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侯门主母,开局差点一尸体命》 第1章 魂穿重生 “母亲慎言!仅凭两个刁奴和一个孩子的供词,如何能定罪?况且轻儿向来温柔善良,懂事又胆小,她在花园看到吴氏流一滩的血都吓病了,绝不是有害人之心的人。” 一个身材伟岸,面容俊朗的男子正站在屏风后极力为爱妾辩解。 而屏风后不远处的拔步床上,脸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如雪色的女子刚刚断了呼吸,隆起的腹部分外惹眼,告诉世人这是一尸两命的人间惨剧。 武安侯府原本被黑云覆盖的天空,在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后,逐渐风清云朗,秋高气爽。 “夫人,夫人醒过来了!” 殷切的呼唤声仿佛能穿透云霄般从梦中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沉源莱艰难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围在床榻边的人,脑中各种画面不断闪过。 沉源莱重生了? 不!应该说沉源莱猝死后魂穿了,刚刚脑中闪过的画面隐约在告诉她,她魂穿到了一个已经一尸两命的侯门主母吴安云身上。 “真是奇迹呀!老夫行医多年,今日有幸见证死而复生之事。” 一个身穿檀褐色缎纹对襟褙子的老头,正惊喜地看向躺在床上的沉源莱,一边捻着自己那一缕花白胡子一边说话。 屏风外的争吵声渐渐停歇了,大约已有丫头去给整个武安侯府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说了吴安云死而复生之事。 “安云,安云呐!你可算醒过来了,你刚刚吓死老婆子我了,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武安侯府呀!” 沉源莱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绛紫色宝相花大袖衣,身材微丰,面敷薄粉,精致眉眼间不时流露威严的中年妇人,正急忙忙地朝自己这边走来,头上的累丝双鸾衔寿果金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 来人正是原主吴安云的婆母孙氏,他身后跟着一锦衣玉带,身材伟岸,面容姣好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也向这边走来。 等他走近,沉源莱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白净的方脸,略粗的剑眉,跟眉骨衔接得恰到好处的鼻子,双眼皮大眼睛,上薄下厚的嘴唇连紧闭着的弧度都那么好看。 这长相放到现代不进军娱乐圈都能靠脸做网红的水平,呵呵!难怪原主一个颇有理家能力和交际手腕的世家之女,居然会如此在意这个男人的爱。 “安云,你现在感觉如何?”婆母孙氏关怀道。 孙氏接着说:“你别怕,尹大夫是整个京都最好的千金圣手,连宫里的太医都常和尹大夫讨论医术,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好痛。” 沉源莱的肚子被突如其来的坠痛拉扯着,忍不住叫出声,忽想起原主吴安云一尸两命了,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五个多月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 真是造孽啊!沉源莱一个未婚未孕芳华正盛的女孩子,魂穿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面难产。不,严格来说是流产。 “保我安然无恙,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呢?”沉源莱咬着牙,吃痛地问出这句话。 孙氏那原本舒缓了的爬满细小皱纹的脸僵住了,眼睛似有愧色闪过,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故作茫然地看向尹大夫问到:“尹大夫,我儿媳肚子里的孩子怎样了,可安好?” 真不愧是几十年名富贵圈历练出来的人精,一下子把球抛给了大夫。 孙氏脸上的茫然以及刚刚对吴安云的慰问,谁能看得出来她才在屏风后面跟儿子肖若宸讨论过如何隐瞒儿媳因何落胎而死之事,如何平息吴家人可能会发出的怒火?说出若吴家人死咬不放,则不必再顾念亲家情分之类的话。 尹大夫听到此话,只微微皱了下布满皱纹的额头,便开始斟酌言语。随即,向这位侯府老太太孙氏拱了拱手,并开口说道。 “武安候夫人先前因腹部受到强烈撞击,加上被撞后又滑倒重摔在地,还滑行了一段,造成大出血,胎儿早已难保。老夫医术有限,用尽全力也只能保住大人。” 尹大夫说完,眼睛缓缓看向此刻正在床上痛苦挣扎着的吴安云,眼中似有怜悯。 又说道:“病人现在虽然醒过来了,但是真正的危险还没渡过,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病人施针用药,把死胎落下,死胎落下,母体无恙才算真正渡过这关呐!” 名满京城的“千金圣手”,几十年以医者身份出入高门大户,为妇女儿童诊治,什么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没见过?“千金圣手”自有掌控医者与患者以及患者家属之间微妙分寸的能力。 这一番话既以患者病情为主,又接下了孙氏踢过来的球,更重要的是没有揭穿孙氏早就知道胎儿已经保不住的事实,这回答想来大家都是满意的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听大夫的吧!”一直沉默的肖若宸开口了,脸上还伴有不耐烦之色。 这就是原主到死都盼望他能来自己身边说遗言的丈夫,身为丈夫身为父亲,他的第一个孩子没了,在自己妻子生死攸关之际他最先表现出来的竟是不耐烦。 “既如此,请尹大夫赶紧施针用药吧!甭管什么珍稀药材,你老尽管开,只要能保住我这个儿媳。”孙氏朝尹大夫殷切地嘱咐。 然后,拉着肖若宸的手臂往外推,边推边说:“妇人小产,你一个大男人留在这也不合适,赶紧走吧!” “你不用担心,有娘在,你媳妇不会有事的。”站在门内的孙氏给了儿子一个宽慰的笑容,而后关上门往里走了。 不是,孙氏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儿子有担忧之色了?人家要担忧也只会担忧自己的白月光爱妾“轻儿”,有没有被原主吴安云摔倒后大出血的场面吓到?即使制造这场意外的最大嫌疑人就是他的爱妾“轻儿”。 那又如何?只要没有铁证能证明是他的“轻儿”所为,连孙氏的呵斥他也绝对要一一挡回,把温柔心善懂事又胆小“轻儿”护好了。 仰月阁里,烛火摇曳,屋外北风呼啸,屋内的沉源莱正困在吴安云的身体里,承受着落胎之痛。 痛得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沉源莱那短暂的一辈子受过的所有疼痛加起来都没有此刻难捱。 尹大夫施完针后,沉源莱感觉身体的气力正在恢复,可腹中的孩子却一点点地离开自己。 即便沉源莱未婚未育就英年早逝,还是喜当妈。可当这撕心裂肺的痛苦加诸己身时,对这个未有机会出生的孩子短暂地产生了一种慈母痛失爱子的难过情绪。 许久,一个年老妈妈抱着那没有哭声的孩子,泪流满面。 “是个哥儿,是个哥儿啊!”嘴里喃喃道,悲伤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沉源莱。 这是原主吴安云生母沉婉儿的陪嫁丫鬟,也是原主最信任的下属,邵妈妈。 “你这没脑子的老东西,安云才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在这种时候还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婆母孙氏呵斥邵妈妈的同时还狠狠剜了她一眼。 “奴婢虽然愚笨,却也知主子有多看重这个孩子,这是夫人跟侯爷的第一个孩子。前几日还想着给孩子拟名字来着,当时不知孩子性别,夫人就各拟了一个,如今都用不上了。是男是女,夫人一定很想知道。” 邵妈妈抱着孩子态度恭敬地低着头为这个孩子说话,流水伴着她低头的动作流落襁褓中。 “且这孩子的后事该如何办?还得问一下夫人,故而老奴便将孩子的性别报给夫人了。” 邵妈妈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向孙氏回话。 孙氏听了这话,正想发作。 “邵麽麽,把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沉源莱虚弱低哑的声音从卧房里传出。 第2章 诬陷 喜当妈的沉源莱鼓起勇气看向襁褓里的已经成型的男胎,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襁褓里,显得襁褓过于宽大,就像他没有机会降生的微弱亲缘,与这偌大的冰冷侯府格格不入。 “拿走吧。”沉源莱脸转向内侧,不忍再看。 邵妈妈听令抱着孩子下去了,路过孙氏的时候,孙氏忍不住看向这孩子。 只一眼孙氏便恍惚了,这孩子长得太像他的父亲肖若宸小时候了。当然,孙氏的变化仰月阁里的人都未注意到。 简单地叮嘱沉源莱几句,孙氏也走了。 这一眼的效果与孙氏不同,沉源莱则是变得更加坚定了,坚定要结束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 为何说是任人宰割呢? 在原主吴安云的记忆里,妾室柳轻轻可以下作手段频出了无休止地陷害正妻,且那些手段肖若宸几乎全信,对吴安云轻则呵斥,重则动用家发处置,进侯府一年自己跪祠堂的次数竟比做女儿十几年里受罚的次数还多。 吴安云也尝试过反击,却在萌芽状态就被婆母孙氏扼杀了,且敲打她,做为正妻该大度,做事不可辱没武安侯府,事事都要以丈夫,以整个武安候府的荣耀为重。 这孙氏明明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柳轻轻,可却能爱屋及乌时刻关照着柳轻轻,母子俩可真是竭尽所能把柳轻轻保护得不受一点委屈。 而吴安云本人在武安候府的日子却是如履薄冰,孙氏肖若宸母子只许她防备却绝不允许她反抗,她这种憋屈的处境,下人们都心知肚明。 时间一长,柳轻轻在侯府自然而然就有了与吴安云分庭抗礼的能力,甚至能压吴安云一头。 有了这些记忆,沉源莱对原主吴安云母子的同情心越发深,对侯府害原主之人的厌恶更重了,这份勉强算得上仇恨的厌恶也让她更快认清现实,适应当下。 真正的吴安云母子已经死了,而害死她们的人,不出意外顶多就像原主死前一刻听到的那样,不会受到任何该有的惩罚。 孙氏与肖若宸在屏风后的对话大概如下。 孙氏:“你看你把一个妾室宠得无法无天,竟敢设计害主母,现在孩子保不住了,吴氏身子也伤得不轻,能不能活着还难说。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狠狠地责罚她。” 肖若宸:“母亲慎言!仅凭两个刁奴和一个孩子的供词,如何能定罪?况且轻儿向来温柔善良,懂事又胆小,她在花园看到吴氏流一滩的血都吓病了,绝不是有害人之心的人。” 回想轻儿吓到发抖的样子,肖若沉咬牙狠狠道:况且,那吴氏明知道自己月份大了还在下雪天逛园子做什么?把孩子都逛没了不说,还把轻儿吓哭了。”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请母亲看在孩儿的份上,不要再针对轻儿了,她进府这半年过得不容易,她难过儿子也不会好受的。” 孙氏看着不辩是非,满口满心都是妾室的儿子,听得十分恼火,可火气压下去后又觉得儿子说得对,身为主母的吴安云太没用了。 “且侯府是吴氏当家,有吴氏这个善妒恶毒,手腕强硬的女人在,我自然要多宠着点轻儿,多抬举她,才不会让下面的人也跟着欺负她。” 肖若宸说完还眼巴巴地看向孙氏,希望她能爱屋及乌。 安静了有一刻钟吧! 孙氏:若我查到比这更有力的证据呢?届时你可愿把她交由我处置? 肖若宸:母亲,你这是在剜儿子的心。你是侯府最尊贵的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证据没有? 孙氏:“罢了,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既然柳轻轻病了,就待在琴瑟院里好好养病吧。这段时间不许出来,免得把病气过给他人。你也不许去看她,以防不小心过了病气给你,刚得的职位不好请假养病。” 以上就是侯府地位最高的两个人对件事敲定的最后处置。 其实,原主吴安云在被设计受伤后,心底一直巴望这丈夫能来看自己,哪怕是站门外给她一个心疼的眼神。她都会挺过去的吧? 可惜,耳力极佳的吴安云,在知晓胎儿不保且自己还有性命之忧时,听到的是无比冰冷的现实,薄情寡义的丈夫为爱妾极力推脱,孙氏怕伤母子情分又一次对柳轻轻不予追究。 在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下,吴安云逐渐失去了求生的欲望,最终一尸两命。 这个时代,没有天眼也没有完善的法律法规,更没有依法治国的坚定执行者,弱者很难通过法律途径求公道。 而身为女子更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或者说这世道不提倡女子有这种能力。妇道,孝道,夫为妻纲,哪一个都能压在女子头上,对她给予规训。 即便如吴安云这样的侯门夫人,到死也没能得到过一次公正对待。 沉源莱在养身体期间,复盘着原主吴安云的记忆。正思考着如何从这死局里走出一条道来。 院子外边响起了吵闹声,依兰急匆匆地进来汇报。 “夫人,三小姐过来了,吵着要见夫人,奴婢们快挡不住了。” “哦!她要见我,可有说是为什么事来的吗?”沉源莱问依兰。 “好像是为了柳姨娘生病的事来的,且气势汹汹的。” 依兰犹豫着答道。 沉源澜正想再问,不料候府三小姐肖若芸已经冲破众人的阻拦,快步跑了进来。 “吴安云你个善妒又恶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我大哥的孩子不说,现在居然还给轻儿姐姐下毒,你的心可真够狠毒的。” 肖若芸说完,五官都气愤到扭曲了,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娇俏明媚。 沉源莱愣了一下神,连着十几天没人这么叫自己了,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女子正在愤怒地质问自己。 沉源莱现在就是吴安云,且往后也不会再有沉源莱了,自己必须尽早适应这个名字以及身份。 “柳姨娘中毒了,中的什么毒?什么时候的事?这投毒可是重罪,绝不可姑息,婆母可有叫小厮到衙门报案?” 吴安云平静地看着肖若芸反问道。 “你,你休要装无辜,装不知情,整个侯府就你容不下轻儿姐姐,。再说了,你往日的阴谋算计还少吗?要不是大哥始终护着,轻儿姐姐早就被你害死了。” 肖若芸眸中似有火光,咬牙切齿地骂道。 “三妹妹再过两个月也满14了吧?这诬陷,辱骂自己大嫂的话张嘴就来,看来你身边的教养嬷嬷不中用啊!” 吴安云看着肖若芸一脸愚蠢的怒相,不答反讥。 “吴安云,你这种恶毒之人,人人皆可唾弃。” 说完肖若芸又对吴安云轻笑道:“母亲已经到琴瑟院亲查此事了,母亲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说是诬陷?哼!” “有母亲在,我就放心了,到时我若是清白的,你可敢为你今日无端诬陷辱骂大嫂的言行负责?”吴安云边说边挑衅地看向肖若芸。 肖若芸没想到吴安云这种时候竟还敢挑衅自己,但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底地不由得生出心虚,难道真不是她下的毒?转念一想,她也可能在虚张声势。 “你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又是弃车保帅,查出来也不一定查到你头上,想激我,我才不上当呢!” “所以,无论有无证据,你都会认定是我所为,而你跑来仰月阁就是为了诬陷和辱骂我而已?” 吴安云厉声质问道。 第3章 中毒真相 “所以,无论有无证据,你都会认定是我所为,而你跑来仰月阁就是为了诬陷和辱骂我而已?” 吴安云厉声问道。 “你,你……”肖若芸手指指着吴安芸,“你”了半晌语塞了。 到底是尊贵的武安候三小姐,如何肯这样被吴安云这般下面子? 眼珠一转又开始翻起她旧账。 “你吴安云进府这一年多,做的恶毒之事还少吗?说你恶毒怎么都不算辱骂,那是因为你该骂。!而且,我大哥可不止一次因为你磋磨暗害轻儿姐姐的事对你动家法,有时候连母亲也没拦着,难道,母亲和大哥也是在诬陷你?” 肖若芸说完得意地笑了起来,下巴扬得高高的,鼻孔和眼睛同时看向吴安云,一身火红襦裙衬得她越发气盛。 吴安云见她如此,睫毛轻颤,不屑地嗤笑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大哥那会还没入仕呢!倒是三天两头在家断案,并断定都是我的错。夫为妻纲,要罚我,我不得不从。” 吴安云稍微停顿了一下,一脸正色高声道:“只是,每次受罚的时候,你可见过我有认罪的?” 吴安云一双满含愤怒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肖若芸,肖若芸一惊,顿时觉得这大嫂跟以前不一样了。 之前自己也是这样跟她说话的,她都是装出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不跟小辈计较的。怎么就变得这么针锋相对了? 难道,她真的认定是轻儿姐姐指使下人摔死晏清表弟的猫,又告诉晏清表弟是猫冲撞了吴安云被吴安云的奴才摔死的? 后来才会有表弟去找吴安云理论,不小心把她撞倒,害得孩子落胎的事发生。吴安云肯定恨上了轻儿姐姐,想为孩子报仇就给轻儿姐姐下毒了。对,一定是这样! 可,可那只猫是被自己不小心给踢飞的呀。轻儿姐姐现在中毒,那岂不是在替自己受过?肖若芸想这些事正想得出神, 首次面对吴安云怒火的肖若芸怔住了,吴安云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就不怕大哥生气,母亲敲打吗? 原主记忆里肖若芸可没少帮柳姨娘恶心自己,在原主眼里肖若芸一个嫡出的小姐却还不如庶出的肖梅心性好。当然了,肖家人并不这么觉得。 而吴安云暂没有理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坏主意的肖若芸,先安排人去琴瑟院看情况。 “邵妈妈,你带上红袖,青桃去琴瑟院看看怎么回事?” “吴安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人去琴瑟院打的什么主意?毁灭证据,你休想。哼!” 肖若芸十分自得地说完后转身带人走出了仰月阁。 吴安云看着她的背影,本想反唇相讥,又觉得自己不该跟蠢货计较。 肖若芸是孙氏的第三个孩子,前面的肖若宸和肖若霆都是男子,且肖若芸是武安候府唯一的嫡长女。上一任武安候孙氏的丈夫肖双英在世时,对她的宠爱远在众兄妹之上。 肖双英常年在外领兵镇守边疆,孙氏这些年来一直忙着操持侯府,教养孩子,主要是培养年纪大的两个嫡子。 后来便逐渐放松了对嫡女肖若芸和幺子肖若峰的管教,使得肖若芸本就娇纵张扬的性格,渐渐养成了好强跋扈。 至于,肖双英的两个小妾生的孩子肖规和肖梅,孙氏几乎不过问。 在肖氏的苦心经营下,两个儿子也算是小有成就。 大儿子肖若宸上月才入了军器监弩坊署任职任少丞,从六品。 二儿子肖若霆得比大哥肖若宸去年进来神机营。 两个哥哥都在朝堂任职后,肖若芸更目下无尘,在武安候府的后宅为所欲为了。 柳姨娘争取到肖若芸这个助力后,指哪打哪,如今她在武安候的日子简直不要太顺滑了! 一对比,吴安云发现自己的处境,内无依靠,外无强援。还不时被肖若宸的白月光栽赃陷害,自己现在这副病体可再受不起从前那样的家法处置。未来的路还荆棘丛生,难呐! 还是回到当下,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 柳姨娘中毒十有八九是她自己下的,每次使苦肉计要么是向肖若宸要东西,要么就是让肖若宸在厌恶正妻的同时争取更多肖若宸的偏爱和宠幸。 在柳姨娘的努力下,肖若宸对正妻确实越发厌恶且不在意。宠幸与偏爱都有了的柳姨娘,这次闹又是为了什么?得找个人问一下。 “依兰,依兰在哪?” 依兰拿着真线盒子走进来,笑着回应:“夫人,奴婢在这呢!” 吴安云让人其余人全都下去,环视了一圈卧房,让依兰坐好。然后开始组织语言,温声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环询问。 “依兰,我这些年待你如何?” 依兰怔愣许久,夫人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难道夫人知道了她踢了宴清小公子的猫那件事? “夫人,可是依兰做错什么了,怎的问这种问题?依兰小心翼翼地看向吴安云,忽而又把头垂下。 吴安云迅速地捕捉到了这一不正常反应,心下明白,果真有情况。 “柳姨娘的禁足可解了?” “啊!” 依兰对问话突然大转弯还没反应过来。 “侯爷在三天前又一次去求老夫人给柳姨娘解禁,老夫人没同意,不过给了侯爷一个许诺,最早也要等到夫人你出了月子才能给柳姨娘解禁。” “那之前老夫人说让柳姨娘好好养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这个奴婢也不能完全确定,柳姨娘院子的人嘴巴严得跟铁桶似的。” 依兰手里捻着针线,半仰头回忆着。 “咱们安插的人倒是看到柳姨娘的房中每天都有药渣倒出来,还有夜间巡视的人路过柳姨娘卧房背后那一堵墙时,连着几夜都听到了咳嗽声。” 柳姨娘的身体确实有些娇弱,肖若宸也因这个原因一直不间断地给她收集温补药材和良方。这柳姨娘估计是真病了! 吴安云想起今日的事又有些着急问道:“琴瑟院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夫人,邵妈妈带着红袖与青桃才过去没多久,哪有那么快就有消息传回呀?” 依兰停下手中的绣活,眨了下眼睛,又接着汇报。 “听负责厨房采购的胡管事的相好说,这几天琴瑟院的向妈妈让她的表侄常买一些柳姨娘平常都不怎么买的菜。” “哦?” 吴安云听到柳姨娘这反常的举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来也怪,柳姨娘自己常年开小厨房,又总让人盯着侯府的大厨房,厨房给别的主子送去什么菜,生怕漏了琴瑟院那份似的。她是有多大的肚子,吃得完吗?” 依兰说完,脸上露出不屑又有点厌恶的神色。 这刻的不经意流露,才是依兰对柳姨娘的真实看法,吴安云很满意!她既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说明这个人三观没蹦,还能用。 至于她瞒着自己干了什么?吴安云实在猜不到。 思忖着等邵妈妈她们回来后再打探依兰在自己出事前的行径,可有什么异常的。 “夫人,邵妈妈她们回来了!”一个三等丫头守在门外大声通报。 “让她们都进来吧!” 只刚见到邵妈妈领着两个小丫头进来,吴安云立即开口询问。 “邵妈妈,柳姨娘中了什么毒?” “回夫人的话,柳姨娘并没有中毒却也算是中毒了。” 邵妈妈向吴安云福了福身子,神色恭敬地答道。 第4章 怀疑的种子 “回夫人的话,柳姨娘并没有中毒却也算是中毒了。” 邵妈妈向吴安云福了福身子,神色恭敬地答道。 居然没有中毒,还敢闹这么大,这柳姨娘可真是被肖若宸宠得无所顾忌了,吴安云腹诽。 “到底是怎么回事?邵妈妈你赶紧说呀!” 一旁的依兰急着要知道真相。 这依兰还真是个心直口快的,这性子仍旧能在这种大宅院里如鱼得水,那真实的她跟表现出来的是否一致? 吴安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丫头,然后示意邵妈妈继续说。 “今天刚过了午饭时间,琴瑟院那边就传了府医过去,正巧三小姐去给柳姨娘送描鞋子的时兴花样,看到王府医正给头晕呕吐的柳姨娘把脉,就急着问柳姨娘病情。府医把脉许久,才吞吞吐吐说柳姨娘的脉象虚浮且紊乱,呼吸急催,似有中毒之状,具体情况还得查验柳姨娘这几日的饮食才能确定。” 邵妈妈说到三小姐就有些气恼,一个屡次被人利用仍旧乐此不疲的草包美。老找夫人和整个仰月阁的麻烦,呼了一口气继续讲述。 “一听到“中毒”两字的三小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立马表示一定要会柳姨娘讨个公道,然后就跑到老夫人的院子,请老夫人为柳姨娘做主,严惩夫人。” 邵妈妈说完,看着吴安云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与心疼。 “这肖若芸给柳姨娘当枪使,也不是第一次了,什么姑嫂情分,在我这没有也不能强求。邵妈妈不必担心我。” 邵妈妈听吴安云说这话,点了点头,继续讲述。 “老夫人听了三小姐的话,赶忙下帖子让管家去请擅长解毒的海太医,说了三小姐几句,事情还未查实,不可先下定论的话。就匆匆赶往琴瑟院了。” 听到这,吴安云感叹这孙氏算是整个武安侯府最有脑子的人了,可惜这份好基因没有遗传多少给后代。 “海太医来了之后,查看了柳姨娘吃剩的午饭,验了饭菜都没有毒。然后又叫人找来柳姨娘屋子里的垃圾桶翻看,发现螃蟹壳子后,松了一口气,立马询问柳姨娘午饭后有没有吃过柿子?” 听到这依兰得“哼”了一声,骂道:“这柳姨娘让人盯着厨房就为了今天中毒吧?那螃蟹侯府哪个主子没吃过?偏就她中毒了。” 邵妈妈听到依兰的话后,点头接着说道:“最后海太医得出了柳姨娘是吃了相克的食物,螃蟹柿子同食才病倒的结论。” 说道这,邵妈妈面上明显有担忧之色,看了一眼夫人道:“海太医还说桌子上的其它几道菜也是相克的,偶尔同食对人体影响不大。若长期食用,姨娘的身子会越来越弱,若是生病了也会比常人恢复得慢。” “又是这种小伎俩。” 吴安云感叹了一句,又听到邵妈妈说:“海太医给柳姨娘开了药方,并嘱咐向妈妈要注意柳姨娘的饮食,切莫再常食相克的饭菜,就走了。” 听到这,依兰又炸了。 “就知道这柳姨娘叫人总盯着大厨房,又叫向妈妈的表侄一连几天都买平常很少吃的菜,肯定有鬼,原来是在这等着给夫人挖坑呀。三小姐那个蠢货,今天居然还有脸来仰月阁撒泼?” “依兰,慎言。” 吴安云打断了依兰更多没说出来的难听话。 “三小姐怎么样都是主子,你这丫头刚刚说的话若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你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邵妈妈一脸严肃地看着依兰严厉道。 “邵妈妈,你接着说琴瑟院的事情,老太太在海太医走后可有做什么?”吴安云更关心孙氏对此事的处置。 “老太太在琴瑟院传了大厨房的曾大娘子去问话,并看了厨房的账本。确认厨房送来的东西没有什么异常,都是些当季新鲜货,侯府每年都会进不少给多位主子尝鲜。而柿子和那些与侯府厨房送去的相克的菜,大都是柳姨娘自己的小厨房做的,老夫人当即就训斥了柳姨娘身边最得力的向妈妈。” 吴安云好奇孙氏这次敢不敢得罪肖若宸忙问道:“老夫人最后如何处置向妈妈?” “老夫人说她也白活了那么多年,竟专挑相克的菜给柳姨娘开小灶,差点害了自己主子,要把她赶出去。” 吴安云听到这,不禁佩服孙氏这装糊涂就把自己想办的事办了的能力。吴安云的记忆里,孙氏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向妈妈。 觉得她不太正经,手段和心眼太多了,柳姨娘的那些手段每一笔都有她的影子,现在终于有了合适的理由把这过分招摇的向妈妈赶出去了。 “可是,唉!” 邵妈妈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最后也没能把向妈妈赶出去吧?” 吴安云早就料到了此事最后肖若宸肯定会插手。 “诚如夫人所言,柳姨娘哭着跪求老太太给她留下向妈妈的时候,侯爷刚好赶回来了,立马抱起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柳姨娘,承诺此事本侯爷一定会为你做主。” 肖若宸把柳姨娘放到床上后,立马来到老太太跟前。 “母亲,让受害者无处伸冤还被砍掉爪牙,身边再无亲信可用。这可符合武安侯府的处事原则?可考虑过会坏了侯府公正明理的名声?” 孙氏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大儿子,此刻正不经调查询问就来质问自己,心底的寒凉逐渐升起,面上全是失望之色。 “后来,老夫人让人都散了,把侯爷叫到松柏院去说话。奴婢也带着红袖和青桃回来了。” 邵妈妈把今天琴瑟院发生的事详细地说完了,几个丫头开始畅所欲言。 “这么明显的苦肉计,那柳姨娘也敢使,老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依兰不理解撇嘴不屑道。 “老夫人肯定是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借机赶走向妈妈。” 一直沉默的红袖终于开口了。 “柳姨娘就是算准了侯爷听到她中毒,定然不会不管,且侯爷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哭,侯爷除了心疼她,哪里还会计较别的?反正菜是别人备给她吃的,她大可推得一干二净。” 青桃说完还哼了声,显然对柳姨娘的手段见过不怪了。 “邵妈妈你怎么看?” 吴安云给邵妈妈倒了杯茶水,依兰眼疾手快地把茶水端给邵妈妈,邵妈妈谢过,把那杯茶水一饮而尽。 “依老奴看,这柳姨娘看似兵行险招,实则胜券在握,她不在乎老夫人能否看出她的伎俩,只要侯爷看到她的狼狈,且相信她就足够了。” 邵妈妈说完此话,小心地观察着吴安云的反应。 “邵妈妈,你接着说,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击垮我这个在鬼门关走过来的人了。” 吴安云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邵妈妈,而看到吴安云变化的邵妈妈心中大喜。 “侯爷素来偏爱柳姨娘,柳姨娘又是个能说会道的,且沉得住气。每次设局坑害夫人之前,在侯爷面前不知道做了多少铺垫,事发后侯爷每每想起,更会对柳姨娘在侯府处境艰难的看法深信不疑。” 众丫头闻言皆默默点头,回想往事心中默默赞同。 “可侯爷越是相信柳姨娘,对夫人的夫妻情分就越稀薄,柳姨娘这半年多的筹谋,只怕侯爷心中对夫人的品行早就产生了怀疑。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难以消灭了。” 邵妈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安云,声音有些伤感。 “夫人,可还记得李妈妈是怎么被赶出去的吗?” 第5章 往事(一) 邵妈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安云,声音有些伤感。 “夫人,可还记得李妈妈是怎么被赶出去的吗?” 邵妈神色悲凉,似在怀想故人。见吴安云不言语,又说到:“且今日之事与端午节那次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安云听到“李妈妈”,立即快速搜索脑中的记忆。 那段对吴安云来说极为痛苦憋屈的往事,缓缓在脑中展开。柳姨娘借此事将这颗怀疑的种子肖若宸心中种下深埋,肖若宸吴安云夫妻二人逐渐离心离德的开始。 这事还得从柳姨娘的眼泪说起,招式不新鲜但胜在有用,且被柳姨娘用得一波三折,隐忍通透。 柳姨娘的苦肉计对肖若宸简直是百试百灵。有一次柳姨娘在琴瑟院偷偷抹眼泪被肖若宸看到了,肖若宸问柳姨娘 “轻儿,你怎么哭了去是不是吴安云又欺负你了?” “肖郎,我这眼泪跟夫人无关,我就是想我的娘亲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了。” 柳姨娘柔柔地回道,一层薄雾弥漫的桃花眼深情地看着肖若宸。 肖若宸赶紧揽美人入怀,好生宽慰了一番,第二日流水似的好东西送到了琴瑟院。 端午节,肖若宸又一次发现柳姨娘在琴瑟院偷偷抹眼泪,以为她又是想家人了,上前安慰。看到肖若宸过来的柳姨娘赶紧咽泪装欢,跑着上前迎接。 “哎呦!”柳姨娘吃痛地站不稳,还好肖若宸眼疾手快接住了柳姨娘。 肖若宸觉得柳姨娘状态不对,急了。看向柳姨娘的仆从,仆从们都害怕得低下了头。 肖若宸警告众人道:“说,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照顾轻儿的?老实说了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然,哼!” “肖郎,你别为难她们了,跟她们无关,是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到的?” 柳姨娘说这话时,眼眶蓄满了泪,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样子,真是委屈极了。 “可伤到了哪里?” 肖若宸心下最关心的就是他的轻儿的伤势了。 “无妨,已经上过药了,肖郎来可否赏光,吃个轻儿包的粽子?” 柳姨娘一脸期待地看向肖若宸。 肖若宸叹了口气,抱起柳姨娘往饭桌走去。 柳姨娘把剥好的粽子递到肖若宸面前,肖若宸咬了一口,味觉并不能让他满意,馅料只有稀疏的几颗绿豆和肥肉,但为不让佳人失望,他还是言不由衷地说了句。 “不错!” “那肖郎再尝尝这个金丝蜜枣的。” 说着柳姨娘又把一个粽子递给肖若宸。 “想当年,我父亲还在世时,每年端午,我母亲都会带着众姐妹一起围坐的八仙桌旁,为父亲和哥哥弟弟们包粽子吃。” 刘姨娘一边偷瞄肖若宸的反应,一边装出一副回忆往事渐渐出神的样子。 “当时,母亲备的馅料可多了,咸鸭蛋,香菇,五花肉,瑶柱,绿豆还有花生,还找来红蓝草,枫叶,黄姜,黄侄子,蝴蝶豆分开浸泡提取它们的汁液做五色糯米饭呢!” 说着说着,柳姨娘眼中的光芒越发耀眼,好像那段回忆真的让他感到很幸福似的。 肖若宸此时嘴里正嚼着那颗一点甜味都没有好像还是颗烂枣的粽子。心底暗骂吴安云这个妒妇,居然敢趁他外出几天就让下人克扣轻儿的吃穿用度。不过他最后还是对轻儿展出了一个极满意的笑容。 当天晚上,肖若宸歇在了琴瑟院,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柳姨娘下令屋里不许点灯。 亥时刚过,肖若宸便腹痛如绞,一连上了三次茅房,柳姨娘房中的灯又不得不重新点起来。柳姨娘忙唤人传府医,并派小厮到碧安院告知老太太此事。 府医把过脉之后便问:“侯爷,今天可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肖若宸下意识就想到了那颗毫无甜味还难吃的粽子,顿时怒火中烧。 府医王大夫又说道。“老夫从侯爷这脉象以及腹泻的症状看,大概吃食不干净引起的。” “大概是今天的吃的蜜枣粽子惹的。” 肖若宸开口道。 王府医道:“那粽子还有吗?可否让老夫瞧瞧。也好确认病因。” “向妈妈,快把今天吃剩的粽子都拿上来给府医瞧瞧。” 柳姨娘着急地催促着她的心腹向妈妈。 “哎!奴婢这就去拿。” 一个模样明显比众仆妇美丽,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武安侯府除孙氏外最好看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积极应话。那快步走出门去的翠花青棉布背影,居然还能看出纤细的腰身,真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呐! 不一会,向妈妈便把粽子全都拿进来了。 当府医仔细检查过剩下的粽子后,发现包粽子的金丝枣早就烂了,其中一颗枣里还翻出一条细小的蛆。立即得出侯爷今夜腹泻全是因这些烂到生蛆的金丝枣的缘故。 柳姨娘快步走到床边跪下,一脸愧色地看向肖若宸,呜呜呜地边说边抹眼泪。 “肖郎,我真的不是有意害你的,那粽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肖若宸温柔地拉起柳姨娘的手,另一只手拍着柳姨娘的脊背安慰她。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都是吴安云那妒妇克扣你的用度,只给你坏的东西,才害得我今晚遭这罪。” 柳姨娘抬头惊讶地看些肖若宸,而后叹了口气说:“肖郎真是英明神武,本想替吴姐姐遮掩过这事,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不是我要背后说她坏话,姐姐克扣妾室用度这事,做得也太小家子气了点,哪里是一个侯府主母该有的样子?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侯爷脸上无光?” 跪在肖若宸床边的柳姨娘腿有些麻了,正有些吃力地起身,肖若宸忙扶着她,却在柳姨娘起身后看到她白色的绸裤上有血迹。忙问道:“轻儿,你的膝盖怎么了?为何睡裤上会有血?” 又叫府医进来给柳姨娘看了伤,确认无大碍后肖若宸才稍稍稍稍安心些。 “姨娘,府医开的药好了!” 向妈妈端着碗药走进来。 “肖郎,你的身子最要紧,还是先喝药,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柳姨娘边说边接过向妈妈递过来的碗。 白净细腻的手正捏着勺子送到自己嘴边,试了一下温度,给药轻轻地吹气。而一旁的向妈妈愣愣站着不退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每当这种情况,肖若宸总能不负所望地发现异样,眼神冷厉地看向向妈妈道:“是你现在说清楚柳姨娘膝盖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还是要我打了你板子再说?” 向妈妈听了肖若宸话,先是一慌然后看着柳姨娘,刘姨娘冲她轻轻地摇头。 这一切当然都被肖若宸尽收眼底。 “姨娘,你可不能再这么委屈自个了啊!虽说做小的都难免受气,可也没这样三天两头磋磨人的,连着整个侯府的下人都拜高踩低欺负到你头上了。姨娘身子本来就弱,再这样下去焉知还有没活路?” 向妈妈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泪俱下地替柳姨娘抱不平。 第6章 往事(二)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若有一点隐瞒。哼!你别怪本侯不给你活路。” 肖若宸气愤地用手指着向妈妈。 “侯爷,柳姨娘素来善良懂事,不想因自己的事老给你添堵,且她向来又多思多虑,更怕老拿这种小事烦扰你,迟早会被你厌弃。这半个月,无论夫人如何为难她,她都生生咽下去了。可是姨娘越是退让,别人就越过分。” 心疼地看了一眼他的轻儿,情不自禁地握紧她的手,接着听向妈妈的讲述。 “下人们看主子眼色行事,整个琴瑟院都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讽?姨娘因这个这段时间都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被世子你看到后姨娘总找借口搪塞过去,更不让奴才在您面前说。” 肖若宸身子猛的一震,他的轻儿这段时间会哭竟然都是吴安云刁难的,这个妒妇!亏自己对她几番忍让,成全她当家主母的体面。 哼!这个妒妇根本不配有体面,连轻儿那么善良懂事的人都容不下,母亲真不该让自己娶她进门。 “来人,把吴安云那个妒妇给我叫过来” “你接着说。” 肖若宸示意向妈妈不要怕。 “远的老奴也不细数了,就说今天的粽子吧。昨日姨娘想亲手给侯爷包些粽子吃,叫老奴去厨房拿些包粽子的材料回来。” “结果厨房说包粽子材料都用完了,侯府每个主子的饭食都是定量的,姨娘这边要是多拿了,那别的主子那里就少了,她们无法交代,难不成要她们自个掏腰包贴补?” 向妈妈越说越激动,脸色都微微涨红了。 “老婆子我气不过,便与厨房的曾大娘争执了几句,惊动了夫人身边的李妈妈,李妈妈让管厨房的曾大娘给老奴翻出些能用的货,给老奴凑齐带回琴瑟院。亏老奴当时还觉得李妈妈是个好说话的,谁知?她让人给老奴的是一堆烂货,外表看不出什么问题,吃了就会腹泻。” 向妈妈恨恨咬牙说完,跪着膝行几步大喊:“她这分明是想害姨娘,结果却害了侯爷你呀。” 接着又道:“侯爷一定很疑惑,姨娘膝盖上的伤怎么来的吧?” “说” 肖若宸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姨娘因脾胃不好,府医建议姨娘每次吃完饭都走动一下助消化。这些日子天气都不错,姨娘喜欢花园里边赏花边走,今日绕着假山走了半圈姨娘还有老奴都被青苔滑倒了” 向妈妈说着就撩起自己的手臂,上面因擦伤而留下的伤痕触目惊心。 “吴安云,这个狠毒善妒的女人怎么还没到?” 肖若宸气愤地拍床板。 柳姨娘的大丫头尤溪双眼懵懂地看向肖若宸问道:“侯爷,是否要派小厮去再催一次” “跟小厮说,吴安云再不来就给本候把她绑过来。” 尤溪听到此话,转身出去传话,没人发现她转过身后的嘴角弧度上扬得有多高。 而看着气愤到了极点的肖若宸,向妈妈压抑住自己不住上扬的嘴角,决定给他再加一把火。 “按理说,奴才自己摔倒也怨不得旁人。可那院子自姨娘饭后常去逛开始,就不见人洒扫,假山那边的那一大滩的青苔也不见夫人叫人铲除。园子又不止姨娘一个人去逛,侯府的多位主子甚至老夫人也偶尔会去走走,今日摔的是奴婢和姨娘,改日伤着老夫人可怎么办?” 听到这里肖若宸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了,连腹痛都感觉不到了。 “侯爷,侯爷你怎么样了?” 这时,吴安云带着李妈妈,依兰,红袖一脸急切地奔向肖若宸。可吴安云的这份急切与关怀在肖若宸看来就是假惺惺地做戏。 “本侯不派人三催四请,绑也要把你绑来,你今晚就打算不来了是吧?”肖若宸厉声道。 “侯爷说什么呢?听到琴瑟院的小厮来说你病了,我连穿好衣服立马过来了。” 吴安云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被柳姨娘算计了,前面的三崔四请只是在肖若宸面前摆出个样子,只有最后那次派出门的小厮才真的通知了仰月阁。 “侯爷,女人出门前总是比男人麻烦些,况且姐姐的仰月阁到妾身的琴瑟院有好一段距离,夜路也不好走,自然慢些!” 柳姨娘总能适时不动声色地把坑填了摘清自己。呵呵!可肖若宸一听更怒了。 “吴安云你的架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对着本侯也敢阳奉阴违,戏耍糊弄。” “侯爷,今夜亥时五刻,仰月阁才收到琴瑟院的消息,我立马就过来了,整个仰月阁的人都可作证,我绝无戏耍侯爷之心。” 吴安云极力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肖若宸这里不存在坦白从宽的待遇,在落实罪名后等待自己的是更严重的处罚。况且,自己本就是被算计了。 “你到现在还狡辩?真当本侯对你这个毒妇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吗? 吴安云听到这话,知道今晚的事肯定不止一件,不知柳姨娘挖了多少坑,陷害自己,心下越想越慌。 “来人,去松柏院看老夫人睡下了没?若还没睡,把老夫人请过来。本候要当着老夫人的面细数这个毒妇的罪状。免得本候处置了她之后,她口府心不服,再到母亲人面前巧言令色喊冤。” 吴安云听到肖若宸要叫老夫人过来,突然松了口气,有老夫人在,柳姨娘的那些手段就不怕无法识破。 但自己也想知道今夜琴瑟院除了肖若宸吃坏肚子,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侯爷,你口口声说我有罪,我实在不知自己何罪之有?哪怕大理寺断案也会把罪名,人证物证罗列出来,让犯人有辩解的机会,避免冤假错案。” 还没等吴安云说完,肖若宸立马用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毒妇,你给本侯好好跪着,人证物证俱在,等母亲来了,我就撕了你这假面具,让死个明白。” 站在肖若宸身后的柳姨娘对吴安云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 “什么事?大半夜地让正妻罚跪?” 孙氏的声音从外间传来,正缓缓走进暖阁。环视四周,深深地叹了口气,示意追随自己多年的万妈妈把吴安云扶起。 “母亲!不妨先听听这个妒妇都做了什么?再看她是否配你这么疼爱?” 肖若宸看着正要扶吴安云起身的万妈妈冷冷出声,万妈妈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向孙氏投去询问的眼神。 “安云,你都做了什么?说说吧!” 听着孙氏的问话,吴安云只能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侯爷如此生气。?” 孙氏惊讶不已,今晚唱的是哪出呀? “母亲,你先坐下,儿子立马就将人证,物证都呈上来,你听了看了就都明白了。” 肖若宸扶着孙氏坐下,挥手示意尤溪带府医,向妈妈进来回话,顺便把那几颗长了蛆的金丝枣粽子也端进来。 “侯爷,夫人终归是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对质过后,让她还怎么在下人面前立威,没了威信难以服众。妾身为姐姐求个情,侯爷你就原谅姐姐吧!想来姐姐也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肖若宸看着柳姨娘柔善宽容的模样,不由得越发愧疚。 “本侯今后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你心太软,不懂人心。若今日吴安云这个毒妇安然无恙地走出琴瑟院,他日定会越发肆无忌惮地害你。” 肖若宸对柳姨娘说完,转过身看向吴安云,眼里不见半分刚刚的温柔,只剩满腔愤恨。 “赶紧开始吧,我也想知道侯爷今日要给我安个什么罪名?” 吴安云冷淡地说,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孙氏听到吴安云这么说,微微皱眉。在她看来儿媳可以对儿子可以是喜欢,崇拜,讨好,失望,伤心,甚至可以因嫉妒小妾搞点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但绝不能是不在乎和憎恨。 不在乎和憎恨这两种情感放纵下去,迟早会出事。 第7章 往事(三) “你们谁先开始说?孙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 “向妈妈,你先说吧,今天的事你知道得最全,其它人都只是辅证。” 肖若宸想了想又开口说:“你不用担心事后会被挟私报复而不敢说,你是琴瑟院的人,本侯定会护着整个琴瑟院的安危。” 原本跪这地上犹豫着的向妈妈听了肖若宸这话,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吴安云,然后一脸决然地向坐在主位的孙氏磕了一个头,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吴安云的罪行。 吴安云当然也注意到了向妈妈的这一小动作,不由得感叹,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整个琴瑟院从上到下都是戏精。 大约两刻钟后,向妈妈结束了她的表演。 犹带泪的眼睛看向吴安云大声喊道:“夫人,奴婢跟着姨娘进府这段日子以来,她对你有多恭敬温顺,为维护你跟侯爷的的情分总是委屈自己,连下人都不敢得罪,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她都如此卑微退让了,为何你还是步步紧逼?” “哼!这个妒妇,气量狭窄,心思恶毒,从来都不知道收敛,儿子也是忍她许久了。” 肖若宸边说边狠狠地剜了吴安云一眼。 “侯爷慎言,我这个被告人还没开始申辩呢!你就断定我有罪,这不妥吧?我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衙门断案哪怕是死刑犯也会给他个开口的机会。” 吴安云从一开始的紧张愤怒到现在的失望冷静,脑子越来越清醒了。 烂芯金丝枣棕子的事,李妈妈一定是被人阴了。这个从小带大自己的李妈妈,人有多忠厚老实对自己有多重要,柳姨娘是知道的。仰月阁那么多人,就挑了个资历老,性子最好的欺负,实在是太过分了。 “人证物证虽都有,可除了王府医之外,其余皆是琴瑟院的人,到底是难以让人信服。” 孙氏瞥了一眼冷漠的吴安云和自己那满脸愤然的大儿子说。 “母亲,吴安云向来嫉妒轻儿,她做这些事时肯定就早已想到如何狡辩了,母亲如此偏袒她,实在有失公允。” 肖若宸冲孙氏说完把脸扭到一边表示不赞同。 “先不说人证都是琴瑟院的人这事,我对向妈妈刚刚的控诉有几点不明,还请向妈妈为我解答疑惑。” 吴安云说完又向正坐主位的孙氏道:“还望婆母允许我对向妈妈问话。” 孙氏看了吴安云许久,点了一下头。 “向妈妈说那天去厨房拿包粽子的材料,还跟厨房的曾大娘子吵了一架,想必当时很多人都在场吧?” “曾大娘那大嗓门自然惊动了许多人前来观看。” 向妈妈警惕地看向吴安云。 “向妈妈刚还说你拿到红枣的时候,对李妈妈印象不错。那么你当时拿到的货肯定都是好的了,若是有坏的,你估计又得回去找人再吵一架,可是你没有。所以枣子肯定是好的,对吗?” 吴安云回头逼视着向妈妈,向妈妈呆愣半晌思索对策。 “那,那东西那么多,枣子老奴当时也只看了面上的,自然以为都是好的,谁知道底下竟有长蛆的,这还害得侯爷吃了腹泻。老奴也是被人骗了。” 向妈妈说话时狡黠的目光挑衅地看着吴安云。 “厨房的曾大娘昨日刚好向老夫人告了假,回乡下看望生病的老爹,你所言并无对证。且就算它有坏的,那你当时没发现,柳姨娘一颗一颗捏着包粽子的时候也没发现吗?” 听到突然说到自己的柳姨娘,第一时间竟习惯性地看向肖若宸,才柔柔开口请罪:“都怪妾身不够仔细,只一心想着把粽子包得好看些,能入侯爷的眼没想到却害了侯爷。妾身有错,请侯爷责罚。” 柳姨娘说完非常干脆地跪下。 “指使厨房使坏给你那烂枣的人到现在都还在狡辩,轻儿你没错,这怎么能怪你呢?快起来!” 肖若宸扶起柳姨娘后,正欲开口教训吴安云,外面就有婢女进来汇报。 “老夫人,平日负责洒扫园子的两个小厮过来了,可要传他们进来问话?” “把人带进来” 孙氏打了个呵欠,大概想快速结束这场闹剧。 当那两个喝得醉熏熏小厮被两个老婆子搀扶进来时,李妈妈身子一僵,差点跪不住。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吴安云到底是小看了柳姨娘,柳姨娘的手段可不仅仅是在蛊惑男人上,她敢把肖若宸也算计进去,就该猜到今天这事,柳姨娘必有后手。 孙氏看着在地上跪得东倒西歪的两人,压下怒火叫万妈妈亲自带人打着灯笼,去园子的假山那边看着是否真有很多青苔。 “这两人怎么回事?” 孙氏看着刚刚把这两小厮搀扶进来的粗壮婆子问道。 “回夫人话,老奴去这两个小厮的房间叫人起来时,怎么叫都叫不醒,房里一大股酒味,桌子上有骰子和骰盅,还有一些碎银和一堆喝空了的酒坛子。想来是这两人聚众赌钱喝酒喝多了,现下正醉得不醒人事。” 听完两个粗壮婆子口径一致的回话,孙氏失望地看着吴安云,似乎在等她主动开口。 吴安云拍了拍李妈妈的手,虽然知道今天的事情完全超出掌控了,但侄子是侄子,李妈妈是李妈妈。总不能因两个违反侯府规定夜间喝酒赌钱的侄子,就把李妈妈也一起赶出去的理,李妈妈本人可没做错任何事。 肖若宸在一旁辱骂的话,吴安云是一句也没再听进去,一心想着该怎么做才对自己和李妈妈最有利。 这时,万妈妈回来了。 “回老夫人,奴婢刚带人去检查园子,确实发现假山那边有不少青苔,且园子里好些杂草都长得老高了,看着像是有十天半个月没人打理的样子。” 万妈妈刚汇报完,肖若宸面露喜色,立即跟孙氏说:“母亲,你看,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吧?轻儿就是半个月前听府医的建议,每天饭后都去逛逛园子消食,偏从那时候起,园子就开始没人打理,负责打理园子的两小厮就是李妈妈的侄子,而李妈妈是这毒妇的奶娘。 柳姨娘拉了一下滔滔不绝的肖若宸,像是要阻止,可她眼中却满是隐忍委屈。肖若宸反手抓紧她纤细的手,安慰佳人后又继续骂。 “这事定是吴安云在背后唆使的,她就是想害轻儿,就像粽子的事一样,这个毒妇想害轻而却阴差阳错地害了儿子。母亲,这次绝不能再姑息她了。” 吴安云即便知道丈夫根本不爱自己,可之前还是会维持体面,不让各自难堪的。现在为了妾室这般羞辱自己还把自己往死里整,说不伤心是假的。 孙氏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儿子,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失望。 “吴安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孙氏不理会这个好大儿,直接对吴安云发问。 第8章 往事(四) 自入府以来老夫人就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自己,现下老夫人是真怒了,吴安云沉吟片刻后朝老夫人盈盈一拜叩首请罪。 “母亲,儿媳无能,治家不严,请母亲责罚。只是向妈妈所说给她烂金丝枣一事是李妈妈指使的并无证据。且祸不及家人,那两个小厮夜间喝酒赌钱的错该他们自己承担,请母亲手下留情,放过李妈妈。” “谁不知道李妈妈和厨房的曾大娘是老乡,而且很聊得来。” 向妈妈非常不合时宜地插话。 “向妈妈”柳姨娘一声嗔怪,向妈妈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母亲,吴氏气量狭窄,心术不正,行事不端,愧为侯府宗妇,不宜再掌家。” 说完,肖若宸一脸嫌弃地看了吴安云和李妈妈一眼。 “况且李妈妈是个不守本分,不懂事的。主子行事不端也不劝着,还纵容侄子公然违反侯府规矩,这样的刁奴再留着,只怕侯府将无宁日。 肖若宸怕是把所有的脑子都用在了针对正妻上,且他还颇为自豪,或者他真的认为自己是在主持公道吧! “母亲,儿媳从没求过你什么事,李妈妈是我的人,身契签的是吴家,求母亲把李妈妈交由儿媳处置吧!” 吴安云想的是,即使最后留不住李妈妈,也要把她安排在自己陪嫁的庄子或者铺子里,好给她养老。这事虽然私底下也能做,但若是没征得孙氏同意就做被发现了,可是忤逆不孝。 这么大一顶帽子,不能戴。 “老夫人,夫人,奴婢深受侯府恩惠,自己和两个侄子在侯府庇护下过了段安稳日子,奴婢感恩怀德,没齿难忘!” 李妈妈朝说着就朝孙氏重重地磕了个头,接着说。 “两个侄儿违反侯府规定,大错已成,都是奴婢教导无方,也没这个脸再赖在侯府不走了,奴婢愿明日就带着两个侄子净身出府。望老夫人成全。” 从进琴瑟院至今都未发一语的李妈妈,一开口就是为了让吴安云不再为难,自求离去。 吴安云一直紧绷着的弦松懈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遍布全身。眼睛巴巴地望着这个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娘,吴安云生母早逝,李妈妈对自己而言等同养母。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李妈妈却朝自己宽慰一笑。 “让人净身出府,我武安侯府没有这样的规矩,你到底跟安云主仆一场,明日出府时安云无法送你,今夜你收拾好东西,跟安云好好话别,也算全了你们的主仆情分。” 说完,孙氏又看向吴安云,一字一句严厉道:“吴氏,你掌家不严,治家无方,且有妒忌之嫌,害得侯爷半夜腹泻。” 孙氏心疼地看了她的宝贝大儿子一眼,转向吴安云时的眼神变得十分凌厉。 “且侯爷病着,你非但没有关心他的病情还一直跟他争吵不休,没有半点退让。如此行径实在愧为侯府宗妇,这个家你也先别当了,今夜子时开始进祠堂抄写佛经,压一压你身上的戾气。你可认罚?” 以上,是原主关于李妈妈被赶出侯府那段往事的全部回忆。 吴安云也渐渐从记忆里回到当下,她能感受到在原主的回忆里,这一段的底色都是悲凉的,十分无助又无奈。 原来真正的吴安云也曾试图反抗过种种不公,只是她才开始反抗,就被狠狠地打击了,被认为是戾气太重了,需要去祠堂抄佛经反省。 那时的她一定很痛苦又无奈吧。妾室攻于算计,丈夫厌弃,婆母只是口头对她好,自己娘家不济,不知这种黑暗郁闷的日子何时才到头? 在那个满是木牌牌的祠堂里,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只是原主在佛堂跪抄佛经的第五天晕倒了,大夫诊出有孕,被放提前放了出来,孙氏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和气。 这件事当然没有轻轻松松地过去,肖若宸在原主被提前放出来后,第二天就为柳姨娘置办了一副足以匹敌吴安云嫁进武安侯府时的嫁妆,作为对爱妾的补偿。 孙氏又一次拗不过好大儿,不知是装病还是真气病了?最后肖若宸承诺,为了家宅安宁,以后只要给柳姨娘送东西就一定也会给吴安云送一份。但这份给轻儿的嫁妆除外。 至此,原主关于那个自己是否错了的问题,变成自己是否够有用?认为有用才能被善待。 吴安云不由得感慨!原主明明挺清醒的呀,也不算太恋爱脑,为何才19岁就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至于她死前渴望得到丈夫的关怀,也不算是奢望吧?只是人之常情,丈夫与婆母最后的做法却让她对人性绝望,甚至失去了求生欲望。 我该如何做才能避免你的结局呢?若我是魂穿到你未婚前,局面就不那么被动了吧?和离尚能有一线生机,只是这条路该怎么走?吴安云正想得出神。 “轱辘,轱辘。”两声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青桃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容易饿?还有半个时辰才到饭点呢!” 依兰白了青桃一眼,打趣她道。 “人吃饱了,才有力气为夫人跑腿打听呀!依兰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跑了多少地方?中午吃的那些饭食早就耗光了。” 青桃笑嘻嘻满不在乎地说。 吴安云含着笑对众人说:“今天大家都挺辛苦的,还陪了我那么久,这个点我也有点饿了,你们都先去吃饭吧!” “那奴婢这就去传饭。” 红袖也笑着跑了出去。 红袖这丫头是这三人中最稳重的了,而且看人看事总能最快抓住重点,至于忠诚,吴安云当然不相信这世上有永远不会变的东西。 比如当诱惑足够大或者威逼利诱恰到好处,人就极有可能叛变。但只要自己能及时掌控这一切情况,就足以应对外来的变化。 红袖目前来说,还是值得培养的。 “夫人,尹大夫嘱咐过,要准时吃药,老奴去看看夫人的药煎好了没?” “嗯!那麻烦邵妈妈了!” 吴安云点头,甜甜地说。邵妈妈一脸慈祥地笑着,走出了卧房。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吴安云来到这个世界有半个多月了,多半时间躺在床上,正想下床走走。 吴安云迈着小步,小心翼翼地生怕拉扯到伤口,只艰难地走了几步,就感觉腰好痛。 这才想起那尹大夫说自己除了流产,还摔伤了腰。建议最好静养百日,且胎儿五个多月大被撞流产,已经伤了根本,静养百日的话以后还是子嗣有望的。 哎,作为医者这尹大夫还挺尽责的呀!吴安云心里不由得感叹起来。 “夫人,夫人”邵妈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能让你老那么着急?” 吴安云扶着贵妃榻缓缓坐下。 “哎呀!夫人你怎么下床还走到这里来了?尹大夫不是说了要你好好卧床静养的吗?” 邵妈妈跑过来就要把吴安云扶回床上。 “无妨,房间的地龙烧得那么旺,哪都是缓和的,就在这说吧!” 吴妈妈叹了一口气,气愤地说:“夫人,你的药极有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第9章 将计就计 吴安云听到邵妈妈说她的药可能被人动手脚了,顿时心惊胆寒,古代大宅院里的腌臜事她可是在电视上看过不少的,她才魂穿重生,可不想就这么快死去。 忙问邵妈妈:“妈妈可是发现了什么?快详细与我说说?” “夫人,老奴刚刚去小厨房看药熬好了没?就见果儿在那看着药罐发呆,喊了好久她才应人,见是老奴来,明明慌张却在笑着掩饰。而且这丫头拿盖子的时候还把自个手指给烫伤了。” 说到这,邵妈妈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多心了,看了眼夫人的反应,接着认真道。 “红袖前几日还与老奴抱怨过果儿这丫头最近老爱躲懒,也不知道躲哪去了?问她就说自己最近闹肚子,不是去找府医看病拿药就是去茅房拉肚子了。果儿在夫人身边也有3年了,以前就算跟其它丫头闹脾气,也没这样过。” 吴安云听邵妈妈说完,低头沉思了一会,望向邵妈妈的眼神充满感激。 “如今,我身边也就剩邵妈妈一个如此尽心为我着想的了,这事宁愿是多心了也绝不能马虎当没看见。” “那夫人,现在打算如何做?”邵妈妈自觉自己的用心得到理解,神色松快了不少。 “我的药可是妈妈在保管,如今还剩几副?” “夫人的药老奴岂敢让她人保管,一直放在夫人房里,那装药的柜子每日都上锁,只在取出当天要熬的药时才打开,如今还剩3天的药了。夫人可要老奴拿果儿熬过的药渣去找大夫问问,看药里有没被人做手脚?” 邵妈妈一脸担忧地询问道。 “嗯,此事先别声张,邵妈妈你拿着药渣去多找几个大夫问问。还有你拿上尹大夫开的那张药方一起,再到春和堂抓三天的药回来,之后三天这便是给我治腰伤的药。” 邵妈妈听完吴安云的话,有些了然还是问道:“夫人,这是要多抓一副药给果儿熬,先稳住她背后有心搞事的人?那以后这治“腰伤”的药就在耳房由老奴亲自煎,绝对不假借她人之手。” 吴安云点点头,心里十分高兴这位邵妈妈那么快就能领悟她的意思,刚刚被“药”引起的担忧快散完了,黑亮的眸子看向邵妈妈有些伤感。 “我这身子伤成这样最少得喝上三个月的药,以后调理身子的药还不知道要喝多少?与其揪出已经被我们发现的果儿还不如配合她演戏,免得她背后之人另外再找人使这些阴险手段。” 主仆二人又商量了几句后,邵妈妈便出门去了。 傍晚吴安云腰伤疼痛难忍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武安候府。 半个时辰后,一位在京城小有名气擅长推拿正骨的女大夫匆匆赶到仰月阁,为吴安云看诊。 本就有腰伤在身的吴安云在那位女大夫的推拿按摩下,惨叫声响彻仰月阁,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 心里暗骂,这贪财的死婆子,也不知道轻点,为了多开点珍贵的药,多赚点钱,真不顾病人死活呀? 这个女大夫姓杜今年快五十了,常年在高门大户进出,确实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凡她看诊过的女病人大都能好。 只是嘴巴不怎么严,且贪财常把病人的七分病硬是说成十二分严重,开方用药十分大手笔,有些药还必须她亲自配,总之请她来一次价格十分昂贵。 由于尹大夫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和这位杜大夫开的药要错开时间喝,且这治疗腰伤的药一天内需要内服外用,十分麻烦,为方便夫人用药就在耳房煎了。 吴安云真想快点恢复健康,现在这个身体太弱了,不能过度耗费心神,更无法出门交际,只能将计就计地韬光养晦。 今年的冬天雪下得特别早,才十一月初,这雪就已经下过几场了。天也黑得特别早,武安候府的琴瑟院里,肖若宸和柳姨娘正在愉快地用饭,院外的闹腾并未对这对有情人造成半分影响。 肖若宸在婢女尤溪的伺候下,秋露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又一杯酒快送到嘴边时,柳姨娘的纤纤玉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柔柔劝道:“肖郎,秋露白性烈,少灼几杯驱寒暖胃,喝多了可容易伤身。” 笑得含羞带怯,接着又说:“况且酒气浓重。” 肖若宸听着柳姨娘这轻柔黏腻的声音,感觉自己骨头都快酥麻了。反手将柳姨娘的手牢牢抓着,仿佛这样抓着,就留住了人世间的一切美好。 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美人情不自禁就把他的轻儿揽入怀中,看着她那娇软粉嫩微微嘟着的双唇,忍不住要覆盖上去,忽想起轻儿刚刚那句“这酒气味浓重”,又怕自己的酒气熏着她。 肖若宸生生压下了自己的欲望,又有些懊恼自己的贪杯之举。 突然,他感受到了怀中美人的柔软馥郁,柳姨娘在他懊恼的片刻主动亲吻了他。这朵解语花总是那么了解他,并会为了他开心而委屈自己,却让他看不出有半分委屈状。 这女人是有多爱他呀? “轻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肖若宸深情的眸子快要把柳轻轻看化了,柳姨娘纤手捂嘴害羞地笑了一声,这一笑声柔和清脆,显得她整个人都更加诱人了。 “肖郎,你对我有多好我自是知道的,可我听说姐姐今天腰疼难受,仰月阁那边都快闹了半宿才消停。况且姐姐才小产不久这会又腰疼,肖郎你总是要去看看的,姐姐素来不喜酒味,我是怕你去看她的时候熏着她!” 柳姨娘一片诚然坦荡,说完嘴角还含着几分柔善的笑,望着肖若宸的眼睛却满是浓浓情意。 “那个妒妇怎配得你如此真心宽待?再说她病了府上自会给她请大夫,要本侯去做什么,本侯又不会看病?” 肖若宸有些不悦地回绝。 看了一眼怀中的纯真善良的美人,微微皱眉,他的轻儿呀!天真纯良,柔善大度,对谁都以为一片肺腑能换来真心。他若哪天不在府上,真担心轻儿会被吴安云那妒妇害了。 毕竟吴安云虽然恶毒善妒,但管家理财能力蛮强的,且手腕强硬,又是母亲认准的儿媳,他也不好休妻。 可是,吴安云那女人居然因为嫉妒而让人去查轻儿的来历,轻儿的身份即便她猜到了也绝不能让她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不然将来她拿这个威胁自己甚至是武安侯府可不好。 哼!她若敢有什么举动,别说自己了,就是母亲也会让她先去死的。 “肖郎,你还是去看看姐姐吧!不然她会伤心的。” 柳姨娘柔柔的声音将他的神思唤回。 他今天总得叮嘱轻儿几句,免得哪天就被吴氏害了。 “轻儿,你今天也病了,在你被禁足期间大厨房送来了那么多相克的食物,这里面搞不好就有吴氏那妒妇的手笔。即便母亲坚信此事跟吴氏无关,可我却不信,你以后要多为自己着想,离那妒妇远点,明白吗?” 柳姨娘听了他说的话,刚想张口,又把头低了下去,像是在思考,慢慢把头抬起依恋地看着肖若宸道:“我都听肖郎的!” 然后柔媚一笑,说:“我知道有肖郎在,肖郎一定会保护我的。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这满屋子都被恰到好处的暧昧氛围给填满了,柳姨娘的大丫头尤溪知趣地领着其它人都退下了。 第10章 往后怎么办? 这夜大雪飞扬,片片雪花飘落堆积于各个小院屋顶,在如此明朗月光的映照下,好像给整个吴安侯府戴了一顶帽子。 府内有人双双入梦,有人辗转反侧。不过,吴安云睡不着可不是等爱人归来,而是在等邵妈妈。 她太想知道结果了,想要从武安候府这片死局里杀出一条路,就要变强大。吴安云变强过程需要一片能容纳她运筹帷幄的净土,以及一批得力又不乏忠诚的人手。 吴安云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中午邵妈妈才回到了仰月阁,把丫鬟支开后,便急忙问邵妈妈关于药渣的事。 “邵妈妈,那药渣查得怎样? 邵妈妈面带歉意地回话:“老奴知道这一夜肯定让夫人久等了,昨晚老奴从侧门出了侯府之后,才走了两条街便发现有人跟踪,老奴便故意带那人绕了几圈,发现跟踪老奴的人是琴瑟院的得福。” 吴安云知道柳姨娘不会消停的,没想到她的眼线这么快就遍布侯府了。 武安侯府坐北朝南,仰月阁属于正房,离垂花门近,而琴瑟院虽宽敞辉煌却位于侯府的东北角,地理位置远在仰月阁之后。邵妈妈出了垂花门从正门边的侧门出去,琴瑟院的人不可能知道。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仰月阁内部有琴瑟院的耳报神,二是看门的人被柳姨娘收买了。 二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家中奴仆大都从那个门出去的,买通一个守门人就能知道所有侯府主子的心腹何时出门,再派人去跟踪看她做了什么事?如此什么消息都能牢牢掌控在手了。 不得不说有钱好办事,肖若宸给柳姨娘置办的那副堪比侯府主母的嫁妆,可真是给了柳姨娘莫大的助力。 吴安云想到邵妈妈能发现得福还带他绕弯,真是老成持重,办事稳妥,不由得一喜。神色十分欣慰地说:“那后来呢?邵妈妈你是如何甩开得福的?” “老奴没有刻意甩开他,而是真的在逛街给老奴的小孙子买了个泥人和一盒知味斋的点心,然后就回了我二儿子家。今天一大早才找大夫抓药和验药渣,整个过程奴婢确定没有人跟踪。” 邵妈妈真不愧是深宅老嬷,胆大心细,敏锐果决。 “邵妈妈,你做得很好!那药渣可有什么问题?” 吴安云不吝夸奖,又把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再次抛出。 “老奴拿着那份药渣找了三个厉害的大夫验看,皆证实被替换了。不过,不是换成其它的药,而是按照药方把我们抓的上好药材全都换成了放久了的,发黑长霉了的劣等药材。夫人若是长期服用这劣等药,身子非但好不了还会越发严重,甚至是······” 邵妈妈心疼地看着自家夫人,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想到自己,不由得心惊胆寒。 夫人的药是她拿着尹大夫开的药方亲自带人去春和堂抓的,春和堂什么地方?那可是京城大半贵胄需要吃药都会到那里抓,那的药材和医术在京城可是有口皆碑的。怎么可能会给她劣质药材? 柳姨娘这次把夫人的药都换成劣等的,事情若成了,夫人可能会常年缠绵病榻甚至是香消玉殒。若事情败露,自己百口莫辩,将会是被拿出来顶罪的那个,下场恐怕还不如李妈妈好。 “这柳姨娘的心机手段可真厉害,若我是个死心眼的,一发现就立刻处置果儿,果儿在柳姨娘的授意下抵死说不知道的话,事情闹大孙氏必定会来处置。若孙氏查出是柳姨娘所为,萧若宸又誓死要保柳姨娘的话” 说到这,吴安云静静地看着邵妈妈,叹了一口气又道:“为不伤母子情分,孙氏多次无法处置柳姨娘可是有些丢脸的。毕竟孙氏自诩公正又好面子,那倒霉的只能是下人了。大概会给你和果儿都安个贪墨钱财把主子的贵重药材偷换的罪处理。” 邵妈妈听后后怕地叹了一口气,非常庆幸自己当时多了一个心眼。 “柳姨娘这些后宅手段哪里像是一个秀才女儿会的呀?就算是她身边那老不正经的向妈妈支招,可向妈妈想必年轻的时候比柳姨娘漂亮多了,怎么会连姨娘都没混上,还跟老奴一样是奴才?可见向妈妈只是柳姨娘用得非常顺心的刀罢了。” 邵妈妈说完嘴角抽抽,轻蔑地笑了一声,对向妈妈的厌恶完全溢于言表。 吴安云倒是从丫鬟仆妇们那里听说过不少那个向妈妈的风流韵事。 向妈妈年纪三十有九,丈夫在侯府的庄子上做个小管事,她本人因保养得当,身量依旧苗条,皮肤不错,五官本也精致。加上很会来事,且言辞放荡泼辣,跟府上至少有四个男人有染,听说最近还勾搭上了朱管家的儿子。 老夫人孙氏也看不惯这向妈妈许久了,只是向妈妈的那些风流事从未被当场抓包过,加上她被柳姨娘看重,萧若宸爱乌及乌,几次为不伤柳姨娘的心都保下了向妈妈,故而她在侯府至今安然无恙。 自己也曾派人偷偷查过柳姨娘以及她带来的人的底细,明面上跟官府登记的没差。故而即便怀疑柳轻轻就是萧若宸那已经死去的白月光刘琴卿,也没有任何证据。 “依我看柳姨娘就是刘琴卿,她的那些宅斗手段大概是从小跟在她生母叶氏身边耳濡目染学会的。想当初工部侍郎夫人叶氏在后宅整治小妾的手段,整个京城起码能排前五,邵妈妈你觉得呢?” 吴安云凝视着邵妈妈询问,眸子里尽是一片坦然。 主仆两话说到这里, 顾忌便少了许多,邵妈妈和李妈妈都是吴安云生母的陪嫁丫头,主子死后便一直留在吴家照顾吴安云,后随着吴安云一起进武安侯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共同体。 邵妈妈想起跟她一同进来已经被算计赶走了的李妈妈,又想到近来柳姨娘偷换劣质药材,欲把她当替罪羊算计的手段,心里既后怕又气愤。知道主仆俩不能再一味地防守,任由他人算计了。 便把自己心里的猜想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老奴当年有幸跟着夫人你参加过不少赏花宴,春日宴,也曾近距离地观看过刘琴卿。柳姨娘进府时,老奴见到她的面容甚是惊讶,故而仔细地看过几回。两人连下颌处细小的两颗痣都长的一样,老奴不相信这世上真会有两个长连痣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即便是双胞胎都没法一模一样。” 吴安云听完,想起原主记忆里,这邵妈妈好像没有跟自己说过此事。便问:“那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邵妈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才说出自己的顾虑。 “当老奴见过几次柳姨娘确认没看错时,夫人已经怀孕了,且夫人在柳姨娘刚进府时特地让人查过她,连官府路引和籍书都没能查出问题。想必是老夫人和侯爷的手笔,才能做得那么干净。况且,当时夫人若是再查下去,让侯爷和老夫人知道怕是要惹他们不快了。若非夫人你问起,老奴不敢挑事。” “邵妈妈,你看到些可疑的事情及时向我汇报,我自有判断。这是你的分内事,谈不上挑事。” 吴安云一脸正色紧盯邵妈妈说道。 邵妈妈听后忙应:“是!老奴记住了。” 然后小心地观察自己主子的脸色,犹豫着问:“夫人,若柳姨娘当真就是刘琴卿,武安侯府窝藏本该发卖的罪臣之后,这可不是小事。夫人可想好往后怎么办?” 第11章 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往后怎么办?这个问题吴安云早就想过了,只有和离搬出侯府才是唯一的生路。可她又不能那么快那么直白地告诉邵妈妈,真怕吓到这个在男尊女卑,女人就该三从四德环境中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婆子。 还是迂回地跟她说吧!毕竟作为自己最大心腹的邵妈妈早点知道自己的打算,才知道如何更好地为自己效力。 “柳姨娘进侯府那么长时间却从未在侯府正式宴席上出现过,也不见她有让肖若宸抬她为平妻,在大晟勋贵人家的平妻是可以随丈夫出席很多正式场合的。以柳姨娘连嫁妆都要哄肖若宸给她置办一副与我相当的,那么虚容荣又争强的人,不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名分符合常理吗?” 吴安云轻笑接着又说:“若她的身份是真的,哪怕顶着一张与刘琴卿一模一样的脸,大家看久了就习惯了。可是,她一直躲在人后她在害怕什么?种种反常,正说明她就是刘琴卿。” 邵妈妈面沉似水,心里暗道,原来夫人一直都看出了端倪,却什么都没多说,心里得有多苦啊? “侯府窝藏当今皇上和太后共同处置并杀了以儆效尤的大贪官刘进鸿的嫡女,这事要是外人知道,如今蒸蒸日上的侯府势必走向衰败。我们没有理由因别人的错跟着沉沦。” 吴安云说完眼睛仔细打量着邵妈妈的神色,只见她面上一怔,眼睛睁得大大的。 吴安云知道和离这事即便迂回说出,邵妈妈也需要时间消化。况且除了侯府埋下的祸患能伤害到两人的利益之外,她想再打打感情牌,也许邵妈妈能接受得快一点。 又道:“这事的后患有多大,孙氏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依旧纵容肖若宸把刘琴卿带回侯府,还把我们当傻子似的糊弄。给刘琴卿弄了个新身份,说什么侯爷对差点订婚的刘琴卿有愧,恰好遇到了个长得八九分像的人。劝我大度让我接纳她,肖若宸还承诺此生只有一妻一妾。” 呵呵!吴安云眼泪止不住地流,也不知这是原主的身体在伤心还是自己同情原主而哭的。此时邵妈妈也跟着抹起了眼泪,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嫁人后被如此欺骗算计能不心疼吗? 吴安云用手擦了把眼泪继续向邵妈妈诉苦:“亏我当时听了这话还暗暗高兴了许久,现在想来。他那是怕见过柳姨娘面容的人越多,侯府就多一份风险,才承诺此生只有一妻一妾的吧。人家压根没想过我不同意会怎样?只是通知我一下。” 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新妇,武安侯府可真是够傲慢够自信的,吴安云的脑子有个念头闪了一下。 邵妈妈正一手替自己擦泪,一手轻轻地拍后背,嘴里还劝着:“夫人,别哭,月子里哭,以后眼睛会见风迎泪的。” 吴安云拍拍邵妈妈的手表示没事:“邵妈妈,我现在怀疑,我的这场婚事从头到尾倒是武安侯府权衡利弊后的精心算计。” “夫,夫人,不会是想多了吧?”邵妈妈的眼神从开始的惊讶逐渐转为忧虑。 “不是我想多了,我这段时间躺床上养伤,把以前的事情回忆了一遍,妈妈你可还记得当初武安侯在北凉遭敌军埋伏战死的消息传回,才过了三个月,孙氏就说看中了我,要我给武安侯府做媳妇,祖母因与孙氏相熟没有半分怀疑。” 邵妈妈明显也品出了不对,哪有老公才死了三个月,还在热孝期就急着给儿子说亲订下婚事的? “而那个时候刘琴卿的父亲已经被处斩,刘家男丁流放岭南,女子没入贱籍待发卖。京中还传出刘琴卿因不肯被贱卖,一根腰带在牢里把自己给吊死了。” 吴安云说完,主仆俩都沉默了,回想当年的往事。 那一年南方发水灾,大河决堤淹死了不少当地百姓,而受灾最严重的落州正是工部侍郎刘进鸿曾外放过的地方,决堤的河道是刘进鸿领着朝廷拨下去的银子修的。他还因修河堤有功顺利回京升任了,谁知他回京才两年河道就决堤了。 此事传回京中,圣上太后皆震怒,立即把刘进鸿下狱查办,也不知是刘进鸿平时政敌太多还是怕他咬出来的人太多又或者是民愤难平,大理寺从立案到定罪结案前后不到一个月。 刘进鸿被判秋后问斩,本来还有人认为这案子结得太快会不会有冤?直到刘家被炒,十几大箱的金银珠宝,几个车都载不完的奇珍异宝摆在那时,大家就都骂圣上英明了。 毕竟大晟给官员的待遇福利虽然丰厚,可就算刘进鸿这些年不吃不喝,把俸禄都存下来也不及这些的十分之一,且刘家和叶家本身家底并不丰厚,不村在这财物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法。 因刘进鸿贪墨修河堤的公款,修河堤用的都是最次等的材料,导致南方水灾时大河决堤淹死了近百人,还有好多无家可归的人等着安置。最后有这样的下场真不冤。 随着吴安云的讲述邵妈妈面色越来越难看,她心底已经相信吴安云说的“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是武安侯府权衡利弊后的精心算计”。 “夫人,老奴知道你委屈,可咱已经嫁进来了,还是看开些吧!” 邵妈妈听着自己劝慰夫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吴安云摇摇头说:“亏我以前竟一直觉得老夫人对我还行,现在看来她就是个佛口蛇心的老妇人。” 吴安云已经哭红的眼睛冷清地看着邵妈妈:“不知邵妈妈可还记得我在与武安侯府口头定亲后半年,也曾有过把这桩婚事做废了的想法?” 那时的吴安云情窦初开,只见过肖若宸几次便芳心安许,也听到过他跟刘琴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事。只认为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肖若宸只是跟她不熟才会对她有些冷,以后成婚了会好的。 直到她看到跟她差不多时候说亲事的堂姐,堂姐夫逢年过节必然上门送礼,还会常约堂姐出门游玩,那才是要成婚的两人的正常相处模式。 当天,吴安云就找祖母哭诉,说了要退婚的想法,祖母心疼她劝她先别急,她会让父亲去打听一下肖若宸的情况。 还让她这段日子多出去参加一些赏花晏,若遇上好的,咱再说,毕竟能嫁入武安侯府从门第上来说她算高攀了。 于是那一个多月她听话地去参加了几场赏花晏,还记住了几个不错的公子。甚至期待下次能再与他们相见,若有缘与最合适的公子结为夫妻也不是不可。 反正目前两家只是口头婚约,哪怕日后旁人提起说是玩笑话也可。 可就在她跟妹妹去的一场春日宴上,孙氏和肖若宸竟然也在,孙氏一见她便当着众人夸她温婉大气,虽为女子却守诺重情,即便只是与肖若宸许下口头婚约,却没再让家里操心婚事。若非肖玉宸还在孝期,真想马上把她八抬大轿抬入侯府做媳妇。 那一天的肖若宸也大改往日冰冷疏离,对她嘘寒问暖,陪着她赏花游玩。虽隐隐觉得不太对,到底年纪小没多想。 三日后,孙氏和肖若宸竟就递了拜贴,与她的父亲正式商定她的婚事。 吴安云想到这就跟邵妈妈说:“孙氏当初到处夸赞我信守承诺,重情重义,就是在捧杀我,让我骑虎难下,同时告诉众人我是许了人家的,让我不得不等她儿子三年。” 邵妈妈又是深深叹息,连额头的川字纹都在表达她对自小养大的主子的无奈与心疼。 这恰到好处的气氛,吴安云知道可以说出那个决定了。 “我入府这一年多来,肖若宸和孙氏任由柳姨娘算计欺辱我,但凡我想要反算计回去,我不是被孙氏敲打做正妻要大度,做事不能辱没武安侯府的门楣就是被罚跪祠堂了,长期这样下去我焉能有命在?” 吴安云看着面色越来越凝重的邵妈妈,抓住她那双略粗糙的老手,十分郑重地说:“邵妈妈,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着。所以,我迟早会跟肖若宸和离的。” 第12章 最重要的事 邵妈妈听到吴安云说出和离两字后,内心还是被这个大胆的想法震惊到了,瞳孔稍稍放大,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转过身到处看了看,还特地打开窗户,查看外面是否有人偷听。 “妈妈不用担心,我今日特地找妈妈说话,闲杂人等早被我支使出去了。” 吴安云笑着安抚。 邵妈妈关上窗户,转身走回内间,看着一脸决然的夫人,当下了然。 “夫人这么说定是深思熟虑过了的,只是此事怕不易成呐!” 邵妈妈微微皱眉,又接着说:“况且老夫人和侯爷八成也能猜到咱们对柳姨娘身份的怀疑,只是缺少证据。可这个秘密是不可能让咱们带出侯府的,只怕到时和离不成反而被受制。” 吴安云因病而显苍白的脸惨然一笑道:“岂止是会被受制,从我落胎至今已有大半个月,吴家必然已知晓,可没一个人来看望。孙氏母子敢如此放任一个身为罪臣之后的妾室欺凌我,不就是看准我身后无人吗?” 邵妈妈面带犹豫之色,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吴安云见状面带不悦:“有什么事别瞒着我,这不是为我好,还可能会影响我的判断,坏我的事。” 邵妈妈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老奴听说夫人的弟弟已经得了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年后就要入学。” 这邵妈妈口中的弟弟是吴安云的继母潘氏所生,吴安云的生母沈氏生下吴安云后不久便去世了,隔年父亲就续了弦,潘氏先是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没几年又生了个儿子,这儿子自出生以来被家人百般疼爱,娇宠着长大。 吴安云自记事起在吴家很多时候都像个多余的,她自个也识趣在父亲与潘氏及儿女温馨相聚的时候,绝不去打扰。除非祖母也在场,她才会跟在后面出现。 记得有一次,父亲和潘氏及儿女在家中的八角亭里玩传花令,正玩得高兴,陪祖母散步的吴安云也来到了八角亭。潘氏佯装热情招呼祖母和她过去,还叫小厮快去搬两张椅子来。 “母亲,你叫她来做什么,真是扫兴!” 弟弟吴奉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嘟着小嘴气鼓鼓地说。 “既然这不欢迎我老婆子的孙女,那我也不多待了,安云咱们走。”说完,祖母带着吴安云拂袖离去。 她记得父亲领着吴奉到寿喜堂跟祖母赔罪过后,还责怪了她一番,说她不该小心眼跟弟弟计较,当时没有劝着祖母不要走,这举动等于在挑事。 呵呵,真是有后妈就会有后爹。原主可真惨,想来她当初没有坚决地拒绝这桩婚事,也有想借婚事从吴家那令人无语的家庭脱身的缘故吧? 谁知以为是救赎的婚姻,才入府一年多就害得她一尸两命。 说到吴奉命,今年十二岁,跟父亲吴敬清一样,干啥都不行就会读书,可国子监不是你会读书就能进去的,京城高门世家,豪门勋贵的子孙多的是。吴家仅有的入学名额自然是吴家长房嫡子的。 而吴敬清身为已经分出去的嫡支二房,子孙想要有出息还得靠自己。吴敬清曾为吴奉入国子监的事找过肖若宸,希望他帮忙,肖若宸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如今自己才被害得流产不到一个月,吴奉的事竟然成了。 “哼!我孩子的一条命就给吴奉换了个入国子监的名额。吴家拿到了好处,我的死活还真是不重要了。” 吴安云自嘲地笑笑。 “依老奴看,此事恐怕是大人瞒着吴家老太太干的,吴家还是有人打心底里疼惜夫人的。”邵妈妈赶紧安慰道。 吴安云喃喃道:“祖母先不知道此事也好,免得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劳神伤心!她的身子骨不比从前了。” 吴安云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组织言语跟邵妈妈表达自己的势必会走和离之路的决心。 “邵妈妈,你说,我要是当时没挺过去,直接一尸两命,如今侯府会是何景象?你跟依兰红袖她们几个如今又会在哪里?” 邵妈妈脸色灰败,却沉默不语,怕说出来的话太伤主子的心了。 还能是何景象?侯府肯定会极力掩盖真相,柳姨娘在肖若宸的保护下定然毫发无伤,而吴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查夫人的死因,更不敢向武安侯府为死去的女儿讨公道。至于她这样的下人,大概会被安个护主不周的罪要么发卖要么回吴家换个主子当差。 吴安云知道邵妈妈所想,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接下来的话更是要把所有侥幸心理都打碎。 ”邵妈妈,我知道你的担忧,但就孙氏母子如今对我的态度,以及他们对柳姨娘的无底线放纵态度来看,我迟早会被柳姨娘算计死。且死了就是死了,吴家估计屁都不会放一个。我何不挣扎一下,指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邵妈妈听后,静静地看了吴安云许久,才开口:“既然夫人已经做了决定,老奴我无论夫人选的这条路有多难,都会陪着夫人蹚过去。” “邵妈妈,你可真是我的好妈妈,我现在能毫无保留地信任的人只有你了!”吴安云边说边伸手抱住邵妈妈,像小时候那样撒娇。 邵妈妈右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你是我从拉扯大的,没能遇到良人也怪命运不公,我也不能看着你真的被妾室算计死在侯府,和离了也好,咱将来大不了回钱塘老家去。” 哈?回钱塘老家。 明明是受害者,就因为是女子,和离后就得像做错事一样被送回老家。吴安云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且在那个法律规定人人平等,婚恋自由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对此根本无法接受。 而且,她借着原主的身体魂穿重生,用吴安云的身份活着,怎么也该为一尸两命的原主讨个公道,让害她的凶手以及帮凶都付出代价才行。 于是她说:“邵妈妈你放心,我不仅会和离,我还会堂堂正正地站在众人面前,用行动告诉世人,我吴安云活得比在侯府的时候漂亮多了!” 邵妈妈看着自家主子说到和离就如此神采飞扬,不忍打击她。毕竟她活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女子的不易。 只柔声安慰吴安云:“夫人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要养好身体,身体好了才能谋划更多事。” 接下来的日子,仰月阁里的丫鬟们都围着两件事转,那就是给夫人煎药和给夫人炖补汤,甚至是一日三餐都在仰月阁的小厨房解决。 邵妈妈就更忙了,忙着亲自熬药,忙着看小厮买回来的食材够不够新鲜,忙着叮嘱厨娘给吴安云换食谱。 至于偷偷观察果儿的事,就交给了红袖,毕竟她是最早发现果儿不对劲又及时报告给了邵妈妈的。且红袖脑子灵活,性子敏捷,看事情能快速抓住重点 ,吴安云相信不久红袖就能给她带来消息了。 至于依兰,吴安云至今没有查出她有什么不对,到底隐瞒了什么事? 青桃嘛,那张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妹妹的小脸,配上有些毛躁的性子,说话语速又快,给人的感觉就是没经脑子脱口而出。不让她出去放些假消息,迷惑琴瑟院岂不可惜了? 第13章 肖若宸受伤了? 吴安云自从与邵妈妈那次谈话后谨遵医嘱,无论多苦的药,都能皱着眉头快速给自己灌下去,一滴都不剩,吃完快速嚼用蜜饯,还跟丫鬟们开玩笑说这过程叫苦尽甘来。 如此苦尽甘来循环了将近一个月后,“千金圣手”尹大夫被邵妈妈请来为吴安云复诊。 尹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就见他捋着那一把胡子,脸上略带喜色:“夫人身子已恢复八九成了,之前的药可以停了,老夫再给夫人开个温补的方子调理半个月,就可出月子了。” “真是太好了!夫人”邵妈妈差点喜极而泣。 “不过,夫人出了月子之后定要仔细身体,不可再受寒受累,避免以后再有孕时胎儿先天不足,孩子容易体弱多病。” 尹大夫的话把屋子里刚刚升起的欢腾冰消了下去,红袖反应极快,面带笑容对尹大夫:“多谢大夫提醒,我们一定会多多注意,护好夫人的!” 尹大夫点点头,表示听到了。深宅大院里的不平事太多了,他作为一个大夫,除了给人治病再提醒一两句,别的也无能为力。 “尹大夫,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救命之恩我吴安云感激不尽!只是我身处后宅很多事不便明言,我的病情还望尹大夫你能保密,若是老夫人那边问起,希望你能说我的身体虽然好了一点,但还需要继续调理许久。” 吴安云说完,一脸诚恳地望向尹大夫。 “夫人的身体本就没好全,若为子嗣考虑确实需要长时间的一番调理。老夫这就为夫人开方子去。” 尹大夫说完拱手告退了。 吴安云忙道:“邵妈妈,快替我送送尹大夫,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邵妈妈自然知道夫人的意思,给尹大夫付诊金时,从仰月阁的私库里取了张五百两的银票作为酬谢。 仰月阁内,此时只有吴安云和两个丫头,红袖和青桃。 “我刚刚跟尹大夫说的话,你们可明白什么意思?” 吴安云背靠着一个柔软的垫子靠坐着,扫过她们二人的脸,严肃发问。 “夫人,青桃知道,夫人你想要要青桃出去怎么说,青桃就怎么说,别的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回来打听了再告诉她们。” 红袖却有些疑惑;“那夫人,此事可要对依兰姐姐如实相告?” “此事先别告诉她,依兰在我出事前有什么异样,你们可有打听到?” 看着摇头的两人,吴安云又问:“或者说依兰有什么不一般的举动,被侯府其他人看到了也算,你们可往这个方向打听。” “夫人,我知道果儿那吃里扒外的蹄子是怎么对夫人的药做手脚了。” 红袖果然不负所望,这么快就给她查出端倪了。 吴安云面上一喜:“快说!” 红袖清澈的杏眼满是气愤,清脆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述说着她的发现。 “果儿那丫头这段时间,不是闹肚子就是头昏脑涨,偶感风寒,经常往府医那里取药,她给自己熬药在大家看来也是常事。早上为给夫人熬药她都起得比较早,奴婢一开始观察她,也并未发现异常。” “可是”,红袖咬咬牙,一脸愤然地说。 “可是,今天早上果儿到邵妈妈这里领了夫人今天要喝的药包,往小厨房走的路上摔了一跤,居然摔出了三个药包。原来她一直把药藏衣服里,冬天本就穿得多难以看出来。这去小厨房的路上她肯定偷偷地把药给换了。等到中午她回到耳房借着给自己熬药的名义,再把另一包药揣怀里下午早点去小厨房熬药时再把药悄悄换了。” 吴安云问到:“那邵妈妈一天给她的两副药,她怎么处理,难不成都熬了自己喝?” 说起这个,红袖的脸明显微微发红,吴安云有些意外。 只听见红袖说:“果儿那蹄子把药放到茅房塞鼻子的红枣堆里,只要果儿一从那个茅房间里出来,打扫的老婆子立马进去收废纸。” 青桃将她的不解脱口而出:“那她为什么不把药直接扔茅房下面?” 红袖:“这,这个我哪能知道她怎么想的?” 明明有更方便的处理方式,却要交给扫茅房的人,八成是她背后之人要求她那么做的。 “大概是她背后之人,想要每天检查她事情有没办成吧。” 吴安云说出自己的猜测。 两个小丫头听后,异口同声地说:“那柳姨娘可真是够刻毒的呀!” “夫人,夫人!不好了。” 大丫头依兰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人却迟迟没进来。众人皆纳闷,难道侯府出什么大事了? 等依兰喘着粗气跑进来,近看她的头上肩上皆沾有雪花,姜红色兰花纹长袄覆的右膝盖处有轻微的磨损,明显她刚刚摔了一觉跤,发髻有些松散,看着就两字形容,狼狈。 吴安云打量着她问:“你这副狼狈样是柳轻轻的人把你打了吗?” 一旁的红袖和青桃听夫人这么问,先是一怔,然后抿嘴笑了起来。 依兰也先是一愣,然后猛的摇头说道:“是侯爷,听看门的张大和门房管先生说,侯爷刚刚回来的时候衣服上一身血,狐裘披风没盖全,很多人都看到了。” 吴安云:“那他是被抬进来的吗?” 依兰顿时不慌了,凝眉思索:“侯爷是自己走进来的,据说当时走的很急,肖长宁和肖长康紧跟在后面,肖长宁的手臂上好像也沾有一血迹。” 吴安云:“连长宁长康两个贴身护卫都没受伤,肖若宸能受什么伤?那血迹八成是别人的,看把你给慌的。” 肖若宸这人别看他动不动就呵责正妻,好像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妄自尊大的样子。其实他在外面还是挺有眼色的,不该招惹的人他从不招惹,今天这一身的血必然是地位比他低,甚至是哪个不知名的小人物的。呵!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吴安云又想到依兰对肖若宸的担忧,眸子微斜看了一眼依兰。这妮子的心思,此刻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青桃向来喜欢依兰,且她年纪最小,对男欢女爱的风月之事比较迟钝。看着依兰一副饱受冰雪摧残的模样,忙去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让她暖暖身。 而红袖则是有些诧异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依兰,又转过头看夫人,正好对上吴安云打量她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把头低了下去。 第14章 居然舍得罚好大儿 自己身边的丫头们长大了,开始各有心事,这个问题还是得重视起来才行。 明明只是几个初中生顶多高中生年纪的小姑娘,在吴安云的那个世界,这个年纪的花季少女应该都会被家人劝诫以学业为重,别早恋。 可是,她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连14岁的肖若芸,据说孙氏都开始给她挑选人家了。 难怪这阵子肖若芸没空来仰月阁闹腾。 依兰跟肖若宸,在吴安云看来自然绝非良配。且人家男的有的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刘琴卿,现在虽然换了个身份成了柳姨娘,可柳姨娘的手段连正妻都一尸两命了,依兰还想着去送人头吗? 还是先静观其变,看依兰只是春心萌动还是对肖若宸早已情根深种?若能劝回,主仆一场给她另觅良人,若她非肖若宸不嫁,那也会成全她。 而自己与肖若宸和离的事也要慢慢提上日程,可如今蒸蒸日上的武安侯府,是不会有和离之事的,顶多休妻或者丧妻。 想要成功和离,且在和离之后让武安侯府没有能力报复,自己还能在京城活得风生水起,武安侯府势必要走向颓败才行。毕竟要自己发展到比武安侯府更有权势,那比让她回到那个世界还难吧? 大晟朝虽有太后垂帘听政,宫中亦有不少的女官,但都不是像男子那般走科举仕途选拔出来的。而是从宫女里挑选出来的,管尚衣局,尚仪局,尚制局,尚食局之类的,专为天家服务,没有参政资格。 要打击对手之前,就要了解清楚他的一切动向。吴安云顿觉自己的人手太少了,只在后宅打转还行,到了外面就是个愣头青。 而侯府的人脉和得力干将正慢慢从孙氏那里移交到肖若宸手里。这个男人越来越强大,再把他的一些得力干将交给柳姨娘指挥的话,自己在武安侯府怕是想玩个假死脱身都难了。 为什么我拿到的不是重生?不是身穿?不是穿书的剧本?现在对未来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吴安云暗自抱怨。 大晟这个朝代不存在于自己看过的任何一本历史教科书上,而有些人物却连这个世界的人也都知道。如神医华佗,发明丝绸的嫘祖以及发明造纸术的蔡伦。 总而言之这有点像是一个被打乱了的平行世界。那些天才发明家人的功绩却谁也夺不走,那些发明依旧被泽后世,流传千古。 吴安云不知不觉就想得有些远了,着眼当下才是正事。 “红袖,青桃,你俩辛苦一下,去打听一下侯爷今天出门都去了哪里,见了谁?怎么搞得一身血?” 吴安云语气十分温和地跟这两个小姑娘说。 “至于依兰,你还是回房看看有没有摔伤哪里?伤着的地方抹点药,姑娘家可别留疤了。” 人都下去之后,吴安云正想躺下睡个午觉,邵妈妈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夫人,药熬好了,今天还是喝旧方子的药,待会老奴拿着尹大夫新开的药方去春和堂抓药。尹大夫说了,这新方子的药没那么苦。”说完,邵妈妈笑呵呵地哄吴安云起来吃药。 其实,现在的吴安云吃药哪里需要哄?可有人愿意哄自己还是很开心的。 喝了药,吴安云就把刚刚红袖还有依兰的话挑着重点转述给邵妈妈。 武安侯府的王府医是柳姨娘的人,柳姨娘买通果儿替她换药却不怎么相信她,肖若宸今天回来时衣服沾了一身血。 吴安云想到了李妈妈那两个除了吃喝玩乐就只会到处八卦探听消息的侄子,便问:“邵妈妈,李妈妈最近怎样了?” “自夫人出事以来,老奴都没空去看她,也不知她最近怎么了?”提到李妈妈邵妈妈又是一阵叹息。 邵妈妈与李妈妈一起共事了几十年,感情不说亲如姐妹却也非比寻常。 李妈妈早年丧夫,后也没有改嫁一直抚养着亡夫的大哥的两个儿子,这两便宜侄子可没少让李妈妈操心。 许是替李妈妈不值,私底下邵妈妈曾多次恨其不争,说李妈妈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可别养出两头白眼狼,别人非但不给你养老还把你的棺材本全骗走了。 可吴安云想的却是用人有用人之长也有用人之短的,李妈妈的那两个侄子让他们干正事不行,可让他们去跟人吃喝玩乐,打探消息该是一把好手。 至于养老,只要有自己在一天,这两位从小把她拉扯大的妈妈,她会给她们养老送终的。 邵妈妈看吴安云也没其它吩咐,便说:“老奴先出去给夫人抓药了,过几天得空了老奴再跟夫人讨半天假,去铺子上看看她。” 吴安云一个午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做得最多的两件事就是睡觉,喝药。外面是什么样子,她还没机会亲眼见识。 红袖青桃两人听到屋里的动静,知是夫人醒了,赶紧进去伺候。 吴安云揉揉自己惺忪朦胧的睡眼,在红袖的伺候下坐稳了身子,立即开口问:“你们两个今天有没打探到什么?” 青桃先开口:“夫人,今天奴婢照常去大厨房跟大娘们闲聊,她们一个个绝口不提侯爷血衣的事,好像约定好了似的。” 青桃攥紧小拳头,似乎有些不甘心。 “然后奴婢到库房拿了几方云文蜀锦帕子分给三小姐院子里负责洒扫的添香,添兰姐姐。跟她们闲聊问起侯爷的事,她们倒像是知道点什么,不过不敢说,还劝奴婢别再打听这事了。说是老太太下令,谁在背后乱嚼主子的舌根,就家法伺候。 能惊动老太太下令让众人闭嘴的,绝对不是寻常的打架斗殴。吴安云越听越高兴。 吴安云:“还有吗?” “还有,奴婢看到负责在侯爷书房伺候的书童傅兰去大厨房给侯爷拿吃的。奴婢偷偷跟着,发现傅兰竟是提着食盒去了祠堂,远远看去,侯爷竟然被罚跪在祖宗牌位前。” 吴安云听到肖若宸被罚跪挺惊讶的,孙氏竟然舍得让她的好大儿下跪。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 他一定要弄清楚肖若宸今天白天去了哪里?见了谁,竟沾了一身血回来,说不准最后又能抓住一个如窝藏罪犯刘琴卿这样的把柄在手。 “那红袖呢,你那边可有打听出什么?” 吴安云一脸期待地看着红袖。 红袖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对自己居然期望那么高,同时庆幸自己并不是一无所获。 “奴婢今天去了马厩,跟管马的孙老伯说夫人昨夜梦到从娘家带过来的马“沙沙”生病了,也不知梦真不真就让奴婢来看看。” 红袖能想到从肖若宸的出行工具那边下手,可见其聪慧。吴安云感慨原主挑人的眼光真不错!当然除了男人。 “然后奴婢跟养马的几个大哥闲聊,得知侯爷最近常去的地方除了军器监,就是会当楼。还有五天前侯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长康跟专给侯爷养马的大哥说要他最近把马喂饱一点,侯爷要跑远路。那大哥就说跑远路可以走官道,每隔一段路就到驿站换马跑,这样比较快。” 青桃听着到红袖的讲述,一脸崇拜,因为她压根想不到去马厩探听消息。吴安云看着青桃的反应,心想一张白纸般透明的小姑娘,有风险的事还是少让她去办。 “长康说不用那么远,只要这马能跑到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就可以了,这马太挑嘴,那里的草料它不肯吃,回来的路上有气无力走得慢吞吞的,侯爷很不满。” 红袖说完对吴安云道:奴婢就打探到这些了。 第15章 小姑的二次挑衅 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这地方怎么那么熟悉?这熟悉感八成来自原主的记忆,但又连原主都记不真切。 需得找人去打探一下这个柿子林,又不能打草惊蛇,最好是身手不错,连侯府众人都没见过的生面孔才行。想到这,吴安云又想到自己在外面人手短缺的短板,再看看自己尚未康复的身体。 不由得感叹伟人说的那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果然是真理。 第二日清晨,仰月阁里负责洒扫的丫鬟婆子正顶着严寒费力地铲雪,一个穿着鹅黄色蝴蝶穿花刺绣襦裙,身披与这满院厚雪相差无几的白狐裘披风的少女,正带着两个婆子四个丫鬟气冲冲地杀进来。 仰月阁众人知道这位三小姐的脾气,若是上前强硬阻拦她,那必然会被她带来的人打,可不拦也不行,故而半拦半嚷嚷,一边卖力表演快要拦不住了,一边大声出言阻止,希望夫人快下令,别叫她们难做。 吴安云才刚洗漱完毕,正吃着早饭,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扰,不得不放下筷子,查问原委。 “吴安云,你个忤逆不孝,不敬长辈的妒妇,给我滚出来。” 吴安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肖若芸喊自己的名字。这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的脚步似有要踏平这仰月阁的气势。 吴安云迅速安排:“你们全过来,无论如何都要把肖若芸拦在门外,我说什么时候让她进来你们再才能放她进来,听懂了吗?” “你们让我进去,一群没目无尊卑的贱婢,竟敢挡我的路。” 被一群仆妇阻挡在门外的肖若芸俏丽的脸蛋被气得通红,凤目怒睁,眸子像是能迸射出火星。 “肖若芸,你今天这是闹哪出?连让人通报一声都等不及,就带人硬闯。你最好是有正经的急事要说,否则我便让人把你们都扫出仰月阁。” 吴安云明净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言语中对这位小姑的冰冷。 听到声音却不见人出来,仍旧不让她进去,肖若芸的怒气更盛了,当即下令:“给我狠狠地打这些胆大包天的贱婢。” “啪,啪”的巴掌声,打骂声瞬间响起,肖若芸却仍然被阻拦在外,她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没用的废物后,自己也加入了打人的队伍,一脚把一个身体壮实的胖婆子踹倒在地,然后揪着青桃的发髻,一把把她抓到身边,扬起巴掌就要开打。 嘭!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吴安云缓缓地从屏风后走来。 “全都给我住手,谁再继续打骂,我就禀告老夫人,然后统统发卖了去。” 众人听到这话,瞬间都停住了手,安静了下来。 “啪!”肖若芸的巴掌还是重重地落在了青桃的脸上,然后得意地笑着看向吴安云。 她打的哪里是青桃,她打的明明是吴安云的脸面,可偏偏吴安云又不能打回去。 听到吴安云的话众人本已都住了手的仰月阁众人,怒火瞬间被肖若芸这一举动再次点燃,依旧死死拦住不让肖若云进门。 “吴安云,你个毒妇终于舍得出来了,母亲生病了,你不去侍疾,躲在这仰月阁装病。你还有没有良心?” 吴安云还没来得及反驳,肖若芸的嘲讽声又来了。 “真是奇怪了,别人坐月子也就个把月,你这小产还窝在仰月阁里养了快两个月。这是拿乔给谁看?你装病那么久,我哥可有踏进仰月阁半步?这苦肉计使了也没人买单啊!” 说完,肖若芸纤手轻轻捂嘴笑了起来,看着吴安云的眼神,尽是嘲讽。 仰月阁众人皆是怒火中烧,一脸愤然地看着正笑得花枝乱颤的肖若芸。 吴安云无视肖若芸的嘲讽,看着那个刚刚被肖若芸踹倒在地的粗壮仆妇问:“你脸上的伤是谁抓的,你可记得?” 听到这话,在场的众人皆诧异又疑惑,想不明白吴安云想干嘛?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记得你脸上的伤是谁抓的?”吴安云眼神冷厉语气又不失温和地看着那仆妇再次问道。 那壮硕的仆妇眨了眨圆圆的眼睛,虽然不理解夫人为何这样问?还是用手指向了一个清秀面容上略带得意之色的女子,开口说:“是三小姐身边的竹箭抓伤的奴婢。” 吴安云快速走到那个叫竹箭的女子面前,抬手用力地给了她一巴掌。瞬间众人都呆住了,肖若芸因得意而笑得微红的脸刹那变白,嘴巴张开。 然而还没完,吴安云摸了一下青桃被肖若芸打得红肿的脸,视线扫过青桃胸前的鞋印问,“你胸口的这一脚是谁踹的?” 青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好像懂得了夫人的意思,稚嫩的手指立马指向一个鹅蛋脸,单眼皮长眼睛,唇鼻都长得不错,就是皮肤有些黑黄的女子。气鼓鼓地说:‘就是她,三小姐身边的弓奴踢的我。” 那个叫弓奴的丫鬟正想往肖若芸身边躲,立马被仰月阁的两个仆妇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去路,一记耳光毫无意外地打在了弓奴脸上。 肖若芸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大喊:“吴安云,你竟敢动手打人,简直不配做我武安侯府的主母,我定要我哥休了你。” 吴安云扫了一眼肖若芸轻笑出声:“教训几个不知尊卑贵贱,以下犯上的奴婢,乃是我身为武安侯府夫人的职责。聚众围攻主母,还打伤保护主母的人,按武安侯府的规矩,打死都不为过。三妹,你说是不是?” “你,你果然毒妇,居然还想把人打死。” 肖若芸每次理亏都会装糊涂乱扣帽子,这是她的拿手绝活。 吴安云不理会肖若芸,径直走到跟着肖若芸来的两个妈妈面前,毫不犹豫地一人赏了她们一个耳光。 端详她们那愤怒又不敢造次的模样,心想是该杀杀肖家人的威风了,自常被肖家人毫无顾忌地欺负的日子也得给它结束了。 吴安云厉声问道:“你们身为三妹的奶妈,是怎么教养她的?竟然让她说出武安侯府初代夫人,她的曾祖母是毒妇,立下的规矩是错的这种话来。你们是没能力教,还是你们的小姐不受教?” 这两妈妈哪里敢当面说肖若芸的不是,只连连求饶:“是奴婢无能,夫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老奴计较。” 肖若云气得大声嚷嚷:“吴安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曾祖母的坏话,你休要胡说。”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气得不轻的肖若芸:“这么说,三妹你是非常认可曾祖母当初立下的规矩咯?” 肖若芸最恨别人让她当众难堪了,况且是她向来就不喜欢的高嫁来侯府的吴安云,她占了本该属于琴卿姐姐的夫人之位就算了,还一直针对琴卿姐姐最近又让自己屡屡难堪,不报此仇她就不叫肖若芸。 她渐渐平复心情,眼中闪过一抹精明的笑意:“曾祖母立下的规矩自然有她的道理,向来都是威慑下人的,哪有真的打死人的,若让外人知道了,定然会说武安侯府轻贱人命,说你残暴狠毒呢!对吧,大嫂?” 第16章 孙氏被好大儿气病? 肖若芸一边说一面窥探吴安云的表情,想要看到她愤怒无奈又为难的样子。可惜,她要失望了。 只见吴安云面无波澜地听她说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三妹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规矩被破坏之后仍旧没有惩罚的话,下人们的胆子养肥了,今天是围攻我的院子,若他日敢围攻母亲的院子甚至是侯爷的院子,那才会真的外人笑掉大牙。” 看着肖若芸被气得由白转红的脸,她莞尔一笑:“所以,我会把此事交给母亲处置,母亲素来公正严明,京中声誉极佳,她老人家做决定定然不会错!” “母亲如今正病着,你还拿这等小事去烦扰她,你果真是忤逆不孝。”肖若芸说完还佯装失望地哼了一声。 “既然母亲病了,你身为女儿不在她跟前伺候,还带人来围攻病着的大嫂,你是想气死母亲吗?再说了,是不是小事,得让人禀过母亲才知道。” 切!道德绑架谁不会呀?在古代作为儿媳给婆母侍疾被认定是分内之事,难道未出嫁的亲生女儿就不必尽孝了吗?不孝的名声传出去,那些与武安侯府势均力敌的高门大户哪家肯娶她? 肖若芸听着吴安云竟敢拐着弯说她不孝,一双美丽的凤眸子狠狠地瞪着吴安云,想在气势上压倒人的同时给自己快速思考的时间,把脸面争回来。 许久,肖若芸看着吴安云苍白秀丽的面庞和没多少血色的嘴唇说道:“大嫂气血亏虚这事大家都知道,脸色难看是常有的事,可是刚刚大嫂打人时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是个病人?” 肖若云边说边扫视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看到自己带来的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随后暗暗窃喜的表情,还有仰月阁众人那份压不下的愤怒时她十分满意! 接着又道:“大嫂既然没事了,就随我一起到松柏院给母亲侍疾吧!” “母亲一向身体差康健,王府医每月按时给母亲请平安脉,都说母亲脉象缓和有力,不沉不浮,不细不洪,定能健康长寿。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吴安云面有担忧之色看向肖若芸,等待她的答复。毕竟现在自己还是武安侯府的儿媳,该装的还是得装,吴安云心里暗想。 肖若芸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大声喊:“吴安云,你竟敢怀疑母亲是在装病。” “三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身为儿媳关心母亲的病因,就要弄清楚母亲病前经历了什么。是下人伺候不周还是府上有人把母亲气到了?总得搞清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呀。”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进入仰月阁怒气就没断过的肖若芸:“我这一问三妹就如此着急,莫非母亲的病果真有另有隐情?” “废话那么多,你自己去松柏院看了不就知道了吗?想套我话,我才不会中计呢。哼!”肖若芸果然装不了多久,跋扈本性毕露,言辞语气也越来越尖利。 吴安云心里思忖着尹大夫的医嘱,自己还需要再静养半个月,还不能再受寒受累,这侍疾肯定是不能去的了。 吴安云对着在大雪天气里站了许久的众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想我吴安云当初被人算计差点一尸两命,如今能站在这里也是多亏了婆母送来的百年人参吊着命。早该亲自到松柏院给婆母磕头道谢的,只是身体不争气,久病不见好转,去了又怕把病气过给婆母。” 这时一股大风夹着雪花猛地袭来,众仆妇丫头们头冷得打了个寒颤,不少人跺脚来驱赶严寒。 吴安云被着突如其来的寒风灌入鼻腔,身体猛地剧烈咳嗽,依兰赶紧过来将她扶住,用手拍后背给她顺气。 “夫人,你可不能再在这里吹风了,快回暖阁吧!尹大夫可是叮嘱了这时候要是再受寒受累,怕是这辈子都难好了。” 依兰担忧地劝着,眼睛十分不满地看了今天的肇事者一眼。 吴安云摆摆手,努力平复气息,向众人道:“我知道此次若不去侍疾,定会被人戳穿脊梁骨。可是,我仍旧不能去,因为带病侍疾把病气过给婆母才是真的不孝不仁。 停顿了一下,缓和气息又接着说:“若有不明事理的愚昧者,误会我甚至出言辱骂我,我吴安云都暂且受着,我相信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我的一片孝心公正睿智的婆母定会理解的。” 说罢,吴安云又转头平静地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肖若芸;“三妹妹,我正病中就不多留你了,你向来孝顺。此番去给母亲侍疾,必然辛苦,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然后又对仰着脖子,等待主子发话希望能早点结束冷风吹的众人道;\"大伙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从惊讶及不敢相信中回过神的肖若芸,看到吴安云安排邵妈妈去库房挑些补品送去松柏院,并且要邵妈妈把今日之事如实禀告给母亲时,她顾不上再挑衅吴安云,便带人赶紧去松柏院先告状去了。 吴安云回到卧房在几个丫头的伺候下,身体渐渐暖和起来。青桃把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旺旺的,依兰给她揉搓冰冷的手脚,红袖煮了驱寒的姜茶给她喝过后躺下盖好衾被却全无睡意。 今日肖若芸硬闯仰月阁要吴安云去给孙氏侍疾这一举动,看似是吴安芸自己肆意妄为,可这背后有没柳姨娘的挑唆,肖若宸的默许,甚至是孙氏的试探,都难说。 武安侯府可真是冷漠无情呐,不允许一头以往都是任劳任怨兢兢业业的老黄牛多病一会,多休养几天。就算是他们对刘琴卿的放纵才害得吴安云流产病着的,又如何? 掌权者傲慢与无情,在他们自己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 吴安云又想到肖若芸今日这般闹腾,估计孙氏是真的病了,那她极有可能是被她的好大儿肖若宸气病的。 呵呵!还真是母慈子孝,儿子跪祠堂,母亲也要病着。从昨天至今,没有任何人到仰月阁告知自己发生了何事,要她不用担心。 思及此,吴安云又不禁同情起原主来,她在这个偌大的武安侯府从来都是个外人,被他们窝藏的罪犯柳姨娘比她还更像侯府儿媳。该知道的肖若宸定会一字不落地告知柳姨娘。 自己的身子还没好全呢,可不能再被侯府的人像今天这样让她吹冷风了。她必须反击,得给侯府找点麻烦,让她们无暇磋磨自己。 从哪下手好?吴安云想到了青桃前几日打听来的八卦。 听闻肖若芸被兵部侍郎家的唐公子看上了,且唐家和武安侯府都有意结为亲家。 听闻那唐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举人,只等着两年后的春闱考试,若一举登科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且仪表堂堂,所以喜欢他的高门贵女不在少数。 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就有嗣王赵涵的女儿赵绮柔县主,以及大理寺卿尚本义的小女儿尚灵灵。 按理说自老侯爷去世后,武安侯府失去了顶梁柱,而新的一代肖若宸,肖若霆兄弟尚未成器,看不清前途。肖若芸没有理由能胜出,可架不住那唐公子就喜欢肖若芸在外营造的明朗爽利,正气浩然的形象。 可,若是肖若芸的形象突然崩塌了呢? 第17章 反击 永嘉三年,十一月底,正值隆冬。大晟的政治中心大京被凛冽的寒风及漫天飞舞的大雪盘旋呼啸着,但生活在皇城根下的人们似乎并未受多少天气的影响。 大京最繁华的几处地方如朱雀大街,永英巷子,以及洒金街等依旧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位于洒金街东街头直数第五间的娇颜坊,这天下午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当娇颜坊的掌柜关七娘和店里的几个女伙计看到这个身穿杏粉色水波纹棉布窄袖对襟短袄,下身着浅粉色长襦裙,梳着双丫髻,发髻两侧只戴了简单的青果蝴蝶珠花,身量偏瘦的女子走进门,微微惊诧。 不是因为此女的穿戴,而是因为此女那半遮脸的面纱没有遮住的巴掌印,面纱上一对柳叶眉,柳叶眉下是一双明净又略显委屈的含情目,秀挺的鼻梁上一颗小痣,只看这半张脸,就知道她定然是个美人。 关七娘看她这打扮,猜她定是高门大户里的体面丫头,或许是犯了错又或者是被男主人看上了,偏遭女主人忌惮挨打了吧。 向来热衷八卦 ,又常把以京中各家趣事收集了,讲给定期会来娇颜坊买脂粉的赵县主听的关七娘,对这位长着含情目的美婢格外热情。 谁叫赵县主是自己东家的内侄女呢!不多打探点有用的内宅秘辛,明日县主来了可咋表现自己? 她先是吩咐伙计送上热茶给美婢驱寒,又把她带到最新款的水粉架子前,给她介绍各种水粉的名称,还说京城哪家的贵女也在用这款水粉,眼看这位美婢要心动了,关七娘不避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她脸上明显巴掌印。 “其实,姑娘像你这样的情况来我这店里买遮盖力好的水粉的人,少说我每个月接待没十个也得有八个。”管大娘一副热心的邻居家大姐模样关切地看着美婢说。 那含情目美人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关七娘,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不光要买我自己的,我还要给我们院子里其她脸上同样挨了打的姐妹也买一份。所以,掌柜娘子你能给我便宜点吗?” 这是哪家的后宅起火了?多个丫鬟挨打,关七娘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势必要打听个明白才行。 “这都好说,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我能帮你一点就绝不会吝啬!说起来,你家主母也太狠了点,你这巴掌印一看就是下了死手打的,还连你的众姐妹一起打,就算犯了律法送到衙门都不一定会挨打呢!” 关七娘替美婢不甘地叫屈。 美婢听到关七娘这话,甚是赞同。 “可不是嘛!我们在院子里好好的,也没招谁惹谁,我们夫人也正在养病。那天三小姐带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硬闯进来,连让我们去通报一声等不及,谁拦她就让手底下的人打谁,她自己也动手打了我们夫人院里的丫鬟仆妇,被她踢倒的那个仆妇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关七娘恨不能直呼;“天呐,这是什么鬼热闹?”好像是小姑子带人打嫂子的戏码,哪家小姑这么虎,不怕传出去名声毁了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吗? 关七娘越听越兴奋,眉毛微挑:“听你这意思是小姑子带人要打嫂子,你们做下人的拦着就挨打了?” 美婢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道:“我们是看三姑娘来势汹汹,且平时对我们夫人也从无半点敬重,怕她真是带人来打夫人的,我们夫人一个多月前才被侯爷的宠妾害得落了胎哪能经她打,我们自然拼命拦着了。” “侯爷,侯爷的正室还被妾室害得落了胎,”这两个关键信息,关七娘在脑中筛选一遍符合两条件的,莫非是武安侯府的? 听闻一个多月前,武安侯府的夫人五个多月的身孕突然落了胎,有说是他们府的表少爷推的也有说是侯爷的宠妾闹的。 关七娘忙愤怒道:“这小姑子太过分了吧?她带人无故打嫂子院子里的人本就不对,还想打被妾室害得落了胎在休养的嫂子。她是妾室所出吗,那么看不得正室好?” 美婢听到一直附和自己,跟自己一样愤慨的关七娘,压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 话也越来越多了,美婢撇嘴说道:“她可不是妾室所出,她是我们侯府唯一的嫡出姑娘,本该是个明白事理的。谁知道她一路打进夫人院子竟然只是为了让正在养病的夫人去给突然得病了的老太太侍疾。” 啊?关七娘听到也是大受震撼,这小姑子什么脑回路?自己得确认下这美婢的身份,要她说的是真的。那个小姑子是抢了赵县主心仪男子的武安侯府的三姑娘的话,那自己这次岂不是有机会帮到找县主夺回所爱。 想到自己要立功了,关七娘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尽力压下眼底的狂喜,用一副同情怜悯的表情看着美婢:“你们夫人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竟遇上这种小姑子,大户人家奴仆成群,又岂会缺一个病着的儿媳伺候?” “哼!这三小姐过分的可不止这次,以往还常常帮侯爷的妾室对付我们夫人,给我们夫人找麻烦呢。”美婢撇撇嘴说道。 关七娘:“如此野蛮霸道,妻妾不分,不讲礼数,若是年纪到了怕也很难说到好人家吧?” “说到这个就来气,你说她那么跋扈不讲理的人偏偏被兵部侍郎家。” 美婢立马用手捂嘴,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面纱上的那双含情目,眼神急切又有些警惕地看向关七娘。 关七娘会意一笑:“姑娘尽管放心!我们开门做生意的最是守口如瓶,每日来我这买脂粉的客人多不胜数,我听过的比你这更了不得的秘密都有,可我至今安然无恙。为何?只因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是该说。” 美婢略有歉意地说:“是我太过小心了,掌柜娘子你刚刚给我看的水粉,我拿二十盒,劳烦你给我包好。我出来这么久们也该回去了。” 关七娘热情得体笑容又在脸上展现:“既然姑娘挑好了,我这就让人给你包的漂漂亮亮的,由于姑娘你买的那么多,我给你打个九折,另外再送你一盒子我们店最新款的胭脂。” 关七娘吩咐女伙计后,又热情地来到美婢面前:“姑娘,可否留下芳名,下次你若再来我们娇颜坊,我们也好知道怎么称呼你呀!” “我叫金果儿。” 美婢大方地将名字告诉关七娘。 第18章 第一次正面交锋 武安侯府,仰月阁外大雪纷飞,明明才过午时,天空却灰蒙蒙得像夜幕将近。院前的几株红梅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都被冰封住了,无法凌寒独开。 此时的仰月阁内温暖如春,烛火明亮,鎏金花鸟纹狮纽熏炉飘出缕缕甜香,闻之让人便觉已置身于百花盛开的春日,吴安云正在悠闲地享受着她的下午茶。 冬日和几个半大丫头围着火炉烤板栗,烤红薯,再看她们吃得开心的模样,也是一件趣事。 饵昨日已经撒下,吴安云相信赵县主会咬钩的。 明亮的杏眼轻轻扫过正安静散发甜香的鎏金花鸟纹狮纽熏炉,吴安云温和地对着红袖说:“这甜香明日就不要在点了,换成药味重一点的香,还有我的药这几天得一直熬着。” “是,奴婢定会办好!”红袖应声。 夫人昨日下午特地吩咐她和青桃到大厨房找理由待了一个下午,定是暗中谋划了什么,想必这仰月阁不日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这时,邵妈妈刚好从外面回来的,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手里都满满的,看盒子就知道是夫人名下的铺子姝色浓的水粉和胭脂。 这么多的胭脂水粉肯定不会是夫人一个人用的,果然几人便听到吴安云说:“辛苦邵妈妈大冷天还帮我去巡视铺子,这些胭脂水粉仰月阁里每人一份,你们几个先挑,然后给众人发下去。” 平日最爱美的依兰笑呵呵地先去挑,拿了一盒子水粉边抹脸边说:“夫人这水粉可真是太及时了,昨日仰月阁内不少人可都因三小姐那一通闹,脸上挂了彩,这水粉定能遮住呢!” 青桃也附和夸赞道:“就是,我们夫人的姝色浓可是京城一绝,即便卖得比别家贵还是会经常断货。” 邵妈妈也挑了一盒子水粉和一盒子胭脂,几个丫头便打趣她,打扮起来必然比琴瑟院那向妈妈端庄好看多了。 “我这年纪哪里还有心思打扮呀,我是要拿回去给我二儿媳的,她正是爱美的年纪呢!” 邵妈妈忙摆手笑道。 待众丫头都走了,房间只剩吴安云和邵妈妈,吴安云起身把姝色浓给自己特地送来的礼盒拿起交给邵妈妈。 “只你二儿媳有怎么成?