翰林院。 转头想找夜瑾煜陪伴方便看弟弟,行至门口,听见偏殿传来嘈杂声响。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可以扣人下来!就算你是当今太子也不能以权谋私,不用跟我讲话,剩下的只管去跟阿姐说!” 宋言澈情绪激动,身旁侍卫试图控制住他不要从床上离开,但个个不敢用力气,夜瑾煜站立不远处一言不发。 “宋公子您不要过于激动,殿下只是来看看您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若是您无恙,就请多歇息吧。”侍卫劝阻。 被褥枕头散乱一地,昏迷一晚的宋言澈似乎已恢复力气,两侍卫都有些控制不住他,几近挣脱,众人不知如何是好。 宋蕴宁听见弟弟的声音有些坐不住,加快脚步往偏殿赶,门口宫女端着汤药正候着,踮脚向内张望。 “宋小姐,您家宋小少爷一早起来就开闹了,您快去看看吧。” 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宋蕴宁大步跨入偏殿。 宫女若是不说,宋蕴宁七七八八也能猜到宋言澈醒来后的反应,昨日在肃王府多个误会聚在一起,让他白白挨了一下还昏迷一晚,宋言澈或许还不知被扔进水里,不然闹得更大。 “负心汉!太子也能成负心汉!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恶心!赶紧放我回家,这些年来以你夜瑾煜为目标我当真是瞎了眼!” 口中大放厥词,宋言澈挣脱侍卫的控制,指着夜瑾煜的鼻子就开骂,全然不顾夜瑾煜还在面前大步流星往外走,抬头却看见了进门的宋蕴宁,他楞在原地。 “宋言澈!” 宋蕴宁上来毫不留情的一掌,她还是收了些力道,专挑不怎么疼的手臂处落下:“大清早便开始闹了!” 夜瑾煜无奈摇头,一言不发,招手让门口宫女送上汤药。 “我有说错吗?阿姐昨日你是不知!这负心汉……” 第207章 同去赈灾 宋言澈被姐姐怼了不服,张口继续开骂,宋蕴宁踮起脚死死捂住他的嘴,喝斥道:“太子殿下就在面前,胆敢无礼。” 凌冽眼神投来,宋言澈心虚但嘴上不饶人,扯下姐姐的手:“阿姐!”他无奈叹气,又道:“咱们回家讲,这破地方宋家人不稀罕!” 宋蕴宁的话他再也不听,无视宫女递上的汤药,不由分说地拉着姐姐的手往外走,一步不停地出了东宫。 姐弟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夜瑾煜不便多讲。 在两人临走时,夜瑾煜单独嘱咐宋蕴宁不要忘记昨夜商议好带宋言澈前往冀中之事,并叫来手下准备好马车送两人回武侯府。 登上五驾马车,这是平日里夜瑾煜的专有乘骑,宋言澈本不愿坐,让宋蕴宁好说歹说劝了好一阵子,这才上车落座。 宋蕴宁挑了宋言澈身旁位置坐下,宋言澈却站起身坐到了她的对面,气呼呼地看向窗外,不理会姐姐。 “多大的人了,闹什么脾气?”无可奈何的宋蕴宁笑道。 马车启动,因为惯性车上人的身子往后仰,两人差点没绷住表情,避免打破严肃的气氛,宋言澈拼命压住嘴角。 “阿姐,现在太子没在车里我一定要把昨日的情况告知与你。你可知那夜瑾煜昨日与弹琴的戏子干了些什么!” 面对义愤填膺的弟弟皱起眉头,宋蕴宁愈发觉得宋言澈这弟弟可靠,她故作不知配合反问道:“发生了何事?” 一提昨晚,宋言澈来了兴致,立即放下车帘坐回宋蕴宁身旁。 “那女子在赏花之时便一直凑在太子殿下身旁,两人有说有笑,随后去了假山。我才借口跟了过去,哪想到太子殿下竟将我一掌打晕!”说道这里,宋言澈简直气的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痛扁夜瑾煜。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感叹道:“夜瑾煜就是个负心汉!” “胡说!” 宋蕴宁听到这忍不住出声制止,不能说出实情的她为难,但看到弟弟疑惑不解的眼神还是解释道。 “太子殿下并非你所见到的那样,他不是薄情寡义的小人。这其中的内情我知,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不要随意揣测了。” 阿姐严肃至极,有几分愠色,宋言澈虽一头雾水,可知趣地闭上嘴。 须臾间,马车经过原先将军府的位置,宋蕴宁伸头出去,满目萧条,甚至大门口的牌匾都被人卸下,车未停下脚步缓缓驶远。 回过神,宋蕴宁想着离家不远,该聊聊正事了,遂主动打破沉默气氛:“阿弟,我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何事?”宋言澈生闷气转过头,不看宋蕴宁,眼神不知道对焦在哪里。 宋蕴宁不恼,好声好气道:“冀中旱灾进来是圣上的心头之患,现安抚司已定下太子殿下前去赈灾,殿下有意带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从冀中旱灾起宋言澈便听说,父亲大人下朝回家总提上两句,他心中惊喜,竟然可以小小年纪参与赈灾,岂不是开启仕途的好机会! 可转念一想要与夜瑾煜前去,宋言澈冷哼道:“哼!我为何要去,我不屑与太子这等负心汉为伍!” 驶过闹市街角,马车再往前行驶不到一刻,便能到武侯府门口。 没问这话之前,宋蕴宁就有心理准备猜到弟弟会开口拒绝,轻轻叹气:“若你是因我与太子殿下感情之事才拒绝这次机会,我会对你很失望。” 宋言澈心里有气,低头沉默不语,想不通为何明明是在替阿姐鸣不平,却换来了姐姐的失望,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失落与不解。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从小便以太子殿下为目标,说要成为与他一般的少年英雄。赈灾抗旱就是展现你能力的时候,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为儿女情长分不清轻重缓急。难道小时候的理想你都忘了吗!” 宋蕴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苦口婆心。 扭捏半晌,姐姐的一番话终于让宋言澈清醒过来,无限的羞愧涌上心头,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我答应太子殿下,与他同去。” 冬旱不常见,大楚流年不利,冀中升温导致雨水减少,粮食减产会导致接下来的夏粮储备减少,应对旱灾刻不容缓。 归家后不久,宋蕴宁换下昨日的衣物穿上家中便装,出梧桐苑往正厅去,听初禾说父母正在正厅喝茶聊天。 “蕴宁来了,快坐,今冬普洱味醇厚且茶汤澄清。”宋振云递给女儿一杯茶,示意她坐下,宋蕴宁点头落座。 武侯夫人已去宋言澈房中看过,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可昨日在肃王府发生的事她与武侯并未搞清真相,见宋蕴宁来便想问问。 不等武侯夫人开口,宋蕴宁放下茶杯主动开讲:“昨日全是误会,太子殿下以为言澈是肃王手下这才失手……” “圣旨到!” 话说一半,李公公带着众皇家侍卫前来宣旨,宋蕴宁赶紧收声,宋言澈也从屋内赶来,武侯一家全数跪拜于正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宣武侯之嫡子宋言澈与太子夜瑾煜前去冀中平原赈灾,解百姓之苦,以展皇恩浩荡,钦此!” 李公公关上圣旨,眼神掠过众人,一名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正跪在他面前:“起来吧诸位,宋公子接旨吧,圣上让您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将圣旨递给宋言澈,李公公带上侍卫撤退,走前嘱咐道:“太子殿下的军队已在武侯府外等候,宋公子抓紧些。” 一家人送走李公公,宋言澈手拿圣旨激动得红了眼眶,宋振云拍着儿子的肩膀赞赏有加,宋蕴宁则是笑笑不讲话。 武侯夫人早前进房时就看见宋言澈正在收拾行囊,招手叫来贴身丫鬟鸳鸯:“去房里把少爷的行囊拿来。” 带上行囊走出正厅,宋言澈缓和好情绪叫走宋蕴宁来到一旁,泪眼婆娑。 “阿姐。弟弟在东宫闹了事不知会给你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第208章 偶遇肃王 “是我情绪激动太不明事理,现在弟弟明白好男儿志在四方,知道错了。也是为刚才马车上的事情给你道歉。” 面对弟弟一脸的诚恳真挚,宋蕴宁欣慰地笑了:“殿下那边理解你的心情,不妨事。此去一路定要服从殿下的指挥,切莫冲动了。” 将姐姐的话记在心中,宋言澈被全家人簇拥着出了武侯府大门,夜瑾煜的马车正停在门口,他招手。 分别的时刻到了,宋言澈与父母姐姐依次道别后登上马车。 “蕴宁你过来。”夜瑾煜下马车送宋言澈进车厢,随后塞了一个锦囊到宋蕴宁手里,认真嘱咐道:“收好。” 宋蕴宁点点头,收下锦囊,上面还留存着夜瑾煜手心的温度。 武侯一家原地站定,目送军队离开,武侯夫人不舍儿子哭成泪人,宋振云与宋蕴宁来不及悲伤扶着她不停宽慰。 此时,不远处的酒楼露台,肃王脸色阴沉吹着冷风,对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默默看着夜瑾煜的马车离开,手捏成了拳头。 “肃王殿下,这夜瑾煜是去冀中吃苦受难去了又不是好差事。您不去才是真正的上天赐福,待着京城可比风餐露宿好多看了。” 身旁的风月儿见肃王心情不好,懂事地劝解道,说话间钻到了他的怀里。 美人声音娇滴滴,听得肃王欢喜,他搂住风月儿的腰看着这位美丽动人的尤物,骤然想起还有这号人物,心生一计。 “月儿若是能在路上上演一出美救英雄的戏码,那夜瑾煜的心岂不是就被你彻底攥紧,不要说冀中,哪怕是到西域也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你说呢?” 肃王低头挑起风月儿的下巴,意味深长道。 “殿下您是想让夜瑾煜彻底相信月儿我吗?”风月儿笑笑,身子贴得肃王更近些,身材曼妙不可多得。 “不错。”肃王松开手,两人保持距离,遂正色道:“只要你答应配合本王,这事可就成了一半。” 露台地势较高,呼呼吹来的北方吹起风月儿的襦裙随风飘荡,额头碎发散落,风月儿伸手夹到耳后。 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殿下您让月儿做的,定会做好。不过事成,殿下可不要忘了约定。” “好!甚好!” 肃王大喜,抬头望去。 见武侯一家还在门口讲话遂让随从准备马车带风月儿转移,以备下一步计划,他从酒楼上下来,想去武侯府会会宋蕴宁。 父女两人轮番上阵,可说什么都哄不好武侯夫人,一阵寒风吹来,冻得众人瑟瑟发抖。 “母亲这门口风大,您还是先回房吧。一会儿再染上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宋言澈若是知道自己出门为圣上效劳还惹得母亲难过生病,定要生自己的气。” 宋蕴宁劝不动,开始破罐子破撒。 武侯夫人听到这总算不再盯着早已没了马车的街角看,见女儿的脸在外冻得通红,这才松口:“娘是担心你阿弟安危,可不想你也跟着难过,回吧,回屋。” 宋振云长舒一口气,扶着夫人进屋,宋蕴宁正要跟上,却用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人向着武侯府门口走来,转身。 定睛一看,原来是身穿狐裘长袍的肃王。 心里不悦,可宋蕴宁代表的是武侯府的颜面,依旧对肃王客气,行礼道:“臣女参见肃王殿下。不知殿下前来武侯府是为何事?” “宋蕴宁,宋小姐。本王知道你还是作为萧渐清的大娘子,不知不觉已这么久了。今日本王前来是为了贵府少爷的事,登门道歉。” 肃王作出风流倜傥的姿态,端着身子,很有礼数地与宋蕴宁打招呼。 萧家大娘子的名号一出,她听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火药味,宋蕴宁想到肃王不单单是想来道歉,还是想来给武侯府一个下马威吧。 面上不恼,宋蕴宁恭恭敬敬地将肃王请进门去:“父亲母亲都在正厅,殿下您请。” 这是肃王头一回来武侯府,他身为皇子都是别家来肃王府上拜见,武侯这些年不屑于结交权贵,拉拢人心,也不曾单独去肃王府。 两家并无过多交集。 在宋蕴宁的带领下,肃王移步正厅,见武侯夫妇坐于堂上。 突兀地见到肃王,武侯与武侯夫人交换眼神,站起身来:“拜见肃王殿下,殿下前来寒舍不知是为何事?” 丫鬟识趣,只武侯夫人一个眼神就赶紧设好了位置好让肃王落座。 “免礼免礼,本王今日前来不为公事,武侯您就跟往常一样。”肃王摆手,请武侯入座,自己也坐下。 宋蕴宁则是站到了父母身后。 众人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肃王顿了顿只得开口:“本王来武侯府拜见是为昨日贵府少爷,宋言澈是吧。” 宋振云点头,不知所云:“小儿是在外犯了事?” “武侯您误会了,本王是想说,昨日宋公子在本王府邸晕倒掉进池塘里是肃王府的过失,特地来赔礼道歉。” 肃王温柔亲切,为了点小事竟亲自登门道歉,这让武侯一家受宠若惊。 论肃王为何要特地前来,他心里最是明白,一是想要借此机会继续拉拢武侯势力,二自然是觊觎未到手宋蕴宁的美貌。 宋振云与武侯夫人淡定应对,齐声摆手道:“无碍。”,宋振云继续补充:“只是小事。言澈失足掉进池子太子殿下第一时间便将他救起,睡了一晚已无大碍了。” 丫鬟端上新的热茶水,给众人倒上,随后退下。 环视一圈,肃王见府上众人都在此,偏偏不见宋言澈,疑惑询问道:“宋公子呢?本王想亲自与他道歉。” “圣上才下了圣旨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往冀中赈灾去了,不在府上。”宋蕴宁接过父亲的话,害怕父母难做,面无表情回复道。 一听这话,思虑片刻,肃王有些担心武侯一家因为夜瑾煜带宋言澈前往冀中一事彻底加入太子阵营。 杯中热茶一饮而尽,肃王皱眉担忧道:“冀中一行恐危险四伏。” 第209章 登门道歉 “宋言澈年纪尚小,往年灾害后多会爆发瘟疫,不知武侯您可知晓?” “真的吗!” 不等宋振云反应,武侯夫人下意识地惊呼,她原本就担心宋言澈,心里的石头还没放下,肃王的话宛若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宋蕴宁将手搭到母亲肩上以表安抚,提醒她莫要上了肃王的道,武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坐定。 “肃王殿下见谅,臣之贱内没见过世面,心中担忧孩子安危这才出言冒犯了殿下。不过殿下所言的确有理,一切也只能看言澈那孩子的命数吧。”宋振云找补两句。 肃王见这话有效果,压低嗓子继续说。 “武侯夫人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旱灾一来百姓流离失所,冀中流民上万,暴徒许多。百姓情绪不稳定,安抚司那群人也没办法。太子殿下这一去非要拉上贵府公子,本王猜他恐是想拉个垫背的,意图不明。” 武侯夫人心里发慌但控制下来,维持表明镇定。 伸手阻止父亲再说,宋蕴宁看破肃王伎俩,配合道:“肃王殿下所言臣女一家都知道了,这事会放在心上。若殿下能帮衬到弟弟的地方还请殿下您多多上心。” “有劳殿下费心。”宋振云拱手附和。 一家人有来有往地与肃王聊上许多,总算是暂时打消了肃王对武侯府的疑虑,肃王不好多留,喝完茶便离去。 前脚送走肃王,宋振云因公务在身被迫离开武侯府出门办事,临走前知道夫人情绪有恙,特地嘱咐宋蕴宁好生劝诫。 宋蕴宁一口应下,送母亲回房,两人行至廊道。 “母亲,肃王刚才那一番话您莫放在心上,您知道,他是为了挑拨父亲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冀中一去确会遇到不少波折,可太子殿下一定会好好护弟弟周全。” 武侯夫人并非不谙世事之人,宋振云年轻时常年在外征战,年纪渐长这才不常出,她明白虎父无犬子的道理。 牵起宋蕴宁的手,武侯夫人停下脚步,郑重其事道。 “娘都知道,不过蕴宁,你与殿下交好。不知可否写封书信给殿下,让他在路上多多看管言澈。这小子从小冲动,又被惯坏了,还请殿下多费心教导。” 此事义不容辞,若母亲不说宋蕴宁也是会做的,她立即答应:“您放心,女儿一定带到。” 亲自送母亲回屋,宋蕴宁又去厨房让他们给准备安神汤给武侯夫人,做完这些,宋蕴宁才回了梧桐苑。 屋外寒冷,幸而有初禾初夏两名得力干将,把屋子里的碳烧得足足的。 “初禾,取个手炉来。” 说完这句,宋蕴宁关上房门,防止冷气进屋,脱下外袍,小心翼翼地取出夜瑾煜交予她手的锦囊。 锦囊朴实无华,呈褐色,上有金线刺绣,是个变形的‘福’字样,宋蕴宁迫不及待地打开,里面有一个扳指和一张纸条。 宋蕴宁来到桌前坐下,喃喃自语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写下来。”虽是嗔怪,可脸上挂满笑意。 这扳指碧玉,她拿在手上把玩,外圈上刻有山水花鸟图样,浅浅几道雕刻却很有意境,宋蕴宁对着天光仔细往里看,内圈刻有‘煜’字,与令牌字体一致。 回忆涌上心头,宋蕴宁想起这是夜瑾煜平日里一直戴在手上的扳指,无论何时相见他都不曾取下,现在竟放进锦囊给她。 胸口小鹿乱撞,稳住心跳放下扳指,宋蕴宁展开卷成圆筒状的纸条,纸上写:冀中一去,路上凶险,但请放心,待孤安全归来与蕴宁相见。 宋蕴宁感动,眼眶红红,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水,收好字条放进锦囊,起身转了一圈,随后小心地将手中锦囊放在了枕头下。 “小姐,手炉。” 初禾敲门,宋蕴宁装作无事发生,擦掉眼里转圈的泪水:“来了!” 打开门接过手炉,初禾见宋蕴宁眼眶有些泛红,打趣道:“您不会是为了少爷出门一事真哭了吧!” 宋蕴宁痴痴发笑,抱着手里,僵硬的手总算暖和起来,她怎么也压不下嘴角:“没有,他爱怎么样怎么样,也该出门历练历练了。” 初禾神秘兮兮凑近,高声道:“噢!那肯定是因为太子殿下!” “快住嘴!” 院子里,一主一仆,笑作一团。 行军队伍不停往冀中赶,夜瑾煜带头与宋言澈同坐马车,贴身侍卫随车而行,身后骑马跟随的是安抚司官员,大部队主要成员是运送粮草和赈灾物资的马队。 马队恐路上偶遇山贼,伪装一番,不易为人发觉。 其中一名贴身侍卫快马加鞭前去查看周边环境,随后回身赶回部队,在夜瑾煜马车旁撩起帘子,汇报道。 “殿下,前面是安图镇了,过了这个镇子便会进入林地,出京城往冀中去。” 夜瑾煜点点头,朝着窗外望,挥手道:“队伍不停,继续往前赶路。” “是!” 侍卫向身后部队大叫:“脚步不停,继续赶路!” 众人加快脚步,驾马往前赶,宋言澈一路上并未与夜瑾煜讲话,自顾自地偏过头生闷气,直到车厢外传来喧闹。 安图镇是京城边上最边缘的小镇,人口不多,可黄发垂髫怡然自乐,城内百姓安居乐业。 不解地向窗外看,道路上车水马龙,热热闹闹。 宋言澈收回眼神斜眼注意到夜瑾煜正闭目养神,他不理解为何夜瑾煜一直不让队伍休息,却不想与他讲话,遂闭上眼。 路途颠簸,军队以免影响百姓正常生活,大队的人马多会绕过城镇闹市前进,除非像安图镇这般躲不过。 直到深夜,星光渐亮,队伍一行才在一处湖边停下脚步。 “下马!安营扎寨!”带头侍卫依夜瑾煜的意思叫停军队。 湖边水草丰沛,越往冀中方向走植被越发翠绿,湖面宽大不知其名,众将士捡来枯柴点燃篝火,搭起帐篷。 跟随夜瑾煜下马车,走到车前,宋言澈见在场众人各施其职已是归好装备。 第210章 安营扎寨 停好装粮草的马车,不准备继续往前走了。 背过身去,宋言澈手拿火把眺望湖面,能见度太低看不清,湖风却异常寒冷,吹得他直打冷颤。 实在是没忍住,心里又有怨气,宋言澈喃喃自语道:“为何不在刚才路过的镇子里住下,偏要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冻。” 军队众人忙碌,夜瑾煜检查过粮草和物资后回过身想提醒宋言澈找个帐篷好对付一晚,却听见他的碎碎念。 “冀中无数百姓饥寒交迫。孤想问你是这一行人睡得舒坦重要,还是挽救水深火热中的百姓重要?” 并肩而立,夜瑾煜陪伴宋言澈向远处眺望,他的声音很平静并不像训斥。 宋言澈汗颜,没想到一句不耐烦的话语让夜瑾煜听了去,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瓮声瓮气:“殿下说的是。” 少年郎还是赌气不看夜瑾煜,两人沉默许久。 一名侍卫手里拿着猎物向夜瑾煜赶来,打破了沉默,手上用木头削成的尖头茅穿着刚抓到的野兔,血淋淋。 “殿……殿下,这是才从林子里抓到的兔子,先垫吧垫吧。”侍卫气喘吁吁,在不远处熟练地生起篝火。 他用小刀三两下处理干净猎物,架在火上烤,肉类遇上火很快传出阵阵香气,侍卫扯下一整块肉递给夜瑾煜,夜瑾煜接过来便递给宋言澈,自己挑了块小的一口咽下。 野兔味美,奈何烹饪手段有限,可夜瑾煜不挑,吃得很是享受。 宋言澈看着手里带着草木灰黑漆漆的肉,咽了咽口水,始终放不进嘴里:“殿下您倒是不挑,这等食物与东宫的比可谓天差地别。” 夜瑾煜摆手,嘴里的肉咽下肚,随口道:“以前大雪天带兵打仗,深山老林里连兔子毛都见不到,没有这条件。现在已算美味佳肴,赶紧吃,一会儿冷了。” 不但想着自己吃,夜瑾煜还分了些给身边的将士,个个狼吞虎咽,宋言澈作了一番心理斗争后还是把肉撕成小块放进嘴里,不敢嚼,囫囵个儿咽了下去。 宋言澈又就着热水,吃了点干粮大饼,这才勉强吃饱。 饭后诸多将士便归于帐篷中歇息,夜瑾煜下令留下为数不多的人手轮流看守赈灾物资,他以身作则充当前半夜的第一批。 “言澈,你若是累了便去湖边孤的帐篷里歇息。” 夜瑾煜手指其中一顶帐篷,那帐篷与寻常将士无异,最靠近湖边,若是湖水受风影响荡漾,第一个就会打湿这帐篷。 宋言澈摇头,来到夜瑾煜值守位置旁坐下,让他休息,他有些于心不安。 气氛静谧,两人围坐的篝火不时劈里啪啦,火光跳动,暖洋洋的温度让宋言澈昏昏欲睡,他坐直身子强打精神。 自小崇拜夜瑾煜的宋言澈,第一次有机会面对面近距离观察这位年少有为的太子殿下,看着他身穿铠甲坐于面前,一时没忍住,开口道。 “臣有一话想问殿下。” “说便是。” 转移视线从篝火到宋言澈的脸上,夜瑾煜总算等来了宋言澈主动开口。 犹豫片刻,宋言澈心一横,直言问道:“殿下几年前所受暗伤当真不能恢复如初?金戈铁马收复失地的那位太子殿下还能再现当年风采吗?” 夜瑾煜勾起嘴角笑笑,篝火在眼前闪动,他看不清宋言澈的脸:“太医院对此束手无策,多年来都是原地踏步。” 没多说,这话只能点到为止。 “哎。”宋言澈遗憾叹气,可打开了话匣子的他收不住了,乘此机会再问道。 “殿下您与阿姐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问阿姐她怎么都不说,非要说背后有隐情她不便告知。可那日在肃王府,我分明!” 激动地提高音量,宋言澈意识到身旁将士众多,及时收住了嘴,压着嗓子:“我分明见到那戏子与殿下您亲密无间。” 这话还是带着气,若太子殿下今日不给他个说法,只怕宋言澈一路都要闹别扭。 “你是说风月儿。”夜瑾煜见宋言澈神情疑惑,继续解释道。 “风月儿就是你嘴里的戏子,她本是百花楼花魁,也就是孤的手下。百花楼设立之初便是在城中为孤设立眼线所用,方便打探江湖消息。” 宋言澈震惊,手里的剑险些掉进火堆,他猛地起身:“百花楼!” “嘘,坐下。” 手势示意他坐下,夜瑾煜神情淡定。 百花楼声名在外,江湖人士多知此地是换取情报的重要枢纽,只要能掏钱,就没有换不来的消息,宋言澈早有所耳闻。 听传言这百花楼幕后很有势力,在整个江湖之中都是数一数二,到头来这势力竟然是荒废朝政的废人太子! “这!” 宋言澈欲言又止,努力平复着心情落座,现在再看夜瑾煜的脸,原先的虚弱不见,他的眼里只映照出篝火。 夜瑾煜不急不徐缓缓道:“那日在肃王府,风月儿先前就传出消息说肃王得到传闻,知道孤常去百花楼与风月儿走得很近。便有意撮合孤与风月儿两人,好让她留在孤身旁替肃王打探消息,仅此而已。” 总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一身轻松,长舒一口气。 “不对!” 记忆重回脑中,宋言澈想起跟两人去池塘假山后还受了夜瑾煜一掌,他不明白夜瑾煜为何要打他,于是质问道:“若真如殿下所说,殿下与风月儿去假山私会为何要打晕臣!” “误会。” 夜瑾煜言简意赅,眼看宋言澈已没了先前的激动,顿了顿继续。 “孤在席间见你身穿雪白狐裘,跟随之人却一袭黑衣,孤以为是肃王手下来假山后打探这才失手伤了你。孤为那日的鲁莽给言澈你道歉。” 说罢,夜瑾煜起身鞠躬,身为太子却不顾脸面给年少之人道歉,他不在乎这点面子,只在乎宋言澈看重的真相。 宋言澈手足无措,面对夜瑾煜的一番话,算是彻底弄明白那日发生之事,也明白阿姐为何不将其中真相告知。 第211章 野熊突袭 犹豫间,宋言澈意识到此事是因肃王而起,夜瑾煜却想与其争锋相对。 “那臣想问殿下,为何一定要配合肃王的计策,殿下您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想要皇位?”冒失开口,宋言澈知道这句话是大不敬,可他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还是问了出来。 没想到夜瑾煜不生气反笑道:“孤本为太子,日后这皇位本就是孤的,为何不要?” 等夜瑾煜坐下,宋言澈陷入沉思,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低头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扔进了火堆里,眼神涣散。 少顷,那枯枝随着大火燃尽。 宋言澈深吸一口气,总算鼓足勇气,背对夜瑾煜说道。 “臣有一事相求,若殿下真要陷入皇权争夺,请拜托殿下日后不要再来武侯府找阿姐了,不要在与阿姐有往来。” 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动火苗摇曳,篝火抵挡不住大风来袭险些熄灭,等风刮过才又渐渐大了起来,夜瑾煜扔进柴火,不讲话。 等不来回话的宋言澈转身正对夜瑾煜,郑重其事。 “争权夺位之路坎坷,臣不想阿姐受到伤害。经历过和离的阿姐只是想找一人度过余生,经不起折腾!就算殿下您最后夺得皇位,以阿姐的性子定然不会在后宫争宠。若真让她在深宫冷院里蹉跎,还不如早些断了!” 宋蕴宁先前已嫁为人妇,当了多年的萧家大娘子,若夜瑾煜日后真当上了皇帝,想娶宋蕴宁为妻当真比登天还难。 宋言澈不谙世事,不曾见过大风大浪,可他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说什么也不能让阿姐去跳这火坑! 夜瑾煜话在嘴中正要反驳,林间传来异样响声,紧接着巨大的野兽咆哮响彻云霄,在湖面上回荡,浑厚有力。 当二人回过神来,伸出火把一看,只见一头棕熊窜出树林,顷刻间向营地奔袭而来。 夜瑾煜起身,顾不得其他,对营地内叫道:“全员警戒!” 众将士立即响应从帐篷中冲了出来,手上紧握兵器,准备作战。 熊膀粗腰圆速度极快,身上长满了黑色的毛,又密又长,宋言澈愣在原地一时没了主见,不!他定睛看去原来不是一只而是一对! 拿起地上的长剑,宋言澈下意识冲上前去,与其中一头展开搏斗,棕熊咆哮着,那声音震天响,几乎要攻破他的耳膜。 “宋公子!” 侍卫警戒起身,意图上去帮忙却让夜瑾煜拦下:“等等看。” 一别许久,夜瑾煜想要看看宋言澈武艺可有长进。 棕熊见有人前来,不顾一切地展开攻击,宋言澈闪开身子一躲绕到它身后,抬手便是一剑,可奈何这熊站直身子恐怕比一人还高,形体巨大,这一剑不过皮外伤。 “吼!” 背部的疼痛让它恼怒,转头一口冲着宋言澈咬去。 宋言澈卯足力气拜托两只熊夹击游刃有余,腾空而起,剑朝向地面,飞身而下正中其中一头熊脖颈处,总算斩杀一头。 看着面前的熊轰然倒地,宋言澈来不及喘气便听到身后传来巨大的吼叫声,茫然无措地转头,另一只熊却被激怒,它张牙舞爪发狂般向他扑来。 长时间的对战让宋言澈体力不支,勉强握紧手中长剑,站直身子做出预备姿态,脚上正准备发力。 不成想那熊猛冲扑来,一掌险些拍在宋言澈身上宋,他撑着身子勉强躲过:“别过来!” 面对棕熊地不断逼近,手里拿着剑挡在身前,但现在的宋言澈心有余悸,刚才险些受伤让他不停地后退。 在场众人屏住呼吸,没有夜瑾煜的下令无人敢上前帮忙,他们都替宋言澈捏了一把汗,侍卫更是蠢蠢欲动。 夜瑾煜面无表情,目光从未离开宋言澈。 宋言澈几乎被熊逼到水边,退无可退,摔倒在地让他的脸上布满伤痕,就在他彷徨无措且体力不支之下,人与熊对立湖边。 决战一触即发,可原本安静的树林中再次发出异响,众人转头便看见一头巨大的棕熊窜出,远远大于之前两头。 它向着宋言澈的方向奔来。 不远处的夜瑾煜挥手,深知宋言澈不可能同时对付这两头熊,高声喊叫道:“言澈躲开!” 宋言澈听见,气喘吁吁体力耗尽的他来不及再做过多反应,佝偻着身子狼狈躲避。 侍卫早就准备好上前,听到命令便冲了上前,多人将宋言澈团团围住,几人并肩作战,三下五除二便将两头棕熊全部斩杀完毕,化险为夷。 棕熊倒在河滩,原本好端端的营地也在打斗中毁坏,将士们苦不堪言,刚睡下一个时辰便遭到袭击,可想而知这荒郊野岭猛兽众多。 夜瑾煜派人检查赈灾物资,幸好此番打斗并未造成太大损失,只几袋粮草遭到破坏,换个麻袋便可将散落稻谷重新装车。 营地残破不堪,若重新修补需花费大力气,且再在此处休息人心惶惶。 队伍需要尽快换地方歇息,夜瑾煜明白此地不宜久留,遂下令道:“启程,继续行进!” 军队启程,众将士拖着疲惫的身躯硬着头皮往前赶路,军马休息不够脚程变慢,整个队伍笼罩着阴郁。 马车颠簸。 “嘶!” 宋言澈坐于马车上,他的手臂在打斗时躲闪不及为棕熊所咬,所幸伤口不深并未见骨,比皮外伤稍重,流了不少血,浸透衣衫。 侍卫替他撕开衣服检查伤口,夜瑾煜停马,走上前来询问道:“有无大碍?” “回殿下话,宋公子所受之伤并无大碍。这两日少动这只胳膊,上点金疮药多养养便会好了,现在天气寒冷或会好得慢些。” 宋言澈疼得皱起眉头,脸上道道伤口也让这位年轻人有了战斗特有的符号,他别过头去不看夜瑾煜。 他心里有气。 气的是,与熊战斗时本可以不必受伤,可夜瑾煜死活不让人帮忙,直到他真要被熊吃了夜瑾煜才下令侍卫上前。 或许夜瑾煜是诚心想看他的笑话! “这是太医院准备的金疮药,替他涂上,好生包扎。” 第212章 扬保镇 夜瑾煜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侍卫,瓷瓶里装的是出门前太医院准备的伤药,有特效,不出三日定会痊愈。 清理伤口,涂上药,包扎纱布,侍卫简单替宋言澈处理伤口后便下马车,车厢中只剩下夜瑾煜与宋言澈两人。 “刚与棕熊的搏斗孤看见了。” 夜瑾煜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宋言澈置之不理,闭着眼睛靠着车厢养神。 “开始的作战没有问题,孤之所以不让侍卫帮忙是想看看你是否有长进。上次在东宫所说看来你记住了。” 宋言澈猛地睁开眼,原来夜瑾煜想聊的是刚才战斗的复盘,他心里虽还有气可还是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若是在战场上遇到这种情况,出剑找准时机,不要犹豫,找准弱点一击必中。孤想告诉你,后退就是给敌人机会。” 夜瑾煜口吻不像说教,更不是高高在上的指点,而是认真替他着想与分析,宋言澈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之后,军队长途奔袭一天一夜,就在第二天傍晚时分路过城镇门口,此镇便是出京城的第一座城,名为扬保镇。 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下,夜瑾煜听到前方传来喧闹。 宋言澈也从半梦半醒中清醒,他下马车准备上前查看,正好遇上查看回身来的侍卫,遂询问道:“怎么停下了?” “启禀宋公子,前方装载货品的马儿原本走得好好的,可就在刚才应是体力不支累倒。马儿接二连三倒下,不少将士也失了斗志。” 侍卫为难不敢上前禀报,宋言澈看出遂摆手让他退下,接着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夜瑾煜,并询问如何是好。 “既如此,若是再走怕是折兵损将。”夜瑾煜淡定应对,沉思片刻便有了对策。 “传孤话,众将士脱下军服扮作镖局镖师及趟子手,以护送货物之名进入城中找客栈休息一夜,养精蓄锐,再行进!” 宋言澈得令,让侍卫传话,众人低调入城,藏好身份。 城中客栈不多,正值城中灯会许多临近县城百姓前往扬保镇凑热闹,客栈房间明显不足,夜瑾煜众人选择有限来到一处僻静地住下。 掌柜的见是镖师运送货物不知为何喜笑颜开,不但让小二赶紧替一行人搬行李物品上楼,还贴心地带众人去后院停马。 夜瑾煜巡视一圈,后院就是寻常客栈洗衣做饭喂马养牲口之地,地方很大能放下不少物资。 一个眼神,侍卫开始将众多物资归拢一处,并留人看守。 掌柜见这一行人很是警惕,于是开口奉劝道。 “您就放心吧!咱这客栈安全得很,又便宜,方圆五十里都不会有这么便宜的客栈了,客官您这货放在院里就放一百个心!大冷的天,你们只管回房睡觉!” 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夜瑾煜不理,依旧按照原计划安排侍卫与将士轮流守着物资,随后带上众人回大厅,嘱咐掌柜准备饭菜招待。 吃完饭后,众将士休憩,一名侍卫与宋言澈一间房。 早子时三更天,宋言澈辗转反侧,闭上眼,他的脑海里全是湖边与三头熊搏斗的激烈场景,听着夜瑾煜鼻息渐重,坐起身来。 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害怕吵醒了同屋侍卫,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宋言澈准备出去转一圈,顺便查看后院物资情况。 正当出门下楼梯来到后院,一高一矮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宋言澈身前不远处,他们好像准备去后院。 宋言澈多了个心眼,轻手轻脚跟了上去,只见那两人围着不停打量物资,不敢上前,原本看守的将士打着瞌睡摇头晃脑。 在他们想要转身离开之时,宋言澈从黑暗中出,挡住两人去路:“什么人!”他质问道。 那两人明显是做了亏心事,慌不择路,转身便要往屋里跑,却被宋言澈抓住,不由分说直接带到夜瑾煜房内。 “镖头,我刚去后院查看,发现这两人鬼鬼祟祟围着货物转圈。多是起了歹心,便将他们抓回来让您处置!” 宋言澈维持着镖局人设,当着外人不称夜瑾煜为太子,怕露了身份。 躺在床上的夜瑾煜也没入睡,听见宋言澈敲门便知道事发突然,唤来两名贴身侍卫,见宋言澈带着两人前来,情况一目了然。 两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嘴里不停求饶:“大人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什么都没干啊大人!小的只是去后院转转!” 夜瑾煜冷静,一记眼神便让两人不敢说话,对侍卫道:“绑起来。” 侍卫得令,用粗麻绳将两人手脚绑住,这两人跪拜于前,可嘴里还是止不住嚎着冤枉,说什么都不承认是要到后院偷东西。 “料你们也没这么大胆子,说,到底是谁人指使你们来的!”侍卫恐吓两名盗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傍晚时接待众人进店的小二,便指着他怒斥道。 此人突兀地被针对,一时没了主心骨,想叩头求饶手脚却被捆,只得大叫:“大人饶命啊!我们才进后院就让这位英雄给抓住了,真的什么都没来得及偷!” 观审的宋言澈得意地扬起下巴,好似在说还得靠我吧。夜瑾煜不理,几番询问下来,心里对情况已了然遂让侍卫将两名小二带到隔间去,明日一早前往府衙。 翌日清晨,留有部分将士在客栈内看着赈灾物资与车马,夜瑾煜和宋言澈带头,侍卫们提上两名小二便扔到了县衙门口。 “大……大人!这一大清早一群镖局模样的人就气势汹汹围在衙门口了!” 扬保镇县令穿好官服,手拿乌纱往头上戴,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吓了他一跳,险些把手里的帽子掉在了地下。 他猛地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衙役,疑惑道:“这衙门口都没开就敢来闹事?带头的是谁?” 脑海里一刻不停,县令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前日里是否惹了江湖上的哪个镖局,难不成真的敢直接来县衙门口寻仇? 第213章 惩治 “不不,带头那人说抓了两个盗贼,要让您去审。” 震惊中平复心情,县令默默松了口气,赶紧整理好衣物,这些人一听便得罪不起,在衙役的带领下出了房门往大堂里去了。 人已捆好跪于堂下,四周站着的除开手拿水火棍的衙役外便是那一群镖师,带头那位看起来雍容华贵,气度不凡,不免让县令多看两眼。 县令端起范儿,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宋言澈本想上前回话,却让夜瑾煜伸手拦住,他自己上前两步,淡定答:“孤乃大楚太子夜瑾煜是也。” 太……太子! 堂上一片慌乱,县令一个没坐稳,震惊之余差点从掉下凳子,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意识到自己不敢在太子面前造次,立即起身。 “太子殿下……亲自来下官这小…小县衙是为何事?”县令不知如何是好紧张得直咽口水,吞吞吐吐道。 不急不徐,夜瑾煜跨步上前,指着两名小二。 “孤一路南下往冀中平原去,冀中旱灾不知县令您可听说?昨夜入住本镇客栈,一行扮作镖局护送货物,谁知这两人起了歹心竟想盛孤一行人入睡后偷取赈灾物资。县令您说这是何罪?” 这几个问题问得县令哑口无言。 依照大楚律法,偷盗本就是大罪,这还并非普通物品,是国库中分给冀中灾民的赈灾粮草及物资,甚至惹恼了当今太子。 想到这儿,县令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若是他处理不好,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这俩人偷盗国有物品,阻拦抗灾,来人啊!打入牢中!”县令毫不留情,当着夜瑾煜的面直接治罪。 听到要被关进牢里,两人总算慌了,对视一眼齐声大叫道。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并非我两人想要偷盗赈灾物资,是掌柜的想让我们去干的!这可都是掌柜的指使,与我两人无关啊!” 县令皱眉,夜瑾煜没讲话,面无表情站在大堂内。 新的证据出来了,既然提到了客栈掌柜,县令担忧夜瑾煜生气县衙不作为随即下令道:“将店铺掌柜一并带来,合案处理。” 少顷,客栈掌柜在捕快的抓捕下强行带入县衙,两三句话一审,加之两名小二作为污点证人作为直接证据,他不得不承认。 “是……小的承认,是我让两名小二去后院看能不能偷到些价值高的物件,好卖了换些钱。以前那些事也都是我叫他们去干的。”客栈掌柜垂头丧气道。 常在路边走哪儿有不湿鞋,这次总算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三人均被治罪,偷盗之事总算落下帷幕,夜瑾煜以太子身份找县令要了些马匹充公,好填补先前累倒马儿的空缺,一行人重新上路。 车厢上,宋言澈不禁感慨:“太子殿下今日在县衙里的这番魄力真是让臣叹为观止”话说一半,停了下来,他顿了顿又道。 “可惜了……可惜您的那身好武力若是难以恢复,争夺皇位还是难啊!” 马车颠簸起伏,夜瑾煜并没回话,向窗外看去,将士们经过一夜的休整恢复了力气,脚步快了许多,大队前行,有条不紊。 …… 宋言澈一去后的好几日,武侯府少了少爷也失了往日活力,武侯夫人每次经过宋言澈练武的后庭便叹气,心里担忧,最后便不往那边去了。 国公府上听闻宋言澈去冀中赈灾一事,国公向武侯带去问候。 姜南听见宋蕴宁整日待在院子里又没弟弟陪玩,肯定很闷,于是带着小厮丫鬟寻上门。 寒暄片刻,她便提议上街逛逛,宋蕴宁心中担忧夜瑾煜与宋言澈,好几日都没能睡个囫囵觉,顶着个黑眼圈不好拒绝。 一行人出门去。 “蕴宁,那边有卖扇面的,咱们去挑挑。”姜南初瞧出宋蕴宁思绪凝重,指着不远处的摊位,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宋蕴宁勉强扯起嘴角,点点头:“好啊。”她不想明明扰了姜南初的兴致,遂跟着姜南初和丫鬟往前走。 此时,恰好一名蒙面女子从其身边经过,霎时间拉住了宋蕴宁的胳膊,她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嘴便被那人捂住。 “嗯!唔!” 挣扎着想要脱身,可宋蕴宁能感受到此人脚下生风,孔武有力,一定会武功,实在是挣脱不开,只得被动地跟着走。 直到走到一无人巷道,蒙面女子查看街上无人关注两人后,侧身而入,松开了手。 宋蕴宁回过神,慌张无措之下她找准机会正要放声大叫,却看到那女子缓缓取下面罩,定睛看去,是风月儿! “宋小姐。”风月儿拱手,她乔装打扮,就是害怕肃王眼线认出来。 宋蕴宁缓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勉强将张大的嘴巴闭上,拍着胸口深吸气:“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去府上找我?” 巷道内别无他人,这是两座宅院的围墙后巷,很少有人经过,只回荡着宋蕴宁的呼吸声。 “还请见谅。月儿今日莽撞行事是因肃王派有眼线跟踪于我。若是去武侯府定会惹肃王怀疑。宋小姐,我今日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告知。” 来不及废话,她的时间不多,风月儿抿嘴严肃道。 宋蕴宁很快警觉起来,若是如此紧急的事一定是有关夜瑾煜,出门前她的右眼皮便一直在跳,心里慌张,立即惶恐问道:“太子殿下出事了?” 风月儿摇头,宋蕴宁脑中紧绷的弦松懈下来。 “肃王打算在太子殿下南下进入冀中的沿途设计伏击军队,好让我趁此机会现身保护殿下,上演美救英雄,也就是让我名正言顺地跟随殿下打探消息。” 肃王心机深不可测,宋蕴宁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她紧盯风月儿的眼睛等着后文。 “可……宋小姐,肃王命令手下之人重伤太子殿下,最好能彻底废了殿下!若是凭借我一人之力恐无法阻止肃王计谋,这才想了这个办法与您偶遇。” 得到消息的风月儿六神无主。 第214章 灾后瘟疫 之前在东宫的一面之缘让她明白宋蕴宁是夜瑾煜信任之人,现在也只能与她商议了。 宋蕴宁神情凝重,依旧维持着理智,沉思片刻问道:“你一般如何与太子殿下取得联系?” “若殿下在城里会遣人来百花楼传递消息,若殿下不便遣人前往我会以信鸽传送。可这次不一样,第一时间我便放出信鸽,根本没有回信!” 没有回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夜瑾煜一行人收到了消息不以为然,二是军队一行根本没有收到消息,还蒙在鼓里! 无论是哪种都会让其陷入危险境地,风月儿急得晕头转向,不停地来回踱步。 电光火石间,宋蕴宁目光流转,思绪不禁回到重生前,一段记忆重新回到她的脑海,也就是现在的光景。 冀中冬日,天降旱灾引得民不聊生,皇帝遣人南下应对,军队到冀中以多人之力缓解干旱,原本以为保下人命。 谁知老天爷不长眼,才挨过灾害的冀中不久后爆发瘟疫,死伤无数。 上一世,武侯一家为奸人陷害,旱灾时正受牢狱之灾,宋蕴宁深陷将军府水深火热中无暇顾及瘟疫情况。 她绞尽脑汁想要得到更多的记忆,无果,看来重生对事件的走向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一个不好的念头随之而起,若是夜瑾煜沿途当真让肃王设计所伤恰逢瘟疫爆发,以他重伤的身体一定扛不过去这一劫! 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宋蕴宁下定决心,回归现实,急切道:“月儿,拜托你将军队一行路线图画给我。此去赈灾凶险万分,阿弟和殿下都往冀中而去,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不行!” 风月儿想也没想,断然拒绝:“殿下走前给月儿下了死令,绝不能让宋小姐陷入危险境地。就算是少了一根头发都不行。您要是前去,一定会遇到危险的!” 无论宋蕴宁如何说风月儿咬死不松口,她不停地劝阻宋蕴宁不要前去,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来,不用以身犯险。 须臾,宋蕴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风月儿依旧摆手,笃定不会帮她。 情急之下,宋蕴宁心一横,郑重其事道:“或许风月儿小姐不信,可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之后的事全被我知晓,不会有事的!” 见宋蕴宁言之凿凿,风月儿震惊。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说过有何高人能预知未来,古书记载历代皇帝均想窥知天意,预测未来,全都未果。 难道这武侯府嫡女真是神人转世,有这等能力? 宋蕴宁看出风月儿眼里的质疑,凭借着前世的印象,继续道。 “当今皇上盛宠荣贵妇,可在她之前纯妃赢得过圣上欢喜诞下一子,而后虽母凭子贵保住了地位,但也失了宠爱。不久后的春分,全宫上下便会知道六皇子并皇上亲生,而是纯妃与人私通的孽种。” 风月儿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事对她算不得新闻,百花楼早已捏在手中,属皇家最高等机密,不久前,纯妃母家花重金压了此消息,百花楼折损几条人命。 整个天下无人知晓! 事实摆在面前,风月儿不敢认定宋蕴宁是否真是预知未来的神人还是有人走漏风声,可她宁愿相信宋蕴宁当真有这神力。 她彻底被宋蕴宁的决心折服,终于松口:“宋小姐,月儿答应你,这路线月儿可以给你画。可你必须带上侍卫一同上路,这样月儿才不算有违殿下。” “好!” 宋蕴宁一口应下,只要能去冀中,她都能答应。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姜南初的喊叫声接踵而至:“宋蕴宁,蕴宁!你在哪里!” 先前走向路旁商贩处,看到一扇面很是漂亮,想回头问宋蕴宁意见。可这一回头发现宋蕴宁不见了。 询问贴身丫鬟全都摇头说不知道,情急之下姜南初带着丫鬟小厮在街上寻找宋蕴宁的身影。 巷道中两人交换眼神,点头,风月儿不便现身,只好飞身从暗巷中离开,宋蕴宁整理衣物,像个没事人一般走出巷子。 “这儿!” 宋蕴宁与姜南初相隔不足一丈,姜南初惊觉迎了上来:“你去哪儿了!可把我吓死了,还以为有人又把你绑了去!” 姜南初着急,围着宋蕴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圈,没能看出异样。 “真没事儿,刚才路上人多。一个转头就没看见你们人了,迷迷糊糊地就走到这边,还好你来找我。” 宋蕴宁耸耸肩,满不在乎道。 小厮丫鬟听到动静也汇拢,确认宋蕴宁安全。 “呼,还好没事!下次可要跟紧些,真要是弄丢了你我可怎么跟武侯大人交代。”姜南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既然你没事,那就随我一同去茶肆歇息片刻吃点点心。”姜南初不由分说拉着宋蕴宁就往东市茶肆去。 心里揣着南下之事,宋云心神不宁时常走神,茶肆小二带两人于雅间坐下,叫人上了茶水及点心后出门。 “蕴宁。” 宋蕴宁回过神来,发现姜南初递过斗茶,满眼关切地看着自己:“怎么了?你刚才叫我?” 姜南初发笑,拿起花生酥放在碟子里,打趣道:“先前便问你要喝什么茶,你不说话。叫了你好几声了,怎么还在担心弟弟?” 桌上点心很丰富,除开酥糖外还有宋蕴宁最爱的桂花糕以及一些糕点,全都小巧精致,杯中茶冒出阵阵热气。 “不是。”宋蕴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否认。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宋蕴宁揣揣不安时常接不上话让姜南初难堪,她只好叫来唱曲的,试图让气氛缓和。 “不必了,南初。我头有些发晕,身上也不好,今日就先算了。”宋蕴宁礼貌拒绝,为表歉意走前去柜台结账,还向姜南初保证下次一定好好陪她玩。 紧赶慢赶回到武侯府,宋蕴宁先回梧桐苑,发现不久前给夜瑾煜送信的鸽子飞了回来,遂上前查看是否有回信。 第215章 决心前往 信鸽降落,不停地用喙整理着后背羽毛。 宋蕴宁拿起鸽子,这原先的信还在上面,并且捆绑这信所用的线是她专用的红线,还是那根,绳结不曾被人动过。 带着最后一丝幻想,宋蕴宁展开信件,果然还是那张纸条…… 阿弟和夜瑾煜真如风月儿所说无法收到信件,宋蕴宁此刻下定决心,不能再耽误了,必须立即赶路追上他两人。 宋蕴宁果断地出了梧桐苑,询问下人得到父母现正在后院赏花喝茶,她便径直去了后院。 “蕴宁,你不是跟南初上街玩了吗?”武侯夫人抬头见宋蕴宁步履匆匆,免不得跟着紧了紧心口,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父亲,母亲。” 宋蕴宁行礼落座,开门见山道:“女儿想要上路去找阿弟,阿弟这一行路途凶险女儿辗转难眠,实在是放心不下。” 武侯夫人震惊,不等她开口拒绝,宋振云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何不行?自古男儿可上战场杀敌,可去拯救灾民于水深火热,为何女儿不行。爹爹,若是言澈当真在路上受了伤,女儿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宋蕴宁咬紧牙关据理力争,想要说服父母,可父母二人无论她怎么说都不同意,宋振云甚至扬言要禁足她在梧桐苑中不得外出。 桌上茶具在父女二人的争执中猝然落地,支离破碎,碎片飞起,离宋蕴宁的脸只差毫厘。 “父亲!” 眼见茶杯落地,宋蕴宁不由分说直接跪到父母身前,她的眼中饱含热泪。 “父亲母亲!您就算不让女儿去,女儿也会想方设法逃出武侯府,您无法阻止我。太子殿下一路会派人跟随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言辞恳切,决心以下,宋振云总算明白女儿下了多大的决心意图前往,这是连生死已置之于度外。 他闭上了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哎,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爹说什么都拦不住你,你就去吧……” 见状,本就怜惜女儿的武侯夫人也不劝了,立即起身伸手扶起女儿,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不停嘱咐道。 “保全自己。” 宋蕴宁慎重地点点头。 回想往昔,瘟疫袭来进程凶猛,算算日子已不足半月,冀中瘟疫若不加以整治,按趋势发展,很快就会波及京城。 “父亲,女儿临走前还有一事相求。”宋蕴宁将冀中旱灾后即将发生瘟疫之事全数告知父母。 早前初重生之时,宋蕴宁已经向父母证明过她能窥见未来的能力,宋振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不免更加担忧。 “您一定要联合同僚进觐圣上,好让圣上安排军队运送物资,全力抵挡瘟疫来袭。”宋蕴宁言之凿凿,眼神坚定。 “还有,疾病来袭之时,城中商贾或王权富贵一定会大肆囤积药材,为了阻止这些人赚国难财,近来父亲若是有空即可收购药材,先下手为强,以备不时之需。” 宋振云不假思索答应下来:“好,为父定当竭力,你姐弟二人在外万事小心。” 嘱咐完父母,宋蕴宁深知情况危急不能再耽误,她想即刻启程上路,走之前必须要准备些必要的物品,还要去东宫与两个孩子道别。 回到梧桐苑,初禾初夏在院子里清扫昨夜堆积的积雪与落叶,见小姐大步流星走回院里,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宋蕴宁进屋便打开柜子拿出包袱,捡了几件贴身衣物收拾一番,又打开抽屉放了几瓶必备药瓶,一步不停。 初禾疑惑,放下手里的扫帚擦手跟进门,看宋蕴宁急匆匆遂问道。 “小姐,您收拾包袱干什么?需要奴婢帮您吗?” “我要去冀中。” 头也不抬,宋蕴宁直言,掀起枕头拿上先前夜瑾煜留下的锦囊放进贴身的衣物里。 耳朵里听到冀中,原本在院里忙碌的初夏也扔下手里的活儿跑到门口,大叫道:“小姐您要去冀中,是少爷去的那个冀中?” 两个丫鬟不知所措,先前少爷走时,全府上下就像是被扒了一层皮,夫人整日担惊受怕,现在连小姐也要去。 初夏率先反应过来,冲上去就要抢宋蕴宁的包袱,死死抱住说什么都不给。 “您不能去,那地方听说连口吃的都没有,遍地冻死骨,您比不得少爷整日练武,若真是去了可怎么办啊!” 宋蕴宁伸手去抢包袱,初夏转身往雪地里跑,嘴里不停叫喊道:“初禾你倒是赶紧劝劝!” “赶紧还给我,小姐的话都敢不听了是不是!”宋蕴宁装作生气,眼见初夏把包袱扔了出去,奔着初禾去了。 谁知初禾一声不吭接过包袱,转身就递给了宋蕴宁:“小姐您去可以,但小姐您必须带上奴婢一同去。” 初禾红了眼眶,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她满脸认真的看着宋蕴宁,像是打定了主意。 门外的初夏生气地走了过来,她生气是生初禾的气,气她为何不把小姐的包袱抢过来,这样小姐就不用去了。 接过包袱的宋蕴宁看着初禾,没讲话,转身进了房里。 初禾眼看板上钉钉,宋蕴宁这冀中是非去不可了,赶忙说道:“奴婢也必须跟着去!” 两名丫鬟都是自小一起长大,还是跟着她去将军府出生入死归来之人,上一世惨遭萧家人毒手,这一世宋蕴宁早就暗暗下定决心护她们周全。 “不可。” 收拾完行礼,宋蕴宁将要往外走,却被初禾初夏死死拦住:“您要是不带我们,我们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宋蕴宁赶时间,实在没功夫与两人纠缠,无奈只好狠心道:“初禾与我一同去,初夏留下。你二人必须留一个在府上,日后出了任何事情才好与我联系。” 这两丫鬟,初夏向来鲁莽胆大,可初禾淡定能沉住气,若说非要带上一人前去,初禾相较初夏而言更为合适。 能去一人好过不去,初夏虽不乐意但也勉强接受宋蕴宁的说法同意留守家中。 第216章 启程 在嘱咐初禾在家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后宋蕴宁去了东宫,走之前她必须与两个孩子道别,同时嘱咐端阳多加小心。 入东宫,宋蕴宁直奔兄妹二人寝殿,却被告知世子与郡主还在学堂读书,并未归来,正当她失落之际。 “蕴宁姐?” 端阳带着两名宫女从偏殿里出来,两人恰好在廊道撞上。 宋蕴宁行礼拜见,眼神示意,端阳明白后挥手道:“你们先退下,我与蕴宁姐有要事相商。未经本公主允许不可擅入。” 宫女退下,廊道上只剩下两人,宋蕴宁开口正色道:“端阳,我近期会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具体有多长并不能确定下来。” 端阳不知所云,见宋蕴宁眉头紧锁神情紧张,她满头雾水:“你要去干什么?”扑闪着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与你皇兄有关,多的我便不能说了。今日来东宫告别是想告诉你,一定好好照顾团子和圆子,你也多保重。” 端阳听出宋蕴宁的语重心长,这郑重其事的样子极其严肃,一点不像是逗她玩。 “我知道了,蕴宁姐你放心。团子圆子本就皇家子孙,我亲亲的侄子侄女,我一定竭尽全力看管,你出去才是要保重自己。” 两人不舍道别,可时间不等人,寒暄几句后宋蕴宁在端阳的陪伴下往东宫大门走去,一名侍卫迎面走来,在两人前站定。 “启禀公主殿下,门口有一女子求见说是叫风月儿,身边还带了个男人,那男人并未报上名号。” 宋蕴宁警觉,不知所措地看向端阳,谁知端阳很是淡定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放他们进来,你退下。” 原来端阳自来便知道夜瑾煜在江湖上设立了百花楼,自然也就知道风月儿这号人物,她一下就明白事情有多紧急了。 端阳带宋蕴宁进了偏殿书房:“外面说不准有眼线,蕴宁姐你们只管商议正事,我去替你接团子圆子回来。” 宋蕴宁充满感激,目送端阳离开。 须臾,风月儿带着一个男人进入书房,那男人身材魁梧,身穿麻布衣衫,精干地一头短发绑着发带,铁骨铮铮。 “宋小姐,这是侍卫古山。”风月儿端起桌上茶水顾不得烫嘴一饮而尽,一路赶来她只感觉喉咙渴得要冒烟了。 古山行礼,拱手道:“见过宋小姐!”声音低沉中带着沙哑。 宋蕴宁礼貌地打量着面前这名侍卫,先前不曾见过,正当她疑惑之时风月儿接过话补充道。 “太子殿下带兵行军打仗之时,古山便是他的军营中的副将。此人十分值得信任,也一直替殿下做事。月儿想过多安排些人手保护你,可担心路途上人带得太多反而过于显眼,还是只带一人看起来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出门。” “言之有理。” 宋蕴宁点头表示赞许,的确,她这时候带大队人马上路,还不等出京就会让肃王盯上,说不定会带来无妄之灾。 风月儿拿出手中地图,在桌上铺平:“这是月儿答应您的地图,从这里出发一路南下便能追上殿下一行。您与古山就装成去投奔亲戚的主仆,马车等东西都已经备好。” “今晚便可连夜出发。” 宋蕴宁很笃定,风月儿与古山也做好了准备,三人商议后确定好亥时在武侯府后门汇合,准时出发。 敲门声响起,是端阳带着团子圆子回了东宫,风月儿两人告退,把空间留给几人。 “宋姨……” 圆子眼里的泪水已忍不住从脸上滑落,她战战兢兢地走进房内,伸出小手紧紧地抱住了宋蕴宁。 路上端阳将宋蕴宁要走的消息已提前告知两兄妹,哥哥团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妹妹圆子则是忍了一路的眼泪。 “没关系,宋姨只是出京城去玩几日,很快就会回来的。答应宋姨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吗?我们拉钩。” 宋蕴宁伸出小拇指,对着圆子笑笑。 “不要您出去,不要宋姨走!不要拉钩!”圆子憋不住,终于开始嚎啕大哭,任凭宋云怎么说都止不住。 多日来,冀中旱灾的消息已传遍京城,团子早就知道父王此行是为了整在,现在宋姨要去多半也是为了此事。 他深知形势严峻,强忍着泪水上前来拉住妹妹的手,对宋蕴宁说道:“宋姨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好回来,我们拉钩。” 宋蕴宁郑重地钩住团子的手,保证一定安全回来。 告别东宫,宋蕴宁回家等候二更天,算着时辰,她与初禾带上行礼,在父母的目送下登上了等在后门的马车。 三人连夜走官道离开京城,古山让宋蕴宁及初禾坐在车里休息:“路途且长,宋小姐好生休息等天亮再说。” 他一人只身来到车外行驶马车,寒风刺骨,古山更为清醒。 宋蕴宁在座位上蜷着身子,马车的颠簸和她内心的不安同时作用,一夜未眠。 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的微声,三人冒着风雪赶了一夜的路,总算在天亮前驶出安图镇,古山终于体力不支。 可仅停下车休息一个时辰,古山强忍睡意不顾宋蕴宁阻拦,继续上路。 宋蕴宁心里焦灼想尽快赶到冀中,可依旧不忍让其受累,她坐到距离古山最近的位置,隔着车帘子说。 “古将军,磨刀不误砍柴工,若是真累了还是多歇息会儿。” 雪花落在古山的头发上,体温融化了冰雪,看起来湿漉漉。 “宋小姐,路上就叫我古山便是了。我早已不在军营,也就称不上什么将军。”古山挥鞭,满不在乎道,马车快速向前奔去不做停留。 马车里有基本的生存物资,是风月儿走前遣人准备的干粮及御寒衣物,初禾皱着眉头翻看着这堆东西。 衣服是填充了棉絮织物衣裳,干粮是用小麦制成的大饼一大口袋,受冻更是硬得与石头一般,这要如何下口。 “小姐,饿了好些时辰了,吃点东西吧。” 宋蕴宁闻言点点头。 第217章 发现踪迹 她丝毫不嫌弃地接过了初夏递过来的饼,用力掰成两半,不忘给车外的古山递过去:“你也吃点。” 这饼坚硬,干得在嘴里直掉渣,宋蕴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咽下了肚,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鲠在喉的味道。 初禾赶紧递上水壶,水自然也是冷冰冰,幸而,没因低温凝结成块:“小姐喝点水,这饼太硬了。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回想起这辈子活到现在受过最大的苦不过是前世在将军府受人白眼,重生归来还真没有遇上这等困境。 举起水一饮而尽,宋蕴宁摆手:“出门在外只得将就着,有的吃已经很好了,想想灾民食不果腹,我实在是不敢嫌弃。” 主子没意见,可初禾看着心疼,小姐身骄肉贵,哪怕有点肉吃也行。 她抖落着棉袄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替宋蕴宁披上,转身,没跟宋蕴宁商议便露出头,向古山请求道。 “古山将军,能不能劳烦您想想办法。小姐若是天天吃这干粮,身体会垮掉的,您心疼心疼她吧!” “初禾!” 宋蕴宁顾不得许多,开口呵斥。 这一路已是十分麻烦古山照顾,她还要给别人添这样的麻烦,宋蕴宁实在是于心不忍:“我吃干粮就行了,少说话,不然就给我回武侯府!” 初禾只好悻悻闭嘴,正当她要坐回车厢之时,马车猛然停下,古山转头大声道。 “宋小姐不必骂初禾,照顾您是我的本分,月儿小姐走前已经交代了。一会儿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猎到野物,总比单吃干粮强。” 继续往前走驶出官道,马车来到林间,依照风月儿地图所绘,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泊,若是有水源一定能遇上动物。 古山交代两句,嘱咐两人不要走远,若想动动手脚只在马车周围便是,他只身一人往密林中走去。 “哇,小姐,奴婢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呢!” 初禾先下车,伸手扶宋蕴宁下来,看着面前参天大树银装素裹,积雪覆盖裸露地面满目洁白,当真震撼。 主仆两人坐了许久马车,腰酸背痛,围着马车走了一圈,初禾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心便跟随古山的脚印往深处走去。 宋蕴宁害怕出事也跟上前,谁知才走几步。 “别过来!” 是古山的声音,初禾站住脚步向宋蕴宁挥手,她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空气中传来阵阵血腥味,令人不适。 古山在地上随手操起块石头向林中一掷,随着石块撞击到树干发出声响,紧接着巨大骚动声音传来,树梢积雪掉落。 成群皮毛灰白的野兽逃走,多的是野狼,其中不乏有黄皮子的狐狸。 “我先去看看,你们千万别过来。”古山回身嘱咐,随后向野兽跑出的密林深处赶去,积雪没过他的脚面。 白茫茫的积雪上触目惊心的红色,三头巨大野兽的尸体赫然在前,已被刚才逃走的野狼野狐撕咬地血肉模糊。 古山走进,查看皮毛与骨架,初步断定这应该是三头棕熊。 “宋小姐,可以过来了,无事。”起身召唤不远处的两名女子,古山继续警戒,毕竟人迹罕至的雪林里的确害怕遭到伏击。 宋蕴宁小跑而来,地上的尸体让她强忍胃部不适皱起眉头,初禾险些叫出声来,随后更是用手捂住了眼睛,不敢直视。 “这是三头熊,这只身上有明显的剑伤。另外两只均是骨头贯穿断裂致死,从痕迹看……”古山欲言又止,他想起了一个人。 “尽管直说。” 宋蕴宁听出古山还有后话,免不得担心起来。 “回宋小姐话。依照我的判断,这痕迹与太子殿下的功法很是相似。我与殿下并肩作战,抛头颅洒热血,已见过多次。再说,茫茫雪原,棕熊并无天敌如何离奇死亡三头。”古山坦言。 但有一点说不通,古山心里也犯嘀咕:“不过殿下现在应该不会轻易出手,肃王派人盯着军队,殿下一定会保存实力。” 宋蕴宁蹲下身子查看熊身上的伤口,她不习武,自然不能看出独属一人的功法迹象,可结合古山所言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猛地站起身,宋蕴宁对上古山的眼睛,呐呐道:“或许是宋言澈,也就是我弟弟。他受太子殿下指导已有多日,两人的剑法身法或有相似也属正常,你说呢?” 眼里止不住地惊喜,想到这里宋蕴宁很是高兴,这至少这说明两人不久前还活着并且还能斩杀三头熊。 古山点头表示赞同:“宋小姐所言很有道理。” 他表面维持的镇定,心里却对这名女子刮目相看,三两句的商讨之下宋蕴宁便能联想到其中关联,聪慧过人。 “他们并未走远,我们赶紧继续往冀中进发。打猎就不必了,找到太子殿下与阿弟才是正事!”宋蕴宁转身便往马车方向走:“初禾我们走!” 初禾赶紧大步跟上,绕过地上斑斑血迹,三人小队再次踏上追赶之路。 军队一行人日夜兼程行至冀中,前方不远越过一个小村庄便可到达旱灾最为严重的泽州城,大量植被已消失。 土地龟裂,一路而来连天而下的雪花不见踪影,车轮时常陷入缝隙中动弹不得,将士们行走更为费力不得不减缓脚程。 大片湖泊与流水不见,干燥的空气刮来冰冷寒风,宋言澈打了个喷嚏:“阿嚏!” “可还有水?” 嗓子的干哑,让他的声音格外低沉,明白水资源有限自进入冀中以来宋言澈就强忍口渴,直到现在终于忍不住。 侍卫掀开车帘递过水壶,见夜瑾煜正闭眼休息遂小声道:“宋公子,水不多了先对付几口,进城想办法。” 冰冷的水入喉,宋言澈打了个寒颤,递回水壶时透过撩起的车帘,他看到外面有许多衣衫褴褛之人,绝非原本部队里的将士。 距离马车三尺的位置,有一男子站在最前面挡住马车。 第218章 初遇流民 他年纪不小,蓬头垢面,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不知在何时冻伤,几近发黑。 “这是什么人?”宋言澈随口道。 将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收好水壶,轻叹一口气:“哎,这里距离泽州不足百里,很快就能到旱灾最严重的地方了。这些恐怕都是泽州城里出来的流民,破破烂烂的衣衫不足以抵挡寒冷,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宋言澈确认没有因为两人的谈话声吵醒夜瑾煜,只身下车,走下来才看到那男子手上还牵着一位女童。 孩子小脸通红,满手都是冻疮,她眼巴巴地望着面前这位英俊男子:“求求您行行好吧。若是在不吃上点东西,我娘就要饿死了!” 她伸出来的手臂骨瘦如柴,面颊深陷,哪里有个孩子的模样。 “行行好吧,好心人。” “救救我们吧!” “真的活不下去了,要饿死了,救命啊。”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传来,军队让众多流民围住动弹不得,被迫停下前进步伐,几乎所有将士都受到了灾民乞讨。 “不行,宋公子这不行!” 宋言澈不懂为何将士们如此冷漠,他不顾夜瑾煜的侍卫阻拦,贸贸然地拿下属于他的那份干粮,取出一张大饼递给小女孩。 惊喜地睁大双眼,女孩大声道:“菩萨显灵,我娘有救了!”说罢,那男子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正当宋言澈沾沾自喜之时,在场所有食不果腹的流民全都转移目标,将其团团围住,非要讨要食物。 手头上的干粮本就不多,宋言澈三下五除二很快发完毕,还不停地有人伸手来拉他的衣服,根本不让他走。 “放开我,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宋言澈无奈大叫。 不知人群中的谁带头回应道:“不行,不给我们食物就不让你们走!” “对!” 众人齐声,伸手就要抢。 嘈杂的吵闹声传到了车厢,夜瑾煜从睡梦中醒来,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立即起身从车里出,看到面前杂乱不堪的景象。 夜瑾煜跻身进入,绕过灾民来到宋言澈身旁,语重心长道:“食物不能分,要等到城池之后再做商议。这是你惹出来的乱子,自己收拾。” 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通,宋言澈心里着急夜瑾煜说不能分食物就是真的拿不出来,无可奈何对灾民们道。 “诸位稍安勿躁,容我们进了泽州父老乡亲们只管来城里领便是了!现在不能发,之后人人都有,尽管放心!” 费力地扯着嗓子大叫让原本就干涸的咽喉几乎冒烟。 人群安静下来,不少人不再往前逼迫,全都大眼瞪小眼的没了主意,既然这人都发话了不知是信得还是信不得。 众人无措,一名男子跨步上前,回怼道。 “你们说我们就信吗!现在放你们走了要是拿不到粮食,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乡亲们给我上,把车上的粮食都抢下来!” 夺粮大战一触即发,在场流民灾民不论男女老少都饿红了眼,在此人的煽动下终于克制不住内心对食物的渴望,一窝蜂地冲向粮草车。 眼见事态不可控制,宋言澈飞身挡住人群,以拳脚想对,但他收了力气不想欺辱弱小:“不要抢了!” 灾民前赴后继的来,无人在意他在嘴里在说些什么,一个劲儿地想往里去,宋言澈双拳难敌四手,恐伤害百姓。 一个转身,后背剑柄撞到其中一位男子额头,宋言澈一用力将几个人推到在地。 “哎哟,哎哟军官杀人了,要打死我们啊!” 他捂住脸满地打滚,不远处的妻儿冲上前哭天喊地,抱住宋言澈的腿就不撒开:“你不能走,我男人有事你要赔钱!” 在场之人哭的哭,闹的闹,彻底没了章法,宋言澈实是心力憔悴向夜瑾煜投去求助目光:“殿下……” 夜瑾煜二话不说,三两步登上马车高处,正对着在场流民大声道:“今日没有粮食!也不会发粮食!赶紧离开!” 众人不理,他也不恼火,继续道。 “众将士听令,在场众人,若谁敢碰粮车即刻剁手,不必上报!” 将士听令,瞬间抽出腰间长刀。 刀光映射在流民的脸上,一女子佝偻着身子靠近粮车,想要试探将士底线意图伸手,对方直接一刀砍下。 女子瞬间收回了手,整个人失去平衡跌落在地上,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尖叫道:“他们真的要砍人,快跑啊!” 流民全被震慑,不敢再往前走,一个个彷徨无措,一溜烟地全都跑了。 宋言澈松了口气,缠着他的那一对母子也没了踪迹。 他别过头去不看夜瑾煜,十分勉强地挤出一句:“多谢殿下。”心里别扭,觉得夜瑾煜是故意让他难堪,原本夜瑾煜要是早出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夜瑾煜摆手,安排侍卫查看是否有损耗,得到回话说并未丢失任何物资,他便自顾自地回了马车。 经过这一遭遇,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陷入冰点,夜瑾煜宣布继续上路后闭目养神,宋言澈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大妥当却也不想低头。 军队向泽州进发…… 一连沉默许久,军队远离发生争执的小村庄,继续向前行进。 宋言澈憋在心中的话在脑海里反复浮现,头靠在车厢壁,随着马车颠簸不停发出撞击声,掩饰不住地垂头丧气。 “专注眼前,很快就会到泽州,现在需要养足精神。”夜瑾煜睁开眼瞥见宋言澈神情,又闭上眼,随口道。 马蹄声不绝于耳,宋言澈听夜瑾煜这么讲,原本累计在心头的怨气总算有了宣泄处,他猛然坐起身子。 气势汹汹坐到夜瑾煜面前,质问道。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还是当朝太子,日后让你这样的人做了皇帝岂不是全天下人都跟着遭罪!那些人都要饿死了,你还如此狠心。” 宋言澈没了礼数,只顾发泄情绪,说完话深吸一口气。 夜瑾煜不恼,依旧闭着眼。 第219章 入城前夜 他冷漠回应:“这番话孤暂且不治你的罪。若要赈灾便不可过于仁义,圣心常有不可用于此处,还是不要太过圣母心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该死?” 步步紧逼,宋言澈发誓要问明白夜瑾煜的意思,随后义正言辞补充道。 “你可看见那女孩骨瘦如柴,可怜至极。太子殿下若要这么说,臣倒是想问问,物资本就是圣上分拨于冀中抗灾所用,这些流民就是泽州涌出的灾民,为何不能发食物?” 百思不得其解之言,终于脱口而出,宋言澈死死盯住夜瑾煜的眼睛想要得到一个说法,可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紫瞳迟迟不睁开。 “你过来。” 夜瑾煜招手,就在宋言澈犹豫中靠近他, 一双紫瞳赫然睁开,两人对视,凌冽的目光让宋言澈想逃避。 “你不守规矩,你可知为何侍卫阻拦你分发干粮?” 面对夜瑾煜的反问,宋言澈回答不上,可先前并未听说军营里有规矩是不让分发食物给流民,他没了底气。 “我……”想要反驳却语塞,宋言澈闭上了嘴。 “军队里都是老人,安抚司手里的并不是废物。所有人都知道,这食物现在分出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夜瑾煜起身将宋言澈按回座位上,以免颠簸让其摔倒。 他心平气和继续言:“流民饿极了,见东西便抢。刚才人群里鳏寡孤独之人若是分得了粮食,很快就会被身强力壮的恶人抢去,人心叵测,你如何杜绝?” 此话给了宋言澈重重一击,他彻底没了怨气,铮铮地盯着夜瑾煜出神。 “为何孤亲自前往冀中赈灾?一是防止层层官员贪污,二是将这粮草握在朝廷手中,以工代赈,统一施粥吃饭,才能帮助泽州百姓度过难关。” 话说到这里已很明白了,夜瑾煜不必再多言,宋言澈自然也知晓了他的用意,安静地坐着沉思,车厢回归平静。 即夕夜子时,连日干旱下的泽州月亮分外明亮。 依照现有速度前进,赈灾部队在明日午时即刻抵达城中,夜瑾煜下令下令全军原地歇息,天亮再往城里赶。 这处山林面积不大,小溪干涸,有许多枯枝落叶正好方便军队设立篝火,将士们安营扎寨,分发干粮。 宋言澈找侍卫要了点干粮,强迫自己拖着脚步来到夜瑾煜面前,正当他踟蹰之际夜瑾煜却抢先一步递上水壶。 “孤先前遣人备下的,多喝点。” 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宋言澈不知所措地接过水,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殿下…臣……哎。之前的乱发干粮的事是臣错了,不该鲁莽行事。出发前阿姐嘱咐臣多次说此次前往冀中之行切莫鲁莽,没想到还是犯了忌,臣错了!” 少年的脸憋得通红,他显然认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还真诚地表达出了歉意,小小年纪已是不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这是,给孤的?” 夜瑾煜笑笑,拿过宋言澈手里的干粮,自顾自地走到篝火前坐了下来,毫不计较宋言澈先前的无礼之行。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宋言澈知道夜瑾煜并不生他的气后立即跟了过去,在其身旁坐下。 两人吃着干粮喝着水,借由篝火取暖。 须臾,冷风吹动篝火摇曳,火力太足烤得面颊泛红,宋言澈伸手捂脸,想让冰冷的双手能分担部分温暖。 夜瑾煜吃完了手中干粮:“言澈,这次赈灾是你走上仕途的好机会,但不一定有好结果,你可知道?” 太子这莫名其妙的一问让宋言澈一头雾水。 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身子凑上前来,直言:“臣不知。殿下可否将话说得明白些?” “萧渐清也就是之前的萧将军。他因谋害之罪已押入大牢,虽未行刑,可将军一职早已革去。眼下朝堂之上可用武将稀缺,令尊英勇过人可年岁已高不能在外征战搏杀,你贵为武侯之子且天资过人,朝中贵胄早已经看好你,只要你这次能在赈灾之事上有所表现,将军职位十拿九稳。” 夜瑾煜停下,查看宋言澈的反应,见到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并非让人喜从中来。 沉默片刻,宋言澈一度欲言又止,又酝酿片刻,最后万分艰难地憋出一句话。 “太子殿下您与肃王殿下争夺皇位,已到千钧一发之际。倘若臣当上了将军,会成为您二位的眼中钉肉中刺,或拉拢或铲除。臣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想好好过太平日子。” 这份愿望听起来胸无大志,可宋言澈身在武侯家,自小时起父亲整日在外杀敌,母亲急得每晚辗转反侧,睡不好觉。 家中祠堂摆满了各路神仙,她为了宋振云的安危日日祈祷,担惊受怕,总算是守着云开见月明,宋言澈不想让家人再过上这样的日子。 “若真是这样,孤有一事不解。武侯大人将来必会传爵位于后人,宋言澈你身为武侯嫡子,难不成要让宋蕴宁当这武侯?难不成要让你阿姐挡在你的身前,而你独自逍遥快活?这份责任,这点担当你都没有。” 夜瑾煜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当真问住了宋言澈,武侯之家岂能在朝局更迭之时置身事外,他若不上真让宋蕴宁上? 宋言澈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若肃王登上皇位,他日若想发难武侯府,顷刻间他所悉心庇护的家就会土崩瓦解。 更迭之事,任何人都别想置身事外。 “诸侯夺宗,圣庶夺适。”夜瑾煜仰起头看着天上星空点点,照道理冬日不常看见如此密集的星光,泽州天象果然奇怪。 收回视线,见宋言澈没了话,夜瑾煜毫不留情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 “就算武侯府日后不掺政事,你也不当将军,侯爵之位岂能轻易摆脱。肃王祸乱朝纲,以庶皇子之位意图以下犯上,无论最后谁坐上皇位,武侯府定会被这番争斗所殃及,没有人能逃过。” 军营中众将士已睡下。 第220章 共赴灾区 两人的位置偏僻,不远处有侍卫把守确保两人所讲之话不会外传,夜瑾煜倾其所有毫无保留。 宋言澈已成了个闷葫芦,任凭夜瑾煜怎么说都不讲话,紧张的他不停地咬着左手大拇指,企图令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哼。”夜瑾煜冷笑一声,无所谓道:“孤原先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才,少年英雄。今日才知你宋言澈是个懦夫,机会摆在眼前却不珍惜。不愿意掌握权利主动出击的人,又和芸芸众生有何差别,罢了。” 好话已尽,点到为止。 夜瑾煜起身离开,留下背影,他将参透此事的期冀加在宋言澈的身上,希望这位少年能早日成长起来,好撑起保护家人保卫百姓的一片天。 不知道到底在寒夜里坐了多久,宋言澈一直盯着篝火熄灭,这堆火从熊熊燃烧的烈火到发出微弱的火光不过须臾,夜瑾煜走后无人再往里添加柴火。 侍卫见宋言澈一直呆坐,前来贴心询问;“宋公子您还要在外面吗?天冷,还是回帐篷吧。”毕竟殿下有令言一定要保护好宋言澈,不可让其受到伤害。 “好。” 回过神来的宋言澈起身,他的心里暗下决心,不能成为夜瑾煜口中的懦夫,必须尽快成长保护家人,这才是此生最大的愿景。 翌日清晨,军队整装待发,夜瑾煜一早便起床查看物资情况,顺便慰问诸位将士,给所有人打气。 “诸位!” 夜瑾煜雄姿英发,带头骑于马上,高声道:“前面便是我等此行目的地泽州城,一鼓作气抵达城门!” 将士们盛气凌人,军队向城门进发。 泽州太守多日前已收到朝廷急报,信上说太子夜瑾煜携众将士及五百石粮草前往赈灾,届时以‘风调雨顺,国泰明安’为号,开放城门。 夜瑾煜一行行至城门口,见城门紧闭,侍卫下马喊道:“开门!太子殿下携粮草前来泽州城赈灾,还不速速开门!” 城门守卫立即禀报太守处,太守没能预料到太子带兵竟早于预先所设定之期两日抵达,遂快步赶往城门。 “门下之人可是太子夜瑾煜?” 此太守为边境官吏,不曾见过当朝太子,以防北境大军扮作大楚将士前来侵犯,他不得不万事小心,泽州经不起折腾。 “孤乃太子,请太守快开城门。”夜瑾煜回应。 “请恕下官无礼,殿下您可知‘风调雨顺’?”太守问出那句暗号,在场之人满头雾水,匪夷所思。 “国泰民安!” 夜瑾煜不假思索,对上暗号。 暗号一事正是他出发前找到皇帝亲自定下,谨防小人作祟,企图以赈灾有过为由弹劾于他,从而祸及武侯府上下。 一行人总算安然无恙进入城中。 …… 披星戴月地赶路,宋蕴宁三人自在林间发现熊的尸体后未能再得到夜瑾煜一行人踪迹,沿途倒是打听道有百姓说见到军队往冀中方向去了。 带着忐忑的心情,三人继续赶路,不知不觉间已临近泽州城。 越靠近灾区,越能感受到沿路流民增多,古山不耐烦地赶走几名要饭流民:“没有,没有,走开。” 他的模样看起来就不好惹,这些人不敢得罪,只好作罢。 “怎么了?” 车厢内听到吵闹声的初禾探出头来,马车向前驶去未作停留,初禾只看到几个瘦小佝偻的背影。 “这应该就是泽州城里逃出来的流民,在路上讨要些吃食。我们没到泽城,还不能分粮食出去。只怕接下来灾民会越来越多。” 古山挥动的鞭子,马车加快速度,宋蕴宁知道距离泽州已很久了,很快便能于夜瑾煜一行汇合。 少顷,原本匀速行驶的马车却停了下来,宋蕴宁撩开车帘一看竟是一群流民拦住了马车去路,嘴里祈求着。 “好心人行行好吧,给我们点吃的!” 初禾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立即打开包袱想分出些饼子给这些人,却被宋蕴宁回身按住,她摇头。 “没有粮食,诸位请把路让开!” 宋蕴宁态度坚决,一点也不心软,让古山立即驾车离开。 “谁信啊!你们吃好的穿好的,肯定有粮食,乡亲们他们马车里肯定有吃的,都上去抢!”一名男子不讲道理,作势便要登车。 人群嘈杂,流民一窝蜂地想冲上前来,宋蕴宁当机立断:“古山,拦住他们!”并且小声嘱咐道“不要伤害他们,只吓吓便是。” 古山大手一伸,扯着那人的衣领就将他摔在了地上,三两下便让这些人吓得四散逃走,若是不跑或许现在就没命了! 平息纷争后,初禾也从车厢里下来。 她最是了解宋蕴宁,这武侯府的大小姐,平日里见到个乞丐都要给上一些银子,今日遇上流民竟无一点恻隐之心。 况且干粮车上有的是,就算分出去一大半也够他们吃到泽州城去,初禾不解,遂问道:“小姐,奴婢不解,为何不给这些人干粮?” “现在发出去的粮食是治标不治本。流民无规矩,若真得了粮食恐引发争抢,老弱病残得不到救治。朝廷派正在部队前来不单单是为了供给粮草,更多是想以工代赈,还泽州城往日秩序。走吧,继续赶路。” 古山前身为军队副将自然懂这番道理,可他没想到宋蕴宁一个宅院女子会说出这话,不禁多了几分敬意。 此时天光渐渐暗下来,三人继续启程,想在傍晚前抵达城内。 马匹摇头晃脑,过分地长途跋涉让其腿脚变得缓慢下来,古山抽打着鞭子试图加快速度,可还是缓缓前行,毫无活力。 “小姐,地图所示前面不远便是泽州城门了,终于要到了。”初禾撩开车帘伸了个懒腰,想着这一路总算是安然无恙到达。 干裂的土地上并无植被,比起京城里的银装素裹,冀中还是荒凉了许多,距离城门如此近的管道上人烟稀少,始终是熙熙攘攘几个流民。 一路的奔波劳累。 第221章 黑店 宋蕴宁的精气神在沿途被消磨,她强打着精神坐直身子点点头:“也就只剩这最后的一二里路了。” 前行军队的消息依旧未能得到,她自始至终悬着一颗心。 两人未注意,突如其来的刹车,让宋蕴宁险些从车上冲出去,在初禾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身体,马车赫然停下。 “古山,怎么了!怎么回事!”初禾着急,探出头来询问。 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时不时发出争吵声,其中不乏有身穿官服的官兵,应是地方兵,这衣裳与京城的不大相同。 古山下马,来到窗前,对车上二人说道:“前面好像是被拦住了去路,具体的我还不大清楚。只听到说这些官兵是泽州城里的。” 贫穷困苦的灾民何人能用得起马车,宋蕴宁一行人的出现不免引起又一次骚动,官兵死死拦住众人去路,嘴里不说原因只呵斥后退。 马匹受惊骚动起来,古山立即拉马车靠到一旁,初禾扶着宋蕴宁下车。 人群中有一男子无所事事地转着圈,暗淡的目光在发现主仆三人下车后亮了起来,他挪动脚步鬼鬼祟祟地来到几人身旁,故作不在意道。 “哎,这世道不好混啊。泽州城来了大人物,官兵不准城外人再进去啰。我可听说泽州太守今晚就会下令封锁城门,难民可就不能再出入了。” 他的脸被冻伤,皮肤破损透着血色,身材瘦小,并且头上裹着布,这身打扮在一众流民中很是显眼。 流民大多衣衫褴褛,这人却穿着麻布衣服,面色红润,看起来不差吃喝。 宋蕴宁与古山快速交换眼神,随后淡定自如地追问道:“在场都是需要赈灾的流民为何要拦?若是真关了城门,这些人恐怕都得饿死。” 走投无路的流民们听见动静,这城门进不去总得想办法,不知怎地都围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开。 古山密切关注着在场所有人,谨防有人乘乱对宋蕴宁不利,初禾也拉住宋蕴宁的衣袖不撒开,神情紧张。 男人笑笑,放开声音对在场众人道:“慌什么,慌什么。要进城门又不是没办法,只要你们听我的,有的是办法。” 全场安静,都竖着耳朵,那人压低嗓子小声:“我有亲戚就是在城里开客栈的,你们若是信我。就跟我一同偷偷进城,保准让你们都进去。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得收一人一两的人头钱。” 原来是为了钱,古山明了,这样就好解释为何一开始这男人就奔着他们几人来了。 一听说需要钱,围聚一起的人群立即四散开来,在场的可都是灾民,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哪儿还有银子,已是山穷水尽。 古山偷偷地拉过宋蕴宁,看了一眼那男子,恳切到:“宋小姐,既然这人有办法,咱们还是先进城里再做打算。现在我等与殿下失联,若是强行闯关只怕再生事端。” “我赞同,古将军言之有理。”宋蕴宁不假思索地回应,可她停顿片刻,又道:“三两银子不多,我们身上的盘缠足够。可出门在外,露富不可取,再被歹人盯上就不好了。想办法与这人讲讲价钱,千万别露身份。” 古山立即拿上一两银子与此人商谈,起初这人说什么都不肯,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坐这档子买卖说不定要掉脑袋的。 眼见人已散尽,古山态度强硬,再三强调三人一共就剩下这点银子,若都用来入城,进去之后只怕真要饿死。 那男人总算松了口:“行吧,随我来。先说好,你几人一定要住我亲戚的客栈,不然我可不带你们入城。” 三人答应。 在男子的带领下宋蕴宁一行登上马车去了南门,此处是泽州城侧门,很少有人出入,官兵零零散散。 “什么人!不准入城!”带头官兵见有人前来,掏出长矛拦住马车,气势汹汹。 男人吸了吸鼻子,一个眼神示意古山先停下马车,他只身前往在官兵耳边耳语几句,还往对方手里塞了物件,两人说说笑笑一阵。 官兵漫不经心地取开栅栏,背过了身子。 “赶紧走。”男人挥手,古山挥动鞭子,几人顺利入城马不停蹄地赶往此人口中亲戚的客栈,下榻入住。 “掌柜的,来客了!” 男子高高兴兴地将人迎进门,二话不说便离开了客栈,古山没多计较,做这生意的都满街流窜,若是留下来只怕会被客人找麻烦。 环视一圈,宋蕴宁发现客栈里只有两张八仙桌,板凳七倒八歪,尘封许久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怎么看都不像做正经生意的店家。 “上房就在上面,行礼可以交给小二帮几位带上去。您看这晚饭的点儿吃点什么?”掌柜的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初禾手里的包袱。 古山挡在包袱前,阻止店里小二上手来拿,随口道:“一荤一素两个小菜就够了。掌柜的,这房一晚是多少钱?” 面对古山的质问,掌柜自然地选择了无视,挥了挥手遣小二去厨房准备饭菜:“抓紧给客官把菜给上上来。” 少顷,三人落座,小二慢慢悠悠地从后厨端出两盘菜,第一道是白水萝卜,宋蕴宁瞥了一眼脸色阴沉。 第二道说是粥,不过是有几颗米粒的米汤罢了。 “小姐,你们的菜上齐了。掌柜的托我告诉你们,三人一晚的房钱是二十两,这菜嘛,一道收你们五两银子便是了。一共是三十两银子,您看?” 小二微笑伸手,向宋蕴宁讨要钱财。 主仆三人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遇上了黑店,初禾望向宋蕴宁,不知如何是好,手里依旧死死地攥着包袱。 众人沉默,店内的气氛诡异得可怕,现在就算是地上掉一根针也能听见。 “我说的是一荤一素,这算什么东西,不吃了。”古山开口回怼,在军队里当差这些年还没有人能让他吃上亏。 小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第222章 被迫扣押 变为皮笑肉不笑,伸出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的脚踏上板凳,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分明是作恶之人却气焰嚣张:“进了这店哪儿有不花钱的就出去的道理,实话说吧,这饭您几位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贵店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我们消费不起。今日多有叨扰,初禾、古山收拾东西,我们走,不住这店了。” 宋蕴宁拉上初禾往外走,古山快步赶上,小二想追却被古山阻拦伸手的两招吓到,害怕被打遂停下脚步。 “不好了!古山快来!” 门外初禾的惊呼声传来,古山顾不得面前小二,冲出门。 只见宋蕴宁与初禾背对背站着,原本停在门口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客栈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人面前,身后还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怎么,饭菜不合口吗?”客栈掌柜步步紧逼,说话间已来到宋蕴宁身前:“小姐您看起来不像是差钱的人,这区区三十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何必跟小店计较。噢,您是出来找马车的吧?马在后院正吃草,小店可都给您照料好了。” 马车与马匹倒不是要紧之物,现已入泽州城,若能与夜瑾煜的军队汇合自然能回去,可车上有古山出发前准备好带给夜瑾煜的机密信件,绝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丢失。 宋蕴宁沉默,脑中不停思量着对策,疯狂地劝自己冷静。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有本事就一起上!”古山着急,估量着背后两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抽出腰间佩刀。 店铺掌柜受到惊吓,连连后退:“给我上!都给我上!”两名壮汉冲上前来挡住掌柜,争斗一触即发。 就在古山挥刀砍向两人之际,宋蕴宁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抬头对众人道:“等等!如果是为了钱好商量!” 古山皱眉,宋蕴宁挡在身前,他出发前就领了命,定要护其周全,艰难收刀。 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几人毫不退让。 “停!” 客栈掌柜做着这等不要命的生意本就是为了钱,既然对方愿意给钱何乐而不为,他抬手示意壮汉后退,再次来到宋蕴宁面前。 这女子文绉绉的模样,言谈举止不像是江湖人士,身边跟随着有侍卫和丫鬟,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掌柜的想不明白为何锦衣玉食的小姐会在旱灾如此严重之时来到泽州,但转念一想这也不关他的事,要到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漂亮的小姐都说话了,不过是花钱买平安,小事。若想要回马车就要把今夜店里的花销给了。”客栈掌柜扬起下巴,咄咄逼人。 宋蕴宁点头,挥手对初禾道:“拿三十两银子来。” “不不不,谁说的三十两。”客栈掌柜拍拍身上的灰尘,举起手伸出三个手指,大声道:“三百两!三百两雪花纹银!” 本想花钱了事继续往前走,好打探军队的去处,宋蕴宁被这个‘三百两’的数字惊到,看来这掌柜分明是想把路走窄了。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古山气不过,开口回怼。 掌柜的摸摸耳垂,面无表情的看着三人,毫不退让:“你们当然可以不给,不过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壮汉又围了上来,古山再度抽出长刀。 “掌柜的。泽州旱灾已致大批百姓流离失所,现在城中无人买卖。天灾之时,你要银子去只怕也不值钱,有命挣没命花。” 宋蕴宁很冷静,现在必须有人站出来控制好局面,眼见客栈掌柜开始思索,她便知道找准了对方命门,继续言。 “我这里有粮食,大量的粮食。若要钱,倒不如给你些粮食。” 心里不停掂量着宋蕴宁所说之言的可信度,客栈掌柜算是把这番话真听进了心里,眼睛滴溜溜地转。 “马车里没有粮食,我已经查过了。你说的粮食在何处?”他也不是吃素的,不停地提出心中疑虑。 宋蕴宁二话不说直接让初禾拿出纸笔,亲自给风月儿写信,许诺粮食五十石,不出十五日定会送到泽州城内交付于掌柜。 掌柜查看信件无误,遣人去发,随后迟疑道:“做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倘若是想走,也得我看见粮食才能走。” 三人对视,难不成真要在这里等上这些日子,宋蕴宁绞尽脑汁企图再与掌柜商议,安慰两人后就要转身。 “小姐。”许久没说话的初禾突然抬头,宋蕴宁疑惑,只见她的双眼噙满泪水,整个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不如让奴婢留下当做人质,等粮食到了他们自然也不会为难奴婢了。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您还有要紧事要做呢!” 神情急切,语调拖长,初禾像是下定了决心。 “不行!” 宋蕴宁言之凿凿,立即驳斥,初禾于她亲如姐妹,她早已暗暗发了毒誓不会让初禾初夏两人受到伤害。 危难之际又怎会抛下她不管。 客栈掌柜见两人难解难分,打眼一瞧就知道这位小姐可狠不下心来放弃这名丫鬟,他松口道:“她若是愿意留下也可以,你们等粮食到了再来领走她。不过……” 他停顿片刻,以一种极为刻意的声音扯着嗓子说道:“若是十五日内我见不到粮食,这小丫鬟可就要被卖到风尘地去了,来人,给我带走!” 宋蕴宁说什么也不依,拼尽全力阻拦对方,古山没办法只好拉住宋蕴宁,走到一旁劝解道:“他们要的是粮食,灾荒城区的女子不值钱,初禾不会有事的!” 眼睁睁地看着初禾被带走,宋蕴宁无法挣脱古山的束缚,约定达成,客栈掌柜返还马车,定下十五日的期限。 两方为初禾的去留拉扯,古山偷偷地将手里一把小匕首藏在手里,经过初禾时一言不发,手上却将匕首递了过去。 一人不讲,一人不问,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有了初禾的做保,两人总算是几经波折领回马车。 第223章 不寻常的酒楼 就如掌柜所言,车里没有粮食也无其他物件,古山走时接过了初禾身上的包袱。 马车座位上有软垫,是风月儿临走时特地遣人加上的,主要是考虑到宋蕴宁身骄肉贵,受不了一路的颠簸。 古山抽出刀,登上马车,三下五除二地将固定软垫的绳子隔断,一封信件裸露而出,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袱。 扶着宋蕴宁登上马车,挥动鞭子,古山询问道:“现在去哪里?” 军队入城浩浩荡荡,城中人多是见过,尤其是泽州城里的县令恐怕对赈灾一事很是清楚,宋蕴宁强忍心中对初禾的担忧,努力甩头想把分别的画面驱逐而出。 冷静下来的她集中注意力,提议道:“先去县衙看看。我们必须了解现在城内的状况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断来。” 两人重整旗鼓,再度启程。 一路走来,尤其是临近泽州城外的一两日光景,路边饿殍满地,满目苍茫,流民面黄肌瘦毫无生气,个个叫苦连天。 城内家家大门紧闭,仍然传出阵阵炊烟,路旁也没能找到流离失所的百姓,街道上空无一人,零星几家店铺开着,只卖些少量的粮油。 这番景象恰巧能印证宋蕴宁的猜想,城内子民还能果腹。 “为何街上除开我们入城去的那间客栈外看不见还开着的客栈酒楼了?”宋蕴宁在马车上细心观察一路,发出疑问。 但凡路过牌匾上写着‘饭馆’、‘酒楼’之类字样的门市均门可罗雀,招牌歪歪扭扭几乎要垮塌下来,门口更是粘满了蛛网。 古山坐在车前,摇摇头:“我也不知。常理来说不该一家也不开,说不准是背后有人趁灾害来临设法敛财的缘故。” 他没多说,驾着马车往县衙走,马蹄在石板路上发出的踢踏声不绝于耳。 就在街拐角,有一名路人走过,古山询问县衙何处去,他抬手一指,宋蕴宁却看到了不远处还真有一家酒楼开着。 隔着窗户往里望,店招牌上的酒菜很全,但都远远超出原本的市价,有一人身穿玄色青花官袍与京城官员打扮不同,正在店内饮酒作乐,身旁不乏女子作陪。 这真是旱灾频发之地的泽州?宋蕴宁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京城,见不惯这些事情的她随口抱怨道:“这人肯定是当地官员吧,百姓都要饿死了还有这等闲情逸致。” “哎,这种人多得是了,宋小姐不要放在心上。我走遍天下,哪里都有这种人。”古山无奈回应。 马车未作停留,很快便到了衙门口。 衙门口的捕快不多,只一两名,近来灾害频发,衙门中的人手多半都被遣出门去镇守城门或拯救灾民去了。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捕快的打量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宋蕴宁,白白净净的美人,举手投足彰显小姐气质与风貌,不像是城里人。 再说现在城中大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县衙哪儿来这么多的案子要断,一看这人也不是真有冤屈。 “回官爷的话,我等来找县令大人。”古山恭恭敬敬,给足了捕快面子。 县令大人,莫名其妙找什么县令大人? 捕快作势就抄起官刀要赶走来人:“县令大人不在,你们要找粮食去别地找去。动不动就来县衙要粮,县衙又不是安抚司,赶紧走!” 还以为宋蕴宁两人是来讨要粮食的灾民,捕快一点也不客气。 “别慌。” 古山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赫然写着‘东宫’字样,角落里有若隐若现的‘煜’字,这是东宫的身份牌,也代表了太子一派的势力。 起先捕快满不在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的样子,眯着眼凑近一瞧,险些就差跪在古山的面前了。 “大人在上!小的不是刻意冒犯!里面请,里面请。” 捕快让出路来,点头哈腰地将古山和宋蕴宁请进了县衙大门,可看着这位小姐他的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 带着两人入大堂,捕快立即搬来凳子招呼两人坐下,并马不停蹄地进内堂寻县令,一番寻找后发现县令不在,只得叫来师爷。 师爷畏畏缩缩地寻上前,佝偻着身子:“不知二位前来有何贵干啊?县令现在并不在衙里,只怕要等上一等了。” “你可知泽州城内旱灾情况,有多少流民,缺多少粮食?”宋蕴宁开门见山地提起灾情,想打探县衙是否懒政。 “这……” 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师爷往捕快身上看,捕快又低下头,显然是谁也不知道。 宋蕴宁私下与古山交换眼神,赫然站起身来,愤怒道。 “好端端的县衙竟会不知道受灾情况!如此简单的灾情问题到了你们这里竟成了难题,倒是告诉我县令现在何处!叫他前来问话!” 师爷与在场捕快哪儿敢说话,东宫之人谁人能惹得起,动不动就是要掉脑袋的事。 一个个下跪堂前,不停地磕头。 “大人您息怒啊,县令真的不在县衙里头,他……他正在…”师爷迟疑,改口道:“他或许很快就会回来了,您二位再等等。” 师爷不停地给县令打掩护,其间一定有问题,宋蕴宁坚决一字一句道:“不等了,你等若是想没事就赶紧带我二人去找他。” 多次劝阻无效,师爷没了办法,只好双手一摊如实交代。 宋蕴宁与古山跟着师爷一路往前去,沿途走过了来时的路,熟悉的石板路和熟悉的街拐角,最后在酒店门口停下脚步。 “二位大人,这就是我们县令大人。”师爷轻叹一声,抬手往里指。 酒楼里穿着玄色青花官服的那位男子,也就是来时路上那位花天酒地的男子,正是此地县令,宋蕴宁与古山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 酒楼二楼向阳的隔间,一曲平沙落雁琵琶曲宛若珍珠落玉盘,县令正与一群舞女饮酒作乐,嘻哈玩笑。 “别走啊,过来啊,美人儿你在哪里?” 第224章 贪污案 县令眼上蒙着丝巾,在房中摸黑寻找舞女,舞女们分散躲开。 门开了,是师爷带着宋蕴宁二人上楼,县令迷迷糊糊间走到门口听见动静便一把抱住了师爷:“总算被我抓住了吧!” 县令大喜,遂拉下丝巾,就在眼睛适应光线的须臾时间里感觉到了不对劲,这女子为何膀大腰圆。 “大人,是下官……” 师爷往后退,从县令怀里抽出身,单膝跪地。 喝了酒的县令一时间头脑不算清醒,晕晕乎乎,脚下踉跄着转了好几圈,这才看明白是县里的师爷。 县令年纪大约四十出头,平滑的下巴上有稀稀拉拉几根胡须,鼻梁微塌,脸颊凹陷,头发未梳拢夹杂着白发。 “你为何来了,扰本县兴致,还不快滚!”说话间抄起桌上的一盘瓜果点心照着师爷的脸扔过去,落满一地。 阵阵袭来的浓烈酒味让宋蕴宁忍不住皱起眉头,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冷膳、热膳、加起来恐有十几种,最为扎眼的是正中间放着一头烤全羊,盘子下还放着炭火保温。 点心水果更是不计其数,酒瓶都有三四个,也许是与舞女互动过盛,原本精致的佳肴也成了残羹冷炙,可谓风卷残云。 师爷灵活的躲过县令扔来的点心小饼,依旧舔着脸迎了上去,在县令耳旁耳语道:“太子殿下所在的东宫派人来泽州城了,大人您还是收敛点。” 县令听见太子殿下的名号迟疑片刻,抬眼一瞥,这才看到门口还站着一男一女,女子满面阴沉,男子则是面无表情,双手环抱。 他的心里犯嘀咕,才听闻太守迎接太子入城让各方势力都小心谨慎为妙,只说身旁跟了为少年副将,况且那副将他在入城时见过,哪儿来的女人。 扬起下巴就是口无遮掩,县令也不避讳,对着众人大声喧哗:“胡说八道,什么王八都能被当成龟吗?太子殿下怎会派来个女子视察县衙,简直是天方夜谭,本县不信!” 师爷倒吸一口凉气,可他哪儿敢说话,无论对外还是对内,他的身份也都上不了台面,只好悻悻闭嘴。 县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走到宋蕴宁面前打了个酒嗝:“嗝”,随后毫不顾忌地哈哈大笑。 “但这小娘子倒是个美人坯子,不妨来本县的酒局玩上一玩,哈哈哈哈。” 说话的同时,他还想上手去拉宋蕴宁被古山一把抓住了手腕,用力一捏,县令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县令大人,你身为朝廷任命的父母官。你可知道全城百信几乎冻死饿死,路旁倒下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妻离子散。现在整个泽州城内民不聊生,你居然还有时间有钱财在此处花天酒地,饮酒作乐。你真该摸摸自己的良心!” 宋蕴宁义愤填膺,她的眼里充满了怒火,满目凄凉的背后竟隐藏着这等蛀虫,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赈灾迟迟不见效果。 “放开他。” 古山松开手,县令也恼怒起来瞪着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宋蕴宁继续逼问道:“我想问问县令大人,朝廷拨给泽州城内的赈灾款可否被你贪污?” “血口喷人!” 县令急了,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仿佛‘贪污’这个词就是点燃引线的火星,他急切地满屋转圈。 宋蕴宁与古山站在门口不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等来了他的一道命令:“来人,把这等刁民绑起来押入大牢,这两人一定有问题竟敢污蔑本县!都给我统统带回衙门去!” 房里的确站着好几个男子,都是县令从县衙里带来的捕快,个个脱下了官服跟随县令一同吃香喝辣。 县令一说他们便行动起来,一窝蜂地冲向门口两人,古山瞬间反应过来将宋蕴宁护在身后死死挡住,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 群起而攻之,古山被几人挡住身子,宋蕴宁躲闪不及就被人拉住了手臂:“放开我!当真以为这大楚没王法了吗!” 宋蕴宁挣扎,未果,还是让人抓到了县令面前。 “停手!不然我便打死她!”手下举起拳头说完话就要往宋蕴宁脸上打,以此要挟古山停手,谁都能看出古山是个练家子,真要这么打下去县令方肯定没有胜算。 古山慌了,来不及做出反应,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一个不注意就被对方飞踢倒地,所有人冲上来,一顿拳打脚踢。 军队一行入城以来很快便确定城内有官员贪污赈灾救济款,夜瑾煜特令宋言澈暗中调查此事,从县衙至太守,包含安抚司在内所有能触碰到钱财之官位全面清查。 宋言澈派几名侍卫蹲守,得到消息称今日县令会在酒楼中奢侈享乐,他做好了准备来酒楼里抓个现行。 才入酒楼大门,小二杂役都在小声嘀咕,楼上还传来打斗声和女子的叫喊声,宋言澈觉得有些蹊跷,快步上楼。 一隔间的门虚掩着,宋言澈推门而入,姐弟两人相别多日,不曾想到再次重逢竟然是此番景象,他怒斥道。 “尔等宵小,别动阿姐!” 电光火石之间,宋言澈原地起跳便是一个飞踢,正中捕快头部,他伸手稳稳地护住即将要摔倒的宋蕴宁。 四目相对,宋蕴宁见到弟弟的一瞬间,一路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没事吧?”宋言澈关切,宋蕴宁摆摆手。 县令在赈灾军队入城之时便见过宋言澈,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拜在地,嘴里不停求饶道:“宋将军误会了,小人不知这竟是您姐姐,多有冒犯!” 他也不管对方的身份,上来就是一个将军的称谓,若非将军怎会与太子同行于军队,还能来泽州赈灾。 这下可是真铁到了铁板,别想善终。 “都是他们!是他们动的手!跟我没关系!”县令慌不择路指着手下捕快就把这一摊子推给他们,置身事外。 在场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师爷没想到带两人来酒楼一趟还趟了浑水,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25章 抄家 他们个个脚下悄悄地向门口挪动。 “古山,有无大碍?”宋蕴宁亲自上前扶古山起来,他的脸被捕快打了好几拳,青一块紫一块,鼻孔流出鲜血。 随手用袖口一擦,古山摆手:“无事,不小心分心挨了两拳。我皮糙肉厚的,小姐放心。”看见宋言澈于宋蕴宁很是相像,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遂拱手道:“见过宋公子。” 宋言澈不明所以,这个古山他没见过,愣愣地点点头。 反正是阿姐带来的人,肯定不是坏人,他不计较,很自然地将此人纳为自己人考虑,扔给古山一瓶金疮药。 “阿姐,你为何来了,你不是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吗?”宋言澈心中震惊依旧,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面前的当真是他亲亲的阿姐吗? “一会儿再与你详说。” 宋蕴宁确认古山的确只是点皮外伤后安抚宋言澈,现在并不是亲人相见的好时机,地上跪着的县令正瑟瑟发抖地等着后文。 姐弟二人并肩上前,站与县令身前。 “说,这些铺张浪费的钱到底来向何处!”宋蕴宁咄咄逼人,一点没打算给县令留面子,宋言澈则是冷着脸看着对方,气场全开。 县令慌张无措,向师爷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师爷拼命地低着头避免一切眼神交流,县令只好作罢,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小的不敢欺瞒您几位,这钱并非这位小姐所说是通过贪污赈灾款得到的。下官本姓为田,家中正妻姓王,下官姑且称夫人为田王氏。王家是本地有名的大家,下官岳丈也是泽州城内一顶一的富商,这才能在这等灾荒年里拿出这些银子。” 委屈地耷拉着脸,县令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说了好一阵后又道:“若是您几位说下官作风奢靡,下官的确有时花钱多了些,可这与赈灾毫无关联。这位小姐就算真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只怕也不能乱扣下官屎盆子吧?” 这样的理由听着像是随口编造,但真要说这钱是赈灾款总要拿出证据才能把人给扣下,宋言澈懒得听这些花里胡哨的言论,大手一挥。 “把他绑了!只要带到太子殿下面前去分辨一番,有没有贪污自然就有结果了。” 少顷,宋言澈从房里扯了些绳子,与古山一同三两下就将县令五花大绑,带着一众捕快及师爷就出了酒楼。 来前宋言澈带了几名侍卫,他出门便将县令及一众涉案人员全交由侍卫看管,抽身走至宋蕴宁身旁低声耳语。 “阿姐,殿下就在城中一处院子里,那院子大约有三里地。我先带你去间太子殿下,县令一行交给侍卫便是。” 宋蕴宁跟着往前走,想了想摇头道。 “这田县令嘴里没有实话,这一番言论肯定掺杂了水分。此案若不赶紧了解只怕又让他给躲过去了。殿下只要安好我便放心了,见面不急,阿弟你与我先去田县令家中看看,最好能将他的夫人田王氏审问一番。” 说走就走,宋言澈对姐姐的果敢很是钦佩,带上古山和一名侍卫,一行四人押着县令问出了府邸位置,并通知人手尽快前来支援。 田府距离县衙不过两条街,府邸大气,只怕是花了些银子才能建成,若要比武侯府差了些,可比原先萧家的将军府则是不相上下。 众人不慌进门,宋蕴宁心细听见里面有七嘴八舌的女人吵闹声。 “老爷当真被抓了?” “那还有假!师爷家里的小妾与我交好,真真地看着师爷带着两名上头来的大人去了酒楼,现在恐怕是在去见太守的路上了!” “夫人您倒是说说怎么办啊!” 只言片语中尽显慌乱,不止一两个人,里面最起码有三到四人正在议论县令被抓一事,其中包括县令夫人田王氏。 宋言澈有些激动,立即想破门而入,却被宋蕴宁拉住:“不忙,躲起来听听她们准备怎么办,也许有新线索。” 几人拉着田县令躲在墙根,开始偷听。 院墙内,带头坐着是正是县令口中的夫人,她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叽叽喳喳的三名小妾,气得牙痒痒。 自她嫁入田家以来,先是求爹爹给原来就是一穷书生的田县令一大笔钱去活络泽州官场关系当上了县令,后又想方设法地贴补田家。 到头来只换来了这一堆小妾,田县令还大言不惭地说她就是田家的主母,找了这么多妹妹来伺候她。 “好了!叽叽喳喳地成何体统!都给我把嘴闭上!听我说!”田王氏一拍石桌站起身来,指着最先说话的那名小妾大声道。 “家里的家产你们心里都有数,全是我母家的。这些钱别想着要拿去分,老爷回不回得来另说。我既为田家主母自然要为诸位谋生路,愿意走的就走,不愿走的就留下来等老爷回来。” 小妾们噤若寒蝉,点点头不说话,可个个都是想走的意思。 县令听到这里总算坐不住了,张嘴就要叫喊,宋言澈手快,立即点了他的哑穴,他设法喊叫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好,既然大家现在都想走。老爷前些日子的那笔钱,你我几人都心知肚明,账本就在我房里,老爷早前交给于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田王氏明显放低了音量,但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她也没有太多避讳。 “钱在内堂里头的抽屉里放着,别说我不公道,一人一份拿了走人,咱们都赶紧逃命去,以后也别相见。” 王家家境厚实,县令夫人不在乎这一点钱,若是县令真被抓了去只怕对她也没太大影响,大不了就是和离。 偷听战术起效,她口中的钱,应该是就是板上钉钉的赈灾账款,账本就是直接证据。 宋蕴宁对宋言澈点点头:“现在可以出手了。” 侍卫到齐,还有不少军队中的将士,宋言澈将县令扔回给侍卫,命令道:“立即封锁田府,就算有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跑咯!” 第226章 县衙重逢 将士一行出发包围县衙,同时宋言澈找来侍卫立即向夜瑾煜汇报情况,约定在县衙相见。 院子里的县衙夫人田王氏及一众小妾眼见后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不及大叫,顷刻间都被控制。 “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县令府邸,岂能随意踹门而入!”田王氏一面挣脱一边叫喊着,整张脸失去原有秩序,五官错乱。 小妾几人都没了主意,其中一位原地晕倒没知觉。 宋言澈清点人数,与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数量能够吻合,带头最为年长的想必就是县令口中的夫人。 “我等奉太子殿下之命稽查田县令贪污赈灾款一案,几位刚才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来人,带回县衙!” 县令夫人恼怒,抬眼却见到田县令就在这群人手上,夫妻两人隔空对望,止不住的摇头叹气,这下估计是真完了…… 宋蕴宁与古山带上田家五口人先回县衙,宋言澈留守田府。继续带人清查田王氏口中的账本和剩余赃款。 路上冷清,寒风习习,两条街的距离不远,很快便来到县衙。 “县令大人!” 门口捕快闹不明白县令为何被一群人押送回县衙,带头的是还是一位女子,等一下!捕快不敢相信,面前人竟是先前来县衙找县令掏出那‘东宫’身份牌的一男一女。 县令躲在将士身后,不敢抬头与下属对视,被绑回县衙可谓奇耻大辱。 宋蕴宁不理,大跨步进了门。 “您往里进,先前太守已到了县衙里头,应该就是在等两位大人。”捕快不敢再惹两人,规规矩矩地让开。 堂上,夜瑾煜与泽州城太守并排坐于太师椅之上,他不安地端坐,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来人,不敢又片刻松懈。 脚步声响起,太守往外看,可夜瑾煜直接站起身。 宋蕴宁当真出现在了县衙,她眼神略显疲惫,原本细腻光滑的脸颊一路赶来历经风霜,无粉黛修饰,富家小姐装扮不再。 顷刻间,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宋蕴宁见到夜瑾煜安然无恙鼻子一酸竟险些掉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淡定。 古山上前,两人齐声道。 “参见太子殿下!” 宋蕴宁还未蹲下身,夜瑾煜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扶了起来。 干燥的空气无情地侵蚀着美人的容颜,他心疼道:“为何要来冀中?孤不是留下纸条让你在家中等候?一路颠沛流离,你又是如何能赶到这冀中平原?” 众目睽睽下,在场众人全都傻眼,眼见太子殿下如此关切这女子,不禁对这女子的身份产生了些许好奇。 太子的关切未加掩饰,他不避讳在人前展露。 宋蕴宁面对夜瑾煜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适,暗中红了面颊,却立即调转话峰道。 “殿下,具体的事我们一会儿再聊。古山一路尽心尽力保护,没能让臣女受到半点伤害。这田县令及其家眷都在这儿了,贪污案证据确凿,听后您的发落。” 夜瑾煜对宋蕴宁的催促也不恼,转头看向堂下。 县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家眷都低着头不语,先前晕倒的那名小妾慌乱中重新恢复神智口中喃喃自语道:“不是我,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你可真贪污了朝廷为泽州分拨的赈灾款?田县令,抬起头来看着孤,如实招来。”夜瑾煜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很强,低沉的嗓音正色道。 “不是的!太子殿下尽管明鉴!那赈灾款拨到我等县衙数量不多,下官若是真拿了也没几个银子!这些钱可都是夫人母家的钱!” 堂下县令不停叩头,恨不得用脑袋把地面砸出一个坑。 夜瑾煜只回头一个眼神,随从的两名侍卫便从走到县令背后将其手脚钳住,嘴中质问道:“一会儿证据可就到了,现在说还算你坦白。倘若是之后再开口,只怕就没这么好办了,说还是不说。” 这话让县令闭上了嘴,家眷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吓得直发抖。 沉默半响,在侍卫的步步紧逼之下,县令一拍脑门便支支吾吾道:“这钱下官的确贪了。”侍卫立即上前抓起他的衣领。 话音未落,县令双眼紧闭,慌乱中继续说道:“只一小部分!剩下的还是下官本有的钱!” “你说。” 原本呆坐一旁目光涣散的田王氏咻地抬头,太子殿下赫然站在她的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神情严肃。 宅院里的女子何来见过这等场面,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县令大声道:“老爷的确贪污了赈灾款!那钱还在家里放着呢!求求太子殿下,放过我们吧!” “放过我们吧!” 众小妾齐声磕头。 就在这时,县衙大堂外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宋言澈手拿账本快步跨门而入:“太子殿下!县令贪污的证据就在臣之手,证据确凿。” 随后两名将士抬着一箱银子跟了进来,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众目睽睽展露大堂之上,看得太守心里一紧。 贪污是重罪,一人掉脑袋还不够,定会连累家里人一同受罪。 县令明白大势已去,站起身来一个飞扑便将宋蕴宁扑到在地,嘴里大叫着:“田某人活不了!我就拉一个垫背的走!” 最近处捕快的佩刀被县令一把抽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到宋蕴宁雪白的脖颈,堂上大乱。 宋蕴宁努力维持着淡定,可心止不住地狂跳。 “阿姐!” 与此同时,古山与宋言澈几乎同时响应,一刻不停地奔向宋蕴宁,头顶却有一黑影飞过,恍惚间一声巨响。 “咚!” 众人转头就看见田县令飞出一两丈远,重重摔在地上,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直接当场咽气,血溅当场。 “可有伤到?”夜瑾煜稳稳抱住宋蕴宁。 正是他飞身而出,先于两人,伸手一掌便将县令原地打飞。 太子夜瑾煜前次出征便受了暗伤武功尽废人尽皆知,甚至一度淡出朝堂,成了人人口中的废物。 难道这是传言吗? 所有人都愣住。 第227章 荣王血脉 宋蕴宁震惊到说出不话来,下意识点头。 “伤到哪里。”夜瑾煜皱眉,急忙扶起宋蕴宁查看,这时她才回过神,立即摆手道:“没有没有,并没有伤到。” 脖子上没有伤口,完好无损,衣裙被摔倒在地时弄脏,的确是只受了惊吓。 夜瑾煜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可情急之中在众目睽睽下动了手,功力恢复的事可就瞒不住了,他将宋蕴宁扶到椅子上坐下。 宋蕴宁想开口,欲言又止。 一阵穿堂风吹过,衙门大堂,审案之地本就是敞开对外,血腥味四溢。 县令夫人及几名小妾慌乱中叫喊,被侍卫拉去县衙大狱关了起来,她们不大明白好端端的查案为何闹出了人命,甚至不敢问人是不是真死了。 “来人,把堂上打扫干净。”夜瑾煜淡淡瞥一眼尸体,随后来到太守前,沉着冷静道:“在座诸位皆是大楚之忠臣,田县令刚愎自用已死掩盖其贪污的真相,各位可都看见了?或是各位有何异议,不妨现在就提出来,孤一一作答。” 紫眸暗淡流露出凶狠,若非面前人不能轻易察觉。 太子本是当今圣上的正统嫡系,朝中除开夜瑾煜外还能争夺皇位的适龄皇子不过荣贵妇所出肃王,非嫡非长。 太守虽在冀中不在京城,但当朝局势心里很清楚,起先真以为年少成名的太子夜瑾煜没了功法,成了废人,今个亲眼一看,总算是知道了太子的实力,这肃王若想夺嫡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他快速地在心中做了一番盘算,得出结论,凭借夜瑾煜的武功与谋略,身体恢复后的皇位依旧是十拿九稳。 “何来异议!本太守亲眼所见,今日田县令悲愤不已,一头在堂上石柱上撞死。家眷受了惊吓便开始胡言乱语,其余的本太守可什么都没见到!”太守当着众人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其余捕快和几名当地官员快速交换眼神,全都点头哈腰地附和。 “是是是,太守说得对。” 三两句打发众人去了,夜瑾煜下令将泽州城中贪污案合并为一案。 他拉宋言澈到一旁嘱咐道:“田县令已去,剩下的家眷一并审查。另,孤命你继续追查泽州贪污官员,上到提辖知州,下到里正里胥,切不可遗漏。” “是。”宋言澈奉命。 城中不少空出的宅院,多是当地乡绅或富贵人家见泽州天灾接踵而至,便寻了亲戚去外地逃命,夜瑾煜入城后遣人以少量银子找了一处落脚。 夜瑾煜带上宋蕴宁回到宅院,院子里很是简朴,许久未见雨水的泽州就连喝水都成了问题,庭院里中花草全都干冷受冻而死。 正房是夜瑾煜的临时住所,宋言澈住到了不远处的东屋,北方中间一间堂屋对外开门,两旁对堂屋开门,一明两暗暂作接待所用。 宋蕴宁一时有些好奇,围着屋内走来看去,发现院子里还有上几名丫鬟和小厮,应该都是受冻挨饿的灾民收来做工。 “赶紧坐下。”夜瑾煜打断了宋蕴宁的好奇心,拉她到堂屋椅子上坐下:“蕴宁,你还未回答孤在县衙问你的问题,为何来泽州?” 丫鬟懂事,端上茶水,茶具是最为普通的白瓷。 “风月儿那日来城中拦下臣女说肃王恐在沿途设计陷害殿下与阿弟,一时她说飞鸽传书于殿下却未得到回应。臣女也给殿下传了信,最后鸽子飞回武侯府,依旧还是那封。臣女心中不安,担心殿下与阿弟的安危这才想办法让风月儿送出城,古山也是风月儿一同遣来。” 说起过往,宋蕴宁并未流露出半点恐慌,淡定至极。 夜瑾煜点点头,还想张嘴问下一个问题却被宋蕴宁接过话,她猛地凑近了脸,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 “殿下,臣女好奇。按理说您不是丧失了内力,刚才在县衙是怎么回事?伤势可有大碍?”心里的问题憋了一路,宋蕴宁总算是问出口。 面对宋蕴宁的问题,夜瑾煜勾起嘴角,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她。 “不瞒你,数月前孤身上之暗伤就已痊愈。肃王近年来行事高调,多在朝堂之上结交重臣,孤的伤一直不好首先怀疑之人便是肃王安插人手于东宫,在孤的饭菜中下药延缓康复。”夜瑾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杯子又道。 “其实不然,是前朝荣王后人在孤身边安插了眼线。” 宋蕴宁震惊于夜瑾煜暗伤早日恢复之际,脑中不停地回想有关前朝荣王的所有信息。 夜瑾煜之父皇,也就是当今圣上便是荣王异母手足,多年前先皇病重于危难,太子为嫡,当今圣上与荣王均是妃子庶出。 太子能力尚弱,众大臣全力上书奉劝先皇另立太子,奈何先皇顽固不改,皇子中当属当今圣上与荣王出类拔萃。 两人各起一派,夺嫡抢位,最后自然是皇帝一派笑到最后。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今皇上即位后不久便以荣王忤逆为由下狱,其祸可累全家,荣王一脉全数处死。 “可荣王一脉早已处死,何来后人?”宋蕴宁想到这里不解,遂问道。 夜瑾煜摇摇头,正色道:“荣王确有一丝血脉流落民间,不过这人身份孤尚且在查。” “自明白是荣王后人作祟起,孤便装病引诱其上钩,一直没等到机会。直到肃王因赈灾一事对准矛头指向孤,奸细大胆活络起来,这才抓了个现行。” 听到这里,宋蕴宁总算长舒一口气,紧紧皱起的眉头舒展,可很短的时间又担忧起来。 “可殿下,这样做不是明白着成了荣王血脉以及肃王的靶子吗?这会被两派势力视为挑衅,说不定会合力对付您。敌在暗,殿下你在明,如此一来便是犹如冰面行走,战战兢兢。” 话问出口的瞬间,宋蕴宁意识到自己有些话多,太子要如何做又何必听一介女子的建议。 少顷,沉默片刻。 夜瑾煜抬起头,盯着宋蕴宁的眼睛反问道:“你害怕吗?” 第228章 救回初禾 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呢?宋蕴宁在心中对忍不住嘲笑上一世愚笨的自己,随后义正言辞。 “不怕。” 好一个不怕,夜瑾煜听到这话总算换上了灿烂的笑容。 堂屋布局极为简单,四把竹制圈椅外加两张放置茶具的小方桌,别无其他,简洁中显得过分有秩序,虽与东宫相比天差地别,倒也干净。 “事情办完前你便在这里住下,随后一同回京。” 夜瑾煜找来院中丫鬟嘱咐两句准备饭菜后带着宋蕴宁出门,准备去往城中走上一走,看看泽州城内百姓状况。 军队入城来,以安抚司牵头结合地方力量及时开设粥棚统一施粥,地点就在城中东市一处空地上,原本商铺老爸和摊贩逃得逃,跑得跑,已无人做生意。 两人坐上马车,路程一刻钟有余,行至东市遂下马。 东市苍凉,热闹纷繁的景色不见,零星搭建的草棚就是施粥将士的落脚点,四处透风。 宋蕴宁才一脚迈出车厢,映入眼帘便是灾民在粥棚前排队,破布衣裳衣不蔽体,面黄肌瘦,不少小孩都饿成了皮包骨头。 “造化弄人,天灾无情,哎…”她自顾自地低头叹气,心里泛起阵阵酸水很不是滋味。 灾民见有人前来皆驻足打量,夜瑾煜悄悄拉过宋蕴宁的手,为了不引起当地灾民的骚乱,带宋蕴宁绕到草棚后坐下。 “现城中局势已经渐渐平稳下来。孤与言澈自入城以来已开设许多粥棚,发动当地灾民一同投入赈灾。为防旱后大雨,开挖水渠;同时灾后瘟疫频发,城中药物太少是现在最大的难题。” 夜瑾煜的目光向远方眺望,没有焦点,说到这应是遇到了难题他停顿片刻又道:“蕴宁,你一路以来可有遇上流民拦路?” 多日的接连谈话让夜瑾煜嗓音些许沙哑。 这个问题让宋蕴宁飘散的思绪重新聚拢,她愣了愣道:“回殿下。在临近泽州之时,确遇上流民拦路抢取干粮。臣女思量后认为盲目给予食物会让弱势灾民得不到救助,说不定还会引起骚乱。所以并未给与,自当羞愧。” 说完话,宋蕴宁不自觉地低下头,面对饿殍满地的泽州城灾民说出这话,她一时有些愧疚,眼神暗淡。 “武侯大人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胆识过人。若蕴宁你是男子,只怕宋言澈就成了跟班了。”夜瑾煜转头看着宋蕴宁,随口笑道,眼角微微上扬。 话至此处,宋蕴宁心口一沉,突兀地想起初禾还在黑店客栈里当人质,立即收起了笑容,夜瑾煜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可有心事?” “回殿下。” 宋蕴宁从板凳上站起身,言辞恳切。 “臣女前来泽州之时不单有古山一同陪伴,还带上了武侯府的贴身丫鬟初禾沿路照料。可没想到在城门口遇上了带人入关的骗子带我一行人去了一家黑店,初禾为了让臣女与古山脱身便作为人质留下,还请殿下将初禾救出来。” 一席话说完,原本精致的面庞上竟划过几滴泪水,情不自禁,她实在不忍初禾一人在黑店掌柜手下受苦。 “那黑店掌柜一定还骗了不少人的银子。”宋蕴宁整理好情绪,补充道。 夜瑾煜二话不说扶宋蕴宁起身,立即遣人备好马车,并在路上向宋蕴宁详细地了解了事情经过,两人马不停蹄前往客栈。 按照宋蕴宁记忆中的路线,两人驾着马车很快抵达客栈门口,可这客栈不知为何大门紧闭,难道是提前听到风声? 宋蕴宁下车,夜瑾煜伸手阻止却得到了对方的拒绝,她笑笑示意其放心。 “掌柜的开门”用力拍打着房门,宋蕴宁口中毫不顾忌地说道:“先前承诺的粮食到了,你要还是不要。” “来了!” 楼上里屋传来回应,宋蕴宁后退两步,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小二只开了缝隙向外试探,确认是先前那女子,质问道:“粮食在哪儿?” 宋蕴宁侧身,指向身后马车:“让我们进去,另外,先前留下作为人质的丫鬟我必须确认她的安全。让你们掌柜的出来与我亲自谈。” 小二见这女子说话笃定,不远处站着的男子并非之前与她一同跟随的那位壮汉,这位倒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翩翩公子哥,遂放下心。 “进吧。”小二打开门放两人进来,转身上楼叫来掌柜。 夜瑾煜环视客栈一圈,蜘网遍布,三两张桌子已是许久未用的模样,柜台后积了厚厚一层灰,不像正经做生意的店铺。 掌柜的咚咚地从木制楼梯下来,瞥见夜瑾煜瘦弱便满不在乎,对着宋蕴宁便大声道:“粮食只管交出来!那女人还活着,别跟我废话!” 他满脸横肉堆积,瞪大了眼睛想要威慑来人。 “粮食就在门口的马车里,承诺你的一点都不会少。先把我的丫鬟交出来,不然粮食你可拿不到手,这不是玩笑。”宋蕴宁信誓旦旦,相比于两人上一次见面多了好些底气。 掌柜的犹豫半晌,本也是为了求财,不想把事闹得太大,于是挥手对小二道:“带下来。” 宋蕴宁与夜瑾煜视线集中,眼见初禾在两名小二的押送下从二楼下来,她的衣裙沾满脏污,嘴上塞了块抹布。 惊慌中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一阵狂风吹过卷起门口马车车帘,掌柜的定睛一看马车上空空如也,何来粮食,连根毛都没有。 “该死的娘们!敢骗我!给我上!” 客栈掌柜暴怒,一声令下,门后躲藏的手下及小二冲向两人,夜瑾煜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出暗器,全中来人左肩。 瞬间,包括掌柜在内的客栈人员全部倒下,嘴里不停叫嚷着:“哎哟,哎哟,英雄饶命。” 宋蕴宁扶起初禾,一手扯开了她嘴里的抹布,立即关切道:“没事吧!” “小姐!” 见到宋蕴宁的一瞬间,初禾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了。 第229章 粮草 小姐无事便好。 主仆二人相拥,总算有惊无险。 夜瑾煜轻松解决黑店贼人,嘱咐宋蕴宁与初禾上车,随后吹口哨唤来躲在暗处保护的侍卫:“绑起来,全都带回县衙交由太守,让其发落。” 侍卫领命,快马加鞭传去消息,太守惊呼城内竟有人做这等下贱勾当还让太子殿下当场逮住,遂亲自带队,一队捕快浩浩荡荡前来。 “参见殿下!”太守惶恐,即刻拜见夜瑾煜,目光躲闪。 路上,侍卫与他交谈,说这客栈的掌柜就是坑了县衙上的那位名叫宋蕴宁的小姐,并把她的丫鬟留了下来。 宋蕴宁不单单是与太子殿下交好,更是随军队中宋言澈的亲姐姐,亦是武侯宋振云之女,其身份何等尊贵。 “起来说话。”夜瑾煜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这下可让太守犯了难,他惶恐中颤颤巍巍地立直身子,小心翼翼道:“殿下,这店是要如何处置?” “全面搜查,吐出坑害百姓之赃款,另……”夜瑾煜停顿片刻,直勾勾地盯着太守的眼睛,继续道:“封锁泽州城,还望太守恪守职责。” 客栈里闹上这么一遭,加上县令殒命,田家被封,现城中贪污腐败一众官员都知道了太子夜瑾煜的手段,若不及时封锁城门,只怕所有人听到动静都会设法逃走。 太守在县衙里便知道了夜瑾煜的厉害,一口答应,立即遣人封锁城门,并将此客栈全面清查,剩余的话一句也不敢说。 一时,城中大乱,人心惶惶。 夜瑾煜扔下烂摊子,只身来到马车旁,对车上宋蕴宁嘱咐道:“城里不安定。大肆的搜捕贪官污吏定会闹出事来,你回落脚宅院好生歇息,万不可擅自出门。孤会遣人守好院子,你放心。” 四目相接,宋蕴宁有些担心夜瑾煜的安全,还想说上两句,可那人挥手示意车夫起步,两人渐行渐远。 无奈,宋蕴宁只得与初禾先回院子。 初禾这半日在客栈停留,黑店掌柜倒也没有过分欺辱,只是说到气头上打了她几鞭子出气,身上有些伤痕。 衣裙上的脏污便是将她羁押柴房所致,没给一口水,没吃一口饭。 宋蕴宁急忙让丫鬟送来茶水,又去包袱里取了些干粮让初禾吃下,眼看触目惊心的伤痕展露眼前不免落泪。 “我在武侯府便说了不让你与初夏跟来,你偏偏不信。现在好了,你落得一身的伤,总算是舒服了吧!” 嘴里不饶人,宋蕴宁手上却不停地替初禾上药。 “若非奴婢执意留下当人质,小姐您与古山又怎能离开客栈呢?再说奴婢无大碍,只要小姐您没事便好。” …… 一直休息到傍晚,夜瑾煜与宋言澈赶回院落,客栈被查封,一掌柜为首勒索钱财之人,均已下狱,其中包含起初在城门收钱带人入城那男子。 丫鬟上了清粥小菜,几人用餐,面对这样的环境宋蕴宁未有丝毫抱怨。 自宋言澈进屋起宋蕴宁就注意到了他身上不少伤痕,不乏有新添的,多用纱布包扎,白布上渗出血水。 额头不知是受了怎样的伤害,竟还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疤。 “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疼吗?”宋蕴宁凑上前仔细看看,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夹起一块咸菜放进宋言澈的碗里,条件艰难,她就是想给弟弟碗里放点肉都不能。 顺着宋蕴宁的眼神,宋言澈低头看到身上的伤口,竟出乎她意料摆手道:“不疼!不过是小伤,过两日就好了。” 说罢,宋言澈狠狠地咬了一口大饼,就着清粥咽下肚去。 他的满不在乎,让宋蕴宁陷入沉思。 这是就是那位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从来不曾受过这等的苦,小时就算是在家摔了一跤也得哭着喊着找娘的弟弟。 白皙的皮肤已然黝黑,眉眼中有了阅历。 “没事就好,注意安全。”姐弟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欲言又止的话语都在这笑里包含。 夜瑾煜见宋言澈当真有了长进也暗暗替他高兴。 子夜时分,夜深人静,院落众人睡下。 宋蕴宁在弟弟房里聊了好些时辰,将他走后母亲的担忧和惦记都全数传达,直到弟弟困倦她这才出回了屋子。 初禾挨饿受冻一整日,在宋蕴宁的特许下早早入睡,宋蕴宁自己洗漱后躺在床上,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这几日的遭遇。 就在她昏昏沉沉将要睡着时,门口一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过发出巨大响声,宋蕴宁受到惊吓猛地睁开眼。 院子里有人? 两个差不多高的身影正在院中交谈,宋蕴宁心里觉得奇怪便坐起身来,随手拿过床头放着的外袍,出门。 “殿下,据京城传来的消息,肃王所派人手已在路上,正往泽州赶。” 殿下?宋蕴宁总算明白,这两人其中之一是夜瑾煜,另外一人则是正在禀报消息的侍卫,她停下脚步。 大旱来临,泽州无雨则无云彩悬于上空,每每夜晚的月亮皆如皎洁玉盘挂在天上,洒下透亮洁白月光。 宋蕴宁一时间进退两难,她不想探听两人谈话可又怕转身离去恐会发出声响干扰两人,只好怔怔地躲在石柱后面。 “你可知多少人?”夜瑾煜沉默半晌后开口道。 侍卫有点为难,战战兢兢道:“属下不确定,依照消息所言是一队人马,恐怕至少是三四十人。殿下,其中还有蹊跷。” “此话怎讲?” 夜瑾煜原本低着头,听到这话不寻常遂抬头。 “肃王派出的人手以很快的速度出发京城,可到了安图便不往前走了,一直在原地停留,属下不知为何。” 并不急着赶往下一个城镇吗?夜瑾煜蹙眉,紫瞳在黑暗中收紧瞳孔。 皇帝承诺夜瑾煜向冀中分拨五百石粮草以供灾区渡过难关,第一批正是随军队一同抵达,这第二批则是由安抚司押送,算算时日只怕也快到安图县了。 肃王肯定是打了粮草的主意。 第230章 牵制肃王 “是粮草。”夜瑾煜笃定道。 宋蕴宁一时听得入神,未注意脚下,不远处有枯树枝,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双腿僵硬,刚一动左脚便发出声响。 “谁!” 霎时间,侍卫警觉抬头,抽出腰间佩刀向声音来处走去,月光照耀,一个人影正在石柱后徘徊。 “等一下。” 夜瑾煜抬手阻拦。 宋蕴宁主动从石柱后走出,她挪动脚步来到两人面前,微微颔首,目光中有些委屈:“殿下……我,不是故意要听的。” 若不是偶然遇见,绝不会故意偷听。 可宋蕴宁感觉现在的状况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双手紧紧地捏住衣角。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 夜瑾煜的声音清朗,并未夹带丝毫愠色,默默地站到宋蕴宁身边。 愣在原地的侍卫一时没了分寸,为何殿下对武侯家的小姐如此包容,这都不会生气,跟往日的那个冷面太子全然不同。 “回太子殿下,臣女原本已睡下了,看见院子里有人影便起身查看,还以为是有贼人潜入,不想却撞见了殿下商谈正事,臣女知错。” 宋蕴宁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着两人君臣有别之礼,说话行礼不敢有半点逾越。 “不妨事。”夜瑾煜笑笑,说话间带着宋蕴宁与侍卫一同行至院内石制桌椅,抬抬手示意两人坐下,“既然蕴宁前面都听到了,也不必避讳,接下来的事情便一同商议。” 侍卫诧异,不敢表现,努力维持着镇定。 桌上点燃了蜡烛,火光摇曳。 “殿下,所以肃王一事该如何是好?”侍卫重新捡起先前聊到一半的话题,略带忌惮地瞥了宋蕴宁一眼。 纤长的手指轻轻在石桌上敲动,夜瑾煜不急不徐道:“此事还需要拜托蕴宁出面。” “我?” 宋蕴宁猛地回过神来,一时失了礼数,张大嘴愣愣地指向自己。 “是”夜瑾煜的表情管理失效,与噗呲笑出声来只差分毫。 向来淡定的宋蕴宁还有这副震惊的模样,圆溜溜的眼瞪大,活像一只在黑夜里发现老鼠的猫。 “孤想拜托蕴宁你给武侯大人写一封信。这信便是围魏救赵的关键点,孤需要给肃王在朝堂之上找些事来做。” 说罢,夜瑾煜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淡定道:“这,是两年前荣贵妃害死新生皇子的证据。” 夜瑾煜口中的皇子在出生时便夭折,皇帝本以为上天垂怜大楚,想令皇家人丁兴旺,这皇子之生母便是俞嫔。 俞嫔长得秀丽,在一众擦脂抹粉的后宫佳丽中显露出与众不同,皇帝于三年前掇选秀女之时一眼看中。 她本名姓颜,颜家世代为官皆是不大不小的四五品,于荣贵妇的家世而言,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奈何偏偏那一年得了皇上的宠爱,命生的那样好,不久后便传出有喜,皇帝老来得子欣喜万分,立即将其从原本的俞答应升为俞嫔。 荣贵妇也就是肃王之生母,盛极一时,权倾后宫,暗中让人使了绊子。 就在俞嫔生产那日,接生嬷嬷偏说难产,在寝宫中一天一夜也未能生下,一度陷母子两人于危难之中。 太医拼尽全力,到头来也只保住了俞嫔,刚出世的小皇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断了气,无力回天。 至此之后,俞嫔不让任何人踏入寝宫,整日以泪洗面,皇帝自知亏欠虽面上以未诞下皇子的罪名将其打入冷宫,却也不曾克扣份例。 夜瑾煜手上的这份折子,便是他两年以来遣人调查此事得到的最终定论,那位接生嬷嬷在琼州乡下被找到,说出了其中真相并签字画押。 “臣女明白了。” 正当侍卫还云里雾里之时,宋蕴宁立即反应过来,提笔开始给父亲写信,寥寥几笔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父亲看到信就会知道。”宋蕴宁放下笔,等晾干墨水,三两下将信纸折叠并将证据册子一同装进信封,夜瑾煜点点头接过。 “快马加鞭,送回京城武侯府。传孤命令,须武侯宋振云亲自接收。” “是!” 侍卫拱手领命,快步出门去。 若是肃王已派遣人马赶到安图县,就算肃王因荣贵妇之事暂且绊住脚步,也不一定能会收回成命,只怕…… 宋蕴宁想到这里轻叹一口气,缓缓道:“殿下,倘若肃王依旧盯着粮草不撒手又该如何?泽州城内的千万灾民可都等着粮草救命。” 桌上摇曳的蜡烛经过长时间的燃烧,短了一大截,有几滴蜡油险些滴到宋蕴宁的手上。 夜瑾煜将烛台推远,直勾勾地凝视烛火,目光凌厉:“蕴宁,稍安勿躁,不必急。若那肃王当真敢对粮草动手脚,孤自有办法让他主动食下恶果。” 他轻轻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话音刚落,夜瑾煜一口吹灭火烛,两人陷入黑暗,只剩下淡淡月光:“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孤送你回房。” 重生以来,宋蕴宁几乎每天都在刷新着对这位人人口中的废人太子的认识,今夜他的话语中充满城府。 宋蕴宁一时有些庆幸火烛在那一秒被吹灭,不然她对夜瑾煜城府之深的慌张目光无所遁形,两步便是房门口,两人道别。 翌日清晨。 初禾早早地起了床,她自觉身体已大好,伤口不再红肿发痛已结痂。 先是替宋蕴宁准备好了衣物,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讨要了些许干粮回房,在宋蕴宁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小姐,日上三竿,该起床了。” 宋蕴宁从睡梦中唤醒,她迷迷糊糊坐起身,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揉了揉眼睛:“昨日让初夏准备的襦裙可准备了?” 为何房中这么冷,宋蕴宁心里抱怨初禾昨日定是忘了给炉子里加炭,哆嗦地牵起被子。 “小姐您说什么呢?咱们现在在冀中泽州。”初禾发笑,给宋蕴宁递上衣物。 宋蕴宁猛地睁开眼,果真不出所料,这屋子朴素至极。 第231章 以物换粮 除了两张床外别无其他,她这才想起昨夜在院里的事并不是梦。 两人来到大堂,宋言澈正风风火火地从屋里出来,宋蕴宁见他包裹伤口的纱布沾满灰尘,提议道:“阿弟,我替你换药,重新换上新的纱布。” 拿起桌上大饼的宋言澈一口放进嘴里,有于塞满了食物,支支吾吾道:“不不,不必了,我出门一趟。” 在宋蕴宁的目送下,宋言澈大步流星地跨出大门,往街上跑去。 眼睁睁看着宋言澈跑远,宋蕴宁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这还是她的那个弟弟吗?难不成真被人夺舍了。 宋蕴宁甩甩头,好让自己脑海里的奇怪想法消散。 此时,夜瑾煜来到堂屋,在早饭前坐下,端起清粥。 “诶,太子殿下。”宋蕴宁神秘兮兮地来到夜瑾煜身旁,并未得到同意便自顾自地坐下了下来,夜瑾煜转头。 两人脸碰脸只差毫厘,宋蕴宁下意识地立即拉远距离,不好意思道。 “咳咳,殿下。臣女是想问殿下您到底给宋言澈下了什么迷魂汤,简直就像变了个人。昨日非但没跟臣女抱怨受伤,刚才臣女提议替他更换伤药竟严词拒绝,一溜烟就出门去了。” 对宋蕴宁的问题,夜瑾煜笑而不语,话锋一转。 “以后在孤面前不必称‘臣女’,宋蕴宁便是宋蕴宁,不是武侯之女宋蕴宁。若无其他人在场便称‘我’吧。” 夜瑾煜波澜不惊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是……”宋蕴宁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后像是反应过来轻声发笑,遂答:“是,敬遵太子殿下。蕴宁以后便以‘我’自称。” …… “太子殿下!”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蕴宁与夜瑾煜正在大堂歇息,两人同时抬头便看见宋言澈手里拿着个册子,兴冲冲地跑进门。 起身,夜瑾煜接过宋言澈手里的册子,展开仔细查看。 宋言澈一大清早出门去直至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冬日常理讲不易出汗,可他的额头布满汗水。 “殿下,冀中泽州府知州钱某今早已在城门不远处被抓获,被发现时正登车打算逃跑,让臣一举捉拿。” 喘了好几口气,宋言澈才缓过劲儿,宋蕴宁心疼地递上热茶,茶有些烫,宋言澈接过手放到近处桌子上,继续道:“赃款及其赃物都放进了北屋库房。” 夜瑾煜简单地看完了宋言澈递过来的册子,上面写的都是本次贪污案已铲除的官员名单,与先前暗中调查的人数相近。 以官职划分,一位知州、五名县令、若干里正里胥,全都对上了。 “干得好。”夜瑾煜满意地点点头。 宋言澈兴奋地要带太子与阿姐去库房看他所收缴来的财物,宋蕴宁原本不愿参与政事,可在半推半就之下还是与夜瑾煜一同跟来北屋。 北屋是临时落脚的院子里最僻静的一间房,军队来时夜瑾煜查看院落环境便下令仆人将北屋清扫干净,作他用。 原本的寝具一扫而光,别无他物。 夜瑾煜推门,宋蕴宁跟着进入北屋,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俨然堆满了古董字画,令人叹为观止,甚至无从下脚。 “这就是从贪官手里搜来的赃物了。” 门口放着青花瓷瓶,宋蕴宁上下打量一番,这瓶子与武侯府大堂上放置的那个很像,约有一人高。 “这么多的古董字画,只怕是放在泽州灾区是用不上了。若是想方设法运会京城只怕也太过招摇。” 宋蕴宁捡起地上一幅随意展开的花鸟图,落款是吴夫子,正是前朝最为精湛的工笔画师,一张画价值百两。 “若是能把这些物件换成粮食,分发给冀中灾民可就好了。”宋蕴宁仔细地卷起画卷,不留痕迹地轻声叹气。 夜瑾煜看着面前的珠宝匣子,听到宋蕴宁的话受到启发,正准备开口。 “我去!” 宋言澈抢在夜瑾煜前脱口而出,眼神里止不住地兴奋:“太子殿下,臣有办法。臣主动请缨去远离冀中的冀北,冀南等地兜售赃物,用卖出的银子换成粮食,再携军队运回,这样便能解冀中燃眉之急。” 欣慰点头,夜瑾煜在宋言澈的生上真的看到了往日自己身上少年英雄的英姿,不假思索道:“孤便遣你前去。” 移步来到宋言澈身旁,夜瑾煜不忘恳切嘱咐:“出门在外,武侯嫡子的身份到了地方可就没这么好用了,也许反而会给你带来困难。冀中灾害频发,近处城镇自然无法置身事外,时局混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说罢,夜瑾煜轻轻拍宋言澈的肩。 “臣知道了。”宋言澈心中对夜瑾煜充满无限感激,他从来不曾想到竟会与心中偶像出生入死,还得到了他的认可。 宋蕴宁投来担心的目光,欲言又止。 “知道了这点,还想去吗?”夜瑾煜再次向宋言澈确认,等来的是对方笃定地点头:“一定要去。” 木已成舟,宋蕴宁明白现在就算是开口劝也无法让宋言澈回心转意了,她自顾自地掠过布满地面的古董字画,出了房门。 夜瑾煜看见,抬手指了指门外,宋言澈立即跟了上去。 “阿姐,阿弟这是在为泽州百姓谋生存之道,您千万不要……”宋言澈跟着宋蕴宁走到院子里,没想到宋蕴宁猛然转身,若不是他立即停下脚步,两人便撞上了。 她眼中含泪,泪眼婆娑。 “既然答应了殿下要去,阿姐拦不住你。”宋蕴宁哽咽道,泪水已不受控制地随脸颊滑下,“正如那日在武侯府门口送你离开之时所说,阿姐只希望你保全自己。” “弟弟知道。” 面对姐姐的担忧,宋言澈慎重地点头。 “临走前,让阿姐替你换一次药吧。身上的伤出了泽州可要多注意些,近来冀北风沙大,可千万别逞强。” 也许是意识到情绪收不住了有些尴尬,宋蕴宁强行忍住了眼泪重新恢复理智,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 第232章 出使换粮 “好!”宋言澈不像早晨那般拒绝,而是一口答应。 姐弟两人来到大堂,将他身上多日未换的纱布解了下来,宋蕴宁与初禾一起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并仔仔细细地换上了新的纱布。 全程宋蕴宁没说几句话,只是每做一步就问一句:“疼吗?” 等来的都是宋言澈的一句:“不疼。” 互为家人本就是相互成为了彼此的支撑,宋蕴宁换好药后依旧不放心,嘱咐军队大夫拿了好些药品给宋言澈以备不时之需,其中除了伤药各种效用的都拿上一些。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时分,三两下吃完便饭,宋言澈二话不说便进房里收拾行装。 见弟弟急匆匆回屋,宋蕴宁不放心便跟了出去,并且准备了好了许多棉衣吩咐初禾打包好带来到屋子里。 屋里散落几件衣物全都沾染了血污,除开床铺被褥外并无其他私人物品,宋言澈感受到门口有人遂抬头。 “阿姐,你为何来了?” 只瞥了一眼,宋言澈立即低头忙着手上的动作,把一件单衣塞进了包袱。 “这两日比不得先前暖和,往冀北去会更冷,这点衣服怎么够。”宋蕴宁弯腰摸了摸衣服的厚度,皱眉,转头道,“初禾。” 包袱里不单单有棉衣,还有找大夫讨要的药品一并放在里头。 宋蕴宁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袱,嘱咐道:“太子殿下说的话你也知道了,在外只说自己是商队的,卖完东西便回,万不可多留。” 接着用手指向药瓶:“棉衣多备上几件肯定没错,这是伤药,另外还有治疗伤寒的药丸,以及防止蛇虫鼠蚂之药物。” “阿姐别担心了,若是弟弟出门一趟就让你这般上心,母亲知道了又要说我不懂事了。”宋言澈嘴里抱怨着,可还是把宋蕴宁准备好的包裹挎在身上。 出了屋子,宋言澈命侍卫将北屋的赃物装车,足足装了整整两架马车,全都用大箱子装好伪装成商队。 若是扮作商队出行便还需要带一些将士同行成队,夜瑾煜将权力交由宋言澈,让他亲自挑选得力人手。 宋蕴宁不大明白为何弟弟如此紧急,三五日都等不来就要立即出门去,她和夜瑾煜在不远处看着宋言澈脚步不停的来回忙碌。 “哎。”宋蕴宁轻叹一声,背过身来。 “殿下,我不大明白言澈近来为何积极过了头。思来想去只得到一个结过。早前在家里时言澈碰到了多年未见的国公府小姐姜南初,一直有点男女之情的心思,难不成我这弟弟真是想要建功立业前去国公府提亲吗?” 两人步上台阶,夜瑾煜带着她往大堂走。 一早虽太阳从云层后露出了头,可不知为何现在成了阴天,天上乌云密布,久旱而不雨,偏偏又不见天光。 夜瑾煜没接话,两人来到大堂坐下,饭前添的热水已冷却。 “蕴宁你可了解姜国公?”夜瑾煜没头脑地来了这句,招手让丫鬟重新换上热茶,随后认真地注视着宋蕴宁。 宋蕴宁不明所以,摇摇头。 “姜国公学问极高,又通晓音乐,善于骑射。自皇祖父一代姜家便是出了名的文臣辈出,姜老国公将其爵位传于姜南初之父。国公大人向来厌恶武夫,虽与武侯府两府相近,让孩子们做了玩伴,可这夫婿只怕是……” 院子里,宋言澈备好物品,整理好马车在车上安装防护金属板,以保护乘员不受伤害,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清点好人数后,宋言澈登车准备出发,刚一坐下却突兀地想起还未与太子殿下及宋蕴宁道别,又下车往大堂去了。 房里夜瑾煜喝下新端上来的热茶,顿了顿又道:“国公大人日前多次走动,意图撮合前太傅之子与姜南初。” 听到这,宋蕴宁无奈地摇头叹气。 耳边传来脚步声,她急忙抬起头竟看到宋言澈在门口站着,满脸的不可思议,脚榻在门槛上,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不是,言澈你听我说。”宋蕴宁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迎着宋言澈去,可那人不听,绕开阿姐来到夜瑾煜面前。 宋言澈满脸失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瑾煜的脸,问道:“太子殿下,此话当真?” “当真。” 夜瑾煜不加掩饰,微微颔首。 这两个字进入耳中的一瞬间,宋言澈的胸口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头,他用力地深吸一口气,半晌才从嘴里缓缓吐出。 见证着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后退,宋蕴宁赶紧上前来扶宋言澈坐下。 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夜瑾煜面无表情,从始至终没有因为宋言澈的诧异而变换表情,默默地翻开一个空杯,倒上了茶。 “言澈”他将倒好的茶递了过去,缓缓道。“当务之急是随孤一同平定冀中,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儿女情长自当放在后面。喝完这杯茶,便启程吧。” 宋蕴宁发现阿弟紧抿着嘴唇,似乎很难受,她想要安慰,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茶杯,宋言澈站了起来:“臣明白了,多谢殿下。”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古来王侯将相谁人能将儿女情长挂在嘴边,宋蕴宁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可夜瑾煜在宋言澈最为难受之时说出这话,还是让她的心里不是滋味。 弟弟离开的背影落寞万分,宋蕴宁无奈转头,走到夜瑾煜面前。 “报!” 侍卫风风火火地跑进门,两人对话让其打断,他拱手道:“太守来了府上,说有要紧事想与殿下您商议!” “请进来。”夜瑾煜点点头,不小心无视了宋蕴宁异样的情绪。 在古山的陪伴下,太守快步进门,这几日古山受夜瑾煜之令于太守身边辅助,配合默契十分,太守感叹太子身边均是能人。 “参见太子殿下。”太守鞠躬,“城中各处的粥棚已设立好,有劳动能力的灾民也都集结起来了。听候殿下安排。” 第233章 甜言蜜语 第一波粮草到位,开仓放粮迫在眉睫。 夜瑾煜站起身来,眸光清冷,亲自以双手扶起太守道:“粮草孤已派人清点好,不如就从明日午时起开仓放粮,不知太守意下如何?” 两人商讨赈灾事务之际,宋蕴宁自觉插不上话,默默地从侧厅退下,暗自落寞的神情让不远处的古山尽收眼底。 “下官以为,起初放粮数量不宜太多,恐会惹来争抢。以州府户籍为标准,每日登记在册之人均施一份菜粥。” 夜瑾煜与太守达成共识,随后太守离开,留下古山与夜瑾煜两人独在房中,这时他才发现宋蕴宁不见了。 “殿下。” 夜瑾煜猛然回过神,发现刚才过于专注在房中寻着宋蕴宁的身影竟忘了面前还站着人,他故作无事发生:“何事?” 古山笑笑,凑进了些:“殿下,您没发觉宋小姐有些不对劲吗?刚才她一个人从大堂出去了。”粗壮的嗓音带着铁汉柔情。 坐直身子,夜瑾煜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表面镇定道:“你可知去哪儿了?” 手指刚指向寝屋的方向,还不等古山开口,夜瑾煜已经往那方向去了,古山无奈地低头勾起嘴角,跟了出去。 宋蕴宁的屋子房门开着,夜瑾煜在门外走廊踌躇踱步,半晌后总算硬着头皮站到门口,堂堂的当朝太子自来都是别人哄着他,何来哄人的本事。 “蕴宁?”夜瑾煜心里挣扎着总算别扭开口,看到房中不单单有宋蕴宁一人,还有初禾在整理床铺。 谁知,宋蕴宁头也不抬,冷淡道:“殿下可有要事?” 初禾也从忙碌中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夜瑾煜。 “孤……”刚一开口,宋蕴宁打了个哈欠,便抬手打断道:“若殿下您别无它事,臣女有些困了,需找些睡觉。初禾,关门。” 门不留情面地关上一刹那,夜瑾煜躲闪不及差点撞到了鼻子,急忙后退。 感情这点难题可算是把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给难着了,夜瑾煜吃了闭门羹,心中抑郁,一转头看到古山在院中站着,用手夸张地憋着笑。 “啧”夜瑾煜换上冷脸,古山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安慰道:“殿下,臣虽还未娶亲。可臣有一妹,女子心思还是懂得些。” 责怪似地瞥了一眼,眼眸微缩,夜瑾煜等着他讲后文。 “您这样端着太子的架子对女子来说是没用的。殿下,听臣一言,您的嘴要放甜些,有句话怎么讲的,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古山眨眨眼。 夜瑾煜不屑一顾地转过身,呵斥道:“整日想些没用的,这些心思为何不放到行军打仗上,孤累了。”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往书房走去。 院子里,独留古山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回忆一番无果,遂作罢。 天光已暗,关上书房门。 夜瑾煜点上火烛为难起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古山刚才所说,何为嘴甜? 饱读诗书的夜瑾煜擅于帝王之术,却从来不知如何讨女子欢喜,坐在椅子上想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出办法。 他起身来到书架前,黑暗中翻找了好一阵,这才从一堆军书里翻出两本有关爱情的话本,企图从中窥见一二。 一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夜瑾煜看着话本抓耳挠腮,实在是闹不懂这书里写的主角为何要暗自生气。 他也不知道宋蕴宁为何要生气?难道是因为在大堂上说宋言澈不要儿女情长得罪了她吗? …… 次日一早,宋蕴宁在初禾的呼唤下早早整理起床,来到大堂饭桌端起小米粥开始用早点,半晌也没见夜瑾煜的身影。 本不想问,宋蕴宁过了一刻钟还没等到,总算是忍不住了:“太子殿下呢?” 她看似随意,实让初禾看出了刻意。 “回小姐,太子殿下今早并未用餐,早前奴婢起床准备早点之时见殿下从书房里出来,面色有些疲惫。”初禾回应道。 宋蕴宁点点头,继续吃着手里的饼,一声不吭地等到用完餐,初禾起身收拾碗筷拿到后厨之时,她偷偷地去了书房。 房门虚掩,宋蕴宁轻轻推门唤:“太子殿下?”无人回应。 隔着门缝看进去,房里干净整洁,一整柜子的书有秩序地叠放,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两本书被翻看。 宋蕴宁鬼使神差地进门,走到桌子前拿起书翻看,写的都是人物对话应该是话本,封面写着《莺莺传》,还有一本《再生缘》。 “噗”宋蕴宁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竟会背着人在书房里看爱情话本。 翻了几页,宋蕴宁看得入神,竟没有发现门被打开。 夜瑾煜与古山一同来到书房,刚到门口便看着宋蕴宁手里拿着话本,瞬间全身僵硬,尴尬地偏过头。 “咳咳。”古山轻咳,提示宋蕴宁。 笑容还挂在脸上,宋蕴宁来不及收起,全然忘了昨日与夜瑾煜闹别扭一事,笑道:“没想到殿下您还喜欢看这些。” 脸颊微微显露红晕,夜瑾煜勉强勾了勾嘴角:“不是。孤见你来了泽州,担心你整日在院子里无聊,特意命人给你准备的。” 进屋时便看这书翻着,若真是准备给她的为何之前不讲,又为何自己要翻看呢? 宋蕴宁不打算当面拆穿夜瑾煜这拙略的谎言,她笑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来到夜瑾煜面前。 “殿下整日独居东宫恐怕不知,这两本话本在京城已流行过了。我在家已经看过,情节略显老套,没什么新意。” 话说完,书已经递到了夜瑾煜手中,宋蕴宁将碎发抚到耳后,离开书房。 当着心上人的面丢了大脸,夜瑾煜原本的淡定已挂不住了,看着古山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把将书扔给他。 古山措不及防接下飞驰而来的书。 “日后少出些馊主意,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夜瑾煜扔下这句话便快步出门去。 第234章 投入赈灾 双手捧着话本,古山哭笑不得,这锅只有他背了。 从看到夜瑾煜书房的话本起宋蕴宁便不生气了,昨日的烦闷已抛在脑后,她陪夜瑾煜坐在桌上吃早餐。 今日晌午,城内所有粥棚便要开始向灾民施粥,原定计划是一户籍为准,登记在册之人便每日可领一碗菜粥。 夜瑾煜心里担忧突发状况发生,两三口吃完饭便要起身出门。 “殿下。” 宋蕴宁跟着站起身来,她的目光真挚:“今日城内施粥,我也想去城里帮忙。殿下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城中混乱,你……” 夜瑾煜不假思索地拒绝,可对上了宋蕴宁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是不忍心拒绝,改口道:“罢了,孤带你去,可一定要紧紧跟随。” 初禾跟随两人脚步出门,临到大门口却让宋蕴宁拦了下来,嘱咐她好好守好宅院,在家中备好饭菜等众人回家。 少顷,夜瑾煜扶宋蕴宁上马车,古山在驾马便将两人带到县衙。 “为何在县衙,不是去东市的粥棚吗?”宋蕴宁下马车抬头看到县衙的牌匾,疑惑问道。 许多人在县衙门口进进出出,一侍卫搬着一筐菜低头正往里进,转身时险些撞到宋蕴宁,夜瑾煜侧身护住。 “首日开仓,孤与太守商议后决定在县衙施粥一天,以示官府体恤百姓。先前田县令所作所为只怕让不少百姓寒了对大楚王朝的心。” 宋蕴宁一边点头一边走进了县衙,里面当真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全是忙碌之人,无论侍卫百姓或是捕快,合力淘米、洗菜、劈材烧水,支起十口大锅。 原本断案所用大堂被施粥征用,公案也被临时最为切菜灶台,惊堂木孤零零地扔到一旁,灾祸当前不分你我。 捕快身穿着官服抡起斧头往木材上砍,寒冷的冬日里竟然累得汗流浃背。 颐指气使站在台阶上的太守见夜瑾煜与宋蕴宁来到县衙,立即在手下的搀扶下行至夜瑾煜面前,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进度如何?”夜瑾煜摆手。 在太守的带领下,两人绕着县衙仔仔细细地巡视一圈,人人脸上带着笑,皆干劲十足,一名皮肤黝黑的农妇吸引宋蕴宁的视线。 只见她手脚麻利地捧起一堆柴火扔到锅炉下,弯腰蹲下,两块打火石相互摩擦,顷刻间就把面前的柴堆点燃。 “娘!我饿了!”不远处小个子的男孩穿着单薄的衣物,脸上挂着大鼻涕,一直不停地拉扯着农妇的衣服。 宋蕴宁走上前,找太守要了块大饼递给小孩,对那妇人搭话道:“姐姐,你为何在县衙里头帮忙?” 农夫头也不抬,专注手上的柴火,随口道:“我男人死了,原来是县衙里头的捕快,旱灾来时为了我娘俩儿与人争抢粮食被人打死了。听说县衙差人手帮忙,我就来了。” 手里干柴扔进火堆,女人这才看到问话的是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伸手便要去拿泡米的木盆。 二话不说,宋蕴宁撸起袖子,将长长的袖口系在一起,端起盆子:“大姐,我来。你只管烧水便是了。” 农妇受宠若惊,站起身来便要抢宋蕴宁手里的盆:“不行不行,这等下人干的粗活,您的手白白净净的,一看就不是干活儿的人!” 可宋蕴宁说什么都不给:“孩子在哭了大姐,赶紧看看。” 争抢中农妇猛然回头,自己的儿子哪在哭,分明双手抱着大饼啃得正香。 她再回头,看起来身材娇小弱不禁风的侯门嫡女宋蕴宁端起盆子毫不费力,那盆里米加上水起码二斗的重量。 手里不停地忙碌着,宋蕴宁摸到冰冷刺骨淘米水的瞬间思绪回到了上一世将军府大娘子的日子,情不自禁地苦笑。 身为大娘子,不可能将全家老小的活儿都交由宋蕴宁,可萧老夫人的吃食与洗衣都要宋蕴宁亲自干,美其名曰儿媳生来就要孝顺婆母。 若是单单替老夫人洗洗衣服做两顿饭,上一世的宋蕴宁倒也还能忍,越是忍气吞声越是让人作贱,不久后阮诗诗来了府上。 阮诗诗以小娘自居,根本不把宋蕴宁放在眼里,涵盖那两个儿子的衣服全都交给宋蕴宁一并清洗,令人恶寒。 想起冬日里长满冻疮的双手,宋蕴宁一时觉得这盆里的水也没那么冰了。 泽州缺水简单洗洗便可,快速地将米淘洗干净,她顺带心细地将米粒间的稻穗壳挑拣出来。 夜瑾煜看宋蕴宁这般麻利地干着活儿,一时有些出神,前一秒还在惊叹为何武侯府长起来的女子会这些,下一秒就想起宋蕴宁在萧家受过非人待遇。 他心疼地皱眉,眼色森然,快步走上前去:“鼎铲给孤。”夜瑾煜有些笨拙地拿过了旁边一捕快手里的锅铲。 可以少干活了! 这捕快欣喜地抬头,等等,这人自称什么? 孤! “太……太…太子殿下,小的来便是了,您……”捕快哆哆嗦嗦地想要拿回已递到夜瑾煜手里的铲子,腿软地几乎要跪倒在地。 太守倒吸一口冷气,急忙赶过来劝阻道:“殿下您龙血凤髓是何等尊贵,让下官来,您可千万别被锅给烫着了。” 捕快与太守一左一右地将夜瑾煜护着,害怕柴火上窜起来的火苗伤到了太子殿下,这可护驾不利的大罪啊! 宋蕴宁见前面闹得不可开交,暗自发笑,锅里的水咕嘟冒大泡,她回过神将盆里的米全数下进锅,取来铲子。 “给孤,谁都不要来帮忙,孤亲自来。” 夜瑾煜用力抢过铲子,太守尴尬地愣在原地,暗示捕快不得上前。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蕴宁的动作,十分僵硬地搅动着锅里的粥,不想对方却突然抬起头,夜瑾煜猝不及防。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远处的等候的百姓听见里头说着有关‘太子’之类的话,弄不清状况的人便问起来:“里头居然有太子殿下?” 第235章 维持秩序 前面的人转头,信誓旦旦:“可不是嘛,我听见太子殿下竟亲自替我等流氓煮粥,我亲耳所听。上天庇佑大楚,有这等太子当真是国之大幸啊!” “天佑大楚!太子千岁千千岁!” 百姓在县衙门口跪拜,齐声道。 转眼来到午时,十口大锅所熬煮之菜粥均已出炉,将士与捕快两人为一组,齐心协力地将粥盆抬出县衙,来到大门前。 县衙门口早在太守在吩咐下准备好了长桌,碗堆立成叠,万事俱备,冬日里艳阳高照,正是施粥的好时机。 “诸位,诸位!”太守扯着嗓子开始大喊,“想要领粥的人全都排列成队,以纵队排列,一共十个施粥口,维持好秩序,慢慢来!” 宋蕴宁与夜瑾煜紧挨着两处施粥位,亲自抄起大勺,准备替灾民施粥。 开始前太守已与夜瑾煜做了许多预案,同时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进行了规避,现场有二十名侍卫维持秩序。 “慢点,别急!按照次序一个个的来!”太守不停地来回走动,他的喉咙在失声的边缘来回横跳,快要冒烟。 队伍里两个灾民,为谁前谁后开始争吵,不惜大打出手。 “是我先来的!我让孩子站在这里,你为何要上前,走开!”稍高一些的男人伸手便要拉扯前面较矮男子的衣服。 本就是麻布的破烂衣裳,才一上手就被扯碎,四分五裂。 “行行好吧,我都要饿死了,你还要跟我争这一个位次。”瘦小男子面色苍白,故作要晕倒。 原本站在这位子上的是高个子男子的女儿,他的动作吓得一旁站着的小女孩开始哭,任旁人怎么说都停不下来。 一时间,争吵声与打架的叫嚣混杂,小孩哭闹,场面混乱不堪。 “您拿好。”宋蕴宁盛好一碗粥,听到队伍尽头传来吵闹,抬头还未看到便迎来了下一位灾民,“稍安勿躁,马上马上。” 慌乱中,手中的勺子没拿稳,另一只拿碗的手碰到了滚烫的热粥,宋蕴宁猛地缩回手,碗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碎片飞溅的声响立即引起夜瑾煜注意,他连忙放下手头事,关切道:“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给孤看看。” 清远地目光在那一瞬间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慌张又无措。 现场杂乱不堪,吵闹声不绝于耳,两人不自觉地加大音量。 “无事,我没事。”宋蕴宁赶紧放下被烫的红肿的手,忧心忡忡道:“殿下,后面好像吵起来了,队伍实在是太混乱了。” 夜瑾煜显然也有所察觉,随即抬手大声道:“传孤命令,停止施粥!” “停止施粥!” 侍卫大声地传送着太子命令,所有施粥之人全停下,无粥可领的灾民更是闹得不可开交,直到侍卫抽出佩刀才肯闭嘴。 太守总算能闭上嘴休息片刻了,他靠在衙门口的柱子上不停地喘着气,喝了一大口手下递过来的米汤这才缓解了口中干燥。 夜瑾煜带着宋蕴宁,亲自来到为了一个次位吵闹的两名男子身前,他紫瞳微眯:“谁插队,不妨跟孤讲讲。” 瘦小的男子慌乱中咽了好几口口水,看着背后侍卫手里的佩刀,哆哆嗦嗦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高个男子毕竟也出了手,害怕被追责的他闷声不开口,怀里的孩子却挣脱了父亲的手,冲到夜瑾煜面前,指着瘦小男子道:“就是他插我的队!” 她气鼓鼓地叉腰,这年纪正应是有婴儿肥的脸庞却因天灾瘦弱不堪。 稚气未退的童声与圆子的声音倒有几分相似,夜瑾煜不禁想起家里的两个捣蛋鬼,遂转头质问道:“当真是你?” 面对夜瑾煜带有威胁的审视,瘦弱男子被不知名的恐惧瞬间包围他不敢再扯谎,默默地点了点头。 “来人,带到队列的最后去。”夜瑾煜大手一挥,侍卫领着那人的衣领子便扯到了队伍的最后头。 灾民全向夜瑾煜投来注目,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夜瑾煜当着众人高声道:“若是再有下次,罚一日不能来领粥!所有人均是如此!” 宋蕴宁想到先前施粥之时一位老太步履蹒跚来到她面前,领了一份说不够,宋蕴宁疑惑,她解释非说家里有五人要领五份。 后头的灾民不停催促,宋蕴宁遣人翻看户籍得知她家真有五口人,可旱灾来临已去了儿子与儿媳两人。 宋蕴宁见这老太实在是两鬓斑白,户籍上显示她家只剩下她与两名孙儿,这才在无奈中给了三份。 可夜瑾煜对插队之人的惩罚让宋蕴宁回过神,若是都像这样替人领粥,没了规矩,岂不是只一人排队就可以说替所有人领了,不可。 “殿下。”宋蕴宁拍拍夜瑾煜的肩膀,夜瑾煜躬下身,“我建议您同时下令规定灾民不能有人帮忙占位排队代领。” 夜瑾煜点点头:“言之有理。” 规定了这些后,队伍明显更有秩序了,夜瑾煜态度强硬始终让侍卫举着佩刀恐吓,在场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太守长长地抒口气,在夜瑾煜的暗示下重新宣布开始施粥:“继续施粥!” 宋蕴宁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重新开始,半晌后,一男子长着丹凤眼只与宋蕴宁对上一眼便把头死死地埋低。 “我要一碗粥。” 他似乎是故意捏着嗓子讲话,宋蕴宁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中还是递给他一碗,等他抬头,宋蕴宁一下就看出这人来领过。 “等等。”宋蕴宁叫住那人,男子不听抬腿就要跑却让侍卫拦下。 “殿下,这人来邻过粥。”宋蕴宁言辞恳切,就是这个人,这人眼睛实在是太有特点,她不可能忘记。 夜瑾煜取过捕快手里的户籍,在这一页画上标记:“孤给画了印。都给孤听好了,重复排队领粥之人与插队之人一同罚不能领粥一日。把他手里的粥收掉。” 男子嘴里喊着冤枉,可侍卫只听命于夜瑾煜,毫不留情。 第236章 以工代赈 接下来宋蕴宁又遇到一位下巴上有黑痣的女子,特征十分明显,让她一眼识破是重复排队,也都让夜瑾煜记下来。 热粥到最后变成了冷粥,冷粥渐渐见底。 转眼间,十口大锅里的粥都分发完毕,宋蕴宁提醒道:“殿下,粥快完了,不知县衙里头还有没有粮再煮些来,还有部分灾民没领到。” 太守听闻,快步走上前:“回殿下和宋小姐话,县衙里头的米都是有定数的,下官早晨命人全部下锅煮成了粥,只怕是没有剩下。” 夜瑾煜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宋蕴宁却皱眉道:“殿下,粮草有限。赈灾军队来的这些天,原本打算以工代赈的事还并未定下,只怕是要早日与百姓们讲清楚。” 此时,县衙外领到粥的灾民,将手里的粥几口便喝了个干净,短暂的饱腹感让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么浓稠的粥了。 不知何时一朵云彩飘过,挡住了散发着热意的太阳。县衙门口大路上的尘土被风卷起打转,人群中传出咳嗽声。 夜瑾煜沉思片刻,双眼凝视宋蕴宁突然灵光乍现,紫瞳中闪出光亮。 “以工代赈的确是孤原本的打算,一直没提是因为才入城不久,在未给泽州百姓一粒米一碗粥的情况下很难推行。但此时正是良机,蕴宁,不妨你与大家直说。” 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鼓励,夜瑾煜轻拉着宋蕴宁的衣袖先要将其带到人前,对方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殿下这不对。”宋蕴宁忙摆手,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过是一女子,又如何懂得男儿的这些。刚才不过是想到了随口一说罢了,殿下您还是与太守商议后再做打算。我真的,不行……” 一面说的同时宋蕴宁急忙甩了夜瑾煜的手往后退,想躲到县衙里去,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她不禁问自己为何如此惊慌。 嘴角轻轻牵了点弧度,夜瑾煜跟上两步,他不恼,反而劝说道:“是男是女又如何,你知道便说。” 宋蕴宁为难,听到这话又有些心痒痒,心虚地抓了一下头发,无辜地眨眨眼。 “倘若说得不好怎么办?我从未入过朝堂也不懂得官话。” 夜瑾煜摇头,立即抬手打断她的话。 “孤先前与你聊过。入城之时你非但没有给流民食物,反而与古山说要以工代赈换取食物,盲目供给只会换来争夺与打斗,这话都是你说的,难不成你忘了?宋蕴宁,你比深入朝堂的男儿说得还好,为何不敢当着百姓说?” 他温柔如水的目光静静地看向宋蕴宁,坚持而笃定:“孤说你有资格说,你凭何不能?” 这句话击入宋蕴宁的心脏,一股坚实有力的支撑涌入,她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生而女子不常得到的认可。 “那便听殿下的。” 宋蕴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挺胸昂头地随夜瑾煜站到灾民面前,放眼望去,重峦叠嶂的人群一眼看不到头,拥挤推搡。 夜瑾煜给了太守一个眼神,太守一声令下:“诸位,太子有要事与诸位告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单薄的衣衫让他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全都伸着脖子往里看,队伍末端的人只能看到前面人的背影。 深呼吸了一下,宋蕴宁与夜瑾煜交换眼神,得到鼓励的她昂起头,扯着嗓子道。 “各位,从现在起泽州城内将以工代赈,帮助各位渡过难关。” 以工代赈? 为何是个女子的声音,人群中传出熙攘,前排的人见是一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出门讲话,满不在乎,不停地用目光上下打量。 顿了顿,宋蕴宁尽力忽略着面前人的视线,继续道。 “自数月前冀中旱灾,泽州城里不少建筑被讨要粮食,扰乱治安的暴民摧毁,重建城镇是当务之急。更重要的还有!必须以全城百信之力修建引水的河道将黄河水引入城内,才能缓解耕地干旱,达到效果。” 不停地大声说话让她的喉咙些许不适,可面对灾民不解的眼神她补充道:“以工代赈便是,以劳动换取相应的赈灾物资,其中包括大家需要的粮食。” 一天之内,太守多次被宋蕴宁折服,这番话正是他对泽州城赈灾的宏图,看着宋蕴宁言之凿凿,他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感叹。 身后的夜瑾煜满脸欣慰,他就知道她能行。 议论声后,在场灾民满头雾水,听了个半懂不懂,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你一嘴我一嘴说得热火朝天,太守只得让捕快维持现场秩序。 正当宋蕴宁想要再度开口之时,一男子走上前来,提出疑问:“所有人都得干吗!”他丝毫不惧怕宋蕴宁。 “是!” 在与灾民的对话中宋蕴宁逐渐找到了勇气,她大大方方地登上台阶,好让所有人都可以看清她的脸。 抬头望去,灾民惊呼,竟然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只要是户籍上有登记的人家,每家每户都必须要派男丁出来干活,其中包括重建城镇与修筑河道等力气活。留在家中的女人也得贡献一份力量,制作各类工具或用朝廷分拨下来的布料皮料缝制皮具衣服,用于抗灾。” 宋蕴宁高声地说完这些大脑近乎缺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来。 带头问话的那男人心里犯起了嘀咕,若所有人都是以工换取粮食,男子在外卖力气肯定是要比女子累得多。 他不服,遂反驳道:“这不公平!”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他,宋蕴宁也不例外,她并没有觉得被冒犯,而是静静地等着解答这男子的疑惑。 男子身形瘦弱,但骨架很大,应是饿了多日。 “天灾来临,家家户户谁家里不是缺少人丁,不少人都饿死了。只剩一人两人的家庭又有几个是男子,全是女子的家庭岂不是一个人都不用出!只用待在家里缝补衣服便能换吃的,除非她们少得些,不然我不服!” 第237章 残疾女子 在场不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男子被这番话说得不知谁对谁错,反正听起来是自己占了便宜,全都齐声附和道。 “对,说得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附和的人愈来愈多,吵闹声此起彼伏。 古山听县衙门外群情激愤,放下手头正在搬运的柴火就往外跑,才到门口就听见这些人说宋蕴宁不公正,他气不打一处来,想冲上去怼人。 “古山。”夜瑾煜摇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古山无奈只好先站住脚。 面对质疑声,宋蕴宁不急,走下台阶到男子面前,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缓缓道:“女子不出门干活就要少分,凭什么?” 她视线沿着男子的全身巡睃:“你这么讲,若像你这般瘦小之人岂不是要比人家身量高的少分些?” 男子被宋蕴宁的气场吓到,不敢再说。 随后宋蕴宁当着众人大声道:“天灾面前人人平等,若不能果腹又何谈其他!人人怀里揣着私心,谁又能幸免于难!” “天灾当前,若不能相互守候,怎能渡过难关。少了谁都不行!”宋蕴宁意气风发,说到激动时唇瓣在颤抖。 男人无奈地低下了头,他觉得有些丢脸。 心里虽是有气,可众人鸦雀无声,男人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些什么也无用了,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灰溜溜站到一旁。 古山自嘲似地笑笑,抬眼看到夜瑾煜也偷偷地勾起嘴角,两人对视,他便知道先前的担忧是多余的,宋蕴宁的确不是普通女子,值得敬佩。 出头鸟都没了,在场众人再无异议,都沉默地表达了他们的默许。 事情算成了一半,宋蕴宁趁热打铁,立即着手吩咐捕快将桌上的锅碗瓢盆收回县衙,太守配合地遣人搬来椅子,登记开始。 成堆的户籍杂乱无章地堆砌一隅,捕快及其侍卫快速响应起来,翻看户籍对照来人做了第一轮的筛选。 夜瑾煜在古山耳旁耳语两句,说完,古山点点头,对着人群喊叫:“都到这里来排队登记,能出力可才能有饭吃!” 宋蕴宁坐在位置上拿着笔对来人进行登记,太守对泽州城中状况熟悉,便挨个分配任务。 少顷,见队伍越发地短了起来,宋蕴宁突然抬头对太守问道:“今日城中登记上的女子可否开工啊?” 说完话,她有条不紊在纸上记下了来人的名字。 太守抽出神捋着胡须,看了一眼宋蕴宁,拱手道。 “回宋小姐的话,旱灾多月以来大多有钱的生意人都外出逃命去,西市的铺面空了,既能遮风又能挡雨。布料与皮货,以及针线在内昨日就准备完毕,即刻便能开工。” 宋蕴宁点头,微微颔首:“那就将已登记的女子们召集起来,送去西市铺面。” “我想请问一下是这里登记吗?” 稚嫩的童声传来,太守低头一看竟是个小男孩,他不知所措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里有些许的惧怕。 孩子手里牵着一位妇女,她手里杵着棒子,一只手往桌上探,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是来登记的。我家娃娃不懂事,冒犯两位大人了。” 太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让宋蕴宁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转过头对这女人讲:“坐下吧。” 宋蕴宁觉得这女子的眼神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似乎没有正眼看她,可她不介意随口问道:“姓什么?” 低头正准备往本上写,那女人支支吾吾道:“夫家姓宁。可我的丈夫死了,一个月前被饿死的。我眼睛也瞎了。” 迟疑间宋蕴宁放下了笔,看向旁人,太守一时有些为难,点点头凑近宋蕴宁耳边小声说。 “宋小姐,她的确是个瞎子,老在县衙这条街要饭。这几日臣见她可怜时不时让手下赏两口吃的,她家里还有两个女儿,手里牵着的是儿子。” 说到这,太守忙不迭地叹气。 宋蕴宁心里不是滋味,想与女人搭话,扫视片刻见她背着手,一时语快:“你那手为何背在身后?” 停顿半晌,沉默中只见女子缓缓将手伸了出来,手臂下竟是空荡荡的袖口:“回这位大人,手小时候就断了。” 这一瞬间的气氛好似凝结了,宋蕴宁语塞,本能地抬头张望寻找熟悉的身影,夜瑾煜站在县衙门口注视着这边,急忙与古山三两步赶过来。 街上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登记,其中就有最开先反对以工代赈男女同等权益的那名瘦小男子。 他自从被宋蕴宁怼了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没发,目光不停地追随着宋蕴宁,等到现在可算让他找到了机会。 “哟。”瘦弱男子走上前,瞥了妇人一眼,酸溜溜道:“这位女大人可别是个菩萨心肠,刚才信誓旦旦地说了要以工代赈,现在这妇人可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咱们在外头修河道卖命,别以工代赈,赈到这些人头上了。” 他刻意地扯着嗓子说话,刻薄中夹带着刁钻,显然是想让宋蕴宁当众下不来台。 听到声音的妇人看不见是谁在说话,只能凭借耳朵分辨出人站在她的右后方,她万分难过地低下头,沮丧回应。 “是,你说的是。我这种人活着也没用,可老天爷偏偏地就不让我死。”话音刚落,妇人咚地一身跪在地上,磕着头大叫道。 “大人,大人,孩子们已饿了好几日了,求求你赏孩子们些吃食吧,我吃不吃没关系,可孩子们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眼泪齐刷刷地从盲眼掉下,她一张脸崩得通红。 太守小心翼翼地看了夜瑾煜的脸色,得到一张面色铁青的脸,想打发些粮食给这苦命女人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半晌,不得到回应的妇人只好作罢,在儿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正转过身准备离去。 “你等等,别走。”女声清朗中带着明亮。 妇人感到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将她的身子牵制住。 第238章 狼心狗肺 虽然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是宋蕴宁。 “你可否会做家务,例如洗衣服之类的简单活计。”宋蕴宁简单直接,对着妇人的孩子笑了笑,随后补充道。 “以工代赈不单单是口号,也是规矩。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坏了规矩,可若你能为我做些活儿,也能换些食物给你。” 四周再度陷入骚乱,所有人都开始对宋蕴宁的行为议论纷纷,有说她心肠好忍不住赞赏的,当然也有说她一碗水端不平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妇人一口应下,再度跪倒在地,扯过儿子手一同跪下给宋蕴宁磕头,若不是今日在县衙碰到了宋蕴宁,这一家人恐怕都要成了路边的冻死骨,她感恩戴德。 宋蕴宁蹲下,忍不住皱起眉头:“快起来,都是应该的。” “说什么公平!还是不公平啊!我也是残疾,我还是跛脚!刚才就已经登记让我去修河道了,为何这女人可以干简单的活!你倒是也给我找个轻松的,能养活全家的活儿干干!” 人群里传出义愤填膺的叫嚷声。 那人长得刻薄,眯缝眼不大,却鬼精灵似地眨着,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也许是衣衫太薄让他在寒风中有些站不住脚。 宋蕴宁无奈,低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将他们扶到一旁坐着,还有两个女儿都给接过来,一会儿随我一同走 她扶起妇人,嘱咐给太守。 “你,姓甚名谁?” 众人诧异,原本站在宋蕴宁身旁不曾开口讲话的夜瑾煜竟站了出来,他一步步地迈向那叫嚣的男子,眼底异常冷漠。 “我?” 男子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弄不清楚状况,这人又是谁,看起来衣着华丽,身量大约有八尺,需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夜瑾煜继续靠近,直到四目相对,站定:“孤问你,姓甚名谁,回答孤。” 这人自称是孤,男子在惊吓中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额头的冷汗一瞬间冒了出来,对方强烈的气场上他的牙齿上下打颤。 “小小,小人,小人姓吴,家中排行老二,就叫王二。”哆哆嗦嗦地说完了全名,王二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取户籍来。”夜瑾煜的声音漠然,抬手要来户籍,翻看着姓吴的人家。 手里一边翻着,他的眼睛不停地寻找着吴二的名字,一边不急不徐道:“你可知若没你面前这位菩萨心肠的小姐,粮草都运不到泽州城来。这位小姐姓宋,名蕴宁,也是靠她才让这千千万万的泽州城百信吃了粮食。” 吴二,说到这找到了他的户籍,今年二一,的确家中排行老二,上还有个哥哥名叫吴大,夜瑾煜眼睛快速地扫视一整页,确定在画像上的人正是面前这位,户籍记载他是先天跛脚。 见太子殿下停下了话,吴二佝偻着身子,露出讨好的笑,双手合十不停祈求:“小人知错了,是小人有眼无珠,是小人得罪了宋小姐,还请殿下原谅。” 夜瑾煜眼也不抬,对古山淡淡道:“名册。” 拿到名册的瞬间,他二话不说地抄起宋蕴宁面前的笔,一笔便将王二的名从登记在出工册上的名字划掉。 “狼心狗肺的人不配吃粮。”这是夜瑾煜的结论,也是给王二下的死令。 走到跪拜的王二跟前,夜瑾煜冷冷睨了他一眼:“明日起你便不用来修建河道,也不允许再领粮食,滚。” 宋蕴宁站在桌子后看着夜瑾煜,心中忍不住地开始反思今日这一起又一起的矛盾,难道真的是她说错了或是做错了才闹出这些,不禁收了收眸。 “小人知错啊!小人知错!”王二根本不走,抓住夜瑾煜的裤脚便是一顿哭天喊地,“殿下这是要让小人饿死啊殿下!” 一脚踢开他的手,夜瑾煜不假思索地转身,冷冷对古山道:“带走。” 古山得令地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到王二面前,一把扯起他后脖梗子处的衣领。 猝不及防的拉扯让王二上气不接下气,古山手下留情,只拖出一两米的距离便作罢,留下凌冽的眼神:“还不赶紧走。” 面前的壮汉让王二不敢再赖,只好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转眼便不见踪影。 “哎。”宋蕴宁轻声叹气,转头见坐在藤椅上的盲妇及三个孩子,使劲地甩了甩头,想要使自己清醒些。 夜瑾煜轻轻地拍她的肩,给予安慰,轻声细语道:“走吧,回去。” 最后收场的活儿夜瑾煜留给了太守,还需要抓紧将人统计出来,明日便可以开工,缺水的问题亟待解决。 …… 施粥的闹剧落幕,宋蕴宁的脑中一片嘈杂,头昏脑胀的感觉在提醒着她身心疲惫,马车的颠簸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古山带宋蕴宁与夜瑾煜回僻静小院,自然也带上了母子四人,原本坐两人的空间很是富裕的马车,加上这几人也显得拥挤了起来。 小孩不明白为何他们坐上了这漂亮的马车,甚至这东西叫马车,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坐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娘,我们去哪里?”最小的女儿眨巴着眼睛,看着两名陌生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母亲的手。 不等盲妇讲话,宋蕴宁便从昏睡中睁开眼,认真道:“回家去,等到了家,姐姐便给你们些干粮吃。” 听说有吃的,三个小孩全都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对宋蕴宁的警惕也一扫而光。 少顷,马车停下,已到了宅院门口,初禾已经在院子里等了一整日,可谓望穿秋水,时不时地就要出来看上几眼,看小姐回来了没。 正巧马车停稳,她便迎了上来:“小姐,可饿了,饭菜都准备好了。” 话说完,初禾这才看见车里多了人,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她疑惑地看向宋蕴宁,同时伸手扶宋蕴宁下马车。 “这是在施粥时遇上的灾民,赶紧带几个孩子去吃点东西,都饿坏了。” 第239章 慈幼局 宋蕴宁放开初禾的手,指了指孩子们。 初禾不敢怠慢,欲言又止地打量几人后便带着盲妇和几名孩子往大厅里去了。 夜瑾煜缓缓从车上下来,宋蕴宁看了他一眼,凑近道:“殿下,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说说。” 点头打发了古山去院子里停马车,两人单独去了前庭外的小花园,等四下无人,宋蕴宁不自然地笑笑。 “殿下,我想……这女子不妨就留在小院里做点活计,虽然她只有一只手眼睛还瞎了,可还有几个儿女能帮忙指路认人,若是我不帮她,放她出去可真要饿死。” 说完这些宋蕴宁还是觉得不大妥当,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她紧张地抿嘴等着夜瑾煜的回话。 谁知,夜瑾煜扯起一个明朗的笑容:“若你要留便留下。孤见这女子也是可怜人,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孩子也全靠她才能活下来。” 他自然不在意这点小钱,不过是从东宫的财政上分出毫厘养几个人罢了,可夜瑾煜还是轻声提醒道:“蕴宁,孤想要提醒你,普天之下苦难者甚多,你又如何救得过来?还是得多做些心理准备。” 话到这里就足够了,夜瑾煜没有再讲。 宋蕴宁陷入沉思,这的确不是长久之计,得想想法子…… 翌日清晨,钟鼓楼钟声不绝于耳,拂晓已至。 夜瑾煜在迷迷糊糊间听到钟声回荡于上空,遂睁开眼,天光渐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起身来。 没了东宫的宫人伺候,本为太子之身的夜瑾煜倒是省了不少讲究,举起衣服三两下穿上身,衣着朴素去掉了繁杂装饰。 为何不见古山? 自古山来泽州后,早晨便是他随身伺候梳洗,夜瑾煜等不来人也不急,自顾自地穿好靴子出了门,却听见不远处似乎有吵闹声。 他抬头,便看见古山快步迎了过来,诧异道:“何处传来吵闹声?” “殿下。”古山行色匆匆,言辞中夹带着急切,行至夜瑾煜面前拱手道,“现在后院围满了人,都是灾民,大多缺胳膊少腿,难得有个四肢健全的不是聋了就是瞎了。” 夜瑾煜往前走,古山急忙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前就开始闹了。侍卫正守着门口不让人进,可群情激愤,个个都要来讨个说法。都说……要让宋小姐给想办法解决生计,您看这可怎么办…” 昨日在后院夜瑾煜便和宋蕴宁聊了这话,原想着日后再出现还能有时日想出解决的办法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设法稳住局面。”夜瑾煜停下脚步,转头正色道,“能打发的先打发他们去,传孤命令,侍卫守好前后门,不可将人放进来,你随孤来。” “是!” 带着古山往大堂处走,夜瑾煜加快脚步,想这院子处在僻静处,既不当街又不显眼,为何这些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转眼间,入大堂。 初禾正在堂上忙碌,一早上的忙里忙外,她早已将早饭端上了桌,见太子入门遂屈膝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原已走过,夜瑾煜却转身回来,微微颔首:“为何不见蕴宁?” “回太子话,小姐昨日不知为何,前半夜都在书房待着。子夜过后才拿着一些纸笔回了屋,奴婢不忍一早叫醒小姐,多是还在屋里睡呢。”初禾忌惮夜瑾煜,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夜瑾煜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来到桌前坐下,陷入沉思。 初禾疑惑地看古山一眼,古山摇摇头,做出手握杯的动作往嘴去了去,意思是让初禾别多话,倒些热茶水。 可她才低头走到门边,面前却来了人,这人脚步匆匆,一阵风似地就从她身边过了,初禾猛地抬头一看是宋蕴宁来了大堂。 “参见殿下,殿下,我有法子了!”宋蕴宁难掩激动,直奔夜瑾煜而去,语气里的兴奋让在场众人不明所以。 从沉思中回过神,夜瑾煜坐直了身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法子?” 宋蕴宁二话不说地拉过椅子坐下,她的眼眶有些许发青,脸上还有点点墨迹,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的憔悴,甚至连领口的盘扣都扣错了位置。 巡睃她的眉眼,夜瑾煜忍俊不禁。 “昨夜听了殿下您的话,我是辗转难眠。原本在书房想了许久试图想出个处理残疾灾民和孤儿的法子,可怎么都想不出。天光亮时,我突然灵光乍现,不如我们开家慈幼局。” 想必是一夜没睡,夜瑾煜总算知道她为何看起来如此疲惫了,可宋蕴宁的眼里闪着光亮,信心满满。 “何为慈幼局?”古山不解,遂追问。 “在县衙前施粥时我便想过了,许多人并非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而是家中实在是有尚且不能做活计的孩子要养。慈幼局,便是将襁褓未满一岁者交由不能出工干活的男女照顾,孩提两三岁至加冠及笄之年少男少女,全都集中起来念书。” 宋蕴宁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此时初禾端着水壶和茶杯入门来,放下手中物件,挨个倒水,见自家小姐的扣子都未扣好,急忙将其改正。 她的手挡住了宋蕴宁的视线,宋蕴宁偏过身子,迫不及待地看向夜瑾煜。 “殿下您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毕竟无论是何种缺陷,大多还能干些活,只要他们能抽身便能自己换饭吃。” 说话间,昨日带回来的盲人妇女正从院子外走过,她健全那只手上抱着洗衣服的盆子,小孩则是牵着她的衣角为其带路,母子两人笑呵呵地从前庭过。 夜瑾煜淡淡瞥了一眼门外,略略凑近一些,点头道:“孤认可你的想法,这法子或许真能解了门口那群闹事之人的难题。” 不等宋蕴宁欣喜,有人抢话。 “宋小姐的意思是还要有教书先生教人读书写字,这人都吃不饱饭的日子,谁来当教书先生?”古山抱臂靠在门框上,随口说道。 此话一出,宋蕴宁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第240章 教书先生 想可算是有人问到了点子上,她大步来到古山跟前。 “冀中泽州本是人口大县,受灾前定有文人学士,城里的灾民中一定有读过书会识字的人。这些让人可以将修筑河道的力气活变成传道授业,自然也能换取粮食。” 宋蕴宁眼神坚毅,转头看向夜瑾煜。 古山撇撇嘴,试图还想挑刺,想不出来也只好作罢。 这主意听起来绝佳,几乎是平衡了各方的利益,既让做苦活的灾民们觉得公平,又能让孩子们集中管理且有书念。 “至于孩子们的食物,我也想过了。既然不能劳动,还要入学堂读书,那要吃饱肚子便只能让朝廷贴补。粮食有定数,可先前殿下您大刀阔斧斩了不少贪官污吏下马,那些赃款也许可以填补一二。” 她又坐回了椅子,接连的一番话让宋蕴宁口干舌燥,激动的心情让其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面前一杯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宋蕴宁意识到自己的兴奋有些失态了,转头询问道:“殿下您怎么看?” 夜瑾煜则是带着淡淡的笑,当宋蕴宁提出要开办慈幼院起他便知道这女子早就想好了所有的对策,于是点点头。 “依孤之见,便按你所说的办。” 他声音清澈而笃定,没有半点迟疑,早就已经想好要顺了宋蕴宁的意。 这面宋蕴宁还没来得及高兴,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门口侍卫来报:“参见太子殿下!门口有泽州太守及其手下求见!” 众人转头,夜瑾煜挥手:“传进来。” 旋即,太守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入门,他知道当着太子的面不好带这么多人前来,可门口闹事的人实在是太多。 他也是身不由己,好不容易才挤进了门。 古山见太守手下在门口站定,遂悄悄地出门,调来侍卫守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守弯腰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见宋蕴宁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顺道微微一拜。 不等来人继续说,夜瑾煜身子往后靠,抬手道:“免礼。来人,赐座。” 太守刚在对面坐下,他便继续言:“太守来得正好,孤与蕴宁商议了一个赈灾的新对策,正巧要与你聊聊。” 在夜瑾煜的点头示意下,宋蕴宁将一炷香前几人的对话又捡重要的内容再讲了一次,其间太守满脑子想着‘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好想法,先前在县衙门口那些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就是小女子的想法了,不知太守意下如何?”宋蕴宁见太守听她说话的过程中不停走神,最后这句刻意拖长了尾音。 上下睨了她一眼,太守不着痕迹地暗翻白眼,想着太子在前不好直接驳了宋蕴宁的面子,便弓着身子往前去了去。 “宋小姐提出的这慈幼局的想法,整体来说臣没有异议。可…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太守顿了顿。 向夜瑾煜投去试探目光,直到对方点头,他才继续说。 “这些孩子也都是流民的孩子,城中有钱有本事的人都跑了,不会留在冀中吃苦。留下的人大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人,他们的孩子只怕也不会想要读书,若像聚集起来只怕是难啊。臣退一步讲,就算是聚集起来了,只怕也不好管理。” 太守叹了叹气,表明上看是在表达叹息,实则刻意甩了难题给宋蕴宁。 面对质疑,宋蕴宁眨了眨眼,不急不徐地抬手唤来初禾:“给太守上杯热茶,一路来只怕是吹了不少寒风。” 她的主人翁姿态让夜瑾煜很是受用,太守没得到回话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等茶的片刻里,宋蕴宁一直在思量着如何应对对方提出的难题,正当她想了个七七八八正准开口之际,热茶也添好了。 “孤有一言。”低沉的声音传来,夜瑾煜开了口。 太守端起茶的手不自觉地一震,茶汤荡漾,万幸没有添得太满,他尴尬地放下茶杯,太子之言,需侧耳倾听。 宋蕴宁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正如太守所说,流民之子大字不识。”先是以一句话认可了太守,夜瑾煜以指节抵住下巴,沉思道。 “孤想问问太守,因旱灾已撤出冀中的文人墨客可还会在回来?他们有钱逃,难道无钱落脚?两年旱灾,泽州人口流失不断,人才也不断流失。若等抵抗了旱灾再回头看,只怕已是亡羊补牢。蕴宁的法子正巧能加大百信受教的机会,为何不可?” 连珠炮似的反问打得太守猝不及防,他略带尴尬地低头整理衣摆,紧张地吸气:“若按殿下您这么说,慈幼院的法子或许能试上一试。” 小小太守之职又如何能忤逆当朝太子,只好松口。 太好了!横在面前的大山总算被移除,宋蕴宁欣喜地眸光一动,立即提议。 “太守能支持这决定可太好了,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是‘教书先生’由谁来当。太守在泽州城多年,定知道哪儿能找到合适的人选,若有空时,还请太守多多留意。” 说完这话,宋蕴宁侧过身子端起茶杯:“小女子先一茶代酒敬太守一杯。” 太守有些迟疑,不敢抬头看夜瑾煜的表情,不情不愿地也端起了杯子:“宋小姐哪里的话,臣自愧不如,定当竭尽全力。” 门口传来异动,侍卫中有一人跛着脚,拖着一条腿便要往里进。 “禀殿下!”侍卫高高地举起手,古山只诧异了片刻便立即反应过来,伸手挡住他的去路,目光凛冽。 夜瑾煜听闻抬头,见是身旁常跟的暗卫之一,抬手让古山放行。 侍卫拖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进门,艰难单膝跪地,拱手开口:“殿下,属下一众追随您,也跟您读过几年书。来的路上遭遇山石滑落,属下退被石头砸折,不知何时才能好利索。为了不白吃饭,属下愿意先为教书先生教导孩子们些常用学识。” 第241章 太守变脸 听完这话,夜瑾煜看向宋蕴宁,无声询问意下如何? “当然可以!” 宋蕴宁大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 众人简单商议完慈幼局的事项,夜瑾煜提议今日是以工代赈的第一天想要去东市粥棚看看情况,太守附和,宋蕴宁也一同随马车而去。 东市粥棚一字排开,长长地看不到尽头,灾民手里都拿着上午时做工换来的凭证,有序地排队领粥。 夜瑾煜随太守视察一番,没瞧出不正常的地方,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诸位!” 宋蕴宁带头来到众人面前,趁灾民喝粥的功夫,解释将要举办慈幼局的事情,只要是未满十二岁的孩童都能读书。 一席话说完,众人拍手叫好。 见大多民众支持,宋蕴宁心里高兴,突兀地想起招募先生一事,继续道:“既然大家都支持,可有人想做教书先生啊!” 人群中传出熙攘声,大多的百姓是肚子都吃不饱的庄稼人,全都大眼瞪小眼,无人上前。 “我……我可以。”一瘦小男子哆哆嗦嗦地举起手,宋蕴宁惊喜地走上前,他便不好意思地开口解释。 “回小姐,鄙人考取了多年的功名,最后混了个秀才之名。不过是穷书生罢了,教授不了大智慧,可教人认个字还是行。”面对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秀才目光躲闪。 宋蕴宁扯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可算是又找到一位可用的先生。 “那便有劳先生了。” 粥盆见底,用凭证来讨要粥饭的灾民都获得了粮食,吃饱了肚子自然不冷了,他们抖擞着精神返回工位。 宋蕴宁帮着舀起盆底的最后一碗粥递给队伍的最后一位灾民。夜瑾煜走来说道:“走吧,可以回去了,今日东市的施粥已结束。” 她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跟在夜瑾煜的身后往马车走去,太守也走上前来目送太子,夜瑾煜先一步上车。 正欲上车的宋蕴宁,一脚已踩到踮脚凳上,却突然转身对太守问道:“小女子拜托太守找教书先生一事可有眉目了?” 先前的忙碌间,夜瑾煜已派人马与各处赶工点对有需要进入慈幼局的孩子进行了清单,宋蕴宁拿到名单统计了一下,大约有三百多到四百人。 教书先生只刚才报名的秀才,还有一名夜瑾煜的手下,共计两人。 太守小心地看了一眼马车,猜测夜瑾煜在车里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他拱手保持着礼节,嘴里敷衍道。 “宋小姐给的时间只怕是太短了,臣正在全力寻找,有了人选第一时间便带去住所给您和太子殿下过目。” 宋蕴宁听出他话里的糊弄,没多计较,只点点头:“有劳。” 一日没有先生教授知识,那孩子们一日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大人无心做工便换不来食物,这事儿让宋蕴宁苦闷起来。 她在马车旁轻轻叹气,一时却忘记了夜瑾煜还在车上等着,车上人紧等车下人不来,夜瑾煜抬手掀开车帘。 “为何叹气?”探出身子的夜瑾煜,下颌线清晰明了。 背往车上一靠,宋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看他:“还是为了教书先生的事儿。在住处本和太守说好了为慈幼局寻教书先生,现在能用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主动请缨的,还有一个还是我现场得来的,只怕不够噢。” 还不等夜瑾煜回话,宋蕴宁便赌气似地翘起嘴,双手环抱:“大不了我也去当教书先生去,实在不是初禾也能认得几个字。” 撅起的小嘴像樱桃似的娇艳欲滴,夜瑾煜瞧着她的神情,轻笑出声,附和道:“是,你说的是。大不了孤也随你一同去当教书先生好了。” 宋蕴宁烦闷地抓了抓头发,转头,对上了那温柔的笑容,和如水的眸,一时也没了脾气。 两人相视一笑。 夜瑾煜伸手:“走吧,宋大小姐,先上车。” 不远处的太守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幕,他不可思议地瞪着一双眼,趁着马车还未出发,拉过边上一名侍卫问道。 “这宋小姐什么来头,竟与太子殿下如此交好?” 震惊已不足以形容太守此刻的心情,他感觉双脚站在一块即将破碎的暖冬薄冰上,顷刻就会掉进冰窟窿里。 “太守您是说宋蕴宁,宋小姐啊?”侍卫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凑近:“宋小姐只怕就快要当上太子妃了,您说什么身份?” 太守还来不及消化这个重磅消息,侍卫又补上一句:“噢!对了,这宋小姐本就是当朝武侯府,武侯大人宋振云的嫡长女。” 话音刚落,夜瑾煜一声令下,马车开始行进,侍卫立即跟了上前,只留下太守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完了!这下可是得罪了大人物!太守恨不得给刚才乱说话的自己两个大嘴巴,他急得原地踱步。 手下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等太守上车回府,见他久不来觉得有些奇怪,便上前来问道:“大人,还回家否?” 回府? 懊恼的太守想起了找教书先生一事,一拍脑门:“走,走,赶紧回府。” 太守家里有一位夫人,一名小妾,便是大娘子和姨娘了,大娘子生下了一儿一女为嫡,姨娘则是生下了两个儿子为庶。 女儿最大,已嫁做人妇,家中只剩下三个儿子还在府上。 “老爷回来了。”太守夫人见太守午时后不久便回了家,欣喜万分,自太子入城以来,她就没怎么见过着家里的主君。 着急忙慌的入门,太守没正眼瞧夫人一眼,坐下便是一句:“把孩子们都叫出来,从明日起都去慈幼局当教书先生。” “什么?老二也去?”夫人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她才不在乎小妾生的那两个孽种去不去,老二可是亲生的。 三个儿子很快便在传话下来了大堂,一个比一个不情愿,谁都不屑于去那地方受苦,他们可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公子哥。 第242章 授课 夫人也不停地给老二求情:“老爷,若真要去,去两个不就够了。两个小的正好无事可做,可以去历练历练。” 太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呵斥道:“你懂什么!太子殿下有令!需要让百姓读书,家中有人可教那便都去!都给我去!” 夫人和儿子均不敢再说,全都低下头默认。 这边刚安排好,太守便又去了书房,遣人叫来账房和管家。 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道:“你两人,速速地去家中清点些值钱能送人的物件出来,若是找不出能送出手的,就去买。这事马虎不得,都给我上点心。” 转眼到了傍晚,管家准备好了礼物,太守马不停蹄地登上马车往夜瑾煜的住所去了,他必须尽快缓解他与宋蕴宁的关系。 …… 暂落脚的小院大堂,夜瑾煜与宋蕴宁并排而坐喝着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关接下来赈灾的想法。 夜瑾煜正准备接话,外头却传来了太守到访的通报声。 两人同时抬起头往外看,只见太守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物件,身旁的手下手里也堆满了包裹。 “臣参见太子殿下,还有宋小姐。”与上午时不同,这次太守是对着宋蕴宁深深鞠了一躬,他递上礼品的同时嘴里说道。 “宋小姐要的教书先生臣找好了,家中正巧有三个儿子,从小饱读诗书,适合当教书先生。” 太守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说。 “之前认为不可设立慈幼局还是臣狭隘了,臣现在想明白了,正如殿下所说,还是孩童们的教育最重要。” 一双杏眼不知所措,宋蕴宁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向夜瑾煜投去求助的目光,对方却只是笑了笑保持缄默。 心虚的太守正弯腰拿着礼品,一副老腰早已失去了承受力,额头的冷汗就要不受控制地滴下来,静等着宋蕴宁给台阶。 “小女子之话也不过随便说说罢了,太守不必多礼,快起来。”宋蕴宁虽不明白为何这太守短短两个时辰内的态度翻天覆地,但还是起身去扶。 太守把手里的礼品包裹不停地往宋蕴宁手里推,而宋蕴宁则不停地往回送:“太守大人,礼物就不必了,您快收回去,小女子不能收。” 两人争执的同时,太守手下也将他手中的一众礼品塞到了初禾手里。 “宋小姐哪里的话啊,都是臣应该的。晌午时多有得罪,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太守坚持,放到宋蕴宁手里就赶紧向后退两步,紧接着一个大礼,深深鞠躬。 转眼间,礼品已沉甸甸的到了手上,宋蕴宁无奈,初禾手里抱着的这一堆礼品也宛如烫手的山芋,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没开口讲话的夜瑾煜站了起来,睨了一眼太守。 “蕴宁不要便罢了,太守不必强人所难。依孤之见,若太守家宽裕”说到这夜瑾煜又往前走了一步来到太守跟前,太守一个劲个地低着头不敢啃声,他继续道。 “便把这些礼物礼品都换成书籍,拿到慈幼局的学堂里头去以作孩童们的课本,如何?” 太守猛点头:“是!臣谨听太子殿下教诲。城中书局里还有不少的书,臣这就遣人去换,即刻便送去学堂。” 总算有了好的解决办法,宋蕴宁她暗抒一气,眼神示意初禾将所有的礼品都还回去。 “古山。”夜瑾煜对门外叫。 一直在门口石阶上候着的古山进门,拱手:“殿下。” “刚才太守讲找到了教书先生,你带太守及诸位先生一同去学堂里看看,找到位置,若能行,今下午便开始授课。” 淡淡地说完话,夜瑾煜转身回了位置,泰然自若端起茶抿了一口。 古山应下,带着太守及手下搬着沉重的礼物走正南北十字形的甬道正对那条,绕开已枯死的海棠树,出了院子。 等几人走远,宋蕴宁身子往夜瑾煜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道:“殿下,这太守的态度真让我搞不不明白了,他为何像变了个人。” 夜瑾煜放下杯子,抬眼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孤猜,太守一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察觉到先前的态度不佳,这才特地带了礼品上门。” 身份?我能有什么离奇的身份让太守有这等变化,宋蕴宁疑惑。 “我虽说是武侯府嫡女,可是女子在朝堂上又无职位,顶多在他面前算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再来,冀中与京城相隔甚远,太守一地方官与爹爹又无往来,如何要讨好于我?” 她蹙起眉头,歪着脑袋看夜瑾煜,百思不得其解。 宋蕴宁的神情着实太过可爱,夜瑾煜转头对上她的眼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抬起纤长的手招了两下,示意她凑近些。 随后凑到她的耳边,故作正经道:“武侯府嫡女的省份不够,那太子妃的身份加持如何?” 低沉的声音进入耳廓,腾地一下,宋蕴宁的脸不受控制地变红。 耳垂红的宛若滴血,她僵硬地捋了下头发:“殿下,我…臣女还有事要做,便先走了,先…先行告退。” 猛地,宋蕴宁站起身:“初禾,初禾,我们走。”支支吾吾地说不太明白,主仆二人便出了门往寝室去了。 夜瑾煜看着宋蕴宁渐渐走远,身体往后一靠,隐忍了许久的笑总算放肆地露在了脸上。 …… 翌日,宋蕴宁一大早便收拾好起床,简单吃了两口饭便将小院里的事务交由初禾处理,于夜瑾煜商议后先行去了学堂。 慈幼局是将前日里田县令所封府邸改制而成。 大堂与庭院宽阔,面积最为合适,便作为学堂。 堂上头铺着垫子是教书先生所坐,石板的院子上用草席垫了好几层,孩子们盘腿而坐,手上的书籍便是昨日太守从城中书局调遣而来,宋蕴宁恐孩子们太冷还吩咐人在院里搭了挡风的棚子。 宋蕴宁从一众孩子中走过,放眼望去为何将整个院子都坐满了。 第243章 太守的儿子 找来一旁侍卫询问:“一共有多少人?” “回宋小姐,共约三百孩童。”侍卫查看册子,回话。 点点头往里走,宋蕴宁的视线突然被坐在草席上的其中一名‘孩童’吸引,都是十二岁以下的孩童为何这人脸上长了胡须! “等等。”宋蕴宁停下脚步,侍卫不明所以也站住。 小心翼翼地跨过孩子们,宋蕴宁来到那人跟前,弯腰静静地打量:“你……今年多大?”凑近了才看见这人头发间甚至有银丝。 那人眼神躲闪,低着头扯着嗓子说:“今年十二。”声音尖锐且奇怪,明显是刻意为之。 无论如何伪装,成年男子都不可能装成未加冠的男童,宋蕴宁了然,起身对侍卫正色道:“挨个查,与这人一般假装孩童者,清理出去,罚一日不可领饭。” 侍卫领命。 转眼间,整个院子中五名矮个假装幼儿的男男女女被清扫出门,起初个个嘴里都喊着冤枉,一查户籍便谁都不说话了。 宋蕴宁站上台阶,让大家安静。 今日是慈幼局学堂开课的第一日,她想要来当第一日的女先生。 从一众书《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等中扫过,她仔细地从中里挑出三字经:“诸位以后便称呼我为先生,你们就是学生。宋先生想要教授诸位的第一课,便是三字经。” 让众人翻开书,宋蕴宁读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学堂里一片寂静,宋蕴宁觉得奇怪,停了下来。 抬眼看去,堂下学生皆呆若木鸡,他们的眼神失焦,自顾自地摇头,为难地翻看着手里这本名叫《三字经》的东西。 此刻,宋蕴宁恍然大悟,大部分孩子都是目不识丁,只能从最为基础的开始教授,那便是要以韵认字从头开始。 宋蕴宁很快便与几名教书先生定下教授方式,以韵书为准认字,从三字经第一段起,逐字逐句教授,以求让学童认常用字。 含宋蕴宁在内的所有教书先生每人均负责一批儿童识字,几人分工合作,短时间内便上了道,教学步入正轨。 时间飞逝,深夜。 整个下午的忙碌,让宋蕴宁分不清时辰,月光洒到脸上,白皙皮肤略显疲惫,她总算是送完最后一批学童回家。 宋蕴宁仰头看向天空,一整日的投入让她的肩颈酸痛,放眼望去:“为何不见太守的三个儿子,都回家了吗?” 受伤跛脚的侍卫正在堂下拿着扫帚打扫,听闻宋蕴宁问话便放下手中的活儿:“回宋小姐话,那几个崽子太阳刚落山的时候便走了,剩下的都是我两人在做。” 他口中的另一人便是前日在东市粥棚里寻到的那位穷秀才,秀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笑笑,继续低头扫地。 从垫子上起身,宋蕴宁没讲话,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总算能动动腿脚了。 她走下台阶来到两人面前,见侍卫低头端详片刻道:“你腿上有伤早些回院里休息,今日就这样,随我回院”说完转头,她指了指秀才,“先生您也别忙了,快回家歇息明个一早再来。” 两人应了,侍卫带着宋蕴宁出慈幼局,夜瑾煜不放心只有一名侍卫保护宋蕴宁晚归,马车旁还围了几名侍卫。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宋蕴宁打了个哈欠登上马车,一行人马不停蹄回院。 小院门口的灯笼还亮着,这是有人还未归家专有的规矩。 本想直接回房里,可宋蕴宁踏入庭院见大堂里还点着蜡烛便知道夜瑾煜一直等着没睡,于是去了大堂。 “总算是盼到宋先生回家了。”夜瑾煜等了许久睡眼惺忪,也不忘打趣宋蕴宁,他起身迎宋蕴宁坐下。 宋蕴宁笑笑:“殿下可抬举我了。”,转头见桌上的茶水都凉了,初禾也不在旁边候着。 “今日如何?” 夜瑾煜刚想了解一下今日学堂的状况,不等宋蕴宁开口,在一旁等着是侍卫便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属下冒犯!还望殿下见谅。”侍卫单膝跪地,等夜瑾煜点头他才继续道:“殿下不知,今日在学堂上,宋小姐几乎用了全部的精力教授学童认字,属下与市集招募的那位秀才还算尽心力,可……” 夜瑾煜好奇地坐直了身子。 侍卫轻叹一口气:“太守的那几位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属下看不下去一定要讲。太守的大儿子勉强还算是在授课,但二儿子讲两句就蹲到墙角偷懒,小儿子干脆跟学童坐到一起玩。完全是闹着玩!” 他腿上有伤,跪得不大稳当,身体不时地颤抖。 宋蕴宁看在眼里,明白他是为自己鸣不平,抢话道:“今日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剩下的我自跟殿下讲。” 侍卫只得告退。 等人一走,夜瑾煜凑过来问道:“此话当真?若太守之子正如侍卫所说,岂不是苦了你们剩下几人,可否让孤出面帮帮你?” 端起凉茶喝了一口,一道冰凉一直到胃里,宋蕴宁打了个寒颤。 她站起身,摆手道:“殿下不必出面,我自有法子。时候不早了,殿下也快去休息。臣女累了,先回房睡下。” 这女子,是愈发的没有规矩了,夜瑾煜看着宋蕴宁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笑,悬着的心放下了。 …… 次日,又是一个冬日里的艳阳天。 原本宋蕴宁坚持要一个人去学堂,说让夜瑾煜去忙其余赈灾之事不必跟随,可夜瑾煜经由昨日侍卫这么一说还是想去学堂看看。 两人一早便去了学堂,自晨时起忙至午时,简单地吃完午饭,两人回到内堂中歇息片刻,夜瑾煜看到坐上的三字经来了兴趣。 “孤许久没见过三字经了,上次还是团子圆子两三岁最初识字时看过,孤替你看看下堂课该怎么讲。” 说完,他便自顾自地坐下开始翻看。 宋蕴宁无奈苦笑,这太子怎么跟个孩子一般,一抬头便看着太守从远处进了门,满脸殷勤地笑着过来了。 第244章 难民涌入 “见过殿下,见过宋小姐。” 见太守一来,她脸上的笑很快落下,故作严肃。 夜瑾煜低着头不发话,还是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三字经,但他知道好戏即将开场,不知宋蕴宁口中的好法子到底是什么。 没等来免礼的太守,抬起头:“不知下官小儿表现如何啊?” “噢,太守是来问儿子的表现啊。”宋蕴宁若有所思地点头,冷淡道。 “他们不怎么干事,整日里只知道偷懒,学童也不管。更有甚者,您那个小儿子更可笑,字都认不全,最多就只能教孩提认字,三字经都读不明白。我想提醒太守您,他几人若日后态度还是如此,您直接领回去可好?” 一番话说完,太守愣住,额头地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掉,这是让太子妃劈头盖脸地骂了好一通啊。 夜瑾煜依旧不说话,淡定地替宋蕴宁勾画下堂课的重点。 彷徨无措间。 太守咽咽口水,深深鞠了一躬:“抱歉了啊宋小姐,犬子没教养好,给你添麻烦了。今日归家臣一定好好找这几个逆子说道说道!” 正巧太守小儿子嫌弃慈幼局的饭菜不可口,两口饭一吃,借口要出恭便从里头出来,行至内堂外墙,听到了这些。 他不走,静静地趴在墙后继续听。 “臣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问犬子的情况,而是为了教书先生而来。今日有几人来应征教书先生,臣觉得还不错,特让您过过目。”太守感到尴尬,话锋一转,“都进来吧。” 夜瑾煜总算是把注意力从三字经上分了些出来,抬头,见门口进了几名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有些风骨。 “这位。”太守拉过的正是夜瑾煜看的那个,“他姓陈,原来中过秀才,还在城里办过私塾学堂,臣以为正好能当教书先生。” 陈秀才上前拱手行礼,打眼一看便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脸颊清瘦应该是近来旱灾闹的。 宋蕴宁点点头,顺着往下递台阶:“既然太守都说了,这人便能来学堂里教授些知识。”她看向陈秀才微微颔首。 “陈先生,若您不介意,这灾民们的孩子大多是不识字的。我等教人认字,您便留下来在这慈幼局里教授知识,就从三字经的含义教起,如何?” 陈秀才只愣愣地点头还没讲话,太守一步走上前来,抢话道。 “没问题,没问题,宋小姐您说了就成。” 剩下几人宋蕴宁没多的意见,让太守看着安排,多是些认字管纪律的活儿,太守应下随即殷勤地打发众人去了。 墙外,偷听的太守小儿子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 一是觉得自己让宋蕴宁看轻,二是觉得父亲竟不替自家儿子说话。 他默默地记下,挺直了身子,手上全是趴着墙上偷听的墙灰,两手拍一拍,气冲冲地回了前庭。 宋蕴宁见王秀才几人去了,来到夜瑾煜身旁轻声道:“殿下,午时已过,我还是先去前头看看学童们。” 她有些不放心,想去一同帮忙,毕竟这两日都是她在授课。 夜瑾煜放下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地举起《三字经》:“蕴宁,你看,明日这些内容的韵孤都给你标出来了,只管照这样讲给孩子们听。” 手指头指向书本,他的字极其工整,如行如流水,每个字上都清晰划一的注韵,意思也一同注解在旁。 宋蕴宁眼前一亮,不自觉地笑了笑:“殿下,您…” 话才说一半,门口便有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进屋,两人抬眼望去,那侍卫嘴里叫着:“报!殿下!” 不等夜瑾煜反应过来,他急切地抢话。 “现…现……城门口汇集了一大批从周边县城和村子来的难民,他们嘴里叫嚷着要进泽州城,嘴里全都大叫着要进城。殿下,殿下您快去看看!难民们不停撞门,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侍卫上气不接下气,不停地喘着粗气。 宋蕴宁与夜瑾煜对视一眼,神色都些许凝重,他放下手里的书:“传孤命令,古山备马,传太守与孤一同去城门查看,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流民疯狂涌入泽州城,夜瑾煜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怕事态比预想的更为严峻,宋蕴宁抓紧来到前庭,把课堂之事三两句交代给侍卫与王秀才众人。二话不说跟着一同去了。 黄砂土制成一丈高的城墙耸立,为城中的安全稳定发挥着极大作用,夜瑾煜到达城边下马,扶宋蕴宁一同登上城墙。 脚刚一站稳,吵闹声便不绝于耳,夜瑾煜鸟瞰,城外是乌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所有人拥挤着、叫嚣着,不顾一切地想往里进。 年少时便行军打仗,夜瑾煜抬眼便知城外涌入的难民恐没有上万也得几千,这真让他犯了难。 原本城中随军而来的第一批粮草就有限,刚在城中宣布了以工代赈的制度,并且办起学堂,稳定不到两日。 昨日安抚司众人刚与夜瑾煜算过手头的花销及粮草,若是第二批粮草还不来,现有城中灾民能够十来天。 加上这些难民,只怕是只够五六天了。 太守慌张无措,赶忙用手护住帽子向夜瑾煜跑来:“殿下!臣有一言,殿下,这城门怕是不能开啊!粥棚的数量、慈幼局的大小,全都无法供给如此庞大的难民入城。若真要是开了门,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泽州城定会乱作一团!” 他言之凿凿,苦口婆心,这些夜瑾煜又如何不知? 双手撑着身子,宋蕴宁几乎是探出脑袋往下看,众多难民入城的画面似乎在她的回忆里存在过,努力回想。 上一世,她应在将军府受气,当时京城坊间有传闻称冀中旱灾后爆发瘟疫,原因正是因为难民冲城所致。 宋蕴宁记得一清二楚,萧渐清在朝中接了守卫京城的命令,回家与阮诗诗倒苦水,说冀中闹疫病,皇上命他镇守城门,防止冀中而来的难民将疫病传入。 第245章 防治疫病 就是现在! 想到这,宋蕴宁不禁踮起脚尖往外看,黑压压地一大群人中就有不少面黄肌瘦,嘴唇苍白,不像是单纯饿得没气血这么简单。 夜瑾煜恐她摔下城墙,便用手护着。 “殿下!” 宋蕴宁猛地一回头差点撞上夜瑾煜,对方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殿下,臣女请求殿下立即下令让太守将泽州城里的郎中全都集合到小院,臣女有事相求!”宋蕴宁拱手,正色道。 “这些难民恐怕不少人患有疟寒疾,一种因寒气内伏,再感风邪而诱发的一种疟疾!” 她的认真让在场所有人不安,夜瑾煜从未见宋蕴宁这般恳切地要求过,他来不及怀疑,即刻下令太守召集大夫。 太守惶恐得令,宋蕴宁从城墙处告辞,在古山的陪伴下登上马车,先众人一步回小院,夜瑾煜快马跟上。 才入院门,宋蕴宁便甩下所有人进了书房,命初禾研墨,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脑中存在过的药方。 看似冷静地坐在方桌前,宋蕴宁不停地深呼吸使心跳放缓,倘若这时还继续慌张,只怕在座众人都得葬送在这疫病里。 提笔写下:太阳经疟,用桂枝羌活汤;阳明经疟,用桂枝葛根汤…… 还有什么来着? 她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痛,紧紧闭上双眼暗自叹气,此刻后悔万分,为何上一世没将这方子给背下来。 半晌,在太守的快速响应下,夜瑾煜集合二三十名当地大夫在到大堂外枯萎的石榴树下汇合,只等着宋蕴宁出门。 “小姐,您到底在写什么啊?”初禾见宋蕴宁奋笔疾书,缓缓走来,“太子殿下说门口都是大夫,已将城里能请来的大夫都给请来了,等着您出去呢。” “好,我知道了,你传话出去说再等片刻。”宋蕴宁头也不抬。 又过一炷香。 冥想之下,宋蕴宁总算是将方子七七八八地写出,行不行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众人焦急的盼望中,书房门打开,宋蕴宁手头拿着一叠方子,挨个分发到了大夫的手中。 太阳经疟,用桂枝羌活汤;阳明经疟,用桂枝葛根汤;如属少阳经疟,选用桂枝柴胡汤、太阳、阳明、少阳三经证俱见者,亦以此三方加减。 宋蕴宁心里默念着药方,站于众人前,来不及顾及以鹅卵石点缀的甬道凹凸不平她来回踱步:“今日如此紧急之下将诸位聚集,实在是事发突然。” 院里等待许久的大夫手中都拿到了宋蕴宁交予的药方,个个疑惑不解,想议论又看着太守严肃的脸,不敢多言,便听着。 “天灾之后就会有人祸,古来便是如此。”宋蕴宁停下脚步,站定,“难民入城恐会引发疫病,方子大家都拿到了,按照上面所写,小女子恳请诸位立即寻城中药材配药,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女子言辞笃定,让一众老郎中按方配药,人群陷入沉默,皆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宋蕴宁。 太守立于人后,接着宋蕴宁的话帮腔:“大家都先看看手里的方子!” 自古以来,灾害后易发疫病的确有据可循,可目前城中并未有任何疫病的迹象何来传染之势,众大夫惊叹之余翻动着方子。 其中,一名老大夫两鬓斑白,胡须有一尺长,拿着药方,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已经看不大清字,眯着眼。 一字一句看下去。 ‘桂枝、羌活、防风、甘草各半两。上为粗末,每服半两,水一盏半,煎至一盏,温服清,迎发而服之……’ 直到整张单子读完,老大夫倒吸一口凉气,从医多年的经历都不曾见过如此精妙的配药。 他顾不得礼节,哆嗦着双手,兴奋大叫道:“妙啊!” 顺着声音,众人视线集中,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等良方!宋小姐是如何得知?”他步履蹒跚走上前来,在宋蕴宁身前深深地鞠上一躬。 面对对方的询问,宋蕴宁惶恐。 这方子原是上一世太医院多名御医一同研制,为的就是治疗从冀中传来的疟寒疾,父亲从宫中带回送到将军府这才让她知晓。 总不能说是因为重生而来吧? 宋蕴宁一时有些尴尬,手指摩擦着手中宣纸,小声道:“是小女子在京城时偶然得来,说是对疫病疗效甚好。在诸位前班门弄斧了。” 她用力忽略四周好奇而炽热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殿下,臣女还有一事相求。” “但讲无妨!” 夜瑾煜对宋蕴宁能写药方一事很是惊讶,却一直努力保持着淡定,甚至觉得脸上多了些光,不自觉地挺直腰背。 宋蕴宁点点头,随后在人群中寻找太守:“太守何在,小女子有事相求。” “臣在这!” 一手推开人群,太守急急忙忙地从众位大夫中挤出身。 “您遣人将诸位大夫送去配药后立即让坐针线活的灾民女子缝制遮挡口鼻之物。”话说着,宋蕴宁抬手抬手在脸上比划出方形。 “就是这样大小的方形,以纱布重叠缝制,加上绑带,能捆绑起来。”她的手绕到耳后,作打结的动作。 太守弓着身子,努力地分辨宋蕴宁所说。 “必须大量缝制,若是朝廷下发的物资中纱布不够用,便用麻布缝制亦可。尽量保证人手一个!” 等到对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宋蕴宁犹如连珠炮似地继续道。 “疫病传染及其快速,除开以遮挡口鼻防治,还要收集高度白酒做消毒用。无论是双手或皮肤,还是居中的寝室,最好是一日一消。” 宋蕴宁话音未落,先前问话的老大夫突然插话补充道:“夷、桂、花椒、茅香、佩兰等制熏香,亦可焚香净气!” 众大夫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如此。 “多谢!先生言之有理,太守大人麻烦都记下来。”宋蕴宁向老大夫微微颔首以表谢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此刻宋蕴宁只想一股脑儿地将上一世的记忆全都讲出来。 第246章 大闹医舍 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遗落。 “还有一事,尤为慎重。太守您应即刻在远离粥棚之废弃宅院,腾空舍第,若出现类似症状之患便隔离,集中治疗。” 说完,宋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此庞杂的信息接踵而至,太守听得愣神,太多的内容都不曾听过,只好命人先记下。 夜瑾煜听完若有所思,眉头紧锁。 宋蕴宁所说之言几乎就像是她亲身经历一般,他不知能否真听信于她,回想往昔,此女子并非凡人,次次皆能化险为夷。 想到这,他猛地抬头,当下便下了死令:“太守便按宋小姐说所去准备,孤会遣人一同跟随,不得有误!” “是!” 太守连跑带爬地冲出院门,大夫们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也在太守手下的带领下离开,他们的身上背着配药的重任。 众人离开,夜瑾煜搀扶着宋蕴宁回了大堂,坐下。 从始至终一直在远处守候的初禾,知事态紧急,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便悄悄地倒好两杯热茶,送上堂来。 “小姐,别着急了,快喝杯热茶吧。”初禾端上水。 宋蕴宁神情紧张,注意力显然没放在面前人身上,只抬头睨了一眼便继续皱眉,倚在椅背上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对面落座的夜瑾煜一直默默注视着宋蕴宁,见她一会儿起身踱步,走两步又坐下,端起杯子不喝,犹豫间放下。 用坐立不安形容最是贴切。 “蕴宁。”夜瑾煜轻声道,说话间也起身来到她面前,眼眸中透露出关切。 宋蕴宁抬头,轻咬嘴唇,叹气。 “你为何如此惧怕这疫病,这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不必太过放在心上。该做的都已安排下去,过分担忧只会劳心费神,庸人自扰。” 夜瑾煜的宽慰并不能让宋蕴宁释然,她又能如何说出这并非猜测,而是现实呢? 沉默半响,深深吸气。 “太子殿下,我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其间的走转,我现在不便解释。但!您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在疫病来临前做好防护。” 她真切且不容质疑的眸子忽闪,睫毛根根分明。 面对宋蕴宁郑重其事,夜瑾煜顷刻间便选择了相信,他极为慎重地点了点头。 “好,孤听你的。现在孤便与你一同去监督医舍设立。” 临时医舍的搭建,太守与手下商议后便定在远离闹市之处挑选几处宅院,大堂摆上桌椅,以小方桌,两张靠背椅为一组,大夫一对一诊疗。 其余内厅、寝室兼卧房,便都可作为宋蕴宁所提的隔离舍第。 两人赶去后不久,医舍就这样顺利而快速地有了雏形,太守带着夜瑾煜和宋蕴宁里外里走了一圈,侍卫也在门口张贴布告。 告示,红纸以墨书写: 城中或遇疫病,请城中灾民有寒多热少,发时头痛,无汗或微汗,脉弦紧有力等症状之人尽快与医舍求医问药,隔离治疗。 路过外出做活计的灾民驻足停留,有人大叫宣传道:“都来看看,城中开设救人治病的医馆了!” 听闻太子殿下带头建立医舍,或有病痛痛,或有干活摔伤者均快速前来,实在是难受,嘴里叫嚷着需要求医问药。 “我昨日挖河道摔了肩膀,昨日便开始疼了,既然建了医舍让我去找大夫看看!”一男子斜着肩膀,做出痛苦神色,说什么也要往里进。 侍卫为难,这人也不是疫病,不知是放人进去还是不放。 不远处整理桌椅的大夫听闻喧闹,出手解围,出来做了简单的判断,说这小伤只回家修养两日便可痊愈不必入舍治疗。 顺手给其余嚷着要诊疗的几人也都看了看,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小病,除开一名女子腿上有长长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 “诸位,诸位,花一钱银子抓两副药回家喝了就好,你们都是小病,不用入舍!”大夫艰难地从几人中抽身而出,安抚道。 “什么!凭什么收钱!”带头的男子不依不饶道,“城里都说了以工代赈,我们卖了力气,求医问药还要收钱,不依!” 医舍里人来人往,侍卫捕快手头都做着活儿,满头大汗地搬运着各处找来的药材,宋蕴宁没闲着,不停地在其中指挥。 “对,往后退,注意身后的柱子别撞上了。羌活全都放到顶上。”宋蕴宁踮脚,手指药箱。 随着门口的吵闹声愈发地大了起来,宋蕴宁与搬药材的侍卫都抬头望去,是门口有灾民与大夫在争执。 她回头嘱咐道:“都小心些,搬东西别闪了腰,我出去瞧瞧。” 宋蕴宁快步出门来到门口,见门口的侍卫死死挡住几个灾民,不让其往里进,大夫则是一脸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了?” 大夫将先前的状况解释一通,大概就是几个灾民有点小毛病想不掏钱就看病,大夫和侍卫都不肯让人进来说不是疫病。 刚才搬运药材时宋蕴宁便留心观察了总的药品数量,按城中人口计算下来,并不算多,还是得留着防疫病。 思量中,宋蕴宁见一女子腿上血流不止,遂上前问道:“您这是怎么弄的,多久了?” 女子看起来约三十出头,面色苍白,几乎说不出话来,虚弱无力地靠着墙才能勉强站立。 “回宋小姐话,她这是昨日做工时缝制麻衣用裁刀不小心划伤了腿,加之冻伤。我已看过,若这一两日不诊疗只怕腿保不住。”大夫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药物有限,可紧急伤病者不能不救,若真是为了防止之后的病症而延误了眼前的治疗,都是劳民伤财的昏君行为。 宋蕴宁摇摇头清空思绪,说道:“这位夫人严重些,劳烦先生您还是赶紧替她诊治,其余的就先放放吧。” 大夫得令,侍卫也将人扶进了屋子。 剩下几人跟着就要往里进,却还是让侍卫拦住,宋蕴宁原本已回头往堂内走,只听有人高声道:“什么为民的医馆,全都是胡扯!” 第247章 意外受伤 “没错!这不是前头随乡里正家里的夫人吗!原来还得是当官的才能入医舍,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连看病都不行咯。”有人附和道。 宋蕴宁皱眉,打发大夫与那位夫人去了,转身回到门口。 与太守在屋里商议医舍运行诸多事宜的夜瑾煜此时也听到了堂上传来的吵闹声,便吩咐古山先出去保护宋蕴宁,他说完最后一个议题,随后就来。 起初最先想要入门看病的有男子,也就是有肩伤的那位,一气之下转头对着街上大喊。 “天煞的,这朝廷派下来的人也是官官相护,说什么以工代赈,为灾民谋生存,都是假话!他们明明只给有钱有势的人治病!乡亲们,都来看看哦!” 看热闹就不必干活了,但凡是能听到的灾民全都放下手中活计。 顷刻间,医舍门口被来看热闹的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所有人都对着宋蕴宁指指点点,古山将其护在身后。 见来人观看,男子甚至两腿一蹬,坐到地上拍着大腿乱说一气,造谣诽谤。 “闭嘴!你不要乱讲!”古山严厉呵斥其闭嘴。 男子一抬头,拍着屁股站起来,这时肩膀也不疼了,回怼道:“我乱说?就里正的夫人进去了,乡亲们自己看我有没有乱说!” “你!” 古山顺势抬手,想即刻给这男的点教训。 眼见事态依法严重,宋蕴宁不想灾民与朝廷赈灾部队相互敌视,闹得下不来台,闪身上前挡住古山:“古山!有话好好说!” 此时,群情激愤,宋蕴宁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沉不住气,大家都想要讨要个说法,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叫道。 “都是骗子!” 一块不大的石块引入宋蕴宁的眼帘,脸上一阵剧痛接踵而至:“啊!” “宋小姐!” 石块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宋蕴宁的眼角,宋蕴宁即将倒地的一瞬间,夜瑾煜冲上前来稳稳地接住了她后倾的身子。 夜瑾煜横眉冷对,看着宋蕴宁渗血的眼角,锁眉:“古山!” 古山得令,立即动手,三两下就将带头闹事之人擒拿住,人群嘈杂慌乱,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全都四散开来。 原本乌压压的人群,顷刻间,没了踪影。 医舍陷入一片慌乱,宋蕴宁的左眼紧紧地闭着,她只觉得钻心的痛,不知为何无尽的黑暗将其包裹,发生了什么? 夜瑾煜一把抱起宋蕴宁,古山本想帮忙却遭到了拒绝,他一路抱宋蕴宁不撒手到寝殿隔离的内间去躺下。 “来人!立即给孤诊察蕴宁的伤势!” 众大夫诚惶诚恐,全都推脱不敢上前。 这可是太子亲口下令,倘若在诊疗的过程中出了半点差错,恐怕全家都得跟着一起掉脑袋,无人敢应答。 “疼吗?”夜瑾煜仔细地查看她眼角的伤口,大约有半寸长的口子,往外渗血,宋蕴宁紧抿着嘴唇,似乎很难受。 头部的眩晕让宋蕴宁难以应答,痛苦中选择了沉默。 夜瑾煜着急回头:“大夫呢!为何不来?”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众人以为太子殿下要发飙之际,先前在小院中直言的老大夫挺身而出,提着药箱缓缓走来。 “太子殿下,容老身瞧上一眼。” 出门在外条件如此,比不得在京城能随时召唤太医,夜瑾煜无奈,让开位置,只得让这位大夫先诊断。 以手诊脉后,老大夫捻胡须沉思片刻,面无表情地用医舍里有的高度白酒简单处理,用桑白皮线缝合,后以封口药涂敷。 直到老大夫起身前往水盆处净手,夜瑾煜这才上前询问:“如何?” “太子殿下稍安勿躁。老身已经将外伤处理完毕,口子不深,石头虽砸出血来,可并未伤到眼球部分。”取过毛巾擦手,老大夫到宋蕴宁身前。 “宋小姐,您睁眼试试。” 听了大夫的话,宋蕴宁挣扎着恢复意识,尝试睁眼,未果,再尝试,换来的不过又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一时,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宋蕴宁大叫道:“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睁不开眼睛,我瞎了吗!” 闭眼的宋蕴宁不停哭泣,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滴。 夜瑾煜见宋蕴宁不停地在床上挣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扶额叹气,这可如何是好。 他来到床边,紧紧地握住宋蕴宁的手,安慰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蕴宁。你一定回好起来,孤向你保证!” 因为不停地流泪哭泣会把眼角的伤药冲掉,这不但不利于伤口恢复,恐怕更会哭伤了眼睛。 夜瑾煜在万般无奈下只好让大夫喂些镇定药物让宋蕴宁进入梦乡。 药服下,等宋蕴宁刚一睡着,老大夫重新号过脉后便来到夜瑾煜身边,轻声叹气。 “为何看不见?是什么原因。” 老大夫拱手,瞥了一眼睡着的宋蕴宁:“回殿下,依老身所见,还是先前所言,并未有大的外伤,但无法睁眼恐怕是伤了经脉。若要恢复,只怕需要一味珍惜药材。” “您说,哪怕千难万险,孤想办法。”夜瑾煜立即附和道。 来回在房里踱了两步,老大夫这才缓缓道来。 “山海经上记,有一果名为,枥树之果。在薄山系甘枣山东面二十里,有一座历儿山上,其中有一种叫做枥树的植物。这种枥树,长有方形的茎枝和圆形的叶子,能开出黄颜色的花,而且花瓣上布满浓密的绒毛,气候适宜之时才能结果。” “若是找不到呢?”古山疑惑,他从门外进来,追问道。 “哎……” 老大夫的这声叹息极为深长,牵动着夜瑾煜的心,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 “若是找不到,只怕……宋小姐之后再也见不到这世间万物之色彩”老大夫摇头叹息,收拾好药箱出门去。 房中寂静无声,无关人等皆无言,满屋的轻声叹息在众人跟随大夫离开后消失。 此刻并不是气馁的时候。 夜瑾煜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宋蕴宁。 第248章 宋言澈返城 他掩下眼底的忧愁和震惊,面无表情道:“古山,准备纸笔,孤亲自写信给父皇。另,孤命你严查投掷石块伤宋蕴宁之人,找到后立即上报!” “殿下。” 古山为难上前,单膝跪地,拱手:“找人之事恐怕有难度。抓人时候打草惊蛇,只抓到了前头闹事的人,身后看热闹的全都是难民,不好找。” 咻地,夜瑾煜抬眼,一对紫瞳里尽是凌冽:“传孤命令!即刻张贴悬赏,若有人能供出砸人之人,赏银百两!” “是!” 古山倒吸一口冷气,回话后离开。 医舍中人多眼杂,既然外伤并无大碍,夜瑾煜在权衡后还是决定将宋蕴宁带回小院修养,特命人准备好马车。 颠簸半晌,夜瑾煜亲自将宋蕴宁环抱下车。 他所住东屋较大且光照好,有利于宋蕴宁恢复,不顾初禾上前来接,夜瑾煜便不假思索地带着宋蕴宁往东屋去了。 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夜瑾煜端来温水轻轻地点在她干涸的嘴唇,宋蕴宁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吐纳,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 初禾着急地在一旁候着,却什么也帮不上。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日头已暗下,夜瑾煜依旧一动不动在床边守候宋蕴宁,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夜瑾煜头也不抬,压着嗓子尽可能小声道。 门被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古山踏入东屋,他转身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来到夜瑾煜身边耳语道:“殿下,宋言澈回来了。” 这个名字总算让夜瑾煜的视线从宋蕴宁身上转移出来,他瞥了一眼古山:“已经回了院子?” 古山摇摇头,顺道看了宋蕴宁一眼,依旧睡着。 “宋公子现在还在城外,城门口难民实在是太多,宋公子设法找到侍卫传话进城来。太守知道后也不敢擅自开门,恐让难民入了城这才又传到属下这,您看?” 一日之内所有劳什子的事儿都给遇上了,夜瑾煜不禁皱眉,暗叹口气挥手道:“泽州城里有通往城外的密道,太守知道,你传孤的话,带人从密道将宋言澈接回小院。” “属下得令。” 人走到门边,古山却突兀地想起宋蕴宁受伤一事来,回头问道:“殿下,宋小姐受伤一事是否与宋公子保密?” 夜瑾煜不假思索道:“不必。” 昏昏沉沉中宋蕴宁恢复了片刻的意识,她想要睁开眼却多次未果,终于在身旁人提到‘宋言澈’时成功找回神智。 殿下… 口中万分干涩,她感到口中如枯槁一般,分不清舌头与上颚之差别,尝试出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听到古山回了夜瑾煜的话正要往出去,宋蕴宁内心不停有声音在呐喊着‘不行’,终于挣扎中抬起手:“殿下……等,等等。” “等一下!” 夜瑾煜猛然抬头,当真是宋蕴宁发出的声音,她依旧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只手竟从被子中伸出,精准无误地抓住了他的手。 古山回头,站住脚。 “蕴宁,感觉怎么?”关切的目光投射到宋蕴宁的脸上,夜瑾煜明显能看出痛苦,手被紧紧地握在她的手心。 宋蕴宁只能在躺着床上听见右边有声音传来,人到底距离她有多近,无法分辨。 “殿下,您不能让古山去告诉阿弟我的情况,一定不能。”。 说完更加用力地攥住夜瑾煜的手,对方感受到的却是虚弱无力。 两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底气十足的声音,现下却沙哑无比,小声到只有坐在身前的夜瑾煜才能听清。 “你躺好便是,过两日就会好了。”夜瑾煜起身整理宋蕴宁身旁的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到她身下,还将露出的手重新放会原位,避免受凉。 他苦口婆心道:“宋言澈既然回来就一定会来看你,瞒不了两日,你只管听孤的。” “不行!” 躺在床上的宋蕴宁拼命挣扎着坐起身来,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伸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试图去抓夜瑾煜的手。 “若是阿弟知道定是火上浇油,他的火爆脾气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殿下万万不可告知阿弟,若是再传回去让爹娘知晓,我!更是不安。”她扯着嗓子说道。 床沿不高,宋蕴宁险些失去平衡摔下床去,夜瑾煜眼捷手快立即抓住她的手,给予对方‘孤就在这里’的安慰。 随后低头小声在宋蕴宁的耳边说道:“孤知道了。” 半晌,夜瑾煜安抚宋蕴宁睡下。 随后下令:“古山,传孤命令。今日凡在医馆知晓蕴宁病情者全都管好自己的嘴,若是管不住,孤便替他管。任何人不可随意外传蕴宁受伤一事,直到恢复视力!” “是!” 古山接令而出,前往城外接宋言澈回院。 …… 小院后庭马厩不大,多日来,仅第一日入住时将押送粮草之车马堆放于此,而后大多车马交予太守一并看管。 今日难得诸多马车停放,尘土飞扬,将士们正手忙脚乱搬运粮草。 夜瑾煜听侍卫传话说宋言澈已带领车队在古山护送下回了院子,遂将宋蕴宁暂时交由初禾看管,行至后庭。 出门时,宋言澈将从各处贪官收刮而来的赃物装满两辆货车;回来时,不单单是两辆马车满载而归,还多出许多辆。 马车一众排开,浩浩荡荡停满后庭。 “言澈。” 扛着一袋粮草往地上扔,宋言澈提手整理满头大汗,一抬眼便看见了夜瑾煜缓步而来,他拍拍手:“殿下!” 翻身下了马车后斗,白皙的面颊被晒得黝黑,他快步上前拱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殿下着便是臣出冀南、冀北两处换来的粮草。” 夜瑾煜扫视一圈,约有一百石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手不停地在身上摸索寻找一番,宋言澈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近处地区不见得有许多余粮,粮食不算多,剩下的物件臣在路上找到一西域商人愿意高价购买,便出手换做现银,以备不时之需。” 第249章 疫病突发 顺着他手上的银票,少年脸上既明亮又洒脱的笑容不免让人为之动容。 “不愧是武侯之子,可谓虎父无犬子。一路以来幸苦了。”并不擅长夸人的夜瑾煜不自然地笑笑。 伴随着宋言澈诧异的目光,夜瑾煜抬眼,对不远处正忙于下货的古山招手:“古山。” 古山放下粮草快步而来,夜瑾煜指了指宋言澈递过来的银票,安排道:“将银票收好,用作慈幼局与医舍的费用。” 交接好银票,两人在后院目送古山离开,宋言澈却猛地一拍脑门:“对了!” 夜瑾煜心里一紧,难不成是要问有关宋蕴宁的消息了? “臣回城之时在门口遇上了许多难民,不知殿下为何不开城门放难民进来?臣还以为城中出了事,还好古山前来相迎。” 宋言澈不知所云地歪着脑袋看夜瑾煜,一脸疑惑。 “非也。”夜瑾煜暗抒一气,清了清嗓子解释道:“这城外难民太多,城中粮草不足,若贸然放人入城,只怕粮仓很快会见底。况且,天灾后易有人祸,为了防范疫病这才出此下策。” 对面少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向前几步,指着新进的粮草:“如果接收新的难民,加上这些,最多也只够吃十天半月。” 两人边说,边往房内走。 这才刚刚出了后庭,进前院,宋言澈就觉察出不对了,往日里阿姐与太子殿下均是形影不离,为何今日不同? “殿下。” 夜瑾煜停住脚步,还为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到宋言澈问:“为何不见阿姐,阿姐在何处?臣回来这么久还不曾见过。”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嗯”尴尬中夜瑾煜不自然地陇了拢衣袖,随口道:“蕴宁这两日在城中有些水土不服,身体抱恙,孤便遣人送她先回京城。” 回京城?阿姐不是讲好要在泽州城等我回来,为何这么突然便回了京城,甚至连一句话斗没能留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宋言澈话在嘴中还没问出,又让对方抢话堵了嘴。 “言澈,蕴宁在走前于城中设立了慈幼局于医舍,用于灾民救助,现在孤便先带你去医舍查看情况,日后你便多上心。” 夜瑾煜说完留下一个背影。 若是聊赈灾之事宋言澈便想不了其他,反正阿姐的安危殿下会设法顾全,宋言澈放下顾虑,跟了上去。 自医舍对外开放,舍内大夫皆秉承宋蕴宁的法子,尤为注重疫病诊治与防御,其中疑似病例者会留舍观察治疗。 李大夫坐在桌前,蘸墨汁,他的眉头紧皱,在册子上画了一笔,前头写了个完整的‘正’字,第二个‘正’则有三笔。 “太子殿下到!” 闻声停笔,李大夫立即抬眼望去见夜瑾煜与一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一同进了医舍大门,他便行礼走上前。 “参见太子殿下。” 环视一圈,大夫与侍卫各施其职,瞧病的瞧病,抓药的抓药。宋言澈发现医舍搞得有模有样,在这旱灾的泽州城实属不易。 夜瑾煜在来的路上已将医舍来龙去脉全都告知宋言澈,其间多次强调说这是宋蕴宁为了防止疫病在一日内临时建立起来的医舍。 扶起李大夫:“免礼,今日医舍,可有异样?”,夜瑾煜抬眼注意到了桌上翻开的册子,不明所以地写着‘正’字,貌似是在统计数量。 “回殿下。” 说完后,李大夫停顿片刻,似乎有疑虑,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殿下,依照宋小姐先前告知疟寒疾的症状来看,先寒后热,腰背头项痛,脊膂强,呵欠呻吟等患者。今日医舍中竟共接诊八人,小人有些拿不准。” 宋言澈立即转头与夜瑾煜对视一眼,两人深感不对,警觉。 此时正巧有一患者在大夫的搀扶下进入内间,他面色苍白嘴唇开裂,不时的咳嗽让他的腰背直不起身,恶寒让其不停地颤抖。 刹那间,夜瑾煜的思绪不禁回到一日前的城墙上,宋蕴宁万分急切地让太守组织大夫立即建立医舍,她的慌张与坐立不安在脑海中浮现。 是疫病! 夜瑾煜抿嘴,紧张之下让其不停地踱步,突然他停住了步子,猛地停住脚,大声道:“立即传孤命令!” 宋言澈行于夜瑾煜身前领命,医舍中维持秩序的侍卫也来到大堂中列队,在场众人迅速响应。 “军中,城中,所有官员及将士即刻使用赶制的口罩蒙住口鼻。” “是!” 遣散众人传话,夜瑾煜叫住了跟随大部队而出的宋言澈:“言澈,你随孤来。” 依照宋蕴宁之前的吩咐和建议,两人在大夫手里取了两个用纱布缝制的名为口罩的物件遮住口鼻,大敌当前,夜瑾煜无路可退。 相伴来到内间,一共八名疑似疟寒疾之病患分间诊治,症状与疟寒疾相对照,无一例外。 面上口罩的遮挡让宋言澈呼吸不畅,转过廊道他伸手想要取下口罩呼吸新鲜空气,却让夜瑾煜眼尖发现,抬手阻挡。 “不可。” 夜瑾煜的目光尖锐,极具威慑力,宋言澈只好作罢。 “言澈,若医舍中的几名类似患者真是疟寒疾,只怕真让你阿姐言中了。城中有口罩者是少数人,一两日的工期根本不够如此庞大的数量,还需加紧制作。” 宋言澈不明白何为疫病,也不明白其中的厉害,但从夜瑾煜的反应来看一定是个很重大的事,遂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事发紧急,夜瑾煜来不及细想,边走边说:“古山应该在医舍内,孤与你二人一同找到太守商议,口罩亟待加量制作,不得有误。” 古山套了马车去往东市,同时去太守府邸传话一同去医舍商议防止疫病传播的法子。 东市的荒废商铺里全是做工女子,正是她们在制作口罩。 须臾。 太守慌张赶来医舍,见宋言澈与夜瑾煜坐在医舍大堂,两人均带有口罩。 他有些心虚地掏出怀里的口罩戴上。 第250章 成长 “启禀太子殿下,臣已准备了更多的纱布与棉线,力图在两日内制作出足够人手一只的口罩数量,并命做工女子,马不停蹄赶制。” 免礼,赐座,太守坐下。 “好。”夜瑾煜点头,思量后对宋言澈补充道:“制作出口罩后若是不带也是枉然,自明日起,安排侍卫上街巡查,但凡发现有口罩却不带者,皆罚一日不可领粥。” 太子殿下竟要侍卫上街巡查不戴口罩之人,泽州城如此之大,倘若真要每条街都巡个遍,需要不少人力。 “殿下,只怕不可啊。城中人手本就不够,这下再分出去这些。”太守起身,鞠躬继续道:“人正如钱财,人力也得花在刀尖上。” 他的提议并没有得来立即的回应,沉默半晌,夜瑾煜抬眼,明显带了几分浓浓的不满:“孤想问太守,这城中到底听谁的?” 太守惶恐,立即跪倒在地:“臣失言!” 气氛正尴尬之际,内间大夫传话说原本医治得好好的病患在服下两剂药后有所恢复,现在都闹着要离开医舍,不愿隔离。 几人脚才踏入内间便听到有人大喊。 “放我们出去!”,“我们不在医馆里头待了!”,“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出去做工!” 侍卫拦着患者不让其出门,为难之际,见夜瑾煜前来遂投去求助目光。 只见夜瑾煜大手一挥,缓缓道:“将所有疫病病患全数集中隔离治疗,不可踏出房门一步。” 病人惊慌失措,这若是真被关起来了,与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呢! 医舍中传出大肆吵闹声,病患家人得不到消息,传话的人在中间添油加醋,一来二去竟变了味。 一时间,坊间百姓传起闲话,说只要在医舍查出病来的人全都有去无回,说不定是为了防止疫病爆发被官府的人抓起来抹杀。 …… 夜瑾煜在处理完医舍一通事务后回到小院,先是去房里看了宋蕴宁的状态,询问初禾说依旧不时昏睡,状态还算稳定。 心中忧虑疫病,他便移步去书房。 古山早已在书房等候见太子殿下移步过来遂拱手行礼:“殿下。” 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夜瑾煜提笔开始撰写传往京城的书信,必须在第一时间让朝中知晓冀中疫病一事。 “找孤有何事?”夜瑾煜头也不抬。 “回殿下,今日疫病之事一出,城中便谣言四起,说医舍中隔离的病患都是让官府抓起来杀掉。此事您看怎么办?” 夜瑾煜不假思索道:“让宋言澈处理。”一封书信写完,折叠交予古山,“快马加鞭送回京城,同时孤命你去向周边城镇之军营要兵马,即刻去办。” 翌日晌午时,宋言澈总算是在思虑一上午后,带一队侍卫打算去城门口粥棚,想着趁众人领粥之际澄清谣言。 他与夜瑾煜在门口撞上,简要解释。 告别时,夜瑾煜却叫住宋言澈:“可否需要古山跟随?” “不必!” 瞧着少年信誓旦旦,夜瑾煜笑笑:“孤今日会在县衙与太守共议疫病一事,若有情况突发便来县衙寻孤。” 话音未落,对方潇洒转身,抬手挥了挥,转眼便没了人影。 城门口的粥棚自设立以来便是人流量最大的一处,每日消耗粮食最多,太守特命人在此处设立小粮仓,便于即使供给。 守卫城门的将士众多,在施粥后也揽下维持现场秩序一职。 施粥开始,捕快们端着大小不一的粥盆放于桌上,灾民顷刻间便集结起来,手上拿着坐活计的凭证开始领粥。 宋言澈寻了一圈,若登上粮仓不远处的台阶刚好能将此处一览无遗,他拿过将士手里准备好的锣鼓,扯着嗓子吆喝道:“诸位,诸位。” 锣鼓声四起,无论是手上有粥的,还是排队领粥的全都寻着声音,仰头看去。 咚咚声不断,宋言澈继续重重地敲打着锣鼓吸引注意力:“近来城中谣言四起,众多百姓全在传言说但凡是患病之人来医舍瞧病的都会被羁押,更有甚者传出官府将病患处死的荒唐言论!” 面对在场众人的诧异,宋言澈放下锣鼓来到众人前,加大音量,大声道。 “今日!我便是要代表太子殿下向民众们澄清,这些人只是暂时被隔离起来医治,等病好了就会回家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大眼瞪小眼,议论纷纷。 距离近处的人听的最真切,当后头的人还在问前面发生何事之时,有一男子端着饭碗,喝了口手里的粥。 他走两步从人群里探出身子,以鄙夷神色打量宋言澈一眼,回怼道:“哎,你说这么多,反正都是你们这些官府的人说了算,管你是太子还是皇上,你们说什么我们平头老百姓就得信什么。反正我这次是不信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宋言澈心下无语,还来不及与此人对话,人群中不知是谁跟着附和。 “你管他这么多的!官府的今天敢杀人,明天就敢放火,谁知道咱们明天还能不能有饭吃!握到手里的才是最要紧的!” 顿时,民众开始新一轮的骚乱,不少人是饭也不吃了,交头接耳,对在宋言澈及其一众将士指指点点,其中不乏有对粮仓虎视眈眈之人。 “粮仓里有粮食,大家都快抢啊!” 随着一声号令,现场群众翻过桌子,打翻粥盆,越过捕快往粮仓里冲,惊叫与推搡不绝于耳,城门内乱作一团。 粮仓门口无人守卫,将士冲上前抵抗住暴乱百姓,大叫道:“宋将军!这可怎么办!”,一个拳头接踵而至,将士倒下。 人潮涌动,宛若猛兽将其吞没。 “众将士听命!”宋言澈不带半点犹豫,场面失控的片刻他便带头来到粮仓前守护:“镇压暴民,不可伤及无辜!若有伤及无辜者,军法处置!”,三两步间抵达。 不用刀剑,宋言澈只用剑鞘阻挡民众拳脚,次次出手全是挑无关紧要之部位下手。 第251章 像个男人 可将士数量有限,抢粮食的民众恐是将士之数十倍。 转眼间,事态再度失控,有人竟已从粮仓中搬走粮草往出逃。 偏头躲过面前灾民的拳脚,宋言澈抢回粮草放回粮仓,闪身而出,改变策略道。 “封锁粮草,不伤百姓!” 须臾,将士听令众志成城,以宋言澈带头并肩站立与粮仓前,粮仓被围犹如铜墙铁壁般难入,圈守之下,众人无从下手只好作罢。 就在宋言澈见不少人离开,以为可以松口气时。 一男子不死心,他的脸上有疤,且身材魁梧,在短暂的停留后便再次蓄力,手里将一把锄头举过头顶,衣衫破烂。 “抢到手的就是自己的,冲啊!跟我冲!”丝毫不往后退,叫嚣道。 他手拿锄头闷头往前:“千万别怂,怂了可就亏了!”,一大堆不怕死的男子响应着往前冲,来势汹汹。 这人迎面而来,宋言澈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可这点情绪的波动转瞬即逝,理智重新占据上风,旋即勾着唇,一把抢过身旁侍卫手中弓箭。 ‘你不果断且毫无担当,难不成要躲在你阿姐身后?’那晚夜瑾煜的话,在宋言澈的脑海里不停盘旋。 他屏住呼吸,目光坚定,拉满弓:“吾乃武侯嫡子,定要保家卫国。”眯着眼锁定带头男子。 电光火石间箭矢径直飞出,直奔暴民而去,飞快划过空气的声响在身旁侍卫耳边回荡。 箭无虚发,正中眉心,带疤男子倒下,吐血气绝。 “杀人了!”人群中发出惊呼。 来人的气势汹汹全然不见,所有人都不敢再上前,全都掉头而去,众人四散,原本乌泱泱的人群,顷刻间化为虚无。 “宋…宋公子”将士打着哆嗦。 胸腔里狂跳的心脏提示着宋言澈的紧张,人已死,多说无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宋言澈将弓箭扔回给将士,凌冽的眼神不在,一切身边的声音皆被耳鸣掩盖:“守好粮仓,任何人不得靠近。” 留下这句话,他便一言不发的离开。 …… 县衙堂内,几人围坐一圈。 自田县令下马以来,太守在属下中挑选一名得力的先行顶上,今日夜瑾煜便是与新县令和太守共同商议安置城中病患的问题。 “嗯,如此甚好。” 夜瑾煜点点头结束最后一个议题,在众人注目下,古山敲门而入,快步上前,在夜瑾煜耳旁小声两句。 回了两句,夜瑾煜打发古山去了,坐直身子,随后对众人言:“都先下去吧。” 众人散,宋言澈耷拉着脑袋入门而来,不等夜瑾煜开口便直接跪下。 “殿下!请治罪于臣!” 少顷,一言不发地听宋言澈讲完全程,夜瑾煜面无表情,正当宋言澈紧闭双眼,以为此次会因为失手杀人连累到武侯府时。 “宋言澈,孤以为,你终于像个男人了。” 没有传来劈头盖脸的责骂,取而代之的却是夸奖,难道是自己听错了吗? 霎时间,宋言澈猛地抬起头,他那双眸子里甚至还有未曾滴下的泪水,因愧疚,心里不停给武侯府家人道歉都已轮到了后院的小白狗。 “殿下,您说什么?”宋言澈撑着身子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夜瑾煜桌前,一双手搭在桌子上,万分疑惑。 桌后的夜瑾煜笑笑,顺手扶起他:“孤说你值得夸。与入城时相比,你当真是长进了不少,快起来不必跪。” 宋言澈努力平复着心情,腿脚还未站稳,暗舒一口气。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两人同时望去,“谁?”夜瑾煜出声。 门外响起古山粗犷的声音:“殿下,属下已按您的要求查明死者身份,县衙门口也已备好马车,现在便能前去城门。” 正当宋言澈挠着脑袋看着夜瑾煜不明所以,对方却二话不说出了门,他只得赶紧跟上,几人驾车前往城门粥棚。 …… 棚子早已被掀翻,此处人仰马翻,粮仓依旧让将士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暴民逃走不少,重新围上来的是自以为事不关己的百姓。 夜瑾煜下车,只淡淡瞥了一眼粮仓确认其安全,转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带宋言澈登上城墙俯瞰众生。 站立城墙之上。 众人打量的眼神让宋言澈有些心虚,不禁扯了下衣襟,深吸一口气企图缓解压力。 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在耳边想起,“吾乃当朝太子,夜瑾煜。”,宋言澈抬眼见夜瑾煜一脚踏上城墙护栏。 民众听闻太子亲临,全都抬起头向上望,原来站在墙上的另一位就是太子殿下。 “孤知道有不少人正在诟病官府杀人,因为疫病之事闹得全城上下人心惶惶。宋将军今日之举,便是孤派他来澄清谣言。” “澄清谣言就杀人吗!” 下面有人显是不服,接着夜瑾煜的话大叫道。 听到吆喝声的宋言澈不自觉地压低脑袋,只觉得做错了事,心虚异常。 不久前已沉默下来的众人犹如墙头草,风吹两边倒,谁说的多谁就有理。不少人转念一想,对啊,澄清谣言为何要杀人? 现场重新陷入骚乱,更有甚者抄起随手捡起的石块往上扔:“我们不服,这个说法我们不认!” 夜瑾煜眼神凌冽,淡淡一瞥,古山立即得令飞身而下,径直落在动乱人群面前,侧身抽刀,一气呵成。 民众在恐慌中闭嘴,虽心里有气却也不敢硬碰硬。 “死者名叫安龙,是个山贼,诸位可知?”夜瑾煜将衣袖上的墙灰拍干净,继续道,“他在山上集结了大批手下,多年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强抢民女上山更是不计其数。敌在暗,官府在明,泽州县令无可奈何,一直苦于无法剿灭其团伙。” 山贼? 宋言澈听到这猛然抬头,愧疚感顿然消失,只觉得豁然开朗。 识时务者为俊杰,墙下民众说话的也少了,全都安静地听着。 其中不乏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乱民,再度回怼到。 第252章 重开粮仓 “官府的人已经当着百姓的面杀人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必须让杀人者偿命!” 夜瑾煜不恼,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安龙这贼人在旱灾来临后抢不到粮食与钱财,山上小弟四散逃走,他没了办法便下山装作难民骗吃骗喝。” 指节修长根根分明,夜瑾煜抬手盛气凌人,指着那人大声道:“尔等可知,强抢朝廷粮仓是动乱叛国之大罪!理应连九族!” 空旷城边,声音在上空回荡,尤其清晰明了。 那人慌张无措,瞬间闭上了嘴,装作无事地转过身,挠挠头,正要往后走却对上了古山强壮的胸膛,被迫停下。 “为何不说了?你刚才不是很会说吗?”古山步步逼近。 男子连连后退,死命摇头:“不不不,官爷您误会了,小的刚才可什么都没说,您一定是听错了,我跟那个山贼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人瞧着就不对,说不定是贼人安龙山里带下来的小弟。古山毫不留情,直接一记擒拿手拿下,三下五除二将人扔给了将士看管。 “叛乱之人全都抓起来!”随着夜瑾煜挥手下令。 在场将士在宋言澈的带领下把先前闹事之人全都集中一处,以绳索捆绑,纵队排列,一个接一个全都带上城墙示众。 “等到疫病在城中不在泛滥,孤会将所有人交予县令处置,在场诸位可有异议!”夜瑾煜昂起下巴,手指叛乱之人宣布。 现场所有人心服口服,再也无人提出异议,静默无声。 夜瑾煜满意地点点头,让宋言澈来到人前,郑重其事道。 “孤奉劝在座诸位安分守己,大楚兴亡匹夫有责,国之根本乃是百姓。孤只知道朝廷下拨粮食到泽州城是为了救自己人,若作奸犯科、强抢粮食之人那便不是我大楚国人!” “太子殿下英明!” 一人带头,万人跟随,民众跪拜在地感恩戴德,齐声大叫:“太子殿下英明!”,以头戗地以表对朝廷的虔诚。 让山贼带头这么一闹,许多人连晌午的粥饭都未能领到,一日内粒米未进,早已饿得晕头转向。 跪拜之时,多人乘此机会请求道。 “请求太子殿下开仓放粮!” 宋言澈从头到尾都以极为崇拜的眼神看着夜瑾煜,他深知这位太子一定会带领大楚走向前所未有的巅峰。 失神中一记叩脑壳的吃痛传来,“啊!”他回过神眨眨眼,眼前的夜瑾煜正忧虑地看着宋言澈:“看什么呢,孤让你开仓,放粮。” “是!” 扯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夜瑾煜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粮仓门在宋言澈的指导下打开,将士们不必再守着粮仓,民众不再闹,军民合作,很快便将粥棚再次搭建起来。 座椅板凳准备就绪,施棚重开,烧火熬粥不亦乐乎。 在夜瑾煜的建议下,粥棚施粥的同时还给来领粥的百姓分发抗疫药品,附带口罩在内,不停宣传防疫政策。 云卷云舒泽州城边,接连飞过的孤鸟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团漆黑,只能瞧出影子形状来。 太阳来到地平线,一日晚间将至,投射到身上的夕阳让夜瑾煜身上暖洋洋,行于城墙下,城门内的粥棚有条不紊地重新开始施粥。 心中惦念宋言澈的状况,已一整天都没看过她了,夜瑾煜决定先回小院。 “殿下,一切都打点好了,乱民已让县令遣人来带回大狱。”古山领着夜瑾煜继续往前走,接连的忙碌让其口舌干燥。 走到马车边停下,夜瑾煜临上车前嘱咐道:“看好城门处的秩序,里面若再闹,外头的难民说不定会乘此机会入城。” 古山应下,他要在城门处留守以备不时之需。 正当马夫想要起步离开城门,宋言澈拦下马车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登上车,夜瑾煜阻拦道:“粮仓事宜可否安顿好,现在就要跟孤一同走?” 只见宋言澈自顾自地找位置坐下,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大声道:“臣办事,殿下您只管放心,都安排好了。走吧殿下,这一天臣提心吊胆,昨夜也没睡安生,只想早些回去歇息。” 说着话打了个哈欠,倚着车厢闭上眼。 到底还是个少年,说话做事都有些孩子气,夜瑾煜笑笑,思量到只要见宋蕴宁时躲着点宋言澈便好,遂让车夫起步。 …… 东屋房内,于往常一般。 这几日依照夜瑾煜的吩咐,大夫每日都会来房中查看宋蕴宁的状态,把脉的同时更改药方,力保宋蕴宁平安。 隔着床帘伸出手,宋蕴宁眼角疼痛不止,无论白天黑夜都见不着光亮的滋味,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尝试了。 把完脉,大夫暗叹一口气,随口宽慰道:“宋小姐,此病万万不可心急,每日需将汤药全数喝尽,会慢慢好起来的。” 不等宋蕴宁开口,房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大夫抬眼见是夜瑾煜,立即起身拜见:“小人拜见太子殿下。” 夜瑾煜并未停下脚步,只点点头,走向床边。 大夫自觉地收好药箱,一言不发地给夜瑾煜让出位置,行两步来到桌前坐下,拿出纸和笔开始调整今日的药方。 小心翼翼地撩开床帘,夜瑾煜瞧见宋蕴宁双眼紧闭心里不是滋味,小声道:“今日可好些?若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孤。” “殿下。” 宋蕴宁看不见来人,从床上坐起身,直言:“听闻今日城里发生了暴动。不知您和阿弟可否受伤,城内灾民可有影响?” 初禾一直在旁边候着,夜瑾煜不悦抬眼,她便不自然地低下头,双手不停绕着手上的手帕。 这一眼的深意,她明白。 很早前太子殿下便说过不能将城中事讲给小姐,免得让她担心,可事关少爷她这次,没憋得住。 “你不用担心,都无事。暴民抢粮仓,孤已解决。宋言澈这次的表现堪称勇猛,值得夸奖。灾民中有行暴者都被关押,带头的已被就地正法,将士伤亡不大。” 第253章 解决问题 说话间,夜瑾煜默默接过初禾端过来的药,取一勺晾凉,轻声道:“别想这些男儿家该想的事,你只管养伤,来,把药喝了。” 确认阿弟与夜瑾煜都无事,宋蕴宁悬了一整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黑暗中看不见药从何处来,只等着对方送到嘴里。 一碗药喝完,两人又聊起有关疫病和慈幼局的事务。 “慈幼局里的学童们坐的草席太凉,殿下您得遣人加点褥子,还有医舍里的药物不可滥用……”声音戛然而止。 宋蕴宁昏昏沉沉,转眼睡着。 大夫考虑到宋蕴宁整日里为了看不见世间万物而担忧,特地这药里放了安神的药物,多睡些时辰便能少些瞎想,也有利于伤口愈合。 “哎,生了病还担心这些。”夜瑾煜无奈摇头,放下药碗后便轻手轻脚地将被子给宋蕴宁盖好。 亲自放下床帘,他来到大夫身旁。 抬眼间到夜瑾煜,大夫遂放下笔,起身行礼:“殿下。” 夜瑾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不在东宫自然少了礼数,房里没两个人也就不必拘泥与礼数,“坐下说话。” “你与孤道实话,若是找到了所谓的神药,枥树之果,当真就能让蕴宁重见天日?”这句话有些迟疑。 这位置放在眼前可大夫哪儿敢坐,他拱手惶恐道:“老夫不敢哄骗殿下,这药是关键,可用药之人也是关键。” “人?”夜瑾煜以指节抵住下巴,沉思道。 沉默片刻后,大夫跪拜在地。 “老夫医术不精,还请殿下怪罪。若要治好宋小姐的眼疾,必须以传说中神医谷的传人才能有办法!” 夜瑾煜生怕吵醒床上的宋蕴宁,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大夫小声,“嘘”。 慌张中,大夫额头已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立即放低声音,颤着声音道。 “神医谷几百年来人脉稀少,传到这一代只有一个传人,名为南宫溪。此人行踪不定,来去无踪,老夫也只知道这些。” 听完此话,夜瑾煜点点头,抬手让大夫起身。 神医谷南宫溪,倒是不曾听闻过,也许会与岳蓉儿有些关联,只在泽州城是得不出结论的,需立即传信回去。 取了桌上现成的纸笔,夜瑾煜在信上写道:‘神医谷传人南宫溪,快速打探此人。并在城中张贴告示求医,若能治好眼疾者赏千金。’ 放下笔,夜瑾煜对门口言:“来人。”,门口侍卫听闻快速响应,入门跪拜。 “快马加鞭传回京城,不得有误!” 侍卫领命而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面宋言澈与夜瑾煜一同赶回小院,在大堂里吃过饭后原本想着直接回房中睡觉,却又不想荒废了剑法。 回房取了剑,他想去后庭练剑,可本就没在这宅子里生活上几日就去了冀北换粮,猛地一回来还分不清方向了。 便走到了宋蕴宁修养的寝院门口,弄不清方向,闷头往里进,门口无侍卫,想着不会是重要的地方。 转了一圈,怎么看也不像是后庭的样子,见门内有光,他决定问路。 带着试一试的心态,宋言澈趴到门上,确认门里的确有烛光摇曳,可里面没有声音,也看不清是否有人,遂敲门。 “你好,请问里面有人吗?” 刚派出侍卫的夜瑾煜与大夫对视一眼,大夫一度屏住呼吸不敢乱动,慌张的他一直心虚的往床上看。 夜瑾煜一下便听出是宋言澈的声音,若出声一定会被认出,一旦宋言澈起疑心难保其不会闯进门,绝对不行。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不知道里面住是谁,我是宋言澈,宋家小姐的弟弟。敲门只是想问后庭怎么走,我不小心迷路了。” 宋言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在这里提了阿姐的名号,武侯家的人连路都找不清,也算是闹了大笑话。 又一阵敲门声传来,看来不说话是不行了,夜瑾煜对着大夫抬手指向门外,用嘴型说:“你回。” “哦哦哦!”大夫猛然回过神,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去后庭是吧,出去走到底往右转,直走便到了。天要黑了,宋公子小心些。” 这人的声音为何听起来有些慌乱? 这想法只出现一瞬,从小生长在王侯之家,宋言澈很早便学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不去多想。 他隔空鞠躬行礼,嘴里说道:“多谢!” 一直听着脚步声离开,夜瑾煜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他将宋蕴宁交待给初禾好生看管,带着大夫一同出了门去。 …… 清晨鸟鸣声四起,此地的鸟鸣不似京城般婉转动听,清冽中带着些许哀怨,夜瑾煜强忍困意起床来到大堂。 穿过门廊,夜瑾煜撩起门帘便看到了早早起来的宋言澈。 他肆无忌惮地伸了个懒腰,张大嘴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殿下,早。”,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向餐桌。 对于这个少年的没规矩,夜瑾煜早已习惯,多日来的相处让两人都生出了些家人般的默契,私下免礼相处。 老规矩,清粥小菜,泽州城里的生活不敢奢求太多。 “吃完饭,你便随孤前往医舍查看昨日收入的疫病病人,切记戴好口罩,莫要鲁莽行事。”小粥下肚,夜瑾煜随口道。 宋言澈点点头,放下碗,正准备起身,门口传来太守的声音。 “参见太子殿下,拜见宋公子。” 多是为了公事而来,打发仆人将桌上收拾干净,夜瑾煜与宋言澈整理仪表来到大堂,并给太守赐座,三人坐下。 “不知太守特地前来是为何事?”夜瑾煜刚一坐定便开门见山,没空说官面子上的话。 太守端起茶还没往里送,便立马放下,起身拱手道。 “回殿下话。这城中啊,粥棚秩序井井有条,上工的队列已排好,口罩赶工也在持续进行。就连往日里流民闹事也少了许多,泽州城里欣欣向荣啊!” 夜瑾煜挑眉,勾了勾嘴角:“说但是。” 不愧是太子,眼光一向如此狠毒。 第254章 我们要进城 太守明显一顿,稳了稳这才继续:“殿下您英明,属下前来就是想要告知您与宋公子,城内虽好,可城外难民愈发多了起来,只怕再不开门要强行冲关了。” 正当夜瑾煜思量之际,回过神来的宋言澈插话道:“殿下,太守说的是,下一批赈灾的粮食会在十天之内送到,要是外面的人堵着哄抢可就麻烦了。” 既如此,看来城外难民放任其不处理也将一直是个隐患,迟早反噬自身,是时候将这个烂摊子收拾了。 夜瑾煜随及让古山准备车马,一行人前往城门处。 …… 几人登上城楼,隔着城墙眺望远处,果然难民在墙下涌动,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搭起人梯,想要向上攀爬。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 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夜瑾煜,随着一声大喊:“是太子!” 一呼百应,在场所有难民全都仰起头往上看,大部分人分不清谁是太子,毕竟城楼上站着好几个人,可这并不影响他们起哄。 “让我们进去!” “难民就不是大楚子民了吗!” “我们要进城!”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难民肆意妄为,更有甚至者不停撞向城门,若是不让进城便想死在这里,众将士无奈。 城楼上的宋言澈没了主意看向夜瑾煜,“殿下,这可怎么办?”,为难道。 夜瑾煜眯着眼打量着城下,紧接着对太守说:“看来硬要挡下恐难平民愤,太守,先让老弱妇孺等入城。” 太守得令,正要转身下城楼,夜瑾煜紧接着补上一句:“听好,入城者必须确认无疫病,没有任何症状才可放入。” “是!” 少顷,城门向里打开门缝,仅一人宽,恰好能通过一人,将士依照夜瑾煜的命令依次序放人,前面的都没有问题,直到有一男子想进却被拦下。 看前面的人都过了,到他却过不了,将士不停解释可男子不听:“凭什么他们都过了我过不了,我管你什么老弱妇孺,我都快饿死了!我管不了这么多,让我进城!” 后头人听闻男子这么一闹也不依不饶起来,顿时哗然一片,吵闹声不止。 事态愈发难以控制,一群人冲上前来企图硬闯,太守无可奈何惊叫道:“关城门!赶紧把城门都给本官关山!” 夜瑾煜挺身而出,再度出面,对着城楼下的难民他丝毫不慌。 “不是孤不管诸位,实在是城中人口饱和,大家若真要是入城来只怕也只能睡在路边。” 见他言辞恳切,众人闭嘴静静听。 “孤把话放在这!请诸位监督!今日便会安排大夫出城医治病患,还有将士们在城外修建临时医舍和粥棚,并发放营帐以供休憩!” 此番话讲完,原本吵闹的那批人也安静下来,他们都暗自对这位太子殿下竖起了大拇指,总算是得救了。 “言澈。”夜瑾煜回头。 宋言澈与难民一样听得入迷,听到夜瑾煜叫他的名字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立即回应:“殿下,臣在!” “你立刻去门口登记,与城中同样,以工代赈,报名修建水渠干活努力之人能得到更多粮食。” 在太守的合作下,城门很快重新打开,依照先前的规矩放老弱妇孺入城,城外的男子也听了以工代赈的策略后心服响应。 宋言澈戴好口罩,准备好了手中的册子,来到城外挨个登记:“不要挤啊,一个一个来,只要是想做工的都可以来。” 低头记下面前男子的姓名,宋言澈沾墨汁,沿着砚台边刮了两下:“姓什么,叫什么?” “姓岳,名栗。五岳之岳,榛栗之栗。” 女声? 这女子语速是比较快的,说话也豪爽,宋言澈疑惑间抬头,只见一女子头带斗笠,发髻高高竖起,一袭黑衣。 “女子为何报名做工,这可是卖力气的活儿,况且挖河渠并非普通力气活,女子干不了。若你想得食物,女子可直接入城。” 说罢,宋言澈抬手示意将士放行。 前面的路已让开,可这女子并不走,站在桌前坚持道:“奴听闻太子殿下做工之人可多得粮食,官爷只管记下,奴有的是力气。” 她面无表情,可浓眉大眼,身上斜挎着包袱,身高七尺,只比宋言澈站起来矮上一小截。 “别墨迹了,这么多人都等着登记呢!女子缝补浆洗就行了,别来凑热闹!”身后等候的壮汉等不及了,一把推开岳栗,“小娘们,滚开!” 胆敢当我的面欺负女人!从小与阿姐一同长大的宋言澈最是听不得看不起女子之言,拍案而起。 可不等他出手,只见岳栗闪身一躲,直直一拳正中壮汉脑门,竟硬生生地将一壮汉击倒,昏死在地上。 宋言澈为眼前景象所震惊,遂抬眼,岳栗脖上披巾在风中飞舞,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脸上并无波澜。 “好身手!”他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如此力大无穷之女子,可谓世间少见,宋言澈立即叫来将士传话给夜瑾煜询问是否可以让女子修河渠换粮食,得到同意后,这才破例让岳栗登记入册。 入册后的岳栗拱手:“多谢官爷。” 前一秒还挂在脸上的笑脸,在下一秒转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挥手离去。 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宋言澈摇摇头,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没放在心上。 一日忙碌后,众人返回。 解决了难民这一心头大患,宋言澈会到小院便喊饿,幸而古山今日在医舍处理完病患问题后回来得早些,饭菜已安排上桌。 “古山哥,今儿这菜安排得好,我已经好几日都没见过荤腥了。”宋言澈夹起一大筷子肉往碗里放,这已经是第三碗饭了。 “宋公子喜欢就多吃,这是医舍康复的病患家里养的,干旱来临牲畜死了不少,但还留下几头没舍得吃。听闻殿下还在城里特地托属下带回,感谢殿下的恩典,说要不是殿下开办医舍,只怕连命都没了。” 第255章 天生神力 古山徐徐道来,将这肉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夜瑾煜默默听着,直到对方说完他才开口:“日后再有这种事便不能收,原本城里就无吃食,不可收民众食物,这次孤不罚你,下次万万不可。” 听这话的意识是这肉收错了,宋言澈肉已放到了嘴里,想着吐出来是不是也晚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这么多!宋言澈化尴尬为食欲,破罐子破摔地吃了一大口。 “是!属下知错!”古山下跪领罪,夜瑾煜睨了他一眼示意他起身,随后在他耳边小声道:“给蕴宁房里送点吃的,还有她的丫鬟,都不能饿着。” 专注吃饭的宋言澈没注意两人的小举动,继续狼吞虎咽。 吃完饭后,夜瑾煜在借口有事避开宋言澈去到宋蕴宁房里,见初禾正在给宋蕴宁喂饭,便接过碗了亲自喂。 对方吃了两口,他便随口道:“蕴宁,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泽州城的大夫能力有限,孤已派人去找神医谷的传人,在此之前不如孤先送你归京,回家好生休养,如何?” 一口饭险些噎在宋蕴宁喉咙,“不可。”,她不假思索道。 这个回答并不是一时逞强,宋蕴宁不见天光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在回想上一世所发生之事,如若离开阿弟与夜瑾煜,她不敢保证两人的安全。 与其一人回京苟活,还不如相伴两人身边,她早就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死过一次的人无惧生死,不可回京。 夜瑾煜还想开口劝说,却被宋蕴宁直接开口打断:“殿下不必再说,我是不会回京的,若无其他事便出去吧。” 哎— 宋蕴宁性子坚毅,夜瑾煜明白无需再劝,只好作罢,也不再提送其归京一事。 …… 一连五日过去,万事顺遂,风平浪静。 宋言澈按部就班地在夜瑾煜的指挥下开展赈灾工作,没有发现宋蕴宁受伤之事,院中众人齐心瞒了过去。 这一日阳光甚好,两人来到城外巡视门口的临时医舍,正并肩行于营帐间,侍卫手拿名册快步走了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宋将军!” 接过他手上的册子,宋言澈拿到夜瑾煜面前,在他的示意下打开,是本名册没什么特别的,全是难民的名字。 “回殿下,这是属下这几日发放粮食最多之人的名册,特拿来让殿下过目,但凡是册上有名之人那便是干活儿最卖力的!” 夜瑾煜点点头,快速地过了一遍名字。 “岳栗!” 随着宋言澈的一声惊呼,夜瑾煜的视线落到名册最前端的一个名字上,此人正是宋言澈口中的岳栗,排名第一。 “这是何人?”夜瑾煜疑惑。 这已是这个女子第二次让宋言澈如此惊讶了,他快速平复了心中的惊叹,解释道:“回殿下!这便是那日城楼里臣遣人来问您是否可让女子干活计的那名女子,她的大名便是岳栗。” 力大无穷之女子,岳栗。 夜瑾煜正愁宋蕴宁无贴身侍卫,初禾虽衷心可未曾习过武,这恰巧出现的岳栗或许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将此人带来见孤,就在营帐。”夜瑾煜随手一指。 少顷,宋言澈带着一名女子前来,那女子冷脸,一双眼生得极亮,夜瑾煜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活像看见猎物的鹰。 两日内搭建起的营帐较为简陋,头顶衬布不时发出风吹过的呼啦声,夜瑾煜望着门口站着的岳栗打量片刻,摆手道。 “言澈,你先到帐外守候,孤与岳姑娘单聊。” 宋言澈与岳栗并肩而站,他给了对方一个不必担忧的眼神,听从指示,转身退出帐外,顺便放下了门帘。 稳稳坐在靠椅上的夜瑾煜没端架子,倒是给了岳栗一个淡淡的笑,伸手:“岳姑娘请坐,不必在孤面前拘谨。” 传说中的太子是个身患旧疾的废物,岳栗虽自小生在冀中不曾去过京城,对皇家之事了解甚少,可近来在泽州附近混得久了多多少少听了些有关太子的传闻。 不对,传闻不对。 面前这男子虽皮肤白皙,身形略微纤瘦,清冷中不乏蕴藏着强大的气场,绝不是长期患病之人能有的气色。 岳栗保持着冷静,没有半点怯场,瞥见座位选择不坐,拱手行礼:“奴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招奴前来有何要紧事?” 声音不带半点怯懦,果然不寻常。 “爽快之人不必废话。孤今日召见岳姑娘,是想问岳姑娘可会武功?”端起手边的茶,夜瑾煜企图让岳栗放松下来。 简短而快速,“不会。”,岳栗抬手低头。 从小一个人长大的摸爬滚打让岳栗生出了高于男子的气概,世间之大,并无半点令其留恋。 若能活下去便是上上签,若不能,也能早些见到爹娘。 还是如此冷静,见高位者在面前竟无弯弯绕,直接就把心中的话全数讲出,夜瑾煜来了兴趣,站起身:“好,那孤问你,想习武吗?” “回太子殿下话,奴自小父母双亡,缺衣少食的日子过惯了。习武之类的事不是奴能想的,奴并无远大志向,只想过一天算一天,吃饱饭。” 的确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岳栗没有半点欺瞒,想吃饱饭不是一个丢人的愿景,她生来便是为了这个目标而活。 营帐内的土坯地面凹凸不平。 岳栗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保持着平衡,心想,若能快速结束这场对话便好了,手头的活还没干完。 夜瑾煜笑笑,世上竟有如此纯真之人:“如若岳姑娘愿习武去保护一人,孤担保你后半辈子吃香喝辣,决不食言。” 后半辈子,吃香喝辣? 岳栗猛然抬头,她歪着头看着夜瑾煜,有些不明所以,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话来,紧接着又低下了头。 “孤不为难你,若岳姑娘想好了再来找孤,出去吧。”夜瑾煜转身,不在将目光放在岳栗身上,摆了摆手。 “多谢殿下。” 谢恩撩起门帘出去,岳栗抬眼见到熟悉的黄土。 第256章 寿宴之事 来来往往的将士,营帐里病人的哀嚎与受饥挨冻之人,她摇摇头,将胡思乱想甩在脑后,挑起营帐门口的柴垛继续干活。 …… 多日前的快马加鞭,经由夜瑾煜身边侍卫火速传递总算是到了皇宫,李公公听说是太子密报,立即接过书信入了御书房。 皇帝正与御书房内接见武侯宋振云,桌上放着的茶水茶水早已冰凉,已过去一个时辰。 两人今日是为了赈灾一事商议对策,听闻武侯一双儿女都去了旱灾现场,不禁夸赞宋家勇猛。 拂尘搭在手肘窝,李公公将信件双手奉上,弯腰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奴才见过武侯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于冀中发回的密报,请皇上过目。” 这太子与皇帝之间的密信岂是大臣能在场随意探听,听李公公讲完话,宋振云即刻起身:“陛下,臣先行告退。” “不必,爱卿留步。”皇帝抬手制止,接过李公公手里的信,当着武侯的面直接裁开,确认是夜瑾煜的字。 就在片刻的浏览后,皇帝舒展的眉头赫然皱了起来,形成大大的‘川’字,嘴角的胡须也止不住地一同颤抖。 李公公是个明眼人,一下就看出皇帝的情绪,害怕中倒吸一口冷气,宋振云回原本的位置上保持缄默。 皇帝放下信,抬眼瞥李公公一眼,捋捋胡须。 对方立刻懂了,拱手道:“奴才告退!” 直到李公公告退出门,关上御书房房门,皇帝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太子传信回来是有关冀中旱灾一事,饥荒已在粮草抵达后有所缓解,可近来发生疫病,已开始蔓延。城内动荡不堪,城外难民陡增。” 停顿片刻,皇帝端起面前的茶水,冰凉不可入口,遂放下。 “陛下您是担忧冀中?”宋振云迅速回应,看着皇帝整张脸阴云密布,他一时有些拿不准圣上的想法。 面对武侯的询问,皇帝摇摇头:“粮草已大批量运往泽州,武侯是知道的。如今国库空虚,冀中却不见好转,你让朕如何是好?” 原来是财政的问题,宋振云心中总算是有数了,都说伴君如伴虎,他深知只要顺着皇帝的想法把毛捋顺了就行,于是斗胆觐见。 “陛下。” 宋振云不再坐于原位,起身拱手:“若是有关国库,臣有办法填充国库。”,话讲一半,皇帝投来疑惑目光。 “朝中大臣家中多有余银,若陛下找诸位大臣募捐,岂不是解了燃眉之急。臣愿带头捐出府上多余钱银,与国共渡难关!” 他的言辞恳切,忠心耿耿。 此话有理,皇帝转念一想,正巧这月就是太后生辰,若是借此机会敲打朝中大臣交出些钱财来,最好是将贪官污吏手中的一并收缴,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主意!不愧是武侯。”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令,“传朕旨意,本月初八,宫中举行太后寿宴,让在朝之诸位大臣携家眷一同参加,一个都不能少!” 得了旨意的宋振云急忙回家,不知家里有多少余银,他准备将能拿出手的银子全都上交,力保国库稳定。 武侯府宋振云的书房后有一隔间,在相距书桌不远处的墙上暗藏机关,平日无人可入,这隔间里放的是宋家几辈人共有的珍贵物件。 清点一通,一共整数是七千两银票,宋振云下定决心全数上交。 武侯府自宋蕴宁随宋言澈一同前往冀中后更是没了生气,武侯夫人整日在府上忙碌,一点也不让自己得到空闲。 她就怕闲下来想起出门在外的一双儿女,可偏偏整日府里也只有她一人,又怎能不想起? 转眼到了饭点,武侯夫人命丫鬟小厮备齐了饭菜,听闻宋振云让皇上召集进了宫里才回来,现在正在书房,她打算亲自去叫。 “振云”武侯夫人敲门,书房中无人应答,“主君,饭菜已备好,你可在里头?” 武侯夫人又在门口等待片刻,宋振云往往一忙起来便太过认真,时常听不见别人的叫喊声,她早已习惯。 从隔间出来,宋振云手里拿着银票,这才看到门口有人影:“谁在门外?” “主君,开开门,是我。” 原来是夫人,动用家中银子,还是如此巨大数目的数目,快速的思量下,宋振云无法保证夫人一定会支持他的做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决定先瞒着。 他顺手将银票压在了砚台下,来到门口把门打开:“还特地来找我,遣个下人来便是了。 “听说主君今日得了皇上的召见,不知可是为了蕴宁和澈儿去冀中的事?”叫人吃饭不是关键,武侯夫人想来问问有关孩子们的情况。 宋振云摆手,轻叹一声:“哎,无关两个孩子,但有关冀中旱灾,圣上说冀中传来太子密报,疫病已在泽州城蔓延开来。” 疫病? 脑中嗡地一声,武侯夫人想起今日去东市买脂粉,路过布告栏时身边丫鬟说太子殿下下令全国搜寻神医谷后人,若能治好疾病者赏千金。 当时街上人多眼杂,她只想快些回家还呵斥丫鬟少管闲事,此刻一想太子殿下不是正于家中儿女一同正在冀中,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主君!”武侯夫人惊慌起来,一把抓住宋振云的胳膊,嗓音里带了哭腔,“城里说太子殿下张贴皇榜就是为了求医,难不成是蕴宁或是澈儿出了事,寻常老百姓谁能让殿下张贴皇榜求医。您快想想办法啊,主君。” 夫人这一说,宋振云瞳孔地震一时也没了主意,他不敢笃定是否真是儿女出了事,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夫人哪里的话,我宋振云的一双儿女生来便有福相。”他牵过夫人的手,宽慰道:“定无事,莫要自乱阵脚,我即刻遣人去打探情况。饭菜都要凉了,你先回内堂吃饭,我随后便到。” 眼睛里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武侯夫人听完这话勉强稳住了心神,抬手擦掉了面颊的泪水,先行告退。 第257章 捐款 等夫人一走,宋振云皱起眉头,快步走向桌前撰写文书,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打探到一双儿女的消息。 写完信,宋振云对门口侍卫道:“立即将信发去冀中,越快越好。另外,江湖上一直流传神医谷后人的传说,派人出去找,一有消息即刻上报。” 侍卫拱手,领命而出。 小贩的叫嚷声不绝于耳,闹市人群川流不息,来来往往之民众皆在皇榜前驻足停留,看清是寻神医谷后人便没了兴趣。 跟普通老百姓有何关系?看上两眼后,许多人不屑一顾,离去。 只有一个男子,抬眼一字一句认真读完,却不着急离去,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皇榜,勾起了嘴角。 