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女翻身记 卷一》 第01章 【正文开始】 天宇王朝中南部，青州府。夏家是青州本地颇有声望的富商，三代单传。老爷夏玉郎，人如其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几年前迎娶了清河县举人之女柳氏三娘为妻。育有一女，名夏婉柔。可惜柳氏生产时伤了身子，生的又是个丫头，一下就招了夏家老太太的厌弃。 不出三月，夏老太以子嗣为由，做主迎了自家远房侄女姜氏为贵妾。姜氏也是争气，进门后就有了身孕，三年抱两，大女儿名夏新柔，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就已经初现艳丽之姿。儿子夏天佑，是夏家唯一的男孙，老太太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 都说大户人家是非多，你不惹事，事却惹上了你。这天，五岁的婉柔得了个新风筝就兴奋地去花园里放风筝，碰到新柔两姐弟。一向娇宠惯了的新柔抢夺风筝不成，竟与婉柔打起架来，推搡间撞到了站边上看戏的夏天佑，天佑的手臂磕破了一点皮。 金孙受伤，老太太勃然大怒，一茶盏就扔在了柳氏身上，夏老爷更是二话不说一巴掌甩在婉柔脸上，小小的人儿身子一歪就撞在椅子角上，登时鲜血直流。受伤加上惊吓，小婉柔当晚就发起烧来，昏迷不醒。姜氏趁机怂恿着老太太将柳氏母女赶到了乡下庄子上，只派了一个粗使婆子前去照顾。 婉柔小姑娘昏迷了整整十日才醒转过来，却不想，醒过来的并非原装正版的夏氏婉柔，而是来自21世纪的一缕幽魂。 刚睁开眼睛的柳叶看着眼前抱着自己的古装妇人愣神。她分明记得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等着手术的，咋一睁眼，世界就变了样了呢，没听说全身麻醉还会让人产生幻觉的啊，连痛感都那么真实。 「姐儿，姐儿」古装妇人轻轻地唤着，好像怀里的小姑娘是那最精致的瓷器，稍微大点声说话就会破碎一般。「乖囡，不要吓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妇人一边轻抚着小姑娘的脸颊，一边紧张地问着，那双眼睛里，喜悦，紧张，恐慌，心疼，各种情绪交织，让柳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困」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柳叶顺势躺回床上，打算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哦哦，你好好休息，娘亲去给你请大夫，再给你弄点吃的来。」妇人轻轻地帮她掖好被角退了出去。 柳叶躺在床上，土木结构的房子，略显破旧的木椅木桌，还有那明显变小了不知多少圈的身体，没有一样不在告诉柳叶，你丫的穿越了。可是，老天爷，穿越这种福利，你好歹也给挑个好身体不是，这小身板，出个门还得带着监护人的年纪，能做点啥？好歹前世我也是个成年人了，要重新搬小孩，好累的。 柳叶苦笑连连，想想前世，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活蹦乱跳的童年，也没有意气焕发的青春年少。父母害怕自己一部小心给挂了，把她呵护成温室里的花朵一般，除非必要，不许自己出门。陪伴自己的，只有满屋子的书和一台电脑。 父母省吃俭用，积攒每一分钱财，只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本以为那次手术能治好自己的病，可惜，事不如人愿，自己穿到了这个陌生的身体里。想必那边的柳叶应该是死了吧，老爸老妈还不知道该有多伤心呢。不过，这样也好，没了自己的拖累，老爸老妈的生活应该会宽裕许多吧，他们还年轻，还会有孩子，慢慢地就会忘却丧女之痛，一家人肯定会幸福快乐的。想起那21世纪的父母，柳叶就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刮着，泪流满面。 门被轻轻地推开，那个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囡囡，好些没？娘请了镇上的大夫，乖囡，来，喝点水，大夫已经到了，咱先让大夫给看看」妇人一边过来动作轻柔地帮柳叶喂水喝，一边冲门口喊了声，「张大夫」。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小童子。 柳叶乖乖的伸出一只手去让大夫给把脉。她想清楚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的活着，才不辜负老天爷的厚爱不是。当小孩有当小孩的好处不是，她的奇言怪语只会惹人发笑，做错了事也只会认为是小孩子不懂事，她还有大把时间来慢慢学习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最重要的是，这个身体虽然虚弱，但却没有前世那种让她生不如死的难受感觉，这应该是具健康的身体，她得好好珍惜，才不辜负老天爷的馈赠。 「小姑娘已经无碍了，只是，毕竟是头部受伤，又昏迷了这么久，有些神志不清也属正常，先观察一段时间吧。」大夫摸着下巴才一寸长的胡子说道：「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靠参汤吊着，没有进食，先给吃些流食适应下，再慢慢添加其他饭食，我这里再给开个药方，你一会儿派个人跟我回去取药。」张大夫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整理好药箱就要往外走。妇人匆忙跟上，离开前还不忘安慰地拍了拍柳叶的小手。柳叶很想跟上去看看，活生生的古代中医啊，她还没见过中医药方长什么样呢，可惜，这个身体没一点气力，只能乖乖躺床上装死。 妇人再进来时，手上捧了碗粥，米饭的香味，一下勾起了柳叶的食欲，几口把粥喝完。打算找妇人说说话，既然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有些情况还是要弄清楚的。「娘。」轻咳了好几声，才生涉地叫出声，哎，喊个陌生妇人当娘不容易啊。「我脑袋还是很迷糊，你能给我讲讲我以前的事吗？」 「姐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妇人关切地问，还伸手来摸柳叶的额头。 「没事，没事，就是刚醒来，有点迷糊，不记得事了，娘，你给我讲讲呗。」柳叶开启撒娇模式。 「哎，我可怜的姐儿。」妇人长叹一声，开始讲起一些往事来。 得知自己的便宜父亲竟因为孩童间的吵闹而把她们娘俩发配到庄子上来，柳叶又好气又好笑，气夏家重男轻女、宠妾灭妻。可她也知道，这个世界，男尊女卑，又讲究一个家丑不外扬。夏家的行为，除非至亲，外人是不会多管闲事的，最多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柳叶暗暗发誓，为了更好生存，她要学着适应这个世界女子的为人处世，，但是，自己一定要自立自强，才不要做某个男人的附庸。她虽不像前世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有空间，有金手指，但她相信自己，有前世的见识，又有今生的努力，她肯定能为自己谋划出一个美好未来。 阳光明媚，小小的院子里，唯一的一株大树下，一个小小的人儿趴在石凳子上，手中拿着块用布包裹着的细长碳条在画着什么。不是她不想上桌啊，可恨石桌和石凳的高度差太大，欺负她这小身板啊。「刺啦」一声，纸张破裂的声音响起，柳叶懊恼地挠头，碳条毕竟不是铅笔，不是一折就断，就是划破纸张。 边上，柳三娘放下手中的绣活，看了看小姑娘写的东西，轻轻笑道：「姐儿，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好些日子了，你不正正经经地练习描红，却拿个碳条画这些看不懂的东西，可是有什么用？还有，你这个字是不是写错了？」柳氏好笑地看着女儿的鬼画符，指着其中一个字说道。柳叶偷偷翻个白眼，娘，这不是错别字，只是简体字而已。来到这个世界已有月余了，柳叶也大概了解了些情况。这个天宇王朝不在她所知的历史朝代中，与前世的明朝有着相似的风土人情和政治体系，却又是似而非。 「知道了，娘。」柳叶吐了吐小舌头，也不争辩。柳氏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个宽和开明的母亲，女儿的一些稀奇古怪的行为，她都认为是小孩心性。只要不太出格，她都一笑了之，还隐隐有着些鼓励的意思。 「吱呀」院门被打开，进来一婆子，穿着褐色粗布衣衫，手里挎着个菜篮子，正是跟着柳氏母女一起来到庄子上的粗使婆子——赵婆子。婆子放下篮子就来到柳氏跟前说话。 「娘子，你前些日子给的五两银子已经用完了，家里的米面也不多了，得多买些回来才是。」这个世界等级森严，对妇人的称呼有着严格的规定，非官家不称太太，非诰命不称夫人。除非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被尊称一声某某老太太。 「赵婆子，这五两银子用了才几天，你的那些小动作我们不戳穿你，是给你的脸面，你也要有个度吧！」柳叶直起身子，怒视赵婆子。 「哎呀，我的姑娘啊，这样的罪名老奴可担待不起啊，这可不比府里，啥啥都没有的，都得用钱买不是，还有姑娘你最近的纸笔用得也太费了，笔墨纸砚也是很贵的。」赵婆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赵妈妈，我敬你是府里的老人，喊你一声妈妈，但是，主就是主，仆就是仆，姑娘如何行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个婆子来指手画脚了！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看到赵婆子对自己的女儿不敬，柳氏立刻冷了脸色。 「是，娘子。」赵婆子悻悻地退了下去。 「娘，咱不理她，这赵婆子就是爱贪点小便宜。不管怎么说，有她在，咱娘俩就不用亲自洗手做羹汤了不是？」柳叶拉着柳氏的裙角，语气轻快地开解柳氏，「娘，你不是说要去镇上买丝线吗？我们这就去吧，我还没去过镇上呢。」 第02章 「好好，娘带姐儿逛镇子去。」柳氏母女收拾了东西就往镇子里去。 柳氏母女出门没多久，院门就被人敲响了。赵婆子开门一看，立马堆起了谄媚的笑脸:「孙嬷嬷，您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来的正是姜氏身边的嬷嬷孙氏。 「府里让我来带着东西过来，顺便看看娘子在这里住得可好。娘子她们可在？」孙嬷嬷边说边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搬东西的小厮。看着那些锦盒绸缎，赵婆子的眼中闪了闪，贪婪之色一闪而逝。 「娘子带着姑娘去镇子上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孙嬷嬷去我屋子坐坐，喝杯茶？」 「不了，既然娘子不在，我这就回去了。这些东西你收好了，等娘子回来了就交给她。」孙嬷嬷说完就走，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赵婆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急忙赶上去把孙嬷嬷送了出去。 回到正房，看着桌上的东西，赵婆子满脸贪婪，不禁一一细看起来，两匹绸缎，两匹细棉布，一支金钗，一对银镯，几多绢花，还有几盒点心。「这棉布真是细腻，要是能得了几尺给小孙子做里衣就好了。」赵婆子一一抚摸过桌上的东子，脸上贪婪之色越重，绸缎和金钗太打眼，不能动，拿些棉布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这对银镯子真是精致啊，小闺女要出嫁了，给她当嫁妆多好。四下看了看，赵婆子搬起棉布和银镯就回了自己的屋子，还顺走了几盒子点心。 柳氏母女从绣铺出来，柳叶提议四处走走，柳氏想着柳叶从没有机会好好逛过街，便也欣然同意了，两人慢悠悠的闲逛起来。 「咦？」柳氏看着远处的一个身影轻咦出声。 「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个人，好像是姜氏身边的孙嬷嬷。」柳氏摇摇头，又道：「应该是我看错了，孙嬷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叶顺着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一抹浅棕色的身影上了一架马车离去。 两人走走逛逛，到了傍晚才回到庄子上，付了马车钱，柳叶上去敲门，半天没人应答。以为是赵婆子躲懒去了，气呼呼地推开院门，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正屋门敞开着，一眼就能看到桌子上的绸缎锦盒等物。两人对视一眼，满是疑惑。喊了几声，还是不见赵婆子，更是疑虑。 「娘，你先进屋，赵婆子肯定又躲懒去了，我找她去。」柳叶说着就往赵婆子的屋子走去。 「啊~~~」柳氏还没进屋，就听到柳叶的一声惊叫，赶紧跑了过去。只见赵婆子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嘴角和前襟还有黑色的血渍。柳氏身子晃了晃，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强没有厥倒。 「娘，找人去把庄头叫来，再把庄上的大夫也叫来。」初见的惊慌过后，柳叶很快镇定下来，仔细地观察起房间来。桌上是一盒打开的白玉糕，明显少了几块。床上放着两匹细棉布，床边的柜子门开着，而赵婆子就倒在边上。 想起前世电视里播放的那些宅斗宫斗剧，柳叶疑惑地看向那盒白玉糕。莫非是白玉糕有毒？可是白玉糕又是从哪来的呢？又是谁那么狠毒，要杀死赵婆子？赵婆子一介奴仆，虽然品行不怎么样，坏毛病一堆，可也不至于落到被人毒死的地步啊，莫非是……有人要害自家母女俩，赵婆子见财起意，昧下了主家的东西，却不想死于非命。一想到这个可能，柳叶就觉得后背湿漉漉的，后怕不已。 「娘，我们先回屋，等庄头来了再计较。」看到柳氏一脸苍白，柳叶赶紧上前扶着柳氏回了正屋。 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柳氏的精神才稍微好了些，看着身边镇定自若的女儿，不禁轻笑，这丫头，不知是不知者无畏呢，还是心性坚毅。感觉女儿自上次受伤后性情就变了许多，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样的事，真是苦了孩子了。 庄头很快就来了，看了眼院中的情况，吓得瑟瑟发抖，站在院中不敢动弹。庄上唯一的赤脚大夫已经被柳叶指使着去查验赵婆子的死因了。柳叶搬了椅子，与柳氏一起端坐在堂前，等着消息。 「回娘子、姑娘，那白玉糕有毒，赵婆子应该是吃了那糕点中毒身亡的。至于其他的，我就一赤脚大夫，实在是查不出来。」赤脚大夫上来回话。柳叶知道这大夫能力有限，也不为难他，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李庄头，今日我们娘俩出门半日，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你是这整个庄子的庄头，可知发生了什么？」柳氏惊魂未定，强打精神开始问话。 「回娘子，我也不知啊，白天一直在地里忙活，没注意到这边有什么事发生啊。」李庄头虽然看着恭敬，答起话来却是推脱之词。 「李庄头，你身为庄头，庄子里出了人命官司，你想脱身怕是行不通的，还是老老实实地答话的好。今日我们出门后可有谁来过家里？」柳叶一边拿出帕子看了看，一边慢里斯条地开口说话，作态十足。 「回，回姑娘，我，我，我也不知道啊。」李庄头结结巴巴地回话，眼神乱飘。 「哦？那桌上的那些东西哪里来的？，那可是绸缎和金钗，李庄头，不会是你孝敬给我们的吧？」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是有人来过，坐，坐马车来的，我，我没看清。」李庄头赶紧否认，开玩笑，要是回话慢了，被牵扯进去，当了替罪羊也就傻眼了。今天这事看着就玄乎，这大户人家的阴司，他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可得小心着些，离得远远的。 「哦？当真没看清？」望着那站在院子里满脸害怕，眼神却乱飘的李庄头，柳叶慢悠悠地又加了句，「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就两妇孺，这都出了人命了，我看啊，还是去县里报官吧，请县官大老爷来为民做主。」 「这，这，这，娘子，姑娘，可不能报官啊。这赵妈妈是府里的人，应，应该报给主家知道才是，可不能报官啊。」李庄头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出了这样的事，别人都是能瞒则瞒，这小姑娘咋就想着往外捅呢，这要是报了官，丢了主家的颜面，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万一因为这事真的牵扯出府里的某些人，整个庄子都没好日子过了。 「主家？李庄头，你看仔细了，这上面坐着的可是夏府的主母。不知李庄头你要报给哪个主家知道？谁才是你的主子！」柳叶一改冷淡的神色，疾言厉色起来。 「回，回娘子、姑娘，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啊。我，我想起来了，是孙嬷嬷来过，东西都是孙嬷嬷带来的。我当时还奇怪呢，这孙嬷嬷来了，怎么没给娘子问安就走了。其他的，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李庄头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嗫嚅了好久，才说了实话。这小姑娘小小年纪，咋看着比夫人还可怕，那双眼睛，就跟能看透人心似的。 「早说实话不就是了，平白浪费那么多口舌。李庄头，我也不为难你，你找几个人把赵婆子的尸体安置了，再把这些东西也都收一收，明天一早你就去趟府城夏府，给府里的孙嬷嬷带句话，就说，这赵婆子走了，总得有人来送送，劳烦孙嬷嬷辛苦跑一趟。」 「这这这，是，是，我这就去安排」李庄头是即害怕又怨念，又不敢不从命，悻悻得退了下去。哎，从娘子来的那时起，他就知道，他们没安生日子过了，这才过了多久啊，，就闹出了人命来了，明天去府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哎，真是倒霉啊。 第03章 「另外，再找个人来做晚饭。忙了一天也累了，都散了吧。」柳叶拂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扶着柳氏就进了屋，不再理会外面的事。端了那么久的架子，累死宝宝了，赶紧回屋歇歇。府里肯定会派人过来，还得好好想想之后的事情才是。 晚上，柳氏母女两坐在一起说话。柳氏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再苍白，看着垂头思考的女儿，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姐儿，等孙嬷嬷来了，就让她带着赵婆子走吧，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娘，怎么能这么算了。娘，你仔细想想，赵婆子一个没权没势的奴仆，谁跟她有那么大的仇恨，要置他于死地。这事八成是冲着我们来的，肯定是赵婆子起了贪心，昧下了府里送来的东西，却不想因此送了性命。」 「娘知道，赵婆子虽贪婪，可她这也算是为我们母女挡了灾。就让孙嬷嬷把她带回家去，好好安葬了吧。」 「娘啊，你也知道赵婆子是替我们挡了灾，是府里有些人想至我们于死地。娘，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既然做了第一次，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我们母女不死，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哎，那可怎么办呢？我原本想着，来了这庄子上也好，清清静静的，好好的把你养大，即使一辈子不回府里也没关系的，现在可如何是好？」只要一想到赵婆子的死，柳氏就后怕不已。 「娘，不如和离吧。」 「啥？」柳氏被柳叶的话吓了一掉，满脸惊愕地看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娘啊，现在这样情况，要不和离，要不就回府去跟他们争跟他们斗。」 「哎，斗什么啊，你娘我虽占着正妻的名头，却是从没当过家的，丈夫冷漠，婆婆厌弃，没权势没人脉。你姥爷虽是举人，却也是仕途无望，家道中落的，我有没个儿子傍身，拿什么去跟那些人争。」柳氏一脸落寞。 「娘，既然这样，那就和离了吧。这么多年了，娘受的罪还不够吗？现在我们被罚到庄子上，他们就越发大胆了，连毒药都送来了。与其被害死，还不如就此和离。娘，你的绣活那么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我也会帮家里干活，我们离开夏家，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这……」柳氏有些动容，她也是从小娇养长大的，断文识字，知书达礼的，夏家的罪，她也是受够了。 「娘，你，不会是对爹还有什么想法吧？他那样对你，说他宠妾灭妻都不为过，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柳叶见柳氏有些意动，继续劝说。笑话，一个渣男而已，这要是在现代，早就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没，那到没有，一早就知道他娶我就只是为了我爹的举人名头，即使有什么感情，也早被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给磨灭了。」柳氏的脸红了红，对着女儿谈夫妻感情，还真是不适应啊，「可是，和离，能行吗？」 「行的行的，娘，咱这么做……」柳叶看母亲同意和离，笑得满脸灿烂。母女两嘀咕了好一阵子才睡下。 第三天的下午，孙嬷嬷就来了，冲正屋主座的柳氏恭敬地行了礼，又问了柳叶的安，才站在厅堂中央等着问话，礼数周全。 「府城离这里也有一天的路程吧？孙嬷嬷真是勤勉，昨儿才派人去带话，今儿就来了。」柳叶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妇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孙嬷嬷路上辛苦了，坐下回话吧。」柳氏端坐在主位上，装作不经意地指着边上小茶几上的糕点说道：「这白玉糕，还是前儿府里送来的，孙嬷嬷，你也尝尝。」 看着那碟白玉糕，孙嬷嬷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娘子……」 「孙嬷嬷，赵婆子死了，事情你也知道了，姜妹妹既然派了你来，必是有话交代了你的。你起来说话吧。」柳氏轻啜了口茶，慢慢地说着。 「谢，谢娘子。」 「孙嬷嬷，我们有件事，想请姜姨娘帮个忙。我娘想要和离，还请姨娘从中周旋，促成此事。」柳叶悠悠地开口，没有一点请人帮忙改有的态度。 「娘子，老奴不敢，姜姨娘也不敢啊。」孙嬷嬷刚站起的身子又一下跪了下去，还连磕了几个头。虽然她们早料到了柳氏会借着此事提些要求，她们也打算见机行事的，却没想到柳氏竟然是要和离。何况，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孙嬷嬷，这些年府里一直是姜妹妹在辛苦，她又有新姐儿和佑哥儿。我这个主母，早就名存实亡了。若是姜妹妹能帮我在老爷老太太面前说说话，让我和离而去，想来妹妹必是下任主母的不二人选了。如此，我得了清静，姜妹妹得了实惠，佑哥儿他们的地位也能更高，何乐而不为呢？」柳氏看着孙嬷嬷，表情冷淡，语气却很是真诚。 「夫人明鉴，姜娘子一向尊重夫人，绝不敢造次。」 「孙嬷嬷，赵婆子的尸体还在她屋子里躺着呢。你这个态度，我们可就不能好好聊天了。」柳叶历喝一声，一脸怒色。 「孙嬷嬷，这事要是成了，对双方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手上一旦沾了血，可就洗不干净了。孙嬷嬷，你把我的话带给姜妹妹，姜妹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好了，你回去吧。」柳氏说完就端了茶。 姜氏的动作很快，没过几天，孙嬷嬷就亲自来接了柳氏母女回府叙话。到达夏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进了客厅，柳氏母女朝着主位上的两人端端正正地行礼：「见过老爷，老太太。」柳叶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便宜老爹，那脸都快黑成墨了，他应该是愤怒的吧，一向不放在眼里的女人，竟然敢跟他作对，提什么和离。 「柳氏，听说，你要和离？」夏老太率先问话，那神态，有鄙夷，有怒气，就是没有长辈对小辈的和蔼。 「回老太太，是的。」柳三娘轻轻地回答，语气坚定。既然已经决定要和离了，那自己就该强硬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弱退缩了。 「放肆！」夏老太一拍桌子，吼道：「你个贱妇，你这是要我夏家成为全青州的笑柄啊，你个贱妇，真是心思歹毒啊。玉郎，休了她，这就休了她。」 「娘，消消气，您可是我们家的老祖宗，可得保重身体啊。」姜氏赶紧上前，一边轻轻地帮老人顺气，一边劝道：「有老爷在呢，老爷会处理好的，您老人家就该开开心心地安享晚年，可别气着了，老爷会心疼的。」 第04章 「三娘，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不就是让你们娘俩去了趟庄子嘛，就闹着要和离，你让我的脸面往哪里搁！你的三从四德都学到哪里去了？」夏玉郎轻咳一声，一开口就开始训话。 「夏老爷，何必矫情。你都在这客厅见我们了，意思已经很明了了，又何必弄这么些个惺惺作态。」柳叶见她们两到来后，茶也没有一口，连座都不让，就让她们母女站在厅堂中央，跟审犯人似的就来气。 「你，逆女！你怎么说话的呢，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夏玉郎怒不可遏，抓起个茶盏就要扔过去。 「老爷，老爷，有话慢慢说，孩子还小呢。」姜氏赶紧拦下，一边劝，一边朝柳叶使眼色。柳叶轻哼一声，转过头去。 「柳氏，想要和离，是不可能的，除非休妻。」夏玉郎怒瞪柳叶一眼，转头冷冷地对柳氏说道。 「老爷，我爹好歹也是个举人，再不济，也认识几个官场上的同窗。」柳氏也变得尖厉起来，冷冷地说道：「老爷是不想好聚好散了？」 「你你你……」夏玉郎又要发怒。姜氏又一次拉住他，低身在他耳边说道：「老爷，想想新姐儿，袁仙师可是说了，新姐儿以后贵不可言。」夏玉郎听了姜氏的话，怒气立马消了，安抚地拍拍姜氏的手，转身对柳氏说：「柳氏，你既然执意如此，以后可别后悔，我这就写和离书，从此以后，你我桥归桥，路不归路，互不相干。」 「多谢老爷成全。」柳氏轻轻福了个礼。「和离后，我只有唯一的一个要求，婉柔得跟着我走。」 「你！得寸进尺！婉柔是我夏家的女儿，哪儿也不准去。」夏玉郎的怒气又蹭蹭地往上冒。 「夏老爷，你我之间也没多少父女之情，你又何必要把我留下，日日在你眼前碍眼呢。再说了，要是有我在，新姐儿即使变成了嫡女，地位也会差上一等的。」刚才姜氏对夏玉郎说的话，虽然刻意放轻了声音，柳叶还是听见了，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也不妨碍她扯来用一用不是。 「走，让她走，一个不听话的贱丫头，跟她娘一样可恶。」夏老太一边开口，一边嫌恶地摆手。 「多谢夏老爷，老太太成全。」柳叶跟着母亲一起行了个礼就出了客厅。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母女俩一人背个包袱，手拉着手走着。 「娘，真是开心，从此以后，我们就自由了，不用再受夏家那些人的恶气了。」 「是啊。」按了按怀里放着的和离书，柳氏感觉整个人全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娘，这和离书，是不是还要去官府报备的啊？」 「是啊，明天就去。现在，我们先安顿下来，明天办完事我们就回你姥姥家。」柳氏满脸喜悦，拉着柳叶向一家客栈走去。 「娘，娘，从此以后，我要跟娘姓，就叫……柳叶，叶子的叶。」 「好，以后啊，叶儿就跟着娘姓。娘会多绣些绣品去卖，给我们叶儿买好吃的，买新衣服穿。」两人边说边进了一家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柳氏母女早早地去官府办了和离手续，夏玉郎没来，只派了个管事来做了个确认就匆匆走了。柳叶也不理会，只要事情顺利办好就行。吃过午饭，两人就在车马行租了辆马车，往清河县去了。 清河县离府城大概半天的路程。路上，柳氏向柳叶说起姥姥家的情况来。姥爷柳老子和姥姥田氏，生了三儿三女，大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连族谱都没上。长女柳元娘，远嫁去了齐州府，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大舅柳怀孝，是个秀才；大舅母娘家姓张。大表哥柳承宗今年十六岁，在书院里读书；大表姐柳玲玉今年十三岁。二姨母柳润娘，早些年难产死了，连个子女都没留下。小舅柳怀仁，前年刚成亲，小舅母娘家姓王，目前还没有子嗣。 柳家在柳氏爷爷那一辈还是有些家底的，可惜柳老爷子不懂庶务，一心读书，最大的心愿就是柳家能出个官老爷。自从大舅二十岁上就中了秀才，老爷子大为高兴，直呼儿子比自己长进，从此更是看中这个长子，几乎就是有求必应，惯得大舅三十好几岁的人了，还是只会伸手要钱。家底就这么一点点被掏空了，到现在，除了住着的宅子，只剩下两间铺子和20几亩田地了。铺子由小舅在打理，银钱却是要上交公中的，可以说，全家人的生计都靠着小舅一人。 前几年姥姥田氏生病，老爷子发话，把内宅的管家权交给了大舅母。「娘，姥爷还真不是一般的偏心啊。」听了这些事，柳叶禁不住感慨，被柳氏轻拍了下额头。 夜幕降临，柳氏娘俩到达柳家，此时柳家刚收拾完晚饭，见到柳氏母女，都是一脸惊讶。一一见礼完毕，问及柳氏回来的原因，柳氏把事情经过一说，屋子里就炸开了锅。柳老爷子阴着脸，开口就骂：「逆女，和离那么大的事，谁给你的胆子？从小教你的三从四德，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尽了。」 「姥爷，和离咋了？夏家都把毒点心送来了，要不是我们命大，这会儿早就死了。难道要我们死了，姥爷你才高兴吗？」看到老爷子第一时间不是关心女儿，而是担心自己的脸面，柳叶愣了愣，话语冲口而出。 「哎呦，叶丫头可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心疼死我老婆子了。」田氏一把拉过柳叶揉进怀里，「老头子你瞎说啥呢，三娘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得赶紧想个主意才是。黑心的夏家人，欺人太甚。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眼泪哗哗地就哭了起来。 「爹，夏家这是宠妾灭妻啊，三姐也是，要是早早给家里带信的，看我不打上门去！夏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三姐和离了也好，以后就留在家里，兄弟养你。」柳怀仁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气得不轻，不过，他气得是夏家，气二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也不吱声。 「小弟，别胡说！什么叫和离也好？三从四德是女子的德行！三妹一声不吭就和离回家，这传出去了，我们柳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柳怀孝与张氏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就是就是，我们家老爷还要考科举进官场呢，这要是有个和离的姑奶奶，对老爷的名声也不好啊。」张氏接收到丈夫的眼神，赶紧接口说话。 「大哥，我读书没你多，不知道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二姐被欺负了，做兄弟的就不能不管。」说完，柳怀仁转过头去不看自家大哥，呼呼地直喘气。 「我听我家仁哥的，三姑奶奶这些年受苦了，回家来也好，我们必定好好供养着三姑奶奶。」小舅妈王氏表情怯怯地，说出的话倒是铿锵有力。 「小弟，我也没说不管三妹啊，只是这事要从长计议。爹，您看，三妹这事，怎么办才好？」柳怀孝不跟弟弟争辩，转头望着柳老爷子。 第05章 「什么怎么办？就在家里住着！谁要是反对我老婆子就跟谁急。」田氏说着，还狠狠地瞪了眼柳老爷子。 「姥爷，我娘会绣花，我也会帮着干活，我们不会白吃白住的，让我们留下来吧。」柳叶不太想留下来，她有点怵，毕竟是个外来的灵魂，作为母亲的柳氏会包容她，教导她。其他人呢？同处一室，万一……可是，看着母亲苍白的脸，想想母亲的处境，这时候她肯定希望能得到娘家人的安慰的吧。 「哎呦，乖姐儿，留下来，都留下来，姥姥在呢，谁也不敢赶你们走。」田氏一边哭女儿的命苦，一边又为女儿感到欣慰，还好有个贴心是外孙女，不然女儿以后可咋办啊。 柳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看老妻，又看看女儿，想着这个女儿小时候也是娇宠过的，再说，和离书都签了，还能怎么办。不由长叹一声：「行了，先安顿下来吧。老大媳妇，去收拾个房间，老二媳妇，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吃的，时候不早了，收拾收拾就歇了吧。」说完，率先出了正厅，回屋睡觉去了。 柳家的这个院子，只是个简单的二进院子，正屋当然是柳老爷两夫妻居住。东边厢房住着柳怀孝一家四口，西次间住了柳怀仁夫妻两。柳氏娘俩毕竟是女眷，就收拾了西稍间出来给她们住。西次间比较小，小舅搬了个四扇屏风过来，才勉强把房间隔成了里外两间。 晚上，柳叶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觉。从白天的表现来看，这柳家，估计是住不长久的。不是她小人之心，事实都是残酷的。柳老爷子是个偏心的，还是个死要面子的迂腐老头；大舅是个自私自利的，考了十几年的举人却毫无进展，三十好几的人了，儿子都快结婚了，还赖在家里吃自家老爹，用膝盖想都知道不是个好的；小舅一家倒是重情的，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何况还有个大舅母，跟大舅一个德性，竟然还是当家大嫂，以后的吵闹争执肯定少不了。再重的感情也会在无休止的争吵中磨灭殆尽。不行，明天得找娘合计合计，看看自家手上还有多少银钱，得好好想想以后的生计才是。 还没等柳叶与她娘亲商议，大舅母张氏一早就来了。一进屋就看到了那显眼的四扇屏风。 「哟，这不会是弟妹的那个嫁妆屏风吧？这可是好东西呢，一直珍宝似的收着，咋就在三妹这里？」 「这是昨儿小弟他们送过来的，我也只是暂时借用一下。」柳氏正在里屋收拾东西，赶紧拉着女儿一起出来，「大嫂，快坐。昨儿回来晚了，屋里乱得很，这不，正收拾呢，让大嫂见笑了。」 「也是，昨儿你就这么突然的跑来了，真是把我们吓得够呛。」张氏大咧咧地坐下，柳氏赶紧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柳叶也乖乖地上前叫了声「大舅母」。 「恩，小叶啊，你出去玩去，我跟你娘说说话。」张氏朝柳叶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我去里屋理东西去。」柳叶说了声就转过屏风去了。笑话，这大舅母一看就是个不好相与的。柳氏这几天脸色不好，精神恹恹的，她可得盯紧了，免得娘亲被欺负了去。 「去吧，去吧。」张氏也不在意，转过头对柳氏说，「柳叶，咋就起了这么个名？原先的名字不挺好吗？」 「孩子自己取的，孩子既然跟了我，我总想着能让她过得顺心些，也就同意了。」 「三妹啊，不是我说你，和离这么大的事，你咋就不跟家里说一声就这么给办了呢，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名声不好啊。」 「大嫂，和离的事，我不后悔。」 「好好好，咋不说这事啊，今天我过来呢，是想跟你说下，你这既然在家里住下来了，那就把嫁妆拿出来吧。」 「啥？大嫂你说的什么意思？」柳氏一脸震惊。 「三妹啊，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大家子人都指着那两间铺子过活，生活是一年不如一年，家里连个仆妇都请不起了。承宗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这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你既然和离归家了，好歹补贴下家用不是？」 「大舅母，大舅快四十的人了吧？承宗哥也十六了，都是有手有脚的，既然生活困难，为什么不出去找个活计？在这里惦记妹子的嫁妆。」柳叶听到外面两人的谈话，简直惊呆了，一下子就冲里间冲了出来。 「胡说什么，你大舅跟你承宗哥哥是要读书考科举的，怎么能去做那些粗活，这以后当了官，哪还有脸面在外行走。」张氏恶狠狠地瞪了柳叶一眼。 「大舅是个秀才，出去当个教书先生，不会辱没斯文的。总比惦记自家妹子的嫁妆有脸面多了。」柳叶轻呲一声，一脸鄙夷。 「你你你，你个小兔崽子，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小小年纪，牙尖嘴利，顶撞长辈，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张氏立马就恼羞成怒起来。 「大嫂！孩子还小，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柳氏站起来，把柳叶拉到身边，轻摸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叶儿，去外面玩，娘跟你大舅母说说话。」 「娘！」柳叶直跺脚。 「乖，去吧，娘心里有数。」柳氏安抚地拍拍柳叶的背，语气却严厉了些。 「哼」柳叶甩开娘亲的手，跑回里屋，一下又冲出来，瞪了张氏一眼，甩门去了外面。 「这孩子，这孩子……」张氏气得说不上话来。 「大嫂，嫁妆的事，爹和娘是什么意思？」柳氏不搭话，直接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爹娘都多少年不管家了。」张氏恨恨地坐回去，叹了口气，开口道：「归家的女儿上交嫁妆也是惯例，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是养不起两个闲人。」 「大嫂，别说了，你等我一下，我们这就去见爹娘？」柳氏打断了张氏的话，进了里间。 「嗳……」张氏见柳氏说完就走，撇撇嘴，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 第06章 「走吧，大嫂。」柳氏进去后，直接从柜子里拿了个盒子就出来了。 两人一起出了屋往正房走去，一直在屋外偷听的柳叶想跟上去，被柳氏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正屋里，柳老爷子看到女儿和大媳妇一起进来，稍微直了直身子，端坐着不说话。田氏赶紧放下手中的绣活，问道：「咋一起过来了，可是有事？」 「爹，娘，刚才大嫂来跟我说起嫁妆的事，我觉得大嫂说得有理。女子无私产，爹娘还健在，我没道理拿着嫁妆不放的。」柳氏说着，打开盒子放到桌子上，只见里面放着几张银票和一些金银首饰。张氏的眼中贪婪一闪即逝。 「女儿不孝，当年爹娘给的嫁妆，只剩下这一百五十两银票和一些首饰，这就交给爹娘，还请爹娘收下。」 「三娘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让你拿嫁妆出来的？老大媳妇，是不是你对三娘说什么浑话了？」田氏惊讶地看看女儿，转头就质问起张氏来。 「娘，归家的女儿把嫁妆交给家族打理也是惯例。」 「胡扯！那是有田产房契的，女子不好抛头露面才托了家里人帮着打理。三娘有什么？就几两贴己银子，你也要惦记！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田氏大怒，指着张氏骂。 「娘，我也不想啊。你几年不当家不知道，家里实在没多少银钱了。来年孝哥和承宗两人都要下场考试；弟妹进门也几年了，随时会给您添孙子；三妹娘俩又住了进来。娘，你也要体谅体谅媳妇不是？」张氏不敢回嘴，只是一个劲地叫屈。 「再怎么说也不准拿你妹子的嫁妆。虽说女子无私产，但有句话怎么说的，男得家产女得吃穿。三娘就这么点嫁妆，断没有交出来的道理。」 「娘，我知道，您心疼女儿，可女儿也心疼您，这嫁妆，是我自愿拿出来贴补家用的，权当是女儿的一点孝心。」柳氏走过来，抚着田氏的后背，帮她顺气。 「行了，吵吵啥呢，三娘既然说是她的孝心，就收下吧。老大媳妇，把东西拿下去入账。」柳老爷子敲敲烟杆子，一锤定音。 「是，爹。」张氏立马喜笑颜开，拿起桌上的盒子就退了出去。 「爹，娘，女儿也下去了，您二老好好歇着。」柳氏一退出正房，柳叶就迎了上来。小舅母王氏也从屋里出来，有些担忧地望着柳氏。 「三姐，这是咋了？」 「没事，陪着大嫂跟爹娘说了点事，弟妹自便，我还得回屋去收拾收拾。」柳氏勉强地笑笑。 「恩，若是有要帮忙的，三姐尽管让叶儿来叫我一声。」 「多谢弟妹了。」说完，柳氏拉着柳叶进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里的柳氏，一言不发，埋头整理散落在床上的衣物。 「娘。」柳叶轻轻地喊了一声。 「叶儿，你说，我们搬出去住，好不好？」柳氏放下手中的衣服，心事重重。 「好啊，娘去哪，叶儿就去哪。」哇塞，娘亲竟然有这想法，必须举双手双脚支持。偷偷摸了摸藏在怀里的二十两银子，嘿嘿直乐。 「傻丫头，娘现在没什么钱了，要是搬出去，我们拿什么维持生计？」柳氏爱怜地摸了摸柳叶的头。 「娘，你看，这是什么？」柳叶赶紧拿出怀里的两个银锭子，向柳氏献宝。 「这？」柳氏一脸惊讶。 「嘿嘿，这是我刚才偷偷藏的，可惜当时太着急了，只拿了这些，早知道应该多拿点的。」柳叶故作惋惜道。 「傻孩子，这二十两银子可不轻，你这么小个人，就这么在怀里揣了半天？」 「不就二十两嘛，这可是银子，再给我来个二百两，我也肯定拿得稳稳的。」 「小财迷。」柳氏轻点女儿的额头，在女儿的逗弄下，终于露出个笑脸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些银子来，约莫十二两的样子，跟柳叶的银子放在一起，「这是为娘偷偷藏的。」母女两相视而笑。 「娘，有了这些银子，我们可以找个便宜点的房子搬出去住，到时候娘可以绣花，我也可以帮忙干活。」柳叶一脸老成地规划未来。「我偷偷打听过，李庄头他们那样的，一年也花不了五两银子。三十两银子，我们可以用很久呢。到时候，我也长大了，也可以赚钱养家了。」 「你个小丫头，还知道赚钱养家了？」柳氏看着女儿，满眼慈爱。「李庄头他们有田地，虽然要交租给主家，但是还是能留下六成的。我们不一样，米面、菜蔬、柴火样样都要买。」 「那我们就去乡下，乡下的房子便宜，我们就租个房子住好了，可以省不少钱。我可以上山去挖野菜，捡柴火，还能下河去抓鱼，这样又可以省下不少钱了呢。」柳叶尽量把事情说得简单化来增加柳氏的信心。 第07章 「叶儿，你年纪还小，可不能上山下河的，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答应娘，不能去危险的地方。」柳氏一脸严肃。 「知道了，娘，放心吧，我肯定不一个人去，我肯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柳叶吐吐舌头，赶紧保证。该死的，忘记了这具身体还只有五岁，是没有人身自由，也没有自保能力的年纪。 门外响起了响动，柳叶赶紧出去开门。柳氏也收拾了东西起身迎了出来。进来的是姥姥田氏。 「姥姥。」柳叶甜甜地喊了一声，上前扶田老太。田老太反手牵起柳叶的手进了屋。 「娘，您怎么来了。」柳氏赶紧让座上茶。 「三娘，你个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把嫁妆拿了出去，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田氏说着，眼圈就红了。 「娘。」柳氏也红了眼圈。 「老大媳妇就是个眼皮子浅的，这几年我精神不济，越发惯得她不知道该怎么行事了。哎，这要是哪一天我们俩老去了，这个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娘~」 「不说这些了。」田氏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放在女儿手上。「这是娘的一点贴己，你拿着，好歹留点钱应急。」 「娘，这钱我不能要，我没能力孝敬爹娘，怎么还能拿您的贴己银子。」 「拿着，听话。」田氏推着银子又往女儿怀里推了推。 「娘，这好有个事，想跟您说说。」柳氏见推不过，又想到自己要搬出去的事，就收下了银子。「娘，我想搬出去住。」 「啥？为什么？」田氏初听消息，有些愣神。 「娘，我毕竟是出嫁了的姑奶奶，没道理一直住在娘家的。虽然和离了，但是名声也坏了。为影响大哥和承宗他们的，而且玲姐儿也十二岁了，转眼就要说婆家了。我还是搬出去住的好。」 「三娘，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闲话了？你告诉娘，娘到要看看，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田氏霍地起身，就要发怒。 「娘，您别动气。没人说闲话，是我自己想搬出去住。」柳氏赶紧安抚住田氏。「娘，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女儿想自食其力，娘，你要相信女儿，女儿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姥姥，姥姥，叶儿也会帮娘的，等我们赚了钱，给姥姥买好多好东西孝敬姥姥。」柳叶赶紧表态。 「哎，好吧，你自己也是当娘的人了，心中自有主意，我也不多少了。晚上你弟回来，我让她来跟你好好合计合计。哎。」田氏见女儿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唉声叹气地走了。 晚饭后，柳怀仁夫妻就来到了柳氏屋里。王氏一进门就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 「三姐，听说你要搬出去住，我和仁哥也没多少贴己，这十两银子您收好，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 「弟妹，这可不行，我们不能拿你的钱。」 「三姐，你的嫁妆都被大嫂要了去了，现在又要搬出去住。小弟我心里难受啊，只恨自己没本事。三姐，这银子你一定要拿着。」柳怀仁一脸伤感。 「这……好吧，就当三姐借你的，等姐日子过起来就还你。」柳氏收下银子，继续说道，「小弟，三姐这里还有事要请你帮忙。你人缘广，帮三姐寻摸寻摸，有没有适合的房子可以租赁的。」 「要便宜的，独门独户的，最好是乡下，但不能离县城太远了。」柳叶小大人似的接口道。 「哟，我们小叶儿也知道提条件了，不过这要求有点多啊，这样的房子可不好找。」柳怀仁打趣柳叶。 「小舅神通广大，肯定能找到又好又便宜的房子的。」柳叶连忙给柳怀仁戴高帽，讨好。 「好，为了咱小叶儿，小舅一定给找个好房子给叶儿住。」 没几天，柳怀仁就给找了个位于双福村的一个小院子。那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原主人举家去了外地，院子就归了村里，空着也是空着，里正做主二两银子一年租给柳氏。双福村离县城也不太远，坐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柳叶跟着柳氏去看过，觉得不错，就定了下来。 收拾了些衣服细软，又在县里买了些粮米油盐等必须品，柳氏母女就搬去了新家。临走的时候，张氏装腔作势地说了些场面话就笑嘻嘻地送走了柳氏母女。