你儿媳的妹妹可是昨日的大功臣,这套脂粉麻烦邵妈妈你帮我给她带去。” 吴安云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邵妈妈又道:“你儿媳的妹妹我虽未见过,不过我相信妈妈你的眼光,她要是还没找到活计的话,邵妈妈你看着安排到我名下的铺子就成。只一样,这段时间不许她出现在人前。” 这夜,芸英阁里,肖若芸正在对着镜子半转身观看自己的新襦裙上身效果,忽又转起圈圈来,层层叠加裙摆扬起的弧度让她甚是满意。 “就这套了,箭竹帮我想想我明日梳什么发式好?” 竹箭闻言知道自家小姐定又会让自己把现下时兴的发式都梳一遍,不到半夜定不会消停,自己白天干了一天的活,累得不行,真不想再陪着这姑奶奶折腾了。 她正思忖着如何梳个让小姐一眼就满意的发式时,就听弓奴说:“小姐,明日去沐阳伯府参加伯爵夫人寿宴,到时候肯定是跟唐侍郎夫人呆的时间长些,都不一定能见到唐公子呢。不如梳个双螺髻,显得乖巧俏丽些!” 肖若芸听后思考片刻,便敲定主意了,让丫鬟给她铺床准备休息。梦里全是她嫁入唐家后,夫妻美满,婆媳叔嫂和睦相处的画面。 仰月阁里一连三日都熏着药味极重的香,屋檐下药罐里的药停了又熬起,没间断过,吴安云正病恹恹地躺在贵妃榻上,端详着自己的病容。 红袖举着镜子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却依旧乐此不疲,夫人自病后就很少照镜子,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害怕照镜子,现下夫人又肯整理花颜了,是好事! 看中镜中一张清丽秀雅的鹅蛋脸,因为久病的缘故,瘦得下巴尖尖的。整张脸最有生气的是眉眼,远山眉配内双的水杏眼,眼尾微张,白净细腻的鼻子,还有大小适中因病而苍白的丰满双唇。 好一个清雅的美人!这个美人已经死过一次了,自己现在是这个身体的主人,绝不能再让她死去。 院又响起外熟悉的吵闹声,肖若芸打骂下人的声音依旧尖锐刺耳,吴安云嘴角微勾,该来的终于来了。 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病容,十分满意地让红袖把镜子拿走,自己好整以暇,待侯府众人进来。 此处来仰月阁兴师问罪的人,比吴安云想的阵仗要大多了。 见只孙氏为首带着肖若芸肖若宸肖若峰三兄妹,还有柳姨娘以及自己的心腹妈妈,各位小主子的心腹丫头,正气势汹汹地进来。 仰月阁的众仆妇这次都是没有敢拦着的,毕竟孙氏是整阁侯府最尊贵的老夫人。 这帮人一声不吭地进来,孙氏带来的奴仆为她找了勉强符合身份的正位坐下,其他人则站立在两侧。 正在贵妃榻上小憩的吴安云,见到众人进来时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安云多日缠绵病榻,不能侍奉丈夫与婆母,已是惭愧,怎敢劳烦多位前来探望?安云愧不敢当。” “吴安云,你少装模作样了,我们从不是来看望你的,我们是来审你的。” 怒气最盛的肖若芸首先开口。 “审我,三妹妹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审我什么?审我是不是真的病好了吗?” 吴安云一脸不解地看着肖若芸。 肖若芸正想开口就听到大哥肖若宸骂:“吴安云你个毒妇,平时容不下轻儿,处处针对她就算了,现在你还要坏了三妹的婚事,你别以为我不敢休了你。” 五官气到有些扭曲的肖若宸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吴安云脸上了,吴安云压下恶心擦了把脸。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段时间只是病了不是傻了,别什么屎盘子都往我头上扣,把话说清楚了。” 吴安云被人接二连三的骂,这会表现得有些怒气再正常不过了。 “你说你不知道什么事,那你的丫头果儿去娇颜坊买了二十盒水粉跟人说是要遮巴掌印的事,你难道也不知道?” 正襟危坐的孙氏终于说话了。 吴安云寻声看向孙氏,只见孙氏面容憔悴,鬓发上的银丝也增添了不少,看来孙氏前几日被得被她的好大儿气得不轻呐。 “母亲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前日才让邵妈妈从我名下的姝色浓拿胭脂水粉回来,分给仰月阁众人,怎么可能还需要去别人的铺子买什么胭脂?” 吴安云看着孙氏疑惑到答道。 肖若芸狠狠地道:“不去别人家的胭脂坊,怎么把事情闹得整个贵女圈都知道呢?这就是你吴安云使的好手段,休要狡辩。” “三妹妹的意思是,果儿到娇颜坊买了大量脂粉,然后把那天你大闹仰月阁的事不小心说出去了?”吴安云再次确认。 “哼!什么不小心,你这个毒妇就是故意让果儿去的,你这次休想再玩弃车保帅,把自己摘干净,本侯定要休了你个搅家精。” “侯爷,息怒!” 柳姨娘忙拍肖若宸后背,心疼地看着他那因暴怒而涨得通红的脸。然后对吴安云说:“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容不下我,有什么事你冲我好了,为何要迁怒三妹妹?” 吴安云不屑地看了柳姨娘一眼道:“柳姨娘明明身处后宅,却好像对外面发生的事知道得比我清楚多了。正好,无论是母亲,侯爷或是三妹妹说的,都不够详细,你现在事无巨细地给我说说,好让我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19章 对峙 柳姨娘没想到吴安云会这么狡猾,竟然把问题引到自己身上,真是可恶。她竟然不像以前那般不屑于与自己争嘴上输赢了。 还有她对侯爷的态度,那么疏离冷淡,像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般,侯爷不再是她的软肋的话,那自己以后要整她岂不是很难了。 柳姨娘有些慌张:“我,我也是听三妹和侯爷说的,外面的事我一介妇人哪会清楚,姐姐说笑了。” 吴安云破天荒地点头赞同柳姨娘。然后看向肖若宸肖若芸兄妹:“那侯爷和三妹妹又是听谁说的?” 肖若芸刚想发作,又听吴安云道:“此事事关我与三妹妹的清誉,非同小可,且武安侯府向来处事公正严明。总得把人找来对质,看看果儿行事的动机,时间还有条件是否都对得上。” “老身就依你所言把人带来对质,若最后查出果儿是听你吩咐去办的这事,你当如何?” 孙氏压着怒气说完,冷冷地看着吴安云,她总觉得这儿媳越来越让人不满意了,连孩子都保不住就算了,如今还敢拿乔。 若她实在因孩子跟宸儿离了心,再留她也无用,不如休了她或者让她病逝,再给宸儿另择高门贵女,到时候宸儿还能有妻族的扶持。 唉!自老侯爷去后,这武安侯府离政治中心是越来越远了,芸儿跟兵部侍郎家唐公子的婚事绝不能有差池。 “若此事最后查实人证,物证都指向是我所为,我吴安云就自请下堂,绝不纠缠武安侯府。” 吴安云一字一句语气十分坚定地说。 “好!” “好!” “你说话算话。” 孙氏,肖若宸,肖若芸母子三人几乎同时出声。 而一旁的柳姨娘却神色复杂,没有开口。 她不是不想看到吴安云倒霉,只是吴安云若被休了那孙氏必定会给肖若宸再娶个高门贵女回来,到时她还能过得如鱼得水吗? 她现在能完全抓住肖若宸的心很大原因是因吴安云娘家不给力。况且,看吴安云的态度,此事不像是她所为,自己又没动手,那侯府岂不是还藏着一个看不见的黑手,这让她有些恐惧。 很快,果儿被带到众人面前。 这个身量瘦削的美婢,一双含情目里噙着泪花,身子颤颤巍巍的,她所有的面部表情及身体动作都在展现着害怕。 吴安云看到果儿一双含情目巴巴地看向柳姨娘,似乎在向柳姨娘求助,心下不由觉得好笑,柳姨娘这样的人像是有善心的吗? 以为你帮着柳姨娘换了我的药害我,柳姨娘就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了? “果儿,你一进来就一直看着柳姨娘做什么?” 吴安云掐准时间挑破。 柳姨娘嫌弃地看了果儿一眼,随即换上一副害怕的神情,纤细的手抓着肖若宸的手臂轻声唤了声:“侯爷!” “别怕!”肖若宸忙安慰柳姨娘,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果儿:“你个贱婢,休想胡乱攀咬陷害。” 果儿本来只在眼眶打转的泪花,闻言再也收不住,泪水哗啦啦地流下来。她是真的害怕啊!她听柳姨娘的吩咐把夫人的药给换了,现在被发现大概要被打死了吧? “母亲,人已经带到了,可以开始问话了。” 吴安云冷静地出奇的声音,让果儿有些意外。 居坐正位的孙氏先是冷冷地看了果儿一会,才开口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你你来答?” 孙氏说完,双方都没有再出声,果儿心里盘算怎么说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她还没想好,就听到肖若芸尖利而气愤的声音。 “母亲,你看!柳叶眉,含情目,鼻梁上有颗小痣,和娇颜坊的女伙计说的全都对上了,就是这个贱婢去娇颜坊嚼的舌根。” “啊!”听闻此话的果儿惊讶得发出声。 不是自己偷换夫人药的事被发现了,太好了!可这三小姐说的啥?娇颜坊,那个跟夫人的姝色浓不相上下的娇颜坊,自己几年都没去过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果儿依多年做下人的直觉,决定先喊冤。 “冤枉啊!三小姐可要你冤枉死奴婢了!什么嚼舌根,还去娇颜坊乱嚼,我都多少年没去过那个地方了,不是我做的。求夫人,老夫人明察,还我清白!” 果儿说完,哐哐哐地朝老夫人磕头,后又爬向吴安云的贵妃榻旁磕起头来,边磕头边说:“请夫人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肖若芸肖若宸兄妹俩被果儿的举动震怒,肖若芸作势就要踢果儿,肖若宸也不拦着,任由她去。 呵!肖若芸的娇纵哪里只是孙氏没空教育造成的,分明是这一家子高高在上太久了,很难把地位在他们之下的人当人尊重。 是一家人长久相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养成的习惯。只不过这时代对女性的要求多一点,《女则》,《女戒》常常作为被罚时要抄的书。 看着被踢倒在地的果儿,吴安云面上不忍开口:“母亲,既然果儿这丫头说她没去过娇颜坊,而三妹妹口中的女伙计又把果儿的眉目说得那么准确,不如把那伙计也叫来对质。总能分辨出谁说了假话。” 肖若宸指着吴安云恨恨道:“你倒是会盘算,那女伙计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得罪了武安侯府,连夜收拾东西跑了,这会要我们去哪找人?” “那你们想怎么样?空口白牙地诬赖我仰月阁的人,陷我于不义然后再逼迫我自请下堂,给武安侯府留个好名声吗?”吴安云再次愤怒道。 “嘭!”孙氏重重地把茶盏摔在茶案上。在场所有人都默契地静待孙氏说话。 “吴安云,你当我武安侯府什么地方?要真是容不下你,你当初流产之时什么都不做就好了,何必给你找来“千金圣手”尹大夫?这次害芸姐的事若不是你做的还好,若真是你。哼!我武安侯府可不敢再留你这样的毒妇。” 孙氏说完,站在孙氏两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吴安云,一副很解气的样子。 吴安云心底冷笑,原主已经被你们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还一尸两命。你们这帮人居然还觉得自己委屈,露出副解气的嘴脸。 果然,害你的人往往总觉得自己比你还委屈呢! 吴安云越过众人的视线,与孙氏对望:“那母亲可要查清楚了,有理有据才能我才能心服口服,辨无可辨。” 孙氏没有接吴安云的话,凌厉的眼神看向跪在地上无助颤抖的果儿,然后转头给心腹万妈妈递了个眼色,万妈妈会意,立即上前把果儿一把揪起,带到孙氏脚下跪好了。 孙氏:“你叫果儿?” 果儿像受惊后又强作镇定的兔子一般,看着孙氏回答到:“是,奴婢叫金果儿。” 孙氏:“上个月月底,也是就四天前的下午,你人在哪里,都在干什么?” 第20章 含情目是突破点 果儿听到孙氏的问话,努力地回想自己四天前都在干什么?忽又听到孙氏冷声道:“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敢当着老身的面耍小聪明,哼!仔细你的皮。” 果儿听到孙氏的威胁,连连点头:“奴婢不敢,奴婢一定如实说。” 果儿想起自己这几天都在忙的同一件事,面上一喜:“回老夫人的话,奴婢自五天前就被夫人安排跟侯府的绣娘程絮娘学习双面绣,每日在仰月阁干半天活,再学半天双面绣。四天前的下午正好是我跟程绣娘学习双面绣的第二天。” 肖若芸暴躁打断:“你胡说,你没事学什么双面绣?侯府的绣娘那么多,吴安云想要什么花样没用?” 果儿忙辩解:“是真的!再过三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寿诞了,夫人在病中,大夫说不宜过劳伤神。夫人便想出让我学会双面绣,代替她给老夫人绣一副麻姑献寿松鹤延年的屏风。” 此话一出,众人都狐疑地看向坐在贵妃塌上的吴安云。 吴安云扫过众人:“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让果儿学刺绣这事跟今天的事没有关系吧!母亲你接着问。” 孙氏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果儿:“你说你四天前的下午在绣房学双面绣,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果儿:“回老夫人的话 ,奴婢当天一整个下午都呆在绣房学习。” 孙氏:“可有证人能证明你一个下午都呆在那里?” 果儿:“有,整个绣房的绣娘都看到奴婢当天在那里学习,还有依兰姐姐也被夫人安排跟奴婢一起学双面绣了,夫人怕只有三个月时间奴婢一人绣不完这屏风。” 孙氏闭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万妈妈,去把绣房的绣娘全都叫来问话吧。” 此时,吴安云这边也向邵妈妈递了个眼色,邵妈妈随即叫来依兰回话。 仰月阁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在等待绣娘们到来的间隙,仰月阁的丫鬟趁这个空档上前给众主子们换新茶。 不一会万妈妈领着众绣娘在仰月阁门口等候,万妈妈自个先进门请示孙氏了。 然后众绣娘在孙氏的安排下,一个接着一个进去单独进门回话,这些绣娘们的回话让肖若芸越来越坐不住了。 她不相信但对着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偏偏又挑不出错来,不停地往吴安云这边打量希望找出破绽。 待孙氏把所有的绣娘和依兰都问过话后,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肖若芸一眼,肖若芸焦急的目光对上孙氏责备的眼神,不由得低下了头。 “母亲可都问清楚了?若需要还可以把我这仰月阁连倒夜香的都叫来一一审问。” 吴安云率先打破这宁静。 肖若宸刚刚因误解而生出的一点点愧疚之心瞬间全无,看吴安云的眼神依旧十分不耐烦:“吴安云,你跟母亲说话就是这种态度,你的教养呢?” 吴安云轻蔑一笑道:“侯爷怎么这么健忘?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休了我这个毒妇来着,既然是毒妇,还需要有什么教养?” 肖若宸气得睁圆的双目瞬间布满红血丝,用手指指向吴安云道:“吴安云,你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重要我才没休你。三妹如今被人暗害,我身为大哥自然要查清楚谁是害她的人,你最有嫌疑,我身为侯爷还查不得你了?” “所以,我问今天负责主审的母亲,事情都查清楚没有?何时还我清白?身为侯府主母的我不能问吗?”吴安云反唇相讥。 “我说的是你对母亲的态度不该如此。”肖若宸再次暴怒。 吴安云不再理会暴怒无能的肖若宸,再次坚定地看向孙氏:“敢问母亲,众绣娘的口供已经证明了果儿当天没有出府,更不可能去娇颜坊乱嚼舌根,现在能否还她清白?” “她若没去娇颜坊乱嚼舌根,那别人怎么能把她的相貌说的那么清楚,还有鼻子有眼的。哼!谁知道你有没有让绣房的绣娘都帮你串供?” 肖若芸直接站出来,气鼓鼓地做最后的挣扎。 “哈哈哈!”吴安云真的被肖若芸气笑了。 “肖若芸,原来我在你眼里竟然这么有本事了,母亲你要不要把绣房里的众绣娘都叫回来让三妹妹再亲自审问一遍?” 吴安云的回答让肖若芸更恼火,仗着如今人多想冲上去打吴安云,邵妈妈,红袖,依兰青桃等人赶紧挡住她。 眼看情势要失控了,孙氏立马吼道:“都给我闭嘴,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 说完就示意万妈妈上前把肖若芸拉回,然后狠狠地剜了刚放下茶杯的吴安云一眼。 “你三妹妹快及笄了,本来就差一纸婚书的大好婚事,现在被谁坏了名声,抢了她的姻缘都还不知道,她自然会着急,你做大嫂的不体谅她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你像话吗?” 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孙氏说完竟脸色涨红地喘了会气,才接着说。 “我大张旗鼓地审你的丫头,我知道你心底有气。可那娇颜坊的女伙计都指名道姓还能详细说出她的容貌,不审问怎么知道她没时间去做那些事呢?不审不知道,以前我还觉得你是个好的,现在连给我绣个屏风都要丫鬟替你,哼!” 听着孙氏的指责,吴安云内心毫无波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知错了的表情。 “母亲,你所言极是,我也是被气昏了头,跟三妹妹才话赶话说到这。”吴安云愧疚地看了孙氏一眼。 “那害三妹妹的人,不仅害了三妹妹还把我也牵扯进去,可见对侯府的人际关系十分清楚,甚至连我身边的丫鬟长什么样,叫什么都能说得极精准。且三妹妹才来我院子闹过第二天就有人到外面乱嚼,怕侯府不是出了内鬼吧?” 孙氏听了吴安云这话,眉毛凝结了又舒展,意味深长地看着吴安云问:“安云,这人偏偏挑你院里的丫头出来说事,你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孙氏这么问,吴安云倒是愿意接茬:“母亲,都说管家三年猫狗都烦。我虽然进府才一年多,可管家理账得罪过的的人估计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吴安云又自嘲地笑了一声,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说:“或许是因为我管家时得罪的人太多了,差点一尸两命,这不,现在还病着呢!” “吴安云,你摔那一跤是个意外,与轻儿无关,在我面前居然还要给母亲上眼药,你别太过分了。” 果然,只要一提到柳姨娘有关的事,肖若宸便会无脑回护,她都不用指名道姓了,肖若宸自然会给众人提醒。 “侯爷多虑了!我刚刚哪一个字提到柳姨娘了?再说了,母亲问我得罪过谁,为的是找出害三妹妹的黑手,我如实说来,母亲自有判断。” 吴安云十分冷淡地说,眼神都没给肖若宸一个。 “哼!”肖若宸冷冷地一拂袖子。 对上肖若宸的不满,吴安云毫不犹豫地给孙氏抛出一个选择。 “母亲,若三妹妹口中的女伙计没有说谎,那一双含情目也可作为突破点,我们府上丫头虽多,可含情目并不多见。何不查查四天前,拥有含情目的丫鬟当天都在干嘛?” 吴安云对孙氏说完,眼神扫视过屋中的众丫鬟仆妇,目光最后在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尤溪面上停留了许久。 第21章 初战告捷 感受到吴安云并不友好的凝视,尤溪惊慌地绞着帕子,那双潋滟似桃花,时常蒙着一层水雾般的漂亮眼睛正无措地看向柳姨娘。 “即便是惊慌失措,这双眼睛依旧饱含情愫,万般委屈还未开口眼神就先替你述说了。看着比我院里的果儿还要惹人怜惜几分,有尤溪这么好的丫头,柳姨娘好福气啊!”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盯着尤溪夸赞,听闻此言众人也都朝尤溪投去打量的目光。 “夫人说笑了,妾身哪有夫人有福气?果儿可比尤溪美多了,可是连外面的人都夸她那双含情目,对她念念不忘呢!”柳姨娘面有愠色回应。 “是啊!我也纳闷了,果儿跟着我都几年了,又不是第一天拥有含情目,且她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侯府,甚少出门,怎么在外面突然就出名了呢?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冒充陷害的果儿?” 吴安云几句意有所指的话放出,众人脸色各异。 柳姨娘忍不住辩解道:“夫人,你这指桑骂槐的说谁?娇颜坊的女伙计所说的可是果儿,这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我知道夫人一向容不下我,我纵使再退让也不能让身边人受这不白之冤。” 肖若宸看到爱妾一脸委屈的样子,岂能坐视不管:“吴安云,你休要借机陷害轻儿,若非你的丫鬟品行不端,外人又怎会指着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就是,且那女伙计可是说乱嚼舌根的人是柳叶眉,鼻梁有一颗痣的,这些奴婢可都没有啊。求侯爷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尤溪趁机哭诉喊冤。 吴安云看着尤溪哂笑:“柳叶眉,点颗小痣,这点小事对常化妆的女子来说是什么难事吗?含情目才最难得,装都装不来。” 吴安云边说边观察肖若芸与孙氏的神色,她们的脸色都是说不清的复杂。很好!是吴安云想到的效果。 “你恰巧也拥有一双含情目,我院里的丫鬟果儿在老夫人的查证下,已经证明是清白的了。若你还有侯府其她同样有含情目的丫头皆问心无愧,也该坦然接受调查才是呀!” 吴安云边说边扫了扶着柳姨娘的肖若宸一眼:“你这般喊冤又不让人查证的态度,岂不是会让人对你更加生疑,同时也让你的主子柳姨娘为难?” 尤溪怔愣半晌,后又强做镇定道:“奴婢无故被夫人指摘,才慌了神,奴婢愿意配合夫人查证。” 吴安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尤溪,不愧是冠宠侯府的柳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都敢当面阴阳主母,想起原主可没少在这大丫头手底下吃亏,吴安云嘴角的冷笑更浓了。 转头对孙氏说:“今天的事,最大的受害者是三妹,那害人精虽把我也牵扯进去,但如今我院里的果儿已洗清嫌疑,我没什么委屈的了。而侯府其她有含情目的丫头要不要查,还是由母亲来定夺吧!” “查!当然要查!我一定要把这个内贼揪出来。”肖若芸恨恨咬牙道。 孙氏不知是累的还是老糊涂了?居然对肖若芸点点头。 孙氏这是打算让肖若芸亲自查内贼,以肖若芸那跋扈娇纵,宁杀错也不放过的性子,武安侯府上下不折腾得人仰马翻,事就难了。 看着这一切,吴安云向红袖递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一阵剧烈咳嗽,邵妈妈忙吩咐小丫头去把药给热好端上来。 不一会满屋子都是浓烈的药味,连那鎏金花鸟纹狮纽熏炉释放的香都有一股子苦味。 这股霸道的苦药味似是在驱赶众人,孙氏眉头紧皱,肖若芸嫌弃地捂着鼻子,反应最激烈的当属柳姨娘,竟呕吐了起来。 红袖端着药到吴安云面前道:“夫人,你的药热好了!一个时辰前都该喝了,生生被耽误了那么久。” 手捏着勺子轻轻吹气,尝了一下温度后把药勺递到夫人嘴边,吴安云配合地小口小口喝药,把众人晾一边。 主仆俩打配合的场面,明显是在给众人下逐客令。 武安侯府最尊贵的几位主子非常识趣,三三两两面上不满又各怀心事地离开了,而孙氏走前倒是主动到吴安云身旁,上演了一番慈祥婆母关怀小辈的戏码。 最后,孙氏语重心长地说:“安云,这次在外乱嚼舌根的丫头虽然不是果儿,但外人都认定是她了,不罚不行,你就处置了吧!你是武安侯府的主母,要以整个武安侯府的荣耀为重。” 孙氏这是要将过错都推给果儿,只要自己处置了果儿,她定会找人到外面说那些事都是果儿这个贱婢乱说的。 甚至流言传久了就会变成姑嫂不和,嫂子嫉妒成性,嫉恶如仇的小姑子一直帮妾室惹了嫂子不快,就被嫂子派丫鬟出去乱说,要毁她名声。 呵呵!真当我吴安云是傻子糊弄? 吴安云沉思半晌,开口道:“母亲,这时候若处置了果儿,岂不是坐实了那个在娇颜坊乱嚼舌根的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也不能再留这个惹是非的丫头了。”孙氏毫无商量余地怒道。 吴安云压下不快,极力做出一副为侯府考虑的模样:“母亲,现在最重要的是挽回三妹妹的名声,且今日才当着众人的面查清了果儿是无辜的,现在又要我处置人,若真处置了叫我往后如何服众?”” 孙氏一脸土色地表达着她对儿媳的不满,吴安云只当没看见继续说着。 “外人再怎么传都只是传言,若让流言再传一阵子,到时我们做出些行动证明那些只是传言。那三妹妹就是无辜遭人诬陷,却不急不怒。真相大白众人定会同情三妹,到时候三妹的名声只会比以前更好。” 孙氏听到这,脸色终于缓和了些问:“你有什么法子证明那些只是流言?” “母亲,法子倒是,比如每年冬至朝中勋贵大都会在自家门前施粥布善,那时我与三妹妹一起在人前表现得热络些,那姑嫂不合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 吴安云说着又低下了头。 “只是,只是我如今病着,形容憔悴,若出现在人前只怕更会坐实了那些传言。” 孙氏闻言刚舒缓的眉头又微微皱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后说:“现在离冬至还有半月之久,你这段时间就在仰月阁好好养病,把身子养好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你好好养着吧!” 孙氏说完带着万妈妈才刚走出几步又半转身回头:“那个叫果儿的丫头,你过几天再找个理由打发她出去吧。” 待孙氏走出仰月阁,吴安云赶紧大口大口嚼蜜饯,小口小口喝药实在是太苦了!又叫红袖赶紧把炉子里的熏香都灭了,她可不想味觉嗅觉都是苦的。 蜜饯的甜味侵入口腹,吴安云的心情瞬间大好,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满是初战告捷的喜悦! 这一记反击,漂亮!而武安侯府里的其他人自今日起都有得忙了。 第22章 孙氏的盘算 一轮弯月高挂于苍穹之上,流泻出朦胧柔美的光,倾照在这一片银装素裹的土地上,雪色与月色交相辉映,武安侯府深夜亦如破晓时分明亮。 同一片月色下的人,她们的悲欢并不相通。仰月阁里今夜除了守门的婆子,其余人都睡得很香甜!而松柏院里,一对神色复杂的母女正分坐于紫檀贵妃榻两侧交谈。 当面带焦急之色的少女说出她绝对不相信此事会跟“轻儿姐姐”有关,定是跟她早生龃龉的吴安云所为时,与她交谈的老夫人脸上瞬间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然后摇摇头。 “芸姐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吴氏,我也越来越不喜欢她。可是咱们看事情,尤其是处理这种稍有不慎便会声名狼藉的大事时,不该被个人喜好影响,那会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断,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孙氏柔声对女儿说完,眼底泛起层层怜惜,这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啊!决不能被后宅争斗给毁了前程。 “母亲,我,我只是觉得轻儿姐姐向来与我交好,她的真正的身份又见不得光,断不会无端惹我。且那吴氏因我向来偏帮轻儿姐姐,怕是早恨我入骨了吧?她当然见不得我好······。” 肖若芸越说声音越小,在母亲面前把一向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 孙氏见到女儿这副模样,知道她定是知错了,又碍于面子难改而已,心底不由得一喜,她漂亮聪慧的女儿还是可以好好引导的。 孙氏:“芸姐儿,你说今日若那吴氏的丫头无法证明她是清白的,你大哥最后会怎样对吴氏?” “自然是休了她,我大哥一直都不喜欢她,如今她还敢毁我前程,影响武安侯府繁荣向上,侯府又岂能容她这个祸害再兴风作浪?”肖若芸气愤地说。 孙氏:“嗯,你这话只对了一半。” 肖若芸:“母亲为何说我只说对了一半?难不成侯府还怕她们吴家纠缠不成?” 孙氏望向远处,闭眼后半晌又缓缓睁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自你父亲五年前离去后,侯府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要不是你外祖家一直帮忙,你大哥二哥连个有前程的实职都难捞到。如今宸儿才进了弩坊署几个月?可不能有污点。” 肖若芸:“母亲,你之前从未与我们说过这些。” 孙氏:“不与你说,一是因为你还小,说了也帮不上忙还会影响你的心境。二嘛!母亲相信有我和你外祖家为你们兄妹几个盘算,在权利场上周旋,定会让武安侯府重回昔日的荣光,就不必说与你听了。” 肖若芸听到母亲孙氏一直对自己的保护,是既感动又愧疚。然后非常坚定地对孙氏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保住与唐公子的婚事,这婚事对现在的侯府而言一定至关重要。” 孙氏看自己的女儿一点就透,还如此以家族利益为重,甚是欣慰地点点头。 此时的女儿明理聪慧,她得多说些话让女儿听进去,对她将来没准大有裨益。 孙氏:“咱们接着说吴氏,你大哥此时不能休妻,顶多就让吴氏到乡下的庄子养病或者让吴氏慢慢病死。可吴氏死了你大哥必然会另娶新妇,若那新妇不像吴氏那般亲爹不疼后妈疏离,是个娘家得力的,柳姨娘还能像现在这般能得独宠吗?” 肖若芸越听越觉得自己名声受损的事不是那么简单,难道真的不是吴安云干的?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孙氏见她听进去,又说:“柳姨娘一定也想到了这些,她定会劝你大哥给吴氏保留个侯府夫人的名分,远远打发到庄子上看管着,以你大哥对柳姨娘的情分,武安侯府从此不就都是她说了算?” 肖若芸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她自诩聪明的脑子此刻茅塞顿开,又有些难以接受。既接受不了自己被柳姨娘当向上爬的垫脚石,更接受不了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些后宅伎俩。 孙氏向来怕女儿烦她啰嗦,对着如此聪慧的女儿点到为止即可。 “母,母亲!我······”肖若云看着孙氏想说话,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表示安慰。 谆谆告诫道:“芸儿,对不喜欢的人,敬而远之别人也挑不出错。此前你几番带人冲到吴氏院子,就算情有可原也是于礼不合。她终归占着长嫂的名分,且你又与柳姨娘走得太近,在外人看来就是性子娇纵,妻妾不分以致姑嫂不睦。” 此时的肖若芸开始有些恐慌了,孙氏温和一笑安慰她:“这对未出嫁的姑娘名声虽会有所影响,不过母亲有法子补救。你往后行事即便在侯府可要多为自己的名声着想,不可再鲁莽行事给小人抓错了。” “母亲,你有什么法子补救,快些告诉我!你不知道唐公子虽然相信我,可唐公子的母亲昨日待我极为冷谈,反倒是跟那赵县主还有尚灵灵都相谈甚欢。” 肖若芸是真的着急了,她是有些喜欢唐公子的,且这门婚事不错!她可不想失去。 “那些有关你不好的传言现在只是传言,若让你与吴氏一起出席各家宴会,你两表现得热络些,再由吴氏为你说话,传言就不攻自破了。可惜……” 在女儿面前说到吴安云孙氏面上也满是嫌弃。 “可惜什么?母亲你明日就多接些京中各家递过来的帖子,拉我也要把吴安云从床上拖起来陪我去参加宴会。” 看着脑子突然不灵光的女儿,孙氏隐隐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保证那吴安云此时被你硬拉去宴会,就一定会配合你演戏,帮你澄清传言?若她刻意坐实了那些传言,你届时该怎么办?”孙氏一针见血地问。 肖若芸怔愣了半晌,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府上所有人在外都必须以武安侯府的荣耀利益为重,吴安云以前也一直做得很好,可现在她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毕竟白天去仰月阁审问果儿那丫头的时候,大哥说要休妻,吴安云都没有哭闹求情,甚至连自请下堂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怕是因孩子的事被大哥伤透了心了。 沉吟许久,肖若芸才开口:“那母亲,现在我们该如何做?让大哥去给吴安云赔罪,去亲近吴安云吗?那可不容易呀!” 孙氏神秘一笑,看着女儿的眼神无比慈祥道:“到冬至那日,咱们府照例施粥布善,若你在那日为救嫂子自己却受了伤,并伤得血淋淋的,这救人的场面看在众人眼里,难道不比吴安云几句话更有说服力?” 听到母亲已有安排的肖若芸那颗高悬不定的心,此刻终于落定了。 “女儿都听母亲安排!”肖若芸干脆回应。 母女俩一番交谈,总算把要解决的问题都敲定了解决策略。心情轻快的肖若芸一个劲往孙氏怀里钻,像小时候那般撒娇。 肖若芸搂着孙氏的胳膊柔柔撒娇道:“母亲,真是算无遗策!若没有母亲这般为我盘算,我的前程指不得真的要被毁了。” 孙氏抚摸着女儿黑亮的头发,忽儿又想到她似乎有所遗漏。 忙补充道:“唐公子那边,你可要看紧了,可别在这段时间被人钻了空子” 肖若芸听到孙氏让她看紧唐公子,俏丽的小脸刹时通红,想到唐公子对自己的喜欢信任。 信心满满地说:“娘,你放心吧!唐公子能在那么多贵女中选了我,对我必然是非常喜爱的,况且那天他还特地与我相见安慰我,要我别因传言难过,他相信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肖若云又羞答答地补上一句:“他,他说他对我不会有二心的,会尽力说服他母亲看淡传言。” 孙氏看着自己怀中娇羞美丽的女儿,越看越满意,不愧是自己所出,她的孩子就是好看又争气! 第23章 可要处置她? 在一旁贴身伺候的万妈妈,看了一眼正在共享天伦之乐的孙氏母女,而后半转头望向窗外的已升至正空的明月。 孙氏的身体最近越来越差,府医可是吩咐了不再熬夜的。那碗王府医特地调制的安神助眠汤在炉子上都热过三回了。 心绪纷繁的万妈妈正愁着如何开口劝孙氏早点休息,又能不惹三小姐肖若芸的不快时。 搂着女儿的孙氏适时地打了个哈欠,眼尖的万妈妈趁机上面关切:“老夫人可是倦了?老夫人病才好今日又处理了一摊事,真是难为老夫人了!” 孙氏困得眼皮半耷拉着,冲万妈妈嗯了一声,万妈妈立马示意小丫头端上热好的安神助眠汤。 肖若芸调皮地从母亲怀里挣脱,然后有些歉疚:“让母亲为女儿的事操劳至半夜,实在惭愧,女儿也该回芸英阁了,母亲你早点歇息!” 看着穿好鞋子正欲往外走的女儿,孙氏不忘嘱咐:“芸儿,查内贼的事,需得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妄下定论,免得被柳姨娘这个祸害反咬一口。” 孙氏想到她的大儿子肖若宸,叹了口气又道:“你大哥还年轻,再过几年相信他就能看清刘琴卿的本性了。” 肖若芸听到柳姨娘心底突生厌恶,撇撇嘴回道:“我知道了,若查证时有拿不准的事,我会先禀过母亲的。” 万籁寂静,连风雪都停止了呼啸,似乎整座武安侯府似乎也随着人的作息时间睡着了。 次日清晨,仰月阁里,仆妇丫鬟各自忙碌着,吴安云被饿醒了。 在传早膳的空档,脑子过了一遍今日个给几个丫头安排的事。 果儿这丫头必然必然要处置了,可她帮柳姨娘偷换自己药的事,最好是来个现场抓包,方能问出更多东西。还是由红袖继续盯着她最好。 依兰和青桃就放她们在侯府各处闲聊打听消息吧,吴安云十分好奇肖若芸抓内贼会闹出什么风波,说不准肖若芸在搅动侯府的过程中,那两丫头还能打听出些以前从没听过的秘辛。 不能小看任何小道消息,这些消息经过层层抽丝剥茧,最后能在某些大事上为自己带来强大的助力都说不准呢! 吴安云吃得正香,邵妈妈为她布菜,夹的全都是原主爱吃的菜,便让邵妈妈别伺候了。 “夫人,可是老奴伺候不周?”邵妈妈小心询问。 吴安:“没有的事,说出来不怕邵妈妈你笑话,许是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活下来之后发现许多以前喜欢的东西现在都不喜欢了,像以前喜欢的男人,食物还有衣服首饰。” 邵妈妈听着不知是无法理解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愣愣地垂手站在原地。 吴安云又道:“又或许是我内心太想改变现在的一切了,看到以前喜欢的东西总有一些排斥。加之尝试过新的东西,比如眼前的这碟蒸排骨,咸香软糯,很是不错!这换以前,我只当是摆给我看的,压根不会动筷子。” 邵妈妈这回好像能接受了,笑着道:“夫人这是一病新生,自然会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喜欢尝试新东西是好的!老奴待会就让小厨房改菜谱,多给夫人弄些新菜。” 吴安云点点头,在原主的记忆里,似乎她的喜好大部分跟吴安云是相同的,奈何被柳姨娘在肖若宸面前多次挖苦那些吃食上不得台面,肖若宸来仰月阁用饭还因此训斥过原主。 唉!原主之前活得可真憋屈。肖若宸柳姨娘这对狗男女就是日子过得太顺太无聊了,才会时常变着法折腾原主。这仇,自己以后会一并帮原主报了的。 想到报仇,又想起自己人手短缺,看向邵妈妈:“妈妈,你今日就去城西那间杂货铺子上帮我看一下李妈妈吧!顺便看看她的那两除了吃喝玩乐打探消息外,就什么都不会的侄子现在如何了?” 邵妈妈担忧道:“夫人这是想要启用李妈妈的那两侄子?容老奴多一句嘴,那两小子办事可不靠谱啊!” 肖若芸摆摆手说道:“无妨!用他们只用他们的短处,至于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事,一句也不会跟他们多说。” 邵妈妈不再坚持,领命告退了。 吴安云再次认真查看自己的身子,最多十天便能痊愈了,那时自己再去买些人才回来,也不知自己这仰月阁有没捷径偷偷出府也不被发现的门?等青桃回来自己得好好问问她。 当天下午,孙氏还有肖若芸派人给仰月阁送了不少好东西,那些东西里的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居多,首饰,古玩摆件还有十几匹上好的料子。虽然在意料之中,可还是比预料的大方多了。 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依兰青桃红袖三人看到这些东西,竟都一致地撇撇嘴,吴安云对她们的反应有些惊讶。 “夫人病得最重的那阵子,侯府的人来看夫人的次数加起来都不到五次,这里面还包括三小姐两次来兴师问罪的,这段时间三小姐学着管家,给咱们仰月阁送来的都是最次等的东西,她自己和柳姨娘倒是什么都用最好。” 依兰愤愤不平先开口道。 青桃:“就是,就是,邵妈妈当时还下令不许我们任何人提起此事,怕夫人知道后会动气,影响养病。” “如今三小姐需要用到夫人了,才送那么点东西过来,谁稀罕?”红袖也是非常不满地吐槽。 看来在我养病的这段时间,肖若芸和柳姨娘恶心人的小把戏都没断过,自己能恢复得那么好,眼前的几个丫和邵妈妈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想到这,吴安云:“你们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了!这些东西除了这对嵌红宝石牡丹金簪和红宝石耳坠还有那两匹海棠纹淡松烟锦缎给邵妈妈留着。其余的你们先挑,剩下的给仰月阁众人发下去,不够分的话到我的私库里挑一些,务必让每个人都能拿到东西。” 看着几个丫头兴高采烈挑东西的样子,吴安云再次感叹有钱真好! 钱能买到消息,也能让一干有能力的人忠于自己,自古忠诚都是有条件的,那些电视剧里无条件就能为主子做任何牺牲的奴才,至少现在的吴安云是不相信的。 原主虽然亲爹不疼后妈疏离,但她亲娘留下的嫁妆祖母可都一一帮她保存着,在她嫁入侯府时还给她添了一份丰厚的嫁妆。且原主管家理财的能力极强,现在尹然小富婆一个。 吴安云想着等自己身体痊愈了一定要去吴家看看那位祖母,祖母可是原主死前最为愧对的人了,自己占了她的身体重生怎么也得替她给祖母尽孝。 挑拣完东西的红袖率先来到吴安云面前汇报她今日的盯梢情况。 “夫人,果儿那丫头今天又去王府医那了,还跟清理茅厕的老婆子耳语了几句,夫人可要处置她?” 闻言的依兰赶紧过来,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安云 。夫人早就让人盯上果儿,似乎除了她在场的人都知道,夫人这是不信任她了? 第24章 审问果儿 依兰的反应自然都被吴安云看在眼里,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忽略依兰,看向红袖:“果儿那丫头从王府医那里回来时,可有带回药?” 红袖:“有!果儿从王府医那出来时,手里提了四包药。” “红袖,你和青桃现在带几个人去把果儿逮过来,顺便搜她的房间,就说我不见了的一个镯子在果儿那找到了,她从王府医那里拿的药包你们也拿过来,但不要对外泄露消息。” 红袖青桃两人听了夫人的安排,红袖便到夫人的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只夫人不常戴的贵重镯子揣在怀里,出门去了。 此时,屋子里只剩吴安云和依兰两人。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依兰,依兰被她看得慌了神,又想吴安云刚刚的安排,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连爬带滚地来到吴安云面前。 “夫人,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看着奴婢,奴婢真的心好慌呐!” 吴安云收敛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做错了什么,隐瞒了我多少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吗?” 依兰听到夫人这么说,身子一僵,怔愣半晌,张着嘴巴始终没出声。 吴安云见状冷笑一声:“你是自己招来还是要我像打发果儿那般随意给你安个罪名远远打发出去?” 依兰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越是如此,吴安云越肯定依兰定然隐瞒了自己什么重要的事,希望自己现在的样子够吓人,能让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环说实话吧! “夫人,你不会随意打发我出去的,你虽然查到了一些事,但你想知道更多,才故意让我看到你对果儿的处置,想着吓倒我,让我说实话吧?” 依兰睁大眼睛看着吴安云,似乎她在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到底是原主身边的大丫头,还是有点脑子的,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快速静下心来想到这些。 吴安云冷冷地看着依兰:“一个有二心的丫头,继续留着等哪天在背后捅我一刀吗?你不肯说的那些话,你要保守的那些秘密,就如你所愿带出侯府,我不听就是了。” 吴安云抬头望向门外,轻笑一声:“只是,跟秘密有关的其它人,就不知在你出了侯府之后,会不会杀人灭口了?” 依兰忙慌抓住吴安云的衣裙,哭诉道:“夫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求你千万别赶我出府,那件事真的不能怪我呀!” 吴安云面容依旧冷漠:“不怪你,那怪谁?” 依兰吓得一脸土色,忙摇头:“夫人,我也是遭了那向妈妈的算计,害怕之下才会踢了一脚宴清表少爷的猫啊!我没想到我上午踢了那猫一脚,下午夫人你便被宴清表少爷推到,摔到落胎,我是在是太害怕了,才瞒一定瞒着不敢说出来。” 原来如此,若这丫头说的真的,倒是还能留,不过她说的一切有待验证。 “你先起来吧!把你的眼泪擦一擦,红袖她们也快回来了,别让她们看到你这个样子,至于怎么处置你,我还没想好。” 吴安云看着涕泪横流的依兰,平静地说。 不一会,红袖青桃还有两个粗壮婆子,押着果儿回来了,其中一个婆子是那日挨了肖若芸一脚的秦大娘。 果儿才刚绕过屏风,看到端坐正位的吴安云便开口喊:“夫人,奴婢没有偷东西,你要为奴婢做主,还奴婢清白呀!” 也许是经历过上次的娇颜坊乌龙事件,最后查证还了她清白,果儿这次明显没有那时的慌张了,甚至看向红袖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 人呐!只要从困境中逃脱过,总是会成长的。 红袖不惧对上果儿的眼神冷声道:“哼!你没有偷,难不成这镯子还会自己长脚跑到你的箱子里去?” “就是,你三天两头地往王府医那里跑,说是去看病,可我瞧着你的脸色比我们都要红润,哪里像个久病的人?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青桃也加入质问叛徒,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依兰只静静地听着。 果儿听完红袖和青桃对她的夹枪带棒的问话,气得脸色煞白,那双含情目里开始蓄泪,指着红袖又指向青桃:“你,你们众口烁金地污蔑我,我要找老太,她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吴安云看着果儿轻笑道:“你之所以会落入现在的境地,就是因为老太太特地下了死命令。” 果儿听到吴安云的话,满满的斗志瞬间消了大半,身子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我,夫人那天那么英明地还了我清白。” “一个丫环的清白如何比得上她唯一的嫡女的名声重要?” 吴安云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她绕,看向红袖问:“你们刚刚从她的房里除了搜出镯子,可还搜出其它的什么东西?” 红袖:“回夫人,除了镯子我们还搜到了二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以及她去王府医那里拿到四包药。” “哦!说说吧,这二百两银票哪来的?”吴安云居高临下地质问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果儿。 果儿看向吴安云又快速避开吴安云明亮坚定的眼神,颤颤巍巍地说:“是,是奴婢自己多年辛苦攒的积蓄。” “金果儿,你一个月月例银子才二两,加上逢年过节主子打赏的,就算你一分钱不花,也得积攒个五六年,你到夫人身边才三年,你能攒下二百两银子?真当我们不会算数啊?” 沉默的依兰开口跟金果儿把账一列,果儿却并未如预料的那般会因理亏而说实话。反而是换了一副娇羞,欲言又止的模样。 吴安云看她这样子却没给她时间想托词,厉声道:“我问你答,待会你若答的有一句不是实话,红袖你就给她一个耳光。算了,这耳光还是叫秦大娘子进来打吧!” 吴安云转头看了一眼红袖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没什么力气,打耳光也不够疼。” 还没等吴安云宣秦大娘子进来,果儿立马跪直了身板,一脸恭敬地说:“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实,求夫人不要打奴婢。” “早这样不就好了!免得挨些皮肉之苦。”青桃说着对果儿翻了个白眼。 吴安云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问:“说吧!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怎么来的?” 果儿:“是,是琴瑟院的得福把他的积蓄都给你奴婢,奴婢就让他把我们俩这些年存的银子都换成银票,还剩下一些碎银子没换。” 果儿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那得福吴安云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长相普通,高高瘦瘦跟条筷子似的,那双腿用21世纪的话来说就是o型腿,且特明显,穿过膝长袍走路的姿势依旧很别扭。 整个仰月阁数一数二漂亮的丫头果儿,怎么会看上得福呢?原主的记忆里好像还听到过果儿跟小姐妹说起得福的话还说得挺难听的。 算了,先不管丫环的爱恨情仇,她偷偷换了自己的药那事最要紧。 吴安云对自己的丫头:“青桃,把果儿到王府医那抓的药都打开,红袖,你把我上个月喝剩的尹大夫开的药拿一包过来,打开后跟这四包药放一起对比一下。” 果儿惊讶地看着吴安云,原来夫人都知道了,这下真的完了。 第25章 你们人各有志 吴安云在红袖和青桃把药都打开放一起的时间里,一直打量着果儿,把她的惊讶,慌张,泄气,还有那些看似愧疚的神色变化都看在眼里。 她似乎没有什么能让果儿定会说实话的筹码,果儿签在自己这的卖身契是十年活契。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散在五湖四海,怕是果儿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家人具体在哪? 那得福就算跟果儿是真爱,也是琴瑟院的人,就算犯错,无凭据自己的手也伸不到琴瑟院去。拿得福来威逼果儿开口,几乎不可能。 唯一能让果儿开口说实话的就是果儿自己的前程了,吴安云想这次自己得扮演多坏多阴险的角色才能让果儿开口? “依兰,红袖,青桃,你们三个都对比一下这药,看好了告诉我结果。”然后冷冷看着果儿问:“金果儿,你到府医那里看的是什么病?” “奴婢,奴婢体虚畏寒,故王府医给我开了一些补药。” 金果儿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决定说谎,反正夫人的药也是调理身体的补药,可以说谁知道府医刚好开了跟尹大夫一样的药呢? 吴安云望向正在桌子上对比药材的三人问:“结果如何?” 依兰:“回夫人,奴婢虽不懂药理,但尹大夫开的药跟王府医开的药一模一样,这点奴婢还是能看的出来的。只是王府医的药非常旧,有些药材都腐朽甚至长霉了。” 红袖:“夫人奴婢这边的对比结果跟依兰姐姐的差不多。” 青桃:“夫人,奴婢也一样。” 吴安云俯视地上的果儿:“王府医给你开的药居然跟尹大夫开的一模一样,我记得我自落胎之日起,便没有让府医诊过脉。说!你是如何跟柳姨娘勾结上的?” “夫人,奴婢没有啊!许是调理身体的药都一样,王府医凑巧开了跟夫人一样的药。”果儿极力狡辩。 吴安云给红袖递了个眼神,红袖会意,立马冲上前狠狠地抽了果儿一个大嘴巴。果儿被打翻在地,痛的在地上捂脸尖叫。 “打得好!不过你的手该也打麻了,青桃你去给红袖找块手板来,待会还不知道要抽多少下呢?可不能再让红袖的手跟着受罪。”吴安云笑着吩咐道。 侧躺在地上的果儿闻言立马坐了起来,也不跪了。咬牙看向吴安云:“夫人难道还能打死我不成?别忘了我签的是活契,夫人若打死我也是要吃官司的。” “你这条贱命哪里就值得我沾手了?不过是打你出出气罢了,一个勾结外人叛主还偷换药差点害死我的贱婢不狠狠打一顿,如何能平息我心底的怒火。” 吴安云不再看气怒又无奈的果儿,而是对青桃:“你去看沉七叔在不在?叫他打发个小厮去请人牙子到霞浦染坊,然后再备辆马车,今晚就把金果儿带到霞浦染坊。” 吴安云冷冷地瞥了金果儿一眼,又拔高声音冷冷道:“记着我的要求,定要把金果儿卖到最肮脏最下贱的窑子去。” “夫人,你不能那么做,你这样逼良为娼,侯府的声誉也会受影响的。”果儿急到有些绝望了。 看着被处置的金果儿,依兰想到自己顿感苍白无力。 吴安云修长白腻的手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嘘的动作:“什么逼良为娼?我只是把你卖去给人当丫环,至于那里的老鸨要对你做什么,我这个前东家哪里管得了?” 果儿坐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发抖,抽抽搭搭地哭着,环视在场的每个人时不时地摇头。果儿在向众人求救,知道害怕,很好! “夫,夫人,”年纪最小的青桃想开口求情。 她是几个人中最嫉恶如仇但也是最心软的。 吴安云温和地看着青桃:“怎么?你想为果儿求情?” “我,我跟她毕竟一起共事了几年,不忍心看她太惨的样子。” 青桃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有了青桃在前,红袖和依兰也加入求情行列,果儿委屈又渴求的眼神再没离开过吴安云。 “那你们知道果儿,都做了哪些事吗?” 吴安云注视着要为果儿求情的三人问道。 三人点头后又摇摇头,她们知道的就是果儿把夫人的药换了,还是换了一样的药,只是药材劣质,至于别的事,就红袖知道一点但也不全。 “你们为人家求情,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接受才行。”吴安云训诫三人道。 “金果儿,你出了侯府后可有想去的地方?” 果儿没想到夫人会突然这么问,也许是被惊吓过度居然想都没想:“有,我想去姝色浓,我会调香,也会做一些简单的胭脂,定能帮上忙。” 吴安芸眨了眨眼睛,这果儿也太会顺杆爬了吧!依兰,红袖,青桃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果儿,不再说话。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去姝色浓?又是凭什么觉得我会继续留你在名下的产业讨生活?”吴安云不留余地反问。 “夫人向来心善,且我确实会调香,做胭脂……”果儿尽力为自己争取机会。 吴安云不耐烦地打断她:“没用的废话,我劝你一句都不要说,只会浪费时间。你要真不想被卖到最低贱的窑子里,最好在天黑之前拿出足够的诚意,让我改变主意。” 金果儿沉思许久,而后看向吴安云的眼神渐渐有种认命的松懈感。 “夫人,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这次绝不会有半句假话了。” 吴安云听后眼神越发冷漠:“你做的事,十有八九我都知道了,不过差些旁枝末节说不准而已。你觉得几句实话就值得我改变主意吗?” 果儿一愣:“那夫人想要奴婢如何做?奴婢甘当牛马为夫人驱驰。” “今晚,你还是会被送到霞浦染坊,明早便会有人牙子上门,把你的活契改签为死契。窑子那边你就不用去了,如何?” 吴安云对果儿的处置做了退让。 果儿两行清泪齐簌簌流下,随后咬唇艰难地回:“好!” 吴安云开始问出她好奇的问题:“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跟柳姨娘勾结害我?” 果儿得了吴安云不把她卖去窑子的许诺,心情渐渐平复。她对着吴安云凄惨一笑,边回忆边哭诉。 “夫人,你说你待我不薄,可我跟在你身边都三年了,你何曾真的相信过我?对我跟她们三个从来都是两种态度,就因为她们是家生子,是签了死契的,而我是活契,哪怕我比她们再能干都不配贴身伺候。” 果儿缓缓抬头与吴安云对视,嘴角的自嘲更浓了。 “若夫人你真的相信我,又怎么发现得了我把药换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不知派了多少人盯着我,这样叫待我不薄?” 原来是这个原因,可又觉得哪里不对。接着深挖吧!说不准就能挖到真正的原因了。 “你真的只是因为我对你不够信任,认为自己受到不公就要害我的吗?你签的是活契,虽说都是做下人,但你有你的骄傲,且你一直努力存钱想来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吧?” 也不知道吴安云哪句话说中了果儿的心,那双含情目有一瞬间划过光芒。 果儿点点头:“夫人是否觉得我很可笑?一个卖身为奴的丫鬟还以为自己以后会有前途的。” 吴安云摇头,明亮的眸子真诚地看向果儿:你因我不够信任你而失望过,可哪个用人的不会时常观察自己的手下是否有二心?这一点不论是对你对依兰她们三个甚至是对外面铺子上十几年的老掌柜,我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恰巧发现了你的异常。” 屋里众丫头此刻都有些诧异,夫人竟然有不定时观察她们。 果儿从诧异中平复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原来是我多想了。” 吴安云:我知道你一直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或许哪天钱存够了就会求离去,我也没想过强留你。可依兰她们三个不同,除了远嫁,否则是会一直跟着我的。你们本就人各有志,要我怎么同一态度对待?” “哇!哇……”果儿放声大哭起来。 第26章 竟敢打我钱袋子的主意 吴安云就这样静静地等果儿哭完,看她因哭得太用力而抽噎时,吩咐青桃给她送了杯茶水。 待果儿哭声渐渐止住,吴安云便问:“柳姨娘是不是给你许诺了什么?” 果儿用哭得沙哑的声音说:“柳姨娘知道我一直想开一家胭脂铺子后,让向妈妈找到我,说只要我帮她把夫人这几个月的药都换掉,就帮我实现。” 果儿偷偷瞥了一眼吴安云,才继续说。 “我起初不肯做,但在王府医那里看过确实是一样的药材,只是疗效不好。向妈妈和府医跟我保证药不会害人性命的。柳姨娘只是想让夫人好得慢些,她好趁机生下庶长子,我才答应帮她们的。” 吴安云冷哼:“你被人骗了,那些被你换过的药我要是都喝了,此时怕不是瘫在床上就是已经死了。我身体极虚弱的时候需要用药续命,那些没有药效的药长久吃不仅无益还会坏人身体。” 果儿重重点头:“在我给夫人换了一个月的药后,向妈妈跟我在府医那里见面的时候也讲了这事,还威胁我继续把夫人的药都换了。 红袖,青桃,依兰知道了换药的后果,有想开口大骂的,有用手指着果儿气极最终没骂出声的,都被吴安云一一制止了。 “后三小姐来仰月阁闹,她们知道夫人身体没那么差之后,又说会想办法安排我为维护夫人而犯错,等我被赶出侯府时,要我想办法留在夫人名下的姝色浓,把秘方都学会。柳姨娘再把那几个不赚钱的店都改成胭脂铺子,香料铺子,让我做掌柜。” “你痴心妄想,亏我刚刚还为你跟夫人求情呢。”青桃气鼓鼓地指着果儿骂。 肖若宸为柳姨娘置办了一份与原主嫁入侯府时不相上下的嫁妆,原主名下的很多产业年年收益都不错!柳姨娘却在亏钱,还把主意打到了堪称吴安云钱袋子的姝色浓上,真是欺人太甚。 原主的嫁妆由当初侯府给的聘礼和生母给她留下的丰厚嫁妆以及祖母给的添妆组成,而柳姨娘的那份嫁妆则是全从侯府库房里出的。 武安侯府除了肖若宸外其他人都尚未成家,那柳姨娘的这份嫁妆相当于从侯府其他孩子的聘礼或者嫁妆里面扣出来的。 孙氏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生的孩子,那将来只能委屈庶子庶女了。呵呵!孙氏公正有决断不输男儿的名声到底是怎么享誉京城的? “是啊!我真是白日做梦,竟敢肖想姝色浓的秘方。” 果儿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把吴安云拉回当下。 柳姨娘一直过得顺风顺水的,哪怕害得原主一尸两命也不曾受到过任何该有的处罚,是时候给她些教训了,就当先收点利息。 吴安云看着已经失魂落魄的果儿:“你是不是在做白日梦一半由我决定,另一半由姝色浓的花掌柜决定。” 果儿听到吴安云这么说,黯淡的眸子立即有了色彩,又怕是自己想岔了,怎么可能?眼底的光芒转瞬又灭了。 当果儿的希望差点彻底破灭之时,吴安云干净脆甜的声音再次传来。 “姝色浓在大晟朝共有78家,而在东熙国有将近20家,其它小国也有只是没人好好统计过。姝色浓的创立者花蝶舞正是我在洒金街铺子花掌柜的外曾祖母,她们花家有个规矩,继承了姝色浓所有秘方的人都要随母姓花。” 果儿觉得夫人看向她的眼光温和了许多,难道夫人真……。 “若花家没有女儿,或者后人不愿学这个便会把技艺传给徒弟,当然花家收徒弟的要求是很高的,而那些已经出师了的外姓师傅,有的收徒弟要求会宽很多,可他们只占了个牌匾,做出来的东西,呵······” 果儿哀求道:“夫人,求你给我个机会!只要花娘子肯收我为徒,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那如果我要你杀人放火呢?”吴安云试探地问。 果儿几乎没有犹豫:“求夫人让我学成之后再去杀人放火,然后我逃到别国去开胭脂铺子,绝不会连累夫人和师傅。” 连师父都叫上了?这果儿也太会顺杆往上爬了。 “金果儿,你少做白日梦了!”依兰,红袖,青桃三人异口同声地说。 “金果儿,你跟那得福怎么回事?” 吴安云需要弄清楚她俩是有情人还是因利益捆绑在一起。 果儿被吴安云这么问,且当场还有红袖她们几个人在,脸刹时通红。 “回夫人,我,我们俩因都是活契,很多时候都被区别对待,就比较有话聊,然后他对我也挺上心的。” 吴安云:“那你呢?你对得福是什么态度?” 果儿:“就,就那样。” 吴安云皱眉:“那你们存的钱都放一起,可有成婚的打算?” 果儿向来会察言观色,当然是她在不被利益诱惑的时候。 “夫人,奴婢在你这签了死契,那得福心里若真有我也该心向着夫人。不然,我也该将其舍弃。” 金果儿还真是麻利又决绝,是花掌柜喜欢的性子。 “金果儿,记住你说过的话,将来若让我发现你再有叛主举动,我不会再像今天这般留情。” “夫人放心!奴婢从此只忠于你一人。”果儿立马表忠心。 “好!你准备一下,沈七叔的马车该备好了。你到霞浦染坊之后先安分在那呆着,然后想办法联系得福,就说你是因老夫人发话,我不得不赶你走的,柳姨娘让你换药的事,你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吴安云看着果儿的疑惑的眼睛,顿了一下又道:“让得福问向妈妈,柳姨娘承诺过要帮你进姝色浓的事是否还作数?你在染坊快呆不下去了。还要说你定会偷到姝色浓的秘方,将来一定都给柳姨娘,只要她让你做掌柜就行。” 果儿听完点点头,有些不解:“夫人,姝色浓是你的铺子,柳姨娘能怎么帮我进去呀?” “我也想知道她将会用什么法子送你进去?”吴安云笑道。 乌金西沉,灰蒙的天空渐渐拉下黑色幕布,武安侯府刚过了掌灯时分,仰月阁内烛火通明,坐在贵妃榻上的女子正接着今天下午那场没结束的审问。 “你说你是遭了向妈妈的算计才会踢了一脚那只猫,她是怎么算计你的?”吴安云逼视依兰,不悦地问。 “夫人,那阵子侯府还没开始烧地龙,奴婢喜欢到园子里晒着太阳做绣活,顺便还能跟人聊天。那天宴清表公子来了,他抱着猫过来想跟众姐妹玩,我小时候被猫抓过,对猫非常害怕。” 说到这,依兰的语气变得十分气愤:“我因害怕走开了老远,这事不知道谁传出去了?待姐妹都散去了,我独自一人在那刺绣,那猫不知怎么突然窜到我还没绣玩的帕子上,奴婢在害怕闪躲之中踢了那猫一脚。” “被你踢过的猫当时可还活着?”吴安云抓住重点问。 “当然活着,那猫当时逃窜得老快了,奴婢亲眼所见,绝没有假。” 吴安云思考片刻:“你那没绣完的绣帕可离开过眼前?” “夫人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是帕子出了问题。”依兰低声道。 吴安云:“那你后来有检查过那帕子吗?” “奴婢拿着帕子出找过府医,府医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来奴婢拿着那方帕子到厨房未宰杀的鸡鸭羊里转,发现羊特别兴奋往奴婢这边撞牢笼。” 这帕子八成是染了麝香一类能让动物异常兴奋的东西吧,吴安云想起她在电视剧里也看到过这情节。 吴安云又想起侯府很多人都说是她容不下猫,让下人踢死猫才遭遇落胎,可原主的记忆里在侯府就没见下人在她面前踢猫的。 “那么,你踢那猫的时候可有人看见?” “不敢瞒夫人,奴婢踢了猫后被游廊处走来向妈妈和尤溪挖苦了两句。奴婢本以为此事她们定会嚷嚷开来,谁知她们只传仰月阁的下人踢了表少爷的猫,却并未指明是奴婢。” “哦!她们之后有没有拿这件事来威胁你帮她们做事?”吴安云犀利的眼神看得依兰有些心惊。 依兰心虚,吞吞吐吐:“有,有过,但都是向奴婢打探夫人的消息,绝无果儿偷换药那种事。” 吴安云有些不信:“真的只是这样吗?” 第27章 孙氏病逝 “真的,即便向妈妈问我夫人的在外面的产业的事,我大都以这事是邵妈妈直接跟夫人汇报,我不清楚为由没多说。”依兰极力解释。 又补充道:“奴婢听向妈妈的意思,以后还有事需要我去做。所以,现在也没怎么逼迫我。” 果然,柳姨娘害我之心不死,若果儿不成将来还有依兰可用。那我何不将计就计再杀她个措手不及? “你跟向妈妈平时怎么联系的?” “夫人常让奴婢出去走动打探消息,只要奴婢走过僻静点的地方,会有丫环或者小厮过来跟奴婢说到哪见面。” “若你有事要找她们,怎么办?”吴安云刨根问底。 依兰眨了眨眼睛:“夫人,那些主动给我带过话的丫头或者小厮,我让他们给向妈妈传话就好了。” 也不知是身边人连连出内鬼给紧张的,还是一天都在审人审累了,居然连这都想不到。吴安云心底感慨。 调整了一下坐姿,吴安云喝茶掩饰尴尬后问:“你说向妈妈有事想要你办,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依兰连连摇头,她确实不知。 这场审问到此也差不多了,一个尚未铸成大错,身家性命还捏在自己手里的丫头,也不是不可以给她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 “今天的事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里,出了仰月阁,以前怎么相处现在也要如此,别给我露馅了。以后我还有很多话需要依兰透露给向妈妈呢!” 知道自己仍旧有用,不会被赶出去的依兰面上大喜:是!奴婢一定会办好夫人交代的每一件事,柳姨娘那边,夫人要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红袖青桃听夫人如此安排,是要反算计柳姨娘了,以后有得忙了,都兴奋地搓手手。 此事后,仰月阁暂无杂事扰人,吴安云非常舒适地静养了几天。 这日清晨,吴安云抱着青桃灌的汤婆子正睡得香甜,侯府二门外云板被人叩响了四下,守门的老婆子慌忙从瞌睡中醒来询问何事?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没了。”守门的婆子边大叫边往仰月阁冲。 吴安云被守夜的青桃提前叫醒,觉没睡足脑子嗡嗡的。当听到那老婆子说:“老夫人没了,啊啊啊。”说完老婆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吴安云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瞬间清醒了。忙问:“老夫人怎么没的?她不是一向身体挺好的吗?” 而且孙氏才40岁,正值壮年,素无隐疾,享尽荣华富贵,坐拥顶级医疗资源,怎么也看也该是个长寿的,突然离去太不合常理了。 由于孙氏理家素来手腕了得,吴安云也从不敢让人到孙氏的松柏院打探消息。所以,孙氏病逝这事即使再不对劲,吴安云也无法知晓更多细节了。 “青桃,你去看看红袖和依兰都醒了没?把她们都叫进来。” “唉!奴婢这就去!”青桃乖巧领命。 这时候要是邵妈妈在就好了,可她是成了家还有孙子的人,没法天天守在自己身边的。 孙氏突然故去,那身为侯门长媳的自己第一件事便是要理丧了,这是无法推脱的。可想到自己不能受寒过累,且正在养着的身体,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了,以后大不了就体弱多病,子嗣不易而已,况且自己对孩子也没有什么执念。 吴安云在丫鬟的伺候下,很快梳洗完毕,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衣带着众丫鬟匆匆赶往松柏院去了。 才走近梧桐院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出的嚎哭声,吴安云闻了闻擦过生姜汁的手背,立马眼泪汪汪直流,随即大喊:“母亲,母亲啊!你怎么就走了?” 哭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吴安云越走越快,进入孙氏的卧房时,孙氏的拔步床前已经跪满了人。看到吴安云到来,地上的人自动分成两拨让出了一条道。 抓着孙氏的手哭得最伤心的是肖若芸,肖若宸和孙氏的小儿子肖若峰脸上虽也挂泪,哭声却低沉克制。 吴安云用手背擦泪,泪水越擦越多,然后双膝跪倒在孙氏床前,放声大哭:“母亲!母亲呐!你怎么就去了?侯府没了你以后怎么办啊?” 做为侯府长媳哭得伤心是应该的,否则就是不孝了,在大晟朝被夫家冠上不孝罪名的女子,是可以送官查办的。 甭管这条规定公不公平,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不想被侯府众人挑错的吴安云,把一辈子受过的委屈,难过的伤心的事都回忆一遍,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跪在地上的众人,看到吴安云哭得那么伤怀也跟着哭了起来,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好些人只有哭声没有眼泪。 吴安云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也不知还要哭多久才能结束,心里正犯难,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吴安云转头看到了刚跪下同样一脸伤心的邵妈妈,安心了不少。 邵妈妈对着孙氏的方向哭嚷了一会,表达过自己的伤心难过后,对吴安云道:“夫人,老夫人突然故去,老奴知道你难受,可你也要顾着点自己的身体啊!老夫人的后事还需要你来操办,现下也不知有人去给老夫人的娘家报丧了没?” “啊啊啊!老夫人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邵妈妈说完又哭喊起来。 肖若宸兄妹几个听到邵妈妈刚刚的话,才想起还没给外祖家,亲戚家还有平时跟武安侯府有交往的各家报丧呢。 肖若宸擦了把眼泪,走到跪着的吴安云跟前,把她扶起:“邵妈妈说的对,你的病才好了没几天,伤心也要注意身体。母亲的后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你先去安排人给各家报丧,然后再盯着下人设置灵堂。” 呵呵!怎么侯府的人都认定我的身体好了?果然掉个孩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不管伤得多重,别人需要你干活了,你的病就必须好了。 不过,可以停止哭喊了吴安云还是很开心的,于是她一脸悲伤重重点头道:“我知道的,侯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走出送松柏院,吴安云凭着原主的记忆带着众人行至抱厦,让人传侯府管家老朱和在侯府供职专为侯府写文的陈先生进来。 老朱不愧是稳坐武安侯府管家之位三十多年的老人,进来回话时手上就已经拿着与武安侯府有往来的人员名单,以及一本记录武安侯府亲戚关系网的册子。 吴安云在安排陈先生拿着那十几页长长的名单和册子,按关系的亲疏远近先后给各家写赴告,再遣人带赴告给各家报丧,本以为只是随口吩咐一声就能完成的事,最后居然花了将近一个时辰。 更别提开辟茶室接待前来吊丧的人,安排小厮女使奉茶果点心,还要避开一些尊贵人会过敏的食物,以及香烛纸钱供应等事宜的具体安排又耗费了多少心力。 这中间还涉及人员调用,车马使用的问题。无它,只因管家坚持要体现侯府体恤贫弱,不嫌贫爱富。侯府去给那些远房穷亲戚报丧时,若人家想来跟老太太告别,侯府必需安排妥当把人接来。 老管家看吴安云这边一时半会忙不完,就自告先去看灵堂置办得如何了,顺便看看采办丧礼所需的物资是否齐全。这正好给吴安云分担了部分工作。 直到天黑,吴安云才能回到仰月阁用晚膳。 “夫人,你真的要为孙氏全权操办丧礼吗?” 看着带病忙碌了一天的吴安云,邵妈妈在犹豫之中还是开口了。 第28章 搞事 “夫人,你真的要为孙氏全权操办丧礼吗?” 看着带病忙碌了一天的吴安云,邵妈妈在犹豫之中还是开口了。 吴安云放下手里的筷子,疲惫的双眼定定地望着邵妈妈,她也不想拖着病体为一个生前算计自己,甚至间接害得原主在这段婚姻中一尸两命的婆婆如此操持。 可是,避不开啊!莫非邵妈妈有办法?想到这,吴安云感觉自己身体的倦意都少了几分。 “邵妈妈,我虽与肖若宸和离之意已决,可是我不想自己明明无错却恶名昭着,我现在若能被人挑出明显错处,将来和离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别人讨伐我的理由。” 吴安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邵妈妈:“你若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脱手这差事又不遭人诟病,尽管说出来。” 吴安云因疲倦而更加苍白的小脸,映入邵妈妈眼中是越发心疼,连声音都带两分怜惜:“老奴不仅是担心夫人现在的身体强撑着办这场丧礼会吃不消,老奴更担心柳姨娘故意搞出什么事情,让夫人在众人面前难堪,那时才真是对夫人不利呀。” “况且……”邵妈妈犹豫地看了吴安云一眼。 “邵妈妈,有什么话直说无妨。”吴安云看出她的为难。 “况且,侯爷素来就不是个会体谅正妻难处的男人,这丧礼若出什么问题,柳姨娘那边一挑拨,就成了夫人你对婆母有怨怼故意这么做的。而那些来吊丧的人不明真相,事情一时半会又无法查清的话,怕夫人你的名声定要臭了。” 吴安云恍然大悟,拍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后无比认真地说:“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甩掉这吃力不讨好的担子。” 邵妈妈点点头:“今日侯府已经给老夫人娘家报丧了,孙家二公子的娘子是个能干又爱揽事爱表现的人,明日该会来侯府的。夫人若那时在操持中晕倒,可将事托给孙家二夫人。” 吴安云若有所思地听着,一个初具雏形的计划在脑中运转,以前原主对柳姨娘总是只能不停地防守,一有还手的苗头就立即被孙氏和肖若宸掐死,太憋屈了。 现在的吴安云可不是原主,她也可以借着这丧礼搞点事情。 比如,把王府医赶出侯府,然后再让人把王府医带了到自己的庄子上先看守着,等自己丧礼一过,为自己就去亲自审问,就不信查不出孙氏的死因。 “只在众人面前晕倒一次就托事,不够吧?”吴安云含笑说。 邵妈妈感觉到夫人明显与刚才不同了,似乎有什么想法,于是忙问:“夫人的意思是……” “邵妈妈,还记得王府医是柳姨娘的人吗?” 邵妈妈似有所悟:“夫人,可是担心王府医会看出夫人是装晕的?” “我想借孙氏的丧礼把王府医赶出去,然后让人在侯府外面把他绑了带到我的庄子上,查明孙氏死因。” 邵妈妈望着眼前这个自小带大的女孩,她幽深的眸子里如今多了许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脑中更是有了许多大胆的想法,比如“和离”。这是孩子长大了,蜕变了吧? 自己多帮着她,行得通的想法自己执行就是了。于是问道:“夫人,可是怀疑柳姨娘?那夫人打算怎么把王府医赶出去?” 吴安云做了个手势,邵妈妈俯身倾听。 当夜仰月阁人过了掌灯时分依旧忙碌,先是依兰找了个理由走出仰月阁,转到僻静处见到了向妈妈,向她转告了她今日听到的邵妈妈与吴安云的谈话。 向妈妈怀揣着这个好消息,高兴地向柳姨娘邀功! “你说的是真的?只要那吴安云再度受寒受累就无法生育了?” “依兰亲口跟老奴说的,而且那吴氏还让邵妈妈那老货连夜出门给她买补药,想着边操持老夫人丧礼边补身子用呢!” 听到向妈妈如此肯定的回答,柳姨娘心中大喜。 “哈哈哈!真是个好消息,吴安云虽占了我的位置却连个蛋都不会下。”柳姨娘大笑,她实在太开心了! “夫人,听说仰月阁那边现在要传王府医过去,我们要不提点一下王府医?”尤溪俏皮地问。 “那还用说?你个蠢货还不赶紧在王府医赶到仰月阁之前去提点他。”柳姨娘急得脸都有些扭曲了。 尤溪向柳姨娘恭敬行了个礼,一溜烟跑出了琴瑟院。她也委屈呀,她也是才从向妈妈那里听说了吴安云的事,哪来得及安排? 当王府医收回诊脉的手,方开口:“夫人脉象平稳,气息均匀,并无大碍。” 一直在旁服侍的青桃听着急了,但仍不忘礼数和气地问道:“我们夫人忙了一天,还没回到仰月阁就感觉头晕目眩的,而且脸色苍白,真的没有事吗?” 王府医双眼微闭,不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胖妞,敷衍道:“姑娘担心夫人,本府医可以理解,但那都是因为夫人没有按时用饭,且静养太久未操持,一下子又忙太久所致。” 青桃知道夫人找来王府医就是走个过场,为赶走王府医做铺垫,可听到他说夫人静养太久时,还是火大,怎么侯府的人个个都认为夫人不该静养?侯爷那天在松柏院还认定夫人的病已经好了。 真是无语,需要静养多久?病好没好难道不该是由大夫说了算吗?可眼前这庸医,哼! 吴安云用手揉着太阳穴,艰难开口:“敢问王府医,我这个月估计都要操持丧礼,会不会加重眩晕的症状?” 王府医转身望着幔帐里的吴安云目露精光,缓缓说道:“夫人多忙碌几天就会适应了,就像人多走动走动,就不会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反而于身体有益。” “我明白了,多谢王府医!”明净脆甜的声音从幔帐里传出。 还未等吴安云发话,青桃就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个心术不正医术估计也不咋的大夫,她多一刻都不想看见。 次日,吴安云早早起身处理府中庶务,许久未见的孙氏二儿子肖若霆连夜赶回,跪在灵堂就是一通痛哭。 作为长嫂的吴安云自然要去安慰扶他起来,可当吴安云把他扶起后,却看到了一双怨恨的眼睛。 这是为何?原主记忆里他跟自己并无冲突呀? “大嫂就给我母亲用这等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用的棺木?” 肖若霆冷冷看向吴安云,还未等吴安云开口,又听他说:“看来轻儿姐姐说大嫂苛刻真的,这都克扣到我母亲的后事上了,这丧礼若是轻儿姐姐来办,必不会如此苛待母亲。” 吴安云听他这一通劈头盖脸的指责,心里无比恼火,面上却不露一丝愠色拔高音调:“二弟知道这棺材板是谁找来的吗?” “不管是谁找来的,不经过你同意他们敢给母亲用这么次的东西?” 吴安云冷笑一声:“这板是你三叔找来,你大哥亲口吩咐给母亲暂时用着的” 看着肖若霆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吴安云又说:“母亲英年早逝,没有早早备好板,现在一时也找不到好板,你大哥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不日就能送来给母亲换上。” 听完这一番解释的肖若霆先是怔愣然后换上一副不好意思的傻笑,吴安云也懒得再搭理他,借口忙去了。 第29章 赶走王府医 这边吴安云忙着挑选招待来人的菜式,安排人打扫出一些住房,供前来吊丧的远亲暂住,一边听着孙氏留下的万妈妈讲那些亲戚谁跟谁亲近,谁与谁交恶,以便错开交恶的人的住房。 外边孙家二舅母杨香香的哭嚎声差点响彻整个武安侯府,吴安云忙起身去看,走到灵堂也跟着哭了起来,还要边挤眼泪边安慰来人。 二舅妈杨香香估计也是哭得差不多了,吴安云安慰了她两句,她就顺势起来了。 她才起来就拉起吴安云的手,柔声道:“安云啊!小姑的后事可都由你操持了,你这身子才好了勒,真是辛苦你了!看你这小脸苍白得,还有嘴唇怎不涂点口脂?” “二舅母,安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可母亲才新丧,做媳妇的却涂脂抹粉,这也太不孝敬了,安云着实不敢。” 二舅母杨氏愣了一下:“是舅母想的得不够周到,你是个知礼数又孝顺的好孩子!” 这时一个小丫头有事来报,吴安云让丫头带舅母去茶室休息,自己便去忙了。 在查看外面送来的孙氏的寿服时,吴安云累得晕倒了,青桃红袖忙焦急喊:“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在邵妈妈和几个粗壮仆妇的帮助下,吴安云被背回到了仰月阁,照例传了王府医过来。 大约两刻钟后,吴安云悠悠转醒。 二舅母和几个婶娘看到她醒了,面上皆是喜色。 “府医,夫人她昨日回来就头晕目眩的,今天又晕倒,身子有无大碍?”邵妈妈忙询问。 王府医对着一屋子的女眷自然不敢再拿出昨日糊弄小桃的态度来,只听他说:“夫人小产后气血亏虚,且看夫人脉象常有多思夜里难眠等困扰,也并无大碍,只要夫人每日记得午后补个觉便好!” 邵妈妈:“无碍就好,有劳王府医了!” 待邵妈妈送走了王府医,几位婶婶和二舅母听了王府医的话,皆劝吴安云先睡一觉再料理家中之事。 吴安云犹豫不安道:“现在正是要人看着布置,安排的时候,我走开太久可不成,依兰快帮我更衣。 吴安云说着就要起来,才刚站起又倒了,嘴里还喃喃:“这地板怎么会动啊?” 二舅母看她这样势必得好好休息才行,便跟她说:“安云听府医的你先睡一觉吧,外面的事你若不嫌我笨手笨脚的,我和几位婶子先替你照看一二,遇到难决择的事,我再让人来问你或者邵妈妈,你看如何?” 吴安云闻言一喜,感激地看着二舅母:“那可真是太好了!二舅母素来理家有方,又是长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嫌弃?” 二舅母和几个婶子宽慰了吴安云几句就散去。待她们都走后,吴安云蹭地坐起。 “邵妈妈,外面准备抓王府医的人准备好了吗?”吴安云此刻神色清明,无半点眩晕之状。 “回夫人,昨夜老奴都安排好了,李妈妈的侄子带上十个能打的壮汉,他肯定跑不了。” 吴安云点头,然后看向青桃:“青桃,我让你备的鸡血包呢?” “在这!” 红袖端着那碗会让人身体短时间内极度虚弱的汤药进来,吴安云毫不犹豫地喝下。 一个时辰后,吴安云来到灵堂前,看到二舅母杨氏正安排在侯府外设路祭,以供那些前来哀痛的百姓祭拜。大冷天,路祭的棚子旁还安排了暖炉,和一大锅热粥,不得不说,这舅母做事真周到。 来表示哀悼就有粥喝,倒是吸引了不少乞丐,那些被杨氏特地训过话的小厮也没敢嫌弃,来者有份。 吴安云来到报厦,让人进来对账,拿对牌领东西。以及派管家到侯府的铺子把现银收回来,再安排人去外面清账。快年底了,侯府这种门庭可不能欠钱不给。 吴安云让人把账一清,发现侯府没有多少现银了,而孙氏的丧礼还需要大笔银子支出。 下午来的人更多了,有身份的女眷吴安云免不得出去一一接待。正陪着几个贵妇人说话呢,看到在场的有些人看自己眼光怪怪的。 吴安云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 年纪最小的小桃大惊:“不好了,夫人大出血了。求求你们快救救夫人。” 吴安云再次被一个粗壮的仆妇背回仰月阁,红袖把王府医又请来了。 青桃看到王府医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不是说夫人没事吗?我们从昨夜到现在请了你几次过来看病,你都说好,那夫人怎么就大出血了?你个庸医。” “邵妈妈,你让人请个外面的大夫进来。”吴安云咬牙吩咐。 经过上午晕倒的事,这次来仰月阁探病的人更多了。当然大都是好奇武安侯府到底怎么了?还能成气候吗?回去后也好跟自家夫君说说,决定往后与之交往的尺度。 很快,外面请的大夫同肖若宸肖若芸一起进来了。这黄大夫是在离侯府最近的妙春医馆请的,名望和医术比尹大夫差了不少,不过也是小有名气的。 黄大夫给吴安云把过脉之后大惊,忙问:夫人今日可有受寒过劳伤神? 吴安云痛得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沁出许多细小的汗珠,艰难回道:“老夫人仙逝,我做为儿媳为她操办后事是应该的,我跑来跑去难免受寒劳累。” 黄大夫:敢问夫人,此前可有小产过?且小月子没做好就出月子操持家务? 在场女眷听大夫那么问,面色各异。 吴安云:“算是吧!大夫,我身体究竟如何了?” 黄大夫看了一眼肖若宸,肖若宸接收到他的目光,声音平淡地对黄大夫说:“大夫,我夫人身体无碍吧?” 黄大夫眼皮眨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病人道:“夫人脉象微弱,且不规律,加之有崩漏之状,本就气血两亏,如今受寒又过劳伤神,有油尽灯枯之像啊。” “啊!怎么可能?王府医说我只是觉没睡足,下午补个觉就好了”吴安云惊慌得流泪。 在场众人一听更是面面相觑,心里暗道:“武安侯爷宠妾灭妻,姑嫂不睦怕都是真的吧?” 肖若宸一听也懵了,不可能吧?吴氏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且王府医和这大夫诊断差别太大。 “你可诊清楚了?”肖若宸目光锐利盯着黄大夫。 黄大夫的医术被人如此质疑,心中自是不悦,但还是恭敬道:“老夫诊过几遍夫人的脉,脉象显示结果都一样,不过生死是大事,贵府多请几个大夫来看看也好。” 说完,黄大夫拱手告别了。 在送走黄大夫之后,肖若宸又请了两个大夫来给吴安云诊脉。 得出的结果跟黄大夫所言大体相同,皆劝吴安云好好静养,切勿再受寒过劳伤神,如此能多有几年寿命。若遇到神医,或许能调理好身子也不一定云云安慰的话。 从慌乱到迷惘再到平复了的吴安云在床上坐直身子,看向一直被几个丫头扣着无法离开的王府医大骂:“你这个庸医,就是因为你说我身体无恙才害得我过劳伤神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竟敢在侯府当府医?” 一直沉默的肖若芸此时面色复杂地看着吴安云,肖若宸则叹息:“或许,就就是命吧!你别想太多,好生歇着吧!” 吴安云的怒气哪里能消,无视肖若宸指着王府医继续大骂:“对了,你一直给母亲请平安脉,母亲身体有什么问题你也没看出来吧?所以才害得母亲英年早逝,你现如今又来害我。你这个庸医害人不浅呐。” 这下孙家人,肖若宸兄妹都坐不住了,因为吴安云说得在理。 “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我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出侯府。”肖若宸愤怒大吼。 肖若宸作为侯府的侯爷且又是孙氏的长子,事关孙氏之死,终于肯表态了。 第30章 柳姨娘有孕 “来人,把这个庸医给我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出侯府。”肖若宸愤怒大吼。 作为侯府的侯爷且又是孙氏的长子,事关孙氏之死,这人终于肯表态了。 很快便进来两个粗壮的仆妇把王府医拖出去,赶走王府医的目的已达成,脸色惨白正双手吃力撑住床沿看着这一切的吴安云,终于脱力晕了过去。 至于孙氏的丧礼怎么办?已经被多位大夫在众人面前断定有油尽灯枯之势吴安云,身体自然是不允许继续操持了,就让肖家兄妹以及孙氏的娘家人去操心吧! 那些以关心之名在仰月阁呆了大半个时辰贵妇人们,此刻在二舅母杨氏的“赔罪”下都散去了。今天这趟她们听了这么一个大八卦,可真没白来! 仰月阁内又被药气冲天的苦味萦绕着,躺在床上的吴安云昏睡了一天后,睫毛轻颤,伴着一声轻咳醒了过来。 睁眼就看到邵妈妈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了喜色,吴安云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邵妈妈,你找来的那副药实在太有用了,在质问王府医时,我可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要晕倒时我真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呢!” “就是,就是,夫人当时的脸色可吓人了,奴婢们害怕得手都抖了。”青桃十分赞同吴安云。 红袖也跟着一脸后怕道:“岂止是你害怕?我更怕我熬的那碗药把夫人送走了,那我可活不成了。” 待与众丫头玩笑了几句,吴安云郑重地看向邵妈妈:“邵妈妈,李妈妈的侄子可把王府医带到我的庄子上看管着了?” 邵妈妈面色有愧色,额头的皱纹微微蜷缩,吴安云心下一凉,莫非事没成? 不出所料,吴安云立马听到邵妈妈认错:“是老奴无能,对不起夫人的一番辛苦谋划,那王府医在送去夫人庄子的半道上,被人劫走了。” 吴安云大惊:“被谁劫走了?我们的人可有伤亡?你一五一十说清楚了。” “是!”邵妈妈对吴安云弯腰施了个礼,然后开始讲述。 一旁的红袖,青桃也认真地听着,至于依兰,还在陪着二舅母杨氏主持孙氏的丧礼呢! “回夫人,王府医被赶出侯府后,我们的人早埋伏在侯府外的大街盯着,待王府医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就下手把王府医捆了,塞住口鼻扔上马车,立即送出城去。谁知马车才走出城门不到十里地,就有一伙蒙着脸带着刀剑的强人拦住马车。” 吴安云:“那伙强人是一来就确定王府医在车上吗?” 邵妈妈疑惑地看了眼吴安云又瞬间明了,如实回道:“好像是的。” “难道依兰又判主了,她把夫人要抓王府医的消息告诉了柳姨娘?”青桃愤怒得小脸有些通红地说。 红袖:“可是,夫人并没有把要抓王府医的事透露半点给依兰,只有我们在场的几个知道。” 吴安云摇摇头,温和地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几个女子说:“王府医被赶出去之前还被打了五十大板,这段时间足够柳姨娘安排人手在外面等着王府医了。” 邵妈妈似乎想到了什么:“夫人,你说那伙人会不会也在侯府外边等着,看到我们的人把人劫走后,悄悄跟着到了城外人少处才动手抢人?” “嗯,极有可能是这样。”吴安云点点头,又说道:“王府医知道柳姨娘的太多秘密了,没准孙氏的死就是这两人的手笔。以柳姨娘的狠辣,这王府医怕是凶多吉少了。” 闻言,在场几人脸色都变得十分凝重,杀人灭口这种事她们确信柳姨娘是能干得出来的。 “邵妈妈你跟我说说那伙强人都有什么特征?”吴安云话锋一转。 邵妈妈略作思索状,回道:“听大勇说,那伙人年纪老有有少,都身手极好,明显是练家子的,且出手明明可以招招取人性命,却只用刀背伤人。故而,我们的人虽有伤,却无性命之忧。其中有一个是独眼,还有一个额头上两道明显的疤痕。” “哼!这肖若宸把老侯爷留下的旧部都给柳姨娘指挥了,真是鹣鲽情深呐!”吴安云忍不住嘲讽。 邵妈妈望着吴安云脸上冰冷的笑意,眼底不由得浮现心疼与担忧。而红袖和青桃明显被吓到了,满是气愤与害怕,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妈妈见状率先打破这让人不舒服的气氛:“夫人,怎么就能确定那伙强人是老侯爷留下的旧部呢?” 吴安云黑亮的眼睛在橘黄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与淡漠。只听她缓缓开口:“是或不是?找人去验证一下就能确定了。” 然后转头对邵妈妈遗憾道:“可惜,我身边没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可以用。” 邵妈妈讪讪一笑,然后说:“夫人,老奴这阵子按照你的吩咐,让人去查刘进鸿外放那几年办过的冤假错案,以及寻找受害人家属这些事。就没顾得上去黑市和人市选些能人这件事。” “这不能怪你!我病的这段日子你一个人在外面周旋也很不容易。”吴安云宽慰了两句邵妈妈后看向有些青桃问:“青桃,侯府有没有狗洞或者哪个门进出不容易被发现的?” “啊!”青桃惊讶地叫出声,没想到夫人会问这种问题。忙回道:“有!有的,荒废的兰秀院背后墙上有个狗洞,还有府上掏粪工人专门走的那个门,平时也没什么人走。” 吴安云倒是听人说过兰秀院,那是武安侯府第一任老侯爷的续弦曾经住过的地方。说是续弦其实也不过是原配死后,仍处于微末之时的他把阵亡兄弟的妻子一并娶了。 你没看错,就是把兄弟的老婆娶了,再把他的儿女也过继了养大。现在的武安侯二房就是那续弦的后代。 后来这续弦的儿女逐渐长大,男人地位一路高升,还因有从龙之功被封为武安侯。当上侯爷没两年人就走了,那续弦住的兰秀院开始闹鬼,而兰秀院的主人兰氏也疯了,后来就一直锁着荒废着。 “夫人,你身子本就没养好,昨天还喝了伤身体的药,现如今得先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出门啊!”邵妈妈十分着急地看着这个她从小带大的女孩,真怕她不顾身体就出门。 吴安云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轻重缓急。 中午,在外面陪跑了一天的依兰,一脸疲惫地回到仰月阁。许是都好奇外面的八卦,青桃殷勤地给她倒茶,红袖则给她捏肩膀,等依兰一杯茶水下肚,就开始抱怨二舅母有多难伺候。 “夫人,你不知道,那二舅母多能显摆?很多事她问起,我自然如实说往常如何如何,可说了她总能挑出错来,或者以当下不适合用为由拒绝了。可她明明可以按着自己意愿来就行,毕竟侯爷已经全权交给她负责了,还偏要拿我开涮,唉!气死了。” 依兰说完还轻抚自己的胸膛,给自己顺气,说到二舅母她脸依兰气得有些红。可在她不经意瞥到也在笑的吴安云时,脸上的气愤瞬间僵住了,一副我有话要说,又不知当讲不当讲的模样。 吴安云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正好也想听。” “今早柳姨娘传了大夫,诊出怀孕一个多月了。”依兰小声地说。 第31章 行动 吴安云见她这样,觉得有些好笑:“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正好也想听。” “今早柳姨娘传了大夫,诊出怀孕一个多月了。”依兰小声地说。 “什么,我们夫人的孩子才被她害没了,她就怀孕了,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开眼啊!”青桃气愤无比地骂。 “这大户人家正妻还没有子嗣呢,她一个妾室就敢有孕,这不合规矩,夫人要不要?”红袖同样气愤,但她比起青桃要冷静些且是个有主意的。 吴安云赞赏地看了红袖一眼,然后对几人笑道:“这堕胎药肯定是要给她送去的,虽然肖若宸必定不会让他的爱妾喝药。不过,我可以拿此事谈一笔赔偿金。” 红袖,青桃,依兰三人都听得有些懵,难道夫人想跟侯爷要钱?可赔偿金这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夫人听到柳姨娘怀孕,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难过,这算好事! “依兰!这几天辛苦你了,二舅母那人难伺候,你就当她是一只学人说话的鹦鹉在乱叫吧!” 听吴安云把二舅母比作一只学人说话的鹦鹉,众人都笑了起来,依兰更是站起笑着对吴安云行礼:“是,奴婢听夫人的,绝对不会跟一只学舌的鹦鹉置气就是了。” “依兰,今日吴家和沉家人有没有来?”吴安云正色问道。 依兰:“奴婢今日没有见到老爷和夫人,虽是亲家,可侯爷一直待老爷淡淡的,吴家估计得明天或者后天才会来吊丧吧,至于沉家的,奴婢也没听说有人来。” 吴安云点点头:“依兰,明日起你带两丫头或者小厮出去,看到沉家来人,尤其是我的亲大舅沈现民若到了,你立刻派人通知我。”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的。”依兰心想夫人这是要找柳姨娘报仇了吗?自己可得多出一份力,向夫人表忠心才行。 三日后的上午,邵妈妈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吴安云身边,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丫环仆妇,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仰月阁,往琴瑟院的方向一路前行。 无人通报,无人能拦的情况下,吴安云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踏进琴瑟院。 一进门,一派富贵清雅的景象映入眼帘,比起吴安云的仰月阁甚至是比孙氏的松柏院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博古架上的摆件件件皆是精品又别有趣味,可见主人是颇费财力与心思收集来的。 最让吴安云惊讶的是墙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前朝山水画大师展延年所画,连先帝这个展大师的迷弟终其一生都只能收集到七幅他的遗作。 肖若宸几乎是拿整个武安侯府的财力物力在供养柳姨娘,真不怪柳姨娘即使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后仍旧得意嚣张。没办法,有人愿意一直捧着。 红袖和青桃麻利地把琴瑟院会客厅的主位收拾好,吴安云刚落座,便听到向妈妈大声嚷嚷:“夫人要来,你们怎么也不让人给姨娘通报一声,这不合没规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 “啪!”在向妈妈那“夫人没规矩”没来得及说出之前,吴安云给身材最健壮的秦大娘子使了个眼色,秦大娘子会意,立马给了向妈妈一个大嘴巴子。 “规矩,本夫人还没开口说话,你见了本夫人不行礼也不问安,反倒当着我的面训斥起我的人来,如此不知礼数,本夫人就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吴安云一脸肃杀之气,眼尾扫过挨了打一脸不服气的向妈妈冷声道。 锐利的目光环视琴瑟院里的每一个人,柳姨娘暗暗咬牙,侯爷怎么还没来? “柳姨娘见了本夫人也不知道行礼,看来琴瑟院的下人这般不知礼数是柳姨娘授意的?” 对上吴安云的审视,柳姨娘却毫不畏惧:“夫人,妾身见了你本该行礼的,不过妾身有孕在身,实在不便给夫人行礼,想来夫人这样识大体的大家闺秀是不会介意的吧?” 说完,柳姨娘还冲吴安云得意一笑。 吴安云被她设计流产后,孙氏又死了,整个侯府都得为孙氏守孝三年,而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整个武安侯府未来三年里唯一的孩子,她有嚣张娇纵的本钱。 吴安云听她说完,嗤笑一声:“柳姨娘出身乡野,不懂得大家规矩也无妨,我来教教你,大户人家的正室尚未有子嗣,妾室都要喝避子汤。你进府时教养嬷嬷该跟你讲过规矩的。现在你肚子里的孽障该拿掉了。” 柳姨娘手里的帕子都快绞成碎布了,这个吴安云她就是故意的,明知道自己就是刘琴卿,曾经的工部侍郎嫡女,却说她是出身乡野,不懂规矩。不过气归气,该争的口舌她一点都不会退步。 柳姨娘望着居高临下坐着的吴安云,挑眉一笑,桃花眼里盛满了得意发问:“妾身肚子里的要是孽障,那侯爷算什么?再说了,夫人未经过侯爷同意就要去掉妾身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怕侯爷震怒?” “你肚子里的孩子要是生下来自然就坐实了武安候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它不是孽障是什么?至于侯爷是否会生气,我看不会的吧?毕竟我的孩子当初没了的时候他也没见有半分难过,孩子没了再找人生就是了。何必被个孽障拖累名声?”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姨娘。切,想拿肖若宸威胁我,也不看看他现在在我这里有没分量? 柳姨娘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她用纤细的手指指着吴安云:“你,你竟敢背后编排侯爷,辱骂他的孩子。” “身为侯爷若自身行得端做得正,别人想编排都没得编排,再说了,你肚子里揣着个孽障,把侯爷陷入为人轻狂,不忠不孝的境地,你于心何忍?”吴安云轻飘飘地反问。 此时,一个小丫头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对着红袖耳语了几句,红袖对上吴安云的目光,点点头。 吴安云别有意味地看了柳姨娘一眼,下令:“来人伺候柳姨娘喝药,给我去了这孽障。” “你敢?侯爷知道你这么做会杀了你的。”柳姨娘不敢相信地冲吴安云吼道。 而一直站在柳姨娘身边的向妈妈则拉着柳姨娘的手往门外跑。殊不知这正是吴安云想要的效果,柳姨娘不往外跑,外面来吊丧的人怎么看得到她那张脸? 柳姨娘这个名义上已经宁死都不肯被发卖的罪臣之后,一直被藏在武安侯府养着这件事若是让更多人知道,萧若宸又无法割舍柳姨娘的话,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拿此威胁武安侯府? 武安侯府在政治上一直走的下坡路,自己拿到和离书,且和离之后也不怕被报复了。 当柳姨娘跑到侯府花园的游廊上时,肖若宸飞快地跑了过来。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背后大概两百米拐弯处跟来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在琴瑟院的人去通知肖若宸吴安云来者不善后,不久依兰也冲进了男宾客休息的茶厅,对沉现民大喊:“沉家大舅老爷,你快去救救我们家夫人吧,侯爷为了他的爱妾现在要打死我们夫人。” “吴安云,你这个妒妇,你胆敢伤害轻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话,我要你偿命。”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肖若宸对着吴安云就是一通大骂。 此时的吴安云神色淡漠,声音却拔高了几分道:“侯爷想要谁偿命?我当初肚子里的孩子被你的爱妾设计落胎时,你可想过为他主持公道,让害他的人也为他偿命?” 第32章 她是见不得人吗? 肖若宸听到吴安云说起那个已经五个多月却未能顺利出生的孩子,眼里闪过一丝愧色,但今天这场面他不能退缩,免得吴安云得寸进尺。 “那事件没有证据,你不能胡乱诬陷轻儿,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轻儿,可你也得讲证据,不能如此蛮横。” 肖若宸把柳姨娘拉到身后护着,眼光一直逼视吴安云,似乎企图如此能把她吓倒服软。 吴安云看到肖若宸背后越来越近的那一大帮人,心情瞬间大好,可她面上还是满是悲伤之色,抹过生姜汁的手背擦了下眼睛,立马泪流如柱。 “想我吴安云当初被她教唆一无知孩童来推倒,怀孕五个多月差点尸两命,母亲亲自查处,人证物证俱有,侯爷你为维护你爱妾,硬是不承认那些证据,后来母亲来看望病中的我,向我承诺武安侯府绝无庶长子出生,若有她定全权让我处理此事。” 肖若宸听到许多沉重的脚步声,知道坏了,绝不能让那帮人看到轻儿的脸,京中这些人里可是有不少人都是见过刘琴卿的,不然武安侯府就大祸临头了。 柳姨娘此时害怕地用手帕掩着脸,用眼神向肖若宸求助。 吴安云立马示意身边的人拦住柳姨娘的去路,今天必须让她的脸被这帮京城权贵高官们看清楚了。 肖若宸推倒了几个仆妇和小厮,仍然没能拉着柳姨娘冲出包围,急得满头大汗,于是怨毒地看了一眼吴安云。 吴安云立马上前死死拉住肖若宸大喊:“侯爷,你在害怕什么?你不敢面对我所说的事实,不敢相信母亲当初查出来的证据还是不敢相信母亲会许给我这种承诺?” 肖若宸回头看了一眼只剩三五步远的人群,紧张地向吴安云陪笑道:“安云,我的好妻子,咱们的家事拿出来说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你今天给我个面子咱们关起门来好好谈谈,我都依你好不好?” “好!” 听到吴安云这么说,肖若宸和柳姨娘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两人正想离开,忽又听到吴安云冲着来人行礼。 然后大声道:“请诸位亲友为今天的事做个见证!” 此时有些好事者已经快步走到走到游廊,几个人把吴安云,肖若宸,柳姨娘围成一个圈,向妈妈则抱着柳姨娘的脸,紧紧埋进自己的胸膛不让人看见。 “安云,你没事吧?” 一脸关切上前询问的人正是吴安云的亲舅舅沉现民,一身玄青色祥云纹对襟锦袍外披着黑色皮毛披风,正站在吴安云和肖若宸的中间,与吴安云对面而立。 看到来人吴安云的心安定了不少,于是柔和一笑回应:“舅舅,我没事,多亏了这几个忠心护主的丫鬟仆妇。” 来人看到吴安云身后几个身上有明显打斗痕迹,甚至脸上有挂彩的仆妇时,心底更加相信依兰喊的那句“侯爷要打死我们夫人”的话是真的。 这武安侯府,老的有能力的一代人都去了,偏偏长子还是个宠妾灭妻,在生母丧礼上要为小妾打死正妻的混不吝的货色,武安侯府往后注定要衰落了。 沈现民看到外甥女没事了,心稍稍安宁,转身质问肖若宸:“武安侯,我外甥女自嫁入你们侯府,一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从无错处,听内人说,她两个月前还被小妾害得落了胎,你今日竟要为小妾打死安云,你眼里可还有没有王法?” 肖若宸面对沉现民的质问,心底甚是恼火,在那么多人面前竟然不给他这个侯爷面子,而且他不就是说了句要吴安云偿命吗?打的是丫鬟仆妇又不是吴安云,罪名怎么能乱扣呢? “舅舅慎言,不管是吴安云落胎,还是你说我要打死吴安云,都是外人乱传的,舅舅身为礼部侍郎怎能无凭无据就诬人清白?” 肖若宸说完还一脸正气地看向众人,他当然没有失望,这些人里确实有些觉得他说得有理的,且老婆还没被打死,确实不算证据。 沈现民正想反驳,忽听得吴安云大声说道:“当初老夫人在世时查到小妾害我的证据,你抵死不认,今日你没能如愿杀了我讨好你的妾室,我还活着,而那些被你伤了的仆妇丫头,你也同样也不会承认。” 吴安云看了一眼肖若宸背后的柳姨娘冷冷说:“那么,侯爷可敢跟我对簿公堂?让衙门来断案,为我自己以及我那死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吴安云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有人同情,有人相信,也有人鄙视,家务事怎么能拿到公堂呢? 肖若宸看着此时有些盛气凌人又与他十分疏离的吴安云,感觉太陌生了,以前只要自己呵责几句,哪怕她不满却依旧怕伤了夫妻情分而闭嘴的吴安云去哪了? 被众人看得有些慌张和不自在的肖若宸,不得不假模假式:“安云,我知道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加上你的孩子才掉了,轻儿她就怀孕了,你心里不好受,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等母亲丧期已过,我们就会再有嫡子了。你别闹了行不行?” 肖若宸这话就是故意说给来人听的,不过吴安云可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糊弄过去。 “所以,侯爷你根本就不敢跟我对簿公堂!因为一旦对簿公堂,对着那些无可辩驳的证据,你就再也不能以武安侯的身份压人了。” 吴安云说完,立马用手指着躲在肖若宸背后的柳姨娘。大声质问:“还有,你的爱妾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为何一直捂着脸躲着?” 顺着吴安云手指着的地方,众人抬眼望去,甚至有几个好奇的人离柳姨娘越来越近,打量着这个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是谁的女子。肖若宸见状大怒:“还请诸位放尊重点,别坏了自个名声。” 本来还在好奇打量的人,听到肖若宸这指责的话也是怒了,瞥了一眼死死捂脸的柳姨娘,再一脸坦然地看着肖若宸说:“林某只是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故而多看了几眼,没想到竟让侯爷误会了,失礼了!” 他说完就冲肖若宸一拱手,然后又道:“不过,若这女子真问心无愧,怎么会连脸都不敢让众人看见?莫非真如夫人所说的那样,她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众人此时对柳姨娘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沈现民微微蹙眉,看向柳姨娘又看了眼明显紧张却故作镇定的肖若宸,最后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怎么了,大伙都围在这?” 二舅母杨氏忙慌赶过来,又拉起吴安云的手:“安云啊!有什么事,不能等你母亲丧礼过后再说?这事闹得难堪对你可不好。” 呵!又一个以为我着想的名义来把我架在高处让人指责的,真当我吴安云是泥捏的? “你这话可不对,今天若不是丫鬟来求助,大家正好赶到,只怕我外甥女都被武安侯给打死了,哪里还有命活到丧礼后? 沈现民面有怒气地反驳杨氏。 第33章 不会改变 “你这话可不对,今天若不是丫鬟来求助,大家正好赶到,只怕我外甥女都被武安侯给打死了,哪里还有命活到丧礼后? 沈现民一脸怒气地反驳杨氏。 杨氏对上沉现民的怒气,又看到吴安云身边几个受伤的仆妇丫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只好讪笑。 吴安云直觉,杨氏比肖若宸要点脸。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肖若宸不是她的亲外甥,毕竟她只是舅妈又不是姑妈,没必要偏袒外甥得罪身为礼部侍郎的沉现民,更没必要在情况不明时开口再次被反驳,在众人前丢脸。 有长辈护着的感觉真好,吴安云心底暗自窃喜。不过今天最重要的是让众人看清楚柳姨娘的脸,吴安云看了一眼在场的男宾客和女眷里能认出吴安云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侯爷你不敢跟我对簿公堂,难道是因为你从乡下带回来的这个小妾有什么问题?”吴安云看着肖若宸一脸真诚地发问。 肖若宸咬了咬牙,低声说道:“吴安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侯爷,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苦衷你不说出来,我那么愚笨的人怎么会懂?”吴安云一脸不解。 “对呀,武安侯你这小妾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怎么都不敢见人呢?” 又一个刚被肖若宸说要他自重的年轻小公子一脸关切地给肖若宸落井下石。 肖若芸本想回避这个问题,可奈何太多双眼睛盯着他了,于是他敷衍道:“诸位有所不知,我这小妾天性害羞,且貌若无盐,自然羞见众人。” 吴安云本来还想着怎么找个借口扒开柳姨娘的手让大家看呢?现在肖若宸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不自知,哈哈! 就在杨氏和肖若宸都说这小妾没什么好看的,大家散了吧之时,吴安云跟邵妈妈耳语了几句,在旁的红袖青桃两人对视一眼,后双双点点头。 “堂堂武安侯府的侯爷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众人撒谎?”听到吴安云这话的人,刚想散去又停住了脚步。 吴安云上前一步,逼视肖若宸:“柳姨娘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可也绝不是貌若无盐,侯爷可敢让柳姨娘以真面目示人?我也想知道柳姨娘到底有什么问题,可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短浅,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正好那么多聪明人都在,可以给我解惑。” 还不等肖若宸做出反应,邵妈妈领着红袖青桃和众仆妇,绕到肖若宸身后,一把推开向妈妈,掰开柳姨娘的双手,把她的脸展示给众人,柳姨娘瞬间惊恐得大叫。 这下大伙可都看清楚了,而且在人群中还有人叫出了“刘琴卿”三个字,当然喊出这名字提醒众人回忆的人,是吴安云安排混进去的。 肖若宸暴怒,立马推开仆妇丫头把柳姨娘的脸埋入怀中。脸因愤怒快涨成猪肝色了,看了眼众人的反应,再看向吴安云,恨不得把吴安云生吞活剥了。 吴安云此时则一脸茫然,定定地看着肖若宸,手指众人问:“他们说的是真的吗?柳姨娘就是刘琴卿,不可能啊,柳姨娘入府时候的籍书和路引都是真的,我还特地让人去查过,才信了你的话。” 吴安云连连摇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 众人纷纷向她投去同情的目光,呵呵!这个傻女人,虽然可怜,但她的任性举动怕会害得武安侯府从此一蹶不振了。 其中一个身穿麒麟刺绣直领对襟玄色滚金边锦袍,身披黑狐大氅的男子,看着正在奔溃边缘挣扎的吴氏安云,嘴角微勾,心中暗笑:“演技真拙劣!” 肖若宸对吴安云的怒火此刻达到顶峰,但怒极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眼神扫视过神色各异,或正窃窃私语的众人,缓缓转头再看向吴安云,换上了一副失望至极的神色。 叹了口气,语调拔高几分愤怒道:“吴安云你我夫妻一场,你居然不相信我,还特地让人去查轻儿的身籍和路引,你查出什么了?今天还在母亲的丧礼上闹得那么难看,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你看看满京城的贵妇有哪个像你那么善妒的?居然连妾室的孩子都容不下?“ 先是失望指责,再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把焦点都聚集到正妻善妒,后宅争斗上,妾室身份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吴安云查证过了的,告诉众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吴安云善妒造成的。 呵呵!这肖若宸到现在还想着要保柳姨娘,可他这话能骗得过几个人?能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的,哪个不是人精?在场的指不定还有武安侯府的政敌,吴安云查不出来的东西,那些政敌若有心什么罪证不给你挖出来? 吴安云心底冷笑,面上依旧一副悲伤决绝的神情:“既然柳姨娘的身份是真的,那侯爷何惧与我对簿公堂?至于今日之事我不过是遵从母亲生前的嘱咐,完成武安侯府绝无庶长子出生的惯例而已。” 肖若宸心底的火苗快要压不住了:“吴安云,你休要拿我母亲出来说事,你说的什么嘱咐都死无对证了?” 吴安云刚落胎不久,孙氏前去探望时,曾说过一些安慰她的话,其中就有保证武安侯府绝无庶长子之类的话,当然吴安云知道孙氏的承诺十有八九都是无法兑现的。不过,这不妨碍她拿出来使用。 吴安云一脸正色:”老夫人是什么人?京城人人皆知。且武安侯府从立府至今从无庶长子,侯爷如今这般阻拦,可是要誓破家法,忤逆不孝?” 看着被吴安云说得语塞的肖若宸,二舅母杨氏忙出来打哈哈:“这大冷天的,大伙可不能再在这受冻了,要不都先散了!咱们侯府里的事一时半也解决不了。” 杨氏说完,边向众人赔罪边命小厮带人去茶厅取暖。转头对吴安云柔声道:“安云呐!大夫可是说了你不能再受寒,回到屋子里缓和暖和再慢慢说,好吗?” 吴安云这次没有反对,毕竟柳姨娘的脸已经公示过了,且柳姨娘就是刘琴卿的声音,该听到的都听进去了。加上自己确实也感觉有点冷了。 于是,吴安云转身对众人大声道:“今日之事,没想到闹得那么大,还让诸位亲友陪我在这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是我对不住各位,我在这给诸位赔礼道歉了!” 说完,吴安云就弯腰恭恭敬敬地给众人行了个礼。 “但是,我吴安云要为我死去的孩子讨一个公道,让杀人者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个决心是不会改变的!” 在众人三三两两散去之时,吴安云转身眼神异常坚定地看着相互依偎的肖若宸与柳姨娘,冷冷出声。 这话当然也传入了许多还未来得及走远之人的耳朵,那位身穿麒麟刺绣直领对襟玄色滚金边锦袍的男子,回眸远远望了一眼吴安云,低声笑道:“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 第34章 讨说法 这话当然也传入了许多还未来得及走远之人的耳朵,那位身穿麒麟刺绣直领对襟玄色滚金边锦袍的男子,回眸远远望了一眼吴安云,低声笑道:“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待众人散去,吴安云发现还有还有三人仍留在原地,他们分别是吴安云的大舅舅沉现民,吴安云的生父吴敬清以及继母潘南南。 “安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看看你今天干的事,简直把我们吴家的脸都丢光了。” 许久未见的父亲上来就是一通指责,自己当初被妾室算计害得差点一尸两命,休养这么长时间也没来看望过。刚刚还一直龟缩着没为女儿说一句话,现在训女儿倒是底气十足,真是个窝里横的货色。 原主有这样的父亲,难怪她的人生只有短短二十年就一尸两命了。吴安云想到原主待字闺中时的经历,甚是恼火。 谁知,吴安云反讽这个窝囊父亲的话还没说出口,继母潘南南居然也一脸痛心地指责自己:“安云,我知道孩子没了你难过,可是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着要跟侯爷对簿公堂确实是你不对。况且,无论妾室生多少个孩子都越不过你去,你依旧是武安侯夫人啊!” 吴安云嗤笑一声,对着潘氏道:“听母亲这话的意思是为我好?可我怎么听说母亲在给大妹妹挑选夫婿的时候,那陈守备家的大公子不过是因为婚前就让两个美婢有孕而已,且陈家还承诺定会好好处理此事,母亲却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莫非是不想大妹妹好?” “你!” 潘氏没想到吴安云竟敢当着吴敬清的面就敢阴阳自己,气得一时语噎。 “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再说你妹妹的婚事可轮不到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指手划脚,你不要在胡言。” 吴安云看着一脸不满的父亲,冷声道:“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按父亲的说法,我的事也轮不到你和潘氏指手划脚,再说了,我的刚刚跟潘氏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吴敬清被女儿如此冷待,他也意识到眼前的人与自己印象里端庄温婉,乖顺的女儿大不相同,许是失去孩子的打击对他太大了,连性情都变了,想来自己多劝也无用。 “吴敬清,若不是我们刚刚及时赶到,你女儿说不准就要被武安候打死了,你作为父亲不曾关心一句,上来就骂女儿,好威风啊!” 沉默许久的沉现民看不下去终于开口了。 吴敬卿这才想起肖若宸要为小妾打死吴安云的事,自己还真没在意过,霎时老脸一红。 “侯爷,我肚子好痛啊!” 柳姨娘依偎在肖若宸怀里,一脸痛苦之色。 肖弱宸听到爱妾有事,恨不得立即抱起她就往琴瑟院跑,再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长辈在场,不得不见礼告辞。 “岳父,岳母,大舅舅,二舅母,轻儿不舒服,且有孕在身,我先送她回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先失陪了。” 看着抱起柳姨娘就要跑的肖若宸,沉现民低沉的嗓音拦住了肖若宸:“且慢!武安侯打算怎么处置这个被你藏匿的罪犯?还有今天的事你不给我们一个解释再走吗?” “大舅舅,轻儿不是罪犯,我待会定会给你还有岳父岳母一个解释。轻儿刚刚受了惊吓,女子怀孕前三个月最容易出事,还请舅舅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先让我带轻儿母子回去。” 肖若宸面言辞恳切地看着沉现民,沉现民一挥衣袖:“哼!她的身份你以为还能骗得过谁?你这份关切当初要是肯放一半在我外甥女身上,她又何至于孩子五个多月了都保不住?” 肖若宸:“大舅舅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安云的。” “站住!” 吴安云厉声喝止要走的肖若宸。 “哎呦!侯爷救我!” 柳姨娘脸色苍白地抓着肖若宸的衣襟,肖若宸不耐烦地抱着柳姨娘转身对吴安云道:“有什么事,等轻儿看过大夫,情况安定了再说,我会给你你和各位长辈一个交代的。” “那刘琴卿的身子要是一直不好呢?侯爷你是否就要以此为借口一直拖着不给说法?在场的长辈都是官身,公务繁忙,能等得了你多久?侯爷该不会想要等到刘琴卿孩子满月了再给他们发请柬来喝满月酒,当做交代吧?” 肖若宸看着步步紧逼的吴安云,满腔怒火又不能当着吴安云长辈的面发泄,只能咬咬牙,恨声道:“一个时辰后······” “一天后,我把宸哥的两个舅舅和叔叔婶婶都叫上,安云,你把你娘家的亲戚还有大舅舅也都叫来,咱们在侯府好好谈谈,如何?” 肖若宸的二舅母杨氏怕肖若宸一人面对那么多长辈会吃亏,忙出来救场。 吴安云看向一直维护他的大舅舅沉怀民,再看向吴敬清夫妇,沉怀民点点头,吴敬清与潘氏对视了一眼也点点头。 “好!明天下午,两家长辈请到书房叙谈。”吴安云爽利回应。 “大舅舅,我送送你!” 吴安云说完直接挽着大舅舅沉现民的胳膊往前院走了,看也不看吴敬清夫妇。 绕过假山,走到抄手游廊处,沈大舅渐渐放慢脚步,眼神怜惜地看着吴安云,柔声说道:“自你母亲去后,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吧?难为你了!” 吴安云听后冲大舅舅摇摇头恬静一笑:“倒也不是多难熬,毕竟苦头吃多了,人就会吸取教训,明白不少道理,还会一些东西呢!” 沈现民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乐天豁达,没有怨天怼地怨父母。告诉舅舅你都学会了什么?” “那我学会的东西可多了,不过那些都是旧时事了,我跟舅舅说点新鲜的吧,就拿今天肖若宸跟舅舅你的对话来说,我又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吴安云声音干净清脆,让人听着十分舒服。沉现民略显好奇问道:“哦?今日身陷如此困境,你还有时间琢磨道理,说来听听!” “公道虽自在人心,但弱者若无所依仗去求公平,犹如蚍蜉撼树。” 吴安云一脸正色地说出她今日所感,沉现民听后额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地看向外甥女。 吴安云对上沉怀民的似有探究的目光,明朗一笑道:“舅舅有所不知,肖若宸对我父亲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都察院御史一向轻视敷衍,侯府众人因他对我的态度也屡次刁难于我。可今日他对舅舅恭敬有加,连刘琴卿的身份都不敢再糊弄了,我方知权力还有让人诚实的功效。“ 说完,吴安云和沉现民都不禁笑了,笑着笑着沉现民的眸光变得幽深起来,叹了口怜惜地对吴安云道:“这肖若宸为人糊涂轻狂,又薄情自负,实非良配,若婉儿尚在定不会许你这门亲事。吴敬清真是没半点做父亲的样子,活该被人轻视。” 吴安云看着咬牙切齿,一脸愤怒的舅舅,面带期待之色询问:“那大舅舅明日下午可会带着大舅母来侯府,为我讨说法?” 第35章 互相帮助 吴安云看着咬牙切齿,一脸愤怒的舅舅,面带期待之色询问:“那大舅舅明日下午可会带着大舅母来侯府,为我讨说法?” 闻言,沉现民停下脚步,转身立定对吴安云温和又坚定地说:“安云,你放心!明日舅舅一定会带着你舅妈来武安侯府做你的依仗,助你讨回公道!” 送走大舅舅之后,吴安云回到仰月阁,只刚坐下依兰忙把手炉塞到夫人手里,忙说起今天发生的琐事。 “今儿个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在琴瑟院的小厮来找侯爷后,不久就去花厅跟沉家大舅老爷说侯爷要为小妾打死夫人的事,大舅爷听了忙放下茶盏跟着奴婢跑出去。” 依兰半仰头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道:“奴婢只带着大舅老爷一人出来,都不知道奴婢当时的心里有多着急,还想着用什么法子引出众人才好?” 吴安云:“那你后来怎么把众人一起引来的?” “当时,好些人想跟着来又碍于外男不可随意进入后院的礼数没离开,谁知渭海郡王以人命关天为由,带着众人也跟着大舅爷出来了。然后大家走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侯爷正在挥拳打仆妇丫鬟。 “哈哈哈,来得可真巧!”吴安云大笑道。 “还有,就是刚刚侯爷派人来问老夫人送来仰月阁的人参还有没?想要几根给柳姨娘补补补身子,奴婢以夫人早用完了为由没给。”依兰有些不满地说。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对了,那些被打的仆妇和丫头给她们找个大夫看看,送些赏赐下去,还有告诉她们,今天跟我一起去了琴瑟院的人下个月开始月钱翻倍。哦!你们几个也一样。” 依兰听到吴安云要给她们涨月钱,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一蹦一跳地出门告诉众人好消息。 邵妈妈一身风雪从外面进来,主仆俩对视一笑,吴安云知道事成了! 翌日清晨,吴安云又被院外的叫骂声吵醒了,她实在太讨厌这种睡得正甜就被人扰清梦的感觉了。 