他黑亮垂直的发,部分以白色发带束起,剩余披于肩;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闪出睿智,他轻轻地勾起嘴角,一袭白衣尤其惹人注目。 “客官,吃饭吗?”拉客的小二在人群中这么一瞧就找到了目标,看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差钱。 男子不说话,拂袖而去,小二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禁挠了挠头。 ……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三日后正是初八,太后寿宴如期召开。 寿宴的餐桌上摆好了铜镀金掐丝珐琅的万寿无疆盘和碗,由里向外摆八路膳食,各式荤素甜咸点心位列桌上,依次排开。 两幅雕漆果盒,四座苏糕,果品更是不计其数,琳琅满目。 “太后千岁千千岁。”宋振云携夫人一同参加寿宴,他手里拿的是准备好的玉如意,“祝愿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坐在主位上笑着:“哀家许久没见蕴宁了,倒是想得紧。”,点头示意身边的嬷嬷接下礼品。 她的下巴尖尖的,脸皮松弛得厉害,像个蒸去水分的干萝卜,依旧如年轻女子那般白皙,十分慈祥亲和。 “回太后,小女与犬子都与太子殿下去了冀中。”宋振云身后还有不少人等着前来给太后祝寿,简单说了两句便退下了。 菜点都摆在大宴桌上,吃时再由人取到长几上,大臣分拨而坐,许多人上前递上贺礼,全是上的了台面的大礼。 皇帝见寿宴上的人都来齐了,是时候提募捐一事,就在吏部尚书齐礼阎向太后奉上手中贺礼之时,皇帝开口了。 “齐卿,你这贺礼当真是珍贵啊。”皇帝捋捋胡须,瞥了一眼齐礼阎手中的镶玛瑙时辰表,只怕是千金难求的物件。 太后笑笑不说话,她听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身子往后靠了靠,嬷嬷抬眼瞧了一眼太后,没敢伸手接下贺礼。 齐礼阎惶恐,立即双手奉上,找补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若是圣上您喜欢,臣立即遣人再去找工匠制作。” “哼。” 皇帝冷哼一声,直接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拂袖怒斥:“尔等可知冀中旱灾一事!冀中正陷入水生火热之中,诸爱卿非但不体恤子民,还送上这等千金难求的贺礼,把大楚看作什么,看作笑话!” 朝上众人皆知齐礼阎家世不凡,多年来他在尚书职位上敛财皇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这是专拿他杀鸡儆猴,好让朝中大臣全都大开腰包。 “臣愿将十年的俸禄捐赠,共三千两!”齐礼阎慌忙跪拜,言之凿凿,“力保冀中灾民渡过难关!” 点到这个程度,就算是再愚笨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众大臣纷纷响应,少的几百两银,多的如武侯则是暗中捐了七千两。 众大臣在表完决心后便是宴席了,宋振云的位置距齐礼阎不远只相隔两个长几,他先是端了一杯酒上前与太后皇帝处敬酒。 而后回到位置上,让宫女又斟了一杯,故作晃悠地来到齐礼阎身旁。 “许久不与齐大人喝过酒了,今儿是沾了太后殿下的光才得了这机会,在下先自罚一杯,以表敬意。” 宋振云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自说之话,顺势坐在了齐礼阎的身旁。 没头脑地让武侯这么一打岔,齐礼阎原本脑中想的事也忘却了,武侯是大官自然不可怠慢,他好声好气地接下这顿问候。 “是有些日头了,上次一同喝酒,只怕是在肃王殿下的晚宴上了。”齐礼阎的头发花白,胡子也掺杂着几根白色。 两人年龄相仿,可武侯宋振云在外人眼里瞧着只怕是比齐礼阎要年轻上好几岁。 自来听闻齐礼阎借职务之便大肆敛财,家中只怕有过十万两的现银,宋振云上来问好便是打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主意,他想套套话。 脸上带着红晕,好几杯酒下肚,宋振云不用装也有了醉醺醺的状态,随口问道:“诶,在下听闻齐大人近来收了一幅名画,是前朝书画大家张之忠的《千鸟图》,不知可否改日登门让在下鉴赏一番?” 提到画,齐礼阎顿时不自然起来,夹菜的动嘴慢了许多。 《千鸟图》,是前朝的一张孤品,现在在江湖的上的市价只怕是高过了千两,若是让皇帝知道尚书家里有皇宫里不曾有的好东西,只怕是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顾不得宋振云,齐礼阎悄悄地往主位上看,确认皇帝正在与其他大臣寒暄,未成注意到他两人的谈话这才放心下来。 “武侯大人可不要乱说,这画并非下官购入,是下官从好友手里借来赏鉴的,过几日便要还了。若是武侯大人感兴趣,下官便带大人去吾好友家登门便是。” 齐礼阎迅速往宋振云的杯子里倒酒,端起杯来敬酒,企图将此事敷衍过去:“武侯大人别停啊,快喝。” 又一杯酒下肚,两人相似一笑,各自都揣着小心思。 “画可以不看,可在下还是要给齐大人提提意见。”宋振云主动给自己倒上一杯,“前两日夫人外出游玩归家还跟在下提到了您家里的小妾,说是在游湖之时又遇上了,穿金带银,项间戴的珠宝价值不菲。夫人还与在下抱怨了两句。” 第25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别家夫婿对小妾多好,再看看我,对夫人都不大方。” “您说您该不该罚酒!” 宋振云刻意地调大音量,果不其然皇帝注意到了两人,投来目光,他暗自打量着齐礼阎局促的动作,看出端倪。 “咳咳。”齐礼阎使劲给宋振云使眼色,一张脸黑得难看,“武侯大人若是喝多了就少喝点,吃菜,吃菜。” 说着话,齐礼阎便往武侯碗里夹菜,可对方装出一副不懂人情世故的样子,推开的他的筷子,继续道。 “若要说在下最羡慕齐大人的,还是让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宋振云心里一横,豁出去了,“您看我家里的逆女,嫁为人妇五年有余,最后竟落得个和离的下场。您再看看您家的,前两年嫁给了嫁给了吴大人的公子吧,阖家欢乐啊!” 情到深处,宋振云径直站起身来,齐礼阎赶忙跟着起身,拉也拉不住。 “您家嫁女儿的嫁资,可比当朝的公主还要风光!金花一枝嵌松石、金压鬓嵌东珠五颗、耳坠嵌东珠十二颗、金手镯一对玛瑙数珠一串,这还只是穿在身上的,更别说……” 齐礼阎伸手捂住宋振云的嘴,为时已晚,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那叫一个覆水难收,大殿中央回荡着宋振云的话,堂上的皇帝和太后脸色铁青。 “放肆!皇家礼法岂容你等口舌!”太后怒气冲天,眼底异常冷漠,寿宴之日大臣岂敢贸然僭越,定要皇帝拿个说法。 齐礼阎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在场之人全都闭住呼吸,暗暗地替两人捏了一把汗,宋振云顺势跪下,他在赌皇帝一定能看出他是刻意而为之。 先前君臣两人早已商定,今日太后寿宴本就是设局让大臣入局给国库捐钱,皇帝立即明白宋振云是以身入局。 “今天皇太后寿宴,宋卿多喝了几杯口不择言,朕便罚宋振云禁足两日不可上朝。” 小小惩戒以示公正,皇帝的重点不在这里。 “臣遵旨!”宋振云埋着头,顺势接下。 他坐直了身子,看向齐礼阎,话锋一转:“嘶,可齐大人,刚才宋大人所说之言可否是真的?当真有这么大的排场?”调子尾音拖长。 “不不不!” 齐礼阎一个劲地磕头,头上的帽子早已戴不住,不停地往下滑。 “圣上,臣绝无看轻公主之意,不过是小女出嫁时讲了些排场,不想让夫家看轻罢了。臣保证!若府上有贵重之物,一并上交国库,臣愿再捐三万年于国库,倾家荡产在所不辞!” 若是承认铺张浪费那便是以下犯上的罪名,齐礼阎可担待不起,他忙将家中钱财捐献,想要取财免灾。 “原来如此,既然齐爱卿都这么讲了。过去的事,朕便不再追究。继续奏乐!”皇帝暗中看了宋振云一眼。 很好,得了一大笔银子。 暗舒一口气,齐礼阎缓缓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 宴席末,众人散去,皇帝送走太后便回御书房,他遣李公公给宋振云传话,让他独自一人前往御书房相见。 宋振云送夫人上车,让其在宫门口等候。 “臣来迟,还望圣上见谅。”宋振云为了引齐礼阎上钩,多喝了几杯,努力维持着清醒,拜见皇帝时都已站不稳身子。 皇帝微微点头,抬手:“免礼。” 赐座让宋振云坐下,皇帝又遣李公公准备醒酒汤,遂开口问道:“朕见你今日是故意针对齐礼阎,为何?” “回圣上!”宋振云起身,“臣历来怀疑吏部尚书齐礼阎借职务之便贪污受贿,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这才演了这一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夜晚来临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人的影子交叠。 低着头,宋振云慌张间屏住呼吸,狠狠地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他拿不准皇帝的想法,也不知这话该不该讲。 “原来是这样。”皇帝停顿片刻,抬眼看宋振云,继续道:“宋爱卿若有办法治住齐礼阎便放手去做。”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来了能动齐礼阎的忠良之臣,皇帝对宋振云能讲出此话很是欣慰,容对方震惊之余,他立即下令。 “朕将大理寺派与爱卿麾下,这段日子爱卿只管严查齐礼阎贪污一案,一切权力均在你手,若无重大抉择,不必上报!” 皇帝信誓旦旦地放下全力,他现在对武侯一家是一百个放心。 “臣遵旨!”宋振云下跪谢恩。 临走时,皇帝还十分大方地给了两个御前侍卫供宋振云差遣:“查案的过程中若有任何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告诉朕。” 大手一挥,皇帝让李公公将宋振云送出御书房,受宠若惊的宋振云出御书房时还没缓过神,莫名其妙地领了查案的旨意,还多了两个御前侍卫随身跟随。 宋振云无奈地笑笑,送走李公公,便往前走,想着先出宫门与夫人汇合再一同赶回武侯府。 大殿前无比空旷,夜晚的暮色天空给殿前空地上了黑色的罩子,打着灯笼也只能看清面前一小段距离,乌漆嘛黑。 行至台阶下,宋振云正带着两名御前侍卫往前走,耳边却传来一声:“宋大人。” “谁?” 猛地一回头,宋振云抬起灯笼一看,竟是齐礼阎带着手下拦住了他,御前侍卫正要动手却被他制止:“等等,不必,是齐大人。” 御前侍卫得令遂收手,恭恭敬敬地站立一旁,两人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腰系鸾春带,十分气派。 齐礼阎吃惊片刻,这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为何保护宋振云,惊讶转瞬即逝,他拉着宋振云躲过侍卫:“宋大人,您这边来。” “刚才宴席上不是没喝尽享嘛,咱们哥俩也好久没好好聊上一聊了,临走前咱聊聊。”齐礼阎嘴里一股酒气,两人拉扯间躲开众手下。 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宋振云疑惑道:“齐大人这是干嘛?宴席上你我二人都被圣上罚了还不够,还要聊什么?” 第259章 同流合污? 他故作一副被连累的哀怨,闹得齐礼阎更是不好意思地笑笑。 “宋大人别见外,这事还是在下闹得,若不是平日里铺张惯了,哪儿能让您说给陛下听。”齐礼阎说话间从怀里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小匣子,放到了宋振云的手上。 匣子沉甸甸,天光又黑,仅靠灯笼看不清模样。 宋振云上下打量一眼,掂掂小匣子:“齐大人这是何意?” “这…”齐礼阎捋着胡须憨厚笑道,“这是给宋大人准备的贺礼,再过上几月不就是您的生辰了?今儿遇见了便先给您,里头是万两的银票。” 万两银票,生辰? 心底冷笑一声,宋振云算着生辰远在半年后,何须如此早便奉上贺礼,再说这等万两之影票岂不是比太后的寿礼还要重。 两个人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一般,这就是贿赂,打着送礼旗号的贿赂。 “噢。”宋振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刻意提高音量,“既然是齐大人的一片心意,在下可一定得收下,不可寒了您的心。” 御前侍卫正在背后候着,这话也是故意说他两人听。 “是是是,您收下便是了,小声些。” 这毕竟是在宫门口,行贿受贿的话可不敢说得太大声,齐礼阎见宋振云当真收下了钱,心里也有了底,之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些年,齐礼阎靠银子拉拢了不少朝中大臣,是惯用的伎俩。 “今儿个叙旧也够了,武侯大人您慢走。”齐礼阎弯腰恭送宋振云离开,还主动打着灯笼替他照着亮。 面前是明摆着送上门的机会,宋振云岂能不珍惜,他自顾自地转身准备离开,临抬脚却突然回头:“说话说齐大人。” 齐礼阎被打了一个措不及防,一脸不知所云,抬起头:“武侯大人还有事吗?” “你我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宋振云凑近些,小声道,“朝廷这点俸禄入何够得使,在下就是想问问齐大人您,这些银子哪儿来的?可否透露一二?” 对方收了钱,齐礼阎心想若是一点不说,恐怕无法让宋振云真正地信服自己,若不把对方当朋友只怕得不偿失。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透透风:“哈哈,这钱嘛。在下既为吏部尚书,便有吏部的做法。地方小官员之升迁黜免不都是在在下手头。” 话至此,两人相视一笑。 原来是买卖偏远县城的小官职来获取巨大金钱收益,与宋振云想得差不多,可这绝不是全部的收入来源。 点到为止,宋振云给齐礼阎鞠上一躬:“日后还请尚书大人,多照顾。官职升迁等事务在下也能帮帮忙,可否共享荣华富贵?” 这是要分一杯羹的意思,齐礼阎初笑着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可这大晚上的,没有灯光刻意照着,谁也瞧不清谁的脸。 他咬咬牙,勉强道:“好说,好说。武侯大人有想法,在下一定欢迎。”,说这话的时候,险些把后槽牙都咬碎了。 两人互相道别,齐礼阎目送宋振云离开,忍不住骂道:“真把自己当成了不起的人物了,收了一万两还不够,还想抢生意,呸!” 他在远处气得直跺脚,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人往反方向离开。 宋振云不动声色,等到齐礼阎走远,回头查看对方已完全消失不见。 他在御前侍卫跟前,掏出匣子,双手奉上:“劳烦二位将此物交给圣上,里头是一万两的银票,刚才齐礼阎亲手交予本侯,意图拉拢。” 侍卫对视一眼,原来刚才武侯故意大声说给他两听的话是这个意思。 “本侯佯装上了齐礼阎的贼船,现套出齐礼阎以买卖官职受贿,本侯将一查到底!请将此话,一并传于圣上。” 一个计划在宋振云的心里徐徐升起。 寿宴上的捐款共计十万两,加之宋振云上交齐礼阎拉拢钱银,一共是十一万两。 次日。 皇帝于御书房内与安抚大使共商冀中旱灾,打算分拨一笔现银去泽州维系施粥等赈灾举措,无论是灾民的衣食住行,还是河道修筑,都需要钱。 “朕将泽州事交予太子之手,现在也算有了眉目。不知这笔银子,爱卿觉得该分拨泽州多少?”皇帝抛出这个问题便是想看看安抚司上下可否对赈灾心底有数。 “回圣上!”安抚大使拱手道,“臣以为捐款数目不必一并交予泽州,现国库空虚还是要放些银子在手里,取五万两即可。” 这数目与皇帝起先猜想的差不多,他勾起嘴角笑笑,看来安抚司一众大臣也不是吃闲饭的。 可皇帝不知道的是安抚司上下与肃王交好,两人今日见面商议旱灾之事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肃王的耳朵里。 “那爱卿觉得,这银子谁去送?” 总算是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安抚大使故作苦闷地思索一番,正要开口,门口却传来了敲门声,他便闭上了嘴。 皇帝略带不悦地看向门口,是李公公。 “启禀圣上。”李公公弓着身子,小心翼翼道:“肃王殿下求见,他说有急事要与圣上商议,若圣上不见便不走。” 哎…… 一听见肃王,皇帝便止不住地叹气,回首这些日子,荣贵妇与肃王母子在公主闹出了不少事,让他头痛不已。 可上次原本定下肃王前去冀中赈灾却又换了太子,这事他倒也没给这两母子一个说法,一碗水没端平的皇帝对儿子的求见,不好不见。 “你先退下。”皇帝不悦扶额,靠在龙椅上,随手一指便打发安抚大使去了。 安抚大使早便知道肃王要来,这下是正巧赶在他以身犯险前来了,更是欣喜得不行,急忙谢恩出了御书房。 等安抚大使走远,皇帝微微颔首:“传。” 李公公将肃王领进门,行礼后退下,肃王满脸严肃,进门便双膝跪地:“儿臣参见父皇!” 见这孩子近来让母妃之事闹得沧桑了不少,脸颊消瘦,毕竟是皇子中较有能力的一个,皇帝一时也没了脾气。 第260章 五皇子 “免礼平身,来人,赐座。”等肃王坐下,皇帝直言,“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你断然不会是想来请个安这么简单,何事?” “儿臣听说父皇正为了赈灾一事苦恼,儿臣想要出一份力。”肃王不假思索,直了直身子,大声说道。 这才跟安抚司的人讲起赈灾要派人前去送银两,肃王便找来了,皇帝眯了眯眼睛,不禁对肃王与安抚司的关系有了猜想。 “你想去冀中?” 面对父皇直勾勾地眼神,肃王没打算遮掩,站起身:“是!儿臣想要亲自去冀中一趟,也算是想要辅佐皇兄。” 皇帝虽不出宫门,可肃王近来身上的事他是了如指掌,先不说结党营私,肃王晚宴上阮诗诗闹得那一通皇帝心里也有数。 若这仪表堂堂的儿子只想做个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皇帝便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偏偏想要在赈灾是事上掺和一脚。 一种不信任和愧疚之间的来回摇摆,皇帝沉思后松了口:“皇儿想去冀中也是想要给太子分担,兄弟情深,朕便派你去。” 不等肃王欣喜,他便又接上一句:“不过,这去冀中一路凶险。只你一人去,朕不放心,朕得给你派上一位沿途照料之人。” 说是照料,倒不如说是相互监视。 皇帝心里想派的这个人是素来与肃王不对付之皇子,五皇子夜端风。 他生性潇洒不爱争权名利,在宫里真真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但自小品学兼优,封为端王,以敬重太子夜瑾煜为荣,两人自小关系便不错。 端王夜端风一直以来清楚肃王私底下的勾当,处处与其作对,皇帝明白五皇子看不惯三皇子,遂让两人一起去。 “父皇所说的是安抚司的大臣?”肃王心里还勉强怀有期待,若是安抚司便好说,反正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 “不,朕要端王与你一同去,好有个照应。”皇帝扯起嘴角大笑,好一副父慈子孝美好画卷,“就这么定了。” 皇帝拍板,肃王没了脾气,只好应下。 …… 临行前,皇帝遣人去肃王府及端王殿内传话,言,明日辰时二刻与午门亲自送行。 肃王早就从安抚司手里得到了这个消息,便暗中叫人拦下传话的公公,使了不少的银子让其归宫,他换了人去传话。 说辰时三刻集合,故意说晚了一刻。 其实,肃王先前要说与端王有何瓜葛,并没有,他一直以为端王做小伏低,是个没心眼的跟班小弟,从来不在政事上下功夫。 可从皇帝想到让端王出使冀中赈灾起,肃王对端王有了新的看法,平时不争不抢的傻弟弟,这时候来挣表现,可就别怪皇兄狠心了。 皇帝在安抚司的陪同下,早已行至午门前,见肃王恭恭敬敬地在此处等候,装银子的马车也已经备好。 须臾,时间飞逝。 “为何还不来?”皇帝在寒风中等得急躁,来回踱步,“现在已经到了辰时二刻,若端王还不来,朕便让肃王独自上路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话也是气话,皇帝必须等到端王与肃王一起启程,不然的先前的规划也就白费了,他不放心肃王。 “父皇稍安勿躁。”肃王假惺惺地皱起眉头,劝阻道,“五弟或许在来得路上耽误了,又或许是往日游耍惯了,一时没起得来。” 安抚司大臣笑而不语,殿下这哪儿是劝慰,分明是给皇上添堵。 “哼!” 皇帝用力拂袖转身,“传话端王,即刻前来!” 一行人等了许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端王风尘仆仆,发丝在风中飘扬:“儿臣来迟,请父皇怪罪!” 他气喘吁吁,整张脸涨的通红,衣襟早已跑得乱七八糟。 肃王得意地勾起嘴角,果然还是来晚了,倒是看父皇如何罚你。 面对端王的道歉,皇帝面带怒色,一句话也不讲,只以怒目直勾勾地盯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心想到头来还是看错了人! 李公公见无人讲话,遂接过话茬,意图缓和气氛。 “端王殿下,这都过了辰时二刻许久了,您为何现在才来?”他打量了端王一眼,弓着身子,“圣上已等了些时辰了。” 不停地给端王使眼色,李公公是想让端王找点能过得去的理由,好让皇帝消消气,本来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说不定笑笑就过了。 二刻? 昨日来传话的人不是说三刻吗?端王暗中见安抚司大臣神情不自然,便知道是谁在中间搞鬼了,还好他留了一手。 “行了!” 不等端王说话,皇帝一挥衣袖,抬手便要指着端王鼻子骂。 “父皇别急!”端王直起身子,往后指去,众人顺着他的手往后看,一列车队正徐徐驶来,上面装的是粮草。 粮草? 这下轮到肃王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与安抚司大臣对视一眼,对方急得直摆手,显然也不知道。 他顾不得许多,急忙走上前查看,想要一探究竟。 “父皇,您跟我来。”端王接过李公公扶着的皇帝,往前去。 “这是儿臣得了您的旨意后准备的。儿臣见父皇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呼吁大臣们捐款,便猜想到冀中粮草不足。想必皇兄一定在那边为了粮草的事焦头烂额,所有儿臣自作主张地用一年俸禄准备了一百石粮草。” 围着第一辆粮车走了一圈,皇帝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遂笑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想得十分周全。” 对皇帝夸奖,端王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自然地伸手挠脖子:“父皇过奖了。儿臣也是因为在府上清点这些粮草,生怕少带了,这才来晚了。” 肃王气极,不停地查看,发现车上还真的全都是粮草,赌气似地往粮草上砸下重重一拳。 真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还让这个人畜无害的傻小子给将了一军,气不过的肃王紧紧地捏着拳头。 “肃王。” 第261章 车队启程 呼叫声传来,是皇帝的声音,肃王不敢怠慢便猛地抬头,见端王正站在皇帝身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好先忍下这口气,走上前。 皇帝提高音量:“你倒是学学端王,你来得这样早,朕倒是没见你手头给冀中百姓准备了什么?兄长多吃了几年饭,还比不上弟弟了。” 以贬肃王来夸端王,皇帝这招用得极佳,他虽笑着看两个儿子,实际也是乘此机会打压肃王在朝局中的气焰。 “儿臣还是比不上皇兄,平日只知道享乐,这也是一时兴起准备的!远不比皇兄为国操心得多。”端王以退为进。 肃王胸口憋了一团火,想发但是发不出来,咬着牙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这就让手下去准备粮草再备上些银子。” 这边正招手吩咐手下过来,皇帝却伸手叫停。 “现在准备?现在准备只怕是太晚了,好了!你要备便备着,随后安抚司派人送来。朕已将赈灾缺少的物品和钱财都备齐了,日头晚了不好上路,即刻启程!”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车队启程。 肃王还想说点什么,见皇帝表情不好欲言又止,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只得在端王带粮车走后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两人出发,与此同时城里一处楼坊屋顶一名男子向天放出白鸽,这是一只信鸽,鸽子张开翅膀翱翔于天空。 早于粮队,信鸽当晚便先一步抵达泽州城。 “殿下,京中传来书信。”古山将信鸽所传书信截停,将整封信取下,并未展开查看便交予夜瑾煜之手。 在书房中查看赈灾花销的夜瑾煜从沉思中抬眼,一眼便看出那信纸是亲信传来,微微点头:“好,知道了,放下便是。” 展开信件细细研读,原来是皇帝为了加大对冀中的赈灾力度特地拨款,还派了肃王亲自护送,等等,为什么还有五皇子? 夜端风…… 夜瑾煜笑笑,许久没看到这个活泼可爱的傻弟弟了,不知是否还是像以前那般天真可爱。 看着手中的信,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还生活在皇宫之时,那时众兄弟还未成年,以夜瑾煜为首一派皇子皆看不惯肃王一众。 端王老是一口一个皇兄的跟着夜瑾煜屁股后头转,见肃王便嗤之以鼻,说他是只知道在父皇面前耍心眼的小人。 童年带来的短暂愉悦被接踵而至的担忧所掩盖,夜瑾煜为难地将手肘撑在桌上,扶额皱眉。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若让肃王知道宋蕴宁与他一同出现在泽州城内,不免会让肃王起动手的念头,不行。 想到这里,夜瑾煜坐不住了,他即刻起身披上外袍,出了书房经过小院的甬道,马不停蹄地往宋蕴宁房里赶。 这几日,宋蕴宁在大夫的调养下稳住了心神,外伤渐渐愈合,可这眼睛依旧看不见光亮,只得用耳朵感受外界。 “太子殿下。”初禾见太子前来,将其迎进门,在宋蕴宁耳边耳语几句后出了房门,去了侧厅。 为了预防被宋言澈撞见,初禾与宋蕴宁在房里同吃同住,几乎不出门。 宋蕴宁坐在床上,眼睛眨了眨:“不知殿下前来是为何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她现在能睁开眼了。 屋子里弥漫着很浓的药味,空气浑浊。 夜瑾煜见窗户紧闭,于是走到窗前开了个缝,随口道。 “京城传信来,说肃王与端王正带着一笔赈灾款和一些粮草往泽州城赶。孤前来便是想要与你商讨你是否还要在冀中继续待下去。” 寒风呼啸,两扇窗户间原本的小缝隙让风咻地吹开,吱呀一声。 窗户的声响让宋蕴宁止不住地回头,她有些分不清夜瑾煜在何处,喃喃道:“殿下是害怕我成为累赘吗?” 风声加上窗户的响动让夜瑾煜听不清宋蕴宁的话,寒风呼呼地往里灌,现在他可算知道初禾为何不开窗了,遂悻悻地又来到窗前关上。 房内回归静匿,夜瑾煜模模糊糊地听见宋蕴宁讲了句话却又没听清,转身走到宋蕴宁身前,疑惑道:“什么?你刚才讲了什么?”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宋蕴宁勉强能确定夜瑾煜的方位,愣愣地转过头。 “臣女是说,殿下是否嫌弃我宋蕴宁眼瞎生病,给诸位拖了后腿?”宋蕴宁失去了视觉,脸上的表情也就藏不住了,她毫不知情地挂了脸。 木讷瞪大的一双眼,加上微微向下撇的嘴角,尤其惹人怜爱。 “哪里的话,孤不是这个意思。”夜瑾煜温柔地握住宋蕴宁的手,轻声道,“孤是担忧肃王会因为知道你在孤身边,这让孤有了软肋,若肃王在你为难之时动手……” 话说一半,夜瑾煜不想再往下说了,他咬住嘴唇,若宋蕴宁真的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伤害,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宋蕴宁感受到对方的手比刚才多了些力道,看出了夜瑾煜的担忧,先前的闷气烟消云散,她沉思半晌。 考虑到若真是回了京城便不能守候在阿弟与夜瑾煜身边,回是一定不能回的,但肃王还真有可能在知道了她的处境后对夜瑾煜下手。 如此一来……若是不让肃王知道不就行了吗? “殿下。”宋蕴宁伸出另一只手握在夜瑾煜手之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夜瑾煜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不知她为何一下就变了脸。 “倘若我们不让肃王知道我在泽州城呢?” 原先宋蕴宁说什么都不肯回京,难道现在变了,夜瑾煜若有所思道:“你若是想回京城,孤明日便可派古山送你回去。” “不不。”宋蕴宁抽出手,慌忙间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回京城,也不让肃王知道我在泽州。建议陛下将我放在别的宅院,如此伪造成我并不在泽州的假象,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面对宋蕴宁的反问,夜瑾煜顿时无可反驳,可真让宋蕴宁搬出去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疗养,还是有些不放心,正当他沉默之际。 第262章 搬走 宋蕴宁补充道:“况且,这几日初禾为了躲避阿弟连屋子都不能出,若我们搬出去也是一举两得。” 她言辞恳切,几乎从建议变为请求。 此时宋蕴宁只怪自己真的‘瞎了眼’,不能使出楚楚可怜的眼神奉劝夜瑾煜答应,平日里只要她用上这招一求,对方立刻就心软了。 眼角的伤痕若隐若现,痊愈后的伤口还是在洁白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伤痛的痕迹,夜瑾煜沉默无语中看见宋蕴宁的伤。 “好吧。”夜瑾煜在万分纠结之下松了口,“趁着今晚院中人少,孤便在深夜时将你带出院子,再找个地方。” 他不再奢求其他,只要她开心便好。 一直在房中待到一更天,夜瑾煜亲自喂宋蕴宁服完药,两人又聊了些赈灾时发生的趣事,顺道提到了岳栗。 宋蕴宁惊奇竟有这等奇女子,便让夜瑾煜有空带来瞧瞧,过了片刻她才想起自己现在看不见对方模样,又笑了一通。 “是时候了。” 夜瑾煜让初禾替宋蕴宁多穿了两件衣裳,谨防外边风大,之后又让古山备好马车,车中放了褥子减少颠簸。 让宋蕴宁暂时居住的小宅子就在慈幼局的背后,不到一里地,是一户贵胄搬离泽州留下的空房,除了床铺,多的东西来不及准备,夜瑾煜安排给古山这两日备齐。 宋蕴宁喝了药,很快便睡着,夜瑾煜不放心,在宅子里待到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小院,刚一道门口就撞上了出门的宋言澈。 “殿下?”宋言澈嘴里咬着馒头,一脸震惊地看着夜瑾煜,“您这么一大早便出门去了?昨晚没睡好吗?” 太子殿下脸上的黑眼圈过于明显,宋言澈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但凡是个没有眼疾的寻常人,都能看出。 “噢。”夜瑾煜不自然地抄起手臂,挠挠脸,“孤去医舍看了看,别愣着了,今日安排你去查看水渠,还不赶紧去。对了,第二批粮草即将抵达泽州城,你还是先带人将官道清理出来。水渠……孤去视察便是” 说完话,夜瑾煜低下头,二话不说侧身进了院子。 这随口找来的借口前言不搭后语,有些拙略。 可对付心智单纯的宋言澈倒是够了,他疑惑地眨眼,说不上哪里不对,狠狠地咬了口馒头,转头就去忙活了。 …… 水渠在宋言澈与太守的监督下进展顺利,城内有现成的排水渠人力消耗不大,只要与城外水渠相联通便可,城外的部分在难民的火热响应下已有了雏形。 “殿下您看,这部分基本已初具引水标准了。”太守带着夜瑾煜登上高地,手指不远处挖通的水渠,“难民们为了粮食没日没夜的干,这几日远超城内的进度。” 顺着他的手看去,泥土已挖开形成沟壑,只等铺砖了。 难民在寒冷的冬日穿着薄衣衫,挥汗如雨,个个踏实肯干,丝毫不在意太子亲临,眼全都放在手上的活儿上。 夜瑾煜向前两步,仔细打量着工程质量,满意地点点头:“难民的伙食不可亏待,城内灾民有的他们也要有,衣裳也送出来些。” 太守乐呵呵地记下,正当他要回话之时,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你这姑娘为何不讲道理!”一个男子涨红了脸,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又黑又红,“我的手断了!你就得赔钱!” 他肩膀上的手臂似乎是毫无力气地耷拉着,另一只手护着手臂,对着一个女子大声咒骂,无所顾忌声音引起众人围观。 定睛看去,夜瑾煜这才发现那女子有些眼熟,熟悉黑色发丝随风飘扬,是岳栗,他忍不住自嘲,也对,这修建水渠的地方何来其他女子。 “发生了什么?”夜瑾煜问太守,太守摇摇头,找来将士询问。 将士上前,拱手道:“回殿下!这男的因偷了这女子的午饭,修水渠本就是力气活,一人一份的饭吃不饱也正常。本来是小事,可这女子气不过,非要讨个说法。两人推搡间动起手,这男的手就断了,现在正要讹人。” 男子脖子上的青筋迸出,面红耳赤,指着岳栗继续骂:“别以为你是小姑娘就能不赔钱了,我这手都断了,你不给个说法吗?” 身旁人手里的活儿也不干了,全都支起脑袋往这面看,人陆陆续续围了起来,大多干活的难民嘴里还是不停地替岳栗说好话。 毕竟是个生得漂亮的女子,谁都会多看上两眼。 “兄弟少说两句吧。”一难民手里拿着锄头,热闹看到一半插话道:“这妹子一看才十多岁,都是出来干活的,你一个男人,我看你这手也没什么事儿。” 两人对峙,丝毫不让,岳栗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冷冷地看着男子。 面对别人替她说话,微微点头,这便是她的感谢。 明明是自己吃了亏,这些看热闹的人竟然还要帮这女子讲话,男子勃然大怒:“你们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着,他抬了抬胳膊,“哎哟,手断了还怎么干活。她不赔钱,我岂不是要饿死。这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啊!” 人越来越多,夜瑾煜也带着侍卫跟在人群后,一旁站着的除了干活的难民,不乏有捕快或侍卫掺杂其间,其中一捕快打扮的从人群中挤出身来。 “怎么了这是。”捕快不屑地上下打量岳栗,随后转头给向男子抬了下巴,“没事干吗?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围着,要是没事就多挖上两锄头,散了!” 听了捕快的呵斥,不少人知趣的走了。 似乎事情告一段落,正当夜瑾煜以为此捕快是出手声张正义之时,那男子却溜须拍马地站到了捕快身后。 “这可是我堂哥,官府的。”男子仰起头用鼻孔看岳栗,脸上说不出的得意,“别看你是个小姑娘,今儿个若是不赔钱,就把你抓到大牢里去!” 捕快略带不悦:“咳咳。” 回头瞪了男子一眼,这光天化日之下开后门。 第263章 渎职 还不藏着掖着点,生怕别人不知道。 暗示弟弟不要出声,捕快笑嘻嘻地走上前,对岳栗好声好气道:“姑娘,这国有法国,家有家规。你打了我弟弟,总不能就这么算了。该赔钱就赔钱,若是不赔,可别怪哥哥我不客气。” 他故意拖长的语调和脸上贱兮兮的笑,看得岳栗直想干呕,从小摸打滚爬的这些年,她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可就没受过这种气。 岳栗打定了注意不向此人低头,抬手便要将捕快一起打:“少废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夜瑾煜一个眼神。 侍卫飞身上前,径直拦下。 猛地一回头,岳栗见到了那日在营帐中的太子殿下,他的脸上略显疲惫,正步履缓缓向此处走来,直到在她身前落定。 “孤见此处有异动,便来看看。”夜瑾煜看了岳栗一眼,并未暴露两人相识,他还没有开口问,捕快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响头狠狠地磕在地上,捕快大叫道:“参见太子殿下!小的正在巡查,发现这小姑娘打伤了人,便来问。没想到这姑娘蛮横无理,竟要连小的一起打!请太子殿下为小的做主啊!” 这人当捕快可是可惜了,好一处颠倒黑白的戏码,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真该去学唱戏。 男子也随同自己堂哥跪下,捂着手臂,拼命地做出一副呲牙咧嘴的神情,仿佛这手当真是被岳栗不讲道理故意弄断的。 “噢?”夜瑾煜若有所思来到捕快身前,“孤怎么听手下将士说是这男子先抢了小姑娘的饭,才起的矛盾。容孤想想,这大白天的是不是只你二人才知道事情真相?” 说话间,夜瑾煜蹲下身子,直勾勾地看着捕快。 对方被问得心虚,一抬头便对上了太子殿下的脸,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捕快诚惶诚恐,立马改口:“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都是这男的骗小的,小的是真不知道,原来是他故意招惹的这位姑娘!” 额头不停地往地上撞,原本修河渠的土壤中夹杂了不少石块,这一顿磕头下来,捕快的前额已是血淋淋一片。 “堂哥!我可是你的弟弟啊,你不能六亲不认啊!”男子不可思议地大叫道,夜瑾煜起身抬手,他便被将士拖到一旁,随后送入大牢。 当着在场众人,夜瑾煜指着捕快宣布,郑重其事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此人渎职,便革去捕快一职。孤在此向诸位保证,日后若再遇到此假公济私之人,上到官下到吏,一律依法革职处理!” 众人静匿,全都抬头向夜瑾煜投去赞赏目光,岳栗也不例外。 “凡是我大楚国民举报假公济私官员者,一经查实,重重有赏!”一番话毕,夜瑾煜顾不得跪在地上的捕快早已吓晕厥,扔给侍卫处理。 “太子殿下英明,国之大幸!” 群人中传出欢呼声,人们不禁感慨这世上还真有这等为民做主的太子,亲临灾区不说,还亲自为受气百姓出头,谁又能不佩服呢? “太子殿下便是以后的皇帝,我们愿随殿下脚步!” 一声盖过一声高的赞叹,传入夜瑾煜耳廓,无论是一度将七情六欲压制住的王者,这时也动容起来,入冀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只是可惜,蕴宁不曾与孤一同见证。 “哎。”夜瑾煜轻叹一声,摇摇头,回过神对侍卫嘱咐道:“让在场难民都继续干手上的活儿,不要再吵嚷。劝阻即可,不可动手。” 侍卫领命而去,将现场难民镇压下来:“都干活,赶紧干活。再吵嚷的晚上可没饭吃,赶紧,赶紧!” 难民悻悻而归。 当夜瑾煜确认现场没问题后转身要走,身后却传来呼唤,“太子殿下留步。”是个豪爽的女声,想必是岳栗了。 转头,岳栗果然单膝跪与身前:“奴愿习武功,奴愿意接受殿下那日所说的条件,只要有奴一口饭吃便知足!” 她抱拳的双手上布满了老茧与冻疮,其间零零散散夹杂着被碎石划伤的伤口,一双手极为沧桑,完全不像是少女之手。 瞧着面前这位历经磨难的女子,夜瑾煜注意到她的手,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心里将岳栗与年纪相仿的端阳相比,那鬼灵精怪的皇妹自小生活在皇宫内不谙世事,从来不必干粗活。 同为女子,同样的年纪,差之甚远。 “不必多礼。”夜瑾煜给侍卫眼神,又看看了岳栗,“若想学便好好学,孤一诺千金,许诺你的自然会做到。” 在侍卫的搀扶下起身,岳栗看着夜瑾煜点点头,眼神里流出的不知所措无法隐藏。 这种独属于少年少女对年长者的敬畏,倒是让夜瑾煜看出了与寻常不同的岳栗,原来不管怎么装作强大,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走吧。” 夜瑾煜转身,抬腿向马车走去。 岳栗抬头便只好看到一个背影,触不及防地跟了上去:“去哪儿啊殿下,奴不知到底要干什么。” “练武。” 登上马车,岳栗一直不停地打量马车上的布置,仿佛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少顷,马车颠簸一路,回到了小院。 古山听说太子殿下归来便出门迎夜瑾煜,他还没开口就看到了跟在夜瑾煜身后的岳栗,这么高的女子他倒是第一次见。 “这是岳栗,日后跟随孤研学武艺。”夜瑾煜对古山介绍完,转头,“古山,孤在军营中的副将,原本是将军,现在孤手下做侍卫。” 两人行礼见过,夜瑾煜带着两人去了后庭。 宋言澈平日无事之时便在小院后庭练功,夜瑾煜时不时也会指导一二,渐渐地后庭就被作为专用地练功场所。 夜瑾煜让古山教了岳栗几招拳法,都是军营中最常用的招式,古山只打了一遍,岳栗照猫画虎记了下来。 “如何?”隔着一仗距离,夜瑾煜问道。 岳栗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奴学会了!” 第264章 习武 夜瑾煜见对方信心满满,便低头笑笑,随后让古山找几个在军中能打的将士来试试岳栗,并嘱咐莫要伤了人。 须臾,古山找了四名将士,高矮胖瘦各具特点,都是当了好几年兵的老手,几人脱掉盔甲,摆好姿势。 “姑娘,得罪了!” 双手架于胸前,矮个将士冲了上去,抬手对着岳栗便是一个勾拳,他没想到这女子速度极快,闪身躲了过去。 凭借身高优势,岳栗在稍远的位置伸胳臂便能碰到这将士,对方却不能,她面对第二轮攻击竟硬生生地用手接了下来。 岳栗本就有神力,既没招式又没身法的她,全靠蛮力就将这人三两招打趴在地。 远处的夜瑾煜与古山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剩下几名将士接连迎战,不知是岳栗真是练武的好苗子,还是这些人见是女子放了水,岳栗凭借拙略而青涩的拳法和蛮力,又赢了两场。 直到最后一人,这人身高在岳栗之上,加上看了先前的好几场对决,对岳栗的招式有了解,她动手没脑子全凭感觉,将士用了点技巧,轻轻松松拿下了比武。 “多有得罪,姑娘也是好身手。”将士伸手要拉趴在地上的岳栗起身,对方却在碰到他手时用力击下一掌,又收了回去。 岳栗不服气,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行!奴没好好打,再来!” 可刚摆好姿势,酸痛却遍布全身,疼得她撇嘴角。 将士有些为难地挠挠头,略带忌惮地看向古山,古山又将视线传递给夜瑾煜,只见夜瑾煜勾勾嘴角一副了然的模样。 “够了,你们先退下。”夜瑾煜挥挥手,从院子边上向岳栗走来,“孤见你是没打过瘾,可再来几次你也都是输。” 但凡是受到岳栗击打的将士全鼻青脸肿,四个人在古山的暗示下退场。 这一场打下来,若要说这姑娘没练过功夫,他们一百个不信,谁家寻常姑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殿下为何这么说!”岳栗不服气地叉腰,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之前三人都能赢下,可这最后一个偏偏赢不了。 夜瑾煜摇摇头,直言:“招式没记明白便贸然出手,下盘不稳,只知道用蛮力,过于浮躁。你倒是是天资过人,奈何脑子不够用。” 听完这一顿数落,岳栗不爽地低下头,不等她回怼,数落她的人便将她留给古山继续学习,转身出了院子。 …… 宋蕴宁在新的宅院里比先前地方更为自由,初禾下午见阳光好还扶着她出门晒了会儿太阳,大夫依旧按时替她诊治。 自受伤后,每日,初禾遵从大夫的嘱咐将手巾放在雪水里浸泡,冰冰凉凉的手巾用于给宋蕴宁冰敷眼睛。 “嘶。”宋蕴宁脸上放着手巾,传来一阵刺痛,“大夫,近两日这眼睛为何不时,竟有些疼。按道理伤口已愈合,不应该疼啊。” 床前诊疗的大夫迟疑,抬眼看向初禾:“姑娘,您将手帕收下去吧,容老夫看看宋小姐的眼睛。” 病人看不见大夫的脸色的确可以减少许多猜测,宋蕴宁看不见大夫脸上的忧虑,可初禾能看见,她不能表现出异常。 “是。” 迈着沉重的步子,初禾镇定地将宋蕴宁脸上的手巾取走,转身时暗自叹气。 号过脉,将宋蕴宁的手放下。 大夫起身查看宋蕴宁的眼睛,其实这眼睛每日都在查看,眼睛每况愈下,他心里有数,又一次的仔细检查。 “啧…”长长的叹息后是欲言又止,大夫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怕老夫要先禀过殿下,现在还不能与宋小姐直说。” 他的声音很小,自顾自地收好药箱,行过礼。 病榻之人虽然看不见大夫的表情,可宋蕴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端倪,看来是更加严重才会出现疼痛的症状。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阻止大夫将此事告知夜瑾煜时,门口传来吱呀声,夜瑾煜急匆匆地跨进门。 “不必多说。”在没进门前他便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夜瑾煜抬手阻止大夫出声,直接走到宋蕴宁身前,他明白不能再拖了。 “今日便回京,若再等下去只怕更糟糕。” 话语不容拒绝,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气氛中充满尴尬,初禾立即发现宋蕴宁的脸色垮了下来,她似乎对夜瑾煜如此强硬的语气感到陌生,不知道为何突然成了这样。 “老身告退。” 在桌前收拾好药箱的大夫不便再待下去,他该说的都已与夜瑾煜讲过,别的事情不想探听,也不敢打听。 等初禾送大夫出门的功夫,宋蕴宁摸索着抓住了夜瑾煜的手臂:“殿下,为何要回京城,之前不是已经商议好了不回了吗?不是都搬出院子了,难道你还是担心肃王?” 视力的缺失让宋蕴宁对着黑暗对话,她分不清对方的动作,更没办法看人的眼色说话,心里与眼前同等虚无。 “不,都不是。”夜瑾煜语气强硬,本是急切的语气显得有些不留情面,“孤是担心你的眼睛,泽州城内缺衣少食,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刚才在门口,孤已听见你说眼睛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心疼在言语中夹着质问。 宋蕴宁拼命摇头,两人因为回京之事已争论过多次,说得好好的事情现在变了卦,她打定主意不会走就一定不走。 生气地将夜瑾煜推开,宋蕴宁的脾气也上来了:“殿下,我从来不认为您是不讲情面之人,但……” 话说一半,宋蕴宁只觉得全身一颤,在短暂地失去重心之后身体似乎离开了床。 “啊!” 随着宋蕴宁的惊声尖叫,夜瑾煜竟二话不说将人横抱起来,稳稳地护在怀中:“即刻回京城,孤送你上马车。” 听见喊叫声的初禾快步跑进院子,看到夜瑾煜抱着宋蕴宁就要往外去,她顿时傻了眼:“小姐!” “初禾!”宋蕴宁叫嚷着,手握拳不停地挣扎。 第265章 暴露 “夜瑾煜,你贵为太子,此等行径与小人无异!放我下来!” 情急之下,君臣礼节荡然无存,无论宋蕴宁如何反抗,夜瑾煜抱着就不撒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直接上了来时马车。 “小姐,殿下,等等我!” 小姐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初禾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回房随手抓了个包袱就往外跑,边跑边想,还好搬过来时准备的东西没来得及收拾。 上了车宋蕴宁不依不饶,拼命地打夜瑾煜,不时发出叫喊声,夜瑾煜实在无奈只好狠心点了她的穴道,想让她歇歇嗓子。 整个人像石像一搬失去神采,封住穴道的宋蕴宁做不了任何动作,她现在既是个瞎子还成了个哑巴,心里有苦说不出。 夜瑾煜不想强迫宋蕴宁做任何事,可会让她受到伤害的事除外,他紧紧握住宋蕴宁的手。 “放心吧,孤送你出城后便回泽州。宋言澈孤一定会替你照顾好的,回京后孤安排你住进东宫,也不会被武侯府的人知道。” 抬手轻轻地将宋蕴宁云鬓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夜瑾煜直勾勾地盯着她空洞无神的眼,多想下一秒宋蕴宁就能说她能看见了。 他不知道的是,宋蕴宁此刻最想说:我担心阿弟,可更担心殿下你…… 马车迅速地驶过石板路,旱灾来临后百姓食不果腹,这城内不常见马车,灾民肆无忌惮地在车道上走见马车来,许多人措手不及。 跌跌撞撞一路,总算到了城门。 自得到肃王将入城的消息起,宋言澈便被夜瑾煜派遣清理管道同时检查进城出城的车辆,以防有宵小之徒乃至敌人奸细混入城中。 “停下,停下!”将士伸手拦下迎面驶来的马车例行检查,这才刚抬脚走了一步,抬头一看竟然是太子殿下撩起了车帘。 他的腿肚子吓得直哆嗦,直直地往地下跪:“小的参见太子殿下!” “孤要出城一趟,不必查了,车上无其他人。” 随口说完,将士点头哈腰,一时觉得自己简直是不要命了,什么车都敢查,连太子殿下的车都敢上前拦。 马夫正要挥动鞭子。 站在一旁监督将士的宋言澈觉得这车奇怪,车上的人也不下来,定睛一看车上刺有东宫图样,原来是夜瑾煜的马车,遂走上前。 “等等!”宋言澈义正言辞,“殿下,臣知道这是您的车。可所有灾民都看着呢,您也要以身作则,不然臣不好办。” 此话有理,可夜瑾煜有难处,宋蕴宁交代了不能让宋言澈知道她眼疾之事。 两人隔着车帘,僵持不下,夜瑾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蕴宁:“孤……” 路过灾民与将士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宋言澈和这架来路不明的马车上,入城方向又驶来一辆马车,将士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然驶入城门。 宋言澈的注意被吸引,抬手拦下:“例行检查!” 听着宋言澈的声音渐渐走远,想着是直接摊牌还是设法隐瞒的夜瑾煜松了口气,他将宋蕴宁的手攥在手心。 车上是名男子,宋言澈撩开车帘看了眼,上下打量了此人,一袭白衣,面庞清朗帅气,车厢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为何来泽州城,叫什么名字?” 男子淡淡一笑:“姓南宫,单名一个‘溪’。” 南宫溪! 夜瑾煜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这人称自己为南宫溪,南宫这姓氏大楚少有,整个江湖只有一家姓南宫。 “不用回京了,蕴宁,你不用回京了。”一时被巨大惊喜击中,夜瑾煜小心翼翼地安顿好宋蕴宁,纵身跳下马车。 等不及向宋言澈解释,夜瑾煜一把推开他,径自来到南宫溪马车前拱手:“孤烦请南宫先生替孤诊治一人。” 这人就是太子,那个发皇榜找自己的人,总算是见到了。 南宫溪高深莫测地勾起嘴角,缓缓下马车,行礼道:“在下南宫溪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为何知道在下会医术?” 容不得太多解释,夜瑾煜带着南宫溪来到马车前,一手撩开车帘,又登上车解开了宋蕴宁的穴道。 “阿姐!” 宋言澈震惊地张大嘴,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这!这,殿下您不是说阿姐已经回了京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姐?” 他企图得到一个解释,可宋蕴宁好像看不见任何人,只目不斜视地对着前方。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将士们更是退得远远的,谁也想不到这天寻常的马车盘查会遇上太子殿下与宋家嫡子女间的私事。 向来淡薄的南宫溪,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之大却无人摸得清他的脾气。 “若是太子殿下无事情,在下告辞。”他摆摆手,不想趟浑水,刚准备转身离开,抬眼看到了马车上端坐的宋蕴宁。 她的身材窈窕,一种纤弱之感,一张苍白消瘦的脸颊上,眉毛修长,婉若弯月,大大的眼睛却略显黯然。 许久不成见过如此动人心魄的女子……南宫溪的脚步不受自己控制地停了下来。 “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言澈着急地想讨要个说法,一双手紧紧地扒着马车,说什么都不撒开。 宋蕴宁的眼睛耽误不得,夜瑾煜没时间与他纠缠,上手便来拉:“宋言澈,孤派你去城外迎肃王与端王入城,为何还不去?赶紧带人出城去。” 一顿生拉硬扯,宋言澈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嘴里叫嚷着:“殿下一直骗臣说阿姐已回京,臣万分相信殿下,可现在阿姐在这里,殿下却不给臣一个说法。臣为何还要听殿下的!” “阿弟。” 撒泼打滚的弟弟,宋蕴宁看不见,但能在脑海中想出他那副不讲道理的模样。 她摸索着坐直了身子:“殿下之命岂敢违抗,你先去,等回来阿姐再与你解释。”,灵动的声音变得沙哑,久躺于病榻之上的宋蕴宁失了生气。 闹了这一通,宋言澈在宋蕴宁面前吃瘪,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离开。 第266章 南宫溪 临走时他不停地向宋蕴宁看,可对方目光呆滞,未曾给予一个对视。 阿姐的眼睛,好像看不见了…宋言澈一步一回头地渐渐走远。 总算解决了宋言澈这个麻烦,夜瑾煜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南宫溪道:“南宫先生,孤听闻你是神医谷传人,得知您医术高明。这便是想让你瞧的那位病人,您称她宋小姐便可。” 顺着夜瑾煜的手往车里看,南宫溪看见宋蕴宁的嘴角微微牵起,带着一抹牵强动人的笑意,应该是在向他问好。 “小女子名叫宋蕴宁,不小心让石块砸伤了眼角,有劳南宫先生。”宋蕴宁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礼貌地低下头。 面前两人说话的氛围不一般,太子的急切和这女子在太子前的泰然自若,南宫溪一眼看出宋蕴宁与夜瑾煜有男女之情。 衣袖太长,南宫溪抬手卷起衣袖口,绽放了一个明朗的笑容:“既然宋小姐开口道了,在下便帮这位美丽的女子看看。” 登上马车,南宫溪对夜瑾煜的臭脸没有半点的顾及,三两下翻看宋蕴宁受伤的眼,只片刻便有了结论。 “依在下只见,宋小姐恐是伤得太久。”南宫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取药膏敷在宋蕴宁的眼角,自顾自地坐在了她的身旁。 见两人亲昵地坐在一起,车下的夜瑾煜顿感不悦:“南宫先生请明示。”话语礼貌,嗓音却明显带了几分浓浓的不满。 明人不说暗话,南宫溪收好了药瓶,“问题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无药可医。”,他直勾勾地看着宋蕴宁美艳白皙的脸,挪不开眼。 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夜瑾煜二话不说也登上车,坐到宋蕴宁另一边,冷漠道:“速速回小院,孤要与南宫先生好好聊聊。” 一行人赶回小院,南宫溪的马车上除了马夫空无一人,他怡然自得地待在宋蕴宁身边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随马车颠簸。 宋蕴宁一左一右各有一人,她被夹在中间感受到夜瑾煜身子僵硬,一时没了话。 行至小院,宋蕴宁在初禾的搀扶下走下车,她回到先前居住的东屋,如往前一般还没来得及收拾,躺到床上。 “南宫先生请。” 夜瑾煜尽主人之仪,将南宫溪引到桌前坐下,对方倒也不客气,两人相对而坐,南宫溪的一袭白衣在晌午阳光的映衬下更为扎眼。 “在下既然是随太子殿下来了这里,现在就可以给殿下一个保证,宋小姐的眼睛在下定会治好。”南宫溪手肘撑在桌上,随意且无规矩。 “南宫先生是爽快人,直说条件。”夜瑾煜眯眼,紧缩瞳孔,这人是许久以来不曾出现的让他有紧迫感的人。 淡然地环视一周,南宫溪和颜悦色道:“我想要殿下如皇榜上承诺的千金。” 为了钱,好办。 夜瑾煜正准备点头,对方又加了一句:“不单单是钱,我还想让殿下替我杀个人,您若是两个条件都答应,宋小姐的眼睛自会痊愈。” “不行!” 两人猛地回头,是宋蕴宁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来,断然拒绝道:“殿下不能答应他的请求,若要用一人的性命换臣女眼睛的康复,臣女绝不答应!臣女宁愿一辈子当盲人!” “呵。”南宫溪轻哼一声,如此美艳的女子不过也是俗人罢了。 他抬手摸了摸耳垂,悬壶济世的这些年这话早就让人听得厌烦,满不在乎道。 “看来宋小姐真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别当自己的救天下人的英雄,这么多人死于他人之手,你救得完吗?太子不杀,难不成别人也不杀?” 宋蕴宁不假思索地回怼:“殿下不因我而杀人,殿下便不必欠下一条血债。冤冤相报何时了,倒不如让南宫先生的念想断在这里。” 她分不清南宫溪的方位,只得尽其所能地放大声音。 回想着宋蕴宁的话,‘不因人而欠下血债’,南宫溪自顾自地低头笑笑,没想到这女子还真的有点意思。 “孤可承诺南宫先生两倍的价钱,两千金。有了这些钱,南宫先生想请任何杀手去杀你想杀的人,孤都不会管,如何?” 面对夜瑾煜的条件,南宫溪径自起身,抖了抖衣袖:“要想治好宋小姐的眼睛,我只接受殿下亲手杀人。神医谷传人会差钱吗?在下不在乎钱。” 他转身离去,留给夜瑾煜一个背影,白衣在寒风的吹拂中摇曳:“若殿下想好了,便来城中东市的客栈找我。” 南宫溪在夜瑾煜的注视下越走越远,宋蕴宁只能凭借脚步声来判断,声音愈发微弱直至没有,两人陷入沉默。 一个最想要的是治好爱人的眼睛,一个却不想用沾染他人鲜血为代价。 片刻的静匿后,宋蕴宁主动打破沉默:“殿下。” 迟疑的语气中带着考量,她从床上下来,凭借自己的能力站起身,夜瑾煜转头看到,立即走上前搀扶。 宋蕴宁扶上他的手,郑重其事道:“殿下不能答应南宫先生的请求,千金的赏银若殿下要给,我不能干涉。可若要殿下动手杀人,我绝不允许。若要是南宫先生坚持不松口,殿下不管我便是了。” 咄咄之言不带半点玩笑,她这次是铁了心。 无奈皱眉,夜瑾煜不知道宋蕴宁为何要如此坚持,皇家子弟谁人能逃脱心狠手辣的宿命,没有城府的人只会被其他人击败。 夜瑾煜在沉默中扶着宋蕴宁到椅子前坐下。 他想要开口,却又把嘴里的话咽下,挣扎万分之下最后狠心道。 “蕴宁,孤想在你面前做一位仁慈的储君。可在前往皇位荆棘密布,所有人对孤虎视眈眈,孤即使是片刻的打盹也会被肃王等人活剥生吞。孤本就算为了达成目标不折手段之人,不是你眼中的好人。” 他的拳头捏的很紧,宋蕴宁看不见,夜瑾煜也不想让她看见。 “殿下误会了!我是不想……”宋蕴宁心里窝着气。 第267章 达成协议 她伸手去抓夜瑾煜却怎么都碰不到,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是刻意在与她保持距离。 话讲到一半停住,宋蕴宁不想继续讲了。 “哎。”夜瑾煜长叹一声,“孤会替你治好眼睛,之前答应的事绝不食言。若是宋蕴宁你不喜欢孤这种人,眼睛治好后便保持距离吧。” 这句话在东屋里不停回荡,传到宋蕴宁的耳廓里放大回旋,也在她的心里不停重复,紧接着关门声传来。 重活一世的宋蕴宁,当真是为了那个南宫溪口中的陌生人而想要与夜瑾煜划清界限吗? 其中的恩怨怕是只有宋蕴宁自己才知道,当在城门口听到南宫溪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一个在心间埋藏许久的回忆,顿时浮现。 她不是不想那个人死,而是因为那个人她认识,这恩怨她要自己亲手完结,而不是拉夜瑾煜下水,一个这世上只有她才知道的秘密。 …… 出了屋子,夜瑾煜独自走到廊道,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情绪在脑海里不停地翻滚,远远地离开东屋,他站住了脚步。 这一站便是半个时辰,他不停地思量着刚才与宋蕴宁的对话。 两人不同的坚持让夜瑾煜意识到现在宋蕴宁似乎还不能靠他太近,现在很危险,他必须与宋蕴宁保持一定的距离。 离开前,夜瑾煜去大堂找到正在忙碌的古山:“孤要出门一趟,蕴宁还在屋里。虽说有初禾照看,你也多注意,保护她们的安全。” 古山点点头应下,顺口问道:“殿下,出门可否要备车?” 夜瑾煜挥挥手拒绝了古山的提议,独自离开了小院,他要孤身去客栈找南宫溪,不就是杀个人吗?孤答应你。 东市早在夜瑾煜带领赈灾军队入驻前就成了荒市,没有人烟,更没有叫喊声,赈灾开始后东市设立了粥棚和临时住所。 先前夜瑾煜没注意,街市口的位置还真有一家挂着招牌的客栈,招牌之下,大门紧闭,也许是没生意,招牌歪七扭八地挂着。 问了店里的掌柜,说最近只有一位白衣公子入店就在二楼,夜瑾煜使了点银钱便找到了南宫溪的房门。 敲门,“进来。”门内传来南宫溪的声音。 门没锁,夜瑾煜轻轻一推便打开,映入眼帘的南宫溪背对着门口,向前走两步,桌子上摆满了各式草药,还有药铂与医书。 “殿下来了客栈,这是想通了?”南宫溪抬眼瞥了来人,放下手里的药草,抄起手帕将手上的药渣擦干净,“您若是答应就坐下聊,您若是想说其他的,请恕在下不奉陪。” 听完话,夜瑾煜二话不说便坐了下来。 南宫溪勾起嘴角,取了笔墨,也来到小桌前坐下。 “我这人做事向来有规矩。”提笔沾墨,南宫溪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我给殿下写的是治病所需的药材,您先去准备。准备好再来客栈找我,剩下的事之后再说。” “好。” 夜瑾煜言简意赅,默默地注视着桌上的白纸,只见南宫溪缓缓写道:熟地黄、山药、山茱萸、菟丝子、杜仲炭、鹿角胶。 不懂医术的夜瑾煜凭借早年看医书的记忆,勉强能认出其中一两味药材是对眼疾有帮助,看来南宫溪是打算合作了。 从南宫溪手里接过药单,夜瑾煜从客栈中告退,小心翼翼地将药方叠好放进怀里,他想着亲自去寻药材。 抬头却看见一名侍卫正奔着客栈方向跑来。 “殿下,殿下。”侍卫气喘吁吁,“宋公子让我来传话,这端王和肃王的队伍都到泽州城里了,他正带着他们往小院里头赶,您赶紧回去吧。” 看来找药的事只能先搁置了,夜瑾煜必须抓紧时间赶回去维持局面,还不能让宋蕴宁与肃王一行撞上。 “即刻返回。” 侍卫牵来马匹,夜瑾煜登上,快马加鞭向着小院狂奔而去。 宋言澈带着端王肃王一行入院子,初来乍到的两人打量一圈,院子里人烟稀少,连仆人也没有几个,条件艰苦且简陋,两位王爷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神情。 “皇兄到底在何处,城门口就没看到他,现在到了住处还是没看见。”端王走上甬道,嘴里抱怨了两句。 “肃王殿下,端王殿下,这边请。”宋言澈与两位都不熟,强撑着维持笑脸,“太子殿下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回来。” 将人带进大堂,又拉开椅子让两人坐下,宋言澈便找借口出了门。 刚下台阶就看到了夜瑾煜急匆匆地赶回院里,两人隔空对视一眼,他向宋言澈点点头,示意不用讲话,径直入了大堂。 坐在堂上的端王与肃王谁也不理谁,两人从上路起便各执己见,无论是吃的干粮、喝的水,还是住的驿站,就没统一过意见。 肃王一度怀疑端王是故意为之。 “皇兄!” 端王撑着椅子咻地站了起来,脸上肆无忌惮地笑容证明了两人的关系是真好。 夜瑾煜点头走进门,轻轻勾起嘴角,好几年不见,这小时候整日里跟在自己屁股后头‘皇兄,皇兄’叫着的五弟还是没有半点生分。 “快坐,不必拘礼。”他伸手示意两人坐下,转向肃王,“一路以来幸苦了,孤已知晓父皇让两位弟弟带了赈灾款。” 肃王带着和善的笑,假惺惺地拜见:“见过太子殿下。赈灾款已换做现银入了城中银库,后院里停的马车是我等从京城带来的粮草。” 气不过肃王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端王立即出言打断,“三皇兄哪里的话,分明是本王带的。”,说完对着夜瑾煜又没心眼地继续笑。 一顿寒暄后,桌上茶水渐渐冷却,夜瑾煜唤来古山。 “古山,你们都见过。原先孤在军营里的副将,现远离战场,这次孤来冀中便将他一并带来。” 对两位介绍完后,夜瑾煜对古山嘱咐道。 “端王,肃王,孤两位臣弟。院里房间有限,容孤看,你便把南屋收拾出来让他两人住下。” 第268章 到达 话音未落,端王第一个不乐意,他立即伸手拦住了古山:“太子殿下,我不要跟肃王一起住!我与他两句话说不对头都能吵起来,我要与殿下您同住叙叙旧。” 在皇兄面前,端王一路端着的聪明机灵的劲儿荡然无存,见他委屈得不成样子,夜瑾煜只好应了下来。 “好,孤依你。那就肃王独睡南屋吧。” 迎着夜瑾煜投来的眼神,肃王眼底闪过一丝愠色,旋即勉强扯起嘴角:“是,太子殿下说怎么办,那便怎么办。” 他心中对端王不爽不是一两天了,可面对端王的刻意针对,肃王还是暂且忍了下来,没有当着太子的面发作。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夜瑾煜特意吩咐古山不必准备丰盛佳肴,只按最寻常的晚餐水平准备。 一眼望去,清汤寡水,毫无食欲。 端王对吃食有些嫌弃但也没讲,能坐到太子身边吃饭他已经很开心了,可肃王显然是挂了脸,随便吃了两口便找借口回房。 “皇兄,臣弟今日一定要与你好好聊聊。”端王见肃王离开,他肚子里憋了好多话想与夜瑾煜讲,马上兴致勃勃地凑上来。 夜瑾煜放下碗,还没来得及点头,便听见另一个声音插话。 “殿下。” 宋言澈脚下生风,顾不得端王在场便冲到夜瑾煜面前,他打算来兴师问罪:“今日在城门口关于阿姐的事,殿下还没给臣一个交代。” 不解地抬头,端王疑惑,面前这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是谁? “你先吃饭,一会儿孤来找你。”夜瑾煜对端王交代两句,站起身面向宋言澈,“你随孤一同来书房。” …… 一副势必要弄明白事态的神情,宋蕴宁双手环抱胸前,抬着下巴看着夜瑾煜:“阿姐在院子里吗?” 书房内,夜瑾煜对坐在宋言澈身前,微微颔首。 “是,就在东屋。” 说着话,手上不停,夜瑾煜亲自给宋言澈倒了杯茶水:“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子,孤直说,宋蕴宁现在看不见任何东西,双眼失明。” 茶水放在面前,本想伸手去拿的宋言澈猛然抬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 “你说阿姐瞎了!” “蕴宁害怕你担心,所以不让孤告知你。”夜瑾煜轻声叹气,“今日在城门口遇到的南宫溪是唯一能救蕴宁的人,孤已与他谈好条件,很快就会治好蕴宁的眼睛。”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宋言澈一度从座位上弹射起身,险些伸手打了夜瑾煜,听到这里才勉强重新落回座位。 “那……” 不等宋言澈开口说,夜瑾煜抬手制止,眼底异常冷漠。 “孤想过了,蕴宁现在深陷如此处境都是因为孤。所以,等她的眼睛治好,孤会送她回京城。并且孤保证,不会在与她产生瓜葛,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宋言澈触不及防,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噗!什么!” 他连忙放下杯子,无措地看着夜瑾煜。 张嘴准备骂人,可转念一想,以前觉得宋蕴宁与夜瑾煜相配是因为两人两情相悦,原本就是一对佳人。 自从出京以来经历了这些事后,宋言澈的成长让他看到了宫内人的不易与这个世间的凄凉沧桑,或许阿姐不与太子殿下扯上关系才是万幸。 “殿下所说可当真?”欲言又止的语气中蕴藏着惋惜,宋言澈直视夜瑾煜,“倘若是真的打定主意,那便还阿姐一个清净。” “当真。”夜瑾煜认命般地闭上眼,扶额道:“蕴宁在东屋,晌午时孤与她争执了两句。你若是有空便去劝她好好养伤,配合南宫溪的治疗。一切以身体为主,不要闹脾气。” 他的身心俱疲,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力气,遂挥挥手打发宋言澈出门去。 就在两人于书房谈话时,宋蕴宁多次请求初禾帮助她逃出房间,对方原本不同意,可无奈是小姐的命令。 就在初禾吸引门口古山的注意力时,宋蕴宁成功地从后门到了街上。 月黑风高的夜晚对她而言与白天无异,一个人走,显然是不可能的,初禾早就找来马车在后门蹲守,直接将宋蕴宁送到东市客栈门口。 “宋小姐到了。”车夫并不是夜瑾煜的人,他扶着宋蕴宁下了车,“宋小姐,这路上地不平,坑坑洼洼,您小心些。” 随着马车渐渐驶远,双眼失明后没有单独行进过的宋蕴宁摸索着来到客栈台阶。 战战兢兢地迈步,她的脚尖抵到了台阶,抬腿往上,却没想到预判错误,腿抬得不够高,一下让台阶绊倒。 “啊!” 失去平衡的身子稳稳地被什么物件接住了,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你没事吧?这不是…宋小姐吗?” 一股好闻的药袋香囊味传入宋蕴宁的鼻子。 突如其来的摔倒让宋蕴宁很是局促,只能凭借声音和感觉判断来人,猜想到客栈里能够认识的她只有南宫溪。 仰着头望向天的方向,宋蕴宁全身以一个即为别扭的姿势半躺在南宫溪手臂,以作支撑的那人更是弓着腰半蹲。 晃晃悠悠地勉强站起身,宋蕴宁窘迫道:“不好意思,南宫先生。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来了客栈,给您添麻烦了。” 南宫溪身上背着药筐,正准备外出上山采药,没成想走到门口就遇到了宋蕴宁。 “您这么晚出门干什么,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子,不安全。”边说着,南宫溪扶着宋蕴宁站稳。 见对方无措又紧张的神情挂在精致的脸庞上,顿时没了脾气。 “我叫辆马车送你回去,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讲。” 南宫溪没多想,带着宋蕴宁向外走,才抬腿走了一步就感觉到手臂上有股子力量在做抵抗,回头却发现宋蕴宁还在原地。 他疑惑间未开口,对方主动说了起来:“南宫先生,我不回。今夜特地背着所有人单独找你,是有事要与你单独聊。” “不必多说。” 第269章 共同的敌人 “今日该聊的,在下已与太子殿下聊完。宋小姐还是先回吧。”留下这句话,南宫溪自顾自地甩开了宋蕴宁的手。 想必她想说的,不过是下午时讲过的那番言论,不要夜瑾煜杀人或者是不让南宫溪杀人,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无趣。 正当他转身,宋蕴宁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南宫先生不要着急,我……”宋蕴宁神秘兮兮地靠近些,小声道,“我知道你的仇人是谁,我还知道你要太子殿下杀的人,就是他。” 仇人? 舒展的眉头顿时皱起,南宫溪略带惊讶地看了宋蕴宁一眼,她还是两眼空空,可脸上淡淡的笑看起来胸有成竹。 无论这是不是她故意使的招数,南宫溪不得不承认自己来了兴趣,他现在很想与宋蕴宁好好聊上一聊。 “宋小姐,楼上请。” 南宫溪抬起手臂,让宋蕴宁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小臂上,带着她缓缓前进,艰难的上了台阶,进到房里。 更为浓烈的药味攻击了宋蕴宁的嗅觉,她被南宫溪扶到桌子前坐下,落座后她便伸手摸到了桌子,稳稳地靠了上去。 这种手能摸到实物就有的踏实感,不成为盲人还真不能体会,宋蕴宁在听到南宫溪拉开凳子落座的声音后开门见山。 “南宫先生单名一个溪字,您还有一个姐姐,名漾。”宋蕴宁轻启朱唇,毫不费力道,“您小时,姐姐便嫁给肃王为妾。您的仇人是,肃王。” 身子后靠到椅背,南宫溪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眯着眼打量着宋蕴宁。 这女子当真有点东西,这短短的一句话把有关他的信息讲了个七七八八。 “南宫家与肃王的恩怨是因为……” 说到南宫漾,就不得不提到上一世,也就是在宋蕴宁有关上一世的痛苦回忆中她寻到了有关南宫一家的消息。 暗无天日的前世,萧家与肃王勾结,肃王只手遮天,宋蕴宁在武侯府败落后被萧渐清假手于人,当作礼物进献给了肃王。 就在进入肃王府后,宋蕴宁得知肃王早有一名小妾名为南宫漾,她年纪稍长,还给肃王诞下一女,可不知为何母女两人双双殒命。 肃王府上下封锁消息,密而不发,随着皇帝的圣旨颁下,众人这才知道肃王要与北疆公主阿泰和亲,其中的走转不言而喻。 转眼,一刻钟过去,宋蕴宁讲明其中过往,郑重其事道。 “就在你姐姐死后不久,阿泰公主在婚宴上死了,北疆与大楚开战,应该就是南宫先生你的手笔吧。我猜想,你应该是想在肃王与公主大婚之时将两人双双毒杀,不成想却让肃王逃过一劫!” 伴随着宋蕴宁渐渐提高的音量,南宫溪坐不住了,用力一拍桌子,呵斥道:“我不想杀阿泰公主,更不想挑起北疆与大楚的战火!” 果然全让宋蕴宁说中了,她如此笃定真相的原因,便是因为上一世南宫溪于肃王府将肃王就地正法时她亲眼所见。 血柱喷涌四溅,将一袭白衣浸染。 宋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南宫溪在这一世是否还穿着那一抹白,她倒想再重新认识一次。 “你承认了,南宫先生。你想杀的就是肃王!” 明明面前这人的双眼失明,早已无法看清,可南宫溪觉得她的眼睛依旧明锐,丝毫不做摆动的眼神却看透了他的心思。 心底油然而生的压迫感让南宫溪喘不过气,被人当面戳穿的愤怒已无法控制,他腾地站起来:“少废话,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就该死!” 一双大手死死地掐住宋蕴宁脖子,骨节分明。 宋蕴宁的心脏开始狂跳,面上波澜不惊:“南宫先生为何要恼怒,杀了我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并且还会遭到武侯府与东宫的追杀,若是肃王得知你是南宫漾的弟弟,岂不是腹背受敌。” 这女子简直太冷静,过于理智且极为聪明。 “你到底想要什么!”南宫溪心念浮动,青筋迸起,大声地质问着宋蕴宁,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地收敛了许多。 慢慢低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宋蕴宁掩住慌张:“我今日来是想告诉南宫先生,我可以帮你杀肃王,这与太子无关。与你签下协定的人是我,不是太子殿下。” “呵呵。” 冷笑一声,南宫溪彻底松开了手,好一出郎情妾意的感人戏码。 反正面前人也看不见,他不必掩饰神色,满不在乎地对宋蕴宁说:“你我二人话都说开了,这夜瑾煜当真需要你这般护着?” “南宫先生错了。”宋蕴宁扯起嘴角,“我与肃王有仇,此仇我必亲手报。你无需沾染鲜血,太子殿下更不必被牵连。” 有趣,有趣,简直太有趣了。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宋蕴宁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看起来是个小家碧玉,没想到竟有江湖做派,南宫溪不加掩饰地大笑。 “哈哈哈,好,那就说定了!” 须臾间,约定达成,宋蕴宁询问时辰发觉有些晚了,她不想造成小院的慌乱,便摸索着起身,告别南宫溪,准备回家。 南宫溪虽与她没打过几次交道,可肃王未除,他不能看着宋蕴宁先出事,不能让宋蕴宁瞎着眼一个人回住处,依旧是叫来车马将其送回。 与此同时,小院里,宋言澈按夜瑾煜的指示出了书房往东屋里去,才走到门口便让初禾伸手拦了下来。 “少爷。”初禾埋着头行礼,不敢抬头。 刚刚抬腿登上台阶的宋言澈停下来,面前大门紧闭,点点头:“多日不见。阿姐在房里休息吗?可已经睡下了?”,他手指向屋里。 丫鬟迟疑,她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停顿了半晌才支支吾吾说道:“奴婢不知小姐是否已睡下了,应该是已经休息了,少爷还是明日再来吧。” 宋言澈尝试与初禾眼神交流,可对方不停地躲闪,完全不敢抬头。 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宋言澈意识到初禾可能故意在隐藏。 第270章 各执己见 他二话不说推门而入,吓得初禾猛地抬头追了进来。 “少爷,少爷,您先出去吧,小姐容不得打扰。”初禾急得都有了哭腔,跟在宋言澈屁股后头往里追。 房里没点烛火,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整整围着房间转了一整圈,宋言澈确定根本就没有宋蕴宁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初禾!阿姐在哪里,你说!”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初禾委屈解释道:“小姐分明已睡下了,少爷,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少爷!” 她当然知道宋蕴宁是外出去找南宫溪了,可小姐出门前嘱咐过,如有任何人不小心撞见房里无人,都不可提起真相。 这谎言经不起半点推敲,宋言澈一眼能看出初禾在撒谎,正当他预备再次质问时。 “怎么了?” 门口出现了宋蕴宁身影,挡住了背后部分月光,阴影垂落到两人面前。 她用手扶着门框,因为眼睛看不清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初禾在哭。 “阿姐!”宋言澈咻地抬头,顾不得初禾,两步冲到宋蕴宁跟前,“阿姐,为何要诓骗弟弟?眼睛伤了就该告诉弟弟啊!” 他稳稳地扶着宋蕴宁垮过门槛,突然反应过来:“阿姐为何不在房里,你去哪里了?” 宋蕴宁摆手,随口道:“就是在床上趟得有些闷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出去透透气,就去院子里走了一圈。” 说话间,两人宋言澈将其扶到床上坐下。 初禾见宋蕴宁安全回来,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捶捶腿,赶紧找来蜡烛点燃,屋里总算焕发了光亮。 躺上床,宋蕴宁伸手去找被褥,宋言澈一把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阿姐,刚才我与太子殿下聊过了。殿下说等您的眼睛治好,便会派人将您送回京城。您不要因为眼睛的事自暴自弃,现在南宫先生也找到了,等眼睛好了就马上回家,行不行?” 这话虽然是夜瑾煜让宋言澈说的,可他私心亦是如此,只要宋蕴宁的眼睛能治好,最好是能在爹娘不知道的情况下治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行。”宋蕴宁想也没想,直接回怼,“眼睛我会好好治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会用眼睛赌气。可殿下所说让我回京,我不同意。” 她的神情十分笃定,像是早就想好了,就等别人来问。 听姐姐这么说,弟弟心里不是滋味,可不等宋言澈再劝,宋蕴宁立马补上一句。 “阿弟你是太子殿下的手下,听从军令是应该。可我宋蕴宁与夜瑾煜有何关系,庶民未犯法,太子也没有权力限制我的人生自由。” 话说道这里,似乎到了头,姐弟两人陷入沉默。 一边是亲密无间的家人,一边是亦师亦友的太子,宋言澈顿时为难起来,他感觉这两人心里都拧着一股劲儿,仿佛要争个输赢。 顺着床边坐下,宋言澈好声好气道:“阿姐,您何必与太子殿下斗气。回京城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 话音未落,宋蕴宁躺下将被子往身上拉,背过身去:“你不用说了,你我二人有关回京的话题就此打住。所以的事在我治好眼睛后再说,我会自己看着办的,你不要管了。” “初禾,送少爷出门。” 逐客令已下,宋言澈多说无益,只得先出了房门。 家里上下都说身为弟弟的宋言澈最像武侯宋振云的脾气,冲动不听劝,可宋蕴宁这倔脾气上来了,也是谁都拦不住。 心里思量着日后找机会再劝,宋言澈回了寝室,推开门里面赫然坐着一人,他惊呼道:“是谁!” “孤。” 暗舒一口气,宋言澈的小心脏可是经不起惊吓了,往前走两步,看见夜瑾煜的瞬间,他就像泄了气的脾气。 将自己狠狠地摔到椅子上,宋言澈叹息道:“殿下来是想问阿姐的状况吧?” 对面人没说话,选择了默认。 “阿姐说,眼睛她会好好配合治疗,可殿下要求她治好眼睛就回京城一事她恐怕不能答应,因为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与殿下无关。” 不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宋言澈才意识到这话过于放肆,急忙找补道:“殿下,阿姐不是以下犯上!臣说话没多想,也不是有意冒犯!” 夜瑾煜摆摆手:“无事,早些休息。” 他眼神暗淡,在宋言澈的瞩目下起身,只给对方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出了门,叫上古山,两人一同往后庭去了。 夜间的后庭练武场分外凄清,古山见夜瑾煜心情不佳,便自作主张地摆上两瓶好酒,按两人在军队时的默契,打算喝两杯, 酒入喉,一股暖意从嘴一直到胃里,夜瑾煜一连五杯下肚。 “殿下,您少喝点。”古山伸手去拦,抢过夜瑾煜手上那杯,“晚上您也没吃饭,喝得这么猛,容易醉。” 轻叹一声,夜瑾煜摇摇头,二话不说又端起了古山的杯子一饮而尽。 “您这是跟宋小姐吵架了?”看着夜瑾煜别扭的神情,古山忍不住问道。 “没吵,也算不上吵,喝酒。”夜瑾煜摇摇头,抬起酒坛又把空杯子添满。 古山算是看明白了,自从南宫溪出现在房里给宋蕴宁瞧过眼睛后,夜瑾煜与宋蕴宁就再没讲过话,谁也不理谁。 “是为了南宫溪?”古山给夜瑾煜碗里夹菜,继续试探,“殿下您跟宋小姐一定是有误会,有误会便说,不要闷在心里。” 酒坛子渐渐空了,夜瑾煜再次往杯子里倒的时候,只滴落两滴,他赌气似地将空坛子放在了地上,又打开一罐满的。 “误会,没有误会。”脸上不知何时有了红晕,夜瑾煜的意识有些迷离,“就算是误会,也没必要解除了。” 古山这么多年都没有见夜瑾煜如此颓废过,话被怼了回来,看来属于两人的问题还得两人自己解决。 他暗自叹气不好再说,默默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两人你来我往地一杯杯喝着。 第271章 误会加深 一直到了后半夜,古山以没酒了为由,扶醉醺醺的夜瑾煜回了房间。 第二日一早。 夜瑾煜从醉酒中清醒,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他头疼欲裂,强撑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梳洗后穿上外袍,便出了门。 怀中的药单子依旧在原处,夜瑾煜从书房中取来给南宫溪准备好的银票,带着两名侍卫一同去城中寻得了南宫溪要求的药材,几人便前往客栈找人。 房中无人应答。 问过客栈老板,老板直言说天还没亮就看见那位白衣的客官手上提着个箱子出门,现在都没看见人回来。 交代两句,夜瑾煜派人去找。 约两刻钟过去,还不见侍卫回来,他在急切的心情中没了耐性,便带着准备好的药材打算骑马回院,看看宋蕴宁。 东屋是所有屋子中最为向阳的一间,走在去东屋的路上,古山来报:“殿下,肃王与端王今早您出门不久便也出去了,臣现派人盯着,有动静再向您汇报。” “好,知道了。” 夜瑾煜挥挥手打发古山去了,他步履匆匆穿过甬道往东屋去,远远地隔着一仗距离,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初禾。 为何要守在门口,难道是宋蕴宁还没梳洗起床? 不等夜瑾煜走进,初禾半蹲行礼:“太子殿下。” 房门原来开着,夜瑾煜点点头往里进,初禾想拦却没来得及,伸出的手立即收了回来,太子殿下可不像少爷这般好对付。 踏进房门的片刻,夜瑾煜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在客栈里要寻的那一袭白衣,南宫溪正一脸专注地在桌前给宋蕴宁扎针。 看样子是已经进行了一阵了,宋蕴宁仰着头闭上眼,任由其摆弄,脸上密密麻麻布着银针。 “南宫先生。” 微微一怔,南宫溪明显感觉到宋蕴宁抖了一下,他头也不回:“拜见太子殿下,在下不方便行礼,正在给宋小姐做针灸,您多担待。” 桌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针灸用的银针,艾灸所用艾草,各类药材及捣药所用的工具,琳琅满目。 宋蕴宁脸上扎着银针,她不便乱动,连话也不能讲,只得保持沉默。 确认宋蕴宁的状态并无异样后,夜瑾煜从怀中掏出银票,放在了南宫溪身旁的桌上,淡淡道:“这是孤答应南宫先生的千金,药材也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对方没有片刻的停顿,侧身取一根银针,没用正眼瞧夜瑾煜。 “不用了。”南宫溪随口道,仔仔细细地找到了穴位扎了下去,“我与宋小姐达成了新的约定,这生意就不与殿下您做了。人,殿下您不必杀;钱,殿下您也不必给了。” 银针的刺激让宋蕴宁无意识地皱眉。 难道宋蕴宁答应了要帮南宫溪杀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两人什么时候达成的约定?为何孤不知? 无数的问题充斥着夜瑾煜的脑子,宿醉后的头疼还未退散,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更是让他乱了方寸,头痛欲裂。 “宋蕴宁,你答应了他什么?”虽努力控制着情绪,夜瑾煜的语气依旧不客气,“回答孤,你答应了他何事!” 若不是南宫溪在给宋蕴宁医治眼睛,夜瑾煜真的想冲上去拉过宋蕴宁,看着她的眼睛好好质问一番。 “殿下不要闹脾气了,这是我与南宫先生的事。我的眼睛会自己看着办的,殿下不必再管,您日理万机,还是先去忙吧。” 宋蕴宁几乎是不带感情地刻意忽略了夜瑾煜的问题,她很庆幸自己现在闭着眼,眼睛失去了传达感情的作用,也就不必躲藏心虚的眼神。 双方势均力敌,南宫溪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他背对着夜瑾煜,宋蕴宁也看不见,所以笑得肆无忌惮。 就在室内空气近乎凝结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 “殿下。” 夜瑾煜回头发现是古山来了,古山弓腰拱手道:“城门口修水渠的工地上,肃王和端王跟难民起了冲突。侍卫传话回来,让您赶紧去看,说局面有些控制不住了。” “什么!” 回头瞥见宋蕴宁与南宫溪自顾自地干着手头的事,夜瑾煜明白今日问不出个名堂了,政事要紧,不能再拖。 大力一挥衣袖,夜瑾煜气冲冲地跟古山出了门,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等着两人走远,南宫溪耐不住好奇心,神秘兮兮地凑近宋蕴宁:“诶,宋小姐,您跟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友人,还是心上人?” 心上人。 宋蕴宁想着这个词笑了,回过神来随即回怼道:“南宫先生看起来不像医者,倒像是街头嚼舌根的老妪,谁家不得给您说个遍。” 这女子,当真不一般,嘴也是个不饶人的。 南宫溪不恼反笑,两人一团和气。 …… 城门口乱作一团,当夜瑾煜赶到的时,难民皆手拿工具气势汹汹地将肃王一行团团围住。 再看肃王,脸上全是伤,衣服脏兮兮,俨然没了王爷的派头。端王置身事外,在一旁好端端地站着。 “不准走,别以为你是个王爷就能欺负我等平头老百姓!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对,没有说法就继续打!上啊,兄弟们!” 衣领已在拉扯中乱七八糟,肃王用手护着脸,四周环绕一众捕快,全都抄起水火棍拼命抵抗着难民的攻击。 “大胆刁民!都给本王抓起来,全都抓起来!”肃王气得脸红脖子粗,声嘶力竭地叫嚣着,“以下犯上全是杀头的罪,尔等可知!” 拉扯在嘶吼中片刻不停,难民群起而攻之,根本不管来人,抄起锄头扁担之类的农具就打,谁也不听谁的。 肃王在土坡之上退无可退,转头便要从一丈高跌落,他深吸一口气,站住了双脚不再后退。 认命似地闭上了双眼,任凭难民步步紧逼。 从远处赶来的夜瑾煜给了身旁古山一个眼神,对方点点头,腾空而起,直接飞跃到两拨人中间,抽出长剑。 “都停下!太子在此,谁敢放肆!” 第272章 冲突 古山平日里多与太守巡视工地,且夜瑾煜次次出现水渠工地时建立了威信,难民们一听太子殿下出面,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往前走了。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肃王,见难民们停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双腿一软,若不是身边侍卫扶着早已瘫软在地。 “孤在此。” 众目睽睽之下,夜瑾煜穿过人群,从难民堆里挤出身。 环视一圈,在夜瑾煜凌冽目光的扫视下,难民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些人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镐子和锄头藏在身后。 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造次,全场静匿,端王也赶紧从人群里探出头,默默地走到了夜瑾煜背后。 走到肃王跟前,夜瑾煜轻轻地扬起下巴,质问道:“发生了什么?” 肃王脸上全是土,他显然是被吓到了,全身战栗而不自知,哆哆嗦嗦回道:“殿下,冀中当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端王伸手指了肃王一下,似乎是想插嘴,在夜瑾煜的眼神警告后撇撇嘴作罢。 挣扎着撇开了捕快的手,肃王重新找回了威风,指着一众难民骂道。 “臣弟只是听了古山说城外水渠进度一片大好,想着既然是来赈灾便出门看看,就约了五弟一同前来。谁知这帮难民不待见本王!竟敢冲撞皇权!本王刚一到,这些刁民就冲上来意图殴打本王!殿下立即让人将这些乱民抓走!” 听完肃王的话,捕快们全都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这水渠工地是太守下派县令管理,平日里全都是捕快维持秩序,现在难民竟冲撞了肃王殿下,若当真被定下个大不敬之罪,只怕祸及家人。 高位者说话自然不需有分寸,夜瑾煜也听出了肃王话里的水分,应是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他持怀疑的态度信了一半。 “你说说看,肃王殿下所说可属实?”夜瑾煜转头,随意对着一位难民问道。 原来大家一起打的人是肃王,也就是说,这人是王爷。 难民眼神飘忽不敢抬头看夜瑾煜,意识到这人身份不一般后更是没了主心骨,死死握住手上的锄头,支支吾吾道。 “肃…肃王殿下是来巡视,可……”停顿片刻,难民突然间改口,“我们不是故意的,若要罚便罚我。” 半天也等不来真相,在场难民全都唉声叹气,这时夜瑾煜才看到,人群中有不少难民鼻青脸肿,更有甚者嘴角淌血。 “说,把真相说出来。孤在这里,绝对公平公正。还记得孤说过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今日是你们错还是肃王错,都会有个定论!” 在夜瑾煜言之凿凿地呼吁下,有两三个难民神情有些波动,但当夜瑾煜投去期待的目光时,他们又全都后退了。 受了伤的难民更是一声不吭,恨不得立马离开,眼神中充满绝望。 事情陷入僵局,若无人敢出来作证或与肃王对峙,那这事就有了定论,因为没有受害者也就没有对应的加害者。 “皇兄,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端王的声音,夜瑾煜怎么把端王忘记了,他转过头看见端王得意洋洋得挑眉,仿佛在说,终于轮到我讲话了。 见有人出头,肃王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与肃王一同下水渠查看,这位兄弟。”端王绕过人群,抬手指了一下受伤最严重的那位难民。 “他当时手头拿了一堆石块,在与肃王插身而过之时不小心撞到了肃王,石块自是弄脏了肃王的衣服。肃王可是千金之身,他怎么会容许遭他人玷污,便生气了。” 话说一半,端王淡淡地瞥了一眼肃王,见对方抿嘴忍气,继续道。 “然后肃王非要将这位兄弟抓起来,这小兄弟也觉得没做错什么就争吵了两句,谁知道肃王叫来捕快群殴。难民们气不过,就成了殿下您来时候的模样,群起而攻之。” 原本得意洋洋的肃王现在算是没了脾气,真相全都被端王抖落了出来,遮羞布被扯开,他当然不能再硬气。 “太子殿下。”肃王皮笑肉不笑,缓和语气,“这本都是小事,臣弟并未刻意挑起事端。双方的态度都有些问题,臣弟不计较了,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夜瑾煜敷衍地点点头,没接肃王的话茬,转身对古山小声嘱咐道:“受伤的难民全都安排进医舍治疗,伤好前的吃食就不必以工期换了,等养好再来。” “是。” 古山领命退下,将人群中受伤的难民都带走。 送走难民,夜瑾煜认真地对上了肃王,嘴角轻轻牵了点弧度:“肃王有失父皇颜面,有失大楚威信。孤会将今日发生之事全数写信告知父皇,其余的,不必再费口舌。” 夜瑾煜不等肃王再狡辩,留下这句话,直接上马离开。 事情有了定论,受伤难民得到了安置。 替兄弟出头的难民们也就不再聚集,一想到若是再惹恼了两位王爷只怕就没这么好运了,都离开,继续干活。 “哎哟!” 端王转头要走,却感觉到背后有人用力地撞了他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猛地一回头,看到了肃王面无表情的脸。 “你要干什么!怪我在皇兄面前说错了话?谁还不是个王爷,你有本事就连我一起打!”端王对肃王叫嚣着。 肃王抿了一下牙槽,视线加深,高高扬起的下巴正对端王的脸。 “本王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了端王罢了,端王这话可不能乱说。端王年纪尚小,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仗着太子耀武扬威也得有点自己的本事。” 嘴里说着话,脚下的步伐却没停下,肃王带着一肚子的怒火上了马车,还不等端王上来便交车夫驾马离开。 眼见马车越来越远,端王没能追上车,“诶!” 他知道今日是彻彻底底将肃王得罪,只怕日后,暗地里的斗争要放到明面上了。 如此着急地赶回住处,肃王不单单是与端王赌气。 第273章 局外人 他在水渠工地里与太子对峙时便想好了要先一步飞鸽传书回京城。 若能让皇帝先入为主地认为夜瑾煜说的是谎话,夜瑾煜的信也就没用了。 在京城带来的贴身侍卫的帮助下,肃王很快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带着情绪,龙飞凤舞地写下一整篇书信。 书信中强调:太子与端王两人联手打压儿臣,从出京城起便刻意针对,不惜造谣生事,让儿臣在冀中灾民前丢尽颜面。 “抓紧将这信送出去,越快越好。”肃王将封好的信递给侍卫,“守着太子,一旦他有任何异动就来告诉本王。” “属下遵命!” 事发半个时辰内,肃王的书信已装上了信鸽飞出泽州城,反观夜瑾煜,他一点也不着急传信回京城,而是留了后手。 古山在送难民去医舍的路上,收集了所有受伤难民的口供,并遵循他们的意见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全数收集。 与此同时,事发当时的所有证物也在他的安排下封装进了县衙,县令证词与捕快的证言,也都是直指肃王的有力证据。 有了这些,夜瑾煜根本不怕肃王恶人先告状,任凭他有天大的神通也逃不脱有力的事实证据。 夜,静悄悄的来。 大风刮过冀中城贫瘠的土地,听去有萧萧声,夜瑾煜一直让南宫溪说宋蕴宁答应了他新条件这事吊着胃口,心里不是滋味,晚饭没能吃下几口。 “殿下可否要再吃点?”古山起身拿过夜瑾煜的饭碗,小声问道。 夜瑾煜摆手拒绝,看着对面埋头吃饭的端王,这原本是宋蕴宁一开始坐的位置,自她生病起就没再来过大堂吃饭。 “你们慢慢吃,孤吃饱了,去后庭走走。” 夜瑾煜起身离开饭桌,他这一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一桌人。 宋言澈跟两位王爷不熟,哪儿还吃得好饭,只好端着碗回了房;端王与肃王进水不犯河水,互相给了个嫌弃的白眼,不说话。 后庭冷冷清清,夜瑾煜走了一圈,看到地上因练武而留下的脚印,就知道岳栗这两日在认真练武,并未荒废。 他闷头走,踟蹰犹豫间却鬼使神差地到了东屋院子,心里自己劝着自己,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一眼。 “哈哈哈哈,宋小姐竟然还有这等往事,最后姓萧的那人怎么样了?”南宫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拍着大腿放声大笑。 一下午的时光都在治疗中渡过,针灸完成后,南宫溪采用了艾灸的方式疏通宋蕴宁全身经脉,初有成效。 直至夜瑾煜进院前的一刻钟,宋蕴宁以房里太闷,平时无人与她聊天解闷为由留下了南宫溪闲聊,她此刻便坐在南宫溪的对面。 两人和和气气,传出的笑声让夜瑾煜捏紧了拳头。 不等宋蕴宁回话,南宫溪听到了院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问道:“谁?” 宋蕴宁不自觉地转过头,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可直觉告诉她,来的人应该是夜瑾煜:“是太子殿下吗?” 月光朦胧,夜瑾煜的身量极高,甚至挡住了部分的月亮,他的影子投射在南宫溪面前。 迎着来人,南宫溪眯了眯眼,宋蕴宁说对了,这人果然是夜瑾煜。 夜瑾煜不顾对方是否发来邀请,来到石凳前自顾自地坐了下去,开口就是逐客令:“南宫先生为何还在这里,治疗结束便早些走吧。” “我为何要走,太子殿下没搞清状况,是宋小姐主动让在下留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南宫溪毫不客气地回怼。 一时间,两人争锋相对,互看对方的眼神都有了深意。 江湖上颇有圣名的神医谷传人南宫溪,此人脾气古怪,行踪不定,夜瑾煜在得知只有他才能救宋蕴宁后便派出百花楼大批人手调查此人,却一无所获。 那日城门处一见,夜瑾煜当下没能意识到这是南宫溪刻意为之,但若不是他制造偶遇,世间何来如此刚好之事。 不清楚背景,不知道来意,夜瑾煜对南宫溪没有半点信任,为了确保宋蕴宁的安全,他必须减少两人的单独相处。 “孤奉劝你,好自为之,赶紧走。” 先前那句话若是暗示,现在的这句话便是警告,夜瑾煜当着宋蕴宁的面厉色道。 宋蕴宁留下南宫溪虽说是闲聊,但也有目的,她主动聊起了往事,就是想借由萧渐清的往事聊到肃王身上。 上一世,她在进入肃王府后便开始自怨自艾,无法接受现实的她整日以泪洗面,直到那日见南宫溪亲手结束了肃王的性命,也只对南宫家知道个大概,不算了解。 在不暴露转世之身的前提下套出更多的真相,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南宫溪愤怒地站了起来,可不等他与夜瑾煜正面交锋,宋蕴宁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主动当起了和事佬。 “殿下,南宫先生的确是臣女留下的。刚才的治疗,有些部分臣女不是很明白,特留下南宫先生请教。若殿下暂无其他事情与我二人相商,那就先离开吧。冀中夜晚天冷,您早点歇下。”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拉着白衣衣摆。 这认识不到十日的两人倒像是多年的好友,夜瑾煜立即感到他才是这里的局外人,到头来要走的竟然是自己。 愤怒地甩下衣袖,夜瑾煜神色黯然,留下落寞的背影。 “原来是孤打扰了二位,孤告辞…” 他从院子里离开,来时月光投下的影子越来越短,现在却越拉越长。 结束了晚饭的古山,将两名王爷各自送回房里歇息后出门去寻夜瑾煜。 围着院子走了一圈,询问在后庭守卫的将士才知道夜瑾煜去了东屋。 第274章 初见疗效 看到了宋蕴宁与南宫溪坐在院子里,两人脸上带着笑,对比夜瑾煜整张脸冰冷若霜。 这院子里传出的一男一女的欢笑声,让夜瑾煜全身不适,他抬腿便继续往前走。 古山掩住慌张,急忙跟了上来:“殿下,南宫溪今日一直在东屋给宋小姐治病,两人没有任何的逾越之举。殿下,您若是与宋小姐真的有误会,只管两人摆上台面好好说,不用闷在心里。” 步履不停,两人转眼间已走出东屋院子一大段距离,移步后庭。 脚下生风的夜瑾煜总算停下了脚步,转头冷眼看古山,低声道:“孤自当有分寸,你不必提醒,更不必多言,做好本分之事。” 太子殿下的双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紫韵,凛冽的眼神令人望而生却。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古山立即单膝跪地,拱手道:“是,臣胡说八道,还请殿下见谅!” “起来吧。” 恢复往常的和蔼,夜瑾煜不再讲话,古山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旁,直到将人送回到书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夜深人静,小院静匿,桌上燃烧的蜡烛,随着时间的推移短了一大截。 在夜瑾煜走后的寒暄中,南宫溪更加明确了初见时的猜想,这宋蕴宁与太子殿下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江湖上并未传出夜瑾煜娶亲的消息,难不成面前这位这就是不久后要当太子妃的人? 南宫溪打量着宋蕴宁,面庞在室外寒风的刮蹭下微微泛红,发丝也被吹得乱了,在风中肆意舞动,但美得刚刚好。 “宋小姐。”南宫溪怔怔地看着宋蕴宁出神,不自觉地小声道。 眼前让黑色罩帘死死挡住,宋蕴宁多日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听到南宫溪叫她便歪了歪头:“嗯?” 思量片刻的南宫溪终于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知太子殿下身上的伤早就好了,做小伏低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宋蕴宁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地幅度,没讲话,似乎很释然。 面对她的微笑,南宫溪有些不解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停顿后继续道。 “现在太子殿下仍未将伤好一事公之于众,你觉得他的为了什么?在下猜想,他是为了皇位。夜瑾煜一定觊觎皇位,等到时机成熟,他就会出手。” 看似随意的宋蕴宁,一脸镇定地听南宫溪讲话,就在对方认为她还是不打算回应时,她万分淡定地说:“我知道。” 知道? 原本南宫溪猜想宋蕴宁听到真相会惊讶,可现在分明惊讶的是他,短暂的诧异后南宫溪找回了一如往常的冷静。 “原来宋小姐知道,是鄙人多管闲事了。”南宫溪从石凳上站起来,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这药有助于明目,以水煎服,平日熬药的方法即可。” 在桌上放下这包药,南宫溪告辞,临走前他承诺说明日一早便会按时前来,继续针灸疗法,若明日见效则距离复明不远了。 …… 次日清晨,天光将亮之时。 南宫溪早早地备好了草药,背上药箱直接去找宋蕴宁,脚刚踏入东屋院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老觉得被人监视。 “南宫先生。”初禾在门口等候多时,屈膝行礼道,“请随奴婢来。小姐刚吃完饭,正在房里歇息。” 经过院子时,南宫溪敏锐地觉察到院子里多了五位将士,房门口站着两人,院门口一人,东南和西北角各一人。 “初禾姑娘,这些人…”南宫溪抬眼还未问完,初禾便放低声音回答道:“这些将士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的,南宫先生快去吧,奴婢在外等候。” 昨日与夜瑾煜争锋相对后,南宫溪一直认为夜瑾煜还会借由看望宋蕴宁的由头来找他的麻烦,可今日治疗已大半,未见夜瑾煜身影。 轻轻取下宋蕴宁脸上的银针,南宫溪轻声问道;“现在可以尝试着睁眼试试,缓缓睁开不要急,感觉如何?” 听着南宫溪的嘱咐,宋蕴宁点点头,双眼周围的肌肉随着她刻意的用力开始松动,当眼球重见光明之时。 一团若有若无地光似乎在她的眼前浮动着,宋蕴宁眨眨眼,能明显感觉到明暗的区别。 “好像,好像是能看见光了!” 高兴与震惊交织,宋蕴宁喜极而泣,不停地用手擦着眼泪:“多谢南宫先生鼎力相助,多谢南宫先生。” “少流泪。南宫溪在此,疑难杂症,手到病除。”南宫溪跟着宋蕴宁笑起来,“我出门取点热水,稍等。” 宋蕴宁想着取水这等小事让初禾去就行了,还未开口将南宫溪叫下,门口就又传来了脚步声。 “阿姐!” 宋言澈急匆匆地向宋蕴宁跑进门,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她的眼睛:“我正想着来看看你,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初禾说你能看见了,快看看我,能看见我的手吗?” 他伸手,不停地在宋蕴宁眼前挥动,跟逗小孩一般。 不但感受到面前有物件晃动,宋蕴宁还能感受到手不停晃动扇来的冷风,遂笑道:“能看到了,不过还是看不清你英俊的脸庞。” 出京以来发生的这些事让宋言澈成长不少,原本在家里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的他,现在一下就听出了姐姐嘴里的取笑。 “阿姐又笑我。”宋蕴宁自知没趣,找了椅子坐下,“现在眼睛也有了起色,阿姐,等眼睛彻底好起来,能看得见了。您就回京城如何?” 此时气氛尚佳,宋言澈以为那日宋蕴宁不过与太子殿下赌气,现在再次提起想探探口风。 “不行。” 可换来的还是严词拒绝。 与前日完全沉浸在黑暗中不同,宋蕴宁倚着桌子,勉强能分辨面前与她对话之人的方位,她一脸严肃地回绝了宋言澈的想法。 “阿姐,你整日说着不回京,可在弟弟看来,你在冀中只会更危险。倘若你当真不愿意回京,倒是给我个理由,为何不回?” 宋言澈心中急切,在椅子上坐也坐不稳。 第275章 大闹东市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蕴宁。 重生归来之时,宋蕴宁便回家与父母讲了自己能预感未来事态的发展走向,这次她打算继续依法炮制。 “我不走,是因为。”宋蕴宁刻意放小了音量,以手挡着嘴,“我到泽州后每日都会做同一个梦,梦到冀中会发生战事。” 失去了视力,每每躺在床上无事可做,宋蕴宁便开始绞劲脑汁地回想上一世有关泽州的消息。 算着日子。 最近会出现一件大事,眼下肃王与南宫溪结下的梁子尚未了却,北疆部落会趁着大楚国境天灾降临之时大举侵略。 如此危机时刻,宋蕴宁不可能扔下所有人回京。 她想着,若能在北疆大军来临前解决肃王与南宫溪的仇怨并设下布防,找机会提醒众人防范北疆,也就完成了此次来冀中的最大目的。 宋言澈听了阿姐故意说来敷衍他的理由后暗自摇头,撇了撇嘴角道:“阿姐,你这鬼神玄冥的说道,弟弟可不信。做个梦就能预言,您又不是大罗神仙。” 面对宋言澈的质疑,宋蕴宁强硬起来:“反正我心里觉得不对劲,若是单单一个人回了京城,定是不安心的。” 哎…… 宋家姐弟相互之间最是了解对方的脾气,知道两人决定的事是无法被两三句话改变,宋言澈了解自己的脾气也就明白宋蕴宁的态度。 他在心里叹口气,起身嘱咐道:“若是现在不回就算了,反正你的眼睛也还没治好,哪天变了主意就赶紧告诉我。” 两人这番对话,让端着水准备进门来的南宫溪听了个全,听到宋言澈推门的响声,他立即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先生?” 宋言澈推门而出,抬眼对上了南宫溪。 眼中露出像是没能预料到房中会出来人的惊喜,南宫溪装作刚刚到门口,端着起碗里的热水示意。 “宋公子,在下方才去灶房取热水去了。” …… 肃王整日在院子里坐立难安,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自从传信去了京城,一连两天都没传回消息,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一直放不下。 吃完早点的肃王在院里踱了一圈又一圈,拉着手下质问道:“可有回信啊?” “回殿下,这信才传出两日。小的已经嘱咐快马加鞭传往京城了,再等上两日便会有回信,您稍安勿躁。” 手下侍卫整日提心吊胆,主子不好过,奴才更遭罪。 一脚将手下侍卫踢翻在地:“废物!” 转身,肃王正气急败坏之时灵光乍现,若是进城对灾民们做些笼络人心的小事,挣个以民为本的好名声,夜瑾煜参上的本子也就没用了。 想到这里,肃王待不住了,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他呵斥道:“赶紧起来,叫上两个人,与本王一同去粥棚。” 因为突如其来的一脚,侍卫狠狠地摔了一个狗吃屎,赶忙从地上爬了起了身子,疼得齿牙咧嘴地跟着肃王去了。 东市粥棚,灾民凭出工票在粥盆面前排队,自端王带来的粮草解了城中燃眉之急后,一日一次的施粥变成了午一次,晚一次。 侍卫在人前开路,肃王大摇大摆地走在后面,见到灾民就和蔼可亲地微笑和打招呼,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灾民见肃王前来,唯恐避之不及,有的甚至连粥都不要了,拔腿就跑。 施粥的捕快举着盛满粥的粥盆,望着跑走的灾民,满头雾水:“诶诶,你们干什么要跑啊!粥,粥都不要了吗?” 身旁捕快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喏,前面不远处过来那位是太子殿下的弟弟,肃王。两日前在城外修水渠的地方打了人,没有人敢惹他,你小声点。” 听完这话,捕快噤若寒蝉,手连忙收了回来。 无巧不成书,肃王偏偏这时转头过来瞧上了施粥的好位子。 “小兄弟,吾乃肃王,让本王给灾民施粥吧?”肃王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在两个捕快眼里却瘆得慌。 “不不,不必了。”捕快忙摆手,说着抬起粥盆,“殿下您看,这粥都施完了。” 电光火石间,几名施粥的捕快收了锅碗瓢盆便往往屋里走,说什么都不让肃王亲自动手,原本排得长长的队伍全部散去。 肃王稍有怒气但却忍了下来,就在所有人都躲着他走时,抬头见到了路边的铺子,这铺子是在东市为数不多还开着的粮铺。 门口穿着破衣裳的掌柜正搬着一麻袋粮草往店里进,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身边甚至还站着两位侍卫模样的人。 “客官您要点什么?”掌柜的放下麻袋,擦擦汗。 还以为来了贵客,说着话把人往屋里请,肃王满意地跟进了店里,环视一圈:“老乡这店里可需要本王帮上点什么?吾乃肃王,有需要便开口。” 肃王? 掌柜震惊之余,瞪大了眼睛,手开始哆嗦:“对不住了,小的这店太小,做不起王爷的生意,今日不营业了。” 与此同时,就在相隔两三个铺面的药材铺子,一早出了客栈去买完药的南宫溪,手上提着用油纸抱着的药材,脚步轻快地往客栈回。 面对一众人百姓的避之不及,肃王终于恼怒,用力一拍桌子,呵斥道:“本王说要帮你,你竟然还不领情?” “不!不是!小的不敢啊!” 在肃王的号令下,手下侍卫顾不得店铺掌柜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抄起店里的长条板凳就开始打砸,叮铃咣了,瞬间店内被砸了个稀巴烂。 “竟敢小看本王!”肃王将柜台上的物件一齐摔下地,拿起账本撕了个粉碎,纸屑纷飞,“这破地方,全都跟本王作对!” 店内传出的叮当打砸声太大,路上围了不少人观看,南宫溪路过。 他本想直接走了,可注意力也被铺子里的人吸引,停下脚步往里看,心想来了这缺衣少食的泽州这么久,还不曾遇见过有人当街闹事。 第276章 杀机 管理街上治安的捕快见人聚集,想上前阻止,但有人提到说店里闹事的是肃王殿下,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大眼瞪小眼。 “本王砸了你这个破店又如何!还看!”肃王将这一路对端王和太子的怒气全都发到了店铺掌柜身上,指着他的鼻子一痛乱骂。 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南宫溪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从围观的人群中挤出身子,定金一看,这身量与长相。 那双略微发灰的瞳孔,趾高气昂的姿态,不是那个杀害姐姐的禽兽,又是谁! 肃王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转头对上了南宫溪的脸,他停下了对店铺掌柜的谩骂。 向外走了两步,他快速地对面前这位出头的白衣男子上下扫视一番,这人的气质与眉眼都说不出来的眼熟。 “看什么看!”毫不客气的语气,肃王扬起下巴对南宫溪道。 谁知这人并不怕,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甚至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南宫溪非但不躲,还往里站了几步。 肃王恼羞成怒,大叫道:“你不想活了!” “肃王殿下难不成要杀了我。” 不带片刻犹豫的回答,南宫溪冷漠地看向肃王。 一次又一地被人挑衅,肃王这一刻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回了京城,这小子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一把扯过南宫溪的衣领。 “看本王不教训你!” 看着对方丝毫不惧的眼神,肃王伸手就要打。 难民跑的跑,叫的叫,不停地从人群中传出大叫,“肃王又要打人了,大家快跑啊!”,“肃王杀人了,肃王杀人了!” 手下侍卫见势不对,正当肃王的巴掌要碰到南宫溪的瞬间,两人冲上前,一边一个,上手死死拉住肃王。 “殿下,殿下勿恼!”侍卫惊慌失措,“这所有人都看着呢!就跟上次城外难民的事一样,这些传到了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只怕又要向圣上参您一本。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们还是快走吧。” 丧失了理智的肃王,根本听不进话,非要把这一掌落到南宫溪的脸上。 对方甚至叫嚣道:“有本事你就向我脸上招呼!” 另一个侍卫扯住肃王不撒手,附和着:“肃王殿下,不单单是太子,还有端王殿下。朝中大臣都看着殿下您的一举一动!” 在侍卫的轮番劝阻下,肃王总算重新找回了理智。 他们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在太子还没来得及重新回到众人视线之时,他不能出半点差错,不能让夜瑾煜找到可乘之机。 “哼!”肃王冷哼一声撒开了手,对着南宫溪警告道,“你日后在这泽州城里小心点,低调做人,我们走。” 向粮店掌柜留下了一笔钱,肃王还给东市捕快都塞了些银子,嘱咐不要将此事散播开来,这才带着侍卫走了。 就这么放过南宫溪? 这不是肃王的个性,他为人睚眦必报,一点小愁也要记在心上,才走出街口的三人在肃王对一位侍卫耳语两句后分道扬镳。 侍卫小心翼翼地绕道回南宫溪身边,看着他捡起地上的药包离开粮店门口,立即跟了上去。 神医谷传人岂非浪得虚名,这侍卫才跟过了一个路口,南宫溪明锐地发现了背后有人跟踪,并借由挂在腰间的小铜镜,看到了此人的长相。 此时,南宫溪已路过客栈门口,他步履不停,直接走过,侍卫不明所以便一直跟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穿过了整个东市街,一度到了城边最为偏僻的地界儿,此处人烟稀少,又无将士巡查,很少有人会来这等荒地。 见四下无人,侍卫沾沾自喜,心想天助我也。 想到肃王说了要狠狠收拾这人,他掏出身上的匕首,不动声色地向着南宫溪靠近,就在他抬手准备扎下去的瞬间。 “哎哟!” 南宫溪反手抓住侍卫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就把这人摔在了地上,对着其手腕轻轻一折,匕首咣当坠地。 “肃王派你来杀我?” 南宫溪蹲下,直勾勾地看着疼得呲牙咧嘴的侍卫,往怀里掏出了一瓶药。 头撞到地上的瞬间,侍卫短暂的晕厥,回过神来求饶道:“公子饶命啊!公子饶命!肃王殿下只是想给您点教训,从未想过杀你啊!” 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侍卫正是最好的年华,从十三岁入军营起便被作为肃王的贴身侍卫培养,长得倒是白白净净。 药瓶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此药有毒,在人身上发作会呈现出疫病征兆,且有一定挥发传染的功效。 “可惜了。”南宫溪将药瓶塞入了侍卫的嘴,正准备将药瓶中的药水全部倒进对方嘴里。 这是他杀肃王的其中一种计划,在街上碰巧与肃王相遇之时,他便动了以侍卫传染致命计量的毒素给肃王的念头。 就在动手的一瞬间,南宫溪眼前浮现了宋蕴宁的脸。 想起那女子说要亲手杀了肃王,南宫溪当下决定先留肃王一命,他眯眼看着侍卫,握住药瓶轻轻地往上倾斜,只倒了半瓶的计量。 “咳咳!”侍卫猛烈地咳嗽着,药水倒灌进了鼻子,“公子,这是什么!” 就在对方弄不清状况之时,南宫溪直接将人扛在肩头,二话不说,顺手扔进了不远处的小河里,转身便走。 河沟不深,只到寻常成年男子的小腿。 侍卫挣扎着呛了好几口水,惊慌无措之下将南宫溪喂他药的事全然抛在脑后,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捡回了一条命。 全身湿透的侍卫见南宫溪已走远,想到刚才过招那两下。 自己的确也不是他的对手,没办法,算着时间只好先回肃王处复命。 冷风无情地刮着,侍卫瑟瑟发抖,刚踩着湿哒哒的步子进了院子,抬眼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肃王正站在他面前。 小院里势力纷杂。 进进出出全是夜瑾煜的眼线,端王时不时还会出门走上一走,肃王不敢在院子里放肆,明显是有所忌惮的样子。 第277章 肃王病倒 上下扫视了几眼侍卫,成了落汤鸡,肃王咽下胸口的愤怒,小声道:“你给本王回房来,仔细点,不别被人看见!” 侍卫灰溜溜地进了房,刚一关上房门,肃王便露出了眼底的愠色,用力拍着桌子质问道:“本王让你去教训那男子,为何搞成这样!” 腿一软,侍卫直接跪拜在地。 本还想着说出实情,可现在看着肃王如此恼怒的模样,侍卫连头都不敢抬,哪儿还敢说出被那白衣公子教训了。 “殿下,那人已经被狠狠教训了!”侍卫带着颤音,全身战栗,“小的将那人打了一顿,还用匕首威胁恐吓。在回来的路上没看见有河沟,这才失足摔了下去。” 一种从未有过的恶寒从脚底升起,侍卫的抖动愈发明显,他只认为是全身湿透吹了风,染了风寒才这样。 “蠢货!” 指着侍卫骂完这句,肃王突然间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回落到椅子上,咽口水感觉嗓子也疼了起来,手脚发软接踵而至。 他挥挥手:“滚出去!你赶紧将衣服换了,再来,本王还有事要交代。” 话音未落,肃王连坐也坐不稳了,头晕目眩间竟险些摔倒,门口侍卫立即冲进门来扶起肃王,转头一看落水侍卫面色苍白。 “殿下,殿下。”侍卫扶着肃王去床榻,“殿下您可有哪里不舒服,这是怎么了?” 全身乏力的肃王属实是没了力气骂人,打发人去了,落水的侍卫立即起身,强忍着不适告退。 肃王感受着全身的不适,对入门来的侍卫简单地将自己的症状全数说出,同时面颊开始发红,开始有了发热的症状。 彷徨无措间,侍卫想到了出发时安抚司大臣曾嘱咐肃王说,泽州城近日疫病频发,不少人得了疫病,要多加防范。 侍卫下意识地向后一步,捂住口鼻:“殿下,您这个症状,恐是染了疫病。城中有专治疫病的医舍,或许那里的大夫能给您诊疗。” “还不快带本王去!咳…咳咳!” 咳嗽声接连不断,肃王挣扎中起身,就在侍卫扶着肃王准备起身之时,他突然一拍脑门:“殿下,现下已到酉正,只怕医舍都关门了。” 整个身体飘飘然,肃王坐不稳。 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只扯着嗓子叫道:“还不赶紧…替本王叫大夫来,若是本王出了一点岔子,尔等小命不保,咳咳咳!” 好一通的忙碌,侍卫前前后后找了城中好几处医舍,所有人都不卖肃王的面子,无论侍卫怎么说都不上门。 最后在距离小院最远的医舍,侍卫只敢说家中有人染了病快要死了,求大夫治病,未提及肃王的名号,这才请来一位大夫。 疫病高发之际,上门极具风险,大夫在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罩衣又戴了口罩后进入看病,对着肃王望闻问切,过了一刻钟。 南宫溪所用之毒是独家秘方,举国上下非神医谷传人不可查验,这名大夫虽奇怪肃王得的病与疫病有些症状对不上。 可能对上的症状也有七七八八,只当是个特别的病患,他叹了口气道:“您恐怕是染了疫病,需要好好治疗,不然这病可是要命的。” 说话间,大夫转身收好了药箱,不等肃王开口便补充道。 “可在下现在不能治。整个城中的药物都被太子殿下监管,非固定时段,也就是每日未时,不可拿。所以在下,爱莫能助。明日公子到医舍来吧,万不可拖延。” 大夫在说完话,转身就要走,却被侍卫抬手拦下,正当大夫疑惑之际,侍卫开口:“床上躺着的,就是当今太子的弟弟,肃王殿下。” 肃王? 那个整日在城中耀武扬威的肃王殿下,原来是这个人,大夫皱起眉头,料想今日是不好再出户人家了。 “不救本王,先生只得入大牢!”肃王躺在病榻上呼吸困难,却也没放过威胁大夫的机会,依旧口出狂言。 大夫让人前后夹击,他也知道小命要紧,无奈摇头:“就算您是肃王殿下,可这药,小的是一点都拿不到。若殿下想现在用上药,只怕得亲自找太子殿下商议了。” 等等,发烧到糊里糊涂的肃王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是个以病装可怜的好机会,若能将这机会传回父皇手里。 城外与难民的冲突,城内打杂店铺之事全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肃王一改先前的态度,说到这事还是要按照泽州城的制度来办,大晚上不必再劳烦太子殿下,并嘱咐侍卫:“放先生出去,将先生送回住处。”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肃王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大夫没多想,急忙带上药箱远离是非之地,总算是化险为夷。 送走大夫,肃王连夜撑着病体写了书信传往京城,信上说:到冀中以来,舟车劳顿加之水土不服,亲临灾区导致感染疫病。 …… 翌日。 还不等天亮,肃王便上吐下泻,腹部传来阵阵绞痛,疼得他满头大汗。 侍卫开门,看着肃王全身乏力还疼得满床打滚,端着热水进门,刚放在床头。 不等他开口,肃王抄起床上的枕头往地上扔:“还有多久到未时!告诉本王,到底还有多久到未时!” “回殿下!”侍卫算了下时辰,埋着头不敢直视肃王的眼睛,“现在离卯正还差一刻,未时只怕还有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肃王只觉得他的精气神随时间一同流逝,等到未时能拿药医治,只怕也没命了,他咬咬牙。 疼痛让他喘着粗气:“扶本王…去找太子……” 侍卫战战兢兢地上前扶着肃王出了房,两人步履蹒跚来到夜瑾煜房门口,敲门道:“太子殿下,肃王殿下求见。” 夜瑾煜与端王暂时同住一间房,主仆二人没等来夜瑾煜,等来了端王睡眼惺忪地回复:“肃王何事求见?” 门内传来哈欠声,可无人开门。 “端王…休得在本王面前无礼。” 第278章 病入膏肓 肃王连话也讲不明白,还是不停逞威风,手夹在侍卫的脖子上勉强维持平衡。 侍卫知道端王与肃王最是不对付,若放任两人斗嘴只怕会拖延病情,误了时辰,赶紧抢话道:“肃王殿下染了疫病,痛不欲生。求太子殿下早几个时辰为肃王殿下用药吧!” 你进我退的对话间,太阳渐渐探出头。 “太子殿下不在屋里。”端王说话间又打了个哈欠,“肃王若是染了疫病,那本王还是别开门了,免得传染给我与太子殿下。您还是赶紧回房里逮着,将自己隔离起来吧,听说疫病凶险,可不要传染给其他人了。” 大门一直紧闭,等不来夜瑾煜回复的肃王吃了闭门羹,恨从心头起,他在侍卫的搀扶下拼命地挪动脚步到了门口,大肆拍着门。 “本王若是葬送在泽州,尔等都脱不了干系!”他扯着嗓子大叫道,一头的虚汗不停顺着脸颊往下流,因病痛齿牙咧嘴,五官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端王在房里听着,无语翻身睡下,任凭肃王在门外大吵大闹。 吵闹声响彻云霄,就在手下侍卫不停劝阻肃王回房之时,夜瑾煜从院子里走到房前,他脸上带着口罩。 昨夜,他便听古山传话说昨日肃王找大夫上门医治,恐怕染了疫病,一大早夜瑾煜便想着去找肃王看看状态。 没想到去了南屋没见人,这才又回来,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嘴唇苍白的肃王,正被侍卫扶着站在门口。 “肃王这是病了?” 夜瑾煜明知故问,刻意地与肃王和侍卫保持距离,并未上前。 听到太子声音的肃王转过身,可现在的他几乎讲不出话,只好暗示侍卫讲,侍卫和盘托出。 “回太子殿下,肃王殿下昨日便高烧不止,恐怕染了病。昨夜大夫上门看了,说是需要药,可肃王殿下病情严重,恐怕是等不到未时!” 这侍卫尽心尽力的替肃王讲着话,夜瑾煜想着肃王还是在身边养了几个衷心之士,他掏出身上多余的口罩扔给侍卫。 “若是疫病,还得去医舍治疗。”夜瑾煜顺手提了口罩遮住鼻子,转头指向最近医舍的方位,“孤身边无药,赈灾的所有规矩是与泽州官员共同定下,找孤也没办法。” 留下这句,夜瑾煜绕开肃王,便又不知去向何处。 侍卫腹背受敌,太子殿下又不帮忙,他听着肃王的呼吸声愈发微弱,随之而来的便是身上逐渐便沉重。 “去……”肃王勉强打起精神,小声道,“带本王…去医舍。” 套了马车往医舍去,侍卫原本想着叫上昨日落水那名贴身侍卫一同前往,可谁知他更是一病不起,连床都下不了。 车夫拉上两人一路不停,生怕得罪了肃王殿下,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医舍门口。 自泽州城内开设医舍以来,看病灾民络绎不绝,加之疫病迅速地感染到了城中各个角落,大夫从早忙到晚。 天光刚亮的清晨,百姓已在医舍门口排起长龙,肃王不顾百姓眼光,在手下的搀扶下往里进,打了插队先看的主意。 “肃王殿下到!”侍卫嘴里不停叫喊着,“赶紧叫最好的大夫来给肃王殿下看病,殿下病情危急,不可耽误!” 医馆里,众人投来厌恶目光,可大多在心里抱怨几句。 这两日城里上下将这位肃王的风言风语传了个遍,他为人暴戾且不为民,城中百姓无人不知,谁也不敢说出来。 扶着肃王到椅子上坐下,侍卫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过一名正在给百姓诊疗的大夫就往这边来。 “赶紧给肃王殿下看看,这病该如何治!” 这大夫比昨日上门那大夫年轻许多,他哆哆嗦嗦地往前去,端倪一番,发现肃王满脸通红,嘴唇苍白,呼吸微弱,恐是染了疫病。 “殿下。” 话在嘴里还未讲完,肃王遍接过话茬,有气无力地抱怨道:“昨日便是医舍大夫看的病,为何今日本王不见,竟更严重了。尔等倒是拿个说法出来,咳…咳咳……” 大夫哪儿得罪得起王爷,他赶紧将口罩带好,慌张无措间又重新替肃王检查了一遍,还是只能得到疫病的结果。 “咳咳咳!”肃王因咳嗽全身抖动,大夫战战兢兢地靠近:“殿下,您张开嘴,伸出舌头让小人看舌苔” 他刚准备张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咳咳咳!咳……呕”,肃王只觉得喉咙中一阵甜腥,一口血竟咳了出来。 手上鲜红的血色刺眼,肃王觉得从未有任何时刻比此时更为接近死亡,万分恐慌之下他心念浮动,怒意顿生。 “全都来给本王治病!若是不来者!格杀勿论!”死亡的恐惧让肃王丧失理智,吼叫声在医舍中回荡。 大夫们聚集到医馆内看病前,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没有人敢抗命,所有人全都扔下了手头正在诊治的百姓去了肃王处。 “怎么回事!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有几个胆大的病人叫嚣着,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对肃王的恶劣行经没有半点办法。 病情较轻的病人只好先走,严重的病人行动不便,眼睁睁地看着大夫全都围向了肃王,他们任命般地坐在原地,唉声叹气。 其中一难民突然灵光乍现,拍拍身边义愤填膺的病人,看了一眼肃王,小声道。 “我先前在城门施粥时…听有捕快传过话,说太子殿下认为官员强取豪夺,或假公济私不为民者都会受处罚。要不然咱们试试向太子殿下举报肃王!” 说道这儿,那难民顿了顿,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若是真的,还有奖励呢。” 病人听了这话连连点头,想着肃王到这灾区来了还一副王爷的派头,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倘若是想在京城享福就不要来泽州! 经两人一商议,他拖着病体向门口将士打听了太子殿下的住处,寻了半天太子殿下实在是找不人,话传到了宋言澈耳朵里。 第279章 肃王入狱 宋言澈听到消息的下意识反应便认为医舍为宋蕴宁一手建立,她甚至为了医舍伤了眼睛。 一直对医舍上心的宋言澈坐不住了,知道肃王在医舍内大闹,他立即带兵前往,准备新仇旧怨一起算。 带领二十个将士,飞身上马赶去医舍。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言澈下马冲进医舍,拨开一众大夫,下令道:“即刻恢复正常诊疗,不可再为肃王一人医治!” 宋家少爷是太子殿下亲点之人,他的面子自然是比肃王在泽州城大,所有大夫随即应下,四散开来,不敢再靠近肃王。 眼睁睁地看着大夫全都走远,肃王咻地抬头望去,还以为是夜瑾煜来了,没想到是宋家那个稚气未退的小崽子。 “呵。”肃王冷哼一声,稳住身子,“吾王乃当今圣上之皇子,尔等区区武侯之子,岂敢与本王比肩。咳咳,还不快退下!” 断断续续的咳嗽让肃王的威严减半,他横眉冷对,料定宋言澈不敢以下犯上,整个大楚国都是夜家的天下,谁敢不听。 宋言澈听完这些摇摇头,他早已不是那个出京时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便无所适从的傻小子了,奈何肃王还是原来的肃王。 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就凭这等人品还想与太子殿下争个高低,宋蕴宁勾起嘴角,指着肃王下令:“抓起来!今日就算是太子殿下犯法,臣也得抓。肃王殿下有违军命,得罪了!” 将士得令上前。 肃王因生病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人擒拿,但在侍卫不客气地捆绑下拼命挣扎:“宋言澈!你有什么资格指使本王!放开我!” 医舍恢复了秩序,在宋言澈带走肃王出门时,灾民与大夫全都向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 县衙距离医舍只一条街,不顾县令反对,很快肃王在宋言澈的强烈要求下入了大牢。 牢房中阴暗干冷,连外头的天光也看不见,县令特命人将肃王待的牢房隔间里点上了火烛,这才得来一点视野。 “尔等竟敢关押本王!咳咳咳!”肃王对牢房露出鄙夷神色,用手紧捏着鼻子,对着宋言澈离去的方向大骂道。 “若等本王出去!”伴着剧烈的咳嗽声,他的身体颤抖着,“一定写明事态经过,向父皇参你武侯家一本!” 不管背后人说了什么,宋言澈都不在乎。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最后就连那微弱的脚步声也渐渐没了,无影无踪。 “宋言澈!” 整个牢房中只剩下肃王的怒吼,他怒火中烧,在巨大的羞耻感与身体不适之下直挺挺地晕倒在地,牢房归为安宁。 …… “什么!” 宋蕴宁不顾南宫溪还在她脸上施针,听到初禾传话来说宋言澈在医馆抓了肃王去县衙牢房,她蓦地站起身。 初禾为难抿嘴,点点头。 “宋小姐。”南宫溪皱眉,半带不悦地抱怨一句,“您可知道这针在脸上,刚才若非在下手慢了点,不然您这张脸可就毁了。” 抱怨归抱怨,手上却不停,南宫溪三两下将宋蕴宁脸上的针都取下,快速地处理好银针。 “不行,我必须去县衙一趟。”依旧只能看到暗淡光线的宋蕴宁抬腿便要往出门,却被南宫溪拦住,劝道。 “你就这么去?”他挽住宋蕴宁的手臂,将人带出了门,“你一看不见路,二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还是让鄙人勉为其难地陪你去吧。” 两人登上马车往县衙赶,下车之时南宫溪亲手将宋蕴宁交给了衙役,随后回了车上。 这事有关皇家,这烂摊子,他一个江湖人士可不想沾惹。 刚回马车落座,见宋蕴宁入了衙门的门,南宫溪就掩饰不住地笑出声来,想必肃王一定是染上了他的毒药。 “阿姐,你怎么来了。”宋言澈听下人传话说宋蕴宁到了衙门,即刻放下手头之事出门迎接,从衙役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她的手。 宋蕴宁跟着往前走两步,来不及寒暄,着急问道:“肃王为何进了大牢。你干了什么,好端端地,为何要去招惹他。” 急切的语气里带上了训斥,宋蕴宁担心夜瑾煜知道了这事,会因弟弟冲动而责罚他,趁着殿下还未来,要赶紧想对策。 面对姐姐的质问,宋言澈不敢隐瞒,就将他从小院赶到医馆后的全部事情如数告知,宋蕴宁听完,悬着的心更是放不下了。 不等宋蕴宁开口评论,县衙门口又来了人,宋言澈转头看到了才进门古山,古山快步走向前,到他耳边小声道。 “太子殿下到了。” 紧接着夜瑾煜便一脸严肃地来到了他的面前,开口便问:“孤在城外巡视,听古山传话说你关了肃王?” 宋蕴宁一时警觉起来,她看不见夜瑾煜具体站的方位,仅靠声音转动了身子,想着替宋言澈说上两句。 “殿下。” 宋言澈移步挡在宋蕴宁身前,抢过话:“这肃王来了泽州城,成日里不作为便罢了。现在竟在城中大肆作乱,那日水渠工地后还搞得医舍与粥棚大乱。依臣之见,正好趁此机会将肃王请回京城,以免闹出更大的事情来,殿下!” 事情的经过,就算宋言澈不说,夜瑾煜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也向古山了解了事态全貌。 此事定然是肃王做错了,可…… 听完宋言澈恳切的要求,夜瑾煜沉默半响,抬眼直言:“你说错了。肃王,不可回京,他只能留在泽州城。”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两姐弟对夜瑾煜的话很是诧异,宋言澈顾不得宋蕴宁的拉扯,推开她的手便打算回怼:“太子殿下!” “你闭嘴!”宋蕴宁呵斥宋言澈,言辞凶狠,俨然一副生气的模样。 “阿姐!” 宋言澈不服,却只好作罢。 “殿下,宋言澈嘴上不饶人,可这事毕竟是肃王有错在先。他也不过是一时情急说了些气话。” 第280章 冷漠 “他的本意也是为了泽州城的百姓,为了大楚的安定。他的初心是好的臣女,恳请殿下不要责罚过重。” 宋蕴宁抢话就是害怕夜瑾煜一旦下令处罚宋言澈就没了减免罪罚的余地,她看不见面前人的脸,只能依稀辨认出有人挡住了面前的光,一到晚上,她就又变成了睁眼瞎。 “孤…” 夜瑾煜轻声叹气,看着宋家两姐弟不惜冒着被责罚的风险直言觐见,一个是为了弟弟,一个则为了家国。 宋言澈已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 他一脸正气地挺直腰背,已在心底打定了主意不松口,就算是领了处罚他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抓肃王之事有错。 沉默半晌,夜瑾煜本不想将原由说出,可在认真思虑后摸着下巴,对宋言澈道:“孤不同意送肃王归京。” 无奈耸肩,宋言澈已猜想到了这个后果,开始垂头丧气。 “可孤也不会罚你。” 宋言澈猝然抬头,他看夜瑾煜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疑惑地眨眨眼,等着夜瑾煜接下来要说的的话。 “肃王与端王,两位皇子来泽州,若算上孤便是三位。”夜瑾煜竖起三根手指。 “父皇有多看重此地不必言说。倘若灾害未平,肃王一人贸贸然归京而去,父皇会认定赈灾过程有异。现在肃王身上有疫病,半途出了岔子,你猜父皇会认为是谁下的手?” 说到这里,夜瑾煜晃晃竖起的三根手指,缓慢地放下了无名指,只剩下食指和中指两根,摆到宋言澈面前。 “唯孤与端王也。”夜瑾煜没有给宋言澈太多震惊的时间,“再来,肃王沿途一路会经过多地,疫病回从冀中一路阔散至京城。孤说到这里,宋言澈你还想让肃王归京吗?” 突如其来的反问把宋言澈彻底问住了,他先前只是单纯地想到肃王在泽州不作为,没想到单单送他归京一事竟还会引发如此波澜。 回过神来的宋言澈慌忙摇头:“不,不能送肃王回京。至少现在不能!” 夜瑾煜真实想法和盘托出的过程中,宋蕴宁一言不发,她静静地听着太子的想法,不愧是储君,心思缜密之至。 同时她也明白的确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这件事上误会了夜瑾煜,犹豫再三,宋蕴宁决定道歉。 “殿下,那臣先去嘱咐县令一声,先叫大夫进大牢内给肃王殿下准备治病的汤药。”有些不好意思的宋言澈找了理由先行告退。 刚一转身,宋言澈想到宋蕴宁还在原地,她一个人,看不见路该如何回住处,可正要返回的他又转念一想,太子殿下还在,让两人独处吧。 将这两人的儿女情长抛在脑后,宋言澈总算是彻底迈出了步子。 与前两日的热络不同,夜瑾煜在那晚撞见宋蕴宁与南宫溪独自闲聊后就几乎没有跟宋蕴宁讲过话,也没有主动去房里查看她的状况。 县衙大堂里,只剩下两人面对面,夜瑾煜稍显局促地背起了手。 “殿下。” 宋蕴宁看不见人,只能凭借微弱的光线差距,确定夜瑾煜是在她的正前方。 “我先前说阿弟鲁莽,没想到自己也鲁莽起来了。没能想到殿下您所想的后果,只顾着给阿弟求情,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我代替阿弟,当然也包括自己给殿下道歉。” “噢,好。” 耳朵里只传来冷淡的两声嗯啊,不知道算不算回答,宋蕴宁很诧异,可这明明白白地代表了夜瑾煜对她的态度。 不能言说的羞耻感涌上心头,宋蕴宁能明显地感觉到面颊发烫,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当然也看不见夜瑾煜无所适从躲避的眼神。 虽然对方明知道她看不见,可言语能装,眼神却骗不了人,夜瑾煜看宋蕴宁的目光极尽温柔,又因为她的道歉加上了欣喜万分。 “孤送你出门,眼睛的事急不得,好生休息。”千言万语终究还是化成了这句,夜瑾煜伸手去扶宋蕴宁却让对方躲过。 宋蕴宁在只能看见光亮的视野中大胆迈步,黯然失色道:“不必了,臣女告辞。殿下今日对阿弟的网开一面,会记在心里。” 她已不在提及自己,而是替弟弟说话。 眼见宋蕴宁踉跄往走,不放心的夜瑾煜跟了两步,就在宋蕴宁找不清方向要撞上柱子时,他刚想冲上去扶住她,另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视线。 “小心!” 南宫溪一直远远地透过马车观察宋蕴宁的举动,见她要往外走则立即下车来迎,他稳稳地扶住了宋蕴宁,并用手挡在了宋蕴宁额前。 “要出门为何不说?”南宫溪旁若无人地嗔怪,若有似无地回头看了夜瑾煜一眼,“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刚才差点撞上了柱子。注意脚下,有台阶,小心点。” 心里不停地庆幸南宫溪恰好出现,宋蕴宁想到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刚才真当着夜瑾煜的面撞上了石柱,一张脸都丢回京城了! 这人身上永远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一闻到这味道,宋蕴宁便知道是南宫溪来了:“多谢南宫先生。” 大堂里留下夜瑾煜一人,他将宋蕴宁对着南宫溪勾起的嘴角看得一清二楚,他们互相依靠的亲密姿态也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理智让宋蕴宁对南宫溪依旧持有警戒心,礼貌地谢过他后,重新保持距离:“南宫先生不必对我太过友好,其中分寸不可超过交易合作的伙伴关系。” 两人在马车前停下脚步,宋蕴宁也将手从南宫溪手上取了下来。 南宫溪饶有兴致地看着宋蕴宁,他能够料想到宋蕴宁是一个分寸感极强的女子,对她的刻意避讳满不在乎。 “不必宋小姐提醒你我二人的关系。在下只是好奇一件事。” 没有南宫溪的帮助,宋蕴宁无法一个人登上马车,她只好耐着性子问:“何事?” “宋蕴宁,武侯府嫡女千金宋蕴宁。”南宫溪含笑,绕着宋蕴宁走了一圈。 第281章 他不喜欢你 直到正对大堂上的夜瑾煜的方位停下。 南宫溪凑到宋蕴宁的耳边,小声道:“你当真喜欢太子殿下夜瑾煜?” 轻声的话语在耳边炸开,宋蕴宁不知道她的双耳立即红得能滴出血,面对南宫溪的问题,她选择沉默。 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在一位视力正常之人面前,又何尝不算一种‘敌在明,我在暗’呢? 不等宋蕴宁回答,南宫溪已从她的发红的面颊瞧出的端倪,今日也不过是因为她保持距离的冒犯,而引发的一时兴起故意为难罢了。 “哈哈哈。”南宫溪肆意妄为地笑起来,“宋小姐难道不知太子殿下日后若是登上了帝位,身边便会有三宫六院的妃子。任凭天下美人随意挑选,你就算是长得再美又如何?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真打着入宫的心思?” 刻意为之的嘲笑迎面而来,宋蕴宁一时有些难堪,可她向来是个不服输的脾气,立即回怼道:“南宫先生难不成入过宫?” 她凭借药味传来的方向精准定位了南宫溪所站之方位,这人就在她的正前方,宋蕴宁正对着他,继续辩解。 “单凭南宫先生的片面之词便可说殿下是朝三暮四之人吗?您对太子殿下并不熟知,不过打了几天的照面。” 她的回怼非没有起效果,反而引发了南宫溪更大一轮的嘲笑,甚至一度让他笑得直不起腰。 宋蕴宁对其嘲笑声,黑了脸。 南宫溪在半晌后才勉强收住。 “你呀你呀,我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夜瑾煜根本就不值得你喜欢,对他的这点喜欢还是及时止损吧。” 轻易就从南宫溪嘴里说出的评价,传到宋蕴宁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她不知这人为何如此笃定。 “为何这么说?” 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宋蕴宁终究是问出了这句。 南宫溪一直注意到大堂里的夜瑾煜没走,在他面前故意为之,上前搭上了宋蕴宁的肩膀,小声道。 “因为,夜瑾煜铁了心要跟你划清界限。话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也就是说,当朝太子夜瑾煜根本是把你当了棋子,他不喜欢你。” “不可能。” 下意识的反驳,宋蕴宁义正言辞,她说什么都不信。 回想往昔的点点滴滴,宋蕴宁可以保证夜瑾煜绝不是南宫溪嘴里的那种人,也绝对不是把人当作棋子的冷血储君。 可现在呢? 想到几日前两人的争执,加上刚才县衙内冷漠的态度,宋蕴宁一时也拿不准现在的这个夜瑾煜是否是她回忆里的那个。 “宋小姐不必嘴硬,我有办法验证。”南宫溪很合时宜地打断了宋蕴宁的遐想。 “怎么验?” 话音未落,南宫溪展开双臂将宋蕴宁搂入怀中,亲昵地替宋蕴宁将耳边的碎发拢在耳后:“稍安勿躁,夜瑾煜就在后面看着。” 原本想挣扎的宋蕴宁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立即推开南宫溪。 或许是她的私心真的想看看夜瑾煜的反应,想知道那个结果。 夜瑾煜从始至终都站在远处看着,他原本打算见宋蕴宁安全上马车后再离开,可两人一直站在马车旁聊天。 看着两人不时的互动,和南宫溪碍眼的笑,手里局促地拿着玉佩在指尖来回摩擦。 就在南宫溪抱住宋蕴宁的那一瞬,夜瑾煜紧握着玉佩的手渐渐收紧,一用力,那白玉的玉佩瞬间四分五裂。 不愿再看的他别过了眼,顾不得破碎一地的玉佩,夜瑾煜转身离开。 宋蕴宁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等待片刻,意识到南宫溪似乎并不打算撒开手,她用力地推开对方。 “你到底想做什么!” 面对宋蕴宁的冷声质问,南宫溪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点委屈:“宋小姐可知道龙阳之好?” 宋蕴宁略带迟疑地停顿了一下,大脑有了片刻的停滞,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吗? “你想的没错,我南宫溪喜欢男人,对你嘛…啧,没兴趣。” 南宫溪这段话纯属是胡咧咧,但他一时间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来撇清他跟宋蕴宁的关系,以此证明他的这个拥抱是试探,并未夹杂任何私人感情。 就在宋蕴宁半信半疑之际,宋蕴宁伸手扶她上了马车,刚一落座,他便随口说:“夜瑾煜刚才看到了。” 看似无所谓地撇过头,宋蕴宁刻意转向了南宫溪不在的反方向。 “他只是看到了,没有做出其他的任何举动。没有表情,没有反应,就这么自顾自地回了房里。” 南宫溪跟个没事人一般打了个哈欠。 想着这么说趁早能断了宋蕴宁对夜瑾煜的念想,他靠着马车闭上眼,不管宋蕴宁的状态。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了小院,他不知道他随口的话就像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住了宋蕴宁的心,原本小鹿乱撞的心脏失去了活力。 “小姐!” 初禾见宋蕴宁归来,立即上前搀扶,可小姐不笑,脸上没有表情,她不知所云地看向南宫溪。 南宫溪撇撇嘴。 继续临走前的治疗,南宫溪在针灸的过程中时不时讲两个笑话想逗宋蕴宁笑,可宋蕴宁不笑,也不说一句话。 她就像一座木雕,安静地任人摆弄。 “宋小姐,别这么无趣嘛。”南宫溪确定了穴位,熟练地扎上一针,“你这么漂亮,难不成还怕没有男人喜欢?” 他主动抛话出去,换来的还是沉默,南宫溪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可一时间也没有别的办法。 …… 按照大旱前的规矩,狱卒每日会不间断地对县衙大牢进行巡查,可灾害频发,原本掌管县衙的田县令因贪污被摘掉了乌纱帽。 在狱卒怠慢之下,规矩渐渐有了变化,巡查时间不固定,想着便去看上两眼。 新县令上马,肃王可以说是第一个被关进县衙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自然是不敢怠慢。 宋言澈嘱咐县令说这肃王虽待在牢房内,但他生了病,每天会按时派遣大夫前来诊治,并会让人送汤药。 这两名狱卒便是领了县令的命去查看肃王状态,一进大牢,两人对视一眼,全都摇头,哪儿有肃王的影子? 走了几步后,其中一名狱卒神色慌张,指着牢房隔间大叫道:“肃王晕倒了!肃王晕倒了!赶紧去叫人救命啊!” 第282章 下定决心 古山害怕夜瑾煜与宋蕴宁说不到一起又吵起来,心里有些担心,赶紧快步赶过去,刚走到院门口便碰上了夜瑾煜。 突如其来的人影让夜瑾煜猛然抬头,发现是古山故作无事发生,微微颔首:“你为何在这里?” “臣…” 迟疑片刻后,古山掠过夜瑾煜。 一阵惊慌后,两个狱卒慌忙跑上前查看,肃王果然晕厥在地,不知过去了多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你赶紧去叫人,我扶肃王殿下起来!”