柳怀仁两夫妻跟过来帮忙收拾，田氏不放心，也一并跟了来双福村。 搬家的动静不小。周围的几户人家都来打探消息，想看看新邻居是什么人。柳氏拿出带来的瓜子点心之类的招待人，又赶紧去厨房烧水泡茶。村里人都是淳朴的，得知柳氏是和离的，一开始还有些微词，后来田氏王氏她们刻意多说了些柳氏 母女所受的苦楚，在听到夏家人拿毒点心打算毒死柳氏时，这些人对柳氏母女就只剩下怜悯了。 第08章 忙忙碌碌的，一直到太阳西斜，柳氏送走了田氏一行。看着安静又整洁的院子，柳氏感慨万千。「叶儿，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是的呢，娘。」柳叶赶紧上来拉住柳氏的手。 「以后，咱们就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了，不用再看谁的脸色，也不用再受谁的气了。」 「是的是的，娘，晚上我们可得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才行。娘，我们去做饭吧，我都饿了呢。」柳叶赶紧拉着柳氏往厨房里去。发感慨的女人，有点受不住啊，得赶紧转移娘的注意力。 第二天，柳氏拎着礼物，带着柳叶，一家家的拜访村里的人家。这里的风俗，新搬来的人家要带着首礼上门拜访邻里，互相认识，也有请人多多关照的意思在。一盒点心，几个鸡蛋，一把青菜，送什么东西由自家决定，礼节却不能少了。 双福村，总共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可一家家地走下来，也是累得够呛。柳叶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柳氏更甚，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地。 「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怪吓人的。」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碰到隔壁的赵六叔家的婶子赵钱氏，跟紧上来扶了一把。赵是双福村的大姓，赵六叔在他那一辈里行六，在村里人缘极好。 「赵家嫂子啊，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没什么大碍的。」柳氏也确实有点支撑不住，就着赵钱氏的搀扶进了屋。 「这脸白的。要不让我家小子去喊谢大夫过来给看看？」谢大夫是个赤脚大夫，多年前搬来村里的，一个人住在村东头。刚才送礼的时候，柳叶母女俩已经去拜访过了。 「也好，有劳六嫂了。」柳氏也觉得身上不舒服，便点头答应了。 「都是邻居，说啥客气话，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叫人。」 没一会儿，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就带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进来了。老头脸色阴沉，也不说话，坐下就给柳氏把脉。 「没什么大事，累着了而已，怀着身子的人，还不注意着点，听说你今天跑遍了整个村子，走了一天的路？真是不要命了。细品嫩肉的，你以为你是村里那些妇人啊，整日劳作，身强力壮不怕折腾。」老头口气不善。 「啥？，怀孕？」一屋子人都傻眼了。 「是啊，快三个月了。你自己不知道？」老头明显有些生气。 「这，多谢大夫，以后一定注意。」柳氏有点不知所措。 「大夫，我娘没事吧？需要吃药吗？嗯，就是那些保胎的药。」柳叶也被惊到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头的态度。 「吃什么吃，是药三分毒。注意休息就行了。保胎药不要钱啊，你家又没个男人，是那能乱花钱的主吗？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生活艰辛。」老头有点吹胡子瞪眼了。 「谢谢大夫，我这妹子年轻不懂事，以后一定注意着。」赵钱氏赶紧出来打圆场。 「行了，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谢老头起身要走。 「叶儿，快给大夫拿诊金。」柳氏忙说道。 「不用了，又没开药，要什么诊金，那点钱，留着给自家买点好吃的吧。」谢老头挥挥手就走了。 「六嫂，这……」柳氏有些犹疑。 「没事的，谢大夫就这脾气，以后你就知道了。」赵钱氏笑着开解柳氏。 「嘿嘿，我去找谢爷爷的时候，谢爷爷在收拾草药呢，被我硬拽来的，正生气呢。」赵石头挤眉弄眼地说道。赵六两口子有两个孩子，老大赵春花，是个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儿子赵石头十岁，活泼好动，正是狗都嫌的年纪。 「行了，我也得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晚饭就不要起来做了，一会儿我让石头给你送过来。」赵钱氏就没什么事了，起身要走。 「这怎么好意思。」柳氏想拒绝。 「没事的，就你们娘俩，能吃得了多少。白天的点心，我不也二话不说就收了。走了，你歇着，叶丫头，照顾好你娘，要有什么事就来隔壁喊婶子。」说完，拽着赵石头就回了自家。 屋子里只剩下柳氏母女俩，柳叶看着柳氏的肚子直乐呵。 「叶儿，怎么了？」柳氏被看得有点小羞涩。 「娘，我马上就要有小弟弟了呢。」柳叶一脸期待。 「哪有那么快，算算日子，最早也得到十一月份，那时候该下雪了吧。」柳氏轻轻摸着肚子，满脸幸福。 第09章 「对了，叶儿，这个孩子，要不要跟夏家说一声，那边毕竟是孩子的爹。」柳氏突然想到夏家，一脸纠结。 「不说，肯定不能说啊。」柳叶一脸不认同。「娘，夏家那样的人家，要是把弟弟要回去了，弟弟还能有好日子过？长不长的大都是个问题。再说了，弟弟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以后要支撑门厅的。」 「你个小丫头，哪来那么些个心思。」柳氏轻戳了下女儿的额头，「行，那咱就听叶儿的，咱谁也不告诉，以后这孩子就跟叶儿一样，跟着娘姓。」 「恩恩，弟弟可要乖乖的，快快长大。」柳叶开心起来，上前摸了摸柳氏并不显怀的肚子。 「你咋知道是个弟弟？可能是个妹妹呢。」柳氏逗自家丫头。 「妹妹也好啊，要是个妹妹，我就辛苦些，护着妹妹。但是，要是个弟弟，我就可以偷懒了，让弟弟护着我就可以了。」柳叶嘻嘻笑着与自家娘亲说笑。 晚饭是赵春花送过来的，满满一大碗馄饨，菜肉陷的。母女俩饱饱地吃了一顿。看到馄饨，柳叶有了个主意，只是还不成熟，得多了解些情况才能决定。哎，她可是要当姐姐的人了，得想法子赚点钱才行啊。这小身板做啥啥不行，还真是难办啊。 一早起来，看着只剩个缸底的水，柳叶就犯了愁。前两天的水是搬家那天小舅给挑满的。现在可好，娘亲怀着身子，肯定不能干挑水的活，指着自己的小身板，估计一天也挑不满一缸水。还有柴火，总不能三天两头的跑县里去买吧。后院的 那块地，她也想整理整理，把杂草拔一拔，天气一点点热起来，太招虫子了。种菜就算了，老娘就不是个会做农活的，还怀着身子，更不能干了，自己这小身板想干也干不动。这两天吃的菜都是搬家那天从县里买来的，蔬菜已经没有了，一会儿还得去村里打听打听谁家卖菜的。哎呀，烦躁啊。 柳氏看着自家闺女已经绕着桌子走了两圈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好笑。 「叶子，想什么呢？娘看你头发都快愁白了。」 「娘啊，咱请个人吧？挑水、砍柴，还有后院那块地，这些重活我们自己做不了。」 「这还真是个问题，我这怀着身孕，你又那么小，是该请个人干这些重活。可是，请谁呢？怎么个请法？我们孤儿寡母的，万一出点事也怎么好？又不能买个人回来，我们没那么多钱啊。」柳氏也开始纠结起来。 「娘，咱不买人，这乡下地方，哪有人买下人的。咱就请个人，也不用他做别的，每天送两捆柴来，再把水缸挑满就行，请个村里人，每天上午来一趟就行。就请赵六叔吧，娘，你看如何？」 「赵家大哥？」 「是啊，赵六叔就住隔壁，远亲不如近邻嘛。再说了，我看着赵六叔一家人都挺好的，搬家那天，其他人都围在桌子前吃点心聊天，就赵六叔一家上来帮忙来着。我还看到赵六叔帮小舅一起挑水呢。」 「我家叶儿真是长大了，还会看人了。听叶儿的，就请你赵六叔，只是这工钱，该怎么算？」柳氏笑着说道。 「工钱的事，我再想想，还得看赵六叔肯不肯接这个活呢。」 娘俩商量好了事情，柳叶便揣了些钱，去了隔壁赵家。柳氏毕竟是和离过的女人，很多事情要避嫌，现在又怀着身孕，柳叶更不能让她出门了，请人这种事，也只好她这个小孩子出面了。 「六婶，六婶。」赵家院门敞开着，柳叶喊了几声便走了进去。 「叶子，你来了？你找我娘啥事？」春花手里捧了个破碗就迎了出来，她刚才正在喂鸡呢。 「春花姐，我找赵六叔有点事，他在家不？」 「爹娘都下地去了，你有啥事？要是我能做的，你直接跟我说，我去帮你做了。」 「不是呢，春花姐，我想请赵六叔每天来帮我家挑水砍柴。我们家出工钱。」 「不就是挑水砍柴嘛，出啥工钱，一会儿我爹回来了，我就跟他说，保证给你办好了。」 「呃，好吧，春花姐，那我先回去了，等赵六叔回来了再跟他细说。」柳叶想了想，也不解释，打算当面跟赵六叔谈，便也不再多说，告辞出来回了自家。 傍晚时分，赵六便带着女儿春花一起来了，还带来两捆子柴火。话没说上两句，就要去挑水。柳叶赶紧拦住他，把人请进屋里坐下说话。 「六叔，白天您不在，我也没跟春花姐说清楚。是这样的，我们家打算请个人帮着挑水砍柴的，每天送一担柴，再把水缸挑满就行。每个月给一百五十文钱。」柳叶打听过，去外面做工，一般是三十文一天的工钱。 「哪能呢，就那么点活计，都是做惯了的，每天收拾自家的时候就能给带出来，不用给工钱的。都是一个村的，说出去会被戳脊梁骨的。」赵六连连摆手。 「六叔，你听我说，这不是只干个一天两天的，要是短时间内帮帮忙，我也不会提什么工钱，那是埋汰六叔您。可我这活计，是要长时间干下去的，可能一干就是几年，所以，这工钱必须得给。六叔要是不肯收工钱，那我只能另外找人了。」 「这……行吧，你这丫头，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这说话做事，真是了不起，小小年纪，比我家春花还强。」 「六叔，春花姐可比我厉害多了，屋里屋外一把抓，干活可利索了，我可是羡慕得紧呢。」 第10章 「哈哈，都好，都好，都是好孩子。」听说有人夸奖自己闺女，赵六哈哈大笑起来，满脸骄傲。 「六叔，这是二百文钱，其中一百五十文，是一个月的工钱，另外五十文，我想请你把我家后院那块地给整整，把杂草清理下。」 「行，六叔也不跟你矫情，这钱六叔我就收下了，保证把事情给你办好了。后院那地，叶子你打算种点啥？。」 「不种啥，我娘怀小弟弟了，地里的活我也干不动，六叔帮我把杂草清了就成。」 「那多浪费，好好的地给荒着。这事你别管了，六叔帮你搞定，种点好养活的，能收多少是多少，也好过你去买菜吃不是。」 赵六的动作很快，一家人齐上阵，几天功夫，柳叶家后院的那块菜地就收拾停当，并下好了菜籽，一陇青菜，一陇萝卜和一陇大豆。柳叶直觉得工钱给少了，要再给赵六他们补点，被赵钱氏一巴掌拍在屁股上就不敢出声了。 天气晴好，四月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柳叶与柳氏坐在窗台前，一人练字，一人绣花。看到柳氏绣的喜鹊登枝图，柳叶眼珠一转，突发奇想道：「娘，我帮你画花样子吧？」 「哟，我们叶儿会画花样了？来来来，画个给娘看看。」柳氏满脸堆笑，逗弄自己闺女。 「画就画，画好了，娘可一定要绣哦。」 「肯定绣，肯定绣，就给叶儿绣个帕子可好？」 「好。」柳叶露出一抹得逞的坏笑。从屋里拿出好久没用的碳条，在白纸上画了一盘粽子，还给它们一一加上了表情，卖萌的、眯眼笑的、发怒的……一个个憨态可掬。 「哟，叶儿，这画得是啥？」柳氏一脸新奇。 「粽子啊，娘，你看，棕叶这样画，像不像粽子宝宝穿了件衣服？」 「像，这粽子啊，都被你画活了，一个个，都像我家叶丫头似的，鬼精灵一样。」 「娘，端午节快到了，要是我们拿绣了这些图案的绣品去卖，会不会多卖些钱？」 「这图案新鲜，以前都没见过，小姑娘们应该会喜欢。只是这图案简单，配色也单一，价钱不好说，还得看绣铺的掌柜怎么看。」 「嘿嘿，娘，要不我们多绣几个不一样的，拿去绣铺里试试呗。」 「行，试试就试试，就是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小玩意，也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没几天，东西就做出来了。三方帕子，三个荷包，绣的都是神态各异的粽子，另外四方帕子，绣了粉粉的holle凯蒂、呆萌的龙猫、拿鼻子喷水玩的大象，还有只呆头呆脑的唐老鸭，都是些简笔卡通画。这些绣品，绣法简单，用时少，要是能卖出去，也算是她柳叶为家里做贡献了。 今天是五月初一，一大早，村里三叔公家的牛车上就坐满了人，乱哄哄的，都是去城里赶集的。柳氏娘俩、赵钱氏、春花也挤在上头。今天柳氏是打算顺便回去看看田氏的，娘俩都是刻意打扮过的，在一群庄户里头，就显得另类了，惹得几个媳妇子酸溜溜地低声说着什么。柳叶不理她们，只跟春花姐俩个玩闹。 进了城，众人就作鸟兽散，约定了申时集合回村，牛车不等人，错过了时辰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了。柳氏、赵钱氏一人拉着个闺女，一起去了锦绣阁绣铺。锦绣阁的掌柜是个有点胖胖的四旬妇人。一看到赵钱氏就迎了上来。「赵家妹子，快一个月不见了，这次交货可是晚了一点哦，来来来，我看看，是不是绣了啥好东西了？」 赵钱氏一边把一个包袱拿出来打开了给掌柜检查绣品，一边熟络地说道：「吴掌柜，你看，这些是上次你这边拿的布料回去加工的。这些是我们自家绣的，你给算算。」 「哎呀，这香囊，是春花姑娘绣的吧？这绣工，又进步了。赵家妹子，你养了个好闺女哦。」吴掌柜只是稍微翻了翻那些绣品就交给了边上的伙计让她去算钱了，都是老主顾了，彼此都熟悉。 「是吧？长进了？嘿嘿，这可多靠了我家这位妹子，都是她教得好。她的绣工那可是好着呢。这次她也拿了些绣品来卖，吴掌柜，你可得给个好价钱才是。」 「行了行了，你我这都多少年了，我吴胖姑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你呀，放心好了，只要货好，价格肯定亏不了你的。」吴掌柜跟赵钱氏打趣一声，就看向柳氏，那双小眼跟探照灯似的打量着柳氏。 「吴掌柜，小妇人姓柳。这些是我绣的一些小东西，您给掌掌眼，看给个什么价合适？」柳氏赶紧把个小包袱打开，也就是些帕子荷包之类的，布料绣工明显的比赵家的那些绣品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吴掌柜伸手接过，认真地看起绣品来。柳叶敏锐地看到，她在看到那些绣了卡通图案的帕子时眼睛都亮了。「妹子这手艺确实不错，可以给个一等的价钱，这些布料也算上乘，妹子又是第一次来。这样，我吃点亏，帕子三十文一方，荷包四十一个。」 「吴掌柜，我妹子的绣工这么好，你再给加几文呗。」赵钱氏可以讨价还价。 「赵家妹子，我这里的价格你是知道的，你自己说，我有没有给加价？」 「这……吴掌柜，就按你说的价格算钱吧。」柳氏其实是第一次自己出来卖绣品，心里完全没底。以前在夏家，虽然受气，但好歹还有些嫁妆，夏家也不敢太亏了她们娘俩的吃喝，也就用不了卖绣品换钱。 「好嘞，十五方帕子，六个荷包，总共是……」 「等下。」柳叶赶紧上前，把那几个卡通图案的绣品给挑了出来，「这几个，我们不卖。」 第11章 「哎，小姑娘，你这……」吴掌柜看看柳叶，又看下柳氏。春花也偷偷地拉柳叶的衣服，在她看来，三十文一个帕子已经是高价了。要知道，她们这些拿料子加工的，最高也就十文钱一个帕子，她自己才能拿5文钱一个。 「掌柜的，这几个跟其他的可不一样，帕子最少一百文，荷包一百五十文。」柳叶双手护着那些绣品，一脸认真地说。 「哎呀，我的姑娘哎，一百文，那我可收不了了。柳娘子，你也知道，这些帕子，花样、配色都很简单，一百文一方帕子，我卖也卖不出去这么多钱啊。」刘掌柜不管柳叶，直接找柳氏说话。 「掌柜的，你别跟我娘说，那没用，这些花样是我画的，所以，这些绣品的价格我说了算。」 「哟，小丫头，看不出来啊，本事不小，那你说说，为啥你这个帕子要一百文？」 「我刚才看了，你这店里，最贵的帕子要五百文一方呢。」柳叶拿出自家的一个帕子，指着那粽子图案说道：「我这帕子上的图案，掌柜的是第一次见吗？很新颖别致对不对？我卖的就是这一份新奇。再说，过几天就端午了，这图案也应景啊，全清河就只有这么几条。再在掌柜的你这店一摆，这帕子的身价又得往上提一提，不说五百文，三百文卖出去肯定不是个事。」 「这……一百文还是太贵了，要是按这个价格收了，亏不起啊。」 「掌柜的，这样，你我各退一步，帕子八十文一方，荷包一百文一个，我还可以每个月都给你送来十条这样的帕子，而且保证每一方帕子的花样都不一样。掌柜的可别再压价了，荷包我减掉了五十文了，再减，我可是会哭的。」 「哈哈，你个小丫头，这样吧，每个月再加十个荷包，我就按你说的价格收了。」 「不行，荷包和帕子总共十个。掌柜的，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您卖得了高价，我也能多赚几个钱买糖吃啊。」 「哎呀，哎呀，不得了，好，就冲小姑娘你这伶俐的小嘴，这些东西我收了。」 「谢谢掌柜的，祝掌柜的生意兴荣，数钱数到手抽筋。」 「好，好，承你吉言。」听到柳叶的话语，吴掌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数钱数到手抽筋，好！ 柳叶再一次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很是无语。不就是一方帕子卖了八十文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她，好像她是个怪物似的。她娘更是夸张，连卖绣品的钱都忘记收了，无奈，只有她代劳了，九十文钱藏进自己的荷包，一两一钱银子交给柳氏保管。无比想念前世的纸币，铜钱太笨重了，一百文不到的钱就把她的荷包装的鼓鼓的。她记得前世学历史的时候说到明朝是用一种叫「大明宝钞」的纸币的呀，这里却没有纸币这种东西。这个世界，果然不是自己所知道的明朝啊，莫名地有些失落呢。 「喂，你们再这样子，我可生气了啊。」柳叶冲着身后几人做鬼脸。 「哈哈，叶子，你刚才实在是太厉害了，把你婶子我都看傻了。」赵钱氏只会不断重复这么一句夸人的话。 「婶子！」柳叶一跺脚，假装生气。 「好了好了。时间还早，我们四处逛逛吧。给我们叶儿买些好吃的，我们叶儿今天可是赚了不少钱呢。」柳氏宠溺地上前拉住柳叶的手。 「叶儿，刚才，你为什么跟掌柜说，一个月只卖给她十个帕子啊。」春花很是不解，多卖些不是能多得些钱吗。 「春花姐，想那些新式花样可是很费脑细胞的，呃，就是很费神的，一个月，要想出十个不一样的，很难的。」柳叶作愁苦状。她才不会告诉她们，卖绣品可不是她的目标，以后，她可是要开自己的绣铺的，她的那些好东西，是要留给自家用的。 洪记布庄，店门口支了几条长案，上面放满了一匹匹的布料，花花绿绿的。长案后面，几个伙计正在卖力的喊着：「便宜啦，绸缎、棉布、麻布通通便宜了啊，只此一些，卖完可就没有了啊。」长案前，挤满了挑选布匹的婶子大娘小媳妇。 柳叶费力地从人群里挤出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打算先找个人少的地方歇歇。「大妈」这种群体，果然是最厉害的存在，无论身处哪个时空，只要有打折，她们就会群起而动，悍勇无比。 柳叶慢慢地往前走着，她们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过一个茶摊，就在前面不远处，还是去那里坐着等娘亲她们几个吧，正好也有些口渴了。 「碰」、「哎呦」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柳叶感觉自己撞到了一座大山，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赶紧扶起柳叶，一边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是我不好，撞倒你了，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柳叶朝那少年挥挥手，继续往前走。算了，看在他长得不错，又有礼貌的份上，原谅她了，揉揉屁股，真是痛啊。 「笨丫头。」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柳叶耳边响起。 「……」望着眼前这个十岁左右，长得圆滚滚的小胖子，柳叶用手指指自己，「你是在喊我？」 「丑丫头，笨死了。你的钱袋被刚才那个人偷走了。」 说我笨就算了，还敢说我丑，我这爆脾气我……什么？钱袋？柳叶顺手往腰上一摸，果然，腰上空空如也，肯定是刚才那个撞她的人，趁帮她拍灰尘的时候顺手牵羊拿走了她的钱袋。「啊~~~~~~~~该死的小偷！」柳叶立马转身，刚好看到那个人拐过一个拐角不见了，拔腿就要追去，后背的衣服却被人拉住了。 「你干什么，放开，别妨碍我抓小偷。」 「你抓不住他的。」小胖子淡淡地开口，还鄙夷地看了看柳叶瘦弱的小身板。 第12章 「喂，你能，你去抓啊，说什么风凉话，见义勇为懂不懂？老师没教过？」柳叶气愤得不行，抓不到小偷，就拿眼前这个小胖子出气，谁叫她喊自己丑丫头的。 「公子。」又是冷冰冰没有温度的声音，柳叶看看突然出现的玄衣汉子，再看看死狗一样被他抓在手里的小偷，一时有些愣神。 小胖子朝柳叶抬了下下巴，玄衣汉子就把一个荷包给了递给柳叶。柳叶赶紧接过，打开一看，还好还好，铜钱还在。看了看那小偷，后槽牙磨得咯咯响。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根小木条，甩了甩，还算顺手。 「大叔，帮我抓紧他。」冲玄衣大汉甜甜一笑，柳叶挥手就是一木条子抽在小偷地腿上。边抽边骂：「让你偷东西，让你偷东西，长得文质彬彬的，不学好，让你偷东西，穿得人模狗样儿的，不做人事。竟然敢偷到你姑奶奶我头上来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小偷被玄衣汉子抓着，还不了手，又逃不掉，被打得嗷嗷叫。小胖子和玄衣汉子都看傻了，这姑娘，太凶悍了。大概是打累了，小姑娘丢掉树枝，拍拍手上的灰尘，说了句：「好了，送官吧。」 「啊，小姑奶奶，饶命啊，钱袋都还你了，您打也打了，气也消了，就饶了我吧。」小偷赶紧求饶，要不是被人抓着，这会儿都要跪下了。 「送官。」小胖子轻轻说了一句。 「是。」玄衣汉子抓着小偷，一转眼就不见了。 「喂，小胖子，谢谢你啊。」看到小胖子自顾自地走了。柳叶赶紧追了上去。「小胖子，那个玄衣大叔是什么人啊？好厉害啊，刚才啊，就一眨眼的时间，他就不见了。哇，太厉害了。他那是轻功吗？是轻功吧？……」 小胖子司徒昊感觉自己耳边有只苍蝇在嗡嗡嗡叫个不听，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喂，喂，你走慢点啊，欺负我年纪小跟不上啊，慢点慢点，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今天你帮我找回了钱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丑丫头，你再不回去，你家里人该着急了。」 「哎呀，我走了，回见。」柳叶好似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地往回跑。今天自己的状态不对头啊，有点飘啊。竟然当街打人，还追着个小胖子不放。 匆匆赶回洪记布庄的时候，柳氏已经急得不行了，不停地拿帕子查眼睛，春花在边上一边小声安慰，一边不时抬头四处看。看到柳叶回来，柳氏上去就是啪啪两下打在柳叶身上。 「你个孩子，你去哪了？一声不吭就没了影，你是要急死我啊。」 「嗳，娘，别打别打，我这不是内急，去方便去了嘛。」柳叶满脸讨好。没说自己招了小偷，怕柳氏担心。 「叶子，你也太胆大了，要方便你跟我说一声啊，我带你去，才五岁的娃，万一碰到拐子，看你怎么办办。」春花在一旁也是一脸怒气。 「好啦，好啦，我错了，下次一定提前跟你们说。」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柳氏怒。 「没有没有，肯定没下次。」柳叶连连摆手保证。「对了，六婶呢？」 「你六婶也说你应该是去方便了，就去那边的茅房找你去了。估计一会儿就会回来了。」柳氏把柳叶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发现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嘿嘿」柳叶不好意思的笑，「娘，一会儿我们去集市那边吃东西吧，逛了大半天，都有些饿了。我请客。」 「哟，小叶子要请客？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吃什么才好。」赵钱氏匆匆赶回来，瞪了柳叶一眼，眼中有怒气，有焦急。 柳叶赶紧上前拉了拉赵钱氏的衣袖，做乖乖女状。「婶子，对不起，我不该一声不吭就自己一个人离开的，害你们担心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发现你不见了，你娘都急坏了。你娘还怀着娃呢，要是有个万一，如何是好？下次可不敢这样了啊。」 「不会了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听了赵钱氏的话，柳叶是真的后怕了。这要是动了胎气……不敢想。下次做事可得注意些了，自己现在毕竟是个孩子，还好这次是小偷，万一是个人贩子，抱起自己就走，自己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 柳叶最终还是没能请成客。她本想去集市上的馄饨摊子看看的，赵钱氏拉着她就是一顿数落，双方僵持不下，最后柳氏掏钱给每人买了个肉包子垫饥。跟赵钱氏她们分开后，柳氏在街市上买了些柳老爷子他们爱吃的点心就去了柳家。 进了柳家，互相见了礼，田氏就拉着女儿进了里屋说悄悄话。柳叶无聊，躲在墙根看蚂蚁搬家，隐隐地听到墙那头有人在说话。 「娘，三姑咋又来家了？」这是大表姐柳玲玉的声音。 「谁知道呢，三天两头的来家里，你奶又不知道要贴补多少银子出去了。」这是大舅母的声音。 「娘，你跟三姑说说，让她以后别老往家里跑了，名声不好。」 「咋了？可是出啥事了？」 第13章 「后街的那个李家姑娘，已经十九了还没婆家，就是因为家里有个被休的姑姑。娘，我都十三了，这要是被人知道我们家有个和离的姑奶奶，那我还怎么说亲啊，我可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去的。」 「别瞎说，姑娘家家的，什么嫁不嫁的，万一被人知道了还怎么嫁人。」 「是啊，传出去了名声不好。才十三岁的小姑娘就整天想着嫁人了，也不害臊。」柳叶听得气急，故意大声喊了一句。也不理会墙后头那两个吓坏了的人，跑回正屋去了。 从姥姥家回来后，柳氏问起，柳叶就把她听到的话一五一十都倒了个干净，柳氏沉默了很久，之后就不那么热衷于回娘家了，也很少出门，比以前更宅了。 柳叶却刚好相反，三天两头地拉着春花往县里跑。两人一去一天，回来后就挨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问她们去干啥了，又谁都不肯告诉。终于在某一天的傍晚，两丫头把家人都叫到柳叶家里，说是有事商量。 三个大人围坐在桌子前面面相觑，桌子上摆着几盘饺子散发着阵阵香气。 「来了来了。」赵石头拿着几副碗筷就窜了进来，他可早就馋了，白面加猪肉，想想都流口水。赵钱氏赶紧接过碗筷，「你个皮猴，小心点，别把碗摔了。」后头，柳叶和春花也各自捧着东西进来。 「六叔六婶，你们干嘛不吃啊，这可是春花姐忙了一下午才做好的。娘，你也吃。」柳叶往几个大人碗里分别夹了几个饺子，自己也夹了个吃。至于赵石头，早就自己捧着满满一碗饺子躲一边吃去了。 「叶子，你弄的这个是什么吃食？样子还挺好看的。」赵六夹了个饺子，一口咬了下去，「恩恩，味道也不错。」 「六叔，这叫饺子，是北方人的吃食，我们这没有的。六叔，给，你蘸上醋再试试？饺子配醋，天下第一。」柳叶乖巧地把一个装着醋的小碗推了过去。赵六蘸着醋吃了一口，连连点头。 「嘿嘿，好吃吧，这才是饺子的一种吃法，干捞。这饺子，还可以做煎饺，当然，也可以像馄饨一样就着汤吃。」柳叶开始卖力地夸起这个饺子来，他们的计划，没有大人支持，是实现不了的。「还有啊，这次我跟春花姐就做了一个鲜肉馅的，等有了材料，我们还可以做成三鲜饺子、韭菜鸡蛋饺子、芹菜鲜肉饺子、虾仁饺子等等好多好多呢。」 柳氏轻点了下柳叶的额头，打断她，说道：「臭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这几天你跟你春花姐粘在一起神神秘秘的，就为了这饺子？说吧，有啥事？」 「嘿嘿，娘、六叔、六婶，这饺子，很好吃，对不对？那要是把这饺子拿到集上去卖，会不会有人来吃？」 「有，有，这么好吃的饺子，肯定有人吃。」埋头猛吃的石头抬起头来，嘴里的东西都没咽下，含糊不清地说着。 「臭小子，吃你的，有你什么事。」赵六轻轻打了石头一下，还不忘往他碗里添了几个饺子。 「叶子，你是说，我们去摆摊子卖？不行，不行，那可不行，我们都没做过生意，没得亏了钱去。」赵钱氏一听就直接给否决了。 「六婶，这几天，我跟春花姐一直在做市场调查，也核算过成本，我们这饺子，只要能卖出去就肯定亏不了。」 「叶子啊，我不懂啥叫市场调查，啥叫核算成本。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做生意的本钱哪里来？」赵六盯着饺子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 「嘿嘿，我跟春花都算过了，前期投入大概十两银子，要是六叔六婶同意，我们两家合伙凑凑，等赚了钱就按比例分配利润。」 「那，人呢？我跟你六婶做粗活还行，算账可不行。」赵六有些意动。十两银子两家摊，这点银子他还是能拿出来的。两个娃眨眼就长大了，嫁闺女娶媳妇都要钱，这摊子要是真能摆起来，肯定比他去干苦力赚得多。 「嘿嘿，算账有我啊。」柳叶得意洋洋地说道，接触到柳氏看过来的目光，赶紧改口道：「就算我不行，还有我娘在呢。」 「叶儿，娘知道你是想给家里多个进项。但是，这做生意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这件事，我还得找你小舅商量商量。你小舅这些年一直在打理你姥家的铺子，有经验。要是你小舅说你这个饺子摊子可以摆，那咱就摆。要是你小舅说不行，那你也别闹，知道不？」柳氏一脸认真。 「对对，商量商量，这可不是你们小孩子过家家，是要实实在在的银子投进去的。」赵钱氏也赞同柳氏的想法。 「那就先这样吧，其他的等商量好了再说。我们就先回去了。」赵六起身告辞，招呼着自己闺女儿子就出了门。临走时，柳叶与春花互相似眼色，两人心照不宣，打算用水磨功夫说服各自家人。 还没等到柳氏与柳怀仁商量事情，家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辆华丽地马车停在柳家小院门口，车夫利落地跳下车，摆好垫脚的车凳。马车帘子掀开，出来个粉色衣衫的丫鬟，保持着掀帘子的姿势侍立在一旁。接着又出来个嬷嬷，踩着车凳下了车来，看到柳叶站在院门口就开口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里可是柳娘子家？会绣粽子手帕的柳娘子。」 「是的，请问你们是？」柳叶一脸好奇，也不知道是谁，这谱摆得有些大啊，找自家娘有什么事。 那嬷嬷朝柳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就回到马车旁，恭敬地说了句「夫人，到了。」然后伸出手去。马车帘子又是一掀，出来个华衣妇人，扶着嬷嬷的手下了马车。 只见这位夫人，头戴赤金攒珠钗，身穿缕金百蝶穿花织锦宫装，璎珞圈，玲珑佩，贵气逼人。柳叶眼睛都看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气场这么大的人呢，刚才那嬷嬷叫她什么？夫人？非诰命不称夫人，这这这，不知是贵人临门还是灾星降祸，老天保佑。 正厅里，宫装妇人端坐主位，两旁丫鬟嬷嬷侍立，柳氏小心翼翼地陪座在次座，至于柳叶，只能站立在柳氏身后，连个座位都没有。没办法，人家虽是客人，却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柳氏这种平头百姓能有个座位坐，已经是看在她是这家的主人的份上的额外开恩了。 「柳娘子，妇人夫家姓蓝。」蓝夫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柳氏赶紧起身行礼，尊称「蓝夫人。」柳叶也笨拙地行了个蹲礼。 「柳娘子，冒昧来访，还请见谅。只因偶然间得到柳娘子绣的一方帕子，很是喜欢，想请柳娘子帮忙做个绣品。」蓝夫人拿出一方帕子给柳氏看，正是柳氏卖给锦绣阁的帕子中的一块。 第14章 「此帕子确是民妇所绣，能得夫人的喜欢是民妇的福分。不知夫人想绣个什么样的绣品？民妇定到尽力。」柳氏坐在下首，有些拘谨，还好，好歹是举人家里教养出来的，没出什么洋相。 「我有个子侄很是喜欢你这帕子上的图案，正巧过几个月就是我那子侄的生辰，所以，想请柳娘子帮忙绣一架屏风。屏风的样式和尺寸都在这张纸上。不知柳娘子能否绣制？最好是能在两个月内完成。」蓝夫人说完，旁边的嬷嬷就掏出一张纸来拿给柳氏看。 柳氏仔细看了，又想了想才道：「回夫人，绣是能绣。只是民妇是和离过的人，给贵小公子绣生辰礼，怕是不妥。」 「这点无妨。和离而已，我蓝家乃是武将出身，没那么多忌讳。你只需尽力绣好屏风，若是得了我那子侄的喜欢，定是少不了你的好处。这是二十两银子的定金，等你画好了绣样再来县城蓝府找我吧。绣制屏风所用的材料我着人准备好的。」蓝夫人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夫人，还请夫人稍等。」柳叶赶紧上前一步，尽量恭敬地问道：「还请夫人告知小公子的年纪与爱好，小，小女也好参照公子的喜好画绣样。」 蓝夫人看看柳叶，又看向柳氏，眼中有着疑问。 柳氏赶紧上前回话：「小女鲁莽，夫人勿怪。只是，先前帕子的绣样确是小女柳叶所画。」 「哦？」蓝夫人绕有兴趣地看了看柳叶，对身边的丫鬟说道：「秀妍，你留一留，跟柳娘子她们说说公子的喜好。」 「是，夫人。」叫秀妍的丫鬟点头应是。一行人恭敬地送蓝夫人上了马车。 送走蓝夫人的第二天，柳怀仁和王氏就上门来了。 柳家正屋，柳氏母女、柳怀仁两夫妻、赵六叔、赵钱氏、赵春花，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 柳怀仁听完柳叶他们的介绍，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想了想才说道：「叶子，小舅完全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能耐，不但有想法，还知道去做调查，很好。可是，做吃食生意，最重要的还是在吃食。你这个饺子，新颖，但做法简单，很容易被人学了去。要是没有胜人一筹的口味，生意虽说不一定会亏，但也长不了。」 「小舅，做饺子，看着简单，其实还是很有门道的，特别是馅料的配比，同样的材料，不同的人来调制，做出来的饺子味道就会不同。再说了，我们只是开个吃食摊子，面对的是普通百姓，实惠、饱腹才是最重要的，再有个还算不错的味道就不怕没人来吃。何况我们还有不同的馅料，不同的吃法。」 「好，叶子，今天我和你小舅母就在你家吃饭了，你给做些饺子出来，要是让你小舅母吃得满意了，小舅我不但同意你做这个生意，而且，我们不摆摊子，我们直接开铺子。」 「啊？」这回轮到柳叶傻眼了。「小舅，开铺子我们成本不够啊，即使是租的铺子，房租加前期投入，得要差不多百两银子吧？而且，光一个饺子，摆摊还行，开铺子就太单一了。」 「你小舅我好歹还有些人脉，租个小铺子，房租月交，前期的成本压力就会少很多，我们再想法子凑些银钱，这铺子也就能开起来了。至于品种，叶子，你不知道，你小舅母做得一手好面条，她早就有想法开个铺子了，可惜家里不支持，一直也没能开成。」 「真的？那还等什么，走走走，去厨房。」柳叶跃跃欲试，「小舅母、春花姐，你们来帮我。一会儿我写个单子，小舅去帮我买些东西。娘，你就歇着吧，过几天就要绣屏风了，这段时间好好保养保养双手，手粗了可就绣不了上等丝料了。」 柳叶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把人指使得团团转。柳氏无奈地笑笑，随她们去折腾。赵钱氏却不高兴了，高声地喊柳叶，「叶子，人人都有事做，那我呢？」 「哎呀，还想让六婶休息休息，吃现成饭的呢，既然六婶想帮忙，那就来帮我们烧火吧。」 柳家厨房立马热闹起来，叮叮嗙嗙一阵响。赵六家还没完全长成的芹菜也被柳叶祸害了一些回来，做了两个馅料，纯肉和芹菜肉，水煮、煎饺各一盘，王氏本想做个雪菜肉丝面，柳叶让赵六去山上的竹林寻了几支春笋，切片加了进去，一碗不是很地道的片儿川就这么成了，再加一碗鸡丝面，也是汤色鲜亮，香气扑鼻。柳叶想了想，又做了个鱼香肉丝盖浇饭和照烧鸡腿盖浇饭，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其实，这顿折腾，操刀掌厨的还是王氏和春花，柳叶就是个边上动嘴的，偶然上去示范一下而已。 大快朵颐后，柳氏最喜欢片儿川，赵钱氏对煎饺情有独钟，赵六表示盖浇饭最合他的胃口，有肉有菜还管饱，石头却是最喜欢鸡腿饭，鸡肉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的好东西。赵怀仁给出的评价是：虽然比不上大酒楼的，但是开个吃食铺子已经绰绰有余了。柳叶却有些遗憾，时间仓促，准备不足，最主要的是有些食材她弄不到，鱼香肉丝和照烧鸡腿都是快手款，味道不够地道。那种明知有缺陷却无可奈何地感觉，对于一个吃货来说，真是要了亲命了。 最后，王氏出了三十两银子入股，说是自己的嫁妆银子。柳叶表示理解，毕竟小舅一家还没分家出来，想要赚些贴己银子，王氏出面是最好的。 赵六家出了十五两，六婶子笑说春花的嫁妆银子都搭进去了，要是赚不回来钱，春花就没有嫁妆了。柳叶表示为了春花姐能风光出嫁，一定加倍赚回来，起码也得翻个十倍不止，羞得春花掩面而逃。 柳叶家出了三十五两，柳叶本来想多出点的，可想着柳氏怀着身孕，十月怀胎，手头不多备点银钱实在是不放心。 众人约定，店铺利润按入股比例分配。每人再按照自己在店铺中的分工不同发给工钱。王氏和春花负责厨房，其实，赵钱氏的厨艺比春花还要好些，可是想着春花已经十三了，不好经常抛头露面，就让春花去了厨房，自己和赵六一起承包了店里所有的脏活累活。柳怀仁只说帮他们找铺面和供货商，却不肯来店里上工，柳叶想想也就作罢了，毕竟柳怀仁还管着姥爷家的两家店铺呢。柳氏担负起了掌柜的活计，本来柳叶是想让柳氏在家养胎，她自己做这个收钱记账的活的，奈何没人信得过她，只好作罢，五岁的娃，谁都不要她，怕她帮倒忙，柳叶心里苦啊，劳心劳力，却没工资拿。 被众人嫌弃的柳叶灰溜溜地跑回房，拿出自制炭笔开始画绣样。所谓自制炭笔，其实就是选粗细合适的柳条制碳，又用粗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效果不错，就是容易脏手，而且作品不容易保存，一不小心就被擦掉了。 蓝夫人要求的屏风是架四扇的折屏，不是很大。送礼的对象是位十岁的小公子，活泼开朗，只是半年前家里出了点变故才一直郁郁寡欢。前几天看到那粽子手帕竟然笑了，还好奇的问起手帕的来历，蓝夫人这才亲自来了柳家，希望柳氏的屏风能给自家的这个子侄带来一些笑意。 柳叶打算用四格漫画的形式画几个励志小故事，只是主角有些奇怪，不是动物就是植物，还有食物、器皿的，空白部分再以不同的花边点缀。想了想，又画了一副卡通版的十二生肖。叫来柳氏帮忙重新作画着色，便拿着两幅绣样去了蓝府。 进了蓝府，柳叶才算是见到了啥叫低调的奢华。普普通通的大门，进了府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奇花异石，仆人穿梭其中，井然有序。跟前世去古建筑群参观的感觉全然不同。 没能见到蓝夫人，上次来过柳叶家的大丫鬟冰妍接待了她，留下了绣样就打发了个小丫头送她出府。路过花园时，看到不远处的亭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帮她抓小偷的小胖子，一个人坐在那发呆。犹豫了一下，柳叶打算装作没看见，虽然挺没礼貌的，可是小胖子能出现在这里明显身份不一般，自己就是个乡下野丫头，还是不要主动攀扯的好。 「丑丫头，过来。」柳叶真想装作没听见直接走人。小胖子这一声喊，没看到送她出府的丫环满眼的探究吗。 「嗨，小胖子，好巧。」柳叶强颜欢笑，那小丫环却是脸都变了，满脸惊骇，都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第15章 小胖子抬手挥退了小丫环，又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柳叶坐下，「来送绣样？」 「恩，你咋知道的？」 小胖子指指柳叶腰间的荷包，说道：「屏风是绣给我的。」 柳叶看了自己荷包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荷包是那天被小偷偷走的那个，最简单的款式，上面就绣了一双眼睛一张嘴，装满东西，荷包的绳子一拉，就是一个带表情的包子。小胖子的意思是，他因为荷包想到了粽子帕子跟她有关系，才有了蓝夫人上门求绣品的事。 「呃，说话能不能说全了？猜来猜去很累。不过，还是谢谢你，屏风我们一定会好好绣的。」 小胖子看了柳叶一眼，不再说话，转头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吧，小胖子明显情绪不对，看在他帮过她的份上，柳叶决定陪他发呆。 「说话。」柳叶正在神游天外，小胖子突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继续目视前方装深沉。 「啊？说什么？」柳叶一脸迷茫。 「随便。」 「咳咳，那什么，蓝少爷，上次的事，谢谢你。」柳叶只能轻咳几声，无话找话。 「我不姓蓝，上次的事也不记得了。」 「喂，你个小p孩，熊孩子，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老娘不陪你玩了。」柳叶这就怒了，起身就要走。 「坐下，陪陪我。」小胖子终于正脸看向柳叶，脸带乞求。 「这是咋了？不开心了？被欺负了？」正太小包子啊，即使有那么点肥嘟嘟，也是给他的可爱加分的，这一眼看过来，柳叶就沦陷了。这才是小正太该有的表情啊，先前那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真是欠揍。 「今天是我娘的生辰。」 「好事啊，干嘛不开心，不知道送什么礼物？还是礼物弄丢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她，半年前就去世了。」 「呃……对不起。」 「那些人，可能早就忘记还有我娘这么一个人了吧。」 「喂，小胖子，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我有爹，却还不如没有爹。两个月前，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欺负我，我那个爹不但不为我做主，还一巴掌打晕了我。奶奶不给我请大夫，还把我们母女俩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我躺了整整十天才醒过来。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死了，是菩萨可怜我，才把我送了回来……」 柳叶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把自己说得凄惨无比。不是说，最好的安慰是看到别人过得比自己更惨吗，看在小胖子人不错的份上，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小胖子，我听说过一句话，子女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你娘走了，你更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因为你不只为你自己活，还为你娘而活。别难过了，把伤心远远地丢掉，把母爱藏在心里，她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 小胖子盯盯地看着柳叶，看得她直发毛，突然站起身就往亭子外走。柳叶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敢情自己刚才白费那么多感情了，小胖子还是一副欠揍样。 「昊。」快走出亭子的时候，小胖子轻轻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啊？好？好什么？」 「笨丫头，我说我的名字叫昊，昊天的昊。」小胖子司徒昊狠瞪柳叶一眼，酷酷地离开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独留下柳叶一个人在亭子里跳脚。 「小耗子，臭老鼠，小p孩一个，拽什么拽。就这么走了，你好歹把带路的小丫环还给我啊，我不认识路啊！」 五月下旬，吃食铺子终于是收拾停当随时准备开张了。有间食铺，不会取名的柳叶绞尽脑汁只想了这么一个名字，还美其名曰简单大方，好在几个大人都惯着她。铺子里的吃食，主要打还是饺子、面条和盖浇饭，只是口味多了一些，鸡蛋韭菜饺子、猪肝面、大排面等等。 铺子不大，上下两层，没有后院。一楼隔出一个厨房、一个小小的杂货间，再摆个柜台就没什么地了。柳叶本想打制些现代吃食铺子里的那种长条桌椅，可是摸摸干瘪的荷包，还是算了，去旧货市场淘了一批桌椅，重新上了漆，楼上楼下都摆放停当，想想食客满堂的情景，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赵六在杂货间里按了个简易木床，打算晚上守夜的时候住。柳叶不同意，天宇王朝治安还不错，一间小铺子而已，没必要守夜。赵六不肯，说是住店里安心。好吧，在地里刨食了半辈子，下了大决心才把家里的积蓄拿出来开铺子，心里不踏实，想守着铺子那就守着吧。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开业的日子都定了，柳氏和赵钱氏特意去庙里请了高僧算过的。可是牌匾却迟迟定不下来。本来是想请柳老爷子写的，老爷子的举人功名可是实打实的，可老爷子不肯，说自己苦读诗书不是为了给商铺写牌匾的。柳叶就想不通了，商贾怎么了？都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人，凭啥看不起商贾，他自己家不还开着两个铺子吗？ 第16章 老爷子不肯帮忙，大舅就更加不用说了，看到柳叶就一甩袖子走了。柳叶撇撇嘴，自己还真没打算让柳怀孝写牌匾。柳氏的字不错，可她说自己是个女子，而且只会写小楷，帮着写菜谱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牌匾是万万不行的。最后是小舅柳怀仁给写的牌匾，字一般，但胜在整齐方正。 这世上总有些人，长得人见人爱，做得事却让人讨厌至极。这不，铺子还没正式开业，小胖子司徒昊就来了，楼上楼下逛了个遍，地方小了，不好；没有包厢，不好；没有装饰物，不好；菜谱太简单，不好；味道一般般，不好……把柳叶家的店铺贬得一无是处。 小胖子其实不胖，可柳叶看着司徒昊那一脸鄙夷的脸，就浑身不爽，小胖子婴儿肥的可爱脸庞在柳叶眼中就是那胖乎乎的猪头，很想上去咬一口。心里大骂死耗子、臭老鼠，却又不敢动手轰人，抓小偷那天见过的玄衣汉子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司徒昊身后，半步不离。 「丑丫头，笔墨伺候。」司徒昊终于停止了贬低铺子的行为，在一张桌子前坐定，问柳叶要东西。柳叶撇撇嘴，从柜台里拿出一本全新的账簿，连带着笔墨一起送了过去，没办法，店里只有账簿，没有其他可称之为纸的东西了。 看着自家主子跟柳叶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盯着对方不放，玄衣汉子不淡定了，转身出了店铺，没一会儿就捧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回来了，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研磨。 小胖子提笔蘸墨，「有间食铺」四个大字一挥而就。柳叶不懂书法，看着那几个大字只觉得赏心悦目，跟小舅写的那几个字一比，云泥之别，小舅的字是泥。柳叶忍不住赞叹，「哟，字不错哦。」 小胖子放下笔，拿出一个印章按了上去，嘴里还嘀咕一句：「人丑，取的店名也丑。」