还未等丫环禀告,吴安云就听到肖若霆与肖若芸兄妹俩的叫骂声,忙穿衣起身出来,就看到这俩兄妹已经打到一片奴仆,正要闯进会客厅。 吴看云扫视了一眼在地上哀嚎,横七竖八倒着的仆妇丫环,立即喝道:“肖若霆,你在神机营学的一身本事都用来打女人,耍威风了是吗?” 肖若霆一听吴安云说他打女人脸立马红了,但一想他刚刚打的那些都是下人,心底立马有了底气:“我在我自己家要见我大嫂不行吗?她们身为奴仆却一再阻拦,以下犯上,该打!” 果然,肖家人的无耻是一脉相承的,亏得吴安云因为原主记忆里对这个二弟印象不错,以为他是侯府的一股清流,一开始还对他另眼相看来着。 既然如此,吴安云也不必再给他面子了:“二弟认为她们不该拦你,甚至连通报都不需要就可以闯进来?” 面对吴安云的发问,肖若霆有些心虚,见状一旁的肖若芸立马接话,打算糊弄过去:“若非有要事,我们也不会那么来得那么匆忙,都是一家人,想来大嫂也不会跟我们这些小辈计较的吧?” “我们······” “三妹妹,你这话错了!你我,还有肖家所有兄弟姐妹都是平辈,你们不是小辈,况且年纪也不小了,该周全的礼数不可荒废。”肖若芸话还没说完,吴安云毫不犹豫地打断她。 冷冷看向肖若霆,接着又道:“二弟你今日连让人通报一声都等不及,就打人闯进来,你可想过,若你闯进来时我正好换衣服或者或正好在沐浴,这要是传了出去,你铁定要被安上个觊觎兄嫂,无耻淫贼的骂名。你在神机营的日子估计也呆到头了。” 肖若霆脸色瞬间由红转土色,他是真没想到那么多,更想不到后果能有那么严重,本来直愣愣看向吴安云的眼睛,眼神有些闪躲,忙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好了,大嫂你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要是我二哥真被安上个淫贼的罪名,那时大嫂你也不好过吧?你可是女子,所以,我相信今天的事大嫂是不会外传的。” 肖若芸说完,还朝吴安云得意一笑。 吴安云冷笑一声,冷冷道:“那可说不准,毕竟侯府人多嘴杂的,上次三妹妹围攻我院子的事,不就被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吗?我能管得了仰月阁的人,可管不了侯府其它人,这一点三妹妹应该深有体会。” 听到吴安云重提旧事,肖若芸脸色瞬间煞白,想起母亲在时为她安排的借着冬至施粥布善,为救嫂子而受伤,给自己博好名声的事没能如期实行,心底难过绞着帕子尽量让自己平静。 肖若霆知道自己的妹妹被外面的人议论,立马坐不住了,大声嚷嚷:“谁传出去的,外面的人都说了些什么?我找他们算账去!”说完看向肖若芸,期望从妹妹嘴里得到几个人名。 吴安云看着半天都说不到今天来此目的的俩兄妹,没好气道:“你们若没有其它事,就请回吧!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们了。” “大嫂!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多有得罪,但现在母亲没了,我们都成了没有依靠的人,往后在侯府有的是相互帮助的时候。你去说一下大哥吧!” 肖若芸破天荒地对吴安云说软话,这没了母亲的孩子成长蜕变那么大吗?可是,他们才是一家人,同气连枝,荣辱与共,自己可不想被人当枪使。 “等等,我怎么都听不懂你说什么?肖若宸又干什么了?”吴安云听得没头没尾的。 “哎呀!其实就是大哥把母亲生前预备送给唐家老太太当寿礼的南海玉观音送去琴瑟院了,说要给轻儿姐姐母子保平安!” 想到自己来仰月阁半天没说到正事,肖若霆忙插话,然后用眼神向吴安云求助。 这,这就是肖家兄妹的求人态度?未见到人前就把奴仆打一遍,得罪了主人再开口求人,吴安云感觉自己涨见识了。 “你们来求错人了吧?我说的话你们大哥什么时候听过?更何况还是跟柳姨娘争保胎儿平安的南海玉观音。”吴安云立马拒绝。 肖若芸和肖若霆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吴安云:“若是平时,大嫂你说的话,肯定不管用,可是下午你娘家长辈不是会来武安侯府讨说法吗?你到时候若提出要武安侯府的掌家之权,那按规矩母亲所留遗物,也该由你来登记分配,我真的不能没有那座玉观音。” 看着言辞恳切的肖若芸,吴安云觉得她的着急不像假的,但又觉得有些奇怪。 便问:“一尊南海玉观音,再买就是了。实在不行,你们的舅舅下午也会来侯府,你们求他们不比求我更有用?又或者你们直接去跟柳姨娘说那尊南海玉观音对你的重要性,你俩关系不错,她总不至于误你姻缘吧?” 第36章 诚意 便问:“一尊南海玉观音,再买就是了。实在不行,你们的舅舅下午也会来侯府,你们求他们不比求我更有用?又或者你们直接去跟柳姨娘说那尊南海玉观音对你的重要性,你俩关系不错,她总不至于误你姻缘吧?” 肖若芸听后连连摇头:“关系好,那是以前。若她没有贪念,根本不会故意让下人提那尊南海玉观音,再借肚子让我大哥主动送到她手里。我们舅舅那边我和二哥会去通气的,她们虽是长辈可也没法直接插手侯府的财物分配。” 肖若芸凝视吴安云许久,一脸真诚地说:“你是武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你可以事无巨细地分配侯府的所有东西。况且,以后侯府所有兄弟姐妹的嫁妆聘礼由你分配一定比柳姨娘分配强!” “轻儿姐姐拿走那尊南海玉观音或许不是故意的,三妹妹你会不会多想了?”肖若霆弱弱地说。 吴安云和肖若芸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肖若霆,他被看得有点心虚,又不敢乱说话,怕被这两个女人痛骂。 谁知,吴安云却对他平淡地说道:“二弟所言也不一定没道理,柳姨娘虽一想向爱奢靡享乐又爱装风雅,可她以前到底也是工部侍郎的女儿,是知道轻重的。二弟不如现在去琴瑟院跟柳姨娘好好说说,没准她就让你带着那尊玉观音回来了!” 肖若芸正要发作,吴安云用眼神制止了她。 “大嫂,你也这么想,我就说嘛,肯定是三妹妹想多了,轻儿姐姐向来温柔善解人意,怎么可能这么不懂事?” 肖若霆碰到了能理解他的吴安云,一脸被赞同的喜悦,笑得眼睛弯弯的。 吴安云见状,含笑对他道:“那二弟现在就去琴瑟院帮你三妹妹当说客如何?” “嗯!你们等我的好消息,我这就去。” 说完,这个鲁直矫健的少年飞快地跑出仰月阁。 “现在没有人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肖若芸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安云,有些不安地问。 “肖若芸,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争取利益?你们侯府内斗我看着就好啦!何必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吴安云眼角瞥了一眼肖若芸,云淡风轻地反问。 肖若芸闻言,咬了咬唇,而后嘴巴紧抿,沉思半晌,坚定地说:“不是帮我们,而是在帮我们的同时也在帮你自己。” “哦!帮你们我能有什么好处?” “大嫂,母亲尚在之时就对大哥每月花太多钱在刘琴卿身上颇有微词,可母亲不想伤了母子情分,只要大哥不是太过分就没管,我当时和她交好也不太在意。” 说到这,肖若芸有些歉疚地看了吴安云一眼。 “可直到刘亲卿竟然让人扮成果儿在外败坏我的名声,今日还把那尊关乎我前程的南海玉观音拿走,若任由她作下去,武安侯府必然败落,到那时,大嫂你的日子必定会比现在更加不好过。” 肖若芸语重心长地说完这番话,殷切的眼神看向正在悠悠喝茶的吴安云,吴安云的这般反应看得她心底有些恼火。 吴安云可是清流世家出身,怎么可能不懂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竟然还在拿乔。 吴安云轻轻放下茶盏,才嘴角含笑道:“三妹妹的话有些道理,可是,武安侯府自老侯爷战死就已经开始败落了,如今更是成了京中的笑话,即便你能拿回那尊玉观音,那唐家也不会让唐公子等你三年吧?” 对上吴安云有些意味不明的笑,肖若芸换上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有些害羞道:“昨日,唐公子跟着唐大人来侯府吊丧,私下与我见了一面,他发誓一定会等我孝期满了再娶妻,他会尽力说服他父母的。” “好一对痴男怨女,也罢!就当我做善事,帮你一次吧!” 吴安云终于答应了,肖若芸眼睛瞬间亮起来。 “不过,不是白帮忙的,我也要为自己做打算,免得将来侯府彻底败落了,我得上街讨饭。” 吴安云边说边打量肖若芸的神色变化,只见肖若芸怔愣了一下,有些警惕地看着吴安云。 “吴安云,你想干什么?” 吴安云嗤笑一声,随即问道:“母亲留下的那尊南海玉观音价值多少银子?” 肖若云有些不明她为何问价,却还是如实答道:“听管家朱伯伯说,包括玉石在内花费了将近三万两白银,才让已经告老还乡的毛师傅雕刻出来的。” 这位毛师傅可是皇家的御用设计师,他的雕刻功夫以及铸造功法在大晟都是顶级的。 难怪肖若芸这么着急,因为这尊玉观音市面上难再寻第二尊,就算毛师傅肯再雕刻一次,也来不及了。这位毛师傅告老还乡之地在海南,而唐老夫人的寿宴在两个月后。 “我要六万两白银,这件事我能帮你解决的妥妥帖帖的。” 吴安云干净脆甜的声音,在此刻的肖若芸听来却像冰冷的利剑一般突然刺进她的心脏,心痛寒凉。 肖若芸猛地站起身,冲吴安云气愤道:“吴安云,别以为没了你我的婚事就成不了,你居然对我狮子大开口,想要钱?我告诉你,一分都没有。” “既然这样,那三妹妹请回吧!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已经被下来逐客令的肖若芸,此时却在暖阁徘徊,时不时剜吴安云一眼,最后放下身段,语气无比柔和道:“大嫂,我真的没有那么多钱,你看你能不能少要点?” 吴安云却大笑起来,爽朗地对正扮可怜的肖若芸说:“这钱嘛!是一分都不能少。不过,我又没说这钱要由你出,你这都不愿意,可见是没诚意,咱俩呀往后也别谈什么互相帮助了。” “哈?” 肖若云听了这话心情又好了起来,高兴得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钱不是由自己出那就是由侯府出,还不都是自己家的钱,这吴安云真是够贪心的。 即便心里不满,面上还是一派欢喜道:“大嫂可别这么说,我找大嫂合作是很有诚意的。大嫂若拿了钱就能帮我解决这件事,我才会更相信大嫂以后有能力照顾好我和弟妹们。” 吴安云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女,她才十四岁!即便性格骄纵跋扈了些,可论眼光长远,论家族荣誉感,论长姐责任,她都比她大哥肖若宸不知强了多少倍。 “我听闻祁山老王爷一生酷爱收藏,那祁王府里就有一座专门安置奇珍异宝的大院子,里面放置的毛师傅亲手雕刻的玉观音玉佛像没十件也有八件。” 吴安云说到这微微顿了一下,笑着看向肖若芸。 又继续道:“若我另外花大价钱寻得一件祁山老王爷手里没有的珍宝,跟他换尊玉观音。然后你再拿着这尊祁山老王爷割爱让出的玉观音在寿宴上送给唐老夫人,这其中的分量可远比从琴瑟院里拿回来的重得多!” 肖若芸听了吴安云的这番盘算,心中大喜,此事若成,那自己跟唐公子的婚事就不怕熬不过那三年的孝期了。 “大嫂,下午长辈们为你讨说法的时候,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肖若芸十分有诚意地询问吴安云。 第37章 五件事 “大嫂,下午长辈们为你讨说法的时候,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吩咐!” 肖若芸十分有诚意地询问吴安云。 “如果下午那场谈判过后,你要与我合作的想法依旧没有变的话,等母亲的丧礼过后,我会告诉你需要你做什么的。” 吴安云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语气十分平和地回复肖若芸。 这日下午,武安侯府这间特地开辟出来的茶厅正飘着缕缕茶香,暖炉里的银丝炭火烧得很旺,列席而坐的众人在暖橘色烛光的映照下似是都笼罩上了一层热络氛围。 待今日最有分量的两位长辈,吴安云的祖母丁明茗和肖若宸的外祖父孙老太傅孙贤山于主位坐好,众人也停止了寒暄。 肖若宸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先对诸位行了个礼,后开口道歉。 “今日让诸位长辈为了我与吴氏的事冒雪前来,让诸位受累,若宸先在这里给大家赔罪了!” 看着礼数这么周全,也不知是不是高人点拨过的肖若宸?吴安云也不甘示弱,站起来,给诸位长辈恭恭敬敬地行礼了个礼,然后开口。 “诚如侯爷所言,今日让诸位长辈受寒受累前来,安云的心也委实惭愧!只是事关我孩儿之死,且侯爷在国孝期间让小妾有孕,事情实在太大了,安云年轻无法做主,才让各位长辈前来,请见谅!” 吴安云此话一出,列坐两排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这些权贵在国孝期间不守礼制的可不少,但只有极少数人会被拿出来攻讦,都没把这事放心上。 吴安云戳破此事后他们才想起来,当今圣上的生母周贵妃于今年的中秋仙逝了,死后追封懿成太后,按大晟礼法大晟子民需守国孝一年。 如今才十二月份属于热孝期,柳姨娘就怀孕两个月了,作为臣子,肖若宸此举算是不忠不孝了。 居坐正位的孙贤山此刻认真地打量着吴安云,眼神幽深,目带寒芒。而与他对坐的丁氏则是远远地对孙女吴安云投去怜悯心疼的眼光。 肖若宸不出所料依旧是面带怒色地剜了吴安云一眼,想对她实行眼神压制,可惜这招早就失效了。 柳姨娘就是刘琴卿的事如今大家都知道了,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肖若宸和孙家以为吴安云一定会拿此做文章,然后他们再以没有证据为由,抵死不认,吴家在这场谈判中一定会落下乘。 可是,他们都失算了!吴安云可没那么傻,会去钻牛角尖。至于收集柳轻轻就是刘琴卿的证据这种事,就交给武安侯府和孙家的政敌好了。 听着屋子里讨论的人的声音原来越来越大,肖若宸明显有些慌了,用眼神向他的外公寻求帮助。 “外公!” 肖若宸刚开口,孙贤山便摆摆手打断了他。只见孙贤山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咳了两声,众人便识趣地渐渐安静了下来。 “今日两家来此就是要开诚布公地谈谈怎么解决这些事的?两件事放在一起同时讨论难有结果,且在场诸位都是官身,时间宝贵。我们还是一件事一件事地讨论,解决了再讨论下一件事,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最为位高权重的孙太傅一开口,孙吴两家人自然很快达成共识,纷纷赞孙太傅此提议甚好! “外公这提议甚好!安云十分赞同!既然两家都同意按外公说的做,那安云在诸位开始讨论前,就把今天要商谈的几件事都一一给大家罗列出来吧!” 吴安云赶紧接话,这孙太傅刚刚说今天要讨论的是两件事,那可不止。自己得先把问题都抛出来,掌握主动权,可不能被这老头牵着走。 吴安云面带得体的微笑环视众人,征求两家的意见,孙家有品出不对味的人此刻也只能顺坡下驴,表示你说吧! “既然各位长辈都没有异议,那安云这就把今天要商讨的五件事都列出来,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吴安云笑容得体地看过众人后,只一瞬便换上一副十分肃穆的神情接着说道:“这第一件事,于我吴安云而言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为我那被人设计害死的孩儿讨回公道。” 众人看着吴安云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这第二件事,也是最棘手的一件。” 吴安云立马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道:“就是侯爷在国孝热孝期间让小妾有了身孕,重要的是此事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该怎么办?还望诸位长辈点拨一二。” 吴安云话音刚落,众人又有了讨论的热情,在众人的热情开始高涨之时,吴安云眼角扫过一脸隐忍又有两分惭愧之色的肖若宸,心底冷笑。 又道:“这第三件事,大家昨天也都看到了,侯爷要为小妾打死正妻。往后吴沉两家是否要与武安侯府恩断义绝还是继续交好?就看武安侯府处理此事的态度了。” “吴安云,你休要在长辈面前胡说,我昨日可是未伤你分毫。” 肖若宸十分气愤地说完,还坐在罗圈椅上喘着粗气。 在场的人听了肖若宸的话,眼光都不住地往吴安云身上打量,得出的结论是她确实不见有伤。孙家人见状便有觉得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大可和稀泥,二舅母杨氏最先开口。 “安云呐,宸哥昨日一时冲动说话是过激了些,可他确实没有伤你分毫,这要打死正妻的话说得太过了。再说了,哪有夫妻一辈子都不吵架的?今日我们定好好说他,他······” “二舅母此言差矣。” 还没等杨氏说完,吴安云便打断了她。 “二舅母可知道昨日为我挡下侯爷拳脚的仆妇们都伤得如何?有被侯爷一脚踢断肋骨的,有被侯爷挥拳打碎牙撞到柱子内伤吐血的,还有被侯爷打到眼睛充血现在看东西都看不清,脑子也被震伤了的。” 随着吴安云的讲述,众人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杨氏也听得怔愣了,居正而坐的孙老太傅有些失望地看了肖若宸一眼。 肖若宸没想到事情会那么严重,当时只是想带着轻儿快些离开,谁知那些奴才竟敢阻拦,他是说了句要吴安云为轻儿母子偿命的话,可他也没有想过要亲自动手打老婆呀?顿时又觉得自己委屈。 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吴安云赶紧补上一句:“若昨日我大舅舅没有及时赶到,侯爷的这些拳脚都加诸到我身上,我吴安云今日焉能有命在?” 吴安云说完,一脸悲怆地看向沉现民,沉现民用眼神抚慰过外甥女,然后站起来。 “武安侯欺人太甚,此事若不给安云不给吴家,沉家一个交代,那往后沉家,吴家也没有必要再与你们肖家往来了。” 沉现民说完,一甩衣袖坐回位置上。祖母孙氏也赞同地点点头,看到母亲都点头了的吴敬清夫妇,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点头。 孙家众人都看向孙老太傅,孙太傅未理会,可他看向吴安云的目光越寒冷,声音不辩喜怒:“接着说你今天要让大家商讨的第四和第五件事。” 吴安云嘴角一勾,面带微笑说出下面的话。 “这第四和第五件事全都是事关侯府能否继续繁荣昌盛。不过,得是在前面三件事都能妥善解决了情况下,我和我的娘家亲戚才有必要参与商讨这剩下的两件事。” 第39章 摔碎了 “这第四和第五件事全都是事关侯府是否能继续繁荣昌盛。不过,得是在前面三件事都能妥善解决了情况下,我和我的娘家亲戚才有必要参与商讨这剩下的两件事。” 听到吴安云如此说,众人便有些好奇,又感到一丝不对味,听吴安云的意思,前面三件事若解决得让她不满意,从此就不会再管武安侯府了,这是在变相威胁呀! 孙家以及肖家的长辈看向吴安云的眼光也警惕起来甚至还带一丝嫌弃,而沈现民则冲外甥女赞赏地一笑,一直没开口的祖母丁氏面露担忧地看着孙女,喊了声:“安云!” 吴安云听到祖母的声音,朝她明朗一笑摇摇头,让她放心。 “观你今日言行,便知你是个有盘算的孩子,你且说说这关乎武安侯府未来发展的第四第五件事,老夫也想听听!” 孙太傅低沉苍老的声音把众人思绪都拉回当下,眼神正晦暗不明地遥望吴安云。 “这第四件事便是往后如何安置柳姨娘?又或者说该如何处置假死的罪臣之女刘琴卿比较合适。” “轻儿就是轻儿,她只是跟刘琴卿长了一张一样的脸,你无凭无据莫要一再攀咬。” 肖若宸一脸坦然,语气略带愤怒地否定吴安云。 而为首的孙太傅面上那一闪而逝的笑容还是被吴安云捕抓到了,看来肖家和孙家是打定主意将此事抵死不认。 不过这些人的反应都在吴安云的意料之中,吴安云站起身走到肖若宸对面,在距离他还有五步远时停下。 “我刚刚说了这是侯府的事,但若有万一还是会波及吴家甚至沉家,侯爷既然如此坚定地说柳姨娘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侯爷可敢为柳姨娘的身份写下两份担保书,再盖手印及武安侯府的信印,分别交与吴沉两家?” “你” 肖若宸面对吴安云的逼问,一时语塞,拿夫妻应该相互信任那一套做说辞显然是敷衍不过去的,只说了一个你字,就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清者自清,且老夫听闻柳姨娘的籍书和路引你也查过,并无任何不妥处。宸儿更是一再向你和吴家人保证,你不信也没有办法。” 说到这,孙贤山微微顿了一下,语气十分坚定地看向众人。 “至于保证书,宸儿是不会给你写的,他自是问心无愧,又何必为你的无端揣度干这荒唐事?” 孙太傅不愧是侍奉过三代帝皇的人,假话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坦荡,居坐于右边的一排孙家和肖家的长辈,脸上皆露出胜利的喜色。 “听外公这话的意思,像是也愿为柳姨娘身份作担保,既然身为天子之师的孙太傅今天都愿意为一个柳轻轻身份做保了,安云要是再纠缠此事就是安云不懂事了。” 吴安云十分认真地望着端正坐着的孙太傅说。 然后向左转身一脸轻松地对自己娘家亲戚说:“大舅舅,父亲,母亲你们可以放心了,回去之后就跟亲朋好友们好好说说此事,今日连当朝太傅都愿意为柳姨娘的身份做担保了,让她们都不要再为此事担心了!” 此刻,孙家众人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人家老太傅哪里是这个意思?这吴安云也太会牵强了。 沉现民会意,外甥女这是想借此机会把娘家亲戚都摘干净,立即笑呵呵地看着外甥女道:“好!你大舅舅和舅母回去后就找亲朋好友聚一聚,好好说说此事。” 吴敬清夫妇以及祖母丁氏等人也立即附和沉现民。 孙贤山的脸都快阴成土色了,他的好外甥肖若宸最先沉不住气:“吴安云,这是我武安侯府的事情,你休要拖我外公下水,毁他一世清誉。”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向肖若宸:“侯爷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一再地向众人保证过的事情,难道是假的?若柳姨娘身份是假的,今日孙老太傅又在场坐镇为你说话,那害了老太傅的人明明是侯爷你呀?” 孙家众人闻言,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是可以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帮一把肖若宸,可不表示他们愿意搭上老爷子的名望去帮。 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肖若宸意识到自己冲动说错话了,又被吴安云当众指摘,还无可反驳,心里无比恼火。 “沉侍郎,老夫并无为宸儿的妾室身份做担保的意思,想来是安云会错意了!”孙太傅居高临下地对沉现民说。 沉现民略一思索,便回:“一个出身低微,身份存疑的女子确实不配孙太傅你给她做担保。不过,为了让三家长辈都放心,还是请侯爷写三分保证书盖好手印,分别交给吴家,沉家和孙家为好!” 这下连孙家都没有异议了,明知是纸包不住火的事,即便再嘴硬,假的就是假的,谁不想把自己摘除干净? 被一个小女子和沉现民联手将了一军的孙老太傅,对此事不置可否,阴恻着脸看向吴安云幽幽说道:“说一下今天要讨论的第五件事吧!” 吴安云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然后对众人讪笑两声道:“这第五件事得从今早二弟和三妹妹来找我说起。母亲才刚走,她留下的东西我也不好做主分配给弟妹们?” 当着众人的面,吴安云叫来红袖吩咐道:“红袖,你去芸英阁问一下三妹妹,那座母亲留下来的南海玉观音,二弟可有帮她从琴瑟院要回来了?” 这几句吩咐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众人听后面面相觑。 肖若宸一听到南海玉观音,还有琴瑟院,哪里还坐得住?立即站起,用手指着吴安云,眼神愤怒又焦急地质问:“吴安云,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安云直接无视肖若宸,转而对众人笑道:“各位长辈请稍等一会,若待会红袖带回三妹妹已经拿回那尊母亲给她留下的南海玉观音的好消息,那这第五件事就不必讨论了。” 吴安云边说边扫视众人,那孙家两位舅母以及孙老太傅的脸色是既尴尬又无奈,偶尔还向肖若宸投去失望的目光。显然,孙家不少人也知道那尊南海玉观音对肖若芸的重要性。 茶厅里静默半晌,孙老太傅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看了一眼吴安云道:“不必等你的丫鬟回来禀告了,这第五件事即便你不提,我这个做外公的也该为芸儿争取她该得的。” 这孙老太傅应得如此快,估计也有要掐灭吴安云会借题发挥的可能性在里面,不过该说的话,吴安云没机会也会创造机会说的,老太傅此举多余了。 “那么现在两家人先来商讨一下今天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吧!”孙老太傅环视众人开口。 “好!” “老太傅说得对!该进入正题了!” 当众人刚想对吴安云进行问话时,红袖回来了,吴安云招呼红袖进屋。 “虽说外公已经敲定要为三妹妹争取,可我还是想听听,没准外公都不用为此事操劳了呢!”吴安云行止端庄和笑容和善地向众人说道。 二舅母有些急切,看向红袖道:“你快说,那尊南海玉观音芸儿可要回去了?” 红袖看了一眼吴安云,得到允许后,红袖对二杨氏恭敬地弯腰行礼后,才开口回话。 “回二舅母的话,奴婢到芸英阁时三小姐正哭得厉害,没法问话,后奴婢又询问了三小姐身边的弓奴和箭竹,得知老夫人给三小姐留下的那尊南海玉观音在二公子搬回芸英阁的路上摔碎了。” 杨舅母听后半晌无言,孙老太傅则闭眼叹气,孙家那边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而坐在他们对面的吴家,沉家人则都气定神闲地喝茶吃点心。 “你再跑一趟芸英阁,叫三妹妹把那尊观音像的碎片都收好了。” 吴安云吩咐过后,就挥手让红袖下去了。 第39章 刁滑对疯狂 “你再跑一趟芸英阁,叫三妹妹把那尊玉观音的碎片都收好了。” 吴安云吩咐过后,就挥手让红袖下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举动都被肖若宸看在眼里,肖若宸也对小厮耳语了几句后,那小厮紧追着红袖跑了出去。 “不好意思!一件小事耽误了一会,我们现在开始谈谈为我那被人害死无缘出生的孩子讨回公道的事吧!” 吴安云一脸正色地说完,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孙家众人。至于肖若宸的那两位叔叔,从进厅以来就一直很安静,正如这些年他们都很安分地依靠武安侯府过活一样。 又是一阵热烈的讨论声,有人越说越激动甚至站起来,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反正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群人还有心情引用古人的话,或者拽几句酸文,总之情绪高涨。 孙老太傅朝肖若宸使了个眼色,只见肖若宸走到他身边,两人耳语了几句,然后肖若宸对着桌子一顿拍打,众人闻声逐渐熄音。 “你说你要为未能出生的孩子讨公道,可宸儿他又该向谁讨公道去?他也是孩子的父亲,你没保住孩子,他是不是也可以向你讨公道?” 孙太傅一顿输出,好家伙这是打算连证据都不过问了,全怪女方无能又胡搅蛮缠呗。 也是,那些证据除非是到衙门打官司对质,不然还是一律不认的好,之前肖若宸在孙氏面前不就是那么做的吗?而且行之有效。 “肖若宸身为孩子的父亲,没能保护好妻儿,竟还要责备我的孙女无能,武安侯府的教养,老身今日可算是见识了!还有孙太傅你身为三代帝师,竟如此教育外甥,难怪太后说你刁滑无常,我看是为老不尊。” 祖母丁氏训完孙太傅,又朝自己的孙女温和一笑。吴安云感受到老太太的善意心底一暖。 这些话谁都能想到,但在场的吴家人和沉家大舅可不好说出口,祖母丁氏倒是没有顾忌,这也是为什么吴安云昨天特地让邵妈妈回吴家请老太太的原因。 除了拉上吴敬清夫妇俩壮大场面,还有防止孙太傅倚老卖老占据上风的原因。 孙太傅被丁氏驳了脸面也没太在意,他瞥了一眼丁氏道:“妇人之见!难道你孙女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外甥的?听说她下雪天出门逛园子把孩子逛没了,难道她没责任?我外甥是男儿没有怪她难道也不能感到委屈?” 得!这孙太傅的刁滑吴安云算是领教到了,那些证据什么的除非摆到公堂上,否则他都没打算认,而今天的两家人商讨的目的就是私下解决不见官。 自以为抓住了吴安云死穴的孙太傅轻蔑地看了吴安云一眼,眼前的小丫头是有点小聪明,可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你!好你个有事就往女人身上推的刁滑匹夫。” 丁氏腾地站起身,指着孙贤山大骂。 吴安云赶紧过去扶老人家坐下,给她拍背顺气。 “我说丁老太太,咱们两家现如今不是正在谈论事情吗?你也别太激动了,免得伤了身子,若是有个万一,你孙女才没了婆母不得又没······” “没有那种万一,我祖母心宽体庞,子孙孝顺,只会长命百岁,享尽天伦之乐。” 在孙老太傅更难听的话说出来之前,吴安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 “吴安云,你今日两次打断长辈说话,你的教养都到哪去了?” 肖若宸憋屈了许久的火气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朝吴安云发泄的机会,他除了语气眼神,整个面部也都在表达着他的愤怒和不满。 与肖若宸站在一侧的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孙氏英年早逝,吴安云这话可以说既说孙氏心不够宽,又说她的子孙不孝。虽然肖若宸可能真的不够孝顺,但也不容吴安云来说。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盯着肖若宸,然后平静地说:“侯爷也曾饱读诗书,难不成没听过“父母有过,谏而不逆”?” 肖若宸脸色又是一沉,这吴安云总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驳自己面子,真是可恶。 “虽然说,我两次打断话的人非我父母,可是长辈我也得当父母般敬重呀!在长辈更多不好的话出口之前,终止他们的错误,有何不对?难道侯爷想听更多我祖母被诅咒的话?” “你!巧言令色。” 肖若宸不经脑子地骂出这么一句。吴安云刚想骂回去,就听得孙贤山喊道:“宸儿,祖父教你的你都忘了吗?这世上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要跟女人计较。” “是!” 肖若宸听到他的外祖父出此言,愉快地应了声。 吴安云可不吃这闷亏,不屑道:“若没有女子怀胎十月,辛苦哺育,将孩子养大成人,男子哪有机会建功立业,甚至连在这耍嘴皮子都没机会。看不起女子便是看不起自己的母亲,连自己母亲都看不起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孙老太傅那张被气得涨红的老脸,吴安云心底乐开了花。不过,她还有正事要办,又立马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看向肖若宸。 “孙老太傅刚刚说侯爷想要为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问责,可是真的?” 肖若宸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向孙贤山,见孙贤山点头才回:“自然是真的。” “好!邵妈妈把赖老婆子和兴旺夫妇俩的供词呈上来,” 邵妈妈得令立刻上前,拿了三份供状呈给孙老太傅和丁氏传阅, 吴安云趁着众人翻看供词之时,向众人解释供词的由来。 “这三个证人是当初婆母在世时就找到了的,她们皆看到琴瑟院的人在花园的台阶上抹猪油,又听到向妈妈和尤溪哄骗宴清表弟是我让人踢死了猫,后表弟来找我理论时推了我一把,滑下台阶,差点一尸两命。” 沉现民和祖母丁氏特别气愤,吴敬清刚开始也有些气愤,可潘氏瞪了他一眼后就怂了。让吴安云有些意外的是,孙家大郎夫妇竟也是一副气愤的表情。 原主记忆里这大郎是个好官,敢做敢言,容易得罪人,每次都是回京没多久就又外放,而他的妻儿也一直陪着。因这个原因孙家如今才会是二舅母杨氏当家。 吴安云一直注意着孙太傅的反应,只见他把供词一丢,供词沾到了茶水,有些字迹模糊了,沉现民着急地站起来,拿起那份湿了的供词看,还责怪孙太傅不小心。 “大舅舅不必担忧,这供词我准备了几百份。” 众人闻言,都惊诧地看向吴安云。 吴安云笑看众人,拔高几分声音道:“我深知自己今日是难以讨回公道的,且前两日大夫又断定我有油尽灯枯之势,我都已经被肖若宸和他的爱妾害得这般惨了,若死前不讨回公道,我死也不瞑目。” 看着神色变幻的众人,吴安云声音悲凉却冷静继续说道:“我会拿着这些供状去大理寺,去刑部,去敲登闻鼓,同时把这些供状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我不信我仍旧无处伸冤,讨不回公道?” 整个茶厅安静得只听得到屋外的风雪呼啸声,众人定定地看着这个刚刚说出疯狂打算,此刻却坐下来安静喝茶的女人。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们做长辈的也没说不给你公道呀!” 孙老太傅率先打破安静,他也没想到啊!自己今天面对的竟然是个有脑子的疯女人。 第40章 有勇有谋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我们做长辈的也没说不给你公道呀!” 孙老太傅率先打破安静,他也没想到啊!自己今天面对的竟然是个有脑子的疯女人。 “安云,两家不都还在商讨着吗?你何必不顾自己脸面,还要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呢?” 吴安云的继母潘南南也跟着出来指责。 这潘氏就怕吴安云名声不好会连累到她两个女儿的婚事,她对原主极为苛刻又会在丈夫面前做表面功夫,原主可是吃过她不少闷亏,可吴安云不是原主。 “母亲刚刚没听清楚吗?是肖若宸要向我讨公道,因为我没能躲过他爱妾的算计,没能保住孩子太无能了,他说他很委屈呢!” 吴安云的话一出,潘氏,乃至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不知怎么接话好?又有些鄙视,因为肖若宸此举被吴安云讲出来,听着确实挺让人看不起的。 吴安云自然将众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对潘氏一笑又说道:“既然侯爷有侯爷的委屈,他有他的公道要讨,我也有自己的公道要讨回,不如咱们各自上衙门去,没准各自都能讨回各自的公道呢!” “你,你简直荒唐!” 这潘南南还真当这里是吴府,以为吴安云会继续对她忍让有加?孙家人还没开口之前,她倒先替对手骂自己了。 “母亲慎言!我刚刚的话有什么不对吗?这有冤屈就找衙门伸冤何错之有?母亲你却百般阻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继母在故意刁难我呢?” “你!你!你翅膀硬了,你这个女儿我是管不了了。” 潘氏怒到极点,面色红了又白,气得骂完坐回椅子上大喘。 而吴敬清却向吴安云投去了失望之极的目光,认为这个女儿简直忘恩负义,生母早逝,继母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今日竟如此忤逆不孝,他的老脸都被这逆女丢光了。 看着接连吃瘪的潘氏,二舅母杨氏望了一眼孙老太傅,只见他正慢慢旋转抚摸着左手的玉扳指,这是他老人家思考时常有的习惯,杨氏可不敢贸然打扰。 而且,妇人口舌之争老太傅和她们孙家的男人自然也不好过多参与,况且还是在很有可能争不过的情况下,只能是她这个孙家的实权当家主母出来说话了。 孙氏一脸和蔼地看着吴安云道:“安云呐!你可想过你若真上了公堂,你往后在武安侯府又该如何自处?且你的名声必定坏了,那时你们吴家,甚至沈家,这两家的姑娘还如何嫁人?只怕是已经嫁出去了的女儿在婆家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孙氏扮慈祥长辈的样子确实挺像的,且她说完这些话也没有继续指责,只一脸真诚又担忧地看着吴安云,一副望她再三思考为她着想的样子。 不过,吴安云可不会被轻易迷惑,更不可能就此闭嘴,导致自己在这场谈判里从此落下风。 “说到姑娘,难道就只有我吴家沉家有姑娘,你们肖家和孙家就没有姑娘了?况且,此事只要一闹大,武安侯宠妾灭妻杀子的名声一传开,只怕肖家不仅是姑娘连男儿也难娶妻了吧?” 吴安云又朝孙老太傅的方向凝视,神情漠然声音清冷:“况且武安侯如此行径,孙老太傅今日还为他多番盘算,甚至说出要向我讨公道的话。” 说到这,吴安云嗤笑一声,对上孙老太傅的阴深目光,毫无惧色。 “这些事要是也传开了,你们孙家恐怕不仅是男儿娶妻难,怕是孙老太傅的德行也会被政敌攻讦,就此告老还乡了吧?” 本来还在犹豫的沉现民夫妇,现在可以心安地喝茶了,吴家众人神色皆松快,而孙家人有目瞪口呆的,有气愤隐忍的,孙老太傅则定定地看了吴安云许久。 这个外孙媳妇真不该娶进门呐!留着不让人安心,若休弃她,她必然会肆无忌惮地报复武安侯府甚至会报复帮助侯府的孙家。杀了她,偏偏现在不是时候。 肖若宸听过吴安云的一番话呆愣半晌,他真没想到事情能闹得那么大,那么严重,吴安云不就是掉了个孩子吗?大不了三年孝期过后自己常常去仰月阁,跟她再生一个就是了。 孙老太傅停止转动玉扳指的动作,神态庄重,声音苍老而沉稳问道:“吴安云,你明明可以直接去衙门告状,却让两家长辈在这商谈,可见你也不是真的想上公堂,想来你必有所求。” 被点破心事的吴安云面上可是一点也不心虚,对上孙老太傅锐利的目光,吴安云淡淡开口道:“不见识过你们最狠心最丑陋的一面,对簿公堂时如何保证自己能做到绝不会心软呢?” 孙老太傅听后点点头,似乎现在才开始把吴安云当作一个有资格让他花费心思认真谈判的对手。 “有勇有谋!我女儿挑媳妇的眼光真不错!不过朝堂之事你不懂,以后少说,且我孙某能侍奉三代帝皇,久沐圣恩,自有我的手段。” 说完,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吴安云。 “说说你的要求吧,只要我能为你做主的必然都会应允你!” 孙老太傅这话是有了退让之意,可见吴安云刚刚的那番话以及她的打算,对孙贤山而言影响必定不小。 吴安云冲孙老太傅得体一笑,然后回忆往事般缓缓开口。 “我那可怜的孩子,没有名字,不入祖坟草草埋葬了,而我至今都没能为他做一场法事,超度他的亡灵。所以,给他取个名字,按肖家嫡长子的规格葬入祖坟,再让我到大相国寺给他做一场盛大的法事,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众人听完吴安云的要求,瞬间松了口气,女人嘛!一生不是为丈夫就是为孩子着想,看来步步紧逼寸步不让的吴安云也不会例外。 孙老太傅和肖若宸对视了一眼,肖若宸点点头,孙太傅才转头对吴安云道:“此事都依你,说说你的其它要求吧!” “侯爷纵容妾室不仅是害死了我的孩子,连我自己也有油尽灯枯之象,想活命往后必然需要不计其数的珍贵药材。这笔钱,哪怕是打官司武安侯府也必定是要赔偿的。” 吴安云没有看肖若宸,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孙老太傅。孙老太傅眸光微缩,几十年积累的政治敏锐直觉告诉他,这女人要的肯定会很多。 谁知?肖若宸竟一口应下。 “此事好办,你要多少钱只要我侯府给得起,都好说!” “好!难得侯爷如此爽快!” 吴安云嘴角微微扬起,看了一眼空有皮相无知自大的肖若宸。 第41章 渣男割肉了 “好!难得侯爷如此爽快!” 吴安云嘴角微微扬起,看了一眼空有皮相却无知自大的肖若宸。 “侯府在城西开的妙善堂生药铺子,是我这个病人需要的。大夫还说我不仅要吃药也须静养,京郊外五十里地那两个依山傍水一大一小的庄子,我也要了。” 吴安云说着眼尾扫视肖若宸,观察他的神色,看得出他有点心疼他的资产,不过倒也愿意赔付的样子。 吴安云心底冷笑,这才到哪?都未伤你皮毛就如此难受了。 于是,吴安云又补充道:“只有普通的药铺和庄子是不够的,寻不来珍贵药材,我一样活不了。所以,武安侯府还需要赔付我十万两白银供我寻医问药之用。” 肖若宸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吴安云,你不要太过分了?你掉了一个孩子就向我侯府要十万两白银,你不如去抢?” 吴安云冷笑道:“看来侯爷耳朵不好,刚刚没听清楚,这十万两白银是侯府赔给我的医药费,供我寻医问药用的。难道你要仗着自己是侯爷就耍赖不赔付医药费了?” 吴安云顿了一下,眼神嘲讽看向怒气满满的肖若宸又说。 “而且,这是一次性买断的价格,若往后我的医药费都由侯府出,单单是吊命用的百年人参,鹿茸这些珍贵药材,我这病体怕是只两年花费都不止十万两了吧?” 听吴安云这么一说,肖若宸神色略有松动,他也不想在吴安云这个无底洞上花费更多的钱,能一次买断也是好的。可是,侯府为母亲治丧现在账面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 他有些犯难地看向外公孙老太傅,孙贤山有自己的打算,现今先稳住这吴安云,等刘琴卿身份的事暗地里解决了,就该解决吴安云这个不安分的外甥媳妇了。 反正大夫都断定她活不了多久了,那么早死晚死都一样,瞧着吴家人对她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事情还不好办吗? “你是武安侯府的媳妇,你的医药费自该侯府出,没有拿钱买断的道理,往后你只管寻医问药,我保证侯府不会在钱上为难你的。” 孙太傅十分有诚意地看着吴安云和吴家人说完,又看向肖若宸给了他一个眼色。肖若宸虽然对外公的安排不赞同但还是听从安排,向吴安云和吴家人保证,不会在金钱上亏待吴安云的。 眼看吴敬清和潘氏就要松口了,吴安云立马道:“父亲,母亲,大舅舅你们可知我在武安侯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吴敬清向来很少关心这个女儿,更别提她出嫁之后的生活了,他略有愧色地看向吴安云,等待她开口。 “哪怕是老夫人还在世时,逢年过节我给娘家以及舅舅家准备礼物,若超出的侯府惯例,就算是我自己贴钱进去,柳姨娘都会找到侯爷来训斥我一顿,更别提我平时的吃穿用度大都是柳姨娘挑剩的了。” 吴安云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虽名义上是武安侯府的主母,实则还没有一个得脸的下人有体面,用一针一线都要被肖若宸的爱妾挖苦,经她同意才行。你说,侯府若不给我这十万两医药费,我还能活多久?” 众人听了吴安云这遭遇,有同情的,有气愤的,也有笑得很得意的。 沉现民和祖母丁氏立即表态,这医药费侯府必需赔付,且太少了,根本不够一个病人用几年。 肖若宸被气得咬牙切齿:“吴安云,你嫁入侯府一年多,我何时亏待过你?若非你容不下我的妾室,非要跟她攀比又岂会闹出那么多事,害得孩子都没了?” 吴安云都快要被这蠢男人气笑了,现在大家讨论的是如何用钱用资源平息仇怨,保住长久的荣华富贵,他却以为规训妇人那一套在此处会有效。 吴安云没有理会这蠢货,直接越过他的视线看着孙老大夫说出自己的要求。 “我知道侯府现在的账面上没有钱,但我的病情却不会等到侯府有钱了才加重。所以,这钱就从侯爷的私库或者侯府的产业出,先付一半等值五万两的田庄铺子给我,剩下的五万两侯府每个月中从账房直接划给我一千两,这样既能保证我的药不断,又不影响侯府生活。” 被忽视的肖若宸本来就很恼火了,听到要从他的私库里出钱赔付给吴安云,那不等于要他割肉吗? “吴安云,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你去衙门告吧,刑部大理寺你赶紧去,登闻鼓随你去敲。” 说完他还恨恨地瞪了吴安云一眼,才重重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看来,武安侯根本没有诚意谈判,而孙老太傅也做不了武安侯府的主。既如此,我现在就写两份断亲书,分别交给吴家和沉家。还望亲戚一场的份上,大舅舅今日护送我安全离开武安侯府。” 吴安云唤邵妈妈取来纸笔,并在等待的间隙向吴家和沉家表示,自己会断亲之后再到衙门伸冤,绝不会连累娘家人。 孙老太傅和孙家人看着依旧一脸无所谓的肖若宸,皆失望叹息。他们本想做个和事佬而已,现在粘上肖若宸这个不知事态严重的傻子,若不是怕连累自家,真不想管了。 孙贤山权衡利弊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转身面对吴家人,一脸疲惫地说道。 “既然两方都谈不拢,那老夫也要回去修奏书了,明日就禀明圣上,肖若宸才疏志短,德行有亏难当武安侯之位,让圣上夺其爵位,改换二子肖若霆来承袭爵位。” “外公!” 肖若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孙贤山孙老太傅。 “老太傅明断是非,处事公正,还能明哲保身,不愧为三代帝师,晚辈甚是敬佩!” 吴安云声音清冷通透,说完还朝孙老太傅拱手致敬。 眼看孙老太傅正要起身,孙家大朗孙立岩立马上前搀扶。肖若宸这下是真的慌了,他立即小跑到吴安云面前,一把夺过那一封刚写完墨迹都还没干透的断亲书,狠狠撕掉。 看他来势汹汹,吴安云刚刚还害怕这蠢货真的失控对自己动手怎么办? “外公,你别走!今天的谈判,任何事我都听你老人家的。” 肖若宸边说边快步走向正要离开的孙家众人,拉着孙老太傅的胳膊,眼神委屈似有哀求之意。 孙老太傅看了肖若宸半晌,这是他最看好的外甥,小时候明明诗书礼仪都很好,怎么长大后脑子笨了那么多?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换人来袭爵的。 孙老太傅对肖若宸点点头后,重新坐回座位上,神色凝重地看向吴安云。 “你刚刚提的第二个要求,宸儿也答应了,这价值五万两的产业由宸儿的私库里出,剩下的钱也会每月准时划给你的。” 肖若宸听得那叫一个心痛,外公怎么能让自己出这笔钱?让侯府公中出自己虽心痛但也能接受。 吴安云清楚,孙老太傅是想借此事让肖若宸深受教训,长记性。不过,只要肖若宸身边有一个刘琴卿在,他这辈子都甭想翻身了。 “好!那我要说我的第三个要求了。” 吴安云正想说,孙老太傅却打断了她。 第42章 招护卫 “你前面提的两个要求,宸儿都答应了,可武安侯府的财力物力都是有限的。所以,为平息你的丧子之痛,最多能答应你三个要求,你想好了再说。” 吴安云听了却对他明朗一笑道:“放心!这第三个要求绝不算过分,且侯爷答应了,侯府的库房还能有进账。” 闻言,众人皆疑惑地看向吴安云,只有肖若宸隐隐担忧,他知道吴安云肯定不会那么好心好意。 “侯爷和侯府都表示了诚意,可真正的凶手如今尚未受到任何惩戒,我失去了孩子还只剩半条命,这叫我消除愤懑与仇恨?” “你!” 肖若宸刚想驳回吴安云的话,表明他绝不会答应她伤害轻儿母子的要求,就被孙老太傅冷冷地瞪了一眼,生生把话憋回去了。 吴安云心底冷笑,就肖若尘这脑子与对政治的迟钝嗅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今天最不想留刘琴卿母子性命的人是他的好外公。 新帝登基才两年,根基尚未稳固,又有太后垂帘听政,作为帝师的孙老太傅,此时怎么能有污点呢?那不是主动给对手递刀子捅自己吗? 吴安云正是了解了这一点后,才敢在今日的谈判大胆说出自己的打算。当然,她也知道孙老太傅在一日定不会让武安侯府有和离或者休妻的事发生。 今天这一交锋,自己必然得罪了肖孙两家,估计他们都为肖若宸做好了什么时候可以丧妻的打算。不过,得看他们有没那本事了? 现在先趁此机会为自己争取该得的利益再说。 “柳姨娘残害嫡子,行为歹毒,怎配为侯府贵妾?我的要求是把柳姨娘降为贱妾,既为贱妾她手里就不该再有那么多的嫁妆,侯爷给她置办的嫁妆一半赔偿给我,剩下的一半登记入库,充盈侯府府库。” 这要求除了柳姨娘有损失,谁都没有失去什么,侯府还能有收入,除了肖若宸没人有意见。 “理应如此!” 孙太傅一口答应了下来。 一个姨娘拥有那么多资产,在他看来于礼不合,且侯府还有好几个孩子没成年,将来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趁这个机会收回柳姨娘的财产正好! 吴安云的诉求基本都得到满足,心情瞬间大好!肖若宸那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在吴安云眼里别提多精彩。 “我的三个要求侯府都答应了,那第一件事算是解决了,待会人都散去之后,还麻烦侯爷给我打个五万两的借条,写清楚这是侯府赔偿给我的医药费,每月还一千两。” “吴安云,你眼里只有钱了是吗?” 肖若宸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大骂。 吴安云冷笑一声,声音略带喜悦道:“侯爷应该庆幸我对钱还有兴趣,不然此时的你没准已被侯府的政敌弹劾,急得焦头烂额,柳姨娘也已经被下大狱,等待大理寺查明真相,秋后问斩,以儆效尤。” 肖若宸惊讶地看了吴安云许久,似乎是从不了解她,现在才认识她一样。 而孙家众人,尤其是孙老太傅看吴安云的目光,犹如在警惕一头猛兽。 “那么两家现在来谈谈今天要解决的第二件事吧!” “还是先讨论怎么解决第三件事吧!这事关我的性命安危和两家往后的关系走向,我想我和诸位都比较在意这第三件事。” 吴安云经过刚刚肖若宸突然上前撕纸的事,心底实在有点后怕。 “安云!你看刚刚你说什么宸哥都答应你了,可见他是真心悔改的,且他经过今天的事定会改过的,那些动不动就要打杀的话,他肯定是再也不敢说了的,你就信他一次吧!” 二舅母杨氏不愧是孙家最得势的儿媳,总能见缝插针地跟孙老太傅站在同一阵地,孙老太傅维护的,她也在等待时机出言维护,至于这事能不能成,就没那么重要了,她的态度到位了。 吴安云给了杨氏一个笑脸,然后转头询问肖若宸。 “二舅母刚刚说你知道错了,可是真的?” 肖若宸最恨吴安云当众驳自己面子和当众下自己脸面。他刚想呵斥吴安云对自己无礼,可又怕吴安云借题发挥向武安侯府要更多的钱。 于是咬咬牙:“是的,我昨天确实不该胡言乱语。” “只是这样?” 吴安云继续逼视着他问。 “那你想我怎样?我已经向你道歉了,再说昨日之事难道你就没有错吗?若不是你······” “宸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不会跟正妻好好说话吗?回头让你舅舅教教你,老大不少了,可不能连话都说不好。” 杨氏在肖若宸与吴安云吵起来之前,赶紧打断他并提醒他。然后又跟吴安云说笑,为肖若宸争取不费钱费力就能糊弄过此事的机会。 可惜,吴安云不好骗,肖若宸也没有那个演技和能骗过吴安云的脑子。 “二舅母不必多说!听着侯爷这不情不愿的道歉,我的心反而会更生恐惧。总想着他哪天就会把我打死泄恨。所以,他的话我是一个字也不会信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孙老太傅今日跟吴安云交手,他算是摸清了吴安云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人,且油盐不进,与其在这跟她废话,不如听她讲要求,不合理再驳回就是了。 吴安云冲孙老太傅得体一笑,然后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为保证侯爷以后无法犯下杀妻的罪行,以及保我性命无虞,我得招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完全听命于我就行。” “吴安云,你这成何体统?把我和武安侯府看成什么了?龙潭虎穴吗?” 肖若宸一想到吴安云身边将来跟着一群武功高强的护卫,头顶就觉得难受,即便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可是她终归是自己正妻,有戴绿帽风险的事,他得掐灭苗头。 孙老太傅和孙家众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勋贵人家有护卫很正常,可是只听命于女主人的,那起码得是有封号的郡主才有的待遇吧? 可吴安云这要求不算过分,为谨慎起见,孙家人都没说话。 “侯爷原来是担心会有失体统呀?” 吴安云敛起笑容看着肖若宸,一脸正色道:“那好办!我多招些身手好的女护卫就行了,若侯爷怕名声不好听,对外我不跟人提起那些护卫只听命于我就是了。” 吴安云看着肖若宸犹豫不决的样子,决定抛出下个问题,逼他赶紧答应。 “那这招护卫的费用应该挺高的吧,侯府是不是得给我报······” “你招的只听命于你的护卫,当然是你自己出钱,侯府一分都不会帮你出。” 肖若宸快速打断吴安云,算是应下了,免得这个女人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而吴安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自己出钱招护卫的事。其实,想要让人完全听命于自己,那不就得让他只有自己这个东家吗? 这一点,以肖若宸的脑子估计要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孙老太傅兴许是年纪大了,坐久了人有些困乏,想赶紧结束今日的这场谈判。 “第三件事现在既然已经解决了,那现在两家人该谈谈怎么解决第二件事了?” 孙老太傅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忙回想,今天的要解决的第二件事是如何处理,侯府小妾国孝热孝期间有孕的事。 “要我说呀,这孩子本就不该有,你不小心有了还不是好好藏着掖着,现在搞得满京城都知道,是不能留了。” 最先说话的是孙家大郎孙立岩。 第43章 底牌 “要我说呀,这孩子本就不该有,你不小心有了还不是好好藏着掖着,现在搞得满京城都知道,是不能留了。” 最先说话的是孙家大郎孙立岩。 “大舅舅,这可是我跟轻儿的第一个孩子,未来三年孝期里侯府也都不能有新生儿出生,我一定要保下他。” 肖若宸的慌张看在众人眼里虽有些好笑,可他的语气却十分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吴家老太太丁氏和沉家大舅都不约而同不满地剜了他一眼。 “你可知道,留下这个孩子的后果?” 孙老太傅对大外孙失望归失望,可自己女儿才刚走,他不忍心不管这孩子。 肖若宸有些心虚地看向外公,犹豫过后,还是不改初衷:“求外公怜悯我子嗣单薄,且事情已经传开了,再造杀孽也无济于事,只会给侯府带来冷血刻毒的名声。” 肖若宸此言一出,对面的孙家人都静默了半晌。肖若宸只有在维护柳姨娘时智商才在线,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不过,他这些说辞对上老谋深算惯会取舍的孙老太傅就如同废话了。 “安云,沉侍郎,对这国孝期就敢有孕的妾室,你们觉得该怎么处置好?” “啊!” 突然被孙老太傅点名的吴安云,猝不及防喊了一声。 沉现民也迟迟没有回应,他清楚以老太傅的铁血手腕,这柳姨娘母子必然不会再留了,可老太傅又不想亲自出手伤了自己与外孙的情分,这是想把肖若宸的恨意外安云身上引。 吴安云感受到来自大舅舅的眼神暗示,心下了然。语气平淡地回了句:“一切全凭外公做主,安云无异议!” 原本眼底火光汹涌,眼神狠厉地警告着吴安云的肖若宸,此刻所有火气都化为了笑意,吴安云这女人总算识相了一回。 肖若宸想,只要吴安云不死咬着轻儿不放,事情就好办,毕竟外公那么疼自己,一定会像母亲那样不想伤了情分的。 “外公,既然吴家都不打算追究此事了,你看?······” 肖若宸面露喜色地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孙贤山问道。 待孙老太傅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与狠厉。 “方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肖若宸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我······” 他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无非就是触怒龙颜,武安侯的爵位到他这里算是最后一代了,他的官职几年之内都升职无望了呗。可只要有外公和舅舅们在,事情就不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至于轻儿的真实身份,只要那些人找不到确凿的证据,那就成了传言,圣上也无法因此降罪侯府。而且他有自信,景王是不会让那个的狱长吐露半分的。 孙老太傅见他支支吾吾许久,看向这个外甥的眼神越发失望。 肖若宸也察觉到了外公的变化,只略微惊诧了一下,便道:“外公!我有话要与你单独说,” 大约两刻钟后,两人结束了秘密交谈,肖若宸搀扶着孙老太傅步伐稳健地重新回到茶厅。 吴安云注意到孙贤山的脸上的杀气没了,反而多了几分轻松从容。看来这肖若宸手里还握着不为人知的底牌,在柳姨娘的事上才敢一直无所畏惧,并非全是自大。 想到这,吴安云再次感叹,武安侯府气数未尽,自己的和离之路还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待孙贤山坐定,喝了口茶后才宣布:“柳姨娘既然已在安云的要求下降为贱妾,收回嫁妆,那就不另做处罚了。” 说完,孙贤山深沉锐利的目光扫视过茶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在吴安云身上停留。 “至于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怀上四个多月了,什么国孝期有孕纯属无稽之谈。安云你这孩子都没搞清楚就乱说,看把长辈们都急成啥样了。” 果然,肖若宸这底牌够大的,孙老太傅无所畏惧了,又开始睁眼说瞎话。 “外公!这可真不能怪我,柳姨娘那肚子哪里能看出有四个月了。话说都四个月了肚子还那么小,可别是有什么问题,要不请宫里的太医来瞧瞧吧?” 吴安云说完,笑容得体地对上孙老太傅锐利的目光,孙贤山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干咳两声,正要开口时,却被肖若宸抢白了。 “吴安云,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别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轻儿母子定会好好的。”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是要质疑宫里太医的人品还是质疑圣上选拔太医的眼光?又或者是柳姨娘的肚子另有隐情?这么害怕太医。” 面对吴安云的质问,肖若宸气得重重喘了口粗气,厉声骂道:“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是那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轻儿的事你少管。” “哦!” 吴安云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拔高声音道:“侯爷今日的嘱咐,我吴安云记下了,侯爷尽管放心!等把侯爷给柳姨娘置办的嫁妆都收回后,只要是柳姨娘的事,我从此都会不管不顾。如此,侯爷可满意?” “你!你身为武安侯府当家主母岂可······” “侯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吴安云直接打断肖若宸的训斥。这肖若宸既想要把柳姨娘捧高,甚至让妾室踩在正妻的头上,自己对正妻更是少有好脸色。居然还有脸要求正妻任劳任怨地操持整个侯府,做梦去吧! “好了!你俩吵够了没?” 孙老太傅厉声喝止,肖若宸那没能出口的训斥只能憋屈地收回。 “现在来商讨今天的最后一件事。” 孙老太傅声音苍老,语气却不容质疑。 这第四件事是孙氏留下的遗物该如何分配?作为父亲的孙老太傅自然是最有话语权的,且此事说白了是侯府内部的争斗,损害不了别家,众人的反应都比较平淡。 肖若宸见众人的反应,心中有了思量,立即站起身,看向孙老太傅道:“外公!我认为母亲的遗物都登记造册,入侯府府库最合适。” “嗯!” 孙老太傅对肖若宸点头回应。 他的好外甥今天总算明智了一回,转念又想那尊被摔碎了的南海玉观音,那可关系芸丫头前程,侯府与兵部侍郎家的联姻。又不满地剜了一眼这个过分宠爱妾室的外甥。 孙老太傅很快又换上了一副庄重肃穆的表情,眸光深沉地看向吴安云:“宸儿的妾室,你俩既然已经商量好了,老夫就不过问了。可是,长嫂为母,芸丫头的婚事你得给我保住了。” “即便外公不说,我也会对三妹妹的婚事上心,可如今,母亲留给她的那尊至关重要的南海玉观音没了,我就算想管也巧妇难为无米炊呀!” 孙老太傅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依旧不容质疑对吴安云道:“我女儿如今不在了,侯府的一切内务皆由你做主。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芸丫头和兵部侍郎家的婚事意味着什么?且你与武安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外公的教诲,安云谨记于心!三妹妹与唐公子的婚事,安云一定尽人事,听天命。” 吴安云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出,孙老太傅眉头微皱,眼睛里多一丝道不明的深沉。 第44章 护身符 “外公的教诲,安云谨记于心!三妹妹与唐公子的婚事,安云一定尽人事,听天命。” 吴安云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出,孙老太傅眉头微皱,眼睛里多一丝道不明的深沉。 今日这个谈判历时两个时辰,至此终于圆满结束。 肖若宸在吴安云为首的催促下,写了三份柳轻轻身份确认无疑的保证书,按上手印盖上信印后分别交于三家。 还有那份武安侯府给吴安云赔偿五万两白银的医药费欠条,肖若宸也不情不愿,委屈万分地写下了。至于从肖若宸私库出一半医药赔偿金的事,毫不意外,肖若宸找理由推后了。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由外公敲定的先赔付一半的医药费,你是想耍赖不给了是吗?” “吴安云,你我是夫妻,这都信不过我,我堂堂侯爷岂会因五万两银子就耍赖?我只是迟一点再整理出来给你而已。” 吴安云冲他翻了个白眼。 “首先,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可信度,其次,我的病情等不了你。把你私有的房契地契都拿来,找个牙人来估价能耽误你多久?” “咱们家的事,怎么能让外人掺和呢?你今天就非要逼我是不是?” 果然是想耍赖,吴安云看着还没走光的亲戚,突然大喊:“各位先别走,今天的事情还没完,都需要大家再留一会帮我作个见证。” 邵妈妈和红袖非常有眼色地去请回尚未走远的孙老太傅和沉现民。 在得知被请回来的原因后,沉现民十分气愤,而孙老太傅除了气愤,看向肖若宸的眼神除了失望似乎还多了两分嫌弃。 吴安云无视肖若宸的愤怒与指责,站到中间对重新坐定的众人先恭敬施礼,然后才开口。 “今日两次劳烦诸位长辈,安云先在这里给诸位赔礼道歉了!” 吴安云说完冲众人拱拱手。 “只是今日的事,没有诸位长辈做见证只怕安云依旧得不到真正的公道,明日还是得去大理寺,去刑部递状纸。” “吴安云,你就那么着急是吧?答应先给你一半的钱,我只是想等到母亲丧礼完后再给你,你倒好,又告起状来了。” 肖若宸赶紧出言找补,为自己捡回点脸面。 吴安云一脸漠然地看着肖若宸,冷冷道:“以你的人品,我今日若拿不到那价值五万两白银的产业,那必定就是永远都拿不到了。” 肖若宸气愤地咬牙,想骂又忌惮众多长辈在场。他哪里是不想给这笔钱了?只不过是想一般半从公中挪出来,剩下的一般自己挑些地段不好不挣钱的赔给吴安云而已嘛! “外公,大舅舅,还请你们做个见证!这笔医药费与我性命攸关,而收回侯爷给柳姨娘置办的嫁妆不仅与我相干,更关乎三妹妹的前程,用那些收回来的嫁妆给三妹妹再寻一座玉观音。” “所以,你想让我们等你拿到产业收回妾室的嫁妆再走?” “正是!外公果然料事如神。” 吴安云确实需要这座大佛坐镇,便拍了句马屁。 “荒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长辈。” 孙老太傅一脸疲倦仍强撑着精神,好像真的老了精力跟不上了。 “宸儿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但今日既然是为平你愤懑还你公道而来。” 孙老太傅说着转头看向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媳。 “岩儿和杨氏你们就留下给她作个见证吧!” “是!父亲。” 这场扯皮最后闹到半夜才结束,在大舅舅沉现民的帮助下争取到了地段还算不错的一间银楼加五个铺子,还有一座已经租出去的三进的宅子。加上侯府公中出的城西的生药铺子和一大一小的两个庄子,吴安云今天算是收获颇丰。 至于去收回柳姨娘嫁妆的事,吴安云叫上了肖若芸和孙氏生前的心腹万妈妈。 此时的肖若芸对吴安云敌意很大,毕竟吴安云才让侯府的财产大出血一次。可是收回柳姨娘的嫁妆又关乎她自己的前程,在这场财务争夺战中肖若芸表现得非常卖力。 当最后一个物件搬出琴瑟院时,柳姨娘已经动了两次胎气,肖若宸当着沉现民的面大骂吴安云,吴安云立马态度坚决地要给宫里递帖子请太医,肖若宸气得闭嘴直握拳。 深夜,武安侯府通往前院的鹅卵石道路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慢慢地走着。 “安云,你今日虽争赢了,但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沉现民叹了口气,看着外甥女说出自己的担忧。 “大舅舅明知道我今日行为有些过激,为何还要帮我呢?” 吴安云有些调皮地笑问沉现民。 沉现民怔愣了片刻,后正色道:“那肖若宸宠妾灭妻,还害得你只剩半条命,若不帮你只怕不久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我于心不忍,将来更无颜见婉儿。” “所以啊!我尽力争取,有钱在手。重病也能靠钱续命,若我今日软弱不争,明日只怕是需要根人参都得看人脸色,可能最后啥也没要到还被无耻之人训斥,没病死倒先被气死了。” 沉现民眸色深沉看着吴安云认真地问:“安云,你之前一直很缺钱吗?” 吴安云分毫不让争取财务赔偿的样子,倒是沉现民误会了。 “不瞒大舅舅,我母亲的嫁妆以及祖母给我的添妆,只要不铺张浪费,足够我安逸富足地过一辈子了。” 吴安云驻足望向远方,幽幽述说旧事。 “只是,当一个妾室拥有大量的财物之后,差点害得我一尸两命;在我养病之时,若无钱财,就会面临无力防守无药可用的绝境;还有昨日肖若宸挥拳相向,若不是我平时待人宽厚,常给赏赐,谁会替我挨打?” 说到这,吴安云平静地看着沉现民,坚定地说:“经历过这些事,我深深觉得钱是我命途多舛的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道护身符。” 沉现民听后,沉思半晌,然后重重点头。 这个外甥女,一个人面对了太多磨难,心性与从前大变样了。 送走沉现民,吴安云走回仰月阁,才走近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吵嚷声。 “吴安云今天讹了武安侯府那么多财物,她居然还想睡好觉?” “吴安云你个不要脸又贪婪的女人给爷滚出来!” “对!这个女人不把钱给吐出来,我就烧了这仰月阁。” 这是肖若霆,肖若宸的三叔肖双杰以及肖若宸的护卫肖长宁的声音。此时,这几个人正站在仰月阁大门前叫嚷。 肖若宸今日钱财大出血,柳姨娘还动了两次胎气,一肚子气无处发泻,这是故意让人来仰月阁找茬呢! 看来今晚注定不能安眠了,好!既然你们不让我安歇,那就大家都别睡了。 吴安云转身走到耳房,找到常为邵妈妈跑腿的小厮青山,吩咐了他几句后,吴安云又找到那个壮实又灵活的秦大娘子,同样吩咐了几句,吴安云就往仰月阁的正门走去。 “你们几个大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主母的院子里想干什么?” 众人闻言齐齐转身,寻找这道冷厉质问声的来源,吴安云离他们五米远处正审视着几人。 第45章 请君入瓮 “你们几个大男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主母的院子里想干什么?” 众人闻言,齐齐转身寻找这道冷厉质问声的来源,吴安云在离他们五米远处正审视着几人。 面对吴安云的质问与审视,这几人只有片刻的迟疑,立即换上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 “吴安云,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们几个是代表武安侯府来拿回你今天从侯府讹诈的财物的。” 肖若霆首先开口。 肖双杰也跟着吼道;“对!你识相的话就赶紧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样?” 吴安云毫无惧色地看向这个孙氏在时安分老实了大半辈子的三叔。 “二公子,别跟她废话,她不给我们直接进屋搜得了。谅她也不敢闹出去让人知道,不然她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肖若宸的贴身侍卫肖长宁靠近肖若霆耳语。 这肖长宁和他哥哥肖长康都是武安侯府的护卫,被赐姓肖,老爹为老侯爷肖双英挡过暗箭,毒发而亡后,两兄弟被老侯爷收留,习得一身好武艺,后在肖若宸身边当贴身护卫。 吴安云嗤笑一声,对肖长宁怒骂道:“我都听到了!好你个狗奴才,竟敢丛勇主子犯罪,居心不良,该当众杖毙。” 被揭穿的肖长宁也不装了,露出一副傲慢神色,愤怒地看着吴安云道:“我是侯爷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动我?你这个狠毒又贪婪的女人,你才居心不良,柳姨娘被你害得动了胎气,至今昏迷不醒。” 然后又十分认真地看向肖若霆。 “二公子,别听她的挑拨离间,她惯会玩弄阴谋诡计。” 肖若霆大概是今天早上吴安云跟他说的话听进去了,半夜擅闯女子闺房,而且还是自己大嫂的房间,传出去他在神机营肯定呆不下去了。所以,还在犹豫中。 “啪啪!” 吴安云鼓掌,然后逼视肖长宁问道:“肖护卫好胆识,不仅敢夜闯主母院子还敢辱骂主母。不过,以你的身手一个人进去把我的仰月阁搬空都行,何必非要拉上肖二公子给你做垫背呢?” 这下,本来气焰高涨的肖若霆听到吴安云的话后,狐疑地看了一眼肖长宁。 肖长宁气急,指着吴安云道:“你个狡诈妇人,休要挑拨离间!我身受武安侯府大恩,自然要维护侯府,你今天讹诈了侯府那么多钱,我定要让你吐出来。” “既如此,那你就更要身先士卒了,不该连累侯府主子的清誉才对,我仰月阁的珍宝都在里面,你要偷要抢自己进去,拿出来交给你主子便是。” 吴安云挑衅地看着肖长宁,肖若霆和肖双杰此刻也都向肖长宁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哈!分裂敌人内部,给敌人制造矛盾,这招就是好使。 被三道目光灼烧着的肖长宁犹豫半晌,咬咬牙,用视死如归的眼光看向肖若霆道:“罢了,这刁妇欺人太甚,我这就去为武安侯府讨回公道。” “仰月阁里的人全都给我出来!” 吴安云一声令下,肖长宁,肖若霆和肖双杰三人皆一愣,难道有高手在此埋伏?已经走上前的肖若宁立即做出防御动作。 看到是邵妈妈领着红袖几人从仰月阁出来,这几个大男人心里皆松了口气。 待邵妈妈几人走到吴安云身边后,已经被赶鸭子上架的肖长宁不得不继续前进,待他踏进仰月阁,往里走时,吴安云立即下令把仰月阁所有的门窗都关上,锁死。 肖若霆心里一惊,肖双杰此刻也慌了,两人对视一眼后,都看向吴安云。 “邵妈妈你去看看青山回来没有?” “红袖,依兰,你俩去给我搬个椅子来。” 吴安云吩咐完,一脸悠闲地看着仰月阁,嘴角还挂着一抹阴冷的笑。一向胆小的三叔肖双杰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要悄咪咪地溜走。 “三叔,先别走啊!肖长宁还没把东西给你们偷出来呢?”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 “不了,你婶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那个我先回去陪你婶子了。” 说完,肖双杰脚底抹油般快速跑出仰月阁。 “大嫂!你这是?” 吴安云只静静地坐着,慢慢品味青桃端上的热茶,并不理会肖若霆。 大约半刻钟后,京兆府的人带着一群捕快点着火把,跟着邵妈妈快步进入仰月阁院子。 “是谁报的案?” 一个方额阔脸,蓄着髭须穿着官差服饰的带头大哥,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问。 吴安云赶忙起身相迎道:“官差大哥,是我报的案。那贼人武功高强现如今还在屋子里,你们赶紧去把他抓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官差大哥,你不要听她乱说。” 肖若霆急忙跻身上前解释。 那带头大哥狐疑地看了看见两人,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他也算是经年老吏,这大户人家的是非可见过不少,并不想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官差大哥!我才是报案人,现有武功高强的贼人半夜闯进我的院子里偷东西,你们去把贼人抓住,一审便知。” 吴安云声音明净而有力。 “嘭!”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房子西边破窗而出,翻了个筋斗身子着地,又迅速站了起来,动作极快,正往院墙那边跑,打算翻墙逃脱。 当那个身影快跑到墙跟时,就被蓄着髭须的带头大哥扔出火把狠狠击中,那身影吃痛“啊”了一声便倒下了,几个衙差快速上前把人摁住。 吴安云和那髭须大哥一同上前查看,吴安云真想大笑。这贼人蒙着脸身上还背着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金银细软,房契地契,这下人赃并获了。 其中一个官差一把扯下贼人蒙脸的布,问道;“这人你们可有人认识?” “当然认识,这是侯爷的贴身护卫肖长宁。” 吴安云干脆利落地回答。 “官差大哥,这里面有误会,不关长宁哥的事,都是吴安云她故意激长宁大哥进去偷东西的,长宁哥进去后她还叫人把门窗都锁死了。” 肖若霆冲到肖长宁前面挡住,着急忙慌地向官差解释。 “二弟,你刚刚也说了肖长宁进去是要偷东西,我不让人把门窗锁死,难不成还要房门大开迎接他来再送他走?再说了,人赃并获,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还有假?” 吴安云立即反驳道。 肖若霆愤怒地看着吴安云,眸子似要迸发出火星子来,片刻之后眸子里的火光黯淡下来,用力挤出一抹讨好的笑意,用略带懊悔的语气说道:“大嫂,长宁哥就是一时迷了心窍,你高抬贵手绕了他这一回吧!” “二弟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那些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贼人被抓后,哪个不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鬼迷心窍,以后会改过。所以,这种人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吴安云转身看着肖若霆,轻蔑一笑。 “若轻易放过他,今日他只是抢夺主家财物,他日弑主犯上也未必干不出来。” 说完吴安云走到那髭须的带头大哥面前,正色道:“官差大哥,你们把他带回衙门审讯吧!” “且慢!” 当这群捕快押着肖长宁往仰月阁院门外走时,肖若宸匆忙赶来大声阻止。 第46章 绝不姑息 “且慢!” 当这群捕快押着肖长宁往仰月阁院门外走时,肖若宸匆忙赶来大声阻止。 肖若霆看到自己的大哥肖若宸到来,似乎顿时有了主心骨,也不再装懊悔了,对吴安云冷哼一声后向大哥投去求助的目光。 只见肖若宸快步走到那髭须带头大哥面前,借着火光看清了这人的长相,立即朝对方拱手道:“原来是风捕头!风捕头深夜前来,肖某未曾迎接,失礼了!” “武安侯客气了!我接到报案,今夜是为公事而来,怎敢劳烦侯爷迎接?” 风捕头也拱手回礼,言语恭敬却态度疏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肖若宸微微皱眉 ,旋即温和一笑看着风捕头说道:“风捕头,今夜的事是一场误会!这个护卫是奉我的命令来此为妾室拿根人参,没想到正妻悍妒不肯给。可人命关天,我的护卫也是急了才会抢夺,闹成现在的样子,让诸位看笑话了!” 肖若宸说完还冲这群捕快尴尬地笑了几声,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而那群捕快听后也笑了,还有人嫌弃地看了吴安云几眼,这大户人家的妻妾争斗,大都只会在家里斗斗,可这女人却惊动了官府,真是够彪悍的。 风捕头一时不决,听完肖若宸的话看了眼吴安云又看向被抓住的肖长宁,视线扫到拿着肖长宁偷盗赃物的包裹,想到里面满是金银细软,银票和地契,又看向吴安云。 这种内宅纠葛,最后还是得看报案人的是否会坚持闹大。 “侯爷刚刚说这贼人是为拿根人参而来的,那为何在场的捕快抓住他时,他蒙着脸,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袱,且包袱里全是我的财物,里面还有不少是我的陪嫁之物,可都是过了官府文书的。” 吴安云冷冷质问,肖若宸刚刚在众捕快前装出来的尴尬笑容,瞬间化为愤怒。 吴安云无视肖若宸的怒气走到风捕头面前,看着风捕头一脸正色道:“风捕头,麻烦你让人当众检查检查这贼人偷的包袱,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参?” 风捕头示意手下去检查包袱,不一会便有了结果。 “回风捕头,这包袱里全是金银细软,银票和地契之类的贵重之物,没有人参。” 这下肖若宸在众人面前是彻底没了脸,他也想不到肖长宁会那么蠢。若当时他什么都没拿,即便官差来了,自己现在肯定能保他全身而退。 “有劳这位小哥了!” 吴安云对那位汇报的衙役道了声谢,立马收起笑容对风捕头严肃道:“既然这事没有误会,就请风捕头赶紧带人回衙门立案审讯,以肃公正吧!” “不能把人带走!” 肖若宸厉声喝道。 风捕头嘴角一抽,眸光似有不满地看了一眼肖若宸道:“武安侯,此事人赃并获,夫人要求立案合理合法,我等也没办法。若你不想让此人见官,不如跟夫人好好说说吧!” 肖若宸还没用侯爷的身份压人,这风捕头就开始了讲理法了,这是不想给自己沾惹徇私渎职的名声,看来以势压人在风捕快这里是行不通了。 肖若宸看了一眼神色冷漠的吴安云,想到自从孩子没了后,这个女人跟他是越来越疏离了,今日还叫了娘家长辈来讨说法,自己的话她八成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 正当肖若宸想着如何放低身段,为长宁向吴安云求情时,吴安云却先开口了。 “侯爷还有二弟,你们不必多言,此事出在我仰月阁,对这种抢夺主家财物的贼人,我吴安云绝不会姑息。” 吴安云神色冷漠,态度坚决。 “带走吧!” 随着风捕头一声令下,众衙役押着肖长宁带上赃物,齐齐离开了仰月阁。 顿时,仰月阁的院子里只剩吴安云和众仆妇,跟愤恨的肖若宸肖若霆两兄弟对峙。 “侯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小厮边嚷边摔跤又爬起跑向肖若宸。 “胡说什么?本侯哪里不好了?你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 肖若宸无处发泄的一腔怒火直冲这个小厮骂。 小厮被骂后,顿觉自己失言,立即跪下,有些结巴道:“是,是老夫人的松柏院着火了。” “什么?母亲才走,你们这帮狗奴才是怎么看院子的?” 肖若霆也冲着小厮怒喝,宣泄他今天的一腔怒火。 这两人真不愧是兄弟,连怒火中烧牵连无辜的样子都那么像。 “肖若宸,肖长宁的事你不解释一下再走吗?” 看着毫无愧色更无悔意大步往外走的两人,吴安云忙出声把人叫住。 肖若宸闻言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吴安云,一脸愤恨道:“本侯跟你这种歹毒无情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很好!侯府这群人展示出来的的本性越丑陋,越无情,自己将来对付他们时才不会手软。 待吴安云呵欠连连地在红袖的伺候下安寝时,武安侯府高悬正空的明月已经往下爬了一段。打更人走过武安侯府侧门的大街,敲响梆子,一慢三快,咚——咚咚咚,喊道:四更! 五日后的清晨,吴安云这天起得特别早,经过一番“打扮”后,镜中俨然出现一个面色苍白,容颜憔悴,形容消瘦的女子,吴安云对此十分满意! 因年关将近,孙氏的丧礼并没有在家停灵太久,今日是孙氏出殡的日子,侯府先会送棺木到祖坟附近的罗刹古寺停放,待年后再另择吉日安葬,作为侯府长媳的吴安云怎么也得去送送。 灵堂里香火熏腾,哀乐不断,到处披白挂孝,各色精美大气的纸扎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侯府的一众孝子和几个孙家人看到吴安云突然出现皆是一惊。 肖若霆最先沉不住气。:“你来干什么?这里不受欢迎你。” 面对肖若霆的质问与驱逐,吴安云只淡淡地说了句:“今日是母亲出殡的日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来送她一程。” 说罢,吴安云跪在灵前哭泣,还不忘边哭边烧纸,众人看到这一幕,大都感叹武安侯府家门不幸,这府中女主人一死一病的,往后还能支棱得起来吗? 侯府有些人看吴安云哭,也跟着神伤,待吴安云哭完,也快到了起灵的时辰。 “嫂子既然如此舍不得母亲,不如跟我们一道把母亲送到罗刹古寺好了!” 一直安静旁观的肖若芸,有些不怀好意地试探。 “我正有此意,三妹妹可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听到吴安云这么说,不仅肖若芸连侯府其它人也有些意外了。 吴安云立马招来邵妈妈和红袖几人,吩咐道:“侯府到罗刹古寺路途有些远,今日必要在外面过夜了,邵妈妈你赶紧让人备好御寒的衣物,还有我要吃的药。” 吴安云说完还十分费力地咳嗽,依兰在忙给她轻抚后背顺气。 “老奴这就去准备!” 邵妈妈恭敬施礼后退下。侯府众人面面相觑,这吴安云难道真的要一起去罗刹古寺? 她跟母亲的关系可不算好,为博好名声真是够拼的,都病成啥样了,还来凑数,外人看到了谁不夸她一句好? 肖若芸心底暗暗道:“不行,绝不能遂了她的意。” 第47章 逛牙行 “嫂子,我知道你一片孝心!可你如今病着,太夫说了你不能再受寒受累,你若今天跟我们走着一趟,回来后病情加重,或者中途就病重,你叫母亲走得如何心安?” 肖若芸说得十分诚恳,面上也尽是担忧之色。 “你就别去给我们拖后腿了,母亲可不想见到你。” 肖若霆说话依旧难听,说完还冲吴安云翻了个白眼。 “二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母亲为何不想见到我,刚好当着众人的面请二弟把话说清楚了。” 吴安云一脸苍白,神色却与这份脆弱相反,紧咬不放追问到底。 “二弟的意思是母亲不想看到你这副病容,母亲素来待人宽和,你若真有孝心就别去了,省得别人误会侯府苛待媳妇。” 肖若宸一脸疲倦地给肖若霆找补。今日是母亲出殡的日子,他不想生事,更没心力应对吴安云的纠缠。 吴安云循声看去,才几日不见肖若宸整个人就消瘦了许多,胡茬遍布下半张脸,眼圈青黑,眼球爬满红血丝,面色蜡黄憔悴。 看来,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让他招架到身心疲惫。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既然大家都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吴安云顺势应下,心底暗喜。 “刚刚已经跟母亲告别了,我这副病容就不再来碍你们的眼睛了,依兰,我们走。” 说完,吴安云带着红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肖若芸感觉自己又中了吴安云的圈套,似乎从一开始吴安云就没打算要跟他们一起送殡,自己又被她利用了,可恶。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一般都很准,吴安云确实从没打算跟他们一起去罗刹古寺,因为她今天有要事要办。 这日中午,武安侯府后门的永宁巷拐角处停了一辆外饰简单低调的马车,因正值饭点,后门的婆子和小厮都吃饭或者躲懒去了。 吴安云带着背着大包袱的邵妈妈和红袖从后门出来,很快便上了那辆低调的马车。 “夫人!我们现在要去哪?” 待车上的主仆三人坐好后,今日充当车夫角色的老康才问道。 “去洒金大街的铺子后门!” “好勒!” 收到话的老康,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扬起马鞭往洒金大街方向驶去。 老康是吴安云母亲沉婉儿当年陪嫁带进吴府的人,一直在陪嫁的枣花庄做庄头,如今枣花庄成了吴安云的陪嫁,老康自然变成了吴安云的手下。 上次设计赶走王府医后,本是打算让人把王府医绑到枣花庄让老康看着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洒金大街,在姝色浓铺子的后门停下。 这姝色浓是吴安云手下最赚钱的铺子,前是宽敞的店面,后是院子,这小院被花掌柜物尽其用,成了她和徒弟阿云的手工作坊。 花掌柜祖上与沉家颇有渊源,六年前花掌柜初到京城闯荡之时,吴安云手里有铺子,而花掌柜有手艺,两人一拍即合开了这间姝色浓。 姝色浓里有一间只有吴安云和花掌柜才知道的一间地下密室,今天吴安云来此的目的就是要把仰月阁的财物地契都存放在这间密室里。 肖家的人太无耻了,晚上才赔给自己的医药费,半夜就叫人抢回去。只要吴安云还在武安侯府一日,等肖家人忙完手头的事或者缺钱了,必然又会来打自己的注意,可不能便宜了他们。 待吴安云从姝色浓出来,跟邵妈妈红袖三人坐在赶往牙行的马车上时,听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 “夫人,奴婢刚刚听花掌柜的徒弟阿云说,两日前兵部侍郎家的唐公子带着赵绮柔县主来姝色浓买了好多胭脂水粉!” “此话当真?阿云她没看错?” 邵妈妈见红袖不确定的样子,忙说:“夫人,常来咱们姝色浓买胭脂水粉的贵族小姐虽多,可绮柔县主和唐公子这对俊男美女,阿云怎么可能会认错?” 确实,但凡京城家世显赫的或者有名的风云人物,阿云连她们身边的仆从都能叫出名字,是不可能认错的。 那天肖若云和自己说唐公子跟她保证等她孝期过后再娶她的事,看来只是男人为不让自己担上薄情的名声,哄骗小姑娘的鬼话而已。 马车缓缓停下。 吴安云一行人首先来到京都名气最大的一家官牙,年轻牙郎一看来人的衣着打扮和气度仪态,异常热情地把三人迎进单独的接待室。 “听这位妈妈的意思,贵人你是想找些身手好的护卫?” “你这可有?最好是签了死契的那种。” 吴安云隔着帷帽说出要求。 “这,这签了死契的倒是有几个。以前是镖师,后来得罪了人犯了事,受了刑。从金陵发卖过来的,只是现下一身伤,也瞧不出身手如何?” 牙郎倒是实诚,委婉地说出几个镖师伤得比较重,要买还得花钱医治,不过在他看来,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不像是差钱的主。 “能走南闯北做镖师的,这身手肯定差不了。” 听到吴安云的话,年轻牙郎面上一喜,看来这买卖有希望。谁知这女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容立马僵住。 “可惜,我是急着用人,等不了几个犯过事还在养伤的人。” 吴安云想了一下又说道:“这样吧,人你先给我留两天,我若是找不到更好的就回来把他们买了。” 邵妈妈掏出一个银锭子交与牙郎,随后主仆几人走出了牙行。 “夫人,我们一定能找到更合适更好的!” 红袖看着吴安云略有倦意的脸忙安慰道。 吴安云没有接话,只是冲着红袖和邵妈妈点头笑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灵魂跟这具身体还在磨合期,总是容易犯困,对于找护卫一事,虽然急但她可没有气馁,却不知该如何跟车里的两人解释,干脆不解释了。 吴安云主仆三人又逛到了私牙,这私牙的离官牙不远,却比官牙大了许多。牙婆子牙郎对这主仆三人一个赛一个地热情,这下都不知道该找哪个好? 吴安云虽说也操持过武安侯府一年多,可侯府买奴仆的事都是孙氏在管着,或许是为了削弱吴安云在武安侯府的势力,怕她借机安插自己人。所以,吴安云身为主母也没有熟识的牙婆子。 面对众多纷纷向自己招手的牙人,吴安云停下脚步,大声说:“你们这可以有身手好的?不论男女,最好是签死契的那种。” 此话一出,不符合要求的牙人就退去了大半。 吴安云看着剩下的五人,说道:“一个一个地说一下,你们手里都有什么人吧?” “我先来!” 一个穿着暗红褙子干瘦眼睛却很有神的牙婆强抢先发话。 “我手里的人一定符合贵人你的要求,是个身高六尺三寸的姑娘,曾经徒手就能把三个调戏她的大男人给打倒,使得一手好鞭子,还会打猎,人也机灵,贵人你把她买走当个贴身女侍卫,铁定合适!” 吴安云点点头道:“听着倒是不错,这姑娘在你这多久了?” 牙婆子没想到吴安云会问这个问题,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也就十天左右。” “嘿!黄婆子,那姑娘在你那都快两个月了也没能出手,净在这诓人,可别耽误我们的生意。” 一个体态颇丰,肚子高高隆起的身穿锌灰色唐草纹棉衣的中年男人扒开黄婆子上前一步说道。 “那你手里又有什么人?” “我手里的人可比黄婆子的强多了,是两个结实能打的汉子,从金陵过来寻人的,手里盘缠用完了自愿卖身为奴的,身家都清白着呢!唯一不足的是他们只愿签活契。” 又是金陵,东南一带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吴安云心里暗道。 第48章 趟鬼市 又是金陵,东南一带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吴安云心里暗道。 吴安云,看了这胖牙郎一眼,然后向众牙人道:“我今天下午刚好有空,你们手里的人都带我去看看吧!” “就从黄婆子开始。” 吴安云纤细的手指指了一下露出明显笑意的黄婆子。 黄婆子领着吴安云主仆几人前行,绕过几家牙行,来到一间促狭矮小的茅草屋,终于见到了黄婆子口中身高六尺三寸擅长使鞭子的姑娘。 这姑娘皮肤很白,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面部线条凌厉,一双眸子虽是与汉人无异的深褐色,却一眼便知她绝非汉人。 看到吴安云几人,姑娘眸子里露出些许慌张又警惕的神色,戴着绿松石间玛瑙穿成手串的手抓紧了腰间的软鞭,将一个胡子花白,头发卷曲的老年男性死死护在身后。 “那躺着的是她什么人?” 听到吴安云问话,黄婆子忙回道;“那是她的父亲,就因为要买她就得连她父亲一起买下,还必须给他父亲看病就医的要求,才在我这耽搁了许久。” “买她需要多少银子?” “这姑娘年轻长得好,身手也好,价格自然贵点,买下她需要二十五两白银,至于她的父亲就便宜点给贵人,三十两银子贵人你就把她俩都带走如何?” 黄婆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吴安云,眼神的精光像能穿透帷帽看清客人般。 “价格倒还好!不过人不合适。” 吴安云拒绝这单买卖后,不顾黄婆子的挽留带着邵妈妈和红袖走出了小屋。 “夫人,难得有一个身手好的女子,且她又有父亲这个软肋,为何不合适?” 主仆三人走在一层薄雪覆盖着的小道上,红袖跟在夫人身后好奇问道。” 吴安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望了眼邵妈妈问道:“邵妈妈,你以为呢?” “老奴看那姑娘并不想被夫人买走的样子,太过警惕,甚至有一股敌意。她们父女俩都在人牙子手里快两个月了,不知道见过多少买主了?按理说见到夫人不该如此警惕才对。总之,夫人不买她的决定是对的!” 邵妈妈不愧是在人情场上历练多年的人,一下子就说出症结所在。 “别人无心咱也不能强求,而且那姑娘手上戴着的绿松石间玛瑙手串可价值不菲,黄婆子给这对父女才要价三十两,那手串可远超这个价。她还要卖身,八成是在等人。” 吴安云接着邵妈妈的话,给红袖解释。 行至拐弯处,左上方隐隐传来沉闷的吱呀声,忽然房顶倒塌,厚厚的大雪瞬间倾泻下来 ,一排缘木眼看就要砸向吴安云主仆三人。 “啊!” 片刻震惊后,红袖吓得大喊起来。 吴安云拉着邵妈妈与红袖极力躲避,可她们如今站在两排房屋的夹道上,可以疏散人群的地方太窄了,根本来不及跑出夹道,竟无处可避。 在那排缘木距离吴安云头顶不到十寸之时,吴安云本能地用手死死护住头部,害怕地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感觉到那排缘木并没有如意料中砸到自己,吴安云缓缓睁眼。只见纷纷扬扬的落雪中,两个身手矫健的青年已经把缘木拉住,用力举起扔向夹道外面。 “哎呀!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就要出人命了。” 说话的正是刚刚那个穿锌灰色唐草纹棉衣的胖牙郎。 “老姜头,天冷之前大家都叫了人来修缮屋顶,偏就你为省几个钱连看都没叫人来看,这下好了,还没到年底房顶就被积雪压塌了!” 胖牙郎拉着同样差点被屋顶压伤老姜头埋怨道。 “刚刚是老板你带人救了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说完,吴安云带着邵妈妈和红袖上前福了福身,向胖牙郎行礼道谢! 胖牙郎摆摆手,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贵人的礼我可受不起,救你们的是易德虎和易德木两兄弟。” 随着胖牙郎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人身高差不多,一个健壮一个精瘦,健壮的青年身穿粗麻布褐黄色衣衫,精瘦的年轻人穿着清灰色布衣,这么冷的天两人竟依旧精神十足,半点不见被冰雪冻伤的颓态。 两人见吴安云打量自己,既不意外也不多看,只朝胖牙郎投去询问的目光。 胖牙郎立即对两人招手,把人唤过来说道:“我猜贵人你八成也看不上那个性情古怪的异族女子,我就先把人带过来了,谁知还没见你们出来大雪就压塌了老姜头的屋顶,我们就赶紧跑过来看,幸好那木头没伤到你们。” “原来是这样,那这两人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人了?” 吴安云看了一眼那两兄弟后对胖牙郎询问道。 “正是!贵人你看合不合适?” 胖牙郎满脸堆笑地回答。 这两人今日救了自己,即便只是为报答,能帮的也会帮他们一次,只是自己找的是身手极高的护卫,这两人行吗? 在犹豫之中吴安云察觉到邵妈妈和红袖倒是有些着急地看向吴安云,显然她们对这两个刚刚救了自己的青年很有好感。 既然这样,就收了吧。 最后,吴安云以一人五十两白银的高价,分别与易德虎易德木两兄弟签了十年的活契。 待吴安云带着新签约的护卫走出私牙时,天色已经从雾蒙蒙变灰暗了。 于是吩咐老康带着易德虎易德木两兄弟先去吃晚饭,再给他们买一身可以御寒的棉衣后,先送去大迎来客栈休息。 自己和红袖邵妈妈三人也得好好修整一番,今晚要趟鬼市。 鬼市就在大晟都城之中,芭蕉楼向东的第一个路口,卧云桥那一带据说是鬼市的入口。 大晟朝自先帝登基,便实行一系列改新政,其中有一条就是为促进经济发展,满足人民的消费需求,取消宵禁制度。且取消宵禁制度至今已实行将近二十年了。 说是取消宵禁制度,其实也不是完全取消,只是关闭城门的时间延迟到三更,三更前街市不禁明火而已。 而鬼市则是待夜市完全消散后的五更才开始,鸡鸣时方散去。 终于熬到五更的吴安云带着红袖邵妈妈还有两个护卫,提着灯笼走到卧云桥附近。 走到桥底就见有不少人在摆摊,有卖卖旧衣物首饰的,有卖一看质量就不好的古玩字画,甚至还有混沌这类小吃摊。 吴安云这下是彻底傻眼了,这鬼市哪有半分传说中“人从之多得异物”和高人异士齐聚,能解答世间疑惑的样子?顶多就是一梁上君子白日行窃夜间销赃的场所。 不甘心的吴安云带着仆从侍卫穿行在摊贩之中,或许是她们一伙人实在太扎眼了,不少摊贩看她们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有几个还暗中进行了眼神交流。 对此,吴安云在一个卖刀的摊位前蹲下,让易德虎和易德木两兄弟各自给自己挑一把趁手的兵器,表明自己真的是来买东西的,并无恶意。 那几个原本对吴安云一行人露出明显敌意的摊贩,现下也不再死死盯着这几人看了。 “几位是来找东西还是来找人的? 几人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十三四岁,身形消瘦面目清秀,做小子打扮的少年正坐在石头边上。 “若几位是想找东西,那鬼市内的好东西可多了去了,是否需要我做向导?” 第49章 面具 几人循声看去,见是一个十三四岁,身形消瘦面目清秀,做小子打扮的少年正坐在石头边上。 “若几位是想找东西,那鬼市内的好东西可多了去了,是否需要我做向导?” “这里不就是鬼市吗?你说的地方又是在哪里?” 吴安云故意逗小子问道。 小子立即从石头上站起,跳下走到吴安云面前,一脸鄙夷地说:“一看你们就是第一次来的,鬼市内入口在哪都不知道,一两银子我带你们进去。” “嘿!你这小子坑谁呢?带个路就值一两银子。” 易德虎指着小子不满道。 “哼!鬼市内纵横交错,四通八达,毫无规律可言。没有我,就算你们侥幸找到入口也绕不出来。” 小子说完,对吴安云狡黠一笑又道:“带你们到入口是一两银子,带你们进去陪着你们逛,再把你们带出来要五两,而且,绝不讲价!” 易德虎看着小子狮子大开口的得意模样,正要发作。吴安云却一口答应了。 “行,带路吧!钱等你把我们都安全带出来再给你。” “不行!你们得先付一半,要是我把你们带出来,你们耍赖不给,那我今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拗不过这唯一的小向导,吴安云示意向妈妈给了小子三两银子。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易木虎提着灯笼在前探路,跟小子并排走一起,好奇问他的名字。 “我叫小蕉,我娘说她生我时梦到了芭蕉楼。” “听你这意思,你还有个兄弟叫小芭了?” 易木虎打趣道。 “嗯!从这个洞口进去,就到了鬼市内,越往里走,里面的人越鱼龙混杂,当然那些市面上难以买到的好东西也越多。” 吴安云看向那个非常不起眼的像是沟渠口的入口,要不是那个入口内传出的喧闹声,吴安云还真的以为自己被这小子诓了呢!” 几人跟着小蕉进入洞口,经过七拐八绕之后,终于见到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地下世界。 眼前是一条y字型的甬道,挖得特别宽,像是几条甬道打通后又加宽的样子,甬道尽头分叉的两条甬道上又有许多的入口,里面四通八达。 甬道里隔不到三米远便有一个临时支起的摊,每一个摊上都挂着一盏泛绿色的灯,许许多多幽绿火苗同时绽放,鬼市幽深阴暗的氛围被烘托得有些瘆人。 这地下的鬼市贩卖的奇珍异宝果然比地上的鬼市强多了,玛瑙玉翠,云锦绸缎,异兽药材,铜器摆件等等,这些东西都少而精地摆在不同的摊子前。 这些摊主极少有衣冠整齐干净的,脸上也没有白日里常见的摊贩的热情。用一句话说,就是这些摊贩一点也不像是这些珍宝的主人。 吴安云等人在小蕉的带领下,到处乱逛,对这几人来说什么都是新奇的。 绕是如邵妈妈这般在富贵人家见惯了好东西的老人,也忍不住拿起几样奇珍细看,发现是真的后就问价,然后兴冲冲地回到吴安云身边,欣喜地夸这个红珊瑚摆件有多精美,那种香料味道很纯又实惠。 突然,一个几乎跟易德虎一样的脸的人跳蹿到几人面前,众人当即被吓一跳,易德虎被惊吓过后立马拔砍向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人。就见那人用宽大的黑色袍子遮脸,再放下时,易德虎的刀却收住了。 易德虎的脸变成了吴安云的脸,要不是那身与众不同的黑色宽袍以及瞩目的身高,只看脸足以以假乱真。 在众人惊讶之际,那黑袍又以袖遮脸,再度移开袖子,吴安云的脸又变成了小蕉的脸,正对着几人吐舌头做鬼脸。 “千面郎君,你别再逗她们了!你要是把我客人都吓跑了,我就找你要银子去。” 小蕉忙上前拉着身穿黑袍的“小蕉”有些生气地嗔怪道。 那身穿黑袍的“小蕉”听了小蕉的话,咧嘴一笑,又拿袖子遮脸,再放下时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吴安云猜这张脸八成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你这小子真是的,他们先是你的客人,来到这里也可以变成我的客人,我这正在给她们展示我的手艺呢!” 这千面郎君说完,看向吴安云众人笑道:“几位,我扮得像不像?要不要买个脸谱?” 几人随着千面郎君的视线望去,一个挖成小隔间的铺面,门面外的两排木架上挂着许许多多的面具,有戏曲里的人物脸谱也有没有画的空白脸谱。 “不错!不过你在自己的脸上扮别人扮得那么像,那在别人脸上也能扮得这么像吗?” 吴安云看到千面郎君扮自己的扮得那么像时,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再次确认千面郎君的手艺。 千面郎君凝视着吴安云,眸子里闪过精光,按照他过去作做生意的经验,眼前的这个女子跟自己会有一场金额颇高的交易。 “这得看客人你要我给她扮的人跟真主的面部骨骼走向有多相近,两人越相似就能扮得越像。” 千面郎君看了眼易德虎又看了眼吴安云道:“这位兄弟和小姐你的脸型都是偏方圆型的,跟我的头骨较接近。所以,我远远瞧了两眼就能扮得很像,至于小蕉嘛!脸型虽与我不像,可是常常见到,多花些功夫自然也能扮个八分像!” 吴安云听后很满意地点头,又问道:“那你是晚上都在这里卖面具还是偶尔来?”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边,偶尔嘛也会去鬼藩楼那边碰碰运气,这些小蕉都知道。” 千面郎君说着,笑得有些慈爱地伸出右手摸了摸小蕉戴着破毡帽的脑袋,小蕉嫌弃地打掉他的手。 “鬼藩楼又在哪里?” 吴安云看着小蕉问道。 小蕉一听知道展示自己的机会来了忙道:“这位姐姐,鬼藩楼又叫大鬼市,我们现在这里叫小鬼市,从这里到鬼藩楼最少要走上一个时辰,你们要是想去,得另外加钱!” “嘿!你这小鬼头要钱的名头可真多。” 易德虎扬手佯装要打小蕉。 小蕉非但不怕还扬脸瞥了易德虎一眼道:“鬼藩楼那边你们几个不去也好,毕竟这里只是买卖货物,手艺还有消息,可鬼藩楼那边亡命之徒,江湖杀手众多,不少生意都沾血呢。去了,我害怕你保护不了你们主子。哼!” “你这臭小子,你看不起谁呢?” 这次,易德虎是真的怒了,被一个半大小子瞧不起。 易德木拉住易德虎劝解道:“大哥,咱们跟随主子来的,保护好主子就行,别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吴安云见易德虎已经被拉住,接着跟千面郎君谈面具的话题。 “好,我们今天先买你几个面具,下次需要你画新脸谱时再来找你!” 吴安云走到木架前挑面具,正想问价,就听千面郎君笑道。 “几位客人,我的面具五百两银子一个。” 看着一脸疑惑的吴安云又道:“客人可以先买了面具,什么时候需要我画新脸谱了,再拿着这面具来找我就行。” 话说得很隐晦,除了易德虎在场的人似乎都听懂了。最后吴安云拿了一个面具,邵妈妈疑惑地拿出几张银票,一脸心痛地付给千面郎君。 见吴安云出手阔绰又干脆,在前面领路的小蕉边走边挤到吴安云面前跟她搭话。 “漂亮姐姐,你今天是来买东西的吧?我还知道很多拥有江湖秘术的手艺人,路也熟。说不定里面有你要找的手艺呢?” 小蕉越说越兴奋,连到地上的坑都没注意到,一脚踩空。身子眼看就要往地上倒去,吴安云赶紧扶住他,免得他撞碎地上的陶瓷后被瓷片划伤。 扶稳小蕉后,吴安云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易德木不见了。 第50章 阿飞 扶稳小蕉后,吴安云才发现队伍里少了一个人,易德木不见了。 带着几人回去寻找,却差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散队伍,别看这是夜里五更才开始的鬼市,来此交易的人可不比白日少,尤其是这临近年关的日子。 “夫人!我在这。” 听到易德木的声音,几人循迹看去,只见他站在一个连摊位都没有摆,蹲坐在地上的年轻男子对面。那男子跟前一把宝刀直插入泥里,跟主人一样与这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小子在这里看什么呀?害得我们一通好找。” 易德虎第一个冲过人群,跑到易德木身边骂道。 “对不起,夫人!我看到这里竟有昆吾刀,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就忘了跟上你们。” 易德木一脸愧疚低着头对赶来的吴安云认错。 吴安云对兵器都不甚了解,自然也不认识昆吾刀,听了易德木的话,也蹲下来看那把插在泥里浑身通红的刀,刀刃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闪耀着夺目的寒芒,果真与众不同。 而昆吾刀的主人,白色中衣,黑色窄袖对襟夹衫,灰色比甲,腰间系着一条灰黑色腰带,面容清瘦,神情坚毅,五官在硬朗的脸部线条中透着一股类似书卷气的俊秀,即便是蹲着也能看得出来这个人身材颀长。 易德木八成是看上人家的这把刀了,这把刀铁定不便宜,这小子今天才第一天跟自己就给配那么好的刀吗?罢了!看在他俩今天救过自己的份上,要是钱带够了就给他买吧! “嗨!你这刀怎么卖啊?” 易德虎显然也对这把宝刀颇有兴趣,忍不住大声发问。 昆吾刀的主人,闻声后懒懒抬眸看了一眼易德虎,冷冷说道:“我这刀只配高手使用,不卖给你。” “你说什么?” 易德木赶忙拉住发火的大哥。 “听你这意思,你身手很不错了?不过你没跟我们兄弟俩比试过,你就说我哥配不上那把刀,也太自大了吧?” “你也配不上这把刀,我不会卖给你们的,你们走吧!” 昆吾刀的主人也没给易德木好脸色,同样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第一天给吴安云当护卫的易德虎,就连着被下了两次面子,脸上要挂不住了,当下就要跟昆吾刀的主人比试。 吴安云也想知道自己这俩护卫的身手到底怎样?以后好因人制宜地分配任务,故而没有制止易德护兄弟与昆吾刀主人争吵。 “只要你们在十招之内拿得起这把刀,那我便将这把昆吾刀送给你俩。” 被易德虎易德木两兄弟纠缠得不耐烦的昆吾刀主人,一脸冷漠地说出这个解决之道。 “行!“ “你可别后悔!” 昆吾刀主人冷笑一声道:“即便十招之内拿不到,抢得走也算你们的。你俩一起上吧!” 听到如此狂妄之语,易德虎两兄弟怒火中烧,两人一个进攻跟昆吾刀主过招另一个去取刀,谁知道易德虎三两下就被踢飞了,易德木大概跟昆吾刀主人过了五六招的样子也被一掌打翻在地。 易德木从地上爬起来,走对昆吾刀主人面前抱拳施礼道:“兄台武功高强,在下佩服,刚刚是我们兄弟俩唐突了,请见谅!” 易德虎见状顾不上身上疼,也立马走到易德木身边同样对刀的主人抱拳施礼道歉。 吴安云看完这几人的比试,心里大喜,若这昆吾刀的主人给自己当护卫,那自己从此都不用担心仰月阁会再次被人围攻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这里卖艺还是卖刀?” 见问话的是一个女子,昆吾刀的主人不想搭理,但易家兄弟跟自己道歉,还是愿意接受的。刚想开口,便觉得喉咙发痒,肺腑气闷,尽力抑制还是轻咳了起来。 跟人交手后动了气就咳,且听他这咳嗽声,难道是有内伤?吴安云仔细打量昆吾刀主人的脸色,清瘦坚毅的面上有些发黄似有病容。 “你们的道歉我接受了,你们走吧!” 昆吾刀的主人几声轻咳之后,一脸漠然地对易家兄弟说道。 “你卖刀是因为需要钱治病吧?” 昆吾刀主人看了一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女子,没有吭声。 接着又听她说道:“你来这里卖刀,说明你不想死,而不把刀卖给易家兄弟则说明你对你的刀很有感情,不想所托非人。我现在有个既可以让你的刀继续陪着你,而你又不用死的两全之法。” 昆吾刀的主人闻言,终于认真地看向吴安云,眼里没有了刚刚的漠视,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待吴安云继续说。 “现下正值隆冬,等到开春,天气回暖还需要几个月。而你没有钱还受了伤,甚至连吃饭都可能成问题,能熬过去活下来的机会可不大。” 看着被说中窘境,面上冷气退去了些许的男人,吴安云明朗一笑,同样蹲下身子,十分有诚意地一脸正色道:“我正好在招护卫,你武功不错,若你做了我的护卫,那么你眼前的困境就都迎刃而解了。” “我的伤你没有办法,况且我也不喜欢屈居妇人之下,供人差遣。” 昆吾刀的主人终于开口跟吴安云说话。 “若我能请到宫里的太医来为你诊治呢?”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凝视吴安云半晌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信不信,你跟我回去不就知道了?反正你的时间又不值钱。” 男人沉吟片刻,长长的凤眸里透露审视,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况且即便你治好了我,我也是不会久留的。” 吴安云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嗤笑道:“来鱼龙混杂的地找到个高手还要求他必须身家清白是个好人,这鬼市又不是许愿池,我可不会有此奢望。” “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在我找到武功比你更高的人之前,你做我的护卫长,保护我的安危并教授我手下其它护卫武艺,好好提升他们的武力。只要你教出几个高手,我就给你一笔钱放你走。毕竟,你这种人我也不敢久留。” 男人沉思半晌,凤眸平静地看着吴安云认真说道:“好!我跟你走。” 吴安云点头,笑着重复最开始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叫我阿飞就行。” “全名?” “詹飞。” “好!待会出去后,德虎,德木你们两兄弟先带阿飞回客栈休息,明日邵妈妈再带你们三个进府。” 邵妈妈听了吴安云的安排,对着三人叮嘱了几句。 这一趟鬼市收获真是不错,一个高手和一张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用得上的人皮面具。正沉浸在喜悦中的吴安云怎么也没想到,昨夜她的仰月阁竟着贼了,并且被洗劫一空。 在吴安云带着邵妈妈红袖偷偷回到仰月阁院门外时,完全惊呆了! 大门上被刀砍,被重物砸伤的痕迹触目惊心,院内的花草树木多被破坏,仰月阁的屋子东边的一角明显有被火烧过的样子,两个小丫头正在用刷子刷洗台阶上的血迹。 “怎么回事?依兰和青桃呢?” 吴安云快步走进院中,对着两个小丫头发问。 两个小丫头见到毫发无伤的吴安云以及邵妈妈红袖三人,高兴地哭道:“夫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昨夜依兰和青桃掩护你逃走后,那群贼人翻遍整个仰月阁找不到更多的财物,就开始砍人,最后还放火烧房子。” 吴安云脸色极差,忍着怒气,温和地问这两个丫头:“可是肖家人又来抢夺财物了?” 另一个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丫头怔愣了一下,又想到昨夜夫人并没有露面,可能没看清贼人长相。 忙解释道:“不是,就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强盗,砸开了夫人的私库,还把仰月阁都洗劫一空,他们听说夫人的财物都在衙门当物证调查后,又想去砸侯府的库房,被长康哥带人打退了。” 这些强盗放着侯府库房不劫,反倒先来抢我的仰月阁。哼!做戏也不做全套,肖家人完全不怕我能查出来,是吧? 第51章 挟恩图报? 这些强盗放着侯府库房不劫,反倒先来抢我的仰月阁。哼!做戏也不做全套,肖家人完全不怕我能查出来,是吧? 饶是吴安云见识过肖家人的无耻,仍被气到怒火中烧。那么昨日肖家人留自己在府上虽说是自己有借坡下驴,可难保他们没有预谋。 吴安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问道:“可有让人去衙门里报官?” 两个小丫头听后同时点头,年纪稍大点的丫头说;“昨夜长康哥打跑盗贼之前就让小厮去京兆府报了官,奈何等到衙门的人来到时,那些贼人已经全都跑光了。” “全都跑光了,一个也没抓到吗?” “当时仰月阁着火了,长康哥便让一些人先救火,而昨日侯府的护卫大半都随侯爷护送老夫人灵柩前往罗刹古寺了,剩下的大都在琴瑟院守着,长康哥带着几个护卫只抢回两个强盗来不及带走的包袱。” 吴安云听完,心里更加确定这场半夜打劫是内鬼勾结外贼干的了,整个武安侯府竟只有自己的仰月阁被劫,这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若自己昨晚也在,以肖家人的无耻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夫人,夫人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青桃扶着受伤的依兰一瘸一拐地走出仰月阁大门,两人的眼泪都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吴安云赶忙快步上前扶住依兰,打量了她身上的伤,说道:“昨夜,你们都辛苦了!” “呜呜呜······” 依兰和青桃两人听到吴安云的话,立马放声大哭,而此时仰月阁的下人,听说吴安云回来了,都三三两两走到院子里,把吴安云围住,然后也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吴安云一一安抚过众人,确认有重伤和轻伤但并无人员伤亡时,心中的愧疚少了几分。是自己没护好这些人,才会让他们总是受伤,这样的事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了。 仰月阁的暖阁内,抽抽搭搭哭到差点岔气的依兰好不容易止了哭声,喝过青桃递给她的热茶后,才慢慢讲述昨夜的惊悚过程。 打更人才敲过三更的梆子,一伙贼人便大张旗鼓地砸门,院子里的人吓得都点燃明火抄起家伙抵住门,还让青山从矮墙那边爬出去找人。门太结实了,强盗砸不开就爬墙进来,看到蒙着脸的贼人跳进来后,院里的人立马被吓得四下逃窜。 这些人目的性非常强,进来后就抓了个婆子威逼她说出库房的位置和主人在哪?那婆子虽被吓到发抖却也没敢说,因为说了自己从此在仰月阁甚至整个京都都呆不下去了,这些强盗便砍了婆子的一条胳膊恐吓众人。 连砍几人后,有人磕磕巴巴地说了出了库房位置,还被强盗押着指认主人,可昨夜吴安云根本不在,自然指认没有结果,可强盗不信,一刀捅进了一个小厮的腹部。 众人一阵惊哗,皆被吓得瑟瑟发抖,那强盗捅了小厮还想再去捅人时,一个额头上有两道刀疤的男人立刻上前喝止:“老六,不要杀人,咱们说好的拿了东西就走人。” 这个叫老六的强盗头子遭到呵斥后虽没有当场发作,但从他挥刀砍向花草树木的行为来看,应该是很不满的。 底下的人逼问依兰和青桃得知夫人在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带着邵妈妈和红袖逃了,且仰月阁的很多金银细软银票地契都在衙门里当物证,老六听后立马把桌子给掀了,后又瞥见美貌的依兰,立马抓起依兰就往里间走去。 这时,肖若宸留下保护柳姨娘的护卫肖长康正好带着众人赶到,且这群强盗的头子也决定要去开武安侯府的库房,依兰才得以幸免,没有被玷污。临走前,强盗为了分散侯府的护卫还放火烧仰月阁。 后面的事,跟吴安云从那两个洒扫丫头处听来的没多大出入。 这时候,门外的一个三等丫头往暖阁里头张望,想进来禀报却看到暖阁内也有人在禀告,就犹豫着。 邵妈妈见状,上面询问过后,进来禀告夫人。 “肖长康在仰月阁的院门外跪着。” 吴安云有些意外,随口问道:“他是来请罪的吗?告诉他我不怪他没护好仰月阁,是强盗早有预谋且人多示众。” 邵妈妈有些尴尬地愣了一会,然后讪笑开口道:“听说他来是为弟弟向夫人请罪的,望夫人能高抬贵手从轻发落肖长宁。” “原来是来求情的,昨夜一个盗贼都没抓到,今早还好意思来为弟弟说情,哼!” 吴安云冷笑道。想到肖长康肖长宁两兄弟从小跟着肖若宸,三观与无耻程度估计很相近,对肖长康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那长康哥在外面跪了很久了吗??”青桃忙问道。 “夫人,要不你还是见见他吧!”依兰柔柔开口。 这两个昨夜经历过凶险的丫头,对肖长康都很关心关心,甚至可以说现在整个仰月阁的下人对肖长康都心存感激,吴安云也不好拂了众人意。 “你们俩都想我答应肖长康的请求吗?” 吴安云温和地看着依兰与青桃干净的眼眸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沉思半晌后皆摇摇头,依兰缓缓开口道:“夫人,你不放过长宁自然有你的道理,奴婢昨日幸得长康哥及时相救,不想看他长跪不起,只希望夫人就算不答应他的请求,也跟他说清楚,让他死心别再跪着了。” “就是,就是。夫人还是跟他说清楚的好!”青桃也附和道。 一直只听着的红袖也开口道:“夫人,其实长康哥比他弟弟长宁好多了,以往琴瑟院得势,他对我们仰月阁的人也不像他弟弟那样颐指气使的。夫人要不还是让他进来,跟他讲清楚吧!让他听后死心了也好。” “行了,你去叫他进来吧!” 青桃得了吴安云的吩咐,高兴地跑出去传话。 居坐正位的吴安云打量着跪在地上恭敬行礼的肖长康,想到自己院子里的丫头竟都觉得他不错,想来此人应是个很会做人的吧! 不过,也不能因为众丫头对他印象不错就坏了自己杀鸡儆猴的计划,除非这个跟在肖若宸身边十几年的人愿意拿一些秘密来交换。 吴安云,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口茶,才慢悠悠开口问道:“昨夜仰月阁没人丧命,也没被付之一炬,你辛苦了!” 肖长康听后忙恭敬回道:“回夫人,小人是武安侯的侍卫,保卫侯府安宁本就是小人的职责,昨夜虽带着护卫奋力杀贼却未能擒获盗贼,是小人学艺不精,请夫人责罚。” 吴安云听了他的请罪温和一笑道:“听依兰她们说你昨天就带着不到十个人还分出几个去救火,跟十几个凶悍高强的盗贼对战,没有伤亡都算是立功了,我怎好再处罚你?” 吴安云跟肖长康客套了两句,表达过自己的感谢后直入正题。 “听说你今日是为了你弟弟求情来的?” “是的,夫人!我弟弟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才会干下抢夺主母财物的蠢事,求夫人你高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肖长康说完,立马重重地给吴安云磕头。 “停!” 吴安云出声制止,她不喜欢有人跪拜自己,在她的那个世界,人人平等,只有死人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跪拜。 肖长康又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一个头后才停下,眼神带着几分期望向吴安云,这个主母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小事不计较,但有仇必报,有恩也定会报。 虽然昨日自己的打跑盗贼的举动算不上恩,可主母赏罚分明,且自己一直行事低调,未尝欺辱过仰月阁的任何一个人,主母没准真会因此事对弟弟高抬贵手呢? “你想要挟恩图报?” 吴安云冷冷问道,脸上也似染上了一层霜雪之气。 第52章 求情 “你想要挟恩图报?” 吴安云冷冷问道,脸上也似染上了一层霜雪之气。 肖长康眼里的期许顿时僵住了,旋而化为惊讶疑惑还有两分无奈。 “夫人,小人绝无此意!” 肖长康开始声泪俱下地讲述往事。 “我们兄弟俩年幼丧母父亲又跟随老侯爷常年守在边疆,打小就寄人篱下,尝尽人情冷暖。父亲死后虽得老侯爷收留,可并没有读过几本书,也并未受过多少教诲,长宁才会犯下大错。那日我若在,定不会让他来仰月阁闹,都说长兄如父,是我没有教好他,我也有错,请夫人让我替他受过吧!” 肖长康说完又重重地往地上磕头。 吴安云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肖长宁已经磕出血的额头说道:“你今日要是再对我磕一个头,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还有你站着说话吧。” 看着虽有疑惑却一一照做的肖长康,吴安云平静说道:“我还年轻,受太多别人的跪拜怕折寿,即便大夫诊出我有油尽灯枯之象,我也想多活几年。” 肖长康听后,拱手行礼道:“小人明白了!” 吴安云点点头道:“你说你想代弟弟受过,如何代他受过?肖长宁抢夺主家财物一事已立案,且金额巨大,按大晟律法足以处死,只看衙门会给他定个怎样的死法而已。” 肖长康听后有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侯爷不是说最多会判个刺字流放?” 吴安云嗤笑道:“我猜肖若宸一定还跟你说,他会动用侯府的人脉,找京兆府尹疏通疏通,让衙门打肖长宁一顿再关上一阵子就把人放出来吧?” 肖长康没有接话了,只失魂落魄地垂手站着,半晌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求夫人让我替长宁受过吧!纵使是死也绝无怨言。” “有些罪确实能子代父受,女儿替母受过。不过那得是年纪足够大,罪犯本身受刑罚可能会熬不过去,且罪名不算大才可以。你弟弟不说罪名单单是年纪就没有让你替他受过的可能。况且,这个案子涉及财物金额巨大,又是奴仆抢劫主家,官府那边已没有撤案的可能。” “夫人” 吴安云摆手制止正要说话的肖长康,接着道:“不过,我作为苦主,要是主动上衙门为他求情,可比肖若宸的关系有用多了。毕竟,你弟弟只是一个护卫,肖若宸也不可能动用当年救出刘琴卿的人脉来救他。” 肖长康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在他静默思考时,红袖进来了,附吴安云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吴安云听后笑了,可肖长康脸色却难看极了。因为他耳力极佳,听到了红袖的话,说柳姨娘在仰月阁外求见。 肖长康拳头紧握,气息也因为气愤而沉重起来。要不是因为柳姨娘的挑唆,长宁他怎么可能敢干出抢劫主母财物的事情来,长宁被抓后这个女人不想着救人就算了,还几次让侯爷拦着自己到仰月阁求情,一个见不得光小妾要争宠凭什么搭上弟弟的性命? “你紧握拳头是想打我吗?” 吴安云看他神色有异,故意开玩笑问道。 肖长康听后,生生忍住要下跪的冲动,恭敬拱手行礼道:“小人岂敢?夫人误会了,小人只是,只是为长宁感到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 吴安云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肖长康道:“柳姨娘现在就在仰月阁外,八成是一听到你今早跪在外面求情的事,就匆匆赶过来了,你想见她吗?” 肖长康闻言,摇摇头咬牙恨恨道:“回夫人,我不想见她!说句忤逆犯上的话,若非有她从中挑拨,侯爷也干不出让长宁来抢劫主母财物之事。” 吴安云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这话我就不是很赞同了!侯府的下人那么多,唯独一直被戏称琴瑟院“护花使者”的肖长宁真的敢来抢劫主母财物,难道这中间没有他自己想在美人面前好好表现的意愿?” 肖长康眸子再次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又有些怒其不争的失望。很快恢复如常低头说道:“夫人说的是!我弟弟实在太鲁莽轻狂了些,让夫人见笑了。” 吴安云见肖长康这人这么上道,求人的姿态可比肖家人顺眼多了,有心与他谈判。 便吩咐红袖道:“你们去熬堕胎药,要熬个十碗八碗,跟柳姨娘说,什么时候把这些药都喝完,我今天就什么时候见她,若她不识趣,我亲自去伺候她喝药也成。” 红袖领命下去,心里想着哪来的堕胎药哦?就拿几副夫人调理身体的药充数吧! 柳姨娘在听到红袖出来传话后,吓得赶紧跑回琴瑟院去了,吴安云最近太疯了,她是真的害怕这女人会趁侯爷不在给自己灌药。 