狱卒上前探了肃王鼻息,幸好还活着。 另一个狱卒连滚带爬地跑出牢房,奔着县令的房便去了,上来一句‘肃王晕了’把县令吓得差点掉下了椅子。 宋言澈前脚刚嘱咐了不要让肃王在牢中出现状况,才出门去不到一刻钟,这就立马出了岔子。 “赶紧,赶紧送去医舍。”县令掏出怀里的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冷汗,在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实属罕见。 一众狱卒捕快的合力搬抬,肃王总算被送上了马车,车夫在县令的指挥下不敢停,他刚出医舍就又回来了,一场闹剧。 县令喘着粗气叉着腰,赶忙招呼大夫:“快…快来看看。肃王殿下晕过去了,事态紧急,快来个人看看!” 大堂内百姓太多全都踮着脚尖往里看,肃王诊治耽误不得,大夫只好指挥捕快们将肃王送到了内间隔离。 肃王静静地躺在床上,嘴唇苍白且有裂口,体温要比早晨来医舍时高得多,大夫见其脉象大乱,实在是不像疫病之症。 认认真真地检查完后转头看向县令,大夫无奈道:“肃王殿下之症来势汹汹。只怕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依小人看还是先通知太子殿下,让其拿个主意。” “赶紧去!” 县令一直在房里急得直踱步,若肃王当真是在牢房里出了大事,他的脑袋可就不要想再稳稳地放在肩上了。 …… 夜瑾煜在县衙看到了两人拥抱的一幕,决定暂时将注意力从宋蕴宁身上转移,他让古山驾马回到小院,准备让端王随他一同去城内巡视。 “皇兄回来了。” 一直在屋子里睡觉的端王到下午才从屋里起来,刚让下人准备了饭菜开始吃,抬头便看见夜瑾煜步履匆匆。 “嗯。”夜瑾煜点点头,“收拾一下,一会随孤一同去粮仓。先查看之前的粮草使用情况,再商议你带来的那批粮草如何使用。” 碗里还有半碗米饭,端王赶紧往嘴里塞了两口,腮帮子鼓鼓囊囊:“好,皇兄您稍等片刻。臣弟立即回房收拾。” 夹起两筷子菜,混着米饭往嘴里送。 端王知道粮食来之不易,一点也没有浪费,刚放下碗,就看到一名捕快带着口罩进了小院,神情万分急切。 不单单是他一人,捕快身后跟着宋言澈,两人看起来并不像约好时间一同前来,一前一后地往里进倒像是刚巧碰上了。 “太子殿下,端王殿下!”捕快跪拜,语气迫切,“肃王殿下在被关入大牢后就晕倒了,现在已送去医舍。大夫检查完说情况危机,县令大人让小的来叫您二位去看看!” “什么!” 宋言澈让这消息惊得张大了嘴,他前脚刚从县衙离开,两刻前还嘱咐县令让医舍送去汤药,这还不等他将消息传给夜瑾煜,人就出事了! 夜瑾煜瞥了一眼宋言澈,又与端王交换眼神:“走。” 就在宋言澈跟上,准备与两人一起外出看肃王时,夜瑾煜猛地回头叫停了他。 “肃王是你抓的,他若是醒来第一个找你说事。你不要去,你替朕与端王去粮仓查看粮草用量,确保每一个做工的灾民都保质保量地领到了粥,回来向孤汇报。” 看着夜瑾煜一脸严肃,宋言澈迟疑片刻也只好领命。 当端王与夜瑾煜赶到医舍之时,肃王已恢复了一些意识,他呆坐在床上,眼神飘忽而不自知,直勾勾地望着大夫,似乎云里梦里。 “如何?” 夜瑾煜上下打量肃王见其神情呆滞,大夫刚一张嘴还未出声,肃王竟随手抓起了床上的被褥往下扔,嘴里不停叫嚷着:“吾乃肃王,吾乃肃王!” 面对其不可理喻的疯癫行径,端王露出厌恶神色,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一群人不知所措之际,肃王猝然停下了动作,他的嘴角开始抽搐,手脚像是失去了控制而随意挥舞,症状好似羊癫疯。 三个捕快在县令的命令下齐上阵,大费周章地将人按住,勉强控制住了肃王。 “殿下!”大夫为难道,“肃王殿下这病症属实不像是疫病之症,小的无能,行医二十载,从未见过这等怪病。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诊治!” 若非亲眼所见,夜瑾煜不敢相信肃王会是这副模样,他摆手示意大夫先退下,移步床前静静地看着肃王, 心里想起了一个人,这人或许能有办法。 “先将肃王的手脚以绳索捆绑。” 夜瑾煜说话,可无人敢动,捕快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能不能以下犯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端王呵斥道,“太子殿下已发话,还不赶紧将肃王绑起来,以免他伤到自己!” 众人犹豫后动手,立即找来绳索,将肃王的手脚全都与床捆绑,现在就算是无人按压,他的手脚也不会随意挥舞。 在场诸多大夫交头接耳,一个个地上前查看,有一个个地摇着头走开,想遍了办法,依旧束手无策。 端王见如此多的大夫连个举措也拿不出,来到夜瑾煜身提议道:“皇兄,不如先将肃王带回京城,送回宫里让太医瞧。大夫们都说了,留在泽州也没办法。再这么拖下去,只怕……” 后半句话他不敢说了。 就在夜瑾煜犹豫之时,初诊的大夫插嘴道:“端王殿下此言差矣,肃王病情危急,脉象与气息全乱。若是现在贸贸然将人送上路,一路颠簸,肃王殿下恐怕撑不过两日。” 听完这话,端王也闭上了嘴。 第283章 不凑巧的误会 他可不想背上个谋杀皇兄的罪名。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夜瑾煜身上,等着他做最后的决策。 没办法了,只有那个人才可以…… 夜瑾煜静静地看着肃王,捏紧了拳头,见他呼吸虚弱,缓缓说道:“孤有办法可救肃王。” 整个泽州城,除了正在为宋蕴宁诊疗的南宫溪,又还有谁能比得过神医谷传人呢?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离开医舍,夜瑾煜叫古山套了马车往小院里回,他猜想南宫溪肯定还在东屋给宋蕴宁治疗。 往年冬日里的泽州城阴雨绵绵,今年旱灾来临,东面国境线外的沙漠荒地在大风的吹拂下飘来黄沙。 临近天黑,太阳躲到了山后面,之与大地相邻的边缘还有一点亮,夜瑾煜坐在马车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本想撩开车帘看看外面,却因尘霾作罢。 针灸治疗一直到傍晚才进行一大半,南宫溪嘱咐初禾准备清淡小菜随便吃上两口,趁着夜幕将近结束今日的诊疗。 “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最后这一轮针法用过,你应该就能勉强分清面前的人是谁了。”南宫溪说道这里勾起嘴角。 也对,自在城门口的马车上见到宋蕴宁起,她便双目失明,从始至终宋蕴宁都不曾见到南宫溪的样貌。 “多谢南宫先生。” 停顿了半晌,宋蕴宁才回过神来道谢,她对治疗心不在焉。 心里全是下午在县衙门口南宫溪说的那一番话,夜瑾煜根本就是把她当作棋子,根本就不喜欢她,这两句话一直在耳边盘旋不去。 找到位于眼眶内上缘睛明穴,扎上一针;瞳孔之下、眼球和眼眶之间的是承泣穴,又扎上一针,南宫溪小心翼翼,扎针的过程不敢眨眼。 “正好是晚上,天光暗。你若是在此时恢复视力最佳,才恢复的眼睛受不得强光,泽州日光太足,反而不适合恢复。” 宋蕴宁的脸上密密麻麻全是银针,南宫溪心里默数着,一共是十七根。 正要往眼皮上扎最后一针,南宫溪注意到宋蕴宁浓密弯曲的睫毛根根分明,其中有一根不知何时掉到了眼下。 他拿起银针的手迟疑一下,随后另一只不自主地凑了上去,用手轻轻地将那根掉落的睫毛扫落,发出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 “我没笑。” 与此同时,夜瑾煜在东屋院外来回踱步,他的脑海里来回闪现南宫溪拥抱宋蕴宁的画面,若非肃王实在是找不到人医治,他绝不会来请南宫溪。 为了顾全大局,夜瑾煜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踟蹰,硬着头皮踏进了院子。 房中两人的剪影在烛火的映衬下融为一体,当南宫溪低头扎针之时,从窗外夜瑾煜的视线看来像极了低头轻吻。 一时间,夜瑾煜怒火中烧,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随手抄起平日挂在腰间防身用的飞镖便向南宫溪扔了过去。 咻— 感官敏锐的南宫溪抬眼看见了飞镖,电光火石间,本可以躲开的他顺着飞镖飞来的轨迹看到了夜瑾煜,他没躲。 “啊!” 左肩中镖,南宫溪的左手瞬间没了力气,幸好在飞镖飞来前替宋蕴宁完成了最后一针,他强忍着疼痛收起了全部银针。 宋蕴宁听到喊叫声,本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眼睛传来的光感让宋蕴宁无所适从,她眨眨眼,眼前的景象模糊不堪,但她的确能够看见了。 恍惚回过神,宋蕴宁不太真切地看到窗外有一个人影闪过,这人的身量与服饰都像极了夜瑾煜,正当她要开口之际。 “孤警告你离宋蕴宁远一点!” 夜瑾煜踏进门,这句话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刚刚升起的月亮洒下月光,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尤显孤寂。 伤口处渗血,南宫溪强忍疼痛将飞镖拔出扔到了地上,无奈地摇头:“太子殿下,我若离宋小姐远一点,谁能让她恢复视力。” 飞镖落到地上发出咣当声,一袭白衣也被染成了红色,这抹红色正如宋蕴宁回忆里的那般耀眼,她看见了。 “殿下…” “宋蕴宁,你在未成亲前如此乱来,为何不恪守妇道!”夜瑾煜失了神智,他横眉冷对,口不择言一顿乱讲。 宋蕴宁企图插嘴解释,却让夜瑾煜的怒吼吓了一跳。 烛火摇曳,原本应点满的火烛,在南宫溪的建议下减半,火光虽微弱可太多光源还是会影响宋蕴宁眼睛的恢复。 黄澄澄的光映在宋蕴宁的脸上,更能衬出她五官的立体优越,美丽的脸庞现在却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看着夜瑾煜。 “殿下。”宋蕴宁直勾勾地看着夜瑾煜,她能看见他的神态和表情了,“我与殿下是何关系,君臣关系,亦或是朋友关系?我宋蕴宁与何人交往,为何需要殿下管?” 此话一出,夜瑾煜的眼里流露出片刻的失望,但他很快便将其藏了起来。 心里出现了另外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那个人指着夜瑾煜嘲笑,不停地说:“对啊,你与宋蕴宁什么关系,为何要管?” 夜瑾煜回过神来,自知理亏,想过要与宋蕴宁道歉,可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南宫溪,他不能在南宫溪前失了面子。 于是坚定道:“若是君臣,孤所言便是命令!尔等必须顺从!” 等了许久的答案竟然是这句,好一个君臣关系,一同出生入死,甚至当着父母立下誓言的两人,是君臣关系。 宋蕴宁大失所望,顿时有些哽咽,咽了咽口水试图缓解咽喉处的紧张。 一个念头不停地在脑中告诫:“不能讲话,宋蕴宁你现在一定不能讲话。”她明白,若是现在讲话定会带着哭腔。 “哎哟。”南宫溪的呻吟打破僵局,他表情痛苦地走到两人中间,“哎哟,你们吵什么啊!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我,手废了还怎么悬壶济世。” 差点忘了还有这事,宋蕴宁立即上前扶住南宫溪坐下。 第284章 谋害皇子 “手还能动吗?伤口深不深,看看还有没有地方受伤?” 这边刚一坐下,宋蕴宁便围着南宫溪绕了一圈,他的确如回忆中一般身着白衣,还是那张英俊的面庞,像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公子。 长长的白色发带将一半头发竖起,干练中不失潇洒,是上一世杀肃王的南宫溪没错了。 “不好意思啊,这包扎,我还真没学过。”宋蕴宁有些歉意地看向南宫溪的伤口,左肩已让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不会包扎没关系,我教你。”南宫溪忍着肩部的疼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药箱里有止血的伤药,还有纱布可以包扎。” 根据南宫溪的指示,宋蕴宁愣愣点头,在药箱里找出了白色小瓶装的伤药粉,还裁剪下一截纱布。 手指向桌子上的盛有水的小碗,南宫溪认真道:“桌子上的水是我先前准备好的,烧开又放凉的开水。用它来简单清理伤口,再放上伤药,最后用纱布包扎好即可。” “知道了。” 话说完,宋蕴宁开始行动,才恢复视力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不太适应,她严格根据南宫溪的描述操作,完全忽略了还站在房里的夜瑾煜。 站在门口,头发不时被风吹起,夜瑾煜感受不到寒冷,他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宋蕴宁将南宫溪的衣物剪开,露出伤口。 站定的双脚,似乎并未打算离开。 “在下还没问太子殿下来找我是为何事,还是说您是来找宋小姐的?”南宫溪任凭宋蕴宁摆弄,得意地看向夜瑾煜。 他的上半身靠在椅子上,轻轻地抬起下巴,昂着脑袋。 夜瑾煜以沉默作答,他将手死死地捏成拳头,憋在嘴里请求南宫溪去医舍救肃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清创完毕,宋蕴宁默默地往伤口上倒伤药,南宫溪疼得全身一颤,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太子殿下,这房里似乎没您能坐的位置了,您看?” 这等阴阳怪气的逐客令,夜瑾煜倒是不常听,可他不得不承认南宫溪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缠了几圈纱布,宋蕴宁犹豫是否要开口替夜瑾煜说话,转念一想刚才的‘君臣关系’,还是决定闭上嘴。 “孤告辞。” 留下这句话,夜瑾煜兴冲冲地出了大门,初禾在门口行礼,可他的头不偏不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请求南宫溪的话。 处理伤口很简单,三两下便可完成,宋蕴宁对自己第一次替人包扎的成果很满意:“好了。我的眼睛还真是多亏了南宫先生,帮你包扎,我们两清了。” 两人心知肚明,只要肃王不死,这段交易就没结束。 南宫溪知道宋蕴宁是想表达谢意,可又顾着面子,他无所谓地挑眉,站起身:“随你怎么说。我先回客栈了。” 看着夜瑾煜走渐渐走远,南宫溪背上药箱告别宋蕴宁,他想到夜瑾煜突然出现实属蹊跷,而且问起原有,夜瑾煜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夜瑾煜难道是有求于他?肯定有隐情,一时间南宫溪只能想到这事与肃王有关。 跟着出了院子,南宫溪并未走去东市的路,而是默默地跟着夜瑾煜走向了反方向,那个方向是去医舍和县衙的路。 七拐八拐,穿过一个弄堂,跨过施粥大棚,夜瑾煜果然在医舍门口停下。 “殿下,您回来了。”侍卫在门口迎接夜瑾煜。 他向后看,南宫溪赶紧停住脚步,躲在了墙角,伸出耳朵探听。 “肃王怎么样了?” 问着话,两人并肩向里屋走去,声音渐行渐远,南宫溪听得不大真切,也能听个大概,“大夫们还是找不出原因,肃王殿下又陷入晕厥。” …… 眼见夜瑾煜在侍卫的带领下入房而来,肃王手下往门外看,见门口空无一人,只有呼呼吹来的冷风,遂撞着胆子问道。 “太子殿下。”肃王手下没有行礼,径直走到夜瑾煜面前,“您说的能救肃王殿下之人在何处?是否真是大夫们所说的神医谷传人南宫溪?” 先前的疯癫作态结束,自夜瑾煜出门起,肃王便重新昏迷,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床上,面容舒展,额头带着汗。 默默地瞥一眼肃王,夜瑾煜没讲话。 “启禀殿下。” 是宋言澈的声音,他下午整理完粮仓事务后思虑再三,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顾夜瑾煜的嘱咐还是赶来了医馆。 略带惊讶地抬头,夜瑾煜看着宋言澈皱起眉,隐隐有不好的念头。 “粮仓内的粮草充足,太守依照您的规划实施,每位灾民都按时按量地得到了应有食物与物资。”宋言澈拱手,如实将情况汇报完毕,正打算主动请缨去请南宫溪。 “宋公子。” 他的话被肃王手下打断。 忠心耿耿的手下明白不能与夜瑾煜硬碰硬,可肃王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实在是无法替主子咽下这口气。 宋言澈是他最好针对的对象,毕竟人是他抓的,他在朝中又没有官职,还能借此强迫夜瑾煜救肃王。 肃王手下指着宋言澈开始发作,铿锵有力道:“宋公子将我们王爷就这么扔进了县衙大牢,这病会如此严重,你难道说跟你没关系!” “肃王原本就病了,这病为何与我有关!”宋言澈穿过一众大夫,不服气地回怼,丝毫不惯着对方的脾气。 此时人群中,有一名大夫为人正直,向来以事实说话,帮理不帮亲,他小声说道:“宋公子此言差矣。” 众人全都不讲话了,向他投去疑惑目光。 “县衙牢房阴冷,无论是何人被关进牢房,免不得遭受邪风入体。就连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肃王还生着病。这病虽然不是宋公子导致,可病症若论起加重,还真有进了大牢的原由。” 端王一直没讲话,他一直看不惯肃王行径,这肃王一病正巧给他个教训,听到这里,他皱眉上前赶紧捂住了大夫的嘴。 “你少说两句吧。” 第285章 宋言澈入狱 在大夫的耳边小声耳语,端王对着夜瑾煜笑笑。 “大夫都讲话了,你还不认!” 得理不饶人的肃王手下扯着这事儿不放,他拦住了大门不让任何人出去,非要宋言澈认下这事不可。 夜瑾煜想要开口缓和气氛,可被宋言澈抢了先。 “我是正人君子,不像你想得这么没道义,做了的事就该认。”挡在夜瑾煜的身前,宋言澈大声道,“的确是我关的肃王,你要如何?” 肃王手下有些忌惮地瞟了夜瑾煜一眼,又打量了片刻端王,随后缓缓地说。 “若按大楚律法,谋害皇子者,杀。” 众人惊呼,整个房间里都无人敢讲话,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这火石落到了自己的脚背上,更有甚者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说什么?” 宋言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走上前,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人,肃王手下连连后退,眼神里全是不服气。 谋害皇子是大罪,谁也不敢乱扣这等罪名。 “肃王殿下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肃王手下抽出身,走到肃王床前跪下,“若是太子殿下不给肃王殿下一个说法,小的没法交差。肃王殿下,您倒是醒醒啊!” 端王紧张起来,原本想着肃王不过是疫病,找大夫医治两日便会转危为安,没想到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若要说宋言澈有罪,他清晨时故意气肃王不开门,还拖延了肃王去医馆的时间,岂不也是重罪,此罪不合理。 想到这里,端王见宋言澈是条汉子,不忍他白白地领了罪,悄悄地拉过夜瑾煜说:“皇兄,依我看,宋言澈不算重罪。” 夜瑾煜眨眨眼,示意他听到了,随后来到人前。 “单凭宋言澈将肃王关入大牢便顶下谋害皇子的大罪,实属仓促。”夜瑾煜转向肃王手下,一字一句道。 “肃王扰乱医舍秩序的确该关入大牢,并不能以皇子身份逃脱罪责。宋言澈抓肃王的权力也是孤给的,当真要算,也该算在孤头上。”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全都点头。 肃王手下看了一圈,明白自己势单力薄,实在不是三人的对手,便两手一摊往地上躺,撒泼打滚地开始哭诉。 “肃王殿下若当真病重,那谁来担起这罪责!” 喊叫声从屋里传出,医舍院子里站了肃王此次来冀中所带一众侍卫,全都让夜瑾煜给个说法,不能就这样平了宋言澈的罪! 为难地看了宋言澈一眼,夜瑾煜难以平息众怒,当下决定再硬着头皮去找南宫溪一次,大不了就把这面子豁出去了。 就在他准备出门之时,宋言澈去拉过夜瑾煜,背过身小声道。 “殿下,不如您就下令将臣关起来。事情臣我做的,他们认定了是臣的错。肃王若一日无好转,他们便会闹一日。到头来怨恨积攒得多了,说不定还会去街上闹事。泽州城这才安定了几日,不能再出事了。” 夜瑾煜抬眼见宋言澈一脸认真,字里行间内并无半点虚言。 “你要知道,孤并不认为你做错了。关你也不过是无奈之举,明白吗?”夜瑾煜轻轻地拍两下宋言澈的肩。 这少年果然是长大了,不需要别人替他善后,还扛起了自己应有的担当。 “臣知道!”他点头之后挺起了胸膛,准备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迎接夜瑾煜的命令。 “大家静一静。” 门外的侍卫不再闹,全都静静地等着夜瑾煜接下来的话,他们打定了主意,势必要将宋言澈送进大牢。 “传孤命令,将宋言澈押入县衙大牢,直至事情查清为止。” 肃王手下及一众侍卫全都下跪谢恩,齐声道. “太子殿下英明!” …… 县令听命来拿人,肃王手下在捕快将宋言澈带走时跟了上去,说是要亲眼见宋言澈被关进大牢,以免出岔子。 夜瑾煜瞧出其中有蹊跷,可不好拒绝,便随他去了。 熟悉的县衙大牢,下午时分才带着肃王来了这监牢,现在被关押的主角竟成了自己,宋言澈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苦笑。 狱卒接过捕快手里的宋言澈,将其塞入隔间:“宋公子,风水轮流转,得罪了。” 不像肃王那般不认命,宋言澈默默地找了个角落,他忙了一整天,实在是太累了,将枯稻草踢成一堆便坐下了。 无罪之人心中无愧,宋言澈靠着墙开始闭目养神。 无关人员不可入内,肃王手下一直在门口等着,见狱卒一出门便凑了上去:“兄弟,你幸苦了,这是给你的。” 狱卒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塞入了一锭银子。 “这是何意?” 嘴上虽疑惑,可狱卒拿到银子就往怀里揣。这县衙自旱灾来就没发过饷银,现在当差也不过为了混口饭吃,他也没办法。 “没别的意思。”肃王手下左右张望,然后小声道,“您就是得闲的时候把刚关进去的那个人收拾一顿,这些银子就都是您的。” 收拾个人倒不难,在大狱里也没人看着,只要趁宋言澈晚上睡着了便能动手。 “好。” 狱卒一口答应,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银子。 转眼,入夜已深,狱卒摸着黑来了大牢里,宋言澈所关押的是专门隔间,并不与寻常犯了事的百姓关在一起。 拿着火柱照亮,狱卒往前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宋言澈闭上了双眼,呼吸均匀,打定他已经睡着,抄起水火棍便往他头上敲。 “谁!”宋言澈猛地一睁眼,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棍子。 原本紧闭的牢房门被人打开,他借力打力,扯着棍子往回拉,直接将原本抄着水火棍的狱卒摔在了地上。 狱卒触不及防地脸朝地,疼痛传遍全身,他大叫:“哎哟!宋公子饶命!” 借着火烛光线,宋言澈将来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原来是送自己入狱的那个小狱卒,年纪与他相仿。 “你为何要打我?”宋言澈扯着他的头发,质问道。 狱卒受力,只能被迫仰头看着宋言澈。 第286章 伸出援手 狱卒简直因他的雷厉风行惊慌失措,立即回答道:“不是我,不是小的要打您。是有人给小人塞了钱,说是要悄悄教训您一顿!” 有人要教训我? 宋言澈只能想到肃王的人,近来除了他,没有跟任何人结过梁子。 肃王果然为人阴险,手下人都如此,他是什么好鸟。 “你去回那人,就说你已把我收拾了,现在在大牢里虚弱异常。不管那人给你多少钱,我给两倍!” “是是是,小的明白。” 狱卒立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一夜,宋蕴宁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是侧躺还是平躺,她的右眼皮都一直跳,心里老觉得有事要发生。 想着这迹象蹊跷,她打算一早去看看宋言澈。 东市人丁稀少,来来往往近乎全是灾民,能住得起客栈的之人则少之又少,整个客栈不过入住南宫溪与宋蕴宁两间。 客栈清幽,掌柜的白日里出门做工,他全靠做工领粮食,客栈里自然是提供不起伙食,每日只管收收房钱。 初禾与宋蕴宁将就着挤在一间房,主要是为了方便照顾小姐。 客栈房里烧不起炭火,宋蕴宁试探着将手伸出被褥,冰凉之感又让她赶紧缩回了被子:“初禾,现在什么时辰?” 她当下一睁眼便觉得眼睛大好,模糊的感觉不见了,能够分辨得清房屋里的布置,再也不会为了进门会撞到桌子而担忧。 拿起床边的外袍披在宋蕴宁身上,初禾回想了一下:“回小姐,天光刚亮。应该是卯正时分,您有事吗?” 心里悬而未决的事还没放下,宋蕴宁记挂着弟弟,随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迅速地披上外衣,却还是冷得发抖。 脚放进靴子里,宋蕴宁头也不抬:“赶紧把马车备好,我得回一趟院子。” “咱们不是昨夜才从院子里搬出来,为何还要回去?”初禾不解地递过擦脸的手帕,蹲下身子,帮着宋蕴宁一起系好鞋上绑带。 宋蕴宁二话不说拉开房门,脚往前走,却对着身后的初禾说:“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必须回去看看阿弟。你别问这么多了,赶紧去备马车。” 一转头,面前有人,宋蕴宁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那人的胸膛。 “小心点。”南宫溪皱起眉,下意识地查看宋蕴宁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一大清早要去哪里,这么急匆匆的?” 后退两步揉着额头,宋蕴宁撇嘴:“要去哪里需要跟你讲吗?南宫先生。” 此话一出,她顿时觉得语气有些刻薄,昨日南宫溪还因为她与夜瑾煜的误会而白白受伤,况且南宫溪才治好了她的眼睛,难道睡了一觉就成了白眼狼。 “抱歉。”宋蕴宁向南宫溪的左肩看去,她拙略包扎的纱布已换新,“你的肩膀还好吗?有无大碍?” 南宫溪摇摇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宋蕴宁的眼睛用布条围了一圈:“才复明的眼睛不可见强光。我若是这点外伤都治不好,神医谷传人的名头还是趁早别要了。” 隔着布条眨了眨眼,宋蕴宁勉强能通过布条纤维间的缝隙看清面前站着的南宫溪,视线范围会受到影响。 “先不跟你讲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宋蕴宁与南宫溪道别,当她走到楼下时,初禾已将后院马车赶到了客栈本口,再三与宋蕴宁确认不必陪她同行后目送其离开。 …… 肃王在医舍躺了一天,夜瑾煜与大夫再三确认并非感染疫病后将其带回院子疗养,清晨一早他便亲自去医舍与大夫商讨接下来的治疗办法。 当宋蕴宁抵达小院时,在院子里撞上刚巧要出门的古山。 “宋小姐。”古山拱手行礼,抬眼便注意到她眼前缠着布条,“昨日晚上为何搬出了院子,您眼睛恢复了吗?” “多谢关心,无碍,勉强能看见。” 宋蕴宁摆摆手,刻意忽略了他前一个问题,旋即切入正题:“宋言澈出门了没有?我回来看看他,顺便有事要与他讲。” 对方一提到宋言澈,古山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犹豫半天也没抬起头,最后支支吾吾道:“宋公子昨日…嗯,臣不知道。” 原本还想胡编乱造找补两句,古山想着,总不能直接当着宋言澈姐姐的面说宋言澈被关进大牢,况且太子殿下并未提及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宋蕴宁。 此时,端王听到院子里有讲话声,从屋子里探出了头:“这位是?是武侯家的嫡女,宋蕴宁,宋小姐吧。” 自端王、肃王入冀中以来,宋蕴宁便早已双目失明,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门,端王还是头一次在泽州城看见她。 雍容华贵的打扮,眉眼与夜瑾煜有些相似,敢直称父亲官职,想必这人就是夜瑾煜先前口中的五皇子端王。 “臣女见过端王殿下。”宋蕴宁不再强拉着古山问话,转头对端王行礼,“不知端王殿下在此,臣女失了礼数。” 端王知道宋蕴宁原本是通过萧家与宋家在京城闹得一大堆事,这宋蕴宁未婚有孕下嫁萧家,最后竟与萧渐清和离,还传出了是她将萧渐清休了的笑话。 今日一见,美貌惊若天人,当真不是庸脂俗粉,难怪在宫里时就听到有人传她与太子殿下交好。 “免礼,不必多礼。” 端王从屋里出来,打发古山去了。 又反应过来宋蕴宁是回来找宋言澈,端王昨日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了事件全程,思虑片刻,既然宋蕴宁与太子关系不一般,那便不用瞒着。 “宋言澈不在这院里。” 端王开门见山,并将昨日宋言澈如何关入大牢一事全数告知宋蕴宁,话到最后,他补上一句。 “肃王扰乱朝政还不够,还要来泽州扰乱赈灾,的确可恶。可宋小姐,倘若肃王当真死在这泽州城,别说宋言澈下狱,就连你宋家也得受牵连。” 布条挡住了宋蕴宁的眼睛,从而掩盖了眼神里的惊慌,但端王越往下说,她悬着的心就是一顿猛跳。 第287章 答应诊治 “端王殿下!” 宋蕴宁深深地鞠上一躬,恳切道:“请求您带臣女去见宋言澈,他若真是犯下重罪,臣女绝不包庇。但事情仍未一锤定音,臣女想与宋言澈见上一面。” “这……” 其实端王手头也没有管理县衙的权力,权力都在夜瑾煜手中,但他心里一直觉得宋言澈没有大错,又将宋蕴宁与夜瑾煜的关系看在眼里。 他想着做个顺水人情,松口道:“去县衙大牢一事,本王可帮你。但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太子殿下也不可。” 宋蕴宁点头应下,随后先跟随端王去房里见了肃王,肃王的状态大不好,呼吸很浅,手脚被绑,近乎奄奄一息。 床边环绕了一圈手下侍卫,全都瞪着眼看着两人。 “走吧。” 端王担心肃王手下再将宋蕴宁当靶子,叫走宋蕴宁。 端王带着宋蕴宁入县衙,凭借他王爷的身份让县令偷偷地打开了地牢大门,当门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宋蕴宁不好麻烦端王一同前往,便请求端王在门外等候,她跟在狱卒后面前往,弯弯曲曲的路让人记不清方位。 “来人啊。”宋言澈躺在稻草堆成的草垛上,捂着腿大叫,“到底有没有人管管我,哪怕是犯人也不可随意殴打吧!” 远远地朝里望了一眼,宋蕴宁听出宋言澈的声音,还想走近些却被狱卒伸手拦下,对方摇摇头,意思是不能靠近。 宋蕴宁不知道宋言澈是故意装作被人打伤,心里急切,明明好好的人,却突然受了伤,这下肃王一日不醒,弟弟便要在牢里待上一日。 此事不可拖延,宋蕴宁随即决定先回客栈找南宫溪,或许南宫溪有能有办法治愈肃王,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她告别端王,赶往客栈。 …… 医舍内大半的大夫都被夜瑾煜召集到了房中,只有少部分还在大堂接诊,气氛紧张异常,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当真没有办法?”夜瑾煜在医舍中守着一众大夫,用手托着下巴问道,“肃王之病来势汹汹,若非不是疫病,总归有个定论。” 大夫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随后带头的大夫拱手上前。 “回太子殿下,肃王殿下的病,病症对不上脉象。疫病定然不是,可真要我等说出个名堂来,当真是没办法。” 夜瑾煜听完,点点头,他也知道肃王之症凶险,可还是不想就这么去找南宫溪,若能有别的法子是最好。 他站起身,正准备与大夫道别。 “殿下,不如再去求求南宫先生。他的神医谷传人,或许只有他有法子。”人群中传来建议声,众人向后看,不知是谁在讲话。 孤又何尝不知呢? 无奈地摇摇头,夜瑾煜从医舍告辞,命古山套了马车往东市客栈去,昨日半夜宋蕴宁悄悄从小院去了客栈,他也知道。 “是去找宋小姐吗?”古山正想告诉夜瑾煜,宋蕴宁清晨时回过小院,却让夜瑾煜一句话打断。 “孤去找南宫溪,只管驾车,不要讲话。” 一路上,夜瑾煜不停地在脑中思索要如何向南宫溪开口,从最开始得知南宫溪撕毁约定起,他便对南宫溪不客气。 这下当真要求他,哎……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夜瑾煜根据头一次来找南宫溪的记忆去了房间,刚登上楼梯碰到了抱着一堆衣服的初禾。 初禾险些与夜瑾煜撞到一起,她猛然抬头:“见!见过太子殿下!” 呵,夜瑾煜心里发笑,宋蕴宁当真是与南宫溪住进了同一个客栈,他无视初禾的行礼,大步流星来到南宫溪门前。 敲门声响起,南宫溪的目光从医书上转移,无奈放下书:“谁呀?” 没有人应答,想着可能是宋蕴宁回来了,南宫溪从椅子上起身,打开房门,门外这人身量与他一边高,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哟。”南宫溪倚着门框,上下打量夜瑾煜,“太子殿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在下有事吗?” 他故意将左肩的伤口对着夜瑾煜,嘴里阴阳怪气。 夜瑾煜微微不悦,往房里看了一眼,没能瞧见宋蕴宁的身影,于是冷静下来,恭恭敬敬道:“南宫先生。昨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别来这些虚的。”从门口侧身,南宫溪坐回了椅子,“我还记得太子殿下不喜欢说废话,有求与我便直说。” 靠在椅背上,南宫溪翘起二郎腿看夜瑾煜,他昨日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肃王病危,现在夜瑾煜主动上门,肯定是为了肃王一事。 深吸一口气,夜瑾煜站进了屋子。房里与上一次见过的一样,除开草药便是医书,南宫溪为人脾气古怪,对治病救人当真不马虎。 “孤今日来,是想请求南宫先生替肃王诊治。肃王前两日突发疾病,已陷入昏迷,所有大夫束手无策。还请南宫先生不要计较私人恩怨,让肃王渡过难关。” 夜瑾煜弯腰拱手,已坐到了一个太子能够给予对方的最大礼仪,此礼不过在皇上太后面前才可行礼。 南宫溪勾起嘴角,不假思索道:“不去。” 他重新拿起了桌上的医书,不再搭理夜瑾煜,这次的拒绝不过是为了还夜瑾煜昨日飞镖的仇罢了,两人扯平。 江湖盛传南宫溪向来不为权势低头,夜瑾煜又因为昨日失手伤人而理亏,所以不好再开口,气氛陷入僵局。 “南宫先生。” 就在此时,宋蕴宁推门而入,看到夜瑾煜的瞬间有一丝诧异,随后直接经过他来到南宫溪面前:“我请求南宫先生替肃王诊治。” 南宫溪看了一眼夜瑾煜,随后起身:“好,我答应宋小姐。” 没有问缘由,更没有刁难,南宫溪就这样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夜瑾煜顿时黑了脸,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你为何知道肃王病了?”夜瑾煜留心看到了宋蕴宁脸上的布条,不管她正在与南宫溪讲话,立即质问道。 这是质问? 第288章 肃王苏醒 宋蕴宁不想再与夜瑾煜吵,可面对他的语气和弟弟现在正在牢中的事实,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太子殿下”宋蕴宁半蹲行礼,生分起来,“殿下您不是答应过臣女,会护宋言澈周全。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太子之话,一言九鼎!” 声音戛然而止,宋蕴宁来到夜瑾煜面前,隔着布条望着他,继续道:“现在阿弟在大牢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您竟然要瞒着我!” 原本想着将宋言澈的事先瞒下来,夜瑾煜不想宋蕴宁眼睛还没恢复就又陷入新的担忧,说不定过几天肃王转危为安,宋言澈就放出来了。 夜瑾煜知道宋蕴宁误会了,可话在嘴边就是说出口,他没有再讲话。 “您二位一见面就吵,哎。”南宫溪提起桌上的药箱,随口道,“别说了,既然肃王生病便耽误不得,先带我去看看。若是真无计可施,你们再吵也不迟。” 宋蕴宁立即跟上,走在前面带起路:“跟我来,我带你去。” 两人并肩离去,南宫溪不停地问宋蕴宁出去干了什么,宋蕴宁全都如实回答,全然不顾夜瑾煜还在房里没出来。 夜瑾煜暗自叹气,默默地跟上两人。 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眉头死死地向下压着,显然是不满两人如此亲近。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南宫溪很快到了小院,肃王昏迷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所下之毒药,这毒药只需要将体内血液放出一些即刻减轻症状,真相只有他知道。 “南宫先生这边请。” 宋蕴宁带着南宫溪找到肃王住的南屋,门口侍卫挡在门前不让进,言辞冒犯:“等等,这是什么人?肃王房间岂敢乱入。” 就在他们伸手拦下南宫溪之时,夜瑾煜紧跟着现身:“此乃神医谷传人南宫溪,他是来给肃王看病的,给孤让开。” “是!” 肃王手下不敢违背太子,只好不甘地让开,毕竟他们暗地里对宋言澈下手,对其姐姐宋蕴宁多少带点忌惮。 南宫溪来到床边坐下,装模做样地号脉,观察了肃王脸色,的确是中毒迹象。 此毒隐秘,先会发热咳嗽,继而胡言乱语显出疯魔之症,最后就是如现在,陷入昏迷,除神医谷之人无人能辨。 夜瑾煜与宋蕴宁谁也没讲话,但心里都迫切地盼望着肃王赶紧醒来,他们的目光同时聚集在南宫溪身上。 从药箱里取出小刀,南宫溪过了一遍盐水,他心里发笑,想不到到头来还得自己亲自救杀姐姐的仇人。 他迅速地找准穴位,将其皮肤刺破,又用银针点在不同穴位之上,同样地使其出血,随着血液渗出,肃王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 恍惚中,肃王有了意识,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缓缓睁开了眼。 “本王……”肃王中气不足,说话断断续续,“本王这是在何处,本王为何…为何……”,他在手下的搀扶下坐起身。 抬眼就看到了南宫溪,那日在东市粮店前碰到的男人! 肃王手指南宫溪,慌张之下直结巴:“你你你!” “见过肃王殿下。” 南宫溪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他用手巾将小刀上的血擦干净,同时决定先声夺人:“肃王殿下那日可是还找了人要打在下,我可还是以德报怨来替您治病了。” 转身,南宫溪看向夜瑾煜,略带委屈地说道:“太子殿下,肃王殿下想在光天化日之下殴打良民,还砸了当地百姓的店,此事岂能不算?” 说完话,顺手将小刀放回了药箱。 状态还未恢复正常的肃王大口喘着粗气,他想为自己说两句话,可支支吾吾一直说不出口,着急得满头大汗。 “殿下您别急。”肃王手下不停地给肃王顺气,他指着南宫溪骂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殿下在东市不过想帮那人,是那人不领情!” 此地无银三百两,夜瑾煜现在才知道肃王还在东市粮店闹了事,想必是肃王故意封锁了消息不让他知道。 “都闭嘴。”夜瑾煜走到床前看着肃王,“一码归一码,南宫先生今日能来给你看病确是以德报怨,你不该如此。赶紧给南宫先生赔礼道歉,还有将打砸粮店的损失,一并赔上。” 肃王自知理亏,艰难地坐起身对手下道:“拿些银票给南宫先生。” 就在侍卫将银票交给南宫溪的瞬间,肃王气火攻心,再次晕了过去,众人始料未及,手下大叫道:“肃王殿下!” 收好银票,南宫溪无奈地再次替肃王号脉,翻开他的眼皮查看,随后移步到桌子前,取了纸笔:“气晕了而已,无伤大雅。我留下一副药方,一日三次,饭后服用即可。” 说是药方,确是解药药方。 眼看肃王呼吸均匀,胸口有规律的起伏,面色回归正常,宋蕴宁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趁南宫溪写药谱的间隙来到夜瑾煜跟前。 “太子殿下。”宋蕴宁透过布条缝隙观察夜瑾煜的表情,小心翼翼道,“现在肃王已无大碍,您看宋言澈是不是可以先放了?” 正如夜瑾煜自己说的那句话,一码归一码,公是公,私是私。倘若肃王无恙,宋言澈就构不成谋害皇子。 “是。” 夜瑾煜点点头,正当他想与宋蕴宁多说两句之时,南宫溪从凳子上站起身打断了他,手里拿着药方递过来。 “这是药方,您收好。” 南宫溪转交好药方便顺手扶起宋蕴宁,贴心道:“我陪你一同去大牢接宋言澈出来。” 这句话与夜瑾煜想讲之话不谋而合,后者慢了一步,终究话还在哽在了喉咙没能讲出,见两人出了房门,夜瑾煜黯然失色。 “古山。”夜瑾煜目送两人肩并肩走出小院,“带宋蕴宁去大牢,传孤的话,宋言澈秉公执法,未成谋害肃王,立即释放。” 古山上前领命,略带担心地看了夜瑾煜一眼,本想宽慰太子两句可想起先前多话被教训,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第289章 谁也不能信 “阿姐!” 远远地看着宋蕴宁与古山前来,宋言澈从草垛上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喜宋蕴宁来看他,紧接着狱卒将牢房大门打开。 “宋公子,您被释放了。”说完这话,狱卒告辞离开。 宋蕴宁在古山的搀扶下来到宋言澈面前,顾不得许多,她着急问道:“早晨我听见你在牢房中说受伤了,快让我瞧瞧,伤了哪里?” 重头到脚没有一处伤口,宋言澈摆手:“没有受伤,不过是肃王手下塞钱让狱卒收拾我一顿,我佯装受伤罢了。今早都是做戏给人看的。” “您眼睛好了吗?” 姐弟两人寒暄了好一阵,古山暗暗记下了肃王手下买通狱卒之事,先行告辞,他必须立即将此事告知夜瑾煜。 宋蕴宁见古山走远,狱中只剩下两人,小声提议。 “我昨日晚上搬去了客栈,不如你也从院子里搬出来。”对上宋言澈疑惑的神情,宋蕴宁继续道。 “现在,院子里不单单有太子殿下,还有端王、肃王两位皇子。人多眼杂,日后你不要傻乎乎地相信身边人,就算那人是太子殿下。” 一连几日风平浪静,残冬已至,天气渐转暖,赈灾步入正轨。 粮草源源不断地从大楚各地支援而来,上一批饷银得到妥善安排;医舍从被人踏破门槛到现在门可罗雀,疫病不再风靡。 壮士们挥汗如雨,水渠初成大形;百姓不再因生计发愁,挨饿受冻已经成为历史。 只是这苍天不长眼,水神似乎不想青睐这片大地,久旱之状一如往常,播撒到田土中的种子不见新芽。 一日清晨,客栈。 “别动,手不要碰,小心点。”南宫溪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蕴宁的脸,手上拿着有银针,略带不悦,“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自己好全了,随便乱动,若是我扎到了你的眼睛。别说神医,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房门大开着,两人每日一早都会在南宫溪的房里做针灸治疗,这是最后的巩固治疗,截至目前宋蕴宁除开看物件稍微会有重影之症外已与正常人无异。 招来呵斥的宋蕴宁撇撇嘴,抄起手抱到胸前,闭上眼睛任由南宫溪摆弄:“神医你到底行不行啊,这都治疗多少天了。” 只要宋蕴宁一讲话,南宫溪止不住发笑,这女子简直是他在这个世道上见过最有趣的人,哪怕他听出这是句挖苦。 “稍安勿躁。” 说完话,南宫溪将宋蕴宁眼部周围的所有银针按次序取了下来,并小心翼翼地涂上药膏,此药膏有股淡淡的香味传到宋蕴宁鼻子里。 她问:“涂的是什么?” 南宫溪没有立即回复宋蕴宁的问话,将银针收纳整齐,随之后退两步,“保密,独家秘方绝不外传。” 他仔细端详宋蕴宁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副杰作:“好了,这是本神医的最后一次针灸,睁开眼看看。” 宋蕴宁尝试着缓缓睁开,眨眨眼,面前所有物品清晰可见,桌子就在伸手能碰到的位置,原来门上有雕花,南宫溪的脸也不再重影。 “我……”宋蕴宁从椅子上站起身,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我真的完全恢复了吗?”她带着欣喜问道。 点点头,南宫溪对着她笑,随后带着宋蕴宁出了门,指着街上:“能看得清路上的人吗?若都能看清,就是彻底恢复了。只是还不能用眼过度,恐会反复…” “走,出去逛逛!”宋蕴宁不等对方把话讲完,扯着南宫溪的衣袖便往楼下跑。 两人相伴出客栈,宋蕴宁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东看看西望望,不知何时街边全都挂上灯笼,系上彩绸。 灾民不似先前这般愁眉苦脸,取而代之的是喜上眉梢。 家家紧闭的大门为客敞开,一种欣欣向荣之态洋溢在东市街道上,宋蕴宁欣喜不到半刻,疑惑接踵而至。 她指着对面牌匾上挂的彩绸,对南宫溪问道:“这是为何?又不过节,为何挂彩绸?” 南宫溪略显得意的看着宋蕴宁,娓娓道来。 “宋小姐不知,这泽州城在大楚边境处,东面有海。自古以来有祭祀水神的习俗,日子愈来愈近,这是为了准备祭祀祈福来年风调雨顺,当然主要是因为干旱求雨。” 祭祀? 上一世,疫病之后便是外族入侵,宋蕴宁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倭寇一族便是从海上偷渡而来,借由祭祀之名装作本地人随之打通偷渡线路。 难不成就是这次祭祀? 等不来回话的南宫溪疑惑地看着宋蕴宁,他看宋蕴宁盯着红绸出神,伸出手晃了晃:“诶,你想什么呢?” 猛地回过神,宋蕴宁意识到此事耽误不得,需要立即找夜瑾煜商议,摆手道:“先不跟你讲了,你回客栈等我,我有事必须马上去办。” 嘴里的话还没问出口,当南宫溪反应过来宋蕴宁是在与他道别时,抬眼,女子已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人群中。 …… 小院大堂,主位之上夜瑾煜正襟危坐,带着端王、肃王及其宋言澈等赈灾主要人员一同商议接下来的赈灾对策。 宋言澈提议重水利,端王建议做足春种准备,而端王却对两人的说法不屑一顾。 “若肃王有新的看法,尽管提出来,孤会收纳诸位全都的想法。”夜瑾煜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肃王。 肃王轻蔑一笑,大病初愈的他似乎面色还有些许苍白,缓缓坐直了身子。 当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此处时,宋蕴宁却从前院甬道跑了进来,大家同时注意到她脸上的布条撤掉了。 “阿姐?” 宋言澈顿时站起身,意识到当着太子的面不可太随意,便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 众目睽睽下,宋蕴宁直奔着夜瑾煜的方位,停下脚步喘了两口大气便开口道:“殿下,对于赈灾,臣女有话讲。” 在夜瑾煜的眼神示意下,古山替宋蕴宁搬来座位,让其坐下慢慢讲。 “臣女刚从东市赶来。”宋蕴宁坐下。 第290章 祭祀大典 她暂时放下与夜瑾煜的私人恩怨,“百姓们对殿下您进来的赈灾举措看在眼里,但天公不作美,街上许多人挂上了灯笼与彩绸,想要一同向水神祈福,目的是求雨。臣女今日来便是想请殿下做主,召集百姓举办祭祀大典。” 一个女子竟有权力在太子面前谏言,这宋蕴宁果然不一般,并非仅有美貌。端王眯着眼打量着宋蕴宁,不禁再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听到这话,夜瑾煜顿时沉默。 毕竟在他看来,祭祀是千百年来人们为了找寻心中宽慰,在无能时求乞上苍怜悯的无奈之举,其效用有待考证。 宋蕴宁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急切与期盼,夜瑾煜虽然不信鬼神之说,但他认为举办祭祀大典的确可汇集民心。 在聚集全城之力做事前,需要这场祭祀活动安抚民众。 “嗯……”夜瑾煜短暂的沉默后点点头,“此话有理。孤见肃王刚才有话没能说出口,又是大病初愈,不宜太过操劳。水利及播种交由其他人,肃王便去准备祭祀大典。” 祭祀并非难事,既能笼络人心又不算操劳,何乐而不为,肃王站起身:“臣领……” “不可!” 在场众人诧异,寻着声音往前看去,原来是宋蕴宁。 堂堂王爷说话竟让一个女眷打断,肃王怒意顿生:“本王在讲话,太子殿下既已定下了本王前去准备祭祀大典,有你说话的份吗?” 语气带着浓浓的不满。 一听姐姐被怼,宋言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心里本就因为肃王生病白白牵连入狱一事憋着气。 “太子殿下都没讲话,肃王殿下可否太没规矩了点!”指着肃王说了这句,宋言澈就被端王拉回了位置上,他企图再说端王却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好了,不要吵。” 夜瑾煜开口主持大局,从靠着椅背的动作坐直身,用凌冽的眼神瞥了肃王一眼,随后神色如常地看向宋蕴宁。 “你为何反对。” “臣女的向太子殿下提出此建议,是想让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祭祀大典。若殿下能亲临大典并亲自操持此事定会获得民心。若是肃王出面,先前民众已对肃王殿下颇有微词,如此反倒失了意义。” 低着头行了礼,宋蕴宁面向肃王微微颔首。 众人面面相觑,听宋蕴宁说的这些确有几分道理,虽暗自点头可谁都不敢轻易讲话,因为没人知道夜瑾煜对此到底持何态度,不敢轻易站边。 嘴角轻轻牵了点弧度,夜瑾煜犹豫中觉得宋蕴宁言之有理,以手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孤以为,有理。” 肃王诧异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讲话就被夜瑾煜抬手打断道:“祭祀大典孤亲自准备。肃王积攒民怨颇多,不宜出面。孤便派你带兵巡视街面、粥棚,确保施粥按正常秩序进行。” 一团火积攒在胸口,是咽不下又吐不出,肃王拱手道:“是!”,临坐下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宋蕴宁,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会谈本就到尾声,夜瑾煜起身宣布众人散会,肃王气愤之中拂袖而走。 宋言澈本想叫上姐姐一同出门,宋蕴宁却默默来到了夜瑾煜跟前,弟弟先一步离去。 “殿下。”目送众人离开,宋蕴宁礼貌道,“臣女有话单独与殿下讲,可否请殿下移步书房共同商议?” 装作毫不在意的夜瑾煜默默地瞥宋蕴宁的眼睛,弯曲卷翘的睫毛下一双眼炯炯有神,南宫溪真乃神医,不但治好了她的失明,连眼角的伤痕都不复存在。 视线只在对方脸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夜瑾煜悄无声息地抬眼:“好,走。” 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语气,宋蕴宁听着他冷冰冰的回答些许失落,无奈国家大事要紧,便跟在身后出了门。 书房有两把太师椅,一把在桌前以供访客落座,另一把则在桌后书柜前,除了夜瑾煜,无人能走,两人相对而坐。 “说吧,想与孤聊何事?”夜瑾煜试图让自己的坐姿看起来自然,反倒刻意地挺直了腰背,全身僵硬而不自知。 房里只有两人,一旦无人讲话,互相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殿下,现在城中局面混乱,鱼龙混杂,开始赈灾时从各地涌来的难民全都摸不清身份。”宋蕴宁的表情有些严肃。 夜瑾煜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讲。 “此时开办祭祀大典容易出事,必须严加防守,加多将士把手与巡查。尤其是海岸线,海岸口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对来往之人加岗严查。” 见她说得言之凿凿,仿佛早已预见了事情要发生,夜瑾煜不免回想起疫病开始前,宋蕴宁亦是突然提及创办医舍召集大夫。 难道她还会预言之术? 思虑中,眨了两下眼,夜瑾煜认真地看着宋蕴宁问道:“孤可以做你说的这些事情,可你为何如此笃定?” 完了,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宋蕴宁心里一沉,每次遇上对方追问缘由,她都以做梦敷衍,这次同样如法炮制:“殿下不知,臣女昨日做梦时梦见周边岛国外族趁祭祀大典偷袭泽州城,企图打开大楚国门。” 说完这话,宋蕴宁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夜瑾煜,手还交叉起来紧紧地握住了袖口。 鬼神与做梦,在夜瑾煜眼里看来都是子虚乌有,宋蕴宁摆明了在掩盖真相,她次次都能说准,绝非玄学偶然。 既然她不愿意讲,夜瑾煜选择装作不知,顺着她的话讲到:“孤信你一次,正如上次疫病之说,当真被你说准了。倘若真有外族趁机侵略,孤绝不会拿国事玩笑。” 当着宋蕴宁的面,夜瑾煜唤来门口守卫的古山,嘱咐他加强临海口岸的巡查,同时多派兵力巡视祭祀大典。 亲眼看到了这些,宋蕴宁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她突然意识到若不谈公事与夜瑾煜单独相处,两人之间总是心里有坎过不去。 第291章 外族入侵 宋蕴宁便不多与夜瑾煜寒暄,先一步起身告辞。 刚到门口,夜瑾煜准备派车亲自送宋蕴宁回客栈就跟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南宫溪的声音:“你果然在这里,让我好一顿找。要来这里,为何不讲一声?” “你怎么来了?”宋蕴宁诧异一出门就看到了南宫溪,他倚在门口看着她,嘴里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抱怨。 两位男子隔空相望,南宫溪略带挑衅的目光让夜瑾煜暗生怒意,赌气似地回了书房,心想:有人接还要孤送?自讨没趣! 自以为潇洒地挑眉,南宫溪得意道:“你就这么在我面前跑了,我当然……诶诶,等等,不要急。” 话没说完,宋蕴宁便一个健步上前扯着他的衣袖出了小院大门,南宫溪在此处结下了许多梁子,不宜久留。 两人上马车,南宫溪让车夫往东市客栈去,可宋蕴宁却说她要去一趟海边,也就是泽州城的边界处。 算起来需要一个时辰的颠簸,南宫溪有些不乐意,但见宋蕴宁笃定便让车夫往海岸线赶,想着赶回来也不算太晚,早去早回。 泽州城靠近海岸只有一个村子有人居住,名为丰村,此地居民不以种地为生,全靠捕鱼为业,世世代代居于此地。 近来,旱灾频发,大半年竟无一滴雨水降下。 丰村村民最初还能以渔业生存,再往后海域内也无鱼可捕,彻底没了出路。 许多人只得背井离乡,当起难民。 马车来到丰村停下,宋蕴宁下车见村里荒凉无人,全都是逃难村民留下的空房。 南宫溪与她一起找人问了,说空出的房子全都交由里长统一保管,有好些人将钥匙一同易手,宋蕴宁便提出要租借一间。 “你为何要租借房子?”南宫溪彻底闹不明白了,荒无人烟的小村落,正对着的便是毫无生气的大海。 远远地有浪花打过来,宋蕴宁眺望远方,随口道:“我最近不想回客栈住了,就想待在这里看看海。你若回去便告诉初禾一声,就说我待一段日子再回,让她不要担忧。” 不等南宫溪再问,宋蕴宁立即转身来到里长面前,指着最靠近海边的那一间小木屋:“我要租这间。” 二话不说地给了一锭银子,宋蕴宁又补充道:“这是定钱,足够半年的租用时长了。若主人家觉得还不够,您便跟我讲。” 荒废了的屋子一文不值,里长点头如捣蒜,这屋的主人家早就不知去向何方逃难了,回不回来还得另说。 白来的银子可必须收下,里长笑呵呵地接过了钱,递出去一把钥匙:“好嘞,这是钥匙。” “小姐看起来风度不凡,定是大家闺秀。夜里风大,您可注意着些。还有,海上若有渔船可不要招惹。”他临走前捋着胡子,神秘兮兮地嘱咐道。 南宫溪觉得宋蕴宁实在有趣,莫名其妙地突然说要在海边住下,行事作风看起来随心所欲,琢磨不透有古怪。 他叫下里长,在里长的手里租下了木屋旁的一个小院子,不但房子更大而且两个住处紧紧挨着。 “南宫溪,你为何也要住在海边?” “就像你说的,我就不能看看海吗?” 宋蕴宁被南宫溪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虽然奇怪南宫溪老盯着她不放,可倭寇当前,实在无暇顾及他。 又想着多个人照应也不是坏处,赶还赶不走,也就懒得去管了。 小木屋里头全都是堆积成灰的破烂物件,宋蕴宁花了一番力气整理成了勉强能住人的模样,之后便搬了个椅子坐在窗口往外看。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古山,他带头走在前面,背后跟了好几个眼熟的侍卫,都是夜瑾煜身边的暗卫。 “宋小姐?”古山与几名暗卫交代两句,等着众人散去,他来到宋蕴宁跟前,“您为何在这里?太子殿下已将巡视海岸口的事交代下来了。正是让属下带人来加强巡视。” 宋蕴宁摆手道:“我知道,可殿下并没有说我不能来看海吧。你们只管忙你们的,不必管我,我只是想吹吹海风。” 话不投机半句多,古山明白宋蕴宁不想与他多聊,于是归队。 侍卫们巡视了一个时辰后渐渐有些疲软,望着空空如也的海面,完全不像是会出现外族的样子,他们靠着海边的礁石坐了下来。 这些都让宋蕴宁看在眼里,就算说服了夜瑾煜下令,可手下之人不知轻重,不一定真的将此事当成正事对待。 重复的浪花出现,拍打在海岸。古山算是所有人当中最为认真的一个,伴随着海浪声,他甚至开始打起了瞌睡。 宋蕴宁坐在屋里暗自叹气,只好自己帮忙盯着海面,一刻不停,南宫溪所说‘不可用眼过度’全都忘在了脑后。 少顷,就在宋蕴宁觉得眼皮愈发沉重,整个眼睛开始酸痛之时,海面上突兀地出现一个黑点,她的眸光一动。 这船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船上只有一人,没有其他任何物品。 丰村荒落,定无渔民出海打鱼,这船绝不会是从泽州岸口驶出,只会是远处驶来,实在是古怪,或许真是倭寇。 宋蕴宁立即走出木屋,拍拍古山的背,小声道:“古山,远处来了搜船,我看着有问题。你们需要拦下来盘问一二。” 顺着宋蕴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古山真发现了一艘小船,从船身来看不像是泽州城工艺,样式不同。 食指和大拇指形成圈,古山放到嘴里吹响口哨,声音在上空盘旋,暗卫们睡意全无,立即打起精神顺着声音向他聚集。 众人**协力,先是把即将靠岸的渔船逼停,再将行驶渔船之人拦截。 古山先礼后兵:“你是哪里人,为何现在从海上回来?” 此人身高比起泽州城里的男子要矮上许多,发髻不似寻常老百姓这般放在头顶竖起,而是披头散发,以发带固定。 “我……”男子迟疑。 第292章 玉髓 他打量着面前个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随着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我是出海打鱼的本地人。” 他自以为说出了天衣无缝的答案,可宋蕴宁当下听出此人口音不同于当地人,就算是靠海的丰村人,刚才里长的口音就和泽州城内百姓无异。 古山快速地与宋蕴宁交换了眼神,两人都觉察出来这男子不对,刻意隐瞒真相。 宋蕴宁恳切道:“请将此人带回盘查,他定不是当地居民。若殿下有疑问,可请当地里长出面辨人。” “来人,将此人带回县衙,好生盘查!”古山下令的瞬间突然觉察到宋蕴宁似乎不受控制地不停眨眼。 她的眼睛看起来泛红,外围甚至还肿了一圈。 “宋小姐。”古山一时有些忏愧,找到这人并非手下之人的功劳,还让宋蕴宁劳心费神,“属下请求宋小姐好生休息,不要再伤了眼。海岸口之事,属下定会回去告知殿下,加派人手巡查!” 宋蕴宁揉揉眼,摆手道:“不妨事。” 侍卫带着抓获的男子一同离开丰村海岸口,古山留意到宋蕴宁一人住在小小的破木屋里,于心不忍。 返回小院,在汇报抓到可疑男子事情时,古山将宋蕴宁在海边的事情也全都告诉了夜瑾煜,包括她因为费神盯梢伤了眼。 “好,孤知道了,加派人手。” 夜瑾煜送走古山后思量片刻,他实在是不放心宋蕴宁一人待在海边,遂跟去。 南宫溪目睹古山带着侍卫离开,便从刚租下的院子里出来,想着临近饭点,叫上宋蕴宁,两人一起对付上几口。 木屋房门大开,南宫溪往房里望了一眼。 房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宋蕴宁仰头靠在椅子上,眼睛紧闭。 “不是看海吗?”他半带嘲笑地走上前,眼睛往宋蕴宁脸上一瞥,“你眼睛为何闭着,难道又开始疼了?不对,两个眼眶一圈都肿了。” 南宫溪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临近,宋蕴宁摆摆手:“或是刚才一直睁眼,用眼过度,闭上一会儿就好了。” 半晌没有传来回话,宋蕴宁只听到耳旁传来吱呀的木门开关的动静,勉强将红肿疼痛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南宫溪端着手正向她走来。 二话不说地把宋蕴宁扶正,南宫溪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满脸不悦地抱怨道:“我早前就跟你讲了不要乱用眼,要多休息。偏偏不听!” 熟练地将药膏从青花瓷铸成的小罐里蒯出一点,药膏油润,冬日的气温太低会凝结,指腹的温度能将其化开。 宋蕴宁不耐烦地撇嘴,话还没讲出口便被南宫溪打断:“别动,之前就讲了,不爱惜眼睛,大罗神仙救不了你。” 他的动作很温柔,绕着眼眶涂了一圈,还是那股淡淡的药膏香气,宋蕴宁自知理亏没了怨气。 “好了,我知道了。南宫先生盖世神医,大罗神仙救不了我,但您可以,所以谢谢您。” 此时夜瑾煜正按照古山指的方向来到小木屋门口,他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包裹,默默站在门后听见两人的交谈。 闭着眼的宋蕴宁没看见门口有人,目光全放在宋蕴宁脸上的南宫溪自然也没注意到。 直到药上完,宋蕴宁尝试着睁开眼,发现门口赫然摆着一个包裹。 眼睛还没能完全恢复,她勉强自己眯着眼,手指向门口问道:“门口那物件是你带来的?” “什么物件?” 南宫溪不以为意,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一阵宋蕴宁的眼睛才作罢,收好药膏放进了怀里,转头看见了那个青布包裹。 迟疑间,他挪动脚步到门口,蹲下身子捡起包裹。 潮涨潮落,将海底的沙子卷到岸边,所以海边地面松软混杂着大量白沙,南宫溪发现门口醒目地出现一连串脚印,除开他自己留下的能明显分辨,还有另一个人。 放眼望去,四周空空,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在。 “是个包裹。”南宫溪将包裹上的沙子吹干净,边走向宋蕴宁,“应该是有人来过,但没讲话,放下这东西就走了。” 在宋蕴宁的见证下,南宫溪打开了包裹,里面是个方方正正的小匣子,有点像是女人放首饰的盒子。 “愣着干什么,打开啊。” 随着匣子被打开,一个通透如冰的物件露出了真面目,有些像白玉可带着红色,宋蕴宁略带疑惑地看了南宫溪一眼。 对方则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突然,南宫溪眸光一动:“我知道是谁送的了,夜瑾煜。” 夜瑾煜? 宋蕴宁心中疑问还没能问出口,南宫溪拿起小匣,目不转睛盯着那物件,脸上甚至出现了陶醉:“这是玉髓,还是最为珍贵的红玉髓。普天之下除皇家之人,又有谁能拿到如此珍惜的红玉髓。玉髓磨粉入药,对眼睛复原有极大的好处。他定是送来给你治眼睛的。” 二话不说,南宫溪立马要往怀里揣,却被宋蕴宁突如其来的手给拦住:“等等。” “此物珍贵异常,岂能随便收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眼睛也快好了,玉髓先别用,免得浪费了。我找机会还给太子殿下。” 她接过玉髓,郑重其事道。 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南宫溪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心里直骂宋蕴宁‘孺子不可教,烂泥扶不上墙’,早知道就自己把这物件昧下。 “我是大夫,这玉髓是难得的宝物。你眼睛有没有恢复不是你说了算,若要我说,还是留下。”南宫溪伸手去抢。 宋蕴宁早已不是那个双目失明的病人,她侧身躲过南宫溪,立即将玉髓放进了怀里:“南宫先生说了这是太子殿下给我的,那我便有权处置。用或不用都该我说了算,请您不要打它的主意。” 此话说完,南宫溪彻底没了理由,宋蕴宁这个态度就是摆明了不想让他动。 他眉头微皱,僵硬地牵起嘴角,点头道:“是,您的东西,您说了算。” 第293章 服毒自尽 县衙暗室。 自称渔民的男子让侍卫绑在老虎凳上,手脚全都做了固定,任其如何挣扎都不能减轻痛苦,他的脸上早已伤痕累累。 “还不老实,谎话连篇!”侍卫挥鞭,鞭子重重地落在了男子身上,“我们早已找丰村的里长问过了,没有你这个人!还说自己是泽州渔民!” 接二连三的拷问让男子昂着的头颅渐渐低垂,他没了生气,脸颊、背部、腹部的疼痛阵阵袭来,嘴里喃喃道:“我……当真是渔民,是…渔民。” 就在侍卫挥鞭准备继续盘问之际,夜瑾煜返回县衙,在古山的带领下来到了暗室,他抬手叫停:“别打了。” “参加太子殿下!”在场侍卫齐声道。 听到太子的名号,男子原本任命似地闭上的双眼猛地睁开,他仿佛见到了牛鬼蛇神一般,惊讶地张着大口。 夜瑾煜顿时看出不对,上前两步:“你认识孤?” 话音未落,男子口吐鲜血全身抽搐,古山下意识地抽出了佩刀,侍卫立即护住夜瑾煜。 有人大叫道:“不好了!这人咬舌自尽了!” 片刻前还好端端的人,现在已没了动静,整个身体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老虎登上,若非绳索捆绑早已滑落。 古山与夜瑾煜对视一眼。 随后上前探查其鼻息,没有气了,他掰开此人的嘴,摇摇头:“没救了,此人早就做好了自尽的打算,口中还含着毒药。” 好端端的人为何突然自尽,其中必有蹊跷,夜瑾煜抬手一挥:“立即传泽州太守前来县衙,不得有误。” 太守慌张无措地走向县衙,沿途路上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城内赈灾明明正在有序进行,为何太子殿下如此紧急召唤。 古山早早地等在县衙门口:“太守大人,太子殿下正在内堂等你,请。” 拱手行礼,太守心虚地抬眼看古山,犹豫道:“不知古大人可否知道太子今日召集下官是为何事,好让下官有个底。” “去了就知道,太守不必多言。” 古山往里走,太守不好再说,也只好哆哆嗦嗦地跟着往里走了。 两人一进门便看见夜瑾煜面无表情地坐在内堂,手边放了个茶碗,正对着空着的座位是给太守预留的椅子。 他微微抬起下巴:“请坐。” 凌冽的眼神让太守不免有些不适应,故作正常地坐下,紧捏着的拳头却暴露出他心里的紧张,椅子都像垫了棉花般坐不稳。 “孤。”夜瑾煜抿一口水,抬眼往向太守,“今日让太守前来,是为了向太守讨要泽州海军兵符。” 城里好好的,为何讨要起兵符来了? 太守瞳孔晃动,一时间局促起来:“不知殿下要兵符何用啊?殿下您自来身体不好,还是不要亲自带兵,以免伤身。” 屁股往挪,太守欲盖弥彰地坐直了身子。 “孤昨日派遣古山去海岸口看了,海军布防太少,实属不应该。”夜瑾煜的脸上布满乌云,“孤要兵符是为了加强海岸口巡视,以防外族入侵。” “可……殿下您的身体……” “不用说了。”强势打断太守的话,夜瑾煜直言,“宋言澈是孤指派的临时副将,赈灾有功且英勇善战,派他掌管海军正好。孤谢过太守的关心。” 实在是没有理由不交,太守暗自叹气。 两人僵持到现在,短暂的尴尬后,太守捋着胡须发出释然的笑声,故作毫不在意:“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说的是,既然如此,下官立即遣人送来兵符。” 须臾,太守的手下快马加鞭送来兵符,海军兵符的背后刻着小小的‘楚’字,夜瑾煜用手摸了两下,仔细端详一番,确认是真的。 兵符到手,他需要尽快找到宋言澈做交给,古山早已备好马车于县衙大门等候,不等夜瑾煜开口他便驾车赶往小院。 车轮在地上发出声响,夜瑾煜思绪飘荡到了海边的小木屋,他做好了与宋蕴宁相见,并且亲手将玉髓交出的打算,可千算万算,没能想到南宫溪在屋里。 猝然间,马车停下。 “殿下,到了。不过……”古山欲言又止,夜瑾煜往外看,宋蕴宁竟在院门口,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青布的包裹。 夜瑾煜点点头,示意古山先退下,不必多言。 “殿下。”宋蕴宁走向前,双手奉上包裹,“这物件太过贵重,臣女不便收下。南宫先生说这玉髓是您给臣女治眼睛所用,现在眼睛已大好,用不上如此名贵的药材,特来奉还。” 门口侍卫投来打量的目光,被夜瑾煜的眼神呵退,全都仰头看天装作不感兴趣。 一听宋蕴宁是来还玉髓,夜瑾煜的脸即刻阴沉下来,衣袖之下的手扣紧,他没打算收回玉髓,而是紧紧地盯着那包裹。 “玉髓不必还孤,送出去的物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随后,他抬眼直视宋蕴宁。 “为何南宫溪能替你治病,他给的你的,你照单全收。孤给你的,你全然不顾,从这么远的海边也要跑回来归还。宋蕴宁,你做得有些过了。” 顿时,宋蕴宁的双手开始颤抖,夜瑾煜从未用过如此严肃的口吻与她讲话,心脏开始狂跳,唯有深呼吸才能勉强维持体面。 “我……” 刚一开口,宋言澈却与端王一同回到了小院门口,端王看到宋蕴宁与夜瑾煜的表情都不大好,敏锐地觉察出此事不该掺和。 端王对夜瑾煜行礼后先走,宋言澈则迎了上来:“阿姐?你不是在海边吗?昨日我还问古山你去了哪里,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他的视线投射到宋蕴宁手上的青布包裹,宋蕴宁勉强做出淡淡一笑,毫无顾忌地塞到了夜瑾煜的手里,想着这事到此为止。 “孤有事与你商议。” 夜瑾煜不想当着宋言澈的面与宋蕴宁纠缠,他将包裹随意地扔给门口侍卫,从怀里掏出兵符递给了宋言澈。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宋言澈手拿兵符掂量两下。 第294章 转交兵符 “这是送给臣的小玩意?”。 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没见过兵符的他只当是工艺精湛的铁物件。 “这是兵符,孤任命你为泽州海军副将。”夜瑾煜斩钉截铁地说道。 “兵符!” 震惊之余,宋言澈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大不敬,立即单膝跪地,拱手道:“臣惶恐!海军副将之职臣定当不辱使命!” 在夜瑾煜的眼神示意下,宋蕴宁移步上前扶起宋言澈,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副将之位竟会落到宋言澈的头上。 她小心翼翼地替弟弟将衣领摆正,并嘱咐道:“我去海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殿下有令你便好生听从,沿海岛国觊觎大楚并非一日两日,古来有之。万不可丢了我宋家的人,听到没有?” 旁敲侧击地说出外族入侵的企图,宋蕴宁相信自己的弟弟不会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他现在已不是那个想到何事便做何事的少年了。 对夜瑾煜点点头,宋言澈看着宋蕴宁郑重其事道:“阿姐你放心。太子殿下既看得上我宋言澈,我定不会让他失望!” “万事小心。” 短暂的对话,夜瑾煜知道抓到的男子倘若真是倭寇,探子死后,对方得不到传回的情报,一定会采取新的行动。 他带上宋言澈告别宋蕴宁,一同去到海军点兵场,做事前一定要做好完全的准备,不可打无准备之仗。 一入练兵场,两人便瞧出不对。 海军个个没精打采歪七扭八,带头的士官像是做样子般在台上叫着口令,仿佛是今天才攒起来的草台班子,说是‘士兵’都抬举了他们。 夜瑾煜定睛一看,海军身上穿的是什么? “他们身上的甲胄已朽烂,根本算不得正经的装备。”宋言澈抢在夜瑾煜看清前道出真相,还强调道,“人人手里拿的兵器都不同,太子殿下您到这边来。” 夜瑾煜跟着宋言澈往前走了几步,还了个方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队士兵穿着破烂衣裳正在操练。 “哎……”宋言澈轻声叹气,“有兵器的都还算过得去,这些根本就是拿了根木棍在糊弄。如此,如何打得赢外族?” 太守站在两人身边,一直不敢讲话,甚至连头也不敢抬,时不时地张望远方,不停地躲避两人的目光。 十分的状况,有十二分的不对。 如果连基本的甲胄都用不上,兵器以树枝木棍代替,那每年朝廷给海军的拨款用到了哪里?夜瑾煜怒意顿生,冷冷道:“太守大人。” “诶!” 全身一颤,须臾前还装作无事发生的太守狠狠地咬住了后槽牙,总算走上前:“是,下官在,殿下有何吩咐?” 夜瑾煜对着军队扬起下巴,目光咄咄逼人:“太守大人与孤讲讲,这甲胄与兵器是何情况?是勤俭节约,练兵时不用?还是根本就没有?” 对方的气场过于强大,太守只得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上几步,顿了顿,支支吾吾说道。 “殿下…这,这兵器和甲胄之事,恐怕得叫原来的海军副将问过才知道。下官,下官近来烦心赈灾一事,对海军事物有所忽略,还请殿下赎罪。” 太子突如其来的造访打得海军上下措手不及,才领命被撤了官职的副将一听太子竟要亲自问话,直接当场下跪。 无论夜瑾煜与宋言澈如何轮番询问,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瞎忙活。 原来的海军副将梗着脖子宁死不屈的模样实在是把人气得头疼,夜瑾煜下了最后通牒:“你今日若是讲,无事便好,有事军法处置。若现在不讲,孤便用刑。” “殿下,下官……” 乱七八糟的事说了一大堆,先是扯将士们不爱护甲胄,再来是说兵器在仓库里,宋言澈说要去看他又拦着死活不让,到底没一句实话。 “用鞭刑!” 随着夜瑾煜的一声令下,原副将被两名侍卫按在地上,手脚瞬间被绑,动弹不得,手起鞭落,打得劈里啪啦。 最开始两下他还能忍,转眼间,后背变得血肉模糊,太守不忍直视闭上了眼。 “我说!我说!”原副将大声咆哮,声音凄厉,“军饷都被上上下下的军队管理所贪污,上到亚旅、师氏,下到千夫长、百夫长,人人有份!” 钻心的痛苦让他不停地喘着粗气,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得以抒发,话说完的副将竟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殿下您满意了吧!” 军队贪污竟如此严重,两人都没能想到,在夜瑾煜的示意下宋言澈立即清退无关人员,并嘱咐今日听到的话不可外传。 “因为贪污,所以甲胄和兵器才这般破烂。”夜瑾煜蹲下身子,伸手捏住那人的下颌,“现在海军的军饷还有多少?” 嘴角流淌出鲜红的血液,头发湿哒哒地粘在脸上,前副将只感觉气道关闭无法呼吸,求饶似地说道。 “呃…回…回殿下,现十万海军,军饷仅剩下朝廷发放的十分之一,只少不多。求殿下放下官一条生路!” 不等夜瑾煜表态,宋言澈主动情愿:“殿下!臣愿以海军副将之职奉命彻查海军贪污一案,还请殿下成全!臣定当不辱使命,尽全力追回军饷!” 手上沾满了血迹,夜瑾煜略带厌恶地皱眉,起身擦手:“好!既然你有这个志气,孤便将此事交予你手,万不可让孤失望。” 现场交给宋言澈,夜瑾煜借口另有事要忙,临走前悄悄嘱咐宋言澈万事小心谨慎,若遇到棘手的难题便遣人来找他。 太守狗腿地掀起营帐门帘,与夜瑾煜一同离开。 空气中只剩下血腥味,宋言澈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回想着儿时宋振云教授他的军法。 眸光一动,有了主意,杀鸡儆猴! “来人,将此地清理干净。” 趁着侍卫打扫营帐的功夫,宋言澈来到前副将身边,小声耳语道:“一会儿会让人把你的衣物换掉,切莫乱出声,只管当个没事人。倘若说出一点,你的命我不敢保。” 第295章 军饷没了? “是是是,小的不敢!” 前副将不停地点头,两行热泪从脸上滑落,他若是想活着就不敢忤逆宋言澈半点,只能任凭别人处置。 当宋言澈的话传到最后一位军中头领的耳朵里时,众人熙熙攘攘皆到场,全都不知所措地在营帐中坐着。 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台上,比军中所有人年岁都小,看起来像是个新兵蛋子。 没人知道这位少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说此人与太子殿下同来,说不定是个空降的小官,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是说让军中上下都来开会吗?原来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郎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不敬的感叹声。 全场哄堂大笑,只笑这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 “说得是啊!上战场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太守大人派了个小娃娃来指导我等打仗,只怕是太过玩笑了些。” “有功夫就拿出来耍耍,别藏着!” 嘲笑声接连不断,宋言澈对面前的这场闹剧,冷眼旁观,他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对方打断,脸愈发得黑了起来。 随着一声口哨声,一位千夫长大叫道:“未谙世事的小毛孩!赶紧回家喝奶去吧!再不回去,你娘都不认识你了!” 声音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刀光一闪,那千夫长的头颅竟坠地,宋言澈拿着沾满鲜血地刀,勾起嘴角冷笑。 一瞬的震惊后,全场头领拍案而起,叫嚣道:“你竟敢手刃千夫长!谁给你权力,一个小毛头竟为所欲为!” 伴随着所有人的质疑声,宋言澈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兵符:“吾乃太子殿下亲授海军副将,皇命在此,兵符便是证据!” 营帐中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再讲话,谁都忌惮太子殿下的名号。 刀尖上不停地往下滴着血,扬上天空的小血珠落在脸上绽出红色的花,宋言澈的盔甲上沾满了千夫长的鲜血。 众人屏息不敢出声。 他默默地来到登台坐下,用一种完全超脱与少年的凛冽目光注视着营帐里的所有人。 头领们也不是吃素的,多年来征战沙场的经历让他们得到了时光的沉淀,一名亚旅神色淡定走上前拱手。 “宋副将在上,下官想问您今天唱的这一出杀鸡儆猴是给谁听,可否让成为刀下魂的兄弟死个明白?” 军中亚旅五大三粗,他的头低着,浓厚的胡须随着呼吸不停抖动,随后补上一句:“还请明示!” 他肥硕的身躯几乎要从甲胄中挤出肉来,对比起营帐外练兵场瘦成竹竿的弟兄,军中头目多半酒足饭饱。 在场兄弟全都附和点头,借着替千夫长伸冤的机会挤兑宋言澈,意图打压新官上任的气焰。 “好!”宋言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本将军等的便是这个机会。现在亚旅问了,我便说上一说。听好了!想必诸位已听闻太子殿下亲临点兵场,为的是什么?” 所有人哑口无言,不明所以地摇摇头。 往前走几步,宋言澈大声道:“为的是军饷亏空!太子殿下已经掌握了诸位贪污军饷的证据,特派我来稽查。若在我审讯前承认之人,便减轻处罚!” 台下的人明显出现了骚动,在宋言澈看不到的地方不少人交头接耳,可在场无一人站出来承认贪污罪行。 半响过去,直到全场安静,宋言澈发现坐在前排的头领竟露出了不屑的微笑。 他满不在意地说道:“宋副将,贪污可是大罪,不敢乱说。若真说太子殿下掌握了我等贪污的证据,只管拿出来对峙。若没有,您可就是污蔑。” “对!以太子殿下的名头污蔑我等忠心报国之人!”伴随着讥笑与嘲讽,人群中传来附和声。 一连过去半个时辰,无论宋言澈如何以话语胁迫众人就范承认,他们说到底就是一句话:没干过,任他说破了天都没用。 原副将在所有头目中瑟瑟发抖,不敢与众人一般明着作对,虽脸上对宋言澈毕恭毕敬但心里还是暗爽军中团结。 一气之下,宋言澈下令将在场的所有头目分散,一对一问话。 可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无所获。 郁闷且无奈,得不到证据便不能强行扣人。太阳往西边渐行渐远,转眼来到了军中放伙食的时辰,宋言澈只得垂头丧气地暂停审问。 海军练兵场就在海边不远处,宋蕴宁就住在在附近。 宋言澈便灰溜溜地去了木屋一趟,想着若是辜负了太子殿下的期望,好歹先告知姐姐一声,免得武侯府无故受牵连。 “你是说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是否有人贪污,还说太子殿下掌握了证据?”宋蕴宁惊讶得筷子都拿不稳,啪地放在了碗上。 桌上放着白水煮的青菜和一碟咸鱼,这便是一餐饭。 为难地将头埋进了碗里,宋言澈吃着米饭味如嚼蜡,没好气道:“我杀鸡儆猴的事都做出来了,若非如此,根本震不住在场的头领。阿姐你是不知,他们个个瞪着眼睛都想把我给生吞了。” 姐弟两人在简陋的小木屋里相对而坐,弟弟一入门便把军营里发生的事说与宋蕴宁听了,本想得两句安慰。 “这样能问出话来才有鬼了。”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宋蕴宁嘟囔道,“军营中的凶险岂非常人能知。爹爹征战许多年,早已与你我讲明行军打仗的难处,海军头目相互间都有着过命的交情,你是新来的,自然是会针对你。” 宋言澈猛地一抬头,嘴里的饭都忘了嚼:“阿姐!您的意思是他们串通一气故意针对我。所有才问不出话来?” 咸鱼的盐分太大,宋蕴宁吃得直皱眉。 连喝了两口汤水才对着宋言澈轻点了两下头说道:“不算太笨。” “既然前任副将能当着太子殿下将此事说出,贪污便确有其事。贪污后一定想要销赃,反正太子殿下知晓头领贪污之事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倒不如将就将就。” 第296章 可惜是个女子 听姐姐讲完这些,宋言澈受益匪浅,止不住地点头。 宋蕴宁抬眼,在窗外貌似看到了人影,但嘴上继续说道:“我的建议是,你去找能运送赃物的地方看看,比如岸口和镖局。恩威并施让掌柜的帮忙抓人,只要看到大量军饷流出,便能以此为证据。既收到了军饷,还能人赃并获,岂不两全。” “我知道了!” 宋言澈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本就饱经风霜的木头椅子发出了吱呀的哀鸣,顺着这声响,宋言澈已经冲出了门。 “别急啊!”南宫溪在门口正想往里进,两人险些面对面撞上,“对不起南宫溪先生,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眼看着宋言澈跑远,南宫溪才回过神:“你们姐弟两没一个寻常人,两人都是风风火火,没个规矩。” 他自顾自地进了门,到宋蕴宁身边扯过椅子坐下,看着桌上的粗茶淡饭露出嫌弃的神色。 “南宫先生为何不请自来,宋家人虽是有些风风火火,可不像您南宫家的男儿多管闲事。”宋蕴宁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 牙尖嘴利的女子,南宫溪不禁发出感慨,还是说两句好话给宋小姐听,免得日后连门都不让人进了。 “你刚才说的那一段我在门口都听见了。”南宫溪的双肘放在桌上,身子向前倾,略带崇拜地把宋蕴宁看着。 宋蕴宁不喜欢别人靠的太近,这份亲近让她不自觉地往后退:“原来门口晃过去的人影是你,我就说平白来的什么人。怎么,你对我话有意见?” “此言差矣!”南宫溪有些激动,“这番话若非熟悉兵法的男儿而不能说,你非但清楚军中规矩,得还头头是道。” 紧接着是一声叹息:“哎……若你是个男儿该多好,定有一番作为。” 此话一出,宋蕴宁突然向南宫溪投来了巡睃的目光,沿着头顶到脚底,她仔仔细细地将其好一阵打量。 只看却不说话,盯着南宫溪直发毛,他突然神色震惊:“诶!你可别多想!我虽先前说我喜欢男儿,对你这样模样的,可不感兴趣。” 胡乱说的谎话总需要代价,一个谎需要一千个谎来圆。 宋蕴宁噗呲地笑出了声,忙摆手:“你也别多想,你若真喜欢男儿只管喜欢便是了,与我无关,你随意。” 南宫溪总算松了一口气。 逗完了南宫溪,接下来的话才是宋蕴宁最想说的。 她郑重其事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道:“不过我当女子很是满足,当女子有你等男子得不到的快乐。若得不到的都想要到,岂不是平白添些烦恼,怨天尤人可不是好习惯。” …… 泽州城里只一家镖局,掌柜的姓陈,所以镖局名取得简单,名为陈氏镖局。听老泽州人传,这陈家出了不少能人,官僚不在少数,这才庇佑镖局生意做得红火。 代代相传的镖局,在这一任陈掌柜的手里做到了一家独大,整个泽州若需要运送名贵物件,都得向陈氏打声招呼。 宋言澈找到陈掌柜,先是将其叫到了幕帘后头,然后掏出了兵符证明身份:“陈掌柜,跟你说了这些。最终的目的便是想让你帮忙行个方便,凡是居中头领来镖局投镖者,你全都设法通知我。你我军民配合,来个瓮中捉鳖。” 最初持怀疑态度的陈掌柜听完宋言澈的一席话始终不信他说的是真话,直到他掏出了货真价实的兵符。 陈掌柜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世面,一眼便看出兵符并非凡物,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军爷您就把心给放肚子里,陈氏镖局向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既您是太子殿下麾下副将,我等平头百姓自当是好生配合!” 宋言澈在来镖局的路上心中还没底,设想了许多应对的话术,没想到镖局掌柜竟如此配合,搞得他有些猝不及防。 “好,那就有劳陈掌柜了。” 两人约定好接头暗号和送信的地址,宋言澈便放心地走出镖局,心里想镖局解决了,还有码头的船老大需要搞定,不能耽误。 这边前脚刚出镖局门,那边陈掌柜的脸就垮了下来,笑容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愁容。 “掌柜的……”一名镖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宋副将说的话可是真的?是否要通知李佐,他在军里能说上话。” “废话!找人去传话!” 陈掌柜怒不可遏地盯着宋言澈远去的方向,恨不得将手里的串珠捏个粉碎,气的牙痒痒。 李佐是海军一名千夫长,而这位陈掌柜便是他的亲舅舅,镖局大批的收入来源便是海军贪污一事提供。 宋言澈走出的第一步就踢到了铁板,可现在的他正浑然不知地走在路上,向海岸口进发。 有了第一次谈判的经验,胸有成竹。 海岸口停满了上下货物的小船,只有一条大船打头停在礁石旁,甲板上,嘴里叼着烟枪的中年男子便是众人嘴里的船老大。 在水手的指引下,宋言澈借口有大生意要与船老大商议,登上了甲板。 江湖生意,做的便是道义二字,送上门的生意岂有拒绝之理。 船老大吐出一口烟,打量着这位声称海军副将的少年郎:“你是说要我与你一同抓海军头领里贪污之人?军中事为何要牵扯我等江湖人?” 少年笑笑,他手指着平静的海面:“您看这风平浪静的海面。海军军饷被贪污,若是海军无军饷配齐甲胄和武器,一旦岛国倭寇趁机来袭。您看这生意还能不能做?” 这话一下便握住了船老大的命门,可他实在是不敢掺和军事,便打哈哈道:“我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如此长的海岸线,只我一个码头配合又有何用?我可以答应你,但最后能不能真抓到人,我可不敢保证!” 烟卷已烧到了尽头,船老大趁此机会转身要走,宋言澈立即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若要说海岸线,大楚地域辽阔。” 第297章 不胫而走 “出了泽州城还长得看不见尽头。靠近海军练兵场的码头只您这一个,只要您想帮,就一定能帮!” 船老大被这小鬼直勾勾地盯着,他无论如何也挪不动脚步,还以为这少年未谙世事会很好对付,现在反倒让人反将一军。 冰凉刺骨的海风不留情地刮在两人的脸上,烟筒里的烟灰飞起,船老大顿时回想起宋言澈说太子殿下与此事有关。 “你是说你是太子殿下钦定的海军副将?”船老大眯着眼看宋言澈。 少年点点头:“千真万确。” 小小年纪竟做到了一般人家几辈人才能达成的高度,若这少年再长上几岁,只日后平步青云成为朝廷重臣,到时候…… 船老大猛地回过神,他决定赌上一把:“你倒是有些胆识,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便答应与你合作。先说断,后不乱。我只承认帮你们留意军饷动向,最后能不能抓到人还得靠你自己。” “一言为定!”宋言澈大喜。 几家欢喜,几家愁。 陈掌柜传出的信很快到了海军军营,千夫长李佐正在营帐里内饮酒作乐,将士递上的信让他兴致全无。 “疯子!”千夫长李佐一把将桌子上的物件全都挥到了地上,嘴里大骂道:“这宋言澈还真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十万海军在我等的指挥下蒸蒸日上,就那三瓜两枣的俸禄还想我替朝廷卖命,白日做梦!若非我等从军饷里克扣点,只怕早就饿死了!” 他气得眼里直冒火,就算是在这寒气逼人的海岸营帐里,头顶也冒热气。 千夫长李佐猛地站起身子,手里紧紧地捏着陈掌柜传来的信件:“我要去告诉弟兄们!得想办法好好治治这自以为是的宋言澈!” 语毕,他大步流星地撩开幕帘往外走,背后却传来了叫喊声。 “千夫长大人留步!属下有话说!” 喊话那人是千夫长李佐的心腹,自入军营起便跟着他,说话做事很和他的心意,也替李佐担下了不少事。 奈何这小子生来缺了一只眼,无法上阵杀敌。 李佐想尽办法想推举他成为百夫长,截至目前,未能如愿。 “你有话说?”李佐撂下幕帘退回了营帐,“宋言澈都要骑到老子的头上拉屎了,你还想替他说好话!” 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对方险些没站住脚,然后哆哆嗦嗦地说道:“您误会了!千夫长大人您误会了。” 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心腹之人用一只眼看着李佐:“小的是想让千夫长大人您冷静下来,您倒是想想,宋副将想抓人不一定是件坏事。” “哦?” 这话终于让李佐回过神,他用空空如也的脑袋想了了半天也没能听出手下的言外之意,便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手下。 李佐一改先前,笑脸盈盈地看着手下,意思是让他赶紧说。 “千夫长您想啊!这宋副将想尽办法笼络镖局陈掌柜,不就是想抓人吗?他这架势,若是抓不到人肯定不会收手!您现在把消息捏在手里,等上头和下头的人都被抓了去,咱独善其身,岂不美哉?” 独善其身? 从小大字不认的李佐不明白这些文绉绉的话,反正每次听这小子的准没错,他还不认字却看人看得极准。 “别跟老子扯些这啊那啊的词,听不懂。”他抄起桌子上的酒壶饮下,“反正就是说,别告诉别人就完了!” 手下赶紧又给李佐添上了一壶酒,附和道:“对对对。只要扛过了这关,说不定咱们还能得到宋副将的信任,日后更上一层楼,那亚旅之职可就在您手上了。” 烈酒入喉,李佐愈发得觉得手下讲的有道理。 他顺手将传来的信放到油灯上点燃,一阵热浪袭来,信笺化为灰烬。 翌日,海风呼呼地吹过房屋。 清晨天刚蒙蒙亮,宋蕴宁从床上爬起来伸懒腰,这一夜没能睡好,少了初禾的陪伴,一个让人尤为冷清。 随手拿起先前托宋言澈准备的干粮,宋蕴宁注意到不远处的海岸口陆续有小船离港,还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 这些人虽刻意换下了海军军服,可走路的气质变不了,她一眼瞧出这些人正是弟弟嘴里的海军头领,他们都来岸口找货船,肯定是为了销赃。 宋蕴宁一直在木屋里静静的注视着过往之人,一个、两个、三个…… 船舱上有一个大胡子的男子,他手里拿着烟斗不停地指挥水手搬运货物,每个来港口的人,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这男人拜见。 这人是这港口的老大,想到这里,三两口便把干粮大饼给吃完,宋蕴宁当下立断,她要去船舱里看看。 “小心点,这东西可值价了!要是摔坏了,就把你的手给剁下来!”船老大指着搬货的水手大骂,人从房间来到甲板。 货物与水手众多,还有不少订货送货的买主,熙熙攘攘,宋蕴宁凭借娇小的身材,成功绕过众人登上甲板。 透过窗户往里看,船老大的房间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还好没有人。 低着头沿着船板往里走,宋蕴宁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下进了门。 “你说这两日为何这么多的货物,平常可没见有这么多人往外送货品,这箱子里沉甸甸的是什么?”水手抱着箱子递给下一个人。 许多许多水手就这么站在甲板上,停泊的大船不出海,只有小货船才往外出货,他们站成一排传递货物,这能省下不少力气。 “嘘!”传递的空隙,下一名水手小声道,“快小声点,这些东西可问不得,让人听了去是要掉脑袋的事。我看货主都往老大的屋里去,出来时全都笑嘻嘻的。老大招呼我们别乱看,你也快别瞎问了。” 宋蕴宁在房里低着头,外面的对话虽小声可被她听得一清二楚,如此看来,桌子上尚未风干墨迹的纸张应该与贪污头目有关系。 第298章 货单 蹑手蹑脚地从门口转移到桌前,宋蕴宁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两页纸,上面写的全是有关黄金白银的数量。 她虽看不懂里头记载之人的官职,可‘千夫长’、‘百夫长’之类的名号还是略有耳闻。没错了,就是它,贪污头目想转移的货物都在这纸上。 “别给我偷懒!都麻利着点!” 随着一声怒吼,甲板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而且愈来愈近。 宋蕴宁心头预感不妙,或许是做贼心虚地下意识,她赶紧把手上的货单对折放到了身上,环视四周,空空荡荡的房里竟无一可躲藏的地方。 就在船老大即将入门,千钧一发之际,宋蕴宁心一横爬到了床底,这床底不知有多久没清扫过,满是蛛网与灰尘。 死命地憋着一口气,宋蕴宁的鼻子里进了些灰尘,极度的不适让人想打喷嚏,她眼睁睁地看见有人进了屋子。 这人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靴,也许是因为常年在岸口,靴子边缘有一圈水渍。 “我的娘诶,这桌子上的纸到哪里去了?”船老大在房间里踱步,他看着桌上只剩下了笔墨砚三样,唯独不见最重要的那张纸。 一面找,嘴上还止不住地喃喃自语:“难道这海上吹妖风给刮跑了,这得找多少人才能重新写一份,早知道就放抽屉里。” 原本还没往被人的拿的方向上去想,可船老大敏感地觉察到靠在桌边的椅子被人挪动过,若是纸被风吹跑了还情有可原,这凳子还能被风吹动了。 不对! 他突然间有些紧张,昨日刚与宋副将谈好了帮忙抓人之事,难不成今日就被海军中的某人给盯上了? 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这么点东西,桌子下没人,门背后没人,剩下唯一的可能便是床底,这床低矮且窄。 船老大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他先是往床上一坐,宋蕴宁明显感受到床往下沉,原本不想贴着地的身体也只得往下。 紧接着,船老大慢慢弯下了腰…… 整个房间内寂静无声,宋蕴宁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她认命似地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听见耳边想起船老大的暴喝。 咚咚咚,这不是心跳的声响,而是门外有人敲门。 “谁呀!” 船老大无语地撇嘴,身子还想往里下探,可门外的敲门声接连不断,弄得他心烦意乱:“敲个屁啊敲,哪个龟儿子!” 床下的宋蕴宁也竖起了耳朵,心想,老天爷果然待我不薄,是哪位救世主从天而降,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猛地从床上站起身,船老大骂骂咧咧地走向门口,一开门:“哟!您怎么来了,这什么风能把南宫先生给吹来。当真是奇了怪了,快快快,您往里进。” 南宫溪带着淡淡地笑容往里走,对着船老大点点头。 他知道宋蕴宁在床底下,故作无事发生,顺便站到床前用身子挡着。 一大早,从宋蕴宁出门上船开始,南宫溪全在院子里看着,眼见她进了船舱许久没出来,他就意识到坏了菜,赶紧穿戴整齐往船上来。 “船头儿,您现在这生意可做得不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南宫溪奉承起来,“那货船都排到我家门口了。” 里里外外地找了好一圈,船老大拿不出像样能招待人的吃食,不好意思地憨笑:“要说不是您那年救了我这腿,哪儿有我的今天!” “腿怎么样?” 借着替船老大看腿,南宫溪的视线往下意外地瞟到了宋蕴宁的衣角,他赶紧往里走了两步,从始至终保持着客气。 大约在两年前,船老大的货船到南海去运货,在路上遇到了风浪,他整个人被卷到了海里,一条腿狠狠地撞上了礁石。 一连十天都没能起得来床,找了不少郎中都说这腿保不住了,最后在多人的引荐下找到了南宫溪。 虽说花了不少银子,可只要能保住腿,船老大乐意至极。 “可以说是健步如飞!”船老大笑得合不拢嘴,而后话锋一转,“嘶,南宫先生今日前来可不是专为了看我这条老腿吧?” 没几把刷子可骗不了老江湖,南宫溪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纸,恭恭敬敬地递给船老大。 “船头儿果然不同于常人,一眼就看出我有求于您。这单子上的药材都是我近来所需,要得很急,但这些药材全都生长在异域,泽州城里没有,整个大楚都鲜少出现。我最近刚游历到泽州,听江湖上的兄弟传您的名号,特来拜见。” 纸上写的都是船老大不曾见过的药材名称,他眯缝着眼看了一阵,反正也看不懂,只好作罢,顺手把纸一叠。 “哈哈哈,南宫先生真是说笑了!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船老大拍着胸脯,“我马上派人准备一条船,立马出发。” 亲自出门去交代才能对得起南宫溪的名号,船老大临走前特地给南宫溪搬来了椅子,嘱咐他在此等候,一会儿好好喝上两杯。 船老大拿着药单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对床下是否有人的事儿早也忘到了九霄云外,南宫溪等人前脚一走立马蹲下身子。 “你胆子还真不小!”南宫溪看着宋蕴宁一双杏眼不停的眨巴,赶紧伸手把人给拉了出来,扬起一片灰尘。 宋蕴宁的鼻子痒得直想打喷嚏,可一打喷嚏就会被发现。 她揉了揉鼻子,强行忍着:“你怎么在这里,你来干什么?” “别问这边多了,我若是不来你今天说不定就交代在这里了。趁着人还没回来,赶紧走!”南宫溪二话不说地将宋蕴宁往外推。 “等等等等。”宋蕴宁从怀里掏出货单,迅速地按照原来的模样给放回了桌上,都是这单子闹的。 善后完,门口的一众水手又成了难题。 南宫溪借用其身量高大的优势挡着宋蕴宁,将其带出了屋子,面对实在是躲不过的来人便装起了自来熟与人谈天说地。 最终,宋蕴宁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离开了船。 第299章 虚惊一场 她下船的头一件事便是往军营里赶,打算将得到的消息给宋言澈。 …… 营帐里点着火把以供暖,夜瑾煜坐在兽皮垫子的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册子默不作声,宋言澈则背手站在一旁。 “千夫长、百夫长大多都有涉猎,根据现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 话音未落,幕帘从外咻地掀起,将士想上前通报却让宋蕴宁挡住,她急匆匆地走进了营帐,看见不单单只有宋言澈,愣了一下。 “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失了分寸。”宋蕴宁立即找回了镇定,半蹲行礼,随后给弟弟一个急切的眼神。 夜瑾煜抬眼,挥手让将士退下。 整个营帐里只剩下了三人,宋蕴宁也就没必要讲没用的规矩了,她上前拿过桌上的笔低头开始写,一边写一边说道。 “这是我去船上找到的清单,我勉强能背下来,或许会有一点出入,但大多内容定是没错的。单子上的内容有关军饷转移,有数量,还有转移头领的官职或名号。” 听到这里,宋言澈总算明白了为何姐姐如此着急地进门来,他走到一旁看着纸:“这么说,阿姐你去船老大的货船上了?” 宋蕴宁面对宋言澈的询问没讲话,只闷头狂写,时不时地抬头回想货单上的内容。 少顷,确定脑子里全部能默记下来的都写完,宋蕴宁停下笔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墨水吹干,嘱咐道。 “知道你与船老大商定了合作。你手里有这单子就能确保他不会因为私人交情包庇某些海军头领,收好了。” 宋言澈如获至宝,拿着清单两眼放光:“阿姐你可真厉害!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幸好有你!” 他刚想递给夜瑾煜看,却发现对方面色铁青,凶狠地眼神吓了他一跳,只得悻悻地将清单收在了手里。 “我的使命完成了。”宋蕴宁欣慰地笑笑,转头对夜瑾煜告辞。“臣女还有其他事要忙,先行告退。” 还没等她走到幕帘前抬手,背后传来了冷冰冰的一声:“站住。” 太子之令岂有不停之道理,宋蕴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转身:“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为何不让臣女离去?” 电光火石间,两人四目相对一触即发,宋言澈作为现场见证的第三人,暗叫不好。 夜瑾煜阴沉着脸,他原就憋着气没发,宋蕴宁只说公事不聊私人恩怨的态度让他恼火,又联想到码头人多眼杂,顿时关心则乱。 “你以后不可再如此莽撞,孤有令,军中之事与你无关。”夜瑾煜的语气很严肃,眉间的川字纹显而易见,“你可知道那码头里的都是什么人?全是刀尖舔血的末路人,你就这般堂而皇之的去?” 劈头盖脸的呵斥与质问,宋蕴宁向来吃软不吃硬。 她腾地一下就火了,心里打定了主意要与夜瑾煜对着干,偏就不听他的话了:“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阿弟,关太子殿下哪门子的事了!” 宋言澈急得左顾右盼,看看这边又望望那边,想着站哪儿头都不是个办法,赶紧来到了营帐中间和稀泥。 “您二位这时候还吵什么啊?殿下,这事与阿姐无关,您千万别怪她,她也是想帮帮臣。” “阿姐,殿下也是想关心您,您别着急!” 俗话说,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宋言澈这一说,非但没有引得两人停战,还被两人同时骂了一句:“闭嘴!” 这两位当真是谁都惹不起。 宋言澈吃瘪,只得低着头往一边去了,静静地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倒也落个逍遥自在。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宋蕴宁不服气的表情和满不在乎的态度让夜瑾煜腾地一下从兽皮座位上站起身。 “军中上下,上到孤,下到海军将士,人人都应为大楚国做贡献。你是个女儿家,自当将息自己,保全自己!” 宋蕴宁也不是吃素的,她从来都不想当任人宰割的软柿子,上辈子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已经过得够够地了。 面对夜瑾煜强硬地对人好的方式,她受不起,也不想受。 “太子殿下未免太好笑,大楚兴亡,匹夫有责。臣女虽不是男儿身,倒也是大楚国人,父亲为武侯,弟弟为海军副将,为何不能替朝廷做上些分内之事?”宋蕴宁的表情坚决而笃定,夹带着毫不掩饰的赤诚。 这个女子竟将别人关心的话语当成耳旁风,夜瑾煜简直气极了,但这不是一种愤怒,愤怒往往不会使他为难。 为太子者,除开皇帝有能力压制他以外,没有谁能做到让夜瑾煜愤怒的程度。 这是一种心疼,又气又无可奈何。 夜瑾煜来到宋蕴宁身前,强忍着内心的忐忑,气势汹汹地下了最后通牒:“宋蕴宁!你到底还要跟孤闹到什么时候!” 太子的咆哮让宋蕴宁顿时愣住,她不是没听到,而是难以置信。 “若你又不愿回京城,又不愿听孤的话,那就干脆禁足好了!把你关起来,省得你乱来出事!”夜瑾煜说道这里,伸手要去揽过宋蕴宁。 可宋蕴宁躲开的动作也很快,她下意识地闪身,情绪最终在此刻崩溃:“夜瑾煜!你真的太自大了!” 争论到了现在,言尽于此,已没有可说的了。 宋言澈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目睹全程,眼睁睁地看着夜瑾煜拉着宋蕴宁出了军营,他急忙追了上前去大叫道:“殿下,您可不能惩罚阿姐!” “你回去,军营不能无人。” 夜瑾煜留下这句话,他不管宋蕴宁是否在挣扎,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又怕用力过猛抓疼了她,一直控制着力道。 两人在街上走了多久,宋蕴宁就闹了多久:“你放开我!谁要跟你走!” 纤细地手腕已被勒得通红,夜瑾煜头也不回地要带她回小院,放到哪里他都不放心,只有放在眼皮子地下才可靠。 沿路不断的喊叫声让沿途的百姓全走上街头打探,只见一位妙龄女子被一身高八尺的男儿扯着往前走。 第300章 禁足 “张大娘,这两人干什么呢?”一婶婶头上包着方巾,眼看着这女子是又哭又闹,一个劲儿地想摆脱,那男的连头都不回。 满头银丝的路人大娘直摇头:“世风日下啊,好端端的泽州城,就因为旱灾多了这些流氓,竟敢当街强抢民女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这随口一说不要紧,一边看热闹的男子当了真,指着夜瑾煜骂道:“好你个人贩子!赶紧把这位小姐给放开!” 这话刚从嘴里说出去,他不远处的一个矮个子男人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嘘嘘!别乱说,这是太子殿下。我在粥棚见过,这就是为我泽州百姓做主的太子殿下。你当街骂太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一听太子殿下的名号,谁也不敢吱声了,街上一片静匿。 宋蕴宁也渐渐意识到夜瑾煜是铁了心要把她带走,随着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想赈灾军队的名声因她而受影响,只好乖乖闭嘴。 两人前脚刚离开街口不久,南宫溪便白衣飘飘地出现在了街上。 船老大最终没能发现宋蕴宁的任何踪迹,那张写有关键信息的货单也在南宫溪的花言巧语之下顺理成章地从床底变了出来。 临走时,船老大还一直不停地感谢说:“南宫先生当真是我的福星啊!上一次一见就治好了腿,这次一见就找到了想找的物件。” 闹事街口的人群熙攘不断,来来往往地人都在讨论今日街上发生的趣事,南宫溪好奇听了一嘴,说:有一名女子被太子殿下强行带走,两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 夜瑾煜带走的女子?南宫溪皱了皱眉头,那就只有一个人了,宋蕴宁。 …… “夜瑾煜!你放我出去!”宋蕴宁拍打着房门,“我不要待在这里,你放我出去!诶!门外头到底有没有人啊!”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熟悉的东屋,陈设与走前一模一样却没落灰,想必平日里常有人来打扫,桌子上摆了饭菜。 不但有青菜干粮,甚至还有少见的肉菜,一碟白斩鸡,一碗参鸡汤。 古山和两名丫鬟在门口低着头听着夜瑾煜的嘱咐,他认真道:“人不可以放出来。小心伺候,她依旧是主子,不是个被关押的犯人,懂了吗?” 宋蕴宁此起彼伏的拍门声让下人忐忑不安,但夜瑾煜就站在面前,两个丫鬟都不敢回头,只是不停地附和道:“奴婢遵命。” 古山没讲话,算作默认,他恭恭敬敬地目送夜瑾煜离开。 “到底有没有人啊!” 嗓子都快吼冒了烟,宋蕴宁终于有气无力地坐了下来,屁股刚一沾凳子,房门从外头被人打开了,古山为难地低着头,进门。 古山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端进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连筷子都还静静地横放在碗上。 “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宋蕴宁眼前一亮,从椅子上站起,“你能不能偷偷地放我出去,不让夜瑾煜知道?” 她的眼睛扑闪着,睫毛弯弯地很好看。 可接下来古山的动作给了宋蕴宁当头一棒,门被嘭地一声关上。 古山压着眉毛拱手:“宋小姐,您还是不要动出去的心思了。太子殿下下了死令,您只能待在屋里。再怎么赌气都不能气坏了身子,饭菜多少吃点,若是不合胃口,尽管跟属下说。” 搞了半天又是个和稀泥的,宋蕴宁暗自叹气。 她倒是不怪古山,君为臣纲的道理她都明白,于是像蔫茄子一般坐回了凳子,挥挥手道:“若是夜瑾煜非要用这等法子对我,我就不吃饭,你出去吧。” 大门再次‘嘭’的一声关上。 而后的一整天,太阳落下又升起,整整过去了十二个时辰,宋蕴宁不吃不喝始终不动一口饭菜,古山频繁地命人热饭换菜。 这日的晌午饭不知是热地第几趟,丫鬟端着热好的粥进门时,宋蕴宁已饿得面色苍白,貌似病怏怏地倚靠在床边。 古山得知,着急忙慌地赶来:“您当真不吃?宋小姐若是饿坏了,宋言澈定会找太子殿下掰扯个明白……” “我吃。”宋言澈有气无力地抬眼,古山显然是没想到她如此爽快便微微一震,愣住了。 她继续说道:“我想吃鱼,海里的那种大黄花鱼。可就怕泽州城里没有。” 这是宋蕴宁没有法子的法子,她想着趁古山吩咐下人去准备的功夫逃出去,心里虽有点对不起古山,但也只能狠狠心了。 “好好好,您吃就成,属下立马遣人准备。”古山兴致勃勃跨门而出,不知是忘记又或是有意地没锁门。 他甚至叫走了门边的两名丫鬟,一同去了后厨。 机会来了! 宋蕴宁噌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改先前的病恹恹,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的馒头吃了两口,有气无力的大小姐荡然无存。 心里默默算着时间,赶在人回来之前,她熟练地翻后门出了小院。 出门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赶回军营找宋言澈,宋蕴宁是一位肤若凝脂的美丽女子,身穿素色对襟长褂,在人群中亦能脱颖而出。 “你找谁?军营重地,岂敢擅闯!”营地门口的将士提枪拦住宋蕴宁,语气不善,“军营中可没有你这等貌美的女子!” 宋蕴宁无奈解释说军中副将是她的弟弟,名为宋言澈,可这海军下上人心不古,除开宋言澈自己的几名心腹外谁也不把他真当副将。 不提倒好,这一提,对方甚至开始出言训斥:“滚滚滚,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敢来就把你……” “宋小姐!” 有人在不远处招呼了一句,这声招呼打断了将士做法。 这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是宋言澈自打泽州以来便待在身边的侍卫,原是夜瑾煜的暗卫,算个靠得住的手下。 “诶!我来找宋言澈,宋副将。”宋蕴宁扯起笑容,用力地挥手。 将士见侍卫从宋言澈的营帐外小跑过来。 第301章 名单有假 他顿时不敢讲话,脖子缩进了破烂的甲胄里,不停地对宋蕴宁点头哈腰。 过程一波三折,宋蕴宁总算在侍卫地带领下到了宋言澈的营帐里。 “阿姐你怎么来了?”宋言澈本能地向后望,没看到夜瑾煜的身影,“您跟太子殿下和好了?殿下同意放你出了吗?” 自顾自地到椅子上坐下,宋蕴宁精疲力竭,她闭上眼睛养神,没有正面回答。 弟弟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一转眼来到了傍晚。 此时不停地有侍卫送饭菜到营帐里,宋蕴宁一看,全是好酒好菜,正当她疑惑之际,宋言澈解释道:“我备了菜,今晚邀镖局掌柜和船老大来军营里。名头是新官上任打点关系请客吃饭,实则传递了上交销赃名单的消息。” 听完这话,宋蕴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后两道菜端上桌的时候,船老大与镖局老板一前一后地来了,两人都笑呵呵地送上了礼,随后落座。 “两位,今日叫了友人作陪。这是宋蕴宁,城里开医舍和慈幼局便是她的主意。”宋言澈自如地介绍了宋蕴宁对外的身份,同时招手让将士给两位倒上酒。 镖局陈掌柜首先端着酒杯站起来,他对宋蕴宁鞠上一躬:“久仰久仰!都说赈灾队伍里来了个不寻常的女子,百闻不如一见。” 宋蕴宁淡淡一笑,端起杯子以表礼貌抿了一口。 一杯烈酒下肚,陈掌柜嘶哈一声,顺手向宋言澈递上了答应好的名单。 这薄薄的一张纸上没写几个字,折叠起来连墨迹也看不到,宋蕴宁心里大概有了底,多半是随意写来敷衍人的。 默默地接下,宋言澈顺手用身前的空碗压住名单,而后举起酒杯:“船老大,在下敬您一杯。海军多在海中作战,日后还得您的船队多照顾。” 东家喝酒,当客人的岂有不赔的道理,船老大明白宋言澈的意思,跟着喝了一杯后递上了准备好的名单。 两张单子到手。 宋言澈首先总览一遍,随后淡定地看了一眼宋蕴宁,递给了她。 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只片刻,宋蕴宁便笃定道:“您这单子怕不是有问题吧?欺骗军官可重罪!” “荒唐!”船老大怒从中来,拍案而起,“我与宋小姐素不相识,为何平白地诬陷我!” 他全身气得直抖,手上的烟斗那也拿不住,瞪着眼睛要吃人的架势。 宋蕴宁不恼,她手里拿着货单扬了扬,轻轻一瞥宋言澈。 若是心里没有鬼的人,被人这样一说顶多是据理力争,正因为这船老大让人戳穿了花招,这才恼羞成怒。 陈掌柜一时不敢讲话,以夹菜的动作掩饰心虚,他不跟在场任何人有眼神接触,只闷着头吃饭喝酒,反而格格不入起来。 “你说荒唐?”宋言澈从怀里掏出宋蕴宁早前默写的那张货单,直接拍在桌上,“那请船老大仔细看看这张,给在下个说法!” 全场静匿,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到又出现的名单上。 原来姐弟两人一看船老大递上的单子就知道少了人,虽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何缘故,但大抵逃不过‘贿赂’二字。 “这……” 船老大远远地瞥了一眼便知道这名单上的人是全的,他不敢拿起来看,只得笑嘻嘻地看着宋言澈。 “想必您应该很诧异为何我有这单子。”宋言澈主动起身拿起名单放到了船老大面前,“您的手下个个衷心吗?你知不知道有人偷偷地向我投诚,传来了这名单。如此,你还敢说我等污蔑了江湖人士的清白?”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再抵赖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在宋言澈的一通质问下,船老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他顿时慌张无措起来:“宋副将,都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其实取下去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他们都给了我一大笔钱封口。近来海运生意不景气,这才动了歪心思!” 看着船老大这般低三下四,陈掌柜反倒乐了起来,他虽然不敢说话,可看热闹的兴致很高,甚至主动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船老大,涉嫌巨额贪污,处……” 宋言澈即将下令处罚时,宋蕴宁腾地站了起来:“小女子建议宋副将严惩僭越之举,以儆效尤,处此人三日后问斩。” 美艳动人的女子以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出了这话,令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冷气。 不解地转头看宋蕴宁,宋言澈不明白为何要用这么重的处罚,但总觉得阿姐有自己的想法,遂接话:“好!来人,拖下去!” 镖局陈掌柜再也坐不住了,就在船老大大喊不服被拉出营帐后不久,他起身道:“今日就不叨扰两位了,镖局事务繁杂,在下还得早些赶回去。” 宋言澈点头,唱起了红脸。 陈掌柜着急忙慌地撩起幕帘往出去,宋蕴宁白脸戏接踵而至。 她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副将再给陈掌柜个机会,今日的这张单子,军中就当没见过。您下次再带来一张,不然后果你已经见到了。” 出门那人就当没听到,赶紧三两步走出了营帐,这边才出了军营,那边就招来手下:“赶紧给李佐传话!” 镖师满头雾水,陈掌柜的步子迈得很大,他紧跟在后头:“说什么啊?掌柜的。” “笨蛋!” 这声音骂的有些大了,陈掌柜立马小声道:“就说宋副将已觉察军中头目勾结镖局与船队销账,让他想办法!还不快去!” 满桌荤腥无人动,只喝了两三杯酒便散了席,宋蕴宁看着桌上的菜陷入沉思,想到许多灾民连饭都吃不饱,不禁叹气。 “阿姐。”宋言澈确保两人走远后,凑了过来,“小弟不解。这船老大虽是犯了重罪,可按大楚律法,最多只落个流放。你为何要提议问斩?” “治理军队中的贪污要下猛药,爹爹以前动不动就讲他为将时候的故事,你都忘记了?”宋蕴宁头也不抬地夹起一筷子肉丝放在碗里,淡淡道。 第302章 荒唐 整整一天就吃了几口馒头的宋蕴宁在吃到肉菜的那一刻活了过来,她细细地品了品肉丝的味道。 对上弟弟疑惑的神情,她放下筷子认真说:“打打杀杀都习惯了的军队头领早已对寻常处罚满不在意,他们不会对生死之外的任何事情上心。若不用点狠手端,达不到效果。” 宋言澈楞了一下,随后了然。 正当他想附和之时,门外传来动静,宋蕴宁耳尖,一下便听出夜瑾煜的声音,她二话不说钻到了桌子下面。 “阿姐?” 宋言澈不解,宋蕴宁紧张地竖起食指放在嘴前,以口型说:“嘘,别暴露我。” 彷徨间,夜瑾煜气势汹汹地冲进营帐,见满桌酒菜只有宋言澈坐在桌前,质问道:“宋蕴宁在哪里,你可知道?” “不知。” “宋蕴宁这一日都不曾找过你?” “没有。” “宋蕴宁当真没来过军营?” 夜瑾煜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宋言澈都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懵懂模样,突然他反问道。 “太子殿下好生奇怪。先前在小院里找臣说要与阿姐划清界限,不是吗?昨日平白地带阿姐回去就已够奇怪了。现在人不见了,还要出来一个劲儿地找,臣实在不懂殿下是何意。” 这话问住了夜瑾煜,气得宋言澈一口闷了杯里的酒。 宋蕴宁则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用力地弓着身子,顺便露出自嘲的苦笑,为何这两日都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躲床底就是躲桌子底下。 眼底的慌张并未流露太多,夜瑾煜快速地整理好情绪,随口道:“宋蕴宁是武侯嫡女,正如你是武侯嫡子。孤同等看重你二人,若是把人弄丢了,孤回京有何脸面见武侯。” 也许是觉得这理由找得有些牵强,夜瑾煜话锋一转,抢回了话语权。 “孤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讲实话,倘若有虚言立即上交兵符。”他不惜以兵符为要挟,“到底知不知道宋蕴宁在何处?” “臣不知!” 宋言澈恼了,突兀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自入城以来,这是宋言澈首次与夜瑾煜正面硬刚,他若不是因为阿姐断然不会做到这程度。 两人对宋言澈而言都很重要,若二中选一,唯有宋蕴宁。 “报!太子殿下,宋副将!”营帐外冲进一名将士,大叫道,“海中有十几条船正在向泽州口岸靠近!” 蹲在桌下的宋蕴宁惊了一下,她有些紧张地咬着嘴唇,双手不自觉地合十,只想着两人不要吵了,正事要紧。 “哪里来的船?”宋言澈率先从争吵中抽出身,立即追问道。 事发突然,夜瑾煜只能暂时将注意力从宋蕴宁身上抽出来,他默不作声地等着将士的答案,这个答案很重要。 将士哆哆嗦嗦,半跪在地上的腿略有颤抖:“回宋副将,属下…属下不知。只是有岸口的弟兄传话回来,他们拿不准主意,还请您去看看。” 两人交换眼神,化干戈为玉帛。 宋言澈拿起手边佩剑往出走,夜瑾煜紧随其后。 紧促的脚步声响起,接连两声撩起幕帘的声响传来,宋蕴宁总算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探出头,思量片刻,她跟了上去。 船队就停在岸口,一字排开,随着海浪的起伏晃荡,这些船不像是战船,没有战船这么多浆位,更没有炮台,甲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木箱装成的货物。 远远地看了一眼,夜瑾煜初步断定这支队伍不像是来侵犯泽州领土的将士,但他交代宋言澈不可掉以轻心。 “严阵以待,等候安排。”宋言澈对手下将士嘱咐道。 将士得令。 船上人见有队伍靠近便从船上下来,他们刚一踩上沙石,宋言澈抬手一挥,将士们一窝蜂地涌上去将人抓住。 “我们是商人!正经生意人!没有理由不能乱抓人啊!”带头的是个岛国人,口音与泽州当地明显不同,长相略有差距。 他虽叫喊着,但上手却很配合,不挣扎也不乱动,任凭将士擒拿。 难道是真抓错了人?将士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全都向后方的夜瑾煜和宋言澈投去求助的目光,听后下一步号令。 “是不是生意人不是你们说了算,近来泽州城因旱灾大乱,尔等无论是陆路或是水路入城,都得接受盘查。退回去!”宋言澈呵斥道。 一队海军将士押着带头的岛国人上船,夜瑾煜与宋言澈紧随其后。 船上果然只得些货物,里面全是宝石翡翠之类的小物件,但成色十分一般,泽州有钱人家都跑光了谁会买没用的宝石。 有了清晨上船老大船舱的经验,宋蕴宁驾轻就熟,悄悄地踩着队伍的末尾登上了船。 大木头箱子成了最好的掩体,她从中间挑了个既不会被看到又能听清楚前面的人在说什么的位置,躲了起来。 宋言澈围着看了一圈,接手海军队伍以来,他对船只多了些了解,这船的样式有些像泽州这面沿海地工匠制造。 但又不算特别像,也许是冗杂了岛国工艺。 船上的人全是岛国人,个个都不敢动,全被将士们围成一堆站在甲板中间,大气都不敢出。 “说,你们这么多人为何来泽州口岸?”宋言澈开门见山地进行审查,他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中带着质问。 带头的岛国人,短短的头发卷曲地攀附在头皮上。 他想迎上来却被将士拦住,笑嘻嘻道:“军爷,我们都是为了讨生活做生意,泽州是我们寻常来的老地方了。虽然城内现在状况不好,但有口岸可停靠,我们便想着进城里来歇歇。” 不知是为了掩饰说话的心虚,还是真的与夜瑾煜讲话有压力,岛国人手里不停地做着小动作,就在他顺手撩起袖子的一瞬间。 宋蕴宁眼尖察觉到了不对,袖口往上的地方有刺青。这岛国人说话中间愣了一下,他意识到撩开袖子的行为不妥,当下就收住了动作。 刺青只是小小地露出了一个角。 第303章 行商船队 宋蕴宁的思绪开始疯狂地在脑海中翻涌,上一世京城被岛国人入侵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其中一则战报里尤其提到,一名将领骁勇善战,混身刺满刺青。 难不成就是这人? 在宋言澈与带头岛国人周旋之际,夜瑾煜精准地捕捉到关键信息,既然是常来泽州城做生意的商队,地方商会一定有记录。 “你去找太守查商会记录,有关岛国人的船队,看看有没有这么些人。”夜瑾煜对身旁侍卫小声道。 侍卫不动声色地悄悄离开。 随后,对话陷入僵局,无论宋言澈怎么问都问不出其他信息,那就只能等侍卫翻查的接过,若真是如这岛国人所说便没有理由扣人。 大约两刻过去,海风呼呼地挂在所有人的身上。冬末的风也不是好受的,宋蕴宁不似男儿们身穿甲胄,她衣着单薄下手脚冰凉,止不住颤抖。 急匆匆地赶回,侍卫在夜瑾煜耳边耳语道:“查过了,的确是他们说的这样。每年都会来泽州几趟,每次都是这卷头发的男人带队,这十几艘船都是货船。” 带头岛国人一点不着急,他悠哉游哉地背着手站立,等着这一队人给他们个说法。 等的时间太长,宋言澈看向夜瑾煜,只见他缓缓摇头,示意他们说的是真话,并非试图偷渡入城的岛国入侵者。 “以后来泽州不可直接靠岸,先于驻守岸口的军队联系,取得授权才能停驻。”宋言澈警告岛国人,挥挥手让将士把人放了。 船上的岛国人欢欣鼓舞,得到自由后返回船舱,只有带头的那卷头发的岛国人。 他不但不走,还迎着宋言澈走了过来。 “多谢宋副将,我们在路上便听到有船队说泽州海军来了个新副将,恭喜高升。没想到如此年轻,勇猛过人”岛国人伸出手,递到面前。 岛国人与世隔绝,整个国家都在海岛之上。礼数与中原不同,不行礼只握手。 宋言澈对他伸出的手很不习惯,他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敬重只觉得轻浮,犹豫片刻才勉强握了一下:“过奖了。” 两人目光交织,刚才隔得远宋言澈没能看出他眼神里的锐利。 这目光不像商人这般精明和善,倒像是个刀尖舔血的战士,咄咄逼人,仿佛在下一秒就会冲上前来咬断他的脖子。 “走,下船。” 夜瑾煜适时打断两人对视。 宋言澈借机收回眼神,他甩甩头,想把那种后背发冷的恐惧感甩掉,然后跟在太子身后离开。 在宋言澈路过宋蕴宁躲藏的大木箱后,宋蕴宁猛地站了起来,与他肩并肩走了几步。 回味了好一阵对方的眼神,宋言澈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一个人,夜瑾煜走在前面自然也看不见人。 直到下船,来到海滩上,宋蕴宁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想什么呢?就你那个空空如也的脑袋能想出来什么。” “你说什么呢!” 宋言澈从思绪中回过神,恼怒转过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看着他眨巴,嘴里的下一句话被死死堵住,继而变成:“阿姐!” 一声大叫后,宋言澈赶紧捂住了嘴,可说出去的话好似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 夜瑾煜听见声音转过了头,他一眼便看到了宋蕴宁:“宋蕴宁!你是为何在这里,从院子里走也不讲一声,平白的让孤担心!” 顾不得两人的诧异,宋蕴宁尤其无视夜瑾煜的脾气,她在宋言澈耳旁嘱咐道:“小心那个带头的岛国人,他有问题,多加防范。” 这么多将士看着,宋蕴宁料想夜瑾煜不敢拿她如何,毕竟将士面前要做好带头模范,她说完话装作无事发生。 宋言澈楞了一下,随后回过神:“好,知道了。” 嘱咐手下将士将船只盯紧,岛国人的一举一动必须尽在掌握,转头,他问宋蕴宁。 “刚才酒局上你没吃两口饭,不如我带你去城里饭馆吃点?最近泽州城景气了不少,酒楼陆续开张,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若不提还好,这一提吃饭,饥饿感有如洪水猛兽般袭来,顿时就饿了,宋蕴宁的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她揉两下肚子,点头道:“行!” 将士一行回军营整顿,宋言澈告别夜瑾煜带上宋蕴宁登上马车去闹市,夜瑾煜嘴上没说但也悄悄让古山驾车跟在两人后面。 闹市中摆出了酒肆,夜里还要摆上两张凳子一张桌子的路边摊茶馆,宋蕴宁下车随着宋言澈去酒楼,刚到门口,临了听见一句话。 “太子殿下当真是这等冷血的人?”男子多喝了两杯,脸上红彤彤,“要我说,当时他入城说要为百姓做主的话全是虚的。” 宋言澈正疑惑这人怎么没跟着进门,抬眼就看到宋蕴宁靠近了门口的那桌,一言不发地站在几人身后听着。 另外一人点头附和:“可不是,就前两天,不还拖着个女子在街上走吗?” “就是昨天!” 男子一拍桌子想往下说,宋蕴宁忍住走上前,正当两人还处在震惊中。 她插嘴道:“我就是那个女子,这是太子殿下与我的私人恩怨,与百姓无关。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为何要这等抹黑殿下,殿下从未对不起任何泽州城的百姓。” 想着上前阻止的宋言澈,此时也任凭宋蕴宁去了,她说的话有道理,太子殿下的确不应该承受如此的不白之冤。 喝酒男子本就是道听途说,一时被一女子怼了,更别说抬眼一看身边还站着将士模样的男子,不敢放肆。 他吃瘪认栽,好声好气地道了歉:“都是小的喝多了酒乱说,您二位别放心上。” 当一席饭菜端上桌时,宋蕴宁早就把门口的不愉快忘在脑后,弟弟点的全都她在家里最爱吃的几道菜。 她兴致勃勃地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伸手就要夹菜。 头顶传来一声:“宋小姐。” 姐弟两人同时抬头,南宫溪笑脸盈盈地盯着两人。 第304章 酒楼 他十分自然地说道:“二位也在这里吃饭,不介意一起吧?” 看似巧合的相遇不过是南宫溪在街上蹲了一下午的成果,他一直在等宋蕴宁回丰村小木屋,直到现在终于撞见。 这段时间南宫溪也没闲着,他做了件大事,街上百姓的风言风语便是他设法散播。 宋蕴宁与南宫溪相识许久,自然没意见,她就着菜吃了一口米饭,看向弟弟:“这是南宫先生,你见过的。我的眼睛是他的功劳。” 既然是对阿姐有恩之人,宋言澈勉强同意:“南宫先生请坐。” 三人分别坐到了八仙桌的三个方位,只剩下背对门口的那个位置没坐,夜瑾煜与古山在不远处的小巷将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古山瞥了一眼,瞧见夜瑾煜的神情有些失落,壮起胆子说道:“殿下,您对宋小姐的一片真心臣都看在心里。你们一起经历了这些,为何平白要放弃?” 他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呵斥,夜瑾煜依旧维持这那副神情,目不转睛地盯着店里。 “您别怪臣多言。”古山更加放肆起来,“宋小姐是难得的佳人,论样貌才智都与您相配,放弃了当真可惜。近来,南宫溪还对宋小姐虎视眈眈,哎……” 说到这,古山倚在小巷墙上,忍不住发出叹息。 还是没有回答。 …… “蕴宁你试试这个。”南宫溪将他面前的菜夹给宋蕴宁,“多吃这个菜,对眼睛好。你晚上少看灯光,白天也不要抬头看天。” 宋蕴宁好好地吃着饭,菜到了碗里,淡淡哦了一声。 水渠修通后从梁河里将水引到了泽州,虽然庄稼浇水的量还不够,但勉强能维持泽州百姓的生活,饭馆也上起了茶水。 南宫溪注意到宋蕴宁的杯子空了,又主动倒茶:“特意叫小二往里放了我自己带的桑叶、菊花、夏枯草,都是明目的疗效,你喝点试试。” “谢谢。”宋蕴宁勉强扯起嘴角的笑容,礼貌地接过了水杯。 一顿饭下来,南宫溪时不时地嘘寒问暖和刻意照顾让她无所适从,只觉得有些别扭。同时,宋言澈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饭吃完,宋蕴宁提议回去,但宋言澈借口留下:“弟弟还有点私事要去做,我让车夫送你回去。” 宋言澈主动将宋蕴宁送上了马车,并嘱咐车夫一定将人安全送达。 在他转头返回酒楼时,正巧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南宫溪,对方礼貌地点点头:“宋公子,在下先告辞。” 南宫溪抬脚便要走。 “等一下,南宫先生别急。”宋言澈叫住了南宫溪,看着他满脸疑惑,继续道,“刚才在饭桌上,南宫先生是何用意?” 南宫溪饶有兴致地转过了头,他上下打量宋言澈一番,肆意张扬地笑了起来:“用意?宋公子真是有趣,何来用意一说?” 他显然是知道宋言澈问的就是他对宋蕴宁的态度,为何处处关照,但南宫溪装作听不懂,无所谓地靠在了墙上。 脸上写满了‘不在意’。 既然对方不端着,宋言澈也不装做亲和了,收起笑容:“别在这儿给我装傻充愣,谁还看不出来南宫先生的那点花花肠子。说,为何对阿姐嘘寒问暖。你是对她有所求,还是对宋家有所求!” 空气中弥漫一股逼问的味道,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从宋言澈的眉宇间释放。 “有所求?”南宫溪摆手,转头看向宋言澈,“真是有所求,在下喜欢宋小姐不行吗?你宋家儿女眼里都是利益和算计?” “什么!” 宋言澈震惊地大叫,街上过上过下的百姓全都投来注目,他感受到不少目光后放低了声音:“你说你喜欢阿姐?” 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受南宫溪的掌控了,他说出‘喜欢’宋蕴宁的话时心中未有波澜,不过是觉得这女子有趣。 这女子的弟弟偏偏要来问他,他便想逗逗宋言澈,可当对方质问自己的时候,南宫溪竟不能与平常一般随口胡说。 沉默半晌后,南宫溪迟疑着点点头:“嗯…啊,喜欢,怎么了?” “你们才认识几天?你不过是给阿姐治了眼睛罢了,你就口口声声地说喜欢阿姐。南宫先生怕不是诓骗我。” 说话间,宋言澈配上个翻白眼的动作,仿佛已认定了南宫溪是在胡说。 后背的墙靠不稳了,南宫溪有些着急地站直了身子,找补道:“宋小姐美若天仙,又聪明又漂亮。在下在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中见她从不抱怨境遇只想着赶紧治好眼睛,这等顽强,何有不喜欢之由?” 胡言乱语地乱扯一气,南宫溪把脑子里能联系到宋蕴宁的全部词语揉在一起,脱口而出。 不曾过多牵扯男女之爱的宋言澈语塞了。 他不知这话的真假,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于是话锋一转,皱眉头指着南宫溪威胁道:“我无论南宫先生是否当真喜欢阿姐,但您若欺负阿姐,我定毫不留情!” 两人在质问中结束了对话,宋言澈百思不得其解,坐上马车一直盯着窗外,陷入沉思。 夜瑾煜和南宫溪。 一个是当今太子殿下英勇善战,日后有很大的机会成为皇帝;一个是整日在江湖漂泊的盖世神医,哦,只知道这个。 宋言澈的马车突然间停下,他同时意识到对这南宫溪一无所知。 “宋副将,到了!”侍卫撩开幕帘提醒宋言澈。 “好。” 宋言澈甩了甩头想让这纷扰的思绪潇洒,走下马车,他下定决心去试探宋蕴宁对这两人的看法,好解决他心头的疑惑。 军营因宋蕴宁的到来特地准备了新营帐,门口派侍卫把手,宋蕴宁在饭桌上的狼吞虎咽现在起了反效果。 胃部传来一阵胀痛,她起身走走,抬眼见宋言澈撩开幕帘进门。 “阿姐这么晚了还没睡?” 弟弟说话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偷偷来她房里要糖吃的神情,宋蕴宁笑笑:“没呢,吃得太多,想消化消化。你明知道帐子里点着灯,何必问我睡没睡。” 第305章 情敌 没想到被阿姐一眼看穿,宋言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着宋蕴宁来桌前坐下。 军营里泡茶麻烦,宋蕴宁不想让将士们操劳,营帐里只有热水,她倒上一杯:“说吧,肯是有求于我。” “哈哈,是。”宋言澈停顿后问道,“阿姐走后我与南宫先生聊了两句,我想问问阿姐到底知不知道这南宫先生是什么人?” 淡定地喝了口水。 “什么人,不就是神医谷的传人。他医术甚高,在这大楚都没有对手。”当热水入喉流向肚子,宋蕴宁缓解了不适。 她放下杯子又继续说:“不过脾气古怪,为人神秘。其他的,我便不知了。你为何问这个?” 宋言澈在宋蕴宁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表情。 提起南宫溪这人,她的神情淡定自如,没有半点波动,甚至在说他的医术盖世无双时,眼眸轻轻地往上抬。 这让宋言澈得到了一个结论;阿姐不讨厌南宫溪。 马车上的思绪不免地翻滚起来,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烛台出神,若是南宫溪当真喜欢阿姐,那太子殿下岂不是与阿姐没机会了。 复杂的情绪交织,宋言澈转念一想,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神医远离朝堂,阿姐不愿陷入朝堂纷争,也许这种人才是阿姐的良配。 “你想什么呢?”宋蕴宁疑惑地看着宋言澈,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有话直说,别藏着掖着的,这可不像你。” 宋言澈让宋蕴宁这么一叫,猛地回过神,全身一怔:“啊?您问我什么?” “我问你,为何要打听南宫溪……”宋蕴宁没好气地再说了一次,以指腹用力摁了摁他的脑门,再次提醒他回过神。 “没有,没有想。就是不知道这南宫溪什么来头,他与您走得近,我担心他有所求,所以才来问问。” 宋言澈起身,遮遮掩掩道:“阿姐早些歇息,弟弟先走了。” 弟弟几乎是仓皇逃走,宋蕴宁闹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这南宫溪不是个坏人她不必担心,就随宋言澈去了。 夜晚凉气逼人,床铺里冰凉,宋蕴宁合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阵阵地风刮得营帐顶棚直响,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着船上见到的那名岛国商人,同时也是记忆力的刺青将士。 手臂上带着刺青,大战时城中的确贴过有关这人的战报,有时候从萧渐清的嘴里也听到过一二,想来想去只知道这人凶名赫赫。 宋蕴宁懊恼地将被子蒙住头,上一世实在是困居深院,整日只知道受萧渐清一家的气,什么都不感兴趣。 罢了,再怎么也想不出来多的信息,她不想当一个怨天尤人的女子,迷迷糊糊地睡去。 军营在船老大被下令杀头后全面整顿,不少人掏出了压箱底的贪污军饷只为保一条命,将士们得到头领落马的消息欢欣鼓舞。 翻身农奴把歌唱,海军军营里充满了勃勃生机。 宋蕴宁整日都因为那刺青将领而悬着一颗心,看着众人喜气洋洋却不知背后暗流涌动,她就吃不好也睡不着。 这日。 桌上摆着干粮和野菜,军中不敢奢靡,将士与头领吃的都是一样饭菜,宋蕴宁要求弟弟像对待将士一般同等对待,便吃上这些。 三三两两地吃上几口野菜,强行咽了好几口干涩的大饼,在灌了一大杯热水后结束了晌午饭。 她从自己的营帐中出来去副将营帐找宋言澈,穿着一身简单素衣,一个人不好盘发髻便随意束起。 “在忙吗?”宋蕴宁手撩开幕帘,见宋言澈做在桌前正襟危坐翻看着手上的册子,目不转睛的样子她不常见。 手上翻动一页,宋言澈没主意来人,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两人大批的军饷回了军营,我正在清理数量。 回过神才发觉是个女子的声音,他这才抬眼:“阿姐吃过饭没有?” “吃了。” 正好翻到最后一页,宋言澈合上册子把注意力暂时抽了出来,起身替宋蕴宁搬了把椅子。 落座的同时,宋蕴宁眼尖看到桌上有几张纸上写着有关岛国人的内容,于是从一堆文书中抽了出来:“有关那日遇到岛国船队的?我今日来也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对,阿姐猜的不错。”宋言澈接过记录纸,指给宋蕴宁看,“这全都是关于岛国船队的记录,尤其是带头的那位卷发头领。当时您嘱咐完之后我便上了心,每日派人跟着。这记录我每天都看,全是在正常行商。您给瞧瞧。” 宋蕴宁点点头。 二月十五 船停泊在口岸,搬运货物下船,一整日。无异常。 二月十六 船停泊在口岸,晌午于东市馄饨店吃馄饨,与人交谈;傍晚买烟酒回船上。无异常。 …… 二月十九 船停泊在口岸,晌午于西市购买商品;傍晚于东市混沌店吃馄饨。无异常。 一目十行地看完所有,宋蕴宁发现这‘馄饨店’一词总是在记录中频繁出现,这人当真有这么喜欢吃这东市的馄饨? 嘴上没说,轻轻地放下了记录,宋蕴宁把这馄饨店的地址记在了心里,决定去看看。 “是吧,我说没问题。”宋言澈顺手抄起桌上的册子,唉声叹气,“哎,这人都不是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手头这些军饷。” “有什么问题?” 宋蕴宁不解,军饷陆陆续续都回到了军营,宋言澈完成了对夜瑾煜的承诺,按道理应该雄心勃勃地当起副将,不应该如此烦闷。 记载军饷的册子在眼前展开,宋言澈大倒苦水。 “船老大在前两日被就地正法后,就如阿姐你说的,人人自危。头领主动上交军饷,全都被撤去职位。军饷在我手里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在别人眼里是块大肥肉。我已经对这册子翻来覆去看了两日,背都能背得出,就是不知道如何用。” 弟弟的反应宋蕴宁能猜想到,毕竟他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第306章 分配军饷 之前都靠着夜瑾煜一点点教授,现在夜瑾煜没在身边就没了办法。 “我帮你看看。” 宋蕴宁二话不说地拿过册子,认真翻看起来,她还拿过沾了墨的毛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就有了主意。 “军队现在什么样,你心里有数吗?”放下笔,宋蕴宁认真看着宋言澈问道。 仔仔细细地思索了一番,宋言澈心里有了大概的答案,胸有成竹道:“将士们整日无精打采,军营破烂,没有像样的兵器和出海作战的船。” 被引导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言澈脑中灵光乍现,既然军队的问题都已放到了明面上,一件一件的完成就好了! 高兴转瞬即逝,宋言澈又无精打采起来:“阿姐您是想说让我用钱去改善吧,可我不知道如何改善,该怎么花。这东西,太子殿下没教过。” 宋蕴宁笑笑,提笔在纸上写道:将士、军营、装备。 “不着急。”手指着‘将士’二字,宋蕴宁耐心道,“将士们无精打采是因为多年来的散漫风气,他们被先前的头领剥削惯了。不知道如何作战,也没有生活的盼头。月奉是不是很久没发过了?” 点头如捣蒜,宋言澈抬起头一阵猛点。 “我替你算了,将士月奉大约拿出收回军饷的三分之一去发,每个人都必须有所表示。能看到回报,他们才有动力。有了动力便能开启练兵,练兵有助于提升整体的士气,也就不会像先前这般散漫了。” 说完这个,宋蕴宁继续说:“军营只要能住就可以先维持,等到下次拨款重建或修补,这个不着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些布局带着一个大前提,宋蕴宁知道岛国一定会向泽州开战,所以将士的作战能力与武器装备、甲胄等,关乎成败。 “好,我知道了,阿姐您继续讲。”宋言澈已完全没了先前的颓废,他的心中渐渐燃起了斗志,宏图慢慢展开。 “最后一个就是装备。”宋蕴宁加重语气,“将士们有能力还不够,为了预防作战突然来袭,甲胄、战船、炮门需样样齐全。尤其是战船,你需要花剩下大量的钱修缮,以备不时之需。” 话讲到这里,宋言澈已完完全全地明白了,他立即带上册子起身:“我这就遣人去安排,先发月奉后修船。” 趁着他还没走,宋蕴宁小声嘱咐道:“此事暗地进行,小心行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用心腹之人做事。” “明白!” 宋言澈离开。 一整个下午宋蕴宁都算着时间,记录上说岛国人会在晌午或傍晚去馄饨店,她打算从今晚起去东市碰碰运气。 没有告诉任何人,宋蕴宁向将士要了一匹马,她虽骑艺不精但也在城中平地上倒也游刃有余,奔着东市去了。 东市西北角里有家不起眼的小馄饨店,它店面不大,屋里只有四张八仙桌,屋外头摆了三、四张桌子还扯了个棚子挡雨。 宋蕴宁下马将马栓在门口的石柱子上,往里看了一眼,顾客三三两两,各自低头吃着碗里的馄饨,静悄悄。 “小姐,您吃点啥?” 抬头望去,一个头上带着线帽的男子,身上穿的破麻布的衣裳,微微弯折着腰。 看来这人是小厮,宋蕴宁自顾自地坐下:“来碗馄饨,要辣不要葱花。” “好嘞!”小厮对着后厨大叫道,“一碗馄饨,不要葱花加辣子!”,说完这话小厮掏出抹布将凳子桌子全擦了一遍。 馄饨汤上飘着点几滴香油,宋蕴宁用筷子翻搅两下,她确定满屋都瞧了,没有看到那名手臂上有刺青的岛国人。 一口馄饨吃到嘴里,没什么过多的味道,只有一点盐味。宋蕴宁撇嘴继续吃,谨防让店里人瞧出不对劲的地方。 “掌柜的!” 随着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宋蕴宁耳廓里出现了岛国口音,这口音听起来有些大舌头极好分辨,她立即抬眼。 卷头发、刺青,正是船上撞见的岛国人。 手上的动作不变,宋蕴宁始终维持着淡定吃馄饨的模样,勺子不停地舀热汤往嘴里放,可耳朵早已竖起听这人的话。 要了一碗馄饨,很寻常,没有任何的其他不同。 岛国人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熟练地抽出一双筷子等着,冒着热气的馄饨很快就端上来了。 宋蕴宁在前头坐,她不好转头去看,等到刻意转过头时,桌子上只剩下了盛着汤的碗和一双用过的筷子。 饭也不顾得吃,宋蕴宁猛地起身,东张西望后注意到通往后院的幕帘随风摆动。 人没有从店里出去,看来就是这里了。趁着小厮进柜台后头给人找钱的功夫,宋蕴宁壮起胆子撩起幕帘走了进去。 后院空空荡荡,一颗要死不死的歪脖子海棠树,几盆早已枯黄的兰草就是全部。 左手边有人影晃动,宋蕴宁脚步轻没能引起岛国人注意,他推门进了一屋子,这屋子很小,在整个后院里有些突兀。 这可怎么办? 短暂的挣扎,宋蕴宁咬牙继续往前跟。 “客官,这位客官您干嘛呢?”小厮撩起幕帘倚着门框正往里看,“这后院可不许客人进,您赶紧出来。” 他满脸不解地上下打量着宋蕴宁,使劲压着眉毛。 与此同时,远处小屋的门从里头打开了,岛国人与一身穿缎面棉袄的中年男子一同出了屋子,两人谦虚着往前走。 嘴里嘟嘟囔囔地聊着话,貌似是达成了什么约定,不约而同地大笑。 小厮不知道宋蕴宁为何不讲话,不耐烦地叫了一声:“小姐!” 这声让宋蕴宁回过神,她暂时无法判定岛国人是否与馄饨店有关系,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 脑中不停地找理由,一时语塞。 正当此时一只黑猫咻地从兰草盆子后面蹿了出来,瘦小可人,通体全黑竟不带一点杂色。 “我是来找它的!”宋蕴宁惊喜道,用手指着小猫。 第307章 馄饨店 “我看见它在门口晃,看着这猫可爱便进来了,不好意思啊。” 黑猫十分配合地“喵”了一声,又舔了舔爪子,一不留神便奔着墙上去了。 小厮看着渐渐跑远的猫再看看宋蕴宁,他也闹不准这嘴里的是真是假,无奈道:“您赶紧出来吧。掌柜的就在那边,您再不走,他看见要骂我了。” “好好,我这就出来。” 小厮让出门口背过身,宋蕴宁临走时往小屋门口看了一眼,岛国人还在门口站着与馄饨店老板寒暄,她不得不走了。 结了馄饨钱就往回赶,宋蕴宁回军营将马还给了侍卫,顺便道谢。 第二日,她打听到宋言澈在主帐里便急匆匆地去找。 “那岛国人去当真去馄饨店里跟那老板聊了许久?”宋言澈疑惑地皱眉,随后一怔,“等等,阿姐您一人独自去了馄饨店?” 点头的同时,宋蕴宁倒了一杯热水灌进了肚子里:“是啊,这还能有假。不管是不是我一人去的,反正这是我看见的事实。” 这下宋言澈坐不住了,赶紧学着母亲的语气嗔怪:“说了让你小心着点。你可别一个人去了,下次带上我一起。” “这不是重点。” 宋蕴宁将裙摆一抖,潇洒地坐下:“你从中瞧出问题没有,你怎么看这岛国人?” 眼睛滴溜溜地转,宋言澈略显为难,他围着宋蕴宁的位置踱了两步。 “若要我看,说不定这岛国人当真是来泽州城里做生意,您不是都听见了他说要与店铺老板做生意。您那做梦梦到即将要发生的事,这一套我可不信。” 面对弟弟的不屑,宋蕴宁满不在意。 她往椅子上靠了靠,若有所思道:“这么多只船,一个船队,飘洋过海地来泽州城里做生意。他难道只想做点馄饨生意?” 这下算是把宋言澈问到了,他没精打采地往凳子上一坐:“要不您是姐姐呢,想问题就是比我周全。” 