成功的让柳叶变了脸。收起印章，司徒昊一言不发地出了店铺。玄衣汉子赶紧跟上，临走时深深地看柳叶一眼，说了句：「便宜你了。」就匆匆追自家主子去了。 看到司徒昊走了，躲在厨房里的赵六一家才敢走出来。原本进来过来店里是来打扫卫生的，顺便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没想到，司徒昊会来，进了店就指名只要柳叶招待他。这主仆俩的气场太强，赵六一家大气都不敢喘，只能躲在厨房里偷偷地看外面的情况。 「叶子，这小公子是谁啊？长那么好看，咋那么可怕呢。」赵钱氏拍着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的害怕。 「请我娘绣屏风的蓝府的公子。」柳叶一边回答一边仔细看司徒昊的那幅字。顺平居士？这是小胖子的号？一个十岁的小p孩竟然有号？还自称居士？柳叶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么一个号跟小胖子联系在一块儿。不过这幅字……回头裱起来挂柜台那的墙上，想来还不错。 吃食铺子终于是开业了。开业当天，柳叶在柜台边上摆了个大木桶，里面是熬得浓浓的骨头汤，边上放一叠子碗，所有进店吃饭的顾客都可以自己动手盛上一碗，免费供应。同样价格的吃食，却可以多得一碗骨头汤，而且柳叶家的吃食味道也好，吃饭的人想不多都不行。 但是渐渐的，柳叶就发现不对了。你点碗青菜面，喝完面汤再把骨头汤往面里一倒，把青菜面当排骨面吃也就算了，你带着自家的水壶来盛汤是几个意思？最后柳叶没法，在木桶边上立了个牌子，限一人一碗。 蓝府的屏风没能绣成，蓝府派了个管事来，说是蓝夫人提前回京了，屏风不用绣了。管事的留下二十两银子就走了。柳叶笑嘻嘻的接了，就当是违约金了。二十两银子呢，能顶不少事呢。 赵六最终还是没能留在店里守夜，柳叶用蓝府给的二十两银子买了辆牛车，作为两家唯一的成年男子，赶车的活就落在了赵六的身上。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辛苦，却也开心，特别是每天店铺关门算账的时候，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听着柳氏报账，那脸上的笑容掩都掩不住。 柳氏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去店铺的时辰也越来越晚，有时候干脆不去。收钱记账的事就落在了柳叶的头上，其实王氏也是会算账的，但是王氏擀面条、做面条的手艺春花还没完全学到手，特别是大集的日子，连赵钱氏都要进厨房帮忙，王氏就不可能脱身出来做账房了。 对于柳叶做账房的事，众人一开始是不信任的，柳氏跟着带了几天，发现不但没有出错，而且小丫头自己制了个表格，收入支出一目了然，只是每天都要让她重新抄一遍账本，丫头毕竟还小，字都认不全，很多时候都是用符号表示的，真是难为丫头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进入了九月。店铺生意一直很不错，虽然赚不了大钱，却也在稳步增长中。柳叶是深深感觉到人手的不足，这几个月大家都瘦了不止一圈，特别是赵六一家，店里地里两头跑，农忙的时候实在没办法，还关了几天店门，把赵钱氏给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有分身术。 可是每次只要柳叶一提要请人的话，就会被全票否决。柳叶就想不通了，开铺子赚钱不就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吗？为啥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呢，一个个的累成狗，还不愿意花钱请人，真是无语又无奈啊。直到王氏查出有了身孕，实在没法了，才不得不请人做工。柳叶让赵钱氏顶了王氏的缺，与春花一起负责厨房的事，请了个年轻小伙叫张铁蛋的做跑堂，又请了个妇人彭于氏做杂事，洗洗菜刷刷碗打扫打扫卫生。赵六的精力也渐渐地回到了自家地里，除了每天接送几人外就只在大集日的时候在店里帮忙。 这天，柳叶照常回家，一进家门就发现家里多了几个人。柳氏赶紧迎上来介绍。原来是多年未见的大姨一家。大姨柳元娘是个四旬妇人，穿着崭新的棉布衣衫，头戴一支银钗，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面色却很是和蔼可亲。 大姨夫姓南宫，柳氏很少接触复姓，初听这个姓氏还以为是个高大上的人物，没想到大姨夫是个老实木讷的，你跟他说话，他只会对着你笑，四十多岁的人了，还会脸红。 两个表哥是双胞胎，南宫凌和南宫杰，十二岁，文质彬彬的，长衫直裰，作书生打扮。表姐南宫玉才六岁，躲在两个哥哥身后偷偷地看柳叶，还不时地跟两个哥哥咬耳朵说悄悄话。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大姨一家今天留宿在柳家。好在柳家就柳氏母女俩，东西厢房一直空着，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了。 晚上柳氏母女俩照例一个解说，一个抄账本，渐渐地，话语就带到了大姨一家身上。柳叶才知道大姨嫁到南宫家多年未所出，婆婆很是不待见她，连寄封家书都要偷偷摸摸的，苦熬了几年，直到南宫凌南宫杰两兄弟出生才稍微好些。几年前，公婆过世了，一家人分家单过，才算是真正过上了好日子。大姨夫自知这几年亏待了大姨，父母的孝期一过，就带着一家人回来岳父家，打算多住些时日，过完年再回齐州。 说起大姐，柳氏的眼睛又有些红。「好在分家协议是早就写好了的，你大姨夫人憨厚，没要铺子，就多分了几亩地，整整四十亩良田呢。你姨夫又是个会疼人的，这次竟然为了陪你大姨回娘家，那么些地，说托人就托人了，白白浪费了两成的粮食。你大姨也算是有福了。」 「娘，我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铺子里每日的账本你也看见了，只要我们好好经营，肯定能赚好多钱的。」 柳叶不禁感慨，别人家的爹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自己的那个渣爹，想想都窝火。前几天听说好像是攀上了京都的权贵人家，举家去京都发展了。柳叶内心里是希望离那家人越远越好的，可也怕柳氏堵心，这事就一直没跟她说起。 「恩，会好起来的。对了，你大姨还给了我三十两银子，我推脱不过，就收着了。」柳氏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娘，那是大姨的心意，收着吧，等我们日子好过了，再好好报答大姨一家。」突然想到一事，柳叶有些兴奋地跟柳氏说道：「娘，弟弟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就该出生了吧？」 柳氏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满脸慈爱：「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几天。」 「娘，跟你商量个事呗，我们把这房子买了吧。」 「买房子？」 「是啊，我问过里正，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连着地契二十两，很是划算呢。我打听过，要是全用青砖的话，二十两只是盖房子的钱，还不一定够呢。我们这房子，虽然只有正屋用的青砖，可是却是连着地契一起的。」 第17章 「这……」 「娘，弟弟就快出生了，你总不能让他生在租赁房里吧？正好大姨给了三十两银子。天时地利人和，咱就把这房子买了吧」柳叶开启撒娇模式。房子和地，都是固定资产，她们家没男人，地暂时不考虑，房子总该买吧。 柳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好，明天我就让人带话给你小舅，让他帮我们跑跑腿，把这房子给买下来。」 这一夜，柳叶睡得特别香甜。梦里，她有房有车，还有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一个个银锭子张开双臂大笑着跑进她的怀里…… 第二天，大姨一家就回了县城姥爷家住。可是没几天就又来了，这次是来辞行的，柳氏吓了一跳：「不是打算过完年再回去的吗，咋突然就要走？」 说起其中的原因，柳叶就很好奇，大舅母真是人才，总有办法能让别人跟她亲近不起来，总能把身边的亲人都给得罪了。 柳叶看看柳氏的大肚子，眼珠子一转，就拉着大姨的衣袖不放手了：「大姨，大姨不要走，就在我们家住着好不好？娘快生小弟弟了，我怕。大姨，你留下来，好不好？」 「哎呀，我们叶儿小小年纪知道心疼娘了啊。」柳元娘看看柳氏的大肚子，又看看自家丈夫，说道：「也好。把你们娘两个丢在这我还真是不放心，一个快生了，一个不知事，那我就留下来吧，反正本来就是打算过完年再回家去的。」 「姨夫和表哥表姐也一起留下来。」 「好，反正家里的地都托给别人了，现在回去也没事可做，就留下来帮三妹做些粗活。」姨夫摸摸头，憨憨地笑，眼睛却是一直不离姨母半寸。柳叶看了不由感慨，狗粮无处不在啊。 就这样，柳元娘一家在柳叶家住了下来，柳元娘每天陪着柳氏做做家务聊聊天。南宫姨夫砍柴挑水整理菜地，有时还会上山下河带些野味回来。赵石头也不去店铺了，每天带着南宫家的两个小子满田野地乱跑，还好两位表哥都是懂事的，每天都会自觉地看看书写写字，据说打算明年下场试试水。 期间，姥姥田氏往柳叶家跑了几次，看着女儿鼓鼓的肚子，嘱咐这嘱咐那，还一个劲地提醒柳氏，生产那日一定要派人去喊她过来。这三女儿真是让她操碎了心啊，还好，现在大女儿一家住在这，她也能放心不少。想起家里的大儿媳妇她就生气，这边姑奶奶都要生产了，她也不问不管的；家里弟媳怀着孕，她又阴阳怪气的，一天天的，尽想着往自家屋里扒拉好东西，对这个大儿媳妇，真是越来越让人失望了。 随着柳氏的预产期越来越近，柳叶的心绪也越来越烦躁。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脚跨不回来，一尸两命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稳婆是早就找好了的，特意给了个大大的红包，让稳婆这几天不要出远门，好方便柳氏生产的时候能随叫随到。谢大夫那里也提前打了招呼。柳氏觉得没必要请大夫，但柳叶还是觉得生产的时候有大夫在场比较好，摆在那里安安人心也好啊。 这天，柳叶才到铺子里没多久，凌表哥就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拉着柳叶就往外跑：「快走快走，小姨要生了。」柳叶只觉得头顶一声炸雷，顾不得其他就要往外走。还是赵六拉住了她，嘱咐伙计关店门，一行人赶着牛车就回了双福村。 一路上，得知稳婆大夫都已经有人去请了，大姨也一直陪着自家娘亲，柳叶的心才稍稍平复了些。一进院子，只觉得满院子的人，也顾不得都是谁，就直直的往产房闯。产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就在西厢第一间房。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里你可不能进。」还没靠近产房呢，就被田氏给拦了下来。 「叶子，来，带着你的表哥表姐，跟着你春花姐去婶子家玩去，一会儿小弟弟生出来就去喊你。」赵钱氏拉过柳叶说道。 柳叶看了看脸色惨白的玉表姐，想了想对跟进来的春花说道：「春花姐，麻烦你带着我几个哥哥姐姐去你家待一会儿吧。我要留在这陪我娘。」 「……好吧，叶子，有消息就来告诉声。」柳氏在产房里一声接一声的叫声着实是吓到春花了。 「都去都去，孩子和爷们都到外面去，一个个杵在这晃眼睛，还帮不上什么忙。」谢大夫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手边放着药箱，像赶苍蝇似地挥挥手，又对柳叶说：「叶丫头，你过来，坐。」 看到谢大夫，柳叶的心又安了几分，听话地走了过去。 「丫头，没事的，你娘身体好着呢，安心坐这等着，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没得添乱。」 听了谢大夫的话，柳叶才乖乖地坐下来。这一关，总是要过的，自己一个小孩子，又不懂医，唯一能做的，只能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坐着不去添乱，把一切交给专业人士去做。 赵六、大姨夫、小舅，外加几个孩子陆陆续续地走出了院子，赵钱氏进产房看了看，就去了厨房帮忙烧水。大姨跟着稳婆在产房里忙活，另外还有几个村里的婆婆婶子在一边帮忙，端盆子递东西，进进出出，一趟趟地忙活。 田氏在产房门口走来走去，手上的佛珠被她无意识地乱拨着，很想进去产房看看，可外面又不能没人守着，总不能指望叶儿一个孩子吧。只有大舅母，稳稳当当地坐在一边，手上竟然还拿着点心在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柳叶这会儿也没心情跟张氏计较，这个大舅母，竟是连外人都不如，看样子日后也没必要把她当长辈看待了。 「啊！」产房里突然传出柳氏的一声惨叫，接着就没了声音。一个妇人匆匆跑了出来：「不好了，产妇晕过去了。」 柳叶霍地站起来就要往产房跑，肩膀被人按住。谢大夫安慰地拍拍柳叶的肩膀，背起药箱就走向产房。 「喂喂，站住，你一个外男的，怎么能进产房，我家三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张氏这时候好像突然醒过来般，蹭蹭几步来到产房门口拦住了谢大夫的去路。 「大儿媳妇……」 「大舅母……」 第18章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柳叶赶紧跑过来，对着谢大夫就是深深一礼，「还请谢大夫救命。」 「走开，老夫的孙女都比柳家娘子大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无知妇人，连黄口小儿都不如。」谢大夫大袖一甩，推开张氏就进了产房。 「你！……」张氏讨了个没趣，恨恨地瞪了产房门一眼，转身就回去吃点心去了。 柳叶也不管张氏，拉着田氏的手，两个人就这么守在产房门口等消息。 「哇哇~」嘹亮的婴儿哭声响起。柳叶摇着田氏的手，高兴地叫着：「生了，生了。」 「是啊是啊。」田氏也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满脸堆笑。 没一会儿，稳婆就抱着个襁褓走了出来，「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田氏赶紧上前接过孩子看了看，连声向稳婆道谢。柳叶却紧张地看着产房门口，直到谢大夫出来，才一步跨了上去。 「谢爷爷，我娘没事吧？」 「没事，小子太胖了，你娘只是有些脱力，好好养着就是了。」谢大夫也是一脸笑意，摸摸柳叶的头说道：「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来叫我。」 「哎，谢谢谢爷爷，等收拾好了，给您送红鸡蛋去。」柳叶开开心心地把谢大夫送出院子，才返回身来看田氏手里的小娃娃。刚出生的娃娃，浑身通红，皱不拉几的。逗弄了几下都没啥反应，柳叶就歇了玩心，转身去了产房看柳氏。 柳氏这会儿已经收拾干净了，看到女儿进来，强撑着抬起手来招呼柳叶：「叶儿过来。看过弟弟了没？」 「看过了，姥姥抱着呢，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好了好了，有话回头再说，你啊，先睡一觉养养神，有啥事等睡醒了再说。」大舅母上前拉了拉柳氏身上的薄被，又牵了柳叶的手，「叶儿，走，跟姨出去，不要打扰你娘休息。」 「恩，娘，我先出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柳叶乖乖地跟着出了屋。还是去外面折腾小弟好了，臭小子，等他长大了，一定好好收拾他，刚才可是吓坏自己了，魂都差点没了。 柳叶还是没能折腾到自家小弟。田氏把睡着的娃抱进了产房，让他跟自己的娘亲一起睡着去了。一家人忙着煮红鸡蛋，派红鸡蛋，喜气洋洋地忙碌开了。 洗三那天，小舅母王氏也来了。小舅夫妻结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一家人都紧张着，柳叶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王氏了，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会来。 一通礼仪下来，稳婆带着洗三的添盆和大大的红包满意地走了。没有大办，就是几个亲戚、赵六一家和生产当天前来帮忙的几个村里的婆婆婶子，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席面也就各自散了。 这天，柳叶带着几盒点心去找谢大夫，自从那天谢大夫出手救了柳氏母子后，柳叶就隔三差五地带点东西过来看谢大夫，有时候是几盒点心，有时候是自家做的荤菜，有时候是一双鞋子。 渐渐熟悉了后，柳叶才知道，谢老大夫可不是一般的赤脚大夫，他是青州府最有名的医药世家谢府的老祖宗。老伴死了后，他就一个人背着药箱，走街串巷，做了一个游医，几年前才在双福村常住了下来。脾气是怪了些，可却是个真正济世救人的好大夫。 谢老大夫正在院子里收拾药材，边上立着个十来岁的公子哥，认真地听着谢老大夫讲解药材的特性。 「谢爷爷，这是我大姨做的点心，拿了些来给你尝尝。」柳叶抬手扬了扬手中的纸盒子，随手把盒子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叶丫头啊，你大姨还没回去呢？」谢老大夫抬头看了眼，一边挑拣药材，一边跟柳叶聊天。 「没呢，大姨说等我娘做完月子再回去，正好可以回家过年。」 「曾祖父，这丫头是谁啊？」谢俊不淡定了，偷瞄了柳叶好几眼，这丫头，竟然叫自家曾祖父爷爷，那自己不是平白矮了人家一辈。 「哦，俊儿啊，这是叶丫头。叶丫头，这是俊哥儿，来陪我老头子的，以后啊，你多带他玩儿啊。」谢老爷子指指公子哥，笑呵呵地对着柳叶说道。 「哼，谁要她带我玩，比我还小，要带也是我带她玩。」谢俊傲娇地一甩头，不理柳叶。 「嗳，好的，谢爷爷。」柳叶应得爽快，心里却在撇嘴，哼，小傲娇，我才没空陪你玩呢，我还得去铺子里做事呢。 「谢爷爷，这些药材都是你去山里采的吗？」看着满院子晒着的各种不知名草药，柳叶好奇地问道。 「是啊。采不了多久喽，再过几年，我这副老骨头就爬不动山了。」 「哪有，谢爷爷身体硬朗着呢。」 「就你丫头嘴甜。」 「谢爷爷，药材都是野生的吗？有没有地里种植的？光靠山里采的那些，够用不？」突然想起现代有人专种药材卖的，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种植药材的。 第19章 「够？药材就没有够用的时候，多少老百姓生病了吃不起药，只能硬抗。」 「那为什么不种药材呢？像种粮食一样种药材，不是就能收很多很多药材了吗？」 「丫头啊，你的想法很好，可是实现不了啊，老夫家里倒是有种药材，那可是有专人看护的，照看得比那些名贵花儿还仔细，可是成本太高，没办法大片种植。」谢老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 「谢爷爷家的草药肯定是顶顶珍贵的，当然娇贵了，想要成片种植肯定困难不小。我的意思是，我们能不能种些不那么娇贵的，又是常用的药材，比如柴胡、百术、白芍之类的。」 「小丫头，小小年纪，想法还挺多，要是真能大面积种植药材，又能控制成本的话，即使是最普通的药材，那也是病人的福音。」 「谢爷爷，我觉得吧，只要掌握了草药的生长习性，再根据当地的气候土质等等，选择合适的药草来种植，未必就不能成功啊。」 「臭丫头，我们家都种不好的药材，你凭什么说能种，连草药都不认识几种的门外汉，还想种草药。」谢俊小哥哥臭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他在变扭些什么。 柳叶不理他，一双眼睛继续盯着谢老大夫看。 「丫头，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吧，我们可以从简单易活的入手，该施肥施肥，该锄草锄草，该浇水浇水。」 「那病虫害呢？如果你大面积种植，病虫害的发生率也会大幅度增加。」 「所以要试验啊，我们可以圈出一块地作为试验田，如果不种植，又怎么会知道会有哪些病虫害呢？又怎么去防治呢。」 「那还不是跟我家一样，把草药种植在花房里，还是不能大面积种植啊。」谢俊小哥哥又出来反驳。 「不一样的，你家的草药，肯定是品种很多，但每种都只有几株几十珠吧？植物间的病虫害是有可能互相传染的，也有可能互相抑制，花房里得出的测试数据不能完全运用到田间种植的。试验田却不一样，单品种成片种植，能更好的收集数据以便研究，而且研究成果能直接用于大面积田间生产。」 「似乎……有些道理。」谢老大夫摸着胡子思索起来。 「其实吧，我打算明年种植甘菊，就在我家后院的菜地里，到时候我就去山上选些上好的品种移植到自家的地里，施肥、除虫，再合理修剪，得到的菊花肯定比野生的品相要好，也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谢爷爷，要是我种植过程中遇到了什么难题，您可得帮我。」 「你个臭丫头。」谢老大夫伸手笑打柳叶，「想法天马行空，还要劳动我老头子，该打。」 柳叶生受了一记打，嘿嘿笑着问谢老大夫：「嘿嘿，谢爷爷，你说，这甘菊，能不能种吗？」 「你真打算种药材？」谢老大夫一脸认真地问柳叶，一双眼睛盯着柳叶不闪不闪，「即使失败了也不放弃？」 「恩，真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只要我们摸索出了经验，肯定能种植成功的。」柳叶一脸坚定地回答。 「好，那老夫就陪着你个小娃娃折腾一回。」谢老大夫重重地一拍桌子。「不过，老夫不种甘菊，老夫要种白术，丫头，你说，这白术，种得种不得？」 「白术嘛，白术喜凉爽，怕高温多湿，对土壤要求不严格，但对排水的要求比较高。播种前土地要深耕，施基肥。春分后播种，生长过程中要在合适的时间追肥，花期好像还要摘花球，不是很记得了。」柳叶滔滔不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丫头，你会种白术？」谢老大夫听得一脸震惊，边上的谢俊也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啊？不会不会，我，我只是在一本不知名的破书上看到过一点点，瞎卖弄罢了。」被谢老大夫一问，柳叶反应过来，赶紧补救。 「书？什么书？在哪呢？拿来我看看。」谢老大夫明显有些激动了。 「是本破书，没剩下几页了，没书名，已经找不到了，您也知道，我跟我娘搬了好几次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哎，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谢老大夫一脸失望，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柳叶说道：「丫头，来帮老头子吧，我们一起种白术。就用你说的办法，先种试验田，好不好？」 「啊？我？」 柳叶现在非常地后悔，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犯了什么混，怎么就答应谢老大夫了呢。前世今生她都没下过地，只是靠着那一点点一知半解的理论知识，真的就能把药材给种植成功了？ 可是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谢老大夫那么大年纪的人了，都被她忽悠得进了坑了。她没有那个勇气去跟那么一个一生都在行医救人的老人家说自己种不了药材。只能硬着头皮强上，大不了就是长期作战好了，一次种不成就两次，两次种不成就三次，一年年地试下去，总能种植成功的。现代那么多的药材种植户呢，成功的案例就在那里摆着，她柳叶也一定能种植成的。 小娃娃真是一天一个样，这才几天功夫，原先又红又皱的皮肤不见了，变得白白胖胖的，那皮肤嫩得跟新剥了蛋壳的鸡蛋似的，柳叶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掐自家弟弟的小脸蛋。被大舅母骂了好几次都改不了。 这天，柳叶照例欺负完自家小弟，开口问柳氏说：「娘，弟弟都快满月了，名字取好没？」 第20章 柳氏想让柳老爷子给娃起名字，可都过去好多天了，那边一点回应都没。一想到这，柳氏的脸色就暗了暗。「没呢，你姥爷那边一直都没来信。」 「娘，姥爷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我们自己给弟取个名吧，嗯，就叫柳晟睿，晟是兴盛的意思，睿表示聪明睿智。我们家小弟，日后是要支撑门户的，也肯定会是个聪明的孩子。娘，你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柳晟睿，睿哥儿，这名字不错。」柳氏还没表态，边上的大姨柳元娘就已经开口赞上了。 「大姐也觉得这个名字好？」柳氏默念了几遍，也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错。我们哥儿有名字了，就叫柳晟睿，睿哥儿。」 名字确定下来，几人围着奶娃娃「睿哥儿，睿哥儿」地逗弄着，可惜正主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哼哼了几声，然后就眼睛一闭，自顾自地睡觉去了。 睿哥儿满月礼后，大姨一家就回齐州去了。柳氏很是不舍，可也没法子，买了很多的家乡特产让自家大姐带回去。 天气越来越冷，柳叶让人把牛车改了改，加了个车棚子上去，这样，每天来回县城就没那么冷了。天气好的时候，柳氏也会抱着小娃娃一起去店铺里帮忙。 进入冬季后，有间食铺里又推出了新的吃食，砂锅和铁板饭。寒冷的冬季，吃一口热气腾腾的吃食，那滋味，从里到外都是热乎的。不像一般的饭食，还没等吃完呢，饭菜就冷了。食铺的生意也因此又上了一个台阶。 柳叶很庆幸，自己不是住在大北方。大冬天里，虽然蔬菜少了些，可好歹还是有几种的，青菜、萝卜、卷心菜、菠菜、芹菜还有豆芽。其实她是知道蔬菜大棚的原理的，可是却没地方弄塑料薄膜去，玻璃房也不可能。虽说这个世界也有玻璃，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貌似产量很少，她也只在蓝府里见过几扇玻璃窗而已。 谢老大夫来找过柳叶几次，把柳叶所知道的关于药材种植的那么点知识全都炸干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府城谢府去了。说是回家过年，等明年开春了再回来。还要在双福村买地种试验田。 谢俊那个熊孩子，自从第一次见面后就一直喜欢跟柳叶抬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这次也跟着谢老大夫一起回家去了，希望明年别再来了，太讨厌了。 十二月份，田老爷子生了场大病，据说是半夜起来着了凉，结果一病大半个月。柳氏带着柳叶回去看望。大舅母还是老样子，话里话外的挤兑柳氏，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的食铺赚钱的消息，竟然挑拨着田老爷子来探柳氏的底，还好柳叶机灵，被她给敷衍过去了。后来才知道，她早打过小舅母那份股的主意，只是没能得逞罢了。 每天食铺不忙的时候，春花就缠着柳氏或者柳叶学认字。到现在也认识了不少字了。柳叶还教她怎么记账。现在柳叶不在店里的时候，都是她记账的。春花也是个聪明的，不会写的字就用符号表示。只是她的符号跟柳叶的不同，柳叶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春花的账本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意思。 忙忙碌碌地就进了年关。这是柳叶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柳氏和离后的第一个新年，家里还多了个睿哥儿。柳氏很早就给一双儿女准备了新衣，大红的缎子，穿在身上就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很是喜兴。 食铺在小年夜的时候就关门歇业了。盘算下来，食铺在这半年里净赚了一百五十一两零三十八文钱。经过商量决定，其中的八十两按比例分派给三家，又拿出二十两作为年终奖分发下去，连石头都得了300文的红包。剩下的就留在账上做流动资金。 腌猪肉、酱板鸭、打年糕、炸春卷……等到柳氏把那春联往门上一贴，新年也就到了。 除夕夜，柳叶一家才吃过年夜饭，赵石头就跑来了，手上还揣着几个小爆竹，献宝似地向柳叶显摆。柳氏也不拘着自家闺女，给两个人手里塞了些糖果就赶他们出去找小伙伴玩去了。直到夜色深了，满村疯玩的熊孩子们才各自回了家。 食铺要过了元宵才开门营业。原本应该是轻松惬意的春节，却因为柳氏的一句话，把柳叶给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柳氏说：「过完年你就6岁了，女红针黹也该学起来了。」 于是，柳叶的悲催日子开始了，每天对着几块破布头学习怎么扎针，几个手指头上满布密密麻麻的针眼。柳氏每每叹息，顶聪明的一个闺女，咋就突然变笨了呢。而柳叶却是满心希望着，春花或者石头的出现，好解救她脱离苦海，哪怕只是暂时的。好在过了元宵节食铺就要开门营业，到时候她就有借口不学女红了。 元宵节，柳叶与春花她们约好了去看灯会。柳氏要照看柳晟睿，就把柳叶托付给了赵钱氏。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就出发了。 说实话，清河县不大，县城的灯会规模也不大，没有大型组合造型灯，只在道路两旁挂满了各式彩灯，以兔子灯、莲花灯为数最多。有几家店铺挂出了几盏华美的宫灯，为自家店铺增加了不少人气。 当然，猜灯谜肯定是少不了的。一行人里，柳叶摘得头彩，第一个猜中灯谜，得了一盏兔子灯。春花在连续猜错几个后终于猜中了一个谜语，得了一盏莲花灯。石头见只有自己没有，抓耳挠腮的，急得不行。最后，柳叶帮他得了一盏猴子灯，还给自家小弟赢了一盏猪猪灯，众人才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柳叶的性格，其实是有些软弱的。她不喜出挑，只喜欢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不怕困难，却怕别人因自己而吃亏。说白了就是缺少点自信心。 当赵六带着几个相好的村里人来找柳叶，表示要跟着柳家一起种甘菊的时候，柳叶就退缩了。在几人再三保证一定不耽误种植粮食的情况下，才同意把种植甘菊的方法告诉他们。 四月开始整地，几人都选的山坡地，没人占用自家的良田。到了四月下旬，又跑到山上野菊丛选取优良植株，截取母株的幼枝作插穗。剪枝的，搬运的，种植的，分工合作，尽量做到随剪随插。覆土压实，浇水。 柳叶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见几个人都掌握了要领才歇下来，专心对付自家的地。后院的菜地最终也只能是菜地。赵六卖了自家的一亩坡地给柳叶家，就在赵六家种甘菊的地的边上。柳叶知道这是赵六照顾着她家，不忍拒绝，只在心里默默记着赵六一家的好。 刚扦插上的幼枝需要精心养护。要遮荫，要浇水保湿，要松土除草。每隔半月还要施稀人粪尿1次。待植株生长健壮后，按照一定的行珠距进行移栽。扦插成活的植株堪堪种满几人预留好的地，也算得上是圆满了。 之后就是日常的护理，除草、培土、打顶、追肥……这些都是后话。 谢老大夫没有回到双福村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柳叶有些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再硬朗的人，年纪摆在那，不由得人不担心啊。白术的试验田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种植。 可现在的柳叶却是即愤怒又无语。她那个大表哥柳承宗，竟然被人扣在了花楼，让拿二百两银子去赎人。原因是柳承宗与人争花魁，几句不合就跟人打了起来。却不想对方是清河街面上排得上名号的头目。这可好，柳承宗不但被打伤了腿，人还被扣住了。 柳叶那个无语啊。十七岁，在这个时代虽然不算小了，结婚的也不在少数，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笨啊。先不说喝花酒这事的对错，你喝花酒就好好喝酒呗，跟人争什么花魁啊，打不过人不说，还要连累家里。自己几斤几两，自己都没个数的吗？ 还有大舅母，你跑来我家做啥？开口就让我家出银子去赎人，当我家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不成？望着张氏哭哭啼啼地述说着自家儿子多么多么可怜，三句不离银子，就想着让柳氏拿出银子来赎人。柳叶不由得气笑了。 第21章 「大舅母，承宗表哥到底是我娘的儿子呢，还是大舅母您的儿子？自家儿子做了错事闯了祸，你咋好意思让和离的姑奶奶拿钱出来去赎人，谁给你的那么大的脸？」 「柳叶！」张氏气得眼都瞪大了，一拍桌子就大喊道：「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我是你大舅母，那是你大表哥，你大表哥正在受苦，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大嫂……」柳氏也是气愤，开口就要说话，被柳叶抢先一步说道： 「大舅母，狗是不会吃良心的，只会吃那些没脸没皮的人的恶毒心肠。我家连个成年男子都没，连我这才六岁的娃娃都要去赚钱养家。大舅母，你忍心要我们的口粮钱？是什么样的心思才能让你开这个口的？」 「我……」张氏眼珠乱飘：「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啊。」 「我记得姥爷家里好歹有几十亩良田和两间铺子，你们还没分家出来呢，姥爷就没拿出钱来去赎他宝贝大孙子？再不济，去年我娘上交的那些嫁妆，我没记错的话，光银票就有一百多两吧。」 「你你你，我我我……」张氏狠狠地瞪了柳叶一眼，转头对柳氏说道：「三妹，承宗可是你嫡亲的外甥，这事，你可不能不管。你已经是被夫家赶出家门了，难道你连娘家人也不要了吗？」 「你！……」柳叶正要开口，被柳氏一把拉住。 「大嫂，我家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叶儿用她那小小的身板赚回来的。承宗的事，我会尽我所能，拿出一部分银子来。但是，这是看在爹娘的份了，爹娘年纪都大了，我不想他们伤心。」 柳氏说完，就进了内室，拿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交给张氏。「大嫂，这五十两银子已经是我能拿出来的极限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家的门第低，名声也不好，大嫂以后还是不要贵足踏贱地，少来我们家吧。」 「你……」 「大嫂慢走。」 送走张氏，看着柳氏心事重重地回了内室，坐在床边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柳叶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哎，辛辛苦苦半年多，一朝回到解放前，以后家里的银钱还是由自己来保管的比较好。 柳承宗的事就算是过去了，柳叶也没心情去关心后续的发展。她现在正看着漫天的雨幕发愁。不知是不是太阳小子惹了老天爷的不高兴，被关了禁闭。梅雨季早就过去了，老天爷却没有一点要放太阳出来的意思，一天天的，不是雨就是阴。 大半夜的，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柳叶实在是睡不着，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地出了门，得去地里看看情况才行。 「叶丫头？」正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村道上，后面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一起种菊花的赵五叔家。 「五叔，你也去地里？」柳叶裹了裹身上的蓑衣，和赵五叔一起往地里走去。 「是啊，这雨下得太大了，不去看看不放心啊。」 两人来到地里，却见地里早就有几个人在扔着锄头开沟排水了。 「叶子，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干嘛。你家的地我已经看过了，还清理了一遍沟道，放心吧，我们这地势高，排水做得好，不会有问题的。你赶紧回家去。」赵六一见到柳叶就迎了上来。 「六叔。」 「算了算了，你稍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弄好了。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以后别再在大半夜的下雨天跑出来了，摔了碰了可怎么好。」 回到家，柳氏早就在等着了。一边唠唠叨叨地埋怨着，一边把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姜茶端过来。柳叶笑嘻嘻地听着，很是享受这份关怀。 老天爷终于是露了笑脸了，阴雨过后便是晴天。 这天，柳叶正在铺子里逗弄自家小弟，许久未见的谢俊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叶丫头，叶丫头，快，跟我走。」 「俊哥？发生什么事了？哎哎哎，别拉我，把话说清楚了先。」柳叶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过了个年，一点长进都没，还是这么不着调。 「哦哦哦，曾祖父找你有事。我跑去双福村，你没在家，我就来这里找你了，走走走，有事路上说。」谢俊拉着柳叶不放，直直地往外走。 「娘，谢大夫找我有事，我跟谢俊一起去一趟。」柳叶只来得及朝匆匆赶来的柳氏喊了一句，就被谢俊拉出了店铺。 回头正好看到那个中年管事在跟柳氏说着什么，见柳氏点了头，才作了一揖，匆匆赶来与他们会合。上了马车往府城方向驶去。 路上，柳叶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原来，谢老爷子在自家的庄子上试种了两亩地的白术。一直都很顺利，没想到最近发现，成片成片的白术苗死去，都是齐根烂掉了的。谢老爷子都着急上火了。 马车一路急驶，在傍晚时分到达青州府城，也不进城，直接去了谢府在郊外的庄子。 第22章 谢老爷子蹲在地头，正亲手一颗颗拔出病苗，拔一颗叹息一声。边上忐忑不安地立着几个庄稼汉子，大气都不敢喘。 柳叶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叹息一声，走上前去。 「谢爷爷。」 「叶丫头啊，你来了。」谢老爷子满脸的痛惜，说话也没有以前那般的中气十足了。「你来看看，这些白术苗，还有救不？」 柳叶随手拔出一颗病苗，叶片有些枯黄，根部已经腐烂变色了。「谢爷爷，这可能就是根腐病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这就是没救了？整整两亩地的白术，都没救了？」 「……应该是这样的。」看着谢老爷子满脸的失望痛惜，柳叶艰难的开口。「这种病，据我所知，只能预防，暂时还没办法治疗。」 「哎，庄户们也这么说，可是我这心啊，就是不甘心啊。好丫头，你来跟爷爷说说，怎么预防这个根腐病。」谢老爷子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柳叶向庄子里的房屋群走去。 「根腐病主要是因为土地积水，根部因长时间浸泡而腐烂，最后导致植株死亡。要预防根腐病，首要的就是要做好田间管理。选择地势较高的土地，精耕细作，做好排水工作。选种选苗时要选择壮实优良的种苗，移栽的时候要小心，尽量不要碰伤植株根部。施好基肥，及时追肥。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恩恩，叶丫头啊，我现在真是后悔啊，不该听那帮兔崽子的话，应该回双福村种试验田的。」 「谢爷爷，今年是特殊情况，天公不作美，雨水太多了。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本来就是试种，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再来过就是了。」 「对，明年再来过，老头子我就不信了，我研究了一辈子的药材。想种个草药还种不成功了。不过，丫头啊，我听庄户们说，烂根了的地，来年再种庄稼也会烂根的，是不是这样？」 「呃，谢爷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有一种导致根腐病发病的物质会存在在病苗根部和土壤中，要是不清除了，来年这块地里的作物得根腐病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那，那该怎么办？」 「清除所有病植，在地里撒上石灰。」 「啥？石灰？不行不行，我老头子一个门外汉也知道，往地里撒了石灰，这块地就完了，种不了庄稼了。」 「谢爷爷，撒了石灰的地，当年确实是种不了庄稼了，但是，经过处理，来年还是能种植的，而且比其他的田地也不差多少。」 「一定要撒？」 「也可以不撒，只是个得病概率而已，可以种些抗病性强些的作物。谢爷爷，你看，我也才6岁，都没种过地，只是从杂书上看了些东西回来而已。这些事情，您最好还是找老庄稼把式，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老头子有数了，叶丫头，跟爷爷回家，在府城多住几天，让俊哥儿陪你好好玩玩再回去。」 「好啊，那我就后天回去，明天去街市上好好逛逛。」 「叶丫头，你要不要去夏府看看，你爹……」谢老爷子看着柳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去了，我听说他们去京城了，还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府里呢，还是不去讨没趣了。」 「也好，丫头，走，跟爷爷回家吃好吃的去。」 谢府，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的装饰精美，却又与蓝府不同。蓝府的富贵，是一种底蕴的展现，是由内而外的贵气。谢府则不同，谢府的富贵，更多了一分出尘之气，或许是主人家常年的行医救人，行善施德，连带着府里的摆设都有了一分不似人间的仙灵只气，处处透着善意与儒雅。 柳叶被安排在后院的一个独立小院中，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谢俊就来报道了。连同谢府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姐少爷一起逛了一上午的园子。谢俊还献宝似的带柳叶去看了自己的药圃。 下午，几人带着一大堆的丫鬟仆役冲向街市，招摇过市。虽然谢老爷子发了话，今天无论买什么，都记他账上，柳叶还是婉拒了。自己掏钱买了一大堆的棉花，这些东西在现在这个季节算是反季商品，价格要比秋冬季便宜了一半不止。 在经过布庄的时候，看到伙计在处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碎布头。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学着做过的布艺仿真花，忍不住手痒，花三十文钱买了一大堆碎布头。引得几位小姐，鄙视的有之，好奇的有之，叽叽喳喳地，围绕着绢花讨论了好久。 第三天吃过早饭，柳叶就向谢府众人告辞。坐上了谢府早已准备好了的马车往家赶。同行的还有谢俊和前天去过双福村的那个中年管事。 柳叶很奇怪谢俊为啥要一起跟了来。但那臭小子竟然说什么当初是他把自己带出来的，自然要亲自把自己送回去，这样才显得有始有终。 从府城回来后，柳叶就又开始了家、店铺两点一线的生活，再时不时地去地里看看甘菊的长势。日子过得平静安详。 自从第一年甘菊种植成功，并以极高的价格卖给谢家的药铺之后，四年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种植甘菊。特别是双福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种植。 第23章 柳叶家的地却是没有增加，一直只种着当初向赵六买的那一亩坡地。不是柳叶买不起地，而是她家没有成年男劳力，柳氏一人带着两个娃娃，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侍弄庄稼，那一亩地的甘菊，还是全赖着赵六的帮忙才没让土地荒着。 谢老爷子的白术终于在第三年获得了大丰收。老爷子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种植药材的尽头更加足了。现在光是他的试验田面积就已经扩展到了几十亩了，白芍、贝母、麦冬都有种植。上次谢俊来双福村还说起老爷子最近在试种玄参，俨然一副要把所有野生草药都搬回自家地里大面积种植的架势。 小舅母王氏第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好像要把前几年未孕的空档都补回来似的，又接连怀孕两次，先后生下一个闺女和一对龙凤胎。现在她有双儿双女傍身，又有自己的经济收入，在柳家的地位固若金汤。 现在食铺的生意柳叶已经不管了。赵六买下了他们开店的那个小铺子，一下成为食铺最大的股东。柳叶也乐得清闲，坐等分红。当然，她还是给食铺增加了不少新奇吃食。其中有一样用蔬菜汁、水果汁和面，再制成挂面的五彩面，很是受大众的欢迎，特别是小孩子们的喜欢。 柳叶只把五彩面的制法告诉了赵春花，还戏称这是给她的嫁妆。羞得春花好几天没理她，后来又羞答答地找上门来学习制作方法。柳叶至今还拿这件事来取笑春花。 说起嫁妆，不得不说起大舅家的承宗表哥和玲玉表姐。在承宗表哥满十八岁的时候，大舅母终于为他找了门亲事，风风光光地大婚了。新娘家姓吴，父亲是大舅的同窗，同样的秀才出身，而且家产丰厚。唯一不足的是，新娘子是庶出。因为这点，这门亲事差点就没成。后来大舅母狠狠敲诈了吴家一大笔嫁妆才算结成了这个亲家。 婚礼当天的情形，柳叶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那天，因为先前赎人的风波，柳氏原是不打算去观礼的。后来想着毕竟是柳家孙辈里第一个结婚办喜事的，也就带着贺礼上门去了。 可是满院子的喜气洋洋中，总有几颗坏事的老鼠屎。大舅母张氏冷嘲热讽地指责柳氏的贺礼寒酸。柳叶就想不明白了，两匹上好绸缎，一套银头面。这样的贺礼，到底哪里寒酸了。不想在大厅里看张氏表演，柳叶悄悄地出了大厅，打算去新房看看新娘子去。 才到新房门口，听到里面柳玲玉正在唾沫横飞地指责柳氏，柳叶这爆脾气霍地就爆发了。飞起一脚踹开房门，扫视一圈，除了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新娘子以外，就数柳玲玉的年纪最大，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当众数落长辈的不是。 「柳玲玉，你说什么呢！我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小辈来质疑了。」 「柳叶，你个臭丫头，我还是你表姐呢，大呼小叫什么。跟你娘一样，都不是啥好东西。一个和离了还四处招摇，竟然还开什么铺子，抛头露面。一个从小就讨厌，小气巴拉，一毛不拔，还喜欢偷听墙角。我们柳家的颜面都让你们娘俩丢尽了。」 「柳玲玉，你晚饭吃屎了，满嘴喷粪。」上去就想给柳玲玉一个巴掌，可惜被边上手快的姐妹给拦住了。 柳玲玉起初看到柳叶扬起的手时还有些害怕，见她被人拦住，一下子就有恃无恐起来。「柳叶，你个没教养的臭丫头。我有说错吗？你们娘俩就是不要脸的婊子，两个女人，单独住在乡下，还跟人合开铺子，抛头露面的，谁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你敢打我？」柳玲玉拿手捂着半边脸，一脸的不可置信。 「废话，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柳叶左右开弓，「啪啪」又是两巴掌送上。 「你，我，我告诉我娘去。」柳玲玉彻底被打蒙了，哭着跑了出去。 「大表嫂，对不住，坏了你的喜庆了，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不过，大表嫂即已嫁给了我表哥，看到小姑子以下犯上，背后议论长辈，也该出言提醒才是。」