至于肖长康,他们俩兄弟虽然知道不少秘密,但若真敢叛主想必侯爷也会亲自清理门户,让这忘恩负义的俩兄弟在这世上消失的。 “现在接着说刚才的话题,你既然是来求人的,想必你来之前一定想过最坏的结果会拿什么来交换了吧?” 吴安云凝视恭敬侍立的肖长康,说出自己的猜测。同时也是在试探肖长康为了救弟弟能否继续保持对肖若宸的忠诚? 看着因犹豫而沉默不语的肖长康,吴安云决定提醒他现在的处境,点燃他的勇气。 “你刚刚没有跟柳姨娘回琴瑟院,这一举动不仅仅是得罪她,还会让她对你的忠诚产生怀疑,即便你今天什么都没有说,从仰月阁走出去之后,你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被怀疑和被试探中度过。” 吴安云微微停顿看着他又笑道:“而她的枕边风肖若宸向来很受用,你觉得你和肖若宸的主仆之谊还能回得到当初吗?” 肖长康拳头松了又紧握,反复几次,手背上的青筋变得特别明显,最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眸正视吴安云,反问道:“那夫人跟侯爷还能回得到当初吗?” 吴安云怔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肖长康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就自己这几日让柳姨娘面目公示于众还有让娘家亲戚上门讨说法的举动,有脑子的都能看出自己有和离之心了吧! “你说呢?” “夫人向来聪明,善谋划,夫人的心思小的当然猜不透。可我与长宁受老侯爷恩惠才能活到今日,断不会干对不起武安侯府之事。” 肖长康一字一句,面容坚定地说完。 吴安云嗤笑道:“既如此,那你弟弟是受侯爷的指令来抢夺财物才出的事,即便按律法处斩了也是为武安侯府去死的,你今日还来求我做什么?” 肖长康看着眼前抱着暖炉,悠闲坐着的女人,眼底闪过寒芒,似有杀意,很快无奈与委屈涌上取代了刚刚的杀意。 声音悲凉又无奈:“夫人,我与弟弟说到底都是奴才,很多事都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你何必非要取我弟弟性命呢?” “你弟弟的性命现在握在你的手里,他是死是活全看你怎么做?况且,你今日来求我,我就对你弟弟从宽处置,你说你日后在武安侯府还能呆得下去吗?而以你弟弟的鲁莽,没了你他在武安侯府迟早也会受蛊惑再次闯祸的。” 肖长康听后沉思许久,闭眼捏拳,缓缓睁眼后,似乎下来决心,声音比先前平静了许多。 “那夫人能为我弟弟减轻处罚到什么程度呢?” 第53章 比试 “那夫人能为我弟弟减轻处罚到什么程度呢?” “你想让他完全没有自由被送到矿场或者边远地方做几年苦力,还是一个半自由身,每个月定时去官府报到几次即可的流放?不过这种流放的时间肯定会长一点;又或者是直接发配充军?” 肖长康听着这三种选择,心里直摇头,为什么还是会判得那么重? “夫人觉得这些处罚,难道侯爷动用侯府关系最后会争取不到吗?这三种我都不想选,更不会做背叛侯府之事。” “确实,你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说服肖若宸像当初救刘琴卿一样,让你弟弟假死,然后再给他弄个新身份就行。毕竟私藏罪犯这种事他早就干过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砍头,皇帝也没法砍他两次头,就看你主子疼不疼你们兄弟俩了?” 肖长康不是没想过这么做,甚至跟肖若宸隐晦地提及过此事,可他才说了两句就被肖若宸训斥了,如今的武安侯府再也经不起风浪了,肖长宁自己太蠢是该受点教训之类的话。 许久,肖长康自嘲道:“我真蠢,我今天就不该来仰月阁。像你们这种生来就居于高位的人,哪里会真的在意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你弟弟毫发无损地出来才可能吐点不知真假的秘密给我呗!那我还真是办不到。” 吴安云不管一脸灰败土色的肖长康,继续道:“明日我会去一趟京兆府,看看京兆府尹怎么说,你要是有兴趣听听可以跟来。你现在先回去吧!正好可以想想要不要跟我做交易?” 待肖长康退下后,熬了个通宵的吴安云终于可以好好地补个觉了。 罗刹古寺的大雄宝殿,佛像底下,一个身着青蓝色暗纹长袍,披着半新不旧的白色披风的男子,正跪在佛祖面前虔诚祈祷,一愿他枉死的妻儿在另一个世界能平安喜乐,二愿自己能早日惩戒凶手,,三愿父母身体康健。 “致远兄,真的是你!” 肖若宸看到宁哲熟悉的背影,悄悄上前观察,确定此人正是自己多年未见的老友时,难掩心中的喜悦,惊喜地呼唤友人。 宁哲转身寻声望着来人,微微皱眉似在回忆眼前的这张脸,片刻之后,他深邃的眸子里涌现惊喜,笑道:“若宸,一别六年,你竟长这么大高了!” 久别重逢,两人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很多时候都是肖若宸在讲,宁哲在听,每每听到京中发生的事,不免感慨一番人非物是。 大概两个时辰后,肖若宸不得不送别急着回京陈述职守的宁哲,然后独自回到到罗刹古寺,他还需再停留一日,为母亲做法事。 翌日清晨,邵妈妈早早地带着易德虎,易德木还有詹飞三人在仰月阁院外等候。 吴安云借着带这几人熟悉环境的由头,跟这几人一起把武安侯府走了一圈,回到花园里时看到正在凉亭里跪着的肖长康。 “夫人,那亭子里跪着的人,看穿着像个护卫,以后你也会经常这样罚我们跪吗?” 易德虎挠挠头,大大咧咧地问道。 吴安云听了忍不住发笑,止住笑声后才认真道:“你们是我吴安云自己花银子请来的护卫,在侯府只有我一个主子,凡事按我的吩咐去做,别在擅做主张,自然会没事。” 三人听后,都点头应了声“是”。 吴安云看了一眼抱着昆吾刀,望着肖长康若有所思的詹飞说道:“刚刚已经吩咐人给宫里递帖子了,不出意外明日便会有太医到府上为你看诊。” 詹飞没想到吴安云动作这么快,立马抱拳施礼:“阿飞谢过主子!” 吴安云点点头,然后望向亭子里跪着的肖长康问:“你们想不想和武安侯府武功最高的护卫比试一下?” 易德虎易德木兄弟几乎异口同声道:“那感情好啊!”然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吴安云环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不少丫鬟小厮躲在暗处偷听,便大声喊道:“肖护卫,你昨天到我院里为你弟弟求情,我没答应。不过今天我给你个救你弟弟的机会,只要你能打败我招的这三个护卫,我就留你弟弟一命。” 许久,肖长康都没回应,吴安云正想着带人离开,即便自己招的人跟侯府的比身手差点,大不了多招些人就是了。忽听到亭子里的人声音颤抖喊道:“等,等等。” “呀!原来是冻僵了,那我们与他比试岂不是胜之不武?”易德虎脱口而出道。 亭子里的人艰难地起身,然后手扶着栏杆想要站直却怎么也站不直,只好一屁股坐在靠栏上,然后朝吴安云喊道:“夫人,请夫人给我两刻钟缓缓,我愿意跟他们三个比试。” “好!” 吴安云很有耐心地带着邵妈妈还有三个护卫坐在亭子的靠栏上等着。 为何对此人如此有耐心?没有耐心不行啊,肖长康这个人跟在肖若宸身边十几年了,他知道的秘密太多,秘密一旦吐露哪怕一点他要么被杀,要么带着弟弟远走高飞。 即便肖长康已经动摇了,还需要让他对肖家人多失望几次,他才会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地吐出秘密。 “唉!你在这跪多久了?” 易德木看着使劲揉戳自己双腿的肖长康问道。 “一个多时辰。” “那还好,容易缓过来,我们待会与你比试也不用担心胜之不武功了。” 肖长康看了一眼易德木,没有接话,继续揉搓双腿,使双腿赶紧回暖。 吴安云新招的护卫要与肖长康比试的消息一传开,借故到侯府的花园里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柳姨娘此刻也躲在远处偷偷观看。 两刻钟后,比武正式开始。 不过十招钟,易德虎就败下来了。侯府的下人为肖长康欢呼别提有多热闹。 第二轮易德木倒是接住了肖长康的不少招式,许是有易德虎前面跟肖长康过招做铺垫,肖长康打赢易德木竟花了将近一刻钟。 哈哈!易德木这个人学东西很快,性子也比他大哥沉稳,是个可造之材。 吴安云看着败下来的易德木安慰道:“不错啊!进步得很快。” 易德木本想请罪的话咽了回去,谢过夫人夸张,眼睛就看向阿飞道:“阿飞,我赌你在十招之内拿不下他。” 在花园观看热闹的下人听到这么狂妄的话,有些忍不住翻白眼,能十招打败肖长康护卫长的,起码得是大内高手。这阿飞是谁?可是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呢。 阿飞没理会易德木,只把昆吾刀插雪地上,就上前与肖长康比试。肖长康显然也认得那把昆吾刀,知道刀的主人武功定然不低,更加专注这场比试,那可是关乎他弟弟的命啊! 阿飞与肖长康的比试显然跟前两场不同,两人的招式都非常利落,跳跃翻转,踢腿皆出手极快,甚至都没能看清招式,整个花园都安静了下来,聚精会神地关看两人的比试。 最后,肖长康被阿飞一脚踹倒,易德木惊讶道:“居然刚好十招。” 武安侯府的花园仍然一片寂静,无人敢为胜利者喝彩,吴安云扫视过众人,然后拍掌道:“好!太精彩了,赢得漂亮!” 易德虎兄弟和邵妈妈听后也赶紧跟着拍掌大喊:“赢得漂亮!” 肖长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阿飞,阿飞拱手说了句“承让”便拿回昆吾刀静静地站到吴安云身后。 第54章 三个问题 易德虎兄弟和邵妈妈听后也赶紧跟着拍掌大喊:“赢得漂亮!” 肖长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阿飞,阿飞拱手说了句“承让”便拿回昆吾刀静静地站到吴安云身后。 躲在远处观看比武的柳姨娘顿时大怒,手里的暖炉立刻被砸出老远,咬牙恨恨道:“给我去查这个阿飞是什么来历?” 吴安云看着捂住胸口缓缓爬起来的肖长康说道:“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抓不住。” 然后转身对邵妈妈和三个护卫说道:“走!咱们去京兆府把钱拿回来。” 大概邵妈妈跟他们三个说过肖长宁抢夺主母财物被官府抓住的事,连易德虎都没多问,跟着吴安云走了。 路上吴安云和邵妈妈闲聊,感叹道:“阿飞身手那么好,可惜只有一个,若他休息只有易德虎兄弟看家,若肖家人再次打上门八成顶不住,还是得赶紧多招几个人。还有昨天盗贼洗劫仰月阁时好些人受了伤,得修养一段时间,丫鬟仆妇也得买些回来。” 邵妈妈听后连连点头应道:“上次在官牙从金陵发卖过来的那几个镖师,也不知道被买走了没?” “哦?我都差点忘了这茬,哪天抽空去看看吧!只要人没残,等伤养好了,死契一签,当个看家护院的也够格。” “邵妈妈,你刚刚说有几个从金陵发卖过来的镖师,可是真的?”易得木一脸着急地问道。 吴安云见他竟比大哥易德虎还要着急,笑道:“差点忘了,你们俩也是从金陵过来的,当时那个牙郎说你们来京都是为了找人,钱花光了才卖身为奴的。” “是啊!是啊!”易德虎一脸讪笑道。 吴安云见状,接着又道:“该不会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那天差点要买下的几个镖师吧?那可真是太巧了哈!” “夫人,这,这我们要见了人才知道是不是啊?”易德木也跟着讪笑道。 吴安云看着这两兄弟的反应,心里忍不住疑惑,这一切真的是巧合吗?自己不会是被这两人设计了吧?那次雪压塌屋顶被两人所救难道不是意外? “罢了,这或许也是那几个镖师的造化!我正好还需要招几个人,你们可有认识的,身手还行的人?” 吴安云试探问道。若自己买下易德虎兄弟俩一开始就是被设计了,那他们必定还有帮手,那日雪压塌屋顶的时间以及木排倒向自己的方向都控制得太精准了,且两人当时都在场,为救人根本没有时间临时做手脚。 “有啊!夫人,还是两个······” 易德虎话还没说完,易德木瞪了他一眼,易德虎立马闭嘴了。 在夫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当然是瞒不过的,易德木忙跪下说道:“夫人,德虎说的两人是我们师妹,我虽然才第一天进侯府,却也看得出来侯府不太平,我可以自己卖身为奴却不愿师妹们也为奴为婢,请夫人体谅!” 吴安云点点头:“人各有志,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勉强,但你们既然跟我签了契约,在此期间就得尽忠职守,没准将来我也会提前放你们走。” 两兄弟对视一眼然后高兴拱手道:“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飞,凤眸闪现一丝诧异,极淡的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绽放。心里感叹:“这个女人不简单,往后武安侯府势必有一场动荡了。” 吴安云带着人到京兆府衙时,京兆府尹正好在跟大理寺的人交涉,领着她们进印堂的衙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走了,连壶热茶都没上。 在外吴安云代表的是武安侯府的脸面,作为勋贵家属遭遇这般冷待,很好!说明武安侯府在实权者手里完全不成气候了。 众人坐着冷椅,吹着冷风感觉都不是很好,忽然听到隔壁传来杯盏砸碎的声音,易德虎还特地趴在墙上去听。 “你们京兆府尹就是这样办案的?都三个月了竟然一点线索都找不到,还让你几次三番来糊弄我这个老婆子,哼!” 一个男声响起,干笑两声向老太太赔罪:“黄老太君,我们知道你很关心这件事,可是我们京兆府也难着急呀。这不?我们府尹听说宁哲宁大人今天要来查看十八儿童失踪案的卷宗,就亲自接待了,并打算跟他请教一下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呢!” “致远回京了?” “是呀!昨天下午到的,本来今日该向圣上述陈职守的,奈何圣上龙体欠安便免了。直接安排他到大理寺,升任大理寺少卿之职了。” 老妇人的声音响起:“致远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只是。老妇人长长叹了一口气:“老天待他不公,命也太苦了些!” “想当年的宁大人和他祖父那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才情好还擅长破案,才十四岁便破了百花楼头牌溺水案,还了祁山老王爷清白。有他在,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定能早日堪破。” 廊外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众人正以为衙门来人了,却看到踹着粗气跑来的肖长康。 肖长康见看到在等待的吴安云知道她还没见到京兆府尹,那他弟弟的事就还有转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下来。 “夫人,你昨天跟我说的话,我反复想了很多遍,长宁他确实不适合留在京城了,我俩兄弟欠的是老侯爷的恩情而非侯爷,作为侍卫对侯爷也一直尽忠尽职,没有半点对不起他。没必要因为侯爷一个小妾的贪念白白断送性命。” 肖长康气息还没踹匀,有些艰难地说完这段话。 吴安云听后点点头道:“嗯!没有愚忠,知道不值得,很好!你昨天说你们兄弟俩没读过几本书,但戏应该看过不少吧?戏里的那些王侯将相又有哪家能传承不断,富贵绵长的?” 肖长康闻言沉思半晌,似乎在思考吴安云的话。 只听吴安云又道:“即便你舍了你兄弟的命,继续为肖若宸鞍前马后,也改变不了武安侯府已经是一副空架子的事实,以肖若宸跟柳姨娘的品性,他们能撑得起偌大的侯府,使侯府重回老侯爷在世时的光景吗?” 吴安云看着眼睛大张,瞳孔都惊大了的肖长康,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当然,你要是认为你要为武安侯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才算不负老侯爷恩情的话,大可继续撞南墙,现在就离开。” 肖长康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摇摇头,然后扫视众人,再听到隔壁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微微皱眉,这可真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场所啊! “我们走吧!在府衙门口等着夫人。”阿飞突然站起来说道。 其余人等,听到阿飞都这么说了,也非常识相地行了告别礼离开。 这不是个适合说出秘密的场所,这一点吴安云当然也知道,环视桌案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然后开始动手磨墨,写下自己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 肖长康拿起纸张,看过上面的问题,然后叹气道:“我就知道夫人一定会问这个,即便我不说,夫人有心查迟早也能查到。所以这个问题······”肖长康边说便拿起笔在纸张空白处写下答案。” 吴安云还没写完第二个问题,肖长康忙说:“夫人,你并不能让我弟弟无罪释放,所以你的帮助是有限的,而我能回答你的问题最多三个,你要不再想一下剩下的两个问题再落笔。” 当肖长康拿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却犹豫了许久。这个问题他不能说,一旦说了,兄弟俩极有可能从此被侯府追杀,亡命天涯了。 第55章 故人 当肖长康看到纸张上的最后一个问题时,却犹豫了许久。这个问题他不能说,一旦说了,兄弟俩极有可能从此被侯府追杀,亡命天涯了。 “夫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换一个问题吧!” “哦!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肖长康非常干脆道:“小人是真的不知道。” “那我来猜一下如何?” “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对吗?” 肖长康惊讶得嘴巴半张,呆呆地看着吴安云,半晌才惊觉自己此举无礼,忙把头低下:“想必夫人早已查出很多东西,只是找我验证而已。如此,我往后再想起自己今天的行为又能心安几分了。” 吴安云看了一眼肖长康有些释然的笑容,把那几张纸折好塞入袖中。然后才对他道:“我待会会跟京兆府尹为你弟弟说情,表明作为一个苦主对罪犯的谅解,望他从轻发落。” “长康在此先谢过夫人了!”说完肖长康对吴安云拱手弯腰行礼。 “不用谢我!这场交易,你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将来,你要是因今日之事在侯府甚至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我会私下给你一笔钱,让你远走高飞。” 肖长康听后,重重地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纷纷扰扰的雪花,不知这雪最后会飘泊至何处。 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个最开始把吴安云一行人领进来的衙役终于再次出现了。 “武安侯夫人,让你久等了!最近发生的案子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府尹实在是抽不开身,就交代少尹来办理你府上家奴抢夺财物的案子,小的现在就带你去见少尹。” “有劳了!” 这个案子本就不是什么大案,而且人犯被官差抓住来了个人赃并获,案情明了证据充分。只是因为涉及金额巨大,且府尹对武安侯或者可以说是对孙老太傅有所顾忌才至今没有结案。 如今,作为苦主的吴安云愿意和谈,出具谅解书,那可不皆大欢喜嘛! 了结此事后,吴安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京兆府衙门口遇到“故人”。 “安云!” 吴安云寻声望去,一个穿着红色官袍的男子正笑容温和地朝自己走来。 吴安云怔了片刻,邵妈妈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刑部员外郎家的宁致远宁大人,吴安云努力搜索原主记忆,脑中浮现的是那个出类拔萃,颇受京中女孩欢迎的清朗逸秀的少年。 待男子走到自己面前,吴安云才满脸惊喜的样子叹道:“宁哲呀!你都长这么高了。多少年没见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哈哈!” 男子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大笑道:“是啊,七年不见,你的变化也好大。当年那个温婉懂事的小姑娘,如今竟也爱开玩笑了!” 吴安云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说道:“你在京兆府当差吗?看你这红袍,挺惹眼的,我刚刚在里面怎么没看到你呀?” 宁哲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昨日刚回京,现在于大理寺供职。你今日来京兆府是为何事?” “今日是为侯爷身边的护卫偷盗我财物的案子来的,现下已经解决了。” 吴安云见他手上还拿着公文袋,想必是为公事而来大理寺的,便接着说道:“你刚回京,想必手头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我就不耽误你了,告辞!” “昨日我路过罗刹古寺,偶然与若宸重逢,也同样是匆匆一别。改日,我定登门造访,为今日礼数未能周全请罪。” 吴安云听到他说已经见过肖若宸了,对眼前之人立马起了警惕之心。天知道肖若宸那张嘴会在他面前怎么编排自己呢? 吴安云轻笑,声音比刚刚清冷道:“哪里的话?久别重逢,作为故人自当要为你好好接风洗尘的。” 说完,两人相互行了告别礼就各自离开了。 “夫人,现在我们要去牙行吗?”易德虎边走边望着吴安云的背影一脸期待地问道。 吴安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缓缓开口道:“听闻你们三个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陪我出来吹了那么久的冷风,我着实于心不忍。” 说完,吴安云对邵妈妈吩咐道:“邵妈妈,你先带他们三个去吃早饭吧!” “是!” 这半日吴安云故意带着几人吃东西然后到处逛街买东西,就是不提去牙行的事。偶尔瞥见易家兄弟脸上着急想开口又有所顾忌的样子,吴安云就想笑,明明有求于人却不肯坦诚,那就继续焦急吧! 醉满楼的二楼包厢里,吴安云正享受着她的午餐,易德虎和阿飞寻来。 “怎么只有你俩回来,你弟弟呢?”吴安云放下筷子看向易德虎问道。 “回夫人的话,我弟弟他路上撞倒了崴脚的老太太的菜篮子,没法子只得先把老太太背回家,还没回来。” 看着低头回话的易德虎,吴安云只轻轻低“哦”了一声,就让他们退下了。临走前,易德虎回头望向门内的吴安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老奴看那易家兄弟准有事瞒着你。” 对上邵妈妈有些担忧的目光,吴安云认真道:“我早看出来了,那天在私牙的那场雪崩八成也是他们设计的,现在我就等他们坦白了。” “啊?这,夫人这两人你还留吗?”邵妈妈惊讶地有些语无伦次。 吴安云轻笑了一声,才冷冷道:“这得带他们去官牙看过那几个同样是金陵来的镖师才好做决断。” 午后,马车赶往官牙的路上,易德虎兴奋地数次挥鞭,马屁股都快被他给打烂了,邵妈妈忍无可忍呵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你急哄哄地干嘛?想把我们都颠吐了,先去趟医馆再跑官牙吗?” “邵妈妈,你老别生气,我这不是第一次赶这匹马嘛!有点不对付,嘿嘿!”易德虎挠挠头傻笑道。 当那个年轻的牙郎看到吴安云带着人再次出现时,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把人恭恭敬敬地迎进门。 “贵客,这次回来可是想要买走那几个镖师?”牙郎给客人奉上热茶后,开门见山地问。 吴安云看了一眼眼前的茶,没有喝,直接道:“我虽有此意,可也得看过人再说,我记得你上次可是说过,那几个镖师都是犯了事,受过刑才会被官卖的,若已成了残废,如何给我做护卫?” “这是当然,那贵人现在可要随小人去看看那几人?”牙郎赔笑着问道。 “带路吧!” 吴安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那间关着镖师的房间跑出来的了,即便是冬天屋里的血腥味,挑破脓疮的味道,还有一群人久不洗澡散发的难闻气味,浓烈地直接冲击着五官,让人想吐。 “贵人,不瞒你说,这几个人我们牙行当初也是听说本事了得才花重金买来的,老板给我的定价是每人一百两。你看······” 牙郎追上跑出来的吴安云,待她吐过整个人平复后,幽幽开口道。 “一百两?那几个人虽还活着,有的身体都腐烂了,你还叫价那么高,好你个黑心的,当我们夫人是女子好骗,你就漫天要价?” 谁知,牙郎听到邵妈妈的质问与叫骂并不在意,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们也没有办法,上面给我们的定价就这么高!” “我们走吧!不买了。”吴安云扫视了一眼众人,说完转身就要带着众人离开,牙郎也不阻止,待人走远还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易德虎易德木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呆愣地站了片刻,匆匆跑向吴安云的马车。 “夫人,求求你买下那几个镖师吧!他们就是我要找的故人,求求你了,夫人!”吴安云刚坐稳,马车的窗帘就被撩开。 对上易德木焦急的目光,吴安云懒懒地半抬眸子,冷声道:“几个犯过事的活死人我买回去给他们送终吗?” 第56章 女护卫来了 对上易德木焦急的目光,吴安云懒懒地半抬眸子,冷声道:“几个犯过事的活死人我买回去给他们送终吗?” “夫人,那几个人虽然看着伤得很重,可是当初熬刑时,我师父给了动刑的人很多银子,那人跟我师父保证过,绝不伤他们的根本。所以,只要好好休养几个月,伤好后定能给夫人当护卫的。” 易德木看着沉思的吴安云,脸上的紧张神色越发显露无遗。 半晌,吴安云才审视易德木缓缓开口道:“我在私牙第一次见到你们兄弟俩,遇上的那场雪崩是你俩联合你们的师妹设计的吧?” 闻言,易德木兄弟皆怔住了,他们没想到明明那么完美的计划,且夫人连师妹都没见过就能猜出来。看来自己一直都小瞧眼前的闺阁妇人了。 虽事实如此,易德木还是硬着头皮轻声道:“夫人,你为何会有这样的猜测?” 吴安云嗤笑一声,没有回答而是吩咐青山道:“回府!” 仰月阁的院门外,易德虎易德木兄弟已经跪了将近两个时辰,红袖有些看不下去,试探着问:“夫人,他们两人今天是犯什么错了吗?” 吴安云正享受着青桃按摩肩膀,摆摆手示意她停下,才对红袖道:“你出去跟他俩说,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我才会考虑答应他们的请求,不然跪成冰雕都没用。” 一刻钟后,红袖进来禀道:“夫人,易家兄弟说再也不敢耍小聪明欺瞒夫人了,他们现在想见夫人,可要让他俩进来?” 得到吴安云的首肯,红袖和青桃一人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护卫进来,两人正要下跪,吴安云忙制止:“你俩没法站着就坐在地上回话吧!” 丫鬟才退下,易德木就急着开口道:“夫人,在私牙的那场雪崩,如你所言是我和师妹们设计的。不过,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借救你一事,让你一定会买下我们兄弟俩而已。” “那几个从金陵发卖过来的镖师你们也早就知道在那里了吧?他们都是因为犯了什么事而被官卖?”吴安云目光幽深地盯着坐在地上的两人问出第一个问题。 “是!” “是的,他们和我们兄弟俩一样都是振威镖局的镖师和达官,因为押运了一趟广陵县令给江宁知府的生辰贺礼,东西送到赵知府府上时正好被巡按御史撞见。最后师兄们被冤枉成偷盗行贿,官府把押送的师兄都官卖了,所得银钱补偿给被偷的温姓富商。” 易德木越说越激动,眼里的愤恨似熊熊烈火,咬牙恨恨道:“那群蝇营狗苟的狗官,把人发卖了还不够,还逼师傅补上师兄们根本就没有偷的和田玉鼎的钱,镖局也得不贱卖了。如今,我们想救出师兄都没钱。” 江宁知府赵炳宽是孙贤山孙老太傅的门生,虽不如浙江布政使李云峰对孙贤山而言重要,可若是能借此事撸下一个赵炳宽,狠狠打击孙贤山,吴安云也乐见其成。 “你说的事是真是假,我会派人到金陵打听的。不过,你那几个师兄即便我买下了,也少不得花时间花大价钱医治,我需要的是即刻能上任的护卫,你的那两个师妹功夫若是过关,明天就可以去买人。” 听着吴安云的话,易德木有些气愤地握拳,而一旁的易德虎却兴奋道:“那感情好,我那两个师妹若联手阿木都招架不住呢!夫人尽管放心!” 吴安云点点头,看向易德虎说道:“你现在偷偷出去,把你的两个师妹偷偷地带进来,从头到尾都不被侯府的护院家丁发现的话,我就信你说的。” 易德木听到吴安云的安排,有些不敢相信,然后斩钉截铁地道:“夫人,让我去吧,我的轻功比大哥好!” “行,你们都退下吧!” 红袖笑嘻嘻地端了一盘洗净的金橘进来,边给夫人剥皮边说道:“夫人,侯爷和侯府多位主子回来了,夫人可要去迎接?” 橘子的酸甜在口中散开,清甜冰凉沁入口腹后,感觉稍稍舒爽了些,吴安云才道:“你夫人我今天出了趟门,又着了风寒,哪能再见风,肖若宸又不是打了胜仗归来,哪里值得我带病迎接?” 红袖听后看着吴安云虽有些苍白但精神气很足的脸,捂嘴笑道:“是!” 今夜,武安侯府的琴瑟院十分热闹,柳姨娘老早就接到消息做好为肖若宸接风洗尘的准备。 沐浴过后的肖若宸正在柳姨娘的亲自伺候下,心情大好地用餐,佳人美酒,配上轻儿亲自监督着下人烤的羊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趁着肖若宸正喝得高兴,柳姨娘双眸饱含柔情地望着肖若宸道:“肖郎,轻儿真想跟你永远都这般快乐,美满地活着。” 肖若宸看这眼前佳人柔情脉脉的样子,笑着一把把她揽入怀中,凝视着佳人蒙着一层薄雾似的潋滟的桃花眼温柔道:“傻丫头,有我在什么事都能让他平了,你就别多想了,把我们的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是要紧事。” 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柳姨娘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滑落。肖若宸看得心疼不已,难道这两日自己不在,吴安云那毒妇又来折磨轻儿了? 在琴瑟院的人嘴里肖若宸得知了轻儿听说仰月阁被洗劫,忙去向吴安云请安问问人有没事?结果差点被吴安云灌落胎药,这吴安云可真是歹毒善妒,活该被贼抢去财物,哼! “肖郎,姐姐嫉恨我倒是小事,今日长康哥跟着姐姐去了趟京兆府,回来后就心情大好,看样子是姐姐松口放过长宁哥了。长康哥在姐姐那里还是挺有分量的,侯府终于有一个说话能让姐姐听进去的了,这才是大喜事呀!” 柳姨娘说完,一脸笑意看向肖若宸,眼睛里散发着无辜的光芒。 而肖若宸闻言面上的温柔缱绻悉数退去,眼神变得幽深起来,立马让人叫肖长康到书房去问话。 武安侯府仰月阁,吴安云正无聊地翻着各家店铺的账本,红袖进来禀告:“夫人,易德木说他已经把人带来了,正在院里等着。” “让他们进来吧!” 一盏茶的功夫,易德木领着两个身材高挑,做男装打扮的俊俏姑娘进来,两人都是青灰色衣衫,一个长脸,一个下巴偏圆钝,五官都不错,若换上女装比依兰估计还要好看一些。 “你们就是易德木所说的两个师妹?”吴安云在两姑娘正不知该向吴安云行什么礼时,先开口问道。 “是!小人易青青。” “是!小人周远黛” “我今夜为何叫你们过来,你们的师兄可有跟你们讲过原因?”吴安云一边打量这两个姑娘的神色一边问道。 那对师妹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跪下道:“夫人,我们二人愿意做夫人的护卫,只求夫人一定要救出我们的师兄,好好给他们医治!” 吴安云点点头,然后道:“明日,你俩在侯府门口等着,我会叫邵妈妈带着易德木去铺子上取银子,然后再给你们把人买回来,邵妈妈会在外面给他们找个院子养伤。” 看着面露喜色的两人,吴安云补充道:“你们四人自己安排好,每天三个守着我的院子,一个出去照顾他们,若照顾不过来,我再给你找人,我这仰月阁刚遭了贼,不少人受伤了,没有多余的人给你。” “谢夫人!”两人开口道谢,正想问关于签契约的事,就听到门外传来吵闹声。 她俩可是听吩咐偷偷进来的,让侯府的其它主子看到可不好,正进退两难。就听到青桃进来禀告:“夫人,侯爷非要来看夫人,奴婢说夫人睡了他也不依,现下正被阿飞和大虎拦在院门外,怎么办?” “拦得好!”吴安云刚刚的紧张瞬间消失了,请了个厉害的护卫,仰月阁再也是谁都可以硬闯的了! 第57章 试探 “拦得好!”吴安云刚刚的紧张瞬间消失了,请了厉害的护卫,仰月阁再也是谁都可以硬闯的了! “易德木,你到门口看看是否能带着她俩出去?若不能,她们在我这躲好,你出去守着门口,不用再进来了。” “是!” 易德木没有再进屋,吴安云示意两人藏好后,肖若宸才被放进来,满腔怒火大步塌进仰月阁,当他看到穿戴整齐的吴安云悠哉地坐在软塌上喝茶时,火气立即爆发。 “吴安云,你这个不守妇道,歹毒善妒的女人,我才两天不在家,侯府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让男护卫进院子简直道德败坏,愧为侯府宗妇。” 看着他近乎癫狂的样子,吴安云早就见怪不怪了,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侯爷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前段日子才在诸位长辈面前答应了让我请只听令于我的护卫,如今又来我这发什么疯?” 在肖若宸开口大骂之前,吴安云接着又道:“况且,自我被你那爱妾害得落胎病后,这侯府不是都由三妹妹当家吗?如今侯府成了什么样子,你有不满该去向你的三妹妹问罪,找我有什么用?” “我是答应让你请护卫,可我没答应让护卫进院子。”肖若宸今天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他想知道肖长康到底用了多少秘密当筹码跟吴安云交换才救回肖长宁。 吴安云轻笑,漫不经心道:“刚刚院子里有好大的一只老鼠,不叫个会武功的进来哪里抓得住?” 这种一听就是敷衍的借口,让肖若宸稍稍降下来的火气瞬间又升起。厉声问道:“那老鼠呢?”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愤怒的肖若宸道:“本来我那护卫是差点就抓到了的,可惜突然来了条疯狗,也不知道一直在狂吠什么?硬生生把老鼠吓跑了。” “吴安云,你竟敢骂我是狗?” “砰砰”!桌子上的瓷器被肖若宸全都扫落,碎了一地。 “侯爷怎能如此自轻自贱呢?我骂的是疯狗,可没说侯爷。对了,我这些杯盏可是顶好的汝窑,有市无价,侯爷明日记得叫人补上或者照原价赔钱。” 看着吴安云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肖若宸硬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肚子火无处发,还想再砸东西,却发现这仰月阁没几件像样的东西,那些盗贼洗劫得可真干净。 于是,他冷哼道:“就是因为你如此贪富贵,一屋子金碧辉煌才会被盗贼找来,还不知收敛。” “侯爷是在讲笑话吗?” 对上肖若宸疑惑的目光,吴安云冷冷道:“论金碧辉煌,论价值连城的东西,侯府的库房和老夫人的院子以及侯爷你的院子,哪个不比我这仰月阁强多了?为什么贼只盯着仰月阁偷,确实很不合常理呢?” 肖若宸像是想到了什么,沉思半晌然后才道:“你别整天胡思乱想,你才得了侯府给你的大笔银子,别人偷你再正常不过了。” 吴安云嗤笑一声,然后道:“武安侯府赔偿我医药费以及拿到柳姨娘一半嫁妆的事,除了侯府和那几个长辈,还有谁会知道?” 肖若宸听到吴安云的话,脑子也不由得多想了起来,难道是外公找人做的?吴安云这女人那天如此咄咄逼人,确实很让人讨厌。 可转念一想,武安侯府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绝不是休妻或者后院再闹出丑闻的时候,外公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不是外公,那会是谁呢? “侯爷今夜来我仰月阁,可是要告诉我,那伙洗劫仰月阁的强盗有消息了?”吴安云盯着肖若宸故意打趣道。 “你在胡说什么?本侯才从罗刹古寺回来,哪里知道强盗的事?” “那侯爷今夜来此是为何事?” “咳咳!”肖若宸干咳两声后,沉声问道:“听说你给了肖长宁出具了谅解书,那夜我和二弟怎么跟你求情都没用,肖长康一跪你就答应了,看来长康说话比我们好使啊!” “侯爷说错了,肖长康不仅在仰月阁跪了许久,还跟我的三个护卫比试了,虽然他最后一局被我的人一脚踹飞,可毕竟三局两胜,我吴安云输得起。” 说完,吴安云看着肖若宸轻蔑道:“那天若是侯爷和二弟也在我的仰月阁外跪那么久,没准我也怕被人戳脊梁骨骂就叫捕快放人了。说到底,是肖长宁在侯爷和二弟心中没有分量罢了。” “你!吴安云你居然敢肖想我跪你,你疯了吧?”肖若宸的三观受到了猛烈冲击,只是听到这话就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吴安云见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压下想笑的冲动,淡淡说道:“侯爷只生气却完全不关心如此是否真的能救肖长宁,由此可见,肖长宁在侯爷心中是一点分量都没有,早成一颗弃子了。” 吴安云的声音突然拔高,没错!她就是要说给站在门外等候的肖长康听的。虽然,肖若宸跟肖长康和好如初的可能性极小,但不妨碍吴安云给他俩加把火。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长宁和我一同长大,与我而言情同手足。”肖若宸察觉出吴安云的意图,忙替自己找补。 吴安云东张西望了好一会,才疑惑地看着肖若宸问道:“侯爷,这屋子里就我跟你两个人,你说我挑拨离间,那也得有第三个人在,把这话听进心里去才行。 吴安云随即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接着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武将世家出身,这兵法怎么学得这么烂?连我一介妇人都能挑出毛病来。” “你既知自己是一介妇人,还在这妄议什么兵法?我堂堂一个侯爷我的学识岂是你能质疑的?若让外面的人听了,你铁定要让人笑掉大牙,没教养还没自知之明。” 肖若宸一通指责下来,有些口干舌燥,想喝水却看到桌子上的杯盏都被自己全扫地上去了,只气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吴安云见状忙端起自己的茶杯,一口喝光,还故意赞了句“红袖泡的茶就是好喝”! 然后看向愤怒的肖若宸道:“现在外面讨论得最多的没有自知之明,没教养,目无法纪还好色无德的人不是我,而是侯爷你。” “吴安云,你说话就非得如此夹枪带棒的,是吧?” 肖若宸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指着吴安云咬牙质问。 吴安云眼皮都没抬一下,纤手捂嘴打了个呵欠,看了一眼肖若宸幽幽道:“侯爷若是没什么事的话,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看着自落胎后就跟自己离心离德的吴安云,肖若宸试探道:“我为何要走?本侯今晚要歇在仰月阁。” 没想到肖若宸会突然这么说,吴安云怔愣片刻后,大笑道:“看来外面的人说得没错啊!你就是个眼里只有美妾,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母亲都还没下葬,你一回来就只想到这档子事,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吴安云说完,对着门口大喊:“红袖,送客!” 红袖得令走进来,可被吴安云气得快眼冒金星的肖若宸一动不动,正咬牙捏紧拳头看着一脸嫌弃他的吴安云。 许久,他的情绪稍稍平复了才朗声道:“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往后不会再踏进你的仰月阁半步。” 已经走到门口的肖若宸又回头道:“还有,给三妹找稀罕物跟祁山老王爷换玉观音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往后你给我安分些!否则,哼!” “否则怎样?再派人扮成强盗来仰月阁楼杀人放火吗?”吴安云对上肖若宸满含杀意的眸子毫无惧色。 第58章 《卿梦记》 说完,已经走到门口的肖若宸又回头:“还有,给三妹找稀罕物跟祁山老王爷换玉观音的事,也不需要你插手,往后你给我安分些!否则,哼!” “否则怎样?再派人扮成强盗来仰月阁楼杀人放火吗?”吴安云对上肖若宸满含杀意的眸子毫无惧色。 待肖若宸甩袖子走出仰月阁许久,吴安云才对藏在屋子里的两人说道:“出来吧!” 易青青和周远黛两人听完整场夫妻吵架,以及吴安云最后质问男人的话,算是把夫妇俩的关系以及她为何要花高价请她们来的原由给弄明白了。 两人有些尴尬地垂手站着,吴安云注意到易青青的脸上除了尴尬还有一些惊讶,或许是震惊于深宅后院的阴暗可怕吧! “想必你们刚刚都听清楚了,我这仰月阁并不安全,你们若是害怕现在还来得及后悔。” 周远黛立马拱手行礼道:“夫人,我们几个日后必会尽心竭力守护这院子的安危!” “是呀!我的师兄们都是走南闯北的镖师和达官,对付一般强盗不成问题的,夫人,你找我们算是找对了!”易青青也跟着补充道。 吴安云略微点头,对两姑娘正色道:“我这院子虽被洗劫一空,可我手上还有几个铺子庄子在,买那六个镖师还是买得起的,但若想把他们都医治好,还得花费不知多少银钱?” 周远黛听到吴安云这么说,以为她要反悔,正要开口,被吴安云抬手制止了。 “易家兄弟俩都到了去牙行卖身为奴的地步,想必也没有别的赚钱路子了。你们投身到我这,只要我还活得好好的,必不会亏待你们。至于那几个镖师明显是有人想让他们死在里面······” “夫人,我师兄他们都是被冤枉的,求你行行好救救他们,远黛此生愿为夫人当牛做马。”说完,她非常干脆地跪下,重重地磕头,易青青见状也跟着慌忙跪下。 “我如今都自身难保,不想再招惹京中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你们姐妹俩需有一人跟我签下死契,那几个镖师我给你们钱去买下去救治,甚至你们要帮他们恢复自由身去翻案都行。只是······” 周远黛听得眼睛都亮了:“夫人,我明白!我们镖局的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夫人的,即便有一日要伸冤,也是我们欺骗了夫人,才得以在侯府安身,拿到钱救治师兄们。” 三日后,京兆府的人上门,带来肖长宁抢夺的财物可以领回去了,肖长宁被判处流放岭南十年的好消息。仰月阁里一片欢呼,主子有钱了,快过年了该会赏他们每人不少银子吧! 而武安侯府的书房内则充满阴霾,肖若宸最近是越来越喜欢让肖长康跪着了,因为他怎么也不相信,吴安云真的只是因为长康下跪就松口让京兆府轻判。 他当初可是想着给外公孙老太傅送年货时,提一嘴这事,帮愚蠢的肖长宁减轻罪行,没想到竟让吴安云捷足先登了,还害得他连肖长康也不敢重用了。 正烦躁要不要答应肖长康的请辞,要一路陪同弟弟到岭南流放的要求?又有小厮前来禀告。 “侯爷,有几家绸缎铺子还有香烛铺子,花草场的掌柜以及木材家的伙计前来结账,可账房那边支不出银子了。” “账上没银子不会到铺子上去取吗?这点小事也来烦本侯。” 小厮怯懦道:“回侯爷,账房先生说给老夫人治丧的时候已经把各铺子能取的现银都取出来了,现下咱侯府的铺子不是银子都换成了货物就是没有囤货,空空的。” 肖若宸这几日老是听到钱钱钱,就连到了平日让他最舒心的琴瑟院,柳姨娘也在拐着弯跟他要钱,顿时觉得自己的日子庸俗不堪,而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就是吴安云。 “你让管家把人都带去仰月阁,让吴安云给他们结账。” 肖若宸吩咐完,却看到小厮没有动,顿时大怒:“还愣着干什么?” “侯爷,这几日有人来侯府结账时,仰月阁也派人到账房先生那里要钱,问侯府答应每个月还他们主子一千两的医药费,什么时候给?咱们夫人快吃不起药了。”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说完要挨打。预料之中的那场打还是没能躲过,小厮挨了肖若宸一记重重的窝心踹,立马倒地惨叫。 看着倒地的小厮,肖若宸吼道:“你去仰月阁告诉那毒妇,若是不想在几天后的宫宴上被贵妇们嘲笑,不想在年后回门那天本侯不给她脸面,就赶紧把这些账都给人结算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这倒霉的小厮又回来了,看到肖若宸一脸自信怡然自得的样子,他哆哆嗦嗦地开口:“回侯爷,小的把侯爷的话一字不差地跟夫人说了。” “嗯!那毒妇可是把钱都给人结清了?挺识相的嘛!” 小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侯爷:“没,没有,夫人让小的跟侯爷说,她很怕在宫宴上丢脸,宫宴就让侯爷带着柳姨娘出席吧,回门那天她自己回去就行,就不烦劳侯爷了。” “滚!” 这一声怒吼,小厮吓的连滚带爬地离开书房,走出院子后他开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大块碎银。到仰月阁传话时,夫人刚好让人从京兆府拿回那包“物证”,一高兴随手赏了他这块银子。 不然,他也没胆子如实给侯爷带话。 仰月阁的暖阁内,红袖小声问道:“夫人,今年的宫宴你真的不去了吗?” 每年年底的这场宫宴,是皇帝为表示对朝臣对勋贵的关怀特地赐下的,是不少空有一副架子的没落世家一年里唯一一次能见到皇帝的机会,武安侯府就是如此。 吴安云笑道:“恐怕我不去都不行吧,肖若宸那么要脸面,且他不好过必然也想拉着我一起被嘲讽才行。” 柳姨娘就是刘琴卿的事已在京中传开半月了,肖若宸竟然没有遭到御史弹核,只有一些不痛不痒的流言在弥漫。 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孙贤山这个三朝帝师了,去年的宫宴上皇帝还夸赞了肖若宸,今年的他必不会如此好运了。 会当楼,整个京都文人墨客最向往最爱来此相聚的地方,金牌说书先生蒋玉明正口若悬河地讲着令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卿梦记》,台下的客人听得津津有味,桌上的吃食都感觉不香了。 当说书人讲到萧公子的正妻最终暴毙而亡,犯官之女卿儿几经磨难,改名换姓之后终于可以和男主角萧公子两厢厮守,幸福一生时,有人立马拍案而起。 “你说的是什么狗屁才子佳人?我看根本就是一个贪官横行,罪犯逍遥法外还逼死人家正妻,罪上加罪的大冤案。” 一个白面书生也跟着附和:“说的好!这就是一个披着才子佳人的皮,歌颂贪官污吏,维护权贵,藐视律法的黑暗事实。” “一个罪犯之后 ,就因为她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就因为他的情郎是权贵家的公子,就能无罪释放了?她那贪官父亲草菅人命来的那些银子,她也没少花,如何能算无辜?而那些被贪官害死的人,才是真的可怜。” 会当楼里的热烈讨论的众人分成好几拨,有认为祸不及家人,罪不罚子孙的,也有因为《卿梦记》感动而希望萧公子和卿儿能不被世俗叨扰长相厮守,但法依旧不可废的。当然,绝大部分人还是认为该依法处置,以肃正听。 “谁是蒋玉明?” 一个官差打扮的人,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大声嚷了一嗓子。他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衙役,来势浩大。 众人瞬间停止争论,纷纷看向为首的官差,会当楼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下正是会当楼的说书先生蒋玉明,敢问官差找在下是为何事?”蒋玉明起身站在台上拱手问道。 “你就是蒋玉明,带走!”说完,官差对跟在身后的衙役做了一个拿人的动作。 第59章 渭海郡王 “你就是蒋玉明,带走!”说完,官差对跟在身后的衙役做了一个拿人的动作。 蒋玉明被几个衙役连拖带拽地拉下高台,动作粗暴到在场的许多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究竟犯了何事?你们无缘无故要来拿我?”蒋玉明边挣扎着边大声质问。 “就是,你们当众拿人也要说清楚原由吧?”会当楼里终于有人敢出头为蒋先生说话了,众人也忙跟着向官差要原由。 悠悠众口难堵,为首的官差见状微微皱眉,然后对着蒋玉明道:“有人告你挑拨引诱,煽动民心,走吧!你有什么话到衙门说去。” “我没有,冤枉啊!”蒋玉明害怕得大呼冤枉。 “且慢!” 一个身穿玄色金丝滚边锦袍,胸前绣着麒麟纹饰的男子出声制止。众人寻声望向二楼,有人认出这是渭海郡王赵凛,熟悉他的人心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赵凛是先太子的遗腹子,他出生后母族开始暗中扶持先帝登基,他才得以平安长大,可先帝上位后又开始大肆打压门阀世家,赵凛的母族就是最开始打压的对象之一。 母族衰落之后,族人分散五湖四海,不再被先帝忌惮,大概十岁左右先太子妃亡故,先帝为表仁德,封他为渭海郡王。 没了父母管教,小小年纪就是郡王的他,确实放荡不羁了几年,纵是现在也有些喜怒无常,且当今圣上待他这个堂哥极为亲厚。 “小人见过渭海郡王!”为首的官差忙低头行礼。 “马捕头,你刚刚说此人挑拨引诱,煽动民心,可有证据?” 马捕头听到赵凛这么问,有些犯难,他哪有什么证据?不过是上面交代他要把《卿梦记》的影响降到最低,他自然想着抓几个说书人和戏班班主杀鸡儆猴交差。 马捕头沉思半晌才道:“回渭海郡王,这有人状告,小的按规矩自然得把人带回衙门问清楚,至于这证据就算状告人手里有,也不在小的手里啊!” “那就是说你没有证据咯!”赵凛嘴角微挑,然后扫视众人问道:“蒋玉明在会当楼说书已有七年,在座的众人里有不少人是会当楼的老主顾,你们可有听到蒋玉明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煽动民心的话?” 被发问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回想有关蒋玉明的记忆,大逆不道之言肯定是没有的,这勉强算得上挑动民心就是今天的《卿梦记》了。 可蒋玉明也只是说书,热烈讨论的是在座的众人,大部分人都赞同对贪官的后代按律法处置,不该被才子佳人的戏码蒙蔽而法外开恩。难道,这是戳到了哪个官员的痛处? 不对!会当楼的消息向来灵通,有意拿文人学子做筏子造势的人可不少。由《卿梦记》联想到武安侯窝藏罪犯的流言,故事里的男女主角不就是武安侯跟刘琴卿吗? “回渭海群王,我等常在会当楼相聚,讨论诗词歌赋,从未听过蒋先生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我们也未尝听到过什么大逆不道煽动民心的言论!” “大逆不道之言,我等是没听过,今日蒋先生就说了出《卿梦记》,大伙听后倒是讨论得挺热烈的,难道是蒋先生讲的《卿梦记》戳痛了那个大人物,才引来官差?” 第三个出言作证的人,故意冲官差大声说出自己的猜测。一身普通的学子打扮,月牙形的眼睛与他这身打扮十分相衬。 马捕头听后立即怒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官府拿人岂是你能胡乱揣测的?” “在下也只是根据事实说出心中所想而已,原来马捕头要拿蒋先生不是因为这《卿梦记》,看来是在下猜错了。”月牙眼不卑不亢地回道。 马捕头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然后道:“与其在这高谈阔论,胡乱猜测,不如回去多读两本书,等你什么时候当了我的上峰,再来置喙我如何办差。” 马捕头不再多做纠缠,对手下做了个手势,就要把人带走。 “马捕头!” 被赵凛再次阻止的马捕头脸上有些不耐烦,转身后仍恭敬道:“渭海郡王!小人还有差事要办,若没有其它事,小人便告辞了。” 赵凛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道:“刚刚在场的众人已为蒋先生证明清白,既然马捕头定要带他回去问话,赵某也想看看这诬告之人是何面目?便与马捕头同行吧!” 刚刚被马捕头教训的月牙眼书生见状:“我与柳先生也算相识一场,愿到衙门为其作证,诸位可有愿意与陈某一起前往的?” 最后,大半个会当楼的人都要跟着到衙门作证。马捕头这下犯难了,一个郡王加上这么一大帮人若是真到了衙门,他可没法收场。 “渭海郡王,小人想了一下你刚刚说的话,这虽有人状告,可流言之类的罪证据难以查实,就这么把人抓走确实不妥。所以······” 还没等马捕头说完,赵凛厉声喝道:“此话不妥,若状告之人所言为真,难以查证你们当差的就辛苦一些总能查到蛛丝马迹。若是诬告,蒋先生正好借此机会到衙门澄清,让诬告之人付出代价。” 马捕头的脸色越发难看,回头给衙役使了个眼色。才慢悠悠地押着蒋玉明往京兆府衙门走。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趁机溜走,打算提前回京兆府告知上峰此事的衙役,才拐了个弯就被赵凛的人打晕了。 京兆府衙门,一大群人围在门口,等着给柳玉明作证,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京兆府的衙门口已经有一批人在等着了。 经了解得知,这些人分别是春梨堂和冯家班的人,他们的班主在昨天都被京兆府的捕快抓进去了,罪名也是挑拨引诱,煽动民心。官差把人带走时,他们戏班的《卿梦记》正是最多人捧场的时候。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官差抓人必然跟《卿梦记》有关。两方人一对信息,都认定此事跟武安侯府脱不了关系,甚至官差拿人还有孙贤山孙老太傅的手笔。 于是京城里关于武安侯窝藏罪犯的传言,变成了三代帝师的孙贤山纵容外甥徇私枉法,窝藏罪犯,还让京兆府给无辜之人乱扣罪名,把人下狱,此等德行实在愧为帝师。 赵凛被京兆府尹请进内堂大概两刻钟后出来了,陪同他一起走出府衙的还有京兆府尹。 京兆府立于台阶上,连连跟赵凛赔笑:“都怪下官治下不严,才出了马力这种蠹虫,纵得他竟敢扣人图钱,扰了渭海郡王的雅兴,下官一定严厉惩罚他。” 言罢,京兆府尹转身立马换上一副威严气派嘴脸对围在门前的人道:“此事皆是一场误会,马捕头徇私图财,本官定不轻饶。无辜之人一旦查实立马释放,尔等快快散去吧!” 绍做停顿,摸了摸他那把小胡子,声音拔高几分:“若再无故聚在府衙门前不愿离开,一律按寻衅滋事,扰乱官府的罪定夺。” “陆大人,他们都是自发来为蒋玉明作证的学子,并非无故聚众,况且前来等待做证又岂能说是扰官府?”赵凛冷冷反问道。 迎上赵凛冰冷的眸光,京兆府尹立马换上一副笑脸:“下官这不是为了让他们快点散去嘛!况且那么一大群人围在府衙门前确实不雅观。” “既是误会,蒋玉明还有众多人证在,是否可以证明他无罪了?”赵凛没看向京兆府尹,而是转头环视台阶下的森森学子。 京兆府尹立马心领神会:“那是自然!蒋先生说书是说得真的好,下官闲暇之时也曾到会当楼听过呢!” 不到半刻钟京兆府门前的人都散去了,可京中各处关于孙老太傅德行有亏,徇私枉法以及倒霉的马捕头要替他背锅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连孙贤山早年干的腌臜事都给扒了出来。 很快便到了进宫赴宴的日子,吴安云今晚心情特别好。 她太期待看到孙老太傅那张强撑着精神故作淡定的老脸了,也不知这次宫宴过后还能装的下去不? 第60章 宫宴 她太期待看到孙老太傅那张强撑着精神故作淡定的老脸了,也不知这次宫宴过后还能装的下去不? 天还没黑肖若宸那边就已经派人过来催了两次,生怕吴安云托病不肯出席今晚的宴会。 吴安云今日穿得非常既素净又得体,一袭蓝白色襦裙婉约大方,只在腰带上绣有一些纹饰,参加宫宴既不会煞风景,也符合大晟女子孝期的守制。 一想到要跟肖若宸同乘一辆马车,她就嫌弃地撇撇嘴。 “夫人,侯爷这次换了长康哥来催,问咱们准备好了没?”青桃从门外跑进来禀道。 吴安云听了,勾唇一笑:“这样啊,那咱们走吧!” 许是近来诸事繁多,肖若宸竟变得疑神疑鬼,不想着怎么解决窝藏罪犯柳姨娘的事,反而把心思放到自己的贴身护卫和老婆上。哼!吴安云不介意顺杆爬扰乱视听。 才刚走到二门外,肖若宸的呵斥如期而至。 “吴安云,你如今好大的架子,本侯不派人三催四清,你就不肯出来,你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还敢拿乔,真当我不敢处置你是吧?”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竟然还有心情摆谱教训人,看来我还是来的太早了。” 肖若宸看着吴安云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怒火更盛了。但一想到今晚的宫宴,他生生压下火气,对吴安云郑重道:“今夜,在宴会上你最好少说少看,若你惹出什么事,吴家沉家都保不了你。” 说完,肖若宸一甩袖子接过小厮递上来的马鞭,骑马走了。 吴安云见状面上一喜:“咱们也走吧!” 马车内,吴安云跟红袖依兰相对而坐,依兰正在跟她小声地说着最近京中各家后院发生的事,虽不是百分百保真,可也不会是无穴来风。 大晟皇宫太和殿内,吴安云殿内殿外转了一圈,把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一一对上,原主记忆中关系还可以的几个小姐妹今天都挺特别冷淡,甚至还有嘲讽她善妒,说暴露了柳姨娘指不定哪天就要祸连家族了、 一番交谈甚是无趣,吴安云找了个位置才刚坐下,就听到几个贵妇在议论近来京中最离奇的失踪案。 “你们都听说了吗?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到现在都没能破案。”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早听说了,失踪者是承晋王妃的乳母和侍卫以及马夫。” “据说这三人大约在三个多月前听从承晋王妃的安排,替王妃到国清寺还愿的路上凭空消失了,久不见人回来的承晋王妃派人去到国清寺去查看,结果国清寺说承晋王府的人根本没来过。最后,承晋王府的人在拐子岭里找到了三人乘坐的马车。” 一个欢快的女生说:“紫烟姐姐,我也听说了,王府的人找到那辆马车,车上空无一人,马还被拴着,马车周围只有车辙印,却一个脚印都没有。” “没准人提前下车了?” 欢快的女声又响起:“不可能,承晋王府后来报案,京兆府的人去查过,在拐子岭入口有家茶肆,那三个人在那里稍作休息后才走的,可是有不少人看到这三人上了马车往拐子岭里走。官差们顺着车辙印一路盘查,路上还有好几个人都说看到车夫赶车,车辙印就没断过,车辙周围更没有乳母和侍卫的脚印。” “皇上驾到!”一个细长绵软的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闻声赶忙跪地叩拜。 片刻之后,听到一个年轻却有些气弱的声音:“众爱卿平身!” 众人得令纷纷起身在礼仪女官的引导下,找到自己在今夜宴席上的位置先后落座。 而皇帝则在众人的注目下牵着张贵妃的手一起走向大和殿的主位。 皇帝和周贵妃才分别落座,又听到一个同样尖利却苍老的声音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马起身行礼,皇帝只面带笑容淡淡地说了句:“母后,你来了!”,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周贵妃居然动都不动一下,只浅笑一下语气疏离地说了句“见过母后,母后万安!” 看来京中圣上与太后不合的传言不虚,当今圣上如今才继位三年,在前朝屡屡打压章太后的亲族,在后宫对张贵妃极其宠爱,张贵妃所生的三皇子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大有换掉王皇后扶持张贵妃上位的架势。 王皇后的母族与与当今太后是表亲,自太后垂帘听政之后,皇帝对王皇后是越来越厌乌及乌,还常常在张贵妃借故挑衅皇后时,偏帮张贵妃呵斥王皇后。 “怎么不见皇后?这么重要的日子,一国之母怎么能不在呢?”章太后面有愠色地问道。 皇帝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张贵妃。 “母后,姐姐她前日着了风寒,太医说最好不要见风,如今还在福康宫养着呢!故而今日没来,还望母后体恤姐姐体弱,并非故意礼节散漫。” 张贵妃柔柔说完,一脸明媚地看向皇帝,却发现皇帝刚好也在对自己笑,而且笑容里有几分赞许的意味,张贵妃心情更好了! 章太后听完,凤眼半阖,片刻后一脸霜雪地看着皇帝道:“既然皇后感染风寒,没个十天半月的是好不了了,年后的祭祀大典就由资历最高的德妃替皇后,与皇帝一起向祖宗祷告吧!” 张贵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眼神委屈地看向皇帝。 “母后,论位份也该是贵妃替皇后跟朕一起向祖宗祷告才合乎礼制。”皇帝说完,眸光温和地安抚了张贵妃一眼。 “说到位份,德妃自皇帝还是皇子时便陪伴左右,还为皇帝诞下二皇子与四公主,且她的父兄在抗击西夏,守护疆土,战功赫赫,皇帝是不是也该给德妃晋一晋位份了?” 皇帝迎上太后笑意深沉的目光有些畏缩,论扯皮功夫他是远不及太后,论政治平衡,论帝皇驾驭群臣之术他更不如太后炉火纯青。况且,德妃的娘家是他必须争取,需要安抚的对象。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母后提醒的是,高家父子领兵有方,屡战屡胜,是该好好嘉奖,德妃这些年恭顺恪己,年后就由她替皇后与朕一起向祖宗祷告正合适!” “皇上!”张贵妃杏眼里噙着泪花,委屈而失望地看向皇帝,然后又把头低下去。 皇帝正想出言安抚爱妃,就听太后道:“这宫宴也该开始了,哀家与皇帝说了几句家常倒耽误了,让群臣和众女眷都饿着肚子等,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皇帝收回视线,看到太后笑道:“母后说的是!”然后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马唱道:“开席!” 随着这一声“开席”,钟鼓奏乐之声响起,一群舞女翩翩入殿,体态轻盈,动作优美,领舞的舞女更是清纯妍丽,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吴安云坐在离主位较远的位置,只远远地瞧见张贵妃有些着急地看了看皇帝,然后有些怒气又十分不屑地看向那领舞的舞娘。 “咳咳!” 听到肖若宸的干咳声,吴安云收回视线,拿起筷子无聊地吃起桌上的菜。 宫殿内,吴安云总感觉对面右前方有一道目光向自己投来,再回望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好,跳得不错!” 一舞毕,舞女们朝居于高位的帝皇和太后,盈盈一拜便退了下去。 吴安云注意到太后看向不吝夸张的皇帝时,满脸都写着满意! 第61章 《湘妃怨》 吴安云注意到太后看向不吝夸张舞娘的皇帝时,眼里都写着满意! 趁着皇帝高兴,不少朝臣勋贵纷纷上前向皇帝敬酒,肖若宸也蠢蠢欲动,待他终于寻到间隙向皇帝敬酒时,宴会已进行到了后半场。 “臣,军器少监,肖若宸叩见皇上,祝皇上圣体康泰 ,国泰民安,盛世昌隆!”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肖若宸,就想到他案上堆积的弹劾孙老太傅的奏折,眼前之人害得他这段时间总被朝臣逼着处置孙太傅,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拿起酒杯微微沾唇便放下,一旁的公公对肖若宸淡淡地说了句:“退下吧!” 肖若宸微怔之后,应了声“是”,便在众人或嘲讽或轻蔑的眼光中退下,回到座位时看向吴安云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对此,吴安云报以浅浅一笑。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的闹腾还有那出《卿梦记》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激起了不少水花呀! 快三更时,终于等来了今晚的压轴节目,吴安云打着哈欠看着那两个穿着清凉,貌若天仙的女子缓缓走来,其中一人正是那个领舞的舞娘。 今夜最后一场舞叫《湘妃怨》,由这一对容貌无双的女子来跳,简直不要太应景了,舞还没开始大殿内的目光都落在她俩身上,皇帝也不例外。 鼓箫声起,《湘妃怨》开舞了。 随着这一对姝丽转圈,回眸的动作越快,皇上看得越聚精会神,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站在一旁伺候的太监都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今日酒量太好了!” 皇帝闻言,冷冷地看向那太监,太监立马吓得跪下:“奴才僭越了。” 当舞蹈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在观众眼前,鼓乐声渐歇,满堂喝彩。 皇帝与太后亦是连连称赞,看这跪在地上的一对姝丽,皇帝龙颜大悦:“你们跳得很好,堪称今夜宴会的点睛之笔,想要什么赏赐?” 那对姝丽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跪下。皇帝以为她们是要说出想要的东西,便鼓励道:“想要什么大胆说出来,朕今日都允了你们!” “妾身迎风” “妾身举荷” “今日只求陛下开恩,还我们含冤而死的父母一个公道!” 双姝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的人立马紧张起来,微微皱眉看向那两个跪于殿中的美人。 高高在上的帝皇眼睛微眯打量着跪于殿中的这对姐妹花,然后看向太后,太后正一副不知悲喜的神情望向跪拜的两人。 他沉思半晌才道:“你们有冤屈为何不到衙门去击鼓鸣冤?” “回皇上,我们不是没去过衙门击鼓鸣冤,甚至到告到了京城,不是被那些官差以陈年旧事,无可查证为由给轰出来了,就是呵斥我们识相点,不要得罪当朝大人物。” 皇帝听完那名叫迎风的舞娘的话,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句,然后问道:“听你们的意思是陈年旧案,想要翻案了?你们倒是说说看,会得罪哪位大人物?” 迎风举荷两人相对一笑,然后那名叫举荷的女子说道:“姐姐,你来说吧!” 迎风点点头:“回皇上,我们乃浙江分水县人,十五年前我们的父亲万有民是瑞县最大的粮商,那一年遇上饥荒其它县粮食都涨价了,唯独瑞县粮价一如往常,还开仓赈灾,那场饥荒瑞县连一个乞丐都没有饿死。可是隔壁的蠹县不到十天就饿死了几百号人,我父亲不忍便集结了一帮人往蠹县运送粮食给灾民,当地的周守备知道消息后,立马派人帮我父亲一路护送那批粮食到蠹县。” 殿中众人听着迎风的讲述,纷纷回忆,在脑中快速搜索当年的往事。 “谁知粮食还没送到蠹县,半路就被当成囤积居奇给抓住了,那周守备后来去找了奉旨赈灾的钦差解释这事,却被钦差以官商勾结,囤积粮食,投机倒把,害死大量灾民为由,把我父亲和周守备一起斩首示众了。” 说道这,迎风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妹妹举荷接着道:“皇上,我们的父亲万有民还有那个周守备死得好冤呐!十五年前瑞县经历过那场饥荒的人皆可为我父亲作证,他绝对没有囤积居奇,害死灾民,求皇上查清真相,还死者一个清白。” 看着讲述完冤情,冲自己重重叩首的两姐妹。年轻的帝皇停止拍打龙椅扶手的动作,看向他的老师孙老太傅问道:“孙太傅,你可知十五年前到浙江奉旨赈灾的是何人?” 孙老太傅缓缓站起身,拱手弯腰道:“回陛下,当年奉旨前往浙江赈灾的正是老臣。” 此言一出,大殿内众人神色各异,伴着一阵窃窃私语,居高临下的年轻帝皇怔愣片刻后,酒也醒了,今天这一切不是太后给自己送美人分张贵妃的宠,而是冲着孙太傅来的。 “他们所言之事,可是真的?” 孙太傅闻言立即出列,顿足叩首于御前:“臣当年斩杀两个在饥荒中囤积居奇,投机倒把的商人与贪官,自是问心无愧。这两人不知何故竟胡乱攀咬,请圣上明察。” “胡乱攀咬,呵呵!你若真问心无愧,当年为何连开堂审理都没有,就于狱中屈打成招给人定罪,然后鼓动灾民将两人斩首示众?”迎风强忍泪水指着孙太傅咬牙恨道。 还未等孙老太傅做答,一个身着绿袍的年轻官员就立马站起来为他辩解道:“回陛下,孙老太傅身为三代帝师,向来处事公允,为人清正,最是知礼守制,臣相信他绝不会干出屈打成招之事,想必当中是有什么误会,请陛下明察!” “臣也相信孙太傅,定是此两人胡乱攀咬。” “臣亦相信孙老太傅,陛下英明,定不会听这二人空口白牙胡乱攀咬。”霎时间殿中竟有大半的朝臣为孙老太傅说话,皇帝反而犹豫了,太后看着大殿中一边倒的人,笑得深不可测。 迎风与举荷环视殿中站起来为孙来太傅进言的人,顿时大笑起来,众人惊诧地看着她,许久才停止笑声。 自嘲道:“原来冤杀我们父亲的人是这样一个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看来今日依旧是翻案无望了。父亲,周守备,迎风无能唯有以死来证你们的清白。”说罢,她立即冲向靠近殿门口的柱子。 在众人错愕之际,太后高声喝道:“拦住她!”吴安云立马冲出座位,拉住迎风,却在拉住迎风的那一瞬被她一把推开,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再次撞向柱子。 一声闷响后,叫迎风的女子无力地倒在地上,鲜血糊满整张脸,再也不见跳舞时的倾城之色。 “姐姐!”叫举荷的女子飞快跑到她身边,抱着血流不止的迎风痛哭。 吴安云赶忙去探迎风的气息,再看向她的伤口,然后转身朝主位跪下拜道:“回圣上,回太后,这名叫迎风的女子尚有微弱的气息,没准还能救活。” 皇帝对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会意立马宣来太医。 “你是何人?按说贵女哀家都见过,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吴安云听了太后的询问,恭敬答道:“回太后,臣妇是武安侯之妻吴安云,一直无缘得见太后凤颜,故而太后才对臣妇没有印象。” 吴安云待字闺中时,继母潘南南虽不限制吴安云参加赏花宴,春日宴之类的活动,但能进宫面见贵人机会从来都是留给她生的那一对双胞胎女儿。 “原来如此,这么说今日被指证的孙老太傅是你外公了,你为何还要救人?” 第62章 渣男被罢黜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今日被指证的孙老太傅是你外公了,你为何还要救人?” “回太后,迎风举荷喊冤,而孙太傅又说问心无愧,事情两不相佐,若真有误会,苦主却先死了。那岂不是会变成含冤之人不能伸冤,问心无愧之人从此有愧了。且撞柱之人离我最近,也不能见死不救,故而臣妇拉了她一把,可惜还是没拦住。” 吴安云说完,久久等不到太后说话,跪得腿都有些麻了。 “姐姐!你不要抛下我一人啊。” 是举荷的声音,难道迎风死了,不应该啊? 疑惑之际,就感觉有人向自己走来,然后重重下跪:“皇上,老臣无能,老臣赶来时,病人已因失血过多处于弥留之际,伤口太深血流不止,人没救活,请皇上责罚。” 片刻之后,听到皇帝轻微的叹气声:“你们都退下吧!” 回到座位,才刚坐下就听到肖若宸低低的呵斥声:“连御前侍卫都没管的事,你出什么风头?” 迎上肖若宸厌恶的目光,吴安云笑道:“侯爷何故出此言,莫非是对孙太傅没有信心?”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左右之人皆可听见。 肖若宸一怔,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不该在这种场合对吴安云进行规训,这个自私且没有丝毫大局观的女人,只会把事情越抹越黑,众人对外公的猜测越会往不好的方向走。 “皇上,有人当场以死鸣冤,此事若不彻查,只怕有损陛下英明,甚至会使民心动荡。故而臣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柳大人的话才刚说完,就有人起来反驳道:“当年孙太傅从浙江赈灾回来,先帝就对他大加赞赏,说他不畏权贵,果敢善断,斩杀的两人先帝也都知晓。若有人以死相逼就贸然翻案,那置先帝威名于何处?” “龚大人,此言差矣!明知有冤却不伸,明知有人可能欺君犯上却不理睬,这绝不是先帝的作风,若先帝在,遇上此事也绝不会因名声而不顾百姓冤屈。” “柳大人说得好!最近京中有传闻,孙太傅徇私舞弊,纵容外甥肖若宸,让罪犯假死,然后藏于侯府为妾,且这名小妾还在国孝热孝期就有孕。如此藐视国法,道貌岸然之人,当年欺骗了先帝也未可知。所以,臣请陛下下旨一起彻查武安侯府窝藏罪犯一事。” 一直闭眼听着的孙太傅此时却开口了:“黄大人,武安侯府窝藏罪犯一事纯属无稽之谈,若宸只是找了个长相与刘进鸿之女十分相似的女子而已。老夫当时也不信,若宸为这事还给老臣写了一份为那女子身份作保的文书。” 众人闻言皆哗然,孙太傅这是要撇清关系呀!可一份你外甥出具的担保文书没有任何法律效应,顶多是多了个狡辩的借口。 肖若宸慌忙出列跪于殿中,正要开口却听太后笑道:“黄大人说的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并且还有人将此事编成书和戏曲在京中流传,《卿梦记》里被黄帝处置的贪官可不就是刘进鸿吗?看来,是有人借这出戏表达对皇上的处置不满呢!” 肖若宸冷汗直冒,重重磕头道:“臣不知什么《卿梦记》,对皇上更没有任何不满,请陛下明察!” 太后婉转又有些苍老的声音又响起:“还有没有人跟武安侯一样不知道这出《卿梦记》的?” 大殿皆无人应声,居正而做的皇帝反而看向太后问道:“母后,《卿梦记》讲的是什么?儿臣最近忧于国事,很少听戏,还请母后告知。” 太后闻言浅浅一笑道:“皇上想知道,按理该传人上来给皇上演一出才对,可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讲完,且与今日之事联系不大,哀家给皇上找个人来简单讲一下如何?” 皇上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听太后说道:“渭海郡王,听说你因为一个讲《卿梦记》的说书先生特地去了一趟京兆府,想必你对《卿梦记》很熟悉,就由你来跟皇上讲一下吧!” 渭海郡王,原主记忆里那个很难长高脾气还很硬的小男孩,且还常爱跟宁哲宁大人攀比。 只见原主记忆中的玄色金丝滚边麒麟纹饰锦衣的男子,他缓缓起身,对皇上和太后行了一礼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众人大概都听过说,听得不是很认真,反而在打量皇上的神色。《卿梦记》是由吴安云口述他人代笔写的,她自然很清楚故事情节,众人在打量皇上而她却在观察众人。 当渭海郡王讲到《卿梦记》中的男主萧公子,大婚前夜想到要娶的新娘不是被圣上处置了的贪官之女卿儿时,指天骂地,悲壮豪放之言频出表达自己的不满时,居高临下的年轻皇帝登时大怒:“够了!如此无君无父,不信圣人 ,不遵礼教之言,不听也罢。” “京兆府,刑部你们给朕到武安侯府拿人,好好查查,武安侯是否窝藏罪犯?” 说完,他看向跪于地上的孙太傅,又望像那名以死鸣冤的女子,好似下了某种决定,眼神异常坚定:“大理寺少卿宁哲何在?” “臣在!” 吴安云寻声望去,身着红色官袍的宁哲正恭敬的等待皇帝示下。 “朕听闻你承袭你祖父宁观徽所学,年少便颇有才名,这些年更是断案如神,从无疏漏,孙太傅的案子便交由你全权审理,直接向朕汇报。” 太后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皇上说道:“既然皇上要彻查此事,那孙太傅作为有欺君犯上之嫌的被告人,再常伴君侧也不合适。” “母后言之有理,孙贤山即日起暂免所有职务,禁足在家,待案件查明再做定夺。”皇帝赶紧接话,尽量给予孙太傅最轻的处罚。 “至于你!”皇上用手一指跪在地上的肖若宸,然后剧烈咳嗽起来,越咳越大声竟做出呕吐之状,太监忙用手帕掩住。 须臾,皇帝气息渐渐平复面向群臣,不少眼尖的看到皇帝的嘴角竟有一抹红晕,那是未擦干净的血丝。 大家都好像收到了什么信号似的,面面相觑又缄口不言。 “武安侯肖若宸,内帷不修,宠妾灭妻,竟要在母亲丧礼上为小妾打死嫡妻,如此不孝无德之人。今日起,罢免一切官职,爵位自你而终,不再承袭,收回食邑。” 说完,皇帝坐回龙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吴安云将柳姨娘的容貌公之于众那日的事,不是没人弹核,只是被皇帝压下了,今日才因《卿梦记》触了逆鳞才做处置。 殿内正有人想出列替肖若宸说话,却见渭海郡王立即站起大声高呼:“圣上英明,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有人起了头,众人纷纷跟着唱道:“圣上英明,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听着众人高呼万岁的景象,满意地点点头,这场宫宴至此算是圆满结束了。 第63章 赵凛,谢谢你! 皇帝听着众人高呼万岁的景象,满意地点点头,这场宫宴至此算是圆满结束了。 宴席散去之时,肖若宸疯狂往外跑,吴安云则是带着红袖和依兰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慢悠悠地走出宫殿。 在宫门口等了许久,人都走光了仍然不见武安侯府的马车,主仆三人冷得直跺脚,红袖依兰气得骂马夫磨磨蹭蹭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这时一辆宽敞奢华的乌木马车缓缓驶来,在三人面前停下,随从打开车窗,一双灿若星光的眸子自车窗望出,直勾勾地看向吴安云,眼底的神色却甚是清澈,是正渭海郡王。 他语气十分平静:“武安侯夫人若不介意的话可与赵某同行,武安侯府离我的郡王府也不远,赵某顺路送你回去。” “渭海郡王的好意,妾身心领了。武安侯府的马车不久便到,就不麻烦郡王了。” “呵!”只听得渭海郡王的随从笑了一声,然后道:“看来,武安侯夫人还不知道呀,武安侯早就自己驾着马车从西北的角门走了。” “你胡说!我们侯爷明明是骑马来的,他驾着马车走干嘛?”红袖打着哆嗦反驳道。 “那就不知道你们侯爷命人骑快马干嘛去了?反正当时是不少人看到的。难不成所有人都看错了?”说完他还冲小姑娘开心地做鬼脸。 “你!”红袖指着这随从说不出话来。 “沉鱼!”听到主子不悦地叫自己名字,那随从才收敛几分,对红袖讪笑两声安静了下来。 “你一个大男人叫沉鱼,随从一般都是成双的,渭海郡王不会还有一个随从叫落雁吧?”依兰见刚刚红袖吃了亏,不服地找补道。 “武安侯夫人连身边的婢女都如此聪慧,一猜就中,赵某自愧不如。” 他微微顿了一下,看着吴安云认真道:“我记得你未出阁时在古玩玉器鉴赏上颇有造诣,赵某最近新得了一方和田玉鼎,此鼎听闻是金陵的最有名的工匠雕琢而成。不知武安侯夫人可有兴趣帮赵某鉴赏一下。” 吴安云闻言一愣,怎么那么巧,那从几个金陵发卖过来的镖师也牵扯到了一桩和田玉失窃案。难道,此人也参与了朝局之争,暗地里搅动风云? 吴安云上前一步,笑容温和说道:“承蒙不弃,就有劳渭海郡王顺路捎我一段了!” 马车内龙涎香若有若无,赵凛把他的手炉递了过来,吴安云犹豫片刻还是接下了。 “今日武安侯被陛下当场罢黜,往后武安侯府必定走向衰败,甚至不久之后京城将再无武安侯府。发生如此大的变动,武安侯夫人还能如此从容镇定,临危不惧,赵某甚是佩服。” 说完,他还笑着对吴安云拱拱手。 “郡王说笑了,按大晟律法,即便武安侯府被抄家,我的嫁妆也不会被抄走,既然我的生活不会受多少影响,现在侯爷只是被罢黜,爵位不再世袭而已,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赵凛闻言眨巴眼睛,然后笑道:“看来武安侯夫妇不和的传言没有半点是虚的。” 又听他道:“安云姐姐向来聪慧,何不早点从武安侯府那摊扶不起的烂泥里抽身?” 面对他突然改变称呼,吴安云有些不适,讪笑道:“渭海郡王刚刚说的和田玉鼎是何时得的?” “安云姐姐想看,明日我便带着玉鼎登门拜访如何?”璀璨的眸子里有一丝不明的笑意。 然后又对吴安云嬉笑道:“我听闻安云姐姐前些日子招了个身手很厉害的护卫,还有几个原是金陵的镖师,不如明日也让他们跟沉鱼落雁切磋一下。” “早就听闻郡王身边的两个随从,剑法如他们的名字一般令人惊艳,我的那几个护卫有幸能跟沉鱼落雁比试,定然也会很高兴的!” 吴安云说完看了一眼赵凛,发现赵凛正好也在看她,对视片刻后两人都笑了。 赵凛开怀大笑后,回忆往事:“我记得小时候,你就像个成熟的小大人一般,如今真的长大了反而没那么端庄了。看来嫁了个差劲的男人连品性都会改变,这话是真的。” 吴安云听后撇撇嘴,眼皮半耷拉道:“刚刚是谁说自愧不如来着?再说了人若是多年不变,那岂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哈哈哈!变得好,安云姐姐这些年进步很大,若是能再洒脱一点,离了那个配不上你的男人就更好了!” 说话间,赵凛的明亮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吴安云,不放过她面上出现的任何一丝微表情。 在原主的记忆里,只要两人有机会见面,赵凛就很喜欢招惹她,甚至还说过“你那后娘若真要把你嫁给老男人攀高枝的话,本公子就好心勉为其难地娶你为妻好了!” 可他说这话时,吴安云才刚及笄,那时潘氏给她相看了个老男人,想让她做继室。不知怎的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就说了那番话,彼时赵凛也才13岁,原主当然只当他是在捣蛋。 不久之后,原主就掉入了孙氏和肖若宸权衡利弊后的婚姻陷阱里,等了肖若宸三年,才嫁入侯府一年多就在肖家人的纵容下,被小妾害得一尸两命了。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终是无缘无份的两人,如今还天各一方了,唉!真是让人唏嘘。 “赵凛,谢谢你!” 这话是吴安云替原主说的,谢他让原主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那些年,不断招惹她,笑料百出,压抑乏味的生活因有赵凛而有过不少欢笑。 赵凛听了这话,看了吴安云许久,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郡王,武安侯府到了!”那个叫沉鱼的随从说完,马车就缓缓停下。 “我到了,先走了,再会!”吴安云说完就扶着依兰的手下了马车,站在侯府门口看着那辆马车走远,最终也没听到一声回应。 跨进大门,借着四处挂着灯笼的微弱灯火,看到了侯府四处都有被毁坏的痕迹,有点像当初被强盗洗劫过的仰望月阁。 可真是,天子一怒,武安侯府犹如台风过境。 哼!这可都是吴安侯府的不肖子孙肖若宸造成的。 才刚走到花园的抄手游廊,便看到邵妈妈提着灯笼迎上前来,看清来人是吴安云立刻大喜:“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青桃也跑过来一把抱住吴安云就哭道:“夫人,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那些官兵把整个武安侯府都翻了个遍,只见到侯爷一人回来,不见夫人。让小厮去问侯爷,夫人去哪了,侯爷居然大声吼道:“夫人死了”,啊啊啊!吓死我了。” “好了,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吴安云边说边轻拍青桃的背。 “哼!侯爷撇下夫人,自己先回来就算了,竟然还咒骂夫人,真是没良心。”依兰恨恨骂道。 “岂止是没良心,连脑子和良心一起都让狗给吃了,那么多世家大族,豪门勋贵,真正因为女人被皇上罢黜的,就武安侯府一家。”红袖在雪中等了那么久的怒气有了发泄口,大骂了出来。 吴安云想到皇上下令让京兆府和刑部彻查武安侯府窝藏罪犯一事,问道:“邵妈妈,柳姨娘还在琴瑟院吗?” 第64章 对牛弹琴 吴安云想到皇上下令让京兆府和刑部彻查武安侯府窝藏罪犯一事,便问:“邵妈妈,柳姨娘还在琴瑟院吗?” “在夫人你回来之前就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侯爷倒是百般阻挠,一会想给人塞银子一会又想用武安侯爷的身份压人,统统不管用。还被那些官差训斥了一顿,别提多丢人了。”邵妈妈说完,一脸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 主仆几人笑成一片,那发自肺腑的欢笑声在这“台风过境”后的侯府显得那么刺耳,那么格格不入。 “吴安云,好你个毒妇,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几人忙寻声望去,只见肖若宸人还在二十米开外,他的剑就已经冲吴安云主仆几人飞了过来。 “啊,啊啊!” 主仆几人吓得大叫,邵妈妈眼疾手快地把吴安云护在身后。 “哐当”一声响,肖若宸的的剑被昆吾刀刀鞘击倒,旋转几个圈圈之后插入雪里,只露出个刀柄。 “是阿飞!” 青桃高兴地叫着阿飞的名字。 “好你个狗奴才,竟敢管起本侯的家事来了,来人把他给我拿下,是死是活都成。”肖若宸颤抖的手指指着阿飞,对带来的一干人发号施令。 阿飞看向吴安云待她下令,吴安云先对他说了句“干得漂亮!”。然后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这么多人你能打得过吗?” “一群虾兵蟹将,再来一倍人数都不在话下。”说完,阿飞狭长的眸子看向她们主仆几人,有些顾虑道:“只是,怕有人趁我分身乏术偷袭你们几个弱女子。” “你尽管对付这些人,不必顾虑我们。” 吴安云说完,抬眸环视包围着自己的众人,声音拔高几分道:“今夜,我仰月阁的人若是有半分闪失,在场的护院一个我都不会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好过,肖长宁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侯府的护院听了吴安云的话,面面相觑,有些畏缩,他们可不想掺和侯爷和夫人的斗争,更不想被流放。 肖若宸见众人动摇,立刻大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谁不听号令,本侯明日就将他发卖了。” 众护院只能硬着头皮拿着棍棒上前,逼近阿飞。 “动手”肖若宸一声令下,众护院立即与阿飞厮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这些护院的棍棒虽不敢朝吴安云这边招来,可架不住肖若宸亲自上阵向吴安云几人偷袭,阿飞顾前顾后,身手难以施展。 “夫人,我们来了!” 易德虎和易德木两兄弟跳过游廊,正抄近路往吴安云几人飞奔而来。 “你们两个只管护好几个女人就行!” 阿飞对易德虎两兄弟吩咐了句,就立马无后顾地投入与众护院的打斗中。易德虎易德木两兄弟对上肖若宸,没几下肖若宸就挨了易德木一掌。 眼看没有胜算,还极有可能会大败的肖若宸站在院中凝视着吴安云,眼神怨毒无比,然后大声道:“统统都给我住手,谁再打斗立即按以下犯上,围攻侯府,报官处置。” 须臾,众人都收手,安静地看着肖若宸。 吴安云大笑道:“侯爷这话好没道理,不是你自己以将人发卖来威胁这些护院动手的吗?怎么现在却要把他们报官处置,难怪肖长宁会被流放岭南,你这个主子当得也太让下人太寒心了吧?” 侯府的护院们看向肖若宸的神情都有些复杂,而后就是一阵后怕,幸亏自己刚刚没有对吴安云动手,否则后果难料呐! “吴安云,你别给我借题发挥,挑拨人心,这些人的身契都捏在我手里,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足以让他们为你所用。” 迎上肖若宸愤恨的目光,吴安云风轻云淡道:“只是给他们提个醒罢了,效忠这么个刻薄寡恩的主子,可别连自己会怎么死都想不明白?”微顿一下又问道:“侯爷刚刚说要打死我,可是打算草菅人命,然后再把罪责都推到这群护院身上?” 此言一出,这些护院都不淡定了,毕竟肖长宁当初会到仰月阁抢夺财物,说没有肖若宸的命令,谁信?可最后被流放的只有肖长宁一人而已。 肖若宸今日连遭打击,此刻已被气得麻木了,面对吴安云的挑衅,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无论你都不喜欢轻儿,只要你是武安侯府的主母,武安侯府落难,你也落不到半点好,今日侯府被查抄皆是因你而起,我打你怎么了?哪个主母像你这样因为嫉恨妾室,就害得侯府落如如此境地的?打死你都不为过。” 肖若宸咬牙切齿说完,还想再骂时,便被吴安云无情打断:“侯爷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难道刘琴卿是我让她假死狱中,然后带回武安侯府金屋藏娇的?我吴安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闭嘴,她是柳轻轻不是刘琴卿,你休得污蔑。”肖若宸气得涨红的脸,无力地狡辩道。 吴安云嗤笑一声道:“既然这样,那就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京兆府和刑部人才济济,难道会连个女子的身份都搞不清楚?侯爷如此大动干戈倒是容易让人误会了呢。” 一想到京兆府与刑部,肖若宸就捏紧拳头,他这次真的可能再也保不住心爱之人了,心底的杀意腾腾升起。 “若轻儿母子有事,我定让你陪葬。”肖若宸一字一句吐出。 吴安云看着眼前这个被恨意围绕的男人,想到年纪轻轻就被他与爱妾害得一尸两命的原主,一股无名业火涌现眼底。 “肖若宸,你对我从来都没有过一丝愧疚吗?” 看着纹丝不动的肖若宸,吴安云又道:“你喜爱柳琴卿,为她不惜犯下窝藏朝廷罪犯的罪名也在所不惜,你心甘情愿,你们的爱谁都不能说是错的。但是,你和孙氏不该设计我,让我成为你和柳琴卿相亲相爱的遮羞布和挡箭牌。既然已娶我进门,就该尊重我这个妻子,你三天两头为一个妾室挖苦我的话,动不动就呵斥我处罚我,更纵容妾室害我一尸两命。作为丈夫,你可有过半点惭愧?” “以你的家世能嫁入我武安侯府已是高攀,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作为主母管理不好内宅我骂你几句怎么了,你嫁入侯府至今我肖家哪点对不起你了?说得自己那么委屈,真是狭隘怨妒。” 肖若宸非常不以为意,反过来指责吴安云。 “哈哈哈!”吴安云大笑,然后目光森森地看着肖若宸问:“你肖若宸若是在两家订下婚约之前就告知我,你在婚后要把假死脱身的罪犯刘琴卿迎进门,还定会不断通过践踏正妻来表达你对妾室的爱,你说我还会不会跳进你武安侯府这个火坑?” “我,我喜欢卿儿你当初又不是不知道?”肖若宸吞吞吐吐地辩解道。 “你喜欢她就把她明媒正娶啊!实在不行你就把她带回侯府长相厮守,你终身不娶正妻,谁又能说你半句不是?你非得在我怀孕之后,才把她带进侯府,让我为了孩子不得不帮你们隐瞒。连我的孩子都是她进门的筹码,这场婚姻彻头彻尾都是你跟你母亲精心设计的骗局,我被你们害得那么惨,凭什么不能叫屈?” 吴安云说完刚刚的那番话,胸口的闷涨感顿时没有了,或许是原主一直未能诉诸于口的话,今夜借吴安云的嘴问了出来,平了怨气。 “那你想我怎样?就算不让卿儿进门,也不能纳别的妾室了吗?说到底还是你不够大度。” 吴安云听了这话,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了肖若宸半晌,对牛弹琴好没意思。 第65章 火烧祠堂 吴安云听了这话,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了肖若宸半晌,对牛弹琴好没意思。 “你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了。”吴安云抛下一句话就要带人离开。 “站住!本侯什么时候允许你走了?” 吴安云转身回望肖若宸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肖若宸没有想到,吴安云竟然会说粗话,登时怒道:“吴安云,你身为武安侯府主母,竟然如此粗俗,你的教养呢?” “武安侯府爵位自你而终,连这份富贵尊荣都快要消散了,还装文雅给谁看?”吴安云反唇相讥,故意戳肖若宸的痛处。 “你,你给我到祠堂去跪着,轻儿什么时候平安出来,我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肖若宸这段时间焦头烂额,明日之后必定还有更多的事情找上门来,他是在再也抽不出空闲应对吴安云了,必需找个理由把她软禁起来,避免再生事端。 当然,此事并不容易。但没想到吴安云竟然很干脆地答应了。 “我这次跪祠堂,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仰月阁那边我得先安排一下才行。不然,侯爷你也没法强制让我去跪祠堂。” “行!半个时辰后若不见你人,我会亲自带人押你跪祠堂。” 半个时辰时辰后,吴安云到了武安侯府的祠堂,恭恭敬敬地跪于祖宗牌位前。肖若宸阴恻恻地看了她许久,然后吩咐人严格看守,便走了。 他走后,看门的两个护院立马把祠堂的门给锁上了。 冬日的清晨天总是亮得很慢,已经五更了,还是乌漆嘛黑一片。 可仔细瞧瞧,整个大晟都城有一处地方却亮如白昼,火光冲天。 “救命啊!” 吴安云在祠堂内用力拍着那扇锁着的门,却无人回应。 “好你个肖若宸,让我来跪祠堂原来是想烧死我。”吴安云在祠堂内骂骂咧咧许久,祠堂的门终于被撞开了。 “夫人,你还好吗?夫人?” 易德虎易德木两兄弟撞开门后找到吴安云,赶忙把人带了出去。 吴安云走出祠堂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那两个守在门前睡着了的护院终于醒了,看到熊熊燃烧着的祠堂,慌忙跑去禀告肖若宸。 此时,都没人注意到武安侯祠堂东面,向妈妈晕倒在地,而她的身旁是一桶倒在地上的灯油,还有一个滚出几步远的火折子。 回到仰月阁的吴安云立马下令让人收拾好行囊,然后带着邵妈妈,红袖,依兰青桃还有几个护卫背着大包小包往外走。 快走到武安侯府大门时,衣衫不整的肖若宸,向侯府大门跑来,冲守门的两个护卫大声喊:“给我拦住她!” “快走!”吴安云领着众人一路小跑。 然后她看了一眼蒙蒙亮的天空,嘴角微勾,呢喃道:“时间刚刚好!” “吴安云,你这是要做是什么?”好不容易才跑到吴安云前面将她拦住的肖若宸喘着气大声质问。 “侯爷何必明知故问呢?武安侯府容不下我,昨晚没能烧死我,我不走等着做你们的刀下鬼吗?” 吴安云冷冷回道,声音很大,莫说在场的人,哪怕是连侯府门外早起做生意的摊贩也能听清楚。 肖若宸皱眉看了一眼侯府门口的两个护卫,那两人立马心领神会抬手就要关门。 “快走,别让他们把门关了。” 易家兄弟得令立马上前把那两个护卫放倒。吴安云趁机往外冲,却被肖若宸一把拉住手臂。 “昨夜祠堂的火不是我让人放的,此事我会命人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你别闹了,跟我回去吧!” 吴安云趁他不备狠狠踹了一脚,骂道:“去你的交代!是你的交代重要还是我的命重要?再说了,那把火不是你放的就是你们侯府的人放的,而你是侯府最尊贵的侯爷,此事跟你绝对脱不了关系。” 吴安云带着人背着大包小包往吴府走,这一路自是引起不少动静,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半个时辰后,吴安云等人终于走到吴府门口,邵妈妈向吴府的门房说明来意,门房自是认得邵妈妈和吴安云的,忙让小厮进去通报。 在吴府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进去禀告的小厮仍旧没出来,冬日的太阳冉冉升起,暖融融的光照在几人身上,吴安云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外界的暖意。 吴府的地理位置虽不如那些勋贵靠近皇城,却也是坐北朝南,闹中取静又十分方便车马出行。左右也都是朝中官员的府邸,一大早路过这条街的行人可不少。 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前来吴府围观的人越多,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快把吴府门前的大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来往行人怨声载道。 吴府的门房看不下去了,亲自跑去跟潘氏禀告吴府门前的境况。 吴府后宅,潘氏和她的两个女儿正坐在暖阁内商议此事。 吴敬清虽只是个五品的御史却也有上朝议政的资格,在吴安云回到吴府前已经出门上朝去了。 “娘,那武安侯和孙太傅昨夜才被陛下罢官查办,今日她吴安云就跑回吴家,这不是把祸水往吴家引吗?”大女儿吴安美嘟着嘴生气道。 “就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夫家才出了事就跑回娘家,她还有没有廉耻了?她夫家荣光时,何曾想过要拉吴家一把?咱们没沾过她半点光,却要被她连累,真是个白眼狼。” 二女儿吴安林气愤地说完把手里的暖炉往桌上一扔。两姐妹虽是长相一样的双胞胎,但气质上能很好地区分,脾气火爆一点的是妹妹。 潘氏听了两个女儿的话很是赞同地点点头,有些忐忑道:“她到底是吴家的女儿,你们父亲那边倒还好说,就怕老太太那边若是知道后,会闹得很难看呀。” “娘!祖母脾气再大也只能骂几句,可若是真让吴安云回来,那我和妹妹往后都别想嫁入好人家了。”吴安美挽着潘氏的手撒娇道。 而听完大女儿此话的潘氏顿时下定决心,叫来管家吩咐了几句,然后就看到管家大步往吴府门口走去。 大门外,已经等候多时的吴安云几乎要冻僵了,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心道差不多了,郑重地双膝跪地。 对着吴府门口大声道:“钱塘吴家第七代长女吴安云,昨夜于武安侯府祠堂险些被侯府的人放火烧死,侯府容不下我,眼下回到娘家却连门也不能进,那我吴安云自今日起便与吴家断绝关系。” 说完,吴安云重重地朝吴家大门磕下第一个响头,大声道:“这一拜,是为感谢父母对我的生养之恩,从此恩断义绝。” 然后,她又重重地磕下第二个响头,又道:“这第二拜,是为感谢吴家这些年对我的教养之恩,从此我与吴家各不相干。” 说完她已泪流满面,又重重地对着吴家大门磕响第三个头:“这一拜,是为全今日吴家将我拒之门外的心意,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她挣扎着起身,带着丫环妈妈还有几个护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吴家大门内看完这一幕断亲戏的管家犹豫许久也没开门出去传话,又返回潘氏的院子禀告去了。 吴安云一伙人走出吴府很长一段距离后,青桃耷拉着脑袋问道:“夫人,我们要去哪?” 还未等吴安云回答,就听到有人隔着老远喊自己。 “夫人!夫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吴安云惊喜回头,是老康。 老康主动来找自己,说明武安侯府藏在京郊外八十里地柿子林中的秘密有眉目了。 第66章 等你多年习惯了 “夫人!夫人!”熟悉的声音传来,吴安云惊喜回头,是老康。 老康主动来找自己,说明武安侯府藏在于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中的秘密有眉目了。 待老康驾着马车在吴安云跟前勒住马蹄,跳下马车,对吴安云行了一礼,然后犹豫着问道:“夫人,你与吴家断亲的事是真的吗?” “真的,并且不久之后我定会与肖若宸和离。” 老康看着吴安云认真的神色,知她不是在赌气更不是开玩笑,一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好,皱巴巴的脸上竟有些怜悯之色。 吴安云知道这个老头心中所想,这世道女子和离大抵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女子被抛弃了吧? 即便夫家是一个摇摇欲坠快要支离破败的侯府。也改变不了人们心中的固有观念。 吴安云不想与他多说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今天进城,可是查到些什么了?” 老康环视四周,然后说道:“夫人,老头我是查到了一些东西,可不好在大街上说。不知道夫人眼下可有去处?” 吴安云点头:“你来得正好,送我们去竹竿巷吧?” 老康将马车在竹竿巷停下,易得虎大大咧咧地上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易青青,见到吴安云,赶忙将人迎进去。 老康进门后看了一下这个两进的小院,笑道:“原来夫人早就准备好落脚地了,这院子虽小,但在皇城跟下,离衙门不远,很少有人敢闹事!这院子选得好啊!” “咳,咳咳!” 听到屋子里传来男人咳嗽声,老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悦道:“夫人,你别怪我多嘴,你招这三个护卫已经够招摇的了,你住的院子可不兴再有男人。不然,你若真和离了,哪怕你再清白,这京城里好事之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吴安云不以为意道:“这院子里的是易家兄弟的几个师兄在住着,我带你来是让你认人的,我和丫环们住的是隔壁院子。” 当初邵妈妈为这六个镖师找院子养伤时留了个心眼,一连租了三个院子。然后再跟周远黛签了个租赁文书,把中间的院子租给了他们。 邵妈妈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这几个人个个身负大冤,迟早要去翻案的,而这京城势力盘根错节,都不知道还会得罪谁?自己能少受他们连累一点是一点。 老康在易德虎的带领下,见过几个伤病严重的镖师后,与吴安云来到隔壁院子。 依兰和青桃高兴地去看院子的房间布置,而红袖则是默默地找出茶具与火炉煮起茶来。 老康与吴安云坐下后,吴安云立即示意老康说出他这些日子的发现。 老康神色有些复杂道:“夫人,陈敬和陈记二人查到,那柿子林里的人跟景王的管家有往来,且他们中的固定几人似乎每月都会在固定的日子到春记酒庄喝酒。还有,不知道那些人是有伤还是有病,这几个月一直都有到药铺买药。” 陈敬和陈记是李妈妈的侄子,干啥啥不行但吃喝嫖赌套话追踪倒是一流,这几个月还真让他们查出点东西了。 “还有吗?”吴安云问道。 老康从怀里掏出一根莲花玉簪递给吴安云,说道:“夫人你看看这根莲花玉簪是不是先夫人戴过的?” 吴安云接过玉簪,赶忙细看莲花的花蕊,当看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沉字,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这是我娘的陪嫁,在孙氏出殡那天,一伙强人洗劫仰月阁,这发簪自然也被抢走了。” 然后,吴安云神色凝重地看着老康问道:“这簪子你是在哪找到的?” “陈敬陈记跟着几个从柿子林里出来的人进了城西一家赌坊,而陈家兄弟俩也会赌,那天他俩运气不错,而那几个人却输急了眼,赌坊也借不到钱了。陈敬有意跟他们套近乎,借给他们钱但要他们立借据,那人不愿立字据便用这簪子跟陈敬换了五十两银子。” 老康说完,犹豫着又道:“夫人,从前你在武安侯府不好过,想多掌握些侯府的动向,要查侯府暗地里的人手,我能理解。可是,你现在既跟吴家决裂了,无所依仗便不好再知道那么多秘密了,我担心侯府会对夫人不利呀!” 吴安云不以为然,笑道:“老康,你今早从城外枣花庄匆匆赶来,还不知道昨夜宫宴上发生的事吧?” 老康一脸疑惑等待吴安云继续说下去。 “昨夜,陛下下旨让大理寺少卿宁大人查办十五年前的冤杀浙江粮商案,还将孙太傅禁足在家,暂免一切职务。至于武安侯府,昨夜就被京兆府和刑部的人去翻了个底朝天,带走了被肖若宸窝藏的罪犯刘琴卿。肖若宸还被陛下罢免了官职,侯府爵位不再承袭,收回食邑。” 看着听得面上愁云消散不少的老康,吴安云又道:“刘琴卿的身份一旦查实,除非孙太傅不倒,否则武安侯府必定面临抄家流放的下场。” “哈?那夫人你可得尽快跟侯府和离了才行,免得被侯府拖累了。”老康激动地站起来。 “肖若宸必定不会轻易答应和离,除非我手上有能让侯府或者是足以致使孙太傅万劫不复的把柄做交换。” 老康听完点点头:“夫人,你有事尽管吩咐,我老康绝不推辞。” “嗯!康伯你让人继续盯着柿子林那边的动静,千万不要被那些人发现了,” 送走老康,吴安云吩咐了易青青和周远黛几句,便回房睡觉了,一觉醒来已近黄昏。 见她醒来,青桃忙进来禀道:“夫人,你醒了!来客人了。” 吴安云有些意外,忙坐起问道:“谁来了?” “是渭海郡王!他午后就来了,听说夫人正在睡觉便说要等你醒来,现在人还在会客厅呢。” “你们倒听他的话,竟真的不叫醒我。” 青桃听到夫人这么说她,有些惭愧低下头:“奴婢也是看夫人昨夜一夜没合眼,且渭海郡王说他今日无事,可以等。奴婢才······” 穿戴整齐后,吴安云好笑地打断她:“走吧!今日让人家等得够久了。” 客厅内 一身靛蓝色锦袍腰系玉带的赵凛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往客厅走来的脚步声蓦然张开眼,朝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方向望去。 吴安云走过游廊一转身,便看到赵凛正看着自己笑,似乎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吴安云也赶紧回他一个和气的笑容道:“抱歉哈!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第67章 和田玉鼎 “无妨,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年了,习惯了。” 吴安云闻言看向赵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吴安云觉得赵凛嘴角噙着的笑一直没消退。 可他等了多年的人是原主,不是自己。 “咳咳!” 吴安云干咳两声,一脸认真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看了一眼小院中迎着冰雪怒放的红梅又问:“你找到我这里花了多少时间?” “昨夜我们不是约好了今日我会带着和田玉鼎登门造访吗?昨夜武安侯府祠堂的那场大火以及今早吴府门前的那场断亲,你们这一路回到竹竿巷可是不少人看着呢,想知道你在哪的稍稍打听都能找到。” 吴安云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至今吴家和肖家都没人找来,他是在委婉地提醒自己的处境。 赵凛说完,沉鱼立马拿起放置一旁的紫檀木盒子,将盒子打开恭敬地呈到赵凛面前。 赵凛伸手拿起那方和田玉鼎朝吴安云这边递过来:“安云姐姐看看此鼎如何?” 吴安云接过那方玉鼎观摩一番后,说道:“我有个不情之情,昨夜郡王还与我约定让我的护卫跟沉鱼落雁比试。我提议,无论比赛输赢都让我的护卫也见识一下这方和田玉鼎,可好?” “行!把你的护卫都叫过来吧。” 不久后,阿飞,易家兄弟还有周远黛都被叫来这方小院站着,至于易青青,大概是自己交代她去接人还没回来吧! 吴安云发现沉鱼落雁两人见到阿飞时都怔住了,而阿飞似乎也有 一刹那的疑惑,然后又恢复那份淡然,只冷冷地抱着昆吾刀站着。 这一切当然也都被赵凛看在眼里,他起身走到阿飞面前道:“一个护卫都给配昆吾刀?” 说完他转头笑着看向吴安云道:“安云姐姐可真大方!就从他开始吧!” “郡王,我俩想要跟这昆吾刀的主人同时比试,还望郡王,武安侯夫人成全!” 沉鱼落雁两人对着赵凛和吴安云作揖请求。 吴安云望向阿飞,问道:“你愿意吗?” 阿飞点点头,然后对着仍立于花厅中的沉鱼落雁拔刀说道:“两位请赐教!” 沉鱼落雁二人出剑极快,招式不尽相同,一刚一柔相互辖制着阿飞的进攻,看着沉鱼落雁的动作吴安云只想到一个词——龙腾虎跃,而阿飞则是翩若惊鸿。 剑过处风起雪舞,院里的红梅也被震落不少,红色的花瓣夹在白色的雪花中,随着几人的动作飞扬洒落,画面灵动飘逸。 “你说他们几人谁会赢?” 赵凛的声音把看得出神的吴安云拉了回来。 “若是同样二对二,我的人肯定会赢。” 赵凛听到她称阿飞为“我的人”有些不自在,懒懒地说道:“这个阿飞你是从哪找的?竟能和我千挑万选的人对峙那么久?” “捡来的。” “美女救英雄呀!哪捡的?” 吴安云看着笑嘻嘻的赵凛,一本正经道:“大街上。” “好!” “阿飞赢了!夫人,阿飞赢了!” 比试结果出来后,整个小院的人都高兴地为阿飞喝彩! 看着异常兴奋的易家兄弟,吴安云把人叫过来:“你们看看渭海郡王的这方和田玉鼎熟悉吗?据说是金陵最有名的工匠雕刻打磨的。” 周远黛看到这玉鼎表情立马变了,刚刚为同伴赢得比试的喜悦一扫而光。 玉鼎传至易家兄弟手里,两人观摩许久,周远黛接过玉鼎,翻看鼎的底部,然后对易家兄弟说道:“就是这方鼎,鼎的底部有个温字。” “敢问夫人,这方和田玉鼎是从何处得来?” 周远黛拿着那方玉鼎,眼神焦急地看向吴安云。 还未等吴安云回答,赵凛便道:“此鼎是本郡王偶然得到之,怎么?姑娘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周远黛刚想开口又有些犹豫地看向吴安云。 吴安云会意,用手探了一下赵凛的茶杯:“茶凉了,红袖给我们换盏热茶。”然后一脸正色地看着赵凛道:“实不相瞒,这方鼎跟我这女护卫家里的一桩官司有关。” “哦!说来听听。” 赵凛饶有趣味地问。 “郡王向来耳聪目明,可知朝廷今年派去金陵的巡按御史回来了没?” 吴安云说完眸子仔细地打量着赵凛,却发现他眼中并无波澜。 “最早也得到元宵节后,陈御史才能回京述职。” 见他答得那么干脆,吴安云直接问道:“那郡王可知,你偶然所得的这方和田玉鼎是极有可能是赃物?” “哈哈!这就有趣了,难不成这方和田玉鼎是安云姐姐刚刚说的那桩官司的物证?” 吴安云闻言一惊,再看看周远黛和易家兄弟,这几人震惊之余面上隐隐露出一丝喜色。 据这三个人这些日子以来交代的内容,他们威远镖局曾经走镖护送过一批价值连城的玉器,其中就有这方和田玉鼎。这趟镖走得很顺利,不过几天就安全护送到那名温姓商人手里了。 可几个月后,他们镖局接了给江宁知府运送生辰贺礼的镖,这批贺礼才往知府家的库房搬了一半就被巡按御史撞个正着,知府为摆脱自己跟广陵县令的关系,非说是镖局行贿,她夫人不懂事瞒着他收礼。 隔天那名温姓富商就到衙门报案说自家的和田玉鼎不见了,而镖局“行贿”的贺礼中就有这方和田玉鼎。 当时,被知府拒收的那份贺礼暂放在镖局里,等官差上门查看玉鼎时,玉鼎却不翼而飞。 就这样偷盗玉鼎,还用赃物行贿的罪名往那六个镖师头上一扣,整个威远镖局最后竟被迫解散,涉事的六个师兄还被官卖了。 周远黛迫不及待地给赵凛讲述那场官司的经过,讲到他大哥和那几个师兄被屈打成招的经过,哭的泣不成声。 待她稍稍好转,赵凛便问:“你们可知那江宁知府为何不敢承认这批生辰贺礼是广陵县令送的?” “我们一开始只以为江宁知府只是不想担受贿的名声,故意推说是镖局行贿,加上镖局走镖常常需要跟官差走动。所以,大师兄当时也没有特别忤逆知府的话,只说自己送错地方了。后来连接发生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过这个问题。” 易得木回忆那段往事,手攥得紧紧的。 “因为这个江宁知府替广陵县令的儿子瞒下了一桩杀人案,而这批生辰贺礼就是谢礼。当时巡按御史陈大人正在查那桩杀人案,为找证据四处发愁。” 赵凛说完,几人皆是一愣,周远黛喃喃道:“难怪,难怪了。” “我们威远镖局居然成了官员斗法的牺牲品。” 易得木的声音无比悲凉,难以接受。他与镖局掌门人的女儿周远黛指腹为婚,若非这场无妄之灾,他们又岂会沦落至此。 吴安云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们的遭遇深表同情。然后问道:“请问郡王,这方和田玉鼎你是如何偶然得到的?” “此鼎是我与几个公子到郊外赛马赢得的彩头。” 听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几人似乎找到了线索,可又感觉事情更加复杂了。 第68章 柳姨娘未婚夫来了? “此鼎是我与几个公子在郊外赛马赢得的彩头。” 听他不紧不慢地说完,几人似乎找到了线索,可又感觉事情更加复杂了。 “敢问渭海郡王,这方玉鼎出自哪家公子之手?” 易得木从悲中缓过来看向赵凛态度恭敬地问道。 赵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说来也巧,输给我这方玉鼎的人正是陈御史的侄子陈彦书。” 今年朝廷派去金陵的巡按御史陈大人年过半百,膝下无子,一直把他弟弟的次子陈彦书当亲儿子对待。 可陈大人为官多年向来清正严明,口碑极佳,这也是圣上此次派他巡视东南最大的原因。 这江宁知府赵炳宽竟让人把失窃的和田玉鼎送到了陈大人侄子手中,怕是要拖陈大人下水呢。 易家兄弟和周远黛几人对视了一会,然后双双跪倒在赵凛面前:“渭海郡王既然对金陵的和田玉鼎失窃案了解得如此深,想必知道我们师兄是冤枉的,还请郡王为我们威远镖局做主,还师兄们清白。” “能还你们清白的只有大理寺。” 赵凛微微思索又道:“那个把和田玉鼎送给陈彦书的户部主郎中尤庆山是赵炳宽的远房亲戚,可此人偏偏跟陈彦书的生母君氏也沾亲带故。能否从他这里找到足以翻案的证据?还得看你们的本事。” 有了希望,易家兄弟与周远黛几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天色几乎全暗了下来,依兰和红袖开始掌灯,这方小院经过片刻的黑暗后又明亮了起来。 这时大门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是易青青回来了。 扫视院中众人满眼皆是疑惑,目光扫到吴安云时旋即展露笑容。 吴安云正好也在看她:“人可接回来安顿好了?” “回夫人,那一家子听说他们的童养媳柳轻轻还活着,并且被武安侯府金屋藏娇地养着,当即就炸了,扬言要到武安侯府讨说法。后被老康一顿安抚和分析才决定明日到京兆府击鼓鸣冤。” 赵凛听她禀完,有些惊诧地看向吴安云:“你准备得挺充分的呀!” 吴安云笑道:“还行吧!”然后,她看着赵凛打趣道:“人人都说当今圣上待渭海郡王极为亲厚,可政事上对孙太傅极为推崇,你如今沾手孙太傅门生赵炳宽的案子,不怕龙颜不悦吗?” 不想,赵凛不答反问道:“安云姐姐这是担心我呀?”然后他起身似乎心情极好地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方和田玉鼎就留给姐姐你多鉴赏几日吧。” 言罢,赵凛带着两名随从慢悠悠地往大门走去,易家兄弟见状立马殷勤跑到他身后:“郡王,我们送送你!” 待他走后不久,青桃从厨房出来,遗憾道:“这就走了?我还多烧了几个菜,打算招待他们呢!” 易德虎听着青桃抱怨,再看她有些红的小脸,忍不住逗她:“多烧了什么菜?可有凉拌猪耳,他不吃你虎哥我绝不浪费你的一片心意。” “去你的心意!” 青桃嘟着嘴看向吴安云生气道:“夫人,你看他又欺负我。” 吴安云佯装生气看向易德虎:“不许欺负我们的青桃大厨,不然你惹她生气了,明日的年夜饭,青桃不做你那份了。” “我哪敢呐?你虎哥我今天给你刷碗赔礼道歉可好?” 青桃看着易德虎挠头道歉的样子,嫌弃道:“笨手笨脚的,我还怕你把碗都砸了呢!” 然后一脸认真地对吴安云道:“要过年了,咱们从侯府出来得匆忙,年货都没准备呢,夫人明日就让大虎跟我一起出去采买年货,反正他一身力气正好拿东西。” “好!依你了。” 得了吴安云的准许,青桃高兴地邀依兰一起给夫人摆饭。周远黛和易德木也笑着帮忙。 看着这其乐融融得一幕,吴安云由衷地笑了,这份温馨与美好在武安侯府是难以出现。 自己得尽快拿到足以让武安侯府最大的倚仗孙太傅万劫不复的把柄,以此交换和离书才行。 次日清晨,吴安云带着众人正要出门就看到巷子里东张西望的秦大娘子,见到吴安云她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地跑过来。 “夫人,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吴安云笑问:“你一大早不在侯府待着,来找我干嘛?” “夫人你都离开了仰月阁,我还为谁做事呢?” 她讪笑两声又道:“夫人你是不知道侯府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那些伙计账房来侯府结账,侯府拿不出银子,三小姐竟要把府中多余的人都发卖了。仰月阁成了她第一个整治的地。” 听到这,吴安云忍不住点评两句肖若芸杯水车薪的决定。 “侯府只是没有现银,库房里孙氏留下的宝贝舍得拿出一些典当也能应付过去。偏要卖奴仆,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可不是吗?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三小姐要牙婆上门的时间,夫人你能不能回去说说三小姐,别卖我们。” 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吴安云有些动容但仍坚定说道:“我是不可能再回武安侯府的了,但主仆一场,我也不会不管你们。肖若芸叫的是哪个牙婆?” 秦大娘子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向吴安云,老实回道:“是侯府用惯了的韦牙婆。” 吴安云点点头:“你们且先安心地跟着韦牙婆走,韦婆子一走出侯府,我便会让邵妈妈把你们从牙婆手里买下,然后再给你们销了奴籍,从此你们就都是自由身了。” “夫,夫人,那我们······” 未等她说完,吴安云便打断她道:“恢复你们的自由身之后,我会给你们每人一笔银子,自谋出路去,我如今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了。” 吴安云说完,易德虎刚好把马车赶过来:“夫人,委屈你先坐这辆马车了,昨日时间太紧也没买到更好的。” “无妨!” 看着被搀扶上马车的吴安云,秦大娘子鼓足了勇气走到马车边:“夫人,洒扫劈柴烧饭这些活你什么时候都需要人干的,依兰她们几个都是你是身边的金贵人,求你留下我和阿念吧!” “夫人!”依兰挽着吴安云的手臂,看了一眼秦大娘子想要为她求情。 “你先回去吧!我会考虑留几个人的。” 吴安云轻声说完,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出竹竿巷。 京兆府衙门口,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带着状书跟来往路人哭诉一番后,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观,终于敲响了衙门鼓。 他们记得老康跟他们说的,武安侯府势大,你们若想要官老爷公正审理此案,就得靠舆论造势,民心所向。 第69章 渣男被状告强抢民女 京兆府衙门口,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带着状书跟来往路人声情并茂地哭诉一番后,看了眼越来越多围观的路人,终于敲响衙门的路鼓。 他们记得老康跟他们说的,武安侯府势大,你们若想要官老爷公正审理此案,就得靠舆论造势,民心所向。 “咚咚咚!” 一阵鼓声过后,京兆府门开了,一个衙役从里走出来,高声问道:“刚刚是谁敲的鼓?” “衙差大哥,是我们敲的鼓,我们要状告武安侯强掳民女进府做妾,还串通乡长骗我们说轻轻已经死了。” “求官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衙差看着说话的农妇,虽然衣衫破旧,黝黑粗壮,一双眼睛却放着精光。 “可有状书?” “有!昨夜我们进城前特地找人写份状书。” 衙役接过状书看起来,然后对他们道:“你们先等着,我进去跟我们老爷禀告此事。” “好!有劳了。”为首的农妇感谢道。 府衙内,京兆府尹陆大人看了几遍那份状书,沉思半晌。 然后看了一眼窗外难得明净的天空低声道:“怕是要变天了。” 师爷耳力极佳,听后微微皱眉问道:“大人,此事可要通知刑部那边?” 京兆府尹捋了捋他那把小胡子,片刻后,“嗯”了一声,对着师爷认真道:“让人去跟刑部那边说一声。还有,此案既与武安侯有关,那就让人把他也请来吧!” 半炷香后,京兆府的公堂上。 “啪!” 京兆府尹陆引高坐在大堂上,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升堂!” “威······武······” 两边的衙役手持水火棍,有节奏而不失力度地敲击着地面,京兆府尹头上的“明察秋毫”牌匾在这“威······武······”声中显得特别肃穆庄严。 “堂上何人?报上名来。” 京兆府尹一脸威严地问道。 跪在地上的几人哪见过那么大的阵仗?身体不禁一哆嗦,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后,逐个开口。 “民妇柳春花,是柳轻轻的姨母。” “小民牛大力,是柳轻轻的姨夫。” “小民牛盛,是柳轻轻的未婚夫婿。” “小民牛放,是,是牛盛的弟弟。” 京兆府尹捋清了几人与那位“柳轻轻”的关系,又问道:“你们状告何事?” 牛盛经过刚刚的一问一答,没有那么紧张了。 鼓起勇气大声回道:“大人,小人今日要状告武安侯肖若宸,强抢小人的未婚妻入侯府为妾,还还联合乡长,仵作欺骗小人,说小人的未婚妻柳轻轻六年前已经去世了。” 京兆府捋了捋胡子,问道:“你可有证据?” 牛盛不知如何作答,这事如何找证据? 柳春华见儿子久不作答,便道:“大人,当年我表侄女无病无灾,却突然死亡,乡长叫我们去认尸时,脸早就被泡烂了,仵作非说是我们的侄女,我们无奈认了。可最近发现我表侄女的户籍没有销,这段时间进京买年货,乡里不少人听到武安侯府的姨娘也叫柳轻轻,且年纪相仿,用的正是我表侄女的户籍。” 柳春华说到这,眼泪直流高呼道:“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可怜我家牛盛为了柳轻轻至今未娶。啊······啊······啊······” 围观群众顿时沸腾起来,最近京中有关武安侯府的八卦听得够多了,竟然还有强抢民女这种事? “啪!” 京兆府尹惊堂木一拍,大声道:“肃静!” 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人问道:“听你们刚刚所言,你们和柳轻轻有六年不见了,你们可还记得柳轻轻的样子?” “当然记得!大人,轻轻是小人的未婚妻,就算她化成灰小人也能认得出来。” 牛盛说完,柳春华忙补充道:“大人,柳轻轻长得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而我和我那早死的姐姐长得有八分相似,柳轻轻定然也和我长得像,不会认错的。” 京兆府尹听她说完,心下了然。“柳轻轻”就是柳琴卿的事实,自今日后就能确认了,武安侯府,呵呵!完了。 “来人!” “在!” 两名衙役应声出列。 “把武安侯府的柳姨娘给本官提上公堂,与牛大一家相认。” “是!” 两名衙役得令后,立即往牢狱方向走。 “且慢!” 肖若宸紧赶慢赶,可算来得不算迟。 肖若宸拨开人群,进入公堂,对京兆府尹拱手行礼道:“大人,柳姨娘是我的妾室,她如今并未定罪,就让她在公堂上抛头露脸,本侯以为很是不妥。” 柳春花和牛盛见到了传言中的肖若宸,还听到他刚刚的推脱之言,不由怒火中烧。 “就是你强掳走我的儿媳,还不让我们相认,还有没有天理了?” 柳春华跪在地上一拍大腿不停哭喊。 牛盛见自己母亲如何哀伤,立马起身拽着肖若宸的衣领骂道:“好你个衣冠禽兽,看着仪表堂堂,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强掳我的未婚妻?如此仗势欺人,还让不让我们老百姓活了?” 围观群众顿时沸腾,口风一边倒,大喊:“让他们当堂相认!” 肖若宸见状,皱眉对着京兆府尹道:“此事是一场误会,要认人可以私下相看。” 柳春花一家子闻言立即大喊:“大人,民妇只求当场相认。” “大人,小人也只求能和未婚妻当场相认。” 牛盛说完又指着肖若宸:“你若问心无愧,又何以惧怕让我们当堂相认?” 牛家人可没忘记老康的叮嘱,对手势大,想要官老爷公平处置,得靠群众为自己说话。 私底下相认,是也会说成不是,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啪!” 京堂木第三次拍响。 京兆府尹表情严肃地说了声“肃静”,然后冷冷地看向肖若宸。 “武安侯,柳春花说你府中的柳姨娘用的籍书是她已经故去的表侄女柳轻轻的,可有此事?” 肖若宸闻言怔了半晌,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呀! 若说不是,京兆府定会让人去查府衙的人口信息,查出来这几个人说的是真的,那轻儿一定会被要求当堂指认。 若说是,就直接坐实了柳姨娘身份造假,柳轻轻就是柳琴卿的事实。 好像自己怎么选都避不开轻儿身份会被揭穿的结果。 