无论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只要能维护泽州一方百姓平安就行,宋言澈下一秒来了精神:“我立即遣人去查!” “不急。” 宋蕴宁摇摇头,抬手示意弟弟坐下,不慌不忙道:“既然他们在城里待了这么久,短时间内不会走的。你贸贸然地去反会打草惊蛇,先稳住。” 这头姐弟两达成共识,营帐外头迎来了夜瑾煜,他带着侍卫进门。 没能想到宋蕴宁也在,他有些不自在,别捏地清了清嗓子:“嗯……若无孤传唤,你二人不必进来,在门口候着。” 他的脸颊似乎比在京城时瘦了好多,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放在这男人的身上,宋蕴宁下意识地低头摆弄裙摆。 “殿下怎么来了?”宋言澈起身将椅子挪动,“坐。为了军饷的事而来?” “这两日你幸苦了,特来看看。的确是为了军饷。”夜瑾煜停顿片刻,“军饷先放放,馄饨店的事孤知道了,晚上先去探查一番。” “殿下您自己去?” “孤亲自去,你只管管好军营事务,有任何问题向孤禀报。孤将暗卫留在军营,言澈你可通过他们传信。” 夜瑾煜吩咐好,冷着脸在座位上坐着,不敢瞥宋蕴宁。 “殿下。” 宋蕴宁主动起身行礼,淡淡地鞠了一躬,躲闪着夜瑾煜的眼神:“去馄饨店一事可否带臣女一同去,臣女熟悉店铺构造还知道路,想与殿下一同去。” 她的身上暗暗地憋着一股劲儿,开口求人倒不像是她的作风,主动破冰,下了力气。 “若你想去,一同便可。”夜瑾煜回想起两人自那日争吵过便不再见过,未成预料的见面打得他措手不及。 营帐中陷入沉寂,宋言澈识趣地要出主营,宋蕴宁却说这营帐本就是处理军务所用,她先回去,夜瑾煜也说要返回小院。 两人并肩出来,夜瑾煜抬脚转身便真要走,宋蕴宁叫住:“殿下,臣女暂住的营帐中可以落脚。您回了小院还得来军营带上臣女一同去,不必如此麻烦。臣女不会打扰您。” 一口一个臣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宋蕴宁不称‘我’,闹得夜瑾煜心里不是滋味,他点点头:“去营帐。” 临时的营帐里不像军中,倒像是谁家的书房,宋言澈知道阿姐一个人待着无聊,便遣人买了不少的书在里头放着。 不但配备了桌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夜瑾煜随手抄起桌上的书,他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宋蕴宁的眼神,但又克制不住地偷偷瞥两眼宋蕴宁。 眼角的疤痕全然消散,白皙无暇的侧颜,睫毛弯弯上翘。当真是好久没这么认真地看过她了…… 炽然的目光不停地从宋蕴宁的身旁传来,她又如何感受不到,不过是装作不知道,脑中不停地回闪在馄饨店里看到的一切。 天光渐暗,将士将灯点上。 “殿下,咱们该走了。宵禁已启,店里多是没人了。”宋蕴宁一面催促着夜瑾煜,一面起身往外走,这不像是请求。 走了好几步见无人跟来,宋蕴宁不明所以地看着夜瑾煜。 “吃了饭再走,你身子单薄,外头冷。空着肚子去东市孤不放心,先吃饭。”夜瑾煜语气笃定,没有闹着玩。 吃饭哪儿有查事重要,这可是关系到整个泽州的大事。 宋蕴宁不依,顺手拿起门边的外袍:“不行,兹事体大。殿下先与臣女去馄饨店,去完回来再吃就成。” 对方没有理会,反而招来将士说准备饭菜,还不能以干粮唬弄。 你来我往地说了好多,夜瑾煜最后下了命令:“宋蕴宁,你若是今日不在军营里吃完饭,孤定不让你去了。” 争取未果的宋蕴宁只好作罢,吃饭终归是为了她好,想着争赢了也没好处,于是松口,端起饭碗猛吃。 风卷残云的吃相倒是像极了宋言澈,夜瑾煜看着宋蕴宁直发笑。 “好了!赶紧走。”放下碗,宋蕴宁就是这句。 驾马奔着东市去,还是那个西北角的小馄饨店。 第308章 夜探 宋蕴宁心细建议夜瑾煜将马留在巷子口,谨防声响大让人知道。 馄饨店大门紧闭,夜瑾煜透着门缝往里看,没见人:“里面有人吗?还能吃饭吗?晚上才有功夫过来。” 没有等来任何回应,里面静悄悄。 两人交换眼神。 夜瑾煜很快地以内力打开了锁扣,不等宋蕴宁来得及发出惊叹,门便从外推开,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不敢点火烛,幸得夜里月光明亮,透过窗户勉强能看清店里。 宋蕴宁仔细地扫了一圈,除了板凳被放上了八仙桌,别无异常,她蹑手蹑脚地来到柜台后,凭借记忆找到了小厮收钱时翻看的账本。 流水,是店里的流水与营收,宋蕴宁快速地翻动,的确是寻常生意人用的账本。 “看出什么没?”夜瑾煜不停地留意着门外,确认无人走动的间隙凑过来问道,宋蕴宁将账本递了过去。 她摇摇头叹气:“哎,没有看出不对。普通账本。” 翻着账本的夜瑾煜也得出了结论,他手上不停,一目十行:“对,这上面记载的都是收入,连店铺的成本都没往上记载,只写了卖了多少馄饨钱。还有别的地方吗?” 别的地方? 泄了气的宋蕴宁顿时眸光一动,收着声惊喜道:“这幕帘后有一个院子,今日那岛国人便是去后院找的掌柜。对,那个屋子,殿下随我来!” 猫着身子离开大堂,宋蕴宁带着夜瑾煜一起进了后院。 熟悉的歪脖子海棠树,熟悉的兰草盆子,小屋就前面不远,总算是找到机会靠近了,宋蕴宁抬手给夜瑾煜指。 “就是这个。” 小屋的门虚掩着,没有对人作任何防范。 宋蕴宁忽地推开门,一股灰尘地味道扑面而来:“咳咳咳。”,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夜瑾煜赶紧点了她的穴。 咳嗽声戛然而止,宋蕴宁感激地看了一眼夜瑾煜,又把眼眸低垂下去。 “这屋子就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柴房罢了。”夜瑾煜围着屋子瞧了一圈,屋子里除开放了几日的干柴火,就是才坎来的新柴。 不死心的宋蕴宁翻找了好一通,转身时不知道裙子挂上了树杈,一股拖拽的力量从身后传来:“殿下您不必拉我,我还得再看看。” 夜瑾煜无奈笑笑,双手一摊:“孤在前面。” 瞬间,宋蕴宁目光呆滞地看了眼夜瑾煜,一颗心咚咚咚地猛跳,正打算大叫‘有鬼’,夜瑾煜绕道身后将襦裙从树杈上取了下来。 “听孤讲,没有鬼也没有人。”他低头指着树杈,“只是树杈子勾到了衣服。这屋子也看完了,没有线索,你还要继续找吗?依孤看,不过是寻常馄饨店。” 羞愧与尴尬冲上脑门。 宋蕴宁立即低下头,转移注意力道:“这岛国人一定是察觉了,都是装样子给我们看。我现在可以向殿下保证这馄饨店有问题。” 月光冷白,照在宋蕴宁红彤彤的脸上反倒瞧不出颜色。 身上披盖着月色,寒风袭人,两人的关系近了些。 寒风不停地拍打在两人的脸上,夜瑾煜劝说宋蕴宁离开未果,两人又将整个馄饨店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 一本账本在宋蕴宁的手里翻来覆去,眼睛盯得酸涩:“不可能,这岛国人整日都来馄饨店里吃饭。没道理找不出一点线索。” 她不停地喃喃自语,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夜瑾煜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在小院书房里苦思冥想药方的宋蕴宁。 “别看了,孤确定这店里无异样,回军营。”夜瑾煜二话不说将宋蕴宁手里的账本抽出,拉着人就要往外走。 许久没有如此亲近了,宋蕴宁的手被夜瑾煜牵住,她愣了一下。 突然,眼前有一个黑影窜出,宋蕴宁没来头地被吓了这么一遭,捂嘴惊呼:“殿下,刚才有东西跑过去了!” 顺着宋蕴宁的手指方向看去,夜瑾煜只在月光中看到一团黑影,他转头拦住宋蕴宁,只身往前去,定睛一看。 黑影还会动,这不是黑影,是只黑猫。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双眸子泛着光,警惕且小心地看着两人,嘴里发出低吼;“吼……喵呜…” “是只猫,不用担心,走吧。” 夜瑾煜转身打开店铺门,却发现宋蕴宁并未跟上来,她在身上不停地翻找着,摸了摸怀里又找了找衣袖。 这人没打招呼,转身就往后厨跑。宋蕴宁从后厨返身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块肉,黑猫被两人的动作吓了一跳,弓着腰企图要逃走。 “小猫不怕,我给你东西吃。” 宋蕴宁缓缓地蹲下身子,夜瑾煜不知为何他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也许是害怕吓走了猫。 狼吞虎咽地吃完一整块肉,宋蕴宁小心翼翼地伸手,这黑猫竟靠过来蹭了噌。 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宋蕴宁摸着软软的毛:“这猫我白天来时见过,它当时在后院。全靠有它借口脱身,不然早就暴露了。” “原来如此。”夜瑾煜点点头,不再催宋蕴宁离开。 猫虽瘦,可肚子松松垮垮地吊着。宋蕴宁小时养过猫,一眼瞧出这猫刚生过孩子,她摸摸猫下巴:“可怜了,这么小就要生养。” 不停地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小猫甚至翻出了肚皮,它很信任宋蕴宁。 “好了,我要走了。”宋蕴宁拍拍她的头。 夜瑾煜再次打开门,正当宋蕴宁恋恋不舍地起身准备离开时,黑猫瞬间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不停地围在她的脚边转圈。 两人不解地交换眼神。 犹豫之际,黑猫转身往后院走,走两步便停下来回头望一眼,宋蕴宁似乎理解了它的意识,立即跟上前。 走走停停,亦步亦趋,两人让黑猫带到了后院水井边,就在柴房的不远处。 “喵——喵喵——” 微弱而细小的猫叫声,宋蕴宁听出这声音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她抬眼在后院巡视了一圈,没能发现。 夜瑾煜看着黑猫跳上了井口边缘。 第309章 水井 他顺着往下看,起初只看到了一轮明月的倒影,紧接着水面晃动起来。 “在这里!” 宋蕴宁赶紧往下看,果然是一只小猫,在井底里不停地挣扎着。 她伸手往下探,不行,水面距离井口远远超过了她的臂长,恐怕得整个人都跳下去。 “殿下,您快帮帮它。若是不抓紧,这猫恐怕要饿死了!”宋蕴宁猛地抬头恳请夜瑾煜帮忙,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一颗心砰砰直跳。 彷徨交错间,夜瑾煜只淡淡地说了个“好”,他竟直接脱下外袍跳下水井。 宋蕴宁只能在水井边着急,她借着月光帮夜瑾煜查看方位:“对对,就是您的左手边。” 井水常年阴暗无光线照耀,夜瑾煜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手里捂住小猫的身子,他将猫放进了宋蕴宁扔下来的水桶里。 小猫得救。 “殿下,您伸手,我拉你上来。” 夜瑾煜抬眼便看见了宋蕴宁着急的神情,从来没有看过这个角度的宋蕴宁,她的身子挡住了一半的月亮,背后透着月亮的光辉。 死命地用脚抵住水井边,宋蕴宁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拉夜瑾煜,这男子不但身量比她高上许多,冬日里衣服还穿得厚重。 “殿下千万别放手!”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夜瑾煜将将要离开水面之时发现水底有一暗门:“等等蕴宁,你先松开。孤找到了馄饨店的秘密。” 宋蕴宁松开手,她不知道夜瑾煜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见他一头扎入井底,水井很窄,可供人操作的空间并不多。 艰难地转身往下,夜瑾煜憋着气推来了暗门。 霎时间!一只暗箭从门里飞出,夜瑾煜瞪大双眼,凭借多年的征战经验侧身躲开。 无奈箭的速度极快且水井的空间有限,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直到撞到水井壁才停了下来,伤口处不停地传来钻心的疼痛。 “怎么了,怎么了!”宋蕴宁听见井下有动静,却什么都看不见,“殿下,殿下您还好吗?赶紧上来。” 顾不得这么多,夜瑾煜想着能从这暗器上顺藤摸瓜,他再次潜入井底捡起了暗器。 夜瑾煜顺着井壁往上爬时捂住胳膊,手上全是血。 “不必担心!孤立即上来!” 说话间,夜瑾煜注意到井壁有血,多半是手臂上的血蹭了上去,他伸手用衣服擦干净,确认没有留下痕迹。 宋蕴宁知道人没受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暗舒一口气:“您赶紧上来便是了,别管暗门了,赶紧上来,快。” 还是一样的办法,宋蕴宁用力拉夜瑾煜出水井。 总算是上来了,来不及喘气她便问道:“怎么了,为何还受伤了?” 伤口处往外渗血,宋蕴宁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她有些心疼地瞧着夜瑾煜。 夜瑾煜二话不说地穿上外袍:“孤不知为何这井里要准备暗门,刚才便潜入水底打开了门。没想到竟有暗器,孤手里的便是。” 注意到宋蕴宁的眼神一直留在伤口上,夜瑾煜抬抬手臂宽慰道:“这是小伤,不妨事。猫救出来便好,不必放在心上。” 宋蕴宁点点头,但还是从襦裙上撕下一块布条给夜瑾煜的伤口缠上:“殿下您刚才提到的暗门,这暗门里有什么?” “还没来得及进去看,有暗器阻挡了孤。” 说话间,夜瑾煜抬手将箭递给宋蕴宁看。 两人一同挪步到了中庭,这里没有房屋和树杈的遮挡能借着月光看个仔细,宋蕴宁将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貌似只是普通的暗箭。”宋蕴宁若有所思道,“这暗门里一定有鬼,若能进去探查一番,肯定能知道岛国人与馄饨店掌柜暗中做了什么。” 正当夜瑾煜想要出言阻止宋蕴宁时,她抬眼用楚楚可怜的眸子看着他道:“殿下,您带上我一同去看看。” 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感还在持续,夜瑾煜没了主意。 若是进去看,定会再次遇到暗器,如若他一人还能躲过,但是带上宋蕴宁一个没用练过武功的女子,说不定有大麻烦。 若是不进去看,宋蕴宁一定会不依不饶地想方设法探寻清楚,倒时他也没办法,说不定两人还得再吵一架。 夜瑾煜踌躇。 但他想着暗器凶险,暗门里不可控,实在是不想宋蕴宁再受伤,以沉默作答。 “殿下。”宋蕴宁出言打断夜瑾煜的沉思,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今日若是不去,日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岛国人会越来越紧惕。” “可……” 停顿片刻后,夜瑾煜语重心长道:“孤知道机会难得,可你一个女儿家不必亲自下去。孤再去一次便是。” “女子与男子有何不同,殿下您受了伤,做事不一定有我方便。”宋蕴宁不服输地指着夜瑾煜手臂上的伤口,“再说,今天我两人打草惊蛇,岛国人若是察觉到将里头的物品转移,可就没机会了。” 见宋蕴宁如此坚持,夜瑾煜只好依她的意思。 “来吧。” 夜瑾煜半蹲着身子,将两只手放在胸前,手心朝上,他微微颔首地示意宋蕴宁。 宋蕴宁不解地看向他的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孤抱你一同下井。”说这话时夜瑾煜不敢看宋蕴宁地眼睛,他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孤担心你不会武功,若是贸然直接跳下井会受伤。” 一时地羞愧涌上心头,宋蕴宁红了脸颊。 幸亏这是晚上,她能装作没事人一般淡定,面无表情地来到夜瑾煜跟前。 双脚腾空的瞬间,一双大手稳稳地将其拖住,宋蕴宁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但刻意收着不让对方发现。 “若是害怕可以闭上眼,孤带你下去。”夜瑾煜压着嗓子在宋蕴宁耳边小声道。 耳边风声呼啸,宋蕴宁紧紧地闭上双眼,直到身下传来‘咚’地声响,她知道两人落到了井底,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漆黑一片,适应了好一阵,才能勉强看见面前有一扇暗门。 第310章 火药 夜瑾煜将宋蕴宁放下,弯腰从地上抄起块木头:“暗门后有机关,你站到这面,不会被暗器伤到。” 这事上,宋蕴宁没有发言权,她乖乖地按照夜瑾煜的指示站到一旁。 暗门打开的瞬间,夜瑾煜先将木头块扔到了门里,同样的暗箭飞射而出,夜瑾煜熟练地躲了过去,又等了一会儿。 确认没有暗器飞出,他对宋蕴宁挥手:“行了,先进去。” 暗门里是一条狭小的暗道,夜瑾煜挡在宋蕴宁身前走,刚走了两步他意识到这里面可能也有暗器,遂停下脚步。 “怎么了?” 宋蕴宁不解抬眼,夜瑾煜抬手将其拥入怀中,嘱咐道:“小心点,孤护着你走,恐暗器伤你。” 夜瑾煜的鼻息不停地吹在宋蕴宁的头顶,宋蕴宁似乎能透过夜瑾煜单薄的衣物感受他体魄的结实,她再次刻意收着呼吸。 两人往前走,宋蕴宁全身僵硬地躲在夜瑾煜的怀里,她的手不知放在何处合适,只能攥成拳头。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暗道渐宽,两人自觉地拉开距离。 当夜瑾煜点燃手里的火折子,两人这才发现阴暗狭长的暗道后竟是一个宽阔的地窖,宋蕴宁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面前不少的木桶,宋蕴宁略带迟疑地走上前,一股浓重地火药味扑面而来,她赶紧抬手制止夜瑾煜:“殿下您手里拿着火折子,不要过来。全都是火药。” 远远地看了一圈,夜瑾煜默数着木桶的数量,只怕没有上千也是几百,规模极其庞大,将整个地窖都塞满了。 宋蕴宁翻看了好几个木桶,确认了每个里面放的都是同等分量的火药:“这岛国人与馄饨店掌柜的确有问题。” 夜瑾煜用火折子点燃了墙壁上的烛火,随后灭掉火折子来到宋蕴宁身边,他此时看宋蕴宁的眼神有了崇拜。 “你的猜想果然没错,这岛国人绝非寻常生意人。”他用手掂量了木桶的分量,有些分量。 以其一人之力,恐怕一趟只能搬动一个,这还是他拥有强大的内力的情况之下,若普通成年男子需两人搬一桶。 “殿下,您看这火药桶怎么办?” 宋蕴宁担忧地用手摸着下巴,想着如此多的火药肯定是岛国对泽州城攻略的一部分,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凭你我二人,定是没办法。”夜瑾煜摇摇头,“但不及时将这火药转移出去,岛国人若是换了地方,只怕更难找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夜瑾煜笃定道:“再待下去也没用。依孤看先回军营,找人来搬火药,此事宜早不宜迟。” “好!” 宋蕴宁认为夜瑾煜言之有理,她立即灭了火烛,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地窖进入暗道,夜瑾煜却耳尖地听到响动。 “等等。” 他拉住了宋蕴宁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井上有声响,肯定是有人来了。暗道里躲不了人,赶紧回地窖。” 夜瑾煜快速地搬开两个火药木桶,留下两人宽的间隙,示意宋蕴宁赶紧躲进去。 暗道里传来脚步声,宋蕴宁容不得多想便蹲下了身子,夜瑾煜紧紧地挨着她也躲到了火药桶后面,两人屏住呼吸。 身穿丝绸缎面棉袄的馄饨铺掌柜带着白天在店里帮工的小厮下井,地上打了桩,绳子稳固,两人熟练地用井边的长绳缠绕在身上。 夜瑾煜听见的声响便是两人下井时候脚踏到井壁的声响。 小厮将身上的绳索一取,抬眼便看见了开着的暗门,他惊呼道:“掌柜的!这门怎么开了,难不成有人来过!” 声音在井底回荡。 掌柜顾不得许多,胡乱将手上的绳子一扔跑上前,暗门的确大大地对外开着,暗道里的暗器机关已被触发。 “愣着干嘛!赶紧进去查!” 两人甩开膀子往里跑。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暗道里一片漆黑,探查不出任何痕迹,挤着身子往里进,总算到了地窖。 宋蕴宁听到了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一时紧张起来,夜瑾煜透过木桶缝隙往外看,他从始至终的淡定神情让她在慌张中得到了安慰。 围着地窖找了一整圈,馄饨店掌柜点燃火折子来到了门口的蜡烛灯前,他细心地发现这火烛有燃烧过的痕迹,上次出井前的火烛是他亲手换上的,记忆犹新。 “一定有人来过!”他气急败坏地将火折子扔到地上踩熄,对着小厮大喊道,“找!若是找不出人来,有你好果子吃!” 躲在角落的两人紧紧倚靠,听到小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他们面前停下,宋蕴宁认命似地闭上了双眼。 短暂消失的脚步声重新响起,渐行渐远。 不死心的主仆二人把地窖翻找了个遍,除开火药桶还是火药桶,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子。 看着小厮像是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钻,馄饨店掌柜大手一挥:“行了!找也白找,这人敢找到这儿来,多半是打着主意来的,不会傻到等我们来抓。人多半已经跑了。” “那掌柜的,咱们现在怎么办?” 小厮围着整个地窖跑了好几圈,整个脑门上全都是汗,他用力地控制者呼吸,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幅度很大。 馄饨铺掌柜背靠着墙壁,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正巧让蹲在火药桶里的夜瑾煜看清楚。 “哎……”掌柜轻轻叹气,“火药被人发现了,现在不敢确定到底是谁发现的。依我看,还是早些将这些物件转移去更为安全的地点,免得东窗事发。” “可现在外头查的严。” 迎着掌柜疑惑的眼神,小厮往上去,走到相互能看清脸的距离,他才继续说:“海军新上了位副将,此人行事作风果断直接不按照常理出牌。城里全是他安排巡查的官兵,一时只怕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反而招惹官兵发现。” 细细想来,近来泽州海岸线的确布防了不少了巡逻兵,若是搬运时出了岔子,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罢了。 第311章 被困 掌柜没有再坚持,他招呼小厮先出地窖再商议,两人前脚一走,夜瑾煜便起身跟上,原本宋蕴宁也要一起但被他拦下。 暗道狭窄仅容一名成年男子通过,夜瑾煜借由暗道的特殊地形跟在两人身后没被发现,等跟到暗门前时。 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一阵铁链的声响传来,夜瑾煜赶紧趴到门边听动静,“……出去之后立即将此事报告将军。” 只听到了这句话接着就是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门后趋于安静,夜瑾煜尝试着用手打开暗门但无论如何都没用。 万般无奈之下他返回地窖,找到躲在木桶后的宋蕴宁,递出手:“起来吧,走远了。” 宋蕴宁略带疑惑地拉着夜瑾煜的手臂站起身,腿部传来的酸软让她微微皱眉:“现在我们该干些什么,听这馄饨铺老板的意思恐怕打了主意要转移了。” 用手捶打两下腿部,宋蕴宁缓解了腿部的不适准备往前走,夜瑾煜挡在她面前,当她露出不解的目光时给予解答。 “暗门锁了。” 震惊地转过头,宋蕴宁不可思议地看向夜瑾煜:“什么!还有别的办法能出去吗?殿下可还有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夜瑾煜的状态一如往常般淡定,他带着宋蕴宁来到暗门边上,两人无法用力气推开门,宋蕴宁提议用内力强行打开。 “不妥。”夜瑾煜思量后摇摇头,“两人说不定留在了店里,此时以蛮力开门会发出巨大的动静,另想它法。” 井下潮湿寒冷,空气稀薄中带着一股阴凉的霉味。就在夜瑾煜对着暗门研究之时,宋蕴宁的情绪突兀地开始低落。 若不是她非要今日一同来此地探查,若不是她非要留在店里不走也就不会遇上小猫,若不是非要让夜瑾煜去救猫也不会困在井里。 “殿下……” 宋蕴宁欲言又止中带着哭腔,当夜瑾煜抬眼时她默默低下了头:“都是我连累了殿下,将你我二人陷入如此境地。” 夜瑾煜在宫中时便与端阳分开抚养,端阳自小养在皇祖母身边,他每次逗哭了端阳就没办法,只得去求皇祖母安慰妹妹。 “这不是你的错。”他伸手略带笨拙地将宋蕴宁扶起身,磕磕巴巴道,“所有的事都是在孤的同意下才做,若真要论个对错,你我二人谁都离不了谁。” 随着夜瑾煜好声好气地宽慰声入耳,宋蕴宁的情绪渐渐地稳定下来。 “暗道里狭窄,先回地窖再商议。”夜瑾煜劝服道,宋蕴宁不好再自怨自艾地抹眼泪,她跟在夜瑾煜身后回到地窖。 算着时辰,两人从军营出发时已不早了,现在已半夜。 地窖终年不见天日,潮湿寒冷中透着刺骨之意。宋蕴宁坐在角落木桶上暗自发抖,夜瑾煜默默地脱下了身上的外袍。 “不必了殿下。” 宋蕴宁不愿接受夜瑾煜的好意,她嗔怪着取下外袍,但夜瑾煜又推了回来:“你大病初愈,比不得孤练功身强体壮。不许推迟,快穿上。” 嘴上说着不乐意但听对方这么讲,心里亦是乐滋滋。宋蕴宁不再别扭,顺着夜瑾煜的意思穿上了外袍。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谁都没了力气,两人倚靠在一起,昏昏沉沉地睡去。 颈部的酸痛感传来,宋蕴宁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当睁开眼看到面前成堆的火药木桶时,她才回想起昨夜发生了何事,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让自己清醒。 抬眼对上了夜瑾煜的眸,一双深沉勾人的紫瞳毫无顾忌地正对她。 “殿下……” 话还没讲完,宋蕴宁这时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环抱上了夜瑾煜的手臂,她不可思议地抽出手,腾地红了面颊。 “咳咳。”与此同时的夜瑾煜赶紧回避宋蕴宁的眼神,从木桶上跳下,“你肯定没能睡得好,地窖里没吃的,得快点想办法出去了。” 宋蕴宁强行逼自己将先前的尴尬甩在脑后,脱下夜瑾煜的外袍批还到他身上。 “不如我们等人来?” “你是说。”夜瑾煜投来惊奇的目光。 宋蕴宁继续道:“里面出不去,但外面一定会来人。昨日馄饨铺老板就说要换地方,即使暂时换不了,也会在短期内找人回地窖查探。此事尚未一锤定音,他们不会安心。” 轻轻地压低眉头,抬手摸下巴,每每宋蕴宁认真想事之时都会露出同样的神情,夜瑾煜一双眼紧紧地跟随。 “但城内巡查严密,倘若馄饨铺子的掌柜想找人动手也得小心行事。火药是机密,一定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宋蕴宁眸光一闪。 她脚步行到夜瑾煜面前停下,右手握拳落到左手上,笃定道:“来到人定不会超过一手之数,殿下您怎么看?” “以孤一人之力对抗五人,尚有胜算,可以一试。”夜瑾煜赞同宋蕴宁的看法,同时补充道,“必须赶紧趁此机会逃出去,在这里待的时间多一分就能生出一分的危险。” 说干就干。 两人立即着手准备对策,宋蕴宁想到昨日暗门时射出的暗箭,门口的机关或许能为他们所用,她来到暗门边上。 暗箭机关是最为基础简单的弩箭射击装置,夜瑾煜在军中熟悉用法,他耐心地向宋蕴宁演示了一次。 “里面有箭,它会自动开启。”夜瑾煜手指着弩箭射出的筒口,“门一开你就搬动方向便可,届时孤再成其不备。” 宋蕴宁点点头,手刚放到机关上。 暗门外传来动静,夜瑾煜迅速地反应过来外面来了人,他将手指竖起发出“嘘”地口型,站到一旁藏身。 等到巨大的铁链落地声响起,宋蕴宁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夜瑾煜,对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咬牙,心一横。 宋蕴宁努力搬动机关,暗箭嗖嗖地向着刚打开的暗门飞出,带头一名蒙面男子猝不及防地被箭射中肩膀。 “啊!” 伴随着他的惊叫,夜瑾煜闪身跳出,催动内力便是一掌,那人被打到地上动弹不得。 第312章 重伤 宋蕴宁跟在夜瑾煜的身后冲出暗门。 带头的蒙面男子倒下,夜瑾煜与宋蕴宁一眼便认出卷发的岛国人,他虽带了面罩可遮不住头发,袖口的纹身若隐若现。 不算地上躺下的一人,岛国人的背后还站了两个,宋蕴宁只与夜瑾煜交换眼神便躲到了他身后。 夜瑾煜起先并未抽出腰间佩剑,单凭赤手空拳便三两下将两名武功底子薄弱的跟班打趴下,岛国人有几分实力,不停地回击。 井底空间狭小,岛国人没有忌惮地提起刀乱砍。可夜瑾煜忌惮宋蕴宁的安危,只防不能主动攻击,陷入僵局。 “殿下小心!”宋蕴宁惊呼。 就在对方举起尖刀劈下的瞬间,夜瑾煜转身一躲,再回头,宋蕴宁让岛国人掐住了喉咙。 “蕴宁!” 只见岛国人拉着宋蕴宁往后不停地退,往前走不能脱身,他被逼无奈只能出井去,夜瑾煜步步紧逼地跟到跟前。 “你放开她!”夜瑾煜发现那人吃软不吃硬,放缓语气劝阻道,“只要你放开她,万事好商量,你只管跑就是,没有人拦你。” 岛国人头也不抬地往宋蕴宁身上捆绳索,二话不说地带着她上了井。原本可以扔下宋蕴宁就跑的岛国人静静地等着夜瑾煜上来,他想为井下的兄弟们讨个说法。 夜瑾煜紧随其后也从井里爬出,总算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抬眼便看到了宋蕴宁惊恐的眼神,他立即往前一步。 “别过来!”岛国人死死地掐住宋蕴宁的喉咙,威胁道,“你要是过来我马上杀了她!” 宋蕴宁因呼吸不畅憋红了脸,勉强从压迫地气管中寻求氧气,她慌张地摇头示意夜瑾煜不要以身试险。 “好,我不过来,你放开她。”夜瑾煜停住了脚步,手上的短剑在阳光地照耀下映射出光亮,心里七上八下地拿不准主意。 手里控制着宋蕴宁,又从上到下地打量夜瑾煜一番,岛国人还不满意,继续高声呵斥道:“把剑扔了!” 夜瑾煜不假思索地扔下手中的剑。 电光火石间,岛国人扔开宋蕴宁便举着大刀向夜瑾煜砍来,前两刀均熟练地躲过,正当他转过身,岛国人的大刀接踵而至。 用尽全力的一刀贯穿背部,撕拉出一长条伤口,夜瑾煜闷声摔倒,宋蕴宁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夜瑾煜!不!” 正当她彷徨无措之时,透过连接后院与前厅的幕帘,宋蕴宁看到了宋言澈带着一队人来到馄饨铺,她偷偷地挪动脚步。 趁着岛国人不注意,宋蕴宁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扔向前厅。 石头咕噜噜地滚到脚边,宋言澈的注意力被吸引,抬眼看到后院有人,指挥道:“快,这边,赶紧去后院。” 岛国人举起刀还打算继续攻击夜瑾煜,一只箭从眼前飞过,他心里暗叫不好,紧接着一群人从店里正往后院跑来。 宋言澈见夜瑾煜躺倒在地,抽出佩刀大叫道:“拿下!” 见势不对,岛国人收起刀就往门外跑,一群将士拦住其去路,但武力不敌他被冲散开来。面前的路让开了,岛国人见此机会,不曾想被弓箭手瞄准。 在中了一箭后,岛国人落荒而逃。 “夜瑾煜,夜瑾煜。”宋蕴宁抱起夜瑾煜呼唤道,“太子殿下你醒醒。” 晃动了两下,怀中之人失去了知觉晕倒,宋蕴宁仿照起记忆中大夫的模样伸手探夜瑾煜的鼻息。 阵阵温热的鼻息传来。 还好……宋蕴宁暗中长吁一口气。 宋言澈击退岛国人后飞奔过来,低头问道:“太子殿下如何!殿下,殿下您能听见臣说话吗?殿下!” 无论面前人如何拼命呼唤,夜瑾煜始终紧闭双眼毫无动静,他的后背不停涌出鲜血,染红了整件衣服甚至流到宋蕴宁的衣袖上。 “阿姐!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宋言澈不知所措地看向宋蕴宁,眼底里说不出的惊慌失措。 宋蕴宁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正在止不住地颤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 眼见夜瑾煜的脸变得惨白,嘴唇也没了颜色,她果断道:“岛国人要追,护百姓周全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殿下受了伤,需要赶紧回军营。你赶紧带人继续追击,只留下两人送我与太子殿下回军营。” “阿姐……” 不等宋言澈将嘴里的话说完,宋蕴宁再加上一句:“殿下交予我,你大可放心。” 宋言澈在姐姐的一双杏眼中寻到了安心,目光交错,姐弟两人在彷徨交错间给了对方安慰。 他不再坚持,即刻起身召集部队追击岛国人,同时依照宋蕴宁的想法安排两名贴身侍卫留下,护送她与夜瑾煜回军营疗伤。 …… 当宋蕴宁请来军医为夜瑾煜查看伤情之时,她刚撩起幕帘便看到营帐中站满了来关心太子的侍卫与将领,个个脸上挂着担忧。 “请诸位移步帐外。” 她不顾男女之别为军营大夫隔出一条路,亲自将大夫引到床前,从始至终都不曾将注意地眼光从夜瑾煜身上挪开。 从营帐中出来的将士有不少是太守安插在军营中的眼线,一看太子病重倒床而不能自理,立即快马加班传信太守。 军营里的大夫在宋言澈上任后换过人选,此人是先前医舍里最为资深的老大夫,就是他在宋蕴宁受伤时为夜瑾煜推荐的南宫溪。 大夫抬手让人将夜瑾煜翻过身,当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眼前时不禁紧张地捋捋胡子。 先是用布条将溢出的血全都擦干净,随后以丝线缝补伤口,勉强将不停往外渗血的一大条口子缝合,止住了血。 转眼便是一个时辰。 宋蕴宁在大夫清理伤口的过程中一直不敢直视夜瑾煜的伤口,她不忍心,直到大夫再次挥手让将士把夜瑾煜放回床上躺平。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大夫,情况如何?” 大夫张了张嘴,将嘴里的话给咽了下去,随口长叹一声:“哎……老身好不容易将殿下的血给止住了。” 第313章 诊费 “但,殿下受伤到现在已过去了两个时辰,血失得太多,只怕……” 话说到这里,大夫不敢再讲。 他忌惮与宋蕴宁直视,只默默地来到桌子前掏出药箱中的纸笔开始写药单,设法开些补气的药材。 “太子殿下臣来迟啊!”太守急匆匆地带着两名捕快从帐外冲进门,还没看到躺在床上的夜瑾煜便直接开始哭天喊地。 听完大夫的话,宋蕴宁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不可放任夜瑾煜陷入生死不明的境地,南宫溪,对!立即去找南宫溪来救人。 宋蕴宁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她二话不说地冲出门。 太守见宋蕴宁走了,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一把推开正在写药单的大夫,抢过笔就开始奋笔疾书,他需要及时地将此事告知朝廷。 “来人。”太守拿起手中的书信折好并嘱咐道,“快马加鞭传信于京城,太子病重或危及性命,生命垂危大势已去。” 此番模棱两可的话术正是他有意为之。 距离海军军营最近的海边小院里不见南宫溪的身影,宋蕴宁着急中来不及悲伤,跑得满头大汗也丝毫不顾及。 她登上马往东市客栈里赶,就在推门而入看到南宫溪那一袭白衣的瞬间,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蕴宁?” 南宫溪从椅子上起来,看她跑得气喘吁吁拿起水杯倒上一杯水:“怎么了,何事慌张,先喝杯水再说。” 喘匀了气,宋蕴宁推开南宫溪的水杯:“太子…太子殿下身受重伤。大夫说失血过多恐怕是没救了,我是来求你救他的。” 微微上翘的嘴角咻地垮了下来,南宫溪不悦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自顾自地又回到了配药的桌子前鼓捣起药钵。 “南宫先生。”宋蕴宁跟在南宫溪身后继续道,“整个大楚就您的医术最为上乘,殿下性命垂危,这不单单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整个大楚的子民! 捣药声不断,南宫溪只一句淡淡地话:“关我何事,不救。” 面对这轻慢高傲的态度,宋蕴宁维持体面的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是被压断了,她抢过南宫溪手上的药,高声道。 “太子一死,朝局大乱!不说天下苍生生灵涂炭,虎视眈眈的皇子又要起多少野心。你虽不喜欢夜瑾煜,但总觉得他是位明君!” “好了!” 南宫溪不愿见宋蕴宁歇斯底里,他腾地站起,直勾勾地盯着宋蕴宁的眼睛,随后勾起嘴角笑道:“救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放心,你不愿因自己的事情伤及无辜,你我初见时我便知晓,我答应你不会伤及无辜害人性命。这个条件你先允诺于我,日后我想好了自会找你兑现。” “我答应你。” 宋蕴宁直视南宫溪的眼神中没有半点退缩与犹豫。 若能用我的一个承诺换得夜瑾煜一条性命,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宋蕴宁也是会去做的,绝不后悔。 南宫溪见宋蕴宁爽快,他也不兜圈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囊:“这里有一颗药,此药集天地之灵气。夜瑾煜服下不出一刻钟便能恢复气血,赶紧去吧。” 若连南宫溪都信不得,只怕是没人能信了,宋蕴宁回到军营便扶夜瑾煜服下药丸。 经大夫在一刻钟后查看其脉搏,惊呼道:“神医啊!此药乃神药!宋小姐,没事了,殿下没事了。好生调理便可恢复如初。” 当话从大夫嘴里传到宋蕴宁耳廓的那一刹那,全身紧绷的神经松懈,慌张无措的身体不再硬挺着,她突然觉得累了。 “果真没事了?” 太守贼眉鼠眼地从营帐后转到大夫身旁问道。 还不等大夫再次回话,宋蕴宁头也不回地插话道:“今夜烦请诸位不要待在殿下身前,只留古山与贴身侍卫照看即可,剩下的都请退下吧。” 军中一众头领心里全都憋着一口气,夜瑾煜自到泽州以来大刀阔斧地将许多规矩都改了,提拔的海军副将宋言澈更是心狠手辣,他们全都等着看太子的笑话。 现在病人恢复了,热闹也就没了,众人四散开来。 紧急传往京城的书信已上了路,若太子殿下当真无事岂不是欺君之罪,太守惊得后背全是冷汗赶紧灰溜溜地出找人拦下信笺。 月明星稀,专业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夜已深。 宋蕴宁靠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夜瑾煜,奈何倦意上头,便开始一顿一顿地打起了瞌睡,额头险些撞到了床角。 “宋小姐。”古山亲声唤醒宋蕴宁。 从睡梦中惊醒的宋蕴宁愣愣地瞧着古山,赶紧又挺直了身子,慌忙中确认了夜瑾煜的状态,依旧睡得很熟。 “殿下无事了,您也早些回房里歇息。有任何特殊情况发生,属下会遣人来报。” 原本不打算走的宋蕴宁最终没能拗得过古山,加之一整日的劳累,劳其心神,她回到了营帐中休憩并说天一亮便再来。 一直到后半夜,古山送走宋蕴宁后便一晚没睡,他坐在桌前用手拖着脑袋闭目养神,静匿的氛围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古山。” 这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古山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向床前:“殿下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可有不适的地方,臣立即去请大夫。” “不急。”夜瑾煜还有些虚弱,抬手示意古山将其扶坐起来,“蕴宁如何?咳咳,孤感到后背一阵疼痛。” 小心翼翼地在太子殿下的后背塞了靠枕谨防碰到伤口,古山如实回答道:“您背后受了很严重的刀伤。宋小姐平安无事,您但请放心,她为了您的病去找南宫先生讨要了神药,直到您脱离危险才回营帐歇息去了。” “南宫溪?” 这三个字不像先前的语气这般随和,夜瑾煜压低了嗓子,眼神中出现了难以让人察觉的警惕。 古山嗅到危险的气息,将手上端着的热水递到夜瑾煜手里,找补道:“是的,事出紧急。军中大夫对您的病情毫无办法。” 第314章 火药处理 “宋小姐只得向南宫先生求助。” 如此说来,不是宋蕴宁主动想要去找南宫溪,是为了孤而去。 夜瑾煜想到这里,不免缓缓勾起嘴角。 南宫溪给的药的确是神药,短短一个晚上便能叫人的气色恢复如初,夜瑾煜能清楚地感知到全身的内力正在归一。 手有了力气,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孤要去看看宋蕴宁。另,你去准备黄金百两给南宫溪送去,当作诊疗费,孤不想欠他的。” 古山应下。 从床上站起身时,夜瑾煜的后背传来钻心的疼痛,想必伤口很长才会这般疼痛,他咬咬牙没出声,奔着宋蕴宁的营帐去了。 …… 营帐内有姐弟二人,宋蕴宁躺在床上发出平稳的鼻息,她不知道床边坐着人。 宋言澈追击岛国人未果便即使回营,听闻殿下无事后来查看宋蕴宁的状况,前脚刚到营帐,门口传来脚步声。 “谁在门外?”他压着嗓子问道。 说话时不停地用余光瞟床上的宋蕴宁,害怕将其吵醒。 “孤。” 话音刚落,夜瑾煜直接跨步进营帐出现在宋言澈面前,他带着疑惑看了宋言澈一眼,问道:“蕴宁可还好?” 宋言澈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将夜瑾煜带离床前,不像扰了宋蕴宁歇息。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阿姐没有受伤,听侍卫说只是忙了一天太累了,刚才勉强睡下。”宋言澈不自觉地躲闪着夜瑾煜的目光。 他别扭地别过头,不好意思道:“殿下……今日,馄饨店之事多谢您保护了阿姐,若不是您挺身相救,恐怕就是阿姐挨刀子了。” “不妨事,都是孤应当的……” 夜瑾煜话在嘴边还未说完,宋蕴宁耳边不停地传来有人讲话的声响,她本就睡得浅,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殿下与阿弟在讲话吗?” 回营歇息时太累,宋蕴宁和衣躺下。现在见有男儿在房里,她泰然自若地抬手拿了搭在被子上的外袍便披上。 天幕四周已有了光亮,此刻不算傍晚,已是清晨。 房里的两人围了上去,夜瑾煜张嘴便问道:“你全身可有哪里不舒服?孤遣大夫来给你诊疗一番,如何?” “急报!太子殿下。”火急火燎的手下在门外大声喊叫。 宋蕴宁没能接上话无奈地对夜瑾煜笑笑,看到他能生龙活虎地站到面前已是求之不得:“殿下,正事要紧。” 夜瑾煜抬手让宋言澈开门放人,那手下手中拿着钱袋子,里面的物品发出叮铃咣了的碰撞。 “殿下!”手下不敢抬头,“您遣小的去给南宫溪送诊费,但他不收,说……说……” 手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口,还斜眼瞥宋蕴宁。 “说什么!” “南宫先生说这钱他不能要,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先前宋小姐与他已达成约定,所以您不必再付诊费。” 双手举过头顶,手下将钱袋递到夜瑾煜面前,全身害怕得不停战栗。 “你与南宫溪私下有约定?你答应了他什么,说来与孤听听。”夜瑾煜不理跪在地上的手下,他尽力放缓了语气对宋蕴宁问道。 宋蕴宁摆摆手,她不打算说,默默地从床上站起身。 “阿姐,您可不能乱答应南宫先生要求啊!”宋言澈心里急,遂逼问,“您就算不愿告诉殿下,也得告诉弟弟!” 整个屋子里的人,只有宋言澈知道南宫溪心里打的主意,他有些担忧南宫溪是否以阿姐的情感为交换,语气急了些。 宋蕴宁还是不愿讲。 她打定南宫溪不会害她,说出口只会平添两人的烦恼,生出许多事端:“别问了,治好殿下就好,我自有分寸。” 此话一出,宋言澈与夜瑾煜更是不依不饶起来。 两人结成了联盟,轮番上阵逼问宋蕴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宋言澈更是搬出要将此事闹回武侯府的大话要求宋蕴宁坦诚。 此起彼伏的询问声震得宋蕴宁耳膜疼,她终于忍无可忍:“好了!我说!” 迎着两人的呆滞的目光,宋蕴宁坦坦荡荡继续道:“南宫溪就说让我答应他一个条件,条件是什么还没告诉我,只要我答应,他就能救太子殿下。虽这承诺答应出去了,可南宫溪也承诺我不会伤及无辜,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你竟敢随意答应南宫溪的条件?”夜瑾煜的眉头紧紧地蹙起,脸色一垮,语气中的责怪与气氛交织。 一旁宋言澈识趣闭嘴。 眼看斗争一触即发,宋蕴宁不想再次陷入对峙的氛围,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要与夜瑾煜正面冲突。 “殿下。”宋蕴宁轻轻叹气,“我心里始终放心不下馄饨店后院的火药,还是得抓紧想办法先将火药处理掉,以免夜长梦多。” 宋言澈眼前一亮,立马打起配合:“对对,殿下,阿姐说的是。火药的事得赶紧趁岛国人逃命之际转移地点。这事我可以带人去!” 夜瑾煜知道面前姐弟两人‘明修栈道暗度成仓’,他气宋蕴宁不商量,可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他,便不再追问。 面对宋言澈的主动请缨,宋蕴宁不假思索道:“不行!” “宋言澈,你不能去。”夜瑾煜拉过两把椅子让两人坐下,随后认真道,“岛国人的野心昭然若知,你为海军副将,日后免不得要与其打上一仗。军队需要你的统领,不方便出面。火药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孤亲自去。” 这话让宋言澈没了脾气,他撇撇嘴,应下。 “要我看,殿下去也不妥。” 沉思半晌的宋蕴宁盯着面前装满水的茶杯,看似怔怔地出神,其实一个计划已从她的心底里慢慢浮现。 “阿姐你有好办法?”宋言澈来了兴趣,说着话往宋蕴宁的方向靠进了些。 宋蕴宁点点头,对上夜瑾煜疑惑的脸。 “我想斗胆用泽州大狱里的重刑犯试试。” 不等这些男子们惊叹,宋蕴宁继续讲到其中的考量:“用重刑犯有两个好处。” 第315章 重刑犯 “一来,能犯重刑之人身手不错况且他们即将领死,定回为了活命的机会竭尽全力。二来,若这些人当真能管控得当,还能给军营增添人手,你们看如何?” 宋言澈没讲话,他听得云里雾里,只盯着夜瑾煜下结论。 “交换是什么?”夜瑾煜认真思考了宋蕴宁的话,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他不大明白重刑犯为何会听从安排,若没有足够充足的理由推动这些人员,他们不会想要为泽州贡献力量。 “以无罪赦免和入军营建功立业的机会作为悬赏。我们给出的条件是,运送火药到指定的地点即可。”宋蕴宁逻辑严密,“这是他们重启人生的唯一办法。” 这次的思考不需要太多,夜瑾煜彻底被宋蕴宁的道理给说服,此举虽大胆,但可一试。 “孤以为可行。孤这就与你一同去大狱寻人。” 手撑着椅把手起身,夜瑾煜全然忘却后背有一长条的伤口,挺直腰背却猛然一怔,扯动全身般的疼。 额头顿时渗出冷汗,他虽强忍着没有出声。 宋蕴宁却眼尖看到,上前搀扶:“殿下您就不必去了,我与阿弟同去。您还需要好生歇息两日才能恢复。” 夜瑾煜忍过了这真子疼,摆手道:“不……” 不等夜瑾煜开口拒绝,宋言澈抢过话说:“殿下操劳过度会好得更慢,您万万保重身体,臣等出门在外都得靠您。臣与阿姐一道去,大狱由太守掌管,臣去之前先与太守商定好。” …… 泽州城大狱里的重刑犯大多是旱灾前因作奸犯科下狱,饥荒一来,良民百姓都没了粮食吃,牢狱里的犯人更是青黄不接。 当宋蕴宁与宋蕴宁跟随太守手下来到大狱时,所有在地牢里关押的重刑犯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 那眼神不像是看人,反像是看猎物,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们一口。 “宋副将,这里的全都是即将处死的重刑犯,您过过眼。”狱卒恭恭敬敬地说完话,鞠过躬就先行告辞离开。 狱卒前脚刚踏出大牢,后脚这牢里的人就不安分了。 “哟,这小妞长得挺别致,难不成是看爷爷我要死了专送上门让我们这些饱饱眼福的吧。”其中一名重刑犯出言挑衅。 紧接着传来口哨声,众人对宋蕴宁议论纷纷。 宋言澈忍无可忍,抬手准备抽出腰间佩剑恐吓这些罪犯,宋蕴宁不恼,抬手按住了宋言澈抽剑的手,微微一笑。 弟弟不解姐姐的用意,但顺从地将剑放回剑鞘。 “各位听我讲。” 宋蕴宁站到最中间的位置,她前后左右环视一圈,确保牢房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她讲话,随后继续道。 “现在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摆在诸位眼前!若是感兴趣的,便听我缓缓道来。” 前头第一句话说完还有大半的人继续吵闹,可当‘活命’两字从宋蕴宁的嘴里说出之时,全场鸦雀无声。 全数重刑犯乖乖闭上了嘴,全都趴在栏杆上仔细听着。宋蕴宁将在营帐中与夜瑾煜商量的对策和盘托出,并强调此事有风险。 “成功运送火药到指定地点且能活下来的人,可无罪赦免入军营建功立业,若想试试的人便举手。不想也没关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只管当小女子今日是来给各位送行。” 宋蕴宁神情温和又淡定。 话音刚落,众人全都响应,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想死,大牢里响起此起彼伏地报名声。 “我要来,我要来!” “你闪开!我先要去的!” “让我试试!” 宋蕴宁立即看了宋言澈一眼。 他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沉甸甸的。 “若是打算要报名的就到我这里来领药。”宋言澈扯着嗓子喊道,同时抬起双手将袋子举过头顶给所有人看。 面对众人的不解,宋言澈解释道。 “这是毒药,顺利将火药送到指定地点的人才能得到解药,如若临阵脱逃,等待各位的便是死路一条!” 听完这些,人群重新回归到一片静匿。 不少年纪大的人不愿折腾都摇着脑袋回犄角旮旯里坐下,他们全当自己是一把老骨头,横竖都是死。 人瞬间少了一半,宋蕴宁有些不安地皱眉。 她有些担心若是在场的重刑犯无人肯去,情急之下要再换一种方式转移火药,虽说总能想出来办法,可时间不等人。 “我吃!” 随着第一人响应开始。 重刑犯中年纪轻的人都将一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他们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们想活下去,准备搏一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宋蕴宁在心中默数人数,已经超出了原计划的十五人,她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既然人多了,那便要淘汰部分。 宋言澈掏出从太守那里拿来的名册,让所有愿意报名的人都从牢房中调出,又叫来一名身手较好的侍卫。 “你们都跟他比拳脚。”指着侍卫,宋言澈解释道,“我只选你们中的十五个人,身手要足够好才能入选,明白?” 重刑犯天天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整日受尽了白眼与折磨,他们好久没能发泄心中的烦闷,动起手来拳拳到肉。 侍卫算不得高手,但出身与夜瑾煜的暗卫团,身手不凡,比这些重刑犯的野狐禅功夫要好上几分。 比武结束,十五人脱颖而出。 宋言澈挨个给这些选出来的重刑犯发完毒药,确保每个人都将毒药咽下肚,抬手召集道:“你们都跟我来!” 在人被带出门训话的时间里,宋蕴宁没闲着,她将弟弟手里的名册要过来翻看没有报名之人的犯罪记录。 其中有一人,名叫武安。 看到这里的宋蕴宁,突然眸光一动。 今年三十周岁的武安是泽州本地人,他在三年前参加武科举考试却因文试不合格而落选武状元,从此一落千丈。 入狱原由:一年前回乡务农,娘亲因耕地斗争被村里人欺负打断了腿,武安替母亲报仇。 第316章 武状元 一气之下竟失手打死了仇家。 这人折页册子的最后写道,择日问斩。 宋蕴宁不敢耽误,她立即动身在大牢里找寻武安。 此人从记载来看孔武有力,考过武状元的他有几分天资,能为母亲出头则为人正直,若能进入运送火药的队伍定能发挥作用。 按册子上的编号,宋蕴宁在最角落的牢房里见到了武安,他身形魁梧,身量确像一个练武之人。 “武安?” 宋蕴宁小声地喊道。 男人默默地坐在墙角,缓缓抬眼打量了宋蕴宁片刻,满不在乎道:“找我有事吗?我不想去参与你们的麻烦事,我只想早点死了解脱。” 他说完话,甚至没打算听宋蕴宁开口便背过了身,脸冲着长满了青苔的墙。 “你当真这么想死?”宋蕴宁好声好气地劝解道,“你家中可还有娘亲在等着你,你死了她要如何活下去?” 一提到娘亲,武安似乎有些动容。 魁梧的身躯一震:“我死了娘便也去死,反正我在这牢里也见不到娘了,她活着也遭罪,死了痛快。” 他还是没有回过头来。 “你不是只有死一条路可以走。只要你来,我可以承诺让你当领头人。我知道你三年前考武试落了榜,名落秋山后便一蹶不振,这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宋蕴宁再次精准地找到了武安的命门,在她盼望的目光中武安慢慢回过头,两人总算能面对面的交流。 眼见武安还有些许退缩,宋蕴宁强调道:“若你顺利完成任务,你娘亲的断腿我能想办法替她治好,好好安度晚年。” “当真?” 武安眼前一两,猛地坐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宋蕴宁的脸。 “当真!” 随着宋蕴宁一口答应,武安也不再推脱,两人一拍即合。 这成为领队的第一个任务便是要让所有人服气,宋蕴宁带着武安来到宋言澈训话的后院,她在宋言澈身旁耳语两句后站到了安全的区域。 “所有人全都往这里看!”宋言澈请武安站到中间,继续道:“这是武安,即将成为尔等众人的头领,你们可服气?” 重刑犯个个身上都背着人命,更有胜者背负着好几条人命,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想着大家都是犯人,这武安平日里被关在犄角旮旯,没看出哪里厉害,全都不服气。 “宋副将,我们不服!”众人齐声。 武安不等宋言澈开口,自己主动问道:“那要如何做你们才服?若你们以车轮战都来与我对决,我全都赢过你们,你们服不服!” 车轮战? 不少重刑犯轻蔑地笑了,这小子竟敢口出狂言说以一人之力对抗十五人的轮番攻击,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了就要算,若你输了!”其中一名重刑犯叫嚣道,“就不配当我们的头领,也不能进这个队伍,敢不敢!” “开始吧。”武安笑笑,直接摆出了应对姿态。 战斗打了接近一个时辰,期间宋言澈一直惊叹于武安的腿脚竟会如此灵活,出招颇有想法,绝非等闲之辈。 宋蕴宁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敢于争抢武状元之位的能人,若不是少时家境堪忧没学过几日文化,只怕现在还遇不到这人。 最后一个重刑犯对着武安拍地求饶时,在场再无人说‘不服’之言,这头领便这样顺其自然地当了下来。 重刑犯先是与侍卫打了一场,又让武安教训了一顿,个个鼻青脸肿。 从头打到尾的武安也逃不过受伤,虽未败下阵却嘴角被人打出血,他喘着粗气靠在墙根地下撑着身子。 “宋副将。”在犯人面前宋蕴宁以官职称弟弟,“给诸位用最好的伤药,定要将伤给养好再做安排。” 夜瑾煜身体情况稳定后回小院疗养,正坐在书房撰写文书准备将泽州城的紧张事态传回朝廷使皇上定夺。 敲门声响起,他维持着写作的状态头也不抬道:“进。” 宋蕴宁与宋言澈将武安带队的十六人全都带到了小院让夜瑾煜过目,姐弟两人进门,吩咐重刑犯们全站在院子里。 “参见殿下。”宋言澈拱手开门见山,“火药搬运队伍集结完毕,依照原计划给他们服用了毒药,若能按时完成任务便给解药。” 落笔写完当下这一句,夜瑾煜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笔。 人全站在门后面看不全,他抬手示意宋蕴宁:“把人都叫进来让孤看看,队伍一共有多少人,具体的条件可都讲清楚了?” 先侧身站进了书房,宋蕴宁让所有重刑犯全都入房门,随后解释道:“带头的是这位,名叫武安。剩下的人一共十五个,共计十六人,应是够用了。” 这群人在来的路上便知道是见太子殿下,本为阶下囚的众人在太子殿下面前战战兢兢,就连带头的武安也死命地埋着头不敢抬起来。 粗略地瞧了一眼所有人的体型与精神面貌,夜瑾煜满意地点点头:“就按先前说的办,这些人全都入军营由宋言澈亲自管理。” 手腕一转,轻巧地拿起桌子上的笔。 夜瑾煜抬笔继续写传给皇帝的信笺,其中特别提到;因战事临近,岛国人对泽州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特请父皇立即增派援兵抵达泽州。 笔尖在砚台上来回刮动,落到纸上的字苍劲有力。眨眼的功夫,一整封信笺利落洒脱地撰写完毕。 “来人。”夜瑾煜落笔,小心翼翼地将墨迹吹干,“快马加鞭将此信传回京城,必须亲自交到父皇的手上。” 正当宋蕴宁想带着弟弟告退之际,门口传来呼哧带喘的人声,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 “太子殿下!” 宋言澈与宋蕴宁对视一眼,两人没花多大的功夫便听出这声音是肃王,几人已是多日没在这泽州打过照面了。 自从那日争取祭祀大典操办权失败,肃王整日只在小院附近的两天街上转悠,端王忙着管理粮草常与三哥起冲突。 说一千道一万。 第317章 禁 足 是看不惯肃王无所事事,可肃王无所谓,他言之凿凿道:“太子殿下派遣本王巡视街道,本王现在便是在为殿下做事!” 今日便是因为在街上听闻站事吃紧,他有些坐不住了,特来找夜瑾煜问个明白。 夜瑾煜不满地上下打量肃王,眼看着这人不管不顾地来到桌前坐下,幽幽道:“肃王急匆匆的,是为何事?” “殿…殿下……”肃王上气不接下气,“本王听闻岛国人要打进来了,此事可当真?若是当真,本王现在就要赶紧离开泽州!” 他知道房里还有其他人。 可没想到要维护皇家脸面的肃王,根本不在意宋家两姐弟对皇家子弟的看法,我行我素地讲出了心中所想。 冷笑沉默间夜瑾煜半带愠色地抬眼看肃王:“此时离开泽州?赈灾之事尚未完成,你何来颜面离开泽州?” 肃王立即想张嘴反驳,却让夜瑾煜怼了回去。 “在城里,孤尚且有十万海军可保肃王周全。若你离开城门前往京城,孤不知岛国人会不会放过摆在面前的人质。肃王的名号,可是一大块肥肉。” 这话的意思肃王听出来了,夜瑾煜就是想将他禁足在城里,觉得凭他的能力不足以逃脱岛国人的追捕,平白的给夜瑾煜惹麻烦。 从小肃王就看不惯夜瑾煜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全天下的事他都知晓完了,现在不让他出城,更是怒火中烧! “少废话!”肃王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籍往夜瑾煜扔,“本王要去哪里不用跟太子汇报,本王要出城!” 在肃王抄起砚台往夜瑾煜脸上扔时,宋言澈眼尖手快地将他拦住,并熟练地使用一记擒拿手将肃王控制下来。 “哎哟!” “肃王殿下公然挑衅太子,目无王法,以下犯上!”宋言澈一只手死死地控制住肃王让其动弹不得,同时对着门外大喊,“来人!将肃王殿下送回房内禁足!” 肃王被两名侍卫带走,宋言澈不能再耽误,他必须马上赶回军营进行一系列的军事部署,于是告别宋蕴宁与夜瑾煜先带着重刑犯回军营。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宋蕴宁看着夜瑾煜的紫眸,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便别扭道:“臣女也先回海边木屋了,殿下多保重。” “且慢。”夜瑾煜从书桌后站起身,缓缓走到宋蕴宁身边,“海边这几日定不会安分,你还是回小院来住。你以前住的房间孤还留着,物件用品都在,带上初禾一同回来。这院子是太守替孤安排下的,总比你一个人在海边安全。” 为难地抓住衣摆,宋蕴宁当下的反应是拒绝,她不好再回小院住了,现在端王肃王全在这里,弟弟又去了军营。 可……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若是当真被岛国人知道了我与宋言澈的关系,再将我抓住当作人质威胁,岂不是给弟弟增添了麻烦? 不敢在往下细想,宋蕴宁强行掐断了心中的不好念头,回复道:“殿下想得周全,我会搬回小院住。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殿下给我两名侍卫回海边收拾物品。初禾也还待在客栈,我得去客栈将物品全都收拾回小院。” “好,尽管去。”夜瑾煜的眼里透露出惊喜。 宋蕴宁带着夜瑾煜所派遣的两名暗卫一同回海边港口,两人身手极好,一左一右地跟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 登上马车,宋蕴宁发现一路上已有许多将士在城中部署检查点位,只要有可疑人员出入便抓住盘问。 车一路颠簸往海边方向走,更是热闹非凡。 每个检查点比城内要多上好几人,但凡入城出城着必须接受检查。 小木屋的物品极为简单,只有三两件衣服和必要的生活用品,篦子胭脂之类的,宋蕴宁简单地用包袱装起来。 海边不敢多留,宋蕴宁收好衣物便跟随侍卫上车。 回小院的路上,随车颠簸,宋蕴宁昏昏欲睡中透过车窗帘子见到一人好生熟悉。 此人带着一个破布的帽子,只露出一小节头发微微卷起,他在排队经受检验的人群中东张西望,及其不安分。 “检查,说你呢!” 将士挡在男子面前,骂骂咧咧地伸手找他要通行证,只要是在泽州城长期生活的居民都能拿得出这证件。 男子压低帽檐,在身上摸索一阵,腿却往后退。 宋蕴宁眼尖发觉此人有些跛脚,或许在不久前受过脚伤,她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 等等!这人袖口露出的一节皮肤上竟有刺青! 呼之欲出的瞌睡顿时全无,宋蕴宁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那日在馄饨店挟持她的那名岛国人,她二话不说叫停马车。 “我要下车!” 侍卫茫然无措,回头查看宋蕴宁的位置时,她已跳到了车下,嘴里叫喊着:“他是岛国人,别让他跑了!” 手里拿着证件的将士这才发觉画像与面前这位男子并非一人,岛国人自然不会在原地等死,拔腿就跑,在街上一路横冲直撞。 宋蕴宁见侍卫没拦下岛国人,奋力往前追。 一直追到街拐角,岛国人拖着受伤的腿绕进了暗巷,算是彻底没了人影,宋蕴宁气急败坏地跟进巷子还是没能找到人。 “宋小姐!宋小姐!”两名侍卫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路上危险,您不能随意乱走,赶紧跟属下回去吧,您要是有什么闪失,属下可就活不了了!” 巷道空空如也,宋蕴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气似地吐出。 敌在暗,她在明,她不好以身犯险让两名侍卫难堪,只好作罢:“我不追了,你们回去将此事告知殿下。” “属下明白!” 侍卫如释重负。 事有颠簸,但总算完成,宋蕴宁安全抵达小院,重新住进了东厢房,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一点没有离开的痕迹。 与此同时,南面的屋子。 “都是废物!”肃王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杯子掷出。 杯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第318章 行踪不定 瓷片四散飞起,险些划破跪在地上手下的脸,他害怕地低着头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是不会让殿下您走的。” 从未顶过嘴的手下再次冒犯到了肃王,他转身抄起桌上的茶壶抬手要往手下的身上扔。 “肃王殿下!您听小的讲完!”手下紧紧地闭着双眼不敢睁开,直到确认身上没有传来预料中的疼痛,才敢眯着一个缝看肃王。 肃王一对眼睛瞪得老大,水壶紧紧地捏在手中,只等着看手下能说出什么话,若是让他不满意就用力扔他脸上。 “太子殿下虽不让您出城。可!殿下您是堂堂的肃王,太子有何理由将您禁足。”手下贼眉鼠眼地站起来。 他向来是最怕死的一个。 现在太子禁足肃王不让其出城,仅凭他一小小的侍卫又能如何跑出泽州,他自然是动了歪心思,想让肃王偷跑。 阿谀奉承向来对肃王管用,他浅浅地勾起嘴角,手上的茶壶也放回了桌上:“那你倒是继续说说看本王应当如何?” “肃王殿下,您只要背着太子殿下出城去,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手下凑到肃王耳边小声道,“咱们带上一队人马偷偷回京城。若是皇上问起,您就说担心皇上安危,特地回来看看。” 肃王饶有兴致地看了手下一眼,没讲话,但心里已经打定了偷跑的主意,等到时机成熟便背着夜瑾煜离开泽州。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屋后蹲守的南宫溪听到,他默默地攥紧拳头。 肃王杀姐之仇不报,南宫溪这一世都睡不了安稳觉,既然肃王要偷跑,那便将计就计将肃王之死伪造成岛国人手笔! 南宫溪趁着肃王还未察觉到异样便悄悄离开小院,他打算先去城内医馆一趟。 只因身上准备的药材不够齐全,当下亲自进山采药太过于仓促,之前拜托船老大船队的那批药材也在船老大死后不了了之。 “客官您要的这些药材实属少见。”医馆小二翻看药单面露难色,“您坐这儿稍等一会,小的我去后面给您翻翻看。” 医馆自天灾来临后不久便关了,这也是才重新开张,原先的掌柜跑去京城讨生活了,拜托城里的亲戚过给了现在的这位掌柜。 除开夜瑾煜联合城中大夫打造的医舍,这医馆算是取药买药的唯一地方,没有时限和不受官府管控,不少人来求医问药。 在等待小二回来的时间里,南宫溪在柜台旁边的墙角处找到一张空椅子坐下。 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撑着头,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门外进门来的一个壮汉引起他的注意。 门口站着的小二将人迎进门,亲切地问道:“您是求医还是抓药啊?” 男人将低着的头缓缓抬起,南宫溪密切注视着这人,他一眼便看出这男人脸上貌似烫伤的疤痕是故意伪装上去的。 “抓药,这是药单。” 小二接过药单,草草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借口道:“直接开药是不可的,您若是真要开药也得进内堂让大夫瞧过才能开,您里面请。” 面对小二的邀请,男人不屑一顾,他从腰间取出沉甸甸的钱袋。 钱袋里恐怕有五十两雪花白银,男人直接塞到了小二的手里:“按药单上的内容开,吃死人也不怪你们,赶紧。” “这……” 小二犹豫,男子不停地将钱袋子往他手里推。 两人推搡间,南宫溪装作不在意地摸摸耳垂偏转了注视的方位,刚好能看见这男人手臂上有刺青,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最终掌柜的出面收下了这笔钱,毕竟生意人不会跟钱过不去,同时吩咐小二按照单子上的药给此男子开药。 男子满意地拿着药出了医馆。 南宫溪顾不得许多,他留话给柜台说眼下有紧急事情要处理改日有空再来拿药材,随后紧跟这人离开。 男子一路绕过闹市渐渐往海边走。越往港口走,路上百姓越少,但将士却变多。 南宫溪注意到此人腿脚不大便利,走路有些慢吞吞,他便刻意拉远了距离。 在一处街拐角时,男子向右拐,南宫溪一如往常般穿着一袭白衣实在太过扎眼,躲闪不及被看到衣摆。 前者敏锐地发现后面有人,后者立即感受到对方投来的目光,两人已达成了相互不搭理且不拆穿的默契,不停往前走。 路变得荒凉,前面的男人放缓脚步。 南宫溪提高了警惕,从腰间掏出一枚防身的飞镖。 这飞镖上淬了使人四肢麻痹的毒药,只要击中对方刺破皮肉,不出三秒,中镖之人便会中毒,失去行为能力倒地。 “拿命来!” 男人突然转身向南宫溪的方向飞奔而来,他的腿明显有伤,奔跑的动作受到了不少的限制。 事发突然,南宫溪庆幸自己有所预兆,抄起手上的飞镖对准男子明显滞后的右腿便扔了出去,他从始至终没打算跑。 飞镖刺破空气,咻地一声便直奔男人的右腿而去。 “啊!” 右腿被刺破,哗啦啦地往外冒血。男人旧伤加上新伤,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不停地叫唤:“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平白的要还害我!” 南宫溪轻松自在地走上前,算着药物发作的时间,眼睁睁地看这男人没了动弹的力气,四肢慢慢地开始趋于平静。 “说。”南宫溪凑近男人的脸,“你是不是意图入侵泽州的岛国人?我跟你的确无怨也无仇,但天下之大,无巧不成书,你正好遇上了我。” 岛国人被点破后恼羞成怒,他试图拼命反抗但手脚全都没了力气,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脸上伪装所用的疤痕被南宫溪无情地揭开。 就在南宫溪以为此人会听他拆迁之时,岛国人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猛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无法为岛国效忠的人,那就是废人,我不会让你随意糟践,哈哈哈哈。”伴随着猛烈的笑声,岛国人失去了意识。 第319章 借刀杀人 他全身脱力,晕倒过去。 南宫溪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道,确保毒素不会进入体内,随后将人往身上一扛。 这岛国人不知是吃了什么玩意儿,小小的个子竟比一头死猪还沉。一路上南宫溪都不停地在心里抱怨着,转眼到了海边的屋子。 在岛国人昏迷的这一天一夜中,南宫溪想尽办法清除他体内的毒药,同时还给他补充了体力,顺道治好了他的瘸腿。 毕竟在碰巧撞见这岛国人的第一眼,南宫溪就知道此人是借刀杀人最好的对象,借岛国人的道杀肃王,何乐而不为? 翌日晌午,南宫溪留下岛国人离开房间。 “呃—” 岛国人头痛欲裂,他缓缓地坐起身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没死,或者这就是地狱。 在动了两下后,岛国人惊奇地发现全身比先前更加有力气,不但没有中毒,就连原本腿上的伤口都愈合了。 只是……为何整个身子及其手脚都被铁链捆绑起来,屋子里空空荡荡,仅有的一扇大门也被死死关闭。 “醒了。” 南宫溪手上提着一袋子干粮进了门,他顾不得岛国人惊奇的眼神与惊讶张大的嘴顺手地门给带上,随后来到岛国人面前。 “你!”岛国人害怕地向后挪动身子,奈何动弹不得,勉强往后仰头。 一张大饼子递到了他的嘴前,接着南宫溪笑道:“怕什么,一天一夜都没吃饭,你再不吃可就饿死了,赶紧。” 本着死也要当饱死鬼的想法,岛国人实在抵不住干粮的诱惑毫无顾忌地咬了一大口饼,语气里依旧充满震惊地质问。 “你为何要将我绑来!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就是你不让我去死,让我活下来的条件到底是什么,赶紧告诉我!” 一连串的发问让南宫溪只想笑,他瞧着岛国人像只鱼在咬勾一般地吃着大饼,便将其双手解开,把饼扔给他。 对于复仇,南宫溪很有耐心。 默默地看着岛国人将一整张大饼全部咽下肚,还喝了好几口水,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是来帮你们造反的人。” 岛国人全身一怔,险些被水呛到:“什么!”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位翩翩公子,如此文弱之人,竟又此番野心,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等岛国人反应过来,南宫溪继续道。 “肃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三个皇子,他也在不久前来到了泽州。所以泽州城内不单单只有太子一位皇子。肃王原本打算来泽州阻挠太子夜瑾煜赈灾,却意外得知你们岛国人要攻打泽州。”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岛国人不解。 南宫溪微微一笑,不急不徐。 “肃王贪生怕死,打定了主意要往外逃。你们若想取得胜利便想方设法抓住肃王,城内不好动手,等他出了城就好办了。” 听到这里总算是听明白了,岛国人不再接话,而是以一种不理解的目光上下打量南宫溪,他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帮岛国。 “你不信我?”南宫溪迎着对方的目光反问。 这话问得岛国人一愣,他别扭地转过头,无奈道:“不是我不信你,这么好的买卖,你却什么都不要?你们大楚人有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身上的锁链只要一动便会传出哗啦啦的碰撞声,岛国人被锁链绑着无法站起身,全身有如千斤重,难受的面色铁青。 南宫溪主动起身将他身上的铁链打开,一边摆弄一边说。 “条件很简单,我想在诸位成功之后谋得一官半职。鄙人想走仕途但无考取功名的实力,只能想方设法地走偏门。若你答应,我便放了你,不答应,就是一死。” “这等好事为何不答应,我答应你!事成后一定设法给你搞到手!”岛国人从铁链堆里站起身,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两人就此达成协定,南宫溪让岛国人从后门悄悄离开。 初春的天气渐渐转暖,军中将士脱下了厚重的冬季甲胄,装备春季常服。 小院中春天里盛放的迎春花有了花苞,宋言澈依照夜瑾煜的指示带着十六人的队伍在小院后庭练兵场训练两日。 带头武安不愧是考取过武状元的人,他成熟老练服从管教,既能跟得上宋言澈的用兵方针又能与手下重刑犯打成一片。 队伍训练初有成效。 时间不等人,眼看过去两日,是时候行动了。 “尔等路上一定要留意任何可疑的风吹草动,若有状况,立即上报。”夜瑾煜站在小队正前方,发号施令。 重刑犯脸上的戾气在短短两日的训练时光里消磨不少,个个眼神坚定地看向太子的方位。 武安一个大跨步上前,单膝跪地领命道:“属下敬遵太子殿下教诲,一定成功完成任务,不会辜负朝廷的信任!” 宋韵宁与宋言澈两姐弟默默地站在队伍的一旁。 队伍里的壮汉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等待出发,心里全都攒着一股劲儿,暗暗发誓要将身上的重罪洗清。 统一的服饰,都扮作城中最为常见的苦力工,背上背着比农户家中竹篓子大上一倍的大背篓。 “好!” 夜瑾煜满意地点点头,说话间迅速与宋蕴宁交换眼神。 转身挥手让躲在房檐下的人过来,众人的目光全都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这些人身上挂着药箱,看来是大夫。 木箱里装满了大大小小不同的药包和药罐子。 “在出发前,孤要与诸位最后再嘱咐几句。此番任务凶险,需用极大的勇气与信心才能完成,诸位皆是死士。” 顺手举起一名大夫手里的伤药,夜瑾煜高高地举过头顶,继续说道:“这些上好的伤药全都是准备给各位的保障,孤望尔等平安归来,入军营建功立业!” 在一片欢呼声中所有的大夫按照由前到后的次序为在场众人发放伤药,就在其中一名年轻大夫走过之时,宋蕴宁觉察到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第320章 出逃 她凑到宋言澈的耳边询问道:“刚才走过去的那名大夫,你可见过?” 弟弟的注意力全在夜瑾煜身上,从始至终也没注意眼前是否有人走过,满头雾水地环视身边,疑惑道。 “阿姐口中说的是谁?” 在场起码有五名大夫同时发放伤药,宋蕴宁指着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尚轻的男子:“这边,看这边。这人身形看起来眼熟,可我不曾见过他的脸。泽州城的大夫在初建医舍时我便全都见过,此人我没有印象。” 宋言澈总算是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人,从上到下地将此人打量一番,恍然大悟道。 “我知道了!这是尹大夫的儿子,他昨日来医舍说要替父亲做事,好让父亲少些操劳。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阿姐放心便是。” 夜瑾煜来到武安身边作最后的部署,两人聊了三两句,他突然想到原本用重刑犯的想法便是宋蕴宁提出,还需要她再听听计划。 宋蕴宁疑惑地多看了两眼这位年轻大夫,还想继续问上两句,却听到夜瑾煜的声音。 “蕴宁!这边来!” 她抬眼往前面望去,只见夜瑾煜向她挥手。那年轻大夫消失在了视线中,宋蕴宁顾不得其他,还是让队伍尽快出发要紧。 “我过去看看,这边交给你。”宋蕴宁对弟弟嘱咐道,随后快步去向夜瑾煜与武安身边。 三人一同确定最终计划,宋蕴宁脑中对陌生大夫的疑惑烟消云散。 这女人的直觉有时候不得不信,让宋蕴宁产生疑惑的大夫并非平白出现的陌生人,他快速地发完了手中伤药小心翼翼地绕开众人视线。 闪身躲到屋后,南宫溪露出了得逞的笑。 他在两日前一个晌午听军中有人传话说运送火药的队伍在城中小院集结训练,联想到肃王意图在开战前逃跑,便潜入医舍为今日做准备。 身上穿的素衣是在城中医馆淘换的大夫最平常而不起眼的衣物,脸上戴着行走江湖时用的面具,纵使亲娘来了也认不出。 南宫溪的目标很明确,找肃王。 脑中有现成的路线图,他清晰地记得肃王被关押的房间,以大夫的身份作掩饰,在躲过两名侍卫的巡查后来到肃王屋外。 “本王岂能受太子的气,要跑还得挑日子吗!”肃王在屋里气急败坏地指着手下的鼻子抱怨,翘着脚坐在椅子上。 墙角的石板恰好能供南宫溪站稳,他凑到窗前,将房内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肃王手下为难,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说道:“殿下您莫恼,今日院里有队伍出发,您若真是今晚走怕是不安全。” 此话一出,肃王心里的火腾地就窜上了脑门,一拍桌子站直身。 “若是本王非得今日走呢!本王养你这些废物有何用!今晚若是不能离开泽州城,尔等便全都去死!” 巨大的嘶吼声震得南宫溪耳膜生疼,他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肃王的执意不听劝正好让事情简单了不少。 “是是是!”手下头也不敢抬不停地点头,“殿下既然想要今日离开便今日离开,今日夜子时,属下会迷晕太子殿下在门外设立的侍卫。殿下您从后门小路离开,再去西北小城门出城。” 得了,想要的信息便是这些。 南宫溪满意地从石板上挑下,手上沾满的墙灰不禁让其皱眉头,他心情大好地拍拍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斗转星移,夜幕降临。 整装待发的小队在子时悄悄从小院后庭出发,他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前往东市馄饨店背上火药,再转移到海军军营。 身为太子的夜瑾煜不便出面。 宋言澈带队离开,他需要在众人进入东市前离开队伍,确保众人不会被敌方势力一网打尽。 队伍走后小院回归宁静,宋蕴宁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胸口传来阵阵地心悸,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短时间的犹豫后她起床穿起了外袍,决定去院里透透气。 “殿下,您小心,现在没人。”肃王手下小声道。 肃王鬼鬼祟祟地从后院探出脑袋,东张西望,没有发现前院有旁人就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运送火药的队伍离开小院,大半夜的院子里别无他人,寂静中能听到些许虫鸣,忽近忽远地分不清方向。 宋蕴宁耳尖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趁着月色朦胧便躲进了身旁的大树后面。 “混蛋!”肃王在院门口等得不耐烦,遂骂道,“本王早已收拾妥当出门,为何门外马车还未备好,是想冻死本王吗!” 难不成肃王想离开小院? 蹑手蹑脚地从大树后出来,宋蕴宁发觉鞋子后跟在地上会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便刻意地踮起脚尖往肃王关押的小屋前去。 门口的侍卫正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横七竖八地晕倒在地。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宋蕴宁总算能够确定肃王要逃跑的事实,恰逢此时小门外传来车轮摩擦地面的悉索。 外袍披挂在身上不便行动,她连忙将衣服穿好,往夜瑾煜的东屋去了。 屋里没有点灯,宋蕴宁预感不好,往日若是夜瑾煜在屋内歇息古山必定会在门前守卫,但今夜屋外无人。 “太子殿下。” 笃笃地敲了好几下门,始终没有等来回应。 看来夜瑾煜的确不再房里,宋蕴宁不再坚持敲门,眼看肃王的马车已然启程而去,实在是耽误不得。 她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手忙脚乱地点燃火烛留下一封书信,信里大概地提及了肃王出逃事宜,并说明会沿途留下记号以便夜瑾煜追踪。 若是就这么回了京城倒好了,但凡岛国人发现肃王的踪迹,以皇子之命要挟泽州投降,后果不堪设想。 心里有后怕和担忧,宋蕴宁写完信就从书房出来,她明白不能让肃王这么白白地跑出泽州城。 夜晚的城镇无比安静,肃王手下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前行,纵使肃王不停地发着牢骚但他们依旧行径缓慢。 第321章 被擒 “殿下您莫恼。”肃王手下苦口婆心地劝慰道,“这整个大街上就我们一辆车,您若是动静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 不屑一顾地冷哼从肃王的嘴里发出,他满不在乎:“等你们这速度到了城门,只怕月亮都下了山,成了青天白日!” 驾马车的手下为难,若是马车行进的速度太快,木头做成的车轮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巨大,免不了惹人注目。 带头的手下摇摇头,示意其不必加速。 果然…… 肃王很快地打起瞌睡,不再向着手下们发牢骚,刚才上纲上线的车速全都抛在脑后,浑浑噩噩进入梦乡。 多亏了几人做贼心虚,宋蕴宁以步行便能勉强跟在不远处。 手上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每走上一段路就在路上刻上‘十’字符号,好让夜瑾煜看到信时能快速追上肃王一行。 盘算着肃王马车行径的路线,宋蕴宁知道几人定是要出城去,再往前走上半里路便是西北方向的小城门了。 “干什么的!” 城门口的侍卫威风凛凛地拦下肃王一行马车,这马车摆明想大半夜鬼鬼祟祟地出城,他抬手示意车上的人全都下来。 半梦半醒的肃王突然间惊醒,见几名手下全都手足无措地看向他。 “等什么呢?”侍卫不停地向马车内喊叫,“现在宵禁,你们这些人不但不在家中睡觉,还想出城!赶紧给我下来!” 他甚至不停地用红缨枪挑车帘,想要一探究竟。 眼睁睁地看着手下慌了神,肃王立即从车帘后探出身子,好声好气道:“这位将士,你可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吾乃肃王。” 宋蕴宁不等肃王从车中探出身子便躲进了路旁小酒馆的店招后头,只要肃王下车她便有很大的概率被发现,此时事态可就失控了。 “肃王殿下!” 侍卫扔掉了手上的武器,二话不说跪拜在地。 自肃王进入泽州城他的威名就传遍了整个城,东市砸店之事一出上到黄发下到垂髫,人人听到肃王的名号躲也躲不及。 “殿下您这大晚上的是要去何处,现在已是夜子时难不成要出城去?”侍卫不敢抬头,但上头的规定不敢忤逆,必须按规定盘问。 “咳咳。” 在略微地心虚下肃王清清嗓子,他抄起衣袖坐在车里,张口便来:“今夜太子殿下派遣队伍出城有要事,本王便是受了殿下之托出城运送物件。若是因为尔等耽误了时辰,这罪责可担待得起?” 一听太子殿下的名号,将士哪儿还敢再问其他,他赶紧指挥岗位上的弟兄大开城门放肃王一行出城去。 宋蕴宁寻着先前与夜瑾煜走访各处的记忆找到了城门围墙上的小洞。 当日查到城门有漏洞时夜瑾煜便对太守下了修复的死命令,太守保证再三说第二日定会修缮,不成想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还是如此。 心头的情绪有些复杂,宋蕴宁目前不敢多想只能为太守这般懒政而感到庆幸,她二话不说地将厚重的外衣从洞口推出。 随后猫着身子爬出了小洞,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出了城。 城门口有一处驿站,夜瑾煜不久前在此处留了一匹马,她用身上夜瑾煜的扳指为令取走了马匹,不紧不慢地跟上了肃王一行。 这些人显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他们不走官道,而是进了城外山林。 “磨磨蹭蹭,赶紧跑!” 肃王一声令下,手下奋力挥动着手上的长鞭。 马车疾驰而过,在密密麻麻的树林中没了踪迹,宋蕴宁凭借来冀中路途与古山学到的追踪技巧一路游刃有余,不曾暴露。 一跑便是两个时辰,月亮渐渐地去到了山的背后。 寒冷的夜晚温度上升,就在天刚蒙蒙亮时,浓雾席卷了肃王车队一行,同时也阻挡了宋蕴宁的视线。 轰隆隆地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肃王手下正想上报此番异动,不成想一队人马迎面驶来。 “来者何人!”肃王叫嚣道。 带头那人抬手便大叫:“活捉肃王者重赏!” 不等肃王从惊醒中缓过神便被打晕,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其从原本的马车绑到了另一架,三下五除二地杀了手下。 得手的一队人马立即撤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树林间顿时血流成河,肃王一行手下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嚎叫声便当场殒命,远远跟着的宋蕴宁惊恐地瞪大双眼。 容不得片刻的耽误,她的手比脑子快上许多驾马转身入密林。 “绝不能留下活口,都给我小心着!”带头那人蒙住脸,全身上下一袭黑衣,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胯下之马疾驰而过,身后的车队跟随驶出林间。 初春的树林中不见满满绿意,冬日低温的作用使树上叶片掉了个精光,宋蕴宁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躲在树后尤为突兀。 虽然一个劲儿地将头埋在粗壮的树干背后,但扑通乱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骑马人的慌张影响了坐骑。 荆棘不为人知地长满了整个树林。 “啊!” 宋蕴宁转身躲开人群之时并未注意到树干上的荆棘,后背撞到树上,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合时宜地叫出声。 喊叫声传遍树林,她慌张无措地捂住了嘴。 在林中不停搜查的一群人清晰地听到了女人的喊叫,立即叫停了带头男子的马匹:“有人,老大那面有人!” 带头男子气势汹汹地翻身下马,大跨步地往传来声响的大树后走去,还不等他走到树后,手下继续上报道。 “老大!后面没有人,人怕是已经跑了!”手下兴奋地捡起地上的树叶,“这叶片被踩过,刚才一定有人,四周有不少的马蹄印。” 男人咬牙切齿地大叫,将手里的刀狠狠地抡起:“都给我搜!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能给我放跑咯!” 宋蕴宁正在树后的山洞口喘着粗气,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一切,不停地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在惊叫出声的下一秒感到到了危机。 第322章 未来皇后 正当走投无路之时背后的山洞救了她一命,并通过男子的声音确定了来人。 此人并未当众露出外貌,可无论是身形还是声音都像极了卷发有刺青的岛国将领,她急得直咬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马儿烦躁地在山洞中直踱步,宋蕴宁死命地拉住它的缰绳,轻声细语道:“乖,马儿乖,可千万要……” 后半句话还在嘴里迂回,汗血宝马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嘶吼。 要是发脾气也得看看场合啊! 宋蕴宁甚至来不及吐槽就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她认命似地深吸一口气,脸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冷静,你一定要冷静。夜瑾煜与宋言澈在船队召见这将领时不曾见过宋蕴宁的样貌,想到这里,她身体的僵硬缓解不少。 真要说交道那便是在馄饨店中偶遇过上几招后成了他手中的人质,但上次匆匆一面岛国人落荒而逃,不一定记得她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岛国人撩开了脸上面罩,一看面前的是位貌美如花的女子便没了先前的紧张。 他来往泽州城这些年还不曾见过这等肤若凝脂、闭月羞花之人,顿时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没等来宋蕴宁回话他的语气甚至软上了两分:“直说,不妨事。” 宋蕴宁死咬不松口,默默地摸着马背上的鬃毛以掩饰心中恐慌。 岛国人等不来回话见到美人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没好气道:“给我绑上马车,既然不想说便都给老子带走!” 秘密行动原本就见不得光,雾蒙蒙的林间因为太阳的升起而显现出庐山真面目,大雾退却,宋蕴宁被扔上了马车带走。 车厢里正横七竖八地躺着被打晕的肃王,他双脚离地搭在座位,整个身子倒立着呈出‘大’字形。 头随着马车上下的颠簸而不停地发出敲击声响。 岛国人一行不再多作停留,把这半路遇到的女子与肃王放在一起后就放下了车帘往林子外驶去。 耸耸肩膀给自己壮壮胆子,宋蕴宁小心翼翼地靠近肃王,先是用手拍拍他的脸想要确认其是当真昏迷还是装的。 确认这人是真没意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从车窗瞧见马车依旧还在林间,若是凭借小身躯冲出车帘跳下马车再迅速躲进山林倒还有一线生机。 说干就干,宋蕴宁卯足了劲头,作势要往车厢外冲。 “宋蕴宁!”肃王摸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指着宋蕴宁大叫,“你为何在此处!本王为何跟你在一起!来人啊,护驾啊!”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醒来! 这倒霉催的,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现成的逃跑机会被破坏,宋蕴宁只得将踏出的腿给收了回来,马车也在肃王的大吼大叫中缓缓停下。 驾马车的黑衣人手里握着尖刀冲进车厢,二话不说便将手上的刀抵到了肃王的脖子上,压着嗓子威胁。 “乱叫什么!当真嫌自己命长就继续喊!” 刀冰冷的触感让肃王心里一颤,一个字也不敢再叫,乖乖地闭上了嘴,不停地朝着宋蕴宁的方向努嘴。 女人处变不惊的表情让黑衣人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眨眼的功夫刀便换到了宋蕴宁的脖前。 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 尖刀划过皮肤顿时留下血痕,宋蕴宁紧紧地闭上双眼准备迎接疼痛与死亡,没想到会平白地死在一群岛国人手里。 “住手!” 怒喝声打断了黑衣人的行动,他抬眼瞥见领头绘满刺青的大臂,吓得手上的刀啪嗒掉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回答我。”岛国人再一次质问宋蕴宁,“你的样貌不知为何我曾见过,说不出来的熟悉,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他凛冽地扫视着宋蕴宁,从上到下,里里外外。 宋蕴宁努力控制着哽咽,张嘴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细小声音:“我……我就是城中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不过是老百姓罢了。你们…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 一听这话,浑浑噩噩地肃王猛地抬起头。 若带头的这人要真因为宋蕴宁的这番话而放了她,岂不是只剩下他一人平白地被这群人欺负,只要宋蕴宁不走夜瑾煜便会想方设法地来救他二人。 不等岛国人说上信还是不信,肃王着急地大叫道:“此人并非什么寻常百姓,她与当今太子有关,她就是未来的皇后!” 皇后? 岛国人饶有兴致地瞥宋蕴宁一眼,果然,此女子当真不简单,他一下想起那日在馄饨店井下撞见大楚太子与一名女子。 还说在哪里见过,原来是那日在东市见过。 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楚太子为了这女人甚至不惜挡下一刀,看来肃王说的是实话。 “你当着是未来大楚的皇后?”用手抬起宋蕴宁的下巴,岛国人难以掩饰眼中的激动,说话间不免带上了兴奋之意。 “我不是。” 宋蕴宁斩钉截铁地否认道,她的手脚从始至终未被捆绑便拍开了岛国人的手,咻然间站直了身子与其平视。 没想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竟还有点意思,岛国人勾起嘴角。 “你就相信本王的话吧!”肃王不死心继续说,“本王乃当朝肃王,太子便是本王皇兄,这女子与他有没有关系本王岂能不知?” 岛国人让肃王叽叽喳喳的吵闹扰了心智,转身便是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颊,不等他发出哀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便讲里头的药水给肃王灌了进去。 “找死!” 一口口水粹在了晕倒的肃王身上,岛国人又拿出了第二瓶塞着红布的药水,冲着宋蕴宁伸出了胳膊,手上的刺青异常可怕。 宋蕴宁害怕地后退抵着车厢木板,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退无可退。 “你们这些人先是绑了肃王又杀了他的手下,到底想要做什么?”颤颤巍巍的话没了威慑力,宋蕴宁也想要最后一搏。 与大楚人交往的这些年。 第323章 追击 岛国人吃了无数次哑巴亏,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与人拉关系套话,他绝对不会再上当。 “你们心眼太多,本人不得不防。”岛国人使劲捏开了宋蕴宁的嘴,不让她再讲话,“若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我是一句话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要说,我也只有一句话。原本不想抓你,没想到还是个意外之喜。” 此话传入宋蕴宁的耳朵,苦涩的药水也进了嘴。 她在恍惚间听见了岛国人的大笑,再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如同肃王一般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 古山驾着马车往小院回,宋言澈与夜瑾煜双双睡眼朦胧地坐在车上,两人在送完火药运送队伍后便去了军营议事,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结束。 “殿下,宋副将,到了。” 随着古山亲切的呼唤声马车缓缓停在了小院门口,院子虽说比起东宫小了不少,但也还是三进三出的宅院。 宋蕴宁自前两日回归院中后便住进了前院原本当作仓库的屋子,夜瑾煜若要回房便会经过此屋。 就在他将要与宋言澈分手返回之际,下意识地一扫宋蕴宁的房门,大大开着。 “古山。”夜瑾煜招手唤古山指着宋蕴宁的房间问道,“蕴宁不在屋里?为何一大早门便开着?去看看。” 宋言澈意识到不对,赶在古山前头跑到了屋内找寻一番,茫然无措地向太子摇摇头,示意房中的确无人。 三人顿时睡意全无,夜瑾煜即刻下令全院寻宋蕴宁。 他将前院里里外外地找了个遍也不曾看到宋蕴宁的身影。古山去灶房和后院练武场此等宋蕴宁常去的地方也没能找了,甚至整个院子的仆人都说没见过。 “殿下!” 宋言澈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急匆匆地从里头跑了出来,正是夜瑾煜房间与书房的方位。 夜瑾煜立即上前问道,眼里尽是担忧:“可有发现,蕴宁在何处?” “臣在殿下书房中发现了阿姐留下的信笺,信上说肃王深夜出逃,殿下您抓紧看看。”宋言澈递出书信对古山继续道,“劳烦去关押肃王的房里确认肃王是否真逃了。” 信上所说的内容很快便被事实所作证,宋蕴宁急匆匆地离开了小院,肃王与其心腹手下不见踪影,房中空无一人。 在场所有人同时意识到了宋蕴宁处境的危险,她信中所说的沿途记号是唯一的线索。 夜瑾煜不等宋言澈开口讲话便做了决定,笃定道:“古山立即为孤备好马,孤出城寻蕴宁与肃王。事出紧急,肃王想跑就一定会出城,孤去找。” “我也去!” 话音未落,宋言澈抬腿要往外跑,却被夜瑾煜抬手拦住去路,他严词拒绝道:“宋言澈你不能去!路上凶险,免不得出意外,你绝不能去。” 两人一触即发的气氛让一旁的古山面色阴沉,眼看当务之急是出发追击肃王一行,殿下与宋公子可不能起内讧。 他心里急切却只能站得远远地听候指令。 万万没想到找阿姐的事会被夜瑾煜拦下,宋言澈气急败坏地直跺脚,咬牙切齿:“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殿下您还在跟臣说安危!阿姐生死未卜,臣一定要去!” 气火攻心之下少年英俊的脸上通红一片。 胳膊拧不过大腿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三岁孩童都知道。夜瑾煜只一只手臂便将宋言澈控制住,放任其全力挣脱也甩不掉。 宋蕴宁现在的下落夜瑾煜比谁都着急,他依旧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孤亲自去找蕴宁,她的安危你不必担忧,当务之急不能自乱阵脚,听孤一言!”不顾宋言澈的挣扎道。 也许是夜瑾煜淡定的话语让宋言澈慌张无措的心平复下来,他不再奋力抵抗,而是冷静下来想认真听听接下来的话。 “臣愚钝!还请殿下有话直说。” 挥手让古山出门准备马匹,夜瑾煜苦口婆心地对宋言澈道:“你乃海军副将,军中上下全都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孤为何不让肃王离开泽州,是因为岛国人会以此为要挟。肃王现在离开,说不定已成了岛国人的靶子。” 不等对方说完,宋言澈恍然大悟:“殿下您的意思是,臣的一举一动全在岛国人的眼里!不能让他们轻易得知臣等知晓此事!” “你只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立即回军营。倘若有人问起孤的下落,只说孤旧疾复发不曾出门。” 夜瑾煜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此兵分两路,宋言澈一言不发地返回军营而太子殿下独自踏上追寻宋蕴宁脚步的出城之路。 古山准备好马匹正好碰见夜瑾煜出门,他脱下了长长的外袍一步上马,顺便取下了腰间佩戴的玉佩等碍事物件。 “这些东西都代孤收好,若是孤午时未归便派出一队人马沿蕴宁留下的‘十’字记号寻找,剩下的食物全权交由宋言澈代理。” 玉佩高高抛起又落入古山手中,不等他回答,夜瑾煜驾马消失在眼前。 一路上的记号全是宋蕴宁捡到的石块所制,天亮后的泽州城中出现了许多出门做工的百姓,短短两三个时辰足以掩盖记号。 或是在泥土之上又或是在青石板路上,夜瑾煜在马背上视线受到影响,沿着线索出了门往西边去在疾驰过一条小路后只得放慢脚程才勉强找到宋蕴宁留下的线索。 好在没有拐弯笔直的路上未见过多干扰,直到他加快马力来到街尾岔路口,一时没了分寸的夜瑾煜紧拉缰绳。 “吁!” 四周百姓惊诧的目光中夜瑾煜停下了马,他抬眼不见记号便无从追踪,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夜瑾煜默默地低下头。 翻身下马,躲开百姓们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找寻着线索。 热闹见一时有趣,久了不见此人有新的动作看热闹的人没了兴致,重新干起了手头的事,赶路的人也继续赶路去了。 夜瑾煜绕着树走了一圈,正当他失望无措之际看到了大树的树干上雕刻着指向左面道路的记号。 第324章 无功而返 天无绝人之路! 往这条路上走便是西北小城们,夜瑾煜在马背上颠簸的同时打定了主意,肃王肯定会从守卫最为薄弱的小城门出逃。 不等城门口的侍卫拦下飞驰而来的马匹,夜瑾煜行云流水般地掏出了身上写有‘煜’字的太子令牌。 侍卫大惊失色,倒吸一口冷气,慌忙跪地道:“恭送太子殿下!” 城外的官道有不少行人,无论是做工的泽州城百姓亦或是周遭村庄外溢出门的氓流,没精打采地走在路上。 城门外鱼目混珠,肃王出逃一事不宜声张,太子更是不能暴露在民众前。 马匹疾驰而过,扬起尘埃。 在迎面走来的不少百姓投以疑惑的目光后夜瑾煜只得收敛步伐,用力扯着胯下之马的缰绳控制着行进速度。 凭借对肃王一行人的了解,夜瑾煜深知肃王为人狂妄而不知收敛,但贴身侍卫沉稳有城府,走官道太过于冒险。 不远处的一片密林是掩人耳目的最好选择。 他不假思索地驾马冲入林间,林子里的枯枝落叶正化作春泥滋养着这片土地,地上松软的泥土让原本的记号荡然无存。 没头脑似地跟着东升西落的太阳方向疾驰,叶片茂密的方向是东方,若要回京城则要往东面走。 眼下再无其他线索的夜瑾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条道走到黑了。 空气中突兀飘来的血腥味引起林间穿梭马匹的注意,或是受到血腥味的影响马儿的步伐愈发地慢了下来。 它眼中充满了恐惧,步伐充满踟蹰。 “驾!” 夜瑾煜奋力挥动着手中马鞭企图加快速度,但放任其如何大力鞭挞马儿竟在惊慌中听停下了原本就不快的脚步。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传入鼻腔,往昔战场上死伤无数、横尸遍野的回忆涌上心头,夜瑾煜无奈地下马。 顺着着气味砍开一片荆棘,死尸重叠的画面让他皱眉。 侧翻在地的马车上有两名侍卫是肃王贴身所带之人,夜瑾煜清晰地记得他们的样貌。 暖暖的太阳加速着尸首的腐化,腐臭的气息直冲天灵盖。 忍住胃里泛起的酸水将一堆死人查了个遍,在确认无肃王与宋蕴宁尸首后松了一口气,如此看来,肃王多是已遇伏。 不远处山洞门口一匹被杀害的马环带身上的杏叶引起了夜瑾煜的注意。 金色的杏叶在光线的照耀下格外晃眼,这是宫中马匹才会用的装饰,二话不说转身来到马匹尸首前。 据他所知此次赈灾冀中只他一人带了东宫用马来泽州城,在入城之时则留在了西北城门驿站处,这事宋蕴宁在一次巡城中知晓。 沙沙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夜瑾煜猛地抬眼站起身:“谁!” 这不是紧张下的耳鸣或幻听,当真有人鬼鬼祟祟跟在身后,对方显然有武学的底子,十分敏捷地消失在了视线中。 “站住!” 中气十足的呵斥并未让其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人影在树林间穿梭不停,夜瑾煜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你追我赶的戏码迅速落下帷幕,这人脚力不足,还未跑出半里地就被夜瑾煜反超抓住:“你为何要跑,给孤停下!” 奋力一跳跃起将前方之人扑倒。 两人气喘吁吁地望向对方,尾随男子不死心企图翻过夜瑾煜再次踏上逃跑之路,却被一脚再次踹倒。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脖子死死地被掐住,男子满脸通红,奋力挣扎的双手在半空中飞舞。 手臂上展露无遗的刺青图腾暴露了此人的身份与岛国卷发的刺青将领如出一辙,夜瑾煜凭借双脚将紧紧锁住此人。 打斗中惹恼了岛国手下,逃跑未果的他青筋勃起不顾一切地怒吼:“大楚太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肃王与那名女子都被老大缉拿,你要是还想见那女人活着出现在你面前,就等着与老大谈判吧!” 如同心中猜测的这般,肃王与宋蕴宁果真被岛国人所擒。 此人定是岛国人留在原地的眼线,为了预防泽州海军有后手而放出的钩子,这人若是不能平安返回就是被抓遇害了。 夜瑾煜松开了这岛国人,决定从他的口中套问出更多讯息力求挖到宋蕴宁与肃王两人的位置。 “孤问你……” 话音未落,重获自由的岛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直接吞入肚中,夜瑾煜大惊之下抬手阻拦。 还是晚了一步! “呃!”岛国人瞬间脸上乌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呢喃道:“大楚完了,岛国必定占领大楚国土重返中原。” 这岛国男人说完此话便没了意识,夜瑾煜无奈封住了他的穴道。 眼前晕倒的岛国男人是唯一的线索,自发现了马匹尸首后宋蕴宁沿途留下的线索荡然无存,这里便是她最后出现的地点。 万般无奈之下夜瑾煜只得将此人扔上了马背,决定设法救活此人。 返程的路途比来时快上许多,总算赶在了午时前赶回泽州城,当太子殿下骑着骏马出现在城门时古山得到消息。 碰巧宋言澈心急赶回小院探听消息,两人在小院后门撞上。 “太子殿下…” “嘘。”夜瑾煜冲宋言澈挥挥手,拉动缰绳停马,“快来给孤搭把手,具体的事进去再说,万万不可走漏风声。” 一个晕倒的人在马背上,身上的刺青图腾映入眼帘。宋言澈二话不说便环抱此人侧身入了小院,他很快明了过来此事与岛国人有关。 门外站着侍卫进行戒备,古山腰间别着佩刀面色凝重地来回巡视,太子书房大门紧闭。 “殿下您说此人是在城外林间遇到的岛国人?”宋言澈嘴里不可思议询问着同时伸手探岛国男子的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流。 躺在竹板上的人整张脸已憋得青紫,虽在第一时间点了此人的穴道,但夜瑾煜笃定这男子很快便会因为毒素遍布全身而亡。 围着男子看了一圈,夜瑾煜轻叹一口气。 第325章 入伙 不直接回答宋言澈的询问而说起了详情。 “孤在找寻蕴宁下落的路上发现了佩戴金色杏叶的马,那马是孤从东宫带出,入城时暂且放在了西北城门外的客栈以备不时之需。蕴宁知晓那马的去处定是在合适的时机取走了马匹追击肃王一行,这岛国人亲口承认带头的绑了肃王与一女子。” “那还不快继续找!臣与殿下一同出城!” 扔下手中的汗巾就要往出跑,宋言澈被夜瑾煜挡在了门内:“等等,蕴宁被绑除了此人谁能知道在何处?还是将此人救醒再说。” 宋言澈再次让夜瑾煜怼得哑口无言,他心里窝着气但对方说得在理,只得硬着头皮去医舍请了几名大夫。 两柱香的时辰过去正当众多大夫束手无策之际,两人同时想到了还在城里的南宫溪,或许只有他才能救这岛国人了。 夜瑾煜在请人前多了一个心眼,先前因为宋蕴宁与南宫溪的交集两人不免有不对头的地方,他便让宋言澈出面。 少顷,人来了。 南宫溪只淡淡地撇了一眼将死不死的岛国人,他知道这是刺青将领的手下可不知为何会落入夜瑾煜的手里。 在短暂地惊诧后将动荡的神情埋入眼底,随口道:“宋公子让在下来救人,没想到是这么个人。此人与我又何干,恕在下不能从命。” 夜瑾煜面色铁青意图开口打断却让人先行插话。 “南宫先生,看着往日您与阿姐的交情上帮帮忙。这人对我等很重要,殿下也希望您伸出援手。” 宋言澈拱手皱眉,没有太子的允许他不敢轻易将实情和盘托出。 碍于情面,在两人的注目下南宫溪装模做样地围着岛国人走了一圈。 这毒药是岛国军队为了控制手下胡乱说话而特别配置的秘方,可时过境迁,人才济济的神医谷早已研制出岛国毒药的解法。 一通望闻问切后南宫溪拿起水盆里的方巾擦手,无奈地撇嘴,紧接着生动十足地长叹一声:“哎,不是在下不帮,实在是没得救了。” 这个时候便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最好时机,隔岸观火岂不是妙哉?南宫溪心中暗喜,放回方巾准备开口告辞。 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古山沙哑的呼唤接踵而至。 “殿下,城外传来急报需您亲启!” 开门拿过信笺,就在夜瑾煜仔细的阅读手中急信之时宋言澈在房里急得团团转,他不停地劝服南宫溪但对方无论如何都是一句话‘没得救’。 房内请求未果。 夜瑾煜转身回书房,严肃的脸比先前更为难看。 “这信可是城外岛国人传来?”宋言澈不顾南宫溪在场便迎了上去,“殿下您倒是说啊?里头可有关于阿姐的消息?” 这关宋蕴宁何事? 原本暗中窃喜的南宫溪勾起的嘴角放了下来,岛国将领的手下被抓便算了,宋蕴宁何时也掺和进了这件事。 明面上不在乎南宫溪反应的夜瑾煜默默地注意着他,同时开口解释道:“信确是岛国人送来的,他们要兵符,以蕴宁和肃王两人的性命为交换。” “可还有其他?” “信上特别强调此事不得传回京城,倘若京城人知道半点消息岛国人就会撕票。” 此言一出,南宫溪全身一怔,他的双眼失神。 宋蕴宁好端端地掺了一脚,顿时让其心烦意乱起来,计划全都被打乱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宋蕴宁去死? 夜瑾煜细心地留意到他的状态有了变化,看破不说破,了解不到其中的内幕暂且无法确定此事与南宫溪有关。 宋言澈在急切中口不择言,破口大骂岛国人,夜瑾煜象征性地安慰了两句,随后话锋一转。 “宋言澈莫急,孤即刻给岛国人回信。” 听到回信的南宫溪回过神,他不好探听具体内容便识趣地拱手告退:“既无在下的事了,在下先行告退。” “南宫溪先生也不要急。” 伴随着宋言澈疑惑的眼神,南宫溪站住了脚步,毕竟太子殿下的面子不好驳。 研墨提笔在纸上写了许多,夜瑾煜轻声念出落笔的内容,信上以大量的粮草和原本从岛国人手里扣来的战船作为交换。 兵符不交,粮草和战船或许能争取机会。 夜瑾煜放下笔的那一刻,南宫溪总算忍不住直言:“殿下为何留下我,我乃一介大夫并不想知晓国事,也不想掺和你们的纷争。” 言语里有埋怨亦然夹杂着不解。 “可现在已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南宫先生又如何置身事外?”夜瑾煜轻挑眉毛,“南宫先生若是不帮孤,孤便以太子身份下令,闹到这种地步只怕谁也不好看。” 太子笃定中的威胁给了南宫溪当头一棒。 看来不答应是脱不了身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南宫溪咬咬牙回应:“那就按殿下您说的办。” 从其咬牙切齿的神情与攥紧的手,夜瑾煜看出了南宫溪的被迫和隐忍,他有意无意地无视了对方的不自然。 信笺已经入信封,封上只用墨水轻轻地描上一个“煜”字。 “设法将此信传入岛国人手中。”夜瑾煜一声令下,转身又道,“南宫先生既无它事就请自便,无论是离开或是其他,孤不会再作干涉。” 古山接过了太子递过来的信笺拱手快步出门去,南宫溪盘算着岛国人伏击肃王过去的时辰默默地离开了小院。 门外站着的侍卫不动声色地目送他走远。 原本绑来的岛国人手下没了用处,夜瑾煜打发手下将他抬出门顺道解开了封住的穴位,不出半个时辰毒素便会遍布全身。 转主动为被动的时局让宋言澈苦闷不堪,现而今只能等待古山把信送入岛国人手中,对方手里不单握着肃王的性命甚至还有阿姐的一条。 南宫溪既然连岛国人的性命也不肯救,向来阴晴不定的神医谷传人又如何会真的听信皇家之言,浓浓的担忧涌上心头。 岛国手下被两名侍卫分别抬着头和腿带出书房。 第326章 蛊虫 “殿下!”宋言澈单膝跪地恳切道,“南宫溪是江湖游士,刚才答应殿下的话说不定只是为了暂时脱身罢了,您可不能信他!” 在宋言澈本来的意料中夜瑾煜会皱起眉头呵斥他不要乱说话,再来会因为他以下犯上而恼羞成怒说上两句。 可现在对方的反应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夜瑾煜非但不恼还伸出手将他拉起,露出苦笑缓缓道:“你所说,孤又岂会不知?起来吧,不必跪。” 紫色的眸子中闪出失落。 不等宋言澈站稳,夜瑾煜便继续说。 “南宫溪为人行踪不定,江湖上无人可束缚住神医谷人。孤以皇命要挟不过是为了换取其明面上的答应,当着众人的承诺成了约束南宫溪的筹码。日后若真是宋蕴宁和肃王性命堪忧,南宫溪是最后的办法。至于此人不可信,孤会设法留后手,你不必担忧。” 无奈中带着两三声叹气。 此番话讲完,宋言澈哑口无言也总算明白了夜瑾煜的考量在他之上,若真是为了阿姐好所有的方法都可试试。 他默默地闭上了嘴。 …… 南宫溪去往东市客取预备好的马匹,又以人皮面具易容成面颊皮肤黝黑的男子,快步往城外赶去。 依照原本与岛国人商定的计划,在肃王从西北小城门出城后将其抓获,之后岛国人一行会进入东面二十里外的一处荒废无人村落。 “荒唐!”他低头大声咒骂道。 飞驰而过的马匹扬起阵阵尘土。 密林间吼声的回荡提醒着南宫溪宋蕴宁此刻生死未卜,只有驾马以最短的时间赶去废弃村落见岛国人,才能弄清楚宋蕴宁为何掺和进了这件事情。 村落里只一家住了人,那便是岛国人提前准备好的落脚点。 正当门内人端起酒杯欢庆之时,南宫溪一脚踹开房门,不等对方看清来人他开口质问道:“原本说好的只抓一人!平白的多出一人是怎么回事?” 一掌把岛国人手中的酒杯扇飞,随着一条长长的抛物线众人屏住呼吸,瞬间落在坚实的地上迸发出巨大声响。 酒水洒落一地。 “放肆!” 岛国人手下举起尖刀冲向南宫溪,不曾想被老大高呵一声:“都给我住手!全都给我闪开!” 众人疑惑地眨眨眼,举刀的小弟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这位先生是我的贵客,尔等岂敢无礼,全都给我退下。”岛国人非但不恼还低声下气地拉开了一把椅子,请南宫溪坐下。 打发了房里多余的小弟出门,又等南宫溪落座他才解释起来。 “那女的多事,您先别恼,听我慢慢说。”岛国人重新拿出一个杯子倒上酒,“本来都已经绑了肃王准备走了,谁知道有善后的探子发现了躲在山洞里的女人,也就是您口中的那位。我瞅这人眼熟但没放在心上,肃王竟说这女的是未来的皇后。” 用力地一掌拍在了桌上,南宫溪凌冽的眼神让岛国人吃瘪地咽了口口水。 “想着这女子身份不一般,我不敢随意处置。杀人倒是没想过,可这女子现在看来有用,不能贸然放走,就留了下来。” 岛国人躲闪着南宫溪的视线不再直接与其对视,甚至偏过了身子,自顾自地喝起杯子里的酒来。 这事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小九九。 南宫溪与岛国人的合作主要是为了抓肃王报仇,而岛国人则是想要以肃王要挟夜瑾煜交出兵符,目前双赢的局面中间出现了一个变量。 宋蕴宁。 留下宋蕴宁明摆着能更多的牵制大楚太子,在肃王的基础上加码,何乐而不为? 若是真放了宋蕴宁,肃王又是南宫溪要的人,岛国人深知合作有风险,一旦有人反水,事态可就不可控了。 这点小心思自然入了南宫溪的眼,好在在抓了岛国人商谈合作之时他便留了后招。 “留或是不留,倒也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不以为意的岛国人只感觉到整个身体内脏痒得犹如有千万只虫在不停地啃咬,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 “啊!”岛国人倒地捂住胸口,“你到底对我干了什么!啊!救命…” 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疼痛难忍到满地打滚,翻滚中打翻了桌椅。 南宫溪勾起嘴角:“你以为我会就这样与你合作吗?那日的吃食中早已混入蛊虫,你全身已被蛊虫占据。接下来的一切全听我的。” 岛国人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他一个劲儿地直点头,口中说不出话。 “你手里的女人和肃王全都交给我。”南宫溪顿了顿继续说,“蛊虫无眼,只会听从我的命令,你若不答应,只怕连尸首都留不全!” “我答应你!”对方二话不说地应了下来。 一个响指,蛊虫停止对岛国人的折磨。 从地上爬起来的岛国人身上的痛苦瞬间消失,只剩下额头的汗水警示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岛国人将将出门去南宫溪就从后门离开,不见踪影。 门外手下踟蹰而不敢上前,眼看老大的眼神中带着愤怒,两条眉毛近乎拧在一起,一头卷发更是贴着头皮凌乱不堪。 “老……”手中拿着信笺的小弟硬着头皮迎上前,“老大,这是先前出去传信的弟兄带回来的回信,您快打开瞅瞅。” 小弟的手哆哆嗦嗦地往上递,岛国将领故作无事地拍拍身上的尘土。 鼻孔张大地喘着粗气继而一把拿过信,匆匆扫一眼,信上以工整的笔迹写着‘煜’字,看来是夜瑾煜亲手写下的信件了。 岛国人粗暴地拆开信封仍在地上,信上的内容正如他送出时所猜想一般,并未直接答应以兵符交换肃王及其那名女子。 条件变成了粮草和战船,有点意思。 “老大,这信上可有说是否同意交出兵符?”身边的小弟全都伸着脑袋往上看,兴致勃勃地瞪大双眼,但还没来得及看清内容就让岛国人放入怀中。 第327章 爽约 从信上的内容猜想当朝太子的确不算草包,他深知岛国资源匮乏,一下抓住了命门。 若是大战在即岛国军队在泽州必缺粮草与作战设备,战舰在入城时便被泽州海军扣押,后来丢了火药更是雪上加霜。 南宫溪上演的蛊虫戏码也让岛国人心里无底,只要交出了手头的两个人,岂不是谈判的底线全都没了。 时间紧迫,还是先答应太子的条件为上!他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另起一封信传入城中,岛国人在信中约定了交换粮草的地点,城外一处荒地,而战舰只需放到东海岸便会有他们的人来接应。 以粮草交换人质。 夜瑾煜在收到信便立即带上一队人马亲自前往城外荒地,宋言澈不顾阻拦必要跟随,两人一同带队去往。 到了之后才发觉此处选址大有文章,四周围了一片荆棘丛生的茂密树林,很是方便躲藏人手。 在安插了不少暗卫后,夜瑾煜大大方方地摆上了五十石粮草以供暗处的岛国人确定形势,要让对方得到‘敌在明我在暗’的假象。 辰时二刻是信中岛国人约定的碰头时间,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慢慢地来到了辰时三刻。 毛焦火辣的宋言澈不停地在空地上踱步:“殿下,这岛国人他不讲信用啊!原本定好的时辰都过去了,您说他会不会爽约?” 他围着夜瑾煜左一圈右一圈地不停转,搞得对方心烦意乱。 强忍住不耐烦,夜瑾煜缓缓道:“要救人就急不得,这次交易是对方主动提出,人在岛国人的手里,我们没有选择。不急,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推着粮草车的将士饥肠辘辘,就连最初精神抖擞的马匹也开始没精打采地甩起尾巴。 所有人都等到了耐心的临界点,只需要一点外界刺激便会爆炸。 重物坠地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夜瑾煜回头看到一匹战马竟在长时间的战立与饥饿中轰然倒塌,不等他回过神。 “还要等吗?”宋言澈没好气道。 太阳悄无声息地躲到了半山腰,夜瑾煜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眺望远方冷冷地说道:“既然要玩,可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殿下您说什么?” “耍心眼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走,回城!”挥动着手上马鞭,夜瑾煜猛地驾马转身,衣摆映着金光在夕阳下飘荡。 夜瑾煜带着宋言澈和粮草部队赶回城,仅仅只留下了原本在林中埋伏的暗卫进行地毯式地搜索,只要这片区域有人就别想逃。 …… 未成赶赴空地的岛国人此时正带着两名人质去见南宫溪,南宫溪脸上依旧带着出城时准备的人皮面具。 身上穿着的衣物也不再是从前那件白衣。 暗色的底纹,袖口缝着金线,任凭谁来看也看不出这是赫赫有名的南宫大夫,只当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少爷。 自发动蛊虫教训了岛国人后南宫溪不敢走远,他必须等着岛国人将宋蕴宁交出,亲自确认其安全后才能放心。 他不知岛国人已答应了夜瑾煜的条件,几乎是在同一刻约定与岛国人交易。 废弃的村落里全都是岛国人手下的将士,除开南宫溪这位貌似贵气公子的人,剩下的皆是刀口舔血之人。 破落的小木屋是南宫溪找的地方,他必须确认自己的安全才能交易。 小弟抬着两名人质往前走,南宫溪远远地看上一眼,是一高一矮的两人,没了知觉。 从身形上判断,得到了一男一女的结论。随着两人距离他越来越近,女子脖颈处略微露出的皮肤成功地引起了南宫溪的注意。 “人给你带来了,我们两清。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就在岛国人将两人推向南宫溪就准备离开时,南宫溪皱眉疑惑道:“等等,为何要让这两人都带着面罩,你几个意思?” 面对质问,岛国人不急不徐地转过身,泰然自若道:“您这不是废话吗?岂能让两个人质见到您的脸,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当不起。” 或许是此番言论勉强了些,岛国人有些心虚地低头躲避南宫溪的目光。 “人都晕了,怎么会看见我的脸,别在这里没话找话。” “反正人我们已经带到了,要或是不要都看您的意思。小的们,我们走!” 这第一步还没能踏出去,南宫溪上来掀开了遮盖两人面庞的麻布罩子,两张脸赫然展露面前,肃王是没错。 可这女子分明不是在夜瑾煜处得知的宋蕴宁,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均匀起伏的呼吸表露这两人还活着。 女人黝黑的皮肤只能是长期生活在海边以打鱼为生的渔民,与宋蕴宁肤若凝脂的肌肤天差地别,南宫溪愤怒地质问道。 “这就是你抓的女人?” 躲是躲不过去了,岛国人决心死马当做活马医,他斩钉截铁道:“没错!这女人就是昨日在城外树林里抓的,也是肃王说这女的是未来皇后我才动了私心。难道有问题?” 好戏既然开场了便要演到最后,南宫溪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当场戳穿此女子并非他要找的人就会让岛国人知晓宋蕴宁与其不同寻常的关系,说不定连自己的身份也保不住。 若是半推半就地收了这两人,真正的宋蕴宁又在何方? “容我将这两人救醒再说,你们都不能离开。”南宫溪在两人面前蹲下,他想要在假装宋蕴宁的这名女子身上找到点线索。 迅速地号脉以及查看脸色,确认两人只是被喂了迷魂散之类的药物,好解决。 岛国人屏住呼吸见南宫溪从怀里掏出两粒药丸供昏迷之人服下,后背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生怕谎言被拆穿。 肃王体制比女子好上许多,药刚一服下就缓缓睁开了眼。 手臂传来的麻木感让他勉强从昏迷中醒来,眼前是岛国人恶狠狠的眼神和一名从未见过的男子,惊呼声从喉咙处咽下。 第328章 直接开打 南宫溪幽幽地从嘴里一字一句地蹦出:“肃王殿下,您终于醒了。” 看似关心的一句话却蕴藏了冷意,肃王从对方的语气中找到了杀意,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闭上嘴不讲话。 话音刚落,祈祷着女人不要醒来的岛国人就受到了当头一棒,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睁开了一双眼睛正无措地看着众人。 “你是谁?” 南宫溪没有给对方任何的反应机会,一把抓住女子抬起的手腕,没头脑地质问道。 “我叫宋蕴宁,是现今武侯府中的嫡女,你又是谁!快放我出去!”女人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这番话,并配以慌张的神情。 从女人和肃王醒来的这短短几分钟时间内,岛国人没有机会与两人对话,南宫溪只能姑且认为这几人早已对好话术。 岛国人上前一步,委婉道:“南宫先生还有什么不信的呢?你我二人的合作只约定了把肃王殿下绑来,这女子有何重要?” 这句话是想让让南宫溪不好再追问女子。 可他不理会岛国人的话,转而针对一脸懵逼的肃王:“肃王殿下您说这女子是未来的皇后,您亲口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耷拉着的头猛地抬了一起来,肃王茫然地看了一眼女子又快速地扫过站着的岛国人,他在配合岛国人演戏还是告诉面前这男子真相间徘徊。 最终实在是没能在脑海中找寻到此名男子的记忆,只得笃定这人不认识宋蕴宁,淡淡道:“本王为何要骗人,此人就是与当朝太子夜瑾煜交好的宋蕴宁。” 死无对证的南宫溪作罢,他不能这么早暴露身份于是就坡下驴。 “好!这两人我便就这么收下了!” 南宫溪手上的银针迅速扎准了两名人质的穴位,两人就这样直挺挺地重新晕倒在众人面前。 他说要将肃王关押起来,岛国人松了一口气。 门口犹犹豫豫不敢入门的小弟终于在两人谈妥后从进了木屋,大叫道:“报告老大!有急事要报!” “慌什么慌!有什么事说!”岛国人无视南宫溪的举动,心中正在暗喜宋蕴宁还在手上,在手下面前耍起威风。 “这……” 小弟略带迟疑地看了眼南宫溪,但在岛国人刀子般的眼神下咬牙回应道:“去海边收战舰的兄弟们传话回来,太子一行非但没有交出战舰还带上了大队的海军在岸边驻扎,人数众多的船队正对着母国的方向前进!” 顿时议论声四起,在场所有岛国人全都乱了阵脚,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什么!”岛国人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你说说夜瑾煜已经集结军队意图攻打母国!此人竟如此不讲道理!” 他早已将毁约在先之事抛在脑后。 南宫溪不想惹上两国相争的祸事,他带上肃王准备离开,岛国人慌乱中却冲到了两人面前死死挡住门口。 “你不能就这么带走这两人!现在夜瑾煜要攻打我母国,为了兑现对你承诺,我惹恼了大楚太子。两名人质都去了你的手里,我一没有粮草二没有战舰,现在更是没了人质。我拿什么和大楚军队打?” 岛国人越说越激动,一度暴起额头青筋。 反水的人,南宫溪在行走江湖的这些年早已见怪不怪,可当场不讲信用反悔的人,今日在这岛国人身上开了眼。 此人一定是想到以手头宋蕴宁一人为质不足以逼夜瑾煜停手,他还要把肃王一起要回去,方能与夜瑾煜抗衡。 这把我南宫溪当作了什么? 怒火腾地窜上了心头,南宫溪愤怒地对上了岛国人的脸:“信不信我当场让你死!别把你这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全都扔我身上,那日我能绑你一次,今日我便能杀了你!” “你不会杀我,我身上有蛊虫。”岛国人抬起了南宫溪手上人的肩膀继续道,“杀我容易,但我知道你没有高深的武功,纵使你有花拳绣腿的一点功夫,在场我的小弟是绝对不会让你活着出这个房子。” 剑拔弩张的氛围一触即发,南宫溪向来听不得有人威胁,张口便要念调动蛊虫的咒语。 岛国人立即大叫道:“大侠饶命!你我二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的缘分,在一起做事情本就是为了相互成全!为何要因为大楚太子两败俱伤!” 南宫溪停下了嘴里的动作,转眼看向岛国人。 有松动!一看机会来了,岛国人扑通一声跪在南宫溪面前:“今日我爽约在先,若非大楚太子要强攻我母国,这两人就是您的了!可事出有因,您今日若是将两名人质交还于我,日后定当再以更多条件换取蛊虫解药,我欠您一个人情!” 反正真的宋蕴宁不再这里,肃王嘛…… 听完这番话,南宫溪眯眼沉思,想到肃王无论是现在在他的手里或是交还于夜瑾煜,迟早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就这么定了。” 南宫溪随手将肃王扔下,二话不说从袖口扔出一记飞镖正中地上假扮宋蕴宁女子的胸膛,此人在睡梦中了解一生。 岛国人拱手道:“多谢!” 他目送南宫溪离开,顾不得地上女子的尸体,让两名小弟抬起昏迷的肃王又从另外一间屋子里带上了真的宋蕴宁,赶赴海岸。 大批的海军早已集结于东海岸口,夜瑾煜威风凛凛地站在头船之上,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大概的时间等着岛国人赶赴海边进行交易。 “殿下!岛国人还是没有来,还要继续等吗?不如直接杀到岛国去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料他们也没实力还手!” 海风呼呼地吹在耳边,寻常说话的声音定是传不过去,宋言澈隔着两块甲板的距离对夜瑾煜高声呼唤道。 手上不停地绕着扳指,夜瑾煜淡淡地望着城内的方位:“孤的并非要动岛国,最重要的是将肃王和宋蕴宁救回,再等等。” 沿着海岸线两里左右的长度,古山带了一波将士密切关注着是否有人靠近海岸。 转眼半个时辰过去。 第329章 二选一 宋言澈指挥着船上的将士挥动着大楚军旗并吹动号角,低沉悠扬的号角声在海面上激荡。 “快往那边看,人来了!”夜瑾煜身旁的贴身侍卫抬手指向海边一块礁石的位置,礁石上站着的正是岛国人。 他的身旁躺倒着的两人是肃王与宋蕴宁。 战舰高而距离岸边较远,夜瑾煜努力辨认着礁石上的人,只能勉强看清宋蕴宁与肃王紧闭双眼没有动静。 两股势力对峙片刻。 双方预备着要开口谈判之时,岛国人叫来手下往昏迷的两名人质脸上泼了凉水,肃王瞬间睁开了双眼。 “杀千刀的!你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本王!”肃王拼命地摆动着身体意图挣开束缚,可无奈身上是绳索捆绑得过于严实。 此番小丑般的行为岛国人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紧紧地拽住肃王身上的绳子,一发力便将整个人都扯得站了起来。 浪花层层叠叠,一次次地拍打在礁石上发出响声。 “大楚太子夜瑾煜!”岛国人对着船舰大喊,“我手上的正是你想要救下来的肃王本人,以及你心爱的女人,救或是不救就看你的意思了!” 转头他一脚踢在了肃王身上,咄咄逼人道:“你给我大喊大叫听到没有!最好是叫大声些,让你皇兄都给听见,不然我即刻把你扔下海喂鱼。” 没有做好准备的肃王摔了个大马趴,他眼睁睁看着岛国人粗壮的臂膀与一群小弟吗磨刀霍霍向猪羊的神情心里怕极了。 慌张无措间对着夜瑾煜哆哆嗦嗦地喊叫:“太子殿下!您念在手足情深的份上救救我吧!本王定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本王不想死啊!” 粗粝的礁石表面硌得他的膝盖生疼,肃王强忍着痛苦往前挪动,却不想被岛国人一把拉回了原位,膝盖顿时血肉模糊。 宋蕴宁从始至终保持着缄默,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不停的在心中默念:求上苍一定保佑夜瑾煜救回肃王,一定不能让肃王死在泽州,多谢老天眷顾。 “让他少废话赶紧放人。”夜瑾煜维持着表面的严肃,内心早已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他指挥着船上的将士传话。 顺着海风飘过来的话语让岛国人止不住地发笑,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扇到了肃王的脸上,不等对方发出喊叫他提出了条件。 猝不及防受了一记耳光的肃王忍气吞声地捂住了脸,不敢有怨言。 “夜瑾煜!你听好了!”岛国人扯起了蹲在地上的宋蕴宁指着她说道,“这女子是你心爱的人,肃王是你的手足,要救只能救一个,二选一,你到底选谁?” 宋言澈憋了许久的话,此时终于是憋不住了。 身手敏捷地跃上了船头,对着岛国人喊道:“尔等宵小之徒,有本事当面打上一架,绑人出阴招算什么英雄。放了我阿姐!” “言澈,下来。” 夜瑾煜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宋言澈疑惑不解地回头:“殿下,难道不该救我阿姐吗?难不成要救肃王!” 岛国人眼见着两人起了争执,嘴角的笑是压也压不住,隔岸观火可真叫一个自在。 面对宋言澈的质疑,夜瑾煜背后靠着船桅默不作声,但不做声就代表了迟疑与纠结,这两人的选择一时让他伤透了脑筋。 这天下还不是他夜瑾煜的天下,无论肃王平日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事情但他无论如何对外都是夜瑾煜的手足兄弟。 在场数以千计的将士与岛国人都密切注视着夜瑾煜的行动,只要选宋蕴宁救下,多半会落下个被女色迷惑、残害手足的名头。 此事一但传入皇帝耳朵里,就不单单是对夜瑾煜有看法,就连宋蕴宁一家包含武侯和宋言澈都会惹来杀生之祸。 “孤……” 一句话没说完,对面被岛国人控制着的宋蕴宁竟挣脱了他的手,她急切地对夜瑾煜叫道:“殿下!一定要救肃王!臣女求太子殿下救下肃王殿下!万万不可感情用事,不要管臣女的死活!” 宋言澈震惊地望向姐姐,一时间愁云密布。 顺着宋蕴宁的话,夜瑾煜勉强对岛国人提出不得伤害人质的要求,并强烈要求先行释放肃王,双方达成一致。 一艘小船上站了两名将士,他们奋力划动着双桨来到了礁石下方接走了已被岛国人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肃王。 这面才解开身上的束缚,肃王刚站上小船便晃动着手腕对着礁石叫嚣道:“岛国可不要小瞧了本王,日后有你们好受的!” 面对肃王的挑衅,手上还捏着宋蕴宁这名人质的岛国人根本不恼,他深知夜瑾煜是惹不起的人,倘若是不完成诺言再晃他一次,谁都别想活。 肃王的脚刚登上战舰就向着夜瑾煜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握着了皇兄的手感慨:“本王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是为了一名女子放弃大局之人,宋家的那名被退婚的糟糠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日后本王定……” 话音未落,原本因为阿姐没有得救而心里窝着火的宋言澈上来就一拳狠狠地揍在了肃王的脸上,紧接着扇了好几个巴掌。 “你!竟敢打本王?”肃王捂着脸后退,夜瑾煜毫不在意。 “教训的就是你!” 双脚腾空一记飞踢,宋言澈当场踢下了肃王的两颗牙,在空中飞了好一阵子才带着血落到了甲板上。 当着太子的面打王爷,这是以前的宋言澈在睡梦中都不敢梦的事情,可现在拳头上真实的触感告诉他并不是在梦中。 若非夜瑾煜的默认,宋言澈又怎么敢? 早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的肃王慌张无措地在地上乱爬,他一摸门牙竟上下各自掉了一颗,总算是等来了对方的停手。 “本王的牙啊!”肃王捡起落在面前的两颗牙,口中鲜血直流,“宋言澈!等他日返还京城,本王定要治你的罪!” …… 趁着对面战舰上乱作一团,岛国人让小弟驶来一架小艇,他带上宋蕴宁上了船。 第330章 失手杀人 岛国人自小水性极佳擅水面作战,守在岸边的古山见其要跑下令弓箭手准备,却不曾想对方所有岛国人全都潜入船底。 他们留下宋蕴宁一人在船上,仅靠人力推动着小船前行。 “不能射箭!全都放下!”古山叫住了身旁弓箭手,他眼睁睁地看着宋蕴宁被小船带着一点点地远离岸边。 确认安全后,所有岛国人再次返还船上。 带头的刺青岛国将士也算宋蕴宁的老相识了,虽然他不记得在上一世宋蕴宁早已听说过他的威名,但还是对这女子刮目相看。 他从小弟手里拿过水壶递给宋蕴宁:“没想到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有这般胆识,会为了大楚放肃王回去,有些血性!” 这两日以来手脚全都被绑,宋蕴宁浑身上下传来不同程度的酸痛,尤其的双肩紧绷难耐。 淡淡地瞥了一眼递到面前来的水壶,宋蕴宁苦笑道:“若非运气太差遇上尔等,倒也不会成今天这副模样。” 她并没有接受岛国人的好意,婉拒了递过来的水壶。 趁着此刻双方缓和的气氛,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您若是真看得起小女子,便将我的手脚解开,反正我已到了船上,说什么都逃不掉了。再来,我是京城人,自小被父母当作大家闺秀教养不曾习得水性。” 岛国人起先有些警惕地皱眉,可转念一想宋蕴宁自从到了他的手里还没有做出任何奇怪的举动,从始至终也没有想逃跑的意思。 船上少说有二三十个大男子看着一名女子,退一万步说她跳船逃跑,也能立马抓回来。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博美人一笑? “今夜就让你松快松快。”说话的同时岛国人解开了宋蕴宁手脚的束缚,“你就在这船舱里头睡,我会派人看守,别想着耍心眼!” 警告完宋蕴宁,岛国人二话不说出了船舱。 门口留下了两名小弟,两人水性极佳,一左一右地守着船舱门。 “老大绑来的这名小妞可真有几分姿色。”其中一人色咪咪地不停往宋蕴宁投去打量的目光,就差口水没从嘴里流出来了。 另外一人则不然:“别打主意,老大让你做事就好好做!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这些,当心我告诉老大去!” 对方的呵斥让上一个小弟乖乖闭了嘴,可直勾勾的眼神却怎么都挪不开。 海上行船比不得往日游湖的湖面这般平静,时不时的一个巨浪就会让整艘船动荡不停,这对自小生活在京城远离海边的宋蕴宁是个不小的挑战。 躺在冰冷的甲板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靠着墙坐了起来。 时间渐渐来到了半夜,高挂于天空的圆月倒影在水面上映照出清晰可见手的光亮,外面传来悉悉索索地讲话声。 “我去拉个尿,你看着。” 紧接着一阵子踢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蕴宁睁开的眼睛再度闭上,这才上眼皮搭在了下眼皮上就又不得安生。 弟兄前脚一走,本就打宋蕴宁主意的那名小弟蹑手蹑脚地进了船舱,月光照在宋蕴宁的脸上留下一片苍白。 “该死的,这女子可真漂亮!就让我今日开开荤!”小弟作势往宋蕴宁身上扑,没想到正闭眼休息的宋蕴宁竟睁开了眼。 她以飞快地速度翻身躲开,顺手抄起了一把立在墙边的铁锹朝小弟的头拍了下去:“还敢打我的主意!” 从未习过武的宋蕴宁此时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小弟的脸猝不及防地挨了以铁锹,顿时恼羞成怒。 低吼着原地起跳,想就此将宋蕴宁按在地上。 宋蕴宁抬眼便见一个黑影飞来,瞬时间闭上了双眼,只把铁锹直挺挺地对准了黑影的方位。 全船的人在睡梦中听到噗呲一声,立即惊醒。 当岛国人顺着声音找到宋蕴宁睡觉的船舱之时,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小弟早已没了气息,宋蕴宁全身是血呆呆地坐在墙角。 “谁给你们的胆子动她!”岛国人气急败坏地踢了脚地上的尸体,“这女人还有大用处,谁都不准伤害她!若再有人胆敢起私心,就如他一般!” 小弟个个垂头丧气地低着头,特别是一同看管宋蕴宁的那位,更是没脸见老大,主动请缨收拾弟兄尸体和打扫船舱。 好好的船舱死了人,宋蕴宁不能再住这里了。 岛国人将宋蕴宁安置到了自己睡觉的二层船舱旁,这次总算是间能看的卧房,也没再派人看守只从外锁住了门。 惊魂未定的宋蕴宁睡不早来到桌前倒水喝,可木板制成的隔断不隔音,隔壁谈话声不停地传入她的耳朵想不听也没办法。 “老大,您说把这女的带回岛国进献王上?” “这次大举进攻泽州的战略失败了,我等回国一定会被王上联合军中大将弹劾。若不带上佳品抵消罪过,你以为我们还能活到报仇的时候吗?” 握着杯子的手不停地发抖,接下来的话,宋蕴宁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一想到说不定接下来又会沦为男人身边的玩物,不能与相爱之人厮守终生,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自救跳出来的宋蕴宁无比失望。 她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瓷杯失神,眼里却突然一亮! 一个鱼死网破的念头升了起来,若是毁了这张脸,岛国人拿什么敬献岛国王上? 重重地将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宋蕴宁捡起最为尖利的瓷片,在手不停地靠近脸的过程中犹豫再三。 宋蕴宁紧紧地闭上一双杏眼,睫毛上下忽闪间瓷片近在咫尺。 耳边传来不同与海浪的声音,貌似是鸟儿拍打着翅膀从身边飞过,胸口不停地起伏,她猛地睁开了眼。 “呼。”长舒一口气。 瓷片边缘太过于锋利,手心有了两条不起眼的伤口带着血。 眼前当真出现了一只白鸽,宋蕴宁的视线对其紧紧跟随,直到它落在了肩头发出咕咕叫声才把她拉回现实。 鸽子的脚边绕着圈圈金线,这是皇家独有的信鸽。 第331章 风暴 总算是等到了夜瑾煜的信息,想死的心荡然无存。 三下五除二地将爪子边上的信拆了下来又轻轻地抚摸两下鸽子的头,宋蕴宁心细地把鸽子身上的毛理顺后放飞。 ‘保重自己,万事当心,定要等着孤。——夜瑾煜’ 短短的一句话包含了千言万语,宋蕴宁拿着字条的手不停地颤抖,甚至在脑海中浮现了太子殿下紧张的神情。 人活一世不就活一个有人惦念,上一世无人在乎我的死活,这一世定要守住这好不容易求来的生机。 宋蕴宁心里默默地打定了主意,将字条叠好贴身放置,合衣躺回了床上。 背靠着的床用两块简易木板搭建而成,不但没有铺床的被褥,就连木板上也充满了倒刺扎得人浑身不爽。 乖乖地在船上漂泊了两日,宋蕴宁安分守己没有闹出新的事来,整条船上的小弟听从岛国人的指示未有过多捷越。 双方相安无事。 “把吃的给她端过去。”岛国人坐在板凳上吃着手里的干粮,头也不抬地对着小弟说。 桌上放着的是一张大饼加上存量不多的淡水,小弟点头哈腰地接过了桌上的碗和杯子,这两日都是他在给宋蕴宁送饭。 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干粮,岛国人没等小弟踏出门口又问道:“这女子这两日可都干了什么,每次端过去的饭可都吃了?” 脚已经踏出门槛的小弟突兀地被身后人叫住险些摔了个踉跄,赶紧回头弓着腰:“老大,那女的现在可乖了。每次送过去的吃的喝的她都按时吃完,看来她现在是认命了。也没吵着要出门,只坐在房里往外头望。” 岛国人点点头,挥挥手打发小弟出门去。 这人还没来得及走又有另外一名蓄胡子的小弟冲进门,二话不说便报道:“老大!恐怕暴风雨要来了,驾驶舰船的人手不够,容易偏航!” 此话让在场众人面露难色,再好吃的饭吃到嘴里也没了味道,如鲠在喉。 送饭小弟预备默默告退,岛国人见其要走梅开二度:“等等,你刚才说那女子没逃跑的心眼,那便把守在门口的人都叫去驾船。” 两日的安分换来了船上有限的自由。 自这日起,宋蕴宁不再是被监视的犯人,其实她心里明白,岛国人若是真打了主意要将她觐见给岛国王上,日后成了王上枕边人再算起账来,只怕他吃不了兜着走。 船上的小弟一转眼它日的俘虏竟大大方方地在船上来去自如,心中不免对这女子的城府有了畏惧,全都对宋蕴宁恭恭敬敬。 夜幕降临,晚上的海面不像有阳光时那么美丽,蓝色的海水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还不停地泛起浪花。 风变得更为呼啸。 用着吃饭剩下没喝完的淡水浅浅抹了两下脸,宋蕴宁呼吸着海上湿润的空气,一连好几日没换的贴身衣物使整个人烦躁起来。 “啊!滚,都给我滚开!” 耳尖的宋蕴宁在阵阵的浪花声中依稀听见了男人的喊叫,胡乱地将手上的脏水顺手泼到海里,她猫着身子出了门。 声音是从隔壁岛国人的隔间里传过来的,房间的门虚掩着开了一小条缝,宋蕴宁壮起胆子靠近了房门。 透过那一条小缝,门内的情况一清二楚。 岛国人正面目狰狞地在地上不停滚动,整张脸憋得通红,汗水早已经打湿了后背,看起来来极为痛苦。 “老大!快起来!”围在四周的小弟眼看着在地上不停打滚的岛国人手足无措,想上前搀扶却被狠狠踢开。 小弟们全都皱着眉看着岛国人独自痛苦,不知是谁嘴里念叨着:“每次发作都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在城里找遍了大夫竟连个缓解之道也没有。” 听闻叹息声一片,宋蕴宁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响动。 少顷,在地上挣扎了好一阵子的岛国人总算慢慢停了下来,小弟见状即刻上前搀扶:“老大,您觉得怎么样?” “无事,这次过去了。”他摆摆手从地上站起身,小弟殷勤拍打着他滚地时候沾染的灰尘又送他回座位上。 这头屁股刚一着座,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岛国人低声咒骂道:“去他的南宫溪,神医谷出来的都是狠人,老子现在算是真的见识过了。日后你们出门在外都小心着神医谷的人,个个都是惹不起的神仙!” 这句话让门外的宋蕴宁顿时怔住了。 南宫溪认识岛国人?两人一定有见不得人的瓜葛,不然为何南宫溪从未讲过他与岛国人有关,甚至两人有可能里应外合? 瞬间脑中迸发出了一万个想法,宋蕴宁心中的怒火被点燃,她从未想过自己现在被岛国人所俘虏竟可能与南宫溪有关。 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时想不明白缘由,趁着里面的人还没有发现有人偷听,宋蕴宁疑惑起身准备离开,转头看到了海天相接的骇人画面。 风团将附近整块海域的海水卷起飞到天上,无情地吸纳着周边的所有。 她捂住嘴不敢相信,从未见过这番景象的宋蕴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顾不得其他大喊道:“有风暴来了!快改航线!来人啊!” “谁在外面!” 岛国人带着小弟冲出房,抬眼一看宋蕴宁,嘴里的话还没说出口便看到不远处的风暴圈渐渐逼近。 在场众人大惊失了心神。 他倒吸一口凉气,高声下令:“所有人听令,将帆收起来!马上让船远离风暴圈,不能有片刻的耽误立即行动!” 岛国人一声令下,在场所有小弟都不敢耽误,全都撸起袖子冲向船边开始人为干预帆船前行方向,远离风暴圈。 如此的大风呼啸之下,想要船掉头返航绝对不可能。 他们能做的是稍稍偏离角度从风暴中心插肩而过,岛国人站上船头亲自做起指挥,手臂上的刺青一览无余。 见众人忙碌,宋蕴宁举着火烛自顾自地找到了船上粮仓。 这两日她在船上走来走去并非闲逛。 第332章 迷航饥荒 早已把整艘船的布局一清二楚地掌握在手中,粮仓里放着提供整艘船的人的干粮。 现在没有人能功夫顾及她的行踪,眼见船已渐渐逼近风暴圈,宋蕴宁深知要早做打算,她提起面裙将一堆干粮全都兜起来。 一来一回地走了两趟,总算是屯够了半月的吃食。 直接就把粮食放在屋里定是不安全的,宋蕴宁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望着一桌子的馍馍、饼、鱼干发愁。 “要是被发现了,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自言自语地抱怨两句又直叹气,“哎……” 她的手拖着下巴坐在干粮前。 烛火随着船只不停地摇曳,或是一个猛浪打来桌上的食物险些摔到地上。 宋蕴宁眼疾手快一把护住,抱着这些干粮在房里转了又转,这屋子里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简直无所遁形。 唯一不那么明显的地方是床下。 