柳叶朝新娘子福了福，不等众人有啥反应就转身出了新房。 柳氏知道新房的闹剧后，当着柳老爷子的面，对柳怀仁说：「大哥一家既然如此看不起我们娘俩，以后大哥家有任何事情，都与我家无关，不管红白喜事，我家都不会再出面。」说完就带着自家一双儿女回了双福村。 田氏知道后，狠狠地责罚了柳玲玉，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之后几年，柳氏即使回娘家，也是绕开了柳怀仁一家的，送的年礼节礼都是指明了没有柳怀仁一家的份。 转眼，柳晟睿到了五岁上。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双福村没有自己的私塾，最近的私塾也得走上半个时辰的路程。柳叶算了算手头的银钱，找柳氏商量，干脆在县城买个房子，搬回县城住，这样柳晟睿上县里的学堂也方便些。 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处房子，都不甚满意。后来机缘巧合地看了一处带后院的小铺子。这个院落，前面是二层楼的铺面，后面是个一进的院子，布局周正，院中还有一棵梨树，树下一张石桌。就一眼，柳叶就喜欢上了这里。 最最重要的是，离这不远的后街上，有着据说是除县学以外县里最好的私塾——天长学院。县学要取得童生功名才能进，柳晟睿才刚开始启蒙，自然是与县学无缘了。那么，据说有举人先生的天长学院就成了柳叶的首选。 几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二百二十两的价格买下了这处院落。至于开个什么铺子，柳叶却有些踌躇。跟柳氏讨论了好久，最终决定做柳氏最擅长的，开绣铺卖绣品。 柳叶突发奇想，请了几个手巧的双福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制作了一批布艺玩偶和布艺仿真花，摆在自家绣铺里卖，倒是拉来了不少人气。铺子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维持着，成了柳家最大的进项。 柳家全家搬进了铺子后面的小院子。柳晟睿也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天长学院的入学测试，正式进学堂读书。 十八岁的春花，总算是要嫁人了。她这个年纪，即使是在乡下，也算是老姑娘一个了，可她的这段姻缘，却是羡慕坏了满村的怀春少女们。 原来，春花的良人是一直给有间食铺提供米面的蒋家粮铺的小公子。要家世有家世，要才貌有才貌。两人不知怎么的就看对了眼。起初，赵钱氏觉得自家门第太低，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以想多留闺女几年为借口给拒绝了。 没想到蒋家的小公子竟然亲自上门来，当着赵家全家人的面说自己愿意等，直到春花的父母同意这门婚事为止。而且，还真的一等就是三年，直到春花满了十八岁才又遣了媒婆来说亲。 这一次，赵钱氏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两家也没费多少功夫，三书六礼，顺顺利利地就到了大婚之日。 第24章 这天，柳叶一家早早的就回到了双福村，来给春花送嫁。添妆是早早就送过来了的，两匹细棉布是明面上的，背地里又添了一对银手镯。按着柳叶的意思，是想多给一些的，可柳氏说，「我们毕竟是外人，多添了一对银手镯已经很打眼了。总不好一个外人的添妆比他赵家亲眷的还要多吧。那不是让人没脸吗。」 柳叶只得作罢。背地里却是写写画画，忙碌了好几天。大婚那日，小心翼翼地揣着一张图纸就去了春花家。 春花家院子，入眼都是大红的喜字，亲朋好友进进出出，满脸喜色。赵家的宴席设在中午，帮工的、恭贺的、还有一堆讨要喜糖的小孩子，把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赵六、赵钱氏全身新衣，忙忙碌碌地招呼着前来贺喜的众人。就连赵石头也是一身暗红长衫，被几个同村的小伙围在中间打趣玩闹。今天，他作为大舅哥是要背新娘上轿的。 柳叶跟赵钱氏打了个招呼，就去了春花的房间。 房里，春花已经打扮停当，几个相好的姑娘媳妇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柳叶进去的时候，她们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一个个红着脸娇笑。 「叶儿，你怎么才来，快来坐。」春花最先看到柳叶，出言喊她。 「春花姐，你今天可真漂亮。」看着一身大红嫁衣，满脸娇羞的春花，柳叶由衷地赞美。 「可不，我们春花可是我们双福村的一支花，怪不得蒋家公子一等几年也要娶我们家春花呢。」一个大胆的小媳妇笑着说道。 「是啊，可是羡慕死我们了。」 「哈哈，这你可羡慕不来。看看春花这脸蛋，这身段，我要是个男子，我也愿意一等几年。」 「哎呀，叫你们胡说，那满桌子的点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春花羞得不行，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一屋子的女人。柳叶发现，自己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挤到春花身边，偷偷地塞给她一张纸，咬着耳朵跟她说： 「春花姐，这是我画的制面机的图纸，可以大大提高挂面的产量。日后若是有机会，开个挂面作坊，也可以赚些贴己银子。」 「叶儿，谢谢你。这些年，要不是有你们家，我家的日子不可能过这么好，我也不可能有这段姻缘。」 「春花姐，说啥呢，我们才应该好好谢谢你家才是，这么多年，要不是六叔六婶处处照顾我们，我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呢。」 「你们俩咬啥耳朵呢？」满屋子的人发现柳叶两人说悄悄话，就来插混打科。屋子里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嬉笑打闹声不断。 蒋家的花轿早早地就到了。吃过午饭，男方喜婆三次催妆，新娘子才踩着吉时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出了村子。 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走了，院中几个帮工在忙着整理桌椅板凳。只有那满地的爆竹红纸在默默地告诉众人前不久这满院的喧闹喜庆。 柳叶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赵家院子，不由有些感慨。这或许就是生闺女的悲哀吧，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一个男声在柳叶耳边响起。 「咦，你怎么也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怎么没见到你。」望着面前的谢俊，柳叶不禁有些愕然。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赵家与谢家的关系应该还没那么好吧？也没听说赵家请了谢家的什么人来吃席啊。 「哦，来县里办点事，才知道今天春花出嫁，就来随份礼。怎么说也是从小认识的朋友。」现在的谢俊，十五岁的少年郎，高挑秀雅的身材，姿态闲雅，怎么看都是一青年才俊。 「算你有心。走，去我家坐坐，做好吃的给你吃。」 「喂，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能不能别每次见面都拿吃的敷衍我。」谢俊满脸受伤模样。 「喂，你这什么表情啊，我哪里敷衍你了？这么些年，那么多好吃的，都喂了白眼狼了，咋就不记好呢。再说了，你才多大？还没及冠呢，不是说男子二十及冠才算成年吗？」 「小丫头，你比我还小五岁呢，一天天的，装什么大人。」 「我身体年龄是小，可我心理年龄成熟啊。你就不一样了，大我五岁又有什么用，还是小孩子一个。」 「叶儿，你真的觉得，我只是个小孩子？」谢俊定定地看着柳叶，满眼深邃。 「哟，生气啦？」柳叶故意侧着头看了谢俊一眼，笑道：「不小不小，我们俊哥儿啊，已经十五岁了呢，是个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了呢，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春闺少女的心呢。」 「你……」 「行了，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跟我娘说声，我们这就回家。等着啊。」柳叶说着就跑远了。 第25章 「那你有没有被我迷倒呢。」谢俊喃喃自语。自己把自己的话语吓了一跳。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柳叶她就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可，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心慌呢。一定是生病，恩，一定是的，脸都烫得厉害了。得赶紧回去找曾祖父给把把脉。 谢俊胡思乱想着，招呼也没打就出了赵家院子，自顾自回去了。 等到柳叶回来找不着人，不禁有些埋怨谢俊不告而别。却不知道，有个动了春心的少年郎这会儿正在暗自苦恼，时喜时忧，入了魔障。 清河县城，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城门。打头一辆华盖马车，边上一高头骏马。马上一少年公子身穿绣暗纹紫色骑马服，脚蹬黑色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一脸冷淡漠然之色，更是引得道路两旁的行人频频侧目，真正的男女不限，老少通杀。 与此同时，多年未打开的蓝府正门在今天缓缓开启，迎接久未归家的主人。 这天，夜魔降临，黑黢黢地大街上，没有路灯，全靠道路两旁的店铺人家的灯火照明。柳叶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街面上稀稀拉拉的几个路人，不禁有些后悔。 今天去看望春花，两个人玩得兴起，一时忘了时间，回家的时辰就有些晚了。原本春花要找人送她的，可她自己逞强，想着只隔了几条街，都是平时走熟了的，就不想麻烦别人，楞是自己一个人往回走。看着光线昏暗的街道，柳叶不由地走快了几步，过了前面的拐角就能看到自家的绣铺了。 「小姑娘，一个人？这黑灯瞎火的，要是碰到个坏人可咋整，婶子送你回家吧？」一个棉布衣衫的妇人凑过来搭讪，一脸的和蔼可亲。 「不用了，婶，我家就在前面，没几步路了。」柳叶暗自撇撇嘴，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呢，坏人？贼还捉贼的可能性比较大。 「哎呀，你这小姑娘，咋不听话呢，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摸出怀里的手帕在柳叶面前甩了甩。柳叶只觉得一阵香风飘过，脑袋一晕，软软地倒了下去。晕倒前最后的想法就是，不好，着了道了。 妇人一把扶住柳叶，冲着边上轻声喊了句什么，黑暗中走出一个猥琐男子，上前扛起柳叶就消失在黑暗里。 街边一家酒楼二楼的包厢里，一位贵公子阴沉着脸，看着柳叶消失的方向，轻轻喊了句：「玄一。」 「是。」黑暗中传来一声应答，之后就再无声息。 「主子，您这是？」边上侍立的青衣小厮疑惑地问着。他家主子却是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自顾自地品着一盏美酒。「嘿嘿，主子仁厚，既然看到了，哪有不管的，也是那小姑娘的福气。」 「啰嗦。」 「是。」青衣小厮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贵公子目视前方，声音清冷无波。 「查清了，柳家小娘子……」青衣小厮把他知道的关于柳叶家的事事无巨细一一报给自家主子知道。贵公子，也就是司徒昊认真地听着，脸上竟有了丝丝笑意。把个青衣小厮看得下巴都要惊掉了，他家公子有多少年没露出过这样纯粹的笑脸了。 没一会儿，包厢的门就被人敲响，进来一玄衣汉子，肩上扛着的正是昏迷的柳叶。只见他把柳叶往厚厚的地毯上一扔，上前跪下回话道： 「主子，小姑娘中了迷药。那两个人已经被奴才制住了，该如何处置？」 「送官。」司徒昊声音清冷，眼皮都没抬一下。 「是。属下告退。」玄一行了一礼，又无神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地毯上人事不省的柳叶。 「弄醒。送回家。」司徒昊没看柳叶一眼，继续喝自己的酒。 「是。」小厮轻风取过桌边的一杯水，随手洒了些茶水在柳叶脸上。 「啊？下雨了。」柳叶受激醒过来，摸了把脸上的茶水，一骨碌站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四四方方的空间，墙角一个小案几，一盆盆栽，一桌子佳肴，贵公子，青衣小厮。这应该是某个酒楼的包厢，也有可能是某个青楼的。只要一想到自己是被人迷晕了撸来的，柳叶就没办法不往坏处想。 「那个，两位爷，那啥，一看公子就是风度翩翩、气宇轩航、富贵不凡，不知迷倒了多少痴情少女的心。嗯~我就是个十岁的臭丫头，不值得公子看一眼的。」柳叶一跪倒底，低着头，一副恭顺模样。没办法，小命握在别人手中，小女子我能屈能伸，先逃离了这里再说。 轻风看了眼司徒昊，只见自家主子一副饶有兴致地模样，又看了下俯在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粉色细棉布衣衫，领口袖口及裙角都绣着湖蓝色的围边，清清秀秀的，混在人群里不算打眼，却莫名地让人觉得舒服。 「公，公子，我长相丑陋，又蠢又笨的，不管是做丫头还是什么，都卖不了几个钱的，还请公子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柳叶继续卖力求饶，心里却是把个人贩子骂了个千千万万遍。 「确实，又笨又丑的，既然当不了丫环，那就去做那最低等的粗使奴隶吧。」 头顶司徒昊的声音缓缓响起。柳叶一下就炸了毛了。嚯地从地上站起来，既然求饶无用，又何必委屈自己。 「你个乌龟王八蛋，长得人模狗样儿的，却尽干那缺德事。拐卖儿童，不得好死，生孩子没p眼，不，你压根就不配有孩子，不孕不育，有了孩子也不是你的，头顶绿油油……」 第26章 「大胆！你你你……」轻风先是惊愕，接着就是勃然大怒，就要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臭丫头，却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司徒昊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笑出来。在柳叶刚开口的时候，他就认出这丫头了，几年没见，还以为这丫头转性了呢，没想到，还是跟当年一样凶悍啊。姑娘家家的，什么话都敢说，不像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只会装腔作势。不过看她那样子，肯定是没认出自己来，没良心的臭丫头，亏得自己还帮助过她。 「轻风，送她回去。」 「啊？主子？」轻风满脸不忿与震惊，「这丫头对主子如此无礼，杖毙了都不为过，主子怎么能就这么饶过她？」 司徒昊只是看了轻风一眼，轻风就不敢再言语了。狠狠地瞪了柳叶一眼，就要往包厢外走。 「走吧，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我家主子好心救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辱骂主子，亏得我家主子宽厚，不惩罚，还要送你回家。」 轻风开始碎碎念。柳叶却是听得满头冒汗，又羞又愧。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我……」 「行了，回家吧，以后出门小心点。」司徒昊挥挥手，不再看她。 「大恩不言谢，公子的恩情小女子记住了。」柳叶认真地福了个礼，跟随着轻风出了包厢门。 看着关上的包厢门，司徒昊嘴角微翘，这个笨丫头，还真是麻烦不断啊。第一次见她时她遭遇了小偷。这次更甚，竟然被人贩子给拐了。要不是自己正好看到，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呢。 包厢外，柳叶边走边向轻风打听；「小哥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刚才没敢问，你家主子贵姓啊？」 「你没必要知道。」轻风斜了柳叶一眼，还在为柳叶刚才辱骂司徒昊的事生气。 「怎么会呢，公子救了我，我若是连恩人是谁都不清除，岂不是过分。再说了，知道了恩人的姓名，日后才好报答啊。」 「不需要。」 「呃……」柳叶讨了个没趣，没不敢再开口。算了，自己心里记着这份恩情就是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报答吧。 「那个，小哥哥，有个事，请你帮帮忙。一会儿把我送到门口就好，千万别让家母知道今天的事。家中只有家母和幼弟，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好。」轻风不由得深深看了柳叶一眼。 待行到柳家门口，轻风看了看柳记绣铺的招牌，不由奇怪地看了眼前的小姑娘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看着柳叶从铺子的侧门进去，还随手关了门。轻风的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小姑娘跟自家主子到底什么关系？主子一来这清河县就让人去查小姑娘的事情。可看小姑娘的表现，好像根本就不认识自家主子啊。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好想知道啊。 蓝府，翠竹院，轻风疾步跑进司徒昊的书房，「主子，主子，刚才那个小丫头，就是柳家小娘子啊。」 「知道。」正拿着本书在看的司徒昊，头都没抬一下。 「那你不告诉柳姑娘？看柳姑娘的样子，好像是没认出你来。」 「告诉什么？」 「告诉柳姑娘你们五年前就相识啊。」轻风睁大了眼睛看着司徒昊，自家主子这情商有点低啊，追女孩子当然要想尽一切办法套近乎啦。 「为什么？」 「啊？」轻风眨了眨眼，有些急切。「主子，你一来清河县就打听柳姑娘的事情，刚才又救了她，她那样骂你你都轻轻放过了。主子，你喜欢人家姑娘你就得主动啊。」 主子都十六了，京城里跟主子差不多年纪的公子哥们不是娶妻就是定亲了，再不济也有几个通房侍妾之流的。只有自家主子，堂堂顺王爷，连个贴身丫鬟都没，皇后娘娘都过问好几次了。 「轻风，谁告诉你，你家主子喜欢人柳姑娘的？」司徒昊卷起手中的书卷，一书卷打个轻风脑门上。「柳姑娘才十岁，你主子是那饥不择食的人吗？」 「饥不择食不要紧，好歹也是个姑娘家不是。」轻风揉揉脑门，一脸哀怨地小声嘀咕。 「自己下去领十板子。」 「啊？主子~」 第27章 「二十。」 「不要啊，主子，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去领罚。」轻风哀嚎一声，一溜烟不见了。 只留下司徒昊一人坐在那看书，连书本拿倒了都没发现。 第二天一早，司徒昊就去了蓝夫人的院子。 柳叶却是做了一夜的噩梦。一会儿是前世的自己，手术失败，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趟在手术台上；一会儿是现在的自己，被人拐卖，吃苦受难，受尽折磨；一会儿是夏婉柔被自己父亲一巴掌打翻在地，一命呜呼；一会儿是姜姨娘送来的放了毒药的各种吃食…… 浑身湿透的从噩梦中醒来，柳叶长叹一声，自己还真是被昨天的拐人事件给吓到了。看着外头大亮的天色，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房门。柳氏已经在前头绣铺里忙活了，睿哥也已经去学堂了。 进厨房吃了柳氏帮她温着的早饭，来到绣铺，跟柳氏打了个招呼，就躲进柜台后面，专心研制起新的仿真花样式来。现在，仿真花已经成了铺子里的特色和最大的生意来源。 玩偶已经不卖了，一是精力不足，再者，成本成了最大的问题。现在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面料可供选择，无论是细棉布还是皮毛，价格都不算便宜。特别是毛绒玩具，柳氏一听她要用皮毛和棉花做玩偶就给否决了，清河县的整体经济水平还不足以消费得起那样高成本的玩具。 仿真花却不一样，主要材料就是些碎布头，成本低，又养眼，就是普通百姓家里，也愿意买上一束做装点。 铺子里传来环佩叮当声和小女娃新奇地叫嚷声，又有客人上门了。柳叶轻勾了嘴角，继续跟手里细铁丝较劲。这次她打算做个兰花的造型，可是那个叶子，做了好几次，都生硬得很，没有兰花本身的那种清灵脱俗之感，果然，最简单的往往是最难的。 「蓝夫人。」柳氏听到声音迎上去，却惊喜地叫出声来。来的，正是多年前请她绣制屏风的蓝府夫人。柳氏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蓝夫人那通身的气派却是她平生唯一所见的，印象深刻。 「哎呀，这不是柳家娘子吗，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蓝氏身边的张嬷嬷率先出声，张嬷嬷当初也是跟着蓝夫人一起去了柳家的。「逛个街都能碰到柳娘子，夫人，您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确实，多年不见，柳娘子一切可好？」蓝夫人也是一脸欣喜，今天被小闺女缠得没法，出来走走，竟然碰到个熟人。早上才听昊儿说起当年的趣事，没想到那小丫头还是个敢棒打小偷的主，倒是有几分像她蓝家女子嫉恶如仇的心性。 「呀，蓝夫人真的是您啊，怪不得一早起来就莫名兴奋呢，没想到竟能再见到您。」柳叶听到声音也赶紧迎了出来。当初蓝府前后给的四十两银子可是帮了她家大忙了的，人，要懂得感恩。 「哈哈，小丫头给长大了，越发出挑了。还在帮你娘画绣样？这绣铺是你家的？」蓝夫人边说着，边环顾四周。小小的一间铺子，货品分门别类的放置着，收拾得整整齐齐。 「托您的福，当初拉扯了我们母女一把，才慢慢积攒了点本钱，开了这间铺子。」柳氏上前答话。 「恩，不错，你是个能干的。」蓝夫人看了柳氏一眼，又指指自家小闺女，对柳叶说：「小丫头，这位妹妹是我家七丫头，你带着她四处转转，我跟你娘说会儿话。」 「哎，七小姐请跟我来，我给您介绍下我们铺子里的商品，除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我们二楼还有卖成衣，都是女子的衣物，还有试衣间，小姐要是有看得过眼的衣衫，可以当场试穿……」柳叶看着这个可爱的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想上手去拉，可想到两人的身份差距，改拉为请，带着小姑娘和几个丫环上了二楼。 两拨人，一拨跟着柳氏去了后院说话，一拨被柳叶带着上了店铺二楼。 后院谈天说地的那波人好说，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就是了。店铺二楼的柳叶都快哭了。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外表再漂亮也改变不了她捣蛋的本质。 这位七小姐一脱离了自家母亲的视线范围就开始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才一会儿功夫，店铺里的十二套女童衣衫就被她试了个遍。两个小丫环，一人抱着一堆衣服，跟着跑，一人默默地收拾，架子上、桌子上、椅子上、甚至于地上，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衣衫部件和配饰。 一个作大丫鬟打扮的十五六岁的女孩一脸歉意地向柳叶道歉：「柳姑娘，对不住，我家小姐难得出来一趟，有些失礼了。」 「没事，开门做生意就是让人试让人看的，一会儿付钱就行。」柳叶其实很想躲出去，熊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她这个帮忙取衣服的人都累了，小七小姐还在乐此不疲地试穿新衣。这不，又看上一套男装，钻进试衣间还没出来。 大丫鬟云珊也很是无奈。柳家店里的衣服，除了样式新颖一点，用料却很普通，自家小姐回到京城后是根本穿不得这些衣服的，人柳姑娘都说了，不买回去又不行，哎。 没一会儿，七小姐就从试衣间出来了。冰蓝色的书生长衫，配上满头珠翠的女式发髻，怎么看，怎么变扭。皱皱眉，柳叶一把拉过七小姐让她坐在梳妆镜前。小姑娘有一点很好，那就是你给她装扮的时候，她绝对是乖乖地一动不动。 利落地打散发髻，把所有头发在头顶上一把扎紧，分出大部分编织成麻花辫，绕成包包头，剩下的一部分从包包头的中心穿出，成了一支简单利落的马尾，再拿一根兰花玉簪固定。配上清秀的面容，一个雌雄莫辨的洋娃娃就出现在镜中。 「哇，柳叶姐姐，你的手好巧，你家的东西都好新奇，手工花好看，衣服也好看，姐姐给扎的发髻也更是好看。」孩子总有她独特的魅力，那干净纯真的笑脸，能融化世间的一切。 「好了，走吧，我们去楼下，估计蓝夫人都已经等急了。」柳叶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小脸蛋，小丫头也不生气，嘻嘻笑着下了楼。 楼下，蓝夫人早就等着了，看到自家女儿一身男装地下楼来，不由笑嗔道：「又胡闹，也不怕你柳家姐姐笑话。」 小丫头冲自家娘亲吐吐舌头就躲到一边去了。 「好了，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三娘，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这就回去了，下次再见。」蓝夫人佯装发怒地瞪了小女儿一眼，转头就告辞出去了。 望着远去的蓝夫人一行，柳叶不禁有些好奇，蓝夫人与自家娘亲到底说了些什么，竟然已经到了称呼闺名的地步。「娘，蓝夫人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第28章 「叶儿，走，娘慢慢跟你细说，正好有些事，娘想找你商量。」 后院正房内，柳叶听完柳氏的叙说，不禁有些惊讶。「娘，你的意思是，蓝夫人让我们退商回农，回乡种地？」 「是的，睿哥儿虽说刚进学堂没多久，可学堂的夫子也夸他聪慧敏锐，是个读书的料子。你们姐弟两个平时不是一直在说要考科举中进士吗，士林对于出身是很看重的，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一直都是最低的。」 「商人有啥不好的。不坑不骗的，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有啥丢人的。」 「叶儿，世风如此，即使是夏家，生意做得那么大，名下还是有着几百亩的田地农庄的。你弟弟不长进也就算了，若是真要走仕途，一个商人出身就会让他举步维艰。」 「可是娘，我们没壮年劳力啊，要是回去种地，连弟弟学堂的束修都赚不回来。」 「你呀，多聪明的丫头，也有转不过弯来的时候，蓝夫人说，哪个大户不经商，又有哪个权贵不种地。种地是名，经商是利。田地可以雇长工种，也可以佃给农户种，但是必须要有耕读传家的架势。」 「娘，那蓝夫人可真厉害，你俩才聊了多久啊。这要是在平时，你肯定说不出这么一番话来。」 「那也是蓝夫人说得在理，娘才听的。」 「好。可是娘啊，现在都快九月份了，我们现在回去也种不了这一季的庄稼了，何况买地、雇长工都是急不得的事情。还有我们要是回双福村了，弟弟每天上学就成了问题，那么远的路，夏天还好，冬天怎么吃得消。」 「那怎么办？」 「娘，这事急不得，我们慢慢谋划，既然要种地，咱就好好种，种地也是有大学问的。但是，绣铺和食铺的股份不能丢，这可是我们的经济来源。」 「都听你的，这些年家里不都是你在当家嘛，这要是哪天你出嫁了，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柳氏宠溺地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 「娘，我才十岁，十岁。」柳叶一跺脚，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得回去翻翻她的那本笔记，当初穿过来的时候凭着记忆记录了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关于庄稼的，有没有适用于这个时空的优产高产的法子。 不说柳氏母女如何，却说蓝家两位主子，端坐在马车里一路往蓝府行去。蓝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抑制不住地笑脸，还时不时捋捋头发，不禁问道：「岚儿很喜欢柳家姐姐？」 「恩，柳姐姐人很好呢。刚才我故意弄乱了店里的衣服，柳姐姐都没生气，口口声声说让我把弄乱的衣服都买回来，最后却只卖了我身上穿着的这套给我，其他的都被她收起来了。」 「哦？她收你钱了？」 「恩，明码标价，没多要一文钱，也不肯便宜一文钱。娘，柳姐姐很真，不像京都那些人，不是巴结你的，就是看不起你的，没几个是真心相交的。」 「那你就好好跟她相处，等过几个月我们回京了，你们想再见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蓝夫人摸了摸女儿的头，一脸慈爱。她也很喜欢柳家人，虽是小户，相处间却让人感觉很是随性，没有负担。不像京都的权贵，一个个戴着面具，勾心斗角；也不像普通人家，见了权贵不是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就是巴结献媚。难得回来这清河县，有这么一户人家相交也是不错的经历。 蓝夫人来过绣铺后没几天，柳氏就请了柳怀仁来家里，仔仔细细地把自家打算买地的事跟小弟说了。柳怀仁也是举手赞成。就像他们家，柳老爷子是个举人，家里虽只有二十亩田地，还都是佃给别人种的，可即便是这样，走出去，人们都会赞一句柳家书香门第、耕读传家。 柳叶趁机拜托小舅帮忙打听买地的事，柳怀仁也是一口答应。没几天就介绍了个牙行的中人，姓吴，专门负责双福村附近几个村落的田地房屋买卖的。双方约定一有合适的田地就通知柳家去相看。 这天，柳叶正在铺子里整理绣品，司徒昊带着轻风一路闲逛着就进了铺子。柳叶听到门口风铃响动，还未转身「欢迎光临」的话语就出了口。待转过身来一看，呆立当场。 「柳姑娘，几日不见，不认识了？」轻风自来熟地凑上前打招呼。 柳叶略带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柳氏不在铺子里，才回答道：「哪敢哪敢，公子可是柳叶的恩人，忘记谁也不敢忘记公子的大恩啊。」 司徒昊看了眼柳叶，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站在大厅正中不动弹了。 「公子，这边请，我这就去给您沏茶。」柳叶赶紧把人往桌椅边让。铺子小，没有包间，只在铺子的一角设了个歇息处，摆了茶几和几把椅子。 司徒昊却是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站立当中，一动不动。 轻风赶紧上前，笑着对柳叶说道：「我家主子喜欢清静，你找个没人打扰的地儿就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后院的方向。 柳叶只当没看见，随手指了指楼上，道：「即如此，还请公子楼上请，二楼是卖成衣的，一般很少人上去。公子可以上去歇歇脚，若是有什么要买的，也方便公子查看。」说着，率先上了楼梯。 司徒昊这才移步上前，一同上了二楼。 二楼的布置明显比一楼用心很多。上得楼梯来，一边是整齐的衣服架子，一件件成衣分门别类地挂在架子上等待挑选；一边被隔成两个小间，门上写着「试衣间」三个字。 第29章 楼梯对面，靠着阳台的一边，摆放着两把太师椅，阳光透过薄纱的落地窗帘透射进来，温暖而不刺眼，边上盆栽里开着红的粉的白的茶花，一开始还在奇怪，同一株树上怎会开出三种不同颜色的花朵，花期也不对啊，仔细一看，原来是手工仿真花。 司徒昊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看着柳叶跑上跑下，上茶上点心的忙碌。 「公子，这次过来，是路过，还是想买点东西回去？」柳叶轻轻地把一杯茶放在司徒昊面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一看就是身份贵重的贵公子，还是个冷着脸的冰山公子，柳叶是真心不想招待，可偏偏这位公子对她有恩在先，只得小心地伺候着了。 「柳姑娘，我家主子想在你们店里订制几身衣衫，不知可否？」开口说话的还是轻风。 「呃，做衣衫是没问题，可是，公子一看就非平常人家，府上肯定是有专职绣娘的，而且我这里店小货少的，不一定能入得了公子的眼。」柳叶本能的不想接这个生意。 「这不是出门在外，不方便嘛……」轻风微笑着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本公子的衣服，不是随意谁都能插手的。」司徒昊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说道：「量身。」 柳叶看着司徒昊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去一边拿尺子准备量身。 轻风不知何时不见了人影。 斑驳的阳光，飘逸的纱帘，盛开的花朵，翩翩佳公子长身而立，清秀少女手持软尺，纤纤玉手一寸寸滑过男子的肩膀，如画美景让人不由得放轻呼吸，生怕一丝丝响动会惊动了画中人。当然，前提是忽略少女脚下踩着的高脚凳子。 看着眼前目测一米八的高挑男子，柳叶一阵气苦。柳叶其实不算矮，优质的基因加上这几年的营养充足，十岁的柳叶已经有了一米四左右的个子了，奈何年龄是硬伤，少吃了几年米饭，又有着男女间天生的身高差异，柳叶只能借助凳子，费力地帮司徒昊测量尺寸，心中无限期望柳氏这个时候能够出现。 「料子回头就会送来，你店里的东西过于普通。」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是。」柳叶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停地腹诽，看不上这里的东西，你别来啊，干嘛还来我们店里订制衣衫。「不知公子要做几身衣服？都有些什么要求？」 「问轻风。」 「啊？好的。」柳叶撇撇嘴，暗自嘀咕，「到底是给你做衣服还是给轻风做衣服啊。」 「衣服是本公子要的，你，最好不要假手于人。」司徒昊斜了柳叶一眼，语气严肃。 「啊？是，小女子一定亲手为公子裁衣。」柳叶愣了一下，下一秒嘴角的笑容就这么绽放开来。 「……」望着柳叶的笑容，司徒昊莫名的感觉很不好。这丫头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是一副表面恭敬的模样，内心还不知道怎么腹诽呢，这突然笑得这么开怀，不知道打什么坏主意呢。 「司徒，本公子姓司徒，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来问，不用去轻风那费功夫，没用。」 「……是。」这回是真的吓坏柳叶了。司徒，国姓啊，全天宇王朝独此一家的姓氏。虽说柳叶不相信那些亲王王子什么的会闲得无聊来清河县这种乡下地方，但是，即便是个姓司徒的旁支，那也是皇亲国戚，不是她这样的平头百姓可以得罪的。 「不用害怕，只是个姓氏罢了。」看小丫头被吓着了，司徒昊难得的软了语气。 「是。」柳叶的态度更加谦卑，恭恭敬敬地送司徒昊下得楼来。 临出店门的时候，司徒昊又补了一句：「记住，外人面前，本公子姓司，行十六。」 「是，十六公子。」 柳叶连连点头，目送着司徒昊主仆上了马车，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柳叶才敢返回店中。真是的，既然外人面前你姓司，又何必告诉我真名，害得我里衣都被汗湿透了，真是莫名其妙的。 晚上柳氏回来，听说有位贵公子来店里订制衣衫，还指明了让柳叶缝制，不禁担忧起来。闺女在女红一项，真的是没什么天赋，这么些年，她耳提面命，一刻不敢放松，闺女的水平也才堪堪能看得过眼，也就是不会再把鸳鸯绣成野鸭罢了，至于成衣，除了做过几件奇形怪状的睡衣外，还没正式裁制过衣服。 「叶儿，你这绣工……」 「娘，我才十岁，再天才，水平也好不到哪里去，人家公子又不是笨人，看得明白的。或许是人公子哥觉得无聊，瞎找乐子呢。既然指明了让我做，那我就尽力去完成就是了，没必要想那么多的。」 柳叶安慰柳氏，心里却在暗暗期待着司徒昊看到她做的衣服后的表情，就她的女红水平，不知十六公子敢不敢穿着那样的衣服出门。 第二日，衣服料子便送了过来，天青色的缎子，柳氏也一时认不出是什么料子，只觉得那缎子摸在手上如肌肤般光滑，阳光下，暗光流动，甚是好看。 看到料子，柳氏又是一阵叹息，担忧之色越发重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暗盘算着，闺女做衣服的时候自己一定要一刻不离地待在身边指导才行，希望那贵公子只是寻个乐子，不要怪罪才好。到是没想过那贵公子是冲着自己闺女来的，毕竟闺女才十岁，还是小孩子一个。 几天后，吴牙人带了信来说有块地打算出售，十五亩，就在双福村和刘家庄的交界处。柳叶喊了柳怀仁、赵六和她一起去看地。 第30章 主家姓刘，人称刘麻子。柳叶一行人到地头的时候，刘麻子早就在等着了。见到柳叶一行人，很是殷勤地介绍自家的田地，吹嘘着这地有多肥沃，每年的庄稼产量有多么多么高。 柳叶撇了刘麻子一眼，问道：「即如此，这么好的地，为何要卖了呢，自己留着种不好吗？」 「哎呀，这位小娘子，我也舍不得这地啊，可是家里老母生病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刘麻子一脸痛惜之色。 赵六蹲下身，抓了把地里的泥土看了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说道：「确实是块好地，难得的肥田。」 「是吧是吧，这位大哥一看就是个庄稼好手，也说是好地呢，我刘麻子可不是胡说，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刘麻子一听赵六的话，胸脯一挺，急急开口。 「柳姑娘，这么好的地，才七两银子一亩，真是捡了大便宜了。要是放在我手里慢慢出售，卖个八九两一亩不是问题。」吴牙人也极力推荐柳叶买地。 「哎，这不是没办法嘛，老母病重要吃药，急用银子啊。柳姑娘，你若是要买地，我们这就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我也好给老母亲抓药去。」刘麻子一脸急色。 柳叶跟柳怀仁对视一眼，问道：「这都申时了，现在去衙门立契约还来得及吗？」 「哎呀，我们庄户人家，做个买卖，哪有去衙门的，都是立的白契，还能省了税钱。」刘麻子看了眼赵牙人，脸色更加急切了。 「柳姑娘，庄户人家间的交易，确实少有立红契的，一般都是立的白契。买卖双方外加中人，三方签字，这契约也就成了。十五亩地，要是办红契，光税银就要好几两，没必要。」吴牙人也劝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以为今天办不了契约呢，这不，银钱都没带来。要不明天再交易吧？也有时间去衙门办红契。老太太的药，不会就差这一天时间吧？」柳叶一一扫过刘吴两人的脸，笑得意味深长。 「即如此，今天就这样吧，我们改天再约。」吴牙人跟刘麻子对视一眼，一脸惋惜地说道。 回家的路上，赵六不解地问道：「那么好的地，为什么不买下来？要是被人抢了先了，可不可惜。」 柳叶轻轻一笑，说道：「六叔，你不觉得那个刘麻子太急切了吗？要是今天卖地的是你，那么好的地，被迫要卖掉，你会怎么样？」 赵六想了会儿才说：「心疼，不舍，为难。」 「对嘛，这才是正常的表现。怎么会像刘麻子那么急切嘛。」柳叶笑道。 「而且，刘麻子只肯立白契，不肯立红契也很有问题。」柳怀仁补充道。 「啊？那地有问题？他们是骗子？」赵六一脸惊讶。 「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反正，我们只要咬定了，必须立红契，就不会出大问题，其他的，等着看就行了。」柳叶笑笑，说道：「晚上去我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这个好，叶儿的厨艺，那是没话说。」柳怀仁一听就叫好。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回了柳家不提。 第二天，吴牙人就带来消息，说是那块地主家不卖了，再有好地出售再来请柳叶去看地。柳叶笑笑，随意敷衍了几句就把人打发了。心里更加确定，那地有问题。 蓝府，翠竹院，司徒昊书房。 轻风小心地把柳叶买地的事跟司徒昊禀报了。 「恩，这丫头，还不算太笨。」司徒昊伏案写着什么，笔下不停，继续问道：「那块地，具体什么情况，可查清了？」 「查清了，那刘麻子就是个老赌鬼，那块钱前几天就抵押给赌坊了，还欠着赌坊几百两银子呢，打听到柳家就母女三人，没有主事的男人，就想骗些银子使。」 「姓吴的，可知道？」 「知道。」 「让姓吴的去赌坊赎了那块地给柳叶，以后牙人的活计也别再做了。至于那刘麻子，他既然喜欢赌，那就让他赌个尽兴。事情做得隐蔽些，别让柳家那丫头起疑。」司徒昊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断了两家人的生计。 「是，奴才这就去办。」说完正事，轻风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道：「主子，您对柳姑娘真的没有什么想法？」 「没。」 「奴才不信，除了蓝府那几位表小姐，奴才可没见过你对哪位姑娘如此上心过呢。」 「轻风，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都敢八卦你家主子了。」司徒昊抬起头狠瞪轻风一眼，喝道：「滚！」 第31章 「嘿嘿，主子别生气，奴才这就滚，奴才这就去把您交代的事给办得漂漂亮亮的，定让那柳家姑娘满意。」轻风依旧嬉皮笑脸的，退出了房间办事去了。 几天后，吴牙人又找到了柳叶。这回的态度跟前几次大不相同，变得异常恭敬。 「柳姑娘，您上次看过的刘麻子的那块地，您还满意不？还要不要了？」 「那块地刘麻子不是不卖了吗？」柳叶一脸疑惑。 「哎，不卖不行了，他欠了债，要卖地还债。刘麻子说了，十五亩地，只要一百两银子。」吴牙人一脸讨好。 「可是……」柳叶满脸犹豫。 「哎呀，我就跟您交个底吧，最低价，九十两。柳姑娘，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吴牙人有些急切，那位爷可说了，要是柳家不买地，他就得进大牢，罪名就是欺诈。 「九十两？那可是中等田的价格了，我记得那块地可都是上好的水田。吴叔，你可别欺负我年纪小，拿有问题的田地来糊弄我。」柳叶心中的狐疑更重。 「没没没，怎么敢。哎，其实吧，是那刘麻子赌钱输了，欠了赌债，对方说了，再不还钱就要剁了他的一只手臂抵债。这不，想着柳姑娘也满意那地，才托了我来促成这桩买卖。」吴牙人努力装出一副诚恳模样，心里却是急得不行。 「当真？那我可是要立红契的，一手交钱，一手交契约。」 「那是当然，肯定去衙门立红契，错不了，您就放心吧。」 「那行，什么时候签契约，你约个时间，咱三方一起去衙门。」柳叶想了想，只要立红契，就不怕对方使坏，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第二日，几人便去地里重新丈量了面积，再到衙门办地契。柳叶只觉得刘麻子跟前些天比，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落魄得很。柳叶最厌恶赌博之人了，也不多言，交了五两银子的税银，看着红色的官印敲在白纸黑字的契书上，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利落地付了银钱，收好地契，也不与刘吴二人多作交谈，便陪着柳氏回了铺子。 晚上柳晟睿下学回来，三人又拿出地契来看了又看，欣喜之情不言于表。柳叶欣喜中却夹杂着点点羞愧，自己来这个世界也有几年了，还是不自觉地用现代的眼光看待问题，一直以来只固执地认为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务农还是从商没什么区别，却不知道，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土地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叶儿，现在这地也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柳氏看着十五亩的地契，欣喜之余也是忧心忡忡，自己是打小就没种过地的，两个孩子还小，这地，该怎么种，还是个问题。 「娘，这十五亩地都是种着水稻的，那刘麻子人虽坏，却也没让地荒着，赵六叔去看过，好好打理，还是能收些粮食上来的。」柳叶想了想，继续说道。 「那块地连着我们双福村的地，我想回村去找里正叔，问问看村里有谁愿意种的，佃也好，雇长工也好，先把这一季的粮食收上来再说。」 「这样也好，对了，找里正前，你先去问问你赵六叔，看他家愿不愿意接手。现在那食铺都是雇了掌柜活计的，你赵六叔在家也是侍弄庄稼，石头那孩子，夏天的退学回家了，也是闲着，搞不好他们愿意种咱这地。」柳氏提醒道。 「石头哥可惜了，挺聪明的人，就是不肯好好读书，赵柳氏打了他好几回也没用。」柳晟睿自从上了学堂就把自己当大人了，小小的人儿，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让人看了就想笑。 「读书也分人的，并不是人人都能读好书的，石头哥读书不行，却不代表他其他方面也不行啊，没什么可惜的。条条道路通罗马，没必要一条道走到黑。」柳叶笑着对自家弟弟说道。 「罗马？什么意思？是个地方吗？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小家伙又从姐姐口中听到一个新名词，开始追根究底起来。 「那就是个比喻。我随便说说打个比方的。对了，我们回家种地了，你个小家伙读书怎么办？那么远的路。」柳叶赶紧岔开话题。 「我可以住校啊，我们学院有校舍的。」柳晟睿一脸正经地说道。 「不行，你太小了，不能住校。」柳氏第一时间反对。 「确实太小了。」柳叶也不赞成住校。五岁的娃，再早熟也是个小p孩，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住校。 「那怎么办？我可不换学院，我们学院的夫子对我可好了。」柳晟睿焦急起来。 「娘，我们买辆马车吧。」柳叶想了想，说道：「前几年我们的牛车转给赵六叔了，这次，我们干脆买辆马车，有了马车，即使是大冬天也不怕小弟来回上学的路上冻着了。」 「这样也行，只是家里的银钱还够用不？」柳氏问道。 「够得能，我们还有一百三十几两的银子。绣铺每月都有进账，年底食铺那里还有分红。娘，我还想买几个人，最好是一家子，这样，马车夫有了，家里也有人帮着分担些事情。」柳叶默算了下家里的银钱，说道。 「买吧，既然要买马车，车夫是少不了的，就买一家子的，他们不用骨肉分离，我们也好轻省些。这些年，苦了你了。小小年纪就要操心这操心那的，手都粗了，再不好好养着，日后可找不到好婆家了。富贵人家可不喜欢媳妇的手跟个农妇似的骨节粗大。」柳氏爱怜着摸着闺女的小手。 「骨节粗大怎么了？我们刚买了田地，本就是农妇，农妇也有农妇的骄傲，看不起我的，再富贵我也不稀罕。」柳叶满不在乎，自己凭本事赚钱，若日后的夫君敢嫌弃她的双手，这样的人，不嫁也罢。 「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读书，日后考个状元回来，让姐和娘都过上好日子。」柳晟睿眼睛亮闪闪的，信誓旦旦。 第32章 「好，姐啊，就等着我们睿哥儿考状元，为姐撑腰呢。」柳叶笑着刮了弟弟的鼻子一下。 「好啦，洗洗睡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柳氏笑着赶两个孩子回去休息。 之后几天，柳叶先是找了赵六说了十五亩田地的事，赵六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两人说好，等粮食收割了，除去交农税的粮食，剩下的两家五五分。 柳叶拉着柳怀仁前后跑了几天的牙行，买人的事却是迟迟定不下来。家里没男人，不能单独买个车夫，万一传出个闲言碎语的，能把柳氏逼上死路。最理想的就是一家子一起卖身的。可是又要有经验，又要全家一起的，哪有那么好找。 好在柳叶也不急，她们还没打算立时就搬回双福村去，慢慢寻摸着就是了。柳叶还想着先把双福村的院子修整修整。