这个京兆府尹,自己只是被皇帝罢官了而已,外公还没倒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挖坑,真是势利眼。 第70章 和离成功 好像自己怎么选都避不开轻儿身份会被揭穿的结果。 这个京兆府尹,自己只是被皇帝罢官了而已,外公还没倒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挖坑,真是势利眼。 “啪!” 京兆府尹又一拍惊堂木,逼视肖若宸:“请武安侯如实回话。” 过了许久公堂仍是一片寂静。 “大人!这个问题民妇可以回答。” 红袖和依兰拨开人群,吴安云轻松走入公堂。 “来者何人?” 京兆府尹照例询问。 还没等吴安云回答,肖若宸却先开口呵斥:“吴安云,你不经夫家同意就离家出走,现在又想干什么?” 肖若宸声音都有些颤抖,可想而知他有多着急。 吴安云并不理会肖若宸,直接面向京兆府尹行礼后答道:“民妇吴安云,是武安侯的正妻。身为武安侯府的主母,民妇对武安侯府的妾室来源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嗯!” 京兆府尹示意吴安云继续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赶紧给我滚回府去。”肖若宸边拽着吴安云的胳膊边往外拖,还叫来肖长康,命他把吴安云送回侯府。 面对他如此粗暴的拉扯,吴安云自然不甘示弱,大喊:“救命啊!我正是知道这个秘密,前天夜里才差点被侯府烧死的,我不能回去。” 易德木和阿飞挤到公堂围观的人群前排,拦下肖若宸。围观的群众又吃到了什么惊天大瓜,皆高声喊:“让她说!让她说!让她说!” “啪!” 惊堂木再次拍响,京兆府尹高声喝道:“武安侯,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在公堂之上拉拉扯扯,带走证人的?” 吴安云抽回自己的手臂,对着京兆府尹一拜,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看向肖若宸道:“侯爷不想我管此事也行,只要我从此不再是肖家妇即可。” 说完,她把那张和离书递到肖若宸面前。 肖若宸接过和离书,脸上有一瞬间的怒气,他不是没想过休妻。可现在妻子主动提出和离,他作为男人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侯爷只要在这和离书上签了字,今日之事如你所愿我不会再多说一句,甚至会念在夫妻一场帮你解决今日的困境。” 肖若宸对上吴安云似笑非笑的脸,瞬间明白。指着吴安云惊恐道:“是你,是你叫他们来的。” 吴安云一脸迷惑:“侯爷说什么呢?”然后走向堂下跪着的几人问道:“你们可认识我?” 那几人皆是摇摇头,心底感叹,这武安侯真不是个东西,这个正妻可比他们家柳轻轻漂亮多了,居然还不知足,非要抢走柳轻轻。 京兆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选择坐在高堂上看好戏。 毕竟坐实刘琴卿身份的事,上面没有给任何暗示,自己只能顺势而为,不可强当出头鸟。 毕竟,谁能保证孙太傅定会倒台呢? 吴安云又走到肖若宸面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景王可以把帮你换出刘琴卿的狱长和狱卒都杀了,从此没有后顾之忧。而你若过不了今日这关,景王定会落井下石,令你与武安侯府万劫不复。” 肖若宸惊恐又愤怒地看着吴安云,许久才道:“你我既然两不相得,走到和离这一步也在所难免。这样,你先帮我解决今日的事,咱们再回府商议和离一事。” “哈哈哈!” 吴安云看着此刻仍是如此自大的肖若宸不由得发笑,然后大步走到公堂中间。 “大人,民妇愿意为这家人作证······” “吴安云,我答应你!” 吴安云的话还没说完,肖若宸立即大声打断。 “既如此,还请侯爷赶紧在这和离书上签字吧!” 吴安云也不看肖若宸,冷冷说了一句。 肖若宸拿着和离书犹豫再三,看向吴安云道:“不签,武安侯府若落难你肯定也不好过。但我若签了这份和离书,你说话不算数我岂不是又当了回傻子?所以,你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 “你还记得当日为我诊脉的几个大夫怎么说吗?我有必要考虑太长远的事吗?我吴安云向来言出必行,你若再找借口敷衍,和离书我不要了。我还是为牛家人说句公道话,坐实柳姨娘的身份吧!” 牛家人听到有人提到自己都看向吴安云,柳春华更是站起来拉住吴安云的手,说些做好事有好报,况且妾都不省心,把柳轻轻还给他们家大儿子,你也好过不是?之类的话。 吴安云听着心下有了一个念头,刺激肖若宸赶紧签下和离书。 “柳大姐,哪位是你的大儿子?” 柳春花一听,立马拉着牛盛道:“大妹子,你看这是俺家大儿!” 吴安云点点头,夸了句:“大姐,你这儿子真是一表人才,跟柳姨娘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牛家人听她这么说,顿时大喜。 而肖若宸那边则预感不妙,虽说将错就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之道,可轻儿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呢!绝不能让吴安云这个恶心的计划得逞。 “如果你说的能解决今日之事是这样,那这份和离书,我不会签。” 肖若宸看着吴安云坚定地说。 “当然不是!不过,你没签字之前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吴安云说完又从头上拔下一根莲花簪,在肖若宸的面前晃悠道:“这是我失而复得的东西,那帮扮成盗贼洗劫我仰月阁的人,我已查到眉目了。相信等官府把人抓了,我就能弄清楚是不是孙太傅指使的了?” 吴安云这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围观的人群霎时炸开了锅。 京兆府尹坐于高堂之上,阴恻恻地看向堂下的人,脑子快速地把吴安云的话琢磨了几遍。 “吴安云,你到底想干什么?” 肖若宸忍了许久,终于怒吼出来。 吴安云看了一眼肖若宸手里的和离书,又看向肖若宸问道:“我无非是想离开你们肖家保住一条命而已。” 她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道:“两个多月前,我差点被侯府害得一尸两命;半个月前,他们让人扮成强盗洗劫烧杀我住的仰月阁;前天他罚我跪祠堂,把我锁在里面,一把火又差点把我烧死。” 说到这泪水不住流下,吸了一下鼻子接着道:“肖若宸若你我易地而处,你会不想着离开?明明自己从无过错,还会眼睁睁地等死?” 跪在堂下的牛家人听得胆战心惊,这是什么样的人家?自己来这一趟告状是不是来错了? 肖若宸看着场外热议的人群,刚想解释,又听到吴安云的声音。 “大人,民妇以为叫个书办去查一下柳姨娘在官府登记的户籍是否和这位柳大姐说的对得上,柳轻轻的真实身份便一目了然了。” “啪!” 京兆府尹又一拍惊堂木,高声道:“来人,去把柳轻轻的户籍找出来。” “且慢!” 肖若宸再次打断,眼神狠厉地对吴安云低声道:“你最好说话算话,和离后不再插手武安侯府的事,尤其是关于外公的事。否则,我如今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大人,借笔一用。” 肖若宸对京兆府尹恭敬作揖,然后把那份和离书展开,在上面签下名字。 第71章 情谊换千金 “大人,借笔一用。” 肖若宸对京兆府尹恭敬作揖,然后把那份和离书展开,在上面签下名字。 他实在没必要再跟吴安云纠缠了,反正和离也是她自求的,自己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若她往后有任何异动,外公要将她除去,自己也绝不会替她求情。 况且一个弃妇,还跟娘家断了亲,她的处境绝不会好,谅她也不敢再用那些秘密要挟侯府或者外公。 肖若宸把和离书递给吴安云时,几个念头在脑中闪过。 吴安云拿到和离书,认真地看了好几遍那个签名,然后赶紧将其折好,放入袖囊好好保存。 一开始,自己只是想借着几件事同时到来,肖若宸无暇应对的关口,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拿到和离书了!心情瞬间大好! “放心,我吴安云说话算话,定会帮你解决今日的困境。” 京兆府尹能容许自己拖那么久,在公堂扯皮和离。想必也是摸不清孙太傅是否会倒台?不想得罪武安侯太过。 所以,跟牛家人私了大有希望。 “大人,若牛家人愿意,可否让我与她们谈谈如何私了?” 在堂下跪得歪七扭八的牛家人,一时摸不清吴安云想干嘛?又想起老康的话,立即嚷嚷:“我们绝不私了!我们就要一个公道。” 吴安云对牛家人和善一笑:“放心!就算是私了也定会在大人在围观人群的眼皮底下谈。” 然后跪下向京兆府尹问道:“敢问大人,若最后真证实柳姨娘就是牛盛的未婚妻,是否会把柳姨娘判给牛盛成婚,即便柳姨娘现在是个怀有他人孩子的孕妇?” “你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柳春华和牛盛同时出声。 公堂外的围观群众似乎从没听到这么稀奇的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肖若宸眯着眼睛看向吴安云,自己刚刚怎么没想起可以把此事当成简单的强抢民女案私了呢? 以京兆府和刑部的能力,柳轻轻就是柳琴卿的事实肯定会被查出来的,但只要外公依旧深得圣眷,事情就不会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拖着,只要轻儿的罪臣之女身份一日未盖棺定论,等外公缓过来一切都有转机,这是自己最大的底气。 “啪!” 惊堂木响过,满堂肃静。 京兆府缓缓开口道:“若最后真证实武安侯府的柳姨娘就是牛盛的未婚妻柳轻轻。那么按大晟律法,未出生的孩子归属母亲,母亲既是牛盛的未婚妻,柳姨娘当判给牛盛。”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吴安云看着牛盛问:“你是愿意要带着个便宜孩子的柳轻轻回去做媳妇还是愿意私了?让武安侯赔偿你一笔钱,让你和你弟弟都能重新讨个合适的媳妇?” 牛盛还在犹豫,而他的弟弟牛放显然更赞同后者,正用手戳大哥的手臂给他暗示。 看着已经有所松动的一家人,吴安云对柳春花和牛大又说道:“当然,此事是武安侯不对,他自当再给你们一笔赔偿金,让二老颐养天年。” 柳春花听到这,本来就精明外露的双眸,此刻更亮了。 可嘴上依旧说:“柳轻轻可是我们从小养到大的童养媳,在她身上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银子和心血,你休想用钱来打发我们十几年的情谊。” 看来这柳春花是懂以退为进,争取更多的,这很好!让本就不富裕的武安侯府大出血一次,吴安云自然喜闻乐见。 “柳大姐,情谊自然是无价的。纵然你们在柳轻轻身上耗费再多,奈何她与牛盛终是有缘无分,不如想开点,往前看,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吴安云内心暗爽,演戏谁不会? 堂外有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甚至都喊出声来:“柳大姐,还是私了了吧!” “牛盛兄弟,大丈夫何患无妻?拿到侯府赔偿你的钱,再找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吗?” “就是,柳轻轻那个女人不值得你们这么为她。” 而坐于高堂之上的京兆府尹,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未发一言。 戏演得差不多了,吴安云又抛出个砝码:“柳大姐,常听人说情义值千金,就让武安侯赔偿你们牛家一千两银子如何?” 牛家辛辛苦苦干一年农活,一家人最多也就能存个十两银子,听到一千两银子,瞬间惊呆了。 “吴安云,你不要太过分了。” 肖若宸愤怒打断。 吴安云轻笑一声,看向肖若宸道:“我真是好人难当呐!侯爷既然觉得不妥,就请自己跟牛家人谈谈吧!” 从惊讶状态反应过来的柳春花,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吴安云:“大妹子,你是个好人,刚刚听了你的事,知你也不容易。你说赔偿多少,咱家就拿多少吧!” 吴安云反手拍了拍柳春花的手,安慰她:“一千两刚刚好,给多了不明就里的人会说你们贪,若给少了不足以表达侯府对强抢民女的愧疚之意。” 她看了眼肖若宸,轻笑道:“当然了,这最终都要看武安侯有没有私了的诚意?不过,有京兆府尹陆大人在,你们不用害怕会被强权压人,有冤难伸。” 突然被点到的京兆府尹又是一拍惊堂木,扫视堂下几人。 “牛盛,武安侯,你俩可愿和解?” 在两人犹豫之际,吴安云对京兆府尹福了福身道:“大人,我与武安侯已和离,且我刚刚已遵守承诺说服了柳大姐,她愿意和解。此事与我不再有关联,民妇告退了!” 吴安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堂,只留下满堂错愕的众人。 走出京兆府大门,才下了台阶,就看到了宁哲带着两人自门口的道街匆匆走来。 待他们三人走近,吴安云只迎面行了一礼,就要带人离去。 “安云!” 跟吴安云擦肩而过的宁哲,脚步一顿,似乎才注意到行礼的女子是谁。 吴安云驻足转身问道:“宁大人,有事?” 宁哲望着眼前的女子,与记忆中那个温婉大气的小妹妹重合,又想起京中有关她的流言,唯余惋惜。 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带着人大步走进京兆府。 马车上,吴安云正闭目养神,思考着如何让官府的人把武安侯府养在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中的那些旧部一网打尽? 从目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那伙人有不少是老侯爷当年剿匪时收编到自己麾下的,衙门里不一定没有这些人的记录,还有一些是跟着老侯爷上过战场,受伤后退下来的旧部。 他们算不上神出鬼没,却也一直行事低调,这些年来定为武安侯干过不少脏活。比如扮成强盗烧杀抢劫仰月阁那样的事。 而今日自己为顺利拿到和离书,暴露了自己知道哪些人存在的事,已然打草惊蛇。 就算现在报官去抓人,一来证据不足,衙门未必会重视。二来孙太傅门生遍布天下,若衙门里有人给他和肖若宸通风报信,最后可能贼没抓到反而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唉!人无权无势时,想要办成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吴安云正想得出神,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似乎在扯着易德木的衣服说话,声音很是急切。 第72章 治纨绔 吴安云正想得出神,马车突然停下,听到有人似乎在扯着易德木的衣服说话,声音很是急切。 “发生什么事了?” 吴安云撩开车帘问道。 只见一个穿着褐色粗布棉衣,围着白色围裙的中年男人,一脸焦急地把视线从易德木身上收回,看向吴安云道:“那个叫青桃的丫头被镇国公家小公子的马掀翻在地,昏迷不醒,得虎上去找那小公子理论,被小公子的人给绑了,正拖着游街呢。” “他们现在人在哪?” “现在快到洒金大街了吧?” 吴安云又着急又气愤,看了一眼街上拥挤的人群道:“咱们跑过去比较快。”说着立即跳下马车。 易得木早就急得不行,得了吴安云的指令,立马往外飞奔起来,却被阿飞一把拦住:“你看着她们,我先过去,我轻功比你好 !” 阿飞说完立即跳上屋顶,吴安云知道易德木听闻大哥出事了,心里着急,对他摆摆手,示意让他也先走吧。 易德木犹豫片刻后,摇摇头坚定地说道:“阿飞的安排是对的,你是我们的主子,你若出事,谁来跟京中的勋贵纨绔交涉?” 从那个馄饨摊的老板口中得知,青桃倒地昏迷后被姝色浓的花掌柜带走救治了,现在要救下的只有易德虎一人。 当吴安云带着易德木,红袖依兰几人赶到洒金大街,拨开层层围观的人群时,看到被打的满地找牙,倒了一地的镇国公府家丁。 满脸青紫鼻血流个不停的易德虎正站在阿飞身后,死死地盯着那个身穿紫衣锦袍的镇国公小公子邓乘帆。 看着自己的人都被打趴,邓乘帆骂了句废物,依旧趾高气扬地指着阿飞问:“你是何人,你可知自己今日打的是谁的人?” 阿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到吴安云来了,眼神有一瞬间向她投去询问,却又立即收回视线,冷冷地看向邓乘帆。 “我叫阿飞,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路见不平,自然要管。” 邓乘帆听了,立即大笑:“你想当好汉是吗?”说完,他收回笑声,眼神狠厉地环视人群,沉声道:“谁能把他给小爷拿下,小爷我重重有赏。” 言罢,人群中还真走出几个蠢蠢欲试的,只是三两下就都被阿飞撂倒了。 邓乘帆见状大怒,竟拔剑刺向阿飞,不出所料这一剑被阿飞轻易躲开,反手一掰他的手腕,那柄剑瞬间落地。随着阿飞用力抽回手腕的动作,邓乘帆原地转了个圈才倒下。 倒地之后,他不可置信地怔了片刻,手指阿飞骂道:“你个贱民竟敢打我?” “好臭的一张嘴!你说他是贱民,敢问你又是谁?官拜几品,在哪个衙门供职?” 吴安云从人群中走出,冷冷地看向倒在地上满脸怒容的邓乘帆。 邓乘帆听到一个女子竟也敢对自己出言不逊,气得满脸涨红,定睛一看发现此女子是吴安云。 立即大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形同弃妇的武安侯夫人啊!怎么,被武安侯冷落,寂寞了?在街上看到个小白脸就上赶着贴人家?” 阿飞闻言,脸色顿时冰冷无比,看向邓乘帆的眼神闪过杀意。 看着瞬间沸腾的围观群众,吴安云给阿飞几人打了个制止的手势。 忽略等乘帆的问题,逼视他再次强调道:“我问的是,你是否有在衙门供职?亦或是有功名在身?” “哈哈哈!小爷我想当官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功名,就更可笑了,我堂堂镇国公府三公子,还需要像那些穷酸读书人一样走科举吗?” 吴安云冷眼看着四仰八叉躺地上不肯起的邓乘帆道:“这么说你是个白身啰!” 未等邓乘帆出言,吴安云拔高几分声音又道:“你一个白身,无官无职,既不需要赶着办差,为何在大街上纵马?伤了一个不够还要绑着另一个游街?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邓乘帆突然握剑起身砍向吴安云,大吼:“老子就是王法!” 吴安云赶忙闪躲,阿飞等人还未出手,邓乘帆便被吴安云抄起小摊上的粗壮的擀面杖,往膝盖狠狠一打,整个人摔跪倒在地,摸着膝盖喊疼。 吴安云把剑一脚踢开,对易德木道:“你到京兆府报官,就说有人当街纵马行凶,还把救人的百姓绑着游街,让他们赶紧派衙役来抓住肇事者。” 易德木得令立马拨开人群,往衙门方向跑去。 坐在地上的邓乘帆见吴安云竟然让人报官,连腿疼都忘记了。此事若闹到官府,再被那些好事的御史参上一本,他祖父非打烂他的屁股不可。 在小厮的搀扶下缓慢起身,虚张声势道:“好啊!本公子就看看,京兆府尹,会怎么治你和那个阿飞的罪?我和我的人可是被你们伤得不轻呢!” “想恶人先告状也得看看自己的话能否立得起来?在场可是有无数双眼睛看到今日是你纵马伤人在先,绑人游街在后,阿飞不过是见义勇为,至于我差点被你砍伤,这不知道算不算杀人未遂呢?” 吴安云语气森冷地说道。 邓乘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扶着小厮的手臂面向人群大声质问:“她说本公子纵马伤人,杀人未遂,你们谁看到了?” 被他这么突如其来一问,围观的人群都不噤声,有些胆小的还退出人群,想要离开。 看到围观的百姓如此识时务,邓乘帆心情大好!甚至想着只要吴安云肯把那个阿飞交由自己处置的话,今天的事就不跟她计较了。 看着越来越多人离去,吴安云大声道:“诸位乡亲父老请留步!今日他们不幸遇到此事,报官若无人肯作证。他日,若是你们也被纨绔子弟纵马行凶,那时又会有谁肯出来替你们作证?” 不少人闻言犹豫着又回来了,吴安云满意地继续说道:“你们不用害怕被报复,所有人一起到衙门作证,这个纨绔还能把你们都杀了不成?若真有权势滔天,谋害众多百姓的事情发生,我相信当今圣上不会答应,朝廷也不会不管。” 看着一脸土色的邓乘帆,吴安云笑道:“况且,这个狂徒纵马所过之处,除了伤人,定然还损坏了不少东西,你们的损失正好在公堂上跟审案的大人一并说了,让他赔偿。” 邓乘帆听出点苗头了,对围观百姓道:“你们想要钱是吧?小爷就赏你们些。”说完他给身边的小厮递了个眼色,几个小厮翻遍衣服上的口袋也才凑出一百多两银子。 小厮为难地看着他们家公子:“三少爷,今天咱们出门急,没带多少银子。” “没用的东西!”邓乘帆骂了一声,然后对围观的百姓说:“你们放心,我家位列三公,断不会少你们银子,毁坏了多少东西,你们报来,本公子双倍赔偿给你们。” “我们是想要你的银子吗?我们无端或被伤人或被伤物,我们要的是正义还有往后的平安,你有什么话到衙门说去!” 说话的是红袖,吴安云闻言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第73章 不该与他有太多纠缠 说话的是红袖,吴安云闻言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 “在那,就在那!” 易德木很快带着官差,指着邓乘帆的方向,冲开人群走进来。 为首的官差似乎不认识邓乘帆,上来就对着邓乘帆厉声喝道:“你就是那个纵马行凶的狂徒?” 邓乘帆眉毛一挑,眼皮半阖,眸中尽是蔑视与嘲讽,声音懒懒地对那名衙差道:“就你一个不入流的衙役也配来对本公子问话?” 那名年轻的官差对这种上来就自持身份唬人的纨绔,早就见怪不怪了一般。 他打量了一番已然挂彩的邓乘帆和他的小厮,沉声道:“除了圣上亲自派兵抓人,否则就算你身份再高,只要犯了事也得是我们这种不入流的衙役来拿人。” 说完,他的目光扫到吴安云,阿飞以及满脸青紫的易德虎身上。 “你报的案,你与那名伤者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的是易德木。 吴安云看着那名年轻衙役,大声道:“衙差大哥,是我让他到京兆府报的案。” 衙役也不意外,问道:“你们说此人纵马行凶,伤者有几人?可有人愿意为你们作证?” “自然是有的,在场围观的众人皆可做证。” 围观的人群发出不少窃窃私语声,有几个胆大的商量一番后,大声道:“这个人纵马伤人,毁坏财物,还要把人拖行游街,我们都看到了,愿意跟你们回衙门作证。” “我们也愿意!” “算上我们,大家一起去!” 民愤如此高涨,衙役也是没想到,眼睛微眯看了邓乘帆一眼,心道;“此人八成是做得太过分了,才触了众怒吧。” 邓乘帆见状不妙,一想到祖父的板子,作势就要逃跑,他的小厮太清楚主子的意思了,且今天这事真闹大了,他们小命估计都难保,忙齐力掩护邓乘帆逃走。 “拦住他们!” 吴安云此言一出,阿飞飞快跃到邓乘帆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邓乘帆大怒:“大胆!你个贱民竟敢几次跟我过不去,我迟早宰了你。” “我说邓公子,你今日当街纵马伤人,还绑人游街的事,不出半日相信整个京城都能传遍。你既自恃身份高贵,还怕你的家人知道后没法把你从牢里衙门里捞出来吗?竟要逃窜。” 吴安云似笑非笑地看着邓乘帆,眼中尽是嘲讽。 邓乘帆是镇国公家的三公子,父亲邓穗是光禄寺卿,母亲是明锦公主,与先帝一母同胞,先帝在时,整个镇国公府风光无二。 现在嘛?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就无实权,作为曾经的天子近臣能好到哪去? 况且,京中传言当今太后与明锦公主不合,圣上对待没实权的明锦公主一家也很一般,甚至算得上冷淡。 邓乘风听到如此戳他心窝子的话,立即大怒,瞪着吴安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逃窜了?本公子正是要往京兆府走。你和他伤了我和我的小厮,这笔账得到衙门跟你们算清楚。” 吴安云笑道:“既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到衙门分说分说!” 京兆府内堂偏厅里,京兆府尹刚处理完武安侯强强民女案,他有些累,正享受着师爷给他按摩肩颈。 师爷小心翼翼地观摩着府尹的脸色,似是不经意地说:“那个武安侯府也真是的,为了少给牛家人一点银子,竟劳烦大人你为他说和那么久!” “哼!” 府尹轻笑一声,然后扯动嘴角:“那个蠢货,都火烧眉毛了,还妄想保住爱妾,就算孙太傅不倒,武安侯府也没救了。” 师爷附和道:“可不是嘛!经过牛家人今天这么一闹,柳轻轻就是罪臣之女刘琴卿的事算是坐实了。就看刑部那边是什么个态度了?” 静默许久,京兆府尹叫了人进来吩咐道:“你找人偷偷保护牛家人,若他们遭遇不测,务必保下一两个活口。” 师爷恭维道:“大人思虑周全,小人自愧不如!” 京兆府尹没有接话,眸光深沉地望向远处,他相信公堂上吴安云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武安侯府既然能找人扮成强盗抢劫正妻的院子,必然会杀人灭口。 圣上最后若真有动孙太傅的意思,那武安侯私藏罪臣之女一事,需要切实的证据时,他可不能办事不力。 “大人!前武安侯夫人状告镇国公三公子当街纵马伤人,还绑着人拖行游街拖行,带了一大帮人证在外面候着呢!” 听到衙役的禀告,京兆府尹脱口而出:“怎么又是武安侯府的,他们有完没完了?她吴安云一个女人有多大能耐,竟敢连镇国公家的公子都敢告。” 师爷皱眉道:“这案子案情虽简单明了,可不好办呐!” 京兆府尹在厅内急得走来走去,苦苦思索权衡利弊,最后跟师爷说:“你让人给他们录一下案情,然后把镇国公的三公子先扣下,安置在后衙吏舍单独的小屋里。就说我出去了,这个案子改日再审。” “是!” 衙役应声退出。 吴安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配合衙役录完案情,让红袖依兰记下一些遭邓乘帆损毁财物严重的摊主的姓名与地址后,便带着人离开。 可怜的青桃,但愿今日这场无妄之灾不要夺走她年轻的生命,马车赶往姝色浓的路上,吴安云不断催促易德木再跑快些。 一心赶路的吴安云并没有注意到,自她们的马车从京兆府出来后就被人偷偷跟上了。 而盯梢的人也没发现狮子楼上,一个身着黄色襦裙,容貌与刘琴卿有七分相似的女子正在阴恻恻地望向他们。 当这名身穿黄色襦裙的女子注意到,除了自己,竟然还有人在跟踪那盯梢的两人,一时分不清是敌是友,好看的远山眉微微蹙动。 半炷香后,吴安云终于在姝色浓后院的偏房里见到了昏睡着的青桃,她的脸有几处明显的擦伤,已经上过药了。 姝色浓的花掌柜转述大夫的话:“青桃被马掀翻时撞到了小腿和头,外伤都不算严重,但脑袋伤就不好说了,没有出血,脑中极可能有淤血,什么时候醒,以及醒来后会不会痴傻或者失忆,很难说。” “这种情况大夫就没办法吗?有没说怎么给青桃排出脑中的淤血?”吴安云有些焦急地问。 花掌柜看着吴安云,有些犹豫:“大夫说宫中的海太医最擅长解毒和施针,若能请到他为青桃施针清淤血,最好不过。” 说到这,花掌柜叹了一口气:“若是以前,夫人你要请宫里的太医,用武安侯夫人的身份向宫里递帖子就行了。可现在,今天京兆府公堂上的事,我也听说了。” 众人听后皆沉默不语,半晌后,易德虎看向吴安云吞吞吐吐道:“夫人!那渭海郡王不是很得圣心吗?若求他肯定能请到海太医。” 赵凛,是啊!赵凛一定能请到海太医,吴安云刚刚不是没想到这个。只是,她在犹豫,自己本不该与他有太多纠缠的。 第74章 侯府内乱 赵凛,是啊!赵凛一定能请到海太医,吴安云刚刚不是没想到这个。只是,她在犹豫,自己本不该与他有太多纠缠的。 赵凛喜欢的是原主,而自己是个魂穿重生的冒牌货。 吴安云看着青桃那张伤痕斑驳的小脸,想起这个小姑娘兴高采烈地说要带易德虎上街置办年货,让大家好好过年的样子,终是心软了。 “德虎,你先把青桃带回竹竿巷,也找个大夫看看自己的伤。我去渭海郡王府,请他帮忙请海太医。” “好勒!” 听到吴安云说要为青桃请海太医,易德虎高兴地应了声。 “用我的马车送青桃回去吧!” 花掌柜帮易德虎扶起青桃,贴心地提议,解决两处用车的问题。 渭海郡王府大门外,吴安云跟守卫说明来意,守卫转述给门房。本以为自己连拜帖都没递,要么会吃闭门羹要么要等上许久。 大概一刻钟后,渭海郡王府的管家亲自出来了。 见到吴安云,他先是恭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是年三十,宫里设宴,我们郡王也在圣上的宴请名单中,进宫伴驾了去了,贵人的来意,等我们郡王回来,我定会如实转告。” 如此,青桃的病情估计得拖上几日了。 马车返回竹竿巷的路上,到处可见过年的气象,家家户户都张贴了新的春联,门口还挂上一对喜庆的红灯笼。 吴安云又想起冷清的竹竿巷,连年货都没来得及备的院子,再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跟着自己奔波的人,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吴安云心想,要不今晚就叫众人到京城最豪华的藩楼好好吃一顿算了,若是定不到位置,会当楼,狮子楼也行。 正想着事情的可行性,马车就回到了竹竿巷,停在宅院大门前。 “耶!都贴了新的春联,挂上红灯笼了,青青和远黛她俩挺能干的嘛!照顾六个伤患还有时间给咱们备年货。” 先下车的依兰高兴笑道。 推开院门,简陋的小院里处处彰显出年的味道,秦大娘子见到吴安云,一脸笑容:“夫人回来了!”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高兴地走过来:“夫人!下午我和阿念才开始买东西,布置的院子,有点匆忙。幸亏老康拉来了几大车的年货,不然啊,我还真置办不过来呢! 然后又问道:“夫人你饿不饿?我这就摆饭去。” 吴安云看着秦大娘子问道:“邵妈妈留下你和阿念了?” “是啊!听说青桃姑娘受了伤,我和阿念刚好接替她些日子。还有桂妈妈,邵妈妈怜恤她孤老也给留下了。” 这桂妈妈是武安侯府的家生子,青年丧夫,中年丧子,不过她有个女儿还在武安侯府,是个面相老实却很伶俐的人,给肖若芸当着洒扫丫鬟。 从前,青桃就与那两个洒扫丫鬟就交好,打探出来不少消息。这个桂妈妈留得好! 摆好饭菜后,也不拘身份年龄,吴安云让大家都坐一桌,好好吃个年夜饭。 起初周远黛和秦大娘子还推辞,后面看到易德虎大大咧咧地坐下,对着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时,大家都被逗笑了,气氛变得随意起来,也就没再推辞。 这顿年夜饭,还算吃得高兴,吴安云心底的愧疚感减轻了不少。 临近子时,烟花在大晟的夜空接连不断地绽放,照得整个京都亮如白昼,这场烟花盛放下的人民,此刻应该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当中吧! 然而,同一片夜空下的人们,他们的悲喜如楚河汉界一般分隔开来的场景又呈现了。 武安侯府的年过得非常简陋,与往年相比算是极为寒酸的。对外没有施粥布善,撒钱庆贺,对内消减用度,甚至连下人的吉利钱都免了。 武安侯府的花厅里,肖若宸从京兆府牢狱里匆匆赶回,正和几个弟妹一起守夜。 对于此刻还依旧冥顽不灵的肖若宸,几个弟妹都颇有微词。 早就忍无可忍的肖若芸轻蔑的瞟了一眼肖若宸:“大哥如此惦念一个祸乱家宅的妾室,连年夜饭都要陪她在大牢里吃,可记得家中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 肖若宸听到妹妹对自己如此说话,不由得怒气上涌,刚想对妹妹训话,又听到肖若霆竟也对他深表不满。 “大哥,这次我站三妹!你弃大家去陪姨娘,要是母亲尚在,你是要罚跪祠堂的。” “大,大哥,先生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当早做决断。”年纪最小的肖若峰也小心翼翼地说出他的想法。 花厅顿时陷入短暂的安静,肖规和肖梅在这种场面依旧一言不发,怕一言不慎就被迁怒,反正人微言轻,不如明哲保身。 本想训斥三妹的肖若宸听到最小的弟弟竟能说出如此明达的话来,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可是他跟刘琴卿多年的感情如何能割舍?况且她还怀了自己的孩子,自己不能对她如此无情无义。况且,不是还有外公吗?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把卿儿的推出去,坐实侯府窝藏罪臣之女,反而大不利,外公定也能想到这一点。 被肖若宸盯着看的肖若峰,心里有些慌,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母亲在世时也曾告诫过他,不可尽信书上所言。而他本就年幼,无多少生活阅历,刚刚的话确实也算纸上谈兵。 也罢,大不了被大哥骂几句,说出心中所想他不后悔。 “小弟看着消瘦了不少,听万妈妈说你风寒才好,不可熬夜。”肖若宸说完看向万妈妈:“你带峰哥回院子早点歇着吧!” 肖若峰闻闻言,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的大哥,然后乖乖听话回自己院子。 肖若芸见状,以为小弟刚刚讲的话让肖若宸有所触动,便向肖规和肖梅递了个眼色。 肖规肖梅本就有意避开他们几人的争端,怕殃及池鱼。自然乐得就坡下驴,行礼告退了。 花厅内只剩肖若宸兄妹三人,肖若芸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可是终于下定决心,要舍弃刘琴卿了?” 对上肖若芸探寻的目光,又想起近来这个妹妹对自己的态度,肖若宸当即皱眉:“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屡次过问你兄嫂的事,实在有伤大雅。你往后收敛些吧,此事为兄我自有主张。” “兄嫂?” 肖若芸失望地笑出声来。 “今日在公堂上主动与你和离的吴安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吧?刘琴卿一个见不得光的妾室,她算哪门子的嫂子?” 听到肖若芸提起白日里自己被吴安云胁迫签下和离书的事,肖若宸登时大怒。 “肖若芸,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等过了年,你就在房里思过一个月吧!” 肖若霆见大哥如此安排,甚是为肖若芸不服:“大哥三妹做错何事了?不过是劝诫你几句,也是为整个侯府着想,你就要罚她,未免太过独断专行了。” “怎么,现在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肖若宸以兄长的身份与威严逼视着肖若霆,而肖若霆惯来景仰这个大哥,可他如今觉得大哥当初救下柳琴卿并带她进府的决定是错的,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哥,你当真认为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我们都该以你为榜样吗?” 肖若芸一脸正色地问道。 第7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哥,你当真认为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我们都该以你为榜样吗?” 肖若芸一脸正色地问道。 肖若宸当然知道自己很多决定都是错的,从他救下刘琴卿开始就是错。 可那时的他,在京中小有才名,母亲尚在,外公又是德高望重的太傅,还颇得帝皇倚重。 自己不过是偷偷救下心爱之人,比起京中那些没有底线的纨绔子弟,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可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明知故犯,小小地任性了一回,武安侯府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于是,他坦荡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大哥我自然不可能万事都是对的。” 肖若芸满意点头,语气平静地问:“那大哥你认为今天与吴安云和离一事是对是错?” 终是绕不开吴安云,肖若宸本不想做答,但看到弟弟妹妹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只能认真思索,组织语言,想着能不能借机在弟妹面前找回一点大哥的威信? 他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吴安云这个阴险善妒,从不为我为侯府着想,甚至还敢出言诋毁外公的女人,我只后悔没有早日将其休弃,今日和离自然不能算是错。” 肖若芸听后却失望地摇摇头:“大哥,你不该放虎归山。吴安云颇有心机与谋算,从前你为刘琴卿伤她至深,若她恨极了你,武安侯府怕是会被她疯狂报复。” 肖若宸听后却嗤笑道:“她一个弃妇,名声不好还跟娘家断了亲,能在京城翻起多大的风浪?” 突然他想到了宫宴上的让皇上大怒的那出《卿梦记》,脸色陡然一变:“是该让这个毒妇消失了。” “大哥,我以为让吴安云消失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从她这段时间的行事来看,与你和离必是蓄谋已久的,她的那几个护卫武功都不低,我们若失手,极有可能反受制于人。” 肖若芸如此推心置腹,是因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气息。 曾经的她也以为母亲会一直替自己遮风挡雨,可母亲才不惑之年就离她而去,那外公呢?他可是六十多了啊!还能守护侯府几年? 活了十四载,这京城里新贵替旧臣,高门变破户的事,她听过见过太多了。 所以,她明知大哥此时最正确的做法是将刘琴卿舍弃。可劝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鼓动大哥砍掉其它不确定的危险因素,让灾难迟一点降临侯府。 “此事,我会安排妥当的!” 肖若宸说完,花厅里的漏刻标尺刚好浮到子时,新的一年来了。 “大哥,吴安云因为你偏宠妾室就害武安侯府至此,甚至还出言诋毁外公,这个妒妇真可怕,可不能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肖若霆在打击“外敌”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与大哥占同一阵地,尤其是讨伐前大嫂这个妒妇时,他分外有斗志。 既然已经守过夜了,还说动大哥警惕吴安云并对她起了杀意。肖若芸也不想再听肖若宸与肖若霆的无耻之言,推说自己困了,便走出花厅。 回云英阁的路上,背后隐隐传来两兄弟对“妒妇”不满的豪言壮语。肖若芸很是不屑地撇撇嘴。 即使那两人是自己的亲大哥,即使侯府今日落败少不了吴安云从中推波助澜,可身为朝臣,身为一家之主,身为丈夫的大哥,他就不担一点责任吗? 在她看来身为男人的肖若宸才是整个武安侯府最大的祸乱之源。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吴安云那么聪明想必也早料到了侯府在外公走后的下场,她才会及时抽身。 可是,吴安云这个女人你要走便走呗,竟然还在公堂上出言诋毁外公,这个疯女人是坚决不能留了。 等等!大哥说吴安云是诋毁就真的是诋毁吗?可让人在母亲出殡之日扮成强盗洗劫仰月阁,这种低劣的伎俩,外公当真会使? 难道是刘琴卿在背后捣鬼? 看来自己得好好准备后天给外公拜年的事了,去向外公确认一些事,再商量侯府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翌日清晨,竹竿巷小院,吴安云在一阵阵的药香味中醒来。 隔壁院六个镖师尚在养伤,需要吃药,青桃,阿飞还有易德虎也需要吃药,这三人的药在自己小院里煎着。 唉!还真是一屋子的老弱病孺,自己可得把手底下的产业都打理好,赚钱养活他们,新的一年责任重大,干劲满满呐! “夫人,有人来拜年了!” 秦大娘子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吴安云正纳闷,一大早的,谁会来? 当吴安云见到果儿和花掌柜一起来拜年时,先是怔愣了片刻,随即开心地笑了。 果儿这个隐藏了那么久,甚至都以为用不上了的饵,终于派上用场了,鱼上钩了。 “夫人,果儿恭祝夫人新春大吉,祝愿夫人顺风顺水,一切都得能得偿所愿!” “好!也祝你能得偿所愿。” 吴安云说完,站立于一旁的依兰给果儿递了个红封。 往年给拜年的人递红封这事都是邵妈妈做,邵妈妈这几个月跟着自己受累许久,且她是成了家的,吴安云便给她放了个年假,故而没在。 随后花掌柜笑吟吟地说:“夫人,那些吉利话大概都被这几个伶俐的丫头说过了,我就不重复了,我祝夫人你鸿运满堂,平平安安,今年比往年更加多财多貌!” “才财多貌,这话我爱听!也祝花掌柜你日进斗金,人比花娇。” “得夫人吉言,姝色浓和我必定都红红火火的!” 拜过年,一屋子女人开始闲话八卦。 “夫人,您猜猜我收果儿为徒都经历了哪些奇葩事?” 一旁的果儿看着说话的花掌柜,又看向吴安云,笑而不语。看的出来果儿挺放松的,说明师徒二人相处融洽。 “无非就是于你有恩或对你有用,又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花掌柜笑道:“夫人只猜对了一半。” “哦?我漏的另一半是什么?”吴安云有些好奇。 “哎呀,花掌柜你快说呀!别吊我们的胃口了。”依兰和红袖着急地催促道。 花掌柜看向果儿:“此事,还是由你来跟夫人说吧!” 果儿应了声“是”,然后开始讲述她的拜师经历。 “前些日子,向妈妈让得福带她来见我,跟我说她一早就买通了祥云寺算卦的师傅,那师傅会跟花掌柜说她最近会有劫难,但祖上有德,若得遇命里带金的人皆可逢凶化吉。” 果儿姓金,全名金果儿,这算命说的命里带金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说到这,果儿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我就按照向妈妈说的先从歹徒手里救下花掌柜,几日后有小孩在姝色浓里指着某处说有不干净的东西时,我突然出现,小孩就说那不干净的东西都跑了。然后,花掌柜就顺水推舟收下我。” “利用鬼神之说谋局,这向妈妈有点小聪明!”吴安云如此评价向妈妈。 “她这点小聪明也就够在武安侯府的后宅使。”花掌柜撇撇嘴。 “传闻那兵部侍郎家的唐公子和赵绮柔县主定亲后,陪唐夫人到祥云寺上香时,竟有神棍上前非说两人若结合必有血光之灾。可唐夫人岂会被这点小伎俩蒙骗?她立即报上两孩子的八字,神棍的说词一句比一句恐怖,连唐公子近来烦忧的小事都被他说对了。” 说道这花掌柜故意卖关子:“你们说,唐夫人最后怎么做才能让那神棍在祥云寺待不下去?” “我猜唐夫人给那神棍报的八字是假的,唐公子和赵绮柔县主一开始就知道了,神棍能却又能说中不少东西,唐公子必定会怀疑自己被人监视了。”吴安云不假思索地说出猜想。 “没错!那唐公子回去后彻查身边的人,最后查出跟了他多年的小厮竟一直暗中把他的消息传递给武安侯府三小姐的丫环。这事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那武安侯府的三小姐怕是再也找不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如此说来,那肖若芸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红袖兴致勃勃地点评。 第76章 镇国公府找上门 花掌柜知道肖若芸从前一直帮着妾室欺负嫂子,故而把个消息告知吴安云。 可肖若芸因为“果儿到娇颜坊嚼舌根的事”跟刘柳姨娘几乎决裂了,向妈妈怎么可能会为她办事? 难道两人又和好了?呵呵!真是臭味相投的“一家人”。 以肖若芸的资质本有机会借孙贤山尚在的势力,最大程度地避开武安侯府衰落带来的影响。 却自甘堕落继续与刘琴卿搅合在一起,他日武安侯府彻底落败之时,就等着同生共死吧! “夫人,又来客人了!” 秦大大娘子兴冲冲地跑进来禀告。 “谁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看衣着打扮还有马车的气派,那两个妇人来头定不小。”秦大娘子直言自己所见。 花掌柜闻言起身笑道:“我原以为夫人这院子会冷清,特地一大早带着果儿来跟夫人闲嗑,再跟大伙讲讲近来京中趣事。没成想人气这么旺,我们既已给夫人拜了年,也该给下一位来拜年的腾位置了!” “花掌柜有心了!我知道你原也挺忙的,现下就不多留你了,改日我再请你们过来好好聚聚。” 吴安云把花掌柜师徒二人送到大厅门口,然后回到座椅等待那两位“来头不小的夫人”。 不一会,秦大娘子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夫人,夫人!来人是镇国公世子夫人和承宣使夫人。花掌柜认出她们了,给小的打了个眼色,正在门口跟那两人寒暄呢!” “嗯!你很机灵,做得不错,先退下吧。” 果如之前猜测的一样,是镇国公府来人了,看来明锦公主很宝贝邓乘帆这个小儿子。 “快,快搬进来!” “唉!你们悠着点,这座红珊瑚摆件可是先帝钦赐明锦公主的,整个京城找不出几件像它这么高大的!”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有些尖利却故作柔媚。 吴安云闻言走到大厅门口看向声音的主人说道:“这位夫人何故往我的院子搬钦赐之物?我这院子小摆不你这颗珊瑚树,烦请你让人把它搬出去。” 这妇人见到吴安云先是抛出一个假模假式的和善笑容:“我们初次登门备了些薄礼,还望武安侯夫人你别嫌弃!” 然后对踌躇不前的小厮道:“还不快把东西给武安侯夫人摆好。” 吴安云听到“武安侯夫人”这个称呼眉头紧蹙,这人故意的吧?昨日自己与肖若宸当堂和离的事怕早闹得满城皆知了。 “阿飞,易得木何在?” “属下在此!” 看到刚刚不见身影,一喊就及时出现的两人,吴安云欣慰地勾了勾嘴角:“把这几个来者不善的人给我赶出去!” “是!” 阿飞,易德木应声后就对几人做出驱赶动作。 那声音尖利的夫人惊讶不已,没想到吴安云一个和离之妇竟敢如此不给镇国公府面子。 同时又有些心慌,今日之事若是办砸了,回去自己肯定会被明锦公主发难。 “吴家姐姐,我们确实是给你来拜年的,并非来者不善。刚刚是我们失礼了,既然吴家姐姐不喜欢这些东西,我让人立刻搬出去就是,还请姐姐你别在意,给我们一个进屋拜年的机会。” 一直没开口的年轻妇人面露歉意地说完这番话,然后对上吴安云冷漠的目光温和一笑。 这个年轻妇人,眉眼长得极好,脸加上这大方得体的仪态,十分温雅清隽,且进退有度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 想必她就是太后的娘家侄女,镇国公世子夫人章含微了。 “请恕我眼拙,竟认不出二位夫人,二位是哪家的,既不相熟为何要来给我拜年?” 吴安云明知二人身份与来意,也得佯装不知,毕竟这是两个有品级的夫人,论理自己如今的身份见到她们是要行礼的。 可一开始就低人一等,后面还怎么为青桃争取公道?故而,她只能无知而无礼了。 “你不认识我们?我们是镇国公府上的,这位是镇国公世子夫人章含微。” 年长妇人换了副亲热的神情跟吴安云介绍,然后又指自己说:“至于我嘛!我是含微的二婶。” 吴安云听后依旧神色自若:“原来是镇国公世子夫人和承宣使夫人,你们二位找我何事?” 看着完全没有行礼打算且态度疏离的吴安云,承宣使夫人脸上的热络神情有些垮了。 “吴家姐姐是个爽快人,我们就不绕弯子了。实不相瞒,今日我们是为了乘帆纵马伤人的事来的,可否让我们进屋说话?” 章含微娴雅的面庞略有期待地看着吴安云。 看着章含微清澈善睐的双眼,真是不好拒绝呢。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男女老少通吃脸吧! “进来吧!” 吴安云懒懒地说了句,就径自往里走。 三人分别落座后,红袖恭敬地给几人上茶。 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这二人端起茶杯喝了大半杯茶,感觉身体稍稍回暖后,脸上皆露出满意之色。 “这云南普洱茶香清悦,滋味甘甜温厚,用以冬日驱寒最合适不过了,吴家姐姐真是好品味!” 章含微不吝夸赞,娴雅清秀的脸上似有两分真诚。 “可不是嘛!喝了你这杯茶我感觉五脏六腑都暖哄哄的,舒坦极了呢!”承宣使夫人马氏也笑着赞道。 “难得二位不嫌弃我这粗茶,既喝了茶请二位说说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邓乘帆当街纵马伤人还绑着我的人游街的事?” 吴安云开门见山问道。 章含微和乘宣使夫人对视了一眼,承宣使夫人看着比她年少的章含微道:“还是你来说吧!” 章含微应了声“好”后,略有愧色道:“此事说来也全怪乘帆他太年少轻狂,恣意妄为,我作为嫂子在这替他向你道个歉。” 章含之说着就要起身对吴安云福身行礼以表歉意。 吴安云立马阻止她:“等等,你这礼我可受不起。再说了,这当街纵马伤人的是邓乘帆,受伤至今昏迷不醒的是青桃,被他绑着游街的是易得虎,要道歉也该是他邓乘帆向青桃和易得虎道歉。” “这……” 章含微面露难色。 承宣使夫人见状不悦道:“吴大娘子,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家乘帆虽有错,可你和那个阿飞做的也不对。承帆和他带的小厮都被你们打成啥样了?那你是不是也得跟我们承帆道歉?” “带着小厮纵马伤人者,不该拦下吗?” 吴安云冷冷问道。 “拦下,你们只是拦下吗?你们把人都打成啥样了?有几个现在都下不了床,承帆被你们打后连年都是在京兆府里过的。” 宣城使夫人马氏虽言辞分毫不让,但语调平缓,脸上也不见愤怒之色。 也对!她只是个帮人办事的,真正紧张的该是让她俩出面解决的明锦公主。 吴安云嗤笑道:“不是这样怎么拦得下气焰嚣张,轻贱人命的邓乘帆呢?” 第77章 岁岁平安 年年喜乐 吴安云嗤笑道:“不是这样怎么拦得下气焰嚣张,轻贱人命的邓乘帆呢?” 不等马氏反驳,吴安云又道:“说来也是邓乘帆太狂妄了,那日我出言阻止他竟持剑刺向我,若非我反应快,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这事当时围观的百姓可全都看见了,不少人都愿意为我作证,我若告他个杀人未遂不过分吧?” 马氏闻言脸色瞬间一脸土色,自己只想据理力争而已,怎么事情越来越糟? 且如此重要的事明锦公主怎么不跟她提一嘴,搞得现在这么被动。不过,这吴安云也忒难缠了些,难怪会被夫君休弃。 “吴家姐姐,凡事好商量,咱们都在天子脚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请你念在乘帆年少无知饶他一回吧!” 章含微见马氏受挫立马态度软和说情。 吴安云看了她一眼:“邓乘帆狂妄是真,无知是假的。那天他可是明知自己犯了罪依旧自诩身份高贵,说就凭我奈何不了他,衙差也不配拿他。” 说到这,吴安云微微停顿扫视了章含微和马氏一眼:“况且,我们虽都生活在京都,可历来没什么交集,想必往后亦是如此。” 章含微和马氏闻言皆怔愣了,这吴安云的意思是她不怕日后相见尴尬,也不会给国公府面子。 “吴大娘子,你说这话可就欠考虑了。从前你与我们是没有什么往来,可沉家,吴家还有武安侯府跟镇国公府素来交好。纵使你不愿与我们往来也不在乎吴家,难道也不在乎沉家和你的亲祖母丁氏了吗?” 马氏说完端起茶杯喝了起来,边喝边打量吴安云的神色。 “承宣使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在威胁我若邓乘帆有事就要拿沈家吴家出气?” 章含微和马氏皆没答话,大厅一时静得诡异,这种安静似乎在给这小院的主人施加压力。 吴安云故作疑惑,看着马氏笑道:“我年轻见识不够,有一事不明,不知承宣使夫人可否给我解惑?” 马氏听到这话,以为吴安云开始服软了,面上一喜:“吴大娘子你尽管问,只要我懂的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吴安云冲她点头笑道:“听承宣使夫人刚才所言,话里的意思似乎镇国公府权势极盛,无所不能。既如此,镇国公府为何不直接找京兆府尹把邓乘帆给无罪释放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刚刚的话哪有这意思?” 马氏羞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保养得宜的手指着吴安云骂道。 章含微见状赶忙安抚马氏:“二婶,别动气,大冷天的动气若伤了身子可不好,我来跟她说吧!” “哼!” 马氏冷哼一声,坐回椅子不再言语。 章含微看向神态自若的吴安云,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开口。 “吴家姐姐我们镇国公府虽算不上权势盛大,可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和二婶今日是代表镇国公府登门的。你如今的处境想必有很多不便之处,而我们可以在很多小事上给予你帮助,就当是国公府为乘帆的轻狂之举向你赔罪,如何?” “世子夫人这话说得好听,可能让镇国公府出面的哪有小事?况且我最难的时候已经挺过来了,其余的小事我自信可以解决。” 未等章含微开口,吴安云又道:“我知道二位身份高贵,纡尊降贵一回也不容易,我不为难你们。我有三个要求,邓乘帆若是都能做到,我答应和解。” 章含微与马氏闻言眸中皆闪过惊喜之色。 章含微笑容温和大方:“吴家姐姐请说!” “第一,邓乘帆要亲自给被他所伤的青桃和易德虎道歉;第二,邓乘帆要赔偿所有伤者的医药费,给受伤者尤其是青桃请最好的大夫来诊治,他当街纵马损坏的东西,要双倍赔偿给百姓;第三,邓乘帆必须保证往后再也不当街纵马。” 吴安云发现她们二人听完,竟面有难色。便问:“以上三个要求,都合情合理,怎的让你们如此为难?” 马氏尴尬道:“吴大娘子,你提的其它要求都好说,就是这第一条嘛,不是我们不答应而是乘帆定不会答应的,这确实让我们为难了。” “吴家姐姐,确如我二婶所言,第一条很难办到,你看你能不能换个要求?哦!多提几条也无妨的。” 吴安云不理会她二人的提议,冷冷道:“我替伤者做主与他和解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倘若他邓乘帆连跟伤者道歉都不肯,那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们走吧!” “依兰,送客!” 章含微见吴安云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做纠缠,起身说道:“吴姐姐提的要求我和二婶回去会与母亲还有乘帆说的,我们先告辞了!” 吴安云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慨,邓乘帆可真是投了个好胎,闯了祸就有几个女人为他担忧为他不辞辛苦奔波劳累。 之后半日无事,直到黄昏这方静谧的小院又迎来了两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当吴安云听到依兰兴高采烈地说赵凛领着海太医来为青桃诊治时,确实有些诧异,但又为青桃高兴,这小姑娘总算是有救了。 大过年的赵凛就把人给请来了,这人情可不小。 厢房内海太医在给青桃施针放血,大厅内吴安云和赵凛主客分别落座。 “这次的事真是多亏有你,等青桃好了,我一定让她给你磕头谢恩!”吴安云十分客套地说着感谢词。 赵凛只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然后忍不住笑了。 “我听闻安云姐姐昨日已与武安侯和离,赵凛在此恭喜姐姐,终于跳出火炕,浴火重生了!” 听着赵凛的恭贺之词,吴安云由衷地笑了,昨天自己确实办成了一件大事。 吴安云笑道:“那我也恭喜你新春大吉,岁岁平安,年年喜乐!” 赵凛眸子神色闪过一瞬间的落寞,他生在皇室,长于波诡云谲的父辈争权夺位旋涡之中,能平安长大也是母族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还要年年喜乐,那是奢望。 重遇儿时喜欢的女子自己确实是欢喜的,也想过只要她能下定决心离开武安侯府,自己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进门,从此两厢厮守。 可是,不久后江南必定掀起大案,朝局必将动荡,当然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最无可奈何的是圣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圣上才登基三年,小太子还不到两岁。 昨夜皇上把他留到很晚,跟他说起此事,那句“若真天不假年,朕走后,封你为摄政王,望你能好好辅佐康儿。”犹言在耳。 当今圣上非嫡非长,能荣登大宝,除了孙老太傅的谋划,便是依仗先帝的偏爱。虽是先帝一手扶持,可到底难以服众,登基三年龙椅依旧没坐稳。 如此上位自然跟其它皇子不和,而自己能被皇上看重,跟皇上手足缘浅,皇室中有能力又可以信赖的人不多了,大有关系。 君心难测,如果这话仅仅只是试探,那自己在这场皇权更替中活下来的几率可不大。 若皇帝当真是有此意,接下朝廷如今的这个烂摊子再把它收拾好,哪怕自己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不够的。 何况高处不胜寒,安云姐姐半生悲苦,自己既不能保她以后无忧,又何必把她跟自己绑在一起? 第78章 活该你被女人骗 况且高处不胜寒,安云姐姐半生悲苦,自己既不能保她以后无忧,又何必把她跟自己绑在一起? “没听过这么俗的拜年词!不过,这既是安云姐姐的心愿我便承情了。” 赵凛褪去眼底的落寞,重新换上那副放荡不羁的神情。 “你是如何让海太医答应你今天就出诊的?为此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吴安云对此事有些好奇,因为海太医的医术极高,连宫里都敬他三分。但人却不太好相与,连家中子女与他都不甚亲近,只有敬畏。 赵凛却轻松笑道:“此事有何难?投其所好半夜都能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救人。” “可方便详细说一下,你是如何投其所好?”吴安云是越来越好奇了。 赵凛看着吴安云明亮中带着探寻的眼睛,有些出神,记忆中的少女很少有如此直率洒脱的一面。 她在自己不曾参与的那几年变了好多,变得不再喜欢肖若宸也不再时时刻刻都拘着自己,生怕于人前失礼。 “海太医一直潜心研究毒药和解毒,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你可知为何?” “我一个深闺妇人,这我如何得知?” 赵凛脸上一个极其轻微的笑容一闪而过,显然他对吴安云的话不以为然。 “因为海太医的父亲十五年前为救人以己试毒,身上余毒至今未解,幸好父子在解毒上都颇有造诣,故而能活到现在。海太医的执着一半源于为父解毒一半则是医者对攻破奇毒的决心所致。” “那你是知道解毒的方法了还是找到更厉害的解毒高手供海太医解惑?” 吴安云不知为何一听到十五年前,就想到宫宴上那名舞女以死鸣冤的浙江商人冤杀案。 “都不是,我手底下的人前段时间找到了一条极极罕见的蓝血蛇,此蛇剧毒无比。而海太医这几年又潜心研究以毒攻毒,我答应把蛇赠予他,他立马高兴地跟我来竹竿巷救人了。” “原来如此。” 吴安云说完不免有些心虚,投桃报李自己怕是做不到了,只能无以为报。 赵凛看着突然安静的吴安云问道:“听说你把邓乘帆给状告了,打算如何处置?” “今天一大早镇国公府的人就来找我了,我说了三个要求,唯独让邓乘帆亲自跟青桃和易德虎道歉这事,她们说无法答应。可是,无故伤人连道歉都不用的话,那我也太憋屈了吧。所以,没谈拢。” 赵凛听后沉思片刻,说道:“这事不难!不过,在明锦公主确认你真是一块难嚼的硬骨头,让邓乘帆道歉的决定不会更改之前。她定会让人来找你或者你名下的产业的麻烦。”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赵凛点点头:“你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大可找我或者让人跟我说一声也成。还有年后孙贤山会解禁,你那日在公堂上说的话,已触了他的逆鳞,等孙贤山缓过来后定会对你痛下杀手。” “你为何如此肯定孙贤山会没事,难道大理寺都查不出真相?孙贤山当年作为钦差冤杀商人和朝廷命官,事情都捅到朝堂百官面前了,难道圣上还要保他?” 吴安云无法理解,且她认为舞女以死鸣冤之事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背后之人怎么后继乏力?竟让孙贤山有惊无险渡过难关。 赵凛沉声道:“十五年前孙贤山在浙江冤杀的周守备是吕相的外孙,当年吕相支持的是三皇子,三皇子是先帝争储最有力的竞争者。孙贤山杀了周守备后,当时还是四皇子的先帝一党人借此事大作文章,吕相以死自证清白,三皇子一党惨败。皇帝听说吕相之死后病倒了,不久就去世了,四皇子自然而然继承大统,成为下一任君王。” 吴安云听后怔住了,丝丝缕缕的线索在脑中一闪而过。 “所以,孙贤山当年到浙江赈灾是早有预谋的,杀周守备是三皇子一党必须走的一步棋,甚至是三皇子授意的。而当今圣上又是如此敬重孙贤山,此案确实不足以让孙贤山倒台了。” 吴安云有些失望,又想起赵凛刚刚说的海太医父亲以身试毒救人的事。便问“那吕相当年以死自证清白的死法可是服毒?” “正是!” “服的毒跟海太医父亲中的是同一种毒?” “或许是吧!”赵凛语气平淡,眸中似有道不明的深意。” 他的父亲先太子中的毒跟吕相服的毒同一种,都没能救活,海太医父亲的中毒症状虽与吕相一样,据说服用的分量也一样,可到底是救活了。 这就很难断定是否是同一种毒了。 两人静默无言,就这样静静地坐了许久。 “夫人,海太医给青桃施过针了,他说青桃多则七天,少则三天就能醒过来。” 依兰欢快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满堂的沉默。 看着站在原地犹犹豫豫的依兰,吴安云问道:“怎么了?” 依兰瞥了眼赵凛,又看向吴安云,见吴安云没有避讳的意思,又想到海太医都是这位渭海郡王请来的,便不再顾虑。 “夫人,海太医正在给青桃写药方,我们该给海太医付多少诊金?” “自然是以前怎么给,现在就怎么给。” 依兰得了吴安云的准话,便退下了。虽然她看着夫人钱箱里已经不多的银子有些心疼,但还是拿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可是缺钱?”赵凛注视着吴安云直接问道。 吴安云想到自己藏在姝色浓地下室的那些金银细软,银票,房契,地契。脱口而出:“我不缺钱,我有钱。” 赵凛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海太医走到院中驻足而立,似乎是在等人。送他出来的依兰有些看不懂海太医这是何意? 便问:“海太医你是想起落了下什么东西了吗?” “渭海郡王可还在这院中?” 依兰这才想起他二人是一起来的,没准也要一起回去。便说:“在的,渭海郡王还在大厅里,可要我带你去找他。” “有劳了!” 依兰正要带着海太医往大厅走,就见吴安云正送渭海郡王走出大厅门口。 海太医看见赵凛,干巴枯黄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渭海郡王可是要回府?能否劳烦郡王载我一程?” 赵凛看着海太医笑道:“我这回府跟你也不顺路呀,况且我还有事,今日没法做好事啰!” 海太医闻言,枯黄的脸上浮现怒意:“渭海郡王,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救人你就把蓝血蛇给我,你怎能出尔反尔?” “瞧你说的,本王只是不回府,又没说不给你蓝血蛇,你急什么?” 赵凛看着眼前干枯的小老头,竟如此着急,便不再逗他。 “那,那郡王什么时候方便,我到王府取蛇去。”海太医一脸期待地看向赵凛。 “什么时候都行!”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的大门。 海太医还是蹭到了一段车,在马车上海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对赵凛说出了他去年在武安侯府的见闻。 那次柳姨娘“中毒”,孙氏请的就是海太医到琴瑟院给柳姨娘验毒,虽然最后查出是螃蟹和柿子同食导致的,可那一桌子相克的菜还是给海太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海太医看来武安侯府的主母可真够阴险的,若非闹出个“中毒”的风波,那可怜的妾室怕是得被主母这么无声无息地整死了。 身为大夫,救人乃是天职,他救了人竟得到一条蓝血蛇做回报。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故而决定投桃报李,告知渭海郡王吴安云的真面目。 谁知,渭海郡王竟不领情,他才说完他的见闻,好心提醒渭海郡王跟吴安云这种毒妇还是少来往的好,就被渭海郡王给赶下马车了。 哼!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你被女人骗。 第79章 往事一一揭秘 哼!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你被女人骗。 送走渭海郡王和海太医后,吴安云回到暖阁正打算叫人摆饭,忽听得窗外传来踩碎积雪的吱吱声,随后就是阿飞的高声质问。 “谁?” 两人交手过招,阿飞似乎认清了来人。 “是你,你在夫人窗外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是来找夫人的,夫人呢?” 这声音听着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是谁。 吴安云推开窗户,看清正被阿飞易德木还有易青青围着的人后,心下了然,他是来找自己兑现承诺的。 “是你呀!好久不见,你是来跟我辞别的吗?”吴安云看向他笑着试探道。 “正是!” 被几人围着的男子大声回答,此人正是肖长康。 “青青,你带他进来吧!” 吴安云吩咐完,又看向阿飞和易德木:“没事,你们都散了吧!” 暖阁内,吴安云打量着垂手而立的肖长康,眼前之人一身黑衣,鬓发潦草,似是经历过一场打斗刚死里逃生,走近了还能闻到从他伤口处散发的血腥味。 “你这是刚杀了人,逃到我这里吗?” 肖长康摇摇头:“是侯爷要杀我,我侥幸逃脱,便想来跟夫人辞行。” “是吗?你逃来我这,肖若宸就算再笨也能想得到吧!可这小院至今没有动静,不见有人来找你。” 吴安云并不相信他的话,肖长康泄密,肖若宸要杀他早杀了,却留到如今,说明肖长康还有用。 可兔死狗亨没成,肖若宸的人竟也没追来,不应该呀! “侯爷昨晚后半夜找到我,让我杀了夫人,我深知自己一旦动手便没有活路了。我假装答应他,本打算将计就计见到夫人并将此事告知,再拿到夫人你当初承诺的银钱远走高飞。谁知?侯爷竟让麻六他们跟我一起来,说是以防万一,并接应我。” 吴安云心想,这小子还算有点脑子,别说他来杀不了自己,还可能被阿飞等人反杀。就算他侥幸得手,最后肯定会被肖若宸推出来顶罪,麻六几个就是目击证人。 反正他有弟弟肖长宁这个软肋,肖若宸不怕他反水。 “麻六可是武安侯府养在京郊外柿子林中的侯府旧部?”吴安云问道。 “是!麻六是老侯爷收编的山匪,侯爷接手侯府暗地里的人手后,便将麻六和他手下给了柳姨娘,供柳姨娘驱使,扮成强盗洗劫仰月阁的正是麻六等人。”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又道:“当晚我带人打跑强盗时就认出了那是麻六几人,此事最初是柳姨娘自作主张,可后来侯爷命我调查清楚后也继续佯装不知,更让我敲打麻六,那些洗劫来的东西绝不能在市面上出手。” 听到这,吴安云不免有些为原主伤感。果然爱一个人,哪怕她杀人放火都是情有可原,还会不求回报为她善后。 可又觉得“她不过是想要自己正妻的钱和命而已,让她拿去好了。”这种感情恶心。 “夫人!” 肖长康以为吴安云是在气愤前夫的不仁不义之举,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吴安云很快回过神来,问道:“那麻六可还活着?” “应该还活着吧!” 吴安云有些不解:“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我与麻六几人来竹竿巷的路上遇到了赌场的刘十三,他上前拽住麻六要他们几人还钱,争执声惊动了夜巡的士兵,麻六情急之下把刘十三给杀了。此举引来了更多官兵,有两人被官兵抓了,麻六救不了人就把那两人也给杀了,我们分开逃跑时麻六已身中两箭。” “那麻六可有被官兵抓住?”吴安云问道。 “并没有,当时我们在的地方离春记酒庄不远,麻六极有可能在春记酒庄掌柜的掩护下逃走了。” 肖长康说完又补充道:“春记酒庄是老侯爷的产业,在官府挂的是管家老朱的表弟的名。柿子林的那些人每月的初一十五以及月底都会来春季酒庄看侯府有无给他们交代任务。” 昨日正是年底也是月底所以麻六等人也在,肖若宸短时间内才能召集到这么多亡命之徒。 此刻,吴安云又想起了去年自己病中发生的一件小事。 “这么说一般情况下肖若宸是不会亲自去京郊外的柿子林跟那些人见面的。那他去年亲自到柿子林是为了什么事?还有,他去过柿子林之后不久就沾了一身血回来,那是谁的血?” 这几个问题吴安云一股脑地问出来,肖长康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又释怀了。 肖若宸早已不信他了,他如今是弃子,还是一颗巴不得早点死去的弃子。 也罢,那就都说了吧!有吴安云跟侯府纠缠,肖若宸才无暇追杀自己,自己才有时间逃出生天,去找弟弟团聚。 “去年端午节之后,柳姨娘的母亲病重,死前想见三个被流放的儿子一面。侯爷架不住柳姨娘哀求便把人偷偷从流放地给接了回来,谁知刘家的几个儿子都不省心,一回来就花天酒地,此事被老夫人知道后,勒令侯爷把他们送回去,侯爷跟柳姨娘商量后便亲自把人送到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安置,本想等到刘夫人死后再把人送回流放地。谁知······” 说到这,肖长康嘴唇紧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又道:“那几人到了柿子林也不安分,说服麻六几个带他们出来,在京中遇见了刘府曾经的姨娘,被认出后几人把那姨娘推入河中溺死。此事偏又被几个无赖瞧见了,侯爷本想把那几个无赖远远送走就好,奈何几个无赖不知天高地竟敢厚狮子大开口勒索侯爷。” “所以,肖若宸不想花钱就把人都杀了?”吴安云沉声地问道。 “当时的侯府不差钱,他们要的数目太大侯爷还在犹豫,刘家二公子趁其不备把人给捅了,当场乱做一团,人就不得不杀了,那天侯爷才会一身血衣回府。” 说完,肖长康脸上满是嫌恶之色。 他和弟弟长宁本是老实本分的农家孩子,一直以父亲在边疆杀敌护国为骄傲。 他们父亲死后跟着肖若宸长大,本以为肖若宸是第二个老侯爷,谁知?自己和弟弟都变成了他手中一把善恶不分的刀。 虽然,很多脏活不是他俩动手,可看多了罪不至死之人为主子一个个可笑的理由死去,良心总有过不去的时候。 “那刘琴卿的三个兄弟可是还在京中?”吴安云问话的声音很明快。 肖长康诧异:“夫人,你可是查过此事?” 吴安云轻笑一声,说道:“我也是今天听你说才知道的,而且我猜肖若宸杀死那几个无赖的事没有原原本本地跟孙氏交代,并且下了死命令瞒过孙氏。我说的可对?” 肖长康点点头:“当时侯爷只说是为景王处置了几个嘴巴不干净的闲汉。” “呵呵!果然如此。”吴安云笑道。 见肖长康仍有疑惑,吴安云说道:“孙氏若是知道肖若宸为了刘琴卿连害几条性命,刘琴卿早就被孙氏给处置了。显然,刘琴卿比肖若宸更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此事发生后不久孙氏就病逝了。” “夫人,你,你什么意思?”肖长康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安云。 “不明白啊?也对,此事只是猜测,若能找到王府医没准就人证物证俱全了。” 吴安云说完,喊来依兰为肖长康准备伤药和一身干净的衣服。 自己答应肖长康会给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远走高飞的事一定不会食言,但不是现在,肖长康还需帮自己办完最后一件事才能走。 第80章 姝色浓风波(一) 自己答应肖长康会给他一大笔银子让他远走高飞的事一定不会食言,但不是现在,肖长康还需帮自己办完最后一件事才能走。 “夫人,不必麻烦了,我一会就走。” 肖长康打断吴安云,他是真的想快点离开京城。 “那你打算从哪个城门离开京城?昨夜麻六闹的事今天官府怎么处置,你可知道?还有,那些夜巡的官兵可有看清你的长相?” 吴安云一串问题问下来,肖长康想了好一会也没吭声,他跟麻六分开逃窜之后,他又困又累又怕在城隍庙躲了一天,入夜才敢出来,避开官兵走小路来到竹竿巷。 外面什么情形他也不清楚,且那些官兵铁定看清所有人的脸了,若官府有心逮捕,走哪个城门城都不安全。 唉!自己之前的计划可从没考虑过要招惹官府,都怪那该死的麻六。 见他不吭声,吴安云又道:“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给你兑现。外面什么情形我也得让人去打听打听,才好将你万无一失地送走。但在事态未明之前,你得给我安分地呆在竹竿巷。” 肖长康听后,乖顺地跟着依兰走,临到门口时,肖长康回头:“夫人,我想起来了,我前阵子在柿子林见到的游医就是王府医。刘琴卿的三个兄弟也还在那,没来的及送走。” “好!我知道了。” 待肖长康被依兰带下去后,吴安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今天可真是够忙的!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脑中展开,既然肖若宸要派人来杀自己,那自己何不借此机会将事情闹大? 翌日清晨,吴安云吃过早饭,安排了易德木去打听麻六大年夜杀人的事,再让易德虎守着院子,依兰照顾生病的青桃,而周远黛这段时间都在照顾那六个镖师,暂且不做安排。 只带着阿飞红袖还有易青青去巡视铺子。 由近到远,先看了云裳铺子,绸缎庄和知味坊,都没什么问题,吴安云心里思忖着,这几间铺子明锦公主以及肖家人该无处找茬。 易青青十分喜欢知味坊的点心,只恨自己早饭吃得太多了,琳琅满目的点心尝不了几口。蔡掌柜见她喜欢,让伙计每款点心都装一份包装好,走前给她带上。 易青青提着整整十盒点心,完全不知道累地跟在吴安云后面。 “夫人,我们待会还要去哪间铺子?” 易青青的声音欢快清脆,心事重重的吴安云听着这声音都被她感染不知疲倦了。 “我们去姝色浓。” “那再然后呢?可会回竹竿巷?” 吴安云回头看了易青青一眼,问道:“提那么多东西你可是累了?让阿飞帮你提一段时间吧!” 易青青猛地摇头:“不是,夫人我不累,我就是想把这些点心带回去给师兄们吃,我们来京城那么久,从来没吃过那么多好点心呢!” “原来如此,待会巡视完姝色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回竹竿巷吃晚饭吧!明日再接着巡视剩下的铺子。”吴安云笑道。 “好勒!不过夫人,你到底还有多少铺子呀?咱们这么早回去,要是耽误了你的事,我有点过意不去呀!”易青青略有尴尬地嬉笑道。 “城东这边的就剩粮食铺子还有首饰铺子以及姝色浓了,若是来得及明日下午就去巡视城西那边的铺子。” 吴安云记得,肖若宸当初赔偿自己医药费折算的铺子都在城西那边,皇城脚下地段东贵西贱,虽然那些铺子地理位置不理想,收入也不咋样,可有总比没有强。 再说了,自己去巡视一下,没准还能发现商机呢! “夫人,姝色浓到了!” 红袖远远看到姝色浓的牌坊,便高兴欢呼。 “咦!这姝色浓的生意那么好吗?人都挤道门口外还围了两圈。”易青青直疑惑道。 吴安云直觉姝色浓一定是摊上事了,明锦公主动作也太快了吧?不由得加快脚步。 拨开门口围着的人群,走进店内,映入眼帘的一幕足以用狼藉来形容。 洒落一地的胭脂水粉,店内的货架还被推倒了两个,果儿和伙计正在拼命拦住要继续打砸店铺的两个男人。 阿云被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指着鼻子大骂,坐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眼泪早已濡湿她那张被打得紫青的脸。 吴安云环视店内一周,竟不见花掌柜身影,眉头微皱,眼眸瞬间染上一层寒霜。 “你这个贱蹄子,放着家里的两个孩子不管不顾,说要出来找活计挣钱养孩子,我也依你了,谁知你竟存了这般心思,居然是为了出来跟奸夫日日相守。你这种荡妇就该浸猪笼,死了才干净。” 中年妇人越说越激动,扬起巴掌就要往阿云脸上招呼。 围观群众听了那妇人的话,脸色不由得鄙夷起来,阿云的凄惨处境此刻在他们看来也成了矫揉造作,似乎这一巴掌打下去也没什么不妥。 “住手!” 吴安云大声喝止。 那妇人的手僵在空中,闻声望向吴安云大声道:“婆婆管教不检点的儿媳天经地义,你是谁?凭什么来管我的家事?” 与此同时正打砸店铺的那两男子也停下动作望向吴安云。 果儿见到吴安云,高兴地抹了一把眼泪,忙跑过来声音哽咽道:“夫人,你可算来了!你快管管这些人吧。” 吴安云点点头,问道:“花掌柜呢?” “今天一大早承晋王府来人,请花掌柜到他们府上为前来拜年的小姐公子们化妆,说是要为几日后在景王寿宴上表演时定下妆容做准备。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能劳烦承晋王府的人物可不多,而承晋王妃正是镇国公世子夫人章含微的堂姐,今日之事必是明锦公主在背后主导。 吴安云看向阿飞大声吩咐道:“阿飞,你赶紧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有一群刁民无故打砸姝色浓,还蓄意伤人。” “嗯!” 阿飞应声正要往外跑。 “夫人,这种小事还是让我去吧!阿飞功夫好,留下来保护你们更适合。”易青青说着就把那十盒点心递给红袖。 “你一个女孩子去,行吗?”吴安云有些担忧地问。 易青青笑道:“怎么不行?跟着夫人这些日子我可是长进了不少呢!”说完,就扒开人群往外冲。 打砸了店内的那几人听到吴安云让人去报官,却并不害怕,反而都一脸挑衅地看向吴安云。 那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走近几步,眼睛上上下下地把吴安云打量了一遍。 笑道:“果真是一副不安分的狐媚子相,想必你就是这姝色浓的东家了吧?连这店名都一股子狐媚劲,也不知吸引来些什么货色?” 完全没给吴安云说话,这妇人又大声说道:“难怪我原本好好的儿媳来了姝色浓就会勾搭汉子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被你这个为了小白脸就跟武安侯和离了的荡妇给教坏的。” 吴安云知道来者不善定没有好话,可还是被这妇人的话给气到了, 荡妇羞辱这一套在这个封建时代里,无论真假总能中伤人,即便最后真相大白并无此事,可被诋毁者受过的那些流言谩骂却无处伸冤,无法计较。 吴安云尽力压下心中怒火,对上那妇人轻蔑挑衅的眼光不答反问。 “看你这满脸横肉,跋扈嚣张的样子,想必就是阿云说过的经常怂恿儿子打媳妇,教育孙子孙女不认娘亲。还整个村子散布谣言,诋毁儿媳的恶毒婆婆了?” 同样不给那妇人反驳的机会,吴安云又厉声喝道:“你们一家三口在村里欺辱乡邻横行霸道惯了,就以为天下人都软弱可欺,把我的店铺给砸了,再搬出你以往对付儿媳对付隔壁王寡妇母子的那一套,把人造谣羞辱一遍,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第81章 姝色浓风波(二) “你胡说八道,我哪有造谣?阿云那贱人和王寡妇就是勾搭汉子,不老实的荡妇,我们整个王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妇人脸上的横肉都急得通红地辩解道。 吴安云嗤笑一声:“是吗?你口中的荡妇她们都勾搭了谁?奸夫何在?你可有抓奸在床?” 听着吴安云一声比一声高的质问,阿云的婆婆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大声道:“当然有!” 她快速跑到一个面目清秀的伙计面前,指着那伙计道:“阿云的奸夫就是他,刚刚他还护着阿云那贱人,替她挨了我一巴掌。” “那王寡妇的奸夫呢?”吴安云冷声问道。 吴安云这一问,阿云婆婆半晌才回:“那王寡妇和今日的事又没半点关系,你提她做甚?” “这么说,是根本没有奸夫了,一切都是你在牵强附会地造谣。” “嘿嘿!大妹子,那事不怪你嫂子,都怪你大哥我太招女人喜欢,是那王寡妇主动勾引的我,我一时没忍住就······” 说话的男人,表情猥琐,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往吴安云身上游走。 此人正是阿云说过的常想占人家王寡妇便宜,还时不时对儿媳说荤话的公公王六顺。 吴安云强忍心中的恶心,避开王六顺的目光,看着阿云的婆婆沉声道:“你们家的男人花花肠子挺多的。不过,这些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即便待会对簿公堂也无法作为呈堂证据。但若那寡妇要告你丈夫非礼,只要乡里有人愿意出来作证,你丈夫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吴安云话风一转:“同样的,你说那伙计是阿云的奸夫也没有任何实证,那伙计若要击鼓鸣冤,让官府还他清白,告你个寻衅滋事,大牢里的饭菜你怕是得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阿云的婆家的人此刻脸上都有些急了,虽说那人找到他们给他们钱让他们打砸东西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把衙差闹来。可是,没说要保他们任何事都不会挨板子和坐牢呀。 又想到那一半尾款,有五千两银子呢!咬咬牙,板子牢饭什么的挨了就挨了吧。 被点名的伙计非常识相,立马大声道:“东家,你给小人做主,小人只是看不惯她上来一声不吭就打人,还把我们辛苦做好的一百多盒胭脂水粉都打翻了,这可是繁花楼早预定好了的,若不能按时交货,我们是要赔偿双倍银子的,那得有六千多两白银呐!” 伙计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哗然,这一家子捉奸不成还摊上大事了。 那伙计又哭道:“我气不过上前找她理论,这妇人正在打阿云姐姐,连我也一起打了,还给我安了个奸夫的罪名。东家,我冤呐!你一定要让官府还我清白,让他们赔偿我们店的损失呀!” “这是必然的,这批价值三千多两的货已被这几人毁坏,加上违约的六千多两,还有这店里其它被他们砸坏的货物,以及姝色浓今日的损失,最低也得有一万两千两白银才能平事。” 听到吴安云最后报出的巨额数字,王家人急了,大声嚷嚷:“你们这家黑店,你欺负我们乡下来的不识货,就想讹我们是吧?几盒脂粉还敢叫价一万两千两白银,我就不信官老爷会偏帮你们坑人。” “就是,这伙计刚刚说什么繁花楼预定的,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妓院,你们跟妓院做交易的人,本身能干净到哪去?不会以为狐媚子功夫一使,官老爷就会拍板让我们赔你们银子吧?” 说话的是阿云的丈夫王林,说完他还得意洋洋地瞥了吴安云一眼。 王六顺见老婆儿子都能说会道,自己也不能落后:“乡亲们,你们评评理,这家专跟见不得人的地做买卖的店铺,拐跑我们的儿媳还要我们赔那么多钱,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着这几人表演,吴安云有些烦躁地望向门口,衙差怎么还没来? “夫人,此刻衙差还未到,恐怕是青青那边出了意外。不如,我们保留现场,把这几个闹事的人直接送到衙门去。” 阿飞看出吴安云的疑虑,沉声提议。 “嗯!” 吴安云赞同地应了他一声,然后对围观的众人道:“诸位,我们姝色浓在京中已开了六年有余,开门做生意自当广纳天下来客,不看身份贵贱,不分男女老幼,不管高矮胖瘦都一视同仁,价格公道。今日被这几人毁坏货物的事,可有人愿与我一同前往公堂作证?” 围观众人霎时窃窃私语起来,没一会这些人竟然都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只留两名女子和一老一少的乞丐站在原地。 吴安云看着退散的人群,眉头微皱。今日之事只是开始,这围观群众里定有不少是明锦公主安排的。 若真上了公堂,这些人做假证,或者在京兆府尹判决后再当堂翻供,且此案涉及银钱巨大,若败了再被王家人反告讹诈,那自己岂不是得为官司疲于奔命了。 此事,没有胜算之前不能直接上公堂。 那名老乞丐仍站与门外,似乎怕自己会弄脏姝色浓的地,不肯进来。却语气坚定道:“你们若不嫌弃,我俩愿意跟随到衙门作证,以报答花掌柜这几年的饭食之恩。” “谢谢!”吴安云对那两名乞丐感激道。 那名通身雪白,头上还戴着白色绢花的女子带着丫鬟走进店内,缓缓行礼道:“挽月愿跟随你们前往衙门作证。” 待她走近,吴安云看清她的相貌,有一瞬间的怔愣。而一旁的红袖则惊讶到指着她不可置信道:“柳,柳姨娘?” 吴安云快速搜索脑中记忆,一个唯唯诺诺的瘦小身影在脑中浮现。 “她不是!”吴安云说完转身对着那名女子轻声道:“你是小梅,刘琴卿的庶妹,虽与刘琴卿长得有几分相似,可你比她还要美上几分。” 那名女子闻言潸然泪下,用手帕轻轻地抹去眼泪,对吴安云凄楚笑道:“小梅,自我母亲走后便再也没有人这样唤我了。” 吴安云看到她一身素白,又想起昨日肖长康口中那个因认出刘家三兄弟而被溺死的刘家姨娘。 便道:“小梅节哀!我这些日子困于后宅,不知外面的事,故人离去竟也没能到场祭拜一二,实在惭愧。敢问你母亲是何时走的,走得可安详?” “这位夫人,你又提到我们姑娘的伤心事了。”挽月的丫头有些不满地抱怨。 “叨叨,不得无礼!” 挽月呵责过婢女,对吴安云沉声道:“我母亲是去年十二月初四过世的,仵作说是头昏的老毛病犯了,走到河边不小心掉下去溺死的。” 忽而又听她幽幽道:“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全都对上了,刘家三兄弟推到河中溺死的正是刘府的四姨娘,柳梅卿的母亲。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一个伙计发现王家人想趁机逃跑,赶紧把人拉住并大喊。 “我们不会跑,就是来之前茶水喝多了,想方便方便。”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男人,你知道憋着有多难受的,给我们行个方便吧!” 王六顺父子六对着抓住他们的伙计嬉笑求通融。 “你们来之前想到话说多了会口干,要多喝水,怎么就想不到东西砸坏了赔不起,就走不了呢?尿急,那就给我憋着吧!”吴安云冷声道。 第82章 黑吃黑 王林闻言怒道:“谁说我们赔不起?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讹钱,百十来盒脂粉就敢叫价一万两千两白银,你怎么不去抢呢?” 儿子情急之下说漏嘴,阿云的婆婆忙拉住儿子冲他使了个眼色。 吴安云听完,故意轻蔑地笑道:“你们一家世代在王家村以务农为生,之前连孙女生病了都拿不出钱给她请大夫,这几年更是好吃懒做只靠着阿云每月五两银子的工钱过活,你们竟能赔得起这一万两千多两银子,如何发的这笔横财?” “你胡说什么呀?我们哪来的横财?我儿子就是被你气到,说了大话而已。”王六顺赶忙否认。 “是吗?那你们今日大闹姝色浓又是受了谁的蛊惑?” “笑话!阿云那贱人背着我儿子偷汉子,我们来抓奸还需要受到谁的蛊惑?”阿云的婆婆对着吴安云大声嚷道。 吴安云冷笑道:“你们这么一闹,姝色浓铁定不敢再要阿云了,你们没钱还失去了阿云每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就为了诬蔑阿云偷人?如此行径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东家,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报官吧!”一个眼生的伙计跳出来大声说道。 吴安云望了那人一眼,然后对他吩咐道:“刚刚去报官的那个姑娘至今还没回来,你出去找找她,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伙计迟疑道:“东家,这就几个人如此狡猾,多一个人看着比较好吧,那姑娘兴许一会就回来了。” “还不快去?东家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刚刚那个被阿云婆婆骂是奸夫的伙计喝道。 那眼生的伙计只得悻悻地走出店门。 看着伙计走远,吴安云转头对挽月说:“小梅,你先回去吧!” 挽月闻言盈盈行了个告别礼道:“安云姐姐若是需要我就派人到繁花楼跟我说一声,我一定随叫随到。” “好,谢谢你!” 送走挽月主仆后,吴安云那看向那个识相的伙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听到吴安云问自己名字,有些受宠若惊道:“回东家,小人姓叶,因出生时家里的稻苗全是绿油油的,家人就唤我全青。” “好!叶全青你去把店门关上。” 叶全青疑惑地眨眨眼,随即立马去关门。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阿云婆婆将丈夫与儿子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吴安云和阿飞阴恻恻的脸。 红袖知道自家主子是要审问这几人,立马过去搬了把椅子过来。 吴安云坐下后,才缓缓开口:“我想好了,我决定不报官了。” “什么?你怎么能不报官了呢?” 王六顺脱口而出,惊觉自己说错话,又找补道:“你们难道想杀人泄愤?你们好大的胆子。” 吴安云语气无比冰冷:“就凭你们几个也配让我动杀心?”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阿云的婆婆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是黑吃黑了!你们既然能赔得起这批货物,又不敢声张银钱的来历。反正此事就算闹到衙门也不过是赔钱了事,我何必大费周章跟你们打官司?”吴安云此时笑得无比深沉阴狠。 阿飞有些错愕地看了吴安云一眼,他坚毅清俊的脸上随即一个极淡的微笑一闪而过。 “阿飞,叶全青,果儿,红袖给我把他们绑了搜他们的身。”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这群土匪。”王家人相互拥簇着惊恐地往后退。 “东家,请让我来搜,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年我最清楚这几个人会把钱藏在哪里了。” 一直坐在地上哭泣的阿云,猛地起身看向那几人一字一句咬牙道。 吴安云看着她满脸紫青又红又肿的脸:“好!若是他们身上搜不到钱,我再让人跟你回家一趟。今日之事,他们是他们你是你,我不会算到你头上,你尽管放心!” “谢东家宽宏大量!”阿云呜咽道。 不到一刻钟,阿云就在王六顺的贴身内衬夹层里搜出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吴安云接过银票一看,是汇通钱庄的票号,无主,只要是银票的持有者谁都可以取钱。这镇国公府为撇清关系,手脚倒是做得挺干净的! 吴安云转身把银票交给阿飞,沉声道:“阿飞,你轻功好,拿着这张银票到钱庄去兑成现银。” “是!”阿飞迟疑了一下接过银票应声道。 谁也没注意到,吴安云把银票递给阿飞时用口型说了“银票是假的”五个字。 接下来就是等待,在短暂的两刻钟里王家人对阿云展开了无休止的辱骂,吴安云听不下去了,让阿云亲自把这几人的嘴巴塞住。 新仇旧恨交加,别提阿云给这几人塞嘴巴时有多不手下留情了。 吴安云坐在椅子上,问果儿那批原本要送到繁华楼的胭脂水粉的事。 果儿扫视众人,然后附首在吴安云耳边说低声说:“今天被王家人毁了的那批胭脂水粉离最后交货期限还有七天,若师父和我们一起赶工,再加上库房里的存货,完全来得及。” 吴安云听后却面上故做为难,看着被绑着的几个王家人缓缓说道:“我今天损失了一万多两银子,你们这才赔了五千两,这剩下的钱把你们一大家子卖去干一辈子苦力也凑不够数啊,你们说怎么怎么办好呢?” 阿云听后,有些担忧地看向吴安云,却只见吴安云对她温和一笑,心下放心了不少,她知道这个东家从来说话算话。 “嗯,嗯嗯!” 王家人咬着布团冲着吴安云摇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阿云,把你婆婆嘴里的布团拿开。” 阿云听吴安云吩咐,把恶婆婆嘴里的布团用力一扯,这婆婆脑袋也跟着晃动,恶狠狠地看看阿云大骂:“贱人,我要告你不孝,让官府处决了你。” 吴安云好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似的,看向阿云的婆婆:“你儿媳每个月五两工钱就给你交了四两半,放工几天回去还得伺候你们一大家子,你哪来的儿媳不孝的证据?我提醒你一句,在大晟诬告,诬告罪名严重的,诬告者同样会被处以死刑。” 吴安云此话一出,阿云婆婆只恶狠狠地盯着阿云,不再说那些废话。转头看向吴安云:“你就算把我们都杀了,我们也没钱了,你让我们见官,官老爷都不一定会把我们发卖。” “背后怂恿你们来姝色浓借捉奸的名义打砸店铺,就是为了让我与你们对簿公堂吧!那些围观群众我猜很多都是背后怂恿你们的人安排的,对不对?” 王家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能把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一时无语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阿飞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怎样?银票都换成银子了吗?” “回夫人,那张银票是假的。” 阿飞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阿云的婆婆不可置信地大嚷:“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可能。” 第83章 策反王家人 阿飞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阿云的婆婆不可置信地大嚷:“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可能。” “银票是假的,那我的损失你们是连一半都赔不起了,既如此只能由你们背后之人来赔,看来这官司是非打不可了。说吧,是谁给你们的假银票?”吴安云语气森然,眼神冷厉。 阿云的婆婆沉思半晌,然后看向吴安云坚定道:“一定是你私吞了钱,现在又来诈我们,你这个狡猾的女人休想从我们这里知道半点消息。” “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也对!承认自己蠢被人骗了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那人要是给你们五百两倒有可能是真的,五千两?你们也不想想这笔钱足以找个杀手悄无声息地把给我解决了,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值这个价吗?” 吴安云顿了顿幽幽道:“上一个被人蛊惑来找我麻烦的蠢货,如今已在流放岭南的路上,天寒地冻也不知他能有命活到岭南不?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考虑,说出背后之人并在公堂上指证此人,我便对你们一家从宽处置。” 吴安云说完不再看惊恐的王家人,看向果儿与红袖吩咐道:“你们俩到后厨炒几个菜,我饿了。”然后便往姝色浓的后院走去。 阿飞紧随其后,走到后院的作坊时,阿飞将那张银票递还给吴安云:“这银票是真的,镇国公府好大手笔,上了公堂怕是他们也有后手,你打算如何做?” “得想办法让王家人到衙门状告镇国公府的人威逼利诱他们借抓奸的名义打砸店铺在先,我再到衙门状告王家人损毁财物,让他们赔偿损失。”吴安云平静道。 看着阿飞若有所思的样子,吴安云又接着道:“此事若闹得满城风雨,必会有损皇家颜面,除非明锦公主一条道走到黑杀了我泄愤,否则必得求和。” “在确保你性命无虞之前,我暂时不会走。”阿飞沉声道。 吴安云有些意外:“你的伤这么快就养好了吗?我记得去年给你看诊的太医说,你不仅有内伤还中毒了,虽解了毒但还要将养半年才能好利索。” “江湖漂泊之人哪有那么金贵?何须将养那么久。” 吴安云不以为意:“你真的是江湖中人吗?” 许久才听到阿飞沉声回了句:“亲友散尽,五湖四海为家自然是江湖儿女。” “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 吴安云看着他挺拔的身姿,清俊面庞神情坚毅,一双凤眸平静无波,站在廊下犹如一株松柏。 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就给你提个醒哈!你跟真正的江湖儿女易得木他们比你的言行举止甚至你随意往那一站。对!就你现在这样子,真看不出半分江湖中人的洒脱随性,反而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中之人。” 可是普通的行伍之人又岂能像他这般武功强高,教养仪态不输京中子弟,虽寡言少语但行为处事自有章法的呢?当然,这话吴安云没有问出口。 阿飞平静无波的眸子闪现诧异之色,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吴安云:“你见人见事的本事都有,又性情倔强,爱憎分明,难怪不甘困于后宅。” 吴安云听了阿飞对自己的评价,哑然失笑,原来在他人眼中,自己是个倔强的人。 “夫人,夫人,阿木回来了。”果儿小跑进来禀道。 阿木应该就是那个被自己派出去寻找易青青的眼生的伙计。 “让他过来。” 不一会,那个叫阿木的伙计满身风雪地走进来,行了个礼:“回东家,小人没找到那位姑娘,到京兆府问了,京兆府的人也说没见过那姑娘。小人怕那姑娘误了东家的事,就顺便报了官,衙差估计快要了,东家可要出去见见。” 吴安云闻言,怒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管那人给了你多少好处,你现在还是我姝色浓的人。”说完,转头对阿飞道:“把他给我绑了,再把嘴巴也塞上,我回来在审问。” 阿木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被阿飞一把擒住后,又大喊冤枉。哼!真是没脑子。 “红袖,你到门外先把那些衙差拦住,就说我的护卫易青青失踪了,生死不明,人命比财物重要多了,麻烦他们帮忙找人。王家人毁坏姝色阁财物的事,暂且缓缓。” 红袖得令赶忙到出姝色浓店外,迎候衙役。 姝色浓后院杂物间,被转移过来的王家三人咬着嘴里的布团,看着吴安云一个劲地点头。 吴安云看着被捆着围坐在一起的三人问道:“想通了?” 那三人闻言猛地点点头。 “不再觉得银票的事是我骗了你们了?” “嗯,嗯嗯!” 王六顺和老婆咬着布团想要出声,一会摇头,一会又拼命地点头。 阿云看向吴安云,用眼神询问是否要拿走布团?得到吴安云的示意后,阿云扯开那夫妻俩嘴里的布团,王林见爹娘的布团都扯开了,也拼命地冲阿云仰头示意。 待那三人的嘴里的布团都拿掉后,吴安云正想说话,就听到王林喊道:“快!给我松绑,我要去方便,真的憋不住了。快呀!”最后一声几乎是冲阿云吼出来的。 “既然那么急,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问完了自然会放你们走。”吴安云冷冷道。 “这位夫人,求你先放我儿子去方便吧,他憋了太久了,不行的······” 面对阿云婆婆的哀求,吴安云不为所动:“你要是在多一句废话,你儿子就要多憋一会。” 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的王六顺夫妻俩顿时都不吱声了。 “第一个问题,谁找上的你们?” 王林立刻大声抢答:“我们也不认识她,那个婆子大半夜地敲开我们家的门,进屋就把我家的情况说的一字不差,还说阿云在姝色浓有个伙计对他特别照顾,周全青跟阿云相处我也见过,再多处处没准就真勾搭上了,我琢磨着那婆子说得也没错呀。” “是呀!我儿子为了孩子能吃饱穿暖还能上学堂可是对阿云和伙计的事忍了许久的。没成想这点心事竟也被那婆子戳破了,然后那婆子说只要我们帮她做件事,按她说的做就给我们一万两银子,让我儿子不再受这王八气,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媳妇。”王六顺老婆补充道。 “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连事情都没开始办呢就留下一张五千两的银票。都怪你个见钱眼开的臭婆娘,害得我们一家人都中套了。”王六顺瞪着老婆狠狠骂道。 “我这不也是看儿子受王八气太久了,才一时昏了头吗?”王六顺老婆低声嗫嚅道。 “那你们连银票的真伪都没验过,就敢来砸我的店?”吴安云声音无比冷清。 “唉!”王刘顺叹了口气,后悔道:“昨夜孙女醒来听到有人说她娘亲的坏话就要赶人走,那婆娘为了安抚我孙女随手就给了她两颗金花生。加上她带来的小厮都穿得那叫一个光鲜体面,我就想着她应该不会骗人吧!” “可不是嘛!就连我们进城,也是他们让人备好了马车,说是掐着时间来才行,我们就照她的要求做了。”王六顺的老婆补充道。 “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老老实实,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你们竟然明知道我没有做出格事还要这样毁我。”阿云伤心哭着大骂王家三人。 吴安云示意果儿把阿云带下去,阿云却说:“东家,让我在这里待着吧,我要看看这几人到底有多无耻?” “好,你可别倒下,你那两个孩子需要你!” 吴安云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我要你们去衙门状告给你们设套之人,你们可愿去?” 第84章 唯一的突破口 吴安云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我要你们去衙门状告给你们设套之人,你们可愿去?” 王六顺夫妇对视一眼,王林咬牙抖动着双腿,从牙缝挤出声音:“去!答应她去吧,我快憋不住了。” 王六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听人说打官司要花很多银子,那这钱······” 吴安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若你们官司打赢了,官府自然会判那人赔偿你们的损失,你们再把钱赔我,如果钱还有剩,那就是你们的。” 阿云婆婆有些为难道:“可我们连那个婆子叫什么住哪里都不知道呀,这官司能打得赢吗?”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我一会会让人请来画师,画师会按照你们的描述把那些人的样子都画出来。我这边会把画像里的人给找出来,让她跟你们当堂对质。” 吴安云才说完,就闻到一股骚味,再看到脸色通红的王林,瞬间明白了。赶紧跑出杂物间,只留下阿云和王家人大眼瞪小眼。 “夫人!”红袖从前店走来轻声唤道。 见是红袖回来了,吴安云忙问道:“可有易青青的消息?” 红袖摇头道:“那些衙差沿着姝色浓到京兆府的路,问了不少常年出摊的人,几个有印象的店家说青青姐走出洒金大街拐了个弯后进入双桂巷,然后就没人再见过她了。” 吴安云叹了口气道:“什么事都赶到一快了,你去跟阿飞说一下易青青失踪的经过,让他回竹竿巷跟易家兄弟说一声,叫易家兄弟赶紧出门找人。” 想到那个叫阿木的新伙计还没审,吴安云叫来叶全青。 “你知道京城里有名的画师都住哪吗?” 叶全青挠挠头道:“东家你问的是哪种画师?” 刚刚审问王家人时,他跑到后厨炒菜去了,不怪他会这么问。 这人倒是实心眼把东家的话都放心上了,可自己刚刚说饿了的话,只是想借机回后院,晾一晾王家人,消磨一下他们的意志力而已。 吴安云收回心神,认真道:“就是衙门里,根据犯人口述画像的那种画师。” “哦,那我知道庙子沟和白云坊那一带有,夫人可要我找来?” “你用今天本该去送货的马车赶紧去把人叫来姝色浓。”吴安云想到什么又补充道:“路上小心点!” “好!我会的,东家。” 叶全青退下后赶着马车匆匆出门了。 “东家,求东家帮帮我吧!” 阿云突然追上来,拦住了吴安云走向作坊的路。 看着满脸青紫泪痕遍布的阿云,吴安云有些动容:“你想我怎么帮你?” 阿云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今日我主动请求搜王家人的身,他们已经恨极了我,日后他们若安然无恙必定会比以往十倍百倍地折磨我,可我不能没了姝色浓的这份工钱,我也没法狠心不管我的两个孩子,我······” 说到这阿云哭声渐渐大了起来,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是想要孩子跟你的同时既能摆脱王家人,还能继续在姝色浓做工对吗?”吴安云柔声问道。 “对!”阿云连连点头,看着吴安云又问:“夫人,你可有法子?”眼神急切中透露着喜悦还带着一丝丝的讨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吴安云是很同情她的,但在大晟和离就没有能带走子嗣的先例。 自己曾听过的古代拯救女子的小说例如《救风尘》,可赵盼儿也只是救出宋引章,里面没有孩子呀!阿云的事吴安云想帮她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两全。 等等!男人可以为了唾手可得的眼前利益放弃妻子,那也绝对能放弃糟糠之妻生的孩子。 毕竟对很多男人来说,孩子嘛!还会再有的,没了再生就是了,反正又不用自己十月怀胎。 “你先起来吧!”吴安云把跪着的阿云扶起,然后对她道:“你的事我会帮你想个两全之法的,就看你舍不舍得离开王家了。” “我巴不得早日脱离王家那个魔窟!不怕夫人笑话,我有过很多次被王林打狠了,被不要脸的公公调戏再被恶婆婆辱骂,在村里败坏我名声时,夜里我拿着菜刀对着几人比划,要不是舍不得孩子,我估计早就跟他们同归于尽了。” 阿云的声音很悲切,神情坚决,看着吴安云又说:“夫人,你知道吗?我的儿子在学堂上学,被同学骂是淫妇生的野种。我婆婆知道这事后只会拉着孙子跟我划清界限,再怂恿王林打我一顿,从不会认为是她自己长期满村造谣给害的。” 阿云的眼里已经没有眼泪了,眼底泛上恨意:“可我什么出格事都没做呀,而且王家人刚刚交代的话,他们也知道我是清白的呀,他们怎么能心安理得的欺凌我那么多年?” 听着阿云的描述,想到王家人的嘴脸,再回想自己在武安侯府的日子,以及被侯府害得一死两命的原主。不由得感叹,女子为人妇后,百年苦乐由她人。 可这样的事就该任由其像烧不尽的野草般,蔓延在各个朝代滋长在那些朝代下的每一寸土地上吗? 起码吴安云和眼前的阿云是不同意的,于是,吴安云拉着阿云的手郑重承诺。 “等眼前的官司过了,我一定会助你带着孩子脱离王家,同为女子,你的苦楚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一刻钟后,姝色浓的作坊里,吴安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被绑得死死的阿木 ,冷冷道:“花掌柜招人从来不会签低于十年的身契,你里应外合坑害主家,此事若只把你送官就太便宜你了。” “我没有,你休要冤枉我,你让我见花掌柜,我亲自跟她说,她一定会信我的。”阿木一副委屈愤怒的神色。 “没有?若是没有内贼今日设局之人如何知道姝色浓几时出货?还能掐着点放王家人进来毁坏货物打砸店铺?你又为何会在没有我吩咐的情况下私自报官?” 吴安云看着他死不承认的嘴脸又道:“以上种种都说明了姝色浓有内贼,那个内贼就是你。” “证据呢?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你凭什么断定是我?”阿木依旧不服地喊道。 吴安云嗤笑道:“就凭我是姝色浓的东家。” 叫阿木的伙计愤怒地看着吴安云:“你,你冤枉好人,我身契签是跟花掌柜签的,你是东家也无权处置我。” “以我跟花掌柜多年的交情,我要处置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伙计,你说花掌柜能不卖我这个面子吗?” 看着吴安云一副云淡风轻说要处置自己的样子,阿木有些慌了:“小人不知何时得罪了东家,竟让东家如此容不下小人。” “呵呵!还真是冥王不灵,看来你是根本不打算坦白从宽了,那我就成全你。” 吴安云说完转头对果儿道:“果儿,今天的事你都清楚,这人如此态度,怕是问不出什么了。明日就叫花张掌柜把他转卖到苦寒的北地做上十年苦力吧!” 说完,吴安云便走出了作坊,站在门外静候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那个伙计的求饶声。 看来,这背后之人早预判了这后果,定是提前承诺了他,只要被发卖那边就会买下他。 此事若不想打碎牙和血吞,唯一的突破口便是王家人了。 第85章 镇国公府求和 而且这是自己与肖若宸和离后,第一次与权贵做斗争,若是输了,那往后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上自己一脚。 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东家,饭菜都好了,你要不要将就着先吃点?” 阿云自从得了吴安云的承诺,整个人都有精神了,对吴安云也热络起来。 吴安云看向阿云,语重心长道:“明日你也到京兆府公堂看看吧,没准你也能派上用场。” “我会去的,东家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阿云看着吴安云回答得非常干脆。 在等待画师的时间里,阿飞回到姝色浓禀告易青青已经找到了。 易青青是被繁花楼的头牌挽月姑娘送回竹竿巷的,从阿飞的描述中得知易青青在双桂巷看到了威远镖局的达官安松,镖局解散后只有此人骤然巨富,故而猜测和田玉鼎丢失跟此人必大有关系。 易青青偷偷跟踪安松,不料却被安松偷袭敲晕还卖到了繁花楼,要不是挽月刚好看清易青青的脸,知道她是吴安云的护卫,再拿出吴安云礼部侍郎和监察御史的娘家背景把老鸨唬住了,易青青还真会沦落风尘。 如此,又欠挽月一个人情了。 “东家,画师到了!正在花厅候着呢!”叶全青满头大汗地进来禀道。 “嗯!阿云你去给王家人松绑,然后带到花厅。” “好!我这就去。” 冬日的黄昏总是来得特别得早,走的也很快。姝色浓的后院已被被黑夜笼罩着,几盏年味浓重的红灯笼都亮着橘黄的光,照亮这一方小院里的人前行的路。 一个时辰后,花掌柜急匆匆地跑回作坊,看到吴安云的那一刻,展现一个终于可以放心了的笑容。 吴安云将今日发生之事详细地跟花掌柜说了一遍,还说出自己对这场官司的猜想,花掌柜边听边点头。最后,说了句:“幸好今天是你在,若换我,八成早把人直接扭送官府了。” “我也是恰巧遇上,设套的人估计是预设我俩都不在,伙计去报官,之后的事就有得掰扯了。” 吴安云想起那几乎散尽的围观群众,就有些后怕。 “夫人,画师画好了。”红袖拿着几张画像走进来。 “我看看!”花掌柜接过画像认真看起来。 待她看过那三张画像,惊讶道:“这个是镇国公府的嬷嬷,邓乘帆的奶娘。”放下那张画像又拾起另外两张道:“这两个小厮也是镇国公府上的。” “我们八成是被明锦公主设计了。”花掌柜的声音有些颤抖。 吴安云看着她有些害怕又泄气的样子,沉声道:“我早猜到了,姝色浓只是个开始,京中多的是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的人。这次若我们输了,我名下的所有产业都会被其它势力慢慢蚕食掉。” 花掌柜担忧地看着吴安云,犹豫道:“夫人,要不你明日到沉侍郎家拜个年吧?” “不必了,这点小事若我都应付不来,还离开武安侯府干嘛?”吴安云声音无比干脆利落。 花掌柜凝视吴安云半晌:“罢了!这一仗我陪你打,最坏的结果顶多是离开京城换个地方开店而已。” 吴安云走之前特地跟王家人叮嘱了几句,又把那张五千两的银票交给花掌柜,让花掌柜明日在王家人敲响京兆府的路鼓后,再把这“证据”交给王家人。 回竹竿巷的路上,吴安云与红袖坐在马车上相对而坐,一路不语。 下马车时,阿飞对吴安云说道:“今天的事太顺利了,镇国公府花钱费力设局,没有看到你报官,居然也没有任何行动,这不合常理。” “嗯! 现在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吴安云轻声道。 吴安云想了想又道:“阿飞,镇国公府很可能对我这边的情况了如指掌才那么淡定。我猜他们八成会把嬷嬷和小厮连夜送走或者藏起来。你轻功好,帮我到镇国公府上看看,他们有什么异动?” “好!我知道了。” 阿飞说完往巷口走去,身影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等到很晚也没等来阿飞传回消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翌日清晨,吴安云的房门外早早地有一群人等候着,那六个镖师里伤好得比较快的四人听说安松也在京城,再也坐不住了,定要跟着出去寻人。 这不?等着跟吴安云这个主人打招呼后就要出门呢。 看着这一大帮人,吴安云不得不做安排。 “青青,你挑两个身体恢复得比较好跟着你去寻人,酉时必须归来。剩下的两人留下来看家,若到晚饭时间人还没回来也没人回来报平安,你们再出去寻人。” 说完,她又看着易德木和周远黛:“今日由你俩来保护我的安危,剩下的不变。” 阿飞还是没有回来,前往京兆府的路上,周远黛看吴安云忧思忡忡的样子,忍不住安慰她:“夫人,阿飞武功那么高,他不会有事的,八成是找到了线索,继续追查才没回来。” “就是,说不定阿飞到时候能把人直接提溜到公堂之上呢!” 吴安云看着安慰自己的两个小姑娘:“我知道!” “对了,麻六大年夜杀人案,官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吴安云想起昨日自己派易德木出门打探消息的事,便问道。 “听师兄说麻六杀的那两个同伙跟承晋王府的三人失踪案有关,衙门找了画师把那几人的样子画下来,到处张贴。因肖长康也在其中,昨日武安侯还被京兆府叫去问话了呢。” 听周远黛说完情况,吴安云心中了然,承晋王近年来偏宠余侧妃,承晋王府的正妃与侧妃斗得水深火热的,这在京城的贵妇圈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肖若宸利用他与景王在一个狱长手下让犯人假死再将人偷换出来的共同点,跟景王拉近关系,想必为景王做过不少事。 景王若是让肖若宸帮他的表妹余侧妃出口气,让承晋王府正妃身边的几个心腹消失也不足为奇了。 哼!肖若宸终是作茧自缚,武安侯府在柿子林里的那股地下势力要藏不住了,我得给他添把火,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人都站在阳光下,进入大众视野才行。 “吁!” 马车突然被人拦了下来,打断了吴安云的思绪。 “请问这可是竹竿巷的吴家大娘子的马车?” 一个清亮动听的中年女性的嗓音传来,吴安云撩开车帘看去,是一个穿着水波暗纹锦服,梳着大盘髻,发髻上只简单插着两根玉簪的妇人,正对自己得体地笑着。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马车?”吴安云问道。 那先妇人对吴安云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老奴碧簪,是镇国公府上的管事嬷嬷,奉我家主人之命特来请吴家大娘子过去一叙。” “哦!你原来是镇国公府上的。你来可是要告诉我那邓乘帆同意亲自跟我的人道歉了?”吴安云故意问道。 第86章 明锦公主 “哦!你原来是镇国公府上的。你来可是要告诉我那邓乘帆同意亲自跟我的人道歉了?”吴安云故意问道。 “这······”那嬷嬷有些为难,然后又道:“我家主人今日来请吴家大娘子过去叙话,必会谈及此事,还请吴家大娘子下车跟我走一趟。” 吴安云嗤笑道:“既然镇国公府没有准话,那我也没必要去见你家主子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安云放下车帘却迟迟不见马车行动。车外传来易德木的高喝声:“我们还要赶路,请你让开!” 再次撩开车帘,只见那嬷嬷张开双臂挡在车前,一副要走就从我的身上碾过的架势。 “这就是你们镇国公府请人的礼数,难怪会教出一个当街纵马伤人还要绑人游街的邓乘帆?什么位列三公之家,看来礼仪也不过如此。” 吴安云的声音很大,引得路过行人纷纷停下来张望。 那嬷嬷脸色霎时白了,又想到明锦公主对她下达的“一定要把吴安云带来见我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道:“老奴并非有意冲撞吴家大娘子,只是想请吴家大娘子过去见我家主人一面,还望吴家大娘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体恤老奴,跟老奴走一趟。” “你是镇国公府的嬷嬷,你该求你的主子体恤你而非我。若你主子因你请不到我过去而处罚你,那只能说明你主子是非不分,待下严苛。”吴安云冷冷道。 那名叫碧簪的嬷嬷已经一脸土色,这吴安云还真是油盐不进,还不知好歹,连明锦公主都敢当街议论。 这人估计是请不到了,但她对吴安云说明锦公主的话可不能不表态。 “吴家大娘子请息怒!我家主人待我向来极好,是我不忍心看她总为公子的事忧思儿,才自作主张一定要请你过去跟我主人叙话。还望你不要因此对镇国公府有什么偏见。” “哼!你家公子当家纵马伤人不肯赔礼道歉,你当家拦人马车非要我跟你走,这些事早就让人对你们镇国公府另眼相看了,何来偏见之说?” 吴安云见她依旧站在马车前,便道:“你尽管拦着,这儿离京兆府也不远,远黛,红袖我们走路过去。” 吴安云下了马车抬脚就要走,那个叫碧簪的嬷嬷赶忙上前却被周远黛推开,周远黛可是会武功的,这嬷嬷自然拦不住。 “吴家大娘子,请留步!” 一个犹如珠玉落银盘的脆亮女声从二楼喊来。 吴安云回头看向声音的主人,一身繁复华丽的大红云锦长裙,头上的金钗在晨光的照耀下有些晃眼,妆容精致,因下巴圆钝的缘故,让人一下子就想到雍容华贵四个字。此人正是明锦公主。 吴安云对着楼上的贵妇人展颜轻笑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吴大娘子可是为昨日王家人打砸你店铺的事赶去京兆府?” 看到吴安云停下脚步,那贵妇人又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吴家大娘子不妨上楼一叙,我这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了,我还是喜欢依法处置,到衙门讨回公道。” 吴安云的声音轻快得能让人感受到的此刻不错的心情。她猜想镇国公府昨夜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明锦公主才会那么害怕吴安云将昨日之事搬上公堂。 看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吴安云,楼上的贵妇声音急切道:“你昨日的损失,我镇国公府愿意双倍赔偿。” 吴安云听到这话有些动摇了,再次回头望向楼上的贵妇人:“这位贵人说笑了,王家人砸的店铺,怎么也轮不到镇国公府来赔偿,要赔也是那个在背后怂恿王家人的罪魁祸首赔。” 那夫人沉默半刻,忍着心底的怒气低声道:“说来惭愧,此事跟乘帆的奶娘有些渊源,我们替她赔,也算是全了她与乘帆的主仆情谊了。” “那邓乘帆可愿给伤者赔礼道歉了?”吴安云逼视着她问道。 楼上的贵妇人犹豫片刻后,咬牙道:“此事也好商量,我会跟乘帆好好说说的,还请你上楼谈一谈。” 吴安云环视四周,然后对易德木说:“你现在赶紧到京兆府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 易德木犹豫了一下,问道:“那还要不要让王家人报官?” 吴安云看向楼上的贵妇人问道:“我想王家人现在应该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对吧?” “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今天邀你相谈是十分有诚意的,希望能和平解决你与镇国公府之间的误会。”贵夫人语气平静,态度诚恳。 “你见机行事就好!反正不能吃亏。” 吴安云给易德木丢下这一句话,就带着红袖和周远黛上楼了。 会当楼二楼雅间内,吴安云和明锦公主相对而坐,明锦公主的大儿媳章含微正在烹茶。 “这峨眉雪芽不比你的普洱差,尝尝吧!” 明锦公主说完,纤指拈起白玉茶杯小抿了一口。 峨眉雪芽产自峨眉山高峰,采自清明节前,白雪未尽,春芽初萌时,每年产量并不多,只供王公贵族专享。 吴安云未和离之前,在武安侯府倒是见孙氏喝过。自己面前这杯哪是茶呀?分明是明锦公主在提醒自己与她的尊卑之别。 “不了,我出门前普洱喝得多,现在不喝。”吴安云不卑不亢地笑道。 明锦公主微微愣神,然后轻笑道:“可惜啊!我这没有那些不入流的玩意,怕是要招待不周了。” “母亲!”章含微有些着急地轻声唤了一句。 “无妨!各花入各眼,众口难调,纵使镇国公府再强盛,也无法面面俱到。”说到这,吴安云微微停顿了一下:“况且,我也不是为喝茶而来的。” “咳咳!” 明锦公主轻咳掩饰尴尬,她也没想到下马威没给成,反而被眼前之前拐着弯说镇国公府外强中干了。 “那吴家姐姐可要尝一下这蜜橘”章含微把一叠蜜橘放到吴安云面前,语气温和:“我上次在你家客厅看到果盘里也有蜜橘,现下京城里的蜜橘十有八九都是从江西道运过来的,味道应该大差不差。” 对章含微的善意,吴安云也婉拒了:“不了,还是直接说事吧!” “好!依你。” 明锦公主凝视吴安云,发现她对上自己的目光竟没有畏缩,眼神平静之中还带一丝笑意。 不由得心底恼火,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背地里搭上了大人物吗?一个和离之妇,难不成那大人物能娶你进门? 这么想着,她便问道:“你要如何才肯放徐嬷嬷回来?” 这明锦绣公主口中的徐嬷嬷应该就是那个夜访王家人,给了王家人五千两银票指使他们闹事的人。 这么说昨夜阿飞是真的把徐嬷嬷给劫走了,但明锦公主为了一个徐嬷嬷就能纡尊降贵跟自己求和,这有些说不过去呀。 “听你的意思,这徐嬷嬷该当你是的人,并且被人抓走了。你的人不见了,来问我,我哪清楚?”吴安云故意云淡风轻道。 “你少给我装蒜,府里不少人都看到了是你身边的护卫阿飞把人给掳走的。”明锦公主怒道。 “阿飞昨晚在竹竿巷里好好地待着,哪都没去。再说了,这到别人府上掳人还以真面目示人,那戝得多笨呐?该不会是有人故意栽赃吧?” 徐嬷嬷是明锦公主身边的老人,定然知道不少主子的秘密,所以她才会如此在意此人吧! 不过,无论如何吴安云都不会承认阿飞掳人这事的。 第87章 简单粗暴的诚意 明锦公主听了吴安云的话也有些迟疑。 一旁的章含微道:“那掳走徐嬷嬷的贼人蒙着半张脸,有几个跟着乘帆在大街上与他交过手的小厮都说,那身形,身手还有那双眼睛就是阿飞。” “既然你们认定是阿飞所为,那为何不报官?”吴安云沉声问道。 明锦公主看着吴安云怒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怕,你以为你背后之人真的是在帮你吗?不过是想借着你把事情闹大再在朝堂上参我镇国公府一本,等哪天厌弃了你,你将面临的是什么?那人这是在害你。” 果然,能让明锦公主如此动怒的只能是切实利益即将受到重创,事态不再在她的掌控之中。 “你们镇国公府独得圣眷多年,怎么会怕几个言官的弹劾?你说的背后之人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不过那人要是能将此事闹上朝堂,还我姝色浓公道,我被他利用一下又何妨?” 吴安云说完对上明锦公主打量的目光。忽然,看到明锦公主笑了,笑得有些阴寒。 “你说,我若是现在就把你吊在楼上,你背后之人会不会来救你?” 明锦公主声音轻柔,说的话却令吴安云有些胆寒,哪有什么背后之人? 红袖和周远黛闻言警惕地对视一眼,就想往雅间内闯。 吴安云故作镇定,迎上明锦公主鄙夷的眼光:“若你真如此做了,岂不是给你说的背后之人在打击你镇国公府一事上添砖加瓦?你今日邀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镇国公府加速灭亡?” 不待明锦公主作答,吴安云又道:“我与镇国公府本无仇怨,近来接连发生的两件事都是你们欺辱我在先,我要到衙门讨公道,你拦着我说要和平解决,我信了。不过,现在看来你是毫无诚意。” 说完她起身抬脚就要走,章含微见状忙起身拉住吴安云的胳膊道:“吴家姐姐,有话好好说,我们今日确实是为了解决两家恩怨来的,我们诚意十足。”章含微说完看向明锦公主。 明锦公主自然不信吴安云的说辞,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自己才给她设套后面的计划还没实行呢,镇国公府就接连被人参了。 但明锦公主还是侧头给碧簪嬷嬷递了个眼色。 碧簪嬷嬷会意,拿起一旁的紫檀木匣子,打开后往吴安云面前递,里面是整齐叠放的着一张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这么简单粗暴的诚意,她们跟谁学的呢? 