可一番查探,床下积攒起一根手指厚的灰让她打起了退堂鼓,倘若要是真的把这些干粮放到床下面只怕是珍馐美味也咽不下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宋蕴宁颓废般地坐下,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馍馍咬了一大口,狠狠地嚼吧嚼吧给咽了下去。 放下馍馍抬眼,墙上翘起的木板吸引了宋蕴宁的主意,她眸光一动,从椅子上站起。 木板太高够不到,宋蕴宁小跑着把椅子搬到了墙边,伸手往翘起的木板里头摸,原来看似狭窄的缝隙背后竟有这么大的空间! 总算是有救了,有了重大发现的宋蕴宁纵身跳下椅子。 用房中的铁锹撬开了墙根处的一块板子,又将手头所有的干粮全都塞了进去,仔仔细细重新将木板钉死。 宋蕴宁从不亏待自己的胃,在吃了两个馍馍后总算能安心的躺下。 无奈船只整夜与风暴圈上演着你死我亡的戏码,一晚上的颠簸都让躺着的宋蕴宁浑浑噩噩,直到天明。 “成功了!我们活下来了!” “太好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之时船上一群小弟及岛国人欢欣鼓舞,宋蕴宁顶着黑圆圈从屋里走出来望着无垠的大海。 “不对,老大你看太阳!”小弟指着天上的太阳大惊失色。 岛国人原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但仅在片刻后收起了笑容,他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望向天上的太阳,原本应在右手边清晨的太阳去了左面! 暗自叹气,随后对众位弟兄宣布:“我们在躲避风暴时远离了航线,现在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了。” 刚刚经历了重生的人们顿时泄了气,个个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但凡是水手都知道,若是驾驶船舰在大海中航行时远离航线,十有八九是没办法回到原本的路线,有很大的可能在漂泊中饿死。 其中道理岛国人又怎么会不知,可上百次的航行经验告诉他人不能放弃,若是没了斗志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大家都不要慌!昨晚所有人的表现都很好,也饿了一整夜了,先大吃一顿再做打算。我一定让大家活着回到母国!”岛国人站到船舱最高处鼓舞着众人。 话音刚落,几名小弟便朝着粮仓的方向去了。 不出一会儿,几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大叫道:“不好了老大!粮仓里的干粮全都被昨晚溢上来的海水给淹了!你快去看看吧!” 宋蕴宁静静地注视着面前人的反应,她不停地在心中庆幸昨晚去粮仓拿了粮食,船偏航,粮食短缺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人为了活下来可什么恶心的事都做得出。 心里盘算着这些,腿却跟着岛国人到了粮仓外头,整个房间里的所有如馍馍、饼面之类的干粮全都让水泡成了咸粥。 粮仓里一片狼藉,仅剩打湿了的咸鱼干还有的救。 “妈的!” 岛国人看着满是苍夷的粮仓瞳孔地震,一脚踢到了门框,谁知那木板被水泡得脆弱不堪竟当场掉了下来啪嗒落下砸到了他的脚面。 “哎哟!老天爷到底要不要我活!”他捂住脚大叫。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离的航线的船只又泡了干粮,全船二三十个弟兄一整天被饿得前胸贴后背,苦不堪言。 仅有的咸鱼和淡水成了赖以生存的粮食。 白天所有人都没有吃东西,岛国人带头饿着肚皮,忙了一整夜没有休息的他脸都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到下一秒就能晕倒。 宋蕴宁不敢暴露房中有粮食,那些干粮若是被发现,只怕一顿就被吃完。 这种时候可就顾不得礼义廉耻了,还是活下来要紧。 一整日宋蕴宁都没有吃一口东西,跟着船上的岛国人挨饿,直到太阳落山,才找到了机会溜回房里。 此时的她早已饿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从木板后掏出一张大饼连水也没就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短暂地狼吞虎咽之后宋蕴宁总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三天,船上的男人们都是在每日的晚上才能有机会去拿些咸鱼煮成咸鱼汤,一人分上一碗。 锅底的鱼肉成了香饽饽,那也得看岛国人的脸色才能得到吃。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没有一人不叹气,船随着洋流早已不知漂到了何处,没饭吃就没有力气,岛国人拿这事情也没办法。 去往岛国的航线依旧找寻不到,只能漫无目的地巡航。 谁也没能预料到的是成堆的咸鱼在三天之内就见了底。 当小弟默默拿出最后一条鱼塞到岛国人手里换取功劳时,岛国人便知道事态已跌入了谷底,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他猛地从板凳上站起身,望着饿的没精打采的众人发泄着不满。 “一个个的这副死样子是要给谁看!全都给老子站起来,不许坐下。只要人还活着就要想办法回母国!” 一只脚踏在空空如也的装粮木箱上,岛国人横眉怒目指着甲板上的小弟骂。 出门在外混江湖的人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主,眼瞅着船上连粮食都没了。 第333章 吃人不吐骨头 说不定就这一两日就会死在船上,众人面对指责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更有甚者当起了出头鸟,壮起胆子站了出来:“诶!老大您现在手里连吃的都没有还想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喂饱这一大群人吧!” 满脸不服气的小弟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岛国人对着干,他不可思议地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愤怒从心底升起。 敌众我寡的道理他比谁都明白,若是激怒了众人引发冲突,带头之人最先被针对。 岛国人从箱子上放下腿,强忍着肩部的颤抖心平气和道:“我们在海上还能被饿死了?岛国世代以渔为业,都给老子把你们看家的本身拿出来。” 众人议论纷纷,投来疑惑目光。 “从军前谁家不是靠打鱼为生,船舱里有鱼竿。李三你去取来发给大家!钓上鱼就有得吃!”岛国人对身旁小弟下令。 这李三是岛国人身边最为贴心的小弟,只说一句话就能看得出老大的心情,要说打仗他不行,溜须拍马是一顶一的强。 “好嘞,我就去!” 一时甲板上的氛围缓和下来,只要有饭吃便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人会活下来,船也会在合适的时候靠岸,等船靠了岸,大家又会变成将领与将士的关系,小弟们还得在岛国人手下讨生活。 岛国人的得意洋洋地叉着腰靠在桅杆上接受着众人投来欣赏的目光,还不得他享受够,李三急匆匆地拿着鱼竿跑回来了。 “老大!老大!不好了!”手里的鱼竿明显泡了水,制作鱼竿的木头软塌塌地弯下腰。 只见李三不费吹灰之力地挥动鱼竿,啪地一声,杆子就断掉了。 “怎么回事!” 岛国人惊呼着跑上来接过鱼竿残骸。 没有人敢说话,全都一个劲儿地看李三,等着他开口。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李三全省直发抖,哆哆嗦嗦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泡了两天的水,鱼竿全都毁了!只剩下鱼线勉强能用。” 倘若要靠钓鱼活下来就只能抓紧制作一批新鱼竿,算上制作的时间和需要靠运气才能调到的鱼,不能再耽误。 “都给老子找木材来自己做鱼竿,不然全都给你娘的饿死了。”岛国人叹息直摇头,挥手打发着众人去了。 船上的木材说白了也只有甲板隔板之类的能取下来用,小弟们谁都不愿意把自己房里的取下来,万一遇上个风浪房间可就不稳固了。 宋蕴宁与船上人没有任何关系,她的隔间就成了送到嘴里的肉,所有人全都盯着这块大肥肉。 “你们干什么?” 一群人光着膀子昂首挺胸地进了门,手里头拿着镐子和锤子,没有一个人主动出面与宋蕴宁讲个清楚。 正当宋蕴宁震惊之时,在场的人开始动手了,有的拆地板、有的拆床板。 “你们怎么能不经过允许就动我屋里的东西,都给我停下!”宋蕴宁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让人住手,可没有人听。 后来的人没了位置,打上了做隔板木板的主意,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不好! 这后面有藏着的干粮,宋蕴宁绝对不会允许好不容易得来的干粮拱手与人,她扯着嗓子对门外大叫道:“救命啊!有人非礼我!来人啊!” 此番言论吓得在场的小弟谁都不敢动了,前两日才因为这女的死了一名弟兄,谁要是沾上这女的就别想有好下场。 岛国人在隔壁听见叫喊声二话不说冲了过来,并让李三拦住门口。 李三咬着牙四仰八叉地死死趴住门框,任凭里头的人怎么闯也出了门,瘦弱的臂膀几乎要被撕扯开,可见其忠心耿耿。 “怎么回事,让你们做鱼竿,怎么全都跑到这屋里来了!” 小弟手里全都拿着从宋蕴宁房里取下来的木料子,房里早已是千疮百孔残败不堪,游荡着宋蕴宁稀稀簌簌的哭声。 袖子挡在眼前便开始痛哭流涕,宋蕴宁蹙眉抽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您前几日就说了不可欺负我,要这些人好好对待我,可今日这算什么?” 岛国人打眼一看就瞧见了站在最外头的一个小弟,手里抱着好几块木板,也正是这人在先前甲板上当众就让他难堪。 看来不使一计杀鸡儆猴立立威信是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岂不是所有人都能踩在他的头上拉屎了! 这机会可算是来了。 “今日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来人!把他拉下去,就地正法。”岛国人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最前头的那位。 军中杀人算是小事情,总会有士兵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惹得将领不开心,众人虽惋惜但也庆幸不是自己。 不等此人求情,李三抄起一把尖刀瞬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血泵出的那刻,宋蕴宁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不停地在心中宽慰自己说:这人就这么死了,与我无关,这人活该就这么死了。 满地的血晃得人眼花,岛国人按照老规矩示意李三将尸首抬去扔到海里喂鱼,原本应下来的李三却鬼鬼祟祟地转头又回来。 “老大。” 他对着岛国人招招手,预备冲着他耳语。 “有什么话就直说,在场的都是自家兄弟!”岛国人满不在乎地扬起下巴,惺惺作态地把在场小弟当自己人。 李三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尖着嗓子说道:“小的是这么想的,这船上粮食短缺的问题还没解决。弟兄们全都饿着肚子也没办法做鱼竿钓鱼,再说了,这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钓上来。不如……” “不如什么?”听的人有些不耐烦了,急忙追问。 “倒不如把这人的肉,分来吃了的好……” “什么!” 宋蕴宁猛然睁开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毫无波动的岛国人:“你们竟然打了吃人尸首的主意?同为人,又不是畜生,为何能做出这等举动!” 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喊出口的声音不停地颤抖,整个身子配合着不停地战栗。 第334章 由不得你 后背更是冒起了阵阵冷汗。 等不来岛国人反应的李三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他一时拿不住自己的老大是否同意这个想法,到时候马屁拍到的马腿上倒是得不偿失。 岛国人听李三说完这话,震惊之余稳住了表情。 原本不想答应的他一看宋蕴宁反应竟如此之大,若是顺了这女人的意思,日后在弟兄面前还怎么混,当即改了主意。 “谁说不能吃人?”岛国人拍着李三的肩膀,“你说得对!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反正这人没了知觉已然往生,躯壳留在这世上还不如救了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你把这东西带下去,处理好再端上桌。” 得到认可的李三扯着嘴角直笑,二话不说便叫上了另外一名弟兄抬着尸首退下。 此刻,宋蕴宁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胃里犹如翻江倒海。 面色苍白的好似死人。 “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了,没吃的大家可都得死。”踟蹰间,岛国人凑了过来盯着她幽幽地说,“一会儿你也别想逃,都得吃。” “呕!” 干呕随之而来,宋蕴宁胃里并无装有食物只吐出了酸水,烧的喉咙疼痛难忍。站在一旁的人差点遭了殃,岛国人略带嫌弃地看了撇了眼,有多远躲到了多远。 不到半个时辰,用钵子装着的肉就被李三从船舱便厨里端了出来,陆陆续续又有人出来,所有的肉被盛汤用的大瓷钵足足装了有五个。 香味逐渐顺着海风钻到了众人的鼻孔里。 小弟们全都紧张兮兮地望着这些肉,无一例外面露难色而不敢向前,就连一个说要吃的都没有,除了李三。 “都给老子吃!”岛国人主动撩起袖子坐到了肉前面,稍带迟疑地看了一眼碗中李三递过来的肉,随后塞到了嘴里。 上赶着又喝了一口汤,发出满足的赞叹:“吃!都大口吃!” 小弟们哆哆嗦嗦地往碗里夹肉,勉强无措地四处望,其中不少的人已是一整日没吃东西,实在是饿不住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吃! 不停地有人突破心理防线往嘴里放肉,大口地咀嚼着。 远远看着这吃人地狱的宋蕴宁感到自己已经进入冰窖,发抖地连双腿也快站不稳,她尽力地躲开众人的视线却还是被岛国人发现。 “你装什么清高,等你饿死了也会成盘中餐。”端着一大碗肉往宋蕴宁处走来的岛国人满不在乎道。 冲着宋蕴宁递上碗,汤汁激荡出碗边险些落在宋蕴宁的脚面:“赶紧吃,别废话,不然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船里甲板上的是无间地狱,背后深不见底的大海或是更好的归宿。 宋蕴宁后背紧紧抵住舷墙,大浪中摇摆的船只像钟摆来回晃动,她铁了心不吃:“你若是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谁也别想活!” 岛国人显然是被这女子的刚烈吓住了,眼睁睁地瞧着她一条腿已搭了上去,惊吓地甩开手中的碗一把将其抓了下来。 “疯子疯子!”他咆哮着,“你死了,夜瑾煜恐怕要踏平我整个母国!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得这么容易!” 一把将宋蕴宁摔了地上,宋蕴宁措不及防地在甲板上滚了一圈。 “这两日谁都不能给她吃一口东西!送回去关起来!”岛国人对着李三下着死命令,脸从上到下气得通红。 李三只得放下手里的肉照做,他因畏惧而不敢对宋蕴宁做动作,默默地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一直跟着确认她回房这才敢转头回来。 …… 吃人风波整整闹了两日,方才落下帷幕。 房里宋蕴宁虽不愁吃喝地无视了门外人的举动,但她在脑海中不停地劝慰自己不要去想那日的状况。 每次不知怎么地冒出‘吃人’二字,便吓得睡不着觉。 这天就着凉水吃了一个馍馍和半张大饼后,宋蕴宁确认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饿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 苍白的唇色是故意用水粉抹上,略微弯曲的背部对众人宣告着她两日没吃饭的虚弱。 刚走到门口扶着门框,甲板上歪歪扭扭的一群小弟便引起了宋蕴宁的注意,为何这些明明吃饱喝足的人却看起来像生了病一般? 人大多没精打采地坐着,神态不自然地盯着远方或面前的人,略显呆滞。 “宋…你为什么……等等,你出来了?”李三猛地出现在了面前吓了宋蕴宁一激灵,她赶紧退回了房里。 平日里最是机灵跑得快的李三现在如同三岁小孩般说不清话,甚至嘴歪眼斜地流着口水,他见宋蕴宁不愿讲话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难不成是吃人吃出病来了,若是有违天理受了神明的责罚? 宋蕴宁看着众人这般,想着岛国人虽想侵略泽州,但这些将士都是身不由己,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有船,那边有船!”突然有人起身指着远处大喊道。 在场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岛国人欣喜若狂地跑到了船头伸出双手不停地对着那船挥动,激动得五官都挪了位置。 “诶!兄弟!这边有人,救救我们!” 他的中气很足,宋蕴宁回想到前日里在岸边两军对峙之时岛国人一人便可将喊话传到夜瑾煜的面前实在是派上了用场。 对面的船只听到叫声后慢慢靠近,这一近,但凡是岛国出生的人都看出这是母国来的船只,甚至还是军中舰艇。 岛国人不认识对面领头者,但两人一说便知道互相属于谁的部下,三两句就将情况说明。 “你们跟上我的战舰便是,一同回母国。” 领头对岛国人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这下轮到岛国人不好意思了,他为难地笑笑:“不怕兄弟你笑话,我船上的燃料木炭全都用完了,现在只靠弟兄们用手划桨,现在几日没吃饭体力不支,只怕跟不上您的速度。” “好办!我马上遣人过去帮忙。” 摇晃不停的海面两艘船很难靠近,对方出动一小队船员驾小船来到了岛国人的船上。 第335章 敬献美人 宋蕴宁乘乱下到首楼甲板靠着墙躲了起来。 另外一艘头领派来的这队有个小将领,他带着众人跟着岛国人去到了使用船桨的位置帮忙,不一会儿说肚子疼去船尾大网上出恭。 宋蕴宁偷听到消息后在船尾蹲守。 “您等一下。” 走得好好的小将领听到背后有女人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回过头,宋蕴宁再三确保身旁并无他人端着手出来了。 “你是在叫我吗?你……”上下不停地将面前的女人打量一番,小将领还在疑惑为何这岛国军用的战船上会有女人。 温婉勾起嘴角,宋蕴宁将小将领拉到了墙后:“您也是岛国人对吧,看您跟这船上身上有纹身的那位有些交情。” “哦!你是说山马万?”小将领脱口而出后发觉不对,“不对,你不是岛国人?你一个外族为何会在船上,难不成是山马万从泽州城里绑来的小媳妇。我就说这些年他在泽州于母国两地来回跑,肯定吃了不少的甜头!” 他起先的话还是对着宋蕴宁讲,后头的这一两句成了自己的碎碎念,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一起相处了这些日子,从始至终只听岛国人的手下叫他‘老大’,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姓名,原来是叫‘山马万’。 宋蕴宁转念一想,这人明显与山马万有不来头的地方,何不将计就计让两人心生间隙,说不定能在中间踏出条生路。 “您一定比那人官职高!”宋蕴宁故作欣喜地眼前一亮,“您是不知,这山马万其实想要把我绑去岛国进献给王上,以此邀功。可这海上的慢慢长路,这人根本就没把我当人看,饭也吃不饱,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岛国。” 双眼争气地挤出两滴眼泪,一通哭哭啼啼后小将领见其梨花带雨还因为宋蕴宁抬举着她讲话,心也软了下来随口安慰两句。 “哎,你也别哭。回船舱待着,我想想办法。” 不出宋蕴宁所料,这男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打心底里不信任她,都是千年的狐狸,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都会多几个心眼。 她这边前脚一走,小将领就拉着山马万旁敲侧击地问了船上的女人,起先山马万是不说的,奈何想到不受此人小队的帮助可回不到岛国,便说了。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将领震惊之余赶紧登上了二层甲板找宋蕴宁。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宋蕴宁开门见是小将领,两人相视一笑。 “咳咳。”他不太自然地把房内打量一圈,“我问了山马万,他的确说要将你敬献给王上。既然你是要去王上身边的人,我就不能不管,得看看你这女子是否有多余的想法,是否会对王上不利!” 嘴里的话是这么讲着,但嘴角的笑意压不住。 对着门外大喊的话明显是故意说给山马万与其小弟听,小将领转头对宋蕴宁和颜悦色小声道:“你刚才专程在船尾等我,一定不是只想告诉我这些。” 好,上套了。 宋蕴宁适时眉头一沉,垂头丧气地往椅子上坐,有气无力道:“还有一件事,小女子在心头憋了许久,每次想起来都睡不着,不知可否与将领您讲啊。” “大胆说!” 小将领二话不说拉来身边的板凳坐下,满是认真地盯着宋蕴宁。 “哎!”深吸一口,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山马万在船上杀了人,还因为船上没东西吃把这人煮来分给了众人,简直丧心病狂,有违人伦!” “这……” 面前的人一时语塞,只听宋蕴宁一拍桌子继续道:“此事小女子是忍不了的,倘若真要登上岛国见王上,我定要告发山马万!” 山马万的位置其实在军中比这小将领高上两级,军中规矩谁都懂,明面上不能以下犯上,但私底下都是墙倒众人推。 若是山马万下去了,我岂不是有机会上去?小将领心里这么想可如此冒险的事情做起来得三思,他犹豫地抿嘴。 最是懂人心思的宋蕴宁一眼看穿他的为难,马上给这心火加了一把柴:“小女子实话跟您说吧!反正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地方。单凭我一己之力很难拜托山马万的监视单独与王上相处,他随时能杀我灭口。” 她往前走了一步,凑到小将领的耳边:“您想想,反正都是要把我献给王上,谁献这功劳就是谁的。您助小女子见到王上,我便只字不提山马万的功劳,如何?功劳变成了罪过,您说王上还会待见他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小将领蠢蠢欲动的心终于因为宋蕴宁的话突破了最终防线,无论怎么算,这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料这女子也没办法搅破了天去。 “好!”小将领笃定道,“从现在起,你我便是伙伴。日后你去了王上身边可要为在下多多美言几句。” 说话办事都得凭证据,宋蕴宁搞定了小将领便带着他去便厨外面的垃圾堆里看人骨残骸,她在两船相遇忙着交涉时发现。 两人低头看,不想远处传来脚步。 “你给老子快点,老大发现我们偷懒,说不定下个就是你我两个了!”李三带着另外一个不起眼的面孔往便厨走,风风火火。 “嘘。” 小将领预备讲话,让宋蕴宁以口型警告,她带着他躲到了门后。 刚一躲进去,李三从拐角处转过了身。宋蕴宁通过缝隙往外看,见李三挠挠头莫名地往后看了一眼。 “诶!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 那位小弟不满地催促着李三,一个人扛起了装满垃圾的箱子,腐臭的气味钻进鼻孔差点让他反味吐了出来。 “不是,我怎么感觉这里好像有人来过。”李三还是觉得不对劲想往便厨里走,宋蕴宁屏住呼吸闭上眼。 轰隆,箱子入水荡起阵阵水花。 小弟往海里啐口水,仿佛这一口能吐出腐烂的尸首的气息:“这东西都扔了,赶紧走,还想什么想。” 第336章 殿前对峙 李三还想往里走,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几日总是眼神飘忽、手脚无力,甚至身边老有人笑他嘴歪眼斜像个傻子。 外头的小弟扯着李三的胳膊走了,他没什么力气只得跟着走。 走在路上甩甩头,权当刚才是大白天的出现了臆想,不去理会。 门后的两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证据是留不下来了,两人也不能经常在船上见面,万不能让山马万察觉到不对。 宋蕴宁与小将领分开往二层甲板走,正上台阶。 “靠岸了!老大!看见母国港口了!”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众人抱着四周的弟兄振臂高呼,欣喜若狂。 船不停的向着港口靠近,模糊的景象展露眼前,岛国港口在能见到海岸线的正中间,两旁的巨大礁石显得其尤为逼仄狭小。 虽与泽州海岸口先比小气了许多,但易守难攻。 岸边早已站满了将士,岛国王上听闻攻打泽州的先头部队返还岛国,以表重视,特地准备了人来迎接。 “我们走。”小将领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打断了宋蕴宁的思绪,只差半里路就靠岸了,他们两人需要赶在山马万见到王上前下手。 船上一众将士搭好了艞板,山马万带头往下走。 当他的脚踏上母国土地的一瞬间,他终于觉得自己成功的从生死的边缘活了过来,全然忘却了宋蕴宁的行踪。 小将领本就是要回先前来时头领的部队里去,他让宋蕴宁带上了船上小队统一的头巾作伪装,简单地对着山马万告别便顺利的带走了宋蕴宁。 “恭喜山将领成功返回母国!”接头部队的将士恭恭敬敬地对着山马万行礼,“王上已在宫中等着了,您这边请。” 宫中规矩多,入宫不可带军队。 山马万知趣地嘱咐李三将自己的队伍先带回军营,一说要见王上想起了宋蕴宁,要邀功那肯定是宜早不宜迟。 “那女人呢?赶紧给我带来。”他侧过身对着李三小声道。 卑躬屈膝地嘿嘿直笑,李三赶紧回船上找宋蕴宁,可找遍了整个船,又问了船上的所有人,都说没见到泽州来的女子。 来接山马万的将士早已不耐烦,看着李三跑回来不悦地低头整理袖口。 “您过来。”山马万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弟独自一人返回只觉脸都被丢尽了,他原本不想单独在与起说话,架不住李三再三地拉扯。 脑门上流淌着的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李三用手挡住嘴:“不好了老大,那女的好像根本就不在船上,找不到人了。” “什么!” 山马万一声惊呼引得周边人向两人注目,他立马意识到失态遂转头对众人陪了个笑脸,回头对着李三就是怒斥。 “妈的,赶紧给老子派人去找,找不到都给老子死!赶紧去!” 李三的屁股毫无征兆地被踢上一脚,他打着踉跄灰溜溜地回了船。 一拖再拖,再这么下去恐误了见王上的时辰,山马万只得放下这次进献宋蕴宁的机会,他决定先向王上复命再另外找机会。 话分两头,宋蕴宁这边没闲着,她跟着小将领一路上了马车。 两人直奔宫殿,小将领一路上都在与宋蕴宁嘱咐王上的禁忌,一不能提岛国军事实力,二不能问询王上子嗣。 说话间到了大殿外,宋蕴宁以大楚战俘的身份面见岛国王上。 “参见王上!”小将领说来在军中地位不高不低,刚刚好是不可单独面见王上的水平,终于借宋蕴宁的光见到了王上,说话声音略有紧张。 王上不恼,没多的表情,只淡淡地盯着这将领身旁的美人。 将领战战兢兢地继续讲:“臣此次前往泽州特地为王上寻得了一位佳人,此女名叫宋蕴宁,是臣献给王上的礼物。” “哦?” 后背从未离开过椅背的岛国王上坐直了身,若有所思地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又以手掌拖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宋蕴宁。 “王上!”宋蕴宁扑通一声跪下。 此时山马万来到殿外候着,门口公公告知他来晚了一步,王上正在殿内接见另外一名将领,请他稍安勿躁。 “这是为何?”岛国王上不悦地看向小将领,好好的敬献,这女子当着众人竟在大殿上哭哭啼啼起来,好生晦气。 不等他开口就降罪宋蕴宁,跪在地上的人开口了:“小女子今日不是要让王上心烦,而是要实名控告贵国海军将领山马万!他一行在海上漂泊之时,随意除非将士将其杀害还不够,甚至将其分尸煮熟,吞入腹中。何其有违天伦,这是让上苍降罪于岛国啊王上!” 二话不说将脸上的泪一抹,宋蕴宁眼见岛国王上有了愠色。 “在泽州城时,小女子不过一平头百姓却成了俘虏,明明山马万抓住了大楚三皇子肃王,不留下他,竟然将其放了,把小女子带到了岛国。”她继续火上浇油道。 “一派胡言!”一道惊怒的声音响起。 众人惊诧回头,山马万直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身旁公公没能将其拦住吓得他跪在地上直向王上磕头。 扑通跪地,山马万不可置信地看着宋蕴宁与小将领站在一起,立即向王上澄清:“王上,这两人狼狈为奸!嘴里说的全是对臣的污蔑!臣对岛国忠心耿耿啊王上!” “你说你忠心耿耿,放走肃王之事先不谈。整个船上的人都吃了自家兄弟的肉,此事你是认还是不认?” 小将领铁了心要拉山马万下马,顾不得殿上规矩,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有本事拿出证据,不然你们就是血口喷人!”山马万咬死不承认,明显王上正模棱两可地不知道信哪面的说辞,他信心十足。 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让岛国王上头疼欲裂,他大声呵斥:“好了!都给寡人闭嘴!去,叫个山将军手下人来问话,是与不是,自见分晓。” 好巧不巧,抓来问话的人是忙着找宋蕴宁的李三与几个小弟。 第337章 大神通 山马万远远瞧着李三被侍卫领进了门,就知道此事稳了,他得瑟地看着宋蕴宁,还想陷老子与不义,做梦! 宋蕴宁面色一沉,小将领也挂不住脸,为难地撇嘴。 “把人给寡人带上来。”岛国王上不急不慢地靠在王座上,“寡人问尔等,山将军可否在返航之时在船上杀人还将其人的尸首给分吃了?” 一群小弟被侍卫压着往前去,扑通地跪在地上。 面对王上的质问,包含李三在内的五人面面相觑,紧张得‘你看看我来,我看看你’,谁也憋不出来话。 手上的衣角都快要搓烂了,额头冷汗恨不得八颗八颗地往下掉。 “我……” 李三壮起胆子撇了山马万一眼,哆哆嗦嗦预备开口之时却让山马万跨步向前单膝跪地的动作吓得全身一抖,打断了。 “王上。既然是臣手下的人,是臣没有调教好,臣这就骂他们几句!”转头山马万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呵斥。 “让你们实话实说,现在一个个的屁都放不出了!实事求是,说!” 从嘴中飞溅而出的唾液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李三抬头正好唾沫喷溅到了脸上,啪唧地落定引发全身不适。 他默默抬手将其抹匀:“回王上,回将军话。我等在船上从来没有吃人一说,根本是空穴来风啊!” 谄媚的笑容在脸上稳稳地僵持,不想嘴角莫名地开始抽搐,好好说着话的人突然不受控制地全身痉挛。 “这是怎么了!”岛国王上诧异地指着李三质问道。 不单单是痉挛和手脚不受控制,李三不看场合地在地上翻滚不能自己,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呻吟,宋蕴宁察觉到他是犯了那日船上看到的同一种病。 在场无人敢答,山马万更是瞧出了其中所以然,往后退了好几步从而装出惊诧。 气氛凝固,岛国王上面色愈发难看。 他猛地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宋蕴宁见状低头拱手向前:“小女子斗胆,这人正是因为吃了同胞受到了天谴!” 高亢的声音划破宁静。 殿前上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跪在地上控制李三的侍卫更是猝然间收回了手,谁也不愿沾染此等晦气之人。 见岛国王上若有所思地看了李三一眼,宋蕴宁二话不说走到剩下四人前:“王上看剩下将士的表情眼中未含惊恐只剩下漠然,证明他们早就知道了此人会犯病。山马万将军此刻埋下的头也佐证了他在逃避真相的事实!” 遮羞布让人当众撕破,其中一位年纪尚小的将士对上宋蕴宁咄咄逼人的目光,瞬间腿软跪倒在了地上。 “王上饶命啊!王上饶命!这都是山将军的指示!我等也不想吃同胞肉苟活,实在是无可奈何啊王上!” 吃人事实至此为止,水落石出。 “好。”厚重的鼓掌声伴随着示意爽朗的笑声从台阶上传来,岛国王上向宋蕴宁投去欣赏的目光,他走下台阶与众人齐平。 山马万不知所措手脚并用爬了过来:“王上您听……” “好了!”岛国王上一挥手,侍卫上前驾住山马万,“山将军不必再说!寡人全都知晓。传寡人令!山马万将军无体恤之心,残杀同胞并分其尸骨而食,寡人念其多年辗转岛国与大楚立下不少军工,便罚山马万回府思过,不得上朝!” 大殿中除开宋蕴宁与小将领还可留在殿上,剩下山马万一众全被打发出去,宋蕴宁看着山马万只是遣返回家不得外出与心中预期出入不少。 岛国王上渐渐靠近宋蕴宁,微微勾起嘴角。 也许,这位岛国的主君并没有想象中这么好离间…… 两人中间只隔开一臂宽的位置,小将领瞄准了此刻气氛尚佳邀功道:“王上,臣早已说了这女人不是凡物,还请王上笑纳。” 他没有等来王上的夸赞,在场无人接他的话茬,小将领只好知趣地闭嘴守在一旁。 “你到底是什么人?”岛国王上注视着宋蕴宁面颊上吹弹可破的肌肤,话说出口,语调向上扬了几分。 略微颔首,宋蕴宁趁着对面人向其靠近之际羞涩地笑笑,往后拉开距离,体面地做出欲拒还迎。 “嗯……” 她侧过了身子,别扭道:“小女子乃大楚武侯府嫡女,先是嫁给了大将军为妻后因感情破裂被迫和离,现与大楚太子殿下交好。也是因为这个,才被带到了岛国。小女子不才,刚才的一番话让王上见笑了。” “太子竟会与一成过婚的女子交好?你怕不能是在哄寡人!”气愤地甩衣袖,岛国王上瞬间没了性质,怒火涌上心头。 小将领慌了,生怕让宋蕴宁给连累。 可他见这女子可不着急,非但没躲还走到了王上面前半蹲行礼,双手放在身侧大约腰间的位置,这是大楚女子的礼仪。 “王上息怒,听小女子细细道来。”她清了清嗓子,“大楚太子当然不会因为小女子是嫁过人的寻常女子而喜欢,小女子有神通。” 说话间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捂住嘴笑,宋蕴宁神秘兮兮地凑进了岛国王上耳边:“王上,皇后母家前日里死了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国舅爷没了,但您封了消息,现在全岛上下无人可知。另,泽州您花了大价钱部署了火药意图炸翻泽州海军,这是军事机密,小女子都知道。” “你!” 岛国王上紧张地环视四周,拿手上佛珠的力道大了几分,确定无人听见宋蕴宁所说之言这才放下了心。 “你为何知道这些?”好奇心彻底让宋蕴宁调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更是将面前这位女子看作天仙。 宋蕴宁坦然自若地耸耸肩,她当然不会告知岛国人这第一件是前世在父亲口中听到的八卦奇谈。 当时的她只不过是偷听了些。 这后一件毁掉火药之事便是她亲自策划。 “王上别不信,这是就是小女子的神通。”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宋蕴宁胸有成竹道。 第338章 入宫 “小女子即刻便可预言,明日辰时后宫有妃子打破王上御赐之物;亥时会因御猫跑窜引发宫中骚动。” “如此详细?” 岛国王上得不到证实,反正胃口是被彻彻底底地吊了起来,立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否想入宫为妃?” 等的就是这句话! 宋蕴宁掩饰住欣喜神情,万分为难地皱眉又连连叹了好几声气:“小女子姓宋名蕴宁。能入宫便是小女子三生有幸了,可王上您不知,哎……” 停顿了片刻,她继续道:“先前未被将军俘虏的时候,大楚太子许要给小女子名分换取小女子神通为其所用。大楚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小女子去了不过是个太子妃。太子妃能否一步登天不得看大楚皇帝的意思?小女子说这么多,王上您应该明白。” 话已至此,倘若是再听不明白可就不礼貌了。 话里话外不过句句在提‘名分’二字,太子妃的光明大道摆在眼前都还要犹豫三分的女子,可谓野心勃勃。 与聪明人讲话不说二次,岛国王上捻着下巴上短粗的胡须若有所思,他明白宋蕴宁这是堂而皇之地找他要皇后的位置。 说一千道一万。 这女子要是真有神通,这泽州可就是囊中之物了,区区皇后之位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皇后母家唯一的男丁都死了,早没了用处。 “寡人知道了。”他淡淡地抬眼,没打算把话说死,“来人,将宋小姐带入后宫住下,将兰清轩整理出来做其寝宫。位份暂且不论,寡人自有考量!” 宋蕴宁点点头,满意地随公公去了。 她听出这话里的意思。 岛国王上这是让她放心住下,自于皇后的位置他还得考虑考虑,主要是这神通还得看看是不是真的。 从弯弯曲曲的小径一路跟到了后宫,公公去女官手地下要两名丫鬟给宋蕴宁,嘱咐说这是新来的小主还无位份。 女官没所谓地盯了宋蕴宁一眼,看面前女子有几分姿色,想是哪里来的野山鸡遭遇临幸飞上了枝头。 她没当回事,随口叫了两个面黄肌瘦的小丫鬟出门。 “您可慎重着些,王上还说了,这位份王上需细细考量。” 公公话音未落,女官翻脸比翻书还快,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已走出门的丫鬟往里推:“小的真是睡糊涂了,小主不适合用这档子的小丫鬟。” 后头出来的这两位可是聪明中透着股机灵劲儿,宋蕴宁心中偷笑,果然哪里的宫里都一样,是拜高踩低的地方。 兰清轩是个清幽之地,像极了原先在将军府里住的福寿堂。简单的布局不失高雅,清净中透着富贵,是个好地方。 公公留下丫鬟伺候便告辞,宋蕴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清亮的小池塘中游的不是京里富贵人家常见的锦鲤。 这鱼通体全白,嘴边有须子,个个膘肥体胖。 “小主。”丫鬟凑到宋蕴宁身前,“您莫要说奴婢多话,奴婢看您不像是岛国人,样貌语气像是大楚人。” “你说得没错。” 宋蕴宁向来待下人和善,说着话站直身子。 “那小主您可得小心了,现在宫中上下没几个大楚的主子,得宠的可都是本国人,您可得小心被针对。” 对付宫中府中女子的功夫,宋蕴宁可谓入木三分。 她肆意张扬地笑了起来,笑声传出了兰清轩的围墙传入整个后宫,她一度笑弯了腰:“你就放心吧,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丽妃到!” 随着公公尖锐的嗓音,一位年轻的妃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扭着腰肢趾高气昂地走进了院子,面上的戾气是挡也挡不住。 这名为丽妃的女子,脸上的胭脂水粉涂得浓重,模样倒是精致小巧。 这前脚刚说呢,后脚就来人了。 院中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宋蕴宁正经地抬起了头:“臣妾见过丽妃娘娘,不知丽妃娘娘大驾光临兰清轩,有失远迎。” “没规矩的东西。” 丽妃直爽,她没打算拐弯抹角,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发难。 一个小小没位份的外族人连面子都没必要给了,她脚下踩着高跟的木屐,踏在地上啪啪直响,吵得宋蕴宁耐心直降。 “外族人就是外族人,粗鄙不堪,连宫中妃嫔的衣服都不换上,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丽妃嫌弃地捂住鼻子。 “一股汗臭味,不过你还是有点狐媚子本事,不然王上也不可能看上你。” “丽妃娘娘说的是。” 宋蕴宁心里对自己的目标很明确,她需要在这岛国的宫里留有一席之地,只要对方不做得太过火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棍子打不出来个屁,丽妃从未见过这等的新进宫。 没看到预想中的反应,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丽妃略微吃惊地看了宋蕴宁好几眼,用力地推了她一把:“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真会对付啊!” 敌不烦我我不犯人,看来原本的计划没用了。 对方推人的力气不小,宋蕴宁猛地踉跄往后退,丫鬟见状赶紧上来扶她,但这小主明显比她想得刚强多了。 “丽妃娘娘得罪了。”这话声音极小,小到面前的丽妃都听不清楚。 正当她疑惑间想要发火之时,宋蕴宁展开双臂狠狠地往前一推,丽妃整个身子失去重心,木屐更是在踱步间崴了脚。 “啊!” 等众人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平静的小池塘水花飞扬,丽妃扑通入了水。 “救命啊!来人救命啊!”丽妃不停地挣扎让水中鱼儿四散逃走。 激扬起的水花险些湿了宋蕴宁的衣衫,她无所谓地转身回房,任凭闹剧发酵。 身边公公们慌了神,赶紧接二连三地往下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控制住惊慌失措的丽妃,赶紧抓住她的衣服往岸边划。 或许是太过混乱,谁都不知道丽妃的头没扬起,岸上的人接住丽妃往上拉时,就只听见“哎哟!”一声。 “蠢货!废物!本宫要杀了你们!” 第339章 恶人先告状 她的头全力地撞向了岸边石块,顿时无暇的脸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胭脂水粉花了一脸,白汤顺这面颊往下流。这哪儿还有个娘娘的样子,说像在这池塘里淹死的女水鬼还差不多。 衣服全都湿透了,额头还有伤,此地不宜久留。 丽妃一众顾不得许多,灰溜溜地扶着丽妃出了兰清轩。 盛宠一时的年轻妃子不会容许有人践踏她的地位。 暴躁的丽妃冲回宫中更换了衣物,传话下去,将贴身的两名宫女和一同去兰清轩找茬的一名太监全都打了五十大板。 这边才将额头上的伤包扎处理,那头有关宋蕴宁的罪状早已传到了皇后宫里。 晌午时,有传闻说山将军回母国带上了一名外族女子,这女子在殿上大肆做法竟让带她来的人受了王上责罚。 皇后耐不住心中急切,本就想着这一两日便去兰清轩见识这位外族女子的神力,没想到丽妃送上门的机会就来了。 “给本宫传那姓宋的外族女子来坤乾宫,再将丽妃一同请来,本宫今日要整顿这后宫中的风气!” 她正襟危坐在紫檀皇宫椅上,用力一掌拍在桌面。 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年纪比丽妃长上十岁有余,岛国皇后靠的是母家父亲任军中要职而坐上了凤位,之后父亲病逝弟弟继任。 自弟弟走后,一夜竟苍老了许多,两鬓生出了白发。 小丫鬟得令急匆匆地往丽妃宫里和兰清轩中去了,头一家请的还算是顺遂,不过丽妃还未来得及晾干的发丝略显其狼狈。 兰清轩里的这位,只派身边宫女传话说:小主舟车劳顿,身体抱恙,早已睡下了,还请皇后娘娘明日再宣。 “回皇后娘娘。”在皇后咄咄逼人的目光中跑得气喘吁吁的小丫鬟无奈下跪,皇后身侧还有丽妃正在候着,“兰清轩里的那位小主不来,只说身体抱恙。” “哼!” 冷哼从丽妃的嘴里传出,皇后低头整理下裙摆,略有不满地撇看她一眼:“丽妃妹妹若是有话便说出来,平白的哼上这么一声,本宫不懂。” 只顾着自己发泄情绪,都快忘了现在身处皇后宫中,丽妃立即行礼。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过是太为娘娘您生气了。”边说边往皇后身边靠,“那宋蕴宁才进宫第一天就如此胆大妄为!” “你倒是好生于本宫说说她为何胆大。”皇后轻轻端起茶杯,以茶盖滤过浮在茶汤表面的茶叶,酌了一口。 此话一出,丽妃来劲了,她猛地站直了身子。 “臣妾今日就打算去兰清轩拜见这位宋小姐,宫中都说她没有位份还是个外族人,臣妾架不住心中好奇。没想到啊,臣妾才入兰清轩没多久,那宋蕴宁先是满嘴的污言秽语看不起臣妾,又口出狂言侮辱母国,臣妾气不过推了她一把,结果!” 说到这里,丽妃甚至挤出了晶莹的泪滴配合氛围。 抽泣两声后狠狠吸了一口气,丽妃再次开口:“结果宋蕴宁这恶毒的夫人竟要把臣妾推到池塘里淹死,臣妾真是九死一生啊!” 丽妃贴身宫女二话不说上前,抬手整理了她头上的绷带,额头伤口渗出的血依旧若隐若现。 “胆大包天!” 皇后气得茶都喝不下了。 当晚她便带上了一众宫女与太监,并再三要求丽妃一同前去兰清轩,她要宋蕴宁还丽妃一个说法。 浩浩荡荡一群人在冲到兰清轩的路上未作停留,轩中两名宫女今日才从女官手中到宋蕴宁处做事,从未见过这等架势。 抬眼更是看到带头的皇后,宫女不敢拦,低头默默地去房中通报给了宋蕴宁。 在众入门前,宋蕴宁早已经体面地穿好了衣物坐在桌前斟茶,远远地看到走在头上的那位更显阅历与沉稳。 衣物上用密密地针脚刺了凤尾的女子盛气凌人,想着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岛国皇后了,她恭恭敬敬地起身行大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连头也没回,径直来到主位上坐下,预备开口之时外面传来通报:“王上到!” 丽妃快速且不着痕迹地看了皇后一眼,两人淡淡交换眼神,丽妃随即站到了皇后身旁,趾高气扬地看着宋蕴宁。 想不到这岛国的后宫晚上还这么热闹,宋蕴宁在心里无奈地笑笑,既然正巧凑到一堆了,要解决的事情就一道解决吧。 “臣妾参见王上!” 众人齐声迎岛国王上入门,直到他掌心朝上缓缓抬起手,示意在场所有人平身。 “寡人本想去坤乾宫找皇后喝茶,刚巧走到这兰清轩门口便看见了皇后与丽妃都在这里,不知尔等今夜是特地约见,还是出了什么事?说来与寡人听听。” 一群人中总有这么一两个人争当出头鸟,宋蕴宁不急不徐地将目光转移到丽妃身上,她果不其然眉头微蹙,开了口。 “臣妾回王上的话,今夜是臣妾特地让皇后娘娘来这兰清轩给臣妾评个公道。”丽妃扭捏作态地双手搅着手里的手帕。 “说。” 岛国王上不想听女人家的废话,想直奔主题。 “不怕王上您知道!这外族女子今日在兰清轩里将臣妾推到了池塘”她委屈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额头,“您看臣妾额头上的伤,这就是铁证!” 蛰伏到现在,终于该出手了。 宋蕴宁不等岛国王上发话问她,双手环抱胸前,态度嚣张道:“王上您有一双慧眼,臣妾绝非故意。若不是丽妃今日非来臣妾宫中找事,她也不会落得个落花流水的下场。” 这语气中容不得半点质疑,皇后眼睁睁地看着宋蕴宁扬起下巴,无比的屈辱感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王上!” 没有想到自来端庄大方的皇后竟会发出这般尖利的嗓音,众人听得耳膜一震,她气急了:“这女子就是一妖女,什么胡诌的神通!臣妾要将太后请来一同断定此人居心,王上若是不同意,就是枉费了臣妾多年来的竭心尽力!” 第340章 神女显灵 现在这事已发展到了岛国王上说了都不算的程度,他明白皇后搬出了最后通牒,若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还要护在宋蕴宁面前实属不妥。 “好,请太后来……”他揉着太阳穴,无奈道。 太后居住的安慈宫在整个后宫的最里头,宫女花了些时间将太后请进到了兰清轩,年纪花甲的太后又花了不少力气听皇后和丽妃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全乎。 “王上,哀家不知道这女子的来历,但瞧着这人还是聪慧。”太后眯眼看宋蕴宁,“此事无论是谁的错,皇后乃六宫之主,以下犯上就该罚!” 欲加之罪是无论如何也拜托不了的罪罚,宋蕴宁见到这岛国太后的第一面心中就自动联想到了萧老夫人,两人的尖酸刻薄有得一拼。 “太后,寡人……”话说一半,岛国王上感受到面前的这几人凝神屏气地望着他,都想治罪于宋蕴宁。 若这宋蕴宁是个寻常妃子倒也罢了,罚了就罚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关键是还没有足够的时间确认宋蕴宁是否有神通,平白地得罪了神女,他只怕是寝食难安。 太后一记刀眼让岛国王上后背直冒冷汗,他无奈点头:“哎……太后既已发话,那寡人便罚宋……” “太后陛下,时日无多。” 在场所有人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宋蕴宁,她挺直了身就这样冷漠地看向太后的方向,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大不敬之话。 太后猝然间瞳孔地震,手死死地抓住椅把。 “岂有此理!”岛国王上忍无可忍抬手将桌上的杯子茶壶全都摔到了地上,顿时间瓷片飞溅,吓得丽妃捂住了耳朵。 皇后急忙来到太后身边,指着宋蕴宁呵斥道:“尔等岂能说太后言语,来人啊!把这大不敬之人带出去,就地处死!” “等等。” 宋蕴宁从始至终的淡定从容让岛国王上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她拱手来到太后身前。 “太后陛下,臣妾并非胡乱开口。您即刻可从宫中调遣太医前来诊察,若不像臣妾说的这般便赐一根白绫,臣妾自行了结。” 年过花甲,太后早已从三年前自觉力不从心到这几日连走地也需要人搀扶。 此女子的一番话让她产生了极度的恐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岛国王上不知是否要请太医前来之时,她主动点了头。 半晌,太医在大晚上背着药箱来到兰清轩,还以为是哪位妃子突觉身上不适,没想到是从来不传太医的太后娘娘。 “如何?” 岛国王上最为关心结果,太医把号脉的手刚一放下他便围上前。 “这……”太医踟蹰而不敢言语,在得到太后和皇后的双重肯定要说真话且不会怪罪于他之后,总算说道。 “太后陛下气血亏虚,精气所剩无几,怕是……大势已去。” “当真?”皇后吓得手直抖。 太医的话仿佛给太后判处了斩立决,她惊恐地朝宋蕴宁叫道:“此病要如何治!你若是知晓哀家时日无多,定会有法子!” 站在远处的宋蕴宁走近,她无所谓地耸肩:“有办法,但现在时机未到还不能告知太后陛下,您多歇息便是。” 岛国王上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从今日见到宋蕴宁起他便不报太大期望觉得这女子真有神力。 但现在摆在眼前的是什么?他心里对宋蕴宁的敬佩多了几分。 丽妃眼看倒向她这方的人慢慢都被宋蕴宁所俘获,她来到皇后身边轻轻地靠了一下皇后,可皇后权当没看见默默地偏过了身。 总不能让宋蕴宁占了上风,她气不打一处来地反驳道:“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上,这女的一定是骗子,您不能轻信啊!” “来人。” 岛国王上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所有人,先打发太医去了,又遣人将太后先行送回安慈宫。 配合着丽妃的期待的神情,岛国王上对她勾起嘴角:“传寡人命令,丽妃不按宫规行事,为人张扬不受约束,屡次冒犯宫中众人,自今日起打入冷宫!” 暗中,皇后不为人察觉地默默摇头,此时她绝不能替丽妃说一句话,不然就是她不懂事了,日后王上定会借机发难。 宋蕴宁勉为其难地听了几句岛国王上的安慰,又跟皇后上演了姐妹情深的戏码,等到众人离开,总算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了。 临睡前她写了张单子交给宫女,嘱咐这上的东西都要得急让公公们抓紧准备给她,此时她的话无人敢不从。 …… “都给本宫滚!”皇后举起花瓶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不知哪里来的黄毛丫头野狐禅!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下竟不费吹灰之力将丽妃打入冷宫,这丽妃可是王上心尖尖上的宝!” 支离破碎的响动没能穿透厚重的房门,从皇后进宫起这宫门早已换成了极为隔音的厚木板,为的就是毫无顾忌地发泄。 “皇后娘娘!” 贴身宫女扑通跪下,抢过了她手里的古董青花瓷,这可是太后御赐的宝贝,若是让太后知道打碎了免不了责罚。 “这宋小主的确不是东西,娘娘您息怒。”宫女放下青花瓷宽慰道,“宋小主说不定比丽妃还要有心机,日后定会祸乱后宫!” “混账!” 皇后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到了宫女脸上:“主子的话需要你个奴才说!没天理了!她是几路的货色,本宫自会知道,本宫道是要好好看看她的能耐。” 宫女掩面哭泣,五指的巴掌印深陷脸颊。 “赶紧屋里收拾干净,本宫要入寝。”皇后无所谓地绕着手腕,扭着腰肢往里去了。 翌日,宋蕴宁前一日在大殿之上随口而出的预言被岛国王上一一记下,他特地命人在辰时和亥时蹲守。 辰时和风宫中的知婕妤摔坏了王上御赐的翡翠发簪害怕遭责罚遣人偷偷出宫买,被侍卫抓个正着;亥时御猫在安慈宫中上传下跳,太后本就神经衰弱,特命人到处抓捕引发宫中骚动。 第341章 地震 两个预言,皆成真。 岛国王上一夜无眠,等到天一亮立即带着许多金银财宝来兰清轩。 “这是寡人的一片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岛国王上见宋蕴宁不停地翻看桌上的珠宝便知道胜券在握。 “臣妾当然要收下,不能辜负了王上好意。” 宋蕴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把一根红宝石的项链往脖子上戴。 “蕴宁啊,咳咳。”岛国王上清清嗓子,“寡人要迎娶你入宫,至于先前说的名分。寡人向你保证会最疼你,皇后你不必在意,她不是问题。” “哈哈哈,王上您可真是说笑了。” 宋蕴宁嫣然一笑,专注于桌上的金银财宝、首饰挂件,她将物件全都归拢到一处随后放回盒子里收进了抽屉。 房中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忽明忽暗。 “皇后娘娘是仁德之人,臣妾今日一见才觉当日要求过分了些。”岛国王上不停地向宋蕴宁靠近,她一面说一面躲。 烛台在寝宫最中间的位置,宋蕴宁抬眼看见想着往亮处去。 让岛国王上预备揽腰的手落空,她强忍不适往桌后走:“王上您若是累了便……” 此话之意是想着让岛国王上从兰清轩里出去,没想到对方不等宋蕴宁讲完,眼前忽然一亮。 他触不及防地拉过了宋蕴宁的手:“爱妃说得对,今儿也不早了你与寡人还是早些歇息得好,走吧美人。” 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让她不能动弹,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宋蕴宁吓得绷紧了面颊上的肌肉,冷若冰霜的神情跃然眉头。 “王上您这是为何?” 扭捏着试图逃出岛国王上的怀中,宋蕴宁不好撕破脸便暗暗使劲,王上眼下的眼袋配合着嘴角色咪咪的笑容上下直颤。 这人是想霸王硬上弓了…… 宋蕴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只得强行打断,顺着岛国王上往屋里走她晃眼瞧见了桌上的烛台,是个好机会。 她故意往后倒,岛国王上上手去扶宋蕴宁害怕其跌倒,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一股脑儿地撞在了桌子上。 “王上!”宋蕴宁故作惊诧地捂嘴了嘴。 烛台本就不稳,受到重力猛击一瞬便坍塌,蜡烛毫不留情地落在了岛国王上的手臂。 火焰接触到真丝的织布轰然剧烈燃烧,“呸呸呸!”,岛国王上慌张无措之际以手拍打着衣袖,幸而火势不大,很快熄灭。 烧毁的衣袖露出肌肤,“嘶!”岛国王上心有余悸地看向到地上破碎的烛台低声咒骂道:“寡人当真流年不利。” “王上,里面可发生了事?是否要奴才入门?” 门外驻守的林公公,岛国王上的贴身大太监听到里面传出不寻常的响动遂敲门问道。 面前美人梨花带雨地低着头,岛国王上看了眼不知所措的宋蕴宁,压制住心中膨胀的怒火:“不必了!” 好好的兴致让这么一闹,烟消云散。 他愤怒地坐回了椅子,宋蕴宁见状主动拿了一旁备用的新烛台给点燃端到了王上面前:“王上,您刚才说您流年不利?” 跳动的火焰让岛国王上适应了片刻才睁大了眼,宋蕴宁的脸透过烛火,若有似无地展现在眼前,冷静下来的他想起了宋蕴宁的神通。 “你不是有神通,你倒是说说寡人当真流年不利?” 烛台放到了桌上,同时它的四周布满了打翻上一盏烛台时留下的蜡油,此刻早已凝固成桌上点点痕迹。 “王上这一句算是问到了臣妾的心坎上,倘若王上不问,臣妾还不敢说。”故弄玄虚地东张西望,宋蕴宁凑了过来。 她在岛国王上的耳边念叨道:“并非王上您流年不利,而是,岛国危矣。” 以上扬的语调说出了神秘兮兮的味道,岛国王上不敢不信,立即追问:“爱妃倒是说说,岛国到底要发生何事!寡人自年关后日日辗转反侧,总觉得睡不安稳。” 高下立断,两人的位置调了个儿。 现在轮到宋蕴宁大腹便便地坐上了太师椅,她不单整个身子悠闲地靠着椅背,更是当着岛国王上的面翘起二郎腿。 “这事要说,只用一句话就能说完。”宋蕴宁模仿着记忆中的算命先生举起手以大拇指在剩下的指尖上胡乱点着指节。 “地震。”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岛国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任凭风吹过眼仁而不眨眼。 宋蕴宁随后放下手:“时间不长,三日后便会出现地震,此震不小且无他法化解!” “你说得可是真话!” 岛国王上震惊到合不拢嘴,在等到宋蕴宁微微点头确认此事是板上钉钉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直。 “林守德!”他大声地唤门外的林公公,“传钦天监汪国师来此!就说是寡人有急事,不可推迟,即刻前来。” 昏昏欲睡的林公公被吓得一机灵,“奴才明白。”,他麻溜地遣人去了。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汪国师换上整身官服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兰清轩门口,这还是除太医外第一个进入后宫的男子。 “下官参见王上,不知王上半夜唤臣前来所为何事?”汪国师显然看见了一旁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的宋蕴宁。 他心中迸发了无数个问题,这小主在王上都没落座之时就这般堂而皇之。 “寡头问你。”岛国王上扶起跪拜地上的汪国师,小心翼翼道,“三日后,本国是否会发生地震?说实话。” 心里还在不停打量宋蕴宁的汪国师让王上的话吓了一跳,他猝然间回过神来的同时想到了临行前下属传来的口信。 “地震,臣不知,但……” 他略带顾及地瞥了一眼岛国王上,在对方用坚毅的眼神点点头后说:“刚才城外观星处传来口信,说天像有变,恐会发生大事,日子差不多就是三日。” “三日后的申时二刻,岛国会发生地震,会使城中大量房屋损毁。震后还会引发大量海浪来袭,伴随狂风暴雨。” 宋蕴宁接着汪国师的话继续说。 第342章 皇后嫉妒 极其严谨,微微上扬的眉弓展示着她不容反驳的自信。 “这!” 汪国师惊呼,绞劲脑汁也想不出宋蕴宁的话有何不妥。 地震这事想来是真的了,岛国王上下了自己的论断,他马上大开房门先遣走了汪国师又叫门外的林公公入门。 “你传寡人旨意,叫所有人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转移重要物件去勾山行宫!赶紧。” 林公公刚要走,岛国王上又将其叫回,重新说道:“等等!先收拾东西,此事不必通知所有宫人,先传太后与诸位皇子公主,去!” 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扰得岛国王上团团转,宋蕴宁悠闲自得地在一旁看戏。 岛国王上以为找到了一位神女道破天机,殊不知妄想得到更多的人必会反噬其自身,他此刻的沾沾自喜全让宋蕴宁收入眼底。 一时无人讲话,宋蕴宁觉得有些尴尬,还怕岛国王上再起歹心便说道:“时间是够的,王上您不必太过担忧。” 她默默地转头去拿杯子想叫宫女送壶热水来,此刻宋蕴宁的心里对岛国王上迁移行宫之事充满了期待。 宫墙内有太多的限制,只要出了这后宫加上地震来袭,举国上下会陷入慌乱。 这时就是联络夜瑾煜的最好机会! 宋蕴宁端起热茶壶往杯子里倒水,一时思绪不知飞往了何方,水源源不断地从茶壶嘴里往出流,水面与杯口齐平。 “皇后娘娘到!” 随着尖而细的嗓音从外头公公的嘴里传遍整个兰清轩,宋蕴宁猛地回过了神,眼看水就要溢出赶紧停了手。 等到她端着两杯茶回到岛国王上身边时,皇后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身居高位的女子雍容华贵,她做出了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可眼底里迸发出恨不得吃了宋蕴宁的凶狠目光暴露了她。 “臣妾给王上请安,今日想着来看看妹妹是不是习惯了这宫中的生活,没想到王上您也在。”皇后的确没能预料到岛国王上也在这兰清宫,动作些许僵硬。 请安的手在一抬一放间,皇后瞧见了岛国王上衣袖处被烛火毁坏的痕迹,又看到了地上因摔落而散碎一地的烛台。 “皇后这么晚还能想到来看蕴宁,难能可贵。” 自皇后自顾自地入门请安以来,岛国王上从未以正眼看过她,随口敷衍了一句就把目光放到了宋蕴宁身上。 蕴宁? 王上不过认识这宋蕴宁不到五日的光景,就亲昵地唤起了她的姓名。王上早在多年前就不这般唤我了! 皇后强忍着胸腔中愈发膨胀的嫉妒,转而对宋蕴宁说:“蕴宁妹妹当真是受宠,王上从来不曾在半夜去过后宫妃子的寝殿,你以外族的出身还能博得王上独宠,属实第一人。” 说着说着她或许是把自己给逗笑了,又或许想要缓和气氛,走到王上面前嗔怪道:“王上您还是该雨露均沾,不然后宫各处的姐妹们怕是要打翻一坛子的醋了,哈哈。” 宋蕴宁不是在这后宫里混生活的妃子,她不必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只要保住命就行了。 干笑两声后,皇后没有等来宋蕴宁像寻常妃子般的阿谀奉承,反而是悠闲地举起了桌上的杯子喝水,默不作声。 “好了,这天冷,皇后还是先回坤乾宫,早些休息。”岛国王上揉着太阳穴,半带不耐烦地打发皇后出门。 “王上。” 她非但不走,反而靠着岛国王上坐了下来,跟宋蕴宁一左一右地坐在两旁,话里多出了撒娇的意味。 “臣妾今日是来找蕴宁妹妹的,但臣妾想着明日就去找您。”她对着王上眨眨眼,暗送秋波,“昨儿个丽妃王上打入冷宫,三宫六院里的妃嫔全都让王上给吓坏了。其中不乏有怨天尤人之迹,臣妾是想请王上去宫中安慰安慰众姊妹。” 这皇后虽在宫中比大多妃嫔年纪稍长,可皮肤白皙平坦顺滑犹如二十多的女子,并不显老气,乍一看只比宋蕴宁长上两三岁。 “寡人知道了。” 岛国王上不自然地躲开了皇后目光,屁股放在凳子上仿佛坐上了带刺的屁垫,无论怎么摆都不舒服,别别扭扭地站了起来。 “皇后……” 他借着尴尬的气氛往宋蕴宁身边靠,打算再度开口赶皇后离开兰清轩。 多年的默契让皇后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用意,她感觉调转矛头插嘴:“蕴宁妹妹也是的,王上来这兰清轩不去臣妾那坤乾宫定是喜欢这儿。既然王上都来了,妹妹你还是不要太过任性,你倒是看看王上的衣袖都被那烛台给烧毁了。” “皇后娘娘观察得仔细。”宋蕴宁没打算惯着她,直言不讳道,“王上的衣服,并非臣妾故意的。再说了,王上喜欢在哪里怎么与臣妾有关,不得看王上自己的心情,您说呢?皇后娘娘称臣妾一句妹妹,那妹妹便说了,妹妹没有本事逼迫王上。” 大方而不失体面地怼了皇后这一遭,宋蕴宁竟连站都没站起来,更别说行礼。 按照岛国规矩见皇后可是得五体投地的大礼,此刻的宋蕴宁作为一名外族女子真可谓比岛国皇后的位置也高上几分。 这面皇后气得牙痒痒,脸上依旧保持着最完美无缺的笑容。岛国王上慢慢踱步到了门边,将门推开缝隙。 神女的称号早在岛国王上心里与宋蕴宁合二为一,他现在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就是宋蕴宁了,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得罪。 “林守德,将皇后送回坤乾宫。皇后体恤后宫妃嫔之心寡人感动不已,特赏和田玉簪一对,聊以嘉奖。” 王上圣命已下,皇后再想留也留不住。 “多谢王上恩典,臣妾告辞。蕴宁妹妹再见。” 林公公带着皇后贴身的宫女进门打断了三人的暗流涌动,临走前皇后恶狠狠地瞪了宋蕴宁一眼,扭着腰出去了。 木门吱呀地从里被关上,皇后一手搭着宫女的手缓缓往兰清轩外走,这院子的地界与坤乾宫相比远上不少。 第343章 国师 刚走出门,打着灯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皇后给了面前宫女眼色,其中一位从包里掏出两锭银子塞到了林公公手里:“这是娘娘特地关照您的,林公公快不要推迟。” 宫里使银子行方便的事多了去,林守德的王上身边的大红人,自然少不了东家西家的强着给钱塞物件。 他嘿嘿一笑,不声不响地把银子往怀里放:“皇后娘娘真是客气了,奴才不过知道点王上的近况,您若是想知道,只管问奴才便是。奴才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客客气气地拱手对着皇后一鞠躬,看起来当真是个奴才的模样,可哪儿有真怕主子的奴才敢收主子钱。 背着人心里头想的才是真的,皇后不计较。 “林守德,本宫问你。”皇后对着林公公招手,又打发了身侧的宫女去墙根脚上站着,“王上今夜与宋蕴宁干了什么?为什么来这里找她,你说给本宫听听。” 日头落了山,宫墙里更是没了人说话的声响。 但凡按白日里的声量说话,在这夜里都显得尤为大声,林公公特地压低了嗓子:“回皇后娘娘话,王上今日带着一堆宝物和钱财来了兰清轩说要赏钱给宋小主,原本没想在里头呆。但奴才不知为何,不出一会儿,王上让奴才去请了钦天监的汪国师来宫里。” “汪国师?”话是越说越明白才对,可现在皇后是越听越糊涂了,她疑惑地环抱双手。 “对,皇后娘娘您没听错。汪国师来宋小主这儿说天象有变,王上又传奴才回去收拾东西,要往勾山行宫里去呢。”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林公公一拍脑门:“奴才想起来了!宋小主说三日后有地震,王上才叫奴才收拾东西。” 整个岛国的人都知道地震不是好东西,岛国的臣民在此地生活了几百年,但凡遭遇地震的年份都会有大批的人失去性命。 一个踉跄险些没让皇后摔倒,满打满算从现在起到三日后也最多三天的时间,为何王上不曾通知三宫六院。 若是不让三宫六院知晓也就罢了,连本宫也不说!皇后被气得脑仁直疼,她赶紧带上宫女回坤乾宫收拾东西,打算抓紧时间去行宫。 林公公不便送皇后太远,他只跟到了二进院的廊道就转头往回走,掂量着手里的两锭白银,心里美滋滋。 说巧也巧,刚回兰清轩便听到了王上在里头唤:“给蕴宁准备一抬凤轿,再赐寡人半副銮驾,先行前往行宫。” 这是要把我送走的意思?宋蕴宁打断了岛国王上的命令,叫住了林公公:“公公请留步,稍等片刻。” 岛国王上不解直勾勾地盯着宋蕴宁。 銮驾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没有人可以拒绝此等殊荣,他脸上愠色是挡也挡不住。 “请王上听臣妾一言,后宫佳丽三千,王上应立即下令将众人遣送出宫,共上勾山行宫才能减少地震的伤害。钱财等身外之物大可以放放。” 宋蕴宁摸着良心说实话,这岛国王上以及他后宫妃子的安危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可无论如何,后宫妃子不知政事也不必沦为刀下鬼。 “蕴宁当真有心了。”岛国王上听完宋蕴宁的话哈哈直笑,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点点头,“皇宫殿内可不能空,王城更不能空。如是所有人都去了行宫,岂不是容易让外人钻了空子。” 顿时,怒意在眉头浮现。 这话无论从那个方向听都听不出想要后宫妃嫔好的意思,宋蕴宁两步并作一步来到岛国王上面前质问道。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 “寡人原本就没打算让后宫众人离开皇宫,但是你自然是个特例,寡人当真把蕴宁你看得比皇后还要重要。” 岛国王上说着话就要来拉宋蕴宁的手,可宋蕴宁敏锐地躲过了他的伸手,闪身往屋里退了好几步。 吃瘪的男人脸上无光。 他故作淡定地把手放回了胸前,不停地转手上的佛珠,满脸无所谓道:“你若是不领寡人的情,可就不识抬举了。蕴宁你既为神女自当把妇人之仁给收起来,寡人实话跟你说吧。” 接下来的话宋蕴宁貌似知道岛国王上会如何讲,她不想看到一位心中无臣民的人成为一国之君,赌气似地转过头。 扭捏的动作反倒让人来了劲,岛国王上看宋蕴宁害羞加了两分的音量:“后宫不去是其一,城中百姓也都不会知道此次地震的事,这是寡人的计策。” 沾沾自喜的人往往会忘记自己将神情全都暴露在了人前,宋蕴宁不可置信地听到岛国王上这么说,转头就看到了他笑得猖狂而高高扬起的嘴角。 “这叫什么计策!”宋蕴宁恼了,但她的生气传到岛国王上的眼里成了撒娇,仿佛一只气急了兔子要跳起来咬人。 “左右不过是死点人,蕴宁你可知道这岛国每年要发生大大小小多少地震,民众早有一套自救的法子。等寡人从行宫回来,百姓们早已躲过了危难。若真有不幸之人,寡人也会处理,你就不必担心了。” 世上每个人一世只有一次的珍贵性命,在岛国王上的嘴里视若草芥,宋蕴宁在两三句的言语中彻底凉了心。 她眼神失去焦点,默默盯着窗外。 等不来美人反应的岛国王上还不知这女子心头到底在想什么,他估摸着女人不过满脑子都是争宠的戏码。 “或许蕴宁你还不懂,寡人今日难得高兴便说与你听。”他大腹便便地背着手抬脚踱步,“岛国是个小地方,蕴宁你是大楚中原人,大楚国域比岛国怕是要大上百倍。” “小国无论是国土还是资源都是有限的。蕴宁你想想,倘若寡人当真把地震的消息给散布出宫,举国上下的人都要躲,寡人去何处?皇族之人又去何处,倒不如不说来得清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宋蕴宁未达岛国之前以为是君王者当以其言规范自身言行。 第344章 暗中入城 当以百姓安危为己任,没想到这岛国君主竟是这种人。 次次让她震惊的言论传到耳廓时都使其瞳孔放大,血脉舒张,全身战栗。 “王上当真有见解……” 碰巧林公公入门说东西都收好,太后也准备好行囊前往行宫,岛国王上总算不再缠着宋蕴宁继续讲大道理。 他嘱咐兰清轩里的宫女替宋蕴宁收好行李,便以向太后请安聊以安危为理出了房门。 这岛国是不能长此以往地呆下去了,宋蕴宁等岛国王上前脚一走,她便要来了笔墨纸砚写了信给夜瑾煜。 两人有一只单独通讯的白鸽,以哨为令。 从怀中抽出藏了许久的口哨,宋蕴宁尝试着吹了两声,久等不来信鸽,她不敢再吹,频繁出声难免引起宫内人怀疑。 “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她默默地收好口哨,把信贴身放着。 “宋小主。” 林公公夹着声音在外头喊宋蕴宁,她忙将面前的笔墨全都收进了抽屉,确认身上信笺和哨子在怀里装作无事地出了门。 “诶!就来。”宋蕴宁嘴里应和,刚出房门就看见銮驾已进院子里候着,侍卫个个精神抖擞地挺起身板。 岛国王上没在院子,林公公手中的拂尘搭在手肘窝,稍稍弯腰抬手指銮驾:“宋小主您这边请,王上在宫门等您。” “这是要去行宫了?”她疑惑地走近林公公,摆出主子架子盯着他。 “是。” 在走之前一定要想办法给手里的信送出去,宋蕴宁不愿就这样上路,于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宛若葱白的指尖竖起,宋蕴宁贴着到林公公的耳边挡住嘴:“公公莫要见怪,想问问公公行宫在何处,脚程几何?小女子也好准备好用度。” 话自然不是白说的,宋蕴宁京城中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就摸清了这些下人狗仗人势的弱点,她往林公公的手里塞了昨日皇帝御赐的黄金耳坠子。 “哦哦哦,小主的担忧奴才明白。”林公公笑得合不拢嘴,殷切道,“勾山两小峰鞍部有一块极为开阔的小平原,王上的行宫就在那儿。从宫里赶去行宫约莫着两个时辰,您不必担忧,王上什么偶读给您准备好了,您请。” 一个转身就把耳坠子给放进了口袋,太监低三下四地弯腰让侍卫压低了銮驾等着宋蕴宁上座,可迟迟等不来人。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在宫里行得遍。 宋蕴宁非但不往前走还不慌不忙地捂嘴笑:“哎呀,公公您瞧我这脑子,收拾好的行李还没带呢,这就回去拿。” 收了钱的林守德挑不出来理,他点头哈腰地目送宋蕴宁进了房,独自担忧早已在宫门外等候的王上是否会发难。 背着门口众人,宋蕴宁手脚麻利地掏出抽屉里的笔给信加上了行宫详细地址,又特地找到了房中最为隐秘的窗口吹哨子。 白鸽总不负众望地扑闪着翅膀出现,她松了口气。 再耽误下去就要被发现了,宋蕴宁绑好信笺故作无事背上包袱上了銮驾。 为了掩人耳目,宫中一行人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物往勾山进发,岛国王上也在銮驾行至宫门口时邀宋宋蕴宁换成马车。 …… 辽阔无垠地大海之上,狂风卷积着乌云不停翻滚,夜瑾煜从船舱出门登上甲板,一股妖风吹得他睁不开眼。 船只摇晃而不能站立。 他以手扶住桅杆,眺望远方:“古山,为何天色奇怪?一个时辰前还艳阳高照,现在貌似暴雨临近了!” 在船尾控制小船方向的古山依稀听见夜瑾煜讲话声,匆匆从船尾行至船头,他所穿衣物早已被激荡起的海水浸湿。 “殿下您说什么!” 此时的风浪声早已盖过了成年男子说话的音量,古山扯着嗓子对夜瑾煜喊道。 整个船上只他们两人。 以两人之力潜入岛国便是借巧而不用大力,伪装所用的小小渔船在飓风中前行十分吃力。 准备再重复上一句话的夜瑾煜抬眼看古山时发觉天空中有一只白鸽盘旋,过于快的风速让其好几次想要降落而不得。 古山定睛同时看到白鸽,他对着白鸽的方向伸手奋力一蹦,将它抓住。 “殿下,这鸽子是您准备给宋小姐传信的那只。”古山鼓捣了两下手中的鸽子,凭借翅膀地下的一根黑色羽毛认出它的来路。 取下鸽子脚边绑好的信笺,因为沿路的风雨已被打湿,夜瑾煜只得小心翼翼地从古山手里接了过来。 一把苞米放到鸽子嘴前,古山摸了摸白鸽的头。 信上内容不多,夜瑾煜抬眼便看完:“果然是蕴宁传出来的信,信上说岛国即将迎来地震,难怪今日天色异常。” “殿下,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蕴宁还说岛国皇帝预备去勾山行宫躲避地震,孤觉得…”夜瑾煜思虑片刻顺手将信抛到海里销毁,“按之前商定的法子,先入城。” 船在海上飘了四五天,古山拿出罗盘看路,算着时间也该到岛国了。 信上写的勾山。 从先前泽州太守手中拿到的岛国资料,夜瑾煜想起靠近勾山有一处口岸,并非军事所用只迎来送往商旅之人。 两人穿过飓风作祟的中心海湾,随后抵达岛国周边。 船上有准备好的岛国人常穿之服饰,这衣服松松垮垮以一根腰带捆绑收拢呈现腰线,脚上还得踩木屐才是平常岛国人的打扮。 “殿下,这衣服穿起来可真别扭。”古山嘟嘟囔囔地接夜瑾煜下船,脚上的木屐与常穿的布鞋不同,总让人踉跄。 “嘘,少说话。”夜瑾煜低声警告。 此刻的古大将军与太子夜瑾煜消失得无影无踪,易容术让夜瑾煜用得淋漓尽致,在岛国人的眼里,有的是两名身高八尺外族人走进了口岸。 从身高看这两人就不是岛国人,侍卫见其不打报告就要往里进便叫住两人:“诶!你们干什么的,站住!” 古山迟疑地站住脚,脸蒙在面具下头直冒汗。 第345章 客栈 夜瑾煜则淡定地对上了侍卫,他拱手道:“见过军爷,我与这位兄弟是来岛国做生意的商人。” 这处口岸的确不大,左右不过两名将士守着,若是暴露用蛮力也好逃。 “商人?”两侍卫对视,起先叫停的那位眯起眼来回打量夜瑾煜,“正经商人手头可都是有文牒的,你的拿出来看看。” 面对质问,古山暗中做好了打斗的准备,手上稳稳地抓住两枚飞镖,脸上不动声色。 夜瑾煜瞥了古山一眼,背在后背的手摆动两下示意其按兵不动。 文牒他自然拿不出,便不好意思地挠头笑道。 “手头无钱无势力的普通老百姓罢了,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是偷渡过来的。”先前准备好的银子递到了侍卫的手里。 “泽州城里闹饥荒,我们一家都快饿死了。就靠着我兄弟二人来岛国寻点事做,买些粮食回去,您给行个方便。” 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侍卫一年的俸禄都比不上夜瑾煜给的这两锭子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两人过了光,这银子两人平分都不少。 这还是夜瑾煜头一遭来岛国,街上的行人不似他想象中落魄,反而与没发旱灾前的泽州城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货郎的叫喊从街头穿到街尾,路人欢天喜地地逛着街,沿路属小酒馆最多。 “殿下,您看我们往哪儿走?”古山与一岛国人插肩而过,他规避了人群,借着眼下人少偷偷地对夜瑾煜说。 “现在起叫少爷便是,莫要露了孤的身份,孤便以我自称。” 复行数十步,两人来到十字路口,夜瑾煜犯了难。 他与古山谁都不熟悉这岛国的路线,宋蕴宁现在何处也不得而知,若贸贸然与她联想,只怕让岛国人给撞见。 对了,地震。 夜瑾煜灵光一闪,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地震就快来了,你我二人先找安全的地方住下,再做打算。” 岛国整个城总面积算起来也不大,若要与京城相比只怕差了一两倍,且以丘陵山体为多,平坦处不好找。 两人饿着肚子走走停停,眼看到了城郊荒地。 这儿倒是平了,夜瑾煜看着眼前的荒无人烟的景象不免自嘲地笑了起来,照这样找下去只怕天黑都找不到地方。 古山有气无力地围着空地转了一圈,走过空地边越过一颗大树,欣喜若狂地叫道:“少爷,您看那边!” 顺着古山的手往外看,原来是荒芜的城郊中平白无故地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您好,里面有人吗?”走近后,古山敲门。 夜瑾煜抬头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店头招牌,上面写着‘福顺客栈’,可大白天好好的客栈不开门,有些奇怪。 整个房子有些破烂,木板饱经风霜而翘起,他不经怀疑这地方能不能经得起地震的摧残。 “谁…谁啊!” 是个男子的声音,夜瑾煜从他简短的话语中听出此人有点结巴,说话瓮声瓮气地听不太明白。 门咻地从里头被打开。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闻得不适,古山用手捏住鼻子。 “问店家安,小的是从泽州赶到岛国来的生意人,路过这里看到有客栈,不知现在能否住店?也让我与我家少爷,歇歇脚。” 男子倚着门框摇摇欲坠,眼神飘忽不定。 屋里的酒罐歪七倒八地在地上丢着,显然是刚喝了酒,脸上的红晕彰显着他喝了不少。 “去去去,本店不营业了,赶紧走!”男人挥着手打发两人离开,说话间就要把大门给关上,他根本没打算做生意。 门纹丝不动,男人正诧异这门怎么关不动,抬眼看到了夜瑾煜的手。 “店家等等。”他以一手抵着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个钱袋子,沉甸甸地递到了醉酒店家的手里。 古山心里发笑,不愧是太子殿下,行事作风都是大手笔。 袋子里的银锭子少说有三十两,要买下这样一座破破烂烂的木头客栈绰绰有余,男人听到银子相互碰撞的响动,酒醒了大半。 不等他开口,夜瑾煜解释道:“您说了不做我二人的生意,但没说不卖这房子吧?这钱够不够,我要买这客栈。” 男人惊得说不出来话,古山上来要抢他怀里的银子,他却护得死死的直往衣服里放:“卖!这屋子今儿个起就是你的了!” 用这些银子买这客栈定是亏了。 夜瑾煜是想光明正大的找个地方落脚,这客栈也能当作他与古山的据点,一旦站稳了脚跟做起事来有法子掩护。 客栈不大,不过两层楼,里面跟外面一样破破烂烂。 “呸呸呸!”古山推寝房门时吃了一嘴的灰尘,恶心得直干呕。 房间像是平常客栈般,床上的被套积攒了不少灰瞧着脏兮兮,夜瑾煜摇摇头跟在古山后头走进房门。 “殿……” 话在嘴里还没说完,一记刀眼就飞了过来,古山赶紧改口:“少爷,时辰不早了,奔波劳累许久您饿了没有?” 男子收了钱,独自在底楼待着。 半晌他将手中的银子点了个明白,美滋滋地拿起桌上的银锭子往袋子里头放,手摸着不对劲,这才把银子翻过来。 底下是大楚的官印,这两个人原来不是岛国人! 两个外族男子平白地跑到岛国置办房屋,男人说什么都不敢收这个钱了,他虽整日里饮酒作乐,可坊间传说岛国即将与大楚开战。 这钱怕是挣不得…… 夜瑾煜转身正巧看见男子拿上银子要出门,他来不及回答古山的问题,朝着门外抬抬下巴,随之肯定地点头。 “站住!” 高亢的呵斥声从古山嘴里出来,男人听见了喊叫非但不站定,反而撒腿就跑:“我要去报官!你们不是好人!” 眨眼的功夫,古山飞身落地客栈门口,不费吹灰之力抓住了男人,他一个肘击打得男人吱儿哇乱叫。 “救命啊!杀人了!外族人跑到岛国来杀人了!”男子双脚离地,在空中挥舞这拳头预备挣脱古山掌控。 第346章 孙家母女 在古山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好在这地方是片荒地,四周别说住户了,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扔到柴房里,让他消停点。”跟着下楼的夜瑾煜下令。 这面话音刚落,那面古山卯足力气一拳便将男子打晕,他瞬间没了知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客栈的柴房在后院,说是后院,不过是用了盖房子时剩下的边角料木头钉成的栅栏给围了一圈地,啥也没有。 木头门摇摇欲坠,古山没用力气就推开来。 没想到这四面透风的柴房里头还有人,夜瑾煜紧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看着地上蹲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她们正以极为惊恐的目光注视着这两个陌生人。 “唔!呜…呜!”其中一位年纪长上不少的女人不停地挣扎,她的嘴里被塞了破布条,根本说不出话。 不出声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的模样,长得水灵灵,她畏惧地往女人身后躲,圆咕隆的一对眼睛直往下掉泪珠。 “把她们放了。”夜瑾煜一挥手,古山二话不说扔下早已晕厥的男人。 她们的手脚全都用绳子绑了起来,不知绑了多久。 古山替两人解开绳索时看到手腕、脚腕全都有淤青,皮肉更是被磨出血来。 女人被松开后顾不得其他,她不停地向古山和夜瑾煜磕头,还拉上小女孩按着她的头磕,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柴房里没几块柴火,这个客栈可以说家徒四壁。 夜瑾煜让古山将两名女子扶出了柴房,因为两人长此以往地在地上蹲着,双腿早已蹲麻没有知觉,好一会儿才能勉强行走。 找遍了客栈,古山在后厨发现有茶壶与水杯,特地给两位热了点水端出来:“你们先喝点水,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大一小像是八百年没见过水,眼瞧着杯里的水还不停冒着热气,她们浑沌地就这么硬生生咽了下去。 等女孩回过神,大叫道:“烫!” “你们是什么人?”夜瑾煜没有太多功夫与两人周旋,打断了两人沉浸喝水的状态,坐在一旁淡淡注视着。 手不停地上下扇风,舌头让热水烫出泡,女孩吐着舌头往女人身后躲。 “回公子的话,这孩子认生,我是她妈。” 女子年纪看着四十出头,眼角皱纹尤为突出,手上布满老茧,她不自在地搓搓手:“我们就是刚才你们扔进柴屋那男人的妻女,男人姓孙,我姓连,你们叫我孙连氏便是了。这女子是我俩唯一的孩子,叫莺儿。” 莺儿害羞地低头不敢看面前的陌生男子,古山继续问:“那为何你们在柴房,姓孙的把你们给关起来的?” 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让孙连氏不停地用手捶打,方能缓解。 “是,他一喝酒就发疯似地拉着我们母女打,但凡有一点反抗就把我们都扔进柴屋关起来,哎……” 女人眼里止不住的哀伤,说着话泪珠就大颗大颗往下掉,她突然抬头看着夜瑾煜:“公子我看您是管事的,我男人刚才在外头闹要去报关,其实我都听见了。” 古山抬手就要打晕女子,但让夜瑾煜拦了下来并示意女人继续说。 孙连氏擦擦眼泪,扑通一声跪下:“我别无他求!说这话是想告诉两位公子,我一定替两位公子保密。但二位走时,可否带上莺儿!” “娘!你快起来。” 长期吃不饱饭的身子哪儿有力气,孙莺儿想扶母亲起来,可瘦小的胳膊怎么都拉不动跪在地上的人,她只能干着急。 “夫人请起。”夜瑾煜冲古山眨眼,古山扶着孙连氏坐回了椅子,“我答应夫人便是,莺儿若想与我二人一道离开,我答应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孙连氏感激涕零。 夜瑾煜做不到视母亲的一片苦心而不见,他又让古山从两人包袱里拿了伤药给两人处理腕处伤口,转身出门透气。 按说此等偏僻之地不应有仪仗队,但夜瑾煜刚出门听见了马蹄声阵阵,其间夹杂着车辙在地上摩擦的吱呀。 “少爷您先进来。”古山担心有人发现两人踪迹,便叫夜瑾煜回客栈,只开了一扇门往外看。 孙连氏听到门外动静,心想这地界儿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凑着脑袋也往外看,还拉上孙莺儿一起。 “儿啊,你看!”她惊喜地向女儿指最为中间的一架马车,“这是王上的马车,娘年轻时候有幸在城里见过。” 岛国王上?宋蕴宁信中的岛国王上吗? 房里的两人来了兴致,立即跟到了母女两身后,古山问道:“夫人如何确定这是岛国王上的马车,你知道多少?” “这肯定是王上的马车!”孙连氏拍着胸脯保证道。 一说这众人都不知道的事,平日无趣惯的中年妇女滔滔不绝起来:“前日里听街上有人说王上召了个外族女人入宫,不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模样。” 是宋蕴宁没错了,夜瑾煜与古山对视点头。 车队缓缓来到门前,众人不自觉地往门后躲,一阵大风刮过,只见宋蕴宁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岛国王上正笑眯眯对其嘘寒问暖,还不停地往她身上靠。 “蕴!” 夜瑾煜探出半个身子激动叫出声,母女两人投来疑惑目光。 好在古山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袖打断了下意识的反应:“运送王上的马车可真是壮观。” 古山借着夜瑾煜的话原了回来,后背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显然也看见了车上的宋蕴宁,直到马车渐行渐远。 不算好的脸色现在更是黑成了一片,夜瑾煜气得不停地搓着拇指上的扳指,紫色的瞳孔更是怒气满满。 “少爷您喝水。”古山端起早已在旁冷却许久的水递了上去。 对方不领情转头问孙连氏:“这队伍,夫人你可知道是去哪里,岛国我等不熟,还请夫人指点一二。” 突兀冷下来的气氛搞得孙连氏紧张不敢说话,总算等到了这位英俊的少爷讲话。 第347章 挥刀相向 她赶紧回道:“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她大步往前一跨,推开房门:“那边。” 手指的方向是座山,想必就是宋蕴宁心里写道的勾山。 “勾山上有王上的行宫,我家男人在这开客栈的这几年王上都不曾去过行宫,原本想着在这路上开客栈能借王上的光,结果什么都没借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女人气得直跺脚,说完话还让木门平白地挨了一脚揣,原本就摇摇欲坠,现在更是苟延残喘。 这话说完貌似还不解气,她嘴里喃喃自语道:“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命哪儿像这些宫里女人的命这么好。就说王上才入进宫的外族女人,可是被传得神乎其迹。” “你们知道不?” 孙连氏转头问的这一句把古山和夜瑾煜问懵了,遂摇摇头。 “这女的可是神女,说她会预言未来!王上可不就是一位内这个才把这女人看得如此重,简直是受了独宠。反正我听说宫里的好几个妃子甚至还有皇后,都因为这外族女人给罚了!” 话音一落,夜瑾煜抬腿就要往外走,他想追上刚才的队伍好好问问宋蕴宁到底是不是真如孙连氏所说! “少爷!少爷您等等我!”古山挽住夜瑾煜的手臂死活不放开,他小声道,“殿下,这当中一定有误会,你可别听民间的流言,这都不作数的!” 主仆两人在门外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好赖话能说的古山都说了,夜瑾煜在其不停地说服下勉强消了气,决定从长计议。 太阳渐落山,傍晚袭来。 长久以来客栈没有半分进账,古山听完了孙连氏的哭诉觉得这两母女甚是可怜,母亲面颊凹陷以至于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苍老两岁。 坐在桌上的几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看来所有人都饿了。 “我去买点吃的。”古山起身准备出门,孙莺儿也站了起来,“多谢二位救下了小女与母亲,这饭是要我们来招待的。” 双方争执不下,古山没有小女子身材灵活,她卡着古山与门框间的缝隙跻身出门。 “少爷,这……” 夜瑾煜还没开口,孙连氏说话了:“莺儿是想报道二位的恩情,我们母女身上也没值钱的物件,仅剩下的钱也只够招待两位这顿饭的了,随她去吧。” 一只烧鸡和三两的猪肉,以及白菜梆子和小半壶的烧酒就是孙莺儿买回来的全部,这菜不能直接吃。 孙连氏做了大半辈子的饭,最是得意她一手的好厨艺。 三下五除二地将猪肉切成了片和白菜一起炖了一锅,岛国人爱吃鱼及海货,这些菜是她们专为大楚人准备。 “快坐下吃!锅里还热着烧鸡,莺儿给两位恩人把酒倒上!” 里里外外地忙碌让身处中年的孙连氏红光满面,一改先前的哭哭啼啼。 桌上朴实无华的饭菜,让身在异乡许久的京城人找了丝丝缕缕回家的温暖,夜瑾煜端起酒杯酌了一口。 笑盈盈地对孙家母女表达了谢意,古山刚一抬筷子,耳朵里传来莫名的动静,他将筷子放回碗上。 “你们听到有动静没有?” 莺儿手里的碗啪地摔到了地上,她满脸惊恐地指向后院:“是柴房!是爹!爹要出来打我和娘了!” “鳖孙!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报官!” 男人在柴房里拳打脚踢,他头疼得青筋迸起,面前的漆黑让愤怒加重。 噌地站起来,古山皱眉捏紧了拳头想要往后院去,让夜瑾煜给叫住:“不要理会,继续吃饭,坐下。” 山珍海味此刻吃到嘴里也没了滋味。 除开夜瑾煜,桌上没有人能静下心来吃饭了,孙连氏拿筷子的手不停颤抖。 久等不来开门,男人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把柴刀对着门一通乱砍:“啊啊啊!放老子出去,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贼人!” 年久失修的木头房子能有多结实?随着男人猛地一踹房门,那门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怒气冲冲地冲到大堂。 “好啊!臭婆娘,老子让人关起来了,你还在这里吃饭喝酒。”男人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我今天把你跟那小孽种都给砍死!” 夜瑾煜一个眼神,古山立即带着母女两人躲到了灶房,并嘱咐其绝对不能出门。 孙连氏和孙莺儿紧紧地抱在一起,只知道不停地点头。 女人一走。 原本气焰嚣张的男人看着夜瑾煜不免有点踟蹰,但他强装镇定,把刀高高举过头顶:“你!你怕不是来幽会老子女人还是女儿的野男人,你也别想就这么走了!” 没练过武功的普通人纵使气力再大也不是练武之人的对手,况且这男子瘦不拉几,夜瑾煜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男人举着刀,有气无力地空中挥了好几下,好似鼓足了勇气向夜瑾煜冲来,他没打算躲,暗中以左手蓄力。 “啊!” 什么声音? 当夜瑾煜转过头时,孙莺儿下腹部中了柴刀一击,她捂着肚子哀求道:“爹!你不能杀他们,爹!” “畜生!我不是你爹!谁知道你娘跟哪个野男人生的你!” 男人杀红了眼,举起刀就要往下砍,夜瑾煜抬手就是一掌。 两人距离有一张八仙桌这么远,桌上的碗碟击落一地,稀里哗啦地全都碎了,男人的腿受到内力竟断成两截。 “哎哟!我的腿!”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夜瑾煜从怀里拿出一粒哑药强行喂下,男人就连嗯啊的喊声也发不出了。 “莺儿!” 孙连氏从灶房里跑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她冲过来扶起孙莺儿,“让你躲在房里你为何不听!我苦命的女儿哟!你干什么要干这种蠢事。” 跟着出来的是古山,没夜瑾煜的命令的他不敢擅自出门,孙莺儿也是他一时没看住才受了伤,他有些愧疚。 “少爷,您可伤到哪里?”话虽是对着夜瑾煜讲,但于心不忍的古山暗中观察孙莺儿的状况,分了心。 夜瑾煜挥挥手。 第348章 绝不纳妾 淡淡地一瞥孙莺儿捂住的位置:“不妨事。你去城里请个大夫来给莺儿看看,幸而柴刀许久没用钝了不少,没伤及要害。” 眼看怀里的女儿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孙连氏还是咬牙叫住了古山,她泪水都哭干了。 “等等!你们不能去请大夫!”嗓子也哭哑,她沙哑着嗓音费力地说道,“我跟莺儿命苦摊上这么个男人,今儿若是天要收了莺儿也只管受着。我们没钱,是一分钱也没了!” 孙莺儿见母亲哭,心里不是滋味。 她想着这可能是见母亲的最后一面了,想伸手最后摸摸母亲的脸,但腹部的疼痛又让她动弹不得,只好任凭母亲发泄。 “少爷……”古山暗自叹气,想说话欲言又止。 夜瑾煜不是铁石心肠的无情人,他看着两母女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再度开口:“这伤死不了人,你们不必哭了。” 哭声戛然而止,孙连氏不可置信地看向夜瑾煜。 “但…”夜瑾煜从怀里掏出银子,“伤不及内脏不会立即死人,若是再不去请大夫可就不好说了。这钱我给你们掏了,算是今日的饭钱以及住店的钱。” 苦情戏码总算没能顺利演完,大夫来看了孙莺儿的病,收了夜瑾煜给的钱,留下药方和一剂汤药嘱咐按时服用。 感恩的话说了太多,孙连氏看着面色缓和下来的女儿,对着夜瑾煜欲言又止。 “看病剩下的钱你都收着,若是不想再在这岛国待了,我可以安排你们去大楚,或是其他地方,都可以。离开这地方。” 夜瑾煜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间断的痛楚消耗着孙莺儿的体力,她强撑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但还是没能如愿,手上没力气又倒了下去。 “多谢公子可怜小女和母亲……”声音虚弱不堪。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沿着脸颊往下滑,孙连氏知道女儿心中有无限的感激未能表达,她抬手替孙莺儿搽干泪水。 “不知公子姓名,这位尊称您为少爷,小人也暂且称您为少爷。”孙连氏来到夜瑾煜身边行礼,头埋得很低。 发丝凌乱随意地挡住了脸,刚才一档子事吓得她没了血色,古山默默地看着这位苦命的妇人,带着已被打晕的男子出了门。 “都是举手之劳…” 夜瑾煜话说一半,孙连氏竟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少爷!您行行好!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把莺儿给带去。无论是让她当牛做马,又或是给您当个小妾,只要有她一口饭吃便行了!” 没有人想让自己的还在给人当奴仆,虽然孙莺儿出身不好但若能在这风度翩翩的公子家里当个小妾那也是极好的。 孙连氏紧紧地抓住夜瑾煜的裤腿就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知道我这话说得没了分寸。可莺儿年纪还小,我也想给她谋条出路。少爷您是个个靠得住的人,我这女儿跟着你一定能过好日子,我是莺儿的妈,只想给她找个依靠,求求您!” 父母爱儿女则为其谋之深远,夜瑾煜能够充分地体谅这中年女人的心境。 孙家一时没了主心骨,一个妇人带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又能去哪里,谁家又能看上一个没父亲的女儿嫁到家里? “哎。”夜瑾煜不忍心再看她跪在地上便伸手扶起,“夫人您先起来,再跪也没用。我早已有了心上人,早也发誓绝不另娶,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够了。” 接连的抽泣让女人抖个不停,她无法振作精神与之对话,但总算坐了下来。 此刻的孙莺儿因为腹部失血过多,加上服用的汤药里有安神作用的药材,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没了意识。 “夫人您听我讲。”夜瑾煜清清嗓子走了两步递过来一杯水,“情况没有您想象的这么糟,我给您的这笔钱完全可以供给你与你女儿活下去,再找个活计做便是。” 一大口水入了喉,孙连氏总算缓了过来。 对方一提到钱她更坐不住,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找出了银子:“少爷,这钱我们不能要!你已花了这么多救莺儿活命,我实在是没脸收。” 桌上的钱袋子和女人不好意思的神情总算让夜瑾煜了然,他换上了微笑,重新拿起钱塞进孙连氏手里。 “这钱不是平白给你的,你要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孙连氏猛地抬起头,手里的钱不再推脱,稳稳地用手拿住钱袋子。 “勾山脚下有村庄,沿着海岸线还有不少能让船只停泊的地方对不对?” 进城时,夜瑾煜就发现除开港口能停泊船只,沿岸有许多渔民打鱼也需要停船,这或许是迷惑敌军的好办法。 孙连氏一个劲儿地点头,眼里有了光:“少爷说的是,我们靠海人家世世代代都是打鱼为生,我男人也不知是被谁灌了迷魂汤,非要来开这客栈!” 眼见女人又要提起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夜瑾煜赶紧打断。 “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去沿海的村里收买村民,把沿着海岸线的停泊位置空出来。过几天我有一批船队入岛国,通关是个麻烦事,这也虽然花些钱,但能省下不少事。” “好!没问题,我以前就是那边村里的人,您就放一百个心!” 终于等来做事的好机会,孙连氏兴高采烈地收下了钱。 她自以为夜瑾煜一行两人是偷渡来岛国做商业的商人,动不动就能拿出许多银子,这般财大气粗,不是商人还能是什么身份。 翌日。 孙连氏带上古山早早出了门,客栈建在鸟不拉屎的荒地里,两人步行走一个时辰有余勉强赶到了海边。 听说从村里嫁出去的连家女儿今日带了五大三粗却不失风度的男人回来了,全村上下不少人都追到了村口看。 “连二妹!你还记得我不?” 男人的胡子白花花,有一寸长,他笑呵呵地对着孙连氏打招呼。 “里长!” 孙连氏喜上眉梢,拉着古山就到了长者跟前。 第349章 争执 她解释道,“这是从对岸泽州城里来做生意的公子,他们过几日有一些货船来岛国,想在咱们村靠岸。” “有劳里长。”古山行礼见过,说话间从怀里掏出银子递了过去,“小生不过生意人,现在两国形式紧张,只怕村里人也不好打鱼。” 慈眉善目的里长皱起了眉头,他不知可否地看向孙连氏,笑容消失不见,提到国事,他不得不对面前的男人有了几分抵触。 “哎呀…”孙连氏赶紧插话,“里长您是看着我长起来的,连家自来与您家交好,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这公子的确是好人,想给钱给乡亲们行个方便。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没用的男人老打我,这次还是遇上了这位公子才得了救,您看……” 这话一听,里长犯了难。 可好歹有人作保还有钱拿。 面前这个年轻人说得对,战事要起,乡里乡亲做活计不方便,不如多挣点钱才是正事,他踟蹰间松了口:“行!我信你!我带你们挨家挨户去说。” …… 客栈二楼客房,昨日肮胀不堪的房间让孙连氏收拾出来,窗明几净,比在船上住下的条件好上不少。 夜瑾煜得知古山与孙连氏一同出门办事,先是去孙莺儿房间查看其情况,呼吸平稳有节奏,并无大事。 他转身回房,坐下研墨,给正在海上漂泊的大部队写明落脚点在距离口岸三十海里的村落。 “嘘—” 高亢尖锐的哨声响起,窗口出现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信鸽。 想着先把手里的信送出去,夜瑾煜抬眼看到了信鸽脚上有信笺。 噢!原来是单与宋蕴宁联络的那只回来了。 第二只信鸽靠近,夜瑾煜将手上的信笺绑了上去,又把宋蕴宁送来的信收入囊中,两只鸽子同时放飞。 纸条徐徐展开,细长的一张纸上画的是宋蕴宁画的勾山行宫路线图。 “孤要看清,还得费点功夫。”他喃喃自语地看着手心里的画,纸张太小而不能摊开在桌上看,否则它回卷起来。 在研究了半晌之后,夜瑾煜勉强能分辨出,先从勾山脚沿大路上行十里地来到侧峰与主峰中间的鞍部。 蕴宁能借机传出路线图证明她已经抵达了行宫,不知道她现在可否安全? 坐在书桌前的夜瑾煜越是这么想越是放不下心,他将线路图的内容短暂地记在脑中,收起图纸决定上山瞧瞧。 时间来到傍晚时分,在过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将暗不暗的天光更能掩护人,等到穿过密林抵达行宫外正巧天黑。 勾山是岛国中为数不多靠海的山丘,此山不高。 海岛的地形造就了百姓沿岸而居,上山的沿途并未遇到他人。 夜瑾煜身着岛国人的传统服饰,换了一双更为贴脚的靴子好登山路,前一段骑马走了不少,后面乱石嶙峋也就不适合骑马匹。 估摸着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路也不太长了,若是走也能走得上去,还能避免骑马目标过大。 来到一丛灌木前翻身下马,他找到一颗较为显眼的树木把马栓了起来。 “嗷呜!” 什么声音?夜瑾煜系绳的手停住,明明听见身后有野兽咆哮的声响,他不敢贸然回头,恐让猛兽袭击。 ——咻 一头野豹瞬间从夜瑾煜的背后窜了出来,太阳早已躲到了山后,豹子虎视眈眈盯着夜瑾煜,随时都能扑上来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渐黑的天光下看不清面前野兽的模样,夜瑾煜只能看到满身斑点的野兽焦躁地在他跟前踱步。 “今天算是来着了。” 说话间,他从背后拔出了长剑,许久没能展开身手战上一局的太子殿下来了兴致,体内的热血在不停地翻涌。 豹子浓重的喘息声不绝于耳,夜瑾煜握紧了剑,野兽的自觉威严受到了挑战,它猝不及防地腾空而起! 长剑径直刺向前方,野豹甚至没能来得及落地便被一箭穿心,咚地掉在了地上。 剑直挺挺地插进了野兽的身体。 夜瑾煜暗自叹气:“原不想伤你,奈何你要伤人,孤对不住了。”,一把将野兽身体里的剑抽出放回剑鞘。 虽在打斗中尽量放小了声量,但长时间的逗留必然更为容易暴露,他用落地的枯叶处理了野兽尸首又将身上的血迹擦干净,随后上路。 空地中拔地而起的一座宅院,远远地看上去很是突兀。 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夜瑾煜抬眼便知这是宋蕴宁信中写的行宫了,除开岛国皇家势力,没有人能在荒凉之地建造这么大的房子。 “都仔细着些!王上嘱咐,不得有人靠近行宫!”带刀侍卫在宫墙外招呼着众人。 围着宫墙一整圈,每隔两米就站上一名侍卫,夜瑾煜靠近时瞥见了刚点燃的火把,为了不暴露行踪便赶紧退回了树林里。 初春的天起略有微寒,除了面前侍卫巡逻的脚步,山林中安静地近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隔着距离在林中巡视,夜瑾煜没能找到合适的突破口,况且如此静匿的氛围,只要有人冒头,一定会引起骚乱。 哎…… 多日未见的爱人就因为这宫墙而不能相见,夜瑾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先回客栈再做打算,若是再待只怕不好下山了。 “放开我!不要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这声音是蕴宁? 夜瑾煜惊觉转头,才刚踏出去一步的腿转身就往行宫跑。 在外巡逻的一群侍卫听到宫里动静,里面不单单是女人的呼喊还有王上的叫声,众人不能淡定,带头的只留下几人看守大门就往里冲了进去。 刚才巡视的一圈并不白看,夜瑾煜有明确的目标,趁着侍卫跑开,他奔向了守卫最为薄弱的墙角,一拳打晕了侍卫。 …… 一炷香前,行宫侧殿内 “神女,寡人都叫你神女了,美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岛国王上眯着眼不停地捻手上的佛珠,朝着宋蕴宁身边走去。 两人刚才相伴吃完了晚宴。 第350章 相见在意料之外 宋蕴宁借口累了回房就是想躲清净,谁想到这老皇帝穷追不舍,自顾自跟到了卧房。 环抱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宋蕴宁勉强扯起嘴角从椅子上起身行礼:“臣妾不过是累了不想赏花,再说这天光也不适合赏花,便先回来了。” 明面上请安,暗地里借机往后退。 不知是哪里刺激到了这老男人的笑点,他让宋蕴宁一句话逗得哈哈直笑,边笑还边靠过来了:“寡人赐你个贵妃的名号如何,皇后之位尚且不能易人,你不如今夜就嫁给寡人。” 油腻的手揽住了宋蕴宁的腰,让她瞬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勉强的笑成了苦笑,再往下可就笑也笑不出了,趁着岛国王上还没能贴得太近,宋蕴宁猛地弯腰逃了出来。 “咳咳。” 抓空的岛国王上面子挂不住,半带尴尬地收回了空落落的手。 “美人儿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寡人给足了你神女的面子,再这样下去甚是无趣,不要试图挑战寡人的耐性。” 佛珠不再继续运转,岛国王上已把宋蕴宁逼入了墙角,眼看再往前两人看就贴在一起,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女子。 “哈哈哈,王上哪里的话。”宋蕴宁维持这面上的礼貌,她试图继续躲奈何无路可走,“册封贵妃当然好了,可总要完成了大典才名正言顺吧?” 面对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整个行宫若算后宫就她一人,岛国王上再也抑制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寡人说了就是名正言顺。” 他不假思索地吻向宋蕴宁,佛珠早已丢在一旁。 在其抬手意图控制住宋蕴宁的手时,宋蕴宁躲过了岛国王上的脸,用力地往前一推:“放开我!不要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岛国王上扯住了宋蕴宁衣袖,刺啦一声,丝质的外袍竟沿着肩线撕扯开。 “你!” 他睁大眼不可思议看着手上的衣袖,宋蕴宁还没有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一个黑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两人同时转头视线集中,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岛国王上大叫。 “你是什么人!” 夜瑾煜不由分说地飞扑上前,抬手一巴掌将其狠狠地拍在地上,随着一记肘击,岛国王上晕了过去。 “夜瑾煜!” 宋蕴宁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小声地确认。 熟悉的紫瞳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夜瑾煜收起了眼中的暴戾,剩下的只有柔情似水,向她靠近:“蕴宁。” 在梦中幻想了无数次的相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顾不得身上穿着的是被令人作呕的老男人扯掉衣袖的衣服,宋蕴宁冲到夜瑾煜的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救我了。”泪腺的阀门旋开,宋蕴宁的委屈滔滔不绝地席卷上来,“呜唔…嗯…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嘘。”夜瑾煜以手轻抚她的发丝,小声道:“门外有宫女还有侍卫,小心为妙。孤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隔着两具肉体,心却同频跳动,隔在两人之间的误会此刻烟消云散。 这般心意相通的人,抱在一起哭了好一阵。 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抽泣,宋蕴宁哭累了回过神,看着地上的岛国王上:“你没有对他下死手吧?” 夜瑾煜的注意力全在宋蕴宁哭红了鼻子的模样以及梨花带雨的可爱劲儿上,直到对方再次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话。 “什么?”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宋蕴宁脸上的泪水擦干,“你说这岛国皇帝?打到了檀中穴,晕一会儿就会醒过来。” “别再哭了。” 手指碰到宋蕴宁的脸,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吸溜着鼻子说:“我才不想哭,偏你要这个时候来惹我。” 她拍开夜瑾煜的手,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整理了片刻。 刚才怀里的泪人儿无影无踪,面前的宋蕴宁又成了平日里端庄老练的模样。 “孤不该将你送出泽州,也不该让你来这是非之地。”夜瑾煜懊恼道,“走,孤立即带你离开这里!” 女子娇小不堪的手腕让夜瑾煜拉得生疼,宋蕴宁吃痛地倒吸凉气:“等等,现在还不能就这么走了。” 没有拉动人,夜瑾煜疑惑转身,他眼看心上人的表情愈发严肃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孤可否弄疼你?” 转了两圈手腕,宋蕴宁摇摇头。 她警惕地向外张望,拉着夜瑾煜进了幕帘后。 “我是想跟殿下说,我好不容易潜入了岛国后宫,现在已经装作神女换取了这人信任。若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就算殿下您不在乎这点得失,算日子就这一两日地震就要来了,只怕到时候会伴随海啸,逃又能去哪里?” 夜瑾煜看着宋蕴宁神情严肃,不再固执己见,反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要继续带着他身边,目的是稳住岛国王上,也能为你们争取更多是时间。至于安全你大可放心,我有法子。” 宋蕴宁笑着眨了眨眼,这俏皮撒娇的样子倒是让夜瑾煜眼前一亮,他也不自觉地笑起来:“你的确有不少办法,行,孤答应你。” 达成一致意见的两人从幕后走房前,宋蕴宁在送走夜瑾煜前看着地上还在昏睡的岛国王上,叫住了他。 “殿下您等一下。”她刻意放低了音量,手指地上,“这人还没醒过来,您手头有没有药,就是能让他吃点苦头的药。” 两人默契依旧,夜瑾煜低头在口袋里翻找。 一颗药丸被宋蕴宁塞进了岛国王上的嘴里,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宫女开始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上,宋小主。奴婢听到里面有叫喊声来查看,顺道送上热水。”她的手上的确端得有一壶热水,是岛国王上来前遣林公公安排人送上。 门外不单单有一名宫女,还有原本在宫门外巡视的侍卫也守在门口,就等岛国王上一声令下便冲进去。 第351章 船队渐近 宋蕴宁竖起手指示意夜瑾煜不要出声,她装出睡眼惺忪的样子回道:“不必送进来,王上睡着了,我也累了。” 宫女是跟着宋蕴宁才有幸来的行宫,她深知宋蕴宁在岛国王上的眼里有多受宠。 刚从房里传出来的声响多半就是宋小主真成了王上的人,要她忤逆宋蕴宁的意思做事,借八百个胆子也不敢。 “是!” 她回了话退下,身边的侍卫自当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做鸟兽状散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 以防万一,直到脚步彻底消失,夜瑾煜与宋蕴宁依依惜别:“有任何事就传信给孤,任何时间都可以。” 还是来时的窗口,躲过了门口守着的宫女。 夜瑾煜成功地从行宫逃走,天早已黑尽,他凭借惊人的方向感记下了来时的路,找到了留下的马匹赶回客栈。 宋蕴宁没有打算叫醒睡在地上的岛国王上,她舒舒服服地咪了一会儿,等到体力恢复再来看地上睡着的男人还是紧闭双眼。 转眼已是半夜,她实在是不耐烦了,蹲下摇动男人身躯:“王上,王上您醒醒啊王上!” 在外力影响下岛国网上从晕厥中醒来,睁眼看到了宋蕴宁紧张的神色,完美无暇的面庞因惊慌失措五官都挪了位置。 “寡人……”刚想起身头痛袭来,他捂住头:“寡人为何在这地上躺着,不对,当才可有一人冲进房里打了寡人。” 不能让他这么顺利的想起来,宋蕴宁赶紧挽上他的手臂:“王上,哪儿来的人啊?您怕不是在梦里,没事了,您现在醒过来了。” 早就准备好的椅子派上了用场,热水就位。 宋蕴宁扶着岛国王上坐到桌前,递上一杯热茶:“王上请喝茶,刚才您是自己晕倒了。把我可是好一顿吓,快趁热喝下。头还痛不痛啊?” 一反常态的嘘寒问暖搞得岛国王上不知所措起来,他局促地喝了两口茶,嘴里反上来的回苦味让他不免多看了两眼泡好的茶叶。 平日里的铁观音不是这个味道,难不成林守德换了茶叶? “王上?”宋蕴宁轻唤他回神,脸上的笑何其明艳,人畜无害。 岛国王上缓过神,胸口说不出的疼痛,他拿不准是不是真是自己晕倒了,遂问道:“寡人真直接就这么晕倒了?” 鱼已经咬住了钩子,现在起杆就可以了。 她往喝了一半的杯子里加了不少热水,头也不抬:“看来王上您是摔懵了,您看地上的半截衣袖,就是您摔倒时把小女子的衣裳给扯坏了。” 宋蕴宁放下水杯举起右手,果真衣袖少了一大截,跟地上的那块出自同一块料子。 “那寡人为何会晕啊?”岛国王上一摸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疼得他直呲牙。 眼看他已经不再坚持是被人打晕了,看来就是想不明白从来都不曾晕倒,好好的人怎么倒得如此突然。 “哼!” 两手往大腿上这么一放,宋蕴宁自顾自地坐到了岛国王上对面,赌气似地转过头。 “还不是都因为您!你都说了小女子是神女,小女子还没来得及说呢。从小到大,小女子长了一张貌似天仙的脸,常有人起歹心。但凡是逼迫小女子想做那种事的人,都会遭天谴!” 神秘兮兮地说了这一长串,配合着夸张的表情。 岛国王上一时后背冒起了冷汗,正想说些什么,肚子没头脑地疼了起来:“哎哟!寡人,寡人的肚子为何这么疼!” 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似地疼,他额头瞬间出了冷汗,整张脸拧在了一块儿。 夜瑾煜给的药丸起作用了,宋蕴宁看准时机惊呼:“天哪!王上,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天谴,王上您还好吗?” 他挣扎着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无论如何也成功不了,疼痛近乎遍布全身,手也哆哆嗦嗦地没了力气。 “寡人,寡人日后一定不会再强迫你了!对不起,寡人错了!”好不容易走到了门边,岛国王上高呼,“来人啊,来人,传御医!” 林公公和两名宫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扶岛国王上走,他临走前还不停强调此事与宋蕴宁无关,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目送一行人走远。 堂堂王上竟被这等唬人玩的小把戏吓成这样,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宋蕴宁心中窃喜,心满意足地关门睡大觉去了。 …… 客栈里只有孙莺儿一个。 古山依旧孙连氏出门去村里办事,一日的光景定是回不来,当夜瑾煜风尘仆仆地赶回客栈这才想起客栈里躺着病人。 厨房里有孙连氏出门前嘱咐他喂给孙莺儿的粥,此刻早已凉了,碰巧沿途未能果腹,便顺带着热了一些喝下肚。 热粥总算让全身暖和起来,夜瑾煜取了些粥喂给孙莺儿,又给她喝了药。 等到人睡下,已是半夜。 脑子里去行宫的路线图若是再不画下来就忘光了,夜瑾煜深知耽误不得,便在客房挑灯夜战。 他仿造宋蕴宁原本的作画方法,把一整张路线图放在了又细又长的纸条上,花了些力气勉强画了上去。 一个时辰飞逝而过,卷好行宫路线,突然想起沿海的城镇路线也得附上。 这些都是给宋言澈的军情,此刻这位年轻的海军副将正受命带着大批海军远渡而来,做好了准备,等夜瑾煜传来号令即刻靠岸。 直到第二日的太阳升起,夜瑾煜顶着一对黑眼圈熬了整夜,总算作好了所有。 “少爷!” 楼下是古山的声音,他兴致勃勃地推开了客栈门,不免疑惑为何门没锁。 夜瑾煜打了一个哈欠,回话:“我在楼上客房。” 收好两份线路图唤来了信鸽,趁着楼下的人还没有上来,三下五除二地绑好了两份,信鸽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 “少爷您简直不敢相信孙夫人有多厉害,您看这个!” 古山冲进屋,二话不说把手上的一份地图展开。 等夜瑾煜与他对上眼,他才惊觉夜瑾煜满脸疲惫。 第352章 招摇过市 “殿下您不会一晚上没睡吧?眼皮都快耷拉在地上了。” “不妨事,说这个。”夜瑾煜指着桌上的地图,没看到孙连氏便问道,“孙夫人去哪里了?为何不见?” 指了指对门孙莺儿的屋,古山转头说起正事。 “这地图上圈起来的地方,也就是答应给我们停泊舰船的人家。属下去村里看了,每户对应的海域能停两艘,最次也有一艘半的位置。没想到这村庄里长跟孙夫人是旧相识,属下还没出手,孙夫人就全搞定了。您给的银子也都转交到了村民手里,放心,全都收买好了。” “干得漂亮,孤即刻写信给言澈。” 不同吹动口哨的方式会唤来不同的信鸽,夜瑾煜结合宋蕴宁得到的消息,将地震的信息和停泊地点都写给了正在海上的宋言澈。 信件跟着线路图,乘着信鸽一起到了波涛汹涌的海面。 海上一名将士截停了半空中翱翔的信鸽,振臂高呼:“宋副将!您快下来!有信给您,或许是殿下传来的!” 手拿罗盘盯着航行方向的宋言澈从船头下来,随手将罗盘递给了身边的侍卫,紧赶慢赶地接过了将士手里的信。 距离上一次接到信已经过去了五日,距离上次见到阿姐已过去了半月有余,宋言澈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宋蕴宁的下落。 “副将,信上怎么说?” 将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宋言澈围在中间,他们早已经把宋言澈认作了真正的领导者。 信上写宋蕴宁还活着并且好好地待在岛国皇宫中,宋言澈悬而未决的心总算落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殿下让我们朝着港口三十里外的村庄前进,我们很快就要抵达岛国了!” 除开信笺,线路图是最重要的东西,宋言澈收好了两份线路图并以竹简腾挪,以免遭海水侵蚀而丢失。 信鸽会依照来时的路返回。 在没有看到岛国之际,宋言澈指挥船队随信鸽全速前进。 行宫不比在皇宫时条件好,就如同当地乡绅土豪修建的大宅子。 宋蕴宁虽独受恩宠住进了这里,但昨夜床板上的被褥垫得不够,硌得她生疼,一早起来腰酸背痛好不舒服。 “把点心送到屋里来。”门外有宫女唤宋蕴宁出门吃早点,她高举双手试图减轻肩颈部的疼痛,懒洋洋道。 吃的不算简单,厨房考虑到她是京城人便准备了好些京城里的吃食,焦圈、豆汁、驴打滚也就是糯米卷豆沙。 一口放进嘴里,果然有家里的味道。 三下无除二地把桌上的点心吃了大半,但宋蕴宁不喜欢豆汁的酸味,只喝了一口便皱眉推到一旁放着了。 “王上到!” 林公公低三下四地在前面走,用手扶着岛国王上进了宋蕴宁的卧房,两人身后还跟了三名小太监,手上都端着盘子。 见到不喜欢的人,食之无味,宋蕴宁泄了气似地将勺子放下:“参见王上,臣妾因吃早饭未能远迎,还请王上莫要怪罪。” 岛国王上无所谓地笑笑,抬手一挥让身后的三个小太监把东西给放下:“寡人昨夜思来想去,还是想跟爱妃赔个不是。” 头个盘子里装的是整整一盘,算起来得有百两的白银,接下来是黄金,最后一个则是让人眼花缭乱的珠宝首饰。 宋蕴宁抬眼看到其中不乏珍珠翡翠、金钿宝石,应有尽有。 “王上在宫里便给了臣妾不少珠宝,这次更是贵重得难以收下,搞得臣妾真不好意思。”嘴上客气,但跪拜答谢的环节一个不差。 地震将临,依照岛国的国力想要百姓安然度过天灾得花不少的银子。 再说大战在即,这皇帝还有闲钱用来讨女人欢心。 在心中默默地笃定了先前对岛国王上昏庸无能的判断,宋蕴宁想着多留下些钱傍身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在之后接济百姓。 后脑勺摔出来的大包一晚上消不了,岛国王上让御医给他用了药,还用纱布缠了两圈。 整个脑袋上小下大,脸上的肉被挤出来,十分滑稽。 他看宋蕴宁收下了礼物便将昨晚之事一笔勾销,手肘往茶几上放,嘘寒问暖道:“今早这饭吃得可好,爱妃?寡人可是专让御膳房的厨子给你准备的家乡味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天天这么吃!” 趁着面前人心情好,宋蕴宁笑得花枝乱颤,捂住嘴赶紧附上一句:“喜欢喜欢,臣妾感受到了王上的用心,很是感动。不过吧……”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美人欲拒还迎的小表情勾得岛国王上心痒痒,身子不免地往前倾。 整日待在这行宫里面,没有机会外出接触百信,宋蕴宁空有一身本事而无处施展,她必须想办法出去一趟。 “就是。哎,王上,臣妾就直说了。”宋蕴宁摆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收起了笑容,“行宫虽好,可众姊妹都在宫中未能出门,臣妾一个人待在这里实在是焖得慌,臣妾想出门走走。” “不是给你带了两个宫女?” 这出宫可随意说不得,岛国王上一听便上下打量起宋蕴宁,生怕她又搞出幺蛾子,好不容易得来的神女可不能出差错。 “宫女无趣!”她斩钉截铁道,“臣妾来了这岛国还没好生逛过,日后就回不去京城了,臣妾得早些熟悉这里。” “可……” 岛国王上依旧踟蹰,以手捋起胡须,“马上你口中的地震就来了,离开行宫可不安全,寡人舍不得。” 强迫自己挽上了面前男人的手臂,宋蕴宁玩起儿时对父亲撒娇的把戏:“臣妾是神女,具体的时辰臣妾都知道,哪儿来的不安全,王上。” 娇滴滴的声音彻底击破了老男人最后的防线,他自信心顿时升了起来,不过是让一个女人出宫玩上两个时辰的事,好办。 “既如此,那爱妃便出行宫下山走走。” 这头宋蕴宁还没来得及高兴,岛国王上拉着她的手补充道:“但寡人会派侍卫保卫你的安全,另只给你两个时辰,天黑前定要回来。” 第353章 妖女横行 碰到这人粗糙的手心,宋蕴宁一阵恶寒,嘴角勉强的笑挂不住。 时间不等人,说走就走。 这上街的护卫队是一路护送岛国王上来行宫的侍卫,林公公按照岛国王上的意思准备了五人穿便服跟在宋蕴宁身后下山。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宋蕴宁费劲地将先前从岛国王上手里得来的宝贝全都戴在身上,头上插满了簪子,十个手指头恨不得都戴满戒指。 主子在前走,跟班侍卫看着宋蕴宁厚重的耳坠不停摇晃,心里不禁在想,这宝贝不会把这新进贵妃娘娘的耳朵给扯下来吧? 勾山底的街市,逢双数日子赶场,来来往往全是人。 夜瑾煜与古山来了这岛国有两日了,手头突发的事七七八八弄了个明白,今日专出门上街打探民情。 卖山货的小摊子旁站着或蹲着的都是老头老太,没几个年轻的生意人,更没几个年轻的男人在街上晃荡。 仪表堂堂的两人成了招摇过市的大目标,夜瑾煜预觉情况不对,遂对古山耳语:“或许城里男人出都被拉进军营。” “殿下!”古山猛地抬手,“那,那不是宋小姐吗?” 顺着古山的手转头一看,果不其然,还真是宋蕴宁,不过平日最是不爱打扮的人为何这般金光闪闪惹人眼。 来人明显也看到了出众的两人,宋蕴宁微微把头往左边一偏。 一间饭馆,古山满头雾水地闹不明白转头看夜瑾煜,早已经进了饭馆里,他抓紧跟了上去。 “哎,本宫饿了,去吃点东西。”宋蕴宁很是自然地跟到了饭馆里面,众侍卫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妥,放心大胆地让她去了。 往日默契使然,夜瑾煜站在门口打量店里用木板写下的招牌菜,宋蕴宁与其插肩而过,故意地撞了他的肩膀。 “干什么!”女声高亢传遍整个饭馆,食客纷纷抬起脑袋。 宋蕴宁低头抬手整理头发,挡住嘴小声解释:“找茬,吵架。” 舒展的眉头瞬间蹙起,夜瑾煜不知发生了什么,预备落座的古山更是两眼一抹黑,不敢动。 一呼一吸间,夜瑾煜看到宋蕴宁向他眨了两下眼。 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图,但他意识到此刻非常需要配合,便回怼道:“你什么意思啊,明明是你先撞到了我!” 很好,知道夜瑾煜开始配合,宋蕴宁松了一口气。 她随即进入状态,大步流星地走到古山跟前的八仙桌前,抬手这么一拍:“你知道本宫是谁吗?胆敢如此跟本宫说话,还不照照镜子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金银器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声响,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在宋蕴宁身上集中。 这嚣张跋扈的女人是谁?还自称本宫? 当街热闹岂有不看的道理,人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门口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了人,侍卫们不知所措起来。 “你谁啊?”古山抬头以鼻孔看人,配合地问道,“我们少爷也不是吃素的,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 没想到当将军的人还有演戏的天赋,宋蕴宁心里偷笑,脸上却把白眼一翻:“本宫可是王上新进的宠妃,给你们一百个胆子也惹不起,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吵架双方的声浪一方大过一方,谁也没让谁。 眼看聚集的人群愈发庞大,侍卫可不想宋蕴宁出岔子,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妃子,倒是拿出证据让我们看看。”夜瑾煜迅速地与在场百姓站到了一起,“不会是装的吧?” “放肆!贵妃当前,岂有此理!”侍卫拔刀相向,眨眼间这刀就驾到了夜瑾煜的脖子上,他却巍然不动。 人群中顿时发出尖叫,不少胆子小的人不敢继续看热闹,大吼大叫地从饭馆里跑开。店里掌柜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打起来毁了他的店。 因紧张,宋蕴宁的心不停地跳,她害怕弄巧成拙让夜瑾煜受伤,话锋一转道:“本宫在此岂有尔等说话的道理,放下!” 侍卫不敢造次,立即收回武器。 “本宫现在不过是妃子,日后可是要成皇后的人,在场的诸位都睁大眼睛瞧瞧。”当着众人转了一圈,宋蕴宁大大方方地露出胳膊以及手上的首饰。 全场哗然,不明真相的岛国百姓开始对宋蕴宁指指点点。 这个口口声声说要成为皇后的人,也就是成为国母之人,非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更是锦衣玉食不知收敛。 好戏演到这里差不多该散场了,夜瑾煜就这气氛下恭恭敬敬地向宋蕴宁赔礼道歉,他深深鞠上一躬:“小人不知贵妃驾到,公然冒犯贵妃娘娘,小人该死。” “好了!” 宋蕴宁满脸无所谓地摆弄手上的镯子,头也不抬:“本宫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不罚你,我们走。” 演了这一出还不够。 出了饭馆不急着往行宫回,又在这市集招摇过市地转了好一阵,直到两个时辰花完,宋蕴宁才带上侍卫往回走。 “妖女祸国啊,妖女祸国!” 店里不知是谁说了这句,饭馆里的人全都议论起来,都在说宋蕴宁的不是。 “王上当真老了,任凭外族人在宫里说三道四,甚至将其奉为神女。”隔壁桌的男子感慨,“实在是昏庸无道。” 他的朋友害怕地朝门外望,转头低声道:“小声点,这话可不敢乱说,当心让人听了去,你脑袋别想要了!喝酒,喝酒。” 饭馆恢复了先前的秩序,两道小菜上桌。 古山见夜瑾煜面色凝重也不敢讲话,想是太子殿下将众人的议论听了进去,于是从筷子筒里抽了双筷子放到他面前。 “蕴宁是在为孤想。”夜瑾煜自顾自地小声说。 宋蕴宁是为了之后攻打岛国故意这么做的,原来如此,一直弄不清她意图的夜瑾煜此刻突然想明白了,可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岛国王上在行宫里等宋蕴宁归来,他特地吩咐人准备了美酒佳肴。 第354章 战机 极品饭菜琳琅满目地放满了整个桌子,林公公抬眼看有人进了门,便苟着腰过来:“贵妃娘娘回来了。” 兴高采烈地拿着糖油果子放到嘴里咀嚼,宋蕴宁做出了心满意足地样子:“王上,您真应该跟臣妾一同出去看看,街上好玩极了。” 比原本说的两个时辰晚了一刻,她瞟到了桌上的饭菜,以及岛国王上不算明朗的神情。 免礼赐座。 人刚坐下,跟在后面的侍卫紧张兮兮地进了门,脚下还没站稳,岛国王上问道:“今日随贵妃出门,可发生了什么?” 上头人正襟危坐,奴才们不敢放肆。 “贵妃娘娘……”带头的侍卫呼哧带喘地跪下,瞥了宋蕴宁一眼结结巴巴道,“娘娘今日在,今日……” “臣妾自己说吧,王上。”宋蕴宁接过了话茬。 她深知在君王手里讨生活不是见容易的事,自己能说的话对方不一定能讲,不必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岛国王上来了兴致,挥手让林公公倒了酒。 “臣妾在闹市里逛了好一阵,肚子饿了就想去饭馆里吃点东西,尝尝民间菜。”她略微停顿,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岛国王上碗里,继续道。 “结果有个不知死活的人撞了臣妾,臣妾当然气不过,在饭馆里大骂此人没规矩。还……还说臣妾是宫里的妃子。” 没想到此话说完,岛国王上不气反笑,还赏了宋蕴宁一串宝珠。 高高在上的神女也这般爱慕虚荣,看来这人很好拿下,有性情的女子才是最吸引人的,岛国王上暗暗想到。 珍崤美味见了底,一顿饭吃完。 林公公扶着岛国王上出了屋子去书房说有政事,宋蕴宁没打算闲着,她正巧打算靠近政要之地打探一番。 半个时辰后,准备了可口的点心,宋蕴宁独自一人跟了去。 “王上。” 一手拖着盘子,一手敲门,宋蕴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 “谁在外面?” “是臣妾,蕴宁特来给您送点心。”门原来虚掩着,宋蕴宁推门而入之时,岛国王上正看着手里的奏折。 吩咐宫人都出去,岛国王上拿起了宋蕴宁送来的桂花糕:“爱妃送来的糕点,香气都与其他不同。” 这边配合着掩嘴娇羞笑,宋蕴宁快速地将屋内扫视一通。 桌上堆叠的是数本奏折,除开最为寻常的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还有岛国王上整日捏在手里的佛珠,还算整洁干净。 “臣妾就是专为王上送糕点,夜晚寒凉,王上要多穿些。”说着话递上热茶,宋蕴宁还注意到桌下方有抽屉,说不定能从里面发现重要的线索。 男人满意地砸吧嘴。 岛国王上对小鸟依人的这套很是受用,一块桂花糕两口就下了肚,他拿起手巾擦擦嘴。 不等他开口做出评论,门外再度响起了敲门声,伴随而来的不是公公尖而细的声线,而是将士的浑厚有力。 “王上,属下有要事禀报。”身着盔甲的将士与门口守卫的军种有所不同,整个人透出风尘仆仆的气息。 平白地让人打断了与美人交谈的机会,岛国王上略显恼怒:“什么事儿!有事明天再说,都给寡人退下。” 宋蕴宁脸上的笑容片刻未敢松懈,恰如其分的幅度努力展现她的平和,心里却在不停地默念:赶紧出去,赶紧出去,。 短暂的沉默,门外的人持之以恒。 “王上,属下从宫里赶来,有要事与王上禀告。”将士额头的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心里的恳切与宋蕴宁不谋而合。 千防万防,还是没能把这事给推掉,岛国王上拖着步子勉强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爱妃就在这屋里待着等寡人回来,很快。” 恋恋不舍的神情一直维持到门口,就在开门的瞬间。 君王眼里的爱慕转为愤怒,他带着将士去了隔壁,军政要务不可让后宫之人听见,这点分寸他还是明白。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宋蕴宁! 脑中里带着这句话,宋蕴宁慌忙地开始了她的搜查计划,映入眼帘的便是桌下的抽屉。 抽屉嵌在里面,开合不大顺滑。 当一把拉开的时候,吱呀的声音刺激着宋蕴宁的神经,还好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人:“被发现就死定了。” 嘴里喃喃自语不停碎碎念:“恳请老天爷保佑大楚,保佑太子殿下,也保佑保佑我宋蕴宁,让我找到吧。” 突然! 手触碰到了不同与宣纸的手感,也不是册子,宋蕴宁迟疑着抽出了手。 定睛一看,牛皮卷轴,最外的一圈以金线绑着。 随着卷轴在眼前缓缓地展开,宋蕴宁看到了岛国对泽州城发动攻击的详细计划,以及在最里面还有一封战书。 上面的内容很全,包含带队的将军信息以及兵符样式,都在其中。 自小一目十行的本事就该用在这关键的时刻,宋蕴宁记下了能够记下的所有内容,趁着岛国王上还没回来。 “按寡人说的办,再有情况即刻来报。”岛国王上将那名将士送出了门。 转身回到书房,抬眼见宋蕴宁像个没事人一般笑眯眯地看着他:“王上总算回来了,臣妾都等累了。” 成王者疑心必重。 明面上什么都没说的岛国王上踏进书房,上下打量着宋蕴宁,屋内所有的物件都按原样摆放与走前没有差别。 “是寡人不好,既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宋蕴宁求之不得,她起身告别岛国王上,走时没忘记带走剩下的桂花糕。 端庄大方地走了很长的路,直到再也看不到书房里透出的烛光,宋蕴宁赶紧把盘子扔到灶房转身快步回房。 早已展开的信纸摆在桌面,她提笔便将脑中记下的所有关键信息写了下来。 在夜色中不能入眠的人有许多。 夜瑾煜与古山便是其中两人,他们在饭馆吃完饭后回到了客栈。 躺了两日的孙莺儿在孙连氏的悉心照料下勉强能够下地行走,吃饭穿衣等日常动作也都能独自完成。 第355章 坍塌 “见过二位公子。”孙连氏扶着女儿下楼梯,说要去灶房里煮点饭吃。 两人一前一后地点头见过,心里记挂着在饭馆偶遇宋蕴宁的事,便不做停留,回到了楼上客房。 “殿下。”古山关上门。 确认那母女二人的确去了灶房,不会听见两人的对话,又找来火柴将屋里的烛火点燃。 漆黑不见五指的客房,瞬间有了光亮。 “属下有一言。”他稍作停顿,像是花了很大的勇气说道,“今日在街上碰到宋小姐,就像殿下您说的,她是为了影响岛国百姓对岛国皇帝的看法特意这么做。若真是这样,属下建议在城中收买些无业游民,让他们把岛国皇帝昏庸无能的消息发散出去。” 夜瑾煜没打算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一片漆黑。 他知道宋蕴宁的意思,可要一个正人君子花钱撒播心上人的谣言,这事实是太龌龊了,没有人能做得出来。 古山不敢继续讲,悄无声息地找凳子坐下。 天空中的是什么?夜瑾煜眯着眼看着空洞的天上远远有白点正不停地向这面袭来,越来越近,是白鸽。 信鸽降落,两人确定是宋蕴宁写来的情报。 “太好了殿下!宋小姐知道您不愿如此,她特地在信中写让您不要放在心上,都是为了大楚。”古山兴高采烈地拍夜瑾煜的肩膀。 ‘瑾煜见信安,今日街上一见并非意料之中,但想必殿下您早已明白我的用意。不必在意利用宋蕴宁的名字转变舆论,他们口中的人不是我。为了大楚人的安危,为了解决岛国动乱,望殿下三思。’ 笔迹娟秀,行云流水。 小心翼翼地折好信笺放回怀里,夜瑾煜终于松口:“古山,孤将此事交予你,就按你刚才说的这么办。注意隐蔽,万不可暴露。” “是!” 古山趁着夜色出动,这种事还是晚上做最安全。 消息接二连三的来,夜瑾煜仔细研究着宋蕴宁从行宫盗得的机要,宋言澈海上的传信也来了。 信上说最多五日,最快四日,船队即刻抵达港口旁三十里处的小村庄,行进过程中暂无一名海军将士折损。 风平浪静又两日,夜瑾煜在这两日里没闲着。 他嘱咐古山和孙连氏去城中购买了大批的粮食,又借孙莺儿身上有伤购入了大量药材,囤积客栈。 依照宋蕴宁传来的信上所说,今日便是地震的日子。 客栈中随意摆放的器具全都在这一两日让古山收到了杂物间,同时对屋体进行了加固,孙连氏偏说不用还被夜瑾煜教训不必管。 “少爷,公子,该吃饭了。” 转眼到了晌午吃饭的点,孙连氏在灶房与大堂中进进出出好几趟,端了两荤一素到桌上,此刻正端着碗筷对着楼上喊。 先下来的是古山,他帮着这位辛劳的妇人摆好了凳子,随后落座。 夜瑾煜脚刚踏上楼梯,看到两人把菜摆在大堂桌上:“今日在院子里吃饭,古山,搬张桌子出去。” 一口白饭险些将古山噎住,他猛地想起了地震之事,赶紧放下碗。 孙连氏不明所以地看着古山出去,虽不知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听这两人的准没错,端着菜跟了出去。 “把孙莺儿叫下来吃,都在院里吃。”头也不抬往嘴里放了一块肉,夜瑾煜没讲为什么,这是命令。 四人环坐八仙桌四方,有惊无险吃完了饭。古山准备帮忙收拾碗筷,屁股刚离开凳子。 “都放下,我去洗,我去洗。” 孙连氏抢着收了他面前的碗,随后不知怎么她觉得一阵眩晕,脚上怎么都踩不稳,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后倒。 “不好了娘!地震,这是地震又来了!”孙莺儿大叫。 两个岛国人乱作一团,反观两个外族人则满脸淡定,坐在原位动也不动。 “你坐下便是。”古山拉着孙莺儿坐下,又从地上扶起摔倒的孙连氏。 地动山摇,身边的房屋接连倒塌,轰隆作响。 夜瑾煜在自小身在京城,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天灾。亲眼见证无数的房屋顷刻化为废墟,以至于他的胃不停地往上泛着酸水。 此刻身为大楚太子,他能做的便只有祈盼二字。 “停了。” 孙连氏睁开了眼,原本好端端的客栈眨眼间破烂不堪。 她突然惊醒,原来在地震来临前修缮房屋是为了抵抗地震的侵害,让他们在院子里吃饭也是为了避免房屋倒塌。 “你们为何知道这地震要来?” 面前的两母女显然有许多困惑,可夜瑾煜当务之急是要去街上看看,他要确认岛国的受灾情况,为接下来的作战定下计划。 不幸中的万幸。 岛国百年来地震频发,因频繁袭来的地震摧毁房屋,岛国人的房子建得愈发矮了起来。 夜瑾煜跟古山来到街上,沿路走来。 大多百姓都从屋里及时逃脱,木制房屋几乎无一幸免地成为废墟,耳边不停传来哭喊:“我的房子啊!” 有男人抱着女人哭泣,有老人牵着孩童大叫,更有总角之年不知所措地看着一切。 “殿下,这民不聊生的凄凉景象与我等抵达泽州时不相上下,您说岛国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古山看着哭天喊地的民众,于心不忍。 “不言,先去县衙看看。” 两人赶去县衙,夜瑾煜套了马车带上前两日囤积的粮食一同出发,若路上遇见有需要帮助的人能即使帮扶。 当他们赶到时,县衙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 “地震把我们的房子都震倒了!”一男子抹着泪高举手臂,“现在无家可归!我们需要食物!我们需要住的地方!” 身边的同胞也都在附和,吼叫声此起彼伏。 “有钱拿去给妖女挥霍,无钱拿出来赈灾,这算什么?”群情激愤之下不少人开始顺手抄起地上的木板、砖头往县衙里面扔。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官府的人出面解决。 随着情绪不停发酵,连站在门口的衙役也吓到了。 第356章 起义军 他们屁股一拍也转身关上了衙门大门。 “殿下,现在怎么办?”古山放下马车车帘,焦急询问夜瑾煜。 “把粮食全都发给灾民,并告诉他们我们是外族来的商人,做生意路经此地偶遇地震,这才停了下来。” 县衙附近的房子未能幸免,古山按照夜瑾煜的吩咐找到一处平坦地势,用坍塌房屋的废料搭了个棚子。 “都来这里!”他挥舞着红布绸,站到高处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我手里有食物,都来这里领取粮食吃!” 眼看指望县衙是没有出路了。 众人顾不得许多,全都围到古山与夜瑾煜身边。 起初人们还不停地打量着这两个高个男子,身材模样甚至打扮都不像是岛国人,可在粮食的诱惑下有人主动上前。 “你们是什么人?”他疑惑地看着夜瑾煜,“你们不是岛国人,为何要给我们发放食物?” 马车里的确堆了许多干粮,夜瑾煜拿出一袋递给他。 “我们是从海的那边来岛国行商的,手上粮食不多,你们分着吃。但我们是偷渡来,没有正经通关,你们可得保密!” 没想到真的能得到粮食!后面的人全都往前挤,嘴里不停夸赞两人是大好人,心中不免对岛国皇室怨气加重几分。 消息不胫而走。 一传十,十传百,半个岛国的人都知道从大楚来了两名商人,这两个外族人非但没有因为地震落井下石,还给众人分发粮食 “王上!” 将领冲到岛国王上的书房内,礼数全都被抛在脑后:“因为地震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已经开始在各个地方闹事!” “混账。”岛国王上猛地一扔毛笔。 墨汁径直甩到了将领的脸上,吓得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该死!但王上,现在整个岛国哀声四起,在边境地区甚至出现了起义军意图攻打宫殿。” 此消息一出,岛国王上彻底坐不住了。 “你们白吃这么多干饭了,现在就任凭城中百姓这么闹!还不赶紧派兵镇压。”他站到了将领跟前高声质问。 “已镇压了!” 踟蹰着不肯起身的将领低着头,犹豫片刻后贸然觐见道:“可若是不出手赈灾,整个岛国的民众不会就这么算了。属下不能保证起义军不会再出现啊王上!” 墨汁混合是汗水就这么沿着脸滑落,他因战战兢兢而不停发抖,就连这将领的老家都成了一片废墟。 岛国王上怒从心头起,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施法。 “王上。” 女人娇滴滴的声线传到耳朵,让人全身酥麻,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将领:“此事尔等商议出对策再来回寡人,别整日当酒囊饭袋。” “进来吧。” 一怒一笑间瞬间切换语气的岛国王上让手下摸不到头脑,他郁闷起身,抬眼撞上了宋蕴宁入门。 手里的是昨日岛国王上夸好的桂花糕,用一白瓷的碟子装了三块,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盛盘上还有浓得不透光的茶水。 女人走过,留下淡淡清香,原来这就是所有人都在讨论的新进宠妃。 “臣妾见过王上,见过将军。”宋蕴宁瞥一眼将领,一时分辨不清他脸上乌漆麻黑是何物。 往岛国王上靠上两步。 美人一笑甚是美艳动人,岛国王上怒气全消,笑呵呵地对将领说:“还不快出去,寡人还有要事要办。” “是,是。” 将领不敢再私下打量,领命离开。 赐座并肩坐下,书房与昨日无异,不过略见脏乱,地上全是墨汁。 宋蕴宁装作担忧开始嘘寒问暖,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鬓角散落的发丝:“臣妾昨日见王上说着桂花糕滋味好,今日就自作主张让厨房预备了些,不知王上会不会吃腻。还有…” 轻轻地抬手端起茶杯。 “臣妾想到王上整日忙于国事未能早早入睡,晨时定是昏昏欲睡不得精神,特地给王上泡了浓茶,是王上最喜欢的铁观音。” 心里原本就为没有记挂的国家大事,现在更是抛到九霄云外。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人活得不就是个当下。 岛国王上心满意足接过杯子,将茶当作美酒一饮而尽:“好!这茶泡得甚得寡人心,将糕点给寡人取来。” 神女不常殷勤如此,从始至终都是男人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当然很愿意看到宋蕴宁对他关心备至,呵护有加。 “是。”宋蕴宁低头娇羞地笑笑,翘起指尖拿过一块桂花糕递了过去,“王上,您刚才在屋里对那将军发火?” 高兴上头的时刻没这么多规矩,岛国王上非但没有计较宋蕴宁意图询问政事,反而吐起了苦水。 桂花糕就是平日御膳房的手艺,丝毫没有做出花来。宋蕴宁借花献佛能讨人喜欢,不过对面人爱屋及乌罢了。 “怪不得寡人发火。”一块糕点下肚,岛国王上摆手不再吃,“晌午的地震爱妃可感受到了?就是你口中的地震,现山下百姓流离失所,全都跑去县衙门口要粮食和住所。” 果然是因为地震的事。 “给他们不就是了。” “说得容易,寡人国库空虚,赏给爱妃的一毫一厘可都是寡人节省下来的用度。”他说话见直叹气,“全都给了氓流之徒岂不是可惜?原本岛国就人口过茂,寡人正愁人太多,还好老天开眼有了这地震。” 堂堂一国之君说起这下三滥的主意竟毫无愧疚之情,宋蕴宁觉得恶心,但强忍想吐的冲动。 “那王上还在忧虑什么?”美人无知地扎着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地盯着岛国王上,“咱们就在这行宫里待着便是。” 女子无知而可爱动人的模样逗得岛国王上哈哈大笑,直到笑红了脸。 “哈哈哈,好啊,好啊。爱妃果然机警有见解。”他拉过宋蕴宁的手握住,另一只抚摸起她的手心,“寡人不想管,可这些不知好歹的蠢人居然想造反!城中起义军四起,尤其那个庞汉的莽夫带队杀往皇宫,寡人实不能忍!” 第357章 庞汉已死 话越发说得急切,岛国王上将宋蕴宁的手捏得生疼。 她皱着眉头,暗暗呲牙咧嘴地将手收了回来,追问道:“这人现在还在城中猖獗?王上赶紧把他抓起来啊!” “早已处理妥当,两个时辰后在东街口当众杀头。”岛国王上得意洋洋地向宋蕴宁宣告自己的战绩,想要换取崇拜的目光。 宋蕴宁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并让其得偿所愿。 