跑了几趟村子，把院子前前后后测量了个遍，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好几天，这才拿着最后定稿的房屋设计图纸去找柳氏商量。 到了柳氏房间，看到柳氏正在裁剪一套青色衣衫，才恍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个姓司徒的十六公子指明让自己缝制的衣衫，自己彻底给忘脑后去了。当初说好十天后取货，这离交货时间没几天了。 「叶儿来了。」柳氏看到女儿，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拉了女儿去窗边坐。「就要到交货时间了，我看你这几天一直在忙，就想着帮着做点，只是裁剪，只要我们不说出去，看不出来的。」 「恩，谢谢娘，这几天瞎忙活，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还好有娘在。我这就开始缝制衣服。哎，这么好的料子，交给我，真的是糟蹋了。」 「叶儿，那个司公子，娘总觉得不安，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万一到时候狮子大开口，要我们赔偿衣料，可怎么好。」柳氏对司徒昊让个十岁的女娃缝制那么贵重的衣料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娘，就是件衣服，我们尽力做到最好就是了。你就别操心了。呶，这是我画的新房子的图纸，你给看看，顺便去打听打听有没有好的泥瓦匠，问问建这么一座房子要多少钱才是正经。」 柳叶倒是不担心司徒昊会敲诈什么的。那样的人，在她看来，也就是闲得发慌，戏弄下自己找个乐子罢了。 忙碌了几天，拆拆缝缝的，终于赶在司徒昊找来前把衣衫给做了出来。 看着那件没有一丝绣花的长衫，好在针脚还算细密，仔细看，还有拆掉重逢的痕迹。司徒昊微微一笑，道：「还行，起码没有假手于人，是你亲手缝制的。」 「嘿嘿，十六公子有命，小女子岂敢不从啊。这件衣衫，一针一线，那绝对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恩，走了。」司徒昊不再多说，也不试穿衣服，站起身就要走。 「呃，十六公子不试试衣衫？这可是我辛苦了好几天才做好的。」柳叶故意把辛苦了好几天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不了，我觉得，这衣服，拿来收藏比较好。」司徒昊眼角含笑，戏谑着道。 「啊？」柳叶愣了愣，这冷面公子也会开玩笑？那……「既然是拿来收藏的，可见这件衣服的不凡，那这工钱是不是应该加倍啊？公子这样的神仙人物，总不会拿件废品去收藏吧？」 「你自己都说是废品了，那我是不是应该让你赔偿衣料的损失？你，还想要工钱吗？」司徒昊寸步不让。 「……」柳叶无语，一脸幽怨。「是你自己指明让我做衣服的呀，再说了，这衣服只是做工粗糙了些，又不是不能穿，凭啥不给工钱啊。」 「要工钱没有。不过我有几个造房子的好手，可以借给你一段时间。」司徒昊好笑地看着柳叶，问道：「你要不要？」 「……要要要，我正打算修建家里的院子呢，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人手。公子的人，肯定都是扛扛滴，多谢公子。」柳叶立马变了一副笑脸，一副狗腿样。 「笑得太假，真难看。」司徒昊斜了柳叶一眼，起身出门，「具体的，你找轻风去办。」 「是，公子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之后几天，轻风就带着一个粗壮汉子来见柳叶。汉子姓周，看了柳叶画的图纸，眼中精光闪烁，不由得多看了柳叶几眼。 「怎么了？图纸有什么问题吗？」柳叶问道。图纸上画的是个二层半的小楼，她只是根据记忆中的排屋的样式画的。第三层只有一个小阁楼，其他地方，被她设计成了空中花园。 「房屋样式挺新颖。这个地暖，是不是就是地龙？北方大户人家建房用地龙的比较多，南方，好像没有这样的结构，还有，这二楼的地龙，这个铺设方式还得好好斟酌才行。」周叔指着图纸中二楼的地板说道。 「嘿嘿，周叔，这方面，您是专家，我们当然是听您的。」柳叶从善如流。 「还有，你这个卫生间，应该是净房吧？蹲坑？是马桶吗？固定的？为什么还连着下水道？」周叔仔细看着图纸。 「是啊，周叔你看，这里还有个水箱，只要提前蓄了水，轻轻一拉，水箱里的水就会把蹲坑冲洗干净，然后水会顺着下水道流到院子里的蓄粪池里。」柳叶耐心地解释着，语气里难免有些得意。 「干净是干净了，可是每次都要往水箱里蓄水，太麻烦了，而且，你这二楼也有蹲坑，防水是个大问题，成本有些高啊。」 「啊？其实，我原本是想设个自动蓄水系统的，可是一直想不出可行的方法。而且，我只有50两银子的预算，要是实在不行，这个净房就不要了，还是按常规的净房设置吧，再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建茅房好了。」柳叶有些失望。前世，或许是自来水太过平常，她对自来水系统没什么概念。现在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个可行性方案来。 第33章 「你把银子给我，建房的材料和人工你都不用操心，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周叔一边跟柳叶说话，一边还在看那图纸，似乎对蹲坑的设计很有兴趣。 「好，你稍等。」柳叶眼睛闪了闪就进里屋拿了五十两的银票给周叔，用人不疑，何况还有轻风在边上看着呢。 没几天，双福村柳叶家院子里，旧房屋已经被推倒了，青砖、木料等建筑材料堆满了院子，周叔带着一个十人的建筑团队热火朝天地干开了。 不用过问材料的购买，不用准备工人的饭食，周叔的账目也记得清楚明白，柳叶突然发现，自家造个房子真是简单得很啊，除了周叔偶然来跟她讨论下图纸问题，其他的啥都不用操心。 柳家打算买奴仆的事，不知怎的，被轻风知道了，兴冲冲地领了一户人家来给柳叶相看。 中年男子姓胡，脚有些跛，却不影响正常行走。身体健壮，手上满布老茧，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男人，媳妇子自称芸娘，一眼看去，通身的气质竟然比柳氏还要高贵几分，再仔细一瞧，又是个规矩老实的仆妇。 两口子带着一儿一女。听轻风说是原来的主家外放为官了，遣散了家里多余的奴仆，因老胡的腿受过伤，第一时间就被打发出府了。轻风念着些往日的交情，就厚着脸皮给带来了，希望柳叶能收留他们一家。 柳叶仔仔细细地把老胡一家打量了个遍，就瞪大了眼睛盯着轻风，直把轻风看得汗毛直竖。最后，灿烂一笑，花了六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一家人。害得柳叶肉疼了许久，这可比从牙行买人贵多了。 轻风却是嬉皮笑脸地对着柳叶说：「相信我，六十两银子买下老胡一家，绝对物超所值。」 柳叶回给轻风一个大白眼，若不是觉得老胡两夫妻不寻常，她会甘心当个冤大头吗。可是柳叶不知道，她还是低估了老胡一家的能力，六十两，不是冤大头，而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车夫有了，马车自然也要尽早买回来了。清河县没有马市，偶然有几匹马匹在牲口交易市场出售的，也不是啥好马，用老胡的话来说，都是些歪瓜劣枣。可柳叶不管这些，她已经没多少银钱了，三十五两，是她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大数目了，这还是算上了九月份绣铺的利润了的。 跟着老胡跑了好几趟牲口交易市场，总算是在矮个子里挑了个高个的，花了柳叶二十三两银子，老胡撇撇嘴表示不满，柳叶却是满意至极，这匹杂毛马正值壮年，健康，性子温驯，最适合拉车代步了。 又跟卖马车的老板讨价还价，车厢、马具，一套下来，六两银子又没了。摸摸荷包里的仅剩的六两多银子，柳叶愁眉苦脸地回了家。 又一次送走了行色匆匆的周工，柳叶不禁有些疑惑，这段时间，周叔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每次讨论的话题都离不开她那个卫生间。她记得她说过不建卫生间了的，周工这是…… 已经有段时间没回双福村看看了，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工程进度才是。可是，一想到她房间里的某位小祖宗，柳叶就头疼无比。 蓝若岚，蓝府的七小姐，不知道抽得什么疯，隔三差五地就会来柳家。一开始还以逛街买东西的名头前来，后来干脆日日来报道，还美其名曰找柳氏请教绣工。 绣工有没有请教柳叶不清楚，她只知道，若岚小姐每次来就会赖着她不放，还抢走了她唯一的毛绒玩具。那是只用兔毛缝制的垂耳兔，柳氏亲手缝的，通体雪白，活灵活现。光是为了那作兔眼睛的两颗红色石头，柳叶就差点跑断了腿，红宝石买不起，只能一次次跑集市翻小贩的地摊，才得了这么两颗不知名的石头。 可蓝七小姐毫不客气，看了一眼就抱手里不撒手了，软磨硬泡的，硬是逼得柳叶把兔子玩偶送给了她。 一会儿得跟若岚说清楚了，明天就不要来找她了，她一定要回双福村一趟。柳叶摸摸荷包里的几两银子，心头隐隐不安。 回到双福村的柳叶，看着自家的院子，彻底愣住了。眼前的这是什么？正屋、东西厢房，最规矩不过的院落布局，虽然正屋楼顶还是有阁楼和露台，可是，她的小别墅呢？ 周工见她过来，笑嘻嘻地迎上来，说道：「二楼铺设地龙的成本实在是高了点，我就擅自做主给改了。而且你那图纸上的房屋，房间实在是太少了，客房都没有，再过几年你弟弟成亲了也得有房子住才是啊。」 「……」柳叶深呼吸，这个周叔，是司徒的人，几千年的思想差距，不是一张图纸就能抹平的，自己不能发火。 「来来来，小娘子，快来看，你那个卫生间，我给你弄出来了。」周叔兴奋地拉着柳叶绕到了屋后。 屋后，借助着正屋的墙壁，新起了三间小屋，依次是厨房、浴室和卫生间。卫生间的屋顶明显地比另外两间高出不少，而且是用围墙围起来的，屋外搭了个简易楼梯。 「你那个蹲坑，我给你弄出来了，坑道和水箱都是陶瓷烧制的，我还在屋顶放了个大水缸，水缸连着水箱，中间有阀门，每次冲完水，只要阀门一开，水缸里的水就会流到水箱里，挑一次水可以用好几天。」周工洋洋得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啊，为了这个阀门，我差点把铁匠铺的门槛给踏平了。」 柳叶在周工的介绍中参观了整个屋子。浴室不大，却铺设了火墙，大冬天的在里面洗个热水澡，想想都舒坦。卫生间里面很贴心的隔成了两个小间，再也不用怕人多抢厕所了。不管是正屋还是东西厢房，都铺设了地龙，有各自的循环轨道，方便，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浪费。再看看还在用大青石切墙的院墙，貌似大门口还有门房。 对这个院子，柳叶是无比满意的，同时又惴惴不安，低声问道：「周叔，当初给你的五十两银子，应该早就用完了吧？」 「这个……刚刚好，刚刚好。」周工有些尴尬。 「周叔……」 「你不信？我这都有账目可查的，不过，接下来的木匠活计，银子可能就不够用了。」周工眼神乱飘，「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安排好了，木匠明天进场，费用等完工后再结。」 「周叔……」柳叶无语望天，最后只好拿了账本郁闷地回了城里。 等看完账本，柳叶就恨不得撞墙。周工这是把她当小孩哄呢，虽然她确实只有十岁，可是，做假账这种猫腻，她还是能看出来的，无语的是，别人做假账是为了贪钱，周工做假账却是在贴钱。柳叶初步估计了下，算上木工的钱，差不多有三十四两的漏洞。 第34章 摸摸荷包里的五两银子，柳叶一阵头疼，经济危机啊，短时间内让她去哪里弄几十两银子回来，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了。 就在柳叶为银钱犯愁的时候，司徒昊的书房里，蓝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唯一的外甥。 「三舅母，你我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司徒昊端端正正地坐在蓝夫人对面，一副聆听长辈训话的模样。 蓝夫人轻呼了口气，司徒昊既然自称为我，那就是不论君臣，只论亲情了。「昊儿，柳家小娘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三舅母何出此言？」司徒昊的眼睛闪了闪。 「周工，是你特意从京城带回来修葺祖祠的，已经快一个月没出现在工地了，听说是被你派去给柳家造房子了？区区农房，有必要劳动周工这位大师？」 「三舅母，当初我只是让轻风找几个人去帮柳家建房，没想到周工亲自去了。听说柳叶想了个卫生间的设计，把周工给迷住了，一天到晚就在研究那个东西。」司徒昊笑着说道，他也很好奇，柳叶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让身为建筑大师的周工入迷至此。 「那胡侍卫呢？他可是你的近卫，虽说伤了腿，不能再当侍卫了，可那也是个忠心护主的。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地养着，怎么能让他全家都去给个农户做仆役呢。」 「这次来清河县，是老胡自己请求的，辛苦了半辈子，又伤了腿，现在他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辈子。我就把他推荐给柳家了。」 「你，哎，昊儿，你幼年丧母，我们是你的外家，总想着能多照顾着你点。」 「我知道。」 「柳家姑娘，出身着实低了些。你若当真有意，我去跟柳氏说，把那小姑娘带在身边调教几年，等她长成了，再送进王府做个侍妾也是行的。」蓝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要。」司徒昊一口回绝，「三舅母，你是不是又听轻风胡说了，柳叶才几岁，我怎会起那样的心思。」 「也是，才十岁的小丫头而已。可是，昊儿，你也十六了，有些事，我们不好插手，可你也该好生考虑起来了。」只要一想到那些坊间的流言蜚语，蓝夫人就头疼得很。自己这个外甥身份敏感，他们身为外家，很多事不好插手，哎。 「知道了，三舅母。」司徒昊难得乖巧地点头，对于外祖一家，他一向是亲厚重视的。 轻风脚步匆匆地走进司徒昊的房间，俯在他耳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她拿走了账本？还给青州谢家去了信？」司徒昊问轻风。 「是的，主子。根据我们先前的估算，柳姑娘这段时间支出太多，怕是没多少银钱了。就怕她从账本上看出什么来。」 「她去找周工对质了？」 「这倒没有，只是谢家的谢俊少爷已经来了，这会儿应该是跟着柳姑娘去了双福村。」 「准备马匹，我们出去逛逛。」司徒昊阴着一张脸，起身就往外走去。 「是，主子。」 双福村柳家，柳叶陪着谢俊一间房一间房地看过去，轻声问道：「如何？」 「不错，这院子完全建好了，没个百十两银子下不来。」谢俊连连点头，从房子到家具，用料虽不是上好的，却也不差，特别是卫生间，还有家具的制作手艺，他虽是外行，可身在富贵之家，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嗳，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花这么大本钱建个小院子？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是会拿钱去开铺子的吧？」谢俊一脸调侃，「你看啊，开食铺的时候，你投入了大部分家当，之后积积攒攒了几百两银子，又一下子全投到绣铺里去了，这次怎么又买地又建房的？」 「房屋是安身之所，土地是立命之本，花再多钱也是应该的。」柳叶有苦难言，这房子，她是被强建的啊，谁知道十六公子会推荐这么个人来啊，最郁闷的是，人十六公子姓司徒，司徒啊，她柳叶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再说了，你这不是给我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吗？」柳叶摇了摇手中的荷包，里面放着谢俊刚刚给她的一张银票。 「你啊。」谢俊无奈地笑笑。 这一幕，正好被进来的司徒公子看了个正着，阴沉着脸立在那，脸黑得像锅底。 「柳姑娘。」轻风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前面交谈甚欢的两人，只能主动开口叫人。 「呀，轻风你怎么来了。正好，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帮我交给周叔吧，我刚才问了，周叔都几天没来这了，我也不知道去哪找他，就只能劳累你了。」柳叶说着就要解开荷包往外掏钱。 「柳姑娘，我家主子也来了。」轻风头皮发麻，赶紧提醒柳叶。 第35章 「哦，司公子，贵客啊，难得难得，只是我这院子还没建成，没法子招待公子了。」说实话，柳叶对司徒昊是有怨气的，又发作不得，这说话语气就不好了。 司徒昊定定地看了柳叶好久，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柳姑娘，你……主子生气了。」轻风重重叹了口气，也要往外走。 柳叶莫名其妙，自己还没发作呢，他这是闹得哪本子脾气。 「站住，把银票拿上。」柳叶一把拉住轻风，啪地一声把银票拍在轻风手中。 「你，哎，我先回去了，告辞。」轻风无奈摇头，收起银票，骑上马追自家主子去了。 「他是？」谢俊看着来去匆匆地两个人，疑惑地问道。 「哦，一位姓司的公子哥，人不错，对我有恩，就是脾气怪了点。」柳叶摇摇头，不想多说，「走，我们回家，我再跟你说说药材种植的事。谢爷爷怎么没来？我还以为这次会是谢爷爷亲自来呢，都好久没见他了，他身体还好吧？」 「曾祖父身体挺好的，只是年纪越来越大了，家里人不放心他出远门。我说，你能不能不叫我曾祖父爷爷啊，平白的，我就矮了你一辈。」谢俊有些幽怨。 「啊？你从小就喜欢跟我对着干，不会是因为这样原因吧？」柳叶看着谢俊，突然灵光一闪，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嘿嘿，一开始是的，后来觉得跟你抬杠也蛮有意思的，再后来就习惯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跟我抬杠了？」 「因为……」谢俊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感觉脸颊有点烧。 「呀，还脸红了，还真是长大了，知道不该欺负我这个比你小五岁的妹子了？」 「……」 送走了谢俊，柳叶只觉得心头大石落地，无债一身轻。虽然拿种植草药的法子去向谢家换钱，有些不地道，毕竟这几年谢家对她家也算是照顾有加，可柳叶也是没法子了，经济危机啊，被迫财政赤字。再说了，拉下脸卖法子，总好过欠司徒的。 心情大好的柳叶，对于芸娘给她安排的课业也是笑着接受了，一句反驳都没有。看看这日程表，每天辰时一刻起床，上午一个时辰的文化课，读书练字，没有女夫子，柳氏客串；下午一个时辰的礼仪课，由芸娘教导；一个时辰的才艺课，琴棋书画、舞蹈歌曲，轮番上阵，也是由芸娘教导。 还好没有女红，柳叶正在庆幸呢，芸娘就说：「女红也要学的，因为姑娘已经有了些基础了，所以暂时没有安排。姑娘琴棋书画一样不会，得着重培养。等姑娘学过一段时间后，再重新安排课程。」 只坚持了三天，柳叶就受不住了，直打退堂鼓。早晨懒床不肯起，上课磨蹭故意迟到，课业更是敷衍了事。直到挨了芸娘的一顿竹笋抄肉片，才乖乖听话。没办法，芸娘的行为得到了柳氏的大力支持，戒尺打手心的滋味真心不好受啊，才三戒尺，手底板就肿了好几天。 柳叶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祈祷第二天蓝若岚小姐能来打扰她，再不济，司徒十六公子来也行啊。可是，蓝七小姐来造访的次数越来越少，司徒十六更是人影都没见一个，连轻风都没见到。 周工倒是来了一趟，双福村的院子终于是完工了。重写的账本上，人工、原料一笔笔记得清楚明白，柳叶为此付出了十两银子的尾款。绣铺十月份的利润又去了一半。 轻风终于还是出现了，带来一句话，司徒公子有请柳姑娘。 望着蓝府花园亭子里端坐的人影，柳叶总觉得这幅画面格外熟悉。只是记忆中的人影是个好看的小胖子，而眼前的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张俊脸，竟让她从眉宇间看出了一丝丝熟悉来。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红唇性感。特别是那双眼睛，宛如夜晚的星空，深不见底，又星光闪烁。这要是放在现代，活脱脱一张明星脸啊，美颜都不用开。 「在看什么？」司徒昊见柳叶到来之后一直在犯花痴，不禁有些失笑。 「啊？，哦，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罢了。」柳叶脑中的小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竟然就这么一直盯着男子的脸神游天外，会被当成花痴的吧？ 「哦？说来听听。」 「嘿嘿，我记忆中的人可没你这么养眼，那是个小胖子，第一次见他时，他酷酷的，还帮我抓小偷来着。第二次见他时就不太愉快了，他那满脸悲伤看得我都心疼。」想起那个小胖子，柳叶不禁有些遗憾，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想调戏人家来着。」柳叶会心一笑，继续道：「可惜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了。」 司徒昊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自动忽略掉柳叶关于调戏的话语，说道：「你既然都记得，为何就没认出我来呢？」 「啊……」柳叶愣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不是吧，你就是当年的小胖子？你这变化也太大了吧，都说女大十八变，原来男子更厉害，何止十八变啊」柳叶上下打量着司徒昊，一脸惊讶。 「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办？竟然向别的男人借钱，也不愿接受我的好意。」一想到这事，司徒昊就满脸阴沉。 第36章 「你那不是好意，是恶意好哇。一声不吭，擅改图纸，我发作不得，还得想尽办法赚钱还债。」柳叶气苦得不行。 「……那是我给你的，不需要你还。」 「你说不还就不还啊，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明白我们蝇头小民的卑微的自尊心。」说着说着，柳叶就气馁了，「哎，也是我矫情了，从一开始我就在不停地接受你的好意，一直这么处下去多好的事，可我就是不甘心，明知道不能拒绝，却硬是要丁是丁卯是卯地跟你算个清楚，其实，哪里算得清。不说其他，就是一个芸娘，若没有你，我家就是赔上全部家当也换不来，何况还有个至今不知道具体本领的老胡。」 「你……都知道了。」 「啥？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老胡一家是我花了六十两银子买来的，你可不能要回去。」发泄完情绪，柳叶就本性外露。既然已经还不清了，就假装从来没欠过吧。 「你，差点被你混过去了。你为什么跟谢俊借钱？跟别的男人借钱来还我，你就那么讨厌我？」司徒昊的脸又一次冷了下来。 「啊？我没借钱啊。」柳叶疑惑地眨眨眼，说道：「你是说那五十两？那是我用种植药材的法子跟谢老爷子换的。」 「什么法子？」听说钱不是借的，司徒昊的心情立马就好了起来，脸上却半点不显。 「一个增加白术产量和药性的新的种植方式，几种能有效预防病虫害的套种技巧。恩，具体的不能告诉你，现在法子已经是谢家的了，可不能再从我嘴里传出去，做生意，要有诚信。」 「套种，是什么？我发现，经常能从你嘴里听到些稀奇古怪的词语。」好心情的司徒昊也不再绷着脸，化身好奇宝宝。 「哼，不告诉你，我还要靠它赚钱呢，我家可还有十五亩地要种的。再说了，我就一小儿，不做出点成绩来，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好吧，我就等着你做出点成绩来证明给我看了。时候不早了，让轻风送你回去吧。」司徒昊说完，轻轻一笑，率先出了亭子。 从蓝府回来没几天，蓝若岚就找上门来。蓝七小姐是来辞行的，过几天她们就要回京了。 柳叶也不免伤感起来。京城远离清河，据说有一个多月的路程，若无机缘，她跟若岚，再见渺茫。 送走若岚，柳叶就开始挖空心思准备礼物，两个月的相处，想想以后或许再无相见的可能，就想着总要送点什么留作纪念。时间不多，五天后她们就要启程了。 三日后，柳叶拿着礼物去了蓝府。薄薄的两本画册，一本上画着一页页的蔷薇花，从藏在枝叶间的点点小花苞，到完全盛开，花团锦簇。快速翻动书页，花朵在指间绽放。柳叶给若岚演示了一边玩法，小姑娘就抢过画册宝贝地收了起来，谁都不许碰。 送给司徒昊的画册上，画的是米老鼠。书页翻动间，米老鼠似活了过来，跑动间，手上的风筝就飞上了天空。 轻风指着风筝上的小小「顺」字，惊愕地上下扫视柳叶，把柳叶看得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祝你家主子一切顺利的意思啊，你干嘛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 「没，没什么。第一次见画册也能这样玩，好奇的。」轻风轻吁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家主子身份暴露了呢。 「这是个什么动物？」司徒昊指着米老鼠问道。 「小耗子啊，怎么样，可爱吧？」柳叶双眼亮晶晶的，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 司徒昊却是瞬间冷了脸，拿起画册，起身就走，留下大笑出声的柳叶和莫名其妙的轻风，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十一月十二，宜入宅。家里的东西是早就搬进新家了哦，搬家当天，柳氏、柳叶、柳晟睿，人手一样，捧着米桶、布匹和红包率先进了新屋，象征着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富贵安康。后面跟着柳老爷子一家、赵六一家、谢俊和村里相熟的人家。 帮厨的、送贺礼的、看热闹的，院子里一下子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柳叶看着那端坐在正厅里喝茶的大舅柳怀孝，一阵无语。自己邀请柳家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了，只请姥姥姥爷和小舅一家。没想到大舅一家竟也厚着脸皮过来了。 「哎呀，不得了哦，全是胡桃木的家具啊，咱爹娘都没能用上胡桃木呢。三娘啊，有这么些钱也不知道孝敬孝敬爹娘。」大舅母张氏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来的，可是才进正厅，看着那些全新的家居摆设就让她眼红得不行。 「大舅母，正厅里摆胡桃木家具，那是体面。」柳叶翻了个白眼，怼了回去。「姥姥姥爷那的孝敬，大舅母若是觉得我们给少了，我不介意把姥姥姥爷接我们家来养着。」 「胡说八道，什么叫接来养着，哪有让女儿赡养父母的。说出去，你让我的脸往哪搁。」柳怀孝一拍桌子，怒骂柳叶。 「还是大舅懂道理，知道不该胡说八道。我家的钱不偷不抢，都是我们辛苦赚的，该怎么花，不需要大舅母来操心。」 「你……」柳怀孝与张氏齐齐瞪眼。 「好了，新家不能吵架，桌子上那么多茶果点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啊。」田氏沉声说道，「叶儿，来，带姥姥四处参观参观。」 「好的，姥姥。」柳叶扶住站起身的田氏就往外走。 第37章 「爹，大哥大嫂，你们坐坐，我去厨房看看，酒席准备得如何了。」柳氏也起身要出门。 「三姐，我跟你一起去，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小舅母王氏拉着柳氏的手就出了门。 一时间，正厅里只剩下柳老爷子和柳怀孝一家大眼瞪小眼。 热热闹闹地乔迁宴吃了快两个时辰，众人才陆续散去。累了一天的一家人早早地都各自回房歇着了。 第二天，柳氏重新分配了家里的差事。老胡家十二岁的闺女桃芝给了柳叶，专门负责柳叶的生活起居；八岁的儿子飞白给了柳晟睿；老胡夫妇负责家里的日常琐事。 差事安排完，老胡架着马车送柳晟睿去学堂。柳氏带着柳叶和芸娘她们清点贺礼。村里相熟人家的随礼简单而朴实，一块布，几个鸡蛋，却都是家里省吃俭用留下来的东西。 谢家送了一对青花瓷瓶，芸娘说是前朝的东西，虽不珍贵，却也值百十两银子。柳氏连声说着礼太重了，让柳叶在人情册子上着重记录，日后好还礼。这才把瓶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赵家和春花家都有送贺礼过来，昨儿赵家人好忙里忙外的帮工。春花没来，贺礼是托自家娘亲转交的，她刚查出有孕，婆家人都宝贝着。柳叶听到消息，也是高兴了许久。 早已离开清河的司徒昊竟也派人送了一百八十八两的礼金。柳叶抹额，这家伙，是知道她现在囊中羞涩，才故意送的银票吧。救命之恩，多次相助，不管是钱财还是人情，自己都欠大发了，难道要像剧本里演的那样以身相许来偿还？啊呸，童言无忌，司徒昊那样的身份，那样的人才，以身相许还是算了，有机会调戏几把才是正经。 一百八十八两，柳叶的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买铺子肯定是不够的了，还得留下一部分银钱日常开销的呢。倒是可以再买些田地，反正来年开春是要雇长工的，多些田地也就是多雇个人的事。可是买什么样的地，买多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啊。 柳叶躺在露台的躺椅上，晒着正午暖暖的太阳，望着远处的山头，昏昏欲睡。 几日后，柳叶就提着盒点心去了里正家里。双福村家里有仆役的，柳叶家还是头一份。跟村里人打交道的事，柳叶还是觉得由自己出面比较好。 双福村的背面，有几个小山头。山不高，确是一座接一座的连成了片，连接着远处的群山。柳叶看中了其中的一块山坡地。这次去里正家就是去打探情况的。 与里正的谈话很是愉悦。双福村不富裕，这几年靠着种甘菊卖了些钱，可也没人愿意买那山地。六十两银子，整个向阳的山坡都归了柳叶家，双方约定了过几日去县衙办契约。 才从县衙回来，就见小舅母王氏正坐在厅里等着她们，双眼红红的还有些肿。芸娘陪在一旁。 柳氏与柳叶两人一看这情形，赶紧进了屋来询问。 「三姐，你可算来了，家里出了大事了。」王氏一开口，眼泪又流了下来。 原来，前天家里来了几个衙役，二话不说就把柳怀笑给捆走了。家里托了人去打听，消息还没传回来呢，昨天下午，柳老爷子，柳怀仁，柳承宗，家里的成年男子都被官差给带走了。家里乱成了一锅粥，田氏当时就晕了过去。 「听说是大哥科考作弊了，具体的还没打听出来，三姐，这可如何是好？」 「这，这……」柳氏初听消息，也是吓得方寸大乱。 「娘，小舅母，你们先别急。人已经被官差带走了，再急也不在这一时。」柳叶开口安抚，安排两人坐下歇息。 「胡叔，这有二十两银子，你现在就骑马去县衙，使些银子，找人打听下具体情况。一会儿在我姥爷家会合。」柳叶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交给老胡。 「是，姑娘。」老胡接过银票就出了门。 「桃芝，你去趟赵六叔家，请他一会儿赶车送我们去县里。芸姨，你去厨房，准备点吃食，吃过午饭我们就走。」柳叶一一给众人安排活计。 匆匆吃了午饭，留下桃芝看家，一行人坐着赵六家的牛车就进了城。 一进柳家院子，王氏的大儿子，4岁的柳承韵就迎了上来，奶声奶气地喊着：「娘，娘。」 王氏一把抱起儿子，问道：「韵哥吃过饭没？弟弟妹妹呢？」 「吃过了，大嫂给做的，弟弟妹妹也吃过了，大嫂在房里哄他们睡觉。」 「韵哥，你奶和大伯母她们呢？」柳氏摸了摸柳承韵的头问道。 「三姨，奶她们在屋子里。」柳承韵指了指上房的位置。 「三姐，你们先去娘那里，我，我想先去看看孩子们。」 「去吧，去吧，一上午没见，孩子们也该想你了。」柳氏赶忙推着王氏离开，自己带着柳叶和芸娘进了正屋。 第38章 屋子里，田氏半躺在床上，张氏和柳玲玉陪在一边抹眼泪。看到柳氏进来，田氏从床上坐起来，柳氏赶紧从旁边拿了个靠枕塞在田氏背后，开口问道： 「娘，您怎么样？请大夫了没？」 「不打紧，用不着请大夫。」田氏拉着柳氏在床边坐下，说道：「我啊，就是担心你爹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在牢里受怎样的苦呢。」 「娘……」 「姥姥，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病吧，姥爷他们的事，也不是一时能解决的，您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姥爷他们回来了还得仰仗您照顾呢。」柳叶说着，向芸娘使了个眼色，「芸姨，去请个大夫来。」 芸娘应声就出了门。 「哼，呼奴唤婢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老爹和兄弟还在牢里受苦呢。」张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着。 柳氏动了动嘴没说话，柳叶却不惯着这个自私自利的大舅母，开口就问道：「这么长时间了，大舅母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使了多少银子？大舅他们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进了大牢呢？」 「打听消息要使什么银子。」张氏梗着脖子说道。 「呵，请人帮忙，还是跟衙门有关的事，不给点好处，谁搭理你。大舅母，牢里可还有你的丈夫和儿子呢。」 「我，我这不是被吓到了嘛。」张氏说着，又拿起帕子摸眼角。 柳玲玉见自家娘亲落了下风，跳出来大叫：「柳叶，你说什么风凉话，有本事你把姥爷他们都救出来啊。」 柳叶送了个大白眼给柳玲玉，说道：「表姐，不着急，我已经派人去衙门打听了，一会儿就会有消息传来。」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老胡就赶了过来，在门口通报了一声就被田氏喊进了屋。老胡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不敢乱瞄，规规矩矩地立着等着回话。 「胡叔，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柳叶第一个开口问道。 「回姑娘的话，打听到了。大舅爷是被州府的衙役给带走的，说是被人告发，说他在这届的秋闱科考中作弊，还涉嫌倒卖试题，目前被关在州府衙门待审。老太爷、小舅爷和表少爷被关在县衙牢房，没有提审，具体处罚要等大舅爷那边判下来了才能定夺。」老胡把他打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给屋里的人知道。 「呵，大舅可真是好本事啊，科场舞弊，倒卖试题。他是白痴吗？犯法的事也敢做。」柳叶都无语了，四十岁的人了，把自己送进大牢还不够，还要连累全家，脑袋里装的是豆腐渣不成。 「柳叶，说什么呢，那是你大舅，还有没有长幼尊卑了。」张氏一听柳叶一个小辈开口骂自家男人就炸了毛。 「大嫂，这事，就是大哥糊涂，连累的大家，叶儿可没说错什么。」哄完孩子进来的王氏刚好把老胡的话听了个十全十，她现在是恨死柳怀孝了，平时就仗着大哥的身份欺压自家丈夫，现在更是把全家连累得进了大牢。 「你，我……」张氏环视一圈，发现大家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娘啊，媳妇没法活了啊，一家子男人都进了大牢，就拿我开刀啊，一个个都恨不得我们娘俩去死啊。」 柳叶眨巴着眼睛彻底懵了，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行了。」田氏一拍床板，吓得张氏立马闭了嘴。「瞎嚷嚷什么呢，亏你还是个秀才娘子，作的什么泼妇样，老大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媳妇。」 田氏才骂了几句就觉得胸口一紧，一阵眩晕感袭来。 坐在一旁的柳氏赶紧给田氏抹背顺气。 田氏无力地挥挥手，说道「好了，都别杵在这儿了，都回屋去，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有什么门路可走的，能把你爹他们从牢里给弄出来，天寒地冻的，他们在牢里还不知道怎么受苦呢。」 「是。」众人鱼贯着出了屋。 柳氏却没出去，而是说道：「娘，我陪着您，一会儿大夫来了，您可得好好看看。」 乱哄哄的，直到田氏看了大夫，确诊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后，柳氏才带着人回了双福村。 一进院门，桃芝就跑了过来，急急地说道：「娘子，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衙门来人了，正在厅里等着呢。」 柳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柳叶和芸娘跟紧扶了一把。柳叶问道：「怎么回事？」 桃芝微低着头，答道：「姑娘，两个县衙来的衙役，来了快半个时辰了，说是因大舅爷的事，来问话的，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桃芝，做得好。现在你陪娘回屋去，芸姨，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人。」柳叶说着就向正厅走去，柳氏一把拉住她，说道：「叶儿，你跟桃芝回屋去，娘去见见衙门里的人。」 第39章 「娘……」 「姑娘放心吧，那两个衙役估计也就是例行公事来走一着，顺便捞点好处的，我们家全是妇孺，跟大舅爷的事，勾不上边的。」芸娘拦住柳叶，陪着柳氏去了正厅。 果然如芸娘所言，当柳氏拿出二十两银子之后，两个衙役就不再提柳怀孝的案子，而是一个劲地述说着牢狱的苦楚，衙役狱卒的艰辛。 还是芸娘聪明，拿出钱匣子当着两个衙役的面，把其中的两个十两的银锭子给了他们，嘴上说着拜托他们照顾狱中亲眷的话。 两个衙役看看匣子里仅剩的几两碎银子，互望一眼，心满意足地走了。 柳叶忍不住举起手来，对着太阳看手掌心。难道自己就是那漏财的命？一百八十多两银子，转眼间就没了大半。 晚上柳晟睿下学回来，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又是一阵跳脚。埋怨柳怀孝害人害己，咒骂衙役勒索拿好处。别柳氏在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才揉着屁股说自己错了。 柳叶却是奇怪，柳怀孝的案子还没个定论，衙役怎么就找到他们家来了，她娘虽然和离了，却是外嫁女，又不是株九族的大罪，怎么就轮到她们家了呢。 芸娘笑着为她解释道：「娘子和离的时候，睿哥还没出生，娘子父兄皆在，立不了女户，户籍自然就回到了娘家。科考舞弊案朝廷历来抓得严，地方官借题发挥也是有的。」 柳叶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娘几个的名字一直在姥爷家的户口本上。若是柳老爷子以「女子无私产」为名，要求柳氏上交名下的田亩房产，柳氏也只能乖乖就范。 柳叶不禁扶额，问芸娘：「那要是我跟睿哥名下的财产呢？」 「你们是表亲，名下财产虽不能过户，但他们可以以你们未成年为由代为管理。」 「那不是跟过户没区别嘛。」 「是的，当然，如果你父亲愿意出面……」 「算了。」柳叶立刻打断芸娘的话，说道：「一个能一巴掌打死亲生女儿的父亲，我巴不得他一辈子都别再想起我们来，再说了，他出面，我们只会更加难过。」 柳叶眉头紧锁，问道：「芸姨，我家这样的情况，想要自主，有什么办法没？」 「办法很简单，让睿哥儿去衙门立户，等他将来娶妻生子了，再另建族谱。但是睿哥儿单独立户要经得老太爷的同意。还得花些钱走门路，毕竟睿哥儿才五岁，离成年还早着呢。」 「这……这事先别跟我娘说，我得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柳叶很头疼，搞半天，自己辛辛苦苦赚下的那点家业，只要柳老爷子一句话就全不是自己的了。 「是。姑娘也别苦恼，老太爷不会这么做的。」芸娘开解着柳叶。 柳叶笑笑，「我姥爷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证，大舅一家若是知道我家现在的财产情况，肯定会有所行动的，大舅母早就眼红我的的院子了。」 「哎。」芸娘也是叹气，「姑娘，大舅爷的案子，姑娘打算怎么办？」 「他那是咎由自取，当自己头上长着两个脑袋呢，砍了一个还有一个。只可怜了其他人跟着他受苦」 「那……姑娘要不要告诉公子一声？」芸娘小心翼翼地试探。 柳叶深深地看了芸娘一眼，说道：「暂时不用，明天还要去姥姥家，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先把姥爷小舅他们捞出来。」 「是，姑娘早些休息。」 看着芸娘退出去的身影，柳叶无奈地笑了。自己还是太过渺小，老胡和芸娘就从未把自己当成主子。连自称奴婢都是尽量避免的人，何来的认主之心。算了，只要自己不跟司徒昊为敌，他们不诚服却也不会背叛自己。估计自己也没资格跟那个人为敌。 第二天的县城之行还是没半点结果。柳叶只得提醒田氏，多使点银子给狱卒和捕头。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把直接关系人打点好了，牢里的人难熬。 几天后，柳家传来消息，说是案子有了进展。柳氏柳氏急忙带着女儿去了县城柳家。 柳老爷子毕竟是个举人，托了几层的关系，才得到一个保释的机会。柳老爷子、柳怀仁、柳承宗三人，每人一百两。至于柳怀孝，只能在牢里等待最后的宣判了。 田氏催着张氏去交钱接人。张氏却哭哭啼啼地开始喊穷。 「娘啊，家里哪里还有银子，为了找门路，家里的银钱都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再说，承宗他爹还在牢里呢。」 田氏叹了口气，问道：「还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第40章 张氏眼骨碌一转，说道：「也拿不出几个银子了。三妹家条件好，若是能多出点，弟妹的梯己银子再凑点，也就差不多了。」 「娘，我出五十两，家里最近花销大，只剩这么些了。」柳氏看不惯张氏的做作，也是真心担心自家老爹和兄弟，很干脆地出了银子。 张氏的眼都亮了，转头看王氏：「弟妹，三妹都出了五十两，你应该不会比这少吧？小弟可还在牢里。」 王氏不理她，直接对田氏说：「娘，我手头还有八十一两银子，这就给你去取来。」 「好孩子，难为你们了。」田氏看着闺女和小儿媳妇，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第二天，柳老爷子一行三人就被接回了家。 柳怀仁还好，毕竟正值壮年，身体底子好，人只是看着有些疲惫罢了。 柳承宗就差了许多。从小娇生惯养的没吃过苦，牢里走了一遭，整个人都消瘦了，狼狈不堪。 柳老爷子更是遭了大罪了，年纪老了，本来身体机能就在走下坡路了，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的，还要担心大儿的案子，整个瘦得脱了形，连精气神都没了。 田氏一见到三人就哭成了泪人。吩咐着请大夫，又叫人去烧热水给几人洗澡，又让人准备吃食。 忙忙碌碌的，等安顿好几人后，柳氏才带着柳叶回了家。 后来柳叶问芸娘，保释的事，是不是司徒昊插手的。芸娘笑道：「姑娘既然不让告诉公子，自然没人敢违背姑娘的命令。再说了，公子何等人物，他若是插手，哪里需要保释。」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份。这天，柳叶正坐在窗前对着外面的皑皑白雪发呆。桃芝走了进来，「姑娘，清河柳家传来消息，说是大舅爷的案子判下来了，让你们过府一叙。」 「哦？可知道具体判了个什么罪？」柳叶懒洋洋地起身收拾，一边向桃芝打听消息。 「大舅爷买卖考题，考场作弊，证据确凿，判入狱三年，剥夺功名，终身不得参考，罚银五百两。」桃芝一边帮柳叶整理头发，一边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告知。 「哼，咎由自取。」柳叶看自己打扮停当了，起身出了房门去找柳氏会合。 等两人到了清河柳家的时候，柳家除了几个小的，其他人一个不落全聚在厅里，一个个面露苦涩，王氏脸上还隐隐透着愤怒。 柳氏两人见了礼，就自动地走到王氏旁边坐下。柳老爷子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柳叶懒得听这些场面话，拉拉王氏的衣袖小声问道：「小舅母，怎么了？」 王氏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微微低下头跟柳叶小声说着：「还不是为了大哥的五百两罚银，大嫂就知道哭穷，算计了公中的钱不算，还算计上我们了。上次已经出了八十两了，这次承韵他爹拿出了六十两，她竟然还不知足。叶儿，你是知道的，我们也就食铺里的那点分红，日常已经被她各种借口盘剥了不少了，实在是拿不出再多的了。她竟然说让我交嫁妆，她自己的嫁妆怎么不拿出来，那可是她自己的丈夫造的孽。」 「啊？怎么能这样？姥爷姥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说家里有难，更要团结一致才是，哼，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偏着大房。这么些年，全靠承韵他爹打理铺子养着他们，到结果好处捞不到，还处处受埋怨。叶儿，你要当心，这次老爷子喊你们过来，指定没好事，三姐孝顺，你可得警醒些，别让他们把你们好不容易攒下的银钱给算计了去。」 「恩，知道了，小舅母。」 两人正聊着，就听上首传来几声咳嗽声，柳老爷子轻咳几声，终于还是说出了正题：「三娘，你大哥糊涂，遭了贼人陷害，现在身馅牢狱，我们没办法救他出来，可那五百两罚银，是一定要交上去的。现在家里困难，你看，你那里能不能凑上一些？」 「爹，我……」 「姥爷，我家现在也没多少银子了。」柳氏正要开口，柳叶就抢先一步，打断了娘亲的话，说道：「上次为了打听消息，花费了二十两，后来保释姥爷出牢狱又花了五十两，前几天因为大舅爷的案子，衙役到我家问话，又拿走四十两，现在手上就只有二十两银子了，姥爷若是需要，就全拿去吧，过年的时候我们节省点就是了。」 「你……」柳老爷子脸色瞬间就变了，一阵红，一阵青的。 「哼，谁信你，我可是打听过了，你家不但新建了院子，还买了地，整整十五亩上好良田呢，别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了。」柳承宗一脸得意洋洋看破诡计的模样。 柳叶无语，送了个白眼给他。 「就是就是，又买田又建房的，食铺的分红拿着，还开着绣铺。现在家里有难，让你拿点钱出来就推三阻四的，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在牢里受苦，自己爹娘愁眉不展。三妹，你的孝道就是嘴上说说的？」张氏愤愤不平地指着柳氏，就差把手指戳到柳氏脸上了。 「大舅母。」柳叶一把拉过要说话的柳氏，瞪着张氏就问道：「我听说，小舅拿了六十两出来，大舅母还嫌不够，想要拿小舅母嫁妆，不知道大舅母出了多少银子？大表哥又出了多少？要是还不够，不是还有玲玉表姐的吗？听说大舅母给玲玉表姐准备了不少的嫁妆啊，现在自己爹爹有事，正是表哥表姐表孝心的时候啊。」 「你个臭丫头，我还在书院读书，哪里来的银钱。」 「柳叶你个小贱人，竟然敢算计我的嫁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一听要自己出银子，柳承宗、柳玲玉一个个都坐不住了，柳玲玉甚至要起身找柳叶打架，被自家嫂子吴氏死死按住，低声说着什么。 第41章 坐在上首的柳老爷子和田氏的脸色也越发不好起来，柳老爷子更是厌恶地瞪着柳玲玉。 张氏一看公婆变了脸色，赶紧用帕子抹着眼泪开始哭诉：「爹，娘，不是两个孩子不愿意出银钱，咱家的情况爹娘都是清楚的，孩他爹和承宗都是埋头苦读的人，哪里来的进项。玲玉年纪也不小了，因为这次的事，差点被蒋家退婚，要是嫁妆再少了，可真是没法活了。爹，但凡有法子，我也不会向三妹他们开口的啊。」 「哎，把家里那个小点的铺子卖了吧，再卖几亩地，加上家里现在的凑上来的银子，差不多也够了。老爷子，你说，这样可以吗？孩子们都不容易，就别太为难他们了。」田氏轻叹口气，询问柳老爷子的意见。柳老爷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不说话。 