或许是自己当初让娘家亲戚上门为自己讨说法,武安侯府赔了自己十万两医药费的事传扬开来,自己爱财如命的形象无形中树立起来了。 又想到肖若宸还欠着自己五万两的借条,自己也该找他和柳姨娘算算账了。 “这里面一共有三万两银票,足够赔偿你店铺的损失和那你两个下人的医药费了,希望你拿了钱就放了乘帆和徐嬷嬷。”明锦公主语气柔和态度却不容拒绝道。 吴安云轻笑道:“你们以为我只是为了拿到更多的钱才迟迟不肯和解?” “我当然知道不全是,可乘帆那孩子,从小被我骄纵惯了,哪怕你要杀了他,他都不会亲自去跟两个下人道歉的。” 明锦公主看向吴安云,说到邓乘帆她的眼中多了一丝心疼。又道:“说到底是我教子无方,我允你一件事,当作补偿如何?” 吴安云摇摇头:“不管你信不信徐嬷嬷不在我手上,你们镇国公府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邓乘帆的必须道歉的事没得商量。” “你怎么就这么较真呢?我儿在牢里受罪于你有什么好处?”明锦公主高声怒道。 “你听我说完!”吴安云看这愤怒的明锦公主平静道:“邓乘帆不亲自赔礼道歉也可以,但是他要给我的人写两份道歉书,此事我便答应和解。况且邓乘帆有所教训以后才会知道收敛,你们也不用再为他纡尊降贵求和解,这对整个镇国公府来说也是好事。” “母亲,答应她吧!”章含微看着明锦公主柔声劝道。 明锦公主犹豫片刻:“此事,我答应你!”接着又听她皱眉道:“可否让我的人见一下你的护卫阿飞?” “这可不巧,我今天没带他出门。” “无妨,派个人到竹竿巷,把他请过来即可。”明锦公主不死心道。 “不如还是先来谈一谈徐嬷嬷指使王家人打砸我店铺的事吧!”安云打断明锦公主。 明锦公主沉默着,吴安云不知道的是,明锦公主的暗卫昨夜已经悄悄夜访过竹竿巷小院了。 那小院实在是太平静了,没有任何异常,可她藏好的徐嬷嬷还是被人找到并掳走了,故而明锦公主对吴安云背后有大人物做靠山一事更加深信不疑。 见明锦公主不语,吴安云笑道:“我虽不知是什么人盯上了镇国公府,但只有先解决了眼前的小事,你们才能把精力全放到更大的事情上,不是吗?” “我都赔偿你三万两银子了,你还要怎么解决?” 明锦公主面上不悦,吴安云向武安侯府讨要了十万两银子做医药费那件事之前就有人当笑料说给她听,她最讨厌贪得无厌的人了。 “当然是让人清点姝色浓的具体损失,还有因此事姝色浓未能按期交付货物要付的违约金,以及这两天损失的进账。你放心我会让人列个单子,多一分都不会要你的,但若少了,我也是不答应的。” 说到这,吴安云想到了昏迷不醒的青桃,又说道:“我的丫环青桃被邓乘帆所伤,至今昏迷不醒,醒来后若是变得痴傻,这后半辈子都将需要人照顾。所以,一万两了解了结此事,还赚个大方的名声,你们不亏。” 听着吴安云一笔一笔地算账,明锦公主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在这虚耗了,她吩咐儿媳章含微两句后,便离开了。 昨夜她收到小道消息,监察御史苏老儿和以敢于直谏出名的柳御史参了镇国公纵容儿子邓乘风当街纵马伤人还绑人游街一本,更要命的是她的封地上冻死饿死了众多百姓的事也被柳御史参了一本。 朝堂之上的墙头草太多了,这两件若触怒龙颜,那她们镇国公府以前干过的见不得光的事,定会被见风使舵的人掀老底。 以她与太后多年的宿怨,还有圣上对镇国公府的冷漠态度来看,镇国公府难保不会是下一个武安侯府,不过他们镇国公府不会如武安侯府那般衰败的。 想到这,她又暗自庆幸,老镇国公深谋远虑,定要长子乘风娶了章太后的侄女章含微做儿媳。 她要进宫,跟圣上的张贵妃疏通感情,反正太后那里是行不通的,就不浪费时间了。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她跟先帝的周贵妃太亲密了,先帝本就偏爱周贵妃,偶有宠幸其它嫔妃或者到皇后宫里冷落周贵妃时,她便在先帝面前时常提起周贵妃,骂皇帝薄情负了周贵妃。 谁叫周贵妃未出阁前便与自己交好,皇后性情冷淡又不得先帝喜欢,与让自己感觉舒服的人多相处有什么错? 她唯一被母后训斥的一次,就是在众人面前叫周贵妃嫂子,而见了皇后就随口唤她“皇后”。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章太后还记恨自己,真是小心眼。 想起周贵妃,不免想到她爱屋及乌,为周贵妃的儿子当年还是瑞王的陛下谋划,助他登基为帝。 虽然,自己不是出力最大的,可镇国公府一直站队瑞王,再想到瑞王登基后对自己和镇国公府的冷淡,难免心寒。 第88章 送柳姨娘一笼子老鼠 三日后的大晟京都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明锦公主被圣上褫夺封邑,并被罚禁足半年为那些饿死冻死的灾民抄佛经,进行超度。 二是江宁知府赵炳宽发现祥瑞,元宵节前会定将祥瑞快马加鞭送到京都。 这两个消息都传达出一个信号。当今圣上与章太后的斗争越发激烈,目前为止章太后依旧占上风,这个祥瑞一送到京都,那将会成为圣上释放孙太傅的契机。 陛下需要孙太傅来维持朝局平衡,毕竟孙太傅常伴君侧时他在皇权上起码能与章太后分庭抗礼。 此祥瑞京都里好些人都有印象,就是先帝还是四皇子时跟孙太傅一起在浙江巡察时偶遇,并放生了的白龟。 放生白龟后一年,四皇子就顺利登基,当时不少人都说那是白龟显灵,冥冥中庇佑着四皇子。 “夫人,那白龟真的有那么灵吗?” 昏迷了多日的青桃自昨日醒来后,对自己昏睡那几日错过的许多事颇为遗憾,故而现在什么都要积极参与。 “白龟灵不灵我不知道,不过它对孙贤山来说确实是祥瑞。”吴安云坐在摇椅上晒着午后的太阳,懒懒说道。 “啊?什么意思呀?”青桃不解地问。 “八成是圣上一看到这祥瑞就高兴,而且还会想起孙老太傅为国效力多年,劳苦功高,说不准圣上一高兴就把孙太傅的禁足令给解了。” 红袖不满地说道,依兰对红袖的说法也颇认可。 青桃看看红袖和依兰,再看向吴安云问道:“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呀,夫人?” 吴安云看到青桃如此认真,便跟她详细解释:“红袖说得没错!不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三个丫头异口同声地问,娇嫩的小脸上全是“快说!快说!的好奇之色。” “圣上或许会因此认为当年孙贤山奉旨赈灾,冤杀朝廷命官和商人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孙贤山杀了周守备后,三皇子党惨败,黄帝驾崩,同年身为四皇子的先帝夺得大位。” 吴安云话音刚落,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肖长康大步走到院中,在离她还有五步远的地方驻足。 吴安云看向来人,他看着身姿强劲有力,动作利索,身上半新不旧的衣衫却很合身。看来此人本就伤得不重,在依兰的照顾下就算没痊愈,也好了七八分了。 吴安云的视线再看向依兰,只见她望着肖长康的眼眸里满是神采,小脸还有些红扑扑的。反观肖长康,他正五分担忧 ,五分不满地看着自己。 “孙贤山解禁后,我想离开京都更是难上加难,你到底何时才送我离开?” 肖长康这几日都躲在竹竿巷这方小院里,呆得有些烦躁,且他并不相信吴安云真的会尽心尽力帮自己。 毕竟,从前他虽未曾欺凌过仰月阁的人,可于她们也没有任何恩情,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吴安云能信守当初的承诺。 吴安云看了肖长康一眼,然后对红袖道:“你去把那张五千两的银票拿来,跟易德虎一起到汇通钱庄把它换成面额一百两的。” 不明所以的肖长康对吴安云忽略自己的举动更加不满。 “这五千两换好了之后就是你的。汇通钱庄虽遍布大晟,可五千两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全国却没几家能兑换,给你在京城换好了,也方便你远走高飞。” 得到吴安云承诺过的银钱,肖长康有些惊喜过头,他原本以为吴安云那么爱财的人给自己个千八百两都算大方了。没承想竟给自己五千两,而且还全给兑换成小面额的,这诚意超出他的预期太多了。 “不过,你走之前还得再帮我办件事。”吴安云毫不客气道。 肖长康:“呵呵!果然,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元宵节那天,我会去大相国寺上香,想办法让肖若宸在我到大相国寺后,再派人动手杀我。” 听着吴安云的要求,肖长康有些不理解:“经过麻六他们的事,肖若宸一定会更加谨慎,让他再次出手可不容易。况且,阿飞不在,你想设套诱敌搞不好就真的会被杀掉,侯府旧部的武功都不低。” “所以啊!我让人准备了一笼子饿狠了的老鼠,今晚就给刘琴卿送去。还有趁那些侯府旧部和肖若宸都还不知道你已经完全叛变,你去给他们放个假消息。” 看吴安云主意已定,肖长康也不再劝,问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到,事情办完后,你如何送我出城?外面到处都是我的通缉画像。” 看着肖长康有些急切的模样,吴安云沉声道:“听说过人皮面具不?” 肖长康闻言微微怔愣,随后轻轻点头。 “今晚,我会让易德虎去趟鬼市,找千面郎君随便给你捏张皮,你戴上人皮面具之后,想从哪个城门出城都行。” “夫人!”肖长康犹豫道:“我对人皮面具略有耳闻,需得摸清易容者的骨骼,方能做得逼真,为保万无一失,今晚让我跟易德虎一起去鬼市吧!” 吴安云看着肖长康低着头恳切请求的样子,知道此人定是另有打算,也不拦着。 这天夜里,更夫的梆子打了一下又一下,咚,咚!才二更天,京兆府的大牢里便传出了无比惊恐的鬼哭狼嚎声。 五六十只老鼠正在追着柳姨娘疯狂撕咬,柳姨娘一会在地上打滚,一会跑到牢门前,用尽全力拍打那几根木头做成的门,喉咙喊破也没人理会她。 值夜的狱卒因老乡来找他叙旧,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酩酊大醉后正呼呼大睡呢! 不到一刻钟,柳姨娘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那些老鼠闻到血腥味后更加兴奋,咀嚼得更香了。 柳姨娘在痛苦呻吟之余,仍不忘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咒骂:“吴······安云,你不得······好死,今夜······我若不······死,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跟她隔了几个牢房的一个男囚犯见状,吐了一口痰骂道:“活该!坐牢还过得跟个少奶奶似的,天天大鱼大肉吃不完搁在那喂老鼠也不给我们吃一口,老鼠不咬你咬谁?” 第89章 渣男被鞋底抽脸 次日清晨,易德虎带着个陌生男子回到竹竿巷。 即便明知道这人就是肖长康,依兰几人还是忍不住好奇上前打量许久。 肖长康显然对自己现在的这张脸很满意 ,任由几个丫头打量,揉搓。他看向吴安云,想问让他去给肖若宸放的假消息是什么?却发现吴安云正在看向门口,似乎在等人。 大约两刻钟后,桂嬷嬷的女儿添兰来了,从她口中得知这几日肖若宸亲自登门去给以往交好的官员拜年,都吃了闭门羹,唯独景王接见了他。 且听闻他从景王府上回来后,不再借酒消愁了,反而把自己关在书房认真读书,想几个月后参加春闱。 对此,吴安云只能呵呵!这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况且,窝藏罪犯的事都没解决呢,他哪来的自信有资格参加春闱? 而肖若芸自最近总在摔东西,自从她的丫鬟跟唐公子的小厮交好,并利用这层关系打探唐公子情况的事爆出后,她便被肖若宸放弃了。 听说,肖若宸还有将肖若芸嫁给景王做侧妃的打算,景王都已经四十有三了。这,肖若芸哪里能忍?就差把屋顶给掀了。 “还有,就是今天一大早京兆府来人,说柳姨娘流产了,让侯爷赶紧去看看。” 添兰说完,吴安云便让青桃带她去见桂嬷嬷了。 说来这桂嬷嬷当初还是邵妈妈做主留下的呢!也不知邵妈妈还有多久才会从老家回来? 她跟自己这么多年,这是为数不多地一次能跟丈夫儿孙一起回乡下过年了,自己也不好让人去催她回来。 这日下午,竹竿巷外肖若宸正咬牙切齿地骂街,还一个劲地想撞开门往里冲。 吴安云勾唇一笑:“该来的终于来了。” “青青,你去敲开附近几家邻居的门,想办法让一些人过来围观。” “易德虎,你看好了!等他待会再撞门快要撞上之时,你就把门打开,让他摔个狗吃屎。” “好勒!” 易德虎领命便去准备了。 “三,二,一,开门!” 随着易德虎开门的动作,肖若宸由于惯性没能刹住,重摔落地,脸上嘴里都沾满了泥巴。 “哈哈哈!” 吴安云和几个丫鬟见到肖若宸的惨状,皆开心大笑。 几人的笑声更加激怒了肖若宸,肖若宸猛地起身,不知何时手里多了把匕首,狠狠向吴安云刺去。 吴安云本就是故意激怒肖若宸,留了个心眼,很轻松地避开了肖若宸的刺杀。易德虎与周远黛联手三两下就打掉了肖若宸手里的匕首,还把他踹翻在地。” 被易得虎死死钳住,压在地上的肖若宸冲他带来的两个小厮怒吼道:“你们愣在那里干嘛?给我把吴安云给杀了,我重重有赏!” 吴安云看了一眼门口不少的围观群众,嘴角微挑:“不知我何事得罪了武安侯,竟要杀我?” 被压在地上的肖若宸,喘着粗气咬牙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放老鼠去咬轻儿,弄得她现在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孩子也掉了,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吴安云嗤笑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若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就该报官,让衙门来审我,给我定罪,无凭无据上来要拿刀杀人。到底是敢窝藏罪犯的人,眼中果然是没有王法的。” 吴安云说完不再理会口吐芬芳的肖若宸,看向周远黛道:“你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武安侯栽赃诬陷还入室杀人。” 周远黛领命去了门。肖若宸见吴安云半分不给他留情面,竟让人报官,想到这罪名一旦成立的后果,脑子瞬间冷静下来了。 换了副懊悔的表情看向吴安云:“安云,我也是看到轻儿的惨状一时气昏了头,才会对你口不择言,你原谅我好不好?” “啪!” 吴安云一个巴掌打下去,肖若宸半晌才转过脸来,惊讶又愤怒地看向吴安云。 还没等他开口,吴安云抢先说到:“我也是被你突然拿刀冲我刺来的场景吓怕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就想试试这是真的假的?没想到打得手挺疼的,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看着被气到嘴都歪了的肖若宸,她又说:“毕竟我跟你一样,都是一时昏了头而已。” “吴安云,你这个······” “啪!” 肖若宸的话还没说完,吴安云又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抱怨道:“手都麻了,去给我拿只厚底鞋来。哦!要已经烂到不能穿的那种,免得被他这厚脸皮扇坏一双好鞋。” “吴安云,你个泼妇竟敢对我滥用私刑。你等着,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将你碎······” “啪!啪!” 青桃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又大又烂还微微发臭的旧鞋,吴安云拿到鞋子立马给肖若宸的脸颊左右都赏了个耳光。 还赞道:“还是鞋底好使!” 肖若宸似乎断定吴安云不敢对他下死手,趁着没有被打的空隙,又口吐芬芳。然后迎接他的是四声沉闷有力的鞋底抽脸。 门口围观群众看得那叫一个爽,虽然他们平时顾忌颇多不敢随意生事,但看别人拿鞋底抽嘴贱手贱的男人还是觉得很过瘾的。 肖若宸被连抽几个大耳光之后,心里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对着他带来的两个小厮大喊:“快到太傅府,找我外公。” “啪!啪!”又是两声响亮的耳光。 吴安云注意到,肖若宸带来的小厮有一个是得福,他刚刚站的位置明明可以逃出去的,偏偏动作缓慢被易青青拦下了。 不错!有点眼力劲。 看着肖若宸由愤怒到失望再转害怕的眼神,吴安云轻笑道:“你的记性可真差,孙贤山十五年前在浙江冤杀朝廷命官和商人,大理寺在查这案子,他被圣上禁足了。你找他,他敢违抗圣命出门捞你吗?” “就算外公不能出来,还有两个舅舅呢!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今日之事你很快就会付出代价了。”肖若宸一字一句咬牙恨恨道。 “啪!啪!” 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完,京兆府的衙差也到了。 带头的捕快正是当初抓捕肖长宁的风捕头,他进门看到被扇得脸肿如猪头的肖若宸,以及地上躺着的一把匕首,心里把眼前之事过了几遍。 耳边仿佛还响起京兆府尹对他的叮嘱,此案能私了就尽量私了吧,孙贤山不久之后就会被解禁。 “是让人报的案?” 风捕头看着眼前身形清瘦,面容雅致的女子问道。 “没错!武安侯撞门进入我的院子,一看到我就拿匕首向我刺来要杀我,还无凭无据诬陷我害他的妾室。不过,他身手太差了,三两下就被我的人给制服了。”吴安云气定神闲道。 “那他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是我打的,他嘴巴太脏了,实在欠抽。” 风捕头听了吴安云的话,笑道:“也就是说你也有动手,那就是互殴了。” 吴安云冷笑道:“风捕头此言差矣,我是不得不还手,完全的自卫行为。” 被压制在地上的肖若宸大喊:“你放屁!你抽我耳光的时候我早就被你的人给制服了,你就是蓄意伤人。” 风捕头听了肖若宸的话,再看向门口围观的众人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有一个早就看不惯吴安云一个女人竟敢打男人的老头,大胆上前两步说道:“老头我在这看了整件事的经过,这男的说的确实是真的。” 风捕头见有人愿意为肖若宸做证,心情大好,这案子有望私了了。 谁知,吴安云同样对围观的群众大声问道:“那他刚刚突然拿匕首刺向我,还扬言一定要将我千刀万剐,你们若是看过整个过程,那一定也看到听到了?” “哼!”这些人能证明自己有过同样也能证明肖若宸实实在在地犯了罪。 第90章 渣男下狱 围观群众瞬间沸腾,有两个热心的大姐高声回道:“是的,我们也看见了。” “既然两件事都有人证,也有物证。”风捕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和肖若宸脸上的巴掌印。又道:“那就是两边都有错,我看你们不如各退一步,私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他犯的是杀人未遂的罪,且我打他的伤连轻伤都算不上,两个罪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吴安云冷冷道。 风捕头知道吴安云难缠,他叹了口气,看向吴安云:“你确实打了人,且他的身份是侯爷,若你真要较真各自论罪的话,他杀人未遂要坐给三五年的牢,你殴打侯爷最多也要进去坐牢半年,你想进去待着吗?” 吴安云听了这话并不害怕,沉思片刻,看向肖若宸问道:“你真的想跟我和解?” 肖若宸轻笑一声,女人总归是女人,看!她这不是在求自己和解了吗? “若你肯跟本侯爷道歉再自扇二十个耳光,本侯爷倒是可以考虑跟你和解。” 吴安云听后点点头。 肖若宸以为他这是答应了,不由得面上一喜。 却见吴安云对着风捕头道:“我想好了,能让肖若宸坐个三年五载的牢,我进去待半年也挺划算的,肖若宸还是按杀人未遂论罪吧!” 风捕头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子,嘴角无奈抽抽,再看向肖若宸,冷声道:“武安侯,你若不想坐牢就好好跟你这位前妻说说吧!” 围观群众:“什么?这两人居然是前夫和前妻?这是什么鬼热闹,这一趟真没白来。” “哼!有我外公在,我就不信他真会看着我坐牢。”肖若宸对风捕头不屑道。 看着油盐不进的肖若宸,风捕头面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有你这样一个窝藏罪犯,杀人未遂,且当还是今圣上亲自断定的宠妾灭妻的外甥在,想来会是孙太傅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吧?” 吴安云此话一出,肖若宸脸上的得意之色僵住了,风捕头老脸上却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你要怎样才答应私了?”肖若宸瞬间泄了气,稍微摆正了求人的姿态。 吴安云并未理会肖若宸,而是对着风捕头道:“他杀人未遂却不受一点处置的话,那我岂不是得天天提心吊胆担心他哪天又出来杀我?所以,就算不按杀人未遂论罪,也得按较轻的罪论处,让他在京兆府衙门关上几个月。否则······” 风捕头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按入室伤人罪处置,关他三个月,此事你可愿私了?” 得到吴安云的确定答案后,风捕头看向肖若宸:“武安侯,你呢,可同意这样的处置?” 肖若宸他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是,形势比人强,外公尚未解禁,自己更不能成为外公仕途上的绊脚石。 况且,外公虽然疼自己,可是他更在乎仕途。去年吴安云让娘家人上门讨说法那次,外公居然说出改让二弟袭爵的话,自己如今更是冒不起这个险。 又想到京兆府牢狱里血肉模糊,苍白虚弱的刘琴卿,她正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进去这三个月就全当是为了照顾她吧! “我同意!”肖若宸干脆回道。 把肖若宸困于牢狱之中,这只是把武安侯府地下势力连根拔起公之于众计划中的第一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一批足以压制武安侯府旧部的兵力,在元宵节当天出现在大相国寺,且明面上还要看不出来有那么多武力在,免得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 让几位非孙太傅一党又能调动官兵的官员,带着不算多的兵力同时出现在大相国寺,这是整个计划中最难的一环。 此事若能安排好,剩下的就简单多了。 肖长康会作为肖若宸在外面自由活动的代言人,把侯府旧部全都引到大相国寺,自己作为诱饵于元宵节当天出现在大相国寺就成。 想到自己的安危,现有的护卫面对侯府旧部能自保都不错了。 阿飞自那天夜里让他到镇国公府上查看情况后,便消失了。他掳走徐嬷嬷后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明锦公主弄不清楚吴安云也找不到答案。 次日,吴安云心情大好,来到姝色浓,阿云看到东家进门立刻高兴地跑过来迎接。 走进姝色浓的后院。一个眉目与阿云十分相似的小女孩看到有人进来赶忙跑过来,甜甜喊道:“娘亲,安云阿姨,你们怎么来了?” 吴安云摸摸小女孩的头说道:“安云阿姨在逛街,刚好路过姝色浓,就想顺便来看看你呀!” 易青青把知味坊的点心递小女孩:“呐!这是你安云阿姨给你带的点心。” 小女孩看到点心眼睛都亮了,阿云安排好女儿在一旁吃点心后,便开始跟吴安云述说王家人最近的情况。 “果如夫人所料,那王林欠了一大笔赌债后会先卖女儿,再过两天赌场那边的人又会上门催债了,到时他不是拿儿子抵债就是拿我来抵债。等他把我们娘仨都给卖完了,我们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吴安云把两张契书递给阿云,那正是阿云的卖身契和籍契。 帮阿云母子三人离开王家的计划若是顺利的话,在元宵节之前就能成功。吴安云想,若自己当天有个万一,也算是临死前做了件好事。 阿云接过抹着眼泪说道:“让东家花费如此费心费力把帮我们娘三脱离苦海,阿云实在感激不尽又无以为报。” 王林常去的那个赌场实际上是李嬷嬷的两个侄子跟人合伙开的。让王林欠下一屁股债再用妻儿,田地抵债,最后再设套让王家人到南边收货做买卖随便躲赌场的收债人。 当然,被忽悠去南方的王家人是很难赚够回京城的路费了。 吴安云笑道:“我帮了你,你不也帮我透露消息给承晋王妃的贴身丫头,让我接到承晋王妃的邀请了?所以,你有你的用处,值得我帮。” 正月初,按理说王公贵族是不会举办什么宴席的。 但承晋王妃的贴身丫头来姝色浓买胭脂时,从阿云嘴里得知街上张贴的通缉犯画像和当初洗劫仰月阁的强盗很像,且吴安云一直在查此事,似乎查到了点什么。就邀请了许多人到府上赏梅,并把吴安云也列入邀请名单之中。 因为去年的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据目击证人交代,那三人失踪前,有人在那三人歇脚的茶点店见过通缉画像里的人。 偏偏巡夜的官差还见到肖长康与这些通缉犯在一起,那三人失踪案就极有可能是余侧妃让景王授意肖若宸的人所为了。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承晋王妃抛来的橄榄枝分量很重,先是在姝色浓预定了几百份胭脂水粉,还让人送来了此次宴会出席之人的名单,以及就几个贵人会穿的服饰,避免与贵人撞衫。 夜里,吴安云又翻看那份名单,继母潘南南,孙太傅的两个儿媳,还有肖若芸都在。 看来明日又会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了! 第91章 惊!承晋王妃是重生者 今天是承晋王妃邀请京城各家交好的女眷来王府赏梅的日子。 承晋王府大门的马车外堵了整条街,王府的迎宾人员正在按车中妇人夫家的品级以及与侯府的远近关系给车马分流。 毫无意外,承晋王妃虽然对吴安云抛来了橄榄枝,但王府的下人难免拜高踩低有所怠慢,等车流都散去吴安云的马车才有人来引导停放。 承晋王府一共有三个花园,其中两个较大的花园正用来接待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园中各处小亭摆上茶点,因地方大用以错开关系不好的,把关系交好的都聚在一起喝茶赏梅,安排得很是周到妥帖。 这不?吴安云三人被领到了一个安静的小花园里,丫环把园中八角亭的门打开,引着几人进去说道:“这园里栽种的绿萼梅与洒金梅是我们王妃最喜欢的,贵人若不怕冷可把亭子的窗都打开来赏梅。” 依兰闻言有些好奇推开一扇窗,几株罕见的绿萼梅映入眼帘,再推开另一扇窗,窗外是两株开得正好的洒金梅,而红袖推开的那扇窗,看到的是火红的朱砂梅。竟是一窗一景! “烦请贵人先在这赏梅,我们王妃一会就到。”丫环说完态度恭敬地退出八角亭外。 “夫人!你说承晋王妃这是什么意思?把你请来又单独晾在一处。对咱们的态度从进门前的拜高踩低到进门后的恭敬有礼也让人捉摸不透。”依兰低声问道。 “她有话要问我,此处幽静正是谈话的好地方。咱们就安心地在这喝茶等她来就好。” 听了吴安云的话,依兰乖顺地点头剥橘子,红袖给吴安云倒了一杯茶,鼻子嗅了嗅茶香,说道:“这是峨眉雪芽!” “呵!这承晋王府还真是处尊居显,连明锦公主一年都只能分得两斤的峨眉雪芽,承晋王妃竟然手头宽裕到拿来待客。”吴安云不免感叹一句。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穿大红莲花纹鎏金锦衣的贵妇人带着两个婢女来到八角亭中。居高临下地俯视坐于茶几前的吴安云,眼神里满是毫不遮掩的轻蔑。 “大胆,见了我们王妃还不快行礼?”贵夫人身边的一个瓜子脸的婢女喝道。 吴安云眉头微皱看了一眼眼前的“王妃”,她仪态服饰虽尊贵显赫,可真的是那个贴心地给自己送来宴会名单的承晋王妃吗? 且承晋王妃与承晋王青梅竹马,两人同岁,承受王作为先帝最小的弟弟也已经三十多了。就算保养得再好,可眼前的女子实在是太年轻了些。 吴安云缓缓起身问道:“这位贵人莫怪,我平日深居简出,不曾见过你,敢问是那位王妃?” 这贵妇人美目一瞪,不待她发难,吴安云又说道:“知道了贵人的身份,我也好行礼。” 在大晟,对品级不同的官眷以及给王爷的正妃和侧妃之间行的礼是不同的,吴安云猜想眼前之人怕就是那位余侧妃了。 余侧妃平生最恨别人说她的侧妃身份,她十六岁时嫁给二十八岁的承晋王,现已有七年了。虽为侧妃,却冠宠整个王府后院,连正妃都时常被她压一头。 看她今日的这身大红鎏金裙就知道了,承晋王府里什么妻妾之分,妾要守的规矩,在余侧妃这统统不存在。 “好你个弃妇,身为平民见了贵人跪下来行个最高的礼就是了,还问东问西,迟迟不行礼,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个瓜子脸的婢女再次高声呵斥,余侧妃眼角微抬,面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看向吴安云,等着她给自己行一个大礼。 谁知?吴安云轻笑一声,直直地看向那瓜子脸婢女喝道:“你还知道王府是讲规矩的地方?你主子都没开口呢,你一个奴婢就接连不断地呵斥王府邀请来的客人。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知道的是你狗仗人势不知道的怕是会说你恃宠而骄。” 看着余侧妃和婢女震惊的神色,吴安云又道:“我问你主子是哪位王妃你也不答,看来你是完全不把你主子的名声当一回事。” “让你行礼难道还与本王妃的名声有碍了?”余侧妃声音娇媚,语气愤怒。 “这丫头说要我跪下给你行一个最高的礼,最高级的礼只有九五之尊配享,若有人看到我对你高呼万岁,那岂不是让人误会你竟敢肖想那个位置当女皇?这对贵人你甚至是对整个承晋王府的名声都不好吧?” 吴安云心想,这岂止是不好没准还会给整个承晋带来灭顶之灾。 余侧妃听完吴安云的话,眼眸中的怒意转为森寒,那是想杀人的狠厉。只见她侧目对另一个婢女递了个眼色,那婢女反手就给了瓜子脸婢女一个大耳光。 并怒喝:“没规矩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少在客人面前装腔作势丢人现眼。” 余侧妃凝视着吴安云,冷笑道:“你还真是比外面传言的更加胆大,更加离经叛道,没有尊卑观念呢。” “我刚刚说了我向来深居简出,外面如何传我,我尚且不知。不过坊间传闻大多会夸大事实,半真半假,不听也罢。” “妹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吴安云寻声望去,是一个身着流彩暗花鎏金大红裙年纪稍长的妇人。 虽同样是鎏金大红裙,但这位年长一些的妇人身上这件明显工艺更考究,花纹更繁复。还听她叫眼前之人妹妹,想来她是承晋王妃无疑了。 “怎么,这承晋王府还有我不能来的地方?”余侧妃冷冷地把刚从吴安云这受的气撒在承晋王妃身上。 承晋王妃轻笑道:“妹妹说的是哪的话?刚刚在倚梅园景王妃和小群主问我,怎么不见她表姑?唉!我以为你在春华园跟贵女们聊天呢,就随口说了句,没成想竟给小群主指错了路。” 承晋王妃说完捂嘴轻笑:“原来妹妹在这呢!都怪我没弄清楚就给人指路,妹妹可别怨我,我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你就是故意的。”余侧妃大吼,然后不屑地笑道:“不过你也只能在这种小事上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我们走!不跟这些下三滥的人同处一室,免得待久了被沾染了晦气。” 余侧妃说完带着两个婢女快速离开了。 “民女吴安云见过承晋王妃!” 吴安云态度恭敬地向承晋王妃行了个礼。 “快快起来!” 承晋王妃赶忙扶起吴安云,然后细细打量着她,笑容温和,眼里满是惊喜。 没错!就是惊喜之色,虽然吴安云也弄不明白承晋王妃的喜从何来? “你果真长得跟我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吴安云更是惊呆了,十分疑惑地看着承晋王妃。 看吴安云十分疑惑的样子,承晋王妃忙解释道:“说来有些荒谬,我前段时间经常做梦,梦到很多将来的事,梦里有你,你本该在武安侯府孝期满了之后,生下一名男婴,十年后去世。而你现在却与武安侯和离了,我猜想,你可能跟我一样也梦到了将来的事,才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梦到将来的事”,这剧情怎么那么像小说里的女主重生归来!难道承进王妃是重生之人? 第92章 结成盟友 “梦到将来的事”,这剧情怎么那么像小说里的重生归来!难道承进王妃是重生之人? 要真是这样的话,承晋王妃梦到的东西那可真是太有用了。自己这个借尸还魂的冒牌货可得跟她好好套近乎。 于是,吴安云满是愁容地试探道:“我自流产后,确实浑浑噩噩地梦到过这个孩子又回到了我身边,他出生后给了我不少安慰,可我死后,孩子又来找我了,说他被父亲和姨娘又害死了。我······” 说到这,吴安云泣不成声。承晋王妃拉着她的手,也抹泪道:“自我俩都死了之后,赵凛怜惜我的言哥和你的孩子孤苦无依,便把两孩子都接进宫里做皇帝伴读。可惜,才过了两年的好日子,两孩子就双双被人毒死了。” 吴安云收住了哭声:“我没有梦到这些,只梦到了我孩子拼命地叫我一定要离开武安侯府。原来他都躲到宫里了,他父亲和姨娘还不放过他,呜呜呜······” “啊~啊啊~”承晋王妃哭得更加厉害了。 大约一刻钟后,承晋王妃终于止住哭声,平复情绪,执起吴安云的手低声说道:“我做梦的事,曾问过了缘大师,大师说或许既定的命运无可避免,但我却提前知晓了,一切因果皆有变数也未可知。” “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不能让肖若宸帮着景王谋反,虽然他们最后都被赵凛所杀,可在他们伏法之前害死了多少人?我们的孩子也是在这场谋逆中被余侧妃和柳姨娘借机害死的。” 吴安云看着激动的承晋王妃,轻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那个孩子没能出生到这世上,可丧子之痛在现实中在梦里我足足经历了两回。我不甘心,凭什么他就要这样死去。” “是啊!不仅仅是孩子,还有我们俩的死,我虽没梦到全部,可我俩都死得很蹊跷,像是男人为帮景王谋朝篡位睁只眼闭只眼纵容妾室害死的。” 承晋王妃说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咬牙道:“这些渣男贱女一日不除,我们都有可能会重蹈覆辙。” “唉!”吴安云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自然是王妃说的这个理,可我如今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连昨日肖若宸上门拿刀要杀我,我也只能让京兆府那边让他坐三个月的牢,人微言轻,对权贵无可奈何呀。” 承晋王妃笑道:“此事,我也听说了,你拿鞋底抽武安侯的脸那叫一个威风!京中传言,你抽的哪是武安侯的脸呀?你抽的是京中所有目无王法的勋贵子弟的脸。” “哈哈!原来我这举动还是有一些正面评价的。” 随后,两人在八角亭中皆大笑起来。在远处守候着的几个丫鬟都闻声望向八角亭中,红袖和依兰也不例外。 笑声渐歇,承晋王妃凝视着吴安云问道:“你我既不是外人,甚至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会尽我所能除掉所有害我和言哥之人。听那个阿云说,你查到了扮成强盗洗劫仰月阁之人的一些消息,还请如实相告。” 微顿一下,承晋王妃又说道:“梦中上辈子也是这样,我身边三个人无故失踪后,不到三年我也无故失踪了,等官兵找到我时,我已死去多日,且······”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吴安云自然能猜到,无非就是死了也不得清白。 “我今日来正是想将我所查到的事告知王妃的,本来还思忖着该怎么跟你说,你才会信我?如今倒好了,你我无需多言,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好好活下去。” 承晋王妃对吴安云认真地点点头,问道:“武安侯府私底下养的一群死士在哪?共有多少人?” “啊!武安侯府居然还养有死士?”我查到的消息是武安侯府在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中养着侯府旧部和一些老侯爷曾经收编的山匪。扮成强盗洗劫我仰望阁的就是几个收编的山匪。据说那批人约有近百个,个个都身手极佳。” 吴安云说完看向承晋王妃,只见她沉思许久才说道:“此事,我会告知赵凛,他定有法子剿匪把那群人统统杀尽。” 吴安云闻言,觉得这承晋王妃咋有点单纯呢!就没想到撬开这些人的嘴把背后的肖若宸甚至孙太傅一起拉下马? 虽然官府若抓到活口必也会审问一番,可此事若只当剿匪处置,孙贤山的人势必会压下那些证词。故而,得多牵连些官员进来,事情闹大到怎么都压不住才行。 于是,吴安云轻声劝道:“王妃刚刚说要把所有害你和言哥之人除尽,现下就有一个机会既能除去武安侯府旧部又能除去肖若宸这个景王最大的支持者,此事若成等于断了景王一臂。” 承晋王妃拉着吴安云的手,诚恳说道:“你有办法对不对?我这些年深居后宅忙着保护孩子和妾室斗,本就不善朝堂之事,如今对政治更是一窍不通。你有想法尽管说来!” 吴安云反握承晋王妃的手道:“王妃过谦了,你身在皇家,哪日都离不开政治。你能把自己和孩子护得好好的,说明你一定是个有政治嗅觉的聪明人。” 听了这夸赞的话,承晋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更加亲热地拉着吴安云:“纵使没有梦到那些事,我对妹妹你也是一见如故,你若不嫌弃,往后便叫我含音姐姐吧!” “好!含音姐姐,我有一个计划,能把柿子林里的侯府势力一网打尽。并且若是留有活口,京兆府或者大理寺的人从这些人嘴里问出一些事,没准那整个朝堂都得震动。” “你说!你快说!”承晋王妃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吴安云环视四周,然后靠近承晋王妃附耳低语。 “好!好啊!安云妹妹你这计划可真是太周到了。往后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别不好意思张嘴。” 承晋王妃高兴地站起身,手里的茶因她激动而洒了出来。 多了承晋王妃这个助力,很多事就好办了,可又想到那位耳聪目明,冠宠承晋王府的余侧妃。 吴安云拉着承晋王妃的手,郑重道:“含音姐姐,这个计划虽周密,但你的行动若被那位余侧妃知晓,她再把消息传出去的话。我们不仅会功亏一篑,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没准还会比梦里死得更早更惨。” 承晋王妃紧紧握住吴安云的手,惊恐后异常坚定道:“安云妹妹,你放心!我懂!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93章 唇枪舌战 吴安云与承晋王妃暗中结为盟友之后,承晋王妃大喜,赏梅宴快散去之时,承晋王妃要亲自送吴安云上马车,却被婉拒了。 “我与含音姐姐,素无往来,今日得你邀请,那余侧妃已起疑,才会来试探我。若你我在人前还表现得异常热络,只怕往后姐姐你在王府中的一言一行都会被余侧妃盯着,行动更加不便了。” 承晋王妃恍然大悟道:“瞧我一高兴便忘了这茬,这样,你若有事便让人到聚福楼跟那的掌柜说一声,那两口子是信得过的。” “好!妹妹记下了!” “哎!还有,我在承晋王府生活了二十年,你不用担心我,我能应付得过来,你若需要帮忙,找我一定比找其他人强。” 吴安云听后笑着点头:“我相信含音姐姐的能力!姐姐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承晋王妃凝视吴安云许久,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表弟赵凛他该是很在乎你的,梦里他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我与你的孩子都被毒死后,他又是孑然一身,终身未娶。” 吴安云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承晋王府的,心里五味杂陈。 承晋王妃的那句“赵凛终身未娶”久久萦绕耳边,又想到承晋王妃的梦里,景王和肖若宸以及侯府那股地下势力都是被赵凛所歼灭。 既然赵凛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或许自己可以借他之力,将这场谋逆万无一失地扼杀在摇篮中。 “啊!” 正想得出神,突然被人撞倒,不由得惊吓出声。 “哟!这不是被武安侯休弃的吴家女吗?灰溜溜地从侯府出来后,又来攀附承晋王府的门楣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说话如此尖酸刻薄的人是西昌伯爵府家的嫡次女崔明明,年少时十分爱慕肖若宸,对于吴安云这个小官之女却能嫁入武安侯府为肖若宸正妻一事向来不服。 “你怎么走路的?你撞到了我们夫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吗?”红袖对着故意撞来还出言不逊的崔明明大骂。 崔明明十分不屑地看了红袖一眼:“你一个贱婢也敢对我大呼小叫,不愧是弃妇的贴身丫环,一样的没规矩没廉耻。” “你!”红袖被气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又恐自己再说话被挑毛病给主子带来麻烦。 吴安云揉揉自己被撞得生疼的肩膀,然后看准崔明明的位置直直撞了上去。 “哎呀!” 猝不及防的崔明明被吴安云重重地撞倒在地,一手捂着摔疼的屁股一手指着吴安云大骂:“你个弃妇,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伤我!” “哟!这张口闭口不是贱婢就是弃妇的人,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西昌伯爵府的嫡次女崔明明呀!”吴安云看着崔明明故作惊讶之态。 没等崔明明开口,又道:“不知崔姑娘现在还会打络子送情郎不?想当年肖若宸虽与我订婚,可在他守孝的那三年里收到了将近二十个崔姑娘打的络子,哪些络子被肖若宸随手赏给了府里的小厮,别提小厮们戴得有多高兴了。” 被二人对话吸引来的女眷越来越多,承晋王府的门口顿时围了一大圈人。 她们听到吴安云刚刚的话,不少人往二女争一男的戏码上想,崔明明与丈夫才成婚半年,她可经不起这般闲言碎语。 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喜欢了若宸哥哥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放下他嫁人了,吴安云却自求和离,还把若宸哥哥送到牢里受罪。 这个狠心又不知足的女人,毁了她与若宸哥哥两个人的人生,说她几句怎么了?还有这些围观的长舌妇也太讨人厌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送过络子给若宸哥哥,我不过是看不上你把丈夫送进牢狱的歹毒的行为,说了你两句,你就将我撞倒在地,你好恶毒!” 崔明明说完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一瞬间围观群众的口风又变了。 吴安云嗤笑一声,看着崔明明道:“你送他络子的事是肖若宸亲口对我说的,看来我也是被他给骗了。不过,真不怪我会被他骗,毕竟那些得了络子的小厮学着你喊“若宸哥哥”的语气神态,简直跟你刚刚喊的一模一样。” 崔明明被吴安云的话气得脸色煞白:“你,你闭嘴。” 吴安云哪会听她的话闭嘴,笑道:“还有,你多年爱而不得若宸哥哥早就不是我丈夫了,我不过是送一个杀人未遂的罪犯到大牢里呆着,有何不妥?” 崔明明她很想反驳吴安云,一夜夫妻百日恩,她送前夫进牢狱的举动无论怎样在世人看来就是狠毒。可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也在人群中时,嘴巴半张,话到嘴边就说不出来了。 变成了:“谁管你的那些破事?你撞了我,你得给我道歉。” 吴安云听后捂嘴笑道:“我刚刚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可你先前在我下台阶时故意撞向我,若非我的婢女反应快,此刻我怕是已经被你送去见佛祖了。所以,咱俩扯平了。” “你胡说,你就是故意撞的我,我才是不小心撞到你的。” “这么说你承认是你先撞的我了?”吴安云看着崔明明问道。 不待崔明明回答,吴安云又道:“如此我俩算是礼尚往来了,两不相欠,我也不会再与你计较,告辞!” “吴安云你还真是不要脸,人家明明姐是无意撞到你的,你心胸狭窄撞回去就算了,居然还出言诋毁她,你还有没有点廉耻了?” 说话的是吴安云的二妹吴安林,她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大姐。 “刚刚的事我也看到了,安云呐!你着实是过分了些,快去跟人家崔姑娘道个歉吧!崔家向来待人宽厚和善,定不会与你多做计较的。” 吴安云的继母潘南南也苦口婆心地劝道,围观的女眷还真有不少被她耐心劝导的模样给骗了的。 崔明明此刻站得笔直,屁股也不觉得疼了,一脸得意地看向吴安云等着她向自己道歉。 可吴安云又岂会受这窝囊气? “你,还有你,都是谁呀?”吴安云指着吴安林和潘氏问道。 被指着的两人脸色皆不好,而围观群众却看热闹却看得正津津有味。 “大姐,你虽非我母亲所出,可她这些年待你不薄甚至比我们姐妹俩还要好些。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连母亲都不认了?”潘氏的大女儿吴安美边说边抹眼泪。 “是我不认你们还是你们不认我?想当日我差点被肖若宸放火烧死,要回吴家避难。那会父亲上早朝去了,你们当时可是连门都没让我进,当日,我已与吴家断亲,你现在还有脸说继母对我好?” 不等她们出声,吴安云更加大声道:“在我出嫁时扣下我娘嫁妆铺子这些年的经营所得,只给我一个空壳子,这是对我好?在我被人撞倒时,不分青红皂白就偏向外人,还要我道歉,这是对我好?再说了,你们娘三是崔明明肚子里的蛔虫吗?到底哪来的自信能断定她撞我是无心之举?”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大家都看到的事,我让你给人家道个歉,是为你好,我还有错了?你既不喜吴家,要断亲,我们吴家往后也不会再高攀你,不再来往便是。” 潘氏说完“哼”了一声,拂袖就要带着两个女儿离开。 为你好!好冠冕堂皇的借口,哪怕最后是错了,也可以辩解为一片好心无意办了坏事。 “且慢!”吴安云叫住正欲离开的几人。 “你既说与我们没关系了,又叫我们干嘛?”吴安林冷声道。 吴安云不理会她,看向潘氏道:“我母亲留下的店铺,那十多年的经营所得,你也该还给我了。不然,我一定会拿着嫁妆单子还有店铺十几年的账本到官府告你侵吞我的嫁妆。” 第94章 计划中的漏洞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侵吞过你的嫁妆?你生母留下的嫁妆这些年都是母亲保管,在你出嫁时她早全数交给了你。”潘南南怒道。 早就知道潘氏是不会承认的,且本来吴安云也没打算一定要追回那些钱,只是想让潘氏难堪罢了。 可她居然把贪了的钱的事推到祖母身上,这就不能忍了。 “我母亲的嫁妆,田契,地契那些年是都在祖母手里没错,可她也只是捏着契约,真正打理的人是你。我查过那十多年的账,这些年加起来的净利润起码有五万两。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咱们公堂上再好好分说分说。” 见吴安云态度坚决,潘氏语气软和道:“安云,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母亲一把年纪了看到小辈为了点钱争来争去,自己还得上公堂自证清白,那她得多伤心呀?” “潘氏,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再往我祖母身上泼脏水,我一定揭了你这张假皮,送你进去跟肖若宸作伴。” “你,你!” 潘氏听到“送你进去跟肖若宸作伴”几个字,便想到丈母娘跟女婿搅合在一起,顿时又羞又怒。 “母亲,咱们不跟她废话,万事有爹爹在呢,咱们回去吧!” 吴安美拉住母亲和还要说话的吴安林麻溜走了。 吴安云嘴角微勾目送几人远去,然后转身扫视围成一圈的人群,大声问道:“你们谁有证据能证明她崔明明撞我是无意的,而我撞她就是故意的?若拿得出证据,我吴安云立即给崔明明赔礼道歉。” 这种事让人怎么拿证据?围观群闻言三三两两地散去。也有些看不惯吴安云咄咄逼人,公众场合大嚷大叫的女眷,说了句“孟浪”便也走了。 人潮散去,吴安云看着白雪覆盖的空旷街道,对身后的丫环说句:“我们也走吧,在这等马车还不知要吹多久的风呢?” 三人正要往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住自己。 “安云姐姐,等等我!” 吴安云回头看去,是赵凛。他正一身玄色麒麟刺绣锦袍,外披黑色狐裘披风向自己走来。 待人走近,吴安云有些好笑地问道:“渭海郡王身份尊贵,对于你这样的贵客,王府的人定然把你的车驾安排在离正门不远的地停放。你与我们不顺路吧?” 赵凛闻言笑道:“安云姐姐有所不知,今日我那两个外甥女淘气,非要摘依梅园池子边的龙游梅,结果两人都掉水里了。只能把她俩孩子提前送回去了,大外甥女是跟着我来的,自然也要让沉鱼落雁送她和嬷嬷先回去。” 赵凛所说的两个外甥女,八成是先太子的侍妾所出的两个郡主,赵凛同父异母的两个姐姐所生的孩子。 “所以,安云姐姐今天你得送我一程!”赵凛边说边打量着吴安云的神色。 “好啊!渭海郡王不嫌弃我的马车简陋就成。” 没想到安云姐姐答应得那么爽快,他有些意外地试探道:“安云姐姐觉得王府今日的莲花酥如何?” 吴安云回忆了一下今日在八角亭中的用过的点心:“我今日没有见过什么莲花酥,倒是觉得那碟山楂糕很不错!” “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吴安云不解地问道。 赵凛俊雅又不失英气的五官笑起来非常好看,黑亮的眸子看向吴安云时满是喜悦之色,最后竟有一丝害羞。 吴安云自然捕捉到了这一变化,想到临别时章含音跟自己说过的话。且章含音对自己都能和盘托出她的梦,那对赵凛这个表弟八成也早说过了吧! “那莲花酥是余侧妃从扬州新请的厨子做的,虽酥脆可口,但不够甜,我记得安云姐姐偏爱酸甜口,我表姐向来周到,必不会拿客人不喜欢的东西出来待客。” 吴安云没接话,边走边想,不对,赵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莲花酥的,那他定是在试探自己,或许承晋王妃的梦中,我因莲花酥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 “你没有说实话。” 吴安云驻足转身与赵凛面对面站着,赵凛轻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也跟我表姐一样,做了许多关于未来的梦吧?” 见吴安云不语,赵凛又道:“我也是四天前表姐特地来我府上告知我她的梦,并让我为她查一些人和事验证她梦境的真假,发现你如今与她梦中的人生轨迹不同,猜想你极有可能是比她还早做那些梦的人。” 吴安云虽早猜到是这样的结果,但决定暂且不告诉他自己如今是吴安云的身体沉源莱的灵魂这件事。 毕竟,自己可是占了他所喜欢的女子的身体活着,他对原主的爱意匪浅,若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指不定会被当成怪物报复。 “我确实梦到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我死去的孩子拼命叫我离开武安侯府,加之肖家人确实对我无情无义。便想办法和离了。不过,我与那孩子好像有母子感应一般,自我心底决定离开侯府之日起,就再也没有做过那些奇怪的梦了。” 吴安云小心翼翼地解释,说词尽量与自己刚刚跟承晋王妃说的一样。 不过这说辞在赵凛听来就有些敷衍,甚至带着防备的意味了。他点点头,认真地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承晋王妃梦中的那些事情我一定会竭力阻止它发生,那些居心叵测,谋逆作乱,害过我的人,我定会跟他们一一清算。”吴安云语气中有一种坚韧与冷清。 “巧了,你要做的事竟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咱俩或许可以合作。”赵凛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你跟我合作一定不亏。” “能跟最终的赢家做盟友,我吴安云这条命想来必能无恙了!” 安云姐姐这是在夸自己吗?赵凛心情不错说道:“安云姐姐的那个把众多官眷引到大相国寺,再以自己为诱饵把侯府旧部招来,让官眷们带来的护卫先抵挡一阵,等附近驻扎的营军一到就把那些人尽数剿灭的计划听着是可行的。” 说到这,赵凛换来副语气沉声道:“可你想过没有,若那些杀手有脑子,直接跟所有人谈判,交出你他们就撤退,不伤无关之人。届时,附近驻扎的营军没到,那些人又不愿冒险,你该怎么办?” “我!我还真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吴安云虽一时惊诧,同时也庆幸自己计划中的漏洞被赵凛提前发现。 “你考虑了情势,双方实力还有这些旧部与武安侯府唇齿相依的,一损俱损的道理,可唯独没有考虑过人心。在附近驻扎的营军没到之前,变数太大了。此事,还需再商议才能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看着赵凛认真的模样,吴安云问道:“你可有想出什么应对之策了?” 第95章 万全之策 看着赵凛认真的模样,吴安云问道:“你可有想出什么应对之策了?” 赵凛看着吴安云平静道:“并无。” “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躲过这些这变数,避免那些人不想冒险就把我交出去。不过,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这个时候,易德虎驾着马车过来了。 吴安云看了一眼赵凛道:“上车吧!咱们在车上接着讨论刚刚的事。” 马车在雪道上缓缓驰行,当然为了避免尴尬,吴安云特地与赵凛成直角之势而坐。 赵凛在吴安云与承晋王妃告别后,特地去见了承晋王妃,一番相谈下来,他便发现了那个计划的漏洞,他下意识的想法就是找人假扮安云姐姐去大相国寺。 可是,这个局承晋王妃本人都亲自到场,安云姐姐一定不会愿意缩在背后的。且事态平息后,若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局,得有多少人会因此记恨上躲在背后的安云姐姐? 故而,他真的一时半会没想出两全之策。便问:“安云姐姐的法子说来听听!我看看是否可行?” “我的法子很简单,去年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至今未破,想来已经移交大理寺,我会在元宵节前几天到大理寺给他们提供一些此案的线索,并把嫌犯会在元宵节当天出现在大相国寺的消息告知他们,告诉大理寺我愿意配合他们抓获真凶。” 赵凛听后点点头,他的安云姐姐这个想法真是太好了,就算事后有人发现这是个局,也没法怪她,毕竟她是在配合大理寺办案。 而且大理寺的人办事可比那个墙头草京兆府尹有魄力多了。 “你继续说!”赵凛的声音有些兴奋。 “在大相国寺附近驻扎的营军大概多久会赶到?还有那些驻扎的营军可有孙贤山的人?”吴安云问道。 “若安排人提前通报三千营,最快两刻钟就能赶到,但临时调动能赶过来的人数不多,且整体武力也不如五军营的强。若提前申请了调令让五军营来救援,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吴安云沉声道:“半个时辰我还是有办法拖的,而且在大相国寺围剿这些人的同时,京郊外八十里地的柿子林也要以剿匪名义尽量活抓剩下的人。这些事,只能由你出面了。”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说了那么久,你还没说你拖住半个时辰的办法是什么?” “你听说过人皮面具吗?” 赵凛有些疑惑:“你是想······” 吴安云笑道:“反正我到了大相国寺之后只要拖住半个时辰就行了,何不在那些人确认我进了寺庙之后就易容成其他人?那些人找我也需要时间,若因找不到人就动怒杀人激起众怒,那些官眷带去的护卫和寺里的武僧也能拖住他们一会。” “那你刚刚说的这法子不是万无一失的,你又是在担忧什么?” 吴安云把她设计肖若宸进大牢让肖长康在外活动成为肖若宸的代言人的事给赵凛说了一遍。 然后感叹道:“这个肖长康虽然看不上肖若宸的为人做派,可他与肖长宁毕竟深受老侯爷恩惠,对武安侯府始终是有感情的。因为他需要一张脸到狱中透露假消息给肖若宸,跟肖若宸表忠心,并让肖若宸对我动杀心,人皮面具的事他也知道。” “此人若是临时反悔,让人检查所有女眷的面皮,估计发现我连一刻钟都不需要。” 赵凛皱眉:“此人我也略有耳闻,可他为救弟弟跟你做交易的事早已犯了大忌,肖若宸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按理说绝不可能容得下他。” “你说的没错!肖若宸原本想让他杀了我再把他处置了,可惜出了意外,让他活到了现在。”吴安云叹了一口气:“这人虽不可能再效忠肖若宸,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是不希望武安侯府出事的。” “所以,还得麻烦你找海太医配制一种毒药,这毒药要分成两部分,服毒者事先吃下一半,当他体内的毒遇到另一半时才会发作。而且发作时痛苦不堪,口不能言。对了,这另一半毒药最好给我制成香囊。” 赵凛看着吴安云亮晶晶的眸子,听着她这一连串的要求,感觉眼前之人跟记忆里的差异挺大的,但还是点头表示会帮她办成此事。 吴安云心想,这肖长康面前得了张人皮面具,虽可随时离开,但自己可是承诺了给他五千两银子,这是身无分文的他唯一能得到的逃命钱了,银子没到手前不怕他不按计划行事。 现在更是连到大相国寺后肖长康倒戈的机会都用毒药给他绝了。计划该万无一失了吧? “吁······吁!” 马车突然被人拦下,易德虎为避免伤人紧急刹车。 马车上,吴安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袭来,猛地一摔,摔个四仰八叉都不要紧,偏偏跌进了赵凛怀里。 看着自己赵凛紧紧抱着自己的手,吴安云有些尴尬地讪笑:“谢谢啊!”赵凛俊脸竟然微红,轻咳一声:“不用客气!”然后把她扶好重新坐下。 “发生了何事?”赵凛沉声问道。 拦在马车前的易青青刚刚喘匀了气,听到夫人的车上传来男人的声音,霎时出神,又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回郡王,回夫人,是青青突然拦住咱们的马车,八成是发生什么事了?”易德木尽量长话短说。 吴安云闻言赶紧掀开车帘,看向易青青:“可是竹竿巷出事了?” 易青青猛得摇头,边跳上马车边说道:“夫人,咱们边走边说吧!城西妙善堂的生药铺子出人命了,药死了一对老夫妻。” 秒善堂是此前与吴安侯府谈判时拿到的“医药费”赔偿之一,生药铺子到手多时自己也没亲自去看过,如今怕是让人钻了空子了。 易青青爬上了马车门,看到正襟危坐的渭海郡王时,愣住了一时进退两难。 “快进来吧!红袖还有依兰你们也赶紧上车。”吴安云明显很着急,语速很快,看向赵凛:“我恐怕要食言了,无法送你回去。幸好,此处离郡王府只隔了三条街,你······”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不等吴安云说出让他下马车的话,赵凛先打断了她。 前几天安云姐姐把肖若宸送进了京兆府牢狱,孙贤山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赵凛听到“出了人命”时,便预感此事没那么简单,他不跟着去了解情势,如何能放心? 第96章 孙贤山的反击 易青青才坐稳就解释道:“官府的人接到报案,一开始是让人去武安侯府请个能主事的过去,后来衙差从侯府得知妙善堂是夫人的产业就找到竹竿巷了,我跟青桃确认过立马出来找你了。” 吴安云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她早就猜到孙贤山会出手,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自己名下的生药铺子出了两条人命,这官司虽不能要了自己的命却能让自己接下来疲于奔命。 明眼人一眼就能猜到中间的弯弯绕绕,孙贤山起了这么个不好的头,有贪念之人怕是会相继效仿,那时,必将群狼环饲,恐难以招架。 “夫人,若我和依兰都上车,加上赶车的德虎一共就有六个人了,这匹马可不是沙沙,只怕会拖慢车速。” 红袖自从经历过上次明锦公主设计姝色浓的事,她的警惕性提高了许多,知道夺得先机的重要性,故而没有上车。 “也好,你们先俩先回竹竿巷吧,路上小心些!”吴安云没有犹豫便让易德虎赶紧赶马往西市的妙善堂奔去。 西市的这几间铺子原本都是肖若宸的私产,在那次谈判中作为医药费折算给了吴安云,这些日子事情接踵而至,吴安云都没有一次都没到铺子巡视过。 故而那些铺子到底是什么情形,掌柜和伙计人品能力如何,她一概不知。 孙贤山不在乎柳姨娘的生死,甚至巴不得这个祸害永远离开他的外甥,但他很在乎武安侯府及它的地下势力。 肖若宸再不济也算是侯府矮子里拔将军的存在了,岂能容忍自己设计坑害? 吴安云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孙贤山这钟老狐狸做局,可比明锦公主那种深闺妇人狠辣多了。 马车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妙善堂,才下马车,便看到几个衙役在医馆内翻找,医馆内到处都是被打翻的物件。 为首的捕头正坐于坐堂大夫平日看诊的那张椅子上,嘴里嚼着甘草眼皮半阖看向那个痛哭的学徒。 “师傅,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跟陈弘较劲拌嘴,导致自己抓药的时候分心,把两副药拿错给病人。害了两条人命,我有罪我该死,此生无法报答你老的教导之恩,辜负了你的一片厚望。” 那学徒说完对着师父重重地磕了个响头,抹了一把眼泪用力挤出一抹笑容:“您老的恩情,我黄芪来生再报。”然后走向手拿铁索的衙役,缓缓伸出双手,“咔哒”两声,便被衙役戴上锁链就要带走。 一直站着的师父,也是老泪纵横,深深闭眼,声音苍老而洪亮:“此事,我有一半责任,怪我!明知陈弘为人慵懒奸滑,绝非学医的料。我既不能约束他也不敢跟东家坚决态度定要把他赶走,才会酿成今日这祸事。” “走吧!” 那个捕头把嘴里的甘草渣往地上一吐,慵懒地起身,给手下发号施令。 “黄芪!”黄芪临门一脚时,师父在他背后喊了一声,然后走向捕头,态度十分恭敬地拱手问道:“敢问易捕头,我徒弟将会被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那捕头睥睨这个师父慢悠悠道:“你行医这么多年,这种事当听过见过不少,还用问我吗?” “可是,黄芪他是无心的呀!”师父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见他是有多着急又无奈。 “无心!哼!这话留着跟京兆府尹说吧。” 易捕头不再理会这位师父,转身就要走。 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这老头拉住。他极为不悦,喝道:“我说李济,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犯人自己也认罪,我还给你们师徒俩好好道个别了,你这就没意思了。”易捕头说完眼睛看向老头拉住自己的手。 那个叫李济的师父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易捕头不屑冷笑道:“这就对了嘛!徒弟没了,再教一个就是了。” 看到这,吴安云大概弄清楚怎么回事了,这件事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似乎没在现场。 “且慢!” 在易捕头带着人跨出门口时,吴安云出言拦住一行人。 易捕头听到拦住自己的这清脆女声,刚想发作看到站在吴安云身边的渭海郡王时微微怔愣,然后感叹自己真倒霉,咋又遇上他? 难道妙善堂的人命官司也跟那出《卿梦记》一样,都是权贵在斗法? 果然,得罪人的活府尹才会派给自己,虽然自己看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按规矩办事,多请示再做决定总归稳妥些。 “你是何人?”易捕头脱口而出,然后看向渭海郡王,好像才刚注意到他似的:“渭海郡王也在啊!小的见过渭海郡王!” “嗯!”赵凛应了一声。然后打量着眼前之人:“易捕头这是起复了,恭喜啊!” 易捕头干笑两声:“托圣上的福,年节期间,圣上下令全城上下皆要加强戒备,府衙去年堆积的案件也要尽快查清结案,京兆府衙门缺人,便想起了我。” “原来如此!这案子本郡王也想听听怎么回事,弄清楚头尾,你这犯人待本王询问过后,你再把人带走吧!” 易捕头有些为难地看向赵凛:“郡王,这不合适吧?” 犹豫片刻,易捕头灵光一现:“郡王你虽在詹事府和礼部都有任职,可这官司是京兆府衙门的事,没有缘由,我这也不好······” 赵凛听他拉长的尾音,立马心领神会。干咳两声道:“本王最近对医理颇有兴趣,正打算跟妙善堂的东家买下这医馆,我才刚来到医馆就看到这么一幕,不弄清楚怎知这是意外还是有人冲着我来的?” 易捕头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顺着台阶下,爽利道:“如此,小人倒是要留下,再听听郡王询问人犯,没准还能发现些新线索。”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凛走进医馆内堂,扫视一圈,视线从那高高的药柜落到柜台上几副没抓好的药上面。然后道:“把这家医馆的所有人以及受害者家人都叫来。” 李济看了眼前仪态非凡的男子,想到他极有可能会是这家药馆的新东家,没准今日这事能有所转圜,转头吩咐两个打杂的伙计,让他们把人都叫来。 易捕头那边却有些为难:“死者是一对楚姓夫妻,儿子十年前到湖州做生意,至今杳无音信,大女儿出嫁后随着夫家南下做生意了。这夫妇俩的尸体还是他们儿子的好友西门善今早遣小厮去送东西时发现的。” “那这对夫妻家里可有下人?”赵凛问道。 “没有!听这对夫妻周围的邻居说,自这对夫妻的儿子到湖州做生意后,都是西门善在照顾。” “那就把西门善叫来。” “是!”易捕头,对衙役打了个手势,那衙役立马跑出门找人去。 赵凛看了一眼医馆内的众人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妙善堂的坐堂大夫李济向赵凛拱手道:“回郡王,还差陈弘一人,稍后会到。” “陈弘,可是那个在你抓药时跟你拌嘴,导致抓错药的陈弘?”赵凛望向戴着锁链的黄芪朗声问道。 黄芪似乎是恨极了陈弘这个酿成祸事却不需要负一点责任的罪魁祸首,咬牙恨道:“正是此人,此人此刻八成不是在醉仙楼就是繁花楼宿醉了。” 听到黄芪说一个医馆伙计居然能到繁花楼,醉仙楼这样的销金窝宿醉,众人都不由得皱眉。 第97章 攻其不足 听到黄芪说一个医馆伙计居然能到繁花楼,醉仙楼这样的销金窝宿醉,众人都不由得皱眉。 “你一个月给这陈弘开多少工钱?他竟能去得起醉仙楼这样的地方?且听黄芪的口气,陈弘似乎还是那的常客。” 坐堂大夫李济叹了口气:“这陈弘是侯府管家儿子的表弟,当初朱五爷把他送来医馆当学徒,给定的价是月银十两。” “才十两,这点银子连醉仙楼的一顿酒菜都吃不起,他还能经常去,这不合理。” 赵凛说完,觉得自个说的话容易让安云姐姐误会,他看向吴安云解释道:“本王也是曾经受朋友邀请,盛情难却去吃过一两次那的酒菜。” 却发现吴安云根本没在意,也没看向自己,他不由得有点失落。 “你们一个个把当日的情形说一遍,就从黄芪你开始。”吴安云指着黄芪道。 黄芪有些疑惑,眼前之人是谁?正犹豫要不要说,却听到这女子说:“我是这妙善堂的新东家,妙善堂医馆的地契早已在我手上,因是白契,不需要到官府过户。所以,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往后有事只需找我商量即可。” 医馆的人面面相觑,李济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吴安云,又看向默许的渭海郡王对黄芪道:“说吧!” 于是,从黄芪的口中得知,昨日坐堂大夫李济如约到老主顾张老板家给他父亲看诊了,而昨日坐堂的是熊竹生大夫。 那陈弘是个关系户,由侯府管家的儿子亲自送到医馆跟着李济学医的,除了李济呵斥他时,他会收敛。其他人的话,陈弘是一句也不听。若谁跟他说句重话,他不高兴能当堂跟人吵嚷,偏偏谁都拿他无可奈何。 陈弘平时最爱偷奸耍滑,前日是他在碾切药材,而昨天早上开馆不到一个时辰,黄芪就在三个药箱里发现其它的药材。 混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而且混进去的量可不少,黄芪忍无可忍便对在医馆里无所事事的陈弘说:“这三种药里混了其它药,昨日是你切的药,你把这些药拿去分清楚。” 谁知?陈弘立即暴怒,走到抓药的柜台前拍桌子大嚷:“你哪只狗眼看到这药是老子混进去的?这药馆切药的人就我一个吗?没准是上一个人切的时候混进去的,你凭啥冤枉我?” 如意料中的一样,李济不在,熊竹生大夫过来劝自然是劝不住的,而且陈弘有越吵越凶之势,医馆其它人忙过来把那三种药拿走,并新补上这三种药材,陈弘才作罢。 且这离开柜台前还特意嘱咐黄芪:“仔细着点,别把药给病人弄浑了。” 当时的黄芪只当陈弘这是在挑衅,为平息争吵也不再理会陈弘。 恰巧那楚老头这时候提着一包点心回来了,问黄芪他的伤寒药抓好了没?而另一个病人同时也来问他治疗痹病的药抓好了没? 抓好的药底下都会压着一张药方,这个季节得伤寒的人本来就很多,抓好的伤寒药在柜台前都摆了四五袋了,黄芪问过病人药方就把药分别给了这两个病人。 据黄芪回忆,那袋治疗痹病的药刚好是他跟陈弘争吵前抓好的,恐怕就是那个时候自己被气过头了才会放浑的。 而经过他们一顿争吵,排队等着抓药的人更多了,让别人等那么久,黄芪很过意不去,当时满脑子只想着快点给人抓好药。 “我是真的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药一包一包拆开确认,为什么就赶那点时间?”黄芪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本王不懂药理,这得了伤寒的人吃了治疗痹病的药会马上死,连出门求救都做不到?” 李济拱手道:“回郡王,正常人吃了治疗痹病的药是不会死的,害死那老夫妇的是熬药的时间。那对夫妇抓的本是伤寒药,伤寒药最多熬上三刻钟就能服用,而治疗痹病的药里有一味乌头,必须熬上一个时辰才能服用,否则就会中毒。” 赵凛点头,看向易捕头:“所以,那对老夫妇是中了乌头毒发身亡的吗?” 易捕头回道:“仵作的验尸单上的死因确实是中乌头毒发身亡,且我们在那对老夫妇的家里也找到了没来得及倒掉的药渣,仵作验过确有乌头毒。” 听到这,吴安云深感这对夫妇的死因设计得太巧妙了,竟找不出一丝纰漏,难怪那黄芪认罪认得那么干脆。 这次的事,棘手啊。 这时一个身穿黄色绸衣,披着织金锦缎披风的中年胖男人一身风雪地跑进来,冲向戴着锁链的黄芪就要撕打,嘴里还喊道:“我打死你个无良庸医,我打死你个杀人犯。” 而黄芪只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这胖男人撕打。 “住手!”赵凛厉声喝道。 衙役们立马上前把那胖男人拉走。 “你就是到衙门报案的人?” 胖男人看了一眼仪态非凡,不怒自威的赵凛答道:“是!” “姓名?干什么的?” “小人叫西门善,现下经营着酒楼和绸缎庄生意。” “这夫妇俩的儿子十年前去了哪,你可知?” 西门善听到这问题怔了怔,回道:“楚连贤弟自十年前在湖州回来过一封家书说他不日就会带着礼物回来跟父母一起过节,结果楚伯父和伯母等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人回来。我也派人到湖州找过,也是毫无音讯,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西门善说着手袖子抹眼角似乎真的有眼泪溢出。 “那个陈弘怎么还不来?” 吴安云有些着急,这案件到这里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了,唯一可能是内贼的陈弘可千万别是死了。 “来了,来了!” 两个衙役扶着宿醉刚醒,身体软得像滩烂泥的陈弘进来。 “有没法子让陈弘立刻清醒?”吴安云问道。 “老夫这就试试!”李济上前抓住陈弘的手给他把脉,一刻钟后,脸色不虞道:“他不是酒醉才不清醒,他是服用神龙丹过多,才会如此虚弱。” 吴安云不解:“你是说他也中毒了吗?” 李济尴尬地看了看四周,硬着头皮低声道:“那是青楼常用的壮阳药,陈弘若是再多吃一粒,此刻怕已是药石无医了。” “活该!”黄芪满脸愤怒地看着陈弘骂道。 “李大夫,你有没法子让他清醒回话,给他下一剂猛药也行。” “我这就去准备药。” 赵凛走到吴安云身边,温和说道:“安云姐姐,你别急!”然后他走到黄芪身边问道:“听你刚才所言,似乎是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什么时候放浑的药包?” 黄芪闻言,沉思半晌,而后睁大眼睛,高声道:“你是说有药包有可能是陈弘故意借着吵架放错的?” “不对。”黄芪猛得摇头,伤寒药和别的药离得远,而且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陈弘若是有所动作,哪怕我没注意到,衙役一个一个去查问那些人,他们也没有人看到陈弘除了拍台还有别的举动。” “我只问你,是否确定包药就是自己放错的?” 看着赵凛逼视自己的眼神,黄芪还是摇头:“我不确定,但柜台上的药包陈泓确实没动过。” “好!我知道了。” “你是想到什么了吗?”吴安云走到赵凛身边低声问他。 赵凛拉着吴安云到一旁,低声道:“若这是一个针对你的局,那无论黄芪是否能给人抓对药,设局人都能保证那对老夫妻一定会被药死亡。以孙贤山的老谋深算,他一定有后手。” “所以,那陈弘只是孙贤山故意安排的幌子,目的是让黄芪误以为是他自己放浑了药包。从而促成一桩人证物证俱全的人命官司。而我这个妙善堂东家最后肯定难逃连带责任,太阴险了!”吴安云咬着银牙骂道。 “算无遗策,确实像孙贤山的手笔!不过,凡事有后手这既是他的长处,也是他的不足之处,我们正好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攻其不足。” 看着赵凛说话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吴安云突然觉得,有他在真好! 第98章 审问陈弘 “既然黄芪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放浑了药,那极有可能是孙贤山留的后手起了作用。若是这样,那楚老头从拿到伤寒药到回家的这段路上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被人把药给掉包了。” 听着吴安云的分析,赵凛却说:“若是如此还好查访,就怕设局之人也想到了我们会查访楚老头回家路上的所有目击者。而选择让一高手在楚老头把药拿回家后再换掉。” “若是如此也无妨,查一下楚老头家附近昨日有无行迹可疑的人出现就好。” 吴安云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离元宵节只剩七天了,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宜在此案上耗费太多时间。 “你说的办法确实可行,不过若是以楚老头家为中心方圆十里内都要查访完的话,最快也要三五天,而且即便查到什么线索,价值也不大。我们还有更加省力的切入口。” 吴安云看着赵凛急切道:“你快说!”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官府正在办案,快走!快走!”守在门口的衙役正在把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往外轰。 那两个乞丐已经走出几步远,还三步一回头不言不语望向医馆内。 “等等!”西门善把那两个小乞丐给叫住。 然后走到他们面前,在自己身上摸索出两大块碎银子,递给这两个小乞丐。小乞丐收下银子磕磕巴巴地道谢后就走了。 于是,围在医馆大门外看热闹人纷纷赞道。 “西门善可真是人如其名啊!不仅把好友的双亲当自己高堂奉养,平时也总是乐善好施,这几年呀连城西的乞丐都很少有饿死的。” “可不是嘛!那楚自胜夫妇俩也是够可怜,儿子聪明能干,年纪轻轻就能走南闯北打理好自家的绸缎庄,偏偏这么些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幸亏有西门大善人照顾他们,奈何遇上这么个庸医,唉!” “那是!有西门大善人在,城西是没见饿死的乞丐,前天还有个醉死的,啧啧!这乞丐的日子可真不赖,有人在乞丐身边路过,闻那酒味还是罗浮春呢!” “吵吵什么?别影响衙门办案。”易捕头大嚷一声,医馆大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凛明显也听到了刚刚那些话,他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吴安云低声道:“那个买治痹病之药的病人,陈弘还有孙贤山为什么会挑中楚老头夫妇?从这三点入手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揪出幕后黑手。” 吴安云恍然大悟:“对啊!痹病是会反复发作的,那人若是长期吃药怎么会看不出吃不出药味不同?也没听说那人回来找医馆麻烦,说明这副药就是给楚家夫妇准备的。” 赵凛看着她的安云姐姐赞赏地笑了笑,然后对易捕头道:“你们衙门可有常用的画师?” 易捕头不解,看向赵凛迟疑地回道:“有!不知郡王你要画哪个?” 赵凛没有直接回答易捕头,而是看着黄芪问道:“听你刚刚所言,那个抓治痹病之药的病人是跟楚老头前后脚进门问你拿药的,那他可有再回来找过你?跟你理论药不对?” 黄芪沉思片刻随口答道:“没有,若是他回来找我,说不定就能避免这场祸事了······”说到这黄芪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表情十分迷茫又痛苦,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吧?为什么要害我?” “万事皆有可能!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听着赵凛和黄芪的对话,易捕头也品出不对味来了,忍不住腹诽:“娘的!我怎么又扯进这么权贵斗法的案子了?” 他试探着问道:“郡王可是要找画师来画那个抓治疗痹病之药的人?” “呀!易捕头不愧是多年的办案老手,一猜就中。” “不敢当,不敢当!”易捕头连连摆手,然后吩咐一个衙役去找画师。 “李师父,药熬好了!” 医馆的伙计把刚刚熬好的药端了出来,眼睛扫视馆内一圈似乎在询问,要不要给陈弘灌药? “给他灌下去,一刻钟后他若还是清醒,我再给他施针” “是!师父。” 得了吩咐,这伙计忙掰开陈弘的嘴巴把那碗热腾腾的药强行给陈弘灌了进去。 “啊!烫,烫。” 意识不清的陈泓一下子被药烫醒了,不过那伙计可没因此停下手中灌药的动作,看得出来这医馆的伙计都挺厌恶陈弘的。 自从他得知吴安云是他们妙善堂的新东家,且新东家似乎不认识陈弘,他就知道陈弘这个祸害在妙善堂要干到头了。 想到这姜二安用力地把最后的一滴药灌进陈弘嘴里,还托起他的下巴不让他把药吐出来。 “姜二安,你,你竟敢烫我。”陈弘扬手就要打向姜二安,手举到半空却无力地垂下了。 姜二安看着他这副虚脱的模样,不屑道:“汤药是热了些,可绝不会烫伤你的喉咙,瞧你现在说话不挺利索的吗?脑子也跟着烫清醒了呢!” 李济上前抓住陈弘的手,摸了摸他的脉象,然后对众人拱手:“渭海郡王,东家,易捕头,陈弘已清醒,可以审问了。” “易捕头,开始吧!” 易捕头闻言一愣,没想到赵凛居然让自己审问。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在坐堂大夫的椅子上重新坐下,两个有眼力劲的衙役把刚清醒的陈弘提溜到易捕头跟前,喝道:“跪好了,老实回话。” “叫什么来着?” 陈弘歪七扭八地跪坐在地,扫视医馆一周,看到易捕头的服饰便知他是这群衙役的头头,又想起他表哥朱五爷对他的交代,对着易捕头讪笑道:“刚刚不是有好些人叫我小人的名字吗?官差大哥也该听到了才是,而且我犯什么事了?为何要审我?” 还没等易捕头发话,一个有眼力劲的衙役便冲他吼道:“废什么话?我们捕头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陈,陈弘。” 看到这,吴安云终于理解赵凛为什么让易捕头问话了。易捕头这身狗皮,还有众多手下拥护,加上他多年对付犯人的经验,是有些官威在身上的。 若换成一身玄色锦袍的赵凛来问话,是没有这个效果的,况且那些衙役也未必会如此配合。 “是做什么的,靠什么营生来着?”易捕头居高临下地逼视陈弘。 “小人是妙善堂的学徒,靠在医馆干活为生。” “妙善堂的学徒呀!你一个月能领多少工钱来着?” 听到这个问话,陈弘也不慌,知道他们无非是想通过他找出背后之人。于是他老实回道:“小人跟妙善堂的其它两个学徒一样,每个月能领到十两的工钱。” 易捕头听后点点头:“十两啊!挺高的了。存上半年就能去一次醉仙楼了,你昨晚去的繁花楼估计这银子不止攒了半年吧?” “是啊!小人爱慕繁花楼的挽月姑娘已久,存了将近一年的工钱,昨夜才能一解相思之苦。” “胡扯!”易捕头把手里的账本往陈弘头上一砸,厉声道:“单是这个月繁花楼的头牌挽月就接待了你三次。这嫖资从哪来的?老实交代。” 陈弘被砸得有些懵,他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伤,低声道:“小人当然没有这个钱,都是我表哥请我去的,我存的钱用来给挽月买首饰了。” “你表哥谁呀?” 易捕头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衙役喝道:“老实交代,若被我们查出你撒谎,妨碍办公,扰乱视听,进了牢里有你受的。” “回捕头的话,我表哥是武安侯府朱管家的小儿子,人称朱五爷。” 陈弘谨记他表哥的交代,衙役问什么就答什么,除了承认他和表哥约定好的,看到身穿藏青色棉袍戴着斗笠的老头进门后就故意去跟正在抓药的黄芪吵架外。 第99章 对手也有人皮面具 且他答应了表哥的要求后,还担心黄芪那厮太能忍,把他的找茬显得太不合时宜,前一天切草药的时候还故意弄混了几味常用的药材,以此激起黄芪的怒火呢! 至于表哥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他向来懂事,从不多加过问。所以,他也不知道。 易捕头接下来的审问出乎意外地顺利,直到问他为何要在黄芪抓药的时候去跟他吵架? 陈弘毫不在意地说:“我就是看不惯黄芪一副假装正经的样子,我才是上头介绍来的,凭什么李济对他比对我还好?” 不管易捕头如何旁敲侧击地问,亦或是衙役如何给他施威,陈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 吴安云知道如此光明正大地审问,在此人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一个想法在她脑中诞生。 “陈弘,你自来到妙善堂就整日消极怠工,偷奸耍滑,欺压同仁,没正经上过一天工就算了,昨日竟然还故意去跟正在抓药的黄芪争吵,致使他放混药包,造成楚姓夫妇的死亡。” 听到吴安云说道“楚姓夫妇死亡”陈弘的心咻的一紧,自己竟然摊上人命官司了,难怪表哥叮嘱自己打死都不能承认是故意找黄芪吵架的。 “你这小娘子,你是谁?无凭无据为何要诬赖我?” 吴安云冷笑道:“我是妙善堂的新东家,你这种坑害同仁的伙计我是不敢再雇用了。捕头大哥,你们把陈弘也一块抓走治罪吧!” 易捕头没有立即表态,因为他得到的口供是陈弘三天两头就跟药馆里的人争吵,至于故意和无意这种事根本没有证据,即便拿了人,用不了几天也得把人给放了。 他看向渭海郡王,若是这个圣上身边的红人发话,自己拿了人回去也好跟上峰交代。 “就算你是新东家,你也不能一句话就把我往牢里送,你如何证明我是故意的?就要给我定罪。”陈弘虚弱的身体正在慢慢回力,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他记得表哥跟他说过,妙善堂早被侯爷赔给夫人了,以那位夫人的性子他迟早得滚蛋,只要他帮忙做了这件事,就答应给他一笔钱并换个好去处。 黄芪是个一根筋的,只要黄芪认罪了,他故意找黄芪争吵的事谁都没证据,只要他咬牙不认,就能挺过这关,否则······ 吴安云看向李济,黄芪等人问道:“陈弘可有经常在你们给病人抓药的时候跟你们争吵?” “没有!” “是啊!陈弘以前虽然常与我们争吵,可却极少有跟正在抓药的人因一点小事一直吵,还劝都劝不住的。” 李济也说道:“陈弘此人虽然嚣张跋扈,但到底是知道点轻重的,这也是他入馆三年都游手好闲,老夫依旧能容忍他的原因之一。” 得到妙善堂众人的回复,吴安云笑道:“如此说来,陈弘此次的行为颇为古怪,有极大的嫌疑啰。” “既如此,易捕头,本郡王建议你还是把此人带回衙门好好审问比较稳妥。” “嗯!渭海郡王提醒得是。” 易捕头大手一挥,两个机灵的衙役不顾陈弘的挣扎给他戴上锁链。 这时,一个衙役带着个花白胡子老头进来,对着易捕头道:“头,画师带来了。” 一个时辰后,吴安云拿着那张画像看了又看,得出一个结论:这张脸太普通了,自己甚至可以把他跟很多见过的人联系起来,但仔细回忆又毫无关联。 她望向赵凛,看到易捕头正在跟他拱手说“告辞”! “易捕头,本郡王提醒你一句,黄芪尚未定罪,还是按规矩将他当嫌犯对待比较好!” “渭海郡王的提醒,小人听进去了。”易捕头说完走到待命的众衙役前,大手一摆,高声道:“将嫌犯带回衙门。” 医馆内伙计正在整理一地的凌乱,吴安云正在跟李济和熊竹生两位坐堂大夫说话,她主要是想了解妙善堂的人和账目。 翻看妙善堂的账目时却意外得知,王府医去年一整年在妙善堂拿了许许多多的药材,没有的药材甚至还点名下个月要给他进货。 吴安云记得,去年武安侯府几乎很少人生病,除了孙氏,病了没几天就突然去世了。侯府的病人跟这药材的耗量远远对不上,看来孙氏的死因不久也能真相大白了。 呵呵!柳姨娘可真自信,连害婆母的原材料都从儿子的药铺里拿。哦!或许,她也深知肖若宸是个草包,没那种孝心更没有那个脑子发现此事吧!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在与武安侯府谈判时选中了这个生药铺子作为赔偿。 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正是此刻的写照吗? “咦!这人我怎么越看越没印象啊?”易青青拿着画像皱眉道。 “人皮面具这种东西,有一张就能有无数张。” 赵凛的声音很好听,吴安云向他看去:“你是说此人戴了人皮面具来买治痹病的药,那这张画像岂不是没用了?” 坐堂大夫熊竹生听了赵凛的话,眉头紧锁,似乎在担忧又像是在思考,然后听他说道:“郡王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 众人闻言都向他看去,熊竹生接着道:“我那天担心陈弘会发疯打人,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个来拿治痹病之药的人,虽看着是个老头,可体态和声音却像个年轻人。不过,当时我没太在意。” “如此,打算以此人切入调查短时间内是行不通了。” 赵凛说完,看向吴安云:“安云姐姐,趁天还没黑,我们到走吧!” “好!” “唉!夫人我们要去哪呀?”易青青蹦蹦跳跳地追上二人。 “楚姓夫妇家。” “哦!”易青青听后应了一声,又觉得郡王都没说去哪里,夫人怎么能一猜就中了呢?他们什么时候变得有默契的? 走到楚姓夫妇家时才发现他们二老竟住着一座四进四出的大宅子,这是京城,宅子虽在西市三环内,可也是寸土寸金的。 吴安云心里顿时泛起一个念头,却被易青青提前抢白:“这么大一座宅子,难道楚姓夫妇是因别人谋财害命而死的?” 作为案发现场,楚宅的大门自是贴了封条挂了锁的,三人绕着楚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处比较低矮围墙。 赵凛一跃而上墙头,望向墙内剑眉微蹙,阻止了正要跳上来的易青青:“别上来了,这里面是池塘。” 赵凛站在墙上张望了好一会才跳下,轻声道:“我们从南边的墙翻进去。” 楚宅南墙下,易青青早已轻松翻进去,吴安云望着高墙正犯难,赵凛向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楚宅是一定要看的,设局之人短时间内一定无法磨灭所有痕迹。” 吴安云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赵凛修长而有力的手,赵凛狡黠一笑,抽回手,抱住吴安云的腰,纵身一跳,脚在墙上借力蹬几下就跃上墙头,再往下一跳 ,两人都安稳落地。 “夫人,我们这宅子那么大,我们该从哪开始查看?”易青青轻声问道。 不等吴安云开口,就听赵凛轻声道:“书房,楚姓夫妇俩生前住的院子还有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住过的院子。” “那我们三个分开查看还是······” “一起吧!” 楚宅书房里,亮起了微弱的烛光,赵凛坐于书案前一封接着一封翻看外界与楚姓夫妇的来信。 大约半个时辰后,赵凛再次拿起那几封陈旧泛黄的信看过一遍,缓缓开口:“楚姓夫妇俩的死一定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有关,而且极有可能是知道了害死他们儿子的凶手是谁,才会被双双毒死。” 第100章 案中案 吴安云知道赵凛素来敏锐,自小长于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看事定比常人更快切入要害。 听了赵凛的话,她也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从湖州那边来信的规律来看,有两封来信被人拿走了。据易捕头询问楚自胜夫妇亲邻的口供得知,他们除了西门善和徐常女之外很少与人来往,这拿走信件之人八成是熟人,也是设局毒杀楚自胜夫妇的凶手。” 赵凛听后轻轻点了点头,补充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人也是害死楚自胜夫妇儿子楚连的凶手。” 易青青挠挠头,视线在赵凛和吴安云身上游离,不解地问道:“我怎么看不懂?还有夫人不是怀疑这是孙贤山设局报复咱们的吗?怎么凶手又成了西门善或者徐成女?” “我们到楚自胜夫妇俩住的院子看看吧!边走边跟你解释。”吴安云说着就往书房外走。 “好!” 从楚自胜夫妇的这些信件内容知道,他们的儿子楚连最后一次出远门是到湖州收购一批生丝,这批生丝由他的老仆先送回京城的织造坊,而他自己为了给家人寻找回京后的中秋节礼物,在湖州多停留了半月。 在他把东西全都收集好了之后,又给二老来信,说他偶遇故友,打算寻一商队,带着近四箱子的礼物跟着商队回京,从此就再无音讯了。 这期间楚姓夫妇一直发动亲朋好友打探儿子的消息,半年后,楚老头收到收到湖州一个姓唐的典史来信,说楚连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洪渡码头,有人看到他在那送别好友。 同时也确定楚连信上说的回家时间里。所有从湖州出发或者路过湖州往京城方向的商队,没有一支是跟楚连同行的。 楚连就这样连人带货都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大概三四年后,楚老头许是认为儿子不是失踪而是早已被人害死了,跟这个唐典史的通信就变成了,让他帮忙留意右小腿有骨折后愈合痕迹,以及右手中指第一节指骨偏大的年轻男性的尸骨。 中间几年每年都只有一封来信,内容一概是无发现愿君安好。 直到今年,湖州发生涝灾,牛坪河下游两个泡烂的箱子被冲上岸,箱子里装了石头和一些像是楚连信中提到过的礼物,这世间才重现楚连的踪迹。 可涝灾之后的地区又出现瘟疫,官府还有大量的灾后重建工作要做,此事便被暂搁一旁了,信中还劝楚老头千万不要来,年纪大了染上瘟疫定凶多吉少。 之后每两个月唐典史都会给楚老头来信一次,更是找到了楚连当年在洪渡码头送别的好友,几经调查这几人都没有嫌疑,却发现楚连当年在湖州除了他们似乎还有一个叫“阿良”的好友,且楚连对此人颇为照顾。 这是最后一封信的内容,落款日期是去年八月。故而,吴安云才会猜测有两封信被凶手拿走了。 而赵凛也因此猜测楚姓夫妇定是查到了儿子被害真相,才被害死楚连的凶手双双毒死。 “原来如此,那这要是熟人作案的话,嫌疑最大的就是西门善了,十年前楚连失踪,失踪一年后,这西门善从南诏国行商回来就发了财。这······” 易青青还在感叹人心难测,就听吴安云说:“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易青青好奇问道。 “楚家夫妇为出远门准备的东西。” 吴安云微微停顿又道:“虽然从信件的内容来看,也可以解释为他们久久等不到湖州的来信,心里惦念故而打算要亲自去湖州一趟。可是······” “可是楚家的族老会更希望他们的死是妙善堂伙计造成的,案子一结族中就会收回这楚宅,还会跟你这个妙善堂东家要笔赔偿。这些真相既然亲属不在意,衙门那边也就不会再查下去了。” 赵凛沉声说完,看向有些疲倦的吴安云,柔声道:“我们再去楚连生前住过的院子看看吧!没准能弄清楚这个“阿良”是何方神圣?” 半个时辰后,易青青在楚府南墙外轻声叹道:“这楚连院中除了一幅女子画像,啥线索都没了。” 此刻,黑夜已经完全笼罩大地,冬夜人民歇息得比较早,三人走在这条静悄悄的巷子里,还能听到他人均匀的呼噜声。 “我先送你们放回去吧!陈弘和西门善那边我会派人留意的,” 赵凛边说边把披风脱下,温柔地给吴安云披上。许是披风加身一刹那感受到了上面残留的体温,一日的疲倦都抚平了不少,吴安云没有扭捏推辞。而是大方地说了声:“谢谢!” “夫人,夫人,可算找到你们了!” 易德虎驾着一辆新马车跑过来,依兰和红袖同时撩开车帘,笑道:“夫人,我们把沙沙要回来了。” 沙沙是吴安云陪嫁的马,当初从武安侯爷走得急,没能把它带上,后来与肖若宸和离后事情接连不断发生,且她也不愿再踏足侯府,沙沙就这样被暂留在了武安侯府里。 吴安云伸手摸了摸沙沙的马脖子,高兴地问道:“你们怎么要回来的?可真能干!” “我们跟夫人分开后去了姝色浓找果儿,没想到得福居然也在。就叫他马上回侯府给牢里的肖若宸送衣物吃食,定要用沙沙和这辆马车,在大街上我们就假装跟他理论,把他轰下车要回夫人的陪嫁。” “沙沙这么好马可不能便宜了武安侯府,夫人你是不知道,为了把戏做得逼真一点,得福可是提着食盒抱着衣物跌跌撞撞跑到京兆府牢里给肖若宸送东西,顺便诉委屈的呢!哈哈哈!” 两个姑娘的笑声可真是又甜美又清脆。 吴安云心情好了不少,看着赵凛笑道:“走吧!这次我一定把你送到家门口。” 翌日清晨,竹竿巷的小院外围了老老少少将近二十人,他们经过一番商量后,决定先声夺人粗鲁地拍响院子的大门。 嘴里不住嚷嚷:“吴安云,你妙善堂的庸医害死我楚家族亲,快滚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来了,谁呀?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 开门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两人四目相对,瞬间都傻眼了。镖师是被门前堵着的一大群人吓懵了,而楚家族人则是被眼前的大汉惊到了。 不是说那吴安云是被武安侯府休弃的妇人吗?怎么家里有个大汉,难道是被发现有奸夫才被休了的?这些人打量大汉的眼神多了份意味不明的暧昧和鄙夷。 “你们找谁啊?”那镖师回过神大声问道。 “我们找吴安云,她的妙善堂害死了我们族人,你把她叫出来给我们个交代。”为首的楚姓族人高声喊道。 “什么有安云吴安云的,我这院子只有师兄师弟没你们要找的人,你们没搞清楚就来扰人好梦,真烦人!” 说完,他用力把大门关上,带起的风扇了楚姓族人满脸。然后赶紧翻墙跨进吴安云主仆住的院子,将此事告知。 第101章 这吃绝户的嘴脸,绝了! “这案子官府还没开始审理呢,他们居然就有脸来变相要钱了?” 红袖听到周远山说楚姓族人上门讨说法找错门的事,气呼呼地骂道。 “夫人,外面来了好多人说要找你,我娘快拦不住了!”阿念戴着围裙匆匆赶进来禀道。 “我知道了,把他们先请到客厅坐着。” “夫人,那些人怕是来者不善,要不我去把易家兄弟还有长康哥叫来,免得他们看你是个女人就觉得好欺负。”依兰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吴安云思索片刻:“去吧,待会你和红袖也跟着我出去会会他们。”然后她看向周远山:“在我送走他们之前你不要出去,就在这待着。” “是!” 周远山应得十分干脆,他做镖师的那些年走南闯北,见闻颇丰,开门时楚姓族人那眼神他也注意到了。对这种瓜田李下,容易让有心人误会嚼舌根的事,他向来知道避讳。 茶厅内,楚姓族人喝过茶后,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这间茶室,以这些中规中矩的家具和摆件对主人的财力进行估量 。 一个坐于右侧第二把椅子,目露精光的中年男人拈着他的八字胡须靠近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低声说道:“族长,这家人真有传闻中那么富有吗?你看这些家具跟武安侯府比那叫一个寒酸。” 站在族长身后的一个老头耳力极好,把八字胡子刚刚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向八字胡不满道:“我婆娘的消息那还能有假?东市那边最受贵族小姐们欢迎的胭脂铺子也是这吴安云开的,前段时间有人到姝色浓抓奸砸了她一百多盒胭脂,竟值一万多两银子。且听说她和武安侯和离前,武安侯府还赔偿了她一大笔银子呢!” “就是!楚四说的事我们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假不了。现在她的妙善堂毒死了我们的族亲,向她要十万两银子的赔偿没准还要少了呢?”坐在族长对面的褐色绸衣男子大声附和。 褐衣男子的话音刚落,大厅内就炸开了锅,纷纷向族长进言要求增加向吴安云索赔的银子数目。 不少人一想到银子到手后,又能多纳一房妾室或者能成为醉仙楼和繁华楼的常客,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 而躲在大厅隔壁房间里听了许久的吴安云,眸子里全是寒芒。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吴安云的声音刚响起,红袖依兰一左一右为她开门,待吴安云走进茶厅,红袖与依兰才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而令楚姓族人诧异的是这两个丫鬟身后还跟着三个护卫打扮手执刀剑的年轻男子。 那楚族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微怔片刻后立即回神,他虽年迈却身体康健,一双眼睛亮如火炬看向吴安云平静道:“你既出来了,想必也知道我们的来意,你妙善堂害死我们族人的事,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吴安云在主位坐稳后才缓缓开口道:“我的丫鬟只跟我说你们是楚姓族人,不知你们与前日死去的楚自胜夫妇是什么关系?” 楚姓族人对吴安云这种不答反问的态度极为不满,有个暴脾气瞪着吴安云高声道:“我们自然都是楚自胜的堂叔堂哥堂弟,你的生药铺子害死了楚自胜夫妇,我们来讨公道,族长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废话,否则······” “否则怎样?”易德虎做出一个要拔刀的动作,怒目圆睁瞪向此人。 吴安云轻笑一声,对易德虎摆摆手,然后看向正要爆发的楚姓族人大声道:“我大概能猜到你们的来意,可是来人的身份是真是假,与死去的楚自胜夫妇关系亲疏远近你们都不肯告知,这谈话还如何谈下去?” 楚族长听后不满地看向刚刚出言不善的楚姓族人,轻声喝道:“你个兔崽子,这种场合轮得到你说话吗?”然后他对自己以及在场的其它楚姓族人做了简单的介绍。 吴安云听后“哦”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你们都不是楚自胜夫妇的直系亲属了。” 看着这群人瞬间尴尬的脸色,吴安云又道:“我听闻楚自胜的儿子十年前失踪了,可他们还有个大女儿活得好好的,跟我谈赔偿金这事论理她须得在场吧!不然,你们拿了一笔钱,将来楚自胜的女儿又来找我要赔偿,那我岂不成了冤大头?” “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赞同后楚族长看向吴安云道:“楚荷虽是楚自胜的女儿,可她早已出嫁,按族规出嫁女无权再干涉娘家的事。所以,楚自胜夫妇的事由我们族人出面洽谈合情合理,你大可放心,不会发生你预想的事。” “楚族长此言差矣!据衙门那边的消息,楚荷膝下有三子一女,曾在与楚自胜的来信件中提到过要把二儿子改成楚姓,以慰藉二老膝下寒凉孤寂。从来信的内容看楚自胜夫妇似乎也是答应了的,还约定好今年清明时就开祠堂禀告祖宗这事。” 吴安云根据昨晚所见信上的内容反击楚族长,再看向楚姓族人或失望或不可置信或面面相觑小声交谈的动作,心底一阵鄙夷。 人家楚自胜的女儿还有即将改姓楚的外孙还没回来呢!你们这些人就想着先把赔偿金拿到手,下一步八成是要收回房子了。这吃绝户的嘴脸,绝了! 为首的楚族长把拐杖对地板重重一敲,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如炬的眼睛看向眼前这个看似美丽柔和的女子:“即便你说的事是真的,这认宗礼还没行,那他便不算楚家人,楚自胜夫妇的事还是归我们管。你再多推脱词都没用。” 听到族长这么说,楚姓族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盼望着族长快点说赔偿的事。 “楚自胜夫妇之死虽非你造成的,但你是妙善堂的东家此事就与你脱不了关系,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当然,我们也不会要你的命,你出笔钱处理楚自胜夫妇俩的身后事,并安抚我们的丧亲之痛即可。” 看着楚族长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吴安云冷声问道:“不知你们想要我赔偿多少银子呢?” 楚族长捋了捋胡子,坚定道:“二十万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否则,我们楚姓族人绝不罢休。” “哈哈!你们胃口太大了。” 吴安云快要被楚姓族人贪婪的嘴脸给气笑了! 第102章 这钱让他们找渣男要去 “况且这官司京兆府还没判呢?楚自胜的女儿和孙子也都没回来。该赔多少,还是等官府来判吧!大不了妙善堂不开了,我这院子也卖了。” 吴安云微顿,看向楚姓族人又道:“不过,此事若闹的得太难堪的话,今年的春闱,你们楚姓族人不知有没有要下场科考的?你们吃绝户还要天价赔偿金的行为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声誉,让楚姓子弟从此无缘科场就难说了。” “你竟然拿族里的读书苗子来威胁我们,你铺子的伙计害死了人,你就想一分都不出不成?” 褐色绸衣的男子闻言立即大火,他家儿子可是族里数一数二的读书苗子,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至今还在为今年的春闱悬梁苦读。 吴安云看向褐衣男子淡淡道:“我又没说不赔钱,此事出在我的铺子,为表歉意我是一定会拿出一笔钱给楚自胜的亲人作为赔偿的。只是,就算把我所有的产业都卖了也不值二十万两,这钱,我实在赔不起。” 楚姓族人闻言又开始窃窃私语,不少人也觉得二十万两这个数字太高了,哪怕是很多当朝勋贵和官员都不一定能拿得出来,更何况是一个和离之妇。且把她逼急了,两败俱伤可不值得。 经过一番商量后,为首的楚族长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这样吧!我们退一步,你赔偿十万两银子就好。” 吴安云听了嗤笑一声道:“据我所知,京兆府这些年判过的大夫过失杀人案,医馆赔给死者家属的钱就没有超过五万两银子的。而且当年被对手投毒的聚味楼老板金万塘,最后官府判决赔给几个死者家属的钱一共也就三万多两银子。” “你们是看我一介弱女子就想着狮子大开口吗?”最后这一句话分量极重,把楚姓族人的遮羞布都拉了下来。 不过,有些人是没有廉耻的,非但没觉得难堪还得意地反问吴安云:“你都说了那是官府判决才有的价,你一介妇人难道想被我们告上公堂,抛头露面被夫家娘家都嫌弃?” “哼!” 吴安云把茶杯往案上一扔,冷笑道:“原来你们是看我无依无靠才敢如此欺负,漫天要价。不过你也不打听打听,若是大晟允许女子休夫的话,我吴安云那日在公堂上就不会只是当堂和离了,而是会当堂休夫!” “还有,按大晟律法除非楚自胜的亲儿女,养子嗣子都死绝了。否则,你们可没资格处置楚自胜留下的遗产,更没有资格到官府告我索要赔偿,不信的话,咱们到时候再到公堂让京兆府尹评评理。” 红袖和依兰听了夫人这段弹压楚姓族人的话,脸上也跟着露出尽管放马过来,老子不怕的表情。 楚姓族人没想到眼前这个看着清瘦娴静的女子竟然如此难骗,貌似还懂律法,这是遇到个难啃的硬骨头了。不过她刚刚也说了,她愿意拿出一笔银子作为赔偿的,那就再少要一点呗,有总比没有强。 经过一番商量,楚族长咳嗽两声,高声道:“看你是个女子,且十万两确实也不是小数目,我们也不为难你,我们再退一步,五万两!” 没等吴安云开口,楚族长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五万两,这个数我们是不会再退步了。不然,楚姓族人就算告到御前也要帮楚自胜夫妇讨回公道。” 说得可真冠冕堂皇,你们一再退步不就是怕楚自胜夫妇的女儿从南方赶回来后,这楚自胜夫妇留下的遗产和赔偿金你们就无法全都吞了吗? 吴安云心里冷笑,面上却假作思索,半晌才开口:“五万两我倒是能接受,不过,楚自胜夫妇毕竟是有亲儿女的。若你们从我这拿了钱后不承认,或者一分都不肯给人家的儿女,那我这笔钱便白花了,若楚荷再把我告上公堂,那我岂不是蠢死了?” “我说了,你所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们那么多人都可以保证,你不必担心。”楚族长面色不虞地重复之前的话。 吴安云冷漠道:“就你们连等人家女儿回来再谈赔偿都等不及的样子,拿什么跟我保证?况且口说无凭据。还是请你们写个收据,并注明会将所得的一半银子交与楚自胜的女儿楚荷。” 看着犹豫的楚姓族人,吴安云语气坚定:“我所提的要求你们若做不到,那便等楚荷带着她本要改姓的二儿子回来后再来跟我谈吧,哪怕是打官司我也认了。” 那八字胡靠近楚族长身边低声道:“要不答应她吧!这种敢和离的女人一半都不怕别人的指指点点,且性格都很倔。僵持着对咱们没好处,再说两万五千两也不少了。而且······” 八字胡的话没有说下去,族长自也能领会,钱到手之后要给多少楚荷这个出嫁女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既然你不放心,行!我们就给你写一个收据。” 一刻钟后,吴安云拿着那张按满楚姓族人指纹的收据翻看,然后对红袖道:“拿出来吧!” 楚姓族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红袖身上,猜想这个叫红袖的丫头该会从袖子里掏出五万两的银票吧! 谁知?掏出来的竟是一张欠条。 吴安云接过那张欠条,对着正要发怒的楚姓众人道:“去年,我被武安侯的爱妾害得差点一死两命,后来命虽保住了,可身体却极差只能用无数珍贵药材养着。我的娘家上门为我讨说法,武安侯不得已答应赔我一笔医药费,可他当时也没那么多钱,只写了欠条说好每月还我一千两。” 说到这,吴安云露出些许伤心之状:“妙善堂就是他赔偿给我的产业,我拿到地契尚不足一月,这欠条上的五万两银子他可是一分都没还我。我如今因吃药把钱都吃没了,只能用这欠条给你们当赔偿了。” 听了吴安云的话,楚姓族人大都崩不住了,说了半天答应的银子居然变成了武安侯爷的欠条,那是坚决不能答应。 看着这群“义愤填膺”理所当然吃绝户的人,吴安云不客气道:“你们想要现银或者银票我是一分都没有。不过武安侯府和武安侯的外公孙太傅肯定有钱,因我是一介弱女子武安侯才敢赖账,你们若是怕得罪权贵就只能跟我一样忍气吞声了。” 楚姓族人中有些人是听过武安侯与吴安云恩怨的,他们也知道武安侯哪怕有个三朝帝师的外公在却仍被眼前的女子送进了牢里,且听闻那孙太傅也因前朝冤案被皇帝禁足了。 那么,是否说明这武安侯府已经没落,且孙太傅作为帝师该是最重视清誉的,总不会乐意担个欠钱不还的名声吧? 这伙人七嘴八舌地商议,楚族长一开始很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那张欠条。 与楚家族人的赔偿金谈判终于结束,孙贤山肯定怎么都想不到,他以楚自胜夫妇两条人命做局,想让吴安云被官司和贪婪的楚姓族人纠缠,最后被楚家族人上门讨债的竟是他自己吧? “哈哈哈!”想到这吴安云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贤山为肖若宸出气用楚自胜夫妇两条性命来做局,楚姓族人去找肖若宸和孙贤山要赔偿金,那才算是冤有头债有主,找对人了! 第103章 破案(一) 送走楚姓族人后,吴安云吩咐周远山周远清这两个镖师去暗中盯着西门善的一举一动后,便带着人出门去找徐常女了。 她想试试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能指控孙贤山才是整个案子背后的操控者的证据? 几经寻访,终于见到了徐常女,并从楚自胜夫妇的邻居口中得知这徐长女原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楚连的未婚妻,当年两家还商定等楚连从湖州回来后就开始筹备他们的婚礼,婚期定在那年年底。 徐长女二十七八的年纪,因楚连失踪婚事一直被耽搁,她钟情于楚连也不肯退婚改嫁他人。与家人大闹一场后搬出徐家投靠她寡居多年的姑姑,至今仍在她姑父留下的鸿鹄书院做女先生。 也不知是否是因没有家庭繁琐事情所累的缘故,徐常女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跟楚连院中的画像十分相似。 “什么?楚伯伯和楚伯母死了?” 徐常女显然是刚知道这事,有些难以相信地看向吴安云。 “是的!我下面要跟你说的事情,可能会令你更加难以接受,但事关楚自胜夫妇被害原因以及楚连失踪的真相。我希望你能撑住,好好听我说完。” 徐常女打量吴安云许久,才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姑且听听!” 显然,徐常女并不相信眼前的陌生女子,但有关她失踪多年的未婚夫的事,她又想听听。 接下来的两刻钟里,吴安云把昨日妙善堂所发生的事,还有她在楚自胜夫妇家中所查到的内容进行的推断,以及今天早上楚姓族人从她这里拿了五万两赔偿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她看着从质疑到震惊再转为伤心的徐常女问道:\"唐典史信中的 “阿良”是谁,你可知晓?” “我不知道!”徐长女摇摇头,她沉思许久才悠悠道:“若真如你所言,楚伯伯和楚伯母是被用来对付你的棋子,那与楚家并无往来的设局之人是如何知道楚连被害的事的?” 对上徐常女怀疑的目光,吴安云平静道:“京中权贵大都耳聪目明,总有些人喜欢有意或无意地收集别人的秘密,平时引而不发,需要某个人为他办事的时候,这些秘密便可作为交换让人听话。” 徐常女听后喘着粗气,又是气愤又是伤怀,眼泪终是夺眶而出,差点站不稳。吴安云赶忙将她扶稳,却被徐常女一把推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权贵斗法却害惨了楚伯伯他们。” 吴安云刚想要辩解,却听到徐常女放声大哭,只能先守在一旁,待他情绪平稳后再说话。 小半个时辰后,已经止住哭声,只红着眼睛哽咽的许常女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声音沙哑道:“阿良就是阿善。” 吴安云当然想到了她说的西门善可能就是阿善,便问:“楚脸称呼西门善为阿良吗?” “不是,楚连有个习惯,给人取外号时会用名字最后一个字组词,他给我取的外号是女娇娥,偶尔会管我叫阿娥,西门善,组词善良,那叫他阿良再正常不过了。” “原来如此,凶手基本能确认了,谢谢你!”吴安云看着徐常女发自内心地道谢。 想了想她又道:“徐姑娘,楚连和楚自胜夫妇的案子不出三日就能真相大白了,希望你先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免得打草惊蛇。” “好!”徐常女应得很干脆。 黄昏时分的竹竿巷小院里吴安云正坐于大厅主位听知味坊掌柜的汇报。 “今日有一妇人早上来店里买了一盒糕点,下午她一大家人便抱着呼吸困难,面上还起红疹子的女童来闹,一口咬定是我们店的糕点有毒,索要高价赔偿。我让伙计去请大夫也被拦着,幸亏当时我们店的老主顾黄大夫路过,给女童诊治并说明孩子是对花生过敏,推测是吃了花生馅料的糕点才会这样,而非中毒。” 吴安云看到知味坊掌柜脸上的抓痕,便知道那一家人有多胡搅蛮缠,只能安慰几句,然后建议他在店里贴个食物相克对照表以此提醒顾客,同时委婉地表示卖家的责任已尽。 看来,楚姓族人在自己这里拿到五万两银子的事传开后,还真是给了不少想不劳而获的人做了个坏榜样。 楚自胜夫妇之死的案子不能再拖了,明日就来场奇袭吧。 翌日清晨,一个陌生老头敲开了竹竿巷院子的大门。仔细看那张脸正是当日到妙善堂买治痹病之药之人。 “像!真是太像了!” 易青青拿着画像跟眼前之人比对,发出一连串的赞叹。 吴安云看着站在院中的人,认真问道:“你们今日各自的任务都记住了吗?” “放心吧!夫人,这点小事我们一定会办好的。” 得到众人肯定的回答后,吴安云满意地点头。 半个时辰后西市僻静的街道上,西门善遭遇暗杀,不过他向来机警在与歹徒的搏斗中一把扯下他蒙面的面巾,还侥幸逃到人多的大街,那歹徒有所顾忌,犹豫片刻便跑了。 西门善坐在一客流量很多的面摊上,喘着粗气,后怕地喃喃自语:“是他,他们竟要杀我?” 西门善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背后那张桌子坐着的两人分别是易德虎和周远山。这两人是吴安云的护卫,定然是跟随吴安云住在东市,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跑到西市来吃早餐的。 西门善越想越后怕,他决定改道去绸缎庄,那里可是藏着他一大笔银子,把银子取了再带着家人逃命去吧!至于大满酒楼账上的银子若来得及也返回来全取了。 半个时辰后,西门善背着装满金银珠宝和银票地契的大包袱往大满酒楼的方向匆匆赶去,却被人叫住了。 “西门大善人!西门大善人,等等我。” 西门善回头,认清来人正是自己邻居家的吴朋。胖乎乎的手攥了攥包袱向吴朋问道:“你小子大早上的,找我何事?” 吴朋喘着粗气道:“你,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你儿子受了惊吓,一直哭闹要爹爹呢!” “什么?”西门善慌忙往家的方向跑,他肥胖的身体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的,背上的包裹极重又大大地拖慢了他的速度。 他家的房子那可是几年前新建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雪绝无可能压塌,那人这是要连他家人也不放过啊。 回到家,西门善却看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妙善堂的东家带着丫环护卫在等他。 他正想跟人打招呼,却听到对方喊自己“阿良”,自楚连去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喊自己了,他当下就怔住了。 吴安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冷道:“让唐典史来京一趟的书信已送出,最多一个月,唐典史就能带着人证抵达京城了。” 西门善顿时感觉自己四肢无力,肩上的包裹也滑落下来,发出的“铛铛”声引来了房子里面的人的注意。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冲他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喊:“爹爹!你回来了,爹爹!” 他蹲下身子温和地安抚儿子:“嗯!爹爹回来看看铜哥,铜哥刚刚可是被吓到了?” 那小男孩皱着小脸,然后笑着对西门善大声道:“铜哥是男子汉,铜哥不怕。” “哈哈哈!铜哥真是爹爹的乖儿子。” 西门庆让妻子带儿子和那个包裹退下之后,才开始与吴安云虚与委蛇。什么阿良唐典史他统统都表示自己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吴安云冷笑道:“在唐典史带着人证抵京前,我不会让你离京的,而且我相信除了我之外还有其它人也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京都的。”说完,她看向那几间被大雪“压塌”了的房子,问道:“我猜测那人是不想让你们一家子活着离开京都,对吗?” 西门善皱眉,假装镇定怒道:“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还有我们一家都是自由身,要去哪你凭什么不让?” “行!你尽管试试。” 西门善看着吴安云带着人走远后,立马冲回后院吩咐老婆赶紧收拾金银细软。 他还真不信他会走不了,且就算真的走不了,他也得试过才甘心。 第104章 破案(二) 将近午时,西门善驾着马车驶出城门,一路畅通无阻,他的心情越发轻松,还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可是,当马车驶出京城二十里路时,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四周景象荒凉无比,入目皆是白蒙蒙的一片,他的心开始打鼓了。 大雪天,杀人的好时候。他早上遇到的杀手此刻正带着三个同伴骑着快马举着大刀朝他的马车冲了过来。 西门善猛地挥鞭,马车却侧翻了,眼看杀手的大刀就要砍向他儿子时,西门善下意识挡在孩子前面。意料之中的刀却没有砍下来,没错!是吴安云带着人来救他了。 几番打斗下来,吴安云的人很快占了上风,西门善躲在一旁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却听到吴安云吩咐手下:“刀下留人!让他们走。”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面对西门善的质问,吴安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今天所有的杀手都是自己人扮演的,就连你家房子被雪压塌也是他们搞的,目的就是要制造孙贤山欲杀人灭口的假象,我哪能真的杀自己人呢? “笑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西门善被这话噎住了,半晌后,他竟拾起地上的包裹往吴安云脚边一扔:“你帮我把那几个杀手杀了,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你吗?为谋财快把楚家人杀绝了。再说了,我若图财,等那几个杀手把你们都杀了,我再赶跑他们,你所有的钱财不都是我的了吗?而且,我的手还干干净净的。” 西门善闻言惊恐地看着吴安云:“你到底想干什么?救了我们却不肯帮到底,不是做好事也不图财,你图什么?” 吴安云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大声反问道:“你们说,那几个杀手是不是还躲在这附近,没走远呢?” “娘,我怕!” 西门善回头心疼地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咬咬牙,对吴安云道:“只要你能把我们一家人安全护送出京,我所有的钱财都归你,而且,我还会告诉你妙善堂大夫抓错药的真相。” “哦!学会看清形势了。”吴安云嗤笑道:“不过不管是妙善堂的案子还是楚自胜夫妇之死,我早已查的七七八八了,你只告诉我真相,有何用?” “那你······” “我要你到京兆府状告利用你后又派杀手杀你之人,并自揭罪行,还原楚自胜一家三口被害真相。”吴安云一字一句说完,语气坚决,不带一丝商量的意味。 “绝无可能,你让我这么做等于让我去送死。” 听到西门善的拒绝,吴安云也不恼,反问道:“难道你不该死吗?你连害楚家三条人命,此生还想可以富贵又长命?你十年前对好友楚连谋财害命之时,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了。” 看着脸色煞白的西门善,吴安云继续冷冷道:“只不过今日你若按我说的做,能保下你的妻儿性命,你若继续执迷不悟,那你们一家三口在荒郊野外被杀,刚好给楚家三人偿命了。” 吴安云扫视了一遍这白茫茫的大地,转而对西门善一家笑道:“你若想妻儿能活命,就跟我们走!”说完,吴安云带着人转身就要走。 才刚上马,就被西门善跑来拉住缰绳,质疑道:“我能很容易做到你说的事,可你一介女流如何能保我妻儿无恙?” “你现在能好好地站在这跟我说话,难道跟我毫无关系?况且,你把那人告上公堂,你的家人也不宜留在京城了,护送她们平安离京这种小事,你认为我做不到?” 吴安云看着犹豫不决的西门善,又补充道:“当然了,等你的妻儿走得够远了,孙贤山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之时,我会让她们给你写信报平安的。” 西门善听到孙贤山三个字时,脸上错愕的表情太生动了,脱口而出:“孙老太傅竟也与此事有关?” 吴安云不屑道:“用救人的药意外杀人,这种一箭双雕的主意,岂是什么人都能想得出来的?” “怪不得,他们竟然能查到楚连失踪的事,还故意让楚家二老知道真相,逼我不得不杀人,还给我出了这个高明的主意。可到头来,他们的手仍是干干净净的。” 西门善说完,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这一日下午,京城的大街小巷酒肆茶楼里都在热议武安侯府教唆西门善杀人案。 “嘿!你听说了吗?前几日的妙善堂抓错药毒死一对老夫妻的案子,今日反转了!还爆出这对老夫妻那失踪多年的儿子,当年竟是被好友谋财害命,身上绑着两个装满石头的大箱子沉入湖底而死的。”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那西门善在西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被许多人喊做西门大善人,谁知竟是这么歹毒的人物?” “可不是嘛!他害怕楚自胜夫妇真到湖州找到证据之后告他谋财害命,半夜爬到楚府在二老睡着时把窗户打开,让二老都得了风寒,再让那个买了治痹病药的人跟楚老头撞上,趁机换了药。搞得妙善堂抓药的伙计都以为是自己错害了两条人命。这心机太深了。” “这么精明的主意哪是他一个商人能想出来的?西门善自己也在公堂上招了,说是武安侯府管家的小儿子朱五给他出的主意,还让他表弟陈弘故意在黄芪抓药的时候找他吵架,让大家都以为是妙善堂过失才毒死了楚家二老。这些侯门勋贵呀,手段真腌臜。” “据说这妙善堂是武安侯前妻的,武安侯府绕这么个大弯子整人,可见心里是有很大的怨气呐!不过用救人的药过失杀人,这么高明的法子真的是朱五想出来的吗?会不会跟孙老太傅······” “唉!老弟,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来,喝酒,喝酒!” 与此同时,竹竿巷小院也是一派的祥和热闹,因为邵妈妈从老家回来了。她给众人分发过带回的土特产之后,正坐在小凳子上听几个丫头七嘴八舌地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直到她听完今日发生的事,成功设局让西门善到衙门状告朱五买凶杀人,不由得感叹她一手带大的女孩长大了,而且越来越厉害了。 大伙最开心的时候,桂嬷嬷的女儿添兰来了,还给吴安云带来了两个让她更加高兴的消息。 一是今天早上楚姓族人拿着那张五万两的欠条到武安侯府要钱,被肖若芸赶出去了,并放言这是肖若宸写的借条,让他们到京兆府大牢里找他要去。 结果,这十几人真的到牢里找肖若宸要钱去了,吵嚷之时肖若宸口出恶言被几个急脾气的人隔着牢门打了一顿。这真是个好消息! 二是孙贤山知道西门善状告朱五买凶杀人的事后,被当场气吐血了。 肖若芸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太傅府看望,添兰这才有机会跑出来传递消息。 “哈哈哈,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两个案子水落石出,告慰三位死者的在天之灵,还了妙善堂清白,无辜之人被无罪释放,幕后黑手气吐血,真凶不久也将伏法。”吴安云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第105章 注定死在女人手里 三日后,平静的竹竿巷小院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姐姐安好!挽月这厢有礼了。”挽月朝吴安云款款下拜。 因为那张跟柳姨娘有七分相似的脸,以红袖为首的几个丫头都不怎么待见挽月。 吴安云待她喝过茶水才开口问道:“我记得你从前就是喜欢安静,不喜出门交际的性子,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挽月听她提到从前,有些伤感道:“难为安云姐姐还记得我从前的样子。不过,我那时不是不喜欢与人交际,而是怕自己身份低微入不了贵女们的眼会自取其辱,加之我那嫡姐柳琴卿在她的小姐妹面前不知说了多少诋毁我的话?” 她轻轻地叹气,看向吴安云笑道:“那会也就安云姐姐没信她的鬼话,待我亲厚些,不然,整场宴会下来都没人肯跟我说一句话的。” “唉!”吴安云叹了口气道:“刘家繁荣富足的时候,你没沾过什么光,被抄家的时候,你反倒成了最遭罪的一个。看到你如今的处境,说实话我感到很惋惜。” “姐姐!我就知道你当年对我的善意不全是假的,总有几分真心在的。”挽月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泪止不住流下来。 吴安云见状也有些不忍,想起她备受嫡姐欺凌的童年,还有她那个因认出刘家兄弟而被刘书卿推下河溺死的四姨娘。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与我听,我虽能力有限,但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 挽月闻言赶紧抹掉眼泪:“安云姐姐,我听闻你昨日到大理寺为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提供线索,可是真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吴安云皱眉道。 “姐姐你还记得我的生母霍姨娘吧?她死得很突然,她那日见过的人,我都查了个遍。最近才查到那几个跟承晋王府失踪案有关的通缉犯,曾跟着我母亲走了两条街,听闻那几个通缉犯被官兵发现时竟跟肖长康在一起,我怀疑我母亲的死是刘琴卿的手笔。” 挽月很激动,她拉过吴安云的手继续说道:“姐姐,你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娘一生忍辱受罪,但我想为她堂堂正正地讨回一次公道,让作恶从不用付出代价的刘琴卿付出代价。” 吴安云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和地问道:“那你可有到京兆府大牢去跟刘琴卿对质过?” “我当然去过,只是无论我怎么激她,刘琴卿始终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敢承认,咬死了自己就是柳轻轻,怎么可能会承认她让人害死我娘的事?” 挽月接着笑道:“不过,她也算得了报应,被老鼠啃食,成了人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吴安云凝视挽月片刻后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你的生母霍姨娘是因为无意间认出了本该在流放之地的刘家三兄弟,而被他们推入河里溺死的。” 看着惊呆了的挽月,继续说道:“刘琴卿在武安侯府做柳姨娘时,哄得肖若宸言听计从,居然把她的三个哥哥从流放之地偷偷接回京城来,且这几人极有可能至今还在京城。” “嘭!”的一声,挽月的茶杯摔到地上,碎成几瓣。 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手掌,殷红的鲜血从手中流出,咬牙切齿道:“这些畜生,害死我哥还不够,竟然连我娘也害死了。” “你节哀!我也是无意中知道此事的,且承晋王府三人失踪案是大理寺少卿宁哲在办理,我相信不久之后此案就会水落石出,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查出那些人干过的坏事,还你娘一个公道。” 说完,吴安云吩咐红袖给挽月再上一盏茶,却被挽月拒绝了:“多谢姐姐告知我真相,姐姐的恩情挽月记下了。我已叨扰姐姐多时,该走了!” 望着挽月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吴安云也不知自己告知她真相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不过被害者家属就应该知道真相,不是吗? 这时,肖长康走了进来,冷冷道:“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她她母亲被害的真相。” “为何?” 肖长康担忧道:“若她在这两日到牢里找肖若宸对质,肖若宸就会知道我已经彻底背叛他了,你那个把侯府旧部都引到大相国寺剿灭的计划,你觉得还能顺利进行吗?” 吴安云轻轻摇头:“你觉得挽月像是那么蠢的人吗?会冲动到直接去牢里找根本不会承认的人对质?” “你若不放心,就跟着她,看看她在做什么好了。” 肖长康确实不放心,他戴上那张人皮面具后,跟踪挽月来到了繁华楼。 半个时辰后,重新梳洗打扮过后的挽月,抱着一把琵琶钻入马车直奔刑部侍郎家的方向。 她想请教那位好色的刑部侍郎,大晟处置重犯的刑罚都有哪些?将来一定要把那些最重的刑罚加诸在刘家兄弟身上。 而肖长康见到挽月是要往恩客家去,就觉得吴安云说得没错,挽月不是蠢人,是不会无凭无据就找肖若宸对质的。 可当他回到春记酒庄翻看大晟地图,想着不久之后要带着弟弟去哪好的时候,却听到一个扮成伙计的侯府旧部进来禀告:“繁花楼的挽月姑娘要见侯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自楚姓族人到牢里找肖若宸还钱还隔着牢门把他把了一顿之后,肖长康就以保护侯爷的安危为由,任何人要见侯爷都要及时跟他禀告。 京兆府大牢里,挽月抱着一把刘琴卿曾经最擅长的琵琶来到肖若宸的牢房前,对他深情表白,说话时还频频暗送秋波。 她当然不是因为喜欢肖若宸才这么做,她纯粹就是为了气肖若宸对面牢房里的刘琴卿。 曾经,她与哥哥娘亲在刘府受过太多的委屈,每一次都少不了刘琴卿的手笔,就连她同母异父的哥哥的死,刘琴卿与肖若宸都有很大责任。 现在,玩弄他俩就当先收点利息吧! 肖若宸如今落魄憔悴还肿如猪头的脸,哪有半分往日的风采?不过牢里也没有镜子,他自觉自己配得上这份表白。 看着挽月那张像极了他的轻儿的脸,眸子瞬间盛满柔和之色。 嘴里感叹道:“没想到我沦落至此,还能有你这般重情重义的红颜来探望,只是你的这番情谊,我怕是要辜负了,我已经有了你姐姐,且她因我伤成如今这模样,我不能再负她。” 肖若宸与挽月四目相对,眼里满是愧疚之色,又越过挽月望向对面牢里噙着泪花看着自己的刘琴卿。 两人目光对上瞬间,肖若宸极力扯出一个宽慰她的笑容。 刘琴卿如今孩子流掉了,还被老鼠啃食得几近全脸全身都毁容,她恨极了吴安云,又怕自己如今的模样会被肖若宸厌弃。 偏偏这时候来了一个容貌与她七分像的庶妹。她气得浑身伤口都疼,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在肖若宸没注意到她时,狠狠地剜挽月几眼。 挽月伤心地低下头,然后再把头缓缓抬起,强做微笑:“挽月素知侯爷对柳姨娘情深,挽月不求名分,不求回报,也不求陪伴,只愿能远远地看着侯爷安好即可。” 她说完,走到那张简陋的木凳前,转身坐下,露出一个带着淡淡忧伤的笑容对牢里的肖若宸道:“妾身想为侯爷弹一曲《春江花月夜》,愿遂月华流照君。” 缠绵哀怨的曲子响彻整个京兆府大牢,牢里的囚犯都在感叹武安侯爷艳福不浅呐! 柳姨娘用纱布包裹着的脸,只露出的一双眼睛好似淬了毒般盯着挽月。 而躲在墙后的肖长康听着这曲子却笑得癫狂,他不明白老侯爷一生英明,怎么就生出这样的儿子? 肖若宸啊!你这辈子注定要死在女人手里了。 第106章 绿茶对上白莲花 再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只差一事便全部准备妥当。 那就是从京城赶往大相国寺的必经之路上,发生一次山匪劫财的事,此事还要传到那些已经答应了承晋王妃元宵一起去上香的官眷耳朵里。 如此,为了安全起见,那些要前往大相国寺上香的官员和女眷才会想到要多带些身手好的侍卫在身边。 武安侯府自给孙氏治丧后就一直处于缺钱状态,更别说这段时日肖若宸为他的爱妾柳姨娘四处打点还给了牛家人一笔赔偿,连自己也进了牢里每日都得上下打点,早就捉襟见肘了。 偏偏又出了朱五教唆西门善杀人这事,武安侯府又出一笔封口费了。那些豢养在京郊柿子林中的侯府旧部多长时间没领到侯府给的钱了? 这不,在肖长康的策划下,今日的春华道和永和桥一带,两个富商的贵重货物都被劫了,虽无人殒命,但不少护送人员伤势严重,可见劫匪的身手极好。 此事传回京城,虽激不起多大的浪花,可有心之人还是看到了机遇。 同日傍晚,春华道传回消息,那从江宁护送回京的祥瑞被几个劫匪摔死了。消息传入福宁殿,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还让胡公公亲自到孙太傅府上传口谕,解除孙贤山的禁令。 竹竿巷内,肖长康正在大厅内焦急地踱步,孙贤山被放出来了,明日大概就会保肖若宸出狱,那日的计划将会有变数。 吴安云眼都快被他晃花了,扶额道:“你别急,绊住肖若宸这事很容易。” 肖长康不信道:“孙贤山解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将如往日一般独得圣眷,即便不用他开口,京兆府那边也会找理由把肖若宸释放了。朱五又一人担下教唆西门善杀人的罪,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把他留在牢里?” “谁说一定要把他留在大牢里?让肖若宸病上几天,不省人事不行吗?” 肖长康停下脚步,脸上的焦急之色略有缓解:“可是让肖若宸生病这事,我不能沾手,否则麻六等人定会怀疑我。” 吴安云轻笑道:“谁要你沾手了?挽月不是正得肖若宸怜惜吗?让她哄着肖若宸吃几块加料的糕点,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一夜,挽月又来看肖若宸了,一曲《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明快,即便身处京兆府大牢,肖若宸都感觉自己仿佛于雅室和三五好友畅饮听曲。 一曲毕,挽月进入牢里,欲与肖若宸共饮。肖若宸扫视了一周脏乱的大牢地板,然后用袖子擦了擦低矮饭桌前的小板凳,确认只能清洁到这程度了才让挽月坐下。 挽月放下琵琶,看着这一桌的酒菜笑道:“这些都是侯爷你爱吃的菜?挽月记下了。” 看着挽月水灵灵的眸子,肖若宸不忍骗她:“只有这炙羊肉还算能入口,别的都是你姐姐爱吃的。” 挽月闻言,杏眸里的光一下子凝滞了,复儿低笑道:“侯爷待姐姐可真好!”又自嘲道:“这桑落酒配罗汉虾是姐姐最喜欢的吃法,我早该想到的。” “你喜欢吃什么?”肖若宸看着挽月失落的神色问道。 “侯爷这是关心我?”挽月杏眸立即染上喜色,见肖若宸不作答,她自顾自地说:“桌上的这碟绿豆糕正好是是我爱吃的,侯爷肯为姐姐将就吃食,那侯爷可愿陪我吃两块绿豆糕?” 肖若宸对着如此娇柔美丽还满眼都是的女子,自然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肖若宸拿起一块绿豆糕正要往嘴里送,大牢对面就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 肖若宸皱眉,知道自己与挽月这两日的相处让轻儿心里不舒服,可自己为了她都进来天天陪她了,如今不过是分出一点时间安抚一个痴心爱慕自己多年的弱女子而已。就这,她居然都不满? “姐姐肯定是伤口又疼了?侯爷莫急,挽月这就替侯爷过去瞧瞧姐姐。”挽月小心翼翼地望着肖若宸,眼中满是爱慕神色。 到底是自己爱过多年的人,肖若宸仍旧担忧柳姨娘,轻轻点头然后吩咐狱卒给挽月开牢门。 柳姨娘听到肖若宸居然不自己过来,还让挽月这个贱人来看自己的笑话,心里怒不可遏,气的咬牙又扯到伤口,这次是真的感到很痛。 挽月走到柳姨娘身边蹲下,正背对着肖若宸,轻声问道:“姐姐,可是伤口又疼了?今天上过药没有?若是要换药了,正好我可以帮你······” “啊!” 挽月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推倒在地,柳姨娘慌张地收回被老鼠啃得满是伤痕的手,望向牢对面的肖若宸,猛的摇头:“我没有推她,她是故意拉着我的手跌倒,在侯爷面前演戏的。” “呜呜呜!” 挽月抽抽搭搭地哭诉:“姐姐,自父亲去后,我沦落青楼,苟且偷生,确实有辱门楣。我该打更该死,姐姐你打我吧,或者杀了我也可以,我对自己一直下不了手,我好恨自己如此软弱。” 挽月说着就拔下头上的金钗往柳姨娘手里送:“姐姐,来!帮帮我,让我得以解脱吧!” 柳姨娘握着那支金钗,眼神无比怨毒,她确实想动手杀人。 “柳轻轻你住手!不许你伤害挽月。”柳姨娘不可置信地望向对面牢里因焦急而一直拍打木门的肖若宸。 她还来不及做下一步的动作,就听肖若宸无比心疼地喊:“挽月,你快回来,别做傻事,沦落青楼不是你的错,是刘进鸿贪得无厌害了家人,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连你一起救下。你快回来,好不好?” 挽月泪眼婆娑地回头望向肖若宸:“真的?侯爷你当初真的想过救我?” “当然!”肖若宸为哄佳人脱离险境,当着柳姨娘的面说谎也能说得非常干脆利落了。 一直被肖若宸捧在手心的柳姨娘哪里受的了这打击,她高举金钗蓄足力气刺向挽月,挽月本就是故意刺激柳姨娘,做好受伤的准备了。 对面牢里的肖若宸见状,惊恐大喊:“挽月快躲开,快躲开。”挽月猛地侧身回头,金钗避开脖子插在了肩膀上。 “柳轻轻你个毒妇,连自己的妹妹都容不下。”肖若宸在对面牢里破口大骂。 柳姨娘看向抓狂的肖若宸,大笑道:“侯爷你说什么?挽月的姐姐是刘琴卿,而我是柳轻轻,柳轻轻哪来的妹妹?” 肖若宸瞬间闭嘴了,即便柳轻轻就是柳琴卿的事,满京城都知道了,可只要官府尚未结案,他就绝不能认,窝藏朝廷罪犯的罪名就落不到自己头上。 狱卒见状赶忙进去救人,挽月的丫头叨叨急得要立马带挽救月回繁华楼治伤,却被挽月拒绝了。 她回到肖若宸的牢里,杏眼泪中带笑地望着肖若宸:“侯爷真的想要我好好活着?” “当然是真的,今天真是对不住你,你赶紧出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挽月轻轻摇头:“侯爷可是答应了要跟我一起吃绿豆糕的,绿豆糕还没吃,我不能走。” 接下来的事,就是肖若宸在牢里为挽月上药,然后陪着挽月吃完了那一整碟“加料”的绿豆糕。 这一夜,肖若宸睡得特别香甜,可半夜时分,他喉咙似火烧地醒来,想要找水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都抬不起来,想叫人怎么都发不出声。 直到第二日,来保释肖若宸提前出狱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才发现异样。 第107章 渣男白莲花弑母? 孙贤山得知自己的外甥在牢里竟被人下毒了,一天内连着砸碎了七个茶盏,下令让人彻查此事。 本已锁定嫌疑人是挽月姑娘,可等官差去到繁花楼时却发现挽月也跟肖若宸一样中毒,昏迷不醒中。 再度盘查,却在武安侯府的向妈妈房中发现了许多种药,有调情的春药,有壮阳的神龙丸,还有让人慢性中毒的药,那一堆药实在是种类太多了,最后找来太医确认,发现其中一种正是武安侯与挽月所中的毒。 这向妈妈以前是柳姨娘的贴身嬷嬷,加之有牢中狱卒作证,柳姨娘确实对挽月下手了。 此事,最后被认定为柳姨娘指使向妈妈在绿豆糕里下毒害挽月,结果连肖若宸也一起中毒了。 因为,挽月爱吃绿豆糕,而肖若宸向来不喜欢甜点,且所有饭菜都是侯府按照柳姨娘的喜好准备的,向妈妈装好食盒才交给得福送牢里的。 所以,吴论向妈妈怎么喊冤枉,都没人相信她是无辜的。 谁让官差在她的房间里搜出那么多稀奇的药呢?真正下毒的得福只能深藏功与名了。 明天就是元宵了,真是让人期待呢! “夫人!我打听到了,肖若芸现在正在会当楼里,跟几个小姐喝茶,看今年即将参加春闱的士子比试诗词呢!”邵妈妈轻声向吴安云禀告。 “那咱们拿上东西走吧!” 吴安云带着仆从与护卫,笑容灿烂地走出竹竿巷,孙氏的死因也该借肖若芸的手让它真相大白了。 会当楼里,一楼成了士子们的展示才情,为名声造势的场地。楼内座无虚席,许多没有座位的士子站在比试台前,将比试台围了足足三圈。 二楼雅间内,几个小官家的女儿正围着肖若芸就楼下士子们的表现做点评,开玩笑。 而肖若芸她太久没有受到众多同龄人的追捧了,此刻的心情真的很不错! “唉!那不是吴安云吗?”坐在肖若芸对面的年轻女子转头望向楼下时恰巧看到正拾阶而上的吴安云。 “吱吱!”推门声响起,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投来。 吴安云带着邵妈妈还有一打账本,迎着众人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跨门而入。 “诸位,不好意思!我有事要跟肖若芸相谈,请回避。”吴安云对众人行了一礼后大声说道。 “唉!你以为你还是武安侯夫人啊?你叫我们走我们就得走?凭什么?”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么身份?” “不请自来,连进门前要敲门也不知道,果然是不知礼义廉耻的弃妇。” 面对这几人的冷嘲热讽,吴安云先是冷冷扫视了几人一眼,然后沉声道:“就凭我接下来要讲的内容不适合几个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听去,若是被几个墙头草传得满京城都知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怕武安侯府该着急了。” 几个追捧肖若芸的小娘子听了这话,脸色都很不好。 “你说谁是墙头草?”一个嘴快的小娘子气红着脸指着吴安云发问。 “你说呢?我说中了谁谁着急呗!” 看着吴安云不屑的笑容,几个小娘子的火气快压不住了。 “你们先回去吧!下次我再邀你们出来玩。” 在两方快要开始骂战的时候,肖若芸给那几个追捧讨好她的人下了逐客令。 此时,雅间内只剩吴安云和肖若芸,以及桌面上那一沓厚厚的妙善堂账本。 “你想跟我说什么?”肖若芸问话的同时眼睛忍不住瞟向桌上的账本。 “你先看看账本吧?” 肖若芸没有得到答案,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吴安云,本想发作,但她对那些账本实在好奇,且她猜吴安云今天和自己说的事,一定与账本有关。所以,难得压下小姐脾气一次,拾起账本翻看。 只看了两本,肖若芸的俏脸就快急成猪肝色了。 “王府医在妙善堂拿了那么多药,都是给谁用了?”肖若芸的眼睛因气急睁得大大的,逼视着吴安云。 吴安云迎上她的目光,抽出一本账本,翻开看了几眼,然后递给肖若芸:“你看看这去年王府医指定妙善堂给他找的几味药,是否跟今早官差在向妈妈房里搜出的一种药相似?” 看着惊讶又疑惑的肖若芸,吴安芸解释道:“我托人拿着这些账本去向海太医请教,之所以会耗费这么多药材,八成是在炼毒。最有可能的就是炼制一种无色无味,让人身体短时间衰弱而死的药,且死后一般的仵作也验不出是中毒而死。” “这药都是在母亲过世前一个月开始大量消耗的,是你!是你勾结王府医给我母亲下毒?”肖若芸颤抖的手指着吴安云质问。 听了她的指控,吴安云冷冷道:“这妙善堂原本是侯府的产业,在你母亲死后,我娘家人上门为我讨说法时,你哥才将这间生药铺子给我做赔偿,我拿到铺子地契至今不过月余。况且,王府医和向妈妈这两人,你觉得当时的我能指使得动?” 肖若芸听后,慢慢收回自己扬在半空中的手,低头思索片刻后,咬牙切齿道:“是柳姨娘,是她和肖若宸合谋害死了我母亲!” “是不是?”肖若芸直勾勾地看着吴安云,仿佛在等她来坚定自己的答案。 吴安云平静道:“肖若宸虽不会蠢到为爱妾弑母。不过,从这些账本以及他对妾室的放纵态度来看,你母亲的死,他在当中定起了不少作用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经过震惊和颓唐之后,肖若芸稍稍恢复了理智,她开始怀疑吴安云,甚至怀疑这些账本的真假。 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毕竟大哥和爱妾毒死了自己的母亲,即便大哥是被利用的那个,可也沾上了弑母的名声。 可另一方面,她又真的很想查个明白,不能让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没有为什么,我前几天查账刚好发现不对劲,加上今早听到官差在向妈妈房中搜出很多种毒药的传言,突然就想跟你说了。” “就这样?” “就这样!当然了,要是向妈妈在牢里吐出些什么了不得的事,官府需要我配合,那这些账本,我定会作为证物提交上去。” 肖若芸瞪大眼睛:“这些账本,你居然还要拿回去?” 吴安云冷笑道:“这些账本都是我让人誊抄的,既拿来了,自然是给你的。” “那原件在哪里?” 肖若芸的语气十分不善,即便此事是真的,她也不想外传,她是恨极了大哥和他的爱妾,可她还得维护他的名声,若武安侯府真出了弑母的丑闻,哪怕外公再得圣眷也扶不起侯府了。 “自然是把它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吴安云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肖若芸的着急。 “你要怎样才肯把原账本给我?”肖若芸敛起刚刚的锐利,语气尽量平和。 吴安云没有说话,而是打量了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帮刘琴卿掩盖儿媳弑母的罪名了?” “不管她的身份是柳姨娘还是刘琴卿,她既是我大哥的小妾,弑母我定会让她被处以凌迟。” 听着肖若芸如此坚决的语气,吴安云仍旧没有半点动摇,反而嗤笑道:“那她为何要弑母?你猜官府会相信此事跟你大哥毫无关系吗?” “你,你知道原因?”肖若芸紧紧盯着吴安云,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线索。 可是,她要失望了,人家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她愣在原地。 吴安云之所以在这时候告诉她此事,为的就是让她将此事告知孙贤山,分散孙贤山的注意力,为明日的大相国寺围猎侯府旧部做保障。 第108章 各有心思 元宵节这日,大相国寺香火鼎盛,烛光闪亮,善男信女们沐浴持斋而来,虔诚地跪地祈福,整个寺庙尽是一派庄严神圣又热闹非常的气象。 大殿内,吴安云跪于佛祖座下虔诚合掌,闭目祈祷。 神佛在上,保佑信女吴安云今日诸事顺遂,揭黑暗于明处,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死者一个公道! 此时,大相国寺外的九曲山上,一个香客打扮的人匆匆跑来禀告:“回老大,六哥,长康哥,那吴安云已进了大相国寺,我们何时动手?” “你确定那是吴安云吗?”麻六擦着自己的大刀,连眼皮都没抬问道。 “六哥,我在侯府呆了那么久,还亲自为他诊治过,绝无可能认错!” 这位做香客打扮的人正是消失多时的王府医,自从麻六大年夜晚杀人被官兵撞见,受了重伤后,春记酒庄的老板便叫来王府医为他诊治。 “她身边带了几个人?你可见着她拿的罪证?” 这群人的老大有些急切地问道,他曾跟随老侯爷上阵杀敌,重伤之后退下来,无法再担任前锋之职,老侯爷便把他安排在了柿子林里,统管武安侯府的地下势力。 王府医微微皱眉,回忆道:“好像带了个丫环,手里还提个香篮子,至于罪证是不是在篮子里,我就不知道了。” “哼!”麻六看向肖长康冷笑道:“早前咱们若把这女人直接暗杀了,她哪有机会向大理寺提供线索,哪有机会在大相国寺见到整个京都的官眷,趁机将证据送到孙太傅的政敌手里?搞得咱们不得不多杀几个人。” 肖长康在肖若宸入狱后,就戴着人皮面具去探望过几次。三天前跟他透露吴安云一直在查洗劫仰月阁的强盗,查到了麻六,还在赌坊寻到她被抢走的首饰,甚至顺藤摸瓜知道了柿子林有侯府旧部的存在。 她拿着这些信息找了大理寺还有一些传闻中与孙太傅不合的官员,不过限于她和离之妇的身份还有孙太傅的影响,十有八九都把她拒之门外了。 而今日是元宵佳节,不少京官与家眷都会来大相国寺祈福,吴安云多方打听后也来此,八成是想借机交付证据给孙太傅政敌。 昨日,肖若宸中毒前下令务必在吴安云前往大相国寺的路上将其除去,且要伪装成强盗劫杀。 奈何,吴安云的马车竟紧随承晋王妃车驾,后面还尽是朝中大员家眷的车驾,他们投鼠忌器,只能改变计划到大相国寺后再动手。 “你上次暗杀是如何失败的,你还有脸说?年节期间京都的巡卫戒备森严,那女人的护卫身手都不差,若不能一击毙命,暗杀失败再招来官兵,事情闹大后,没准整个柿子林的人都会被当成山匪给人剿了。”肖长康冷声骂道。 “你这就是借口,我失败后,你不会立即回禀侯爷,再多招些身手好的弟兄入城暗杀她吗?” 麻六对肖长康异常不服,尤其是他从柳姨娘的几个兄弟处听到肖长康为了弟弟求吴安云后,总觉得此人肯定出卖了侯爷。 他的感觉一直都很准,今日行动虽是侯爷亲自下的命令,他也乔装入狱与侯爷确认过了,可有肖长康参与的行动,他仍旧不放心。 “哈哈!你倒会推脱,我常年在京都,见过我的人不计其数,能躲过官兵活到今日何其艰难。你一直在春记酒庄里养伤,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为何不及早禀告侯爷?”肖长康冷冷反击道。 一旁观战的老大看不下去了,不耐道:“行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如今出了城门,没了京畿卫和兵马司的人,咱们多的是机会杀她。还是着眼当下,想想怎么杀人夺走罪证又不会引起大轰动吧!” 肖长康闻言,点头笑道:“还是大哥知道顾全大局,若真听麻六的在京中大开杀戒,官府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武安侯府,咱们忍到现在再动手就是悍匪杀人劫财而已,连累不到上面的人。” “巧舌如簧,待会杀人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利索就行!”麻六瞟向肖长康,语气满是轻蔑与不信任。 大相国寺斋堂一僻静处,吴安云与易青青都换上了人皮面具和新的装束。 “夫,小姐,换下的衣服已经在厨房烧毁了。” 说话的是易青青,但那张脸却是肖若芸身边的丫环弓奴。 “好!我们一会出去就在斋堂用些斋饭吧。” 吴安云低声回应,嗓音却有些沙哑。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喉咙处,心里感叹,这海太医的药果真有效,声音虽然无法模仿得一样,但总归变声了。 而真正的肖若芸此时仍在京中,为调查肖若宸纵容妾室弑母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呢! 那些侯府旧部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吴安云主仆二人竟会扮成他们主子的妹妹吧?哈哈! 此时,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外,一个随从打扮的人向大理寺少卿宁哲躬身行礼后,低声回禀:“大人,果真有不少练家子的人乔装混进了寺内,且其中两人与衙门的通缉画像极为相似。” 宁哲听后,凭栏远眺,看着山下源源不断涌进寺庙的香客,思索片刻,沉声道:“让人继续盯着,看他们今天一共来了多少人,给我个大概的数。” “是!”随从得令恭敬退下了。 肖长康顶着一张无比普通的脸在寺内晃悠,他自信“这张脸”即便是遇到京中熟人也能蒙混过去,故而没有麻六等人的紧张与不安。 他心中早已做好决断,今日就让侯府旧部与吴安云同归于尽。 老侯爷的恩情他不能不偿还,而肖若宸一个无德无能还容易色令智昏之辈,手里握着这股地下势力到处招摇,只会加速武安侯府的灭亡。 而这股势力为武安侯府干过太多脏活了,若留活口再被官府的人捕获,在牢里熬不住刑,随便吐点东西出来都能让武安侯府万劫不复。所以,这股势力一个都不能留活口。 至于吴安云,这个女人太能折腾了,睚眦必报的。她与武安侯府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杀了她,也算是自己离开京都前为报老侯爷恩情,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他娘的,这么多人居然都没找到吴安云。”麻六抱怨着,忽而眸子阴厉地盯着肖长康:“不会是你借机给那婆娘通风报信了吧?” 肖长康看都没看麻六,嗤笑道:“我自进庙以来,就被你的人一直盯着,我去过那里,见了谁,你会不知道?若真有通风报信的举动,吴安云和我此刻怕都是死人了吧?” 这群人的老大带着两个小喽啰正气冲冲地走来,很明显,他和手下也没有找到人。 待走近,发现气氛不对,麻六与肖长康二人又是一副经过骂战刚歇的样子。得!这两人也没找到吴安云。 可吴安云一个大活人,进入寺庙后,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 他看了满脸不耐烦的麻六一眼,又盯着肖长康“那张脸”许久,随后皱眉道:“那吴安云八成跟你一样,也戴了人皮面具。” 第109章 血染净地 他看了满脸不耐烦的麻六一眼,又盯着肖长康“那张脸”许久,随后皱眉道:“那吴安云八成跟你一样,也戴了人皮面具。” 原本慵懒靠墙而站的麻六差点跳起来:“什么?那女人要是也戴了人皮面具,那还找个屁啊?把庙里的女人全杀光得了。” 肖长康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这一点跟之前商量的根本不一样。果然,吴安云那女人也在防着自己。 而他根本没注意到老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见他脸色不虞,更以为是听了麻六的话才这般,肖长康已叛变的形象在老大心中更加坚定了。 麻六也注意到了老大的神色变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举刀架在肖长康脖子上,肖长康只一个走神的功夫就被两人制服了。 “你他娘的,竟真的叛主了,那婆娘现在戴了什么面具,快说!”麻六威胁肖长康的同时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稍稍用力,肖长康的脖子立刻割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入衣襟。 老大面无表情地看着肖长康,冷冷道:“老实交代就给你留个全尸,只要上头不发话,我们不会迁怒到你弟弟头上的。”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肖长康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惊恐:“那女人能想到用人皮面具掩盖身份,必然也能想到你们会逼迫我将她供出。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她要戴人皮面具的事?” 趁着麻六和老大思考这话真假的间隙,肖长康继续道:“不过,这女人利用了我,又将我置于险境,我一定会帮你们将她找出来,除之而后快。” 他知道,此刻若自己还辩驳无辜,只会惹怒这群亡命之徒,跟他们讲道理绕弯子,他们定会宁杀错也不放过。 毕竟,吴安云戴人皮面具这事,傻子都知道她定是早就知道今日有人要杀她,才做此准备,而自己是那个最有可能泄密的人。 吴安云,这是把他的命也算进去了,那就别怪他待会杀人时心狠手辣了。 “哼!你小子,现在不装了?”麻六狠狠地踢了肖长康腹部一脚,狠厉的眸子逼视着他:“你既不知道她戴了哪张面具,你怎么找?” “戴了人皮面具的人,耳朵后面面具与皮肤的衔接处,摸着手感一边光滑一边粗糙,且面孔虽可以改变,但声音,身高,体型这些难以改变,要找她出来也不难。” 老大与麻六两人听了他的话,神色稍有缓和,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力道都松泛了几分。 但一想到今日大相国寺内女眷众多,且大都是达官显贵的家眷,总不能一个一个地摸她们的脖子,叫她们开口说话吧? 虽然也是个法子,可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们真不愿得罪全京城的贵妇。 肖长康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此刻的脑子飞转,声音急切:“吴安云来大相国寺就是为了接触孙太傅的政敌交付证据,我们盯紧那些与孙太傅不合的官员及其家眷,发现不对劲的人就立即处置了。” 经过短暂的思考,老大便吩咐手下去盯着,然后将手伸到肖长康的耳后摸了摸,感受到触觉的不同后,阴冷一笑,狠狠撕拉,把肖长康的面具揭了下来。 大相国寺的后山,吴安云顶着一张肖若芸的脸正闲逛,借机观察乔装进入大相国寺的侯府旧部,快行至凉亭处时,却被一道娇柔又有些尖利的声音叫住。 “你们看!那不是武安侯府的三小姐肖若芸吗?如今都不屑于与咱们玩了呢!” “紫嫣姐姐,你有所不知,人家快要嫁进景王府,成为景王侧妃了,这地位与我们可是云泥之别。哪能再像以前一样与咱们打闹?” “原是这样!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消息不灵通,只知道孙老太傅解了禁足。不知道还有这等喜事。” 几位官家小姐打趣完肖若芸,皆对她投去别笑深意的笑颜。 吴安云稍作停顿,对这几人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后,带着“弓奴”快步离去。 毕竟景王都四十了,可以当肖若芸爷爷的年纪,肖若芸对这桩婚事必然是不满的。 既要表达愤怒又不能开口露馅,瞪眼,冷哼是最好的表达。 站于不远处的宁哲全程目睹了一切,他眉头微皱,笑容温和地走到两人面前:“若芸,真巧啊!今日也来祈福,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这宁哲八成是真把自己认成肖若芸了,看到曾经的好友,肖若宸的妹妹被几个贵女冷嘲热讽,想来安慰几句。 吴安云冲他眨眨眼,用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是吴安云。” 宁哲听后,惊得瞳孔微缩,一抹怎么可能的表情在脸上稍纵即逝,打量了这张脸片刻,立马恢复刚刚的温和神情:“前面有颗许愿树,据说极灵验,若芸可愿一同前往许愿?” 吴安云轻轻点头,与宁哲并肩而走。 宁哲笑望熙熙攘攘的人流,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感觉这个距离说话可以屏蔽那些乔装的匪徒后,才沉声道:“情况有变,这寺里乔装的匪徒最少有七十人,若他们发难,我带来的十多个捕快定抵挡不住,你待会赶紧想办法下山,搬救兵来。” 吴安云知道,宁哲这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顶着一张肖若芸的脸下山搬救兵确实最合适。 可是,他至今不知道,那些匪徒是武安侯府地下势力的事。当然,也可能是没有证据,他不愿多想吧! “宁大人,这些匪徒中很多人是武安侯府曾经的旧部,他们认得出武安侯府的车夫和车马图腾。顶着肖若芸的脸却坐着别的马车出行,这么大的漏洞,那些人一准能发现,我死得更快!” 听着吴安云如此笃定匪徒与武安侯府关系的话语,他微微愣神,可能他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肖若宸这个好友,更不了解武安侯府。 他略有伤感地轻叹:“你跟若宸的事,或许你和离的决定是对的!他早就不是我年少时认识的学弟了吧?” 宁哲年少成名,是京中能排前三的风云人物,惊才绝艳又俊雅秀逸,就他年少时破了头牌落水而亡案,还祁山老王爷清白一事,足以让肖若宸那猪脑子一辈子望尘莫及了。 至于,肖若宸为何会与宁哲相交?在吴安云看来,无非是肖若宸喜欢附庸风雅罢了,沽名钓誉罢了。 毕竟站在一个风云人物身旁,自己的皮相不错,还小有才名的情况下,声明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于是,吴安云轻声笑道:“那些匪徒找不到我,八成已经盯上你还有与孙太傅不合的官员了。若今日,这些匪徒没有对你手下留情,那你便可以彻底与肖若宸这个伪君子决裂了。” “啊!救命啊!” 山下忽然传来惊恐的呼救声。 宁哲与吴安云对视一眼:“你在这别乱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边说边大步往山下跑去。 吴安云赶紧追上宁哲,用细小的声音急切说道:“最多半个时辰,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兵马就会赶到,你多保重!”说完,吴安云便随着人群往安全处躲避去了。 宁哲看着吴安云的背影,轻声叹息,真是物是人非,自己离京六年,当年温婉懂事的小姑娘,如今都能一环扣一环把自己也给算计了。 佛门净地,终究还是染了血。 麻六等人,因判断错误挟持了一名身形与吴安云相似的女眷,动手摸了她的脸,那女眷惊恐大叫,引来不少人。 麻六破罐破摔,把人给杀了,然后还领着手下专挑女人砍杀。 第110章 人质交换 情急之下破罐破摔,把人给杀了,然后还领着手下专挑女人砍杀。 肖长康见势不妙,刚想趁乱逃走,忽然瞥见与逃跑人群背向而跑,匆匆下山前来查看的宁哲,脚步顿住了。 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就会毒发身亡,现下动武更是会加快毒发时间。 雷公藤加砒霜下在了这群人出门前喝的那碗壮胆酒里,华佗再世都救不了。 要趁这些侯府旧部毒发之前,把吴安云通过宁哲揪出来。 他看了一眼同样杀红了眼的老大,冲他大喊:“大理寺少卿宁哲与吴安云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抓住他当众拷打定能把吴安云给逼出来!” 几人闻言不约而同地停下手里杀人的动作,麻六利落地抹了一个丫鬟的脖子,冷眼望向肖长康:“这主意不错!”然后转头对身后两人道:“十六,十七,你们俩跟着肖长康去把宁哲抓过来。” 肖长康本就不想暴露自己,面具还被老大给揭了,麻六居然还叫自己去绑架大理寺少卿。 若真当众虐杀朝廷命官,无论今日事成与否,自己的后路都被断了。 不行,他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却说:“把剑给我!” 此刻的宁哲也注意到了提着刀剑冲自己来的肖长康三人,下意识抄小路闪逃。 肖长康三人追到小路,拐进灌木丛里,跑到山的另外一侧时,肖长康突然转身杀了两人一个措手不及。 到底是匪徒出身,麻六的两个手下虽受了伤,但多年刀口舔血生涯,早就练得手比脑快,刀剑晚了一点抵挡来自肖长康的攻击,幸而没被抹脖子,只在两人的胸口处留下一道长长的剑伤。 两人受了伤之后,怒火中烧,对肖长康再无表面客气,下手招招致命,还边打边骂。 而肖长康呢,他也不恋战,一会往前逃,一会又杀他俩个回马枪,似乎是在用五分的力气在逗他们玩。 忽然,两人捂着肚子,疼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大刀支撑着不让自己倒地。 肖长康见状知道他俩是毒发了,勾唇一笑,长剑一挥,两个匪徒的脖子瞬间鲜血喷涌而亡。 躲在不远处的宁哲自然观看了整个打斗过程,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就见肖长康提刀朝自己走来,在离他五步远处停下。 “宁大人,你可要藏好了,那些匪徒正要抓你,打算对你严刑拷打为死去的弟兄报仇,顺便把吴安云给逼出来。” 肖长康说完,也不等宁哲回复提着剑跑了。 “且慢!” 宁哲的声音不大不小,肖长康刚好能听到,他身形一顿,转头看向那灌木丛,等待宁哲继续说话。 “你为何要帮我?” 肖长康闻言请轻笑:“吴安云没跟你说今日这场围猎是她用五千两银子跟我做交易,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把这群匪徒引来的吗?” 不等宁哲回复,肖长康又道:“她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了,你们多保重!”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跑了一段路后又折回了,攀爬到一棵茂盛的大树上,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是一张崭新的人皮面具。 待他从树上跳下来时,已然换了一张脸,身上的衣服颜色花样都大变样了,嘴角微勾,庆幸自己有两手准备,连衣服都是可以翻面穿的。 麻六等人久不见自己回去,必然会过来查看,宁哲八成逃不掉,自己只需要躲在暗处,待他们拷打宁哲把吴安云逼出来,伺机杀掉就行。 大相国寺大雄宝殿外,大理寺的衙役正将宁哲拥护在身后,与匪徒拼尽全力厮杀。 寺庙的武僧自发现匪徒无差别砍杀香客时,早已下场阻止,与大理寺的衙役共抗匪徒,奈何匪徒太过凶悍,加之人数众多,现下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躲在大雄宝殿内的承晋王妃尽力压下自己的恐惧,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的手发抖,与多位贵妇人商量。 “因前几日春华道有劫匪出没,咱们这趟都带了不少护卫出行,我瞧着这些匪徒杀人如麻,不像劫财,等他们把武僧和衙役都杀光了,定会轮到我们。” “啊!我不想死呀,怎么办,呜呜!”有胆小的姑娘闻言立即被吓哭了。 “别怕!”承晋王妃安慰那位姑娘后,继续道:“与其等那些人把武僧,衙役,护卫一批又一批地杀光,还不如把所有的会武功的人都叫上,与那些匪徒决战,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王妃说得得对!大理寺少卿宁哲既然在这里,说明这些匪徒一定跟衙门的案子有关,大家一起反抗才能等到救兵到来。” 贵妇们听后,思索片刻,纷纷点头,然后吩咐自家的护卫都加入到对抗匪徒的队伍中。 大雄宝殿外,有了各家官员的护卫加入,战况更加惨烈,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整座大殿,气味飘入庄肃穆的佛殿内,不少躲在佛像后的女子闻了这气味干呕起来。 大约一刻钟后,大殿外干戈声止。 “唉!姐姐你听,外面没有打斗声了。” “是啊,难道是那些匪徒都被制服了?” 几个胆大的女眷同样听到动静后,正欲出去查看情况,忽听到殿外传来粗狂的吆喝声。 “宁哲,你想好了没有?用你一命换这几个孩子的命,还是继续负隅顽抗?” 逼宁哲做选择的人正是麻六,他也没想到今天来大相国寺上香的官眷们竟然带了那么多身手不错的护卫。 眼见这场打斗兄弟们渐渐处于劣势,且他自己也隐隐感到腹痛袭来。故而,改变策略抓了几个孩子以道德仁义逼迫宁哲就范。 “啊!我的孩子。” 三个妇人见到自己的孩子被歹徒挟持了,惊吓得哭出声来,要么求歹徒别伤害孩子,她们愿意用金银珠宝交换,要么就是转头求助宁哲,让他救救孩子。 不得不说这几个劫匪眼力劲真足,手气也好,被劫持的四个孩子皆高门世家之后,无论哪一个今日因宁哲没有屈服匪徒而死的话,宁哲的政治生涯不说完了,孩子的父母定能让他从此仕途坎坷。 宁哲不假思索,面向劫持孩子的匪徒高声道:“你们今日既是冲着我来的,也该报上名字,好让我知道到底是我办过的哪个案子得罪了诸位?竟要在佛门净地大开杀戒也要逼我就范。” “少废话,你们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杀一个少一个,就当为民除害了。” 匪徒的老大怕麻六说出要抓宁哲逼出吴安云的计划,想都不想就呛声宁哲。 宁哲闻言微微皱眉,他无论是在地方还是在大理寺,刚正廉明,断案如神的名声可是有口皆碑的,这些匪徒看来果真如肖长康所说的那般,想通过自己逼出吴安云。 那么,他们是武安侯府旧部无疑了。 “既然不是私怨,那你们可是有冤屈?宁某虽只是一介少卿,若你们有冤宁某愿倾力相助,查清案件。” 宁哲说得很诚恳,面上尽是坦然。尽管这些废话没有什么用,但能拖延时间,这一刻,他觉得半个时辰好长啊! 宁哲话音刚落,麻六给手下人递了给眼色,架在几个孩子脖子上的刀稍稍用力,小孩的肌肤本就娇嫩,鲜血瞬间浸染衣襟,疼痛和恐惧令几个孩子立马大哭起来。 “住手!不要伤及无辜。” 宁哲大声喝止匪徒。可麻六却因宁哲一瞬间的慌乱更加兴奋了,抽出腰间的一把尖刀,作势就要划花其中一个小女孩的脸。 “我跟你们交换,但你们得先放人。” 麻六见宁哲服软,刀终于移开了小女孩的脸,却把刀尖对向一旁哭得最大声还吓得尿裤子了小男孩,一副要剜他眼睛的架势。 “宁大人,你要是再废话,我的刀可没有耐心了。”麻六在那小男孩的额头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阴恻恻地看向宁哲。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见状瘫倒在地,哀求麻六。 宁哲不看有些疯魔的麻六,而是对他们的老大大声道:“你们最好说话算话,抓了我就放人。否则,以你们本就处于下风的情势来看,再次开战,大相国寺就会成为你们的身亡之所。” 宁哲边说边走向匪徒,不顾下属劝阻,要和匪徒做交换。 与此同时,匪徒的老大命人拥着几个小孩向宁哲走去,两边快靠近的时候麻六一个健步上前就要偷袭宁哲。 岂料宁哲早有防备,还会些近身搏斗技巧,三两下夺过麻六的尖刀,抵在他的脖颈处,骂道:“你们言而无信,不把孩子们先放了,我不介意杀了此人再跟你们做交易。” 第111章 点破身份 岂料宁哲早有防备,还会些近身搏斗技巧,三两下夺过麻六的尖刀,抵在他的脖颈处,骂道:“你们言而无信,不把孩子们先放了,我不介意杀了此人再跟你们做交易。” 被挟持的麻六没有半点惧怕之色,反而轻蔑笑道:“你要是敢杀我,我的人就让这几个孩子还有你一起陪葬。” 宁哲冲下属曲鸣递了个眼色,曲鸣会意走到麻六面前,冷冷道:“刚刚是这只手拿刀杀人的吧?”说话间手起刀落,麻六的右手手臂掉落在地。 “啊!” 宁哲不理会麻六的惨叫声,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反而更加用力,冷冽的眸子看向匪徒的老大:“把孩子给放了。” 这麻六向来行事狠辣,性情乖张,在执行上头下达的命令时常惹事生非,偏偏极得肖若宸的信任。即便下面的人多有不满,他这个做老大的也只能口头约束几句。 况且,麻六大年夜杀人还被官兵盯上的事,已经暴露了他们的存在,现在没了右手,俨然成了废人一个。 他怎么可能会救? 老大提刀缓缓走向麻六,狠狠一捅,麻六瞬间痛得面目扭曲,口吐鲜血,左手指着他,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老大用力转动手中的刀,麻六的五脏六腑近乎被搅碎,登时没了气息,闷哼倒地,死不瞑目。 老大冷笑:“哼!没用的东西,竟然能被一个文官砍去右手。”然后对背后的匪徒摆了摆手:“放人!” 趁着众人视线都在那几个孩子的空隙,老大的刀已抵在了宁哲的脖子上。 “你们给我听好了,老子今天要杀的人是吴安云,只要你们把吴安云给交出来,我们取了她项上人头,立马撤退。否则,我们只能杀光所有人,从宁哲开始杀。” 匪徒老大的话,不到一刻钟就传遍了整个大相国寺。 用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换所有人安然无恙,这么划算的交易,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自然是愿意的,几乎人人都在查看自己的周围,可有吴安云的影子。 承晋王妃心中虽早已预料到事情定会发展至此,可真见到这些平日里或端庄温雅或活泼良善的官眷不约而同地要牺牲吴安云时,还是不免失望和伤怀。 梦里,她上辈子死后,余侧妃被扶正,多少平时跟她交好的官眷,为向新的承晋王妃表忠心,把她的名声往泥里踩,也是这般毫不犹豫又卖力。 她知道吴安云戴了人皮面具,现下人在哪里,她也不知晓。可是那些匪徒竟抓了宁哲逼迫吴安云出现。 真是千算万算都有漏洞,匪徒不仅通晓人性,还把吴安云的过往摸得一清二楚。 吴安云要真躲到最后都不肯出现,那今日之后,她将会成为整个京都的敌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大人!” “你住手,不许伤害宁大人。” 匪徒的老大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仍旧不见众人出卖吴安云,转身就刺了宁哲肩膀一刀,几个因宁哲而放弃抵抗的衙役见状气愤得大喊。 “吴安云,你给我听着,甭管你现在戴了那张面具,躲在哪个角落,立马给我滚出来。不然一盏茶的时间,我就把宁哲削成人彘。”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吴安云戴了人皮面具,这要怎么找? “唉!你们说,匪徒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抓宁大人逼出吴安云?他俩是什么关系?” 这个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让不少惊惧的女眷们露出了暧昧的笑意,八卦之魂竟然在这种时刻仍能战胜恐惧感,啧啧! “小姐,怎么办?” 易青青望着那张肖若芸的脸,急切询问。 吴安云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终究是躲不过去。年少时宁大人曾于我有恩,这恩情我不能不报。” “青青,你想办法混出去,到寺庙最高的楼顶层放火,让远处也瞧得见浓烟的那种。若是能遇见德虎他们,吩咐他们也四处放火,制造恐慌,但不要伤人。” “这不难,我能办到,那你怎么办?” 易青青点头应下,她深知,吴安云一旦现身,必死无疑,又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会去钟楼塔,敲响十二下佛钟。” 大晟国,寺庙敲响十二下钟声代表着不吉利和丧葬。 而大相国寺的大钟能传音四十里,自己多此一举无非是为了警告那帮匪徒,求救信号已然发出,若想活命赶紧逃。 当然了,若是能让这群匪徒在逃命和执行任务中意见分歧,起内讧更好。 而让人四处放火,无非是想激起这些人的求生欲望,同时提醒所有人,并不是把我交出去你们就真能安然无恙了。 如此,才会有人坚持反击,有反抗才能拖延更多的时间,等待救兵。 “当!当!当······” 洪亮悠扬的钟声响彻云霄,老大心里数着这钟声,眉头紧皱。 他们今日带人来大相国寺,之所以敢大开杀戒就是因为他们是在暗处搞突然袭击,即便杀了人,这荒郊野外也方便逃窜。 可这不该出现在元宵佳节的十二下佛钟,京中那些聪明人一听就知道这里出事了。 再看看这些围困在寺中的达官显贵,稍后来逮捕他们这些匪徒的士兵必然只多不少。 他看了看那些或犹豫或疑惑的手下,立即大笑:“看来,今日一场大屠杀是在所难免了。兄弟们,咱们赶紧杀光寺内所有人,再逃出去。” “且慢!” 宁哲闻言立马出言阻止,他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匪徒:“你们若立马逃走,我保证绝不让人阻拦。否则,不出两刻钟,京中必定派兵在大相国寺方圆百里内,布下天罗地网逮捕你们。” “现在逃和两刻钟之后逃,有区别吗?都是一个死,在死前能多杀几个狗官和他们的家眷,岂不痛快?” “老大说得对!再说,我们又岂是怕死的人?兄弟们,咱们杀个痛快。”老大最忠实的下属举着刀对着这群匪徒大喊。 “现在走至少还有一半的机会逃离京城,隐姓埋名过后半辈子。况且,你们既没杀掉吴安云,还要集体殉命,值得吗?” 宁哲此言一出,匪徒内部果然沸腾起来,大多数人都偏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紧走的想法。 看着大半动摇的兄弟,还有两个隐于人后正要悄俏逃走的人,老大大怒,夺过两柄剑,对准那两人用力一掷,两人当场殒命。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人,你他娘的可真能忽悠人。”老大说着狠狠踹了宁哲一脚,大声道:“给我掰开他的嘴,先割了他的舌头再砍掉他的手足,为麻六报仇。” “且慢!” 在他的刀快要伸向宁哲的嘴巴之时,吴安云以真面目出现了。 待她走到大殿前,众人的视线皆落于此身,只听她大声笑道:“陈自忠副将,你今日要杀的人是我才对,怎么,不想杀了?” 多亏了肖长康,自己才知道那么多武安侯府的密辛。吴安云就是故意点破他的身份,叫他分神,为宁哲制造逃生机会。 “什么?这满脸刀疤的匪徒老大竟是陈自忠,武安侯老侯爷曾经的左膀右臂,军中戏称“小旋风”的陈副将!” 在场香客不乏京中老人,对武安侯府那些事知晓得一清二楚的,原本因惊恐而安静的寺庙,一下子炸开了锅。 第112章 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什么陈自忠,李自忠的,老子可不喜你给我新取的名。”陈自忠压下怒火,尽量装出一副满不在意与我无关的模样。 “不过,既然找到你了,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谁让那人给得多呢?” 他这番话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把今日的行为说成是有人买凶杀人,而他只是拿钱办事。 吴安云对着那几个靠近宁哲,举着刀做出防御姿态的护卫眨了眨眼睛,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都是承晋王妃的护卫,身手和反应都很快。 然后,她看向陈自忠冷笑道:“陈自忠,浙江会稽陈家村人士,家中兄弟姐妹六人,排行老三,故而族人常唤你陈三。父母去后,你的兄弟姐妹分了家,与你一向亲厚的四弟目前正在京中的春记酒······” “啊!” 吴安云的话还没说完,陈自忠的匕首先飞过来了。虽早料到陈自忠一定会在对自己下手,但在飞刀快伤到自己时还是被惊吓出声。 好在,她一早站于寺庙香鼎后,快速蹲下很轻易就避开了匕首。 在陈自忠分神之际,承晋王妃的护卫趁机袭击挟持宁哲以及宁哲手下的匪徒,救出宁哲,两方很快打成一团。 在吴安云以为危险暂时解除时,一支袖箭从侧殿飞来。 “安云,小心背后。” 宁哲发现了这支箭,却离得甚远,无力阻止,只能着急大喊。 “啪嗒!” 吴安云闻声回头,正好看到箭在距离自己还有六寸远时被一根香烛打落。 她惊慌起身想换个安全的地躲避,顺便看看是哪位好心人救的自己时,却听到接连不断的“咻!咻!咻!”的声音。 不用看,光听声音都知道,有人往自己这边连续射出好几支箭,一副要致你于死地的架势。 在吴安云避无可避放弃抵抗,闭眼准备接受死亡时,须臾,却发现意料中的箭并没有射到自己身上。 一个高大敏捷的身影三两下便把箭全都打掉,他转头冲吴安云喊道:“快到大殿里去!” 是阿飞,自那夜让他到镇国公府上刺探消息后就消失的阿飞,竟然回来了! “多谢!” 吴安云来不及多想,道谢后跌跌撞撞地奔向大雄宝殿内,跨过门槛时,她抬头看见慈悲庄严的佛像似乎在笑。 劫后余生的侥幸加兴奋都快让她产生错觉了呢! 然而,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就被殿内女眷的声音给驱散了。 “吴安云,你这个惹祸精,你进来干嘛?你要把那些杀手惹来,把我们都害死吗?” “就是!赶紧把她赶出去。今日因她都死多少人了,我可不想被这扫把星给祸害了。” “滚,吴安云,你给我们滚出去。” 这些女眷自发上前,排成人墙,面含愠色,势必要将吴安云驱除出殿门外的阵势。 吴安云本想好好跟这些人跟这些女人解释,她是在协助大理寺办案,而且三千营和五军营的兵马很快就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会,不会有事的。 可转念一想,生死面前哪有道理可讲?这些女人八成也听不进去,定会认为自己是在撒谎,然后更加团结地把自己驱除至门外。 于是,她换上一副冷漠阴深的表情,冷冷道:“你们若是不想死就别来惹我!否则,就算你们把我赶出门外,我就站那对着匪徒大声嚷嚷,殿内的女眷也知道了你们的秘密,你们杀得完吗?” 这堵人墙闻言,停下了驱赶的脚步,气得面容涨红,其中一人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也可以把你杀了,再扔出门口。” 有人出头,这群人像是受到了鼓励一般,纷纷拔下金簪对着吴安云,面无表情地慢慢靠近。 大殿内烛光闪烁,因大门紧逼的缘故,光线极为黯淡,这排背着光把吴安云逼到墙角的女人,活像一群索命的女鬼。 哎!又有人要杀自己,真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 “姐妹们,快停下!” 承晋王妃温婉的声音传来,这群人缓缓回头, “你们这是做什么?真杀了她,岂不是会脏了咱们的手?再说了,咱们养的护卫可不是吃素的,一直都把匪徒挡在大殿外呢!咱别跟她一般见识。” 众人并不满这种说辞,刚刚带头要杀吴安云的女眷,冷笑道:“王妃刚刚是没听到吴安云说的话吗?她要我们所有人都去死,你不动手在那干站着就算了,还反过来拦我们,是觉得自己活够了愿意陪她一起死吗?” “张紫嫣,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今日带头杀人,你有个颇得圣眷的贵妃姐姐,还有显赫的家世,就算事情败露你也不会有什么事。但你可为她们考虑过?到时,怕不是要一推四五六,把罪责全栽在她们头上吧?” 承晋王妃说完,冷冷地看向张紫嫣,目光轻轻扫过那些手拿金簪犹豫不决的女子,冷哼一声。 张紫嫣因有个宠妃姐姐,向来不把京中女眷放眼里,更看不上不得夫君宠爱还被侧妃碾压多年的承晋王妃。 如今,承晋王妃这半老徐娘竟然还敢来坏自己的事,简直找死。 就差一步,她就可以毁了吴安云的脸,再挑唆那几个蠢女人把吴安云给杀了。 她的贵妃姐姐向她透露,圣上龙体欠安,怕是没几年可活了,有意让渭海郡王赵凛为摄政王辅佐小太子。 姐姐要她多与赵凛亲近,圣上也有意撮合她俩。而她的人在调查赵凛时,竟发现赵凛与吴安云相识多年,且最近往来频繁。 这事给了她很大的挫败感,虽然她喜欢的人一直都是梁相家的二公子梁怀函。 可是,自己正值妙龄,哪里不及吴安云这个弃妇了?而且,摄政王妃的位置只能是她们张家的。 她冷笑道:“承晋王妃这是以己度人了,一个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我带头反击,哪怕闹到大理寺也只是正当防卫。承晋王妃刚刚说的话是不相信大晟的律法,还是不相信”大晟的官员,亦或是不相信圣上?” “你休要拿这些话出来唬人?吴安云可没对你们动手。” 承晋王妃被张紫嫣气到了,说话时脸都微微涨红。 “哈哈!”张紫嫣轻蔑地瞥了承晋王妃一眼,嘲笑道:“如此拧不清,怪不得余侧妃能独宠后宅,你虽没被休弃当这些年过得也跟弃妇无二了吧?难怪你会如此同情吴安云,原来是物伤其类呀!” “你······”承晋王妃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开口弃妇闭口去死的,想来是很难找到同类吧?毕竟,这没脑子的姑娘常常有,但是没脑子又没教养还心狠手辣的,确实少见。” 吴安云趁着这群人与承晋王妃对峙的时间早已溜到了大殿门口,怼过张紫嫣作势就要开门。 “快拦住她,别让她出去。” 张紫嫣指着吴安云急切吼道。 门外已然来了不少官兵,以陈自忠为首的匪徒被杀得节节后退。终于拖到官兵来了,吴安云高悬着的心,此刻终于可以放下了。 她回头对着焦急的张紫嫣嗤笑道:“骗你的!” 发现吴安云异样的女眷,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大殿外的情况,激动得快要掉眼泪:“官兵来了,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是啊!我们都不用死了,呜呜呜!” 几个交好的女眷,抱头痛哭。 大殿内又恢复了一派祥和氛围,仿佛刚刚的杀人之举没有发生过。 承晋王妃还有几个刚刚没有对吴安云出手的贵妇对这种变化早就见怪不怪了,对她遥遥一笑,以示安慰。 “哐当!” “什么声音?”众人闻声立即警惕起来。 那声音的源头离吴安云很近,她摸了摸袖子里的匕首,往声源方向走去。 原来是架子倒了,架子上的法器摔了一地。谁推到的? 她看了看一地的经书和法器,又看了眼无比安静的环境,感觉不妙,边往外跑边大喊:“不好,有歹人,快跑!” 第113章 口舌是非 她看了看散落一地的经书和法器,又看了眼无比安静的环境,感觉不妙,边往外跑边大喊:“不好,有歹人,快跑!” 外面的女眷闻声,瞬间乱成一团,跑到门口看到外面尚未休止的打斗又却步了。 而吴安云这边,才跑了两步就被击倒在地,她一只手紧紧攥着匕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问道:“你是谁?”另一只手摸到身上的香囊,用力一捏,然后抓起手边的法器向那人扔去。 此人似乎也受了伤,闪躲的动作有些缓慢。 在吴安云扔了第五个法器之后,那人闷哼一声立即倒地。 果然,此人就是肖长康,只不过他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而已。海太医配的这毒药效果真是立竿见影。 此毒分两半,合而为毒,分而为药。肖长康在竹竿巷时喝的那一碗又一碗的鸡汤,早已下了一半的毒。 吴安云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抽筋,口不能言的肖长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若他没有别的心思,安分地完成此次交易,这香囊则派不上用场。可惜,他选择了愚忠。 “你还好吗?” 承晋王妃壮着胆子进来查看。 “哦!我没事。这人进来时就受了伤,许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听了吴安云的话,殿内众人的惊惧感又被压了下去。张紫嫣幽幽道:“既然他晕了,何不趁机杀了?等他醒来要杀咱们,你挡在前面吗?真是没脑子!” 听到张紫嫣夹枪带棒的话,吴安云不悦道:“看此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匪徒倒像是个护卫,就是不知是哪家的?你若是不放心,你就杀了吧!他的主子若知道是你所为,八成也不敢找你偿命。” 张紫嫣对上吴安云不耐烦的双眸,气得俏脸通红,骂道:“你竟然拿我跟一个护卫比,还怂恿我杀人,你好歹毒的心,若我是武安侯定也会休了你,你个毒妇真是活该被休弃!” 在场的人似乎习惯了张紫嫣的颠三倒四和胡搅蛮缠,都不出声,几个跟她玩得好的小姐妹窃笑道:“紫嫣姐姐的口才可真好,今日呀!都不知有几人被你说得无话可说了呢!” “谁说不是呢!紫嫣姐姐也就是个姑娘,若是男儿呀,定能做一个能言善辩大杀四方的御史呢!” 这些话似乎对张紫嫣非常受用,她把头昂得更高了,下巴尖对着吴安云,垂下眼帘看吴安云的窘态。 不过,她要失望了,吴安云神态自若:“听张小姐这话的意思是非诚赞赏武安侯的。正好,现下武安侯夫人的位置空缺,你若有意尽管自取。想必肖家和孙家一定很满意你的。” 众女眷听了这话,忙用帕子捂嘴强压笑意,怕笑声得罪张紫嫣,唯独承晋王妃笑得很自在。 “吴安云竟敢侮辱我。你等着,今日你害死那么多人,我一定会禀明圣上和贵妃娘娘,让你偿命。” 张紫嫣一双美丽的杏眸盛满怒意,似要喷出火星。 “张小姐有所不知,我今日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配合大理寺办案,作为诱饵,引出匪徒。圣上何等英明,岂会滥杀无辜?” “唉!你们看,匪徒都被制服了。” 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少女试图用战况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她怕张吴二人再针锋相对会打起来。 张紫嫣的跟班那么多,打起来吴安云肯定吃亏,她已经够可怜了,自己能帮她一点算一点吧。 “是啊!不过那些匪徒怎么一个个都吐血了?是受了内伤吗?” 吴安云赶紧跑到窗户查看,果然如她们所说的,匪徒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吐血倒地,官兵正试着救人。 这哪是内伤啊?症状分明是中毒了,好吗? 谁那么狠,要一次毒死那么多人? 承晋王妃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与吴安云对视一眼,一起出门查看。 这些人,只有活着才有价值,他们嘴里吐出的东西才足盖过今日的大屠杀,才能震动朝野,拉下他们背后之人。 若死了,今天的这场围猎,所有人的怒火都会对着吴安云发泄。 “江指挥使,匪徒都拿住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承晋王妃拉住一个相熟的人问道。 “回承晋王妃,这些匪徒好像都中毒了,没拿住的现下也无力动弹了。不过,为安全考虑,还是请诸位等我们清理过一遍,确认没有隐患了再下山比较好。” “这倒稀奇了,他们刚刚还好好的,这些人难道是死士?” 江指挥使很快否定了承晋王妃的猜测:“若是死士服毒早死了,这些人很多都还吊着一口气。大相国寺精通医理的大师正在为这些人诊脉解毒,我们也在等结果。” “这样啊!那还是等你们清理过后再下山吧,多谢江指挥使解惑。” “承晋王妃客气了!” 江指挥使行了个告别礼便继续去忙了。 承晋王妃拉着吴安云安慰道:“你别着急,这么多人总能救下一两个的,再不济还有京郊外柿子林的人呢,看人数,这群匪徒并没有倾巢出动。” “但愿吧!” 吴安云想起肖长康,正想去查看他有没有中毒,就被宁哲叫住了。 “安云!” 他朝与吴安云站在一起的承晋王妃行礼后,才问道:“你可认得此人?” “夫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顶着肖若芸丫鬟“弓奴”脸的易青青一把抱住吴安云哭诉。 吴安云安慰了易青青两句,然后道:“宁大人,这是我的丫环,多谢你把她送回来给我。” 宁哲双眸微眯,看了看易青青那张不太自然的脸,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交代两句便走了。 承晋王妃倒是颇有兴致地打量易青青的脸,刚想开口就被张紫嫣娇媚的声音打断。 “呀!这是什么热闹?前嫂子关心小姑子的婢女,难不成是弃妇的日子不好过,想吃回头草了,就从巴结小姑子的女婢开始改过自新?哈哈哈!” “张紫嫣,你胡说什么呀?这婢女本王妃曾见过,刚刚看她形单影只的可怜,就叫到跟前关心几句,不成想竟让你生出那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念想。” 承晋王妃发话了,众目睽睽之下张紫嫣到底有两分顾忌,也不好继续挖苦吴安云。 可她也不是理亏就变乖的性子,一脸暧昧地笑道:“是我看错了,就吴安云刚刚一身孤勇面对匪徒,拼死也要换宁大人无恙的壮举来看,宁大人于她而言绝对情非泛泛。她要巴结也该巴结宁大人府上的丫环才对,我确实不该误解她的。” 张紫嫣这以退为进的蛮缠功夫,尤其是在宣扬男女之事上,特别了得,吴安云领教了。 她轻笑道:“宁大人曾救过我一命,这份恩情,于我而言自然非比寻常,张小姐何来的误会只说?而今日既然有机会报答救命之恩,我自是义不容辞,又何来巴结一说?” 张紫嫣努力平复好情绪,压下要扇她耳光的冲动,假笑道:“别人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没想到啊?你却是例外,不过,不是就不是嘛!你跟我说那么多干嘛?我又不是你恩公?” 吴安云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既然不想听,又巴巴地到我面前胡说八道,莫非是喜欢捡骂?” 张紫嫣闻言快要压不住怒火时,她的姐妹团开始了。 “她可不一直都是例外吗?别的女人都是怕被丈夫休弃,她倒好在公堂上逼着夫君在和离书上签字。” “说起来,她好像是那位一回京便急着与丈夫和离的吧?” “哪位?”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承晋王妃看不下去了。 喝道:“你们的长辈可真是教女有方啊!无根无据的事竟也能被你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尚未出阁便这般能说,看来一般的儿郎是配不上你们了。” 承晋王妃言语中涉及名声和婚事的弹压,那几个女郎才惊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纷纷行礼告退。 吴安云望着几个女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疑惑,自己到底是何时得罪张紫嫣的? 怎么就卷进这几个女人的口舌是非中了? 第114章 大胜 承晋王妃言语中涉及名声和婚事的弹压,那几个女郎才惊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纷纷行礼告退。 “王妃,我们去看看大殿里的人是否也有中毒吧?” 见吴安云不怎么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承晋王妃轻轻点头,与吴安云一起走回大殿内。 然而,当她们三人回到大殿时,却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人不见了,只有散落一地的法器和经书。 “怎么会这样?谁把人带走了?”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吴安云险些站不稳。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她就能破局,肖家,孙家从此都无法随意拿捏和针对自己了。 “你别灰心,经过今日的事,武安侯府和孙家都会元气大伤,这些人的死等于废了这两家在外面的第三只手。今日这场围猎不算失败,况且咱们来日还有机会。” 承晋王妃安慰吴安云后,仔细研究易青青的人皮面具去了。 三人在大相国寺从清晨等到黄昏,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只救活了一人,其余匪徒皆毒发身亡。 侥幸存活的人本身就是个大夫,发现自己中毒后立马饮用了大量清水,还自己给自己施针排毒,加上寺庙的大师发现得早,才将他救活。 吴安云一听此人是大夫,还身中跟这群匪徒一样的毒时,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下山前,她还特别去跟宁哲告别,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昏睡的人:“宁大人,这人千万看好了,他曾是武安侯府的府医,知道的事定不比肖长康少。” 宁哲身上的伤加上一天的劳累,看起来很是疲倦,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凤眸看向吴安云时,似在欲言又止。 吴安云心想,或许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宁大人今天跟平常不太一样。 半个月后,孙老太傅因十五年前冤杀朝廷命官和商人一事,被圣上罢官免职,抄家罚没,本该流放,但圣上仁慈,念其老迈只将其逐出京城,发回原籍。 至于他的两个儿子也因失去了孙老太傅这棵大树的庇护,连遭弹劾,也被贬谪出京了。 至此,大相国寺围猎一事以吴安云大胜告终。 “夫人!咱们家来客人了!” 青桃甜甜的声音先传入,娇小的身躯随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进来。 “谁来了?把你高兴成这样。” “是宁哲宁大人!” 大相国寺一事后,宁哲的声誉在京中两极分化。 一半说他妇人之仁,竟为救几个小孩就向匪徒服软,在匪徒要大开杀戒时竟然劝匪徒逃跑?虽说是权宜之计,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成了贪生怕死。 而另一半则认为他做得很对,没有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的人,于公于私皆无愧于心。且以当时的处境,换谁去应对有自信能做的比他更好的? 青桃就是这另一半中的一员,一提起宁大人面上就是一脸的钦佩。 大厅里,宁哲正负手而立,望着院中的几株红梅出神。 “宁大人!” 听到有人唤自己,宁哲才收回神思,转身看向来人。 “我这没备有铁观音,普洱可以吗?” “可以!”宁哲淡淡地应道。 不一会,红袖与青桃十分开心地给二人上热茶和点心。 待宁哲用过茶水,吴安云才笑道:“宁大人突然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事?” 宁哲轻轻放下茶盏,淡淡道:“元宵节那日,侯府旧部到大相国寺杀人的同时,他们的老巢被赵凛领兵去端了,那些人同样也中毒了,但有几人外出了,没喝毒酒逃过一劫。抓了那几人后,赵凛将他们送来大理寺,连夜审问,吐出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 “次日,赵凛将那些人的供词呈给圣上,并提出要核实这些证词的要求。圣上准许后,不过才调查了几天,人证物证还有那些人杀过的人,埋尸的地点都对上了。直到挖出承晋王府失踪的三人尸骨后,圣上便下令停止调查了。” “之后,圣上处理了孙贤山一家,以及一些与孙家牵扯过多的官员。但对武安侯府至今没有做出任何明确的指示,只是把人关着。” “我今日来,是因为一桩旧事需要肖若宸给我解惑。可他提出要见你,见过你之后才肯说。所以,想请你帮我个忙。” 吴安云听完,沉思半晌,问道:“圣上连处理孙贤山用的都是已经曝光的罪名,说明他不想武安侯府旧部的事情传出,想要稳定朝纲。可是,肖若宸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圣上处置他为何犹豫?” “我猜跟浙江布政使李云峰大有被弹劾至罢黜之势有关。” 是赵凛的声音,吴安云和宁哲都望向他来的方向。 浙江布政使李云峰是孙贤山极力推荐的,这几年也一直依附孙太傅一党,可李云峰虽依附孙贤山一派,却是个极有才干的能臣,当地百姓心中的好官。 赵凛大步跨入大厅,向两人点头示意,然后毫不客气地坐下,与宁哲的位置两相对望,还非常自来熟地叫红袖上茶。 这,吴安云也不好说什么,接着他的话叹息道:“原来是过犹不及呀!那肖若宸运气还真是好。” 宁哲眼睛霎时一亮,他没想到吴安云居然能这么快悟出其中的曲折。 帝皇御下,权术分衡,此消彼长,孙贤山倒台,梁相势涨,可有涨成一言堂的苗头时,圣上借从宽处置肖若宸一事向梁相党人释放要两派止战的信号。 他看向对面的人,赵凛似乎见怪不怪了,笑得有些宠溺。宁哲暗自慨叹,他俩······不会吧?那张紫嫣和女眷说的安云对自己有意的话,纯属流言了。 忽听到赵凛玉石般的声音:“肖若宸运气确实好,就算没有李云峰这事,此次他也能免去一死。” 吴安云不解地看向赵凛,问道:“这是为何?” “太祖皇帝曾经御赐过初代武安侯一块免死金牌。” “原来如此,难怪肖若宸敢一直眼高于顶,行事不留余地。” 吴安云突然想起赵凛此行目的尚不明确,便问:“你今日造访可是有事?” 赵凛没有立即回答,看向宁哲,脸上的笑容清朗,问道:“我进来时听到宁大人说有一桩旧事需要肖若宸为你解惑,可方便说说是什么事?” 宁哲眸光一滞,没想到赵凛竟会对他的事感兴趣,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曾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在她及笄那年竟留下书信与情郎私奔了。她的家人因愧疚主动与我退婚,怕影响族中其它女眷声誉,只对外说她回老家养病去了,没有深究此事。” “可是,我总觉得此事疑点颇多,想要追查,奈何当时两家长辈都极力阻止,最后便不了了之了。后来,家中长辈为我说亲总是不成,即便有愿意与我结亲的人家,女方却频频出事。” “起初我以为是有人不想我成婚,后来我外放做官时顺利娶了渔家女阿阮,我才知背后之人是不想我得到太好的亲事而已。两年前阿阮母子遭遇意外离我而去,我虽让凶手伏法了,可我总觉得她们的死跟那背后之人有关。” “昨日,肖若宸在大牢里提出要见你,我只应他会把话带到,若你不愿见他就算了。他却突然提起我那与人私奔的未婚妻一事,定要把你带去见他一面才肯说。” 宁哲说完,平静地看向吴安云,似在期待她的答复。 吴安云确实没让他失望,轻声劝慰道:“宁大人节哀顺变!”然后又问:“肖若宸可有说为何要见我?” 宁哲轻轻摇头:“他不曾说过,或许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呵呵!既然渣男要自取其辱,那就借此机会骂他个痛快。 于是,她对宁哲轻笑道:“我答应你,去见他一面,何时出发?” 第115章 是因为你蠢 不甘心,呵呵!既然渣男要自取其辱,那就借此机会骂他个痛快。 于是,她对宁哲轻笑道:“我答应你,去见他一面,何时出发?” 大理寺牢房里,一身囚服的肖若宸自看到吴安云走进甬道起,那双眼窝深陷的眸子似淬了毒一般,阴深地注视着她一步一步走来。 待宁哲领着吴安云走近他的牢房,离他五步远处站定,看清两人面上如出一撤云淡风轻的表情,再想到自己的处境,肖若宸忍不住怒骂:“贱妇,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勾搭男人的本事和害人的手段竟如此了得?” 你都沦为阶下囚了,非要见我一面,见面就破口大骂,这吴安云可就不能忍了。 她转头看向宁哲,面露疑惑地问道:“宁大人,肖若宸是疯了吗?这般状若癫狂地疯言疯语,我可没兴趣欣赏。如此,他说他知道你未婚妻的事,不会是在糊弄你吧?” 宁哲闻言微微皱眉,一脸严肃看向牢房:“肖若宸,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就好好说吧。她不是人犯,若要立马离开,我也无法强留。” 肖若宸更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脏话都只得停在喉咙里了,目光深然地看向吴安云,恨恨道:“吴安云,你休要挑拨离间,我好着呢!” “是吗?我不信,你这人向来自大又喜欢仗势欺人,你如今没了势可不得虚张声势,弄虚作假唬人吗?” 吴安云故意眼皮半垂瞥了他一眼,面上还尽是嘲弄之色。 “你胡说八道。”肖若宸激动地双手拍牢门,双手的锁链立即“哐哐”作响。 宁哲看出吴安云根本没有要好好与肖若宸说话的打算,索性附和道:“若宸,你我相识多年,你的秉性我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可那桩旧事发生在十年前,那时你才十二,你真的清楚其中缘由吗?” 这段日子,只要吴安云说自己的坏话,就总有人如她的意来怀疑自己,这种感觉肖若宸真是受够了。 他看向一脸狐疑之色的宁哲,决定提前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他本想用这件事在牢中让宁哲再给自己多行些便利的,可他实在是不想让吴安云得意。 于是,他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看向宁哲:“此事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且当时我也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后来年岁渐长再回想自己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话,以及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苏芷兰姐姐,两件事放一起想,我才知父亲痛骂那人不该私下接话,诬陷官眷与外男私奔是什么意思。” 果然,从小被教养得极好,身边时刻都跟着一群丫鬟嬷嬷伺候的官家小姐跟穷小子私奔的事,一般都只发生在话本里。 武安侯府这些年有意无意造过的孽可真是数不胜数,迎来如今的衰败一点也不冤。 “你口中接私活的人是谁?苏芷兰既然没有私奔那人把她弄去了哪里?”宁哲印证了自己多年的猜测,声音无比寒凉。 “我接手侯府在柿子林中的势力后,因你的关系也曾特地了解过苏芷兰当年私奔的事。那个不守规矩私下接活的人两年后又违反了规矩,被陈自忠杀了,而苏芷兰被那人劫走后卖到南安国,不堪受辱,半路就自尽了。” 听完他的讲述吴安云嗤笑道:“肖若宸,你是没长耳朵吗?宁大人问的是那个接私活的人是谁,你说不出个确切的人来,也说不出是谁找那人干这事。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岂知不是你胡乱编的?” 宁哲随即做出一副才反应过来的表情,沉声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所言为真?” 经过暴怒又冷静下来的肖若宸,此刻恢复了几分理智,惊觉自己中计了,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地套话。 “哈,哈哈!” 肖若宸仰头大笑:“你们想用激将法激我,我偏不说。” 宁哲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太冒进了,让肖若宸反应过来反而有了逆反心理。谁知,就听到吴安云调侃。 “宁大人,我看这肖若宸虽面似恶鬼,可他身上的囚衣却干干净净的,想来是没受过严刑拷打。你虽与他是旧相识,可更是少卿与犯人的关系,你这对肖若宸未免太照顾了些吧?” 宁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若宸首先做不住了,大吼道:“吴安云,你个毒妇,竟敢怂恿宁哲谋害亲夫。” “哈哈哈!” 吴安云听了肖若宸口不择言的话,笑得无比开心。笑道:“怂恿宁哲谋害亲夫,你是宁哲的夫君吗?你现在叫他一声夫人看他可会应你?” “你!你不要东拉西扯的,你个毒妇就是不安好心。” 看着肖若宸气的有些扭曲的五官,吴安云懒懒道:“哦!你非要我来见你一面难不成是想要我救你?你这种罪恶滔天之人我还真半分都不想救,若这算没有好心的话,那我认了。” 吴安云不理会狂怒无能的肖若宸,转身对宁哲道:“宁大人,肖若宸我已经见过了,现在呢快要午饭时间了。我要回家吃饭了。告辞!”她对宁哲行了个告别礼,就往牢狱大门亮处走去。 宁哲只能无奈地点头,目送她离开。 可肖若宸就急了,他一肚子话还没来得及问呢!吴安云这女人真是无情无义,好歹夫妻一场,居然连话都不肯跟自己好好说。 冲着那背影大喊:“吴安云,你给我回来。” 吴安云闻声脚步一顿,在肖若宸以为她会回来时,她却头也不回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肖若宸见状,着急大喊:“那个私下接活的人叫刘章,你若想让我说出是谁找上刘章的?你就回来跟我好好说话。” 他肯定会全部如实告知宁哲的,毕竟他也害怕宁哲会真的对他用刑,他向来养尊处优,估计都挨不过五鞭子就会招了。 如今,外公一家都被贬黜出京了,没了后台之后,肖若宸反而识时务了。 吴安云调头,边向他走来便问道:“是谁找上的刘章?” 见肖若宸沉默许久都没有开口,她高声喝道:“快说!” 一旁的宁哲被吴安云突如其来的喝斥声吓到了,有些不适应的对她笑了笑。 牢房里的肖若宸显然也被吓到了,身子轻颤,习惯性的想要发怒,可一想到吴安云如今对自己的态度,他只得强压下怒火,对吴安云道:“你若想知道就好好跟我说话,别再对我动辄呵斥。” 吴安云不以为意:“你以前风光无限的时候不也是对我动辄呵斥辱骂,甚至动家法吗?如今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你就受不了了,真是废物。” 肖若宸怒道:“吴安云,我风光的时候你不也跟着沾光?我骂训斥你几句怎么了,就你容不下轻儿,对她做的那些事,你不该骂吗?” 吴安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不屑地轻笑道:“肖若宸,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地步吗?” “是因为你这个毒妇在背后推波助澜。你竟然因为一个妾室恨我至此,侯府和孙家都被你搞垮了,你高兴了?” “你们本身若不犯错,我何来推波助澜的机会?” 不等肖若宸回答,吴安云接着说道:“你说这京中把罪臣之女救下,或接进府做妾或养在外面当外室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为何只有你遭遇灭顶之灾?” 肖若宸思考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非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错了!是因为你蠢。” 第116章 真不是骂你 肖若宸思考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非是墙倒众人推罢了。” “错了!是因为你蠢。” 肖若宸脸色瞬间被气得又青又白:“吴安云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一个心机深沉和离之妇,满京城谁还敢娶你做正妻?武安侯府垮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无知蠢妇。” “哈哈哈!”吴安云被眼前的蠢人气笑了。 “正是因为准确预估了侯府的结局,提前与你和离。今日,你沦为阶下囚,我依旧是自由身。离了武安侯府我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而你,即便祖上有功,那块免死金牌能替你挡过这一遭,你和肖家人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以你的品性和你的愚蠢,往后这大理寺牢房,京兆府大牢,估计来得比街上的混混还勤快。当然,这还算是幸运的,若武安侯府众人不能留在京都,那将会怎样?” “你!你闭嘴。”肖若宸颤抖的手指指着吴安云。喃喃自语:“圣上还没明旨发落武安侯府,我依旧是侯爷,我虽接手了侯府旧部,可我没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圣上仁慈定不会······” 不怪肖若宸害怕,因为免死金牌只能免死,其它的罪可不会跟着一笔勾销。 若免死后给武安侯府判个抄家流放,如今冰天雪地的,圣上狠心一点把流放地定在宁古塔或者更苦寒的北地,最后能活下来的定寥寥无几。 看他因深受打击而神神叨叨的样子,沉默许久的宁哲开口了:“若宸,圣上如今都未处置武安侯府,想必是有意宽恕轻判。我会将你在牢里的表现如实上报,能让圣上贵手高抬多少,就看你了。” 这话是在暗示肖若宸最好坦白从宽,赶快说出是谁找刘璋掳走苏芷兰并伪装成私奔的。 侯府旧部犯的其它事,圣上都已经知晓,但这苏芷兰的事,你和盘托出,在宁哲面前还能卖个好。 肖若宸总是反应快了一回,看向宁哲笑得有些苦涩:“这人是谁?你估计是做梦都想不到。” “此人可是我宁府的人?”宁哲说出自己的猜测。 肖若宸听后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后自嘲地笑了笑:“我早该想到的,以你的破案天分,肯定早已推出几个嫌疑人了。” “不过,这次你猜错了。找刘璋掳走苏芷兰再伪造成私奔的人不是宁府的人,准确的说此人当时已经被你母亲赶出宁府了。你母亲怀你之时,你父亲看上了她的陪房丫头陆燕燕,有意抬她为姨妈。最后却被你母亲嫉恨赶了出去。” “那陆燕燕离开宁府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对你母亲一直怀恨在心。十多年后她又回到了京城,做海货生意赚了不少钱,便想着报复你母亲,在你的亲事上下手,让你的母亲后悔当年的举动。” “她们这种做生意的人都有些门道,找上刘璋让他在苏芷兰外出踏青的路上将其掳走,最后再伪造其笔······” “这么说,是陆燕燕找上刘璋的?”肖若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宁哲厉声打断了。 面对宁哲突然很不善的语气,肖若宸有些意外,还是轻轻点头以示回复。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宁哲看向吴安云,放缓声音道:“安云,你待会回去时直接走就好,不用跟我告别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忙,怕是抽不出时间。” 吴安云闻言,对他淡然一笑道:“安云知道了,宁大人公务繁忙,赶紧去处理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然后对他行了个告别礼。 宁哲有些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大步走出牢狱大门。 牢房内一时静寂无声,肖若宸打量了吴安云许久,才开口道:“你们这些善妒的女人真可怕,我与轻儿都落得如此下场了,你居然还不放过她,给她扣个妾室弑母的罪名,让她被处以凌迟。” 原来,肖若宸非要见自己一面是为了给他的爱妾脱罪呀。 不过,王府医的证词加上妙善堂的账本,以及官差在向妈妈房间搜到的药,已是人证物证俱在,就差给孙氏开棺验尸了,肖若宸居然还能相信她的爱妾是清白的。 爱情的力量向来伟大,可当在一个无法辨别是非的蠢人身上见识到这种力量时,就只觉得恶心了。 “肖若宸,你是不是非常恨你的你母亲孙氏呀?” 吴安云的问话,让肖若宸极为愤怒:“你个毒妇,以为谁都像你一般冷心冷情,对家人不管不顾吗?我对母亲的感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此言差矣,若孙氏是自然死去,谁会会关心你们母子情分如何?可如今查实人是被毒死的,那就是人命官司,谁都可以讨论了。而你作为她生前最疼爱的儿子,知道真相后不想着为母亲讨回公道就算了,竟然还极力为凶手推脱。”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也只有你心底一直暗恨着你母亲,她死了你反而感到庆幸,这种推测才能解释你的反常行为。” 吴安云的声音不大,但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极具穿透力,直击肖若宸那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肮脏的内心。 他恨母亲吗?或许还达不到恨的程度吧! 但母亲从小对他严加管束,逼着他做许多自己不喜欢的事,甚至还逼着他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妻。桩桩件件早就让他心底对母亲产生了极大的不满。 哪怕是这样,他也没有忤逆母亲,违心娶了吴安云做自己的正妻。可母亲怎么能在轻儿进府后处处刁难她,总是帮着吴安云敲打轻儿,让他与轻儿都不痛快? 她若真爱自己这个儿子,又怎么会如此容不下自己所爱之人呢? 况且,母亲的眼光实在是太差了,挑了个把侯府和孙家都搞垮的儿媳。对此,他岂能无怨? 此刻的他,反而更加理直气壮了,继续辩解道:“轻儿若有你一半的狠毒,现在或沦为阶下囚或躺在棺材里的人便该是你了。你能设计在大相国寺围猎侯府旧部,那么把给母亲下毒一事栽赃给轻儿,也不足为奇了。” 听着眼前之人如此无耻又理所当然的狡辩,吴安云只想到一句话,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母亲一条命如何抵得上对爱妾的信任重要?你们的爱情真是伟大!若写个话本肯定能因标新立异火遍全京城吧!”吴安云为渣男白莲花这份伟大的爱情拍掌叫好。 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这番推测怎么不说与宁哲还有大理寺的其它陪审官员听?”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肖若宸就怒火中烧:“你以为我没说过吗?那些人竟然都劝我无凭无据不要胡乱攀咬,你这个毒妇,你怕是当年与我成婚之前就与宁哲勾搭上了吧。不然,他怎会这般维护你?” “哈哈哈!” 今天的欢乐都是肖若宸这蠢人给的。 离开了武安侯府,遇上事不再是他母亲孙氏当判官了,没人再无条件地向着他了,而那些不偏向他的人,在肖若宸眼里都成了有问题的人。 吴安云止住笑声后,一脸正色地看向肖若宸问道:“那你觉得你刚刚话都没详细说完,宁哲就打断你,在确认此事跟陆燕燕有关后,不再理会你就走了,是为何?” 肖若宸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自然是因为接受不了未婚妻被害一事,竟然是自己母亲早年因才善妒埋下的祸根,他需要出去冷静冷静。” “肖若宸,我说你蠢,真不是骂你。就像在说你憔悴不堪面似恶鬼一样,如实描述而已。” 吴安云笑的意味深长,眼神里的轻蔑淹去,竟有种看傻子的悲悯。 第117章 渣男下跪了 “肖若宸,我说你蠢,真不是骂你。就像在说你憔悴不堪面似恶鬼一样,如实描述而已。” 吴安云笑的意味深长,眼神里的轻蔑淹去,竟有种看傻子的悲悯。 肖若宸被这种眼神深深冒犯到了, 极为不悦地阴阳怪气道:“也对,没准你比我更了解宁哲,所以才能投其所好,让他心甘情愿地帮你。如今的宁哲早就不是当年的学长了,我看不懂他也正常。”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当面造谣,如来佛也没法无动于衷地宽恕你,更何况吴安云只是一介凡人。 “肖若宸,我一直以为你只对刘琴卿情根深种,没成想你心底还有个余侧妃,即便只能默默守护,也甘之如饴,真是让人感动呐!” 吴安云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云淡风轻地说着不着调的话。 肖若宸不明所以,他跟余侧妃可是清清白白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立即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竟敢造谣我跟余侧妃,你可知污蔑皇室是什么罪?” “那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肖若宸这才明白吴安云的意图,自己若再说他与宁哲有事,这个女人就把他跟余侧妃绑在一起,此事若传到承晋王爷耳朵里,定不会放过自己。 承晋王爷可不是宁哲,那是景王都需要拉拢的皇室宗亲。 “吴安云,你够狠,小心有朝一日机关算尽反而丢了性命。” “我只是按你的说法猜测而已,你费心费力地让承晋王妃身边的三人失踪,又制造成悬案,让承晋王相信鬼神之说厌恶嫡子,从而为余侧妃和她的儿子铺路。你让人做这一切不是心甘情愿默默守护,那是为何?” 肖若宸压下想要辩解的冲动,但他不能把景王跟自己的关系给暴露了,只说:“这都是底下的人私自接活,我毫不知情,没想到反而让你编排出那么多戏来,心眼可真多。哼!” “那余侧妃一个后宅妇人是如何找上侯府旧部的人?” “这我哪知道?” “有件事,你也还不知道吧?圣上已经下旨,三日后,景王就要去封地,从此,无诏不得进京。” 这消息,还是今日自己来大理寺前,赵凛跟自己分别时说的呢,虽没传开,但十有八九错不了了。 “什么?”肖若宸不可置信地看着吴安云。 空气瞬间凝固,大牢里又是一片寂静,两人定定地站立许久都没有说话。 肖若宸从吴安云脸上找到得意,可笑最后又漠视的神情,可就是没有半信虚心,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 依靠景王翻身的希望彻底落空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无力地蹲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突然,他有点想知道宁哲为何突然对自己改变态度了? 缓缓抬头,仰视神态自若的吴安云问道:“宁哲可是因为他的婚事一直不顺遂跟侯府旧部有关,才迁怒我的?” 他仰着脖子望了吴安云许久,才听到吴安云清脆明净的声音:“亏宁大人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好友,在你心里居然是这样想他的?看来宁大夫终究是错付了!” “那是为何?”肖若宸的声音很急切。 自那几个没骨头的侯府旧部熬不住刑,将他与外公供出,将这些年他们为武安侯府为孙太傅做过的事都招供后,大理寺的人就将正在武安侯府躺着养病的他抓进大牢。 在大牢的十多天里,他亲眼见到那些不肯招供,以为能侥幸逃过的犯人是被怎样严刑拷打的,而他至今没受过刑,定是宁哲念着往日旧情护着他的结果。 他可不想失去宁哲的庇护,被那些凶恶的狱卒把自己打得血肉模糊。 吴安云当然也清楚肖若宸的小算盘,原本想说出自己的猜测的,可看到肖若宸这样子,又想让他多着急一会。 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我为何要告诉你?” 肖若宸扶着牢房的木桩艰难起身,看向着安云问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我从未亏待过你,我如今落难了,不求你帮我,哪怕最后我出不了这大牢,想做个明白鬼都不行吗?” “肖若宸,虽知你向来没皮没脸,可你这求人的态度让我很反感。在你心中只要没能把我弄死就算是从未亏待过我了吗?若是这样,我更喜欢看你被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再做个糊涂鬼。” 吴安云说完用手抚摸肚子,轻声道:“真是有点饿了!该回家吃饭了。” 肖若宸怕吴安云真的离开,急得手伸出牢门,想要抓住吴安云大声喊道:“我错了,你怎么骂我都成,我绝不再还嘴,看在夫妻一场······” “跪下!” “什么?”肖若宸惊讶地看向吴安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跪下,你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跟你夫妻一场那是我人生的污点,我和你之间隔了一尸两命,永远不可能因同情你而可怜你,你有今日完全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原主和孩子早已死了,自己虽是个魂穿重生的冒牌货,可既占了这副身子活着,就得报恩,让害死原主母子之人付出代价。 肖若宸看着吴安云寒凉无比的神色,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因为那个未能出生的孩子,这个女人是不会对自己心软的了。但是她自己不是还好好地活着吗?说什么一尸两命?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就算自己最后被流放也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能熬过这天寒地冻的日子。 他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吴安云面前,忿忿不平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吧?” “哈哈!可以,你跪着听我就说。” “吴安云,你别欺人太甚了。”肖若宸依旧跪着怒吼。 吴安云不以为意道:“你要是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你做不到那你可以立即起来呀,我还不想告诉你呢!” 对于肖若宸这种无耻又虚伪的人,无论骂他多久或者是让他说多少道歉的话都不能真正羞辱到他,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或者屈辱才能碾压到他的尊严。 比如此刻,他跪得有多板正,眼睛里的屈辱就有多汹涌。 吴安云看着依旧跪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的肖若宸,嗤笑道:“这就对了嘛!” 然后她缓缓开口:“宁哲的祖父宁君一生都在跟刑名打交道,深得两代帝皇信赖,最后官拜刑部尚书。他曾说过一句对办案人员影响特别深的话,探案不仅仅是查找证据还原案发经过,更是一个探寻人心的过程。” “你觉得,十四岁就能独自破了百花楼头牌落水溺亡案,还了祁山老王爷清白的宁哲,他会不对自己多年婚事不顺一事的得利者进行推理?” 肖若宸听到这,眼神闪过一丝光芒,然后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第118章 挽月功不可没 肖若宸听到这眼神闪过一丝光芒,然后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沉声道:“我知道宁哲的父亲宁子安有一位贵妾,多年来一直对这位贵妾宠爱有加,可这位贵妾一直懂事安分,宁家更从未有过任何宠妾灭妻的传言。是你自己善妒,就以己度人了吧?” 吴安云居高临下地瞥了跪在地上的肖若宸一眼:“所以啊,宁哲即便知道一直在背后捣鬼的人是谁,但苦于那人做得太干净了。无凭无据,他至今都没能将罪犯绳之以法。” “你虽然为他提供了一个陆燕燕,但陆燕燕与刘璋交易时连暴露后的说辞都想好了,一切都推到宁哲的母亲身上,这线索只是聊胜于无罢了。没准宁大人也曾怀疑甚至查过陆燕燕,可惜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而你这种蠢货居然完全相信了陆燕燕的说辞,还话里话外暗指宁大人的母亲不该善妒,害人害己。在好友面前贬低他的母亲,你是有多蠢呐?也就宁大人大度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不对!你怎么就断定陆燕燕说的是假话?听你的意思,这陆燕燕还是在帮宁大人父亲的贵妾办事,你又从何得知?”肖若宸快速说出自己的疑惑,望着吴安云,期待她快些回答。 “你都不动脑子的吗?别说京城哪怕是地方上,能做海货生意的哪个背后没有后台?一个贫苦多年的陆燕燕突然做海货生意发迹了,哪是谁在背后拉了她一把?生意人会不求回报地帮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吗?” “宁府那位贵妾的表哥开的藏珍阁,你以前不是经常在里面淘东西给柳姨娘吗?里面的南洋海货什么时候断过?” 肖若宸听完这一番话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半晌他才表情复杂地看向吴安云问道:“你,你既然能根据我的话推出那么多事情,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宁大人?” 吴安云看着疑惑不已的肖若宸,轻轻摇头,心想宁大人心胸是有多宽广,多能包罗万象,才能和肖若宸这种心地不正的蠢人成为朋友? “二人之间联系的这么明显,连我都能想得到,更何况办案经验丰富的宁大人。我何必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至于你,一个对宁哲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的废物,与其在我面前自取其辱,倒不如想想你为何还能活到今日?” 吴安云话音刚落,一个轻盈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大牢出口处走去,那里一片光明,将身后阴寒狭窄的牢狱阻隔开,门内与门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在黑暗阴寒处的肖若宸一直拍打着牢房的木桩子,想要把吴安云呼唤回来,让她把话给自己说清楚。 吴安云越走越远,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越高,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有了一个不用免死金牌上位者也能容他活着的理由,肖若宸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定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殊不知,他越是蹦迪就越惹眼,有心之人便会借着他的不安分给天子上眼药。 天子脚下豢养旧部,跟豢养私兵就差在人数多寡而已。等天子稳定了政局之后,岂能有他好果子吃? 回到竹竿巷,邵妈妈忙出来迎接,边替她拂去披风上的落雪边说道:“夫人,那六个镖师刚刚去了大理寺申冤,要求翻案。” 吴安云快步走进烧了地龙的屋子里,接过手炉问道:“赵凛临走前可是特地去见了那六人?” “是的,渭海郡王,现在呀!该叫他渭海王了,外面都传开了,陛下今早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让景王三日后离京就藩的;第二道圣旨便是封赏渭海郡王为渭海王,并接任御林卫。”邵妈妈笑着说道。 景王离京他原本集结的势力,顷刻间土崩瓦解,赵凛接替了御林卫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今日来此,主要是为了交代那六个镖师去大理寺伸冤。至于,他为什么会对几个镖师那么关心? 怕是为了借政局不稳定,拉下陷害威远镖局的江宁知府赵炳宽,在为这六个镖师洗刷冤屈的同时,给梁相的人腾出一个江宁知府的空缺,让他们见好就收,围魏救赵,从而保下浙江布政使李云峰。 此举,确实能替帝皇解忧,为民翻案,惩治贪官污吏,赢得民心的同时还能彰显皇恩浩荡,真可谓是一举三得呀! 想到这,吴安云对邵妈妈笑道:“邵妈妈,他们几人此次翻案定能成功,咱们准备一桌酒席为他们庆祝吧!” 邵妈妈应下了,但又有些不解地问:“夫人,为何如此肯定他们一定能打赢这场官司呢?” “因为赵炳宽是孙贤山的门生,虽有政绩,但官声却一直都不太好。” 一个月后,天气逐渐缓和起来,出门时拂面的春风是那样的柔和,使得覆盖在整个京都的冰雪都开始消融。 赵炳宽被押送进京,浙江没有任何变动,刘琴卿因为假死逃匿还毒杀婆母数罪并罚被处以当众凌迟。 武安侯府如意料中一般被抄家流放,流放地是黔州,圣上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 唯一让吴安云感到意外的是本该随家人一起流放的肖若宸,却跟柳姨娘一样被处以当众凌迟。罪名是毒杀生母,原来免死金牌也有例外的时候,金牌可免死但十恶不赦之罪除外,弑母属于十恶罪之一。 据说是刘琴卿被判了凌迟后,当夜挽月到牢里探望她,也不知跟挽月跟她说了什么?刘琴卿第二天就找来狱卒喊冤,咬出肖若宸,说自己毒杀孙氏完全是肖若宸授意的,肖若宸从头到尾都知情。 而且给孙氏推荐下了毒的助眠安神药汤,刚开始就是肖若宸端给孙氏喝的,渐渐地孙氏对安神产生了依赖,肖若宸才再管此事。 此事事关重大,京兆府尹立马通知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最后让刘琴卿与肖若宸两人对簿公堂,据围观群众所说,那场只能用狗咬狗来形容。 因为肖若宸在推搡刘琴卿的过程中,被发狠的刘琴卿咬下了一只耳朵。 渣男白莲花被处以当众凌迟,挽月功不可没。只是,她恨刘琴卿吴安云可以理解,但她竟然也如此痛恨肖若宸,为何? 还有,肖若宸真的有弑母吗?若没有,挽月也太有能耐了。 或者,自己也该找个时间跟挽月好好聊聊,解一解心中的疑团。 第119章 至今没放过宁哲 自大相国寺一事后,朝堂势力新旧更替的日子里,以承晋王府为首的各家勋贵一直很低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京中各户人家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三日前,承晋王妃派人送来请柬,邀请吴安云参加她举办的赏花宴。 这赏花宴名为赏花,可实际上谁不知道是为给各家未婚男女相看的活动。吴安云一想起张紫嫣和她的那群小姐妹就婉拒了承晋王妃的邀约。 今日本想早些到繁花楼找挽月的,才刚出门就看到一身鹅黄百蝶穿花披风的挽月抱着琵琶迎风站在马车边上。 “挽月见过安云姐姐!”挽月边说边款款行礼。 吴安云对她回了一礼,轻声道:“你怎么来了?我正想去繁花楼找你呢。” 挽月听后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今日是承晋王妃举办赏花宴的日子,我听王府的家丁说你与她们王妃一见如故,定会出席今天的赏花宴。挽月有幸被王府邀请为各位贵人奏乐助兴。” “可我毕竟身份低贱,想跟姐姐你一同前往,为自己壮壮胆子,没成想······”她看了一眼吴安云的衣着打扮,低头失落地问道:“姐姐似乎不打算出席这宴会的样子?” 吴安云爽快承认道:“我若出现在那种宴会上,肯定免不了被一群嘴碎的女子冷嘲热讽,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所以就婉拒承晋王妃的邀约了。” “还有,我前两天去繁华楼找你,那里的人都说你不在,今日本来打算去找你的,没想到你还是没空。” 挽月听完,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安云姐姐找我,可是想了解我跟武安侯府的旧怨?” 不得吴安云回复,挽月又柔声道:“安云姐姐要是能陪我去参加赏花宴就好了,这样我们还可以在车上边走边聊。” 吴安云看她失落又楚楚可怜的样子,沉声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换套衣服就出来。” 见吴安云松口,挽月妆容精致的脸上绽放笑意:“好!挽月在此恭候姐姐。” 一刻钟后,吴安云的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 挽月轻轻放好琵琶,稍稍整理衣服后,缓缓开口:“安云姐姐可知我有一同母异父的哥哥?” 吴安云努力搜索大脑的记忆,一个常穿蓝色布衣被刘家兄弟姐妹呼来喝去的少年浮现在眼前。 “我记得,你哥哥好像念书很不错,年纪小小就考了秀才。” 挽月闻言,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第二个,你是第二个还记得我哥,还对他评价不错的人。” 吴安云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节哀顺变吧!让你把妆哭花了,待会无法面见贵人,就是我的不是了。” 挽月仰头强忍下泪水,又用手帕擦拭眼角,哑着声音说道:“安云姐姐!我只要一说到我哥和我娘就会忍不住眼泪直流。所以,等赏花宴结束后,我再跟你详细说说我们一家人与肖若宸的仇怨吧。” “好!” 两刻钟后,马车抵达承晋王府大门,本以为会跟上次一样要等候好久。才一盏茶的功夫,便有承晋侯府的迎宾女使上前问候,引导车马停放。 二人跟着女使进入王府,行至一长廊处时刚好遇上从右边长廊走过来的宁哲与赵凛,二人皆是一身便服,一银白一青蓝,远远看去十分惹眼。 赵凛看到吴安云二人,隔着老远就朝她们打招呼:“安云姐姐,哦!你今日还带了位妹妹来呀?” 挽月闻言对他盈盈行礼:“挽月见过渭海王!”然后她看了一眼宁哲,犹豫片刻,柔声行礼道:“宁大人好!挽月这厢有礼了。” “免礼吧!” 赵凛说完看向那女使:“你下去吧,本王亲自领她们到倚梅园。” 那女使恭敬地行了个告别礼便离开了。 “我听表姐说你不会来了,我还遗憾我新做的这身衣裳无人欣赏了呢,这下好了,安云姐姐,你看我这身新衣如何?”赵凛说着便笑着张开双臂,一副要转圈圈给你看的模样。 吴安云怕他真的在自己面前表演转圈圈,赶忙夸赞道:“好看!素雅不失华贵,定能让你在今日这赏花宴上大放异彩。” “是吗?”听了这种一般用来夸奖女子的话,赵凛有些不信追问。 挽月和宁哲看到这一幕都笑了,赵凛见状把宁哲推到两女子面前,问道:“那你俩觉得宁大人今日的装扮如何?” 吴安云与挽月对视一眼后,挽月捂嘴轻笑,柔声道:“儒雅俊秀,宁大人今日定能赢得不少女子的芳心。” 赵凛听后点头道:“嗯!也觉得。想必宁大人今日一定能赢得许大姑娘的芳心。” “许大姑娘,莫非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许文秀?”挽月惊讶问道。 “正是!”赵凛肯定她的猜测。 这许文秀曾有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奈何二人还没来得及成婚,那未婚夫便移情别恋要娶小官家的庶女为平妻,许文秀虽伤心可也是个有气性的,放言绝不嫁妻妾不分的男人,执意要退亲。 这事传开后,竟有不少与许文秀竹马交好的酸腐文人写诗写文抨击许文秀不够大度不能容人,说她绝非高门主母的好人选。 受此事的影响,许大姑娘很难再找到门当户对的婚事,好好的姑娘竟被拖到二十三岁了,尚待字闺中。 文人的嘴,害人的鬼。 吴安云心想,不管宁哲是要借这门好婚事让背后之人再度出手,还是真的有意结亲,都是不错的选择! 宁哲被这一番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几人说说笑笑进到承晋王府的倚梅园。 王府的梅花已然尽数移去,换上了娇艳灿烂的桃花。 除了桃花,王府的游廊上,亭子附近以及不远处的人工湖周围都有各色花卉竞相开放。明明冰雪才开始消融的时候,整个王府已是满园春色。 春天总是最先踏足京城富贵人家的花园。 四人才跨进园子就受到众人的瞩目,上前与赵凛打招呼的,一路都没停过。 几人绕过小道,快行至湖边时,看到不少贵女和公子哥围在湖边。似乎在嬉笑说什么“这也算英雄救美了。” 宁哲望着那乌泱泱的人群微微皱眉,他的直觉一向很准,不由得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拨开人群,果然看到一对浑身湿透的男女正坐岸边。那惊惶无措的女子,不是许文秀又是谁? “许姑娘,你没事吧?”宁哲走到许文秀跟前蹲下,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许文秀披上,一边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许文秀看着关怀自己的宁哲,再想到自己刚刚当着众人的面被赖三紧紧抱着从湖里拖回到岸边,眼泪忍不住直流。 完了,一切都完了。本该是她的美好姻缘,眼前的俊秀郎君,都要变成赖三那个浑人了。 “看来那人至今没放过宁哲。” 赵凛的声音很低,但吴安云和挽月都听到了。 即便没有证据,聪明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赵凛这么敏锐的人,怕也早猜到那个一直不想宁哲得到好婚事的人是谁了吧? “那,那不是赖三吗?”挽月惊得连连后退,抱着琵琶就想逃走。 第120章 座位陷阱 “那,那不是赖三吗?”挽月惊得连连后退,抱着琵琶就要逃走。 吴安云发现了挽月的异样,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别怕!这里是承晋王府,况且还有赵凛在,赖三不敢乱来的。” 挽月惊恐地摇头,仍旧要离开。吴安云只得想先带她到一僻静处。 待她渐渐放松下来才问道:“那赖三干的混账事,我也略有耳闻。就算他是梁相的表侄,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场合,也不敢公然把你拉走纳进府吧?” 挽月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薄薄的脂粉掩盖不住她苍白的底色,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 许久,才听到她柔和的声音:“安云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很贱又很没骨气?” “才不是呢!你只是一个命途多舛的美丽女子。” “命途多舛,哈哈哈!”挽月自嘲地笑道:“我虽为庶女,可我也是念过四书,读过女则,女戒的人。或许,在我当初被卖到金陵,沦为贱籍之时,就该一头撞死,好歹留个清白之身。” 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起身对吴安云惨然一笑:“不过,我不后悔!自我从金陵云裳阁的小学徒嘴里,听到武安侯府有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姨娘时,我就决定无论多艰难都要活下去,至少要害我至此的罪魁祸首都付出代价。” “当初刘府还没被查抄时,刘琴卿的四季衣服就只在京城的云裳阁做。后来因我爹贪污河堤公款害死多名百姓一事,整个刘府的人都被关进大牢,等待处置。” “刚开始,肖若宸每天都来看刘琴卿,她一直哭闹,不想被发卖。直到有一天,狱卒把她单独关押,肖若宸给她送来吃的,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她就不闹了。” “第二天,我们就看到刘琴卿披头散发用腰带把自己给吊死了。两个衙役进去草草收尸,我当时还佩服她的勇气来着。想来不少人也在感叹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吧?” “直到我被卖到金陵,在那里受尽欺凌后,得知武安侯府里有一个长得跟我很像的姨娘,还是云裳阁的常客,且每次都要求云裳阁的新手进府给她量尺寸时,我就知道她当初是假死。” “而我也是那时开始想尽办法回到京城报仇,顺便找我娘。” 吴安云听完,有些不解问道:“听你的意思,你们刘府被查抄,甚至你被卖到金陵,似乎刘琴卿都有很大的责任?” “没错!刘琴卿兄妹和肖若宸是促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挽月紧紧地握着双手,正想再说什么,眼底忽地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换上一抹温婉柔和的笑容:“安云姐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若是有兴趣也来听一听我新学的曲子吧!” “挽月姑娘,原来你在这呀!快跟我走吧,各位贵人还在等着听你弹《昭君出塞》呢!” 吴安云闻声回头看去,来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承晋王府的一等女使,女使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头。 挽月面上略有歉意地笑道:“好!我这就过去,劳烦清烟姑娘为我带路。” 连女使的名字都能叫得出来,看样子挽月之前来过承晋王府。 也对,外界传言承晋王年轻时便好音律,擅诗文,而挽月的在琵琶上颇有造诣,且还是个美人,承晋王必然不会错过。 吴安云跟着青烟等人往宴客厅走,忽然想起许大姑娘的事,便问道:“青烟姑娘,刚刚落水的许大姑娘现在怎样了?” 青烟回头看了一眼吴安云,放缓脚步,说道:“回吴大娘子的话,许大姑娘现在应该快回到许府了吧,宁大人亲自送她回去的。” “那她为何会落水,宁大人可有查清?” “这!”青烟只犹豫片刻,又接着说:“都怪那赖公子太轻狂了,我们王妃看在梁相的面子上给他也发了请柬。谁知他竟随身带了一个非常恐怖的面具来,一连惊吓了好几位贵女。” “许大姑娘那会刚好和几个姑娘在桥上赏景,赖公子悄悄走到几人身后,拍了拍许大姑娘的肩膀,许姑娘一回头立马吓得惊慌失措。” “赖公子怕许大姑娘会不小心掉到水里,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想要稳住她,谁知弄巧成拙反害得许大姑娘挣扎得更加厉害,从桥上跌倒到湖里去了。” “那赖公子见状,知道自己闯祸了,立马跳到湖里把许大姑娘给救起来。” “然后,宁大人就赶到了,了解事情大致经过后,宁大人也不好过多责难赖公子,只骂了他两句,让他跟那些被他吓到的女子以及许大小姐道歉。” “不过,宁大人见许小姐如此难过,最后当众向她承诺,只要许大人和许夫人同意,他不日便会到许府提亲。” 听到这,吴安云有些惊讶,那背后之人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她本要拆散这一桩婚事,没成想反而促成了此事。 不过,许大姑娘似乎非常害怕恐怖面具,远超出了一般人的害怕程度。 一个人喜爱与恐惧的东西,往往只有亲近之人知道。赖三今日借恶作剧的名头搞事,到底是谁怂恿的? 此人跟宁大人他爹的贵妾交往是否很多?要弄清这些宁大人估计有得忙了。 吴安云收回神思,行至拐弯处时,她看到挽月长翘的睫毛上有晶莹的泪珠,再看睫毛下的脸,既惆怅又带两分自嘲的笑意。 自己这是顷刻间见证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吗? 承晋王府宴客大厅内,吴安云惊讶地站在座位前,看着女使问道:“这不会是搞错了吧?我怎么能坐这呢?” 不怪吴安云如此惊讶,实在是这个位置离主人太近了,这绝对是贵宾席位。虽说承晋王妃私下让自己叫她“含音姐姐”,可在这种宴席上,自己何德何能充当贵宾? “不会错的,吴大娘子的座位是我们王妃刚刚特地安排的,你放心地坐着就好!”女使边和气地笑着拉着吴安云坐下。 吴安云担心这是个圈套,万一这是哪个大人物的座位,却被自己占了,那少不得闹一场笑话。借口要观赏这大厅墙上挂着的画,便起身离开了。 自己上次来可是得罪了王府的余侧妃,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大约一刻钟后,宴客厅里渐渐坐满人,吴安云回头瞥了一眼那个位置,果然是有主的。 而且那个位置的主人是张紫嫣,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那个笑容和气非要让自己坐这个位置的女使的影子? 呵呵,余侧妃这是想借张紫嫣让自己在今日宴席上难堪呢! 第121章 竟让自己跟着丢脸 呵呵!余侧妃这是想借张紫嫣让自己在今日宴席上难堪呢! 宾客相继入席,承晋王带着承晋王妃和余侧妃笑呵呵地跟众人打招呼,慢慢走向主位。 余侧妃看向张紫嫣的位置时,柳叶眉微蹙,张紫嫣正与一旁的小姐妹说话,神色极为愉悦,压根不知自己在打量她。 心里暗骂,那丫头是真废物,这点小事都没能办好。 余侧妃再看向神态自若的承晋王妃,怀疑自己身边的人难道被她收买了? 不然今日的宴席怎么可能那么顺利?除了意外落水的许大姑娘和赖三,自己挖的坑居然个个都被这个老女人给填了。 发现有人在看自己,承晋王妃对余侧妃挑衅一笑,然后对承晋王柔声笑道:“王爷,挽月姑娘今日这身衣裳,你可有印象?” 承晋王捋着自己的胡子看向王妃笑道:“我上次才说过“鹅黄雪柳拂素手”,你今日就给我搬来了,可真贴心啊!” “那王爷可还满意?” 承晋王远远看了一眼表演台上一身鹅黄百蝶穿花衣裙,画着柳叶眉,双手抱着琵琶静静等待的挽月,沉声道:“本王很喜欢!” 余侧妃看到承晋王深情望着其它女人的样子都快气炸了,双手正用力地绞着帕子。 自她的表哥景王离京就藩后,她在承晋王府与正妃交手节节败退,而且因赵凛这个御前红人的关系,承晋王对正妃是越发看重了。 还经常亲自过问嫡子的功课,连六通法师的预言也不怕了。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离间了承晋王与嫡子的关系,让他相信正妃生的这位嫡子八字不详,谁与他亲近谁就会倒大霉。 去年,这位嫡子的奶妈,侍卫以及日日接送他去书院的马夫,一下子都失踪了。此事,一度成为京城难以破解的悬案。不得不说武安侯府旧部办事挺利索的,也算是有几分真本事。 奈何肖若宸太蠢了,派几十人去大相国寺杀个无关紧要的前妻,居然还中套被人反杀了。搞得自己全军覆灭不说,还连累了她的景王表哥。 为了景王表哥的宏图大业,她才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当个处处都要被章含音这个老女人压一头的侧妃。 而现在承晋王对她似乎也要变心了,真是越想越气。 与此同时,承晋王妃身边的女使发现了站在墙边尚未入座的吴安云,赶紧小跑过来引她落座。 这个位置仍旧不错,与张紫嫣只隔了三个位置,相邻的位置还是空的,估计原是给张大姑娘留的吧! 右上方的张紫嫣也注意到了迟来的吴安云,正用一种意味深长又略带几分嘲笑的眼光朝她看过来。 见吴安云对自己不予理会,觉得无趣,转头又跟一旁的小姐妹聊天去了。 正坐主位上的承晋王举起酒杯说了几句客气的开场白之后,承晋王妃也满脸欢快地端起酒杯,站起来发言。 “王爷说得对,今天呐确实是个好日子,大家欢聚一堂,高兴时少不得吟诗作赋,比试才艺。我呢!新得了一株“墨楼争辉”,就把它作为今天的彩头,谁能拿下第一轮才艺最佳者,这墨楼争辉就归谁!” 在承晋王妃说话的间隙,两个丫环合力抱着一盆黑紫色的牡丹花走到大厅中间,摆在高高的架子上,供众人观赏。 “这是可遇不可求的罕见珍品呀!” “尤其是如今还没到牡丹花开的季节,这株珍品却在冰雪天绽放,更是意义非凡了。” 听着众人对墨楼争辉的一致好评,余侧妃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给贴身女使递了一个眼色。 女使默默退下,不一会手捧一个紫檀木盒子,站在屏风后望向余侧妃。 