拿到这个消息就够用了,三两句寒暄后,宋蕴宁知道得赶紧把起义军庞汉相关的消息传给夜瑾煜,好让他集结当地势力共举大业。 及时话锋一转说头晕,她溜出书房回到房间。 四下无人,熟练地从抽屉中掏出了笔墨撰写今日得到的详细信息,后窗是最安全的位置,只要在没有人路过时唤来信鸽便万无一失。 信鸽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宋蕴宁默默祈祷事情顺利。 …… 天灾面前无人能袖手旁观,置之度外。 客栈里七零八落,孙连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要灵。 座椅板凳肆意张扬地倒在地上不说,房顶墙壁垮下了不少木板,整栋两层小楼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有垮塌的风险。 “哎。” 她随手扶起地上的板凳,想要凭借一人之力搬动八仙桌,先是抓住桌角用力未果。 转过身有向以肩膀推着桌面将其翻过来,但不知是力道不够,还是姿势不对,这桌子纹丝不动。 孙连氏瞬间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孙夫人整日里笑颜如花,迎来送往的客人都让您打贴的舒舒服服,为何今日有气无力。”夜瑾煜单手将八仙桌扶正,向妇人伸出手。 扶着夜瑾煜的手站起来,孙连氏总算找到了能说话的人:“命苦啊,少爷您是不知我有多命苦。嫁了个男人天天除了打就是骂,就因为我没有给他生个带把的。一辈子的心血全都投在这客栈里,没挣钱不说,地震一来全都毁了!” 夜瑾煜没闲着,帮忙把大堂中的四张桌子全都摆正,不假思索道:“孙夫人不必怨天尤人,男人日后再也不敢打你了,这客栈相比其它因地震早已坍塌的房子好了许多。你手上还有我给你的一大笔钱,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抬眼看到窗外闪过白色的信鸽,看来是宋蕴宁又传话回来了。 等不及再听妇人的道谢,夜瑾煜直奔楼上客房。 起义军? 信上说有一起义军头目是岛国人,名叫庞汉,辰时便会在东街口当街斩首。 “你我分头去找。” 人在斩首前会由禁卫军秘密押送,古山和夜瑾煜不能等到辰时前往东街口直接救人,若是引起骚动,说不定会误了大事。 一个去东街,一个去西街。 夜瑾煜奔赴西街之时,看到一群人汇集在路旁指指点点。 各有各的看法,谁也不让谁。 其中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叉着腰骂道:“这些该死的当兵的,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不过的皇帝身边的一条狗,呸!” “李屠夫你又知道了,这些人该办公事就办公事。你以为他们想吗?征兵时候我看你也想去,不过说你太胖了,人家不要!”头发花白的老妇人不遗余力地回怼,她身子小小,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这老妇人有个儿子就在禁卫军里当差,她当然听不得有人骂当兵的人。 凑近听了一会儿,夜瑾煜隐约觉得这些人嘴里聊的事或与他找的人相关,便给了站在外圈看热闹男人一块碎银子,说要打听事。 “这有啥好听的?”男人不明所以,但拿钱办事,“刚才有一队禁卫军带着一个满脸胡子的人从街上走了。听他们说是什么起义军,还说要去东街斩首。不知道怎么的,这些人就在后头闹起来了,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况且现在还吃不饱。” 碎碎念了一大堆,后面的内容夜瑾煜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告别男人往他手指的方向追去,果然在经过一条街后看到了禁卫军的队尾,那人口中说的起义军犯人也见着了。 暗巷无人,是动手的好时机。 想着这人就算不是庞汉也能救下一条姓名,夜瑾煜从身侧口袋里拿出黑面巾把口鼻遮挡,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救人。 “什么人!”禁卫军大乱。 头领甚至来不及反应,身后押解犯人的两名小卒倒地。 夜瑾煜抓住起义军的衣服将其直接带离,以连走过了好几条街,终于在坍塌堆积的房屋废墟前停下脚步。 震后城中尘土四起,生灵涂炭,生机盎然的小城镇陷入一片黑暗。 “你是什么人。”起义军犯人刚站稳脚,刚在空中飞檐走壁是未成有过的经历,他只觉自己头晕目眩想吐。 “你是庞汉吗?”夜瑾煜开门见山,递出一颗药丸,“服下它,你会好受很多。我不是坏人,是来帮你的人。” 将信将疑地接过药,庞汉点点头。 “既然你不遮掩,孤便实话告诉你。”微微扬起下巴,夜瑾煜坦言,“孤乃大楚太子夜瑾煜,此次前来是为了处理两岸纷争。” “你为何要救我?”庞汉一头雾水,勉强喘匀了气。 接连变化的处境让他目不暇接,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强打着精神听着这个身高八尺,面带黑罩的男子讲话。 “孤见你舍身建立起义军攻打皇宫,便知道你身怀天下。岛国皇帝昏庸无道,妄图侵略大楚国土。这样的人不配为君,更不配让万人敬仰。” 夜瑾煜斩钉截铁:“孤想与你合作,孤承诺绝不会侵略岛国国土以达一己之私,就看你想不想追随孤拯救岛国百姓于水深火热。” 说完话,面罩落下。 俊朗的面庞全展露在庞汉眼前,一双紫瞳迸发出睿智过人的光芒,这人就是大楚太子夜瑾煜,传说中的人物。 世上有这么多人要选,谁都可以成为大楚太子的手下,为何偏要选我? 庞汉迟疑了。 脸上的伤口是在被禁卫军追捕时留下,有一条从面中一直拉到眼下。 第358章 爱妃 让他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 “我……”欲言又止,但对方肯定的眼神让庞汉觉得可以一试,“若岛国君王能让小人躬耕于村落中娶妻生子、安度一生,我便不会成起义军。眼下当是大丈夫挺身而出的时候了,我庞汉,誓死追随太子殿下!望太子殿下心系天下百姓,不分内外亲疏。” 至此,约定达成。 “孤只想保护大楚不受侵犯,绝不进犯他国。” 巷子中的禁卫军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不会轻功的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转眼错失良机,人早已跑得没影。 众将士规规矩矩站成一拍跟地里的大头白萝卜一般,他们手足无措地看着领头的队将。 其中一人哆哆嗦嗦道:“这怎么办啊,队将您看我们还追吗?” 手下养了一群不懂看人眼色的傻兵,禁卫军队将白眼一翻:“你是有多蠢才能问出这种话,人一溜烟跑了的时候不抓,现在问老子抓不抓,你去哪里抓!” 一巴掌甩在出头鸟身上,啪得一声犹如惊雷。 “上头但凡有人问起来,就说这人早已经死了,听清楚没有!”队将唾沫满天飞,大声呵斥众人。 个个手下跟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缩着脑袋,谁都不想再挨上这一巴掌,皆点头如捣蒜。 没有人敢说话,除了被打的倒霉蛋嘴里喊着哎呦。世界上少了一名叫庞汉的起义军,这事儿没有人知道。 …… 歌舞伎在台上扮好了相,脸涂得煞白,下脸颊用胭脂涂了七八层。 她的嘴里哼唱着岛国人最为熟悉的小调,还是以方言颂唱,宋蕴宁听得直打瞌睡,她不大明白这东西该从哪里欣赏。 百无聊赖地用手拖着面颊。 转头从托盘里拿了颗樱桃放到嘴里,唇齿间果浆迸发,甜滋滋。 “爱妃看起来不大喜欢这出戏啊?”岛国王上发现宋蕴宁兴致不高,便把目光从台上收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突如其来搭话让宋蕴宁嘴里的樱桃核险些呛到喉咙里,她抓紧吐了出来,附上熟悉的微笑。 “臣妾是大楚京城人,自小听的是京剧,这戏传到臣妾耳朵里的确有些无聊了。不过,既然王上爱听,臣妾也能陪王上听听。” 这话真假参半,让人挑不出理。 这女子不亏是天仙下凡,长得如此好看也就算了,一张巧嘴恨不得生出花来。 岛国王上这么想着,抬手唤来林公公:“林守德,爱妃乐意听她嘴里的京剧,日后便在宫里养些唱京剧的戏子,也好供爱妃消遣。” “是,奴才回宫便吩咐人去办。”林公公退下。 小调不绝于耳,虽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戏子嗓子极好。 半炷香过去,一曲落,戏子退台。 “好!有赏!” 趁着台上换角的功夫,林公公带着将士悄悄来到岛国王上身边,打断他兴致勃勃的掌声:“王上,将军有话跟您讲。” 宋蕴宁看出这将军就是前个儿在书房处理起义军被甩了一脸墨汁的男人,难不成是抓到了庞汉? 她见将军要与岛国王上耳语,正巧桌上靠着岛国王上位置前有一盘果干,便故作无事地凑过去伸手拿。 “王上,庞汉已经被处决。” 相隔一张小方桌的距离,听不太清,宋蕴宁只听到了‘庞汉’的名字,妄图继续靠近但这已是最近。 “好!” 岛国王上高兴之下猛地一拍桌,吓得宋蕴宁小心脏砰砰直跳立即坐正了身子。 “起义军头目已除,寡人即刻下山、。传令下去,准备马车和少许粮草,慰问灾民!”他已无心看戏,让林公公招呼戏子退下。 下山? 宋蕴宁神经绷了起来,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个念头,一定要跟下山去。 不假思索地跟着岛国王上站起来,宋蕴宁委婉道:“臣妾想要跟王上一同下山,也想拿出些银子来给灾民置办点吃食,不然臣妾不忍心。” 本不打算带女人一起,但岛国王上迟疑间想起宋蕴宁不是寻常妃子,她是预言了这场地震的神女,得带去。 “好好好,爱妃的一片爱民之心想必百姓都能感受到,那便一同去!” 下山之路平坦无恙,地震没有对山体造成影响,只有几棵树歪七倒八耷拉着枝干,这对岛国王上而言算不了什么。 轿子刚到山口,不知百姓是哪儿听来的风,一群群地扑了上来。 前方的路全都让衣衫褴褛的灾民挡住,不停地有人向轿子的窗口伸手,宋蕴宁吓得直往角落躲,岛国王上见机要把她搂入怀中,但她以灵活的动作躲开了。 乞讨声,咒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把人都赶走!”岛国王上冲身边的侍卫发脾气,又让人往地上扔了干粮,趁着众人低头捡拾的功夫,队伍溜走。 地震后的民不聊生与旱灾后的惨况不相上下,有了第一次入泽州城的心理准备,宋蕴宁没了先前的恐惧只剩下叹息。 走走停停,一行人走到县衙门口。 闻讯赶来的百姓早在此等候,大部分的人经由两天的挨饿受冻,眼里没了光彩。 县令第一次露面,岛国王上慢慢下轿子。 今日,但凡是来到县衙门口情愿的人都得到了粮食以及保暖用品,侍卫从马车上搬下粮草转交县令之手。 “诸位百姓,寡人乃岛国王上。”他站到高处俯瞰众人,“地震来临,天灾无情,人有情。凡是我国民者,寡人不会让大家流离失所,岛国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子民!” 假惺惺的官场话明眼人不会当真,可没了房子和粮食的百姓当岛国王上所说之话为圣旨,他们渴求着救赎。 不少人听得热泪盈眶,嚎啕大哭,当场拜倒在岛国王上脚下。 哎,岛国百姓实在是太苦。 宋蕴宁坐在轿子里直摇头,没有见过光明的人又如何分辨眼前的是黑夜,她替在场声泪俱下的岛国人而惋惜。 面子活儿做不了多久,岛国王上从登台讲话到下台,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第359章 余震 “好了,散了吧诸位。”侍卫大声宣布,“王上要回宫了!恭送王上回宫。” 珠帘撩起,公公弯腰有请岛国王上上轿。 他的脚刚刚抬起,还没有跨到轿子上,为何没登上轿子就有晃动感?岛国王上不免疑惑回头,民众惊叫着逃开。 树枝开始摇晃,房屋更为倾斜。 “地震了!又地震了!”林公公大叫,他舍身挡在岛国王上身前。 不好,是余震。 宋蕴宁六神无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冲出珠帘,从轿子跑到地上。 没人站在原地,所有人惊慌失措得大叫跑开,其间更有女子无助地站在原地哭,许多孩子没有大人的力气被撞翻在地。 背后的县衙大门丝毫没有停下坍塌的进程,横梁从中间裂开,宋蕴宁被岛国王上死死拽住:“爱妃,快,随寡人一起走!” 他扯着嗓子大叫,可天崩地裂的响动震耳欲聋,甚至让他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老天显然不打算给岛国王上与宋蕴宁亲密接触的机会,不等宋蕴宁回过神,横梁眨眼落地,她惊叫着收回手:“救命!” 随着咚地一声巨响,大地陷入一片尘埃。 “咳咳咳!”灰尘入侵咽喉鼻道,宋蕴宁的肩膀受了横梁重重一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耳鸣让她头昏脑胀。 地震停止了吗? 清醒过来的宋蕴宁渐渐感受到肩部传来剧烈疼痛,好在没有砸到脑袋,她心想。 “快起来,跟孤走。” 是谁在说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宋蕴宁感觉自己如临仙境。 夜瑾煜将宋蕴宁拦腰抱起,晃眼间看到宋蕴宁受伤浸出血来到肩膀,他心疼得将眉头一拧,不敢使用太大的力气。 “夜瑾煜!”宋蕴宁双脚腾空,“你怎么平白出现了,你不能就这样与我接近,若是被人发现会出大事!” 慌张之下连殿下也没叫,宋蕴宁全然不顾礼数。 房屋该倒的倒,该塌的早已塌了。夜瑾煜巡视一圈,辗转找到了暗巷深处狭小空间,这是一个墙角,刚好能容纳两人。 他长呼一口气,将宋蕴宁稳稳放到地上:“孤若是今日不来,只怕就见不到你了。” “你!”宋蕴宁脚刚占地,惊魂未定地转头,“你!你的手受伤了,为何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 触目惊心的一条口子,从小臂延申到大臂,衣服全被刺破。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在哪里?” 宋蕴宁还没有碰到夜瑾煜的手,外面传来了林公公的呼唤声,不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临近。 “你快走!不能再跟我待在一起了。” “不,要走一起走。” 夜瑾煜带上宋蕴宁,从暗巷中消失,这次他暗暗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轻易放开她的手…… 手紧紧地被对方攥住,宋蕴宁能感受到夜瑾煜轻微的脉搏。 她觉得不大自然但不好收回手,任凭被这么握住,好在胳膊上的伤在另一边,可手心不停地渗出汗水。 “你紧张了?”夜瑾煜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没有等来回话,宋蕴宁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脸上说不出的复杂。 坍塌的房屋随意堆积在路面,平坦的地势变为隆起的山丘,本就在两人眼中陌生的街道,顷刻间化为乌有。 “救命……”一男子极力从喉咙中发出细微呼唤,他的腿让石板压住。 巷道是供给百姓在房屋中穿梭的道路,现在房子没了,巷子也就不存在了。 两人默契地沿着墙根走,他们的目的是勾山脚下的客栈,必须回到那里才能保证不被岛国王上及其手下发现。 “有人在呼救。” 宋蕴宁停下脚步,走在前面的夜瑾煜感受到身后的阻力也停了下来,回头:“你现在不能就这么出去,外面全都是人。孤之后会随古山一同回街上救助百姓,先跟孤走。” 无论是在京城还是来泽州,亦或是身处岛国,夜瑾煜知道宋蕴宁始终怀着一颗爱民之心,这是他最看重的地方。 最终,两人默契选择闷头往前走。岛国灾民太多,若是看到一个就停下来救,那就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大业。 从闹市街上走到山间小路,此地人烟稀少,门户不多,并没有城中这般凄凉。 回过神来的宋蕴宁一时发觉两人有些冲动,这很有可能让计划功亏一篑,为何一说走就这样跟夜瑾煜走了呢? 思绪始终沉寂在迷惑不解中,脚下一块石头没能进入眼帘,宋蕴宁踢到石头,整个身子差点飞了出去。 “小心!” 夜瑾煜伸手拉住宋蕴宁以免她倒下,对上一双杏眼,心上人眼中的惊恐失神不禁让其暂时忘却了跟前的艰难险阻。 我们这是在干什么?私奔吗? 脑中闪出的念头让夜瑾煜手猛地一抖,宋蕴宁站直理了理金丝边的华服,这是宫里的打扮:“没事,踢到了石头。” 不计后果就这么带走宋蕴宁,还是冲动了。夜瑾煜呀,夜瑾煜,难道不是你在泽州时大言不惭地说要与宋蕴宁一刀两断划清关系吗? 一想到这里,他默默在心中叹气,回客栈前的一路上始终与宋蕴宁保持沉默。 七弯八拐,为了躲开人群走了不少小路,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抵达客栈。 在余震不遗余力地无差别摧残后,残破的小客栈更是面目全非,不过好歹有个架子能住人,门头的匾额早已不知去向何处。 “少爷回来了!”孙连氏赶紧放下手里捡来的木板残骸迎了过来,走近才看到他身边站了一个娇艳的女子。 “这位?” 她上下打量宋蕴宁,此女子原就生得美艳且皮肤白皙,脸上有脂粉,嘴上有口脂。 “夫人只当不知道,过好平常的日子就行。”夜瑾煜不能随意透露宋蕴宁的身份,她的处境很危险。 宋蕴宁对着孙连氏微微一笑,虽不知面前这位妇人的身份,但摆明是夜瑾煜与古山来岛国遇到的友人。 孙连氏默默看着两人踏上楼梯,很是登对。 第360章 藏起来 不知为何,她心中想起那日孙莺儿受伤求夜瑾煜娶了去当妾,可他说早已有心上人,难不成就是这位小姐? 跟着上了二楼,夜瑾煜让宋蕴宁暂且待着他住的卧房:“等风头过去再说,房里因地震乱了些,你费心收拾。孤去隔壁再打扫一件卧房出来。” 他说完话便要将门带上离去,宋蕴宁伸手挡住了他的步伐,满脸认真道:“殿下不急,我有一事想问。” “何事?” “我是想问。”宋蕴宁凑近了一步,夜瑾煜几乎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香气,“若是我今日像跟着殿下离开这般决绝地与别人走了,殿下会不会遗憾?” 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掺杂着悲伤,或许还有点期盼,夜瑾煜静静地注视着宋蕴宁的眼睛,他分不清自己的沉默是讲不出话,还是不敢讲话。 两人僵持,在门口相顾无言。 “殿下!” 敲门声突然打断了沉寂,宋蕴宁猛然从悲伤无奈中回过神,这是古山的声音。 古山从门外进来,他的额头有薄薄一层汗。 脸上挡不住的焦急:“殿下,宋小姐。属下刚才见您二位进门就在门口守着,现在有一伙身穿岛国军服的将士正走过来,看样子是来找宋小姐。” “走,孤随你去看看。” 夜瑾煜从房里出来时有些庆幸,倒不是庆幸有将士跟来客栈找宋蕴宁,而是庆幸不用直面宋蕴宁的问题。 孙莺儿这两日完全能下地走路干活,她听到母亲在门外与人争执,三两下将手中正在洗的碗放回锅里。 “军爷您找谁呀?”孙连氏在古山发现有官兵前来时就被叫出来,她用力卖弄先前做生意练出的后脸皮挡住门。 岛国官兵不停地朝里看,褶皱的眉宇间透出不耐烦:“走开!哪儿来的妇人敢挡小爷找人,让我进去。” “我们是做生意的正经人家,没什么可查的。”孙莺儿擦着手从大堂往外走,她无所畏惧地说着心里话。 这傻女儿白白地出来说些什么胡话! 孙连氏赶紧找补:“对对,她年纪小说话不好听,您别计较。但我们就是个破客栈,没什么好查的。” 三名岛国官兵互相交换眼神,美滋滋地看着年轻貌美的小妞,孙莺儿。 “老子偏要进去看!” 说着话,其中一名官兵的牛脾气上了头,可步子还没跨进门槛就让前头人高马大的男人挡住了。 他需要仰起头才能勉强看到来人的下巴,满脸络腮胡,身高至少有八尺。 “这是什么人!”岛国官兵的同伴指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古山与夜瑾煜,大声质问孙连氏,眼底的惊慌怎么都藏不住。 “噢!”她笑呵呵地说道,“这是家里的两个远方亲戚。他们的父亲是大楚那面的人,长得高大了点。前日里说来岛国做生意,才留两人住下。” 孙连氏年过五十,可眼里放着机灵劲儿。 随口就来的瞎话唬得三个岛国官兵半点不对的地儿都挑不出来,这可这么办?找不到贵妃娘娘,回去可就是一个死罪。 不行!最开头出头那名官兵心里憋了气,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死,更不想把这口气咽下去。 “弟兄们!”他壮得像牛,不过不高,卯足了力气撞开古山的身躯,“进去找,找不到人再做打算!” 三人像个无头苍蝇在房里一通乱找,首先被盯上的是一楼大堂,还有最近的灶房,甚至连茅房也没放过。 孙莺儿趁机听母亲的话溜进了二楼客房,她嘱咐宋蕴宁躲进了柜子里,说楼下人很快就会上来,绝不能露头。 “老大!”三人里较为瘦小的官兵指着后院大叫,“这后头还有个柴房,快来!” 夜瑾煜听闻赶紧走上前,柴房里的确关了见不得光的人,孙莺儿的酒鬼父亲正关在里头,手脚全用绳子绑住。 还不等他赶到后院,柴房的门让人用力踹开,嘭的一声。 男人全身上下布满了污秽,只几日不见的光景,从活脱脱的酒鬼变成了路边要饭的流民,他早已饿得动弹不得。 “这!”官兵吓得连连后退,半晌才反应过来是个人,“老板娘!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人!”,他们不放过任何机会发难于孙连氏。 后院过去还有两户人家。 地势空旷的平地上,声音传得远。此地虽离管道远无人来往,但地震带来的影响小,四周村民几乎没有受到伤害。 孙连氏支支吾吾且眼神飘忽,官兵不耐烦,又上前踢了地上的男人两脚,男人硬生生受了这两脚。 可这酒鬼先前与夜瑾煜打斗时被喂了哑药,根本说不出话。 “这不是孙家老二吗?”不知后院外头的村民何是冒出头来看得热闹,他快步跑过来,一下像是撞破了惊天秘密一般。 环视一圈,村民掠过了夜瑾煜,转头指着古山大叫道:“这男人我见过,就是孙家媳妇整日带着他在村里乱晃,生怕不知道她另外找了个男人!” 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没有人敢说话。尤其是古山,他平白地让人往头上扣了屎盆子,惹得一身腥。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孙莺儿见不得村里人随口胡说,全然不顾脸面地怼了回去。 “我乱说什么了?”村民不服气,叉着腰乱吼,“若不是你娘在外头找了个男人,你爹会被扔到柴房里头关起来?” 岛国官兵乐得看热闹,谁也不出面制止,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举棋不定之下,古山看到了夜瑾煜点头。他们深刻明白要保全宋蕴宁的道理,于是决定将计就计敷衍过去。 古山深吸一口气,叫停孙莺儿与村民的争执:“不用争了。的确是我与孙连氏有染,这男人整日大骂这两母女,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真没讲过主动送上门的奸夫,岛国官兵眼前一亮,一下来了精神。 他们说什么都要把古山带回县衙审讯,想着就算贵妃娘娘没找到,带个人回去也好与上头的人交差。 第361章 十里红妆 正当孙连氏吃惊地要反驳,夜瑾煜扯了一下妇人的衣袖,挎步上前挡在她与岛国官兵面前:“几位官爷,您来。” 手伸进兜里摸了两下,官兵疑惑地向夜瑾煜靠,他趁其不注意往官兵手里塞了银子:“官爷,我这兄弟是不懂岛国规矩,您看?” 这钱可不少,有银子不说,还有银票。 银子沉甸甸的直往地上坠,岛国官兵在这地震频发的日子里连俸禄都领不到手,没有人能平白拿到这么多钱。 剩下两人眼睛都绿了,还不等发出不满,夜瑾煜同等地给了这两人一笔钱。 “衙门现在因地震赈灾之事正忙,我们这些小事哪儿轮的上去衙门。”夜瑾煜自说自话,“是我们添了乱。” 送这五大三粗的男人去县衙一分钱拿不到手不说,还白费些力气。若是不抓去,反正这地方山高皇帝远也没人知道,还能拿好大一笔钱。 这帐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怎么算,带头官兵把钱往怀里一揣:“这都是你们自家的事,既然无人报官,我等就不管了。咱们走!” 岛国官兵走到门口,孙连氏早就拿了些储存的粮食候着了,她脸上的笑从未放下,给这几人塞了些粮食送走,这事总算告一段落。 孙莺儿与孙连氏不愿见男人饿死,从灶房里端了些剩饭剩菜给他喂下。 夜瑾煜知道事不能再拖,在两人给男人喂完饭后嘱咐说:“人还是先关到柴房里去,刚才多谢二位配合,夫人您受委屈了。权宜之策,莫要放在心上。” 随后,他告别二人会楼上卧房找宋蕴宁商议对策,又让古山去门口放风以防有人杀回马枪,事不宜迟。 “蕴宁。” 房里静悄悄,窗户旁的帘子不知何时让人放下,挡住外面照进来的阳光。 慢慢走到衣柜前,夜瑾煜的注意力放在整个房里找宋蕴宁,突如其来打开的柜门吓得他全身一抖。 “没事了?”宋蕴宁钻出脑袋,不明所以地看着夜瑾煜,“刚才有个姑娘来跟我说躲起来,没吓到殿下您吧?” “孤……”夜瑾煜看清是宋蕴宁,悬着的心放下,“人已经走了,出来吧。孤立即写信给宋言澈,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起草信笺用不了多久,很快,一封短信写完。 夜瑾煜唤来信鸽,正往它脚上系信笺,一直没说话的宋蕴宁开口:“殿下,若让我看来。这岛国皇帝找不到我一定会继续派人全城搜查,我不想就这么一直躲下去。” “你想干什么?” 信鸽往海上飞去。 “我要回到岛国皇帝身边。”宋蕴宁目光笃定,“我不但要回去,还要让这岛国皇帝与我成亲。十里红妆,大肆操办。等阿弟带着大部队抵达岛国,殿下您便可以趁婚礼其间发动攻击。” 一阵沉默,夜瑾煜没有答应。 “成亲不单单能给你们一个机会,还能激起民愤。”宋蕴宁补充道。 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既能找到机会动手又能让岛国百姓看轻岛国王上的真面目。 眼见宋蕴宁坚定中带着决绝,想必早已在心中下了决定。夜瑾煜左右为难,默不作声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殿下。” 她准备再劝,夜瑾煜却停下脚步直视她的眼睛:“孤送你回去,不过万事小心,出现任何突发状况,性命要紧。” 两人深知此去凶险,谁也说不清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好是坏,不过为了大楚国民亦是为了岛国百姓,他们愿意试试。 回城路上零星官兵拦路查人,夜瑾煜指引宋蕴宁走小路躲过了一路的盘查,顺利抵达衙门口。 衙门的赤色大门在风中摇摇欲坠,残破不堪。 废墟因压住人而留下斑斑血迹,不过未能在地震中及时逃脱的百姓现在也都让官兵救了出来,只留下房屋残骸。 宋蕴宁从暗巷中探出身子往外望,岛国王上等人早已撤退,留下的不过小卒几名。 “殿下保重,我去了。” 没有意料中的难舍难分,夜瑾煜甚至没来得及开口抬眼就见宋蕴宁猫着身子转移到破墙后面,又灵巧地钻到废墟地下。 弥漫着无尽灰尘的狭小空间,勉强能容纳一人。 “哎哟!”宋蕴宁找了个姿势往地上一躺,发出痛苦呻吟,“有没有人啊,快来救本宫!王上,王上您在哪里?” 肩膀上的伤正好能佐证她因地震而被掩埋,宋蕴宁早已想好了说辞,就说让房梁砸晕,现在才醒过来。 隔着木料与石块堆积的废墟,能传到官兵耳里的声量极小。 “我好像听见有人。”长得浓眉大眼的一官兵机灵地指向不远处的一堆废料,“难道是贵妃娘娘在里面?” 一同寻人的官兵满不在意,摆手道:“哪儿有人讲话,你怕不是昨夜饭吃多了涨得慌。说句不该说的,这么久都没找到人。贵妃娘娘怕不是早死了。” 底下听着两人讲话的宋蕴宁气得直发笑,你才死了呢! “来人!”她扯着嗓子叫道,“救命!” 在场所有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没有人敢讲话了,接话咒宋蕴宁早已死了的那名官兵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站也站不住。 回过神来的众人连滚带爬地冲到废墟前,眼下没有工具就用手刨,三下五除二地把挡在宋蕴宁身上的断裂房梁及碎石全都搬开。 好在宋蕴宁未受严重外伤,官兵听了她的讲述不敢怠慢,赶紧将宋蕴宁送回岛国王上所在行宫。 夜瑾煜躲在暗巷中默默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确认宋蕴宁安全离开,他朝着海边渔村走去找庞汉。 自从禁卫军手中救下庞汉,夜瑾煜便嘱咐他不能在城中露头,最好是隐匿在人群中找点事做,减少出行。 年纪二十出头的庞汉,父辈以打鱼为业,他便想着躲回乡下当几天渔夫。 先前两人告别时约定,若夜瑾煜有事找庞汉相商便沿着官道一路走到最靠海的小村落,村口有一艘破旧渔船,就在那里碰面。 第362章 成亲 渔船的确有些年份,饱经沧桑得直往下掉木屑。夜瑾煜刚往渔船旁站定,前头小棚户下面有一个穿着蓑笠的人,放下手里破烂的渔网,靠了过来。 这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行走。 “太子殿下。”庞汉把帽子摘下来,“属下在此地等候多时,今日的余震闹得百姓更是民不聊生。您又什么吩咐?” 谨防有人探听,夜瑾煜带庞汉来到海边,找了个礁石旁角落的位置。 “孤冒险前来是想告诉庞头领,时机已成熟,三日后集结人手。”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属下明白。” …… 行宫上下笼罩着岛国王上不悦的阴霾,身旁候着的林公公不敢讲话低着头,宫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王上!”官兵来报,“贵妃娘娘找到了!” “什么!” 郁闷瞬间化为乌有,岛国王上瞬间有了精气神,原本在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快快,快将爱妃请上来。” 他的声音不停地颤抖。 倒不是说这假惺惺的老男人有多喜欢宋蕴宁,这可是能预言未来的神女,哪个君王不想将其占为己有。 宋蕴宁特意没回房换衣服,穿着一袭污秽不堪的罗裙来到大殿,肩膀处还能依稀看到血污,一瘸一拐地走到岛国王上跟前跪拜。 “臣妾让王上担忧了。” 没能跪下来,岛国王上遣林公公上前搀扶,并赐座。 “余震突然来临,想必爱妃也受惊了。”岛国王上见到宋蕴宁心中便有底,他满面红光地挡不住笑意。 眼仁抬眼间上下打量,岛国王上挑不出宋蕴宁莫名失踪的毛病,猝然间想到什么又开了口:“爱妃呀,这地震后岛国还会出现何事。你讲来与寡人听听。” 此话一出,林公公十分有眼力价地将在场宫人全部遣出屋外,他临走时顺便关上了门。 我还没开口这人就主动提了,宋蕴宁心想正中下怀。 “王上。”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了岛国王上的耳朵,小声道,“接下来臣妾可保王上与岛国平安,不会出现任何事情。” 岛国王上惊喜不已,拍手叫好。 “不过……” 突如其来的转折打得岛国王上措手不及,他嘴角的笑僵住了,直勾勾地盯着宋蕴宁的嘴。 “您必须得正式迎娶臣妾过门,臣妾要名分,您诚意够足,臣妾才能向上苍祈求不会出现任何灾难。” “当然没问题!” 不过是娶个妃子入门,能有多大的问题,岛国王上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十里红妆,大操大办。”笑容荡然无存,宋蕴宁认真地看向岛国王上,“不然臣妾可就保证不了了。” 岛国刚刚经历了地震,满目苍凉,百废待兴。 在这节骨眼上与全国岛民宣布要花重金迎娶一个女人,这事会不会太过张扬,又会不会引起别的幺蛾子。 岛国王上犹豫了,可他咻然转念一想,若宋蕴宁是神女,得罪了神女只怕后果更严重。 “寡人应了你的要求。”岛国王上没能展露出愉悦心情,他不过是在两难中选择了所谓的最优解,脚下的路不算明朗。 说是一场婚礼,不过是一次交易。 宋蕴宁见这狗皇帝答应得爽快,便退了一步:“臣妾明白王上您为难,这皇后之位臣妾就不要了。不过,庆典礼数定要高于皇后。” 罢了,争来争去总归是要娶宋蕴宁,岛国王上暗叹一气,继而点头。 国库空虚而不能赈灾百姓,若是要从如此羸弱的国库里拿出钱来举行盛大的庆典,还得好好规划一番。 想到这里,岛国王上气不打一出来。 原本不该花的钱都花了,这女子竟还不让寡人碰!他的表情切换自如,对着宋蕴宁笑嘻嘻:“爱妃,今夜寡人可否在你房中留宿?” 算来算去也是这点见不得人的勾当,后宫佳丽三千都抵不住这人的色心。 “王上岂不是说笑了。”宋蕴宁配合着娇羞埋头笑,借机推开了他,“成婚前不可有逾越之举,天谴王上您忘了?” 岛国王上让宋蕴宁怼得哑口无言,天谴这词听起来就可怕,他可不愿意触霉头。 “哈哈哈。”他捋着胡子直笑,起身说,“寡人不过看看爱妃的心意,若是爱妃不愿便罢了,寡人累了,先回房。” 语气酸溜溜地有赌气的意味,不过宋蕴宁可不管你是发脾气还是真豁达,顺势送岛国王上出门,落得一个清净。 …… 转眼两日,夜瑾煜与庞汉约定好在城中秘密地点接头。 岛国城里有一处地下赌场,赌场老板在听到岛国与大楚即将开战之时,闻风跑路,场子便无人经管。 这赌场来的都是熟人,平日里官府收了好处也不查。 “各位兄弟姊妹!”庞汉精神抖擞地站在赌桌上,堂子里人满为患,全都是在地震中流离失所的当家男人和说得上话的女人。 他们的身上灰扑扑,可眼眸中充满了期冀。 夜瑾煜找到地面上一处入口,在确认无人跟随后下到地下赌场里,空气中弥漫着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 “你们知道狗皇帝要做什么吗!” 庞汉高举双手吸引在场众人的目光,夜瑾煜移步麻将桌角落,静静看着。 安安静静在岛国过着小日子的平头老百姓都不大清楚王公贵族之举动,地震后更是自顾不暇,大家呆滞这摇摇头。 “前日里招摇过市的妖女,你们肯定都听说了。”他恨不得从桌上跳下来,眉飞色舞,“现在狗皇帝要娶这妖女当贵妃。虽对外说这女人是贵妃,实则要大办庆典迎此妖女入门,礼节比皇后还高。狗皇帝根本不在乎你我的死活!” “狗皇帝真该死啊。”有人偷偷地在底下咒骂。 大部分人则是敢怒而不敢言,咬牙切齿气得直跺脚。 可说白了。 没有人能看得惯狗皇帝的做法,地震后民众连房子都没了,岛国王上非但不赈灾不说,还有闲心迎娶美人入宫。 第363章 是自己人 在庞汉的造势之下,群情激愤,吵闹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 “诸位!听我说!若是不满狗皇帝的做法,可以随我一道去当起义军!掀翻这破狗皇帝的统治,他不要我们活!我们得自己活!” 应和声接踵而至,趁着在场之人情绪高涨,他抓紧叫来一直跟随的部下,让手下人登记想要成为起义军的百姓。 登记的人热火朝天排成长队,庞汉环视四周时发现站在角落的夜瑾煜,从赌桌上跳下来,迎面向夜瑾煜走去。 “太子殿下。”他恭恭敬敬拱手鞠躬,“算上没有在头次战役中折损的弟兄,加上今日新征入队的人,应该是够了。” 面前这个男人是个有血有肉的真汉子,不过夜瑾煜见他的眼神似乎有躲闪。 “好。” 夜瑾煜点点头,又问道:“庞头领有什么顾虑吗?” 这话让庞汉顾不得规矩,猛地抬头眼前一亮,这人何故看得见我心中的疑虑?疑问只在脑中停留片刻。 既然已经让人搓破,也就没必要忍。 “属下讲实话。” 用力地咬嘴唇,庞汉踟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人手准备如何?还有兵器。起义军不过是庄户渔民,能用以作战的不过斧子拳头,若殿下手里没有兵器,如何抵抗军队。” 他有疑虑,原来是不够信任,夜瑾煜心中明了。 “今日就到。” “您口说无凭,只说今日到,属下不能相信。”庞汉没有给夜瑾煜留面子,他心中的担忧被迫让人点出来,收也收不住。 桌子上有一副竹制的麻将,夜瑾煜随后拿起一块以指腹在上摩擦,是张八筒,又摸了一张,是张红中。 对面人久等不来夜瑾煜讲话,他直接将桌面掀翻,麻将劈里啪啦散落一地。 “庞头领为何要急?”夜瑾煜顺手把红中扔出去,拍拍手直言,“你是怕了?” “你!” 庞汉在夜瑾煜面前仿佛是个脱光了衣物的襁褓婴儿,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紫瞳男人看得一清二楚,他嘴硬道。 “哪里来的怕字!我第一次敢去,第二次也不会退缩。” 夜瑾煜笑笑,再将一军:“庞头领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现在就能遣散了部队回家捕鱼。没胆量不丢人,不要又立了旗号又迟迟不敢动手。” 他嘴里每一个说出口的字,都像一只箭直直地插进庞汉的心头。此番言语更是犹如万箭齐发,让庞汉毫无招架之力。 这位铁骨铮铮的男儿见识到了这位年轻太子的胆量与气魄,不但能认人,亦然能用人,此乃王者胸襟。 “殿下!”他在短暂地惊诧之后扑通一下,单膝跪地,“殿下为明日之君,实乃国之大幸!属下定以全力辅佐殿下,绝无悔意!” “快起来” 两人对视,庞汉拍着胸脯道:“那妖女迷惑人心,属下冲进行宫第一件事便是杀了妖女,给众兄弟报仇!” 这说的是宋蕴宁,夜瑾煜一时无奈苦笑。 他连连摇头,捂住嘴小声对庞汉道出真相:“这女子并非妖女,是孤手下的自己人。为了这计划,一直在岛国皇帝手下蛰伏。” “什么!” 庞汉惊得张大嘴,这简直是个惊天秘密…… 面前人过于夸张的表情惹得夜瑾煜想笑,好在地下赌场光线灰暗不能看清人脸,他意图安抚两句抬头看到急匆匆从门口绕过来的古山。 两人谈话这一阵,庞汉手下起义军很有效率地完成了人员登记,把想要加入的人员登记在册。 他们站直腰,嘴里唤着:“庞将领!” “殿下,属下先去看看。”听到呼唤的庞汉主动告辞,察觉到古山见有外人为难的神情。把空间留给了夜瑾煜与古山。 夜瑾煜点点头。 角落处没有他人,等到庞汉走远,古山这才靠近夜瑾煜的耳旁低语:“殿下,宋副将的船已经到近海区域,不过还有一段距离,依属下之间,傍晚前定会靠岸。” 这时间刚好能对上,不早也不晚。 看来在到岸之前要去做一件事,夜瑾煜想到若是宋言澈带着大军抵达岛国惹人注意,加上他脾气火爆若是不提前与其讲明详细计划,恐怕回惹出乱子。 “在他靠岸前,你我去先去船上找他。”夜瑾煜本能地抿嘴,若有所思以手摸下巴,“去岸边,准备好渔船。” 此时距离太阳落山不过一个时辰,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 庞汉集结完新的起义军军队,他们将地下赌场作为根据地,并在夜瑾煜临走前再三强调拿到兵器的第一时间赶紧送来这里。 太子殿下拍着胸口保证,随后告别庞汉带上古山前往岸边。 渔船是从打鱼的老乡手里借来的,这小小的船上坐两名身高八尺的成年男性难免伸不开腿,古山只能屈就缩成一团。 平静海面上有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接踵而至的是更多的船只缩影。 “殿下!”古山咻然从船上站起来,架不住这般折腾的小船晃了三晃,“这就是宋副将的船队了,很近!” 人声的穿透力太弱,海浪悉索,阻挡了两方信息传达。 夜瑾煜尝试喊了两声引起船队注意,未果,他突然想起怀里有唤信鸽用的口哨,便用力地吹响,哨声尖利。 船舰上的将士站在船头,他的注意力让高亢的声响吸引,本能地顺着声音朝远处看。 海面上不知何实出现了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缓慢前进。 等等!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随着两艘船愈发靠近,这两人的面貌展露在眼前:“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他回头朝着宋言澈大叫。 船上所有人的目光朝着海上聚集,宋言澈放下手中的作战地图来到船头,确认是夜瑾煜与古山后遣人放下绳梯迎接二人登船。 当宋言澈使了全身的力气拉夜瑾煜上了甲板,许久不见的两人,一时间五味杂陈。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幸苦了。” 短暂的拥抱,夜瑾煜轻拍宋言澈后背,他发现这少年的皮肤。 第364章 冲动 经过长时间的海上漂泊变得更为粗粝,与之前不大一样。 古山跟随两人去到船舱作战会议室,夜瑾煜指着低头将岛国复杂的情况向宋言澈简述了个明白,重点提及。 “不单是我们的将士独自作战,岛上已组建了起义军,会有岛国将领带领岛国人一同推翻岛国皇帝暴政。” 宋言澈若有所思点头。 他总算憋不住了,问道:“阿姐呢?” 手上的动作略微停顿,夜瑾煜僵硬得扯了下嘴角,故作轻松:“蕴宁决定在明日与岛国皇帝举办仪式,嫁给他成为皇妃。” “你说什么?” 宋言澈再也坐不住了,他全然不顾古山的阻拦,冲到夜瑾煜眼前用手指着他:“太子殿下,我将阿姐交付与你,你承诺护她周全,现在竟要嫁给岛国皇帝!” 这话说不得,越说越气,越讲越急。 没有等到夜瑾煜回话,宋言澈抬手就是一拳。 夜瑾煜诧异地看了宋言澈一眼,他完全没有意料到宋言澈会动手,眼见这小子已红了眼,失去了理智。 古山起势准备帮忙,却让夜瑾煜眼神拒绝。 他挡住了宋言澈的一拳,两人从房内一直拳打脚踢到船舱甲板,引得手下将士大气都不敢出。 “宋言澈你冷静点听孤讲!”夜瑾煜下蹲躲开了对方一记飞踢,顺势扫堂腿回击宋言澈,不过这小子现在也不是吃素的。 在没有运用内力的情况下,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姜还是老的辣,在宋言澈禁受重击接连后退之时,夜瑾煜乘胜追击将其身子卡在了兵器箱角落,控制住了他的腿脚。 “你若是长此以往不耐下性子做事,孤保你成不了大势。”夜瑾煜笃定,紫色的瞳孔散发出威慑,宋言澈顿时没了力气。 “宋副将!”古山见缝插针开口,“这是宋小姐自己要求的事!她做出这样的牺牲,是想要在庆典举办时转移岛国狗皇帝的注意,好让你可以带兵攻到城下。太子殿下还会带人亲自保护宋小姐,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一席话说完,宋言澈才知自己是话听一半误会了太子殿下,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羞愧神情。 为了不让脸上太过于难看。 他从箱子后探出身子,迟疑地瞥了眼夜瑾煜,望向海面扭捏道:“若是如此,属下想与太子殿下替换而做,属下亲自保护阿姐。” 剑拔弩张的氛围荡然无存,古山心满意足地躲到一边,剩下的事可就是你二人的事了。 “不。” 没有过多的言语,夜瑾煜断然拒绝,他走到送宋言澈身边坦言:“孤必须亲自护蕴宁周全,这是孤必须要做的事。” 船舰临近岸边,抵达岸边的海浪因为海岸沙滩而往回激荡,起伏上下的船只让宋言澈扶住墙围栏杆。 “臣也直言。”他眯着眼眸看海,一字一句道,“若是太子殿下让阿姐受了半点伤害,属下一定会杀了你。” 这边话音刚落,夜瑾煜不假思索回复。 “若是蕴宁少了半根头发,孤任凭宋家处置,任凭你宋言澈处置。” 宋言澈难以置信地回头,他看见了一位未来君主神情严肃地说出了世上最有诚意的话,他不可否认地受到了惊吓。 身上不太合身的岛国服饰随风扬起衣袖,夜瑾煜知道自己这话的真心天地可鉴。 船马上靠岸,跟在后面的船队都在等待指示。 在古山的提示下夜瑾煜与宋言澈默契地化干戈为玉帛,三人重新回到船舱,桌上讲到一半的作战图让宋言澈不免尴尬。 “船队分为两拨上岸。”夜瑾煜拿过岛国地图,指着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现在船队所处的位置是这里。” 沿岸的村民在早前便安排妥当,不过将士不能明目张胆穿着军装登陆。 “粮草在哪个船?” “队中的小船上拉的都是粮草和兵器。”宋言澈思索片刻,认真道,“兵器依照殿下您出行前的吩咐多准备了许多,都在船上。” 满意的点点头,夜瑾煜转头对上古山:“古山你带队让运送粮草与兵器的小船靠岸,等夜幕降临便带着将兵器送到庞汉手里,也就是地下赌场。以防村民中有好事之徒,行事多家小心,凡有人问便说是行商的货船。” “是!”古山拱手。 “这就算一队。”夜瑾煜端起手边早已冰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第二队是将士与战舰,由宋言澈带领。” 地图上有一块几字形海湾,这地方夜瑾煜早已与古山暗中探查过,是个无人聚集的荒地。 只因为此地地势低洼,凡遇上涨潮与大浪便会淹没。 宋言澈顺着夜瑾煜的手看过去,夜瑾煜继续开口:“停靠在此处,未来几日孤夜观天象觉得晴朗无比,临时安营扎寨不会受影响。没有村落和百姓生活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距离岸边不远就有密林,在那里落脚就是。” 随船队进入岛国的将士有千余人,众人依照夜瑾煜的命令,有条不紊地展开行动。 粮草兵器小船在村边靠岸,古山带领这些将士换上了岛国服饰,暗中运送兵器去地下赌场与庞汉碰头。 夜瑾煜则是留在战舰上指路,带领宋言澈去到无人海湾。 当战舰靠岸。 将士铺设跳板连接船体与岸边,宋言澈缓步下来,抬眼往上。 这地方不像他所想的这般平坦开阔,相反错落有致,崖壁上长满了青葱树木,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细沙。 “林子就在那上面。”夜瑾煜从他身后踏上岸,顺着缓缓升高的地势往上指,“看到悬崖往下流的溪水了吗?有淡水且植被丰盛,跟孤走。” 多日在海上漂泊的将士个个都在踏上平稳土地的那一刻露出了满足的表情,身边有太子殿下亲自坐阵,他们信心十足,斗志满满。 密林很适合安营扎寨,夜瑾煜把指挥军队的权力交还给宋言澈,又在嘱咐两句小心行事后一个人离开了军队。 …… 围着小圆桌转了一圈。 第365章 匕首 宋蕴宁的指腹来回在桌边不停地摩擦,那一小块地方让她摸得发亮。 对襟红艳的寝服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白得发光,此刻坐在岛国皇帝行宫里的宋蕴宁坐立不安,明日就是迎娶大典。 房里点了安眠香,香气传到鼻孔里,宋蕴宁不满皱鼻。 这是岛国独有的香料,味不似在京中常闻到的香气这般心旷神怡,初闻只觉得有青草香气,细闻又觉辛辣。 若是明天出岔子怎么办?宋蕴宁望着床帏旁的灯笼出神,想到虽夜瑾煜说会贴身保护,但岛国王上说不定会趁机做出逾越之举。 得想个办法保全自己,宋蕴宁眼眸一动,回过神。 “来人啊,本宫饿了。”她特意起身大开房门,好让声音传得更远,“给本宫送点文林果,抓紧着点。” 此前宋蕴宁从不让宫女贴身伺候,大婚当前,所有的宫人全都在门口候着。 他们一听新进贵妃要吃文林果,片刻不敢耽误,手忙脚乱地往行宫御膳房去,把果子削皮切块送进了屋。 白瓷的盘子上放着削得干干净净的果子,宋蕴宁搭眼一瞧,脸上瞬间有了愠色:“谁让你们削皮,再拿。” 第二次送来的文林果只切了块,没削皮但洗得干干净净。 宋蕴宁依旧挑剔,说块状不适入口,大肆发脾气。 随着盘子一同摔倒地上,她拍着桌子闹:“一群蠢货!做事没有分寸便罢了,本宫说话也都听不懂,一双耳朵是白长的!拿完整的果子与刀来,本宫自己切!” 战战兢兢的宫女只想到赶紧从房里跑出去,外头听着打砸声的小太监更是不敢发言,所有人都不敢跟明日要与王上成亲的宠妃对着干。 果子放在盘子里端了上来,还有削果子的刀具,宋蕴宁拉着脸让人退下,随后关上门。 她放心大胆地来到桌前切文林果,见门外无动静,便将这把小匕首放到了枕头下面. 这才是她的目的。 后窗外适时地传来信鸽扑打翅膀的声响,宋蕴宁赶紧来到窗边拿下了信笺,及时送走信鸽。 夜瑾煜传来的信,信上说:宋言澈已安全抵达岛国,你在行宫中只需保全自己,剩下的事情全都可以放心。 “爱妃。”咚咚敲门声传来。 宋蕴宁惊慌失措地将信顺手放在了瓷盘地下,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她脸上带着肆意灿烂的微笑转过了身。 “王上。”笑着眨了下眼,宋蕴宁见岛国王上大腹便便地抬脚入门,他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精神抖擞。 环视一圈,岛国王上走近处宋蕴宁:“明日便要举行庆典,不知爱妃今夜心里可有慌张之感,寡人可是兴奋得睡不着啊。” 他干笑几声,瞥到了桌上切好的文林果:“爱妃这是渴了还是饿了?” 白瓷盘子下面压着的信露出了边角。 宋蕴宁倒吸一口冷气,赶紧走上前拿起一块:“王上要不要吃上一块,这文林果酸甜可口,的确是整日的忙碌让臣妾饿坏了。” 岛国王上兴奋地用嘴接住了宋蕴宁递给来的文林果,细细咀嚼,滋味的确不错。 就在他抬手准备拿第二块的时候,宋蕴宁打断道:“王上今夜为何要来臣妾这儿,新婚前是不能见面的,您不知?臣妾还要好生准备呢,王上还是快回吧。明日一早就要举办庆典,可不要出岔子才是。” 她额头的冷汗几乎要滴落下来。 岛国王上察觉到了宋蕴宁的急不可耐,可在他的眼里只能将这状态理解成宋蕴宁迫切地想要成为皇妃。 他笑道:“爱妃当真急切,哈哈哈。好,寡人便依了你,现在寡人就先离开。你只管好好睡上一觉。” 在林公公的搀扶下,岛国王上出了宋蕴宁的寝宫。 直到大门关上,宋蕴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整个人靠在桌旁深深吸气,从白瓷盘底下抽出了夜瑾煜送来的字条,以绝后患,踩着凳子扔进了灯笼里,字条化为灰烬。 宋蕴宁勉强自己上床酝酿睡意,无奈心绪纷杂,今夜注定无眠。 翌日清晨。 宫女热热闹闹带着红布绸子把寝宫里里外外装点一番,带头的嬷嬷进门二话不说让人把宋蕴宁请起来。 床帘还拉着,宋蕴宁其实从始至终都没能睡着,她睁着一双眼睛默默听着。 “贵妃娘娘今日可是头一份的。”嬷嬷拧着眉,颐指气使道,“你们这些都给本嬷嬷放机灵儿着点,赶紧。” 这嬷嬷是岛国皇后身边的人,特地派来帮衬着宋蕴宁加入宫门,说话做事难免大套了些。 “贵妃娘娘您该起了。”小宫女拉开床帘,轻声细语地把宋蕴宁从床上扶起来。 这边主子才坐直,黑眼圈映入眼帘。 小宫女看着她的脸憔悴不堪,略有心疼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今儿个好好的大喜日子,怎么瞧着不开心?” 鞋是专让绣娘做的大红婚鞋,流苏在鞋头,以小颗的东珠点缀。 宋蕴宁一脚便踩进去,嗯,很合脚。 “哪儿的话。”捂嘴笑笑,宋蕴宁掩饰住了眼里透出的疲惫,“不过嫁娶是大事,要嫁入皇宫本宫高兴得没睡好,抓紧盘头吧。” 束好发,梳成云鬓。 红艳嫁衣穿上了身,宋蕴宁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窈窕身姿惹人妒,四周环绕着宫女嬷嬷们的赞叹声音。 她不禁想,若今日真是嫁给心爱之人该有多好? “贵妃娘娘起驾!”小太监扯着嗓子在銮驾外头喊,宋蕴宁在嬷嬷的搀扶下登上轿子,冗长的嫁衣袖口下捏紧匕首。 前日里宋蕴宁对婚嫁庆典提出了要求,不能在宫中单办,得去城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搭台举行仪式。 岛国王上心想反正都答应了宋蕴宁十里红妆迎娶进门,在哪里办不是办,一拍脑门就在城里搭台,气得皇后连饭都吃不下。 乘轿到行宫门,宋蕴宁与岛国王上一起登上马车往城里走。 神女的身份让宋蕴宁不必编造一群家人。 第366章 大典 她直言几百年才出一位的神女没有家人,母家送嫁的礼数全可省略。 岛国王上看着宋蕴宁的脸直感叹:“爱妃脸色有些苍白啊。”,两人并肩坐在后方,马车不停颠簸让宋蕴宁的步摇来回晃动。 “王上……” 白菜帮子、烂菜叶,宋蕴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车窗外飞进来的污秽之物,嘴里的话全然忘却,这是怎么了? 吵闹声不绝于耳,宋蕴宁只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句,“狗皇帝和妖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了不得!” 外围的侍卫镇压国民,不少人在被抓住后依旧口出狂言:“岛国要亡啊!” 马儿在垃圾石块等物的接连袭击下受了惊,驾马的侍卫用尽了全身力气勉强控制住了场面。 “大胆刁民!”岛国王上早已让这些人气涨红了脸,不管不顾地扯开幕帘,“都给寡人抓起来!不尊王上乃是死罪,斩立决!” 宋蕴宁一听,脑中只有一个声音,不能让这些百姓平白地去死。 她俯身子上前,扯着岛国王上的后襟:“王上,大婚当天不宜见血。臣妾觉得只当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他们抓起来大两板子算了。臣妾可不想在新婚当日就背上血债,不吉利。” 侍卫响应岛国王上的命令,转眼把人抓在手里,带到行进队伍前抬手便要砍。 大刀举起。 “等等!”岛国王上经宋蕴宁这么一劝,神女说要遭报应的事,谁敢不听,“把人带下去,今日不可杀!” 队伍重新开始行径,宋蕴宁与岛国王上一起回了马车。 刚走两步,马车外头不知是谁大声地挑衅道:“这新进宫的贵妃娘娘可真是菩萨心肠,要不说人家能进宫,假惺惺的模样倒是挺适合。” 这话说得尖利,入耳极为噪杂难听。 宋蕴宁的脸上挂不住了,她从来没有让人如此评价过,想着卧底的好人不好当,她不停地劝解自己不要太放在心上。 一行人行至路口转弯,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宋蕴宁透过马车窗口看到身着岛国服饰的夜瑾煜压低帽檐正在人群中一路跟随。 左手紧紧地握住匕首,宋蕴宁的心暂且陷入平静。 颠簸之下总算有惊无险地来到城东露台,在空地上才隔出的位置,仿照宫中庭院做了婚礼大典的布置。 “贵妃娘娘您跟我来。”女官低头伸手扶着宋蕴宁下马车,临下车前,她给宋蕴宁盖上了红盖头,新妇不可当众露脸。 岛国王上先入正厅等候宋蕴宁。 盖头挡住了眼前的路,宋蕴宁只能将自己全交给女官,任凭她带着她行走。 两人来到正中,立北面而站。 “跪拜行礼,敬天地!” 女官扶着宋蕴宁小心翼翼地来到坐垫前,她小声耳语道:“贵妃娘娘您需要朝向北方磕三个响头,当心头。” 配合着做完,宋蕴宁迷迷糊糊地站直。 正使是岛国王上点名的军机大臣,他家三代立于朝堂,是岛国君主一袭最为衷心的大家。 他的手中拿着礼册,对着宋蕴宁大声宣读:“贵妃宋蕴宁自今日起,辅佐皇后殿下管理宫中事务,鞭策自身,成为天下女子之典范……” 一席话听得宋蕴宁想打瞌睡,为何入宫的女子规矩如此之多,好在没有所谓的母家的繁文缛节参合其中,否则更麻烦。 絮絮叨叨地近乎念了两刻钟,宋蕴宁一直站着的脚开始发麻,脖颈处酸胀。 此时大典进行到一半,送走正使,女官又把宋蕴宁的手接过来,他们一同入正殿与岛国王上碰面。 挺着腰背着手,年过半百的岛国王上目不转睛盯着宋蕴宁走进门,他颤抖的胡须瞒不住笑意。 静匿的空间中弥漫着一股莫名的气氛。 宋蕴宁觉得鼻头有些凉,吸了吸鼻子,她依旧在女官的带领下行走。 这样的状况让她不必看到周围人的表情,也不必费力地露出为难的笑容,红盖头下的她亦是自得其乐。 “王上!” 惊声尖叫打破了祥和,一名将士跌跌撞撞冲进殿内,险些撞到了宋蕴宁与女官身上。 他不等岛国王上发怒,扯着嗓子指向外面:“城外有大部队来攻打,城门已经守不住了王上,大队人马有已然进入王城!” 全场发出惊呼,更有甚者甩掉了手头事务拔腿就跑。 岛国王上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瞳孔中充满了惊慌,他骂道:“为何平白有贼人攻入城中!尔等都在干什么!来人啊,护驾!” 一旁的宋蕴宁默默听着,看来是阿弟带着人开始行了,想必夜瑾煜很快便会带人冲进来,她不禁握了握匕首。 门外守卫乱作一团,一股脑地从大殿进,还不等他们来到岛国王上身边,夜瑾煜带头一行人提着刀就冲了进来。 “杀了狗皇帝有重赏!”夜瑾煜脸蒙黑布,他瞬间在人群中找到了宋蕴宁。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宋蕴宁扯下了红盖头,抬腿往夜瑾煜方向赶,不想却被岛国王上一把抓住衣袖。 “爱妃,随寡人来!” 他眼睁睁地看见乌压压地几十人冲进大殿,显然先前预备的二三十名将士不够,拉上宋蕴宁就想往暗道跑。 皇帝大典准备暗道逃生,这是很常见的事。 没有等来预想中的英雄救美,岛国王上等来的不是宋蕴宁的感激涕零,而是反抗。 宋蕴宁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想往后退,但身后有将士正在酣战:“我不会跟你走。” “你!” 岛国王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指着宋蕴宁嘴里的话说不出。 “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国之君懂得拳脚功夫,岛国王上闪身躲过刀剑,“无论你要干什么,现在都必须跟寡人一同走!” 敌不过男子的气力,宋蕴宁没有习过武,抵挡两招后还是让岛国王上给抓住。 “放开我!”挣扎着想要掰开岛国王上的手,宋蕴宁使了吃奶的力气也没办法做到,对方反而抓得更紧了。 这场婚礼就是个笑话。 第367章 赢了 就是这个女人的计策。 死死的掐住宋蕴宁的喉咙,岛国王上从春秋大梦中清醒,他看着这张完美无暇的脸,苦笑自己上了当。 等夜瑾煜突破重重防御赶到宋蕴宁身边时,人已经在岛国狗皇帝的手上,他呵斥道:“放手!给孤放开她!” 孤? “你就是大楚太子夜瑾煜?”勉强勾起嘴角,岛国王上擒住宋蕴宁向后退,“原来这是你的女人,哈哈哈,有趣!” 咽喉处的大手力道加深,宋蕴宁呼吸困难,涨红了脸。 跟前的人往后退一步,夜瑾煜就往前跟一步,直到岛国王上带着宋蕴宁躲到了大典柱子后面,方才停下来。 他知道今日多半是跑不掉了,便大声质问道:“你们大楚人真是好笑,要打便打,要斗便斗。搞个女人前来魅惑寡人,没想到寡人还当真上了当。你们为何要寡人死?” “以你的暴政,奢靡无度,毫无体恤百姓之意。你说为何?”夜瑾煜趁其不意跨步往前,手上的剑对准了岛国王上。 对方察觉到不对劲,情绪一度失控:“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岛国王上的脸已不受自己控制,他分不清此时脸上是哭还是笑,只感受到不受控制的抽搐,无论如何也停不下。 汗珠不停地往外渗。 “殿下……”宋蕴宁想要发出声音,奈何大口呼吸都成了奢望,她无奈中闭上嘴。 夜瑾煜明白现在不能硬碰硬,必须先让岛国皇帝冷静下来才能想办法把宋蕴宁从他的手中安全救离。 “若是你放了蕴宁!”他不惜扔掉手里的剑,“孤不会杀你!若是你放了蕴宁,孤让殿内的所有人都出去。” 此时殿外,庞汉带领的起义军争做头部军队攻打王城,早已杀到了殿门口,就在宋蕴宁磕头敬天地的地方站住了脚。 他胯下骑着一匹骏马,高举长刀:“兄弟们!都跟我念!” 手下将士齐声附和。 “推翻暴政!杀了岛国狗皇帝!”庞汉没有丝毫畏惧,振臂高呼,他的状态甚至影响到了周边百姓。 起义军入城从未伤害任何一名百姓,反倒是反攻的禁卫军没章法地无差别攻击,伤了许多平头百姓。 将士与百姓整齐划一,跟着一起大叫道:“推翻暴政!杀了岛国狗皇帝!” 这震响云天的气势,在大殿上的岛国王上又怎会听不见。 无数的暴击直击心脏。 岛国王上深知大势已去,他不再企图苟活于人世,苦笑道:“寡人就是死也得让神女跟寡人一同死,去了底下投个好胎,寡人还是要当王上!” 说罢,他准备使全身的力气掐死宋蕴宁,但不知为何,腹部一阵专心的疼痛袭来,从胃部翻涌上来的鲜血喷涌而出。 “噗!”岛国王上瞬间没了力气,松开了手。 宋蕴宁面无表情地拿着手里的匕首。 血沿着匕首往下流,从尖部滴到地上,这是岛国王上的血。她的手在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面色苍白难看。 “蕴宁。”夜瑾煜冲到宋蕴宁跟前,抢过了她手里的匕首,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等宋蕴宁回过神,夜瑾煜抄起从她手中拿过来的匕首反手一拿,划过了苟延残喘狗皇帝的喉咙,随着一声巨响。 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瞪着眼睛死在了众人面前。 “王上死了!”林公公惊慌失措地吓得倒在地上,他声泪俱下地不停大叫,“王上死了!岛国完了!” 岛国将士愣神间全都向后看,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起义军趁机将在场所有人俘获,收缴了兵器,占领大殿。 宋蕴宁身上没有伤,手上的鲜血来自于倒地的岛国王上。 她怔怔地举着双手出神,大口吸着空气填满整个身体会让她好受一些,横尸遍野的大殿上飘散着血腥味。 “蕴宁。”夜瑾煜扔掉了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利器坠地的响声,轻轻摇晃她的衣摆,“哪里受伤?你还好吗?” 良久,没有反应。 直到夜瑾煜扯起衣袖把宋蕴宁手上的血擦干,宋蕴宁从失神中清醒:“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狗皇帝已经死了。” 周边没有水,干涸的血液单凭干衣料擦不干净。 大殿上陷入安静,被起义军俘获的宫人、大臣个个唉声叹气,在场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无人反抗。 “古山!”夜瑾煜抬手。 头戴斗笠,身穿暗灰色麻布衣裳,古山从众多将士中抬头,他麻利地将手中压制住的岛国士兵扔给手下。 走上前,拱手向宋蕴宁行礼:“太子殿下,宋小姐。” “孤即刻出发北面城门,打开城门让宋言澈带领的一千将士入城战斗。”夜瑾煜把宋蕴宁交给古山,“蕴宁就交给你了,不得有半点闪失。” 盘发上的步摇晃动,宋蕴宁差点让夜瑾煜这一推绊个踉跄,她总算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还不等古山接下命令便抢话。 “我跟你一起走!”顺手取下步摇,宋蕴宁坚定地看向夜瑾煜,“城中不安定,古山将军一员大将用来保护我一人实属浪费,我与殿下您一同走,也是为了见见阿弟。” 听出画外音的古山不说话了,他背着手站在原地,等着夜瑾煜改变主意。 城中传来的厮杀声接连不断攻击着夜瑾煜的耳膜,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可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让宋蕴宁一起上路去开城门,难说路上会发生何事。 眉头紧锁,他认真看着宋蕴宁:“凶险不定,你当真愿意跟孤同去?大殿已拿下,待在这里让古山保护是很安全的选择。” 从始至终神情严肃的宋蕴宁,突然笑了。 她脱下了冗长碍事的婚服,红妆褪下,底下是一件黑色短袄:“殿下若是不惧生死,为何我宋蕴宁要怕?若我想苟活于人世,为何还要跟殿下一同来泽州城?” 没有直接的答案,但这一连串的反问代表了宋蕴宁的心。 “好。” 第368章 城门大开 夜瑾煜总算看出宋蕴宁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哪怕身为女子也要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他带上宋蕴宁上马去北门。 出走距离大典正殿越远,情况越是不容乐观。 铁蹄飞踏,以电闪雷鸣之势穿越整座王城,从南到北,宋蕴宁紧紧地抓住缰绳,身后坐着夜瑾煜,他用身体保护着宋蕴宁。 士兵杀红了眼,见人便往上冲,无论起义军还是百姓,绝不手软。 血色侵染大地,尸横遍野。 天边露出的粉色光晕丝毫不能让人心旷神怡,宋蕴宁沿途不敢多看一眼,在夜瑾煜举着长剑不停厮杀开路之下,有惊无险抵达北城门。 城门紧闭,战火未能抵达此处,几个歪瓜裂枣的士兵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孤乃大楚太子!”夜瑾煜手举长剑高呼,马听话地站住脚步,宋蕴宁长抒一口气,“岛国皇帝已死!尔等若是不听孤的号令,死路一条!” 皇帝死了? 若是皇帝死了,那我们该听谁的?守门士兵互相打量着,全都不知所云地摇头,只能等着夜瑾煜继续说。 “打开城门!孤饶你们不死!” 夜瑾煜跳下马,抬手砍死面前一位士兵,速度之快。 当人直挺挺地倒下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的士兵们根本不敢耽误,轮不到宋蕴宁与夜瑾煜亲自动手,城门大开。 由宋言澈带领的千名海军将士早在城外守候,等门一开,众人齐声:“参见太子殿下!” 骑着马,纷至沓来。 声浪来袭,宋蕴宁的心脏猛烈跳动,夜瑾煜翻身上马:“不可伤害城中百姓!只杀岛国将士!若是对方肯归降,则留活口!杀!” “冲啊!” 宋言澈带头高喊。 千余名将士涌入城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即将胜利的笑容,此时城中岛国将领带兵抵达,两方人马陷入激战。 酣战到傍晚。 最后一名岛国将士让古山击杀,剩下的士兵无人敢上前,在夜瑾煜再三强调缴械不杀后,仅存的岛国士兵不再反抗。 大楚大胜。 “宋言澈、庞汉!”夜瑾煜叫来两人,他们的身上都沾满了敌军的血,“你们即刻前往岛国首都参战,今日突然发动攻击攻打勾山,岛国人没有防范,但那边不同。你们护全自己,必要时退军,凡有一丝希望也要战斗到最后。” 众人领命出发。 行宫山脚一片狼藉,在夜瑾煜的要求下岛国百姓大多没有受伤,若是有也不过轻伤。 运载粮草的后勤军队随大军入城,宋蕴宁主动加入队伍给岛国灾民分发食物,除开需要煮熟再吃的米面,还有许多干粮。 “不要挤!”她递给一个小孩一张大饼,长时间的高声喊叫嗓子开始冒烟沙哑,“一个个来!大家都有!” 有不少百姓认出宋蕴宁,这就是晌午时要举办大典加入皇宫的贵妃娘娘。 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这位人人口中的妖女是大楚人,是大楚太子身边的人,也是来帮助他们的人。 一男子在宋蕴宁手里接过干粮和水,迟迟不走。 宋蕴宁先是疑惑,随后看着他泪光闪烁,便不忍心问道:“您怎么了?您看起来不大好?是受伤了还是饿了?” “不是,都不是。”他拿着手中的食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没想到小姐竟然是我们岛国人的大恩人。刚才迎亲队伍来时,我因为发气扔烂菜叶险些让王上杀了,是你救了我们!我非但不感恩,还说小姐你假惺惺,我真该死啊!” 身边接连有人跪下,宋蕴宁仔细一看,果然全是先前闹事的人。 她拿了干粮递给众人,毫不在意道:“世上人原就该存善心,能救你们于水火,我受些白眼也不在乎,快起来吧。” 城中难民太多,现成的干粮转眼见了底。 宋蕴宁带头依照先前在泽州城治理灾民的经验,迅速建设起粥棚,并把有手有脚的健壮岛国男子划为一队。 他们要自己重建家园。 如此一来二去,眨眼步入深夜,宋蕴宁一刻不停地来回忙碌,本就没休息好的身体不停地打着哈欠以示抗议。 “你怕得歇息了。”夜瑾煜心疼看着宋蕴宁渐深的黑眼圈,在烛火的映衬下美人成了饿殍,凄惨疲累。 不停翻动手里的名册,宋蕴宁摇头:“事情还很多,若是不将难民安顿下来,我睡不着。” 不能任由她这样子连轴转,夜瑾煜抢过了她手里的册子,熟练背手放到身后。 “太子殿下!”宋蕴宁伸手去抢。 没想到扑了个空,她眼看着就要摔向夜瑾煜的胸膛,对方二话不说将册子丢回桌上,展开手臂将其拥入怀中。 发丝淡淡的沁香,夜瑾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了京城时。 “太子殿下……”怀中之人的声音颤抖。 宋蕴宁深知这样不对,可还是本能地贪恋这人胸膛的温度,理智让两人分开。 正当双方都在不停地思索要以何借口岔开刚才的尴尬时,根本来不及敲门的古山从外头直接入了门。 “何事?” 夜瑾煜转头主动开口询问,宋蕴宁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回太子殿下!”古山着急地说,“刚才在例行的巡查中发现勾山脚下的地下监牢里有大批量的火药,不是一点点,是摆满了整个监牢。” 与泽州城中馄饨店内如出一辙的情况,地下暗藏炸药,到底还有多少?宋蕴宁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她想起来了! 前世岛国君主贮藏大量军火想要与大楚一战,勾山脚下的火药她并不知,她知道的是岛国首都。 听爹爹说,岛国首都各处藏满了炸药,让当时出征的将军进退两难。 “殿下。”宋蕴宁为难咬唇,她愧疚地不停眨眼,“我知道这些炸药,但先前忘记了。由古山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首都有更多的炸药。” 对了,弟弟。 “阿弟与庞将领已去首都,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愧疚自责的语气中带着哭腔。 第369章 藏火药 宋蕴宁的情绪一时绷不住了。 一边是首都的火药,一边是水深火热的难民。 她顾不得身边人的态度,快步来到桌前抄起名册:“我必须赶紧将手头的事做完,好赶去首都帮助阿弟与庞将领。这事绝不能拖。” 夜瑾煜交代古山把监牢中的火药充公,打发他去了。 门刚一关上,他移步宋蕴宁身边。 心不在焉翻页,宋蕴宁此时根本看不进去名册也没办法思考,他看出她的慌张:“蕴宁。宋言澈手下有千名将士,庞汉也不是吃素的,孤自觉他们可以应付。” 一个严重的后果。 上一世出征将军稍不注意便遭人暗算与岛国君主同归于尽,眼下岛国王上虽已死,架不住皇族人太多,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同样的事。 不能直说,宋蕴宁放下名册,严肃委婉道:“殿下,将士多有胜算没错。可我想到一种可能,若是岛国人不愿正面作战,而是暗算,或者直接设法引爆火药同归于尽,又当如何?” 前倾的靠近宋蕴宁的身体因为吃惊收了回来。 夜瑾煜陷入沉思,这话她说得对,如果岛国破罐子破摔,不顾城中百姓死活,直接点燃火药炸掉整个首都…… 他紧张地转动左手大拇指的扳指,深深吸气:“你说得有理。”,夜瑾煜坐不住了,他打开门让古山进来。 “勾山所有起义军,只留下小部分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剩下的全部前往岛国首都支援宋言澈与庞汉,即刻整队出发。” 古山领命而去。 他关山门看到宋蕴宁靠在门边等着,清冷美艳的女子那低垂的眼眸流露出哀伤:“殿下…若真如我所猜想,一定让战舰先转移回海上,只留小船在岸边等候。舰船在必要时可成为避难所。” 首都是宋蕴宁最初来岛国待的地方,皇宫就在首都正中。 “孤再传话让人去办,现在的确不能再留在勾山了,走,孤与你一起去首都。” 岛国王上膝下育有几子宋蕴宁不知,不过她先前在宫中故作无所事事之时从宫女嘴里听说过,岛国王上早在五年前立了太子。 皇帝崩逝,太子即位,不过他现在应该没空举办登基大典,还是挂着太子头衔。 宋蕴宁跟随军队上了马车,一路上都在心里盘算。 根据岛国王上的年龄推算,太子应与宋蕴宁年纪相仿,通常这个年纪的君王大多冲动,做事莽撞,或许能成为突破口。 先头部队还没入城,夜瑾煜很快追上了宋言澈一行。 宋言澈此时正带着浩浩荡荡的部队于城外密林处安营扎寨,抬眼看到不远处有车马声,他脑中警铃大作。 “隐蔽!”他低声下令。 诸将士消失在灌木丛里,悄无声息。 马匹渐渐靠近驻扎点,夜瑾煜带头的骏马稳稳听在营帐外,他一看众人规规矩矩躲藏起来,不禁在心中夸赞宋言澈带兵有方。 “太子殿下。”宋言澈站起身,还好不是敌军,他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到宋蕴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耷拉着的肩,和在火光中略显苍白的脸,显现出她止不住的疲惫。 姐弟两人许久不见,一时语塞。 弟弟围着姐姐走了好几圈,今日入城时只匆匆捡来一眼便告别,他确认宋蕴宁脸上、身上、手脚上都没有伤,庆幸夜瑾煜做到了承诺的事。 “阿姐你怎么会来前线,前线凶险,你不该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职责似的关心,宋言澈脱下外袍披在宋蕴宁肩上。 几人来到篝火前坐下,倒春寒的天气让手脚依旧冰凉,宋蕴宁在夜瑾煜的示意下给诸位军将头领说明来意。 “所以……”宋言澈若有所思听完全部,疑惑地问道,“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 宋蕴宁向前挪动,小声地说:“最好是派遣摸排小分队入城,大部队留在后方,找到炸药储存点才是要事。” 从林中随手捡来半干的柴火被火舌无情吞没,它时不时地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还冒出炸来的火星子。 宋蕴宁正对风吹来的方向,说完话往喉咙呛了口烟,咳得眼泪直往下掉。 “蕴宁的计划孤没意见,而且这是最保险的方案,能更小程度的减少没必要的伤亡。”夜瑾煜挥手散开她眼前的烟,补充道。 多说无益,计划定下来了,现在的问题是谁去? 众人皆知军队一般的将士连岛国地形都不清楚,说不定一进城便晕晕乎乎地被抓了,这是去白白送死,要不得。 久久未开口的庞汉主动请缨,他起身鞠躬请求道:“若是太子殿下信得过属下,属下愿去城中摸排!” “不行。”宋言澈斩钉截铁,伸直了盘着的腿,“庞汉手底有许多起义军,这些人都是岛国城中的江湖义士与莽撞岛国人,你若是走了,他们定不会听我的。队伍会出乱子,这不行。” 新一轮的沉默展开,宋蕴宁迟疑一下,预备要开口又让弟弟抢了话。 “我去吧。” “你去与庞汉去都是一样的,你们是将领,军不可一日无主。”夜瑾煜直言打消了两人的念头,随后说,“孤与古山是最合适的人选,武艺适合单打独斗,都会轻功,而且对炸药摆放的位置有研究。再说,孤与古山早就来了岛国,对路况熟悉。” 劈好的踩火在身边,篝火火势渐小。 古山往里扔了一块,用树枝挑了两下烧成草木灰的底部柴火,好让火旺一些,他没意见。 “我也要去!”宋蕴宁不甘示弱抢话,总算是插上话了,“殿下您去哪儿,我要去哪儿,岛国首都除了庞汉,我最熟。” 这不是无脑逞强一时兴起,宋蕴宁是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中想到自己比所有人都有优势的一点。 她是重生之人,若是半途再想到前世已发生的事,能派上用场。 夜瑾煜面色一沉,他回想往昔,每次让宋蕴宁陷入险境都是因为他轻易答应了宋蕴宁一同涉足前去冒险。 第370章 摸排 “不可,女儿家何故冒险?”他试图以一种看不起女子的语气来打消宋蕴宁的积极,可他心里不这样想。 宋言澈倒吸一口冷气,随之闭上眼等待阿姐暴风骤雨般的发飙。 “我一定得去,殿下同意也可,不同意也罢,大不了我自己去。”说话间,宋蕴宁转身跃上马,留下众人瞠目结舌。 围坐火堆前的将士还在愣神,夜瑾煜和古山率先反应过来,赶紧驾马跟上。 三人前脚一走,庞汉吃惊地看向宋言澈:“言澈兄,你阿姐向来如此鲁莽行事?当真是出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 “习惯就好。”宋言澈扯着嘴角笑,无奈耸肩。 夜瑾煜古山及宋蕴宁全都在上一轮的打斗中露了脸,他们小心谨慎地换上了易容面具,绕道离城门稍微远处的围墙,这里没有士兵。 身材娇小且不会轻功的宋蕴宁在两人的搀扶下先上墙,夜瑾煜随后跟上,扶着宋蕴宁跳下,躲到破烂小摊后头。 直到古山落地,他们发现城中戒备森严,来来往往的士兵极为严肃。 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提示着城中百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征兵!”手里拿着鼓棒的士兵用力敲响大鼓吸引街上人群,“当今太子殿下征兵,凡家中有年满十五的男子全都应征入伍!” 他身边站着一位身穿铠甲是军士看起来是领头的,神气得不得了。 布告栏上贴着招兵的告示,行走在路上的百姓逃之不及,听闻勾山军队败北,谁要是应征,可能就得死在大楚人手里。 士兵嗓子都喊冒烟了,无人上前。领头军士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头的任务就在眼前摆着,拉不到人他们就得死。 一对母子苟着身从路边走过,他上手就把刚成年模样的少年扯了过来:“你!年满十五没有?入伍当兵!” “娘。”少年白白净净,一看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少爷。 女子死命地回拉孩儿的手,但力气不敌当兵之人。 她吓得脸煞白,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官爷不可啊!我儿不过十四,还没到十五,明年才十五。求求官爷放了我儿吧!” 夜瑾煜回头看宋蕴宁,她怒气慢慢,拳头都快捏碎了。 但宋蕴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会贸然行事,只能在暗处再观望观望,只能求乞上苍放过这对母子。 “我说他多大他就多大!”军士一脚踹开女子。 分心到了地上女人身上,他不想手上力道一小,那少年挣脱了他的手,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开,头也不回。 脸上挂不住,堂堂军爷居然会让一个毛头小子算计,他拔出腰间长刀。 “不入军者死!” 手气刀落,宋蕴宁一行人与少年母亲一样,眼睁睁地看着青春样貌尚存的小少年,下腹中刀,口吐鲜血。 “杀人了!”女子发疯般大喊,站起身就往军士身上扑去,“你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们都是!” 霎那,红刀子再入人身,军士毫无表情地捅死了女人。 他冷眼收刀,啐口水吐到死不瞑目的女人脸上:“你等都是叛国之人,叛国者该杀,有多少杀多少。” 躲在暗处的夜瑾煜感受到宋蕴宁整个身子都在抖,她明明最是看不得这些,但这次,她眼也没眨地看完了全程。 “蕴宁?”他关切的问道,眼睛里流露出关心。 宋蕴宁摆手,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他们不该死,没有人该死。只有暴戾成性的岛国王权该死,我们该出发了。” 趁着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招兵部队身上,宋蕴宁不得不承认他们是‘脚踏’两名岛国百姓的尸体潜入城内,其中一名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酒窖、地窖、货郎仓库等等,这些都是在围城巡查时发现火药藏匿的地点,零零散散遍布全城,三人不知如何是好。 陷入沉思的三人在刚摸排出来的一处城边酒窖口暂停脚步,古山抬眼,发觉对面来人。 “诶!你们干什么的?” 三人抬头望去,是两个侍卫拿着枪向他们走来,嘴里的是质问。 他们应该想到这城墙边会有侍卫巡逻的,宋蕴宁一时有些懊恼,但不等她沉浸于愧疚,夜瑾煜揽过她的胳膊躲到了城墙拐角后。 “军爷别来无恙,我是来生意人,不知道怎么就走错了路。请问东街该怎么去?”古山默默把配剑往身后藏,主动开口吸引注意力。 对反显然不信,他们明明看到一对男女躲了起来。 其中一人下巴有络腮胡的,他抬起红缨枪指着古山,呵斥道:“少废话!叫后面的人都出来,去县衙里说!” 夜瑾煜嘱咐宋蕴宁躲好,他绕道两人身后,一剑刺穿开口那人的心脏;没给第二人喊叫的机会,再次动手。 侍卫双双殒命,甚至没来得及叫一声救命。 一地的鲜血与两人的尸体都在大声宣告着这里出了事,此地不宜再留,古山与夜瑾煜带着宋蕴宁故技重施,离开了首都城。 城墙根的马还在原处,宋蕴宁与夜瑾煜一匹,古山独自骑一匹跟随。 “孤觉得不对劲。”夜瑾煜双腿夹马肚,环抱宋蕴宁坐在马上疾驰,“刚才死掉的两名侍卫一定会引发岛国人的警觉。” 马蹄声阵阵,风声呼啸耳边,宋蕴宁只有紧贴他的胸膛才能勉强听清夜瑾煜说了什么。 营地不远,密林提供了最为严密的伪装,三人紧赶慢赶回到众人跟前。 三人下马见众人正在吃着干粮,还是那处篝火。转眼两个时辰过去,按海军作息,现在的确该补充体力了。 庞汉是岛国人,他回到了起义军的队伍。 “阿姐,城内如何?”宋言澈嘘寒问暖地上大饼与少量淡水,特地放在火上热滚了才递给宋蕴宁,他自己也才吃两口。 能让宋副将这般上心的人只有宋蕴宁,夜瑾煜虽为太子也得不来属下宋言澈的阿谀奉承,他自觉地挨着宋蕴宁坐下。 第371章 水桶计 接受了古山递来的吃食。 干粮僵硬难以入口,混着好些水,宋蕴宁才勉强咽下去两口:“城里状况不好,我们出城时撞上了巡逻侍卫,太子殿下为了我们一行脱身而杀了两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键。” 众人凑近,无关紧要的人都让宋言澈遣开。 “零零散散的位置的确有火药。”宋蕴宁放下饼,她没心思吃了,“但储备不如勾山地下发现的那些。如此看来,更多的还在我们没发现的地下。若是能想办法让火药失效,从城中兵力来看,我们能轻而易举攻下岛国首都。” “水能让火药失效!海水倒灌怎么样?”宋言澈来了兴致,仿佛他现在是在武侯府与阿姐争论谁该吃面前的糖葫芦,直言不讳。 没有人接话,只能听见柴火噼啪,古山身份不宜开口便看向太子殿下。 夜瑾煜让硬的像石头的馍馍咯了牙,他赌气似地扔进了火堆,转头说:“不妥,海水若是孤能控制就好了,这事看天。与孤无关,与你宋言澈更无关。” 站起来活动手脚的同时,他若有所思补充道。 “再说,岛国是海岛,他们的城镇修建最关键就是防水。普通的海水倒灌无法让水进到城里去,哪怕老天真帮忙也于事无补。” 宋蕴宁视线跟随,夜瑾煜说的这些话有道理,她也想过,所以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唯一办法是用炸药引发海啸,但孤以为,这个办法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后的办法。”夜瑾煜围着众人走了一圈,总算回到了宋蕴宁身边。 若是装火药的桶凭空消失了就好了,宋蕴宁真希望自己现在是神女,能念念咒语就让不喜欢的东西消失。 等一下,桶!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恳请太子殿下下令全军制作水桶,越多越好,正好这里是树林,有材料。” “水桶?”夜瑾煜不解。 他一时无法参透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子,以前就是如此,以后或许还会如此。 宋言澈抬眼附和,疑惑挠头:“阿姐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水桶?” 眼见周遭人的全都云里雾里,宋蕴宁随手从地上捡来一根树枝,在地上一横一竖,很快画出了战舰的样子。 “这是战舰,上面有投石器对吧?”等所有人点头,她继续说,“投石器朝城内投放装满水的水桶,只要量够大,就能将整个城的地面都淹了!正好太子殿下刚说道岛国首都城防水做得好,水进不去也出不来不是吗?” 这样不但能与首都城拉开距离,船上的将士还免遭火药威胁。 在场人中最先理解宋蕴宁意思的是夜瑾煜,他惊喜感慨:“孤不知感叹过多少次虎父无犬女,宋蕴宁你果真聪慧无比。立即传孤的命令,全军制作水桶!” 城外军队连夜赶制水桶,城内岛国太子刚从禁卫军的嘴里听到城门口有守卫遭人暗杀的消息,大发雷霆。 “混账!”他气得指人的手都在抖,本就横向生长的脸更难看了,“在皇城脚下还被宵小之徒欺负!全都给孤去摆放的炸药点守着,等待孤号令便动手!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 将士听令传话到城中,连夜布置死士守住炸药点,等待岛国太子一声令下。 岛国太子彻夜无眠,他紧紧盯着城外的动静,杀父之仇不报,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整个皇族的人全抖在看着他。 今夜静匿得可怕,从海面吹到城内的寒风冻得点火士兵个个牙齿打颤,没有人知道到底要站多久,还是就这样一直站着。 每隔一个时辰,岛国太子便问手下:“没有人入城?” “没有。”等来的都是这两个字。 眼看天光渐亮,岛国太子在太监的轻唤声中醒来,桌上的浓茶早已凉透,他气得要发疯:“大楚人到底要怎么样,躲在暗处当缩头乌龟吗!该死!” 茶水打翻,茶叶恐在头两泡就没了味道,水顺着桌沿滴答落地,四周含太监在内的所有宫人跪地求饶。 头昏脑胀从龙椅上站起身,岛国太子早做好了当皇帝的准备。 他的眼睛因为刺眼阳光轻眯,一脚踢开跪在跟前的太监,原来已是日上三杆,大楚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宫殿城楼往外看能远远地瞧见城门,街市安静得不正常。 “来人。”嗓子干涩难以发声,岛国太子清了一下嗓子,“传孤命令,让将军带人去城门外打探,务必找到大楚军队的踪迹!” 平静海面下暗流涌动,夜瑾煜清早在密林中安排人手搬运连夜赶制的水桶带上所有海军登上战舰,一艘船的火力略显吃力,那便准备两艘。 宋蕴宁紧跟夜瑾煜,宋言澈则带着庞汉去了另外一艘。 投石器的圈口大小与水桶匹配,幸而宋言澈早已摸透战舰器具尺寸,才免于返工。一切准备完毕,所有水桶吉满海水,就等太子殿下下令。 “古山。”当夜瑾煜确保宋蕴宁进入最安全的船舱,他叫来古山布置最后的战术,“你带上几人下船,摸到城墙外堵住城门,为投掷水桶赢取足够时间。” “是!” 古山今日换上便于行走的汗衫,骄阳让在场所有人的额头往出渗汗,他点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将士带走。 先头部队要做的不多,但很关键,堵门。 城内太子手下将军赶到城门前,想出门探查,却得到消息说门打不开了,众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将军,慌了神。 “这可如何是好?将军。”岛国士兵觉察到不对劲。 这事多半是在城外的大楚人干的好事,恐怕没人能做决策。 岛国将军来回踱步,几度欲言又止,无奈下摆手:“去将太子殿下请来,就说事出紧急,需殿下亲自指导作战!” 身在宫殿的岛国太子恨不得亲自砍下夜瑾煜的头。 一刻钟后,他得到消息气势汹汹乘马车奔来。 第372章 投降不杀 人还在车上便放声大骂:“个个全是酒桶饭袋般的蠢货!门打不开就翻墙啊,分明是大楚人动了手脚!”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岛国太子本能缩了下脖子,他慌乱退回马车:“什么东西!是什么?” 铺天盖地的爆炸接踵而至,天光被飞在天上密密麻麻的不明物体遮盖,“投石!大楚人在投石,快躲起来。” 士兵们仰头去看,还没能回过神,水桶爆炸飞溅的海水让他们全身湿透。 不少人被水桶直接命中,虽不伤性命,但也能让人缺胳膊少腿。叫苦连天,乌喧呐喊,岛国太子的马惊了。 “是投石吗!全都躲起来!”他在车上坐不住,原地待命就是等死。 贴身侍卫扶着他去城楼躲避,一边跑嘴里一边解释:“回殿下,他们投的不是石头,是水桶,装满了海水的水桶!” 直到安全进入城楼,头顶不再空空荡荡,岛国太子松了一口气。 水桶径直飞落城楼前,触底一瞬便炸开,数量可观的海水在地上摊开,水流找不到示意流走的道路,在原地打转。 “报!”一士兵冒着铺天盖地的水桶冲入城楼,跪地大叫,“太子殿下,距离城门最近的酒坊已被水淹了,火药全都湿了!” 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岛国太子什么都明白了,大楚人这是想要将投进来的水关在首都城,这……火药,都是为了火药! “传孤命令!”岛国太子意图探头,让不间断从城外飞进来的水桶吓得缩了回去,“将城中贮藏各处的火药全都搬入皇宫,任何人不得违抗,违者杀!” 首都城门口不能再待,水桶攻势永不停歇,无穷无尽。 岛国太子带头转移,火药从暗处到了明处,队伍往皇宫去了,这些都让在船上拿着望远镜的夜瑾煜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在干什么?”宋蕴宁问道。 投石器一刻不停的工作,这是海军将士们入伍以来打得最轻松的一场战役,只需要不停往上抬水桶便是,个个干劲十足。 夜瑾煜先下令众人不要松懈,旋即来到船舱回答宋蕴宁的话:“岛国太子应该是看出孤的意图了,现在正带人转移火药去皇宫。” 宋蕴宁点点头,事情都在向预想的方向发展,她凑近:“接下来我们应该靠岸了吗?这是个好机会。” “不急。”夜瑾煜若有所思,神情坚定,“再等等。”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岛国太子在喘息中让将士在露天火药堆放的地方搭建雨棚躲避海水,绝大部分火药都放进皇宫。 战舰上的水桶所剩无几,是时候往前推进了,夜瑾煜登上船头:“全速前进,前往岛国首都城,一举拿下岛国皇宫!” 先头部队前行,跟在后方的宋言澈及庞汉队伍跟上,两艘大型战船缓缓靠近海岸。 在原本的计划中夜瑾煜没有打算使用火药,他不希望在这样的战斗里伤害太多百姓,这不是攻打岛国的目的。 可他们现在要入城,古山小队回归,夜瑾煜对古山道:“去船舱搬来火药,孤要炸开城墙一隅,看城内是否遍地海水。” 大量的火药堆放在墙角,确保墙里墙外都没有无关紧要的百姓后,古山拿来火把。 全城只听得地崩山摧爆裂声。 惊天动地的声响让岛国太子心头一颤:“什么声音!又怎么了!” “不好了!太子殿下。”太监连滚带爬飞扑到岛国太子脚边,惊慌失措让他的五官没了往日的模样,“大楚人的大军冲进来了!” 地面湿滑无比,大量的储水罐带来的海水在城中积到脚踝处,够了,这些水就够了。 夜瑾煜护宋蕴宁在身后,此时宋言澈带着部队与庞汉手下的起义军同时赶到城门口,他们都在等下一步的动作。 “打开城门,入城。” 话音刚落,古山已从炸开的缺口进入城中,从里大开城门。 首都城里的百姓在刚才水桶的投放过程中躲在暗处张望,他们不想死,他们没有人想经历战争,全都眼巴巴盯着城门。 宋蕴宁对夜瑾煜点点头,对方知道她的意思,高喊:“若是对大楚投降者不杀!无论平民还是士兵,投降者不杀!” 宋言澈一步登上战马,高举挥舞大楚旗帜,他带领马队先行攻入城中。 “他们的话能信吗?” 百姓踌躇不安,恐惧害怕涌上心头,可所有人都在指望别人迈出第一步,背叛国家的人往往不得善终。 抵抗大楚军队的士兵接连被杀,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喊:“等什么啊!你们这是在等死,还不快跑!” 讲话男人带头跑了,头也不回。 留给众人思考的时间不多,他们顾不上再想,一窝蜂地冲出家门涌向城门,浩浩荡荡一大群百姓冲出首都城。 夜瑾煜说到做到,特命海军将士不得阻拦,凡伤平民者军法处置。 “太子殿下。”岛国将军亲眼见证岛国太子的脸由红变白,眼下更是青紫得难看,“百姓都跑了殿下,许多士兵也扔下兵器跑了。” 人群如火如荼往外涌,大楚将士无穷无尽往城里来。守卫城门的队伍已然崩溃,一切似乎都走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刻。 火上添油的一席话惹得岛国太子怒火中烧,他不想下死手,但现在是被夜瑾煜逼的。 “凡是投降叛国者,杀!全都给孤杀了!”他发疯般地扔掉了手上盘弄的佛珠,拜佛若真是有用的话,父皇也就不会死了。 弓箭手蹲守在宫殿城楼女儿墙边,岛国太子强行遏止全身的抖动,迈着步子一把抢过将士手中弓箭,拉满弓。 将军见势不对,跟过来下跪求饶,惊呼:“殿下不可!百姓、士兵都不可杀啊!” 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随着岛国太子一箭射中路上逃跑的百姓,他下令弓箭手放箭,一时万箭齐发,无差别的攻击使大军连连后退。 大楚海军将士大多幸免于难,遍地尸首多是岛国人。 第373章 大战告捷 百姓居多,还有投降的士兵。 岛国太子的行经让岛国人彻底看清,现在的皇权若是不推翻,就永远没办法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他们不愿顺从了。 “殿下!”跪拜的将军站起身,他在这一刻做好了决定,“请殿下恕臣不忠,岛国得变,岛国不能如此!” “你说什么?”岛国太子显然不太明白他嘴里这话的意思。 霎时间,将军抽出腰间佩剑大叫着冲向太子,没想到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公公飞身挡下这剑。 局势反转十分突然,将军死了,被岛国太子反手杀了。 身边士兵眼睁睁看着忠心耿耿的将军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们彻底看清了岛国皇权的真面目,一个杀人如麻的太子。 “我去后面!”宋言澈躲开弓箭,他对庞汉说,“你带兵从正面吸引火力,注意安全。” 庞汉得令带上起义军躲避弓箭攻击,从不起眼的街角一路往上,渐渐逼近宫殿,上面就是岛国太子所在之处。 岛国太子彻底陷入癫狂,他挥刀杀了许多人,脚下血流成河。 “孤才是岛国的王上,孤才是!”点燃火把,不远处就是堆放火药的雨棚,他看着这堆火药仰天长啸。 大势已去,不如,同归于尽。 城楼背后有云梯,宋言澈不敢有片刻停留,他抛下马匹一步登上云梯,身上沾满了各族同袍的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护下城中百姓。 “太子殿下!” 城楼上的士兵不敢轻举妄动,若岛国太子手中火把不慎落入火药堆,整座城就完了。 耳边的喧闹竟成了最后能听到的声音,大楚太子眼前模糊,他仿佛看到了父皇在天上对他招手,唤他去。 一步步往火药堆走,就在火把要脱手的那一刻,庞汉登上城楼:“太子!皇族完了,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愣住,貌似听到了什么惊天骇文:“孤……” 火把脱手,在众人的瞩目中直直向火药堆坠落,突然,一个身影从庞汉眼前飞过,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没事了!”宋言澈摔在地上,将火把稳稳抓在手中。 危机解除。 岛国太子当场被庞汉一行俘虏,所有岛国士兵群龙无首,他们也不再想给皇家做事,放下武器原地投降。 战事终于平息,夜瑾煜带上宋蕴宁一同登城楼,他在路上嘱咐古山将首都城里所有火药投入大海,以绝后患。 宋蕴宁登上阶梯,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岛国太子。披头散发,全身沾满了血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宋言澈的年纪还要小上两岁。 “说。”她靠近岛国太子,庞汉扯着他的衣襟不让他倒下,“除了皇宫里的炸药,还有没有其他的?” 在城中摸排时亲眼目睹岛国士兵杀害百姓,宋蕴宁想扇他一巴掌,但忍住了。 “没有。”他想要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宋言澈上前反手就是狠狠一掌,扇得岛国太子眼冒金星,“说了没有!你若是想孤死,孤现在就去死。” 庞汉的注意力还在宋言澈身上,岛国太子回头给了他一口,不知这人哪来的力气,拼命挣脱了他的手。 肿胀的面颊让岛国太子看起来嘴里含了食物,众人视线集中,眼看他哆哆嗦嗦翻上了围栏。 “拦住他!”夜瑾煜最先反应过来往前跑,“他要自尽,绝不能让他自尽!” 只身在前的宋言澈抓住了岛国太子,用力将其从拽紧抱住的栏杆下扯到地上,他甚至想狠狠地踹上一脚。 散落的兵器,残破弓箭铺满城楼,满目苍凉。 好在没有让人就这么死了,夜瑾煜停下脚步瞥了眼苟延残喘的岛国太子:“把人给绑起来审问,必要时用重型。” “这种人还跟他废话什么!”庞汉从眼中流露出愤怒,不单单是愤怒,还有痛恨,“狗皇帝已死,他没有活下去的必要。让我来杀了他,他视百姓为草芥,岂能苟活于人世。” 剑出鞘,宋蕴宁耳边‘嗡’一声,这是耳鸣。 她向前拦下庞汉,伸手以挡剑:“等等。” 夺过庞汉的剑,放回剑鞘,夜瑾煜让宋言澈带走岛国太子:“他不能就这样死了。两国交战刚结束,他必须带回京城供皇上发落。” 庞汉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再坚持,反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岛国百废待兴,还望殿下施予援手。” 这位从百姓中脱颖的头领,他不过二十出头,小小年纪有上阵杀敌的决心与毅力,熬过了禁卫军的追杀,毅然决然的投入夜瑾煜麾下。 与腐朽政权搏斗,非常人所能比拟。 宋蕴宁默默在心中称赞庞汉,但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酸软,好像要站不住了,面前所有人的脸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 不行,你必须撑住,绝对不能在回城前倒下!宋蕴宁给自己打气,她靠在城墙围栏,额头往外渗冷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援手?你快起来。”夜瑾煜扶起庞汉,对方的手很是粗粝,凑近才发现起义军的装备远不如泽州海军。 庞汉的裤腿空荡荡,他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岛国地处海上,四周并无与大陆相连。”庞汉声音哽咽起来,但强忍泪水,“若殿下就这样回京,岛国百姓凭借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振作起来。先是地震,后是余震,现在突发战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 的确,岛国眼下资源短缺,皇权覆灭。 目前就算庞汉能担起重任,成为新一任的国君,前朝上下会以逆贼谋反之名企图杀掉新王篡位,局势不稳。 最重要的是百姓,百姓太苦,夜瑾煜做不到就这样离开。 “古山,你过来。”他抬手让站在一旁的古山与庞汉并肩站立,浅浅思考后说道,“孤认为庞头领说得有理。孤命你留下,带领三百将士助岛国百姓重建家园。一切事听由庞汉调遣,有任何状况便给孤传信。” “是!” 第374章 舟车劳顿 古山应下,立即回到军队中召集三百将士。 城楼上的人越来越少,宋蕴宁从眼皮缝隙中看到一身影从眼前离开,是古山,她张了张干涩开裂的嘴唇,没能发出声音。 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庞汉自认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时竟也湿了眼角。 “多谢太子殿下。”他重新开口的第一个字就破了音,或许是太激动,“殿下恩情庞某此生难忘!”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从小就记住了父亲的教导,在夜瑾煜还没察觉到异样时转头擦掉泪水。 这份善意有条件。 夜瑾煜想让他知道,国与国之间的个人很渺小,他走上前拍拍庞汉的肩:“孤要你应下一个条件,不然古山随时可以撤离。” 恢复如常,庞汉正色道:“什么条件?” “岛国自古独立,大楚皇朝从未将其收编成藩国,你们的先祖很厉害。”夜瑾煜略微停顿,他观察了庞汉的眼神,迷茫中带这谨慎,“你可以成为岛国新的王上,但在成为新王上的三个月内必须来京朝贡。” 有人在说话,传到宋蕴宁的耳朵里成了犹如蚊虫的嗡嗡声,是夜瑾煜还在与谁讲话吗?更糟糕了,脚底貌似踩上在棉花上,她想。 “朝贡?” 无视庞汉的诧异,夜瑾煜背起手踱步。 他很轻松,是来岛国这些日子里最轻松的一天:“对,你必须以岛国王上的身份承认岛国成为藩国,如果你能够答应孤的条件,孤承诺回城后提供足量的粮草与物资,与岛国共度难关。” 原地不动的庞汉皱起眉头,他似乎有些为难,也不知道成为藩国意味着什么,毕竟成为王上是极少人的经历,他不知道问谁。 粮草、物资,援助是百姓需要的,这就够了,一切为了和平。 “我以岛国王上的身份答应您,太子殿下。”庞汉在来回的踌躇中做了决定,并以岛国最高的礼仪行礼。 事情总算划上句号,岛国之行要告一段落了。 夜瑾煜与庞汉达成约定,他遣人准备船只返航,转身去寻宋蕴宁,不知为何,他总觉好久都没有听到宋蕴宁的声音。 “蕴宁。” 她为何一个在墙边站着,苍白的嘴唇让她看起来不大好,夜瑾煜快步上前,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宋蕴宁倒下了。 模糊的视线彻底消失,她陷入一片黑暗。 “蕴宁!”夜瑾煜抱住宋蕴宁不让她的身体滑落倒地。 额头好烫,冷汗打湿了鬓角,他无论怎么呼唤宋蕴宁的名字也得不到回应,夜瑾煜慌张大喊:“大夫让大夫来!叫大夫!” 宫中有前皇帝留下来的御医,庞汉旋即带着夜瑾煜与宋蕴宁回到大殿,传令御医前来诊治,在确认病情前不能上船。 安置好罪人太子,宋言澈听闻宋蕴宁晕倒,匆匆赶来大殿。 当他踏入大门,看到御医已在为宋蕴宁号脉,慌乱中他的思绪闪回到在泽州城,阿姐也这样倒下过,他有些害怕。 想上前,却被庞汉挡下,用手比在嘴前,做了一个“嘘”的口型。 御医翻看宋蕴宁的眼皮,又打开她的嘴端详一番,随后起身拿起桌上的手帕将宋蕴宁额头的汗擦干。 “怎么样,大夫。”夜瑾煜在就身旁,他迫切问道。 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乐。 年过花甲的老御医放下了手帕,捋捋胡须:“贵妃……噢不,臣多有冒犯”,他意识到说错话了,好在没有人计较,便故作镇定继续说。 “这位姑娘多是因为疲劳过度,臣猜测姑娘最起码三日未能入眠。一路颠簸,直到刚才缺力倒下。” 宋言澈推开阻拦的庞汉,跨步上前质问道:“你可看清楚,这有什么法子治!” 指向宋蕴宁虚弱的脸,御医解释道,“这位将领稍安勿躁,姑娘是情绪波动,血气郁结。若不好生修养恐会落下病根啊。” 他不怕宋言澈,反正王朝更迭,活不活得下来都另说。 “还请先生看清楚,另准备好药材,她不能有半点闪失。”夜瑾煜的很严肃,没有半点玩笑的心情,现在没有什么比宋蕴宁重要。 太子殿下在干什么?关心阿姐?想到泽州城他说的那番,要与宋蕴宁桥归桥,路归路的话。 宋言澈看不顾,他双臂环抱胸前,回怼夜瑾煜:“殿下真真假假让人不明白,阿姐又听不见,假惺惺的话不必讲。” 夜瑾煜无视了宋言澈酸溜溜的话,嘱咐御医准备好药,必须尽快带宋蕴宁回京城,他下令:“启程回京!” 战舰环境没有家中舒适,简易的船板搭成的小床,宋蕴宁紧闭双眼睡在床上,做着香甜的梦。 父亲母亲因她与宋言澈归来喜极而泣,身边还有谁,是小团子与小圆子最为灿烂的笑脸,对了,还有端阳和南初,嘴角正挂笑看着她。 我回到京城了吗? 宋蕴宁在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不疼,一点也不疼,这果然是梦。 可我真的好想念家人,想念每一个爱我的友人,想念武侯府的饭菜与温暖的床铺!她在虚幻的梦中大喊。 “我好……”宋蕴宁躺在床上呢喃着,“想念……” 此时已是深夜,船在海上缓慢航行,逆流而上对大型军舰来说不容易。 美梦易碎。 宋蕴宁只觉手脚冰凉,她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蜡烛在黑夜中闪烁,床边趴着的是夜瑾煜,她闻到了他身上香囊的独特味道。 晕倒前的记忆重新回来,原来还是没撑住,让众人担心了。 “殿下。”她轻唤,想要抬手触夜瑾煜的肩膀却没能使唤得动自己的手,“殿下您回房去睡,夜里凉。” 凳子太高,床沿太矮,夜瑾煜的姿势很别扭。 上船后,夜瑾煜一直贴身照顾宋蕴宁,在其昏迷时煎药送服,一直等到半炷香前才沉沉睡去,接连作战也让他身心俱疲。 睁开眼适应光线,夜瑾煜意识到自己在宋蕴宁面前睡着了,他起身。 船体不合时宜地发生剧烈晃动。 第375章 启程回家 他差点没站稳扑到宋蕴宁身上,好歹扶住了床:“嗯,你醒了,没事就好。” 嗯,平淡的语气,宋蕴宁失望但没说。 “肚子饿不饿?”桌上是早就准备好的米羹,船上的条件只能如此,夜瑾煜端来,“饿就喝点这个,若是想喝水就说。” 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是摆给谁看?夜瑾煜看起来很没有精神,紫瞳没了光彩,但眼神飘忽刻意不与她对视。 宋蕴宁想不通夜瑾煜明明很关心自己,为何不敢把这事放在明面上,总藏着掖着。 碗递到嘴边,她就赌气推开:“不必了,多谢太子殿下。臣女让殿下多操心了,殿下回房歇息吧。” 船在海中航行了五日。 一连五日,宋蕴宁都是躺在床上养身体,恢复了不少精力,但从始至终没跟夜瑾煜说上几句话,只盼着下船。 “前面就是泽州城了!”将士们在船板上大叫,他们在感概,总算在这趟出海的战役中活了下来。 城中熟悉的小院。 宋言澈短暂与阿姐嘘寒问暖片刻便离开,他需要带领将士回到军营,留下夜瑾煜与宋蕴宁单独相处。 这次回来,夜瑾煜察觉出明显的不同。 前院甬道边的海棠花发了芽,土地湿润,甚至出现了虫鸣声。 听城中留守侍卫说,泽州城内的干旱因为岛国地震有所缓解,他们也是听城中上年纪的老者猜想。 凡是遇到岛国地震便会引起天气巨变,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顷刻间一场大雨降临泽州,上一次怕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夜瑾煜若有所思听完全部,他不免庆幸老天开眼,正好眼前要把宋蕴宁尽快带回京城,这场雨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殿下,何时动身回京城?”侍卫问道。 他摆手回:“不急,先在城中歇歇脚。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准备好马车与干粮。”,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次日一早,夜瑾煜直说耽误不得以免夜长梦多,让众人上马车。 宋蕴宁在许久没见的丫鬟初禾搀扶下,来到马车前,她刚伸手撩开幕帘,马车上坐了一个人,吓得她收回手。 “小姐!”初禾护在宋蕴宁跟前。 车上人主动掀开幕帘。 古铜色的皮肤显得宋蕴宁脸色更为苍白,是个小姑娘,但比寻常丫鬟看起来更为‘孔武有力’,是这个词没错。 女子下马车行礼,嗓音低沉:“见过宋小姐。” “你是?”宋蕴宁对初禾点点头,示意她不必拦,这个女子看起来与初禾初夏差不多的年纪,她没有恶意。 “奴名叫岳栗,岳山之岳,栗子的栗。”岳栗总算盼回了夜瑾煜,也终于见到了他口中的宋小姐,“太子殿下让奴贴身保护宋小姐安危,带奴回京,说日后不会少奴饭吃。” 这人是夜瑾煜安排的人。 宋蕴宁不禁在心中发笑,没想到身为太子殿下的夜瑾煜还挺会选人,与这叫岳栗的姑娘见第一面,她就很喜欢。 “知道了。”宋蕴宁回过神让两人上马车,“以后叫小姐便是。” 夜瑾煜在前面的马车上,他特地让岳栗单独与宋蕴宁相见,两人合还是不合,一试便知道。 看来两人都很满意。 这一路很太平,夜瑾煜麾下贴身暗卫沿路保护,京中各处势力没有人知道太子殿下已返程,转眼已是十日。 滴滴答答雨点打在车厢顶棚,宋蕴宁觉得身上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姐您冷吗?”初禾细心从包袱里找了件外套给宋蕴宁披上,“这不知是下的地几场雨了,奴婢听侍卫说,就快到京城了。” 走时寒冬腊月,返程时已是莺飞草长四月天,都说春雨润如油。 岳栗看出宋蕴宁带了倦意,她干练地起身让出位置,站到了初禾身边:“小姐累了可以躺下,奴不用坐。” 宋蕴宁点点头躺下,没有客气,因为她真的好困。 闭上眼的时候,脑中的思绪开始发散,宋蕴宁不停回想为什么这几日在路上总觉得想睡觉,还一直昏昏沉沉,难道是病还没好? 放在肚脐上方的手缓缓滑落下来,搭在座沿,她昏睡了过去。 “岳栗!”初禾捂嘴,她觉察出小姐不对劲,“你快看小姐!她好像是晕过去了。” 晃动两下宋蕴宁的身体。 岳栗赶紧伸手号脉,虽说她不是大夫但在泽州练武的这些日子,跟随医舍的大夫学了基本脉象,谨防打斗受伤。 脉搏忽快忽慢,人没有反应,的确是晕过去了!“你看好小姐。”岳栗跳出马车,“奴去禀报太子殿下。” 在夜瑾煜紧张的下令声中马车颠簸全速入城,宋蕴宁躺在马车里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初禾与岳栗,她彻底没了意识。 只能凭借身边人以外力控制,才不至于摔到地上,双眼紧闭,全身发烫。 京城城门岗哨见前方驶来一架马车,速度极快。 “何人入城?”侍卫上前阻拦。 马匹丝毫没有慢下来的征兆,当他一抬眼,从飞驰而过的窗口中看到了夜瑾煜的令牌,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回来了!” 太子殿下自泽州返还归京的消息在京中大肆传播,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东宫端阳的耳朵里,她此刻正在后院品茶。 丫鬟的话让她刚要喝进嘴的茶水撒了一地:“什么!”杯子放回桌上,“你是说皇兄回来了,还带着蕴宁姐。” 庭院中听到关键信息的两个小鬼头,团子和圆子再也无心摆弄手上的玩物,随手一扔跟了过来。 “是。”丫鬟再行一礼,“太子殿下入城就去了太医院,恐是受伤或生病,宋小姐也一同带去了。” 端阳坐不住了,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上次分别时腊梅花在动情开放,转眼一晃已是四月天,不知两人在泽州到底经受了何等磨难,好歹是回来了。 “端阳姑姑你去哪儿?” 团长牵着园子的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双眼睛不停地扑闪。 小个子的可人而不在视线里,她躲闪不及差点撞上。 第376章 久别重逢 吓得直拍胸脯,腕处的碧玺镶金手链哗啦直响。 “你们两个得吓死姑姑。去见蕴宁姐,还有你们的父王,他们回京了,现在正在太医院。”端阳抬腿要走,一股力量却扯住了她的腿。 左边大腿是圆子,右边大腿是团子,小家伙异口同声:“我们要去!” “姑姑不让我们去,我们就自己去。”团子圆嘟嘟的脸鼓起,“父王和宋姨回来便该见我们,我们要去。” 即使是身为公主的端阳拿这两个小家伙也没办法,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去就是了,若是把两个孩子惹急弄丢了才是大事。 一大两小从东宫套了马车,往太医院赶去。 太医院病床上,宋蕴宁换上了干净清爽的衣物,她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声响,太医守在床边把脉。 初禾先行回武侯府通报老爷夫人,岳栗目不转睛盯着太医的一举一动,她心有慌张但面无表情。 夜瑾煜背手站立,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情况如何?她在回城前已晕过一次,有大夫说是因为舟车劳顿要好生修养。原已恢复不少,为何平白又晕了?” 房中无外人,只有眼下这三人,还有一个在床上昏迷。 轻轻把宋蕴宁的手放回被子,太医站起身鞠躬道:“宋小姐这是积劳成疾,需静养。不过并非急症重症,多休息便是了。” 他向来为太子看病,知道分寸。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传来,夜瑾煜点头让岳栗开门。 “蕴宁姐!”端阳扯着嗓子就开喊,不管不顾地冲进房里,手边的两个孩子也跟着扒到宋蕴宁床前。 动静闹得不小,宋蕴宁从昏睡中睁开眼。 这是在做梦吗?我一定又在做梦了。 团子圆子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看她,宋蕴宁强打精神伸出手摸了一下圆子的头,毛绒绒的发丝穿过指尖。 “圆子?”宋蕴宁尝试着唤了声,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害怕希望再度落空。 视线顺着往上,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团子?端阳?” “对对,蕴宁姐你终于醒了。”端阳二话不说抓住了宋蕴宁的手,手指冰凉,脸却烧得通红,这得累成什么样子。 宋蕴宁挣扎着要起身,惊喜之情跃上眉梢。 “宋姨。”团子长高了不少,宋蕴宁现在躺在床上竟要微扬下巴才能看到他的眼了。 夜瑾煜让太医退下,上前扶她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两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不禁感叹养了两个‘白眼狼’。 圆子抬手去摸宋蕴宁的脸,她小嘴巴一撅:“宋姨都瘦了,圆子记得宋姨不长这模样,宋姨没有好好吃饭吗?” 五味杂陈涌上心头,宋蕴宁从未在外细想过京中牵挂,今日突兀这么一见,泪水毫无征兆地在眼中开始打转。 “宋姨不好,宋姨没好好吃饭让圆子担心了。”宋蕴宁哽咽着摸圆子的齐肩发,走时还短短的兰花头,眼下这么长了。 如此下去,只怕是收不住了。 夜瑾煜感受到宋蕴宁悲伤的情绪即将溢出,他刻意打断感情流动,牵过圆子的手:“宋姨要好好休息,你们先随姑姑回宫,等宋姨痊愈再见好吗?” 兄妹间的默契无人可敌,团子察觉到父皇与宋姨之间平平淡淡没有进展,他看了妹妹一眼,眉毛一扬。 圆子笑了,挣脱夜瑾煜的手,兴高采烈地拜上一拜:“见过父王!” 完了,这两个小鬼头又要搞事情了。端阳无奈地暗自叹气,这几个月她的精气神都被这两个乖乖给耗光了,谢天谢地皇兄回来了。 “入门时不见,现在倒见起来了。”夜瑾煜故意挑礼,想这女儿倒是比几个月前灵动了许多,他乐得看她这样。 “父王。”团子接过话,神秘兮兮地往宋蕴宁床前走,“儿臣与妹妹想着父王与宋姨此去泽州能带回来不一样的消息,不过现在看来,父王您不争气啊。” 没大没小没正形的皇子,在大楚,团子是第一个。 夜瑾煜不悦,但看宋蕴宁眉眼弯弯对着团子直笑,也没了脾气:“孤此去一行,看来端阳姑姑没教你们规矩,罢了,先回宫。” “父王您不喜欢宋姨吗?”圆子看似没头脑地说了这句,其实她早在心里盘算了无数次,“宋姨长得比皇祖父宫中所有妃子都美。” 妹妹的功力与哥哥相比,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端阳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嘴角的笑压不住。 “孤与蕴宁?”夜瑾煜脸上挂不住,宋蕴宁眼神飘忽不敢看他,“孤与蕴宁是君臣之礼,友人之情。” “你们少花功夫在宋姨身上,宋姨需要静养。”夜瑾煜说着话就拉上圆子的手,又往前凑,给团子从宋蕴宁床前扯了过来。 “父王你不讲道理!”团子想要反抗,奈何力气太小还不足以与父亲对抗,圆子则是深知反抗无用跟着走。 端阳点头与宋蕴宁告别,嘱咐她好生休养。 “太子殿下。” 众人让突如其来的尖嗓声线打断,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入了门,对夜瑾煜说:“陛下传太子殿下觐见,在御书房。” 脑中飞快地过了一下父皇召见的目的。 兄妹两人等来了救星,这下倒是不用费劲抵抗了。 夜瑾煜松开两个小孩,再三嘱咐:“不要吵宋姨,不要闹宋姨。现在马上就跟姑姑回宫去,听到没有?” 等到两人慎重点头,夜瑾煜随公公出了太医院,往御书房去了。 自夜瑾煜从东宫离开前去泽州赈灾以来,端阳整日与兄妹两人斗智斗勇,东宫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她今日总算见两人吃瘪,心里乐得不行。 兄妹一前一后在门口蹲着,活像是笼屉里刚出笼的包子,气鼓鼓,热气腾腾直冒烟。 “你们呀,这不是等着被说呢吗?”端阳嗤笑,蹲下捏捏团子的小圆脸,顺手刮了下玲珑小巧的鼻子,“走吧,跟我一同回去,还等什么呢?” 她起身往前走。 第377章 白费功夫 只走了两步便发觉无人跟上来,疑惑回头。 大的那个在房门背后躲着,猫着身,眯缝着眼往外瞅;小的那个跟太医院门口的房柱成了整体,柱子涂了红漆,圆子就跟一张沾了糨糊的对联似的,下不来。 “又闹什么?”叹气翻白眼,端阳习惯了。 隔着房门,团子说话了:“姑姑,我们没闹。父王说不让我跟妹妹靠近宋姨是怕我两人吵闹,闹得宋姨的病好不了。” 他畏畏缩缩,生怕让端阳逮住,说着话还咽了好几口口水。 “哥哥说得对,姑姑。”圆子的女童音甜美可人,让谁听了都要化了几分的心,“我跟哥哥应你,绝不吵宋姨,我们就多看看她。姑姑,我们想宋姨了。” 一口一个姑姑,娇滴滴的声音,铁石心肠的人都听不得,端阳向来心最软了,才不想宋蕴宁刚回来就惹得两个孩子哭。 反正太医院全是侍卫,出不了事。 身子往墙上一靠,妥协了:“好吧,到时皇兄问起来我只说不知道。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花花肠子,别说是我留你们的。” “知道了!” 两人异口同声。 吓得端阳赶紧捂住最近这个,也就是团子的嘴:“嘘!小点声,生怕你父王听不见。” 东宫贮藏许多奇珍异宝。 其中有许多是因为夜瑾煜身为太子患重疾,宫中上下以皇帝为首皆怜惜他的身体,常送来的珍稀药材。 里面一定有能帮助蕴宁姐恢复身体的药,端阳想着这个,一个人先回东宫。 笼中鸟一时成了自由身,没有不搞事情的理。 团子带着圆子想再入房,却从门缝窥见宋蕴宁闭上眼睡着了,奇怪的是身边并无宫女照料,是个好机会。 “妹妹。”团子趴在地上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软乎乎的手指向里面,“你先进去,皇兄给你断后。” 在圆子的眼里这就是一场冒险,她眼前一亮,苟着身子推开房门。 “你们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圆子挺起胸膛,她不知所措地抬头,是个皮肤黝黑的姐姐,与姑姑差不多的年纪。 岳栗的声音很小,她小心翼翼地回头瞥见宋蕴宁还睡着。 门外的团子一见有突发情况,二话不说拉妹妹出了房门。紧接着岳栗也从里面跟出来,她低头打量着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鬼。 轻手轻脚关上门,岳栗问道:“你们是……奴想起来了,你们是刚才端阳公主带来的两个孩子,太子的小皇子?” 这个姐姐虽看起来壮硕了些,不像四周环绕的宫女这般柔和,但嘴角一直挂着笑,看起来是个好人! 两兄妹放松警惕。 “还有郡主。”圆子从团子身后探出头,不服气的撅嘴补充道。 “噗。”没忍住笑出了声。 岳栗默默感慨不愧是太子殿下的孩子,有血性。 团子壮起胆子,凑到岳栗跟前拉拉衣摆。 “姐姐,我们想进去看宋……”他略微停顿,紫瞳滴溜溜地一转,“嗯,看娘亲。我们许久没见过娘亲了。” 娘亲! 这下轮到岳栗惊呼,她死也想不到宋小姐竟与太子殿下有两个孩子?这消息来得措不及防,吓得她张大了嘴。 圆子不甘示弱,配合着哥哥说:“对呀,姐姐,让我们进去吧。娘亲现在还好吗?” 小姑娘的声音在岳栗耳朵里不停回荡,她猛然回过神,斩钉截铁道:“不行。殿下走时留了铁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小姐。奴不能违抗命令。” 只要岳栗想拦,这扇房门就是铜墙铁壁,没有人可以进去,她站在门口举起手,闹得团子和圆子没办法。 强攻与智取都无效。 两个孩子闹也闹累了,靠着栏杆背靠背坐下与岳栗僵持。 “姐姐,父王和娘亲路上吵架了吗?”团子不再尝试入门,反套路起大人。 “奴不知。” “那娘亲与父王有说归京后要干什么吗?娘亲会不会来东宫住呀?”圆子仰头靠在团子身上,满脸向往。 “奴不知。” “那!”不等团子说完,岳栗狂摆手:“都说了,两位小皇子、小郡主。奴不过是个下人,奴什么都不知道。” 半个时辰过去,三人你来我往地好一轮口舌。 端阳拿着装药材的盒子返回太医院时,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僵持着,岳栗挡门,团子和圆子坐在栏杆上。 “你们?”疑惑地环视三人,端阳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玩三英战吕布?那只怕是还差一个。” 她的话打破了僵局,逗得两个孩子哈哈大笑。 药材递给岳栗并嘱咐她交给太医入药,端阳转身抓住两个小鬼头,嗔怪道:“好了,别笑了。说什么都得回东宫了,走。” 御书房,两把太师椅正对皇帝书桌而放,皇帝正襟危坐。 肃王先一步来到御书房向皇帝行礼在椅子上泰然自若坐下,开门见山道:“父皇,儿臣才回京便将泽州情况告知安抚司,他们会将此地状况记录在册。” “好。” 皇帝心不在焉点点头,朝门外看,没能看到夜瑾煜的身影。 “起初儿臣赶到泽州,可谓民不聊生。儿臣下令修建水渠引水入城以供百姓使用。”肃王往前凑了凑,滔滔不绝,“粮草将要断绝之时,也是儿臣算好时机续上。父皇不知……” 门口传来脚步声,公公领着夜瑾煜来到皇帝跟前,报太子殿下到,皇帝顿时喜笑颜开,挥手让公公退下。 “儿臣参见父皇。” 他一袭吉字纹锦大氅沾上泥水,宽腰带系在腰间,乌黑光亮的发丝随意散落,眼里有说不出的疲惫。 宫女上前递上茶水,皇帝示意夜瑾煜坐下,他却径直来到肃王跟前。 四目相对。 迟疑中带着紧张,肃王不敢直视夜瑾煜继而眼神飘忽,手原是放在双膝现在改到了身侧,他慌了。 “肃王刚才说的话,孤都听见了。”夜瑾煜瞥到皇帝表情尚好,继续道,“对,肃王说赈灾。水渠与以工代赈的事先不说。” 第378章 宗人府 “肃王平白在工地上找百姓麻烦也不说,东市街上打砸店铺还是不说。孤要说点什么?” 话到最后成了问句,凛冽的目光投射到肃王。 他燥热难耐,脸腾地红了,站起手指夜瑾煜脱口而出:“你!”,随后意识到当着皇帝的面不可无礼,改口,“太子殿下……” 纤长有力的手将肃王食指压低,夜瑾煜毫无波动地继续:“若这些都不说,孤无话可说。宋家嫡女宋蕴宁因为肃王一己之私惨遭岛国绑架,宋蕴宁为灾民所做之事天地可鉴,城中百姓口口相传,皆是称赞。” 坐在一旁的皇帝将此话全都听了进去,并抬眼让人记录,他打算等夜瑾煜全都讲完。 “难道本王还比不上武侯一女子?”肃王无可辩解被气得呼吸急促,张口就来,“本王与宋蕴宁同遭敌人绑架,难道不应该先救本王吗!” 他让夜瑾煜逼上绝路,全然不顾礼义廉耻,当众以下犯上。 夜瑾煜不恼反倒是微微一笑,坐了下来,抬手掀衣服前摆又放下。 “肃王好口才。一女子比不上肃王尊贵,武侯大人乃大楚重臣,若是宋蕴宁死了,肃王可保武侯不找父皇要人?若真是到了这种地步,一切的一切,可都是你一手造成。” 嘭! 肃王咬牙切齿直拍桌,惊得在场宫人全身一抖,直吸凉。 他显然来不及顾及皇帝,自然忽略了皇帝越来越黑的脸,正想上前与夜瑾煜再做理论,皇帝压着嗓子开口了。 “肃王。”喊叫声很克制。 皇帝没有太多表情,甚至可称面无表情,肃王回过神把视线从夜瑾煜腾挪到皇帝处,战战兢兢走了过来。 “父……”皇字还没出口,一记响亮的耳光配合着暴怒的“混账!”劈头盖脸袭来,肃王险些没站稳摔倒。 宫中人无秘密可言,消息不胫而走。 后宫荣贵妃听闻太子归京,正在心里盘算着合适的时机去找皇帝说上几句肃王的好话,这边听到了肃王在御书房被皇帝掌捆。 “娘娘您慢点!”贴身宫女紧赶慢赶追上了荣贵妃。 一宫之主跑乱了发髻,跑飞了衣襟,她匆匆忙忙喘着粗气从后宫赶来,未得召见便不管不顾地冲进御书房。 荣贵妃上了年纪,比不得年轻妃子面容姣好,但风韵犹存。 “贵妃为何前来?” 皇帝抬眼见贵妃入门,他自来宠爱此妃,不惜冷落太子生母皇后,淡淡点头示意门口的侍卫退下,不必阻拦。 这边荣贵妃整理着衣物,夜瑾煜抢先开口:“宋家不但宋蕴宁有功绩,弟弟宋言澈亦是骁勇善战,海军副将当得风生水起,立威杀敌毫不逊色。” “夜瑾煜!”肃王不顾一切地咆哮,吓得荣贵妃捂嘴,她说什么都想不到肃王竟会当皇帝的面直呼夜瑾煜的名字。 随后扑通一声跪下,荣贵妃将肃王护在身后,双膝震得生疼。 怒色一沉,皇帝忍无可忍,在荣贵妃开口前下令:“闭嘴!肃王狼心狗肺丝毫不知礼义廉耻。全都给朕闭嘴!来人,将肃王打入宗人府,以三月为期!若无朕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解除!” 两名御林军带走了肃王,无论荣贵妃如何哭喊,都没能换来皇帝的动容。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皇儿被打入宗人府。 “皇上。”眼泪簌簌往下掉,荣贵妃哭得倒抽气,“皇儿为何要被打入宗人府,皇儿才回京不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 撕心裂肺说不上,但这哭声也算凄冽。哀怨中带着愤怒,绕着御书房游荡。 关押肃王已是板上钉钉。 皇帝不想让荣贵妃再闹,此成命无法收回,再闹只会让她自己下不来台。他亲自上前扶起荣贵妃:“起来吧。” “来人,送贵妃回宫歇息。” 公公入门,荣贵妃自知事情无回转,自觉自愿地跟着公公去了,走前只默默抹泪。 房中只剩下夜瑾煜与皇帝两人,怒气未消的皇帝沉默不语坐会桌前。 两父子对上眼,夜瑾煜主动打破僵局提及他一直想说的事:“父皇。宋蕴宁回京途中因舟车劳顿而病倒,眼下正在太医院疗养,不知父皇可否以宋蕴宁为国赈灾为由,多加赏赐珍稀药品好供她诊疗所用。” “赏赐以安民心。”他补充道。 “哦?” 皇帝若有所思,夜瑾煜一席话打断了他因肃王阴郁的思绪:“既如此,便按太子说的做。朕会下令赏赐武侯一家,以示表彰。” “多谢父皇体恤。” 夜瑾煜恭恭敬敬行完礼,在之后的一刻钟里将泽州城现在的状况说与皇帝,随后无话可讲便告辞,才走出御书房。 门边有一身影,扭着腰肢走了过来。 荣贵妃上上下下打量夜瑾煜,不屑一顾道:“本宫以为太子殿下是因旧疾突发才开口向皇上求药,太子最近病好些了吗?” 宫中人只懂踩低拜高,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 天空一只鸦雀飞过,惊叫出声,荣贵妃吓得身子微微一颤,她等不来夜瑾煜的回话,尴尬道:“太子殿下好威风,日后这气焰在本宫面前可收着点。” 夜瑾煜只觉耳边有只蚊子在嗡嗡地叫,抬脚出了御书房径直往出走,没有回头,连眼睛也不曾往荣贵妃的方向瞥上一眼。 “你……”声音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荣贵妃突然回过神,不想受了夜瑾煜的气还惹人口舌,剩下的话则憋了回去。 风穿过大殿,头上的步摇来回摇荡。 贴身宫女见荣贵妃正在气头上,用手挡在嘴边,赶紧递了话:“贵妃娘娘,肃王殿下才去了宗人府,您若要见殿下得赶快了。” 宗人府有宗人府的规矩,皇帝下圣谕言不得有人替肃王求情与放肃王出宗人府,抓住这时机去或许还有转机。 荣贵妃让宫女这一提醒才觉孰轻孰重,顾不得夜瑾煜,见其越走越远,她低声道:“走,去宗人府。” 出了御书房往西去。 第379章 为何分居 宗人府在宫中一不起眼的角落。 往日里有皇子公主犯了错就往宗人府送来,若是点小错只打发着抄抄经书听上头念叨几句也就放出来了,若是犯了大事…… 漆黑闭塞无半点天光,宗人府里点着蜡,荣贵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捂住鼻子往里进,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直往脑门冲。 门口侍卫见是贵妃娘娘没敢拦,嘱咐几句小声别闹出动静,免得他们难做。 “啊!”是肃王,凄厉婉转的喊叫声中夹着板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顺着走廊传到了荣贵妃的耳朵里。 打在儿身痛在母心。 荣贵妃倒吸凉气,整个人气地直发抖,顾不得味道也没了矜持甩开膀子往里跑,冲进房间里,映入眼帘。 老虎凳上趴在的正是身穿朝服的肃王,他早已被打得呲牙咧嘴,身旁两名侍卫举着板子一左一右毫不留情。 “住手!”荣贵妃在情急之下叫破了声,她隔着牢房栅栏进不去,一双手死死抓住,“都给本宫住手!”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板子。 肃王见母妃前来,死死咬住牙忍下疼痛。 抬头见过荣贵妃,侍卫收起板子鞠躬:“小的见过贵妃娘娘,此乃皇上圣谕,请恕小人不可停手。”,他给了同行侍卫一个眼神。 劈里啪啦的板子就又落了下来,肃王大叫道:“母妃救儿臣啊,儿臣不想在宗人府里挨打!母妃!” 打得那叫一个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隔着衣物荣贵妃能看见血浸出的血红,她留着泪,含恨回应:“皇儿万不可在宗人府内轻易倒下。母妃一定给你想办法,一定救你出去!” …… 傍晚时分。 岳栗从早到晚在太医院守候宋蕴宁,寸步不离,她沿途走来耗了不少体力,不知不觉靠在桌边沉沉睡去。 床上宋蕴宁养精蓄锐两三个时辰总算睁开了眼。 长时间的平躺不动让她觉得脖颈酸痛,挣扎着坐起身才看见身边只有岳栗,轻声呼唤道:“岳栗,岳栗。” 恍恍惚惚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岳栗撑着头的手臂猛地一滑,头一沉,身子差点栽倒。 坐稳身子发现宋蕴宁醒了,正对着她笑,她赶紧走上前:“小姐你可算醒了。可有不舒服?还是头晕?” 靠枕在岳栗手忙脚乱地一通忙碌下放到了后腰,宋蕴宁见这小姑娘笨手笨脚直偷笑。 她坐正身体摇摇头:“没有,我很好,都没有。” “小姐,奴自小一人从蛮荒之地长大,没见过大世面也没伺候过人,你多担待。”岳栗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继续道,“奴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便是。” 听宋蕴宁温温柔柔的语气,岳栗一下来了精神,脱口而出:“奴在外守候小姐,来了两个孩子自称您是他们的娘亲。这孩子分明是端阳公主带来看您的,他们叫太子殿下父王叫您娘亲?” 宋蕴宁一时语塞,搞不好是那两个小鬼头又闹起以前的玩笑了,说了不可当着外人的面叫娘亲,出去几月就又忘了。 说话的空挡去桌上端来热水递给宋蕴宁,岳栗滔滔不绝:“奴只是困扰为何您与太子殿下都有孩子了还两地分居,奴不懂。只不过奴看小皇子和小郡主长得还真像您,白白净净的。” 杯子悬在空中,没有人伸手来接。 “小姐?”岳栗疑惑地看着宋蕴宁陷入沉思,双眼怔怔地盯着窗外出神。 若非今日岳栗突兀提上这么一句,宋蕴宁永远都不会把团子和圆子当作自己的孩子去想,团子的嘴像极了宋言澈的薄唇,而圆子的一双杏眼与她如出一辙。 孩子,太子殿下与我的孩子? “小姐。” 岳栗再叫一声,宋蕴宁旋即从思绪中抽身,迟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杯子。 热水入喉暖了胃,空荡荡的肚子好受了些。此事恐有蹊跷,得想办法弄弄明白。 “我身子好多了,先回武侯府。”宋蕴宁一饮而尽,拿过手帕擦了嘴,“不知初禾归家去是否告知父亲母亲说我病了,得早日归家让他们放心。” 没有寻到问题的答案,岳栗只当是宋蕴宁不想提及,打法了心头的疑惑应话去将房里的衣物首饰都收了起来。 大病未愈,宋蕴宁在岳栗的搀扶下走得慢,而岳栗则是五大三粗惯了生怕哪里让主子不舒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斜着腰苟着背,缓缓向前。 刚到门口,门外就传来了惊呼。 “天哪!”武侯夫人不顾侍卫阻拦往里进,上来揽住宋蕴宁,“天呐,我的儿。吃了不少苦,黑了!你黑了,又瘦了。” 手在宋蕴宁脸上摸了又摸,武侯夫人想憋但终究是没憋住,抽泣不停。 宋振云站在原地踟蹰没能上前,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蕴宁啊,此去当真幸苦。为父汗颜,终究是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爹,娘。”宋蕴宁微弯膝盖便被武侯夫人扶了起来,“言澈在外习得了做将军的本事,立下了汗马功劳,安全无事但请您二老放心。” 从东宫回武侯府的这一路,武侯夫人从未放开宋蕴宁的手,一直拽得紧紧的,生怕这女儿说走就又走了。 骨节分明嫩滑的一双小姐手,瘦得只能摸到骨头。不知在赈灾时做了什么苦活儿,握在手里竟有了薄薄一层老茧。 “到了,来下车。”武侯夫人搀扶宋蕴宁下车。 路上她听说了岳栗的故事,想着是太子殿下专指给女儿的人,不好驳面子也就笑笑没言语,只当家里多养一个仆人。 宋振云先回堂屋,他走前嘱咐下人准备好饭菜,都是宋蕴宁爱吃的菜。 圆桌上摆满了点心小吃还有宋蕴宁爱喝的莲子羹,荤素皆有,好生数数得有十六个菜,岳栗从未见过这种大阵仗,吃个饭竟如此繁盛。 “坐。”宋振云亲自给宋蕴宁拉开凳子,又让小厮加了椅子,“蕴宁快坐下吃饭。岳栗姑娘既是新到府上,今日便一同吃。” 第380章 林文博 起先岳栗不敢,在宋蕴宁的坚持下还是伴随着局促坐了下来。她没在吃饭前净过手,当然也没在吃饭后漱过口。 “泽州苦,肯定没怎么吃过饱饭。来,多吃点。”筷子上的肉放进碗里,武侯夫人笑呵呵地不停给宋蕴宁夹菜 宋蕴宁看着满桌饭菜没胃口,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还是吃了许多,后来实在吃不下便借口累了让岳栗扶她回房。 房间与走前一样,初夏在这些日子将院子打扫得干净,就等着宋蕴宁回来。 主仆重聚拥着聊了几句,宋蕴宁又觉头晕于是将岳栗介绍给初夏,初禾路上就认识了,让两人带着岳栗熟悉武侯府的规矩。 她坐回房间盯着梳妆台上的铜镜,深深吸了一口,总算到家了。 “蕴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才陷入静匿氛围的宋蕴宁回到现实,她问道:“娘您若是无要紧事可否明日再来,女儿累了。” 房门没锁,武侯夫人推开门自己进来了,一来就挨在宋蕴宁身边坐下。 女儿脸上略显疲惫,一对黑眼圈重像是直接沾墨往上画的一般,她赶紧切入正题:“蕴宁啊,娘不想叨扰你,娘只说一件事。” 靠着椅背伸懒腰,宋蕴宁用下巴拖住脸,懒洋洋:“您说吧。” “你爹爹在乾州有一挚友姓林,是出任乾州刺史时认识的老朋友。家中只有一个儿子,今年预备进京赶考,说是琴棋书画精通,颇有学识。” 武侯夫人说话轻轻柔柔,宋蕴宁原本就累,眼下更是听得昏昏欲睡,眼皮不听她使唤地直往下耷拉。 “蕴宁。”武侯夫人拍拍她的手,宋蕴宁强打精神,“怎么了,他进京考取功名难不成要我当先生,我又没有考过。” 看着女人无所谓地打了好几个哈欠,武侯夫人无奈笑道:“说哪儿的话。娘是想让你帮帮他,人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爹爹是受了友人之托,现在言澈不在家,你当姐姐的总该出面招待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招待友人之子不是宋家父母的本意,若能通过此次接触让两家儿女生出好感,此乃上上签,宋蕴宁不能就这样一直单着。 话里话外的含义以宋蕴宁的聪慧过人,她早已听个明白。 “知道了。”才回家就驳母亲的意愿这可不行,她又打了一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好了,女儿去,去替爹爹招待这个林伯伯的儿子。” 武侯夫人留下的任务很简单,明日与这位名叫林文博的男主于城门口相见并带他在城总租下住处,他此时住在沿途驿站,明日便可赶到。 翌日清晨。 宋蕴宁自觉力气恢复了四五分,起床将自己打扫了个干净,换上了舒服的万字紬大氅,一双锦绣双色芙蓉缎鞋。 在首饰盒面前犹豫再三,只选了从前夜瑾煜送的那支簪子带上。 “小姐您要出去去?”初禾许久没见小姐打扮,凑在门口神秘兮兮地问道。 “嗯。” 她整理衣襟,一口气喝完桌上的汤药,眉毛苦得拧在了一起:“这药可真不是人喝的。我出门去见昨日母亲嘴里爹爹的友人,你们不必跟了。” 繁华的京城热闹非凡,是重生后的泽州不能比拟。宋蕴宁呼吸着空气中人来人往的热闹气息,有包子的味道,还有烤串,嗯,就连炭火的味道都如此好闻。 算着时间,东道主待客可不能晚。宋蕴宁快步往城门去,远远看着一男子站在原地不动,遂靠近。 “是宋蕴宁,宋小姐?” 这个叫着宋蕴宁名号的男子有一双桃花眼,面部线条流畅,眉毛微微扬起很精神。宋蕴宁停下脚步,试探问道:“你是林文博?” “正是在下。” 头发用白色飘带扎绑起来,看着很是干练,林文博没有宋蕴宁想象中这般书生气但也的确文质彬彬。 手不停在包袱里摸索,没等宋蕴宁反应过来再说话,他掏出了一个物件:“宋小姐,家父嘱咐我来京时备上薄礼,不成敬意。” 不太通透的玉石雕刻件,在太阳地下透不过光,宋蕴宁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雕的是个女娃娃,短短的头发手里抱着荷叶与莲蓬,活像是圆子先前的兰花头,“噗。”宋蕴宁没忍住笑了,“多谢林公子。” “您喜欢吗?”林文博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指着礼物说,“这是乾州盛产的黄玉,不算最好的成色,但放在家中把玩是够了。” 没想到这友人之子还挺会为人,不过爹爹交往的应当都是大户人家。 宋蕴宁高兴地收下了礼物,这个林博文给她留下了好印象。 “我很喜欢,林公子费心了。”好久没回京城,宋蕴宁的想逛街的心情按耐不住,抬眼就是首饰店,她顺势说道,“我先带林公子在城中逛逛,若有喜欢的地方再停下找房如何?” 林文博讨得美人欢心自是高兴,反正他也人生地不熟,逛逛也没坏处,何况是和这般佳人同逛京城。 他提了提肩上滑落的包袱,一口答应:“恭敬不如从命!宋小姐请吧。” 穿过街上熙攘的人群,林文博一路跟着宋蕴宁进了首饰店,他算是明白了宋蕴宁为何突如其来的想逛逛。 “这是金刚石吗?” 宋蕴宁拿起柜台上一串晶莹剔透毫无颜色的手链,晃得人睁不开眼,她从现在到走出店门就没放下过。 店里有许多首饰,大多千篇一律,只有这个让人一见倾心。 与小二说着话的掌柜见来了大客,小跑来到跟前:“小姐您眼光真好,这就是金刚石了。全城只此一串,看您喜不喜欢。” 他按耐不住兴奋地搓着手,这串手链若是卖出去只怕一月的流水都够了。 犹豫片刻,宋蕴宁把手链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阵,正要开口才想起今日出门没带钱,眼中流露出遗憾。 这些小动作全都被跟在后面的林文博收入眼中,他挑眉微笑地默默注视着宋蕴宁,没有讲话。 第381章 不要我们了 “算了,不大喜欢。” 她忽略店铺掌柜垮掉的笑容,放下手链往外走。 等宋蕴宁走到街中间才反应过来后面无人跟上,预备返回去找林文博时,见他身姿挺拔地走了出来。 “走吧,宋小姐。现在去又去逛哪儿?”他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笑容,嘴角从一而终地向上扬起,谦逊温和。 还逛什么,钱都没有带。宋蕴宁还以微笑,不急不徐道:“不用再麻烦林公子配我逛了,办正事要紧。” 京城里有许多达官贵人的空宅院,多是置办作为家产,许多得了赏赐的太太缺钱用便回将房契挂出去卖。 这些宅子又大又豪气,一连看了许多家,林文博选了一处最为僻静的小宅子。 他倒不是缺钱。林家不缺这点钱,但他向来为人低调惯了,又说是为了备考需要清净的地方,宋蕴宁便随他去。 母亲交代的事办完,宋蕴宁不愿再待。 跟着林文博看了一圈房,回到门口,准备离开:“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林公子有需要便来武侯府找我。” “等等。”林文博欲言又止,不好意思道,“今日麻烦了宋小姐,不让一同吃顿饭,也算是林某人不成敬意的感谢。” 立即开口回绝似乎对初认一天的人来说不大礼貌。 宋蕴宁佯装思考,半晌后才说:“林公子不必费心,我近来身体不大好,现在必须回家喝汤药才行。” 这下总可以走了吧?谁知宋蕴宁身子刚往前伸,林文博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他躲避着宋蕴宁的目光,低下头。 “这是宋小姐在店里喜欢的链子,在下未经允许擅自买下,还请宋小姐收下此物。” 以银为托,镶嵌着闪耀金刚石的手链。明明是很好看的首饰,再次出现在宋蕴宁眼前却成了烫手山芋。 “这……”迟疑中伸手,宋蕴宁把手链推了回去,“这太贵重,我不能收。林公子还是自己留下吧,或是退给店铺掌柜的。” 也不知这林文博哪儿来的笃定,他硬是把首饰塞进宋蕴宁手里,随后不停强调:“不当是送你的也行,你先收下。等你回府再给我捎银子来,全城只有一条的链子,让别人买了可就没了。” 手链在硌得宋蕴宁手疼,她硬是找不出理由再推辞。 “蕴宁姐!”这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端阳公主,宋蕴宁让突如其来的熟人打断了思绪,只好暂且收下手链放到怀里。 端阳从街对面张着大嘴径直走了过来,她才与友人分手,转眼就碰到了宋蕴宁。 宋蕴宁与一个文质彬彬的公子? “端阳你为何在街上?”宋蕴宁没有意识到端阳异样的神情,她对林文博介绍,“这位是端阳公主,与我私交甚好。” “见过公主。”林文博拱手鞠躬,还是带着笑。 对着陌生人扯起嘴角难看地笑了笑,端阳二话不说地拉过宋蕴宁的手,转身质问道:“这人是谁啊?你很熟吗?”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宋蕴宁缓缓点头:“家父友人之子,林文博,熟倒是挺熟了。怎么?有问题?” 听不懂端阳嘟嘟囔囔地自己念叨了些什么,宋蕴宁不想在街上再耽误时间了,昨日本就因为要接待凭空冒出来的林文博没睡好,她要回家补觉。 她打断了端阳的问话,先是与林文博告别,又跟端阳走到街口后告辞。 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端阳,想着皇兄与蕴宁姐一起出生入死这些日子不曾有进展,难不成闹崩了? 不行,想到这里,她赶紧回了东宫。 “公主为何不开心?”丫鬟小翠看端阳坐在桌前闷闷不乐,鼓足了勇气,壮着胆子问。 “你说蕴宁姐为什么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从哪里出现的?”端阳的话说得小声,不知是说给丫鬟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突然一拍脑门,感慨:“完了,这下完了。皇兄怕不是要孤独终老了。蕴宁姐这么好的人他都让别人抢走了。” 手牵手从后庭玩耍回来的两个孩子,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姑姑嘴里的噩耗,他们震惊地冲进房门,异口同声道。 “什么!” 最先忍不住的是圆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放声大哭,“宋姨要成别人的娘亲了吗?哇哇哇,姑姑你骗我。”,她不允许宋姨成为别人的娘亲。 自视为男子汉的团子不想当着姑姑和妹妹的面哭,但他也难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拉住端阳的手:“姑姑说的可是真的?” 端阳一时语塞,这话她可也说不准,只是在路上碰到宋蕴宁与一男子同行,自己与丫鬟瞎咕叨两句却让这两个小祖宗给听了去。 “别哭了,别哭呀。”越是劝,就越哭。 圆子的泪水好像开了水闸,两个孩子真就以为宋蕴宁不要他们了,动静闹得整个东宫传了个遍。 夜瑾煜听闻孩子们闹得不可开交,赶紧来端阳房里查看,入门就看到端阳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孩子早已哭成了泪人。 “这是怎么了?”他蹙眉询问。 哭的昏天黑地的孩子听不见父王的话,团子勉强抬头:“父王,宋姨还回来东宫吗?宋姨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寝殿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夜瑾煜握紧拳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团子的问题,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收不住的啜吸。 父王回答不上这个问题,那就让我带着妹妹一起抢回宋姨。 从地上站起来,团子不可也不闹,抬起手臂用袖口擦干泪水,牵着妹妹转身离去。端阳想拦,抬眼看到夜瑾煜摇了摇头:“随他们去。” …… 从后街僻静处往正路上走,宋蕴宁与端阳分开后走过小桥迟疑着停下脚步,回武侯府?不对,得回将军府看看。 萧渐清一家抄家以来,将军府的宅子充了公,照理该归为国库。 泽州突发旱灾,急需安抚司调动国库银钱用以赈灾。 第382章 宋府 这些贪官污吏与贼子犯臣的府邸就成了变现的好材料。 宋蕴宁早听闻原本将军府要卖临走前拜托风月儿留意着买下,回京以来还没想过这个事,今日陪林文博看房,旋即想起来了。 风月儿办事妥当,原将军府邸佣人因抄家牵连全打了出去,现在府上又买了些小厮丫鬟给放着,就等宋蕴宁回来。 门口石狮子如常威严地踩着绣球,宋蕴宁远远一瞥见门口干净就知道事办成了,她满意地往前走,想着改日置办谢礼送给百花楼。 人刚到门口,头上的招牌‘将军府’三个大字涂了金漆,刺眼无比。 “宋小姐?”站在门前守门的是新来的小厮,见宋蕴宁眼熟迟疑着叫了一句,他赶紧恭恭敬敬地迎主人进门。 微微点头,宋蕴宁的眼睛从始至终放在头顶的牌匾上,左看右看都不舒服。 她往后退了两步好看清全貌,才踏进门槛的脚又退了回来,反手叉腰指着匾额:“将军府?将军都没了还有什么将军府,赶紧找人做新的牌匾。” 小厮应了一声就往外跑,跑没两步又觉着不对劲地回来,喘着粗气问:“这……上头写什么啊,小姐?” “宋府。”宋蕴宁斩钉截铁。 前世在这府邸里的一切耻辱与过往都随着旧牌匾落地破碎而彻底封存于世,有如过眼云烟,前途是要走好脚下的每一步路。 府上家丁小厮热热闹闹换牌匾,搭着云梯往上抬。宋府两个字请了城中大家提笔,宋蕴宁抱着手臂在门口瞧。 “左,左。” 上去的小厮笨手笨脚地怕踩漏了脚下的梯子,始终挂不到正中,宋蕴宁急得在下头指挥,“说了往左,是你的左手边,不是我的。” 听了大半天,小厮冷汗直往下流,手哆哆嗦嗦还是往右去了。 “嗨呀!” 逗得宋蕴宁捂嘴直笑,没发觉身边站了人。太医神色有些紧张,试探地小声叫了宋小姐,显然对方没有转过头就是没听见。 他深吸一口给自己壮壮胆,随后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宋小姐。” 牌匾上的注意力让近在咫尺的人这么一吓,宋蕴宁的心脏咚咚直跳,慌乱中看到了身边神色紧张又略有点尴尬的太医,他身穿太医朝服很难不让人认出来。 “太医所为何事?”宋蕴宁平复心情,和颜悦色笑笑。 身前牌匾更换继续进行,不过最开始上去的小厮已被吓坏了胆,他不知世上还有恐高症一说,又将牌匾递了下来。 或许是接下来的话难为情,太医又对着宋蕴宁鞠躬,踟蹰了好一阵方才说道:“宋小姐大病未能痊愈,下官以为您还是改回太医院住下,养好身子再出来。” 一门心思就想把新牌匾安排换上的宋蕴宁不想回太医院,那里满是宫中人士进进出出,没个自由不说,还受人监管。 她急着指挥下人,摆手道:“多谢太医您记挂,不过……” 从街对面过来的是什么人?宋蕴宁话说一半就看见又有好几个太医跟了过来,不止有太医,还有太医院里贴身伺候的宫女。 个个愁眉苦脸,就怕听到宋蕴宁说一个‘不’字。宫女更是急得眼泪花直在眼眶里转悠,就等宋蕴宁说了就开哭。 在王公贵族手里讨生活的下人定是听了主子的忌告才来求宋蕴宁回去,不是夜瑾煜又会是谁,宋蕴宁明白。 “哎。”宋蕴宁憋回原本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我随你们回去。” 眼前人一群人接二连三的松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马车就在路口等着,一行人带着宋蕴宁回了太医院。 比巴掌还大的碗口,一碗又一碗的汤药往嘴里送,宋蕴宁喝完药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着,直到府上小厮传话来说牌匾换好了。 她径直起身,掀开被褥,宫女随即上前:“宋小姐这是要去哪儿,您吩咐奴婢去干就是了。您好好躺着不能动。” 门外太医一听也了不得,推门而入告诫道:“宋小姐不可起身啊!积劳成疾不是小病,若是不得修养,会落下病根。” 好好换牌匾的喜事,就这样让人泼了冷水。 宋蕴宁不悦起身穿好鞋,顿时发了火:“我知道你们因太子殿下吩咐做事,但我现在病好了,不必太子殿下如此费心。还请太医告诉殿下,日后不用殿下操心了!” 扔下这句话,宋蕴宁出了太医院就上了小厮套来的马车,她顾不得太医宫女在病房里神色大乱,当然也没看见他们灰溜溜地去告知夜瑾煜。 ‘宋府’就是比‘将军府’看起来顺眼,这边才下马车抬眼就看到了金光闪闪的新匾额,她直夸众小厮能干,挂得整齐又当中。 “多谢小姐!”小厮被夸得脸红,挠挠头又突然一怔,“不过小姐,这牌匾还没结给木材铺钱,一共是二两银子。” 木头用得好,二两银子算是良心价钱。宋蕴宁仔仔细细看过牌匾,没瞧出问题,伸手从怀里取了银子。 “这二两是给木材铺子的。”手上还有零零散散一些铜板,宋蕴宁一道递给小厮,“剩下的算你们的打赏钱。” 钱刚刚递出去,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宋蕴宁没听见小厮连连道谢心不在焉地打发他去了。 “为何不在太医院疗养。”夜瑾煜站定,压着嗓子问道。 他或许来的路上跑得急,额前头发肆意洒脱地飞起,一点也没有要老老实实跟随大部队的意思,紫瞳里闪着阴郁。 但太子殿下为何要走路前来,宋蕴宁不得而知,她只气他平白多管事:“殿下这话不对吧,我是自由身又不是宫中女子,要去哪里都是我自己的事,再说,我并非将死之人,为何老要在那太医院的床上躺着?” 怨气积攒得久了,说出口音调高了三分。 荒废许久的将军府一时来新住户,爱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全都驻足观看,其中不少路人听到有小姐气冲冲在将军府。 第383章 误 会 定睛一看还是宋家嫡女更来了兴趣。 陌生目光扫在脸上,夜瑾煜只觉灼热,他微微侧过身子低下头。 “孤是好言相劝,你话说得过激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夜瑾煜说着话也急切起来,“孤答应宋言澈护你周全,路途上你生了病,孤还能不管?” 