「不行，卖了铺子田地，家里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张氏见老爷子不说话，就跳出来反对。在她看来，家里的财产以后都是他们大房的，现在卖掉一点，她家日后就少了一分，这跟割她的肉没啥区别。眼珠一转，又冲着厅里的众人哭诉： 「三妹，弟媳，爹娘年纪都大了，你们就忍心让爹娘卖了田地铺子，日后生活凄苦吗？三妹，几兄妹里就数你条件最好，随便卖个绣铺或者双福村的院子就能解了家里的困难了，三妹，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承宗玲玉这两个娃，好不？」 「……叶儿，不如……？」柳氏摇摆不定，询问柳叶。 柳叶不理会柳氏，无语地看着张氏，问道：「大舅母，卖了绣铺，我家吃什么？卖了院子，我们住哪里？搬回来吗？大舅母不怕我娘和离的身份给家里丢脸了？别到时候玲玉表姐被人退了亲，还赖到我们娘仨头上来。」 「臭丫头，牙尖嘴利的，我跟你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张氏见自己表演了半天没一点效果，恼羞成怒。 「哼，当初搬出去的时候，啥都没有，不是也过得滋润，这次就让你们卖个铺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柳玲玉翻着白眼插嘴道。 「哟，玲玉表姐还知道我们搬出去的时候啥都没有啊，现在你哪来那么大脸面要我们卖铺子？」柳叶对这个表姐真是无语了，自私自利还蠢笨如猪，这样的人，嫁去了婆家，不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柳氏也被说得火起，起身对张氏说道：「大嫂，大哥犯了法，那是罪有应得。我们凑钱交罚银，是情分，却不是本分。我们家不欠谁的，卖绣铺的事，不要再提了。」 「柳三娘，你！」张氏一脸怒色，指着柳氏说不出话来，转身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对着柳老爷子哀声叫道：「爹~」 柳叶轻叹一声，走到正厅中央，对柳老爷说道：「姥爷，我们可以卖了绣铺帮大舅凑钱，但是，我也有条件，那就是请姥爷同意我们娘仨另立户头单过。」 「你……」 「叶儿？」屋里的众人听了柳叶的话，都愣了愣。柳氏更是惊愕地要去拉柳叶的手。 「娘，我跟睿哥虽说姓柳，毕竟只是柳家的表亲，相信姥爷也不会把我们俩的名字写进族谱，立户单过是迟早的事。即使现在分开了，该孝敬姥爷姥姥的，一分都不会少，那是本分。」柳叶握住柳氏的手，转头又对柳老爷子说道： 「但是，大舅四十多的人了，还能把自己折腾进大牢，实在是……为大舅擦屁股的事，我们不想再做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姥爷，您说是不是？」 柳老爷子面色复杂地看着柳叶，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对柳氏说道：「三娘，你的意思呢？」 柳氏面色犹豫地看看自家闺女，又看看厅中众人，定了定神，说道：「爹，叶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哎，那就这样吧。」柳老爷子的肩膀塌了塌，继续抽旱烟。田氏怜爱地看着自家闺女，动了动嘴，说不出话来。 「是，爹，那我回去就让人送绣铺的地契房契过来。」柳氏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致，拉起柳叶就往外走。 柳叶看着大舅母一家计谋得逞的笑脸，转身对柳老爷子说道：「姥爷，我知道您一直对大舅寄予厚望，但是现在大舅被夺了功名，您指望大舅考进士入官场的期望怕是实现不了了。不如趁早看看小一辈里有没有可造之材，好好培养，别到时候又出个大舅那样的，四六不懂，净做那损人害己的事。」 「你……」 不理会厅中众人的反应，柳叶径直出了屋，回了双福村。 第二日一早，柳氏带着众人去绣铺收拾了东西。还好订做的绣品不多，留下地址的，柳氏一一上门亲自说明情况，并承诺一定按时交货。又写了张告示贴在绣铺门口，告知那些没留下地址的人家去有间食铺取货。并跟隔壁的店铺打了招呼，万一有人找上门来，请告知一声。 一直忙到傍晚时分，才去了清河柳家，把地契房契钥匙一并交给了柳老爷子，约定明日去办理户籍手续。 又一日，柳晟睿特意请了半天的假，娘仨接上柳老爷子，一起去县衙办理了户籍手续。摸摸空空如也的荷包，柳叶不禁感慨，果然是没钱别进衙门啊，只是在户籍簿上改了几笔，就要走了二十两银子，还全程看着对方的臭脸。从此柳晟睿成了柳家的户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柳氏一直沉默寡言的，把自己关在房里绣绣品。柳叶却是顿感轻松，那天芸娘的话当真是吓到她了，现在好了，再也不用担心自家的钱财莫名其妙地成了别人家的了。找出纸张，开始写计划书，打算来年开春好好干一场。 清河柳家，王氏却是动了分家的念头，私下与丈夫商量了许久。两人就找了个机会跟柳老爷子说了，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于是，家里变得不太平起来，王氏与张氏互相看不顺眼，先是两人互别苗头，渐渐地发展成两房之间的战争，一天小吵，三天大闹，搞得家里鸡犬不宁的。 柳叶得到消息的时候，王氏已经带着三个娃坐在了柳叶家的客厅里。 打发桃芝带着三个小娃去其他屋子里玩，王氏才开口说道：「三姐，我算是知道老爷子的心到底有多偏了。即便当初为了大哥的事，卖掉了一个小铺子，可家里也还有一间铺子二十亩田地。分家的时候，老爷子只分给我们五亩地外加二十两银子就把我们打发了。连房子都不分一间给我们，大年下的，大嫂要赶我们出门，老爷子也只当没看见。」 「怎么能这样，娘呢？她也同意了？」柳氏也是惊愕。老爷子重男轻女，她是早就知道了的，没想到对自家小儿子也这么狠心。 第42章 「哎，娘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再说了，在这些大事上面，娘一向没有什么说话权的。三姐经历了那些事，难道还没看清吗？这么多年了，家里但凡有一点好的，都要紧着长子嫡孙，我们这些人，做牛做马的，落不到一句好话。」王氏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想想这些年受的委屈，泪水止也止不住。 柳氏也跟着落起泪来，缓了缓精神，才又问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住哪里？」 「娘出面，好说歹说，才让我们在原来的屋子里住到找到住处为止。可我是一天都不想待在哪了。你不知道，自从分家后，大嫂的话语有多难听，还一天天的来找我要伙食费。」王氏擦干眼泪，抬头对柳氏说：「三姐，我宁可来求您，也不想在在那边受气了。还请三姐随便腾个屋子给我们暂住几日，等承韵他爹找到了房子，我们就搬。」 「说得什么话，这又不是别人家，随时搬来住。大年下的，别想那么多，安心在姐这里住着，等来年开春了再说。」 「就是，小舅母，小舅母对我们的好我们可都记得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三个弟弟妹妹那么可爱，我跟睿哥也正好有个伴。」柳叶也上前拉住王氏的手，亲昵地道；「要是小舅母相信我，等来年开春了，我们一起种田去，保证能赚大钱。」 「噗嗤」王氏笑了起来，「我们都没种过地，你小舅还在担心那五亩地怎么办呢，你个小妮子倒是敢说大话，还保证赚大钱呢，别到时候下了地哭鼻子才好。」 「嘿嘿，是驴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小舅母就请看好吧。」柳叶一脸洋洋得意。看得柳氏忍不住拍了她额头一下。 当天，柳氏就收拾了西厢出来，柳怀仁一家住进了柳家小院。王氏帮着柳氏绣花料理家务，柳怀仁则天天出去打听哪里有房子出租，被柳氏说了几次，才不再折腾，留在家里帮着做这做那的。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小年夜。柳晟睿的书院从今天起开始放假，赵六也把今年食铺的分红送了过来。热热闹闹地寄过灶神，新年的气息就越发重了。 扫尘的事，自然轮不到几个孩子来干，柳氏、王氏、柳怀仁、芸娘、老胡，几个人分工合作，一个上午就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因是新盖的房子，糊墙糊窗户纸就免了。芸娘剪得一手好窗花，大红的窗花往那窗户上那么一贴，再把大红的灯笼一挂，整个院子都喜庆起来。 柳家没养猪，没年猪可杀。可架不住村里人家多啊，几个小孩子东家西家的赶场子看热闹。肥肥的猪肉买了整整半扇，腌一点，酱一点，各家的年礼送一点，剩下的就全是自家吃的了。 玩玩乐乐，吃吃喝喝地就过了正月十五。该上学的上学，该开店的开店。柳叶却是请来了赵六，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讨论柳叶写的计划书。 首先是关于那块山坡地的，柳叶打算把它分成三块。山脚比较平整的地方，开垦出来，种植葡萄，葡萄园里还可以种些蔬菜豆类。山腰部分本来就长了不少竹子，柳叶不想多动，稍微整理一下，再在四周围上栏杆，在竹林里建个鸡窝，打算养鸡。再往上的地方就种桃树，春天可看花，夏天可食果，想想都是美事。 至于那十五亩田地，柳叶打算种五亩的棉花，套种西瓜。剩下的全种水稻，民以食为天，在这个粮食产量偏低的时代，种植面积当然是多多益善。 当柳叶按照计划书才刚介绍了个大概的时候，赵六就坐不住了，对着柳叶说道：「俗话说的好，一地不打二粮，你这个葡萄和菜怎么能种一起，还有这个棉花和西瓜，这不是胡闹嘛。」 柳叶笑笑，说道：「六叔，您别急，听我慢慢说完。你看这葡萄，它是需要搭架的，那架子下面的土地，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呢，只要把握好作物之间的间距，完全可以种些豆子、白菜之类的蔬菜啊。至于棉花和西瓜套种，则是利用了两种作物不同的成熟时间，以提高单位面积内土地的使用率。」 「这，真能行？」赵六半信半疑。 「有啥不行的，想当年，叶子才多大，就能带着大家种甘菊，不也成功了。现在种甘菊的越来越多了，菊花已经卖不上好价钱了，我们正好换个花样。」赵钱氏一巴掌拍在自家丈夫肩膀上，大咧咧地说道。自从跟着柳叶一起种甘菊开食铺赚了钱以后，她对柳叶的本事那是无条件信任的。 「能行，只是对日常护理的要求就比较高了，劳动强度会增加，另外就是对土地比较伤，肥料要跟上，作物收获后还要及时养地。」柳叶在肯定答复的同时，也说了注意点。 「那都不是事，地里刨食的，哪有不辛苦的。至于肥料，自家的不够用还可以去县里茅厕上去挑，一文钱两担。」赵六听了柳叶的肯定，有些激动起来：「嘿嘿，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叶子，这个什么套种的，你可得教教你叔我，我们家就全靠你了。」 柳叶不禁莞尔，「看六叔说的，都把你叫来了，难道还会撇下你不成？」又转向柳怀仁道：「小舅，你们家那五亩地，你打算种些什么？」 「本来我是打算全种水稻的，但是听了你的话，又想跟着你种些棉花，至于具体各种多少，我还得考虑考虑。」柳怀仁答道。 「那行，咱说好了，我负责教套种的技术，但是这种子和树苗，还请六叔和小舅帮忙找找卖家。」柳叶又是拍胸脯又是作揖的分派了任务。说完后又想起了什么，问柳怀仁：「小舅，你家的地，是打算自己种，还是雇工？」 柳怀仁想了想道：「现在离春播还早，我想先去城里找找活计，看能不能继续当个掌柜的，若是找到了工作就雇人，若是找不到工作就自己种。」 「找什么呀，直接来食铺就成了。当初的食铺，是你们都没空管理我才接手的，还得另外请个掌柜。现在你既然闲下来了，当然是回食铺帮忙的啊。」赵六拍着柳怀仁的肩膀说道。 「那怎么好，食铺的老掌柜都做了那么多年了，一直干得不错，不能说辞就辞了。再说了，现在食铺你是最大股东，我去当掌柜，不合适。」柳怀仁连忙拒绝。 「你……」 赵六还打算说些什么，柳叶打断了他：「六叔，我小舅说的也有道理，食铺这几年越做越大，你和老掌柜功不可没，我们啊，还是安心拿分红的好。你就让我小舅自己去找工作吧，再说了，即使找不到，回家种田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啊。」 「好吧好吧，我一个人说不过你们，就按你们说的办吧。」赵六无奈地说道。 「对了，我想趁着还没农忙，请几个人把山坡地给整理出来，六叔，你帮我在村里找几个人呗。按活计轻重，分三十文一天和十五文一天的，我们家管一顿饭食。」柳叶把话题又拉回到土地上来。 「行，这是保在我身上，什么时候开工？」 「明天报名确定人数，后天开工，工具自备哦。」柳叶嘻嘻一笑，事情就算是商量完了。 第43章 第二天，柳叶从报名的人里选了十五个年纪壮劳力，先砍了山上的树木，才开始开荒整地。之后又请了五个妇人专门负责捡树枝石块的活。至于杂草和小灌木丛，一把火烧了，正好肥地。 柳怀仁还是找了个掌柜的活计，带着一家人住到了店铺后院。 在一起住了一个多月，这下搬走了五个人，家里一下子冷清下来。绣铺没有了，遗留下来的绣活也差不多干完了，家里又有芸娘帮衬着，柳氏就觉得无所事事起来，天天嚷着太过空闲。 柳叶却是忙得脚不占地。二月初就要得先把西瓜种上，找长工，买种子。特别是西瓜的保暖抗寒工作，这里没有塑料薄膜，柳叶就请人编了好多的草帘子，到时候厚厚地铺在地里，希望能有作用。 长工请回来了，六个庄稼汉子。倒座房住着老胡一家，有女眷，长工们自然没法再住进来了。柳叶用山上砍下来的木头让人在山脚下建了三间房子，安排六个长工住了进去。都是吃苦耐劳惯了的，在房子边上搭了个简易厨房，每月从柳家领取米面钱粮，六个人轮流着自己做饭。 二月初，老胡扛着木尺，柳叶带着众人来到地里做种西瓜前的最后准备。柳叶采用了「二一式」的棉瓜套种模式，即两行棉花间种植一行西瓜。柳叶监工，老胡测量，赵六做标注，长工们跟在后面整地。施基肥、播种子、盖草帘子。忙活了几天，终于是把几家留好的地里都种上了西瓜，只等着4月种棉花了。 看着柳家赵家的土地上只稀稀朗朗地播了几行种子，村里吃过甘菊第一杯羹的几家不淡定了，男的去围堵赵六，女的去柳家打听。柳叶也不藏私，把她所知的套种间作知识一一告知，双福村掀起了一股套种热潮。 桃树林已经整出来了，树洞都挖好了，树苗却是迟迟没找到。后来还是谢家帮忙，不但买到了桃树苗，还预订好了葡萄苗，只等着到了时间种植就好。 进入三月后，柳叶就开始为育苗做准备，三家总共二十三亩稻田，都打算采用柳叶的早稻旱育秧法育苗。先是准备苗床，按长十五米，宽十五米，沟宽三十厘米，沟深二十厘米的尺寸分厢，整作厢板。再在上面铺上谷壳草屑作成隔离层，再铺一层事先沤制好的肥泥，在三月二十号之前播种。再用竹片并将其两端插入厢板做成低拱，上面铺盖草帘子。 由于是第一次实际操作旱育苗法，柳叶很是上心，几乎天天都往地里跑。如何浇水，什么时候该掀草帘子降温通风，什么时候出苗……一点一滴，都仔仔细细地记录在本子上，等到秧苗长成三叶一心后就开始炼苗。 当其他人家还在育苗的时候，柳叶家的秧苗已经开始移栽了。看着长着比往年都粗壮的秧苗，赵六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有羡慕的，当然也有说风凉话的，柳叶笑笑，不置一词。等到水稻收割的时候自见分晓。 等到五月下旬，司徒昊轻车简从，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双福村的时候，柳叶家的农忙早已告一段落。桃树、葡萄、早稻、棉花长势喜人，西瓜已经结出了一个个果实，只等着再养些时日就可以开始分批收获了。竹林子里，上百只的小鸡仔子在叽叽喳喳地刨地找吃的。由于是新栽种的葡萄园子，柳叶考虑再三，还是没在葡萄园里套种蔬菜，优先保证葡萄的生长才是最重要的。 当司徒昊出现在柳家的时候，柳叶正提着篮子准备出门。老胡技痒，出去打猎的时候发现了一小片野生的桑葚林，满树成熟的桑葚无人采摘。柳叶就打算弄些回来酿桑葚酒。见到司徒昊，老胡立马上前牵过司徒昊的马，牵进了院子。 「咦，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有事没？要不要跟我们一起上山？胡叔说他发现了一片桑树林，我们正打算去采摘一些回来呢。」柳叶急着出门，也不跟司徒昊客气，随手就递了个竹筐过去。 吓得旁边的轻风赶紧上前抢筐子，但是一只白皙的大手却抢先一步接过了竹筐。柳叶撇撇嘴，一个大男人，长了双比女子还要白嫩的手，真是看不过眼啊。 「走吧。」司徒昊单手拎着竹筐，抬脚欲走。 「嗳，叶子，等等，等等我呀。」谢俊从院子里跑出来，手上也拎着个竹篮。 「你个文弱书生，跟着去干吗？留在家里帮着清洗酒坛子不好吗？那片林子可是要翻过一个山头的。」柳叶很是自然地把自己手里的竹篮丢给了谢俊拿着。 谢俊接过，随手挎在手臂上，说道：「你都去了，我怎能不跟着。」 走在最前面的司徒昊听着两人间再自然不过的交流，把手中的竹筐往轻风怀里一塞，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柳叶小跑了几步才来到司徒昊身边，问道：「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蓝夫人来了吗？若岚呢？有没有一起来？」 「没。」司徒昊依旧是一张冰块脸，脚步却慢了几分。 「好可惜啊，都有些想若岚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柳叶有些失落，不过这种情绪一下子就过去了，对着司徒昊问道：「公子这次来，是路过，还是有事要办？什么时候回京？」 「怎么？这就要赶我走？」司徒昊停下脚步，眯着眼睛问道。 「不是啊。今天要去采的桑葚是为了酿酒的，公子若是时间充裕，搞不好还能喝上亲手酿制的桑葚酒呢。」柳叶笑着朝司徒昊眨眨眼。 司徒昊看柳叶一眼，说了句「来得及」，又继续往前走。 说说笑笑间就到了目的地。看着满树红得发黑的果子，柳叶「哇」地一声就窜了出去，蹭蹭蹭地爬上其中一颗粗壮的大树，坐在枝丫间一边采摘桑葚果子，一边冲着下面的人喊：「快点，开工，记得要挑那些熟透了的，品相好的果子摘哦。」 树下的几人看着她那迅猛地动作，都愣了愣。谢俊急得在树下大喊：「叶子，快下来，危险。」 「没事的，农村孩子，哪个不上树掏个鸟窝啥的，这点高度，不算个事。俊哥，你赶紧忙你的去，我们来比赛，看谁摘得多。」柳叶兴奋地对谢俊说着，赶他去旁边的树上摘桑葚。今天她可是特意穿了长裤出门的，就是为了爬树方便的。 前世因为身体原因，连学校的体育课都上不了，到了这世，有个好身体的柳叶那是完全放开自我，上山爬树，下河摸鱼，一样不落。柳氏先是要照顾小奶娃，后又要忙绣铺的事，等到她发现闺女像个男娃似的胡作非为的时候，已经晚了。好在柳叶大部分时间还是很文静的，待人处事，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沉稳几分。 几人分散开来，各自找了棵桑葚树采摘果实。只有司徒昊，悠闲地站在一边看热闹。柳叶看着他那一身一尘不染的冰蓝衣袍，眼珠一转，一把桑葚果实就冲着司徒昊扔了过去。 只见司徒昊双脚轻轻一点，人就稳稳地站在了柳叶所在的树杈上，那几颗桑葚毫无阻碍地掉落在地上。柳叶眼睛瞪得老大。轻功，当初她就见那个玄衣汉子使过，嗦一下就不见了，柳叶当初的感觉更像是见了鬼，不真实。不像司徒昊，动作不急不缓的，就这么轻飘飘地就到了身边。 司徒昊学着柳叶的样子坐下来，捞过一根树枝，慢慢地把上面的桑葚摘下来。对着柳叶说道：「还不摘？不是要比赛吗？」 第44章 柳叶回过神来，也捞过一根树枝开始采摘桑葚。一边还兴奋地问司徒昊：「刚才那是轻功吧？真的能飞檐走壁？我能学吗？」 司徒昊上下扫视了柳叶一眼，说道：「练武是要有天赋的，还要能吃苦。你若想学，可以让老胡教你些强身健体的招式。」 「啊？胡叔？我就知道他不简单，没想到还会武功，厉不厉害？跟你比如何？」 「他打不过我。」司徒昊轻轻一笑，鬼使神差地，把手上的桑葚喂进了柳叶嘴里。 「……」两人同时愣住，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采摘，谁也不再说话。 另一边的谢俊这会儿却是郁闷得不行，虽然枝叶漫漫，看不清树上柳叶两人的动作，但是只看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身影，就让他烦躁得不行。很想冲上去分开那两人，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能恨恨地拿桑葚出气，采摘的动作很是野蛮。 几人的动作很快，带来的一个竹筐三个篮子很快就给装满了，原路返回，柳氏和芸娘已经把几个酒坛子清洗干净，并晾干了水分。柳氏母女、芸娘一起把桑葚一颗颗捡出来，丢掉破损腐烂的，又用井水冲洗一遍，放在一边沥水。 早早地吃过晚饭，谢俊和司徒昊谁都没提离开的事。柳叶作为主人当然不好赶客人离开，只好装作不在意，指挥着司徒昊和谢俊捣碎沥干水的桑葚，再把捣碎的桑葚和糖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入酒坛子里。 轻风拉过柳叶，偷偷地给她竖大拇指，「姑娘厉害，连我家主人都敢指使。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怕我家主人吗？」 「为什么要怕？你家主人长得挺正常的啊，还是跟养眼的美男子呢。」柳叶笑笑，对轻风说道：「轻风啊，你家主人具体什么身份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非富即贵是跑不了的。他那样的人，看惯了众人对他的恭维敬畏，偶然有个人像对待普通朋友一样的对待他，会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你不觉得你家主人很享受现在这种被人呼来喝去的感觉吗？」 「哇，姑娘，还是你厉害，真厉害。」轻风睁大了眼睛，连连竖大拇指。 「好啦，开玩笑的啦，我只是遵循本性，以平常心待人，也希望人以平常心待我罢了。」柳叶拍掉轻风竖着大拇指的手，说道：「赶紧的，去帮忙，天都要黑了。」 等到所有的酒坛子都装好，封口，竟然还留下了一小篮子的桑葚。柳叶挑拣了一些装到盘子里，给厅里的人送去。 看着厅里坐着喝茶却谁都不理谁的两个少年郎，柳叶抹抹额头，放下果盘子就去找芸娘一起收拾西厢房去了。都已经戌时三刻了，这回是真的不能撵客了。再有两刻钟就要关城门了，怎么也赶不回清河县去了。 安排好两个客人，柳叶早早地就回房睡觉了。今天又是上山又是爬树的，实在是有些累了，沾床就睡，一夜无梦到天亮。 吃过早饭，谢俊就要告辞离去，今天他得回府城去，再不甘心也不能再留下来了，还有大半天的路要赶，回去晚了又该挨骂了。柳叶一大早就去地里摘了两个相对成熟的西瓜，让谢俊带走，并告诉他过几天亲自去府城给谢爷爷送西瓜。 送走谢俊，柳叶安排老胡去买十个酒坛子和几斤白糖，自己带着司徒昊和轻风两人继续去采摘桑葚。她打算再酿制十坛子桑葚酒，八月十五走节礼的时候正好可以送礼用。 今天上山的人少，需要的桑葚却比昨天的要多，柳叶三人没有拿篮子，带着三个竹筐就上了山。午饭是在山上吃的。轻风一石头过去就砸死了一只野鸡，柳叶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轻风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轻风打不过老胡。」看着忙碌着架火堆烤野鸡的轻风，司徒昊没来由的来了这么一句。 「啊？」柳叶疑惑地看着司徒昊。 「他们两人走的路数不同，轻风擅长暗器，近身搏斗不行。老胡，是军阵里出来的，见过血的，两人对战，轻风在气势上就落了下风。」 柳叶不由自主地缩缩脖子，「胡叔……当过兵？」 「恩，我在边军里发现了他，把他带回京都做了一名侍卫，后来他伤了腿，就退了下来。」 「你，你也当过兵？你才几岁啊？」柳叶指着司徒昊，跟见了鬼似的。她的印象里，前世参军的年岁最低也要年满17周岁。眼前的司徒昊竟然已经…… 「十七。」 正当柳叶还要感慨几分的时候，轻风拿着烤好的野鸡走了过来，两人的交谈就此结束。 烤野鸡、桑葚、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三人饱饱的吃了一顿，继续开始干活。等装满了三竹筐的桑葚，三人才收拾了东西往家赶。 柳叶作为唯一的女孩，背竹筐这种活计当然是轮不到她来做的。悲催的轻风找了根木棍当扁担，挑着两个竹筐。司徒昊轻轻松松地单手拎着一个竹筐，若是只看他的神情，还以为竹筐是空的呢。 柳叶不用负重，全身轻松的她就开始不好好走路了。蹦蹦跳跳的，一会儿踢飞一颗小石子，一会儿蹦起来折树枝。突然，乐极生悲，随着「哎呦」一声，柳叶已是坐倒在地上。原来是她又一次跳起来折树枝的时候落地不稳，妥妥地摔了个屁股开花。 司徒昊赶紧放下竹筐上前查看。「怎么了？摔哪了？」 柳叶试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只好揉着屁股继续坐在地上，呻吟道：「没事没事，摔了一跤。哎呦，痛死我了。」 「噗嗤」轻风看着柳叶扭曲着脸痛得直吸气，忍不住笑道：「该，谁叫你不好好走路的，让你嘚瑟。」突然感觉到后背一寒，接触到自家主子冰冷的眼神，悻悻地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第45章 司徒昊蹲下身来，一边查看柳叶有没有摔伤腿，一边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摔狠了，痛，坐坐缓一下就好了。」柳叶有些窘迫，缩了缩被司徒昊抓着的脚。突然身体凌空，柳叶不由自主地「啊」的叫出声来。司徒昊竟然一声不吭地给她来了个公主抱。 「喂，喂，喂，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惊慌失措的柳叶一阵挣扎，呲溜一下就挣脱下来，站在一边假借拍打身上泥土的机会掩饰尴尬。前世今生除了前世的老爹，还没被其他男人抱过，忽然来这么一下，还是个超级大帅哥，心都要跳出来了，说不出是害羞还是害怕。 手上一轻的司徒昊看都不看柳叶一眼，抬脚就往前走去。 轻风默默地拎起司徒昊丢下的竹筐，就要往自己的那根木棍扁担上套。自家主人第一次抱了个女的，还吃了鳖，这时候的轻风巴不得自己是透明人。 「把那竹筐给我。」柳叶出声拦住了轻风的动作。 「这……」轻风看看竹筐，看看柳叶，又看看走在前面头都不回的司徒昊，不知道该怎么办。 「给我。」柳叶上前几步，夺过竹筐，一把提起，发现拎不动，冲着前面的司徒昊大声喊道：「喂，小昊子，快来帮我抬一下，我一个人拎不动。」 「……」刚挑起扁担准备走的轻风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筐摔倒在地。小……小昊子，我滴个天呐，柳姑娘果然彪悍，非吾辈能比拟的。更让轻风吃惊的是，自家主子竟然真的走回来帮着柳叶一起抬竹筐。完了完了，主子对关系最好的几个表小姐都没这么放纵过，竟然还说自己对柳姑娘没那意思，骗鬼呢。可是柳姑娘这年纪也太小了点，不能立马迎进王府啊。 不提自顾自在一边天人交战的轻风。当事人柳叶和司徒昊早已经一起抬着一个小小的竹筐走远了，只是一人是明目张胆地笑开了花，一人是偷偷地微翘嘴角而已。 等到把所有的酒坛子都装满桑葚，又来不及赶回清河县去了。没办法，当然只能再留宿一晚了。 静寂的夜空，一弯明月穿梭于云层间，几颗调皮的星星互相眨着眼睛嬉戏，月光下，露台上，一身深色衣衫的司徒昊躺在竹摇椅上，身体随着摇椅的摇动一晃一晃的，椅上的人微闭着眼睛，面色柔和，似是睡着了一般。扇面般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微微张开的红唇。柳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盛世容颜，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怕破坏了这难得的美景。 「看够了没有？」摇椅上的人依旧闭着眼，声音却这么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哦，公子您醒着啊，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不敢上前打扰。」柳叶讪讪一笑，恭敬地走上前来，把一盘子切好的西瓜放在摇椅旁的小桌上，退到一旁站好。 「别学轻风那一套，你不合适。」司徒昊姿势不变，依旧是轻飘飘的声音跟柳叶说话。 「啊？」 「你不是下人，也没有半点恭敬之心，何必为难自己。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尊卑观念。」司徒昊半撑着身子，一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看向柳叶。 「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柳叶不再拘束，拉过一把椅子，隔着小桌子，坐在司徒昊对面，「我自幼散漫惯了，芸娘教了我很多规矩，可我就是做不来，每次礼仪课，都把芸娘气得不轻。」 「你这样挺好，很真实，不像别的女人，当面恭敬亲和，背后却能毫不犹豫地捅你刀子。」 「听你那语气，貌似对女人怨念极深啊。」柳叶拿手臂支着头，笑问司徒昊，满眼八卦之色。 司徒昊躺回摇椅上，微闭了闭眼，说道：「我母亲就是被一群所谓的姐妹陷害至死的。」 「……」柳叶收回手臂，端端正正地坐好，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司徒昊没有回应，只是依旧摇着摇椅，望着头顶深不见底的夜空。柳叶也没再说话，单手支头，陪着看星星。 一刻钟后，柳叶已经从单手支头变成了趴俯在桌子上了，司徒昊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沉默。无聊地换只手臂趴着，面对着司徒昊，无话找话：「小昊子，你这到底是怎么长的？咋能长这么漂亮呢，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我长得像我母妃……」 柳叶一下就坐直了身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母妃？」 说漏嘴的司徒昊无奈坐起来，正色道：「当今圣上是我父皇，我母妃是娴妃，死后追封为皇贵妃。荣宠一时，却也只能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那，我……我现在应该是大礼参拜，还是夺路而逃？你会不会杀人灭口？」惊愕过后的柳叶坐在椅子上，屁股扭来扭曲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装模作样，其实没一点害怕惶恐之色的柳叶，司徒昊不由得嘴角一翘，道：「你这丫头，就知道你不知尊卑，别装模作样的了。」 「谁说我不知尊卑了，只是一个人尊贵与否，不在于这个人的身份，而在于他的品行，在于他是否在能力范围内实现了他人生的价值。」 「你……这样的话，不准对外去说。后半句还行，前半句……说出去了会遭祸的，你还小，不知道身份地位代表着什么。」司徒昊说着，伸手摸了摸柳叶的头。 「喂喂喂，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清。」柳叶立马跳了起来，指责司徒昊。自己好歹活了两世，竟然被个十七岁的小毛孩摸头。 第46章 「真是的，我走了，你早点休息。」柳叶转身欲走。真是，虽然在知道他姓司徒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可如今证实了身份，还是很害怕啊，不知道日后该如何相处，继续当朋友？不妥当，当个王子供着？变扭。 看着欲夺路而逃的柳叶，司徒昊站起身，拉过柳叶在她耳边说道：「本王封号顺，丫头，记住了。」说完，纵身一跃，直接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看着那施施然走进西厢的身影，感受着耳旁残存的温热，柳叶跺跺脚，下了楼梯，思绪烦乱，她想静静。 第二天，当柳叶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去找司徒昊的时候，发现人家早已不告而别了。老胡说，公子天蒙蒙亮就启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柳叶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玩，这样也好，正好，身份上的巨大差距让她不知该如何对待，要是让她像别人一样，见了面就下跪请安，她宁可没认识过这么个人。 第一批西瓜已经成熟，柳叶挑了一筐十个大的，由老胡驾车，去了趟府城，拜访了谢老爷子。老爷子帮着引荐了府城有名的水果商人魏员外。魏员外家不但有着自家的果园，还收购倒卖各种鲜果，生意跨越好几个州府。柳叶家年初的桃树和葡萄苗就是向魏员外家买的。 魏员外尝了口柳叶带来的西瓜，连连称赞：「嗯，不错，又甜又沙，最难得的是，比往年的西瓜提早了半个月的时间上市。柳姑娘，你开个价吧。」 「五十文一斤。」 「柳姑娘，这个价格，我会亏本的啊。往年西瓜刚上市的时候，也就三十文一斤。」 「员外，现在这时候的西瓜就不是给普通民众吃的。我舍弃清河县，大老远的跑来府城为的什么，员外比我更清楚。老实说吧，这个瓜，我这边也不多，总共也就几亩地，第一批能采摘的就更少了。」 「姑娘，西瓜这东西，不好保存，也就只能在我们青州府卖卖。四十文，实在不能再多了。」 「行，但我不负责运输。」 「这……好吧。柳姑娘，我这可是看在谢老大夫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下次可没有这么高的价格了。」魏员外想了想，答应下来。 「那是自然，我也就是沾了早上市几天的光，等过几天别的西瓜陆续上市了，自然就卖不了这个价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价格谈妥，双方约定明日一早就去拉货。柳叶连夜回了双福村安排采摘事宜。谢老爷子不同意柳叶赶夜路，后来见实在劝说不动，就安排了三个护院随行。 柳氏看到柳叶半夜归来，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待听到是西瓜买卖谈妥了之后，又是责怪又是心疼，亲自下厨做了夜宵，嘱咐柳叶吃完了早点休息。 等这一季的西瓜卖完，光柳叶家就卖了五百多两银子。柳怀仁和赵六家虽没种那么多，但也都有几百两银子的进账。赵六喜得直搓手说明年还要这么种。 柳叶笑笑，说道：「六叔，今年是我们占了先机，我们的西瓜最低都卖了二十五文一斤，其他人的最高也没三十文一斤。到了明年，种植的方法传开后，种得人多了，大家的西瓜都差不多时间成熟，就卖不上价格了。」 「那不管，叔以后啊，就跟着你干了。」 到了「双抢」的时候，消失了一个多月的司徒昊突然又出现了。那是柳叶家抢收粮食的第一天，为了赶进度，柳家还特意请了几个短工帮忙。割稻收粮这些活柳叶干不来，下田干活只会是帮倒忙，但她也不闲着，带着柳晟睿和几个村里的小孩子，提了个竹篮子在已经收割的田地里捡遗落的稻穗。 司徒昊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田埂上，白衣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手执一柄折扇，轻轻扇动，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说的就是这样的人物。 柳叶把小弟赶去跟别的小伙伴一起玩，自己迎上前去微微福了一礼道：「公子，您怎么来了？轻风呢？怎么没在身边伺候。」态度恭敬。 「……来看看这季庄稼的收成。」司徒昊微叹口气，小丫头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有礼过，就不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可自己也只是不想骗她罢了。「轻风在晒谷场，还有清河县的主簿梁大人。」 两人正慢慢往村里走着，听了司徒昊的话，柳叶一下止了脚步：「啊？没听说稻子还没收割，主簿大人就上门的啊，再说了，农税不是由农户自己上衙门缴纳的吗？」 「我听说你用了新方法种水稻，很是好奇，就请了梁主簿一起来做个见证。」司徒昊边走边说。 柳叶跺跺脚，小跑几步跟上司徒昊的脚步，说道：「啥意思？说清楚了。」 「丫头，粮食增产意味着什么，你可清楚？这不是你那些种草药的法子，说破天去，也只关乎小部分的利益。粮食，关乎民生。」司徒昊停了下来，正色道。 「套种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呵，不用问也知道，胡叔肯定什么都跟你说了吧。」柳叶也停住脚步，正视着司徒昊，随是问话，用的却肯定句。 「是的，西瓜早产高产，这没什么，重要的是棉花，等棉花收获的时候，主簿也会来。」 「司徒昊，你到底想干嘛？」柳叶有些跳脚，努力压制自己的火气。 「丫头，若你的这些方法真当切实可行，主要推广开来，受益的可是百姓，你家也会有朝廷的赏赐下来。」 「可我并不想要什么赏赐。村里人若是想学新的种植法子，我自然会教，不需要顺王殿下操心。」 「柳叶！」 第47章 「殿下生气了？殿下要怎么惩罚民女？要打要罚都可以，但请殿下日后别再来了。」柳叶说完，头也不回地就朝着晒谷场走去。 「丫头，生气的是你，你到底在气什么？」司徒昊长手一捞就拉住了柳叶，缓下语气问道。 「气什么？司徒昊，你做这些事之前，有问过我的意见没？也对，您是王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感受又怎么会在您的考虑之中。」柳叶说完，别过脸去不看司徒昊。 没想到司徒昊却突然笑出声来，心情大好，「嗯，不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野蛮丫头。」 「你……」柳叶无语了，甩开司徒昊的手，大步离开。 司徒昊笑笑，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着。 双福村的晒谷场是村里公用的，每年收获的时候，村民们都会提早去里正那报备，里正根据每家收割的日子和田地的多少统一分配。 柳叶家的水稻种植得早，收获也早了那么几天。整个晒谷场就只有柳叶和赵六两家在使用。柳怀仁家的田地不在双福村，当初柳叶只帮他们准备了秧苗，等确认秧苗移栽成活后就不再操心了。 柳叶到的时候，晒谷场边上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本就好奇柳叶家新法子育秧的水稻到底能有多少收成，又听说连县里的主簿大人都来了，看热闹的就更多了。 从柳叶家搬来的桌椅摆放在场边，边上还站着两个衙役。场中，赵六和柳叶家的两个长工正在稻床上摔稻杆脱粒，轻风在一旁转来转去，跌跌欲试。另一个穿着端正的中年男子抓了一把稻谷，在手中使劲地揉搓，挑出几粒大米放嘴里嚼嚼。 看到司徒昊过来，轻风立马迎了上来。中年男子不认识司徒昊，但看轻风恭敬的样子，也扔掉手中的稻谷，整了整衣衫跟了过来。 「公子，柳姑娘。」 司徒昊「恩」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柳叶更甚，狠狠地瞪了轻风一眼。轻风敏锐地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劲，脸上讨好的笑容更胜了。 主簿战战兢兢地问轻风：「轻风大人，这两位是？」 「哦，梁主簿，这位就是柳姑娘，新的育苗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轻风向梁主簿介绍柳叶，却提了不提司徒昊。 梁主簿也是乖觉，轻风都是连县令大人都要敬着的人物了，眼前这位主，不是自己能认识的。向柳叶轻施一礼，道：「柳姑娘大才，若此法真能使水稻增产，柳姑娘功德无量。」 「主簿大人过奖了，小女子只是卖弄些许小聪明罢了，不敢当主簿大人夸赞。」柳叶回礼。 「柳姑娘估计，这季的水稻，亩产在多少斤？」梁主簿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我也不清楚，梁主簿既然来了，不防多等几日，等我家的粮食收割晒干了，一称便知。」柳叶有些不好意思，她是真的只是拿了前世的见闻来卖弄罢了，对农事真的不精通，若非赵六和长工们帮忙，这地肯定种不成。 「轻风，这里交给你了。」司徒昊交代了一句，拉起柳叶的手说了声「走」，就大步离开了。 待到远离众人的视线，柳叶才甩开司徒昊的手，怒道：「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的，不像话。我以后还要嫁人呢。」 「噗呲，才多大的人，就想嫁人啦？」司徒昊笑着摸了摸柳叶的头。 柳叶一挥手，打开司徒昊的手，道：「别摸我头，再摸，我翻脸了啊。」 「好。」司徒昊又揉了几下柳叶的头发，才道：「丫头，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我找人看过，不出意外，你家的水稻亩产比起往年，至少增产三成，到时候消息传开，你家没有后台，那些官吏只会贪墨了你的功劳，而且万一有差错，他们就会拉你出去顶罪。现在我让轻风挑破了此事，日后即使有差错，他们也只会怪底下的人，却不敢拿你开刀。」 柳叶撇撇嘴道：「你的好意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喜欢你不知会一声就安排事情的做法。每次都这样，从不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好像我就是那路边的一条小狗，你高兴了就施舍一些……」 「胡说，你去问问轻风，除了亲近的几人，我何时对别人如此上心过。」司徒昊打断柳叶的话，有些急切地道。 柳叶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就笑了，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你亲近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找了一个比山还要大的大靠山？」 司徒昊看着柳叶，认真的说：「你是我的朋友。」 柳叶也认真地看着司徒昊说道：「好，既然是朋友，那就应该坦诚相对，下次再有事，记得提前跟我说。」 「好。」 「走吧，回家。上次酿的桑葚酒，早就好喝了，我已经澄清分坛装好了，味道不错，回去尝尝？」 「好。」 第48章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家走去。 忙碌了几天，梁主簿仔细称量了柳叶家和赵六家的粮食收成，又去问了柳怀仁家的收成，三家一合计，算出个平均数，平均亩产560斤。梁主簿很是兴奋，连县令大人都特意来柳家查看。天宇王朝的水稻平均亩产量只有450多斤，这一下子长了一百多斤，不由得人不兴奋啊。 柳叶却有些失望，前世的时候，水稻亩产都有千斤左右，超级稻更是有了亩产2000斤的收成。在这里，没有杂交稻，没有化学肥，想要增产，真的是很难啊。 送走了县令和主簿，司徒昊也准备回京。临走时，他告诉柳叶，明年司农寺会派人下来，向柳叶学习新的育苗方法。 「啊，别来人了吧？」柳叶有些不情愿，「你把我的笔记带走吧，育苗法子和日常护理，里面都有详细记载。」 司徒昊有些无奈，「丫头，听话。只有你当面把方法教授出去，并让司农寺的人亲眼见证粮食产量，你才能完全脱身，日后有什么差错也就怪不到你头上。」 「那万一明年天公不作美，年景不好呢？」柳叶直皱眉。 「这些事，那些官员自会衡量，再说了，不还有我在呢。」 柳叶皱皱鼻子，斜了司徒昊一眼。「有你在才麻烦，本来我可以安安静静地种我的田的。」 「丫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过事先说好，要派就派个实干的来，别派些官僚主义者过来，小心被我一把扫帚赶出去。」 「好。要不要我顺便让人带些朝廷的试种种子过来？我看你对种地的事懂得挺多的。」司徒昊建议道：「试种田可以免税，还有朝廷的补贴，要是试种成功了，还有奖赏。」 「试种种子？」柳叶眼睛亮亮的，明显很感兴趣。 「都是些外邦进贡的种子，还有些是司农寺自己弄出来的新种子，不过种植成功的很少。」 「好啊好啊，多带一些过来。」 「不行，不能多了，你的主要任务是种好水稻。」 柳叶撇嘴。 送走司徒昊，忙着把晚稻种下，一年中最辛苦的「双抢」便算是顺利结束了，那些下地干活的人，一个个都累得够呛。还好，「双抢」期间，柳叶特意买了不少肉食改善他们的伙食，还每天炖了绿豆汤解暑。 修整了一段时间，柳叶便想起一事来，当时打谷子的时候，用的是稻床。问了赵六，这边用的都是稻床，还有用稻桶的，都是拿一捆捆的稻子用力敲打在器物上来脱粒。老胡说，有些地方有用连枷的，是由一个长柄和一组平排的木条构成，用来拍打谷物，使谷物脱粒。 柳叶想起前世网上看到的脱粒机的介绍，就想着能不能也做一个出来，现在的脱粒工具实在是太费力了，效率也不高。电动的脱粒机做不出来，人力的总能试试吧？把自己关在房里写写画画许久，最终还是不得法门而入。磙子、踏板、连接轴、谷箱，样子可以凭着记忆画出来，可具体尺寸，怎么组装，柳叶一筹莫展。 烦躁地丢掉纸笔，柳叶决定去府城一趟。一来给谢府送中秋节礼，二来是想采买点东西，三来嘛就是想给家里的鸡蛋和鸡找个买家。现在竹林里已经有两百多只鸡了，鸡蛋的销售就成了问题。柳叶不想零散着卖，只想找个固定客户，价格便宜点没关系，省时省力最重要。 本来想着带着全家出来散散心的，结果柳晟睿说自己不想请假，爱读书的好孩子，这必须支持。然后柳氏说不放心睿哥一个人在家，她也不去府城了。最后只有柳叶带着桃芝和老胡三人，驾着马车，带着礼品出发了。 由于是游玩性质的，柳叶几人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的，到府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先在悦来客栈住下，打算明日再去谢府拜访。 其实原本是可以住在谢府的，谢老爷子一定会很开心。可谢家人实在太多了，四世同堂，再加上下人仆役，柳叶到现在连谢家的主人都还没认全呢，还是住客栈自在些。 谢老爷子越发老迈了，耄耋之年，四世同堂，已是难得的福气。这几年在府里养老，万事不操心，原本古怪的性格越发古怪了，「老小孩」说的就是老爷子这样的人。 见到柳叶过来，谢老爷子很是开心，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丫头长丫头短的问个不停，还拉着柳叶说要下棋。柳叶只会五子棋，被谢老爷子说落一番不求上进后，两人便拿着围棋下五子棋。 「叶丫头，转过年就十二岁了。你家大人可有给你相看人家？」谢老爷子边下棋边妆若无意地问道，说完还朝柳叶挤眼睛。 柳叶抹额，「谢爷爷，我才十一岁。说这些，您不觉得太早了些吗？」 「不早了不早了，慢慢相看着，三书六礼下来，也得三五年，到时候，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好完婚。」 「那也太早了，我要过了二十岁才嫁人。」 「那就成老姑娘喽，没人要了。」谢老爷子拿手指指柳叶，笑着落下一子。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柳叶也落下一子，兴奋地道：「我赢了。」 第49章 谢老爷子把棋盘一推，叫道：「不玩了不玩了。叶子，跟爷爷说说，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说着，还冲柳叶挑了挑眉。 柳叶整理着棋子，头也不抬的道：「没想过。」 「嗳，你这丫头，敷衍我老头子，快说快说，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柳叶想了想道：「嗯……人品要好，要能听管教，家里人口简单，小富即可，最最重要的是，要长得帅气，哦，就是要长得漂亮好看。」 「貌似潘安？」 「必须的」柳叶把头一扬，提着调子说道。 「臭丫头。」谢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柳叶头上。 「哎哟，谢爷爷，丫头都要被你打傻了。」 陪着谢老爷子嘻嘻哈哈的，直到老爷子的午休时间，柳叶才告辞出来，径直回了客栈。 这时，谢老爷子的房间里，谢俊正在陪老爷子说话。 望着神情俊朗的少年，谢老爷子轻叹一声，道：「俊哥，叶子那丫头…怕是不行咯，你还是听你娘的，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吧。」 「曾祖父，难道您也嫌弃她家的条件吗？叶儿聪慧善良，美丽大方，您不也很喜欢她吗？为什么就……」谢俊有些急迫，怎么连一向支持自己与柳叶来往的曾祖父也劝自己娶别人。 「不是她不好，而是她无心嫁入我们这样的家庭。人口简单，小富即可，这是她亲口说的，她这样的人，受不住大户人家繁琐的规矩的。而且她的年纪也确实太小了些，再等个三五年，你都要二十了。」 「曾祖父！不行，我要亲自去问问叶儿。」谢俊说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站住！」谢老爷子喝住谢俊，道：「你想过没有，要是柳叶那丫头拒绝了你，你该怎么办？」 「我……」谢俊有些窘迫。 谢老爷子缓下语气，道：「俊哥，做事不能急，好好的去跟叶子相处。你爹娘那里我去跟他们说，两年时间，若是还不能搞定那丫头，你就放弃吧，乖乖地听你爹娘的安排成亲。」 「……是，曾祖父。」谢俊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跑去挑送给柳叶的礼物去了。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柳叶，这会儿正带着桃芝和老胡在街市上胡逛。三人一路逛着进了一家首饰铺。这些年，忙忙碌碌的，从没置办过像样的首饰，柳叶耳朵上挂着的珍珠坠子还是从柳氏的妆匣里找的。母女两个都不是很在意这些，柳氏觉得自己是个和离过的人，满头珠翠的会惹闲话；柳叶则是个实用主义者，一副耳环，一条项链，就已是足够。 这次难得有时间又有闲钱，柳叶就打算给家里人买点什么回去。老胡在外面等候，柳叶拉着桃芝进了这家名为玲珑阁的首饰铺子，立刻就被各式精美的珠宝首饰给晃花了眼睛，果然，女人对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能力，再是实用主义也挡不住她欣赏、喜爱珠宝的心。 柳叶二人边逛边看，把整个店铺都逛了个遍，最后指着一块和田白玉的葫芦玉佩问道：「店家，这个玉佩多少钱？」 「伙计，这个玉佩拿出来看看。」同一时间，另一个女生响起。 柳叶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绿衣小娘子拿手指着一块玉佩，正是柳叶她们看中的那块，边上站着一个跟柳叶差不多年纪的粉衣小姑娘。 店伙计看看柳叶，又看看小娘子，笑着说道：「这位小娘子，实在抱歉，这块玉佩是这位姑娘先看中的。小娘子不防看看本店其他的款式，本店的玉佩件件都是精品，绝不重样。」 「切~」绿衣姑娘轻蔑地上下扫视了柳叶两人一眼，见她们穿着棉布衣衫，头上连样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轻蔑之色更重。「伙计，你这双眼睛是不是白长了？她们两个，是能买得起玉佩的人吗？还不快把玉佩拿出来！」 伙计犹犹豫豫地拿出了玉佩，却没递给绿衣姑娘。柳叶一把抢过玉佩，放在手里翻看，道：「这玉佩不错，伙计，多少钱，给我包起来。」柳叶手一伸，把玉佩递还给伙计。 不料边上的粉衣小姑娘手快，抢过玉佩就放在绿衣姑娘手上，道：「颜姐姐既然喜欢，拿着就是了。伙计，不管多少钱，我们都买了，账记在夏府账上，一会儿你们自去结账。」 听到夏府两字，柳叶眼神闪了闪，她就说嘛，怎么就会无故讨厌这么个小丫头呢，原来是原主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啊，她们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是，玉佩五十两。」伙计见玉佩已经被绿衣小娘子收入怀中，只能答应下来。 「哟，没钱买什么东西啊，还记账。伙计，这是五十两，那玉佩，我买了。」柳叶撇了夏新柔一眼，从荷包里拿出银票来递给伙计。 「你！」被叫颜姐姐的绿衣姑娘怒瞪柳叶。 「这……」伙计左右为难，看到不远处的掌柜，赶紧跑过去求救。掌柜听了伙计的话，过来抱拳行礼道：「几位贵客，能看上小店的东西，是小店的荣幸。只是本店的玉佩都是独一无二的，也拿不出第二块来供姑娘们挑选。不如，哪位姑娘割爱，退让一步，小店感激不尽。」 第50章 柳叶没理掌柜的，递出去的银票也不收回，只拿眼盯着夏新柔，挑衅意味十足。 「六十两，掌柜的，这个玉佩我要定了。」夏新柔恶狠狠地瞪了柳叶一眼，就差冲上来动手了。 「七十两」柳叶轻飘飘地说了句，低头翻荷包拿银票。 「一百两。」一声响亮地女声响起，从门口进来一华服妇人，傲慢地看了柳叶她们一眼，说道：「新柔，带着你颜姐姐，看上什么竟然去挑，要是有人跟你抢，我们夏家都以双倍的价格买下来。」然后自己去一边的椅子上坐着喝茶。 「娘。」夏新柔一见妇人底气十足，冲着柳叶「哼」了一声，拉着绿衣姑娘就往边上看去。 柳叶耸耸肩，跟在夏新柔身后，每当夏新柔或者绿衣姑娘看上一件饰品，柳叶就上前去抢。夏新柔就得意洋洋地冲掌柜的喊一句：「双倍，包起来。」 如此反复五次，就在姜氏要上前制止的时候，柳叶似是泄气了，长叹一声，拉着桃芝去了别的柜台看饰品。这次，她挑了个金镶玉的手镯，喊了掌柜拿出来看看，夏新柔就一把抢了过去。柳叶看向夏新柔：「双倍？」 夏新柔毫不示弱，「双倍。」还挑衅地瞟了柳叶一眼。 柳叶看了看那只手镯，有些无奈地走开了。夏新柔得意一笑，继续跟上。 没一会儿，柳叶看中了一串碧玺手串，又被夏新柔抢了去。重复几次，在姜氏再也坐不住，起身走过来的时候，柳叶又看中了一套蓝宝石头面。 「哼，不知天高地厚，这套头面也是你这样的人能染指的？」绿衣姑娘语气傲慢。 「就是，你有那么多钱吗？乡巴佬。」夏新柔轻蔑地说道。 「你们不抢，我就买得起。」柳叶看了两人一眼，语气中有无奈，有泄气，还带了点点请求之意。 「哈，想得美。掌柜的，包起来。」夏新柔头一抬，得意洋洋。 「你！算你恨。」柳叶怒气冲冲，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哈哈，乡巴佬，还想跟我斗，快滚吧，别丢人现眼了。」夏新柔笑得得意，转身对掌柜说：「把刚才那些统统包起来，送到夏府去。」 「好嘞，小姐大方，总共六千六百两白银。好意头啊，六六大顺。」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儿可是赚大发了。 「那么贵？掌柜的是不是算错了？」赶过来的姜氏一听这价格就吓住了。 「错不了错不了，这位小姐说了，所有东西都是双倍价格购买。请问，是记账还是现银？」掌柜笑着问道。 「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掌柜的，不如……」姜氏很为难，打着商量问掌柜。 「掌柜，若是有人打肿脸充胖子，说话不算话，那些东西里有几样我还是蛮喜欢的，掌柜的把它挑出来，我买了。」去而复返的柳叶微笑着看着姜氏几人，眼中不屑意味十足。 「谁说我们不要了，这些东西我们都要，就按双倍的价格买，哼。」夏新柔跺着脚大叫。绿衣姑娘也看着姜氏，眼中意味不明。 姜氏轻叹口气，朝掌柜摆摆手，说道：「都包起来吧，送去夏府结账。」 「好嘞。」掌柜的立马下去收拾东西，心里早就暗暗给柳叶竖大拇指了。 柳叶不再理会众人，带着桃芝径自离开了玲珑阁。桃芝愤愤不平地说道：「姑娘，他们那些人太过分了，刚才你就不该拦着我，看我不撕烂了她们的嘴。」 「哟，没看出来，我们桃芝姐姐这么厉害啊，太凶了，可就不可爱了哦。」柳叶笑得开心，调侃桃芝。 老胡跳下马车迎上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话语，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桃芝嘴快，把买首饰被人看轻欺负的事一一说了。老胡一听就怒了：「小小商户，也敢如此放肆，姑娘等着，小的这就去给姑娘出气。」 「胡叔，不用了。」柳叶笑着拦住他，「这会儿姜氏母女还不知道怎么后悔呢，双倍的价格买了一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好了，时候不早，回去吧。」柳叶扶着桃芝的手就要上马车，却被人叫住了。 「姑娘，等等。」来的是玲珑阁的伙计，捧着个盒子递上前来说道：「我们掌柜的说，今日多谢姑娘。一点薄礼，还请姑娘笑纳。」 柳叶示意桃芝接过盒子，对伙计说：「辛苦小哥，替我多谢你家掌柜厚赠。」 「哪里哪里，掌柜的说了，今日若非姑娘，小店做不成那么大笔买卖，小小薄礼，姑娘应得的。」伙计小心翼翼地后退，行礼道：「姑娘慢走，欢迎再次光临。」 第51章 柳叶和桃芝一同进了马车，老胡一扬马鞭，马车缓缓驶远。车内，桃芝打开盒子给柳叶看，一块玉佩，一支金簪，一只赤金手镯，东西不贵重，却胜在做工精细。 柳叶很是喜欢，笑着对桃芝说：「收好了，这可是白得的好东西。还真要多谢姜氏她们了。」 「是。」 回到客栈，掌柜过来说下午有位姓谢的公子来寻人，留下话说，明日上午再来。 没想到晚上谢俊就过来了。约柳叶明日去翠云峰赏桂品茶。翠云峰在府城北郊，那里风景秀丽，春有桃花秋赏桂，山顶翠云观香火鼎盛，是府城有名的游玩之地。 延绵山道，两旁桂树林立，芳香扑鼻，清风吹过，桂花雨下，一地芳华，让人不忍踱步。拾阶而上，偶有岔路，尽头一座小亭，早有游客驻足，或执子对弈，或挥毫弄墨，或品茶论道……处处风雅处处景。 柳叶几人边走边逛，一路上到山顶的翠云观。拜三清祖师，用午膳，品茶，闲聊，柳叶几人赶在太阳下山前回到了府城。 与此同时，夏府姜氏的房间里，姜氏正与贴身嬷嬷许氏在说话。 「查得怎么样了？那柳氏过得如何？」 许嬷嬷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回娘子，查清楚了。柳氏就住在双福村，靠着种地养鸡过活呢，成了一名农妇了。」 「哦？她不是绣工了得吗？再怎么样也沦落不到当农妇啊。」 「哎呦，娘子，再能干又能怎样？抵不住有个拖后腿的娘家啊，听说前几年柳氏还开过绣铺呢，后来她娘家犯事，绣铺就开不成了，她那大哥到现在还在牢里呢。」 「嗯，那丫头的事查得怎么样？」 「娘子没认错，那丫头确实是婉姐儿，这次来府城就是为了卖鸡蛋的。」 「哼，她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新柔比那丫头差得远了。」 「娘子说的什么话，我们家新姐儿可是娘子悉心教养，入了怡王妃的眼的，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许嬷嬷很会说话，知道姜氏爱听什么。」 「那倒是。嬷嬷，你放话出去，就说那丫头得罪了怡王府的贵人，让那些人眼睛擦亮了，不是随便谁的生意都能做的。」姜氏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臭丫头竟敢让她白白损失了几千两的钱财，那么，她也别想好过。 「是。」 接下来的几天，柳叶就在为她家的鸡蛋奔波。可是连着三天，没一点收获，连原先有意向的都反悔了。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柳叶就察觉出不对劲来，在再一次被拒绝后，柳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家的鸡蛋不坏不臭的，价格又便宜，为啥没人买？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姑娘，夏家放出话来，说你得罪了京里来的贵人，要找你的麻烦呢，现在谁还敢跟你做生意啊。」 「呵，不就是卖个鸡蛋吗？搞得这么复杂。」柳叶轻笑出声，问道，「掌柜可知，京里来的贵人是谁啊？」 「不知道，听说是怡王府的人。」 「哦，这样啊。多谢掌柜告知。」 告辞了掌柜柳叶就回了客栈。原来夏家是攀上了王府了啊，也难为他，一个商户竟也这么会钻营，只是不知这次回来会待多久，还会不会离开，最好立刻就走，走得越远越好。 老胡过来讨主意：「姑娘，要不要小的去打听打听？」 「不用，夏府的事，不关我的事，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回家。」柳叶很是干脆。 「啊，不卖鸡蛋了啊？那鸡蛋怎么办？」桃芝一脸愤愤，「该死的夏家！」 「好了，不就是鸡蛋吗，咱还不卖了。回家，姑娘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柳叶手一摆，定下了回程事宜。 回到双福村，柳氏听说了府城发生的事，长叹一声，什么话也没说。 第二天，柳叶就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面粉、鸡蛋、白糖……没错，她打算做蛋糕，没有烤箱，可以做蒸蛋糕嘛。分离了蛋黄和蛋清，柳叶把老胡拉进了厨房，给了他三根筷子，让他打发蛋白。 等到柳晟睿下学回来，满院子都被一股勾人食欲的甜香所充斥。柳氏、芸娘、桃芝都眼巴巴地望着厨房的方向。听到柳晟睿回来的声音，柳叶把尚有些烫的蒸蛋糕拿了出来，等不及柳叶把盘子放好，柳晟睿就伸手抢了一块，一口咬下，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说话，冲着柳叶竖了竖大拇指，三两口就把一块蛋糕吞下肚去。 第52章 柳氏、芸娘、桃芝、老胡、胡飞白，一人分了一块。看着众人把手上的蒸蛋糕吃完，柳叶笑着说道：「好了，几位都吃完了，现在来说说这蛋糕的味道如何？」 「香软。」 「甜而不腻。」 「松软可口。」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意见，桃芝更是夸张，眯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道：「这是幸福的味道啊。」 柳氏看着女儿，笑道：「叶儿，你这个……蛋糕，是怎么做的？我看你今天一下午都在厨房里倒腾，还叫了老胡进去帮忙。」 「鸡蛋，面粉，白糖」柳叶伸手拍了还在做鬼脸的桃芝一下，又问道：「那，如果我们开个点心铺子，专卖蛋糕，你们觉得可行吗？」 「行，这么好吃的东西，肯定会有很多人买的。」柳晟睿边说还边望着装蛋糕的盘子咽口水，明显没吃够的样子。 「能行吗？做了一下午，才做了这么小小的一块，我可是看你来来回回拿了好几次鸡蛋。」柳氏提出异议。 老胡也跳出来说：「小的也觉得不行，下午我打鸡蛋打得手都抖了，一般人承受不住这般高强度劳作的。」 柳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嘿嘿，这不是第一次做嘛，失败了几次，材料浪费的有点多。」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没有电动打蛋器，手动打蛋，蛋糕发不起来，跟蛋饼似的。后来柳叶找了老胡来帮忙，又尝试了几次才算是成功了。 「至于打发鸡蛋的事，我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只能改进下工具，稍微降低些工作强度罢了。。」想到自己完全没办法打发蛋清，柳叶也有些沮丧起来。 「这有啥的，多几个人的事。」芸娘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配方。「只是这蛋糕的配方，姑娘，我们必须保密，不可外传。我看啊，要是开铺子，铺子里的人还是都签死契的好。」 「没必要吧？」关于买人的事，柳叶有些犹豫，一个蛋糕方子而已。 「有。」众人异口同声。柳叶无所谓地耸耸肩，「也好，配方不外泄，我们也能多赚些银子。」 「那铺子开在哪？开在我们学堂门口吧？」柳晟睿两眼亮晶晶的，笑得鸡贼。 柳叶一巴掌拍在柳晟睿屁股上，说道：「想得美，开学堂门口，卖的还没你吃的多。我打算开在府城，府城富人多，卖得出价格，而且我打算每天限量销售，让工人有足够的休息时间。如此，蛋糕的价格就会涨，县城……没有府城合适。」 「叶儿，铺子还是开在县城吧，府城，我怕夏府的人来闹事。」 「这……「看着自家娘亲担忧的神色，柳叶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们先在县城开个小铺子专卖蛋糕，等日后点心的种类多了，我们再把铺子开到府城去。至于夏家，他们攀上了怡王府，迟早会回京师的。娘不用担心，离得远了，谁还会在意我们几个？以前那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听女儿这么说，柳氏明显松了口气，点头答应。 「好了，既然商量妥当了，胡叔，找铺子和买人的事就交给你了，芸姨，蛋糕方子我教给你，日后蛋糕铺子就由你来负责了。」柳叶一一分配任务。 「啊？我去蛋糕铺子，那家里怎么办？而且，我只是个下人。」芸娘有些惊讶。 「芸姨，胡叔，我从来没把你们当成下人过。自从知道胡叔的身份后，我就想着要把卖身契还给你们。只是家里还少不了你们，司公子那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一直这么拖着。但是，还你们自由是迟早的事。把蛋糕铺子管起来，日后多少也是个进项。」 听到柳叶这么说，老胡和芸娘都有些感动了，说实话，当初王爷让他们卖身给柳家的时候，他们私底下是有怨言的，可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说没有感情是假的，现在柳叶又说出这样的话，两个人都有些情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了好了，煽情的话也说了，现在该干嘛干嘛去，争取早日把铺子开起来，家里的鸡蛋太多了，再不消耗掉一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坏掉了。」柳叶收拾了盘子就去了厨房。众人也各自忙开了。 八月底，蛋糕铺子装修完毕。柳叶在厨房里砌了一排架子，打蛋盘可以倾斜的放在架子上。又去铁匠铺定制了一批超长手柄的打蛋器，使用的时候可以适当借助身体的力量，减缓对手臂的压力。 选了个黄道吉日，蛋糕铺子便开张了。铺子每天只做十个蛋糕，差不多八寸大小，每个蛋糕都切成八块，装在一个小小的纸盘子上，卖完为止。刚开始的三天，柳叶在店门口摆了个试吃盘，把蛋糕切成丁，请路人免费试吃。蛋糕一下子在清河县风靡起来，每天的十个蛋糕根本不够卖的。 芸娘建议提高每天的蛋糕制作量，柳叶笑着同意了，却告诉芸娘每天未时三刻后就不可再制作蛋糕。一时为了预防蛋糕滞销，二是为了让工人们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过了一月，疯抢蛋糕的浪潮过去，蛋糕的销量趋于平稳，柳叶适时推出了一款红枣蛋糕，又过一月，推了款葡萄干蛋糕。 其实柳叶很想弄个烤炉出来，有了烤炉，就能做更多品种的糕点了。只是杂事繁多，一直没能静下心来研究。 采摘棉花，收割晚稻，卖冬笋……忙忙碌碌间，时间就到了十二月份。 司农寺的人十一月初就到了，来的是一位主事，姓梁。一到柳家就抱怨自己路上事多，给耽搁了。对自己不能亲眼见到柳家的高产粮收割表示了遗憾，并说来年一定要陪着柳家一起大干一场。然后就施施然地走了，说是多年未与家人团聚，回家住段时间。 经打听，柳叶才知道，这位梁主事是清河县人，跟县衙的梁主簿是亲兄弟。柳叶不禁怀疑，梁主事那么早来柳家报到，不是他工作积极，也不是他热心农事，而是他思乡情切，早早赶回来与家人团聚的。柳叶懒得去追究这些，只期望着与这位梁主事合作愉快。 第53章 大表姐柳玲玉总算是嫁出去了。先前因为柳怀孝的原因，蒋家一直想要退亲，张氏受不住柳玲玉的哭诉，也是真心疼爱自家闺女，一咬牙，又追加了百两银子的嫁妆，蒋家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婚事，十一月底把柳玲玉迎娶过门。 因先前的事，柳氏和柳叶都没去观礼。按着柳叶的性子，连添妆都不想送，还是柳氏想着毕竟是自家晚辈，给送了一份添妆过去。那边却是如石沉大海，连个回应都没有。柳氏也不在意，两家关系本就不好，本来也没期待对方会有好的回应，自己尽到礼数就好。 十二月的一天，消失许久的梁主事又来了柳家，找柳叶商讨明年粮食种植事宜。柳叶本着好资源不用浪费的原则，向梁主事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梁大人，我听说有种稻田养鱼的法子，即可以增加水稻收成，又可以获得鱼产品。不知梁大人觉得此事是否可行？」 梁主事想了想才说：「按理说，田里有水，鱼是可以存活的，可是水位不够，鱼苗长大后如何处置？水稻浅灌晒田的时候怎么办？最主要的是，鱼要是吃稻秧怎么办？那不是得不偿失吗？在下见识浅薄，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法子，小娘子即知此法，可否为在下解说一二？」 「梁主事是农事上的行家里手，小女子唐突，若有说得不对的，还请主事大人教我。」柳叶理了理思绪，说道：「稻田养鱼，鱼可以吃掉稻田里的害虫和杂草，鱼的粪便会成为水稻肥料。同时，稻田也给了鱼群良好的生活环境和丰富的食物。至于主簿担心的问题，我记了些笔记，这就去取来与大人细看，请稍等。」 柳叶说完就去了自己的房间拿了本笔记回来，指着其中的一张图纸说道：「大人请看，这是我设计的用来养鱼的稻田。我们需要在春耕前加高加固田埂，并挖好鱼坑和鱼沟，还要做拦鱼栅防止逃鱼。具体的尺寸我在这张图里都有标注。」 梁主事奇怪地看了柳叶一眼，便低头仔细看起笔记来。笔记上除了图纸外，还详细记录了整个养鱼种植的过程，按照时间顺序，各个阶段该做什么如何做都一一写明。梁主事往后翻了几页，发现还有注意事项的别特说明。 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梁主事抓着笔记不放，问柳叶：「柳姑娘，这本笔记能否容我带回去好好参详，待过几日再来与姑娘讨教这稻田养鱼的法子。」 「可以，梁主事尽管拿去看。」柳叶大方地答应下来，又拿出另一本笔记说：「这是我今年旱育秧法种植水稻的记录，大人亦可拿去。」 「好，好，如此多谢姑娘。」梁主事把两本笔记收好，又问：「姑娘为何如此大方就把笔记给我参详，就不怕我贪墨了姑娘的功劳吗？」 「这个，我如果说我大公无私，为了天下苍生，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会脸红。」柳叶嘿嘿笑道：「我想这个法子只是为了让自家多些收入罢了，既然不影响我自家实施新方法，我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姑娘真性情，不贪功，不藏私。顺王爷眼光不错，京都那些大家闺秀们怕是要伤心难过了。」 「梁大人何出此言？」柳叶有些疑惑，这关京师闺秀们什么事啊。 梁主事哈哈大笑，道：「乡下农女新法种田，顺王爷亲自面见陛下为其表功，京师可谓谣言四起啊，都说顺王被妖女迷惑，心神不属啊。」 「呃，大人玩笑了，小女子我才十一岁而已，何来妖女之说。」柳叶敷衍着梁主事，暗地里却把司徒昊骂个半死，他是脑袋秀逗了，还是故意的？ 玄十一来了，他是司徒昊身边的暗卫之一。柳叶听到老胡禀告的时候好奇心大起，暗卫啊，只在小说和电视剧中见过的物种，现在却有一个活生生的暗卫就在眼前，一定要好好见识一下才行。 一身玄衣，身姿笔挺地站在厅中，面容冷峻。柳叶来到厅中的时候见到的玄十一就是这么一副酷拽酷拽的模样，可没想到，十一见到柳叶，还未说话脸就红了。柳叶一下就乐了，原以为是个冷酷男，没想到却是个腼腆的大男孩，笑着问玄十一：「你家主子可好？这次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玄十一连耳根子都红了，取下身后背着的包袱，递给柳叶，嘟囔了半天才道：「这是主子给你的，里面有主子的信。」 柳叶更乐了，接过包袱也不打开，歪着头看着玄十一道：「你跟你家主子说话的时候也这么害羞吗？耳根子都红了呢。暗卫啊，多么酷的一个名字，你那么爱脸红，是怎么当上暗卫的？跟敌人打架的时候也脸红吗？」 「我，我，我去找胡叔。」玄十一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就「嗦」地一下不见了。 「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柳叶就开始翻看司徒昊给她的包裹。里面有两封信，一个匣子，两包种子和一卷画轴。匣子里是京师时下流行的几朵绢花和一对珠花，柳叶只惊艳了一下就搁到一边了。 两包种子，一包不认识，细细小小的，估计是某种菜籽。另一包一打开，柳叶的嘴角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南瓜子，一颗颗白白胖胖的。前世到处有卖的零食之一，不过柳叶不喜欢吃，她更喜欢西瓜子。当然，柳叶现在手上的这包南瓜子是生的，做种子用的。柳叶不会种菜，这两包种子只能交给长工们去折腾了。 两封信，一封是南若岚写的，述说自己回京后的悲惨生活，各种规矩，各种课业，压得她都没了自由，还埋怨司徒昊要给柳叶送礼竟然不告诉她，害得她没时间准备礼物，只好送了副自己画的雪景梅花图给她。啰里啰嗦，写了厚厚一沓纸。 另一封司徒昊写的信却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寥寥几句，都是问候柳叶的话，问她过得好不好，地里收成如何，最后还提醒柳叶要多多吃饭，注意身体。整封信充满了温馨，却提也没提他自己回京后的事宜。 收拾好东西柳叶就去找柳氏准备给各家的年礼。大姑家的委托给车马行送去，二十斤新棉花，几匹布料，清河的一些特色吃食。其他人家的都是自己送去，东西也都差不多。只是在给姥姥姥爷的年礼里没有布匹，是柳氏亲手做的两套棉袄和两套春装，外加五十两银子。柳叶把司徒昊送来的绢花拿出来，给春花姐和大姑的女儿南宫玉各送去了两朵。 若岚那里，柳叶选了块纯白皮毛，请柳氏赶制了两只波斯小猫玩偶。她记得若岚很喜欢玩偶，当初自己答应把兔子玩偶送给她的时候，她可是开心了很久。 轮到给司徒昊的礼物，柳叶就犯了愁，以前也没送过啊。可这次玄十一既然送了东西过来，柳叶就不得不回礼了。可送什么东西却让柳叶愁白了头发。实在想不出来，最后恶作剧般地拿了根鹅毛，夹在信里让玄十一带了回去。 梁主簿又来了，跟柳叶商议明年的水稻种植安排。柳叶家这一年又陆续买了些地，到现在已经有水田共四十亩，旱地十五亩，再加上桃林、竹林、葡萄园，柳叶家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地主了。 按照柳叶的计划，水田是要全部拿来实行稻田养鱼的。梁主簿却不同意，他还要收集旱育苗法促使水稻增收的资料呢。同时他对稻田养鱼心存疑虑，担心失败后柳叶家损失一整年的粮食收成。最后大家商议，选十五亩水源边的田地来做稻田养鱼试验，其他的单种水稻。 第54章 谢俊亲自送了年礼来，除了谢家备的礼外，谢俊还偷偷地送了柳叶一支宝石头钗。望着那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红宝石，虽然只有指甲盖大小，柳叶还是拒绝了这份礼物。 「俊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叶儿，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谢俊有些急。他的那些姐妹们都挺喜欢首饰的啊，为什么叶儿不要呢。 「俊哥，你我虽是朋友，我们两家关系也不错，可这钗子确实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为什么？」 「首先，东西太过贵重，不适合我戴；其次，我若收下，不知该如何回礼。」 「我不要你回礼的，叶儿，我只是想送你件礼物。」谢俊执着地把钗子往柳叶手里塞。 柳叶索性背过手去，叹了口气说道：「俊哥，这钗子，于你我是一份礼物，在外人看来却是很容易被误解为是你我二人私相授受。」 「没有，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送你个礼物罢了。」谢俊连连解释。 柳叶也不说话，就这么背着手看着他。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叶儿你别生我气。」谢俊泄气地垂下双手，向柳叶道歉。 「恩，谢谢你，俊哥，我很高兴你能送我礼物，只是这礼物没选好，也不该私下给我。」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考虑周全了。」谢俊听柳叶这么说，又高兴起来，「我先回去了，等选了别的礼物再给你送来。」 过了几日，谢俊果然又送了礼物来，给柳晟睿的是一刀上好宣纸、几支湖笔；给柳叶的是几本时下流行的话本书籍。柳氏只当是他们三人要好，笑着收了，亲自包了些蛋糕点心让谢俊带回去吃。 新年一过，柳叶就忙了起来。先是村里的人一个个上门来问如何育苗，来的人多了，柳叶索性请里正聚集了村里人，统一讲述了旱育秧法的具体操作和注意事项。 然后就是指挥着家里的长工加高加固那十五亩水田的田埂，挖鱼坑鱼沟；找商家预订鱼苗，只要草鱼、鲤鱼和少量的鲫鱼。 家里的长工又增加了几个，柳叶重新给长工们分配了工作，制定了奖励机制。桃园和葡萄园都找了专门的果农负责。其他的十个长工农忙时节统一分配，闲时个人负责各自分配到的几亩田地，年终根据产出多少给予奖金。 育苗、插秧、放鱼、种菜、种西瓜、种棉花……司徒昊给的种子成活率都不高，那种不知名的菜籽出苗后只稀稀拉拉地种了半亩地。南瓜苗种了一亩。开了两亩旱地种各种蔬菜，种了十亩地的棉花，选了其中的两亩套种了西瓜。 长工来问剩下的一亩半旱地种些什么时，柳叶看着种得密密麻麻地南瓜地，想了想，留下了那一亩半的地，让长工们以间苗的方法，小心地拔出了部分的南瓜苗移栽到那一亩半地里。好在南瓜易活，小心地护理了几天后，移栽过来的南瓜苗基本成活，只损失了少数几棵。 这次柳叶还在葡萄园里也套种了花生。负责葡萄园的长工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今年是种植葡萄的第二年，不一定有产出，有了花生的收成，今年的奖励就有保证了。至于会不会套种失败，长工给自动忽略了，由主家小娘子手把手的指导，他有啥好怕的，那可是连官家大老爷都夸赞过的人。 梁主事每日必到，只要关于农事，事无巨细，都一一记录下来，有时还亲自上阵，动手操作。直到鱼栅收起，草鱼可以自由在稻田里游荡，梁主事才改为三天一报到。 绵绵梅雨季到来的时候，清河柳家传来消息，田氏病重。柳叶一边督促长工们做好排水工作，特别是稻田养鱼的十五亩水田，更是一日三查，严格控制稻田水位。一边还要隔三差五地陪柳氏去探望田氏。 田氏自从那次晕倒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大儿身陷牢狱，二儿分家单过，长女远嫁他乡，小女和离被弃，老太太思虑过重，又身体虚弱，生病吃药便成了常事。张氏又是个自私懒怠的，得不到好的照顾，田氏的身体一天天地虚弱下去。 柳氏她们到的时候，表嫂吴氏正在厨房屋檐下煎药，屋中面色苍白的田氏半躺在床上，柳老爷子正倒了杯水递给田氏。柳氏她们问了安，又问起田氏的病，得知只是着了凉，大夫已经来诊过脉开了药才稍稍安下心来。 问起张氏，田氏摇摇头说：「早上来看过一回，说是家里事多就不见人了。」 正巧这时，吴氏端了药进来。柳叶看吴氏脸色不佳，原本珠圆玉润的身材也瘦得不行，有种风一吹就倒的感觉。柳叶示意柳氏，柳氏看了吴氏几眼，也不说话，等柳氏服侍田氏喝完药，看着吴氏端着碗出了屋才问道： 「爹、娘，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看承宗媳妇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没什么大事，平日里事多，你娘又病了，大概是累着了。」柳老爷子说着就起了身，「你们娘俩聊，我去看会儿书去。」 柳叶也乘机出了屋，找吴氏聊天去了。 缠绵病榻十多天，田氏的病没有起色，反倒越来越严重，还发起热来。柳叶特意给谢家去了信，谢俊带了谢家医馆医术最高的老大夫来给田氏诊病。 诊脉，问病情，查看先前的药方，老大夫摸着胡须请谢俊也诊了一遍。来到外间，两人对视一眼，老大夫点点头，示意谢俊先说。 第55章 谢俊轻咳一声，才道：「老太太思虑过度，郁结于心，又感风寒，寒气入体，加之本就体虚，病势凶猛，怕是不好。」 「那……这可怎么办啊？」柳氏听完，眼泪刷得一下就出来了。 老大夫轻叹口气说：「这样，我开两副药先吃着，一副退热，一副止咳，三日后我再来复诊，看病人情况再决定是否改药方。这段时间你们要悉心照料，老太太胸中有痰，更要多加注意才事。若是高烧不退，怕是不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送走了大夫，柳氏去找柳老爷子商量，给大姐柳元娘去了信。说好三日后大夫复诊的时候再来，便回了家。 田氏的身体还是一天天垮了下去。谢家的大夫先是三日一诊，后改为两日一诊，最后干脆住了下来，药也成了一日一帖的开。 柳氏也住进了清河柳家，日夜服侍在田氏塌前，没几天人就廋了一大圈。 张氏眼见着田氏不好，家里又来了外人，不再在屋里躲着不见人。每日三餐都来田氏床前点卯，却是说得多做得少。 田氏最终还是等不及柳元娘的到来，在信件寄出后的第二十五天去世了。柳元娘家离清河太远，来回最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信件在路上再耽搁个几天，花费个四五十天也是有可能的。 报丧，设灵堂，入殓，盖棺，受吊，出殡…… 柳元娘终于在出殡之日赶到了，风尘仆仆。来不及洗漱休整，一家人披上孝服就跟着出殡的队伍去了柳家祖坟，也算是赶上送了田氏最后一程。 丧事办完，众人才有机会坐下来休息聊天。柳叶环顾厅中众人，柳老爷子似乎一夜间就变得老态龙钟起来，坐在上首默默地抽着烟；柳氏和元娘肩并着肩，眼睛已经哭得不能看了，肿得跟个核桃似的；柳怀仁夫妇眼睛红红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张氏呜咽着，不时拿手帕擦眼角，手帕却没半点水迹。 「爹，娘怎么突然就……每次来信不都说家里一切都好吗？」柳元娘哭了一阵，率先打破了沉默。 柳老爷子抬头看了大女儿一眼，叹道：「哎……你娘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药就没断过。你娘怕你担心，每次回信都不准我们说起。」 张氏又擦了一次眼角，插嘴道：「大姐，娘一直都断断续续地病着，谁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要知道会这样，就应该早点送信给你的，害得你连娘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哼，娘一直病着，你在干嘛？分家那会儿说得多好听，说你一定会把爹娘照顾好的，你都做了些啥？县里的大夫治不好娘的病，咋不早些去府城请大夫？还要柳叶一个小丫头还操心这些事，你要是早上点心，早早地请了府城的大夫来调理娘的身体，娘会一病不起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去了？」柳元娘一想起自己日夜赶路，还是没能见上田氏最后一面就一肚子火气没处出去。 「也怪我，平日里没有多关心娘亲。」柳怀仁说着，打了自己一巴掌，继续道：「为了多赚几个钱，没能多回来看看娘，每次托人捎东西回来都说家里挺好的，却不知道其实娘的身体早就虚透了。」 「这怎么能怪你，你为东家做活，是想回来就回来的吗？」王氏心疼得去看柳怀仁的脸，说道：「辛辛苦苦一年多，爹娘的孝敬一分不敢少，到现在连自己的房子都还没有……」王氏说着说着，眼泪就无声地落了下来。 「也怪我，想着大哥一家子不待见我，就回来得少了，竟然没发现娘的异样。」柳氏擦着眼泪，也是后悔不已。 「这可怪不到你们两家，大家都知道，三妹那时候是连嫁妆都交了的，几乎净身出户，小弟分家的时候也只得了五亩地，都是有几个孩子要养的人，回家少谁也说不出错来。不像某些人，吃喝都是爹娘的，还不知道好好孝顺爹娘。我只恨我嫁得远，日夜赶路，竟还是连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柳元娘说完，恨恨地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见柳元娘看过来，一甩帕子，大声说道：「这都是要怪我喽？承宗他爹不在，都打算欺负我一个妇人了？我一个人操持这一大家子，我容易吗？大姐，话可不能乱讲，你们问问爹，哪次娘生病，不是我去请的大夫……」 「你闭嘴，你看看你自己的身形，都胖了几圈了。我看你是巴不得娘身体不好，没精力管束你吧？现在娘去了，你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乐呵呢。」柳元娘一拍桌子骂道：「这段时间，我虽不在家里，可我会打听，我有耳朵，你自己说，你是给娘端了一次水，还是给娘煎了一次药？一天天的，跟个大少奶奶似的，在娘跟前点个卯就跑，大家都在呢，你都这样，可见平日里你也是敷衍了事的。」 「我，大姐，说话要凭良心。家里境况不好，承宗他爹还在牢里，要银子打点，家里的进项又少了一半不止，可就是这样，我也没亏着爹娘啊，你自己问问爹，我是让二老自己做过饭，还是让他们自己洗过衣服？我的委屈，我找谁哭去。」张氏说着，转过身躯，呜呜地哭了起来。 「哼，你当我们都是瞎的呢？」柳元娘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张氏道：「若不是你跟怀孝不省心，娘会思虑成疾？赶走三娘，逼得小弟分家，你自己说说，家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事不是你作出来的？」 「好了！你娘尸骨未寒的，你们在这里吵吵啥，都回去，吵得我头疼。」柳老爷子把旱烟杆子敲得砰砰响。 「爹，您别气，大家伙也是心里难过才没控制住情绪，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出去，您好好休息。」柳怀仁站起身来，拉这王氏率先出了屋子，其他人也陆续退了出来。 听到动静的吴氏从厨房里出来，怯生生地喊了声「娘。」 正一肚子火没出发的张氏开口就骂了句：「喊什么，叫魂呢！」 吴氏低着头不敢说话，双手无措地揉搓着衣角。 柳元娘看不过去，「呲」了一声道：「就知道摆婆婆谱，把好好的闺女都折腾得没了人形了，人家好歹是秀才之女，大哥的功名可是被夺了的，小心对方父母找你算账。」 「哼，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张氏白了元娘一眼，又道：「一只不会下蛋的鸡罢了，我还治不了她了不成。」 「你，你就作吧，迟早有你哭的时候。」柳元娘不再理会张氏，拉起柳氏的手就走：「三娘，走，我去你家叨扰几日，省得在这儿碍了某些人的眼。」 第56章 就这么，柳元娘一家就在柳叶家住了下来，直到田氏三七过后，才回了齐州。嫡亲的两姐妹在一起互相安慰，因田氏的去世而带来的悲伤也似减轻了几分。 南宫玉的性子跳脱，住在柳叶家的这几天，每天都拉着柳叶东玩西跑的，柳叶家的蛋糕等吃食都让她吃了个够。两个双胞胎表哥却比较内敛，又好学，每天躲在睿哥的书房里看书习字。柳叶还把旱育苗法、稻田养鱼、套种技巧都一一教给了大姨夫，稻田养鱼是来不及了，但育苗法晚稻还能用上，柳叶还特意讲了几种秋冬蔬菜的套种配方，欣喜得大姨一家都对她连连称谢。 这段时间，谢俊跑柳叶家跑得很是勤快，来了不是给柳叶讲他听到的逸闻趣事，就是拉着柳叶满山野乱跑。柳叶知道谢俊这是怕她伤心，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呢，也不戳破。倒是乐坏了南宫玉，小尾巴似得跟着瞎晃悠，有一次还一不小心掉进了水田里，弄了个满身泥。 田氏的三七一过，柳元娘一家就回自家去了。柳叶的生活也回归了平常。学学礼仪规矩琴棋书画，操心操心田地里的事，跟梁主事探讨探讨农事，时间过得飞快。 这日，负责南瓜地的长工跑来找柳叶，说地里出了点状况。正好梁主事也在柳家，几人匆匆就去了地里。 到地里一看才发现，两亩半的地，后来移栽的一亩半地里的南瓜已经开始结出小小的果实了，最初种植的那亩地里却是只开花不结果，有些花都已经凋谢了，却是一个果实都没有。几人认真观察，把两亩多的地仔仔细细地作了比较。 柳叶又想起前世每到一定时期，菜场里就会有菜农拿了南瓜藤来卖，价格便宜，不可能是为了赚那么点钱而故意摘得瓜藤，又看到不结果的那亩地里南瓜叶曼层层叠叠地，明显要别的地里的密集许多。跟梁主事一商议，梁主事也觉得可能是植株太过密集的缘故。 指挥着众人又对这两亩半的南瓜地做了一次间苗，拔掉了不少植株。又对留下来的南瓜藤做了梳理，还搭了矮架，保证每株南瓜植株都有足够的空间，能有充足的光照。培土，追肥，以观后效。 至于那些清理出来的南瓜藤，柳叶选了一部分炒了做菜，还给相熟的几家都送了一点尝鲜。其余的都给了赵六，赵家养了几头猪，正好做猪饲料。没想到赵六看一些南瓜藤的叶节间有根须生出来，就在自家院子里试着种了些，没想到竟然成活了几株。到秋收的时候也收获了一些南瓜。 又到「双抢」，老早就时候梁主事就找柳叶讨论过稻田里的鱼群度夏的问题。早稻收割，稻田里要排水，夏天温度又高，一个不小心，鱼群就会被热死。柳叶提出把鱼群集中赶到鱼坑里避暑，当初鱼坑挖得深，水底温度没那么高，应该可以熬过「双抢」这段最难熬的时间。梁主事也觉得此法可行，众人便开始赶鱼、排水，准备抢收早稻。 司徒昊在这个时候又悄悄地出现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住进了柳家。骇得梁主事连柳家的二门都不敢迈了。可怜柳家的第一进院子只有一排到座房，梁主事只能在倒座房里跟老胡商议事情，轻易不敢往柳叶跟前凑。倒是让柳叶轻松了不少。好在章程早已写好，长工们又都是老庄稼把式，众人按照章程做事就可以了。 这日清晨，趁着气温还没升高，柳叶在院子里架起画架准备画画。院子里搭了一架葡萄架子，经过一年多的生长，葡萄架已经很是壮观了，只可惜还是没有果实。葡萄架下设了石桌石凳，炎炎夏日，坐在葡萄架下纳凉，吃井水里镇过的西瓜，想想都凉快。 司徒昊一身青色长衫出现在柳叶身后，看柳叶拿柳条和眉黛画画很是新奇，不由得拿起一根小指粗的柳条晃了晃，问道：「这也能画画？」 「当然了，你看这。」柳叶取出火折子，点燃，燃烧了一小段柳条，拿起柳条碳在画纸上涂涂画画起来。 司徒昊眼见着柳叶柳条眉黛轮换着换，有时候一支眉黛画得好好的又换一支。只见画纸上的石桌石凳、果盘茶具慢慢生动起来，就像是眼前的实物缩小了缩小了数倍搬到画纸上了。 「这……画法奇特，画面逼真。只是，这好似某个番邦人的绘画技巧，你一个乡下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技法？」司徒昊好奇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啊？还有人会素描？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呢。」柳叶嘴上问得轻松，心里却是紧张得要命，总不能告诉司徒昊自己前世是个美术生，轻轻松松过素描八级吧？ 「素描？是这种技法的名称？」司徒昊微微眯了眼睛，说道：「宫中藏着两幅类似的画卷，是我的一位王兄为了讨好父皇，费了不少精力从番邦商人那里得来的。丫头，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技法还如此娴熟？」 「啊？我，我……」 「好像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在给我惊喜，育苗法、稻田养鱼、套种、蛋糕……甚至于风格迥异的绣样，开始我只以为你聪慧，可是，细想起来未免聪慧过头了，你才十二年而已。而且你完全没有尊卑等级之分，你的一些举动也跟常人不同。丫头，你到底是谁？」司徒昊说完这些话就直直地盯着柳叶看，看得柳叶心里直发毛。 「那个……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柳叶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整理好面部表情，看着司徒昊认真地说，「这些话，出我口，进你耳，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你说。」 「我五岁那年被亲生父亲一巴掌打晕，昏迷了十天十夜才醒转的事，你知道吧？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只是机缘巧合没去成地府，反倒去了南海见了观音菩萨。菩萨见我怨气冲天，为了化解我的怨气，带我看了一场镜花水月。我仿佛觉得自己多活了一世般，我的那些知识都是在镜花水月里学来的。后来菩萨见我娘对我的肉身悉心照料，被母爱感动，把我送了回来。」 柳叶说完，见司徒昊看着自己不说话，也静静地回望着他，心里不住的给自己打气，要镇定，不能慌。 司徒昊就这么和柳叶对视着，足足一刻钟后，才轻叹了口气，说道：「丫头，记住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以后，不管谁问起你类似的问题，你都这么回答。」 「啊？」司徒昊突然地开口让柳叶有些反应不过来。 司徒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在镜花水月里都看到了些什么，丫头，什么时候给我仔细讲讲？」 「可以啊，镜花水月里的景象可神奇了……」柳叶点了点头就要挑些前世的事来说，好增加点可信度。 「不急，丫头，想好了再说。别让我从你的话语里听出漏洞来。」司徒昊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喂，你什么意思啊？」柳叶冲着司徒昊喊道，却没得到回应。自己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半天，满脑子都在想着司徒昊到底信没信自己的胡扯瞎话。 三天后，柳家桃园，柳叶不知道司徒昊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里来。这个时节没有桃花，新栽一年多的桃树也没有结果，根本没什么景致可看。 第57章 「这桃林不错，你应该在这里建个亭子的，春日里，邀上三五好友，坐在桃花树下，吟诗品茶，岂不快哉？」 「公子的主意不错，可惜我没那个雅兴，若是这里有座亭子，我首先想到的是拆了亭子我可以多种几颗桃树。」 「哈哈，你这丫头。」司徒昊摇摇头，举步继续前行。柳叶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丫头，跟我讲讲。你在你那所谓的镜花水月中，都见到了些什么？」司徒昊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有幽幽地声音传来。 柳叶停住脚步，想了想才道：「那里啊，那是真正的人间天堂。公子，你能想象亩产千斤，甚至两千斤的水稻吗？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水果蔬菜，即使是普通百姓，也能冬天吃西瓜，夏天尝冰品。冷了有暖气，热了有空调，电视、电脑、手机，飞机、汽车、高铁……每天，父亲会为我们做好饭菜，糖醋里脊、蜜汁鸡翅、笋干老鸭煲……番茄炒鸡蛋、蛋黄南瓜、开水白菜……都是我和母亲喜欢吃的。每到换季，母亲就会为我准备新衣服，我有整整一大衣橱的衣服，可母亲父亲却永远只有那么几件衣服。只要我考了好成绩，父母就会给我奖励。我记得我高考后的奖励是去海边潜水，其实我知道我的身体并不允许我去潜水，可我就是想去看看大海，坐在沙滩上，面前是一望无际地大海，心境也如大海般开阔。父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治好我的病，能陪着他们老去，可我还是让他们失望了，才二十岁，我就永远离开了他们……」 不知何时，柳叶已经蹲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泪如泉涌。我前世的父母啊，不知你们过得可好？我是如此地思念着你们，却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司徒昊蹲下身来，轻轻地拥住柳叶。柳叶扑进司徒昊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等到柳叶发泄完，看着司徒昊那件被鼻涕眼泪糊花了的衣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 「没事，你……还好吧？」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司徒昊的手还搭在柳叶的肩上。 柳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道：「没事了，只是镜花水月里的景象太过真实，我……一时迷了心智而已。」 司徒昊揉了揉柳叶的头发，说道：「好了，只是一场梦罢了。是我不好，不该问的，倒是惹你伤心了。」 「只是一场梦吗？」柳叶低着头，神情说不出的悲伤。 「对，只能是一场梦。」司徒昊意味深长地看着柳叶，说道：「丫头，你知道慧济大师吗？大师曾说过，天下大道，奇人异事历来有之，其中有一种最为神秘，那就是生而知之。丫头，我不知道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你记住，如大师般通达的，只有他自己一人。所以你的那个镜花水月，只是一场梦，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你的那场梦，你只是在昏迷时受到了菩萨点拨的幸运儿罢了。你的感情太过真切，不免让人对你的身世起疑。」 「你……」柳叶怔怔地看着司徒昊，说不出话来。 司徒昊掏出手帕，递给柳叶：「好了，擦擦眼泪，你看你，眼睛都哭红了。要是让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 「哼。」