反问换来的还是反问,相互想听的话谁都说不出口。 关心渐渐成为争执,宋蕴宁阴阳怪气又说了好几句,赌着气就要往门里走,夜瑾煜见话没说明人就走了,只好跟过去。 有什么好跟的!听着背后跟过来的脚步声,宋蕴宁气不打一出来,跨过门槛转头高声:“太子殿下这是她人府宅!你……” 悬在空中的手指正对上背后不远的人,此人并非夜瑾煜,而是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林文博,他标志性的笑容映入眼帘。 林文博提着肩上挎着黑布包袱往前走,来到夜瑾煜身边,两人身量差不齐,夜瑾煜因站在台阶上显得高上半头。 “林公子。”宋蕴宁以迅雷之势收了气焰,勾起嘴角温文尔雅打招呼,同时略诧异道,“林公子为何前来,所为何事?” 她走下台阶,将夜瑾煜晾在一边。夜瑾煜的表情僵在脸上,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以及这个所谓的林公子。 对着身边不知是谁的男人礼貌微笑以示招呼,林文博家在地方的确从未见过当朝太子,加之夜瑾煜从不抛头露面更是无从知晓。 不过,这个男人看似平淡如水的眼神中透着锐利与凶狠,不好惹。 “噢!是这样的。”林文博视线从夜瑾煜身上挪开,回过神取下包袱递给宋蕴宁,“这是宋伯父叫我取来的行礼,说宋小姐要在外宅居住,没这些东西用只怕是不习惯。” 宋伯父,将武侯大人的称呼得如此亲近。 已到这种程度,夜瑾煜不打算保持沉默,他抢在宋蕴宁前面脱口而出:“你是谁?是何来路,你与蕴宁很熟?” 配合着略带敌意的语气,手一把抓过林文博递过来的包袱,夜瑾煜挂到自己身上。 空落落的手悬在空中,指缝见只有微风掠过。 林文博一时无所适从,转头向宋蕴宁投去求助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这位?” “太子殿下咄咄逼人了。”不等林文博回答,硬生生踮脚从夜瑾煜身上扯过了包袱,宋蕴宁下达逐客令,“还请殿下移步别处,宋府庙小供不起您这座大佛。” ‘请’的手势她已弯腰做好,夜瑾煜瞥了一眼林文博见其惊恐不知所措,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吵,忍气吞声先行离开。 眼见太子殿下走下台阶,林文博行礼鞠躬恭送夜瑾煜离开,抬头见人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好的怎么还得罪了太子殿下,当真凶险。 “没想到让林公子受惊了,殿下不是有意针对。若是林公子有觉不便之处,不必放在心上,我会与殿下解释的。” 他不想宋蕴宁为难,立即摆手,说起了正题:“宋小姐多礼了,日后叫我文博便好。不知宋小姐今夜是否有空与我共进晚餐?” 晌午拒了一次,现在又碰上了,宋蕴宁很难不怀疑林文博是有意为之。 但想到先前收下的手链,人情账还在身上挂着,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吃饭顺道还钱也算两清。 “好,一同吃。” 包袱叫小厮拿回房里,宋蕴宁与林文博一起去了街上有名的宴请酒楼,滋尚轩。 一行路上,宋蕴宁端庄大方毫无半点不便之意,以东道主之礼向林文博讲解了京城人文风俗,还说了应点的传统好菜。 “四喜丸子,八宝菜,爆肚配麻酱,菜就这些。”宋蕴宁往柜台看了一眼,又对小二说,“一小壶女儿红,拿两个杯子。” 今日酒楼来客稀稀落落,平常最好凭栏处的位置也让两人坐下了,春日微风不冷,穿着大氅正正好。 小二记好了菜退下,林文博换了宋蕴宁对面的位置说是帮她挡着风,又叫了壶热茶。 “林公子。”宋蕴宁打断他体贴入微的忙碌,从衣兜里掏出钱袋递了上去,“这买手链的银子,你好意我收下了,但一码归一码。” “好。” 干净利落的一句,没有推辞,林文博很自然地收下了钱,继续倒着手上的茶,开口还问宋蕴宁是否冷,若是冷可披上他的外袍。 宋蕴宁不是瞎子,她看明白了。 从城门口一见到现在林文博的所作所为,想必是爹娘有意撮合。 她端起热茶喝了两口,没由头地来了一句:“我此前未得良配,与萧家和离。” 宋蕴宁放下杯子,她看见林文博的手明显楞了一下,同时也放下了杯子。杯底磕在桌上,清脆的一声。 “宋小姐若是不提我是不该提这事。”林文博的笑竟在此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皱眉与愤怒,他愤愤不平道,“此事我在乾州略有耳闻,请恕我用词不当。” 好了,准备听男人们不得入耳的荒唐言语吧。宋蕴宁早作好了准备,污言秽语不在话下,上一世听多了。 她甚至坐直了身子,环抱手臂,直勾勾盯着林文博。 “萧家人简直令人发指!” 林文博意识情急之中声音高了些,又见宋蕴宁怔怔出神带着诧异,他感到身边有人投来目光便克制情绪继续说,“萧渐清不配为将军更不配为人,这事与你无关,他们萧家本就不配迎娶宋小姐为妻。” 没有嘲笑,不是恶毒的话语,这个坐在面前文质彬彬,提起萧渐清就牙痒痒的男人,竟是为数不多的明眼人。 他滔滔不绝,说了许多。 宋蕴宁从他的动作到表情,没能找到一点虚假的意味,还听他放下谦逊骂了好几分钟萧家人。 “不好意思。” 小二适时出现打断了这意料之外的批斗大会,他往桌上放了酒壶以及配套的两个酒杯:“您要的女儿红,菜马上来!” 林文博回过神觉得失礼,不好意思地闭嘴,主动斟酒。 第384章 自作聪明 这才真是让宋蕴宁犯了难,若是这人是个下三滥倒还好对付,为何是个能交朋友的好人,还是父亲好友之子。 酒杯迎面递来。 “多谢。”头疼之际,宋蕴宁抬手拿酒杯,林文博递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不行啊,我突然记起宋小姐似乎还在喝汤药,酒还是先别喝了。” “让让,让让!” 急吼吼地在堂上跑,小二嘴里像是塞了烫嘴的糍粑咽不下吐不出来直叫,手上端着一盘菜,以极快的速度奔着两人这桌来。 坐在靠大堂一面的是宋蕴宁,她只觉危险来临闭上眼。 谁知小二嘭地一下越过宋蕴宁撞上了林文博,一时,四喜丸子在林文博的衣服上滚了一溜,咕噜噜地落地,头发衣袖上全都是汤水。 汁液顺着头发滴,热腾腾的还直冒烟,还别提烫的这下有多疼。 “你们怎么回事!”宋蕴宁路见不平,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质问摔了个马趴的小二,“一顿饭不让人好好吃!把你们掌柜叫来。” 显这小二就是故意的。 若真是不小心撞上了,放着宋蕴宁在好撞的位置不撞,偏偏奔着外头的林文博去了。 林文博是个好脾气,没说二话,况且当着宋蕴宁的面也不好失态。他浑浑噩噩,自己取了毛巾擦拭一番。 “对不起!不好意思啊,客官,真是脚滑了。”小二狼狈,盘子摔得七零八落不停道歉,忍着痛站起来。 不小心的事可会这么巧? 宋蕴宁知道其中有问题,冷静下来问道:“你若好好说明白是谁指使你干的,我就不找你们掌柜的。不然,我不但找你们掌柜丢了你的活计,我还要报官。” “是两个孩子!客官您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家掌柜的,我一家老小就靠这个吃饭,我不能没活儿干啊!对了对了,那两个孩子里头有个小子,眼睛长得奇,是紫色。” 小二吓得两腿一软,不经太多思考,脱口而出。 不说全天下,但说这京城,能有紫瞳的也就是东宫的两父子。夜瑾煜不是孩子,剩下的不就是团子那个小鬼头。 “知道了,你把这里收拾了,我不会报官。”宋蕴宁气得血气直往上涌,猜就是团子带着妹妹胡乱参合大人的事。 她打发了小二赶紧对林文博道歉,主动递上干净的手巾:“对不住啊,让林公子你见笑了。孩子调皮捣蛋,定是以为我与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您快擦擦。” 闻着身上传来的饭菜香味,林文博将污渍擦了个七七八八,剩下浸入衣物里的汤水算是无能为力了。 虽觉不适,但能忍受,他笑着放下手巾:“没关系,小孩子见母亲与外来男子交往多会有妒忌之心,我能理解。” 母亲? 宋蕴宁楞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林文博是把两个孩子误会成她的儿女了,也好,能借此机会让他知难而退。 桌上迎来片刻沉寂。 久等不来宋蕴宁说话,林文博以为宋蕴宁愧疚便找补道:“他们肯定是误会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主动给宋蕴宁夹菜,还记着刚才的酒杯把里面的酒换成了茶。 “是,是。”勉强自己笑了又笑,宋蕴宁非但没解释孩子事,反而故意说,“自小这俩孩子就皮,哥哥带着妹妹老闯祸。” 饭就在这样尴尬的局面中吃了个半饱,林文博有心向宋蕴宁示好,可宋蕴宁始终心不在焉,事已自此,明事理的人都知道差不多该散了。 放下筷子,林文博主动叫来小二结帐,当然是另一个小二来收钱。 他起身去整理了衣物又返回,来到桌前对宋蕴宁轻声道:“我送宋小姐归家,夜深人静不大安全。” 礼貌的好意自不可拒绝,宋蕴宁本跟着他上了马车,但觉两个小孩说不定还等着看热闹,小小个子追着马车跑肯定不安全。 “我吃饱了想走走。” 林文博不明白大晚上黑灯瞎火有什么好走,只好顺着宋蕴宁的意思做,点上灯笼一直慢慢走到巷子口。 宋蕴宁突然停下说:“前面不远就是我府邸了,林公子早些回去,你路途远。” 不让送到家有人家的道理,林文博是个知趣的人,做事从不强求,反正也就几步路不会有危险。 “那,我就告辞了。” 他把灯笼给宋蕴宁,转身上马车而去。 等到车辙声渐远,宋蕴宁刻意放慢了脚步,轻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走着,一会踢小石子,一会又捡起片树叶子。 快到宋府门口,她清晰地听到了有人划过路边草丛的沙沙声。 靠在门口石狮上停了下来,宋蕴宁敲两下门,等小厮从打开了大门,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小厮特意把门口的灯点上了。 灯唰的亮了,宋蕴宁猛地一回头,她大叫:“谁!” “啊!” 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影子落荒而逃,不过小孩子跑不过大人,宋蕴宁不费吹灰之力一手一个,直接截停。 团子赶紧用手挡住脸,圆子则是看着宋蕴宁咯咯直笑,貌似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你们干什么要去酒楼搞事?”宋蕴宁见他们不以为耻,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大晚上在外面跑多危险!知不知道!” 闹事,玩弄小聪明,实在是纨绔子弟才做的下三滥。宋蕴宁不想看到好好的孩子误入歧途,虽他们还小,但也不能轻视。 笑盈盈的脸瘪了嘴巴,圆子不笑了,她知道宋蕴宁生气。 “宋姨……”团子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们……不是,不是故意这样的。” 一张软乎乎的小脸不知去哪里弄上了污渍,手指甲里藏污纳垢,宋蕴宁一双眼睛全放在团子身上。 听了半天也没听懂他到底想说什么,来来回回就是这句‘对不起’和‘我错了’,加上委屈巴巴直往下撇了嘴角,让人不忍心逼问。 “好了。”宋蕴宁弯腰伸出葱白般的指尖,抚干团子脸上委屈的泪水,“你们肯定是趁着宫人不注意跑出来的。” 第385章 论功行赏 “我送你们回东宫。日后不许胡作非为了!” 这边揽过背后站着的团子,宋蕴宁一手一个手臂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把小小的身躯护在怀里。 “我们没有胡作非为……我……”圆子赌气似地嘟囔了两句,抬眼看到宋蕴宁责备的凝视之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时间不算太晚,不过春日的天光黑得早了些,就让这两个孩子独自回宫不是权宜之计。 等到团子在宋蕴宁安慰下恢复往日嘻嘻哈哈,宋蕴宁的腿也蹲麻了,她忍着不适:“该回去了,不然你们父王知道了会生气。再来…” 停顿迎来孩子侧目,身体站得笔直,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宋蕴宁认真严肃敛声道:“今日之事我权当不知道,但回去罚写悔过书好生反省,写好了改日带给我看。不然,以后宋姨就不带你们玩了。” “是!”团子和圆子互看一眼,齐声道。 套了马车让小厮一定送道东宫门口再返回,宋蕴宁强调了很多次这是东宫皇子不可出事,她不想白天才与夜瑾煜争吵又去东宫撞见,只好出此下策。 回东宫,两个孩子便一前一后地往书房走。 端阳去后院盯制造女工手里的新衣裳,回来撞上两个顽劣小徒玩得跟个泥猴一样,正奇怪说一下午都没见到人。 还没从疑惑中回过神,两个孩子垂头丧气提笔。 “你们?”皱眉靠近,端阳仔细看了当真是在灯下写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皇兄又罚你们了?” 圆子抬头想说话,小嘴半张还没讲,让团子瞪了一眼就乖乖低头继续研墨。 诚心悔过。 团子写了这句,发现端阳还没走,气呼呼地侧过身子用手臂挡住了纸。 端阳尝试踮着脚继续看,但什么也看不见。 她想着谁当小孩时还没有点秘密,或许是两个孩子长大想要自己做些什么了,便馍馍团子的头,默默地从前门走了。 翌日,晨间早点只有端阳和夜瑾煜两人共用,团子圆子一早赶去书院研习功课,饭就在书院与伙伴一同吃。 “皇兄。”端阳稀里呼噜喝下一大口粥,嘴里塞着一口金丝卷,像塞满了松子的过冬松鼠,“唔…”,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这没规矩的妹妹滑稽得让夜瑾煜轻声发笑,难怪她不愿意在宫里待着,桌上饭菜美味但他回京城以来都没胃口。 “不怪皇祖母说你没规矩,注意点。”夜瑾煜说完勉强举勺喝了口清粥,寡淡无味。 饭算是吃完了,反正这桌子上又没外人。 端阳放下碗得意地拍两下肚子:“我饱了!对了,我刚才是想问皇兄,昨日你罚团子圆子抄书了吗?” 没来来得及看夜瑾煜疑惑的眼神,端阳又改口道:“不对,不是抄书。是写悔过书,我昨日问他们也不说,不知道怎么了,反正看起来不大高兴。” 顽儿莫名改头换面主动写悔过书,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打算再吃,夜瑾煜放下勺子,此事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能让团子和圆子乖乖听话读书写字的人,只有一个,多半是宋蕴宁遇上两人搞事才罚了他们写悔过书。 夜瑾煜取过宫女端来的水漱口,吐掉拿起手巾擦嘴:“随他们去,孤没罚。” …… 两日后的京城。 夜瑾煜得到泽州传来来消息说宋言澈今日回京,他早早收拾妥当命下人准备车队去,赶到武侯府接上武侯及夫人,又去宋府迎宋蕴宁。 以极高规格,迎宋言澈归京。 众人于城门口停车下马,宋言澈带着一身的伤与荣誉入城门,向父母姐姐行大礼,久别重逢,喜笑颜开。 “殿下为何要带上我入宫?”宋蕴宁与夜瑾煜同一架车,车正奔宫门而去,“若是圣上要接见阿弟,与我何干?” 两人虽并肩而坐,但中间隔开一人之位。 夜瑾煜的眼神飘忽转向窗外,随口道:“父皇说你有功,要与宋言澈一起论功行赏。”,车轮滚滚向前。 大殿之上早已站满群臣,行注目礼迎武侯一家及太子。 因此番行赏有武侯府家眷,太后出面行赏,皇帝请了后宫妃嫔作陪,其中少不了荣贵妃,声势浩大。 一行人入殿,以武侯宋振云为首,跪拜于大殿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中肃王一党没个好脸色,荣贵妃更是黑着一张脸漠视眼前的一切,她现在看见夜瑾煜便牙痒痒。 “哈哈哈!免礼平身”皇帝笑得红光满面,他早已从夜瑾煜口中得知宋言澈此行功高,“宋爱卿教导了一双好儿女,都是国之栋梁。朕定要好好赏赐!” 谢礼平身,宋振云谦虚谢恩说皇帝缪赞。宋言澈一改出京前得了夸便忘形的冲动少年形象,脸上的伤就勋章,黝黑的皮肤证明了辛劳。 太后陛下以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宋蕴宁,这孩子瘦了,还瘦了不少。她抹着眼泪,心疼道:“蕴宁此去太累,哀家不忍。” 皇帝安慰太后两句,对宋言澈道:“宋言澈此去泽州辅太子赈灾有功,且及时解决了敌国外患,以朕之见,封宋言澈为威武大将军!再赏宅院,新立将军府!”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宋言澈头晕目眩,这幸福来得太过临时以至于他措不及防,第一时间就向夜瑾煜投去了疑问的目光,紧接着又看向宋蕴宁。 在得到姐姐与夜瑾煜的双重肯定点头之下,宋言澈快步上前,跪地谢恩:“圣上英明!臣绝不负神恩!” “好啊。”皇帝靠着龙椅笑得合不拢嘴,下一个该宋蕴宁了,他轻声问,“不知武侯嫡女蕴宁此次立下大功,想让朕赏何物?” 大殿上各路群臣及后宫妃子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让宋蕴宁局促,她努力想掩盖自己的存在,但此刻藏不住了。 袖口底下的手相互攥紧,宋蕴宁端着手臂上前行礼:“回陛下,臣女只想平淡安分的过好每一天,不求其他。” 第386章 掇选夫婿 朝堂之上众人噤声,莫有一人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皇帝论功行赏,这武侯嫡女有机会站到堂下竟说不求其他? 夜瑾煜起初也诧异,但很快就在一旁看清宋蕴宁的眼中充满了淡定。她说的是真话,不求富贵但求平淡。 从始至终这女子便不计回报地为国为民。 “哦?” 皇帝恐未听清楚宋蕴宁的话,从龙椅上端正了身子,小声对太后耳语,太后侧身点头,也就是说他没听错。 “你这愿望,朕当真不好赏赐。”话说完,皇帝带头大笑,真乃奇女子。 顿时朝上气氛缓和,大臣们私下都在夸武侯大人能育人,一双儿女好不了得。 等笑声停下,沉默半晌的太后忽然眼前一亮,招手唤宋蕴宁上前:“蕴宁啊,你过来。” 宋蕴宁大大方方地走到太后面前,目光相接,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哀愁萦绕二人前,太后怜惜着拉过宋蕴宁的手,不放开。 眼波流转,这是高位者的欣赏,亦是长者对喜爱晚辈的不忍。 “依哀家说,蕴宁若是想要求得个平淡安稳生活。”她顿了顿,随后倚着把手对皇帝讲,“皇帝给蕴宁赐个夫婿可好?这才是世上人所求最安逸平淡的美妙生活。” 为武侯嫡女寻得夫婿! 宋蕴宁石化当场,怎么说道寻夫上了。她只知对着太后笑,脸都笑僵了,手想收回但迟疑不敢于是愣在当场。 现场一片哗然。 几乎手上有适龄男子,包括但不限于儿子、侄子、孙子,甚至是外甥的大臣皆跃跃欲试,争先恐后挺着脖子,就等皇帝开口就发言。 还不等宋振云反应过来,身旁有好些同僚已伸出橄榄枝,默默靠近开始套近乎。谁都知道宋言澈升了威武大将军,武侯府一家都是皇上眼中的香饽饽。 “好啊!太后当真好主意。”皇帝立马来了兴致,“容朕想想。” 话虽如此,可目光早在这大臣堆里转了好几圈,许久没为忠臣义士赐婚,他愿意做这成人之美的好事。 满朝听取好声一片,附和声,赞同声,夸赞声络绎不绝。已经有光禄大夫主动上前说有侄儿,家世面貌与宋蕴宁极为相配。 只有一人不与众人同乐,夜瑾煜面色铁青,不停的深呼吸能让他减少些怒气。 气氛推到高潮,皇帝甚至开口让宋振云在竞争推荐的好郎儿中选出一位乘龙快婿,就着近半月的好日子,早些成亲。 宋蕴宁回过神意识到不对,但当众让皇上下不来台不算高明的法子。她想若真有人上门提亲再找理由拒绝,随后对太后不自然地笑笑,抽回手。 “父皇!” 高声打断众人进程是夜瑾煜,这与逼人成亲有何区别。太子殿下发话,大臣们无人敢驳,全都下意识看向皇帝,闭上了嘴。 他已忍无可忍,走出人群直言:“掇选夫婿是大事,父皇不该如此草率逼迫武侯大人轻下论断,此事当从长计议。” 皇帝从最开的咧嘴大笑到抿嘴沉思,太后自然也没了脸,臣子当前竟让一小辈当面教训驳斥,实丢皇家脸面。 听着夜瑾煜刺耳的话,太后默不作声,大臣噤若寒蝉。 “既然太子讲话,选夫婿之事便放放,武侯不用放在心上。”阻断了尴尬气氛蔓延,皇帝调转话锋,“赏还是要赏,那就先赏宋蕴宁黄金百两,郊外良田百亩。宋言澈除开私宅一座,再追加夜明珠一颗聊以嘉奖。” “臣多谢圣上。” “臣女多谢圣上!”宋言澈与宋蕴宁,异口同声。 领赏完成,太监高声宣布退朝,臣子之位的宋家一行随人流而去。宋蕴宁走前暗自在心中感激夜瑾煜解围。 太后以身子不舒爽为理先行回宫,众多妃子一并离开。 人群散去,大殿上空荡,四周只剩夜瑾煜一人。皇帝让夜瑾煜上前听话,眉毛歪歪曲曲拧作一团:“冲动!太子何故冲动如此!竟当着整朝文武百官让朕下不来台!” 震怒的声音在堂上绕梁,静下来听还有回声,游荡其间。横冲直撞的声音传到夜瑾煜耳边便让他觉得不适,回荡不绝于耳更是煎熬。 “回……” 不等夜瑾煜讲完,皇帝冷冷瞥他一眼,大度道:“不过,朕看太子治旱有功,泽州城主要功绩在你,朕便不与你计较,功过相抵。日后多动脑少动口,太子可知?” “是。” 夜瑾煜尽力低下头,不想让皇帝看到他不是感激而是漠然的神情,“儿臣谨记父皇教诲,错不犯二次。” 堂上不只剩下这两父子,还有说什么都不与众妃嫔离开的荣贵妃,若非不合时宜,她就差挂到皇帝身上。 长久以来的久坐让皇帝腰酸痛不已。 他挺直腰,任凭荣贵妃揉捏,漫不经心地对夜瑾煜说道:“太子既然成事,此前征战之时负责边关战役,现在朕便把兵部事宜交还于你。” 揉了揉太阳穴,皇帝发出嘶声闭眼皱眉,一拍脑门继续说,“兵部王尚书有难事,你接过兵权辅佐一二,退下吧。” 谢恩转身,夜瑾煜还没踏出大殿门口,又听皇帝嘱咐。 “太子若能养好旧疾,定成朕左膀右臂,如今归京便是养伤好时机。听朕一言,莫操劳,多将息身体才是正事。” 交还权力却不让操劳,夜瑾煜冷笑一下,在转身谢恩之时那抹笑容无影无踪。 荣贵妃愈发心不在焉,抬眼确认夜瑾煜走远,二话不说扑进了皇帝怀里,她肆意撒娇:“皇上,臣妾有话想说。” 宠妃之美貌无人能敌,皇帝这么多年都逃不出荣贵妃的手心。 他拆掉了她的发簪,摸了一把荣贵妃乌黑柔顺的秀发,笑道:“爱妃有话便讲,朕与爱妃又何话不该说?” “臣妾是想说。”她坐正身子撩了撩散落的头发,“太子殿下未免太过任性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公然谈论太子,这件事怕只有荣贵妃才能做到。 大殿里候在角落等待皇帝差遣的宫人。 第387章 褫夺封号 各个现在只想找塞子塞住自己的耳朵,没有人想找麻烦,于是在公公的努嘴示意下,所有人默默消失。 面对荣贵妃含情脉脉的目光,皇帝没了兴致,簪子扔在桌上哐啷作响。 他往前挪动位置,低头摆弄着大衫袖口:“爱妃言辞或又不当之处,朕只知太子作为比肃王好上太多。肃王既为爱妃亲出,如今教养成了这副模样,入宗人府?爱妃以为如何?” 肃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从小玉树临风又有从荣贵妃处继承来的可人长相,若能安安分分当他的王爷,皇帝从未想过有意针对。 “皇上……”娇滴滴的声音不该是荣贵妃这年纪的妃子所出,但她音线不改入宫时,“臣妾生养皇儿自此,与皇上夫妻二十五载,竟会让皇上说这话。” 眼泪滴滴答答顺着脸往下滑,荣贵妃从椅上起身扑通跪在皇帝前,抱住他的腿便开始放声大哭,上气不接下气。 涨红了脸,哭晕了妆。 “皇上,肃王若犯了什么错那也都是臣妾为母不对的错,都怪臣妾没有教好。”用情其深,荣贵妃抓住皇帝的龙袍不放手,“皇上给肃王一个机会!就一个机会让皇儿能与皇上您说明白!求您可怜臣妾只有这一个孩子吧!” 撕心裂肺不止,哭天喊地的闹了好一通。 他捏着拳头抬头看大殿房梁,未成理会荣贵妃的哭诉。 “皇儿在宗人府吃了不少的苦头,打骂不断,这就拿着刀子往臣妾心尖上割。”荣贵妃哭到嗓子嘶哑。 皇帝厌恶荣贵妃不知礼仪廉耻,身居后宫高位却对政事指手画脚,但后宫佳丽三千,荣贵妃集荣宠为一身。 实在是难以割舍感情,至于肃王…… 哎,罢了,给他个说话的机会。皇帝这样想着,心疼皱眉将荣贵妃搀扶起来:“别闹了,朕答应你给肃王一个机会。” 达成目的,荣贵妃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点头抹了泪水,敛声坐到身边。但身体还在因为刚才的动情哭诉止不住地颤抖。 “将肃王带到朕面前!” 公公得令前往宗人府,对宗人府上下讲明皇帝口谕,带走正在受罚的肃王,还特地让人给肃王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 荣贵妃在这半炷香的等待中胆战心惊,她期盼看到肃王出现,又害怕肃王被宗人府折磨得不成人样。 她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往殿外瞟,皇帝则正襟危坐,毫无表情可言。 “肃王殿下到!” 宣声起,肃王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进入大殿,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天地为何物,手上无力以至于有人搀扶也站不稳身子。 尝试几次后,侍卫硬着头皮将肃王放在殿前。 “参……”肃王气息微弱,脸上全是血污,“参见父皇,参见贵妃娘娘……”,他想要站起来却又摔倒地上。 趴在地上抓住地毯往前爬,肃王嘶哑的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这让荣贵妃陷入呆滞,这还是她那个皇儿吗?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瘦脱了相不说,精气神也全被吸干。 “肃王。”皇帝低声威严。 不等他说出接下来的话,肃王呜咽道:“父皇,孩儿错了父皇。孩儿不过是想要在赈灾时与太子殿下争个头功,从未想过欺压百姓!也从来没有想过针对宋家人,父皇!” 头发腌臜难看,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坨。 衣服因为新换还勉强能够看过去,此刻的肃王跟城门口要饭的叫花子只差一根打狗棍,他的腿也在宗人府轮番的惩治下一瘸一拐。 好好的大殿成了这母子二人的哭诉场,皇帝为难地揉了下太阳穴企图缓解头疼,偏头不愿再看肃王。 “皇上。” 荣贵妃忍住想要上前抱住肃王痛哭的冲动,轻声提醒皇帝。 回过神,他看到荣贵妃眼波中流转的心疼,长长叹气。 “朕……” 略微的停顿后,迎着荣贵妃惊喜期盼的目光,皇帝清醒过来。 肃王所犯岂非小罪,若是就这样不动声色掩盖下去只怕难以服众。不说其他,就在太子夜瑾煜这里绝过不去。 “朕。” 笃定严肃,皇帝起身。 “传朕命令!夜良翰出宗人府。但夜良翰放诞无礼,不理国法家规,现剥夺肃王封号!” 命令不停地击打着荣贵妃的心脏,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诧异,若是再有更重的处罚,恐会吐血当场。 “父皇!”肃王震惊到难以言喻,不顾规矩脱口而出。 皇帝没有打算停下,他下堂走到肃王跟前,郑重其事地看着这个儿子:“日后不必上朝,只管去铎城散心调养,若无朕召见不必回京。” 撤职,流放,一锤定音。 荣贵妃双眼无神瘫坐椅上,像是失了魂。肃王没有任何机会讲话,他若再讲,就不是去当个闲散皇子这么简单了。 母子两人,忍气吞声,决定结束这场闹剧。 …… 车队送武侯一家归府,宋言澈随父母先行回武侯府,原本弟弟想与阿姐叙旧,但宋蕴宁想着宋府从新开府还有许多物件没有置办齐全,与岳栗离开。 回宋府的路上有一条小溪,算作护城河的支流。街上百姓会在溪水中荡涤衣物,水流不急不深,很是方便。 一座石桥连接溪水两端,宋蕴宁在岳栗前面走,跨过石桥。 此时身后不远处的小巷中闪过黑影,这道阴魂不散的影子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跟着两人走从武侯府跟到现在。 “岳栗。”宋蕴宁在街口停住脚步,等岳栗赶到她身边,侧身小声道,“我总觉背后有人跟随,是我疑心太重?” 主仆默契没有回头,岳栗点头确定了宋蕴宁的猜测:“是小姐。奴经过成衣铺门口,瞥到一眼,鬼鬼祟祟一直跟在后面。或许是冲着您来的,看身形,是个女人。”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总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背后,让人全身不适,而且这感觉似曾相识,难道是故人? 宋蕴宁陷入沉思。 第388章 引蛇 出洞 萧渐清入牢狱大理寺依国法处置,秋后问斩。萧老夫人在天牢中与儿子一起关押五个月,最后因年满六十酌情处置。 以从犯之罪,罚全数家产充国库,换出一条命。 这些消息都是在宋蕴宁归京时武侯转述于她,萧老夫人凭借母家的弟兄还能留在京居住,难不成是她设计跟踪报复? “小姐。” 街上人来人往,岳栗小声打断了宋蕴宁的思绪,迟疑一下挽着她的手往前走,这份亲密是从初禾身上学到的新东西。 此地不宜久留,不然会引起跟踪者的警觉。 “先不要管后面的人,回府再做打算。”宋蕴宁自然而然拉住岳栗的手,靠在她肩头说,“没有多远就是宋府了,跟踪的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 岳栗愣愣点头,她不知道如何反应,全身僵硬任由宋蕴宁贴着。 过了桥直往东走,越过无人住的小宅院就是宋府所在。 阴森森的眼神跟到府宅门口,直看到‘宋府’的牌匾才消失,宋蕴宁后脊梁发冷赶紧拉着岳栗进了门。 府上新来的厨子是川东人,做得菜辛辣有味。宋蕴宁舒舒服服地吃了晌午,打着哈欠回房躺下,却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 跟踪的事在眼前挥之不去,她翻身一掀被褥坐了起来,打定主意要在傍晚时分再出门一趟。 天光朦胧渐暗。 宋蕴宁向岳栗提出引蛇出动,所以主仆二人佯装没有同行,一前一后从宋府出,岳栗走了反方向又从宋蕴宁说的小路绕了回来。 大路上七零八落几个行人,沿着围墙在角落,宋蕴宁刻意地往方便跟踪的地方走。每到拐角处,她还有意无意地停下来拉拉衣服,整理头发。 街底酒铺关了门,再往前就没路了。 宋蕴宁转身向后往回走,终于用余光瞥见两个身影,下意识地眯眼想要看清楚却无果,岳栗为了不暴露也没有看清来人。 “呼呼。” 此刻,两个小小的人影在墙后喘着粗气,团子背靠着墙冷汗狂流,圆子嘴里不停嘀咕道:“都说不不要跟踪宋姨,被发现就死定啦!” 闲逛的时间太久,脚被鞋子磨出水泡。 宋蕴宁彻底磨没了耐性,弄不明白这歹徒迟迟不动手到底是何意,她大大方方走到路中向远处的岳栗招手。 小姐这是打算收手了,岳栗明了,奔着宋蕴宁的方向快步走去。 眼睛注意着面前石板路,有灯笼的光线闪了岳栗的眼,她伸手去挡地同时嘭一下撞上了什么物件,回过神看竟是个妇人。 “哎哟!” 喊叫声配合着摔跤的巨大动静吓得宋蕴宁惊觉抬头,等她跑上前时看到岳栗冷冷地盯着地上的两个人。 一个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妇人,她手上抱着个孩子,看起来有些魁梧。 “怎么了这是?”宋蕴宁快速地看了岳栗一眼,显然这没心眼的妹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摇摇头。 地上的人看起来没伤着,顶多是摔痛了。 “哎哟,哎哟。”扶着腰坐起来直叫唤,妇人听宋蕴宁开口来了劲儿,“怎么了!这人平白在路上跑!把我跟我儿撞上了还不赔礼道歉!” 京城世道这么好了,难不成还要碰瓷要钱的人?宋蕴宁听这妇人的口气有刻意刁难之意,若非不然,这人也多多少少带点泼妇的味道。 难办。 她心里想着但手上不耽误,赶紧让岳栗搭把手把人给扶起来,嘴上礼貌歉意地说着:“不好意思啊,我这妹妹初来乍到,听不懂京城的话。她若是撞了您,我给您赔个不是。” 拍拍屁股,尘土四起。 小孩儿从摔倒到站起来,头到尾带着个帽子,不哭也不闹,宋蕴宁好奇多看了他两眼,让妇人猛地一拽护到了身后。 “光陪个不是!”尖利的声音从嗓子眼里带着唾沫喷涌而出。 妇人仿佛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得理不饶人起来:“你知不知道我这儿多精贵,要是摔坏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还有我的腰,哎哟,这下可怎么做活!不行,你们得赔钱!” 尖酸刻薄又小人得志,岳栗听得捏紧了拳头,满载杀气地瞪了妇人一眼,宋蕴宁挡在岳栗身前预防事情闹得更大。 宋蕴宁拿出好脾气,勉强自己笑笑:“您未免有些说得过分了。若真是我妹妹撞出了事,您现在跟我一道去医馆瞧瞧,有问题我们承诺拿钱给您医治。如果没有问题,您也不能瞎开口啊。” 弯着腰听完这些的妇人,无名火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 她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拉住了岳栗的胳膊就不放开,比没受伤的常人腿脚还要利索不少。 小孩默默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低着头。 “你!” 岳栗皱眉,想要甩开她,没想到妇人有点力气。 “你跟我一起去官府,不赔钱就让青天大老爷看看!到底是你犯了法还是我胡搅蛮缠!”妇人扯着岳栗的胳膊往前走。 宋蕴宁试图分开两人但无从下手,便扯着嗓子喊道:“有话好好说,你限制她人自由与绑架无异,放开她!” 电光火石间,岳栗得了宋蕴宁的许可挣脱妇人束缚。 她卯足力气甩开妇人,从小到大岳栗便力大无穷,从未受过这档子的气,捏紧了拳头就奔着妇人的脸去,只差毫厘。 “住手!不能打她!”眼见事情向着不能收拾的方向去,宋蕴宁高声呵斥岳栗住手。 拳风奔涌而来,妇人前额头发飞起,没有等来疼痛的她睁眼看到了岳栗的拳头,稳稳停在她的眼前,已然碰到了睫毛。 妇人稳稳往后一退,这熟练的躲避姿势引起了岳栗的注意,这人难不成是个练家子? 宋蕴宁松了一口气。 她环住了岳栗的手臂,拉着这个急性子的妹妹往后退,抬头质问妇人:“你到底想要怎么办,想解决就好好说,若是再上手我救不了你。” 她笃定地说道:“我要去官府。让官府来断断这官司,到底是我被撞的人有道理,还是你们撞人的人错了。” 第389章 中镖昏迷 去官府未尝不是个好选择,总比在街上来回争论有效果。 宋蕴宁不愿与妇人再费口舌,她的脚走了太多的路,只想赶紧把这事告一段落回家休息,岳栗没有意见。 “走,就按你说的,去官府。” 县衙距离此地不远,步行经过两条街道,按照寻常步速度,一炷香的时辰就够了。一行人奔着县衙去,宋蕴宁与岳栗在前面带路。 妇人乖乖地跟在背后走,她起初还念叨抱怨两句说今日出门触霉头遇上了两个牙尖嘴利的人,走出几步后就只拉着自己的孩子跟着不说话了。 “你可有被伤到?”宋蕴宁小心翼翼地询问岳栗,半带心疼关切地望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可要跟我讲。” 背着手摇摇头,岳栗从始至终保持着冷静。 宋蕴宁这么一问,让她回忆起刚才撞上这个妇人的状况,明明是轻轻地用肩膀碰到一下,自己还未觉疼痛,这女人何故这么大的反应?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问题,众人走到巷子口,左转,再往前走一条街就是县衙。 “这…”宋蕴宁转头提示妇女两人转弯,惊觉发现妇人原地起跳直奔她而来,她来不及反应太多,双腿已开始向后跑。 “岳栗!” 宋蕴宁奋力大叫,脑子不停地在对着她叫嚣道:上当了!你这个傻子,上当了! 脚步声踢踏做响,岳栗侧身接住了妇人一记重击将宋蕴宁护住,她根本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瘦小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妇人动手毫不脱离带水,紧接着扫堂腿想要攻岳栗下路,但却因为岳栗力大无穷下盘极稳而失去效力,反踢痛了腿脚。 “拿命来!” 狰狞着嘴脸,吃痛收回腿,妇人发动了接连攻击,却都让岳栗挡了下来。 岳栗没有占上风,她的功夫仅在泽州之时受夜瑾煜与古山执导下习得一二,不过是三脚猫的半吊子。 仅靠天赋异禀的蛮力,才能与这妇女打个不相上下。 宋蕴宁完全不能在这种场面上发挥作用,只能不停地在心中懊恼轻信了这女人的鬼话,她默默退到一边,密切关注两人打斗。 若这女人是有意针对她而来,那她怀里的孩子! 孩子去哪儿了?宋蕴宁在混乱中不停寻着着那孩子的身影,奈何天光只差小半个时辰就要黑尽,完全看不清楚。 在牌坊后面!一个低矮的身影出现在宋蕴宁的视线中,混杂在岳栗与妇人打斗的身影中,他取下了了帽子。 “不是孩子!岳栗你小心,这人不是个孩子!” 当一个成年男人的脸从戴帽的斗篷下露出头,宋蕴宁花容失色,这是个侏儒男子办成的孩子,她回过神想跑。 但脑袋还没有能调动腿张开步子,宋蕴宁眼睁睁看着侏儒男人奔着她而来。 当岳栗抽出片刻注意力看向宋蕴宁时,男人扔出的飞镖已然飞到半空,就这么不受任何人控制地全速飞向宋蕴宁。 “不!”岳栗大叫,“小姐!” 咻—— 脖颈传来刺痛,宋蕴宁只能听到岳栗的声音,却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而且声音越来越小。疼痛让她猛然抬手摸到脖子,血淋淋。湿漉漉。 我要死了吗? 宋蕴宁失去了平衡,她知道自己正在逐渐失去意识倒下,有人奔着她的方向跑过来了,是谁? 哦,夜瑾煜…… “蕴宁!”夜瑾煜稳稳接住了宋蕴宁的身体,她彻底没了意识,倒在他的怀里,“蕴宁!蕴宁你醒醒!” 侏儒男人看到夜瑾煜从街角处出现,他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等突发情况,慌了神。 “怎么办?”妇人挡下岳栗的攻击,她不再恋战,轻功来到侏儒男子身边,“他多半就是太子夜瑾煜,传闻夜瑾煜功夫了得。” 飞镖上淬满黄色液体顺着血液往下流淌,这提醒着夜瑾煜,宋蕴宁不单单是受了外伤,同时中了毒。 团子圆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全身直抖,两个小孩只知道宋蕴宁在路上碰到了胡搅蛮缠的阿姨,遇上了麻烦。 于是趁着几人吵架之际返回东宫叫夜瑾煜前来,没想到宋姨竟受伤晕倒了! “哥哥……”圆子拉住团子的手,眼泪齐刷刷往下流。团子默默捏住妹妹的手,不等他说安慰的话,夜瑾煜放下宋蕴宁,站起来。 “岳栗!” 夜瑾煜一个眼神,岳栗退出战斗,立即将两兄妹护在身后,并挡住宋蕴宁。 如妇人所料,夜瑾煜没有放过复仇的机会。 他上前与两人打斗,只用了三成功力便将妇人打得吐血,侏儒男子暗叫不好,趁夜瑾煜腾空一掌打向妇人之时,溜之大吉。 上前追逐恐有帮手伤害孩子和陷入昏迷的宋蕴宁,夜瑾煜看了男人逃走的方向,最后决定不追,一部把抓住妇人。 “说。”他目光冷淡到能封冻人心,手抓住妇人的衣襟,“飞镖上的是什么毒?不是说只有死路一条。” 妇人早已口吐鲜血,若非夜瑾煜最后一掌收了力气,她只怕早就见了阎王。 “呵呵。”努力抬头看着夜瑾煜笑,妇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你们抓了我也没用,我不过是颗棋子。我早就该死,我早就想死了。” 夜瑾煜察觉到不对,他上手捏住妇人的下颚,还是晚了一步。妇人嘴中鲜血汩汩而出,她咬断舌头,自尽了。 “殿下。” 岳栗无所适从地走上前,两个孩子在她的请求下,乖乖捂住眼睛跟在后面。 “你将团子圆子带回东宫,孤去城外一趟。”夜瑾煜扔下妇人尸首,冷静地擦干了手上的鲜血,忍住愤怒抱起宋蕴宁。 现在能提供最佳治疗的人,只有在城外的岳蓉儿,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宋蕴宁去城外竹楼,同时让百花楼联系岳蓉儿。 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时辰内见到了岳蓉儿,她尤其钟爱紫色。 宋蕴宁脖颈处的伤口创面不大,好歹没有性命之危,岳蓉儿凭借高超技艺取下了飞镖,查明了毒素。 在服下解药后,岳蓉儿在夜瑾煜不停的催促下完成包扎。 “她为何不醒?”夜瑾煜问道。 第390章 清醒 “太子殿下真有意思。”岳蓉儿纤纤细手以白布擦拭指缝血迹,血液此刻已呈乌黑,她挑起黛眉,“从未见过殿下这般。” 起身走进铜盆边,冰沁的水流过双手,洗净擦干。 躺在床上的宋蕴宁全身因发烫而微微泛红,她的呼吸均匀有力,服下解药后已比路途上的状态好了三四分。 手从额头上收回,不像火似灼人。 夜瑾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掩饰住紧张急迫的心情,再问道:“岳姑娘,孤问你的是,为何蕴宁还没有醒过来?” 开水冲到茶碗,岳蓉儿淡淡地看了一眼,在水即将溢出时放下了壶。 茶叶在碗中打转转,沉浮不停,舒展开叶子的茶叶去到了碗底,水面上漂浮的是卷着未浸湿的叶片,她盖上盖子。 没打算让太子殿下问第三次,岳蓉儿最能拿捏分寸,转身翘起二郎腿:“太子殿下,我只与你说实话。这个女子在你眼中的分量,蓉儿一眼便知。她可否先前就积劳成疾还未康复? 张了张嘴,夜瑾煜没能发出声音。 岳蓉儿抬手以掌心相对,打断他:“您不必说,蓉儿知道。实话就是,毒物进入心脉,元气大伤,恐会影响寿命。” 阴郁未见半点情绪的脸涌上愁容,夜瑾煜只觉心里一紧,为何会弄成这样?他不停地深呼吸,走到岳蓉儿身边坐下。 捏成拳头的手紧紧攥住不放开,整个胸腔塞满了懊悔,又无处发泄。 翻开一个干净的杯子,岳蓉儿斟水泡茶,没有抬头:“堂堂太子殿下还会保护不了喜欢的女子,哈哈哈,可笑。” 银铃般的笑声传到夜瑾煜的耳朵,些许刺耳,他抬手端茶杯,因为杯壁太烫又放下。 这女子就是这般,比男子更放浪形骸,她肆无忌惮的样子让夜瑾煜无所适从,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直言不讳。 “孤与宋蕴宁没关系,日后更会撇清关系,小心你的嘴。”手放到膝盖上撑起身体,夜瑾煜直勾勾地盯着岳蓉儿。 凤仙花染过的指甲分外妖娆,岳蓉儿以手托下巴,可怜巴巴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哦?殿下果真英明神武,小女子都不敢说话了呢。” 语调上扬,她在故意唱反调。 妖孽,放肆! 夜瑾煜翻遍古今典籍能想到形容岳蓉儿的词,也不过就是这两个了,他瞪了一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笨啊,蠢啊。”岳蓉儿举起茶杯喝了一口,烫得吐舌头,“殿下您应是蓉儿见过最英明神武的皇子,为何到了‘情’字上却昏了头?” “有话直说。”夜瑾煜不再与她弯弯绕,因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身边躺着的宋蕴宁身上,无暇顾及其他。 到底何时才能醒过来? “好。”言简意赅。 岳蓉儿收起了她那副常用云里雾里微醺放荡的样子,挺直腰背,放下腿:“普天之下凡有认识你夜瑾煜者,何人不知你喜欢宋蕴宁?殿下只怕就差把喜欢写在脑门上了。宋蕴宁不过是一女子,为何遭人如此针对,殿下真不知?” 定定的听着岳蓉儿一刻不停翻着嘴皮,夜瑾煜陷入沉思,任凭她直呼其名。 “撇清关系?”白眼一翻,岳蓉儿不屑一顾,“嘴上说着撇清,出事忙前忙后,仇家当真看不出来?不是每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人,都是睁眼瞎。” 她说得对…… 从在泽州下定决心还宋蕴宁自由以来,孤从未离开宋蕴宁片刻,南宫溪的出现甚至让孤妒嫉和仇恨,这到底是放手还是折磨? “孤…” 茶凉可以入口,岳蓉儿放下杯子再度打断夜瑾煜,伸出食指晃了晃:“不不不,这只是一个开端。殿下您不会不知道,今天这人是冲着你来而非宋蕴宁吧?” 反问来势汹汹,如利剑劈开了包裹着心脏的荆棘,夜瑾煜从水底浮起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似乎终于从一团乱麻中抽身而出。 孤愧疚,无比愧疚。这话他想现在就说给宋蕴宁听,想一遍一遍地告诉她。 原来孤,说一面做一面的本事炉火纯青,孤应该推开宋蕴宁吗? 夜瑾煜不知道了。 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他回到了小时站在大殿前一人独自跪拜皇帝跟前,众臣齐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得到了害怕失去,到底该不该孤得到的恐惧,再次涌上心间。 “殿下!” 岳蓉儿叫了几声都没能叫应夜瑾煜,她不耐烦地拍打着桌子,直到夜瑾煜回过神看着她:“人带回去修养便是了,按时服药。” 浑浑噩噩地点点头,夜瑾煜起身离开,衣袖被岳蓉儿拉住。 “只服蓉儿开的药,殿下明白吗?”娇滴滴的声音带着魅惑的眨眼。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见个男人就要调戏两下,改改这坏毛病。 夜瑾煜无奈甩开她的手,轻手轻脚地环抱宋蕴宁,把岳蓉儿的抱怨当作耳旁风,大步流星地出了竹屋回城。 团子和圆子早让岳栗安全送回东宫交到端阳手上,此刻在宋府急得团团转的人,只有岳栗,她终于等回了夜瑾煜。 紧闭双眼躺在床上,宋蕴宁昏迷不醒的模样让岳栗心慌,她恨不得用头撞墙以死谢罪。 “殿下您就罚奴!都是奴不好,没有在关键时候保护好小姐!若是奴能再谨慎一点,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岳栗咬牙切齿,蹲在地下双手环抱膝盖,等待着一顿毒打。 “起来。” 没有毒打,没有责骂,只有淡淡地一声‘起来’。夜瑾煜的视线从宋蕴宁脸上挪开,郑重其事道:“你本来就只学了三两招不成体系的功夫。孤原本想京城安全,便没让你多学。现在看来还是孤大意了。” 委屈巴巴地咬住嘴唇,岳栗站起来却不敢看夜瑾煜的眼睛,她从始至终都认为宋蕴宁受伤是她的错,是不能原谅的错。 有心且衷心的奴仆不好找,夜瑾煜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岳栗是真想要保护好宋蕴宁,不禁对其肃然起敬。 “走。” 出门往后院去,夜瑾煜将新招式教授于岳栗。 直到深夜,岳栗还在院子里不停练习,她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累到筋疲力尽不打算停下来。 第391章 重现京城 春意盎然的京城迎春花盛开,昂扬在藤蔓上肆意伸展着花瓣,将阳光吸收成了黄澄澄的色彩。城中角落有几处供城外逃难难民驻足居住的破烂棚子,四周的居民大多穷困。 这里似乎从来不会为阳光所照耀,孤零零的房子,没有人想要靠近。 侏儒男人死里逃生。 手臂在打斗中让夜瑾煜拳风伤了筋骨,此刻只能一手拖着另一只,从最阴暗而不引人注目的小道溜进房子。 灰扑扑的房子里坐着一个人,婀娜多姿的身材显示出是一妙龄女子。她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戾气腾腾。 “阮……阮姑娘。”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下,侏儒男人不停地用头撞着地,“小的该死!小的让那宋蕴宁逃了。” 头隔着稻草撞在地上,咚咚作响,回荡其间。 阮诗诗冷着脸坐正了身子,咻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的脸没来头的惨白吓人:“废物!都是废物!” 大步流星来到男人身旁,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啪! 力道之大震得阮诗诗的手都麻了,她甩了甩自己酸痛的手臂,坐回桌后的椅子上,扬起下巴打量着男人。 “我让你们去抓宋蕴宁,一个个跟没长脑子一样。为何要等夜瑾煜将要赶到的时候动手,简直愚蠢至极!” 食指指着男人骂,阮诗诗能感觉到她气得手发抖。而侏儒男人只敢低头捂住脸,鲜红的手掌印在脸上格外显眼。 “办事不力的废物。”嘟嘟囔囔又说了一句,阮诗诗叹气,“哎,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朝中皇子个个都是空架子,只有夜瑾煜这个太子有真本事,他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一绝。他才是我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是。” 男人规规矩矩跪着,嘴里不停地附和。 “至于宋蕴宁。”阮诗诗突然爆笑,“哈哈哈哈!可笑!”,她笑得弯了腰,捂着肚子才能缓过劲来。 大笑让房子里弥漫着的灰尘吸入了她的嗓子,不舒服地咳嗽了好一阵子,阮诗诗擦干不知是咳出来还是笑出来的眼泪。 她示意侏儒男人起来,轻轻用手拍拍他身上的灰,幽幽说道:“宋蕴宁是控制这位太子最好用的工具,不然……” 稍微的停顿后,阮诗诗暴怒大吼:“我为什么要你们去抓宋蕴宁!你说为什么!要收拾夜瑾煜必须抓到宋蕴宁,听清楚了没有?” 害怕让男人顾不得手上的伤,他只能不停地点头。 …… 夜子时,三更天。 窗外传来虫鸣,也许是蛐蛐叫得最大声。夜瑾煜盯着宋蕴宁目不转睛,他从未离开片刻,阵阵鸣叫,叫得他心烦意乱。 为了透风而打开的窗户成了房中最碍眼的东西。 他总算在纠结中起身,想着关上窗户隔绝虫鸣鸟叫,避免吵醒宋蕴宁。起身凳子移挪发出踢哒声,夜瑾煜心里一紧。 “嗯…” 宋蕴宁发出瓮声瓮气的鼻音,紧接着翻了个身,她感受到眼前有烛火的光亮,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 “谁!” 她惊叫着猛然坐起,定睛一看是夜瑾煜,他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夜瑾煜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宋蕴宁,尴尬油然而生,下意识转过头不与她对视。 看到床边放着的汤药碗,宋蕴宁试着动了一下,脖颈处传来疼痛便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嘶,你为何在这里?” “孤,孤在巷子救了你。”夜瑾煜端起桌上的水递给宋蕴宁,“害你的人孤抓到一个,但那人自尽了,孤已派人去查。” 水到手边,宋蕴宁简直摸不透这个男人到底要干什么,他不止一次地推开她,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在一旁装关心。 火气一下就上来,堵在胸口下不去。 “咳咳……咳咳咳咳!”她开始咳嗽不止,以至于无法端稳水杯:“太子……咳咳,太子殿下您,咳咳咳,您还是先出去吧” 见此场面,夜瑾煜知道宋蕴宁伤的是脖颈,若再这么咳下去只怕很难痊愈,他不敢招惹宋蕴宁半点。 又想到岳蓉儿说恐会损耗寿命,夜瑾煜只好推门而出,让宋蕴宁眼不见心不烦。 房里的灯光熄灭,咳嗽声渐渐小了,最后彻底消失。 门口站着的人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夜瑾煜走到廊道旁边的栏杆横条座板上坐下,靠着杆子,沉沉睡去。 就这样过了一夜,次日一早。 宋蕴宁从床上起来,有些头晕恶心和乏力,只要呼吸一口就会扯到伤口,她扶着桌椅往前走到门开门。 背靠栏杆睡着的夜瑾煜还闭着眼,他鼻骨挺拔恰好的幅度,很是英气。鼻尖不知何时,落停了一只白蝴蝶。 因为开门的响动,蝴蝶扑腾着翅膀飞开。 “阿嚏!”夜瑾煜揉着鼻子醒过来,他晃眼看到了门口的宋蕴宁,腾地坐直,“蕴宁!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嘴唇苍白没有血色,宋蕴宁勉强勾勾嘴角,不能摇头或是点头。 她不理解夜瑾煜为何不走,就这样在外面睡了一夜,他有什么目的,到底为了什么? “殿下……” 宋蕴宁欲言又止,现在每多说一个字都会让她精疲力竭,她忍痛说道:“殿下快些离开宋府,回东宫去吧。” 嘭—— 门从里用力关上了,夜瑾煜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这样被人下了逐客令。 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奈现在的宋蕴宁惹不得,病人多少会有些脾气,他不打算计较也不想气她,只好离开。 太子殿下垂头丧气,灰溜溜出了宋府。 这出门的举动让躲在巷子口的两个孩子看得一清二楚,他们早早告端阳出门玩耍,甩掉了宫女就来了宋府。 “哥哥,你看是父王!”圆子眸光一动,兴奋地拍着团子的背,“我就知道父王不会放着宋姨不管。” 团子聚精会神地盯着夜瑾煜走远,直到他消失不见才转过身。 “嘘!” 小大人模样地捂住妹妹的嘴,团子学着夜瑾煜的口气:“吾便知父王怜爱宋姨,依吾之见,还得继续帮父王博得美人芳心。” 圆子被捂嘴还笑呵呵,谁叫她最喜欢宋姨呢。 第392章 高中状元 飞镖伤及颈部筋脉,一连好几天宋蕴宁都只能吃厨房煮的稀粥,寡淡无味不说,伤口导致难以吞咽,吃一口就像吞下了一根针。 好在岳蓉儿给的药有奇效,虽味道苦到难以下咽。 外敷内用双管齐下,六七天的光景过去,宋蕴宁在岳栗的照顾下恢复了许多,勉强也能吃下正常饭菜了。 “小姐,今日的清粥换成了咸粥,有味道。”岳栗端着晌午饭走进宋蕴宁的卧房,抬眼就看到宋蕴宁闷闷不乐坐在桌前发愣。 轻手轻脚放下托盘,从大碗里盛出两勺,勺子不听使唤地撞上小碗。 岳栗来了京城这些天还是笨手笨脚,简单伺候人的事弄得叮当作响,她不好意思地看向宋蕴宁,主子终于抬头。 “哦。” 淡淡回应,宋蕴宁二话不说举起碗,大口喝干净了粥。 整天躲在宋府里不能出门,她除了养伤吃药就是喝粥睡觉,睁眼看到的是岳栗,闭眼再睁开看到的还是岳栗。 日子太无趣。 有意无意地用勺子搅拌空碗,宋蕴宁决定出去走走:“吃完饭我们一同出门去,我也有日子没回武侯府看爹娘了。” 趁着今日阳光尚好,宋蕴宁打扮一番出了门,还特地用丝巾围上脖子挡住了伤口,以免父母亲看到伤心。 旱灾与岛国之事了却,宋言澈又接过父亲衣钵成了威武大将军。身为武侯的宋振云难得落得个清闲,他与夫人在后庭摆了茶,准备喝茶赏花。 点心瓜子上桌,有小厮来传大小姐回来了。 “快请进来!” 夫妻两人早有心去找宋蕴宁,他们还不知道宋蕴宁对林文博到底有没有点意思,女儿大了有主意,谁都左右不了她的心。 “见过爹娘。”宋蕴宁只身一人踏入后庭,进府时便吩咐岳栗去一旁梧桐苑找初禾初夏叙旧,还给两个丫鬟带了礼物。 面庞比上次见到时更为清瘦,先前就瘦的身子现在更成了骨头架,整个人透露出弱不禁风,若非嘴上的口脂加以点缀,怎么看都是个病秧子。 宋振云打发下人出去。 武侯夫人上前扶宋蕴宁在身旁坐下,怜惜着挑起她耳边碎发:“可怜了,这几天没吃好还是没睡好,不如回家住?” 伤口虽已大好,但还疼。宋蕴宁轻轻摇头,在沉默中不停在找合适的理由敷衍母亲,不想让她知道真相。 “爹!”宋言澈兴冲冲地从廊道冲进后庭,找宋振云。 看宋蕴宁在,更是眼前一亮,无比兴奋地奔着宋蕴宁跑来。他毫无顾忌坐在阿姐身边,上气不接下气。 当了将军还是这么冒失,宋蕴宁无语笑笑:“怎么了这是?” “大消息,很大的消息!” 一杯茶灌下肚子,宋言澈用袖口擦了擦嘴,郑重其事道:“我赶紧回来就是想告诉爹娘,今日殿试,林文博大出风头,高谈阔论土地改革及旱地治水,把剩下的人都比了下去!今年的状元多半就是他了。” 场上最是高兴的就是武侯宋振云了,他抿嘴不出声,但心里美。 友人之子日后仕途坦荡,他之前私下为宋蕴宁掇选夫婿时当真没有看走眼,这个林文博是个可造之才。 不耐烦地白了宋振云,武侯夫人见不得他沾沾自喜,对儿子问道:“皇上怎么说?这人当真能成状元?” “圣上对林文博评价非常高!”手握拳头直往另一只手上锤,宋言澈笃定,“当场要将丞相嫡女指婚给林文博,但是他拒绝了……” 说道这里顿了顿,宋言澈遗憾摇头。 他实在是闹不明白丞相嫡女配商贾之子绰绰有余,为何这林文博不知好歹,当众回绝了皇帝赐婚,胆大异常。 弟弟的疑惑不解正巧遂了父母的心愿,武侯夫人使劲给宋振云使眼色,又对着置之度外的宋蕴宁努努嘴。 “嗯哼,蕴宁啊。”宋振云清清嗓子,看似随意地叫了一句。 终于还是逃不过,话题总要到她身上才对,果然还是让她给猜中了。 嘴里的点心也不甜了,宋蕴宁放下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勉强扯起嘴角看向父亲:“父亲您想说什么?” “我们是想问问你觉得林文博这个人怎么样?”武侯夫人抢在宋振云前面,插话道。 她眨眨眼兴高采烈地等待一个满意的答复。 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不错。” 脱口而出轻松的回答,宋蕴宁点点头。 不等对方再抛出新的招数继续说:“女儿突然想起今日府上进了新嬷嬷还等着我回去看呢,女儿已吃了晌午,就不与父亲母亲同吃了。” 留下这句话便出了门,宋蕴宁叫上岳栗回宋府。 今日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邪神才引火烧身!愚笨懊恼地甩头,宋蕴宁跟在岳栗身后不停往家赶,她只想回房躺下。 “宋小姐!”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蕴宁猛地一回头,林文博站在马车旁向她挥手,见她停下便小跑迎了上来。 “这是……” 林文博见到宋蕴宁很高兴,就连眼角都带着笑意,鞠躬道:“我听宋府的小厮说你回了武侯府,特地来找你。” “我?”手指自己,宋蕴宁疑惑不解。 岳栗环抱双手注视着林文博,冷淡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始终对这个男人带着敌意,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对。”或许是意识到有些唐突,林文博后退半步,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今日殿试结束得了皇上青睐。回想来京城时宋小姐有助与我,特地寻宋小姐吃饭,聊表谢意。” 又谢? 谢意只怕太过浓重,宋蕴宁明白他的意思,但也真为他高兴,不想驳了他的面子:“今晚吗?在何处?” 没能想到宋蕴宁答应得如此爽快,林文博眼前一亮,指向马车:“宋小姐与我同上马车,我带您去便是。” 吃饭的酒楼在东湖边,四周环绕的柳树垂落着枝条,嫩叶勃发,生机盎然。 外摆桌子上出现了两对贼眉鼠眼的大眼睛,其中一个还是紫瞳,团子和圆子默默看着宋蕴宁跟林文博进了酒楼。 第393章 始料未及的碰面 “哼!我就知道宋姨还要跟这个叔叔一起吃饭。”嘴巴撅上了天,圆子不愿意再往里看了,愤愤不平地靠着桌脚往下滑。 等团子反应过来,妹妹已经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腿一盘。鹅黄色的对襟蚕丝小衫粘上附着在石板表面的灰尘,屁股那一截变得灰扑扑。 “你赶紧起来呀!”哥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伸手拉圆子,“再不跟上去,人可就跟丢了。” 躲着人群和门口揽客的小厮,两个小鬼头一前一后摸进了酒楼。 大堂稀稀拉拉有几桌客人在吃饭,这地方很是雅致,说话声音都不大,更没有喝酒划拳乱七八糟的声响。 “这边。” 林文博抬手请宋蕴宁上台阶,他订好的位置在二楼。木制的台阶,踩在上面叽嘎做响,木头有年份了。 前脚刚踏上二楼,后脚孩子就跟了上来,看到他们去了第二个隔间。团子给圆子使眼色,拉住她的手靠墙摸到了门口。 圆桌摆了珍馐佳肴,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林文博微微笑着给宋蕴宁挪开正对门主位的座椅。 “不知道这些菜宋小姐喜不喜欢,在下随便点了几个,若有不合胃口的地方就叫小厮换。”他默默走到对面。 有荤有素,大多是京城的老味道。上次没吃成的四喜丸子位列当中,宋蕴宁感受到了林文博的用心。 “林公子喜欢就好。” 刚一坐下,宋蕴宁抬眼看到门外有人,此人貌似体型较大身量不高。 不等她疑惑再看,门外两团黑影露出了真面目。先进来的是团子,他假模假样捂嘴惊呼:“宋姨!您怎么在这儿!” 圆子配合着哥哥的大叫,咻地从门口探出头:“宋姨!” 孩子,两个孩子。其中长得高的那个看起来是哥哥,有一双紫瞳,林文博瞳孔地震,意识到这是上次恶作剧的那两个小鬼。 “宋姨?” 他满头雾水看向宋蕴宁,看来是想问为何两个孩子不叫娘而叫宋姨,宋蕴宁无奈耸肩不看他,刻意忽略了他的疑问。 没有经过门里人同意,两个孩子自顾自地就来到了宋蕴宁的身边,一左一右揽住了她的胳膊。 宋蕴宁冲门外看了一眼,身边无宫人也没有端阳和夜瑾煜带着,这两个小鬼头多半又是自己偷跑出来。 “为何没去学堂?”她顺势将这两个小不点揽进怀里,毫不客气地揪着团子的鼻子质问道。 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宋蕴宁的眼睛,“我…”,团子欲言又止,偷偷在底下拉拉圆子的衣袖,想让妹妹帮帮忙。 笑嘻嘻的圆子,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扯下宋蕴宁的衣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今天夫子说我们都学好了!就让我们出来玩!” 默默偷听下这些孩童天真的话语,林文博没有打断,低头笑着端起茶杯。 “哦!” 宋蕴宁撇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既然你们都学好了。你们过来,介绍你们认识,这位叔叔呢是新进的状元郎,让他考考你们。” 非常不情愿的兄妹二人被宋蕴宁推到林文博跟前,他们对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叔叔翻白眼,默契地转过头不看他。 一口水差点呛进喉咙,林文博让宋蕴宁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他不知所措地放下杯子,看着两个小朋友,正襟危坐。 “考什么啊!”团子没好气,不拿正眼看林文博。 小小年纪口气不小,林文博不跟小孩子志气,随口道:“来最简单的对对子如何?只要上了学堂,先生都会讲如何对对子。” 这让圆子来了精神,抢在哥哥前面回答道:“好!我们先来。” 坐山观虎斗,落得个轻松自在。 宋蕴宁幸灾乐祸靠着椅背稳坐,就等着两个小屁孩出丑,她已经想好要怎么嘲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崽了。 “听好了。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才在学堂里听夫子讲过,圆子胸有成竹地出了所有人都接不上的那句,她猜这个叔叔肯定接不上。 迎着得意洋洋的目光,林文博眼睛滴溜溜一转,脱口而出:“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 兄妹两人瞪眼,不知所措地看向对方。 “接下来到我。”林文博略微停顿片刻,看着窗外风吹动柳叶翩翩,取了个最是容易的上联,“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话音刚落,团子就知道自己与妹妹不是对手,瞬间败下阵。圆子眼里没了光彩,有气无力地往宋蕴宁腿上靠。 “我!”他欲言又止,咬着牙拱手道,“我甘败先生下风,日后定好生听夫子讲课上学堂,总有一天能比过先生!” 林文博笑着看着这两个孩子,对宋蕴宁点点头,他也算是见识了这两个孩子的心气,日后定成大才。 团子和圆子偷偷从学堂上跑掉,指不定夫子早已在满城乱找,有可能传到了夜瑾煜耳朵里,得赶紧把他们两人送回去。 饭算是吃不了,白白浪费一桌菜。 说可惜的是宋蕴宁,但林文博未觉丝毫不妥,他主动提议用来时的马车送团子和圆子回学堂,饭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两人哄着骗着让两个小鬼头上了车,马车往学堂走。 与此同时,东宫得到夫子传信说孩子丢了。 夜瑾煜驾马奔赴学堂,急得胸口的心火直往上窜,他绝对不允许兄妹二人出任何事,“驾!”马儿快出残影。 当学堂大门近在咫尺,一辆马车挡住去路,夜瑾煜拉紧缰绳:“吁!” 圆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是团子,他们转头看到马背上因心急如焚而皱紧眉头的父王,立马躲到了宋蕴宁背后。 “宋姨救我们。” 宋蕴宁与林文博并肩站着,她未成料到会在此碰上夜瑾煜,只定定地往前看,见他翻身下马向着他们走来。 不明所以地感受到了身旁人的紧张,林文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面前这个男子倒是与团子一样有一双紫瞳。 “孤…”夜瑾煜走进牵过两个孩子,“孤……” “林公子。”温柔的语气打断了他,宋蕴宁不看夜瑾煜转头对上林文博,“咱们去城外赏花吧。” 第394章 穷追不舍 难得春光无限的好天气,林文博愣在了宋蕴宁笑颜如花的美貌里,直到宋蕴宁又耐着性子问了一次,他才回过神。 “好啊,那当然好!” 他惊喜,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自然忽略了夜瑾煜阴郁的表情,转身掀开了马车的幕帘:“宋小姐请。” 孩子们气得在原地跺脚,但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宋蕴宁与林文博驾车远去。 马车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车辙,很快消失在街角,无影无踪。 圆子率先哭了起来,不管不顾抱住夜瑾煜的腿开始撒泼:“哇!父王您就这么看宋姨跟这个叔叔走了,呜呜呜,圆子要宋姨!” 无名火没地方撒,夜瑾煜不愿将情绪释放到孩子身上,无奈转身,却看到向来懂事的团子也在背后默默抹眼泪。 大人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 好啊,宋蕴宁,你要玩是吧? 孤陪你玩。 夜瑾煜坚定了眼神,环抱起圆子,拉过团子的手:“上马,孤带你们去追宋姨。不许哭了,若是追不到再哭。” 坐在马车上的宋蕴宁对着林文博的脸笑不出来,一直勉强嘴角不要垮下来。 她不知道刚才是哪根筋搭错,本想就此与林文博分道扬镳,但在见到夜瑾煜的那一刻,她失去了理智,只想赌一口气。 “咱们去哪里赏花?” “随便。” 宋蕴宁望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回了话,又反应过来找补道:“嗯,城边麓山脚有一片杜鹃开的艳丽,再走两里地就到了。” 总归是该以礼待人,林文博看出宋蕴宁兴致不高,直到下车的一整段路都没再讲话。 杜鹃花丛低矮,只到人腰部,放眼望去大片的红粉白,车夫看见一大片花停马:“吁!少爷,小姐,到了。” 时辰卡得刚刚好,向西而去的太阳洒下阳光照在花瓣又泛着金光,宋蕴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草的味道。 “吁!” 马蹄纷至沓来,打断了宋蕴宁的心绪,她睁开眼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夜瑾煜下马,瞪大了眼:“你!你为何来了” “等等,你还带了团子和圆子。”赶紧上前接两个孩子下马,宋蕴宁气不打一处来,想骂夜瑾煜两句,但活生生憋了回去。 她把团子圆子交代给车夫好生看管,以免两人不小心在花田里摔了。 顺手在树桩拴好缰绳,夜瑾煜回头无所谓道:“又不是只有你二人才能赏花,孤就不能来城外赏花?” 石化当场的林文博彻底失去了判断,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何状况,并抬眼看到了两个小孩对着他做鬼脸,哭笑不得。 “走吧。” 他对宋蕴宁说,走到她身旁,但有人不高兴了。夜瑾煜径直走到二人中间,肆无忌惮地隔开两人,故作无事发生看向远方。 略带厌烦地瞥一眼,宋蕴宁快步往前走,谁也不想挨着。 三人就这样无言地往前走,走到一整片茂密的花丛前,宋蕴宁停下脚步,随口问:“为何这里的花开得艳?” 林文博摘下一朵递给宋蕴宁,解释道:“金乌普照,这片花未得山体遮挡光线,所以开得艳丽许多。” 这朵开得最明艳,花瓣张开,娇艳欲滴。 悬在空中的花不等宋蕴宁接过去,夜瑾煜一把抓到手里转了转:“它愿开多艳就多艳,为人管人事,为何要管花开?” 是故意也可,说扫兴也罢。 这一言让宋蕴宁彻底没了看花的兴致,摇头叹着气走开。 同时,也让林文博看出这位紫瞳男子对宋蕴宁有不一般的情愫,不过宋蕴宁是不是也一样,他暂时还不明白。 围着花田走了一圈又一圈,三人一直走到麓山挡住了一半的太阳,花朵失去了色彩。宋蕴宁累得坐在路边石头上。 “殿下!” 众人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侍卫急匆匆地向着夜瑾煜跑来,单膝下跪道:“宫中有急事召见!” 事情刻不容缓,夜瑾煜不顾上林文博了,他临走时留下两名暗卫关注宋蕴宁安危,带上团子和圆子赶回城。 太子走后。 太阳落山,天气微凉。两人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宋蕴宁在花田中冷得直打哆嗦,一件单衣显然抵不住城外的寒冷,林文博提议回城。 到宋府门口时,天已黑尽了,门口点上了两盏灯笼。 “多谢林公子今日作陪,我就先走了。”宋蕴宁撩开幕帘与林文博告辞,不等她下马车,林文博犹豫在迟疑中叫道:“麻烦!宋小姐等一下。” “嗯?” 宋蕴宁回头见林文博尴尬直笑,身子坐回马车。他挠挠头,下定决心似问道:“您与今日那位,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要问这个,紧张的心放松了,好在不是逼问她为何要带他去赏花。 手不停拨弄耳边的碎发,宋蕴宁轻松地笑笑:“今日那人就是太子殿下,名为夜瑾煜的太子殿下。我与他的关系……” 停顿后,她深思熟虑半晌,重新鼓起勇气说:“或是有相互喜欢之意,奈何没能走到一起,中间总是缺了点东西。让林公子见笑了。” 林文博在开口前怎么也想不到宋蕴宁回这般坦诚地说出这番话,他一时有些愣住了,直到对方再次想要下车。 “不不!”他跟着跳下马车,跟在宋蕴宁身后,“没有,我没有觉得有不妥。” “林公子才华斐然,相貌不平,会有很多大户小姐喜欢。”宋蕴宁头也不回往前走,“您不必在我身上在耗费力气了。” 门口小厮撞上两人,吓得立即躲到了门后。主子谈话下人不可随意乱听,这是规矩,若是听到不该听的内容,说不定要乱棍打死。 快步登上台阶,宋蕴宁发觉林文博还跟着,若她不停下来,他也不会停下脚步。 于是郁闷转身,堵住了林文博上来的路,为难看着他。 “宋小姐。若您并未与太子殿下许诺婚姻,我为何不能赢取您的芳心,这不公道。如果到最后宋小姐还是选择太子殿下,您也不必对我感到愧疚,我可以接受。没关系。”林文博停下来,认真道。 第395章 前朝势力 宋蕴宁失去了说话的权力,这一刻她看着林文博满眼认真的脸,无从拒绝,只看着他叹气。 面对一颗赤诚真心,从何驳斥? 不想让宋蕴宁为难,林文博不再逼迫宋蕴宁给答案,他微笑着体面鞠上一躬,上马车离开前又回头看了好几眼。 “小姐,玩得开心吗?”岳栗从院子出来迎宋蕴宁入门。“难以形容……罢了,不提了。”宋蕴宁摇头往寝殿卧去。 转眼到了深夜,宋蕴宁晚饭没能吃两口,伤口开始反复疼痛导致食物难以下咽。 躺在床上睁眼看着漆黑的房梁,宋蕴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耳边传来岳栗轻浅呼吸,一呼一吸,分秒转瞬即逝。 按说贴身丫鬟或护卫应在外面候着,但前日出了事,宋蕴宁与岳栗都觉不放心,便住到了一个屋子。 林文博,哎……她又翻身对着大门,月光透过小窗照到地板,留下一片惨白。夜瑾煜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反复复让人烦心! 想到这里,心砰砰直跳,腾坐起来,宋蕴宁终于是别想睡了。 蹑手蹑脚披上小衫,春日早已不觉寒冷,不想打扰岳栗熟睡,她偷偷出了门。 院子里草木不甚茂盛,将军府萧老夫人在时种了令人应接不暇的花枝,几月过去没有人打理,大多蔫了吧唧,没生气。 冷但不冰凉的微风中有淡淡玉兰的味道,宋蕴宁闻着很舒适,围着小院里走了一圈在廊道边上停下,想让没由头的思绪都抛远些。 咔嚓—— 貌似是树枝被踩断的声响。 下意识的回头,宋蕴宁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有人在院子里!顿时,后背的冷汗冒了起来。 她躲到了柱子后面,清清楚楚地看到黑影穿过了一排将枯未枯的灌木,顺着他要去的方向,宋蕴宁确定他的目标是卧房。 穿着的是黑色夜行衣还不敢点灯笼,绝不会是府上小厮,这个人每个房间都试图进去打探,似乎是专程来摸排府上地形与居住环境。 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宋蕴宁偷偷摸进了隔壁岳栗原先住的屋子,和衣躺下。 刚躺下盖上被子,只听一阵收着步子脚步声缓缓走近,她紧张得直咽口水,强忍着没有动弹,很快门口的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呼……” 宋蕴宁坐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起身离开。 后半夜的时间过得飞快,宋蕴宁不动声色回到卧房躺下,这下更是心慌到难以入眠,直到第二日岳栗早早起床,她才提及昨晚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黑衣人。 两人商议片刻,越想越觉得不妥,近来只有街上碰到的侏儒男人与那妇人有蹊跷,多半与此相关。 宋蕴宁回武侯府找宋言澈商讨,得下人说少爷在后院练功,她便避着父亲母亲去了后院,不想让家里人全都跟着担心。 “好!” 见弟弟使了一出剑法,宋蕴宁情不自禁地在一旁鼓掌,随后招手:“你快收了剑过来,我有要事与你相商,快。” 满头雾水的宋言澈放下剑扔给手下,取了汗巾擦着额头热汗,缓缓走来:“阿姐怎么回来了,脖子上的伤如何?对了!” 他想起什么似地眼前一亮,贼眉鼠眼:“昨日听闻阿姐与林公子城外赏花去了?” 宋蕴宁白眼翻个不停,伸手啪打在宋言澈的胳膊上,听取八尺男儿哎哟声不断,捂着胳膊直说姐姐狠心不顾亲情。 全然不搭理弟弟的贫嘴,她言简意赅:“我来有正事,昨夜府上有生人来打探,穿着夜行衣。我想,或许与上次偷袭我的人有关。” “什么!” 震惊到顾不得疼痛,宋言澈收了呲牙咧嘴的抱怨,若有所思道:“昨日上朝便听太子殿下说跑走的侏儒男人不简单……” 先是嘱咐宋蕴宁好好待着府上不要乱走,宋言澈换了衣服便往东宫去,他要将此事汇报与太子殿下,同时也想打探关于那伙人的事。 …… 东宫太子书房 夜瑾煜静心翻看古籍,有宫女来报说宋言澈将军求见,他点点头让人带宋言澈进来,并吩咐下人准备好茶水。 “太子殿下。” 宋言澈行礼入门,自然而然地坐下,几月的泽州之行让两人多生友谊,少了繁琐的君臣之礼。 “找孤有急事?”淡淡地看宋言澈一眼,夜瑾煜低头端起茶杯,“看你行色匆匆,只怕又冲动行事了。” 想到夜瑾煜会这么说,宋言澈没放在心上,他今日的确有要紧事也确实听到这事就立马赶赴东宫,猜得真准,无可辩驳。 “殿下莫怪臣匆忙。但此事,事关阿姐,臣不得不慌张行事。” “哦?” 手中的杯子端不住了,夜瑾煜抬眼来了兴致,挑眉示意宋言澈接着说。 “阿姐今早回武侯府与臣说,昨夜在宋府见到一人鬼鬼祟祟不知在勘探何物,她猜测是上次袭击她的侏儒男人一伙的人。臣来是想问殿下,上次那伙人查得如何?” 有如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大堆,来的路上走得又急,宋言澈只觉口干舌燥,端起茶一饮而尽,险些烫到舌头。 “嗯,孤明了。”夜瑾煜为难咬唇,换了个坐姿正对宋言澈,沉默须臾再开口,“此事复杂,孤查到袭击蕴宁与岳栗的那伙人与前朝恩怨有关,但幕后主事……” 没有人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有意针对宋蕴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抓宋蕴宁到底要让夜瑾煜做什么…… 太子殿下都没法子,宋言澈头疼无比。 他告辞夜瑾煜回武侯府,走在路上便不停思量怎么护阿姐周全,想来想去只有贴身护卫才能稍放下心。 与父亲母亲商议后,宋言澈带着包袱去了宋府。 “你要住下来?”宋蕴宁满头雾水看着弟弟提着大包小包正对她傻乎乎地笑,多次往天上确认了今日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升起。 头也不抬收拾着手上的衣物,宋言澈笃定道:“对啊,事情暂未告一段落。我还有爹娘都不大放心你一个人独住,想来想去我决定过来。” “为何过来?” “瓮中捉鳖!” 第396章 双生子失踪 说不准昨夜穿夜行衣的人还会不会来,三人在天黑前制定好了计划,决定试试。 当日子时。 宋言澈特地住在昨日宋蕴宁佯装睡的屋子里,他躺在床上蒙住头装作宋蕴宁,而房中角落由岳栗蹲守。 床在门口的侧面,岳栗躲在入门右手边的桌子底下,屋子里黑漆漆的没点灯,她刻意放缓了呼吸谨防歹人察觉。 不会武功的宋蕴宁待在原本卧房,以防再次陷入不利之境。 屋外院中传来阵阵虫鸣,一连等了两个时辰,岳栗蹲到脚麻腿痛都不见人,宋言澈迷迷糊糊差点睡着。 “宋将军,咱们还要等吗?”伸直左腿松快缓解酸胀,岳栗扶着桌脚用气声轻轻询问,难受得蹲不住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宋言澈清醒过来,他想要翻身对岳栗讲话,却听见门口传来动静,此时,岳栗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两人埋伏前特地给有可能会再来的神秘人留了门,门闩没有拴,但接下来的响动并非从门传过来。 吱嘎,窗户开了。 岳栗心里一紧,窗户在背后,她赶紧换了个方位,从桌子底下爬了起来。从身形看,偷偷爬进屋的是个男人。 身高有六尺,与岳栗相比不相上下。 “什么人!” 宋言澈清清楚楚听到有人跳窗落地的声音,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岳栗二话不说,飞扑上前,在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个擒拿手将男子控制。 男人在她手中不停挣扎,脸上带着面罩看不清样貌。 “将军,我抓到他了!”岳栗惊喜大叫,一把扯下了歹人的面罩。 火光亮起,宋言澈以最快的速度点好灯跑到岳栗身边。隔壁的宋蕴宁听到动静,腾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破门而入。 “怎么样?” 急匆匆地踏进门,宋蕴宁话音刚落便看见岳栗手中的男子一袭黑衣,口吐鲜血,四肢无力地瘫倒在她手上。 人已失去意识,岳栗尝试着用手试了试他颈部脉搏,摇摇头:“不行了,小姐。这人服毒自尽了,没来得及阻止。” 尸首扑通坠地,地上鲜血横流。手中捏着的药瓶撒出药粉,从粉末状态以及味道来辨别,是鹤顶红,剧毒无解。 来到阿姐身边,宋言澈垂头丧气地捏紧了拳头:“之前那妇人自杀时就便该想到这伙人不会这么轻易被抓住,大意了。” “这不怪你们。”宋蕴宁拍拍弟弟的肩膀,又看了眼岳栗,“我本来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小事。如此一看,事情不简单。你们今晚幸苦了,换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又久久盯着地上的尸体出神,她陷入沉思,此人面孔从未见过,还能是谁在背后故意搞鬼,非要加害于我? “尸首明日交予太子殿下定夺。”宋蕴宁笃定道。 天刚蒙蒙亮。 一行三人,没有叫府中下人处理尸首,而是硬生生自己顶着干呕反胃扛着男子的尸体上了马车,赶赴东宫。 宋蕴宁躲在背后没有出现,宋言澈将尸首交予夜瑾煜讲明来路。 只淡淡地看了眼放了一夜且皮肤淤紫发黑的尸首,夜瑾煜转手交由暗卫处理,嘱咐宋言澈小心谨慎,没有多说。 风平浪静过了几日,清明节气就在眼前,宋蕴宁伤口愈合,心情大好,便将别扭的事抛在脑后。 每年武侯府上都会准备清明祭祖大典,家中老小齐上阵,吃青团,祭祖坟。 今年武侯夫人以宋蕴宁身体不大好为由特地告诫她不必回来帮忙,只在宋府歇息便是,等到清明当日来就行。 “这也太没趣了。”闷闷不乐坐在后庭赏花,宋蕴宁嘴里抱怨着,“岳栗,你说我娘是不是把我当成了病秧子,都说我已大好,还不让我回去帮忙。” 纷繁艳丽的花朵日复一日的一个样子,蝴蝶忙着欣赏每一朵花的色彩,不做长时间的逗留,不停变换姿势飞翔。 走走停停,看得宋蕴宁心烦意乱。 见主子不耐烦地挥手驱赶蝴蝶,岳栗看着好笑,凑近说:“小姐若觉无趣,不如去找团子和圆子玩,他们应该很想见你。上次拦着不让他们进门,说起来奴还有点愧疚。” 颇有道理。 宋蕴宁眸光一动,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 “我出门一趟,你不必跟。”留下这句,宋蕴宁回房打扮一番,换上漂亮正经的衣服出了门,一个人奔着东宫去了。 东宫里只有端阳一人,夜瑾煜也不在。 “蕴宁姐,皇兄不在。这两日他不知在宫里忙些什么,我都有两日没见到他人了。”端阳看宋蕴宁摇了摇头,她反应过来说道,“噢!你找两个小鬼头,他们还在学堂没回宫呢。” 算算时辰,现在团子和圆子的确该在学堂。 想着在兄妹回宫前拦下两人带去玩,还不用见到夜瑾煜。宋蕴宁特地与端阳通了气,若是夜瑾煜找孩子,便说是她接走了。 马不停蹄往学堂赶,在宋蕴宁的求见下,夫子来门口回话。 他满头白发,胡须长过了肩膀。 上下打量了宋蕴宁几眼,这位女子不成见过,但说是来接太子殿下的两个孩子便要确认一下:“您是?” 掏出身上夜瑾煜的令牌,宋蕴宁解释道:“今日太子与公主殿下繁忙,我是武侯之女宋蕴宁,两位殿下好友,特来接两个孩子下学。” 夫子接过牌子仔仔细细地查看,眉头皱成了川字,又不放心的抬眼多看了一会,将信将疑地把令牌还了回去。 “见过宋小姐。”恭恭敬敬拱手鞠躬,夫子从实道来,“团子和圆子两位殿下今日没来学堂,从一早,老夫便没见过。” “一早就没见过?” 宋蕴宁意识到不对,心悬了起来,着急地质问道:“端阳殿下明明说孩子来了学堂,夫子您怎么会没见过!若是真没来学堂,一整日的光景,夫子您为何不报东宫?” 惊慌失措的大声质问显然把夫子问得慌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掏出手帕擦擦额头,这若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可不得了。 “老夫……”迟疑片刻,夫子紧张解释道,“两位殿下平日里就顽劣,老夫还以为他们逃学在家,没放在心上。” 第397章 表白心意 再这么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真要论罪只怕杀头都不为过,宋蕴宁放过夫子。 团子和圆子肯定是丢了,或是遭遇不测。这事得赶紧告诉夜瑾煜! 正着急,宋蕴宁想起在东宫时端阳说夜瑾煜这两日都在宫里忙,她来不及细想赶紧登上马车,赶赴皇宫。 得宫人提点,宋蕴宁听闻皇帝在御书房接见太子殿下,她甩开膀子就往御书房跑。 门口公公见宋家小姐慌慌张张往里闯。 “等等!”公公为难,用拂尘挡住了宋蕴宁的去路,他疑惑道:“宋小姐今日来是要求见圣上?宫中有宫中的规矩。” 头顶的发髻散落,衣服凌乱不成样子。 慌乱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宋蕴宁好不容易站稳脚:“对对,不,我要见太子殿下。我有要事,事出紧急还请公公通融!” 武侯一家,前几日在大殿上大出风头,公公记在心上。他知道宫中上下都在巴结宋家人,正愁自己没有机会,这就送上门了! 表面不停地说自己难做,但公公还是边抱怨边把宋蕴宁带进了门。 不过,就在推门而入的前一刻。公公默默地退下,确保御书房中的皇帝与太子殿下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是谁?”皇帝不悦看向门口,停下与夜瑾煜的交谈。 夜瑾煜疑惑,回头就看见宋蕴宁进门行大礼,已双手重叠匍匐跪倒地上:“臣女宋蕴宁还请圣上及太子殿下见谅,未经允许擅闯御书房,臣女有要事禀报!” 不等皇帝开口,宋蕴宁继续说:“殿下!臣女刚从学堂来宫里,团子小世子与圆子郡主不在东宫亦然不在学堂,听夫子说一日未入学堂。只怕是丢了!” 此话一出,夜瑾煜噌地站起来,未经皇帝允许便走上前扶起了宋蕴宁。皇帝也顾不得治罪于宋蕴宁,一心想弄清楚孩子去了哪里。 看到夜瑾煜紧张的眼神,宋蕴宁情急之下难受起来,眼泪忍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可她不能当着皇帝的面哭。 “可派人找了?”皇帝问。 宋蕴宁摇摇头,顺手用衣袖擦了泪水,吸吸鼻子直言道:“回圣上,还不曾派人找。臣女手下无可用之人,所以才赶紧来宫中寻殿下。” 当下,皇帝下令士兵全城搜找,夜瑾煜也交代暗卫秘密摸排,同时传信百花楼用江湖势力秘密寻人。 虽心急如焚,但夜瑾煜还是让宋蕴宁坐下。 他来到皇帝面前,行礼解释道:“父皇,团子与圆子失踪或于江湖上前朝势力涌动有关,这也是今日孤要向父皇禀告的事。” 皇帝微眯双眸,点点头,抬手示意夜瑾煜继续讲。 他对前朝余孽深恶痛绝,这么多年来与诸多前朝余党明争暗斗,才坐稳江山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豺狼虎豹又重现江湖了。 “孤查证过,应是荣王后代。”夜瑾煜瞥宋蕴宁一眼,她正因孩子丢失低头暗自悲伤,转头继续道,“不日前,此幕后主事还派人袭击蕴宁,企图抓住蕴宁牵制孤。” “嗯?” 不解地看向宋蕴宁,皇帝见宋蕴宁突然被夜瑾煜提到也满头雾水,很明显她也不知道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蕴宁和皇帝都需要一个解释。 封赏之日,夜瑾煜在大殿上公然与皇帝唱反调,让皇帝暂缓给宋蕴宁寻如意郎君。皇帝此刻明白了一点,但还不够明确,他挑眉问夜瑾煜:“太子倒是给朕讲讲,抓宋蕴宁为何能够牵制你,朕不大明白。” “孤中意宋蕴宁,孤喜欢宋蕴宁。”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太子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宋蕴宁让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脸煞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耳朵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刺耳的尖锐耳鸣。 一时间,皇帝愣住,他从未想过夜瑾煜回如此露骨直白地讲出这话。 “皇上!” 回过神,宋蕴宁扑通跪倒在地:“皇上听臣女解释,太子殿下所说并非您所理解的那样,臣女与殿下……” “这与蕴宁无关,是孤一厢情愿的事。今日专说来让父皇知晓。是孤牵连了蕴宁,父皇不必怪罪蕴宁。”夜瑾煜大步走上前,把宋蕴宁挡在身后,打断道。 左看看,右看看,皇帝简直目不暇接,不知道该听哪边讲话。 武侯嫡女与当朝太子。 在心烦意乱中皇帝想起来了,多年前,武侯嫡女宋蕴宁是坊间谣传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他当年也很看好宋蕴宁入宫门,但让当时还不是将军的萧渐清横插一刀。 此事不了了之,夜瑾煜也没有再娶。可现在宋蕴宁是嫁过人的糟糠,如何能与尚未婚配的太子相提并论! “闭嘴!” 气头上的皇帝大力拍桌,喝止了夜瑾煜的话。 他带着怒气瞪宋蕴宁本想说两句,但碍于宋家有功没有当下翻脸,随后挥挥手。 “你们都出去,出宫去找孩子。若是朕的皇孙真就这么丢了,朕拿你们是问!赶紧走,不要在御书房碍朕的眼。” 无奈之下,夜瑾煜没有再说,带上宋蕴宁出了御书房。 抬脚刚踏出御书房的门,宋蕴宁整理好心情见四下无人,便对夜瑾煜抱怨道:“殿下您到底有没有过脑,这话先不讲是不是真的。您为何要当着皇上的面讲,我不解。一会对我好,一会儿又置之不理,臣女不懂!” 扔下这句,宋蕴宁不再搭理夜瑾煜,而是气冲冲地往前走。 紧跟着下了大殿台阶,夜瑾煜好不容易追上了宋蕴宁,与她并肩:“蕴宁!你等等孤,孤说的这话是真的!” 诧异中站住脚,宋蕴宁刚平复下来的心再度砰砰乱跳,她知道夜瑾煜就在左边站着,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蕴宁。” 深深吸了一口气,夜瑾煜轻轻拉住宋蕴宁的衣袖:“孤自知团子将你错认成娘亲起便对你暗生情愫,直到你和离,孤原以为会给你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但泽州一行,孤眼见你受伤却无可奈何,这让孤无法将你置于身边遭人眼红,这对你不公。” 宋蕴宁侧身,见夜瑾煜眼眶泛红。 “孤……”夜瑾煜看着她继续说,“眼下,孤终看清,孤是真的喜欢你,不能眼见你从孤的身边离去。” 第398章 勒索信 他的眼睛里似乎包涵了繁多的动人话语,酝酿后将苦涩咽了下去,最后留下嘴中说出来这句。 泛着紫光的瞳色映衬着真诚与心意,宋蕴宁一时看入了神,却在下一刻躲开了夜瑾煜的目光。 “嗯……” 她心中动摇,但努力恢复理智把感情抛在脑后,反手扣住了夜瑾煜的手臂:“殿下,感情之事日后再讲,我知道了。摆在我们眼前的是团子和圆子的安危,先找孩子!” 真心话脱口而出,夜瑾煜见宋蕴宁听入神动情的反应,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他不再计较最终的答案,坚定地点点头。 情急下相伴出宫而去。 宫门口,手下侍卫准备好了马车给两人,就在夜瑾煜扶着宋蕴宁登车之时,暗卫急匆匆传来消息,说百花楼打探到了消息。 “速速道来。” 宋蕴宁顾不得登车,扶着车架翻身落地,目光炯炯看着侍卫。 “是!”侍卫跑得满头大汗,单膝在夜瑾煜身前跪下,“今日申时,百花楼有客人来吃饭的路上看到了世子与郡主,说他们二人行色匆匆看起来有些奇怪。还说,身边有另一个稍高一点的孩童,穿着一身黑斗篷,他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黑斗篷的孩童,稍高一些……宋蕴宁陷入沉思,脑中寻找一切有可能的人选,可两个孩子自小在宫里玩耍,不因该与市井孩童有联系。 “可有说在何地?”夜瑾煜踩着话尾问道。 擦了一把热汗,额头又冒出了冷汗,侍卫不敢抬头只小心翼翼答:“具体……具体的地点没消息,只说在吃饭的路上。” 众人陷入沉默,看着太子殿下怒不可遏的脸,大气都不敢出,这谁能知道到底去哪里找。 “殿下!”惊呼打断了沉默。 宋蕴宁猛地一拍脑门拉过夜瑾煜,附在他耳边背着众人小声道:“那个穿斗篷的陌生孩童只怕是上次设伏袭击我的侏儒男人,当时他就在妇人身后扮作小孩骗了我与岳栗。” 瞳孔收紧,夜瑾煜听了宋蕴宁的话当下立断!一定是他没错了。 他随即让手下传话给城内各处城门看守,封锁城门,绝不能让任何带小童外出的人流出京城,力求在城内救下孩子。 在侍卫得令离开,宋蕴宁再度上车,夜瑾煜问她现在去哪里有何打算,她说见不到两个孩子绝不会安心,要去城门亲自摸排。 马车追随而去。 城门口人潮川流不息,挑着扁担的货郎和拉着马车的庄户因排查大吐苦水,他们都是趁天亮要赶脚程去下一城镇的赶路人,经不起折腾。 马叫驴啼不绝于耳,士兵百姓乱作一团。 眼尖的宋蕴宁看到有人带着孩子,她赶紧上前拉开妇人查看,是一个小女孩,皮肤黝黑脸颊瘦小,不是要找的圆子。 只好向孩子母亲道歉,放走了她们。 “不是。”回头对上夜瑾煜急迫的目光,宋蕴宁摇摇头用口型说。 一连在城门口蹲守了一个时辰,效率低下不说,人挤人忙昏了头,宋蕴宁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没了精神。 “这么找下去,是没用的!”在路边,宋蕴宁赌气似地用拳头往树干上锤,气自己没用,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怎么就一点线索都没有! 抬手挡住了宋蕴宁的拳头以免她撞上树皮划伤,夜瑾煜心疼地看了她,轻声安慰:“别赌气,伤身又无用,孤再想办法。” 可他也急,人说没就没了。 这事就像一个巨大的毛线团缠在了一起塞到了心脏里,无论费多大的力气都找不到头,从何找起?恐只能一剪子全剪了才能得到片刻喘息。 “小姐!” 两人同时抬头,看见岳栗越过人群正从街角包子铺往城门跑,宋蕴宁暗觉不对甩下夜瑾煜就迎了上去,她问道:“何事惊慌?” 向来淡定无比,喜形不与色的岳栗练喘了几口粗气,慌张从怀里掏出竹筒递给宋蕴宁。 细小的竹筒里装了一封信,宋蕴宁不敢耽误,虽疑惑但迅速将竹筒扔给了赶来的夜瑾煜,缓缓展开信。 “这是有人投到府上来的,门口小厮说没看见人,开门就见信的地上摆着。写的是……”岳栗没敢继续往下说。 信上写:若想救下两个孩子,三日后申时三刻,携白银三千两于麓山背面山脚古松下见。只宋蕴宁独自前来,否则杀之。 宋蕴宁看着心上的字,字字如有人拿尖刀在身上剜,一字一下,整颗心变得血淋淋。她整个人直抖,双眼失神。 “蕴宁?” 夜瑾煜抢过信,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岳栗!”缓过神来,宋蕴宁强打精神,她的手死死攥成拳头,“你抓紧回府盘算府上用度,把能用的银子全都拿出来,若是不够……就去武侯府找夫人,差多少借上多少。” 麓山脚下的确有一颗古松,若非住在京城的老人不得而知。这颗树屹立在山脚几百年不倒,反倒郁郁葱葱。 所在之地偏又多险阻,寻常不会有人特地前去,只有附近村民为了祈福时才会汇聚民众做法事,祈求古树保平安。 岳栗正要离开,夜瑾煜叫住她:“等等。” 走也不是,回也不是。不知道听谁的话,岳栗定在原地迷茫回头看着自家小姐,宋蕴宁生气地瞪着夜瑾煜,不明所以。 “先不着急筹钱,若真需要钱孤来想办法,与你无关。”夜瑾煜捂住了宋蕴宁冰凉的手,她太过慌张以至于失了思考的能力。 “可是!”宋蕴宁挣脱开来,大声回怼道,“太子殿下!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冷静,这人要的是钱就给他钱,我可以独自前去,我一定要救团子和圆子回来。” 团子和圆子不过五岁大的孩童,现在出了事需要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她做不到。 头次见宋蕴宁发这么大的脾气,岳栗缩了缩脖子躲在了夜瑾煜背后,她还以为这个看起来柔弱美丽的小姐不会生气。 “你以为这伙人是冲着钱来的吗?”夜瑾煜冷脸,无奈解释,“宋蕴宁你清醒一点,这伙人跟要抓你的那伙人是同一批,他们不要钱。” 第399章 冒名顶替 眼里掩不住的愤怒荡然无存,宋蕴宁如梦初醒,她静静地看着夜瑾煜等他把话讲完。岳栗上前扶着小姐,给予安慰。 “小姐您别急,听听殿下怎么说。”她拍拍主子的肩膀,用高出半个头的身子揽着宋蕴宁,轻声安慰道。 耳边又传来百姓和士兵因为设卡检查而吵架的声音,震得面红耳赤,各不相让,可太子此刻没空管任由他们去。 “团子与孤是同样的紫瞳,整个京城找不出来第三个人。全城人都知团子是孤的孩子,有谁敢动?若是绑架,当真不要命了。如外人所见,孤与你不过友人关系,捉了孤的孩子以此要挟你,这道理不对。这伙人分明是冲着你。” 夜瑾煜聚精会神,放缓表情认真地说,他尽量放缓了语气不想吓到宋蕴宁。 对。 宋蕴宁警醒的号角响了,夜瑾煜说得对。这一伙人三番两次想要袭击她,明着不行来暗的,现在更是把手伸到了孩子身上。 可如此说来,孩子岂不是是因我为人所捉? 她全身一震差点摔倒,岳栗赶紧稳稳扶住了她,紧张出口:“小姐!没事吧。你不能就这样被吓到,你怎么了?” 她唇色苍白,脖颈间的伤痕若隐若现,摇摇头站直。夜瑾煜看了揪心也上来扶住宋蕴宁另一只手臂,确保宋蕴宁不会倒下,她没有拒绝。 “我……”欲言又止,宋蕴宁低垂着眼眸难过道,“我不能就此不理。若正如殿下所说,此事因我而起,歹人却抓了孩子以此威胁,我还能置身事外吗?” 最后的句子带着哭腔,这句反问把在场另外两人都问住了。岳栗沉默不言语,定定看着宋蕴宁,眼中藏着话。 “不是这样的。”夜瑾煜抿了一下嘴着急起来,试图让宋蕴宁放宽心,“万事因孤而起,与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不!” 气愤又高亢的一句回怼,宋蕴宁一双杏眼充满怨气凝视夜瑾煜。 她无法想象如果两个孩子真因为她受到伤害她,要怎么活。 亲生子的死,是她最不想要触及的痛苦,团子圆子两兄妹在她心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出生就殒命的亲生子。 行在路上百姓投来打探的目光,夜瑾煜下意识低头,不想再起冲突。空气似乎凝固了,宋蕴宁自觉态度过激陷入反省。 “殿下。”岳栗谨慎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夜瑾煜抬头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宋蕴宁也压制住怒气侧过了身,见岳栗一脸严肃。 看着宋蕴宁点点头,岳栗松开了搀扶她的手,后退一步认真道:“小姐。不如奴扮作你的样貌,前去赴约,如何?” “不行!” 宋蕴宁严词拒绝,跨步上前紧紧握住岳栗的手,这手干了太多的力气活,粗糙得像个四五十的男子,让人心疼。 “你就这么去,一定会很危险。我不会同意。”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宋蕴宁只知自己不会躲于人后,让人替自己受苦难。 夜瑾煜没有讲话而是背着手不停转动拇指的扳指,默默看向岳栗。 轻松勾起嘴角,岳栗与宋蕴宁对视,笑道:“奴生来力大无穷,普通人不能伤奴分毫。上次的小个子男人奴也与他交过手,自保不成问题。” 她很坚定,一早就决定要挺身而出,再说岳栗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保护宋蕴宁,若不是宋蕴宁,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穷乡僻壤卖力气。 是时候对夜瑾煜和宋蕴宁有报答了。 最后,在岳栗的坚持下宋蕴宁劝阻未果,夜瑾煜看透了岳栗的心思没有点破,随她去了,同时承诺宋蕴宁会遣暗卫保护岳栗安全,此事落成。 在接下来紧锣密鼓的三天里,除了等候时间来临什么都做不了。 岳栗不吃饭菜,仅喝水维持生计。宋蕴宁见了心疼问她为何,她只说想要身形瘦小些好与宋蕴宁相匹,这让宋蕴宁愧疚难当。 三日后,照信上所说申时,一行人抵达城外。 她穿着一袭介绿拷花襕衫配着印花华裙,是宋蕴宁常穿的衣服,刻意模仿宋蕴宁小步走向古松走去,高耸入云的松树抬眼看不到头。 四周荒凉无人经过,山间的风吹过单薄衣衫,令人瑟瑟发抖。太阳去了麓山背面,昏暗无比,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 “有人吗?”岳栗稍稍佝偻背,停下脚步,夹着嗓子问道。 树背后貌似有人,能看见他的脚。整理了一下衣物,岳栗鼓足勇气往前再走一步,突然!穿着黑色斗篷的矮小男人出现了。 伪装的面具虽不大像,但隔着一丈多的距离侏儒男没看出这女子不是宋蕴宁,他从松树背后一把扯出了团子和圆子。 “啊!” 圆子发出凄冽的尖叫,她的手背在身后与团子绑在一起,两人的脚也都被绳索捆绑着,两个孩子背靠背,衣服凌乱不堪全是污渍。 “别伤害孩子!”岳栗指了指手里的包袱,晃动有银子碰撞的清脆声响,“你要的三千两白银都在这里,只要你把孩子放了,我马上给你。” 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没能分清宋蕴宁与岳栗的区别,他们恍恍惚惚见是宋姨的打扮,心里急切但不敢妄言。 侏儒男听岳栗这么一说,满意哼了一声,从身上扔了一捆绳子过去:“你把自己绑起来,绑腿就行,不然我是不会放的。” 看着地上的绳索弯弯曲曲如条不知何时会扑起来咬断她脖子的大蛇,岳栗微蹙眉头,替自己捏了把冷汗。 “宋姨!”团子不顾一切的大喊,他挣扎着与妹妹一同摔倒,“不能绑啊,你不能这样救我和圆子!” 抬头准备又说,霎时间团子看到石头后面有人,趴在地上的两兄妹一下看到了夜瑾煜和宋蕴宁正对着他们比‘嘘’,原来不是宋姨! “妈的!”侏儒男厌恶地一脚踢到团子身上,嘴里不停地咒骂。 团子咬牙忍住疼痛,“呃!”,他装晕并刻意地用头撞了下妹妹。 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欺负,宋蕴宁着急,当下就准备冲出去,夜瑾煜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要冲动。” 第400章 抓错人 不明所以的岳栗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打,只得咬牙制止侏儒男人,她抬手大叫:“不要欺负孩子,我绑!你住手,我绑就是了!” 果然,男人停手。 绳子沾上了前一日下雨地上的积水,湿漉漉,岳栗慢悠悠地捡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想继续磨洋工。 “你是想看他们死是吧?”侏儒男人没了耐心,掏出刀对准团子就要扎,“快点!别想跟我耍花招!” “别!我绑。” 怨恨地瞪了一眼男人,岳栗不能让团子和圆子出事便狠着心用绳子绑住了双腿,手没有办法,但现在的她已经动不了了。 侏儒男人冷着脸收起刀,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三两下就将岳栗捆成粽子,随便踢了一脚脚边的包袱确认里面有银子。 他抄起包袱,“呸!”啐了一口口水,回到孩子面前。 “你当真以为他们还能活吗?”贱兮兮对上岳栗慌张无措的眼神,侏儒男人又取出刀冷笑着,“钱我拿到了,上次杀我帮众之事咱们还没了!更别提让我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他们得死!” 挥刀而下! 岳栗手脚被绑动弹不得,她不敢看而咻地闭上眼,无意识地尖叫:“住手!你给我住手!!孩子少了一根汗毛,太子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声音在山涧回荡扩大,久久不能散去,从而惊动了林间鸟儿,大片的麻雀从树梢跳起,扑打翅膀飞向远方。 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岳栗的冷汗从额头布满脚心。 没有尖叫,没有刀捅过肉身的响动,人没事?猛然睁开眼,圆子和团子还在地上安详的躺着,太好了。 手脚一软,瘫倒地上,岳栗狠狠地吸了两口气。 瞥了眼地上的女人,侏儒男人握住刀想明白了她的话,若是逞一时之快杀了这两个孩子,夜瑾煜一定会把他碎尸万端。 那副血淋淋的拨皮抽筋画面冲入眼前,恶寒从心底升起,他浑身一抖收了刀。 “好吧,饶他们一命。” 搬动岳栗到两个小孩身边,侏儒男人陷入沉思,看来要凭借他的身量把三个人都带回去断然做不到,想起阮诗诗说这个女人更重要,他决定扔下两个孩子自生自灭。 侏儒男人扛起岳栗,消失在林子里。 “圆子,团子!”宋蕴宁等人走远,在夜瑾煜的确认下冲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替两人解绑。 圆嘟嘟的小脸全都是伤,还饿瘦了,头发早已成了鸡窝,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不知道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 “宋姨,父王。”团子站直与宋蕴宁跪着一般高,他贴心摸摸宋蕴宁的脸,懂事地说,“你们不必担心,我跟妹妹都很好,不疼!” 还说不疼,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是什么? “对,我跟哥哥都很好。”圆子笑眯眯地弯眼睛,眼里早已噙满泪水,死死钩住夜瑾煜的脖子不放开。 心疼与责怪交织,宋蕴宁到底没能说出来话,只能抱着团子默默流泪。 “来人。” 夜瑾煜自责地替圆子擦眼泪,随后下令暗卫把两个孩子带回东宫疗养,还让他们回宫中禀告皇帝说人已找到,派遣御医去东宫给皇子养伤。 他让宋蕴宁也一起回去,岳栗的安危放心交给他。 “不行,只要团子圆子没事就好,我不回去。”宋蕴宁抱两个孩子上马车,拒绝回宫,“岳栗是因我才以身犯险被抓,我要亲自确认她的安全。” 胳膊拧不过大腿,夜瑾煜知道没错与宋蕴宁有分歧他都会败下阵来,索性不再争执,两人一同跟了上去。 侏儒男人虽个子矮了些,但体力好脚程快,很快就带着岳栗窜梭丛林灌木来到了山谷,与阮诗诗约定好的地方。 木头筑成的房子,在林中不显突兀,多是进山的猎人修建的临时住所。 笃笃敲几下门,侏儒男人的肩膀酸了,忍着酸痛放下了肩头扛着的岳栗,等待开门的间隙舒舒服服转动肩膀,活动腿脚。 嘭——头撞到门,岳栗抱怨道:“小心点!” 丁零当啷的脚步声从屋里传来,岳栗赶紧低下头,想着若是幕后主事熟悉宋蕴宁可就穿帮了,她得多撑一会儿等着夜瑾煜的暗卫出手。 门从里面开,阮诗诗探出头打量一眼侏儒男人,随后大开房门,不耐烦道:“进来,把人带上,小声点。” 房里点着油灯,忽明忽暗。 她扭着腰回椅子坐下,看着侏儒男子扛起地上的‘宋蕴宁’当下便觉得有问题,宋蕴宁何时变得如此黝黑,这女子看起来比宋蕴宁健壮不少。 “你等等!” 阮诗诗坐不住了,起身一把抓住岳栗的后衣襟,扯着两人同时失去平衡,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侏儒男人大叫着哎哟,岳栗赶紧侧脸。 来不及。 “你!”怒不可遏的阮诗诗蹲下来盯着岳栗,捏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道,“你不是宋蕴宁。我与宋蕴宁争来斗去这么多年,她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不是宋蕴宁!” 声音愈发高亢,扯着岳栗脸上的面具一把撕下来,一张陌生的面孔展露眼前,凛冽带着杀气的眼神吓得阮诗诗猝然间站立。 “啊啊啊!”她大叫着扔了面具,气气冲冲奔向侏儒男人,指着他大发雷霆,“你抓错了人知不知道!你是故意找个人来糊弄我吗?” “小的不敢!” 男人才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下,他不停磕响头,嘴里念叨着,“宋蕴宁小的只有一面之缘,先前没见过。主子息怒,小的拿回了三千两白银,小的能再去抓宋蕴宁回来!” 包袱里的钱,阮诗诗置之不理。 强忍着怒火看着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废物手下,她恨不得就地杀了他泄愤,她冷哼着轻拍他的脸;“现在孩子也没了,就这么个不知来路的女人,我拿什么抓宋蕴宁。” 咬着牙说完这话,侏儒男人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啪的一巴掌呼了过来,熟悉的感觉,还是这么恶毒的力道。 “废物!”咒骂着拍拍手,阮诗诗站起来。 侏儒男人捂着脸,又记下了一笔怨恨债…… 第401章 换血解毒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侏儒男人因暴怒以至于青筋暴起,手在半空胡乱抓扯但他收着力气不敢打阮诗诗,“我警告你!我们现在是合作,不要以为你已成了楚国新主。” 咆哮穿过耳边,阮诗诗任凭男人闹。 又气又笑如何在这么多人中选到了这等货色当手下,她站直甩两下手松动肩膀紧张的肌肉,冷冷道:“闭嘴,再说送你回南诏永世不得返京。” 瞥了眼地上躺着的岳栗,又指挥道:“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你想办法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处理掉,我们再商议对策抓宋蕴宁。另外给城里的队伍发信号,不要轻举妄动。” “可恶!”侏儒男没有咽下刚才的那口气. 他站起来,头顶只到阮诗诗的腰:“我为何还要听你说的!” 一路跟随在后的两人躲在木屋外的草丛,迸发出高亢争吵的屋子里声音变小,宋蕴宁躲在夜瑾煜背后伸长脖子,拼尽全力想要听清楚。 模糊的背影能看出房里有个女人站着,声音尖锐刺耳,她认出侏儒男带的不是宋蕴宁这才发了大脾气,一个熟悉自己的女人? “殿下。”宋蕴宁眸光一动当即拍拍夜瑾煜的肩膀,等他回头,“房里的人是阮诗诗,是萧渐清的侧室阮诗诗。” “你能确定吗?”夜瑾煜眼中透出担忧,紧皱眉头疑惑问道。 坚定的点头。 这人是宋蕴宁上一世的梦魇,她绝不可能忘记。只是没想到阮诗诗到现在还在京城苟延残喘,早知道不该留她。 屋内剑拔弩张,侏儒男不知哪根筋抽了一个飞扑与阮诗诗扭打在一起,岳栗乐得坐山观虎斗,虽然现在躺在地上。 “混蛋!”阮诗诗被扯头发,呲牙咧嘴地咒骂。侏儒男人毫不客气地还了她一巴掌,打得阮诗诗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个是最好的时机。 在夜瑾煜的带领下,两人绕后来到木屋,趁着阮诗诗与侏儒男人起内讧,夜瑾煜上前三两招控制住他们,宋蕴宁则迅速给岳栗松绑。 “小姐。”她兴奋地挣脱开绳子,一把抱住宋蕴宁,“奴就知道小姐一定会来。” 蓬头垢面的阮诗诗嚣张气焰全无,还没能从打斗中回过神已成了夜瑾煜手中的俘虏,她恶狠狠看着宋蕴宁。 “贱人!”全然是个疯婆子在不停抒发恨意,瘫坐地上,“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对付,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去死,贱人。” 岳栗将宋蕴宁护在身后,回敬阮诗诗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见来人是夜瑾煜抓,侏儒男人没了力气,他深知不是夜瑾煜对手,只得乖乖束手就擒,嘴里叹着气。 “说。”夜瑾煜没有理会阮诗诗的咒骂,质问两人道,“抓蕴宁,抓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实招来。” 阮诗诗不屑一顾昂起下巴,嘴没打算张开。 起先侏儒男人也不肯讲,毕竟通敌卖国是大罪,他没有傻到随意在太子面前认罪。但夜瑾煜诱惑说,谁能讲就饶他不死。 “我说!”腾地坐直来了精神,侏儒男人满脸真诚是铁了心出卖阮诗诗,“我们有军队在城中藏匿,就…呃!” 说话声戛然而止。 男人的脸涨得通红,他似乎很难呼吸同时用手抓住喉咙,整个身体不停扭动。吓得岳栗护着宋蕴宁后退好几步,直到木屋墙角。 “哈哈哈!”阮诗诗大笑咒骂道,“去死吧!没用的废物。”,她嘴里念念有词。 夜瑾煜回头看阮诗诗的动作,眼尖看出这是巫术,男人体内有蛊虫。 霎时间,他上前点了阮诗诗的穴位制止了咒语,男人也在折磨下晕倒。 东宫里手下联系岳蓉儿查看孩子伤势,等到夜瑾煜一行携阮诗诗等人返回,孩子状况稳定下来,正由端阳照看下睡觉。 “把她带去地牢。”夜瑾煜吩咐手下带走阮诗诗。 随后把侏儒男人交给岳蓉儿,蛊虫不好对付费了些功夫。岳栗也在宋蕴宁的嘱咐中先退下修养,她去了侧殿看孩子。 “如何?”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床上孩子胸口均匀起伏,让宋蕴宁勉强安心。 她靠着端阳并排坐在床边,听闻端阳叹息不断还一直挡住脸不与她对视。 宋蕴宁放下的心悬起来,紧张地抓住端阳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了?端阳你哭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团子圆子有事?” 抹掉眼泪点头,端阳眼眶通红握住宋蕴宁的手就不松开:“岳蓉儿说了,团子和圆子现在看起来无大事只是还未毒发。他们中了毒,无药可解!” “不可能。” 拼命制止住情绪,宋蕴宁不想与端阳一样无助的哭泣,她不停地否认端阳的说法,当下只想冲到岳蓉儿跟前问个明白。 步履匆匆地前往大堂,入门。 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妖艳明动,果不其然,还是回忆里的模样。 “宋小姐。”岳蓉儿起身抛下侏儒男人,掏出汗巾擦拭着手的同时勾着嘴角对着宋蕴宁笑,“殿下,这男人的命算保住了,一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夜瑾煜不明所以地看着宋蕴宁,搞不清状况。 “岳姑娘。”宋蕴宁大步流星走到她跟前,开门见山,“我听端阳讲团子圆子中毒,无药可解?此话当真?” “什么?”回过神,夜瑾煜也紧张起来看向岳蓉儿。 撇嘴耸肩一气呵成,围着两人肆无忌惮地转了一圈,岳蓉儿丝毫没有慌张,淡淡地说:“没错,无药可解。” 她站住脚对太子抛媚眼,妩媚一笑:“殿下,蓉儿向来不玩虚的。令郎令爱中的毒无药可解,但有法子可用。” “什么办法?”她太过于肆无忌惮,宋蕴宁看在眼里却无暇顾及,任由岳蓉儿去了。 “换血。” 岳蓉儿斩钉截铁,凝神静气:“两个孩子必须用父母的血液通全身,太子殿下的只够救一个孩子。现在摆在面前有两条路,一是两者救其一……” “不可能。”直接抢话打断,夜瑾煜否决了这荒唐的提议。 “那就只能第二个了。”若有所思地看向夜瑾煜,岳蓉儿捷越道,“太子殿下找出孩子的生母,为一的办法。” 第402章 大白于天下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宫人们张大嘴,佩服这位女医师的大胆,在东宫提皇子生母是禁忌,杀头都是小罪说不准要抄家。 小皇子自太子殿下接到身边抚养起,从未有人知晓任何有关其生母的消息,只说是宫中宫女遭临幸生下的孩子。 从未有人听说到底是何人,连个小道消息都没有。 “都退下。” 夜瑾煜猜到岳蓉儿会这么说,他打发大堂里的无关人等退下。 父母,只有父不够,自然会提到母亲,只是……他看向宋蕴宁。 这不知自己就是生母的女人正满头雾水地看着他,问道;“殿下,此刻就没什么可瞒的了,快告诉我们到底谁是团子和圆子的生母,救人要紧!” 岳蓉儿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嘴角淡淡含笑。 “孤…” 他迟疑了,盯着宋蕴宁讲不出来话,就在宋蕴宁着得直踱步准备再问时夜瑾煜咬牙脱口:“是你,蕴宁,团子和圆子的生母是你。” 我?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束缚住宋蕴宁的身体,她傻愣着抬手试图挣扎却发现没有任何的触感,耳边不断重复着夜瑾煜的话:是你,是你。 宋蕴宁彻底愣住了,目光呆滞没有焦点,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彻底击碎她原本的看法。 “蕴宁?”夜瑾煜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没有反应,他着急地走上前双手护住她的肩,“蕴宁,孤说的都是实话。这两个孩子确是你亲生。” 为什么?太多的问题涌上心头,宋蕴宁理不出头绪。 可转念一想,既然生母就在眼前哪儿管得了许多,宋蕴宁挣脱夜瑾煜向岳蓉儿投去求助的眼神:“岳姑娘,救救他们,用我的血。” “好!” 岳蓉儿带着夜瑾煜与宋蕴宁一同去偏殿,准备好了工具将两人的血换到了孩子身上,团子用夜瑾煜的血,圆子则用宋蕴宁的血。 血液中含有毒素让孩子们的血红中带黑,宋蕴宁在抽血的过程中面色愈发苍白,她一直硬撑着没有出声,任凭身上冷汗直流。 圆子的面色恢复如常,双颊红扑扑像一颗蜜桃。 “好了。”岳蓉儿放下她手臂撩起的衣袖,轻声说,“让他们多歇息,你需要失了血这一两月要好生补补。” 虚弱点头,宋蕴宁头晕目眩,蓄力从凳上起身却双腿无力,若非夜瑾煜眼疾手快扶住她,只怕会仰面倒在地上。 此时,大堂传来消息说侏儒男子醒了。 众人赶到时,他已在侍卫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到夜瑾煜当即慌张大叫:“太子殿下饶命,不要杀我!” 给宋蕴宁搬来椅子,他头也不抬地冷冷道:“说,阮诗诗到底策划何事?你们还有多少帮手?” 哆哆嗦嗦好一阵不说话。 侍卫高声呵斥侏儒男让他别装死,他勉强从惊吓中回过神,嘴里不停念叨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突然,侏儒男人抬头直勾勾盯着夜瑾煜,吼道:“若太子殿下饶我不死,我就告诉你们!” 窗外阳光照到夜瑾煜的脸上,睫毛映衬在光下发着光。眨眼就是默认,夜瑾煜怕侏儒男人不懂他的意识,配合着点头。 说了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不说现在就得死。 “阮诗诗……”想起短短几日内被阮诗诗扇的两个巴掌,可谓奇耻大辱,侏儒男如竹筒倒豆子般全都讲了出来。 “阮诗诗的前朝荣王之女。” 惊诧中有些了然,宋蕴宁在一旁听着但沉默不语,果然阮诗诗的身份及其不一般,原来在萧渐清府上蛰伏是为了找机会匡扶前朝。 “荣王若是只有一个女儿,阮诗诗动不了这个心思,她是女子坐不上帝位。荣王还有一个儿子,也就是阮诗诗的弟弟。她这么做全都是想让她的弟弟坐上皇帝之位,现在就是暗中造反。我们弟兄不多,不能明着打,只能想办法从你们入手。” 夜瑾煜冷静又严肃,以冷冽的目光看着侏儒男人:“你们剩下的人在哪里?” “就在城中各处,以我所知,人数不多。但大多是习武之人,武功不在我之下,现在就等王城有破绽,等待信号就动手。” 此事耽误不得,夜瑾煜让岳蓉儿给侏儒男人喂了安神散让他睡死,宋蕴宁留守东宫陪伴端阳照看孩子,他即刻入宫。 …… 慈宁宫,太后寝殿。 在入宫之时,夜瑾煜打探到皇帝正在太后处请安喝茶,他等不得太久便急急求见,皇帝虽觉无礼但在太后的劝服下宣太子觐见。 “儿臣参见皇祖母,参见父皇。”夜瑾煜行大里,五体投地磕响头,等太后发言让平身赐座后方才坐下。 天后身着便服坐在主位,看着皇孙直欢喜,慈眉善目笑着问:“太子今日何故来见哀家,还是哀家沾了皇帝的光?” 再次叩拜,夜瑾煜起身直言:“请恕儿臣莽撞,今日的确是来找父皇有要事相告。” “噢?” 皇帝疑惑地放下手中茶杯,在太后的点头示意下让夜瑾煜起身。 “父皇!”夜瑾煜拱手,情急之下言辞恳切,“儿臣查到有前朝势力正在城中埋伏已备动手,还请父皇加派人寿巡查皇城。” 茶杯猛地脱手摔下,瓷器碰撞地面发出刺耳声音。太后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皇帝拍桌震怒:“荒唐!背后果不其然有乱臣贼子!” 他随即让兵部加派人手盘查城中各处,特此命令士兵不可惊扰百姓需暗中进行,查到的人即刻打入天牢。 “太子。”发完脾气加之太后点播了几句,皇帝缓和坐下又长叹一声,“皇孙如何?可安全救回?” 是时候和盘托出了,夜瑾煜早知道会有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这一天,早做好了准备。 “回父皇。”他起身,对着皇帝和太后正色道,“团子圆子都平安归家,不过中毒,好在以父母之血可救他们恢复如常。儿臣与蕴宁合力救回,已无性命之忧。” 等等,父母,夜瑾煜与宋蕴宁? 太后定定看着夜瑾煜讲不出话,她神色凝重,而皇帝一头雾水地再次确认:“宋蕴宁是孩子的生母?你说什么?” 第403章 赐婚 脑袋沉沉直往下坠,点头,除了点头夜瑾煜想不出他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和动作。 他感觉到面颊在发烫,手因为颤抖而被捏成了拳头。 长久以来的思考让他明白此刻到底该做些什么,对,应该承认,承认宋蕴宁就是这两个孩子的生母,说点什么。 “父皇…”短暂沉默,夜瑾煜看向太后继续说,“皇祖母。宋蕴宁与孤错过了许多年,最初的误会造就了现在的场面,但孤早已在相处中钟情于蕴宁,孤要与她厮守终生。” 坚定不容反驳,夜瑾煜静静地等待皇帝的反应,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慈宁宫静匿到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太后的一呼一吸变得急促,夹杂着近来几年不停的咳嗽,她摆手让宫人退下。 “不可能。”没有思考太久,皇帝决绝地否认了夜瑾煜的想法,他严肃抿嘴没有半点笑容,看不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儿子,就像是在警告夜瑾煜再说一个狂妄的字就会受到严厉的苛责与惩罚,太子之位不保。 “太子,你若再说,朕绝不姑息。” 宋蕴宁嫁过人,太子若迎这样的女子入宫门岂不贻笑大方。 “父皇!”夜瑾煜算不清这是第几次跪下,他不想让宋家一家因为这事受到牵连,低头握拳拱手,不停思考说辞。 太后沉默不语,以手撑着额头侧着头陷入沉思,在夜瑾煜准备再开口之时她打断了:“等一下,哀家想说两句。” 父子二人回头看着雍容华贵历经风霜的长辈,她满头银丝早已退居深宫,举手投足都显疲惫。 她坐直了身子对夜瑾煜笑笑,这笑蕴含了深意一时间夜瑾煜不知道如何解读,但随后太后对皇帝说道。 “皇帝。”招手让皇帝靠近些,她鼓足精气神。“宫里的风气该改,哀家活到而今就想看看能不能变。” 伴随皇帝疑惑不解的神情,太后继续说道:“宋蕴宁与萧渐清当属和离,且萧渐清早已是狱中罪人,这与宋蕴宁无关。宋蕴宁出生武侯之家是名门望族,为人聪慧直爽甚得哀家心,况且她本与太子有了孩子,皇帝何不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皇帝一时语塞。 他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为老古板,如今看来反是他刻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不可置信地摇头:“荒唐,太后太荒唐。” 可事到如今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朕的这位太子朕最是知道,为了目的不折手段,说无爱人可娶亲就直接带着两个孩子去东宫,直到眼前都未能设立太子妃,而今竟然主动说要娶宋蕴宁。 夜瑾煜向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太后笑着轻轻摇头,他原以为皇祖母最爱端阳,没想到她这般宽厚仁慈。 “罢了。”皇帝无奈但武侯是重臣,太子不可废,他松口了,“等叛乱谋反之事尘埃落定,朕就给太子和宋蕴宁赐婚,朕应下了。” 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顺利的结束,夜瑾煜在离开皇宫前收到了太后对他们两人的祝福,以及皇帝的许诺。 同时确保士兵已入城搜捕谋反之人,他登上马车赶回东宫,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宋蕴宁分享这个消息。 东宫偏殿 宋蕴宁让端阳回房歇息,她独自一人坐在床前看着这两个熟睡的小家伙。 注视着他们精致小巧的五官,回想起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做出的动作,尤其是圆子雪白的肌肤和那双杏眼,简直与她如出一辙。 “为何早没发觉呢?”握住团子的手,轻微的鼾声从他的鼻子里传出,宋蕴宁喃喃自语,“我早该知道的,头一次见你,你便叫我娘亲。我真是愚钝……” 推门,接踵而至的脚步声打断了宋蕴宁的思绪。 她回头见夜瑾煜兴致勃勃地朝她走来,步伐轻快走到床前停下,他见孩子睡着便皱眉,小心翼翼替他们掖被。 “可好些?”问出这话,夜瑾煜才看到宋蕴宁的疲惫跃然脸上。 眼睛一圈发黑,嘴唇干燥起皮,她摆手说道:“人没事了,不过一直没醒过来。岳姑娘有事先走了,说过几个时辰再回来瞧上一眼。” 愧疚之情涌上心头,若不是输了如此多的血到孩子身上,宋蕴宁也不会这般虚弱。 “你起来。”夜瑾煜扶着宋蕴宁往外走,“去别的屋子歇息,去端阳那里也可以。睡会儿起来吃饭,好生休养。” 宋蕴宁停下了。 她拒绝继续往前走,而是在桌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殿下,我有很多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靠着宋蕴宁坐下,夜瑾煜打算把话说清楚;“当年……” 从团子和圆子到夜瑾煜的身边起,他从未停止过寻找当年的真相。 当年在歹人的陷害下,夜瑾煜浑浑噩噩喝下下了药的毒酒不知为何和宋蕴宁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下有了两个孩子。 但清醒后两人都因为药物作用失去了记忆,此时萧渐清乘虚而入取代了那晚夜瑾煜的位置,说与宋蕴宁有了夫妻之实。 萧老夫人深知宋蕴宁不可能与萧渐清有子嗣,毕竟她的儿子一早便坦白两人没做床第之事,怎会有孩子! 她一气之下将刚出世的团子和圆子命下人丢弃,封锁消息,宣称孩子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夜瑾煜的手下在乱坟岗发现了其中一个紫瞳小孩,就是现在的团子,把两个孩子秘密带回东宫。 “孤查到的事情真相就是这样,如你所知,团子和圆子一定是你亲生的孩子。”夜瑾煜握住了宋蕴宁冰冷的双手,同时将她揽入怀中。 原来是这样…… 两世为人,都被蒙在鼓里。 宋蕴宁沉默半晌,随后挣脱夜瑾煜的怀抱直苦笑:“我不知我该哭还是笑,孩子没死,我一直让人骗了。” “殿下!”门外一名手下大叫,“您让属下看守的女人醒了!她正在房里打杂东西,您是否要亲自去一趟?” 对视一眼。 夜瑾煜几乎与宋蕴宁同时做出决定,得去看阮诗诗,异口同声道:“走。” 第404章 绝口不提 人还没走近,刚到廊道就听见屋里传来磁器破碎的打砸声,接连不断,伴随着阮诗诗的尖叫。 一堆侍卫汇聚门前想要上前控制却未果。 夜瑾煜带着宋蕴宁快步入门,前脚刚踏入门槛,突然一个杯子划过半空径直向两人的方向飞来,宋蕴宁似乎是定住了。 “蕴宁!”转身一把抓住宋蕴宁的肩膀,夜瑾煜挡在了她跟前,杯子撞上背落到地上。 嘭—— 瓷片飞溅,哗啦啦碎落一地。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福大命大!”阮诗诗恶狠狠地看着宋蕴宁,嘴里咒骂道,“怎么谁都要你活,你命怎么这么好!” 回过神,夜瑾煜从头到脚地查看宋蕴宁身上有无伤痕,宋蕴宁没有理会阮诗诗的嘲讽,摆手:“没事殿下,我没事。” 再三确认人没事,他才稍放下心来嘱咐道:“你靠边,别靠近这个疯婆子。” 房里乱七八糟,桌椅全部掀翻在地,花瓶磁器碎落一地,床更是乱作一团,全然没了最初的样子只剩脏乱。 阮诗诗疯疯癫癫失了神智,扯下幕帘披在肩头,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她嘴上涂抹的胭脂晕染开来像嚼了两口带血的生肉,幕帘遮住一半的脸她的眼睛藏在里面打量众人。 “拿下。” 夜瑾煜对着阮诗诗轻轻歪头向门口的侍卫下令,他把宋蕴宁安全地护着身后退到门外。 踟蹰的侍卫一窝蜂冲了上去抓住阮诗诗不撒手,任凭她随意踢打撕咬,总算是几人的合力下渐渐失去反抗的气力。 “放开我!呸!衣冠禽兽的太子殿下,还真以为自己是好人。”阮诗诗对着夜瑾煜啐了一泡口水,侍卫拿来绳索将她绑了起来。 万分淡定的没有发火,夜瑾煜走近缓缓蹲下盯着阮诗诗问:“说,你们到底又什么计划?剩下的人在哪里?” 笑,除了大笑就是冷笑。 肆意妄为地不把夜瑾煜放在眼里,阮诗诗侧过脸冷哼道:“别以为抓住我,我会告诉你,死也不可能。” 她扑上来就要咬,夜瑾煜赶紧起身后退。 一个巴掌,侍卫狠狠地扇在了阮诗诗的脸上,毫不留情。她疼得直叫:“啊!打女人!你果然也不个东西。” “当真不说?” 眼神中透露出冰冷,夜瑾煜直言:“你是荣王之后,孤已经知道了。你要扶持你的弟弟登基当皇帝,孤也知道。” 笑声戛然而止,阮诗诗的表情短暂地失控了,手脚被捆动弹不能,在着急下一用力摔倒在地。 她勉强昂起脖子,瞪着夜瑾煜质问道:“你为何知道!” “那个侏儒的小个男人已经先你一步道出了实情。”夜瑾煜勾起嘴角,胜券在握,向下俯视这个嘴脸丑恶的女人。 脸上再次闪过一丝慌乱,但紧皱的眉头在片刻后舒展开,阮诗诗眼睛滴溜溜地转:“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手下,你还是不知道我们的人在哪里。对吧?不然太子殿下何故问我?” 到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淡定的女子实在不多见,这人若非生错了人家又习了不知礼义廉耻的教养,或许能成人才。 夜瑾煜磨没了兴致,实在不想浪费时间,他回头见宋蕴宁的面色愈发苍白,便下令侍卫用鞭刑。 鞭子打在衣物上动静不大,但每一鞭子都打得实在。 几鞭子下去,阮诗诗感觉全身有火在燃烧,她痛苦得在地上扭曲身体却又因绳索捆绑而动弹不得,只能不停地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啪! 又是一鞭,阮诗诗住嘴不再喊叫。 夜瑾煜没叫停,侍卫硬着头皮继续打,直到人彻底失去意识晕了过去,上前查看回话道:“殿下!人好像已经晕过去了,只剩一口气。” 这人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正在夜瑾煜犹豫之际宋蕴宁来到他身边小声道:“岳姑娘回来了,阮诗诗现在还不能死,她说不定有法子稳住她的性命。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计划,若是让贼人钻了空子会出大事。” 宋蕴宁说得有理也说到了夜瑾煜的心坎上,他随即让岳蓉儿吊住阮诗诗的命。 封住穴位,喂阮诗诗喝下参汤,这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现在就算是用刑也不会出事,不过不能太过分,下手轻点。”岳蓉儿留下这句嘱咐去了偏殿查看孩子的状况。 之后的两天里,在岳蓉儿汤药的支撑下阮诗诗活了下来,但她无论如何还依旧对城中人手避而不谈,一度绝食想死。 没法子,夜瑾煜只得先回宫复明,将眼下的状况回禀皇帝。 他在公公的带领下来到御书房,见皇帝正批阅奏折:“儿臣参见父皇,儿臣竭力探查乱贼一案,但头目阮诗诗绝口不提剩下的帮手,御林军也是一无所获。” 听完太子的话,皇帝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折子:“朕已知道了,太子办事有功,剩下的慢慢来。” 嘴上没有抱怨反倒受了两句夸奖,夜瑾煜低头不敢起身。皇帝这是话里有话,明捧实贬,暗中怪罪太子办事不力。 “宋将军到!” 公公的话打断了御书房沉寂的氛围,宋言澈急匆匆从门外飞奔入门,见夜瑾煜跪在地上些许诧异,但对皇帝汇报道:“皇上,臣今日在军中查通关文牒,知晓近段时间有许多甲胄武器之类的军用物品以开设武馆的由头入城,数量庞大不可考!臣怀疑与乱贼有关。” “嗯?” 他的话让皇帝来了兴致,终于放下了手中奏折,抬眼盯着宋言澈问道:“宋将军倒是个能办正事的人,朕没有看错人。” 眼神扫过夜瑾煜,皇帝清了清嗓子让他平身:“起来吧。有了新的线索便去查,别在这里愣着了。太子与宋将军日后合作共同办此案,宋言澈对辅佐太子一事可有异议?” 若是当面驳斥皇帝意思,就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 宋言澈跪谢皇恩:“臣定当辅佐殿下完成次事,不会辜负皇上对臣的信任,将城中乱臣贼子做拿归案。” 面色说不上好看,夜瑾煜点头领命,告别皇帝离开御书房。 第405章 宋家人得知真相 “太子殿下!” 夜瑾煜走到宫门,听到身后传来宋言澈喊叫,他站住脚回头。 而今的宋言澈早已没了初见时少年稚气,已能独当一面成了当今的大将军,他跑到夜瑾煜面前停下:“殿下,您现在回东宫吗?阿姐可在东宫?” 双臂撑着膝盖,狠狠地喘气,他的眼神有些紧张。 此时夜瑾煜才恍然大悟,宋蕴宁一连几天为了救团子和圆子之事身心俱疲,甚至忘记通报家里,让家人担心了一通。 “没错,蕴宁在东宫与两个孩子一起。” 刚才御书房的奇怪气氛荡然无存,夜瑾煜明白他并不是因为宋言澈让他的皇帝面前失了面子而赌气,而是皇帝对有功之人与无功之人的态度全然不同。 他主动叫宋言澈上了马车,两人共赴东宫见宋蕴宁。 东宫距皇宫不远,马车路程两刻便到。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宋言澈总算见到了挂念的姐姐,不过憔悴得不成人样。 皮肤泛黄无光,头发干枯,宋蕴宁就陪在孩子们的床边静静的坐着,默默注视着他们。 “阿姐?” 试探着叫了一声,宋言澈还没能走近便看到宋蕴宁回头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发出“嘘”的口型,她起身放下床帘,带着两人出门。 站在廊道上,不等弟弟开口 “孩子们还没能醒过来,已经好几天了。”宋蕴宁蓬头垢面丝毫不顾自己沧桑的模样,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又抬手捋了头发。 拍拍脸想让精神些,宋蕴宁担忧道:“殿下,岳姑娘每日都来,但无论用哪种汤药都没有效果。她说不用着急,会醒过来的。可……” “阿姐!” 宋言澈实在是看不下去,插话打断:“您现在都没个人样了,还担心殿下的孩子,担心担心自己吧!走跟我回家!” 他抓住宋蕴宁的胳膊就要往外走,却让姐姐挣脱了,夜瑾煜也上前护住宋蕴宁。 “宋言澈。” 那袖管空荡荡,整个手臂瘦到只剩骨头。 弟弟感受到了姐姐的瘦弱,心头的火蹭地烧了起来,不管不顾对夜瑾煜骂道:“太子殿下!您就是这么照顾阿姐的吗!” 回想起泽州城与宋言澈说要与宋蕴宁分道扬镳,夜瑾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没照顾好宋蕴宁自知理亏于是默不作声。 “宋言澈!” 宋蕴宁一改羸弱的模样,从夜瑾煜背后出来,挡在两人中间,高声制止弟弟不要再找事,心一横:“团子和圆子就是我亲生的孩子,就是我与太子殿下亲生的孩子!” 此话一出,宋言澈石化当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宋蕴宁说得如此笃定,宋言澈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还是有人假扮了他的姐姐。 愣住了,没有反应。任凭宋蕴宁在身边喊叫,他都像是失了魂一般。 “言澈。” 夜瑾煜绝不想当一个不能承担责任的小人,他主动站出来说道,“若你不信,孤即刻找太医滴血认亲,还有。” 看向宋蕴宁,他很认真地继续说:“孤现在就可以到武侯及武侯夫人的面前承诺,非蕴宁不娶,她必须当太子妃。” 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宋言澈没有回话,但夜瑾煜即刻让下人备马前往武侯府,说要亲自登门说明事实。 这时宋蕴宁却犹豫了,叫住手下先不要轻举妄动。 她一时不知如何告知父母,支支吾吾地对夜瑾煜解释:“我该怎样与爹娘讲明真相,我当年求爹爹硬要嫁给萧渐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该如何面对爹娘……” “阿姐与太子殿下生了团子和圆子。”小声的碎碎念,宋言澈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宋蕴宁只看了一眼就不再搭理,任凭弟弟自己消化。 夜瑾煜紧紧握住宋蕴宁的手,安慰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蕴宁。歹人设计陷害,孤与你都毫不知情,为何要因她人过错惩罚自己?” 对。 回过神的宋蕴宁意识到夜瑾煜说得有道理,不知者无罪,为何要平白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她一定要带上夜瑾煜,亲口告诉爹娘真相,改正这么多年的错位人生。 孩子暂且交予端阳看管,一行人登上马车前往武侯府。 宋振云与武侯夫人在府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们一直在等宋言澈传回宋蕴宁的消息,好安心。 “老爷,夫人!”初禾兴冲冲地上前跪拜,“小姐和少爷带着太子殿下一起回来了。” 果然,三人很快来到大堂,宋言澈以太累为借口躲到了后院。 他可不想一时嘴快把真相脱口而出,坏了阿姐的大事,现在爹爹和娘亲能不能同意都还要另说,还是躲着为好。 “见过武侯大人,夫人。” 夜瑾煜上来就行大礼,太子于臣子家中跪拜,吓得宋振云上前搀扶夜瑾煜起身:“殿下这是为何?老夫受不起啊!” 武侯夫人慌张之余直往宋蕴宁看,好好的怎么闹起这事了,但她的女儿并没有看向她。 “父亲,母亲。” 很正式地称了尊称,宋蕴宁一同跪下,她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女儿五年前在萧府诞下一对儿女,那对儿女便是太子东宫的世子与郡主。他们没有死,都是萧家人编的幌子。” “什么!” 宋振云倒吸一口冷气。 身旁的夫人更是让此话吓得差点晕倒,好在人扶了一把,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与殿下生下了孩子?还是殿下抚养了你的孩子?” “我与太子殿下为团子和圆子的生父母。”话说明白了,宋蕴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她默默地握住了夜瑾煜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眼中仿佛只剩下对方。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宋振云很快从震惊中抽身,他不能怀疑太子帮宋蕴宁扯谎,若是假的也要成真的,他只能信。 夜瑾煜拱手再拜,诚恳道:“武侯大人,前几日孤已向父皇禀明真相,父皇承诺会给孤与蕴宁赐婚。孤会让蕴宁当太子妃。” “就是不知道蕴宁是否……”他迟疑着看向宋蕴宁。 谁说要嫁给你了?宋蕴宁在心里嘀咕,嘴上别扭道:“我还没说要嫁,殿下还是先离开武侯府,我要想想。” 第406章 母子相认 顺着宋蕴宁的心意从武侯府离开,夜瑾煜找到宋言澈共商乱贼事宜,两人在东宫书房确立的办事地展开调查。 全城武馆有定数,从最近新开的武馆开始盘查。 手下很快传来急报说西市和乐街上有一家新开的武馆,馆长是个街上来的新面孔,周边百姓从未见过。 “查,重点查有无可疑人员进出。”夜瑾煜一声令下。 东宫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宫人侍卫整日进进出出好一顿忙活,太子殿下与宋将军在宫中办案,两位皇子平白晕在屋里。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更要命的是西屋住了个既不是主子又不能虐待的‘罪人。’ “我不吃!”桌上的饭菜一股脑扫在地上,阮诗诗狰眉怒目大肆发脾气,对着侍卫大吼大叫,“这点破玩意狗都不吃!” 碗里的白菜豆腐连着汤汤水水洒落一地,土瓷的碗摔成碎片。 骨瘦如柴的阮诗诗瘦成了人干,脸上的皮在骨头上挂不住直往下垮,全然没了被抓时容光焕发的样子。 其中一位侍卫气极了冲上去就要打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却让身边的弟兄拉住,劝慰说这女子就一口气吊着,死了太子殿下只怕不会放过他们。 冷静下来的侍卫认为此话在理,太子殿下都不让这女人轻易去死,还让神医大费周章留她一命。 “你要吃什么。”收手在一边冷冷地看着阮诗诗,总不能眼睁睁看她把自己饿死,侍卫不耐烦地问道,“临死前满足你的口腹之欲。” 大发雷霆继而垂头丧气盯着地上发神,阮诗诗一听这话来了精神,猛地睁眼笑眯眯道:“辛苦官爷,我要吃包子,大肉馅的肉包子。”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让人这般麻烦。 纵使有千百个不情愿,侍卫嘴里咒骂着还是出了门,走到路口时犹豫着停下,盘算就这么去小厨房里拿包子会让府上人传到太子耳朵里说他办事不力。 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府去买。 前脚守卫的人一走,阮诗诗收起了求人时谄媚的小,冷漠无情地看着门口掏出在身上藏匿已久的纸张。 “嘶…”食指放到嘴里狠心咬破,鲜红的血汩汩冒出。 强忍着疼痛,阮诗诗咬牙飞快地竖起指头写下血书向队伍传送情况,并写明自己身处东宫不得出入,速来营救。 她神色紧张观察了片刻,最后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状况下吹动口哨,唤来飞鸽。随着鸽子扑打着翅膀渐行渐远,信即将传到部队人手里。 …… 翌日晨时 宋蕴宁早早带着岳栗前往东宫,宋言澈自皇帝颁布任务让他辅佐夜瑾煜调查武器之事后就没时间回武侯府,她便在母亲的吩咐下给弟弟带了换洗衣物。 听宫女讲太子殿下与宋将军整日在书房未出门,宋蕴宁寻了过来。 “蕴宁?” 夜瑾煜手撑着桌子仔细研读图册,余光透过窗纸看到有人影晃动便抬头瞥了一眼,从身量和身形猜测多半是宋蕴宁,试探着问道。 门从外推开,宋蕴宁在前面踏入门,身后跟着提着竹篮的岳栗。 “言澈,这是娘让我顺路给你带来的衣裳。几日都没能归家,身上的衣服只怕都臭了。”宋蕴宁让岳栗递上衣服,随口打趣道。 短短一日不见。 两人脸上的胡茬如雨后的春笋般冒了出来,弟弟眼周的黑眼圈深重,他没精打采地接过衣服:“知道了。” 忙于政务兴致不高,宋蕴宁都能理解,她笑而不语。 “殿下!” 门外有宫女急匆匆地跑到书房外,扑通跪地,惊喜道:“世子和郡主都醒了,两人都醒了!您快去看看吧!” 扔下手头的事,房中几人火速赶到偏殿,此时岳蓉儿已在床边守候。 “怎么样了?”宋蕴宁心急火燎靠在岳蓉儿身边,团子已睁开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盯着宋蕴宁,他懂事地笑笑。 检查后,两兄妹服用药丸巩固疗效。 圆子只短暂清醒又昏迷,夜瑾煜着急但岳蓉儿说这是寻常现象,女子或比男子体弱,要多恢复些时日。 “让父王和宋姨担忧了。”团子小心翼翼地越过熟睡的妹妹。 从床铺上下地,在宋蕴宁的搀扶下勉强能行走,可昏睡了不少的日子,双脚无力还需几日的调养才能恢复如常。 夜瑾煜看着孩子笨拙到步履蹒跚地走不动路,又想着这孩子最初见宋蕴宁时便叫娘亲,现还不知道真娘亲就在眼前就想笑。 “您笑什么?”不乐意地撅起嘴,团子对父王怨念颇深,还以为夜瑾煜嘲笑他的走姿。 生气的孩子最是可爱,这让夜瑾煜笑得停不下来。 直到宋蕴宁一记刀眼才让他乖乖闭了嘴,摆手解释道:“团子日后不必再叫宋姨了,改叫娘亲,宋言澈也改口叫舅舅。” 满屋寂静无声,除了岳蓉儿的轻笑。 “真的吗!”回过神的团子惊诧到站不住脚,吓得宋蕴宁赶紧扶住,团子对着宋蕴宁投去质问的目光,“嗯?” 得到了肯定的点头。 宋蕴宁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是,你与妹妹当真是我亲亲的孩儿,我是娘亲,你一早便认出了娘亲,我前日才认出你。” 小孩的眼中只有存粹的快乐,屋子里传遍了兴高采烈的欢呼。 团子自以为比妹妹知道得早而沾沾自喜,还说等圆子醒来要亲自告诉她此事,好让妹妹从心底里敬佩他。 半响,闹够了也闹累了。 公务在身的夜瑾煜与宋言澈与众人道别,决定先回书房商议对武馆的调查行动,就在两人准备出门时。 “殿下,等一下。”宋蕴宁叫住了两人,她灵机一动说道,“不如让我去西街的武馆调查,我的能力殿下您知晓,不会出岔子,我会尽全力弄清武馆老板是否真有问题。” 此事危险,若让手下侍卫去都要掂量人选一保万全,更别说宋蕴宁了。 不等夜瑾煜开口拒绝,宋言澈站了出来:“阿姐,你太逞能了。此事不简单,你贸贸然插一脚让殿下难办。” 第407章 武馆 这话说得像是女子想要做事倒还成了累赘。 宋蕴宁白了弟弟一眼没搭理他,任凭他说,随后对夜瑾煜解释道:“正是因我为女子,去武馆才不会惹人注意。武馆背后的人不会认为朝廷派一女子前来侦察。” “我也要去!”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僵持的气氛,团子跃跃欲试高举手臂,不停地蹦跶着:“我要与娘亲一起去,我能保护娘亲!” 肥嘟嘟小脸随着他上下跳跃而晃动,小团子急不可耐的涨红了脸,生怕众人忽略他的存在。 惹得夜瑾煜直摇头,宋蕴宁看得乐呵,又说:“若团子想去也可一起,正好也让我有借口,一个柔弱的女人带着小孩,不会引起注意。” 兴奋的团子冲过来抱着宋蕴宁的腿直呼,万岁! “好吧,小心行事。” 夜瑾煜拗不过两母子,看来两人的确是有剪不断的亲缘关系,就连行事作风都如出一辙,不让去的事偏要去。 事情商议出了结果,宋蕴宁换上了寻常小姐穿的便装牵着团子的手来到西街的和乐街,那街上只有一家武馆。 门可罗雀,冷冷清清没有人。 “掌柜的。”宋蕴宁神色淡定,团子也配合玩弄手里的风车。一点不闹。 他们身后站着以贴身丫鬟为伪装的岳栗,前日里伪装宋蕴宁有现成的经验,她也很快地适应了新的角色。 “什么人?”从里头走出一个壮汉,他懒洋洋回应着,走到宋蕴宁面前站住,上下打量,“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来武馆干甚?” 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宋蕴宁顺势带着团子站进了武馆。 映入眼帘的是木人桩矗立在房中,不下十个。她在后院看宋言澈练过这东西,瞧着像个人站着,说是学咏春拳的器具。 原来这屋子门头看着小,里头竟如此大,但空空荡荡没有人气,甚至屋内无阳光照射,阴森得可怕。 “我家是城西这边的人,就在街那头的其中一个宅院。”宋蕴宁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言语,“听说附近开了武馆便想着来看看。我家老爷说要让儿子学身武艺,可巧就碰上您了,孩子我都带了了!” 说着话直把团子往壮汉面前推,团子配合着走了两步,盯着比他高出两三倍的汉子毫无惧色。 不耐烦地掀起汗衫擦了额头的汗,壮汉看也没看团子:“不合适,这小子不是练武的材料,夫人还是带回去。再说我武馆人满了,不收人了!” 真是一张嘴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明明黑漆麻空的武馆连个苍蝇也没有,何来收满了人? 宋蕴宁淡淡瞥了一眼屋内,不服气地回怼道:“青天白日的掌柜怕不是没睡醒说出胡话来了,我可一个人都没见着,倒是说明白为何不收我的孩儿!” 这女子柔声细语却不好招惹。 见势不对,武馆掌柜二话不说翻脸赶人,上手要推宋蕴宁出去但在岳栗的阻拦下没能成功,他无奈找补。 “夫人还是早走,小人不想做您的生意,快走吧。”他回身准备关门,“买卖讲的是双方合得来,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孩子我没看上这生意我便不做。” “等等!” 岳栗看到宋蕴宁给了她一个眼神便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的银票递了上去,她们拿出了预备的杀手锏。 “狗”鼻子品出了钱的味道,武馆掌柜笑眼盈盈地接过钱闻,这银票有油墨的味道是真的。 “嘿嘿。”不好意思地笑着把钱往怀里揣,武馆掌柜亲昵地摸了摸团子的头,“小人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令郎天资聪慧是神童转世而生,练武奇才!”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人又络绎不绝夸了许多话,听得宋蕴宁耳朵都要起茧子,掌柜总算是停了下来。 他随后正色道:“夫人明日就将公子带上门,我亲自教授武艺,不出两月!定能练出个名堂,您就把心放肚子里。” 不出两月?武功不出三五年不能练出名堂,这是孩童都明白的道理。 可真能白话,吹牛皮不打草稿的家伙 。宋蕴宁在心里无语凝噎,但嘴上依旧奉承着说:“准时来。那明日可否要自己带上兵器,刀枪剑之类的?” 小孩子拳脚的要什么兵器,武馆掌柜本想就这么回了宋蕴宁,可转念一想收了人家这么多银子说话得中听。 他转身进了里屋拿起剑,又取过一把短刀,笑呵呵地出来:“这些都是武馆里多出来的兵器,孩子小用不着重的兵器,夫人您且拿回去,明日就带这个上门就是。” 东西到手,该走了! 岳栗一手拿着一样兵器,宋蕴宁礼貌地告别武馆掌柜安全地将团子带回了东宫,经过宋言澈的检查确认这两件兵器都是先前查到的通关兵器。 “没错,全都是。殿下您看看。”宋言澈短刀出鞘递给夜瑾煜嘱咐道,“这刀锋利无比,上了战场恐怕能轻而易举割下头颅。” 刀刃在灯下泛着寒光,略微翻动而映在脸上的光让夜瑾煜瞳孔收缩,点点头:“这刀不一般,能轻易送给你,证明储备良多。” 刀入鞘,轻轻放上桌,扫了一眼剑。 夜瑾煜看着宋蕴宁流露出担忧的目光,从宋蕴宁带着团子出门起他便遣人跟随,武馆里发生的一切他早已知晓。 “你明日真要带团子再去?”他不太确定宋蕴宁的心思,又解释道,“孤是担忧你和团子的安全,不是故意限制你做事,今日……” 摆手打断了太子的话,宋蕴宁笃定说道:“我明日还会去,现在只找到了兵器还没有看到背后有多少人。他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果然,宋蕴宁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夜瑾煜微微叹气只能随她去了。 “殿下。”宋蕴宁直视他的眼,不急不徐。 “今日给武馆掌柜的银票让我做了记号,背后角落画了圈。通过这个记号就能查到他把钱花到哪里,或是去了何地。如果能知道此人的行踪,说不定能挖出背后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