柳叶一把夺过手帕，大步往前面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柳叶都刻意躲着司徒昊。太丢人了，竟然在人家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还有，自己怎么就这么把心中的秘密告诉他了呢？那家伙又是怎么想的？会把自己当成妖怪吗？一场梦而已？哎，也只能是一场梦，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 柳叶只能用不停地做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个无法解答的问题。西瓜地清理干净了，晚稻种下了，鱼群放回了稻田，南瓜地里已经有了一个个碗口大小的南瓜。 柳叶采了几个嫩南瓜做菜，梁主事知道后，揪着柳叶狠狠地骂了一顿。种子就那么多，别的试种田里的情况还不清楚，柳叶这边好不容易结果了，怎能没等成熟就摘了吃，留种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柳叶只能悻悻地挨训，再也不敢打那些南瓜的主意。 烤炉砌起来了，体积有点大，效果却是不错。蛋糕、面包、饼干……有时候也用来烤鸡，柳叶玩得不亦乐乎。一家人也都有了口福。柳氏和芸娘偏爱蛋糕，松松软软的还香甜；司徒昊、轻风、老胡喜欢饼干，他们说这东西好保存，方便携带，味道还不错；柳叶更偏爱面包，烤得焦黄的面皮上，刷上一层油，色香味俱全；睿哥和飞白当然是来者不拒，统统喜欢。 遗憾的是，没有牛奶，做出来的东西口感上总是欠缺了些。柳叶知道司徒昊肯定能弄到这东西，可她不想为了口腹之欲去求助于他。自从那天在司徒昊怀里大哭了一场后，柳叶总觉得两人之间变得怪怪的，她竟然没办法用平常心去面对他，当初知道司徒昊身份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纠结变扭过。 轻风也察觉出主子与柳姑娘之间的怪异，偷偷地打听，却被司徒昊罚去外地办差，没个月余回不来。 轻风走后没几天，谢俊来了。 轻风也察觉出主子与柳姑娘之间的怪异，偷偷地打听，却被司徒昊罚去外地办差，没个月余回不来。 轻风走后没几天，谢俊来了。也不说有什么事，神思不属地在柳家吃了顿饭就匆匆走了。第二天又来了，围着柳叶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个与柳叶独处的机会。 院子里，柳叶收拾好了东西正从厨房里出来，谢俊拉住柳叶的衣服，说道：「叶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柳叶停住脚步，看了眼被谢俊拉着的衣服。谢俊悻悻地放开了手。柳叶问道：「谢大哥，什么事？」 谢俊踌躇了半天，才道：「叶儿，你以前都叫我俊哥的。」 柳叶微微一笑，道：「谢大哥，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而且，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我再喊你俊哥，未来嫂子该吃醋了。」 「叶儿，我……」谢俊急切地想着什么，却生生地转移了话头。「我爷爷前段时间生了场大病，差点没救回来。」 「啊，现在没事了吧？」柳叶在脑子里转了个弯，才弄明白谢俊说的爷爷是谢老爷子的儿子。因为自己一直叫谢老爷子爷爷，而谢俊跟自己的年纪又差不多，就下意识地以为说的是谢老爷子，着实吓了一跳。 「没事了，只是身体算是垮了。家里让我尽快成亲。」 第58章 「嗯，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早点娶个嫂子回家也是好的。」柳叶有些奇怪，谢俊怎么跟她说这些。 「叶儿，我……」谢俊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我喜欢你，我想娶的人是你。」 「……」柳叶看看谢俊，又望望天空，再看看谢俊，有些无奈地说：「谢大哥，我才十二岁，不适合成亲，最重要的事，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给你。」 「没关系的，叶儿，你从现在开始想也可以啊，我会对你好的。」谢俊急切地想要去拉柳叶的手。 柳叶把双手藏在身后，说道：「谢大哥，你爷爷身体不好，你家里人想让你早点成亲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过没？十八岁以前，我是不会成亲的，你家里人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不会的，曾祖父最喜欢你了，我也可以说服我家里人，我们先定亲，等你到了十八岁了再成亲，好不好？」 「不好。谢大哥，闺蜜是什么，你知道吗？闺蜜就是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互相信任，互相依靠，一方有难，另一方会无条件帮忙的人，而你，就是我的闺蜜。因为太过熟悉，所以我对你是不可能产生男女之情的，我不可能会嫁给你的。」 「……叶儿……」 「谢大哥，话我已经说清楚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自便。」柳叶说完，转身就走，去地里看她的庄稼去了。 谢俊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垂头丧气地离开。两人谁也没发现，屋顶有个人，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等到傍晚柳叶回到家，谢俊已经走了。柳叶松了口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吃过晚饭，上了露台。没想到司徒昊早已在了，照例霸占了唯一的一张摇椅，一摇一摇地看着夜空。 「哎，又慢了一步。我是不是应该再买一张摇椅的？」柳叶打趣了一句，在一把藤椅上坐了下来。腿伸得老长，头靠在藤椅背上，望着星空发呆。 司徒昊转头看了一眼，道：「今天有点奇怪啊，以前你可不会这么随意，坐没坐相。」 「哎~」柳叶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司徒昊也把手交叉放在胸前，状似无意地问道：「谢俊是你闺蜜，那我是你什么？」 柳叶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都听到了？哎，烦躁，我一个没长开的小p孩有什么好的呀，他是不是傻？放着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女不去喜欢，跑来跟我说喜欢我。郁闷啊，闹这么一出，怕是日后都不好相处了。」 「你，当真不喜欢他？」司徒昊支起半个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叶。 「都说了是闺蜜，太熟悉的两个人之间怎么可能谈恋爱嘛。」 「谈恋爱？是互相爱慕的意思吗？那你说，我们俩之间有没有可能……嗯……谈恋爱？」 「喂，这样的玩笑可开不得，一点都不好笑。」柳叶蹭地就坐直了身子，皱着眉瞪着司徒昊。 司徒昊也坐了起来，认真地说道：「柳叶，跟我回京吧。」 「你你你，你说真的啊？」柳叶有种转身想逃的冲动，这可比谢俊的表白还要可怕。 「皇后和几位高位的妃嫔都想插手我的婚事，把她们的人塞进顺王府，好把我拉到她们的阵营里去。我这次就是躲出来的。」 「要是对方姑娘真的好，那你就娶了呗。这好像不关我的事啊？」 「我无心那个位置，不想被牵扯进去。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娶。」 「等等，让我想想。」柳叶拍了拍额头，继续说道：「所以，你想让我当你的挡箭牌，帮你演戏？可我这个小身板，不够京里的那些贵人们拍一巴掌的吧？」 司徒昊嘴角微翘，说道：「身板虽小，却很好用。堂堂顺王爷，竟然看上了个乡野村姑，这村姑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你说，京里的那些贵人们会怎么想。」 「会认为顺王爷就是个傻的，脑袋里装了浆糊才会如此。」 「恩~？」 柳叶撇了撇嘴，道：「王爷有了推脱众位娘娘的理由，也是给了其他人一个你不想争储的信息，毕竟娶个无权无势的乡下村姑，对争储没有半点好处。若是思想再邪恶一点，或许有人会以为王爷有恋童癖，只要这样的谣言一起，王爷名誉受损，于储位更是无望了。」 司徒昊盯着柳叶，认真地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帮我？」 第59章 「会很危险啊，一不小心就不能脱身了。」柳叶摸了摸耳朵，继续说道：「不过，看在你一直在帮我的份上，我就陪你演一场戏吧。」 「好，等轻风回来了，我们就回京。」司徒昊说完，继续躺回了摇椅上。 「不要吧，起码要等到秋收完吧？梁主事还在呢。秋收后很快就过年了，等过完元宵再进京也不迟啊。」柳叶也靠回椅子上，摆了个舒服地姿势继续看星空。 「……」司徒昊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自从那天晚上在露台上与柳叶达成共识后，司徒昊对柳叶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发多了，清晨漫步田间，中午作画练字，晚上共聚露台。柳氏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妥，这天夜里，来到柳叶房间找女儿说话。 「囡囡。」柳氏进房时，柳叶正在看书，见到自家娘亲进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把柳氏让到屋里坐了。 「娘，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叶儿，你也十二了，娘想着是不是该给你寻门亲事了？」 「娘？你不要我了？我才十二岁，你就要急着把我嫁出去了啊。」柳叶拉过柳氏的手撒娇。 「也不小了，慢慢准备着，到了十五岁正好可以出嫁。」 「娘，我才不要那么早嫁人呢，嫁人有什么好的呀，婆婆要给你立规矩，妯娌要为难你，三姑六婆要讲你的闲话，万一遇人不淑，这苦可就吃不完了。」 「哎，娘也不想你那么早嫁人，可是，那个司公子对你……哎，当初就不该让他住在我们家，哎，也是我想岔了。叶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对司公子……」 「娘，你说什么呢？」 「哎，司公子人品好，相貌好，看他的做派，出身也定是不凡，确实很优秀。可是，叶儿，他太优秀了，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能妄想的，他的家里人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乡姑做正妻的，叶儿，你可别行差踏错了，莫不可有做人妾室的想法。」柳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娘，我跟司公子之间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你想的那些事的。我就是终身不嫁，也不会去给人做妾的。」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的。」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就去找黄媒婆。叶儿，听娘的，咱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活，好不好？」柳氏拉着柳叶的手，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哎，娘，你听我说，司公子是不会让黄媒婆来家里的，我已经答应司公子来年开春后就随他进京。」柳叶有点不敢看柳氏，这件事，是她欠考虑，答应得太草率了。 「什么！」柳氏嚯地站起身来，「叶子，你不是说你跟他之间没什么吗？」 「是没什么啊，我只是答应了要帮他个忙而已。」 「帮什么忙？他一个富家贵公子，需要你帮什么忙？还要你跟着他进京？叶儿，你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行，明天我就去找黄媒婆，尽快把你的亲事定下来。」柳氏说着就往外走，柳叶想拉都拉不住，只好长叹一声，随她去了。 第二天柳氏就去找了黄媒婆，对柳叶和司徒昊也是爱理不理没个好脸色。 屋檐下，柳叶看着屋外的漂泊大雨唉声叹气。刚刚就因为自己不喜欢吃肥肉，吃饭的时候挑食了一些，就被柳氏喋喋不休地数落了一顿饭的时间。司徒昊慢悠悠地从厅里走出来，在柳叶身边站定，看着漫天的雨幕，说道：「伯母这几天怎么了？心情不是很好啊。」 柳叶白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我当时肯定是脑袋抽风了才会答应跟你去京城的。我娘以为我俩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急着要帮我定亲呢。」 「哦？」司徒昊靠近柳叶，在她耳边说道：「那你说，我俩之间有没有暧昧关系啊？」 「切~」柳叶偏过头去，斜睨了一眼司徒昊道：「是你眼光太差，还是我没自知之明？还暧昧关系，无聊。」 「哈哈。」司徒昊大笑出声，抬步离开，边走边说，「我去找伯母聊聊，放心，我是不会让你随便嫁给某个不认识的人的臭男人的。」 也不知道司徒昊都对柳氏说了些什么，反正从那以后，柳氏虽然还是板着个脸，却也不再是看什么都不顺眼了。渐渐地，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睦温馨。 柳叶也开始忙碌起来，收花生，种青菜萝卜，安排中秋节礼。过完中秋还没休息几天呢，又要着手安排棉花和南瓜的采摘工作。梁主事看着那一个个跟脸盆差不多大小的南瓜，欣喜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柳叶却是一脸愁容，因为司徒昊和梁主事都不允许她卖南瓜。刚从外地回来的轻风又被司徒昊指使走了，带着大部分的南瓜回了京城。可柳叶看着还是塞满院子的几千斤南瓜，有种拿个南瓜撞死自己的冲动。 第60章 找了间没有阳光直射又通风好的空屋子，又找村里的木匠做了一批简易木架，把挑选出来的没有破损受伤的南瓜一层一层地码放在架子上，储藏妥当。蒸南瓜、南瓜粥、南瓜饭、南瓜饼、蛋黄南瓜、南瓜蒸肉……甚至于南瓜吐司、南瓜蒸蛋糕，柳叶想尽一切办法消耗南瓜。 在大家都快要吃吐了的时候，司徒昊终于大发善心，说只要能留下足够多的种子，南瓜随柳叶处置。柳叶赶紧在自家蛋糕铺子和赵六的吃食铺子里推出相应的南瓜吃食。还给全村人都送去了几十斤的南瓜，教他们做法，告诉他们南瓜子要晒干了收起来，来年好当种子。当然，小舅和大姑家更是少不了了，各家送去了百来斤的南瓜。 收晚稻，起鱼坑，在统计好收成后，梁主事乐呵呵地回了京都。收成很不错，这次，即立了大功，又与家人团聚了一年多的时间，梁主事感觉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恨不得一夜飞回京师领赏。 司徒昊也走了，和梁主事一起离开的。提也没提让柳叶进京的事，柳叶当然不会主动提及，她正后悔着呢，又不能出尔反尔，只能将拖字诀进行到底。 腊月二十八，早早地吃了晚饭打算钻暖被窝的柳叶被一阵敲门声破坏了她的躲懒计划。玄十一浑身冰霜的出现在柳家客厅里。柳叶不免可怜这个腼腆的小伙子，寒冬腊月的，真是难为他了。 这次带来的东西有些多，以布匹和补品为主，家里每个人都有份，大部分是司徒昊送的，还有蓝夫人和蓝若岚让十一托带来的。司徒昊的信却只有一封，还是给柳氏的。柳叶有些失望，却也没表现出来，没有谁规定了一定要给她写信不是。 分派完礼物，玄十一又捧出一个用黄绫子盖着的托盘说道：「圣上口谕。」四字一出，厅里的人都愣住了，芸娘赶紧上前扶着柳氏跪了下来，厅里的人反应过来，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圣上口谕，令青州清河县双福村村民柳叶尽全力栽培新作物，不得有误。」玄十一说完，示意众人起身，为难地说道：「姑娘，主子进宫为姑娘请功的时候，不知怎地惹怒了圣上，圣上收回了原本要给姑娘的赏赐，还令姑娘培育新作物，若是栽培不成功，有重罚。」 玄十一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长长地吐了口气，天知道为了能顺利地说完这几句话，他暗自练习了多久。 柳叶在心里暗暗竖中指，顾不得安慰面色难看的柳氏和柳晟睿，问玄十一：「新种子呢？」 「哦，哦，这里呢。」玄十一这才想起来扯掉黄绫子，露出里面的一个个拳头大的种子。 柳叶一看，就放下心来。番薯啊，穿越专业户们几乎必种的作物，高产而且适应性强。前世柳叶看穿越小说的时候还特意去查过这种作物的资料。 「就这么些？」柳叶指着托盘里的五个番薯问道。 「不是的，在外面。」玄十一说完就去外面抱了一个大框进来。筐子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油布掀开的一瞬间，柳叶都能看到筐子上方升起的一团热气，又对着老天竖了竖中指。 顾不得其他，把筐子里的番薯一个个拿出来检查，变黑腐烂的，出芽的占了十之八九，只有区区十二个番薯还保存完好。 又挑选了些尚能拯救一下的番薯，找了个角落平摊在地上，拿油布一盖就不管了。对着众人说道：「睡觉，天大的事明天再说。」 说完，拿起桌上属于她的那份礼物就回了屋。众人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只能回屋睡觉。玄十一跟着老胡去了倒座房，他要在这里住下来，直到主子有新的命令下来为止。 回到房间的柳叶却并没有睡，她翻看了司徒昊给她的礼物。精致的檀木盒子，里面是一套珍珠头面，十张百两银票，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好好种地，快快长大」八个字。柳叶无语望苍天，她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处理那批番薯吧，王爷这种生物，脑回路跟常人不同。 经过一夜的思考，柳叶才想起前世一本穿越小说上提到白绫涂抹上桐油后可以替代塑料薄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吩咐老胡去弄些回来再说。今天已经二十九了，店铺都关门了，想买点东西可不容易，还好有司徒昊给的一千两银子，多花些银子还是能弄到货的。 又嘱咐留守的几个长工开始整地，她要建大棚，种番薯。 拿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出了芽的番薯切成小块。一开始切坏了好几块，后来渐渐熟练了，才能保证不切坏已经长出来的芽苗。 把切好的番薯块种进大棚。大棚加小拱棚加地膜三重保温。从此后，不管刮风下雪还是暖阳晴天，柳叶每日必到番薯大棚报到。一家的兴衰荣辱全系于此，不能不上心啊。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柳家人的祈祷，总之，柳叶的努力没有白费，百分之八十的番薯苗都成活了。待到春暖花开，把薯秧扦插种植到大田里，柳叶的心才算是稍稍安定下来。才有心情询问玄十一事情的具体情况。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玄十一不再像初次见面时那般一说话就脸红了。把他知道的情况一一说了。 宫中的事情不清楚，只能到时候问司徒昊。只知道番薯是今年番邦某国敬献的。因为送来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就没有下发试种。没想到保存不当，种子腐烂的腐烂，出芽的出芽。皇帝心情不爽，司徒昊正好撞在枪口上，柳叶就倒了大霉。挑挑拣拣的，才弄了这么一筐尚能过眼的，运来的一路上怕冻坏了，一直用油布裹着放在马车里，没想到…… 柳叶已经无力吐槽了。该死的司徒昊，他若在这里，自己肯定痛揍他一顿。不过，看在他给了一千两银子的份上，就写封信去斥责他一下好了。 信送去了，却迟迟没有回信。当柳叶开始收番薯的时候，司徒昊来了。两人双骑，黑衣红披风，骚包得不要不要的。 正在地里挖番薯的柳叶随手就把手中的番薯藤抛向刚下马来的司徒昊身上。看着黑衣上的几个泥印子，柳叶才心情大爽，哈哈大笑出声。 司徒昊无奈地拍拍衣服上的泥印子，朝柳叶招招手，「丫头，过来。」 柳叶拍干净手上的泥巴，跟身边的长工嘱咐了几句主意事项就朝司徒昊走去。 轻风已经很自觉地牵着两匹马回了柳家。司徒昊等到柳叶走近，才信步往前走，示意柳叶跟上。 第61章 「怎么样？今年的收成如何？」 「还不错。」说起这些柳叶就很是高兴。「桃园和葡萄园都有了产出。而且果树品种不错，两种水果的味道都很赞。早稻大丰收，晚稻长势也不错。没种西瓜，旱地全种了棉花。今年稻田养鱼的人家多了，估计不太好卖。不过没关系，我给了赵六叔几种鱼的吃法，我们打算去府城开个酒楼专卖鱼料理，咱家的鱼就不愁卖了……」 司徒昊静静地听着，适时插上一句，表示自己正在认真听她讲话。 「对了，番薯只种了两亩不到，预计产量在八千斤左右，该怎么处理？皇帝要验货吗？」 「这么多？比南瓜还高产」司徒昊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欣喜，又一种高产粮食啊，以后我天宇王朝再也不怕灾荒之事了。 「第一次种，产量不高。不管是南瓜还是番薯，都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亩产万斤都有可能。」 「真的？」 「恩。」柳叶点了点头。 「哈哈，太好了，叶儿，你真是太棒了。」司徒昊一把抱起柳叶原地转了个圈，哈哈大笑起来。 「啊～」柳叶惊叫出声，「司徒昊，快放我下来。」 惹得地里干活的人纷纷抬起头来，还好这一片都是柳家的地，干活的也都是柳家的长工，大家看了一眼就都低下头去继续干活，不敢再多看。 在柳叶的惊叫声中，司徒昊放下柳叶，撇了撇嘴说：「太瘦了，一点肉都没有。」 「喂！」柳叶看着若无其事往前走的司徒昊，跺跺脚，继续跟上。 「丫头，这次你可立了大功了。这次跟南瓜可不一样，南瓜种植成功的不只你一家。种植番薯却唯独只有你而已，不仅种植成功了，还弥补了司农寺那些官员的过失。」 司徒昊走了一段，停下来对着柳叶说道：「丫头，你不知道。这番薯种子来得不容易。它来自海外，我天宇王朝的国力还不能很好的威慑到那里。圣上心忧百姓温饱，几次求取，对方都不肯给，后来还是耍了点不怎么光明的手段才弄到了些种子，没想到司农寺那帮人差点就坏了事。」 「哦，什么手段？」柳叶两眼冒星星，满脸的八卦之色。 司徒昊伸手弹了她的脑门一下，说道：「好奇心害死猫，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哼，不问就不问」柳叶揉揉脑门，问道：「这次，皇帝不会再克扣我的奖赏了吧？」 「不会，他不敢。」司徒昊说完就继续往前走着。 「不敢？为什么啊？他可是皇帝，天下之主。」柳叶扒拉着司徒昊的手臂，追问个不停。 司徒昊停下脚步，看着被柳叶抱着的手臂，说道：「丫头，你这行为不合礼仪，女孩子要自重。」 柳叶嘿嘿笑着，放开手臂，嘟囔着：「人家只是好奇，一时忘形而已。再说了，您都抱我了，我也没说什么呀，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快走，赶紧回家。」柳叶吐吐舌头，抬脚就跑。 没几天，司徒昊就带着番薯回京了，只给柳叶留下了些破损受伤的、个头小的，以及几百斤完好的番薯做种子。柳叶照例给柳元娘、柳怀仁、赵六和谢家送去了些。 在谢家见了谢老爷子，老爷子告诉他，谢俊在几个月前留书出走了，说是要去云游四方，学习见识各地的医术。柳叶不免有些担心，谢老爷子却很豁达，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做了好几年的游医的。柳叶无法，只是跟谢老爷子说，若谢俊有消息传来，一定要告诉她一声。 至于剩下的番薯，做种子的，当然是妥善保存起来了。挑出些破损厉害的、个头特小的做了番薯干。至于其他的，邀了村里几个相熟的，在市集支了个炉子，烤番薯、煨番薯卖。香甜、热乎的番薯在这寒冷的冬天吸引了大批的客人。几百斤的番薯，没几天就卖完了。 有头脑灵活的已经来柳家打听番薯种子的事了，柳氏一概推给了官府。这事，她们是真的做不了主。去年费力留下来的南瓜种子，在二月初就被朝廷派来的人全部带走了，连没消耗完的整个的南瓜都被一个个破开，取走了里面的南瓜子。好在柳叶偷偷藏了些，才让双福村的各家各户都分到点种子，今年的南瓜让村里人大赚了一笔。 里正又来了柳家，老头儿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柳叶一见就直接说道：「番薯种子还有，等育好了苗就给各家分一些。还是跟南瓜一样，等收获了，分一成出来充做买种子的钱。」老头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总有些贪心不足之人，眼见着柳家的日子越过越好，就有些闲话传了出来。说柳家为福不仁，一亩地的南瓜种子要了他们三两银子，也不想想，他们把南瓜卖出了猪肉的价格，一年赚得钱比往年十几年还要多。 甚至有人说柳氏母女妇德败坏，家里时常留宿成年男子。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柳叶却是邪邪地笑了，敢诽谤顺王爷，这些人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第62章 二月二，龙抬头，是土地公公的生日，清河县每年都会举办土地会为土地公庆生。柳叶一家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去土地庙参加土地诞。还没驶出几步远，马车就被县衙的官差给拦住了，问明确是柳叶家的马车，官差赶紧作揖道喜，说是天使驾到，让他们回家准备着迎接天使。 问过芸娘才知道，天使就是替皇帝传达圣意的人，一般由宦官担任，但也有可能是天子近臣。洒扫庭院，摆设香案供桌，重新梳洗装扮，芸娘指挥着众人忙活完，静待天使的到来。看热闹的村民早已围在柳家院外，天使却迟迟未到。 就在柳氏第五次去完厕所回来时，村口大道上响起了震耳的锣鼓声。 九窍绛引幡、仪鍠氅、紫方伞、响节、仪刀、令旗……中间一辆华盖马车。跟在仪仗队后面的，是青州府各级官员的官轿，前后二三百人的队伍，一路敲锣打鼓地进了双福村。 老胡他们一见到仪仗队就跪了下来，芸娘悄悄地在柳叶耳边说道：「这是半副亲王仪仗，王爷来了。」柳叶咂舌，这浩浩荡荡地一大堆，还只是半副，那整副的仪仗该是何等规模。 司徒昊一身赤色亲王服饰，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来到正厅香案前站定。满院子的人齐齐下跪，三呼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字正腔圆。通篇官方制式文字，柳叶听得稀里糊涂，只听懂了一句：特封青州府清河县双福村柳氏女叶为慧敏乡君。 柳叶已经晕了，本以为顶多赏赐些金银珠宝，大了天去也就赐个匾额以示嘉奖，没想到竟是得了个乡君的封号。只是这乡君是个什么封号？以前在电视剧里见得最多的皇帝册封女子的也就是县主郡主之类的，乡君？自己也算是麻雀变凤凰，挤入贵族圈了？ 「乡君，乡君？姑娘！」桃芝在背后死命地拉扯着柳叶的衣服，把柳叶从九霄云外拉扯回来，小声地说：「姑娘，快接旨谢恩。」 「哦，哦」回过神来的柳叶看了眼正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司徒昊，双手高举过头，高喊：「民女接旨，谢主荣恩。」 接过圣旨，置于供桌上，上过香之后，众人才纷纷起身。 司徒昊凑在柳叶耳边说道：「你已经是正经地慧敏乡君了，以后可不能自称民女了。」 柳叶还未有所反应，芸娘便上前来，「乡君，请乡君梳洗装扮。」 「去吧。」司徒昊推了推柳叶，「回头再跟你说话。」 在梳洗过程中，芸娘向柳叶普及了乡君的有关知识。乡君是天宇王朝给宗室女的封号，一般亲王玄孙女满周岁后册封为乡君；也有国公嫡女出嫁时恩封为乡君的。像柳叶这样一个平民百姓被册封的，开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芸姨，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吧？」柳叶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凳子上任由芸娘在她脸上涂涂画画，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别动。」芸娘摆正柳叶的脸，一边帮柳叶装扮，一边说道：「奴婢是已故皇贵妃的贴身侍女，皇贵妃在薨逝前有所察觉，为身边伺候之人请了恩旨。奴婢就是那个时候被指婚给胡侍卫的。」 「内廷女官啊。芸姨，你是什么时候自称奴婢的？好像是从那次司徒昊找我娘谈话后不久。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乡君，您得尊称王爷，可不能直呼王爷名讳。」芸娘不接柳叶的话，转移了话题，「好了，请乡君移步，接受众人拜见。」 珠翠三翟冠，丹矾红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金绣练鹊文霞帔。当柳叶按品大妆出现在大厅中的时候，众人齐齐矮了个头。品阶高的作揖行礼，其余人则是一跪到底，口呼：「参见乡君」。 柳叶变扭地喊了声「免礼」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头饰厚重，衣服累赘，柳叶小心翼翼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向司徒昊投去求救的目光。 接收到信号的司徒昊踱步来到柳叶身边，对着众人道：「赏！」 「赏」字一出，早有侍从捧着一个个托盘出来，按各人的品级和所带贺礼多寡派发下去装了不同金额的荷包。院外，也有人抬了一大筐的铜钱在撒喜钱。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乡君已在广聚轩备下酒宴，还请诸位赏光赴宴。」司徒昊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道谢，起身告辞，去了广聚轩。那边自有专人招待。 柳叶一家随后也去了广聚轩，等到宴席结束，回到双福村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一家人只觉腰酸背痛，疲惫不堪。「睡觉睡觉，明天谁也不准叫我起床，我要好好睡一觉，这一天，比下地种田还累人。」柳叶刚进院门就丢下这么一句，回了自己房间。 强悍的生物钟还是让柳叶在辰时一刻醒了过来。吃过早饭，爬上露台，被清晨的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正叉腰做着颈部运动，肩上落下一件披风，温柔地声音随之响起：「大清早的吹冷风，小心着凉。」 「谢谢。」柳叶回头一看是司徒昊，便自然地拢了拢披风。「昨天，幸亏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呵呵，那你要怎么谢我？」司徒昊低头看着柳叶，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十四岁的年纪，已经有了少女的风姿，高过他肩膀的身高更是其他女子少有的。 「嘿嘿，欠着，反正欠你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次。」柳叶一副我脸皮厚比城墙，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司徒昊宛然一笑，「好，欠着。」 两人就这么站在寒风中看远处的风景，点点绿意，在山林田野间若影若现，春天已经悄悄地来了。 第63章 「丫头，跟我回京吧。」过了好久，司徒昊才又开口说话，眼神幽幽。 「好啊，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当你的挡箭牌。」柳叶很爽快的答应了，老早以前就答应了的事，既然反悔不了，就直面未来吧。 「不是什么挡箭牌，而是当顺王府的女主人。」司徒昊双手搭上柳叶的双肩，让她正面对着自己，眼神炽热。 柳叶对上那双充满情感的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等等，等等，你让我想想。」伸手拨开司徒昊的双手，在露台上走来走去转圈圈，口中念念有词：「我肯定是没睡醒，做梦了。恩，我应该回去继续睡觉的，对对对，现在就回去。」 司徒昊一把拉住柳叶，扣住她的双肩，低沉的声音响起，「柳叶，我是认真的。」 「认真？认真个p，你是堂堂顺王爷，我是一介村姑，就算刚刚被封了乡君，也改变不了村姑的本质。门不当户不对的，说什么认真不认真的鬼话。」柳叶突然炸毛，「我若没弄错，亲王的婚事，是要皇帝指婚的吧？你凭什么以为皇帝会同意一个村姑做顺王妃？王爷，这样刷一个无知少女，能好玩吗？」 司徒昊一把抱住企图挣扎的柳叶，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真诚地说道：「柳叶，你个没良心的丫头。你好好地听听，我的心跳，每一下都在呼唤着你的名字。从第一次见面，你痛打小偷的时候，你个坏丫头就偷偷地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你的聪慧，你的泼辣，你的无礼，你的真诚，你的种种都早已刻在我的心里。你那么精通农事，难道不知道我心中的这颗种子早已开花结果，只等你来采摘了吗？」 靠在司徒昊温暖的怀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还有那充满磁性的甜言蜜语，柳叶只觉阵阵眩晕，差点沦陷。咬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推开司徒昊的怀抱，正面对着司徒昊，无比认真地说道：「好，即便你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但是，又能保持多久呢？你又怎么证明，你对我不是一时的新鲜呢？」 「叶儿，我……」 「别说话，听我说完。」柳叶抬手打断司徒昊的话，继续说道：「即使能长久，可现实就是现实，我们的面前有那么多的困难。规矩的约束，世俗的眼光，你要怎么去面对去克服？你该如何说服你的皇帝父亲为你我指婚？」 「叶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想出反驳的理由，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些困难在我认清自己的心意之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虽然艰难，但也不是不能克服的。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柳叶毫不犹豫地拒绝，「我追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你，会有正妃、侧夫人、妾妃、王姬、侍妾、卑妾，这还只是有品级的，那些没品级的更是数不胜数……」 司徒昊突然笑了，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深，直至轻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柳叶一跺脚，恶狠狠地瞪着司徒昊。 「丫头，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司徒昊满脸期待，「不然，以你的懒怠，不会把亲王的妻妾制度了解得这么清楚。」 柳叶脸一红，别过头不看他。 「叶儿，我的母妃就是死在妻妾之争中的，我不会让我的妻子再陷入那样的困境。」 「那又如何，那只是你的个人意愿，到时候皇帝下旨让你纳妃，或者哪位娘娘要往王府里塞人，你能拒绝？」 「丫头，你就对我没有一点信心吗？我已经二十了，若是别人能做我的主的话，顺王府里早就被各色各样的女子塞满了。」 「那……反正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做你的女人，太累，代价也太大，我付不起。」柳叶说完，逃似的离开了露台。 司徒昊却是心情极好。从此后就成了柳叶的小尾巴。柳叶进厨房，他就依着门框跟柳叶说话，有时候还亲自动手帮忙：柳叶挖野菜，他也一起挖；柳叶画画，他就在边上练字；柳叶遇到难题，他就出谋划策…… 柳叶一有空闲，就拉着她去县城、逛府城，只要柳叶对某样东西多看几眼，就立马买下。各式布料、首饰、小玩意流水似地搬进柳叶的房间。冷了加披风，热了打扇，饿了送吃食，渴了有温茶……正当柳叶生出些恋爱的感觉的时候，司徒昊却要回京了。这次他是奉命前来宣读圣旨的，必须回京复命。 离开前，司徒昊再一次找柳叶谈话，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进京，还是被柳叶拒绝了。临上马前，司徒昊凑到柳叶耳边轻声说道：「伯母那里有块玉佩，那是我母妃生前的贴身之物，是我顺王府女主人的象征，所以，丫头，你是逃不掉的，乖乖地等我回来。」 司徒昊说完，不给柳叶说话的机会，跨上大马，绝尘而去。气得柳叶在原地破口大骂：「司徒昊，你个混蛋！」远处，传来司徒昊肆意地大笑。 清河柳家派人传来消息，柳老爷子找柳氏过府一叙。柳怀仁早已刑满归家，可柳老爷子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竟是一个消息都没送过来。柳叶被册封乡君这么大的事，柳氏都派人上门去请了，清河柳家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让柳老爷子派人来请。 收拾停当，第二天，柳叶便陪着柳氏来了清河柳家。来开门的是表嫂吴氏，这些年吴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为此吴氏受足了张氏的苦。 才进正厅，张氏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呦呦呦，这是谁啊，这当了乡君就是不一样了啊，你姥爷这正儿八经的长辈想见你一面都得三请四请啊。」 「大嫂，你说啥呢！」柳氏怒怼。 张氏斜了柳氏一眼，道：「没啥，只是提醒某些人，再富贵也别忘了孝道。」 「就是，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叶丫头，你刚得了封赏，更要谨言慎行，可别行差踏错，后悔莫及。」柳怀孝吊着书袋子训话。 「大舅，大舅母，我和我娘还没给姥爷行礼呢，你们这是要阻拦我们尽孝啊，不知道这天朝律法阻拦他人尽孝会不会被定罪啊？我读书少，大舅，你在牢里三年，肯定学了不少规矩，不如你教教我呗。」柳叶好笑地看着这两人，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要干嘛。 第64章 「你！」柳怀孝正欲发作，内室的门帘子一掀，柳承宗走了出来，「爹娘，咱爷叫三姑进去说话。」说完，自顾自进了屋。一行人相继进屋。 只见柳老爷子靠坐在床上，身上搭了条被子，面色苍白难看。 「爹，您这是咋了？」柳氏赶紧上前询问。 「没啥，前儿不小心，着了风寒，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柳老爷子摆摆手，难得的和颜悦色，「坐，都坐。叶儿，你也坐。」 「谢谢姥爷。」柳叶也不客气，行完礼就在边上寻了张凳子坐下。 「叶子，你跟顺王爷很熟？」柳老爷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柳氏母女闲聊，只好直入正题。 「不熟啊，顺王爷只是分发了朝廷的试种种子下来而已。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跟王爷有什么交情。」柳叶想都没想就一口否认了。 「我就说嘛，这事肯定不是真的，人家王爷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看上叶子这个丫头片子。」张氏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闭嘴，你个臭婆娘，爹在呢，你插什么嘴。」柳怀孝指着张氏骂道。张氏不甘地一转身，背对着众人，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叶子，对不起啊，你大舅母就是嘴坏，其实她人很好的，背地里经常提起你们娘几个生活不易……」柳怀孝也不管张氏，转头讨好柳叶。 「姥爷，大舅，这次找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柳叶暗自翻白眼，张氏关心她们？还是算了吧。 柳老爷子轻咳了几声才说道：「叶子，你看……你能不能请顺王爷帮帮忙，把你大舅的功名给恢复了？」 柳叶都愣住了，这说的是什么呀：「姥爷，别说顺王爷跟我家没什么交情，就算是有交情，大舅是因为犯了法才被剥夺功名的，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 柳怀孝开口说道：「叶子，这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是天大的事，可对于顺王爷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氏打断了：「大哥这是要叶儿去给顺王爷说，让他徇私枉法，恢复你的功名？」 「三娘，话可不能说得这么难听，啥叫徇私枉法啊？」柳怀孝有些恼羞成怒。 柳氏不理他，回头问柳老爷子：「爹也是这个意思？」 「这……这也是为了你大哥，为了这个家考虑，你们现在有这个能力，何不……？」柳老爷子有些讪讪的，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姥爷。」柳叶不等柳氏开口就抢先说道：「姥爷，你提这样的要求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们？王爷要是因此事发怒，我跟我娘会是个什么下场？睿哥儿该怎么办？」 「不就是让你们带句话吗？有那么难吗？」张氏嗤之以鼻，「三娘，不是我说你，咱爹把你养大成人不容易，现在他老人家就求你办这么点小事，你还推三阻四的？当女儿的，不能这么不孝。」 「小事？」柳叶都要气乐了，「既然是小事，大舅母干嘛不自己去跟顺王爷说？干嘛还要来求我们啊。」 「这，这，我也不认识顺王爷啊。」张氏眼神乱飘。 柳氏上前一步，对着老爷子说道：「爹，大哥的事，是衙门判下来的，我们不能帮，也帮不了。这么多年了，大哥也就是考了个秀才，现在既然没了功名，不如就好好在家管理庶务，专心供承宗读书，承宗还年轻，该好好培养才是。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直当透明人的柳承宗听到提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出来表态：「爷，我会好好读书，一定不会让您和家里人失望的。」 「哎」柳老爷子长叹口气，说道：「承宗当然要好好培养，可是，可是你大哥，毕竟是长子啊。」 「就是啊，三妹，就当做哥哥的我求你了，你去跟顺王爷说说呗，或者，或者你帮我引荐一下，只要顺王爷说我一句好话，我就前途有望了。」柳怀孝舔着脸向柳氏作揖行礼。柳氏侧身避过。 「大舅，您这话可就说晚了。顺王爷昨儿一早就回京了，快马加鞭，您这会儿啊，就是想追也追不了。」柳叶有些腻味，一个个的，平日里不见得对你有多好，有事相求了就把你当枪使。 「什么？已经走了？叶子，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不把王爷留住。」张氏一听司徒昊已经走了，他们没了机会，就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大舅母，那是王爷，是想留就能留住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柳叶翻了个白眼。 「你，我……」张氏语塞，恨恨地甩了下袖子，坐回凳子上去。 「爹，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啊。」柳怀仁就没了机会，立马哭丧着脸求助自家老爹。 第65章 「哎~」老头子又是长叹口气，说道：「儿啊，看样子，这是命中注定你与官场无缘了，事已至此，你就老老实实的，把家里的铺子经营起来，把承宗供出来。」 「爹，儿不甘心啊。」柳怀孝扑倒在床边。 「爹，大哥，若是没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爹，你保重身体。」柳氏起身告辞。 「好，只是三娘，要是顺王爷再来，你可得帮帮你大哥，帮忙引荐一下也好啊，你大哥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能就这么废了啊。」柳老爷子还是想为儿子争取一下。 「知道了，爹。只是王爷的行踪不是我们能知道的，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柳氏行了一礼，起身出门。 「大儿媳妇，去送送你三妹。」柳老爷子吩咐张氏送客。 张氏不情不愿地起身，出厅堂的时候，跟送点心过来的吴氏撞了个满怀。各种糕点撒了一地。张氏想也不想，抬脚就是一脚踹在吴氏身上，吴氏被踹了个踉跄，摔倒在地。 张氏大骂：「没长眼是不是？吃啥啥不剩，做啥啥不行的蠢货！」 柳叶赶紧上去扶吴氏，柳氏也一把拉住张氏，劝道：「大嫂，好了好了，孩子还小，多教教就是了。」 张氏由不解恨，甩开柳氏的手，骂骂咧咧地道：「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不会下，要你又有何用！明儿我就去寻了媒婆，把施家姑娘娶进门来，哼！」骂完，不再管院中众人，甩着帕子回了屋。 吴氏在柳叶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泪眼婆娑。柳叶叹口气，低声说道：「表嫂，你这又是何苦呢。大舅母如此待你，屋里的人不会听不见，可你看，哪个人出来帮你说句话了，既然都不待见你，你又何必还要在这个家里受苦呢。」 「我……是我对不起柳家，我不会生育。」吴氏哽咽着。 「找大夫确认过了？生育可不是女子一个人的事，搞不好是承宗表哥的问题呢。」 「叶儿！」柳氏打断柳叶的话，对吴氏说：「承宗媳妇，有些话，我本不该说，可看你这样实在是不忍心。这个家既然容不下你，你要心里有数，早做打算为好。」 「就是就是，刚大舅母都说了，要娶那个什么施姑娘，表嫂，承宗表哥这是要娶妻还是要纳妾啊？」 听了柳叶的话，吴氏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表嫂，女人并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成了……」 「叶儿，小小年纪，胡说什么呢。」柳氏轻声斥责，又说道：「承宗媳妇，你自己多注意，我们这就走了。」 柳叶吐吐舌头，跟着柳氏回了家。 没几天，就听说吴氏的娘家人去了清河柳家，大闹一场，并提出了和离。柳老爷子气得不轻，张氏却很乐意，吴家空有个读书人家的清名，嫁过来的时候嫁妆少得可怜，又多年不能生养，她早就看不顺眼了。哪比得上施家姑娘，人品好，相貌好，家里开着几家杂货铺子，嫁妆铁定丰厚。 两家人互相扯皮，吵吵闹闹，一个月后，吴氏和离。 柳叶没兴趣去关心那些事。司徒昊走了一月有余，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吧？这个混蛋，说走就走，这么长时间了，连个信都没有。 「咕咕咕，咕咕咕」不知何时，一只白鸽落在柳叶窗台上，徘徊不去。柳叶玩心大起，拿了块桌上的点心喂它。鸽子不吃，竟是一下飞落到桌子上，绕着柳叶的手走来走去。 芸娘进来看到了，笑着走过来，一把抓住鸽子，还没等柳叶开口阻止，云娘娘已经从鸽子脚上解下一根小竹管递给柳叶，说道：「这是王府的信鸽，定是王爷有信捎给姑娘。姑娘慢慢细看，奴婢这就去把鸽子关好，等姑娘写好了回信，再让它送信回去。」 芸娘说完，朝着柳叶暧昧一笑，抱着鸽子出了屋去。 【卷一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弃女翻身记》卷一 作者：慕伊 02、《弃女翻身记》卷二 作者：慕伊 03、《弃女翻身记》卷三 作者：慕伊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