余侧妃嘴角一勾,看向承晋王柔声道:“王爷,妾身最近新得了一件宝贝,看大家兴致颇高,也想拿出来效仿姐姐,给诸位添个彩头。” 承晋王看着座位下方柔和婉丽的爱妾,高兴地问道:“哦!你新得了什么宝贝?” “王爷!”余侧妃把爷的尾音拖得很长,承晋王对她的撒娇向来没有抵抗力,不再追问。连忙应允她:“好好!本王不问了,那你自己跟他们说可好?” “谢王爷!” 得了承晋王的允许,余侧妃身边的嬷嬷上前一步,对众人高声道:“诸位贵客,我们主子看今日宴会如此热闹,心里高兴不已,决定把新得的一件宝物,毛师傅的成名之作夜游赤壁拿出来给大家添彩头。” 这嬷嬷的话音刚落,女使立即捧着紫檀木盒子自屏风后走出,把玉雕从盒子里取出,放在墨楼争辉旁,供众人观瞻。 余侧妃看着那座夜游赤壁,瓜子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得意! 在等待众人夸赞声的同时,侧头瞥了承晋王妃一眼。果然,如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惊讶不已又无可奈何。 然而,余侧妃并没有收到想象中的盛赞。 刚开始是有好些人在赞美这玉雕的雅致,可当几个有收藏爱好的人上前仔细看过这夜游赤壁却缄口不言,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席上便出现了许多质疑声。 “唉!我听说祁山老王爷半个月前新得了一块玉雕,也叫夜游赤壁,日日捧着,那叫一个爱不释手,今日的这块夜游赤壁,莫非是祁山老王爷割爱让出的?” “那哪能啊?祁山老王爷怕同样爱玉雕的三儿子来找他讨要,据说一开始瞒得严严实实的。为了鉴定真假,才让人请了毛师傅的关门大弟子欧阳和到家里做客。” “听祁山老王爷府上的人说,欧阳和看过那块夜游赤壁后,激动得流泪了,说师傅的成名之做终于重现人间,而且是被祁山老王爷这样一位爱惜古玩的收藏家收藏,他一定会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知师父的。” “要是这样的话,那余侧妃拿出的这块,岂不是······” 众人的讨论声逐渐变高,承晋王听得不真切,吩咐身边的随从去打听情况。 不一会随从回到承晋王身边,把打听到的情况在主子耳边低声如实回禀,承晋王听后一脸土色。 他看向左下方已经明显露出惊慌之色的余侧妃,不由得眉头微皱。 这个女人处处爱表现,时时想压正妃一头,为了压过正妃竟然拿个赝品在这种场合让自己跟着掉脸。真是又蠢又多事! 以前因着景王(十一叔)的关系可以对她纵容些,若景王最后能成事,自己废了章含音把她扶正都行。可现在景王都倒了她还不知收敛?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这么想着他就对章含音轻声道:“王妃,我看余侧妃脸色很不好,你让人把她扶下去休息吧!”顿了顿,又接着道:“余侧妃身子向来娇弱,怕是得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好得利索。若还到处奔波不宜养病,你多看顾她些,让她只在沁烟阁安心养着就好!” “臣妾领命,王爷放心,臣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承晋王妃说完对身边的嬷嬷吩咐了几句,嬷嬷带着两个婢女走到余侧妃的位置旁,先是对她恭敬行礼,然后才传达承晋王妃让她下去休息的指令。 谁知?余侧妃听到嬷嬷说是承晋王妃要自己下去休息,以为是章含音那个老女人自作主张,加上刚刚宴席上众人对玉雕的质疑声,她的火气尚无处发泄,现在有人送上门来给她骂,瞬间暴怒。 指着承晋王妃的贴身嬷嬷骂道:“好你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我身体是否有恙,我自己不知道吗?你又不是大夫,你说我不舒服我就真的不舒服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好得很!她既要当众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就别怪我不给她留情面。” 余侧妃骂完,得意地看向主位上的章含音,却发现承晋王的脸色此刻快凝成墨汁了。 第122章 再遭挑衅 余侧妃骂完,得意地看向主位上的章含音,却发现承晋王的脸色此刻快凝成墨汁了。 “放肆!王妃看你脸色不好,让人请你下去休息是在关心你。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出言辱骂,以下犯上,简直目无尊卑。” 然后承晋王面色森冷地看了一眼站在余侧妃身边的嬷嬷,沉声道:“把她带下去。” 那嬷嬷不愧是承晋王妃身边的老人,即便承晋王已然下了命令,仍礼数周到地给足了她面子,先说了声:“请吧!余侧妃。” 但她冷冷的声音却让这份礼数染上几分庄严的氛围。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若这余侧妃不从,接下来就不能怪她先礼后兵了。 余侧妃先是不敢置信,用蓄满泪水的杏眼委屈巴巴地看了承晋王许久,仍旧得不到任何回应,才不甘地拂袖离开。 待余侧妃被带下去后,承晋王先是对来宾致歉,然后说:“余侧妃一个后宅妇人,犯了头疼病,眼力不佳,下人也不懂这些就把玉雕拿错了,那作为彩头的本该是一块名为青云有路的玉雕。” “至于那块夜游赤壁,那是因为余侧妃也喜爱玉雕,对毛师傅的成名之作多年求而不得才让人雕了块相似的,以求慰藉。” “实在是让诸位见笑了!下面让我们边听挽月姑娘弹曲边用膳吧!” 激昂悲愤又惆怅哀怨的琵琶旋律响起,众人的视线都被挽月那抹鹅黄身影和弹奏琵琶的素手吸引。 此时,王府下人默默地把那块夜游赤壁收走,换上一块水头极好的青云有路。 承晋王看着青云有路心都在滴血,这可是他最喜爱的一块玉雕啊!心底对余侧妃的怒气又多了两分。 挽月的琵琶弹得极好,女眷们大都在认真地听曲,还有些闭眼倾听,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 而在场的男子对《昭君出塞》可就没那么稀罕了,这可能是跟他们时常无事便到勾栏听曲有关。 同一首曲听多了,关注点往往不在曲子上,更喜欢对弹琴的人评头论足。 赖三的声音在这琵琶声响彻的大厅中尤其清晰:“挽月这小妮子,腰肢柔软,皮肤细腻白净,比我府上那些强多了。” “听说赖兄你前段时间还要纳她进府来着,怎么她还出来见客,莫非是赖兄喜新厌旧,把她给忘在繁花楼了不成?” 赖三把酒杯往案桌上一摞:“说到这个就来气,老子财貌双全,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居然不乐意,还让老子吃闭门羹。那些官位比我大的有哪个愿意纳她进府?杨家父子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她还巴巴地往上凑。” “你们说,她是不是喜欢父子一起?我就输在爹死得早了。” “哈哈哈!” 几个男子猥琐的笑声在这段哀怨的琵琶声里显得极为刺耳,格格不入。 好些被破坏听曲心情的人对他们投去极为不满的眼光,感受到众多来自四面八方无声的指责,赖三几人默契地闭上嘴。 或许,挽月刚刚害怕得连连后退的不是赖三会当众提出把她纳进府,而是怕赖三当众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万幸,宁哲不在场,也不知是否能减轻两分她的痛苦。 当最后一个音在宴客大厅上空盘旋,短暂的安静过后,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响彻宴席。 “好!” “听得老子都想上阵杀敌,抢回美人了。” “切!附庸风雅之前也不多读读史书,那昭君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你去抢个匈奴大妈回来呀?” “哈哈哈!” 挽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抱着琵琶对众人谢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席间,张紫嫣特地跑到吴安云旁边的空座位,侧着身子手掌抚脸,看向吴安云语带嘲讽:“你的眼光可真差!挑的丈夫不行,交的朋友还是个真婊子,唯一一次眼光还行的时候,就是舍命护下宁哲。” “可惜呀!人家宁哲眼光比你好,非户部侍郎家的许大姑娘不娶。你的算盘又落空了吧?做那么多最后竟是为他人做嫁衣,我还真有点可怜你了。” 还真别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自己可不就是张紫嫣嘴里的可怜人吗? 吴安云虽也烦张紫嫣,但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她可不打算解释。 毕竟,就算她愿意掏心掏肺地解释再多也没有人会信。 吴安云沉思片刻后,换上一副疑惑的神情看向张紫嫣:请恕我孤陋寡闻,虽与你在大相国寺差点成了“过命之交”,却不知你是哪家的媳妇,该如何称呼?” 听到吴安云突然提起大相国寺的事,张紫嫣有些心虚,可当她听到对面之人故意装作不知她的身份,还把她看成已婚妇人时,心底便只剩怒火了。 “吴安云,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张紫嫣才十六岁,尚且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可不是你口中的“哪家媳妇”?休要污我清名。” 因为一时气急,张紫嫣的声音也不由得高了几分,吸引了还多人的目光。 吴安云见状缓缓起身对她行了一礼,然后满脸歉意笑道:“原来你还是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可每次见到你,你都会主动来与我说些京中儿郎婚娶之事,或者点评男子的后宅之事,还说得那般精彩。嬉笑怒骂无所顾忌的,我便以为你是······” “唉!真是抱歉,怪我眼拙认错了!之前虽与你见过,但不知你的情况,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好?就随口问了句。” “姑娘你莫见怪!”吴安云说完端起酒杯,对张紫嫣一饮而尽,权当赔礼了。 “你!”张紫嫣被吴安云以道歉之名抖出她不讲规矩不顾礼数的行为,但碍于场合,生生忍下了把酒泼到吴安云脸上的冲动。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爱八褂男女之事,顶多算是春心萌动,就算她偶尔行事过分了些,在不少男子看来也是娇蛮可爱的。 但是,当众泼人酒这事她还真不能干,真做了保准第二天便被她们张家的政敌宣扬成骄纵泼辣了。 那梁相家的二公子和赵凛她就一个都别想了,虽然,她目前还在犹豫到底选哪个比较好? 想到这,张紫嫣稍稍平复呼吸,大大方方地说了句:“无妨!你也是无心之过,我谅解你没有识人之明。” “是!我见识短浅。不过,我并不赞同你刚刚说的我挑丈夫的眼光不行这话。毕竟,自古婚嫁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例外。不过,你在此事上似乎很有自己的见解,想必将来······” 将来怎样?吴安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拿起筷子品偿桌上的美食。 张紫嫣见吴安云居然又拐着弯坏她名声,恨得帕子都快撕成两半了。她靠近吴安云,低声道:“你竟还能吃得这般香?听说你的前夫肖若宸和她的爱妾在受刑时,被割了七百多刀才咽气。你全无半分伤感之色还心情颇好,真是个狠心的毒妇!” 吴安云停下夹菜的动作,沉默片刻,冷笑道:“当今圣上亲自过问,京兆尹,大理寺还有刑部共同裁决审判的案子,想来必是公正严明的。我一个小女子为何要有异议?” 她看向张紫嫣故作疑惑问道:“听张姑娘的意思,似乎对罪犯有些同情?可是对圣上······” “你休要胡说八道。” 张紫嫣赶忙打断吴安云的话,几个回合下来都没能占上风,她也不想再跟吴安云说话了,便拂袖离开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正坐主位的承晋王夫妇全程围观了这一切,与一脸赞赏之色的承晋王妃不同,承晋王黑着脸对章含音低声道:“这个吴安云,你往后莫要再与她来往了。” 第123章 杀人不用偿命的甜头 “这是为何?”章含音一脸不解地看向承晋王。 自己的王妃那么不上道,承晋王很不耐烦:“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了,又放缓声音道:“张紫嫣可是张贵妃最看重的妹妹,吴安云一个和离之妇居然也敢得罪她,可见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你跟吴安云继续交好,不怕张贵妃不高兴迁怒咱们承晋王府吗?” 章含音看了一眼自成婚后对自己就少有好脸色的承晋王,看他因害怕得罪后宫祸及自己的样子就想笑,忙用帕子掩护上扬的嘴角。 柔声道:“我看王爷多虑了,张紫嫣跟不少人都拌过嘴,也不见那些人家因这种口角被贬黜?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罢了,张家又不蠢,岂会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张贵妃?” 承晋王听后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正被几人拉着要比试才艺的赵凛,侧身对章含音问道:“圣上似乎有意把张紫嫣指给赵凛,你可知赵凛怎么想?” 章含音轻笑道:“王爷这话可把我问倒了,我娘虽与赵凛的母妃祖上有亲,他也赏脸喊我声表姐,可我到底不是人家的正经长辈,他哪会跟我说这事?” “你找个机会探探他的口风!” “好!” 看着使唤自己办事如此理所当然的承晋王,章含音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身旁的女使低声吩咐了两句。 不一会,那女使端来一碟蟹酿橙恭敬地放到吴安云的桌子上,并传达章含音的话。 “吴大娘子,这蟹酿橙是王妃最爱的一道菜,她知你也爱吃蟹想必也会喜欢的,就命奴婢送来给你尝尝,请慢用!” 我安云挖了一勺子送嘴里,点评道:“清香鲜美,很不错!代我感谢你们王妃的美意,谢谢!” “吴大娘子客气了!”女使说完恭敬退下了。 看着吴安云开心品尝蟹酿橙的样子,张紫嫣气得筷子都要拿不稳了,自她姐姐进宫独得圣宠后,她何时在宴席上受过这种委屈? 章含音这个老女人难道是在借吴安云打压张家的脸面,为她的姑姑章太后出气不成? 下次自己进宫时一定要跟贵妃娘娘好好说说此事。 而承晋王几乎被章含音只给吴安云送蟹酿橙的举动气疯了,赶紧命人给张紫嫣送去了包括蟹酿橙在内的数道美食。 “你为何要这么做?” “王爷,妾身上次与吴安云见面时便跟她说过我们府上的蟹酿橙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只要她来就一定请她品尝。妾身总不能食言吧?” 承晋王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脸无辜的章含音,她何时变得这么蠢的?又碍于场合不好发作。 章含音看着强压怒火的承晋王,心里无比痛快。 明明受了委屈还要强行忍下的感觉,她前世默默地受了一辈子,最后还被害死了,儿子也没能善终。 这一世,她会把一切都还给承晋王和余侧妃。 而且,前世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是德妃所生的五皇子。 而张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虽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可他天生命薄,连今年夏天的荷花都无缘欣赏了,根本不足为惧。 至于张紫嫣,前世也没能嫁入高门,性格在婆母与丈夫的调教下变得无比温顺。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好些人默默离席,吴安云也到处寻找挽月的身影,最后得知挽月弹完《昭君出塞》便离开王府了。 繁花楼里,挽月阁房门紧闭,里面所有能摔的东西不是碎成一地瓷片就是被扔出好远,房间的主人正无力地躺在地上,脸上的妆早已哭花了。 吴安云换了身男装,贴上假胡子,给老鸨塞了两大锭银子才被带到挽月阁门前。 挽月的丫头叨叨一把拦下来人:“这位爷,我们姑娘今日身子不爽,你改日再来吧。” “我先前与你们姑娘约定好了的,宴会散后就来找她,劳烦你通传一声。告诉她我姓吴。” 叨叨看着眼前不依不饶又似曾相识的人,只当他是常来的客人,大声嚷嚷:“我管你姓无还是姓有,我们姑娘今天不接客,你赶紧走吧!” 边赶人边喃喃道:“巩妈妈真是的,收了王府的钱,见我们姑娘回来得早,居然还要我们姑娘见客,真是够贪的。” “吱!” 房门打开了。 形容憔悴,鬓发散乱的挽月看向吴安云说了声:“进来吧!”然后就转身往里走。 吴安云一眼便看到一片狼藉的房间,站在门外犹豫道:“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挽月慵懒地坐在一张幸免遇难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那杯茶后才面无表情地看向吴安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扫视四周,又缓缓道:“这些都是我砸的,你也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不会影响你的兴致。” 吴安云不再犹豫,一脚跨进那个房间,把门轻轻关上,然后走到圆桌前,扶起一张凳子,与挽月相对而坐。 “既然在这里呆得不开心,为何不想办法离开?以你的聪明这事应该不难办到。” 面对吴安云的直接,挽月没有半分惊讶,平静说道:“我这身子,离不开了。” 说着她在吴安云面前一件一件地解开自己的衣裳,洁白的后背上长了好几处大片的红疹。 “看到了吗?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连赖三也不愿要我了。” 挽月的声音很平静,是那种已经认命,再也激不起任何涟漪的无力感。 待她穿好衣服,吴安云看向挽月,认真道:“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我一定能找来太医给你医治。” 挽月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她笑容惨淡地摇摇头:“我还是先跟你说些你想知道的东西吧!” “如果你是因为赎身钱犯愁,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吴安云试探着问道。 “你为何还要帮我?武安侯府和孙家都倒了,我于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挽月静静地看着吴安云,渴望得到最实诚的回答。 “或许是我刚好有把握能帮到你,却袖手旁观的话,于心不忍吧!” 挽完闻言轻轻点头笑道:“没想到你还有烂好人的一面,我平生最恨是非不分的烂好人了。还好,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 “知道为什么不?” 不待吴安云回答,挽月自顾自地起身在杂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偶尔踢到障碍物,便狠狠一脚把障碍物踢走。 她看起来有些亢奋,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突然猛地转身,表情森然:“因为,我哥的死,整个刘家的悲剧都是从六年前肖若宸那个是非不分的蠢货,用他身为侯府世子的权利让刘家人偿到了杀人不用偿命的甜头开始的。” 第124章 我如何能不恨? 听着挽月的讲述,吴安云越发好奇:“你接着说!” 挽月看着吴安云惨淡一笑,那笑声极为悲切,转身去寻找她的琵琶,纤细柔弱的身影在这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显得尤其孤寂。 她坐在贵妃榻上,调试琵琶,开始试音,确认是令自己满意的状态后,开始弹奏《高山流水》,轻快舒缓的音乐似乎给了她力量,把那些痛苦的往事对眼前之人娓娓道来。 “我娘在进刘府之前嫁一个陈姓秀才,我哥便是她与那秀才的孩子,那秀才不幸遇难后,叔伯和族人争抢他留下的产业,我哥和我娘自此生活艰难,不得已回到娘家投靠开绸缎庄的大哥。” “我爹刘进鸿在外任期间偶然结识了我大舅舅,一次大舅舅在家设宴请了当地几个有名望的人,还让我娘在屏风后为她们弹奏琵琶助兴。” “我舅舅的意图很明显,想要甩掉我娘和我哥这个拖油瓶的同时还能攀附一门好亲事,不得不说,他成功了!刘进鸿一眼就看上了我娘,了解情况之后,也愿意接受我娘带着儿子改嫁的要求,把她接进府当了四姨娘。” “后来,我娘有了我,以为在刘府勉强有依靠了。谁知我们一家三口的苦日子,跟着刘进鸿回京后才刚刚开始。” “刘进鸿的正妻,育有两儿一女,儿子皆不成器,唯独女儿刘琴卿长相柔媚,心思玲珑。整个刘府上下对她极尽宠爱,而刘府的庶子,庶女很多时候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我哥这个拖油瓶自然而然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不过,他很争气,才十五岁就考上了秀才。” “他考上秀才之后,常与我和我娘说,等下次秋闱他若中举,有了举人功名就找舅舅借银子疏通。到远方做一小小的县令,再让我和我娘去探亲,然后就在那边长住。” “可是,我哥的出色遭到了刘府两个嫡子的嫉恨,一开始他们只是伤人,还不敢弄出人命。” “刘府二子刘书卿是个暴戾又好色的浑人。一次,他借酒醉之名强迫了府上一名美貌的女使,那女使签的是活契,而且契约还有几天就满了。” “刚开始,那女使便要寻死,被人救下了。后来,那女使的未婚夫不知道从哪听到了此事,要与她退婚。而刘书卿只肯承诺提她做通房丫头,她却不哭了,大家都以为她认命了。” “几日后,管事拿了张新的契约书给她,她没有签,执意要出府。谁知,她走出刘府之后,去了京兆府击鼓鸣冤。可惜她连状纸都没有,京兆府当然不会受理她的案子。” “她在衙门口一遍遍痛述刘书卿的暴行,被衙役给轰走了,万念俱灰之下,跑到刘府大门口,一头撞死在了石狮子上。” “此事立马在京中闹的沸沸扬扬,女使的姨母听闻此事后到京兆府报案,刘府众人聚在一起商议许久,最后决定同意刘琴卿的提议把我哥推出去给她二哥刘书卿顶罪。” “我和我娘跪在那群人面前苦苦哀求,得到的只有冷漠还有威胁。” “我哥惊惧过后,也跪在刘进鸿面前,说他愿意为柳书卿顶罪,以报答刘府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但是,他今日下午在书院见到了宁哲还有几位贵公子。” “他们当时恰巧在京兆府门口附近,目睹了那女使击鼓鸣冤的整个过程,奈何有要事在身,没能帮到她。就问我哥,刘书卿最后有没有好好安抚那女使?” “哈哈哈!” “宁哲的名声多响亮啊!而且除了宁哲还有几位贵公子也可能成为证人,刘进鸿一听就知道让我哥为刘书卿顶罪的事是不成了。” “我哥因宁哲逃过一劫,当时我还挺高兴来着,刘书卿那恶人这次怕是逃不掉了吧?” “谁知,刘琴卿跑去找肖若宸一通哭诉,歪曲事实,肖若宸查都不查清楚,就信了她的鬼话,拿了武安侯府的帖子送到京兆府,自有人看侯府面子替刘书卿私了了这桩人命官司。” “后来,刘书卿因强买土地,又闹出人命官司,也没有受到任何惩戒。因为那会刘琴卿跟肖若宸好到蜜里调油似的,她说什么信什么。” “肖若宸甚至还因为听信了刘琴卿的鬼话,认定我娘是个不安分的妾室,那一头撞死在刘府门前的女使就是我哥和我娘安排的。以为刘琴卿虽身为嫡女却常受姨娘和庶妹的欺凌。” “好几次在外面都故意刁难我哥,那些捧肖若宸臭脚的马屁精更是以欺负我哥为荣向肖若宸表忠心。” “刘氏兄弟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而刘进鸿尝试到了权贵帮忙盖事的甜头,心也越来越贪,又一次外放任职时竟敢把主意打到了朝廷拨下的修河堤的工程款上。” “两年后,在距离秋闱还有九个月时,刘氏兄弟突然邀我哥跟他们一起到昭觉寺游玩。明知他们不安好心,我哥怕拒绝他们会迁怒我和我娘,不得不跟着他们出去。” “果然,当天晚上只有他们兄弟俩回来,我和我娘问他们,我哥呢?他们居然说:“不知道,兴许我哥偷偷溜走跟尼姑幽会去了。”再问就让人把我们轰走了,也不让我们出门去寻。” “第二天,昭觉寺的两个和尚抬着担架,把我哥送回了刘府。可是我哥的一条腿因为错过最好的治疗时间已经废了,还受了严重的内伤。” “我和我娘眼泪都快哭干了,刘进鸿知道此事后,居然还怪我哥性情孤僻,私自跑去后山,活该!” “可他只要给我哥个解释的机会就知道,我哥是被刘家兄弟逼去后上为他们捡干柴,被蛇咬了才摔成这样的。” “没人在乎真相,刘家兄弟因为有了刘琴卿这个搭上武安侯府的妹妹行事越发胆大。竟然在我哥的药里动手脚,只按药方买回最劣质的药。不到一个月,我哥便在病痛折磨中走了。” 一曲毕,挽月轻轻放下琵琶,用手擦掉脸上的泪痕。 接着说道:“后来,刘府被抄家下狱,男丁全部被流放,女的被发卖。刘琴卿因肖若宸的帮助假死逃过一劫。” “可是,她都安然无恙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和我娘?” “在我们被发卖的前一天,刘琴卿身边的向妈妈来到牙行,跟牙行老板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第二天,我和几个庶姐庶妹都被发卖得远远的,刘府的姨娘都被卖到了京郊最低贱的窑子里。” “当时,我还不认识向妈妈,后来,我回到京城多方打听武安侯府的情况,才知原来我和我娘的困境,武安侯府的柳姨娘出了大力气!” “就算换了身份,改了名字又怎样?刘琴卿还不是始终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敢出现在人前,只能躲在侯府后院依附着控制着肖若宸这个蠢货使坏。” “哈哈哈!” 挽月大笑起来,或许是笑得太用力,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整张脸都咳红了。 平复呼吸后,她神色悲凉地看向吴安云:“你说,我如何能不恨?” 第125章 阿飞辞行 平复呼吸后,她神色悲凉地看向吴安云:“你说,我如何能不恨?” “安云姐姐,你知道吗?我最后一次到大理寺牢房找肖若宸对质,肖若宸居然还说等他出来了一定会给我赎身,接进侯府做姨娘。” “我当时听着就拿琵琶砸烂他的狗头。杀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他不知道我哥是如何死的。但他是怎么纵容刘书卿把我娘和人证给杀光的,他都忘了还是以为可以瞒一辈子?” “真是个又蠢又毒贱男人!” “然后,我把你跟我说的,我娘的死因跟他对质,他先是气得大骂了几句“吴安云这个毒妇”,然后跟我说你恨他偏宠妾室,你的话不能全信。” 更可笑的是,他说完就装出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说从流放地接回刘氏兄弟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让我别迁怒刘琴卿,还叫我你念着姐妹情分,天气冷,给刘琴卿送些炭火。” “我呸!” “然后你就告诉他,刘琴卿因数罪并罚已被判处凌迟用不上了,是吗?”吴安云坦然问道。 “没错!我还特意跟那蠢货提了你非常配合衙门办案,给衙门提供了妙善堂账本的事。” 挽月看向吴安云问道:“怎么,他都落地那般境地了还有办法向外传递消息?” “肖若宸用一桩陈年旧事跟宁哲做交换,要宁哲一定要带我到牢里见他一面。” “什么旧事?” 吴安云疑惑地看着挽月突然兴致勃勃的神色,问道:“你,你是不是喜欢宁哲?” 挽月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轻闭上,再缓缓张开时苍白而美丽的脸上伴着些许自嘲的笑意:“挽月这个花名是我给自己取的,只因我哥曾经说过宁哲光风霁月,温和睿智,是京中风云人物里最名副其实的一个。” “今日承晋王府的赏花宴,我特地找你一起赴宴,就是为了在你们寒暄时,我也能跟他说句话,离他近些。” 吴安云轻声叹息:“少年时的宁哲可是京中无数少女的倾慕对象,要不是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上门说亲的媒婆估计都能把宁府的门槛给踩烂了。” “而肖若宸拿来与宁哲交换的旧事正是跟她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有关。” 然后,吴安云把那件旧事,以及她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挽月静静地听完,沉默许久,才悠悠开口:“安云姐姐,我如今大仇已报,没多少念想了。但我总会忍不住去打听宁大人的消息,又怕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给他带来困扰,你能不能······” “挽月,宁哲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当众承诺要娶许大姑娘为妻,必然会做到。”吴安云赶忙打断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宁哲虽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未婚妻私奔一事,但我觉得他不是个会沉溺情爱的人,他对你的感情恐怕无法做出太多回应。” 听到吴安云这么说,挽月连连点头,认真说道:“安云姐姐,你误会了!我一朵深陷淤泥的梅花,如何敢肖想高悬夜空的明月?” “就连我喜欢他这件事,若不是被你发现了,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讲。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偶尔站在远处悄悄看他一眼就满足了。” 吴安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久之后背后之人就会再次出手,如今的宁哲想必是可以应付的。等事情了了,我再告诉你过程和结果。” “谢谢!” 挽月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今日最由衷的笑意。 吴安云轻轻摇头,表示小事一桩,不必感谢。然后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问道:“肖若宸真的有参与毒杀孙氏吗?” 挽月听后笑道:“我猜那贱男人是被刘琴卿利用后都完全不知情的。因为我那嫡姐就是靠柔弱懂事的假象把肖若宸的心抓得死死的,若她赞同或者替肖若宸执行弑母计划,岂不自毁形象?往后还怎么拿捏肖若宸这个唯一的依靠?” “那你跟刘琴卿说了什么?居然能她让咬死肖若宸也参与了弑母。” “哈哈哈!” 挽月说到这事似乎很开心:“我不过是盛装打扮一番,然后把值钱的东西都戴在头上,手上,在她面前显摆,告诉她这些都是肖若宸送的。” “而且肖若宸还给我赎了身,在侯府被抄家前还给我弄了一大笔银子,等案子结了,我们就会到一山清水秀,物阜民丰的地方做一对能见光的正经夫妻。” “再故意刺激她,说本以为自己做了她的替身,没成想肖若宸竟然记得我十二岁初次见他时穿的衣裳是什么花色,原来他这些年还一直偷偷地寻找我。” “一开始,刘琴卿是不信的,可当我跟她说武安侯府有免死金牌这事时,她差点站都站不稳了。因为武安侯府有免死金牌一事连她都不知情,在她看来肯定是肖若宸只告诉了我。” “至于免死金牌不免死的十大罪,花笔钱让两个狱卒在守夜时边喝酒边八卦出来就好。刘琴卿一向看不上我又将肖若宸对她情有独钟引以为傲。” “且她对肖若宸的感情本就是三分真七分骗,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她一向看不上的人抢了她的骄傲?” 吴安云听后感叹道:“原来如此!他俩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勉强做到福同享,难同当了。” “哈哈哈!就是。” 杂乱的房间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女人因有共同的仇人而结盟往往比有共同爱好相交的团体坚固得多。 天黑前,吴安云终于回到竹竿巷,出来迎接她的青桃,冲她高兴笑道:“大娘子,阿飞回来了!” 吴安云闻言一怔,终于来了,他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吧? 见青桃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吴安云想起她刚刚对自己的称呼,问道:“为何改变对我的称呼了?” 见主子终于问她这事,青桃明亮的眼泪满是笑意:“因为主子现在是一个人再叫夫人不合适,若叫小姐又衬不上主子的气势,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叫你大娘子。而且这个称呼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嫁了人的女子都能这么叫。” “嗯!”吴安云点点头,夸赞道:“你们想得真周到,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耶!” 青桃高兴得一蹦三跳地跟着她家大娘子走进会客厅。 会客厅里,阿飞正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罗圈椅上闭目养神。 一盘绚烂夺目的“墨楼争辉”在阿飞手边的茶点桌子上凌寒独自开。 听到脚步声,阿飞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声音依旧低沉清冷:“你回来了!” “嗯!你等很久了吗?”吴安云问道。 “半个时辰。” 阿飞如实回复,声音平静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就只是回答。 吴安云朝他轻轻点头,目光一下子被他身旁的“墨楼争辉”吸引住了。 “这,这哪来的?” 吴安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阿飞。就差说,不会是你从哪偷来的吧? 阿飞看到吴安云这副表情,有些想笑,但他很快忍住了,看了一眼“墨楼争辉”,沉声道:“这是渭海王让我随便送来的。” “随便?” “嗯!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第126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嗯!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哈?你刚回来就要走啊?”青桃明亮大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阿飞。 “嗯!” 阿飞神色温和地看了青桃一眼,简单地回应。 “青桃,红袖和依兰跟邵妈妈到庄子上替我查账去了。你去给阿飞再拿些茶点来,好不好?” 青桃知道主子这是要支开她,单独跟阿飞说话,乖巧点头答应了。 很快青桃给阿飞换了一盏茶,又上了几道点心,然后才把她家大娘子常喝的普洱送上,摆上点心,伶俐地退下了。 会客厅内只剩杯盏轻轻的碰撞声,吴安云喝过热茶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意被尽数驱散后,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何时跟赵凛搭上的?” 阿飞对这意料之中的问题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回道:“自他拿来和田玉鼎,我与他的两个侍卫在这院中比试过后,第二天他的人就私下找到我,让我去见他。” “你就答应了?这么爽快?” 阿飞微微侧头看向吴安云,回忆往事:“十二年前,西山连续三年大旱,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难民南下逃生。我与我的族人在那年跟着众人逃难到浙江淳安。” “可难民太多了,一个淳安没法收容所有人,我们被四处驱赶。那会,恰逢临安知州李云峰新上任,他效仿先贤实行“以工代赈”方略,安置了众多他管辖范围内的灾民。” “没多久,我那博闻强识,精通钱粮的叔父成了李云峰的幕僚。我也因叔父的关系进了李云峰下属的一支军队学武历练,一直跟着这支队伍打海盗平山匪。” “这些年里,李云峰几经调任,官越做越大,最后又回到了浙江升任浙江布政使。有些事他没有完全按照孙贤山的意思办,因此失去了不少庇护,且招致的政敌也越来越多。” “那些人没有办法直接扳倒李云峰,就从他的亲信和他曾一手提拔的人开始打击。” “三年前,我所在的那支队伍的督军被人弹劾养寇自重,朝廷派人下来彻查此事。很多人宁死不屈,可也有人被屈打成招。” “没多久,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罗列了督军和几个将领的十几条罪状,把他们被当众处斩了,而我当时因带兵在外剿匪躲过一劫。” “那罗列出来的十几条罪,除了行贿受贿有据可查,别的都立不住。可那督军若不和光同尘,上下打点,怕也没有那么的施展抱负的机会。” “我在浙江生活的那些年,看到的是李云峰治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虽不是那种老百姓最喜欢的“青天大老爷”,但像我这种经历过天灾人祸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总归欠着李云峰一份恩情的,而且看着浙江这方乐土自然会希望它能一直如此。” “赵凛的人找到我时,早就把我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他以会尽力保下李云峰稳住东南局势为条件,让我为他做一些事,我跟着他的人私下去见了他一面。” 听到这,吴安云算是明白了阿飞为何会突然失踪去为赵凛做事? 可,她对一些事还有疑惑,于是问道:“那镇国公府上的徐嬷嬷你将她掳走后,可是赵凛把人给藏起来了?” “是!” 阿飞的低沉的嗓音很快肯定了吴安云的猜测。 “我当夜听你的吩咐,一开始只打算到镇国公府上盯梢确认徐嬷嬷在哪。可我才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发现赵凛的两个暗卫也来了。他们说赵凛会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那个徐嬷嬷是他们必需带回去的人。” “然后,在他们的配合下,我把人劫走了。” 最后,赵凛想必是撬开了这徐嬷嬷的嘴,让她吐出了不少明锦公主的秘密。 再看镇国公府如今门庭冷清的景象,必是那些秘密发挥了不少作用。 “在大相国寺围剿武安侯府内部那日,肖长康也是被你带走的吧?”吴安云再次发问。 “是!” “这也是赵凛吩咐你的?” “嗯!” “为什么吗?”吴安云不理解,赵凛为何要这么做? 阿飞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吴安云道:“我把人带回去后,赵凛的人就把他单独关押,不久之后,赵凛就把人带进皇宫了。或许,是皇帝想要亲自过问武安侯府豢养旧部的事情吧!” “原来如此!”吴安云又想到了皇帝对孙贤山和武安侯府从宽处理的事,随口感叹道:“孙贤山只是被迫致仕,看来皇帝还是很在乎他的这位太傅的。肖若宸倒是罪有应得,而武安侯府的其他人虽被流放到底留住了一条命。” 阿飞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吴安云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今天早上,赵凛的线报传来消息,孙贤山返乡途中遭遇劫匪,深受重伤,在荒郊野外没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和药材,没几日便不治疗身亡了。” “这消息不出两日,便会传回京中。” 吴安云听后一怔,传闻孙贤山告老还乡,离开京城那日只带了一个老仆和一个书童,随行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装了大半车的书。劫匪除非没脑子,否则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么简陋的马车? 除非,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可谁会弄死一个已经无权无势的孙贤山? 皇帝吗?要真是他,那只能感叹一句,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想来赵凛这些年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皇权之下活着。 吴安云收回飞远的思绪,转头看向阿飞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淳安。” 阿飞微微停顿,又说道:“我离开浙江几年了,想回去看看我的叔父和我的族人。” “那你何时走?” “明日一早就走。” 吴安云笑道:“那还有时间,你若无其它事的话,今夜可住在竹竿巷,你的房间青桃她们一直有给你打扫。再晚些得虎和红袖他们就回来了,正好能跟大家好好告个别。” 阿飞轻轻摇头,沉声道:“我这次会跟一支商队一起离京,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吴安云扫视了一眼阿飞周围,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行李,只一把昆吾刀横放在“墨楼争辉”旁边,看来他是心意已决。 “那你稍等一会,我有东西要给你。”吴安云说着就唤来青桃,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阿飞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他自然是听到了吴安云要青桃去取来银票的话。 立马道:“你要是想给我钱,就不必了。我如今伤势已好,还有一身武艺,我能养活我自己。” 青桃刚走出门口,听到这话回头看了自家大娘子一眼,见她没有叫住自己,便继续往后院走去。 吴安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一脸正色道:“我跟你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你当我护卫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我给你一笔钱。我不能食言,而且这也是你应得的报酬。” “真不必了。”阿飞说着站起身,看着吴安云面色温和道:“真论起来,是你机缘巧合救了我一命,这救命之恩,往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告辞!”阿飞双手抱拳对吴安云行了个江湖告别礼,便拿起那把昆吾刀,大步流星地走出会客厅。 而此时,宁府的书房里,宁哲的父亲刚刚砸碎了第三个瓷器,怒目看着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一脸倔强的儿子。 第127章 孺慕之情 而此时,宁府的书房里,宁哲的父亲刚刚砸碎了第三个瓷器,怒目看着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一脸倔强的儿子。 再次问道:“你就是铁了心要娶那许大姑娘是不是?” “是!”宁哲斩钉截铁地回道。 宁子安气得随手拿起紫檀木雕花笔筒就想砸下去,万幸他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想起它的价值,终是舍不得为这逆子毁坏爱妾送的东西。 他将那紫檀木雕花笔筒轻轻放下,长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致远啊!我理解你要续弦的心,那许大姑娘的家世确实也很好,人除了年纪大点,也算得上花容月貌。可是,娶妻当娶贤呐!” “她,她这么多年都没能嫁出去,可见当年她那未婚夫婿没有乱说,她就是不堪为一家主母。” “况且,今日在承晋王府她当着众人的面被那赖三搂搂抱抱,这般有失名节,你将她娶进门,你让我们宁家的脸往哪搁?” “你往后的路还很长,何必为了个女人让自己一辈子被人笑话?你二娘的娘家侄女乖巧清白,你看不上。唉!你呀,怎么就突然糊涂了?” 宁哲听到父亲居然还想一力撮合他和那贱妇的娘家侄女,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怒火,但理智很快就将那团火气给压下去了。 他尽量声音平和道:“父亲,孩儿心意已决,非许文秀不娶。而且,我今日也当众承诺过会去徐家提亲,你却要我反悔。如此言而无信,岂不更会成为他人的笑柄吗?” 听到儿子这般没有商量余地地忤逆自己,宁子安快要维持不住他那慈父形象了。 “你,你不经父母同意便在外自作主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宁哲听后,抬起头,目光清明地看向一脸怒容的宁子安:“父亲,你忘了吗?七年前,我离京赴任不肯娶夏姨娘的表妹时,你就当众放过话,我的事你决不会再管。而此次,我要娶许文秀一事母亲也是同意了的,父亲你为何出尔反尔?” “逆子。” 那紫檀木笔筒终究没能避免一摔,宁子安没想到儿子竟然会重提当年的旧事。 他确实有些后悔自己当年把儿子逼得太紧了,虽说这里面有他爱妾夏彤的坚持,可彤儿也是因为太心软了,看不得无依无靠的表妹要被家里嫁给浪荡子,才急了点。 况且,自己儿子当年被五通大师批命的事,都在京城传开了,根本找不到门当户对的贵女了。 毕竟天生的克妻克子,孤寡终老的命。哪家会想不开把女儿嫁给她? 而且,彤儿的表妹虽是家境败落了,可她的叔父好歹也是个六品的知事,且品貌俱佳,真不算委屈了当时的宁哲。 所以,宁子安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满脸失望地看着宁哲:“你终究是受你母亲影响太深了,即便是好事,你也会厌乌及乌。你去祠堂跪着吧!什么时候······” “你凭什么罚我的哲儿?”一道洪亮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吱吱!” 门被打开了。 宁哲的母亲黄氏带着一群丫鬟仆妇声势浩大地走进来。 两个嬷嬷忙把宁哲扶起,宁哲也不推辞,随势站了起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不能再在这里或者祠堂浪费时间。 宁子安今日被老婆孩子同时忤逆,他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指着黄氏破口大骂:“你个贱妇,谁让你进来的?我正在教育儿子,你竟敢随意打断,你眼里还有没有夫妻纲常了?” 黄氏看都没看他,先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儿子,确认他没有受伤后,便吩咐人把儿子送回远山阁。 宁子安欲阻止,被早有准备的黄氏大声喝止。 “老登西,你想当着儿子还有满院仆从的面被我骂得体无完肤不成?” 被如此下脸子的宁子安气得想扬起巴掌往黄氏脸上招呼,可他一想起黄氏的战斗力又怂了。怕自己教训妻子不成反被当众教育,只得作罢。 “不是我说你,你最近是越发没有规矩了。男主外女主内,儿子自住到前院之后,他自该由我这个父亲来教育,你贸然打断想干什么呀?” 黄氏听着丈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冷笑道:“哲儿不肯娶你那爱妾的娘家侄女为妻,你就要罚他跪祠堂。那将来哲儿若不愿让出作为嫡长子的家产继承权,同样是逆了你的意,你岂不得对他动家法?” 宁子女一听便不乐意了,他可以拉下脸将就着点这个武将之女,可不代表他愿意被黄氏一直阴阳怪气地嘲讽。 他抿唇强压怒气后,才高声道:“你不要东拉西扯,那许文秀就不是个好妻子的人选。你容不下彤儿,连带着把这份厌恶也教给儿子,你这是要把儿子误入歧途,你个无知蠢妇。” “哼!我无知,你聪明,你能耐,怎么都是当爷爷的人了还只混了个五品的刑部郎中?” 黄氏嘲讽地看向丈夫笑道:“可见,不论是你的眼光还是你的能力都不行。” 被妻子揭了短处的宁子安,气急反笑道:“我不行,我能教育出宁哲那么优秀的儿子?你那点脑子也就够整治后宅妾室,论为官之道,莫要让人笑掉大牙。” 黄氏立刻冷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哲儿是他的祖父亲自教养才有今日这番成就的。” “不过,说道整治妾室,我还真不如你那爱妾,今天罚这个明天撵那个的,无论对错你件件事都为她撑腰,在下人眼里她才是你宁子安的正头主母。” 不等宁子安反驳,黄氏接着说道:“不过,那些毕竟不是我的妾,我也懒得管了。但夏彤这个贱妇是娘家女眷太多没处塞了吗?七年前硬要把表妹塞给我儿没成,现在又妄想把娘家侄女嫁给我儿。” “而我还听说,那贱妇的侄女一开始是要给她自个的儿子做妾的,怎么我儿一回来,你就要做主把她嫁给哲儿做正妻了?” “你是嫌家里不够热闹,要弄出点兄弟阋墙的丑闻才开心吗?还是你太自卑了,看到哲儿年纪轻轻就身居要职,嫉妒得发疯,打算借婚事毁了哲儿?” 面对妻子的打击,宁子安似乎早已练就了一张厚脸皮,刚开始会怒,怒极后,越打击越能从容应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彤儿的表侄女跟知儿从小就认识,知儿对她就像哥哥照顾妹妹一样,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了,我也没有非要哲儿娶彤儿的侄女。只是跟许文秀一对比,觉得彤儿的侄女更合适而已。” 见丈夫有松口,黄氏的心也没有松懈,追击道:“可我就认定了我儿子的眼光不会错!哲儿非许文秀不娶,那我也会非许文秀这个儿媳不要。” “而且,我瞧着你爱妾的娘家侄女,比起不解风情的哲儿似乎更中意你,她看你的眼神那叫一个含情脉脉。虽说你俩年纪是差了不少,可这孺慕之情发展成爱情的,我活了这么多年,倒也见过几桩。” 黄氏说完,看向宁子安,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第128章 明日就提亲 宁子安对妻子的这种笑容十分不自在,他想要反驳,可转念一想,彤儿的娘家侄女——四娘,看自己时那双眼睛似乎总是特别的亮。 黄氏这女人肯定也注意到了才会说出这番话。唉!只怪自己风采太好了,虽已过了不惑之年,可依旧风度翩翩,器宇轩昂。 这么想着,他自信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十分没有底气地训斥黄氏:“你,你休要胡说,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名声可不好。” 黄氏与宁子安夫妻多年,只一眼便知道这自以为是的老男人是真信了。 四娘想要嫁给哲儿自然要给宁子安留下好印象,才能得到最大的支持。而那孺慕之情正是夏彤为投其所好调教的结果。 不过嘛!孺慕与爱慕只有一字之差,四娘施展的对象还是宁子安这个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中年男人。 呵呵!那可不容易区分,四娘更没法证明她的情感是哪类。 想到这,黄氏心情越发地好,故意打趣丈夫道:“不是,你还老脸那么红干嘛?” 宁子安听罢就想找镜子照照,又觉得自己失态了,干咳两声:“我知道你和哲儿都不喜欢四娘,我本也没多大指望他和四娘的事能成。你回去跟哲儿好好说说,我不会逼他娶四娘的,切莫为了对抗我就病急乱投医,真把许文秀娶进门。” 黄氏听着,心底寒意散遍全身,眼前之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把一个只配当妾的女人硬塞给儿子当正妻,当这个女人有希望成为自己的妾后才松口这桩婚事。 他根本就没把哲儿当成宁府未来的当家人看待,否则就不会反对与许家的婚事了。 而他屡次纵容爱妾插手哲儿的婚事,不过都是为了削弱哲儿,给他与爱妾的儿子宁知铺路罢了。 黄氏看着宁子安,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我明日就到许家提亲。”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在她快推开书房的门时,宁子安跑过来一把拉住黄氏的胳膊,低吼道:“你疯了?” 黄氏用力一甩胳膊,宁子安一个踉跄倒地不起。他惊讶地看着黄氏,坐在地上用手指着她,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黄氏见他这副狼狈模样,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来人,把夏姨娘给请过来,跟她说要她好好抚慰老爷这颗脆弱的心。” 然后,带着一群丫鬟仆妇声势浩大地走了。 宁子安呆坐在地上,望着越走越远的人群,心里顿时无比失落。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不过是纳了个贵妾,又对贵妾生的儿女宠爱有加而已,妻子,儿子怎么就跟自己形同陌路了呢? 夏姨娘匆匆赶来,才行到院外,她就看到坐在门口仿若失神的宁子安,忙小跑到他身边。 “老爷,你怎么坐在这?地上凉,咱们快起来吧!” 她边说边拉着宁子安起身,奈何她力气太小没拉动,脚下一滑反而倒在宁子安身上。 若是平时,宁子安肯定会顺势抱住她,然后跟他好好亲热一番。 可今天,被妻子儿子接连打击的宁子安哪还有这种心思?他被夏姨娘这么一砸,立马放声大哭起来。 “啊!啊啊!啊!” 夏姨娘看着涕泗横流的宁子安,再听他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心里一阵害怕,同时又有些失望,自己陪了他那么多年,还给他生儿育女,他心里竟然还那么看中大老婆和嫡子? 看来,让宁子安阻止宁哲与许氏的婚事这招是行不通了。她得赶紧让人找表哥商量此事,即便明日黄氏到许府提亲成功,也决不能让许文秀顺利嫁进来。 三月三,上巳节这日,大晟有袯除畔浴,踏青游玩,男女相会的习俗。 京城外二十里的鸣鹿林里,大量的青年男女在此欢聚。清澈见底的溪流边几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坐光着脚坐在一块大岩石上,任由溪水洗涤她们的玉足。 溪流对面宽阔平坦的大草地上,几个男子正在手拿风筝快速奔跑,一副势必要把手中的风筝送上高处翱翔的架势。 吴安云也带着红袖,依兰,青桃几个丫头,还有仅剩的两个护卫,易青青和易得虎兄妹俩来踏青。 自赵炳宽被押送回京后,和田玉鼎案重新彻查,本就是屈打成招的糊涂案,那尊和田玉鼎又流到了京城,大理寺从玉鼎的来源查,很快就堪破了此案,还了那六个镖师和威远镖局的清白。 案子结束后,六个镖师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的师父,第二天便跟自己辞行了。而周远黛是镖头的女儿,心里记挂父亲,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至于易得木,他是周远黛的未婚夫,吴安云也给他发还了身契,让他一起走了。 倒是易德虎和易青青没啥牵挂,又喜欢京城风光,执意留了下来。 “安云!”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吴安云寻声望去,是宁哲带着许文秀正向自己走过来。 与此同时,赵凛带着沉鱼落雁两个护士也向吴安云的方向跑来。其中一个侍卫手里还拿着一只老虎风筝。 “安云姐姐!” “见过渭海王!”吴安云赶紧起身,向赵凛行了个礼。 “免礼!” 赵凛看着吴安云对自己恭敬疏离的态度,心中不是滋味。 她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对她的心思,原以为她对宁哲有意,可自己对她多番观察后,发现根本不像张紫嫣说的那么回事。 看来她与肖若宸的那段姻缘给她的伤害真的很大,自己不能太冒进了。 几人相互见礼后,在草地上嬉闹放风筝。吴安云发现许文秀似乎很喜欢跟自己说话,而且她为人挺随和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来此放风筝的人越来越多,张紫嫣毫不意外地带着她的姐妹团出现了。 或许是看到赵凛和宁哲都在自己放风筝,张紫嫣和她的姐妹团拒绝家丁的帮忙,坚持要自己把风筝放起来。 “哎呦!哎呀!” 几个小姑娘跑得太快加没有章法撞到一起了,张紫嫣和她的一个小姐妹竟然都跌倒扭到了脚,还有一个摔破了手掌,伤口还渗着血珠。 许文秀和那个摔破手掌的姑娘似乎很熟,见她摔倒立马起身去看她。 “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在外面可不比家里,去哪给你找止血的药?”张紫嫣边说边扶她起来。 “前边不远处有座绛云庵,想来庵内会有跌打止血之类的药吧!咱们到绛云庵看看吧!”宁哲提议道。 “好!” “那咱们赶紧走吧!” 许文秀扶着那个摔破手掌的姑娘,两个粗壮的仆妇分别背着张紫嫣和她的小姐妹,跟着宁哲往绛云庵走。 走到绛云庵大门时宁哲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人。 可他的视线似乎在望向更远处,眼底幽深,藏着看不真切的深意,像一个检查自己陷阱是否牢固的猎人。 第129章 侯府余孽 可他的视线似乎在望向更远处,眼底幽深,藏着看不真切的深意,像一个检查自己陷阱是否牢固的猎人。 “哒哒哒!” 宁哲扣响大门上的铜环,不一会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尼姑把门打开了。 她惊讶地扫视了一圈站在门前的众人,双手合十,垂眸问道:“敢问各位施主来绛云庵有何贵干?” 宁哲虔诚地回礼,然后向她说明来意。老尼姑听后思考片刻便让人进到庵里,不过只允许女子进去,男子以不便接待为由都留在了大门外。 庵内十分冷清,青石板道两边的树木光秃秃的,黑褐色的枝丫上刚刚抽出些零星的嫩芽 ,此刻的太阳正好被厚厚的阴云遮挡,黯淡的光线给整个绛云庵覆盖上了一层神秘的未知的危险气息。 吴安云许文秀几人在一个小尼姑的带领下绕过正殿,跨过月洞门,行至后山的厢房,另一个年长些法号叫慧明的师太提着药箱进来为伤员看诊。 背张紫嫣进来的嬷嬷看到提着药箱的慧明,立即起身想把人抢过去为自家主子医治。 “阿弥陀佛!” 慧明听了大家给她描述的伤员情况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说道:“这位施主的手掌还在流血,等不得。请容贫尼先为她包扎,之后再为二位施主治疗脚伤。” 慧明说完不再理会这个嬷嬷,就朝许文秀二人的方向走去。 没有得到优待的张紫嫣,坐在榻上不满地撇了撇嘴。 “把手伸出来!” 手掌摔破皮的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张紫嫣的不满,她有些无措,在想着要不要拒绝,让慧明先给张紫嫣治脚? 站在她身旁的许文秀以为她是害怕,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小娴别怕!听话。” 小娴深呼了一口气后,才把手放到桌案上。 大约半个时辰后,慧明提着药箱走出这间厢房。脚伤已经完全好了的张紫嫣和她的小姐妹穿好鞋袜之后,在房间活蹦乱跳起来,说是既然进了庵里,就要去给菩萨上炷香。 几人都觉得该去跟菩萨说声感谢,吴安云也跟着她们往大殿走,行至园子时,小娴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有没听到什么声音呀?” 几人听她这么说也跟着驻足静听,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张紫嫣瞥了小娴一眼,轻蔑道:“哪来的声音,别疑神疑鬼,一惊一乍地吓唬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嗡嗡”声越来越近,似要刺破人的耳膜。 绛云庵的上空飞来了一大群蜜蜂,待那蜜蜂飞近,才发现这些蜜蜂的体型比寻常的蜜蜂大了好几倍。 “快跑回屋去,这是毒蜂。” 慧明朝园子里的人大喊,然后跑向前殿。 几人霎时惊吓得撒腿就跑,吴安云留了个心眼,吸取上次在大相国寺的教训,这次绝不跟张紫嫣在一个屋子躲避危险。 进入房间后,刚要关门,却发现许文秀和小娴也正往自己这边赶来。 “快!快跑过来呀。” 吴安云站在房门口冲她们大喊。 毒蜂越来越多,吴安云发现那些毒蜂好像只往许文秀身上招呼,跟她靠得很近的小娴虽然也很惊慌,但围绕她身边的毒蜂显然只有几只,而且都是落在她肩膀的位置。 “难道这些毒蜂是人为的?” 在吴安云想这个问题的间隙许文秀倒下了,可那些毒蜂毒蜂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甚至因她没了抵抗力越来越多的毒蜂要把许文秀从头到脚包围住。 那场面挺吓人的,小娴哭着跑到房门前。吴安云赶紧回屋找出烛火,快速地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就跑向许文秀,用火驱赶毒蜂。 这个火把确实起了点作用,驱散部分毒蜂,可这群毒蜂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她赶走许文秀前面的,那群毒蜂又飞到她后背,短短的几十步就能走到房间的路途,变得尤其难走。 她对尚有一丝意识的许文秀大喊:“快把你的外衣给脱了。” “啊!” 惊恐的许文秀顾不上思考听话照做,一只手从自己的脸移开,正要去脱外衣就被毒蜂趁机蜇了。 吴安云继续挥舞着火把,发现火把上的火苗越来越小了,心道不好,再不来救兵,这可坚持不了多久了。 万幸!火苗快熄灭的时候,慧明蒙着面带着同样蒙面的宁哲和赵凛高举火把向吴安云和许文秀冲过来。 两个大男人合力很快就把毒蜂驱赶走了,吴安云和慧明扶着许文秀往厢房走去。 宁哲看着被毒蜂蜇了一身的伤的许文秀,俊眉微皱,薄唇紧抿,一脸的愧疚和不忍。 “慧明师太,你闻闻她衣服上熏香,可有异常?” 吴安云努力平复呼吸,将刚刚的情形描述给众人。 慧明抓起许文秀的袖子闻了闻,然后又取下她的香囊检查。半晌,明慧摇摇头:“贫尼医术有限,未尝发现异常。不过,古籍上有记载有些香是人的鼻子闻不出来但动物对此却很敏感的,没准这位施主用的香薰里有这种香料。” “要想查清楚,贫尼建议诸位施主下山后,最好拿香薰的原料去找几个经验丰富的调香师傅问问吧!” 宁哲听后,对慧明师太双手合十,一脸感激道:“多谢师太指点迷津!”他担忧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许文秀,问道:“请问师太我未婚妻的伤势怎样,可有性命之忧?” 师太看了一眼门外安安静静的园子,回头对宁哲说道:“这些蜂都是有毒的,贫尼我从来没处理过被毒蜂蜇得这么严重的病患,实在没把握。我顶多能帮她拔出残留在伤口的毒针,再简单上点药。” “之后,你们还是得赶紧带她下山去找擅长医治蜇伤的大夫为她医治。” “好!麻烦师太了。”宁哲沉声道。 之后,几人都站在门外等候,只留下慧明在屋子里为许文秀处理蜇伤。 赵凛盯着吴安云看了许久,确认她只被蜇了几个包后,仍有些不放心地靠近她低声问道:“你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没有被毒蜂蜇到的?” 吴安云有些不适应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看到吴安云露出这种眼神,赵凛知道她定是误会自己了。 忙解释道:“我小时候也被毒蜂蜇过,若有蜂针留在里面得趁伤口还没肿起来前,赶紧把蜂针给拔出来。不然,越晚处理越受罪。” “这庵里应该还有会挑刺的人吧?你手上几处被蜇过的地方,我瞧着里面有蜂针残留,我去给你找人来处理了。” 赵凛说着就往外走,与前来向宁哲汇报的人擦肩而过。 “大人,在后山故意放出毒蜂的那几个人被当场抓获了,现在可要审问?” 宁哲轻轻点头,沉声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是!” 宁哲的手下应了一声便麻利转身离去。 不一会,作便装打扮的衙役们把两男一女还有一个装毒蜂的大箱子都提了上来。 “跪下!”一个衙役厉声喝道。 那被五花大绑的两男一女闻声丝滑下跪,吴安云咋眼一看觉得那女的有点眼熟,就上前几步仔细打量一番。 被绑着的女子也注意到了吴安云的审视,一双桃花眼登时盛满恨意,骂道:“吴安云,武安侯府都没了,你怎么还阴魂不散不肯放过我们这些侯府出来的旧人?” “侯府旧人,是侯府余孽更准确吧?”吴安云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几人。 第130章 游街示众 “原来是柳姨娘曾经的贴身丫鬟尤溪呀!怎么,你现在不做丫鬟了改行收钱害人了?”吴安云认出了她,又疑惑她为何要害许文秀,随口调侃了句。 跪在地上的一粗壮男子似乎认得宁哲,他看到负手而立的宁哲时眼神一滞,嘴巴微张,脸上的惊恐展现得淋漓尽致。 忙磕头求饶:“宁大人,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只是贾府新买的奴才,听从尤姨娘的安排,买了一大箱毒蜂在后山等着她来。我真的不知道尤姨娘竟存了害人的心思啊!” 尤姨娘,贾府,宁哲父亲的贵妾夏姨娘的表哥好像就是姓贾吧?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宁哲看了一眼那个跪地求饶的男子,对他坦白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吩咐手下把剩下的两人先拉下去分开看好,然后再对他们一个一个地单独问话。 从这名自称贾府新买来的家丁嘴里得知,尤溪是夏姨娘的表哥贾庆从有姿色的丫鬟里新抬的姨娘,不过贾庆贪花好色,贾府有姿色有手段的姨娘有十几房,上头还有个厉害的大老婆压着,尤溪在贾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到了夏姨娘派来的人找贾庆想办法的事,尤姨娘表现的特别积极,得到了贾庆的青睐。趁机向贾庆要了不少东西,还得到了郊外一个庄子的管理权。 尤姨娘叫他去买毒蜂,他以为尤姨娘是要用毒蜂来吃掉庄子上啃咬庄稼的害虫,便乖乖去买了。 这种毒蜂可是杂食动物,用的好那是宝贝。没想到······ 连着两场审问都很顺利,两个家丁毕竟只是听从吩咐办事,没必要为袒护一个小妾背上害人的罪名,都如实交代了。 到审问尤溪时,她可就没有那么爽快了,不是顾左右而言她就是哭哭啼啼,反复强调自己是不小心打开装毒蜂的箱子,无意害人。 她到底是柳姨娘身边大丫头,深得柳姨娘真传,即便人赃并获也要狡辩到底。可是,她忘了,眼前之人不是徒有其表的肖若宸。 他可是要从尤溪这个口子扯出贾庆甚至是贾庆背后的夏姨娘的人,岂会被这种小伎俩迷惑? “吱!” 这时,慧明师太把门打开了。 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垂眸道:“宁施主,许姑娘身上残留的蜂针已尽数拔去,快些带她下山治疗吧!” “多谢师太出手相救!” 宁哲同样虔诚地双手合十,向慧明师太表示感谢后,对手下问道:“囚车你们可准备好了?” “回大人,早已备好了。” “好!把这三人押上囚车,游街示众。”宁哲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尤溪惊恐地看向眼前外表儒雅,仪态非凡的男子,错愕之后她忙磕头求饶道:“大人,你饶了我吧!我一个女人被抛头露面地游街,我后半辈子就完了。我招,我都招。” 一刻钟后,衙役拿着供状给尤溪画押,尤溪看着状纸犹豫了许久。就这么把贾庆给供出来了,贾府的姨娘她是当不成了,往后怎么办呐? “啰嗦什么呀?快确认签名。” 被衙役这么一吼,尤溪咬咬牙画押了。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宁哲居然这么不近人情。她都招供了,还是没能避免坐囚车游街示众,不由得拼命挣扎破口大骂。 或许,宁哲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夏姨娘他们失手了,接下来便可光明正大地抓贾庆到衙门审问,下一个就是她了。 这让夏姨娘如何不着急?她必会有所行动,只要她一动手,那她干过的事就会曝光,那么她离死期也不远了。 宁哲带着许文秀先行离开绛云庵,一群衙役兵分两路,一路押着尤溪几人的囚车在京都最繁华的大街游行,另一路则骑快马到贾府将贾庆抓回衙门。 而吴安云在张紫嫣的怒视下被赵凛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对于赵凛这种有钱有颜有势且对自己颇为珍视的男子,说不心动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赵凛对于女子有一种这个时代下的男性所不具备的宽容和理解。 比如,自己设计肖若宸报复武安侯府,他从不觉得自己不该为,只觉得肖若宸愚蠢无能,祸及家人。 承晋王妃章含音,毫无保留地把她要整治承晋王及侧妃的打算和盘托出,他也没有认为作为人妇,这是恶毒善妒之举。反而,一直为章含音撑腰。 就连章太后垂帘听政,也没听他说过后宫不得干政的牢骚话。即便他是坚定的保皇党,在除去孙贤山一事上并没有因为章太后的极力推崇而反对。 可见他没有因为章太后是个女人而轻看她,整个大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男子了。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原主。这件事也该告诉他了吧? 大理寺牢房里。 贾庆被以谋害户部侍郎之女的罪名投入牢狱的第三天,终于允许家属探望了。 贾庆的大老婆带着乌泱泱的一群姨娘前来探望,本想好好跟大老婆交代几句以防万一的贾庆看到那么多人一时语塞。 这些都是他心爱的女子啊!若他因此坐牢,贾家倒了,她们这群弱女子该怎么办?他的儿子儿媳能善待他们吗? 突然想要重新安排那些家产,好好安置这些姨娘的念头在他心里猛地滋长。 可他忘了,如今贾家在外的生意早已是他大老婆的两个儿子在管着,而内宅之事一直是大老婆在打理。他若没深陷牢狱还有话语权,可他都这样了,那两儿子还不趁机夺权架空老爹,那不成了猪头三吗? 至于他一直为表妹夏姨娘背地里做的那些事,这个大老婆是知道的,但她气恼这个表妹和自己丈夫搅合不清,没去宁府门前泼大粪都不错了,哪里会帮忙? 所以,大老婆在他看了一眼这群姨娘后就让衙役把人都带出去了。她今日可不是来跟贾庆述说夫妻情分的,她是为了让贾庆写下将家主之位给她的大儿子的手信而来的。 “什么?我正值盛年,不过遭遇了一场官司你就要我给你儿子让位,陈玉你也太心急了吧你?” 陈氏冷笑道:“没错!我是挺心急的,今日若要不到你的传位手信,明日我就会去找宁大人讲讲你这些年为爱疯狂的所作所为。就从十二年前你扶持陆燕燕做海货生意发家,之后让她一直为你的表妹干脏活开始说起。” “我想宁大人应该会很有兴趣听的,毕竟那关乎他指腹为婚的妻子是否是真的跟人私奔了?” “陈玉,你竟敢威胁我?”贾庆气得咬牙切齿。 陈氏却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方干净的丝绢,递给贾庆:“别废话了,快些吧!否则你表妹与你是否有孩子一事也会暴露。” 贾庆震惊地看着陈氏,他没想到一向只顾着和后院的姨娘斗法的她竟然知道那么多事,还假装不知地藏了那么多年。 他无奈地接过那方帕子,问道:“笔墨呢?” “传承家主之位这种事,肯定是老爷你呕心沥血地想过之后才做出的决定,自然不需要笔墨了。”陈氏意味深长地笑道。 贾庆无比怨毒地看了陈氏一眼,然后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 夜里,贾庆辗转反侧,他这一次起码得坐个三五年的牢,老婆儿子是靠不住了。幸亏,他的表妹对他一片真心从未更改。 就连自己现在所盖的这床被子也是表妹化名托人送来的,还有股表妹常用的熏香,他用力地吮吸着这香气。 突然,他感觉自己胸口越来越沉重,呼吸越来越困难。难道自己中毒了?表妹不放心自己,竟要自己死。 他不甘心地爬到牢门前,使尽全力拍打木桩引起狱卒的注意。 在他视线越来越模糊时,他看到一个身穿红色官袍的男子提着灯笼,身后带着两名衙役和一个大夫向自己走来。 第131章 中年失恋 经过两个时辰的救治,贾庆才悠悠转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喝水。 “水,水······” 衙役听到声音高兴地跑出去向宁哲禀告,边跑边喊:“大人,大人,贾庆醒了。” 在一旁守着打瞌睡的大夫闻声被惊醒,听到贾庆的诉求之后,才给他递了一杯冷水。 喝过水的贾庆,重新躺下,脑子逐渐清明,想起自己倒下前的事,他看向大夫问道:“我怎么了?” 大夫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贾庆的体温变正常后才开口道:“你中毒了,幸亏发现得早,若你自己没有察觉昏死过去,别人又以为你只是睡着了的话。一直高烧不退到明天早上,你不是成了疯子就会变成傻子了。” 果然,他的表妹夏彤给他下毒了,而且还是比让他一招毙命还狠的毒。他若从此痴傻了,怕是连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原来只有自己当一回事,在表妹眼里不过是拿捏自己的工具罢了。 而表妹一向是个想到必定要做到的人,就像她想要她的儿子成为宁府将来的主人一样,这些年从未放弃过。她既然生了要害自己的心,那么这次没害成一定还会有下一次。 想到这,贾庆是既惊惧又失落,再想到表妹跟他说她生的一双儿女都是自己的,可他瞧着那俩孩子哪有半分像自己?而且他儿子女儿多的是,不缺人继承香火。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死更不想变痴傻。于是,他挣扎着起身,看向狱卒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我要见你们大人。” “嚷嚷什么呀?”狱卒走近几步不满地骂道。 “我们大人现在忙着呢!”狱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那管家可是吐出了不少东西,等我们大人审过了你的生意伙伴陆燕燕夫妇才轮到你,等着吧!” 听了这话,贾庆心里凉了半截,他要坦白从宽的机会就这么被管家和陆燕燕夫妇抢没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个衙役径直走进牢房,一声不吭提着贾庆就往刑讯房走。 贾庆借着橘黄色的烛光,看清房子里那些刑具后呼喊声立马止住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越闻心跳越快,腿一软立马瘫倒在地,一股暖流瞬间蔓延他的下肢。 嗅觉灵敏的衙役闻到异味后嫌弃地看向贾庆,而贾庆已经顾不得尴尬,他望向屋子里烛火最明亮处,对着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正襟危坐的宁哲结巴道:“大,大人,我,我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我都一五一十地交代。” 十日后的清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青楼妓馆都在热议宁府姨娘为谋家产与表哥多年行谋害嫡子和嫡子的未婚妻一事。 “真是够狠的,那苏家姑娘怎么说也是出自官宦人家,说掳走就掳走。临了还模仿人笔迹说是跟男人私奔,如此毁人清白,也不怕遭报应。” “那婆娘怕是贵妾当久了,害的人多了就麻木了吧!大宅院里的腌臜事可不少。听说苏家人根据那些人的供词,还真在往南安国的路上找到了苏芷兰的尸骨,” “这事我也听说了,苏芷兰的兄长亲自去的,还当场滴骨认亲了,绝对错不了。” “这算啥?那陆燕燕还交代了,宁大人外任时娶的渔家女,还有两人生的儿子也是夏姨娘让她找杀手,借不满宁哲办案得罪仇家的名义给绑架杀害了的。啧啧,真毒啊!” “我那天在衙门口听了一上午,宁大人还特意问了那毒妇为何要害他妻儿一事,你猜那毒妇怎么说?” “那毒妇说,宁大人的父亲老了想要大儿子回到自己身边,连渔家女这种身份的儿媳也认了,还去信让宁大夫把孙子带回来上族谱。而且是以嫡长孙的名义上的族谱,此事若成了,宁府偌大的家业将来必是宁大人的了。她急了就想出了杀人这一招。” “要我说,那宁大人的父亲宁子安好歹也是个刑部郎中,怎么就被一个蛇蝎女人骗了那么多年?不会官职也是靠父亲在世时给提上去的吧?” “这就不好说了,哈哈!” 宁府里,宁子安颓废地跪坐在祠堂里,本就两鬓染霜的他短短半月竟已须发全白。 那日,大理寺的衙役进来抓人时,他还以为是那些人搞错了,甚至安慰爱妾他一定会让这些粗鲁的衙役后悔。 没成想他到大理寺找儿子宁哲解决这事被拒绝后,使了银子多方打听,结果越听越让他心惊胆寒。但心中仍抱有一丝侥幸的妄想,也许彤儿是被人骗了,等案子弄清楚后就能回家了。 直到那场连宁哲都要回避的声势浩大的当堂审问展开,他躲在人群里亲耳听到爱妾承认所犯的罪行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好多支箭射穿,千疮百孔,疼得无法呼吸。 他的样子妥妥的中年失恋男人,跟随他多年的小厮都不敢吭声。 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想找老妻寻求安慰,却连妻子的院门都敲不开。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令他无颜面对祖宗的是他被言官弹劾,说他纵容妾室戕害嫡子一家,即便是无意的也属愚蠢无能,糊涂迟钝难以继续担当刑部郎中一职,被圣上当场罢黜,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而宁氏族人还商议要把他从族谱除名,他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躲在祠堂里哭。 万幸,他的大儿子宁哲最后为他求了情,族谱仍留名,但他得回老家好好思过。 不过,是在宁哲与许文秀举行完婚礼之后再走。 当夜,竹竿巷里,已经好久没有外出的吴安云正听着青桃跟自己讲述外面发生的新鲜事。 绛云庵回来后她的脸就肿了,被毒蜂蜇了左右脸颊,经过半个月的休养才恢复如初。 这时,红袖把宁哲和许文秀的请柬呈上给吴安云,她看着那红色请柬上大大的喜字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得想想该送她们什么礼物好?” “大娘子,可要尝尝这樱桃?”依兰手捧着一碟子刚刚洗净的娇嫩水灵的樱桃进屋,笑着问道。 吴安云看着这樱桃就想起承晋王妃的嬷嬷送它来时说的话:“吴大娘子,我们王妃昨日已启程到郊外的昭明寺为太后祈福,听闻那寺庙许愿极灵,尤其是求姻缘这块。” “我们王妃与大娘子你一见如故,免不为你多着想两分。王妃临走前特意差老奴我来给大娘子你传个话,王妃她要在寺庙祈福一月之久,一人清苦孤寂,若你得空可愿去昭明寺看望我们王妃,顺便求个签?” 最近京里传闻章太后病了,章太后一生无子嗣,承晋王作为先帝最小的弟弟,曾跟后宫那些失去母妃的孩子一样在章太后膝下养过一段时间。 章含音无论是作为太后的侄女还是作为承晋王妃去为太后祈福都是理所当然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让嬷嬷来传这些话,八成是赵凛找她帮忙的吧。 绛云庵分别那日,她把自己不是吴安云,而是一个异世之魂借吴安云身体重生而来的事,告诉了赵凛。 赵凛听后,先是以为自己在跟她开玩笑,在拐着弯拒绝他。可当他看到吴安云脸上认真的神色后,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后退,然后逃命似的离开了。 七八日后,赵凛似乎想通了,又来到竹竿巷想找吴安云和好,却一连好多日都吃了闭门羹。 如今,这事吴安云没法再逃避了,她该去昭明寺求个签了。 第132章 姬妾斗法 与此同时,承晋王府里,歌舞管弦之声萦绕。 被禁足的余侧妃在章含音去昭明寺祈福当夜,就迫不及待地砸重金买通了承晋王身边的随从,让他想办法带着晋王在离自己院子最近的地方走过。 那一夜,她唱着无比哀伤的曲子在雪地里翩翩起舞,跳的正是承晋王对他一见钟情的惊鸿舞,也是二人的定情之舞。 承晋王不由得回忆起当年之事,对在雪中一直跳舞的余侧妃多了几分心疼,当夜就宿在余侧妃的沁烟阁。 第二天早上她便解了禁足,得意地在府中散步打算好好耀武扬威一番时,却发现一脸疲惫的王爷正在耐心地安慰几个姝色绝尘的女子。 那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用想都知道是章含音走之前特意安排的。 余侧妃正想上前好好教训那几个狐媚子,却被她的贴身嬷嬷一把拦下了。 “主子,那几个侍妾如今正得宠,王爷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你若真上去当着王爷的面训斥她们,伤了王爷的颜面不说,若被反咬一口岂不白白惹王爷不快?” 若换做以前,余侧妃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些,可现在她的表哥景王离京就藩了,她没了后台,单靠男人那点变幻无常的宠爱,她娇蛮不起了。 她压下心中的怒意,声音低低的说道:“你提醒得对!”说完用力地绞着帕子,眼睛无比厌恶地望向正放低身段哄女子开心的承晋王。 当天夜里,余侧妃以旧疾犯了为由,让丫鬟去请承晋王,一连请了两趟都没请到人。 不死心的余侧妃又让人去请了第三趟,她不相信此刻章含音都不在府里了,自己在王爷心中还比不过几个以色侍人的狐媚子重要? 正左拥右抱看美人跳舞看得高兴的承晋王被丫鬟挡住了视线,登时大怒:“你个贱婢,听不懂本王的话是吧?余侧妃病了你不去找府医给她瞧病,一个劲地要本王过去,是想把病气过给本王吗?” 那被余侧妃派过去请第三遍的倒霉丫鬟吓得立马跪下,连连求饶。 “王爷,息怒!”坐在他身边的美貌侍妾伸出玉手轻轻拍着承晋王的胸膛给他顺气。 柔声道:“王爷别跟这贱婢一般见识,余侧妃一向娇柔懂事,且又是府里的老人了,地位尊崇,想必府医已经过去看了。若有什么大问题,不用她来,府医早就派徒弟过来告诉王爷了。” “妾身看呐!定是这婢子为在主子面前邀功才这般大胆,几次来请扰了爷的兴致。” “就是!余侧妃可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姑娘,肯定不屑使用这种伎俩争宠,妾身也觉得是这贱婢自作主张,想在主子面前表现才三番两次来叨扰王爷。”另一个侍妾连忙附和道。 她俩不说还好,一说承晋王就想起了余侧妃这些年惯用这招到侍妾房中抢人的场景。 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女,厉声道:“你这种居心不良,挑唆主子争宠的婢女是留不得了,拉下去杖二十,明日就赶出府去!” 承晋王此举这可是明晃晃地打了余侧妃的脸啊!吓得她连忙装病,而王府的人向来会见风使舵,这几日沁烟阁的人跟着她可受了不少冷眼。 在她装病的第三天,暗地里买通的眼线来禀告:“那几个侍妾之所以能让王爷这般爱不释手是因为她们使用了合欢香和红丸。” “什么?那几个贱人竟敢这般大胆,章含音找回来的都是什么人?”余侧妃怒不可遏。 在她正盘算着要如何揭穿那几个贱人的腌臜手段时,却听到了让她更加心凉的消息。 “奴婢在屋子外偷听到那两个侍妾伺候王爷时的对话,好像在说王爷吃了姐姐喂的却不吃我喂的红丸,王爷偏心,妾身不依!所以,奴婢感觉王爷是知道她们的手段的。” 余侧妃听后一脸茫然,失望地坐在贵妃榻上。许久,才吩咐嬷嬷去给跪在地上的人拿赏银。 那拿了赏银的婢女,高兴地走出沁烟阁后,就绕道去了承晋王妃的正院,向章含音留下看院子的李嬷嬷汇报此事,还绘声绘色地讲了余侧妃当时那失望错愕的表情。 李嬷嬷听后,满意地夸赞道:“香儿,你做得很好!” 这名叫香儿的婢女是章含音故意安排的,让余侧妃以为自己成功收买了的眼线。她之所以会向余侧妃透露红丸一事,也是章含音出发前就安排好了的。 自大相国寺围剿武安侯府旧部一事成功后,给了章含烟莫大的勇气。她不再满足于仅仅能压制妾室,却仍要继续被丈夫日日甩脸色,动不动就被呵斥的生活。 况且,这个丈夫刻薄寡恩,前世可是放纵妾室欺凌了自己一辈子,最后还纵容她害死自己和儿子。这个仇,是时候报了。 次日清晨,承晋王府昨夜发生的事快马传递到昭明寺,章含烟看完信件用佛堂的烛火把它烧了。 近身伺候的婢女六叶笑道:“看主子的面色就知道,余侧妃定是在那四个貌美的侍妾手里吃了亏。” 章含音一脸平静地重新拿起佛珠,轻笑道:“这是必然的,余侧妃就算再美也快三十了,哪里比得过含苞待放的小姑娘鲜嫩可人?” “说起来还是你哥办事得力,一口气给王爷找来了四个色艺俱佳的扬州瘦马才能让那贱人这么挫败。” 六叶听到王妃的夸奖,心底替哥哥无比高兴。嘴上还是恭敬懂事道:“能为王妃办好这件事是他的荣幸!再说了,挑中他去扬州找人也是王妃你眼光好。” “哈!你这丫头人机灵嘴又甜还忠心,不枉我疼你一场。”章含音接过六叶递的茶盏,高兴地夸赞。 六叶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想起传信的人还在外面等候,便问道:“王妃,送信的人还在等着呢!可要他给李嬷嬷带话?” 章含音思索片刻后,放下茶盏,沉声道:“让她们一切如常,若余侧妃要找合欢香和红丸,就引导她找到药效最好的。记住,一切只能推波助澜,切勿脏了自己的手。” “是!” 六叶得令,立刻出门交代给传信人。 一直未发一言的容嬷嬷,此刻靠近章含音低声问道:“王妃,你真要这么做吗?世子才十二岁,还需要父亲扶持呀!” “你觉得这样的父亲能给皎儿什么帮助?即便有资源和人脉他何时是优先给皎儿的?不是沁烟阁那边挑剩的,他都舍不得给皎儿呢!”章含音冷笑着反问。 容嬷嬷听后,叹了一口气,看向主子坚定道:“既然王妃已经做了决定,老奴定当追随。” 章含音满意地点点头,这个性格耿直的容嬷嬷她是信得过的。前世,她死后皎儿都是她在拼命护着,她最后还被余侧妃诬陷赶出了王府,至于她出府后的事,章含烟就无法得知了。 容嬷嬷看着自家主子有些不解地问道:“主子为何要给王爷选这种世人所不耻的方式?” “那狗男人以前不是常夸赞余侧妃体态轻盈,舞姿倾城,怕是赵飞燕也比不过吗?”章含音阴恻地笑了笑,继续道:“既然他们以汉成帝和赵飞燕自比,那他俩的死法也该效仿汉成帝和赵飞燕才行。” “王妃,有好消息!”六叶飞快跑进来禀道。 第133章 妾室捉奸 “王妃,有好消息!”六叶飞快跑进来禀道。 章含音看她如此兴高采烈,知道定是有好事发生,于是笑着打趣她道:“有啥好消息,莫不是你求姻缘得了支上上签?” “王妃!”六叶撅着小嘴,羞红了俏脸道:“哪是我呀?是吴家大娘子还有渭海王,他们求得了上上签!” “什么?阿凛和安云来昭明寺了,快!我要瞧瞧去。” 章含音说着就放下佛经,穿好鞋子往外走。 昭明寺大殿内,慈悲庄严的佛像屹立在莲花宝座上,神色悲悯和蔼地俯视着众生。 吴安云拿着刚求得的上上签,有些不敢相信地把它放到一旁,然后把面前签筒里的签都倒了出来。 看到上面全是上上签的字样,吴安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向身边的赵凛:“难怪世人都说昭明寺求姻缘最灵验?”她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签,说道:“如此,确实能让人满意而归呢!” 赵凛手握成拳抵在鼻子下干咳两声,有些心虚道:“或许是今日放签的小和尚忙,不小心全放错了吧?” 天知道,沉鱼落雁从依兰嘴里得知吴安云今日要来昭明寺求签时,他快马赶到昭明寺,并让人把签筒里的签都换成上上签这事办得有多匆忙。 “这样啊!这事得跟寺里的师父们说一声。” 吴安云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小和尚从大门外跑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上上签,转头对赵凛大声道:“施主,你要求上上签也不是这么求的?当着佛祖的面你这不是作弊吗” 小和尚快速捡起地上的上上签,然后双手合十,面向佛祖,虔诚道:“佛祖莫怪!佛祖莫怪!这位施主也是一时迷失方向,行事才失了分寸。” 赵凛待小和尚抱着签筒走出大殿才对着早已消失的身影喊道:“这位师傅,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也才刚来,哪有时间偷换签筒?” 看到赵凛被小和尚当场揭穿,敷衍地狡辩的滑稽模样,吴安云不由得失笑。 赵凛回头看到她笑得花枝乱颤,知道安云姐姐没有怪自己,心头升起了无限希望。 喉结滚动了一下,温声道:“我是换了签筒,如小师傅说的行事失了分寸,可是我想与你有一段好姻缘的心无比虔诚。” 他鼓起勇气走近两步,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吴安云:“你可愿与我共度余生?” 吴安云抬起头仰望着眼前满脸期待的男子,轻声道:“一生很长,二十出头的你,此刻满眼都是我,自然会想着要与我共度此生,可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的你就不一定会如此想了。” 赵凛闻言,急得想要立马辩解,吴安云的声音比他更快:“当然,此时的我听到你的表白也是十分高兴的。可是,我怕有朝一日我会陷入当初武安侯府的处境。你可不是肖若宸,若真有那日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我,害怕自己今日的决定会让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的我后悔。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赵凛听完眼底的光黯淡了下去,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大殿内一时针落可闻。 他想说自己对你年少喜欢,至今未改,此情会至死不渝。可这些话在安云姐姐的这份担忧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而且,她说过她不是安云姐姐,自己这么说也不合适。 可在赵凛看来,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她们也是同一个身体,性格相似,一颦一笑都深深吸引着他。除了吴安云,他还真没想过娶别人。 或许,自己该做出行动来让安云姐姐打消疑虑。但他一时半会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所以,只有沉默着。 “哎呀!这是谁来了呀?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俩给盼来了。” 躲在大殿柱子后面听完两人整场对话的的章含音笑着走出来,打破这安静的氛围。 “安云啊!这昭明寺的桃花开得可好了,你刚到庙里想必没来得及观赏吧?”章含音说话间顺势给了赵凛一个眼神。 “表姐,我也在这呢!你都看不见我,要赏花也不叫我?我可要吃醋了啊!” 章含音看向赵凛故作委屈的俊脸,笑道:“就不邀你一起去,谁叫你只会惹姑娘生气呢?” 吴安云闻言,看了一眼被冤枉想要辩解又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赵凛,轻笑道:“含音姐姐,他没有惹我生气,我们去看桃花吧!” 章含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于是长长地“哦”了一声,手帕轻轻捂住上扬的嘴角:“原来是我错怪表弟了,那咱们一起去赏花吧!” 随后,三人走出大殿,吴安云和赵凛一左一右地拥簇着章含音往昭明寺的桃花林走去。 承晋王府沁烟阁里。 余侧妃听到下人来禀告,王爷昨夜一连宠幸了四个貌美的侍妾,现在还在睡着呢,无法过来陪她用午膳了。 “砰砰砰!” 余侧妃听完气得一把掀了满桌子的珍馐,她再也受不了这种被下人冷待,被几个贱妾抢去风头还要被丈夫冷淡对待的日子了。 想到香儿说的事,自己何不趁此机会把那几个贱人使的腌臜手段摆到台面上?那样王爷就算不满也不得不处置那几个贱人了。 于是,她带着一大帮丫鬟仆妇还有护院把承晋王的院子团团围住,然后一脚踢开大门。 风刹时穿过层层帷幔,几人绕过博古架进入暖阁,映入眼帘的一幕把几个见过世面的婆子都羞红了脸,更别说余侧妃了。 近乎一丝不挂的四个美人横七竖八地倒在承晋王的身上,承晋王的手不安分地放在一个丰腴些的美人胸前,嘴里流着哈喇子,正做着美梦呢! “啊!” 余侧妃气的当场大叫。 震惊过后反应过来的嬷嬷,急忙下令:“你们两个快把房门关上,你把香炉守好了,剩下的人给我搜屋子,看到什么禁忌之物统统送来给余侧妃过目。” 这些嬷嬷知道,自己撞破了今日这难堪的一幕,若余侧妃不能拿住这几个侍妾的错处,那待会倒霉的可就是她们了。 所以,她们搜查的时候比谁都卖力。 躺在地上的几人被余侧妃的这一嗓子给吼醒了,忙找衣物遮羞,而起床气满满的承晋王极为不悦地看向一脸失望站着的余侧妃。 “主子,果然有禁忌之物。” 一个嬷嬷把装着红丸的小瓷瓶还有合欢香以及香料燃尽的香炉呈到余侧妃面前。 余侧妃扫了一眼这些东西,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承晋王的怒喝声。 “余氏,你反了天了,竟敢带人来搜我的院子?” 第134章 和好如初 “余氏,你反了天了,竟敢带人来搜我的院子?” “王爷还是先看看我搜出了什么,再生气也不迟。”余侧妃气极过后反而冷静下来了。 余侧妃话音刚落,她的贴身嬷嬷就低着头把那合欢香和红丸呈到承晋王面前。 那四个刚刚穿好衣服的侍妾,看到自己的违禁药物被余侧妃搜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承晋王看了一眼那些东西,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不过那短暂的心虚很快就被难堪和气愤取代。 他随意披了件寝衣,从床榻起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两腿酸软,干脆就垂着双腿坐在床沿,看向余侧妃满不在意道:“这不过是些香料和补药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香料和补药?” 那四个本来害怕得要发抖的侍妾听到承晋王这么说,知道他是有意轻轻揭过此事,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了。 一个大胆的侍妾趁机走到承晋王身边替他边整理衣服边笑道:“余侧妃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姐妹们侍寝辛苦,王爷特许我们吃些滋阴补养的药,熏些安神助眠的香。” “对呀!这些可都是我们几个在吃在用的东西,余侧妃若是不允我们不再吃了便是,此事与王爷无关。你何必对王爷这般剑拔弩张的?”另一个貌美侍妾见机会跟着狡辩道。 她们都看出了,承晋王不想当众承认自己老了需要服用药物的事。想着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替王爷遮掩过去,最后才能逃脱罪。 于是,四个侍妾都异口同声地说那些药物是自己的,请余侧妃降罪。 “啪!贱人!” 余侧妃再也压不住怒火,一巴掌扇倒了第一个开口揽责的女子。但仍是气不过,又一脚踢飞了离她最近的另一个侍妾,在她还想去踢第三个侍妾的时候被承晋王拉住了。 “余氏,你闹够了没有?” 承晋王的吼声差点震破余侧妃的耳膜。 她一双美丽的杏眼噙满泪水回头看向承晋王,声音颤抖道:“王爷,你吼我,你竟然为了几个使腌臜手段固宠的贱人吼我?” 承晋王看到她这副样子,心底顿时愧疚不已,他也曾爱过余侧妃的,当年为娶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跟娶政治联姻的章含音完全不同。 可是,这个女人要的太多了,管的也太宽了。他作为一个男人,战战兢兢了大半辈子,如今就放松一下而已,她怎么就那么不懂事,逼得那么紧? 还带了一群人来揭自己的短处,此事若传出去,那他不得被人嘲笑一辈子吗? 承晋王想到这,立即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训斥道:“余氏,你善妒多疑还在本王的面前这般放肆,想来是你反省得不够,即日起你就在沁烟阁里好好反省,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出沁烟阁一步。” “至于这群婢子。”承晋王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余侧妃带来的人,本想说都处死,可一想到处死她们可能产生的流言,又改口道:“奴大欺主,连我的寝殿都敢闯,杖三十,然后统统赶到庄子上去吧。” “王爷!” 余侧妃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竟会如此绝情。 她擦掉止不住的泪水,看向那四个得意的侍妾,冷冷道:“你们刚刚说这是滋阴补阳的药和助眠的香料,好!把府医叫来验验。” 承晋王看着还不肯就此罢手的余侧妃,刚刚升起的那点愧疚很快就消失了。也罢,此事不能落人口实,府医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他知道该怎么说。 “既然余侧妃不肯相信。”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来人!把府医请来。” 一刻钟后,承晋王府的府医拿着那香料和红丸验了又验,眼神时不时瞟向承晋王的方向。 而承晋王要的就是这种不需要提前商量都能看懂眼色的人,他轻轻抿了一口茶后,看向府医问道:“验得怎样?这是余侧妃口中的药还是本王这几个美人用来滋阴补阳安神助眠的养颜丹?” 承晋王说完还左拥右抱地亲了两个美人一口,神态极为宠溺。 那府医看在眼里,哪里敢多说什么?脑子飞快转动,组织语言道:“回王爷,这香薰和这红丸确有滋阴补阳的功效,但不宜长期服用。凡事过满则亏,持而盈之,才能源源不绝,” 余侧妃可不满府医这种模拟量可的回答,她厉声道:“你只需说这是不是蛊惑男人,使其迷失心智兽性大发的药即可。” “是或是不是?”余侧妃咄咄逼人重复问道。 府医看向似笑非笑阴恻恻望向自己的承晋王,心下了然。这余侧妃刚刚用的都是什么词,哪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愿意承认自己是禽兽的? 于是,他恭敬地重复道:“回余侧妃,此药里加了艾草,夜交藤,合欢皮,确实有安神助眠之效果。至于余侧妃问的问题,请容小的给王爷把脉,望闻问切之后才能回答。” 听到府医又是这般敷衍的回复,余侧妃彻底怒了,骂道:“你可是收了那几个贱妾的钱?不然你个老东西为何会这般袒护她们。” “够了!”承晋王打断余侧妃。 他转头看向府医时却恢复温和的声音:“你验得很好,先下去吧!”显然府医刚刚的应答令他很满意。 “来人,送余氏回沁烟阁。” 承晋王话音刚落,王府的下人立即涌入。承晋王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一次“指鹿为马”的行为,最后竟误送了自己性命。 被关在沁烟阁里,消极了两日的余侧妃,痛定思痛后又重新燃起了斗志。她再次砸重金买通了承晋王身边的随从,还让人到外面买了大量上好的合欢香和红丸。 她对承晋王虽没有爱,可是她与承晋王还有一双儿女,即便不为自己她为了儿女也得争一争。 这一日,恰巧有人在承晋王面前提了句余侧妃,说她才短短两日就消瘦了许多,一听到风吹响檐铃的声音就以为是王爷来了。 承晋王听了心中很是不忍,其实他罚余侧妃在沁烟阁思过那日,本想着夜里就去看望她的。奈何,那四个小妖精实在是勾人了,令他暂时把余侧妃抛诸脑后了。 当夜,他就去了沁烟阁,余侧妃见到他,先是十分高兴,然后又失落地低头垂泪:“一定是我又在做梦了,我惹了王爷不快,他还在气头上,怎么会来看我呢?” 承晋王看到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愧疚,温声道:“你没做梦,是我,我来看你了!” 余侧妃哭着冲过去紧紧地抱着承晋王,两人开始互诉衷情,情到浓时免不了一番亲热。 直到后半夜,承晋王搂着怀里已经累到熟睡的余侧妃心中无比骄傲,这一夜,他都没有服用红丸,只陪着侧妃用了些酒菜就这么厉害。 看来,见色起意跟两情相悦是完全不能比的,他心想以他和余侧妃的情谊没准还能再战二十年。 “哈哈哈!” 心里高兴,便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第135章 一百颗红丸 “哈哈哈!” 心里高兴,便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之后,承受晋王一连在余侧妃的沁烟阁歇了七八日。 这可就冷落了那四个国色天香的侍妾,且自余侧妃再次被解了禁足之后,她对后院这些莺莺燕燕的整治更加不留情面了。 四个侍妾一大早就被余侧妃的人叫起,让她们到花园里拿碗为王爷接露水备洗漱之用。 她们试过反抗,可迎接她们的是更严厉的压制,往常到王爷面前哭诉撒娇有用,可自承晋王觉得自己与余侧妃有情,而这几个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意之后,她们的眼泪便再也起不了作用了。 这四人一商量,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们之前已经得罪了余侧妃,现在虽然不过是被罚早起接花露,罚跪,罚学礼仪。可若有一天,王爷真的忘了她们,以余侧妃的毒辣,她们必定没有活路。 所以,她们决定博一博。 这一日,四人如往常一般早起为王爷采摘花露。辛辛苦苦两个时辰才集满一盘露水供王爷净面用。 可当她们四人站在沁烟阁院子里等待余侧妃和王爷起床请安的时候,捧露水的侍妾不慎把露水全洒了。 下人把这事禀告给了余侧妃,余侧妃心中一喜,又让她抓了错处,这回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置那几个贱人了。 “既如此没用,误了王爷的事,那就罚她们到小花园的鹅卵石路上跪着吧!”余侧妃微微停顿,又说道:“让她们脱了衣服只穿着里衣跪。” 余侧妃的算盘打得极好,小花园王爷不常去,罚她们王爷看不到也不心疼,更没人去救她们。 而且,那个小花园人虽少,可若是四个只穿里衣的美貌女子在那跪着,怕是能把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吸引过去。 如此羞辱,纵使她们脸皮再厚,往后看她们还怎么见人?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四个侍妾中听到要被这般羞辱,宁死不屈,那个把露水给洒了的侍妾当场撞柱,幸亏被拉了一把,不然必定没命了。 然后,这几人就在沁烟阁的外面闹腾了起来。说什么:“既然王府容不下我等,我们又无处可去,不如一死了之。没准王妃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还会好好安葬我们。” 这几人,寻死觅活的同时还不忘借机控诉余侧妃不如正妃大度能容,这可把余侧妃鼻子都气歪了。 大骂几个奴才不中用,不知道把人押到小花园再告知她们需要脱衣服吗? 她不由得怀念起那几个被承晋王赶到庄子上的嬷嬷和大丫环,人还是旧的好。她得寻个机会跟王爷说,把人都找回来才行。 几人的吵闹声惊动了熟睡的承晋王,向身边的人询问外面发生的事后,他不太相信沁烟阁的人所说的,只是丫鬟打翻了东西这么简单。于是,走出了暖阁,亲自看看发生了何事? 这一看,可把他的瞌睡全都惊飞了。 昨日还明艳动人的美人,此刻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剩下的三个竟也存了死志一心要撞柱,被人死死拉着。 那三人见到承晋王出来,立即挣脱下人的束缚,朝他跑来,扑通跪下,述说相思之情。 “王爷,妾身死前能见你一面,已了无遗憾了。” “王爷,我们姐妹几个既伺候过你这般出色的男子,眼里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与其被余侧妃这般羞辱再赶出去,倒不如死了痛快。” “王爷,我们虽出身卑贱,可也知道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余侧妃要剥了我们的衣服罚跪,被王府上下的男人看了去,似人尽可夫般的羞辱,我等是宁死也不受。”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和以死明志的表白,叫承晋王如何不动容?他眉头微皱,看向站在身旁绞着帕子,极力忍住怒火的余侧妃。 余侧妃也注意到了王爷的眼光,赶忙一脸正色地狡辩道:“你们几个这般作戏给谁看?你们犯了错难道不该罚?只是罚跪而已,谁让你们脱衣服了?” 当她看向承晋王时又换上一副委屈的神情,撒娇道:“她们这般无中生有地闹腾可冤死我了,王爷!” 明知道余侧妃是在撒谎,承晋王也不揭穿她,还有点享受这种几个女人为了他的宠爱争锋的感觉。 他宠溺地看着余侧妃,笑道:“既然雪儿你没有要脱了她们的衣服罚跪,且她们也犯了错,我的雪儿自然无过。” “嗯!”他停了一会又说道:“她们每日早起为本王采摘露水确实也辛苦与了,如此劳师动众往后就不必了,不过她们有功也不能不赏,几人的位份也给晋一晋吧!” 余侧妃听完,眼睛瞪得极大,心中不满,但看到承晋王一副下达命令,完全没有要与她商量的架势,不得不强颜欢笑,点头应“是!”。 这一次,他给余侧妃留了脸面,没有在众人面前训斥她,也没有过多追问此事。毕竟,两人正是浓情蜜意时。 不过他不再专宠余侧妃,偶尔也会流连王府后院的温柔乡。 于是,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种必需服用红丸的状态,不免失落了一阵子。不过,那点子失落很快就被眼前的美人安抚得无影无踪了。 那些侍妾得宠,又开始来挑衅余侧妃。新仇旧恨交加,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余侧妃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也日日纠缠着承晋王。 承晋王不得已,在后院开启了一段白日流连后院,夜里专宠余侧妃的日子。且他只有在余侧妃这才不需要服用红丸,能让他找回自信,故而也乐得夜夜宿在沁烟阁。 几日后,在昭明寺祈福的章含音收到了来自承晋王府的人送来的急报,承晋王快不行了,管家请她赶紧回府。 章含音安排好人替她继续为章太后祈福后,简单收拾行装,心情颇好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路上时不时还哼哼小曲。 承晋王府里。 承晋王正油尽灯枯地躺在余侧妃的床榻上,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他的正妃回来交代后事。 “王爷!王爷!” 章含音快步走到承晋王床前,带着哭腔叫唤他。 屋子里等候的太医和下人听到章含音这悲切的声音,无不以为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 只有余侧妃恨得牙痒痒,她是要争宠,可她不想王爷就这么死了,她生的庶长子还没能成为世子呢,这男人若真死了,叫她和孩子往后怎么办? 都怪章含音这个贱妇找来四个美貌却手段腌臜的女子来跟自己争宠,她才不得已也在沁烟阁里燃合欢香,还把红丸下在王爷的饭食里。 让他以为自己是例外的,只有跟自己是情到深处不需要药物支撑。 谁知道王爷白天去那几个贱人那里吃红丸作乐,晚上来自己这里喝加了红丸的汤,没几日就倒下了。 章含音的儿子居然还将王爷病了的事告诉赵凛,请来了这一堆御医,那几个御医说得再委婉,傻子也能听出他们是在说王爷是精尽人亡的了。 人又是在她的院子倒下的,她可不想担这难听的名声。早早下手让人把那四个侍妾给捆了,关在柴房里,等把那几人的罪名在众人面前坐实了,她偷偷在承晋王汤里下红丸的事就遮掩过去了。 躺在床榻上的承晋王,艰难地向章含音伸出手,正要开口,却听到余侧妃的哭喊声。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买来侍候王爷的那四个扬州瘦马可把王爷给害惨了啊,她们为固宠日日哄王爷吃那种见不得人的药,把王爷的身子都给掏空了。” 章含音早已料到她会弄这么一出,冷笑道:“余侧妃,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回来的路上可都听说了,你的贴身嬷嬷一个月不到就在繁花楼里买了一百颗壮阳助兴的红丸,连繁花楼的头牌一个月都用不了那么多。” “如今,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你比繁花楼头牌还会勾男人,你给我老实交代,怎么回事?” “什么?” 余侧妃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惊得嘴巴都张圆了。 第136章 精尽人亡 “什么?” 余侧妃被这猝不及防的消息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惊讶的不止余侧妃,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的承晋王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原来他这些日子以为的跟余侧妃情到深处不需要服用红丸一事,竟都是假的。 还传得满京城都知道了,他的一世英明啊!而且死后也没有好名声,他想狠狠地给余侧妃一巴掌,可他办不到了,只能用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余侧妃。 “竟有这事?” 余侧妃惊讶过后恢复伸冷静,接着狡辩:“谁在乱嚼舌根?嬷嬷买那种药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准那嬷嬷买来是要给她的丈夫用的呢!此事定是有人故意害我毁我名声,王妃,你一定要查清此事,还我还王府一个清白呀!” “哼!”章含音冷哼了一声,嗤笑道:“那些在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嚼舌根的人还说了红丸的价格,一百颗红丸以你那嬷嬷每个月五两银子的月钱,就算不吃不喝两辈子都买不起。她不是替你买来的,难不成是你怜惜嬷嬷贴钱给她买春?” “你!你身为王妃岂言辞岂可这般粗俗?” 余侧妃一惯喜欢忽略问题反过来挑章含音的刺。 但章含音不再搭理她,而是转身对容嬷嬷道:“你带人去把沁烟阁得脸的嬷嬷丫头都绑了,好好看管。” 然后她看向余侧妃,冷冷道:“余侧妃有谋害王爷之嫌,也一并押下去,待我查清此事,禀明圣上与太后再做处置。” “是!” 章含音的人得令,立马把余侧妃拖了下去。 承晋王看着曾经的爱妾被这般粗鲁对待仍是有些不忍,他虚弱地开口道:“王妃,过来,本王有话要交代你。” 章含音目光平静地看向床榻上形容枯槁的承晋王,心中无比欢喜,面上却一脸哀伤,问道:“太医,王爷可还有得治,何时能好起来?” 几个太医听到章含音的问话,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露出为难神色,支支吾吾道:“王爷肾气衰竭内里虚空得厉害,我等医术有限,只能让王爷多撑些时日。” “最多能撑几日?” 几个太医一番商量后,他们中资历最老的一个站出来,犹豫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承晋王,再看向承王妃。 章含音知晓他的意图,开口道:“无妨!想来王爷也想自己的寿数,你直接说吧!” 那太医得了王妃发话,不再顾虑,恭敬道弯腰拱手道:“回王妃的话,我等拼尽全力用金针给王爷撑着精神等王妃回来,最多,最多还能撑两个时辰。” 还有两个时辰,太长了! 章含音心里吐槽,面上却疑惑道:“最多,那最少呢?王爷似乎有很多事要交代我,时间够吗?” “最少,这,这小的真说不准。” 章含音用帕子掩住上扬的嘴角,轻声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们都退下吧!” 此刻,房间里只剩章含音和承晋王妃二人。 承晋王再次向章含音伸出枯黄干瘦的手,可章含音却没有接受那只手,定定地站在床榻前,眼里的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你!过来。” 承晋王语气硬冷地命令章含音。这个被他像仆人一样对待了一辈子的女人,他不相信她敢反抗自己的命令。 章含音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冷冷地看向床榻上的槁木。 承晋王被她这一举动气得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平复呼吸,他看向始终无动于衷的章含音骂道:“贱妇!” 此时的章含音哪里还会惯着他?她看着自己昨日才新涂的蔻丹,幽幽道:“可惜了,这么美的颜色就因为你这个贱男人精尽人亡,才涂了一天就得擦掉。” 一听到章含音提他“精尽人亡”的事,承晋王就羞愤难当,正想动气,想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到连大声点说话都做不到。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任手垂下床沿也无力再抽回。他想到自己的几个孩子都尚未成年,他和余侧妃的庶长子又一直被章含音忌惮。 为了他和雪儿的孩子,他强忍下心中的愤恨与恼怒,换上一副柔和的神色。 尽可能地挤出一抹深情的笑意,虚弱问道:“你这辈子,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听到如此破天荒的问话,章含音先是不可置信,当她看到承晋王眼底没有任何期许之色,反而满是算计之时。 她笑了,静默许久才冷冷道:“你不要想太多,你永远都是承晋王府的王爷。” 言下之意就是,你作为承晋王府的王爷还算是合格的,但你永远不是我心中的丈夫,我与你没啥感情可谈。 饶是承晋王从来没爱过眼前的女子,可他俩也算青梅竹马,没有爱情还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如今,自己都快死了,她也不肯说些柔和话哄哄自己,心底顿感无比寒凉。 “你,你可是早就恨极了我?”承晋王气息翻涌地问道。 章含音这次倒回应得很快:“我不该恨吗?” 她站起身,向床榻走来,冷冷道:“当年你也有心争那个位置,在先帝和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章太后还算相敬如宾时求娶我。你知道知道先帝真爱的是周侧妃,几次为周侧妃伤太子妃颜面,你看出了太子与太子妃貌合神离,章家的态度也因此变得微妙。” “你想得到章家的全力支持就求娶我,那会我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情呢!成婚后你却发现章家没有改变立场的打算,只是不那么为太子尽心尽力了而已。你失望过后,转头就对我恶言恶语,还纵容一个贱妾把我的第一个孩子给害没了。” “我为此伤了身子,调养了好多年才有所好转。当年我要处置那个贱妾时,你是怎么说的?没有证据不可胡乱攀咬害人性命。呵呵!你做为孩子父亲不去找证据为我和孩子做主就算了,还死命袒护那贱人。” “再后来,你在一次赏花宴上对余雪儿一见钟情,费劲心思把她迎进王府,她名义上虽是侧妃,实际上我这个正妃却处处被她压一头,连我的孩子都比她的小了三岁。若非景王失势,你怕是巴不得我儿子病死好给她生的庶长子腾位吧?” “我和孩子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我若连恨都不敢,那岂不是我活该。” 承晋王听章含音说完这一段往事,难得有两分愧疚,温柔地看向章含音:“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些事都过去了。我死后,皇上一定会直接册封皎儿为世子,成年后袭爵的。” 休息了一会继续艰难说道:“到那时,你什么都有了,整个承晋王府都是你说了算,你能善待我的孩子们吗?” 章含音嗤笑反问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个刻薄的母亲似的,你的孩子在王府何时受过委屈了?” 承晋王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章含音这女人终究还是心软了,于是他继续说道:“雪儿从小娇生惯养又被我宠了这么些年,性子难免骄纵些,本性还是很好的,你往后多担待她些吧!” 余侧妃都把他害死了,居然还这么为她着想,可见他对余侧妃是一片真情。不过,丈夫对爱妾的真情凭什么要妻子来买单? “这话,你得跟皇上说去,只有皇上对她用红丸争宠害死你一事不予追究,我才有机会担待她呀!” “你,你还是不肯放过雪儿?那你也不会放过雪儿生的孩子是不是?”承晋王挣扎着起身,歇斯底里地问道。 不过,他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声音也就比蚊子叫大点声而已。 “你说呢?连你我也没放过。” 章含音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她要把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送走。 承晋王想到章含音为展示大度,向他进献的四个美人,又想到那几个美人的手段,惊恐地看向眼前之人。 “你!你······”这个毒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气绝身亡了。 第137章 大结局 章含音看着床榻上咽了气的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两世郁结于心的那口气仿佛也随着这声叹息消失殆尽。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直到承晋王的尸体渐渐变得冰冷才跪在床边硬挤出几滴眼泪,哭嗷道:“王爷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啊啊啊!” 哭声那叫一个悲切,在偏厅等候的几位太医闻声立即赶来,按规矩摸了摸那具已经凉了的尸体,探过鼻息和脉搏后,当场宣布承晋王逝世。 整个王府顿时一片哭声,所有鲜艳的色彩都褪下换成缟素。 一个月后,承晋王府的沁烟阁里,被软禁许久的余侧妃终于再次见到了章含音。 她虽一身缟素,却脸颊红润,神色更是松弛安逸,没有一丝丧夫的悲伤之色。 “章含音,你把我儿子怎样了?你这个毒妇,你要报仇你冲我来。” 日夜被家丁折磨吃不好睡不好的余侧妃,此时看着比章含音还老,面色蜡黄,皱纹遍布,一头黑亮的乌发已经愁得花白。 她之所以忍辱坚持到今日,就是想知道儿女的消息,从开始盼望着她的儿子能袭爵成为世子救她出去,到现在只希望孩子能好好活着就行。 章含音在容嬷嬷的伺候下缓缓落座,满意地看向余侧妃,前世她在余侧妃的设计下不也是被歹人绑架之后折磨死的吗?现在只不过是还给她而已,哪里恶毒了? “一个生母有罪的庶子,自然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吃着他该吃的东西!” 听到章含音的话,余侧妃惊恐地吼道:“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儿子吃什么了?” 章含音嗤笑道:“我的皎儿这些年吃了多少你儿子亲手送的毒点心,如今自然也要礼尚往来每日也给他大哥送一份。” “你,你早就知道了?”余侧妃一副我早该想到的表情,接着说道:“难怪,你那病秧子儿子吃了那么多年毒点心都没死。” “没错!你儿子的书童每日都配合我的人偷偷把点心给换了。”章含音轻飘飘地说道。 余侧妃大笑道:“原来如此!你一直装作不知道等的就是今日吧,我竟被你无能蠢直的假象骗了那么多年,哈哈哈!” 突然,余侧妃止住了笑声,一脸得意地看向章含音:“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给你那病秧子儿子下慢性毒药这事王爷从头到尾都知情,因为你儿子的命是他向景王纳的投名状。” “当年我向景王表哥提此要求时,表哥还担心这要求太过分了,承晋王是不会答应的!结果,我表哥就拐着弯提了一嘴章皇后一生都不得皇帝喜爱,章家又一直颇受皇家冷待,圣上念着章家的从龙之功才没有拔除章家,可将来新帝登基就不一定了。” “那蠢货回来就跟我商量怎样能除去你们母子又不背负骂名?还说即便景王将来不能成事,坐上那个位置的一定是周贵妃的儿子,而你的姑姑可是占了周贵妃一生都求而不得的皇后之位,章家无论如何都得完。” “之后,我就主动请缨为他处理你们母子。”余侧妃的声调突然拔高几分:“章含音,你跟你姑姑一样一生都得不到丈夫的爱,即便侥幸生下儿子也被孩子他爹视为累赘,你好可悲呀,你一生都比不过我。” “哈哈哈!” 章含音大笑道:“我的姑母如今是整个大晟最尊贵的女人,垂帘听政手握生杀予夺权,周贵妃的儿子即便当了皇帝也要尊她敬她,不满也得憋着。” “而如今的我,只要我想弄死你和你生的贱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需要跟你比什么?比谁能让男人多吃几颗红丸吗?笑话!” 余侧妃最后的骄傲就这样被章含音打击得碎了一地,沉默许久后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阴毒的女人,你跟那个离经叛道的吴安云走近的时候我就该警惕了的,是我大意了。” “切!”章含音轻蔑地看着她:“难道你当初没有起疑心吗?不过是当时的你太得意太自大了,瞧不起我更看不上已经和离了的吴安云,认定我俩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才不上心,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无力改变了而已。” 再次被言语打击的余侧妃无力地坐在地上,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爬到章含音脚边,哀求道:“王妃,都是我和王爷的错,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求你了!” 章含音看着如同狗摇尾一般在自己面前磕头的余侧妃,轻笑道:“我要怎么处置你还需要跟你交换条件吗?” 余侧妃磕头的动作僵住了,满是怨毒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又继续磕头道:“王妃,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你发发善心吧!我的孩子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若圣上知道你因容不下庶子而害死他的堂弟,必定龙颜大怒。” “到那时,太后,章家甚至赵凛也会跟着受你连累的。”余侧妃越说越靠近,悄悄摸向袖子里的金钗,右手握紧金钗猛地朝章含音刺去。 殊不知,她的一切小动作都被容嬷嬷看在眼里,在她扬起金钗的瞬间一脚将她踢飞了。 屋子里看管余侧妃的两个仆妇见势立即把倒地的余侧妃紧紧钳住,使她无力再搞小动作。 章含音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是皇家的耻辱,至于你的孩子有你这样的母亲,必定要承受更多流言和冷眼,哪天受不住病倒了,再慢慢病死世人也是能理解的。” “至于圣上,他日理万机哪里会记得你儿子是谁?更没有闲工夫管这点小事?” 章含音说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收住脚步,微微侧头,冷冷道:“余侧妃听闻王爷已出殡,羞愧难当,一条白绫上吊了。” 惊恐的余侧妃奋力挣扎破口大骂,被容嬷嬷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得手都有点麻了的容嬷嬷对着章含音的背影问道:“王妃,那这贱人的尸体如何处置?” “扔乱葬岗吧!” “是!” 容嬷嬷听后立即和那两个仆妇联手送余侧妃上路。 此刻,竹竿巷的小院里。 吴安云拿着那道圣旨颠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不敢相信地看向赵凛:“你居然向圣上求来了这样的旨意?” 赵凛宠溺地看向吴安云,神色温和道:“如今你有权利休夫了,可愿答应我当日在昭明寺的请求?” 吴安云想起那日赵凛在大殿前问自己“你可愿与我共度余生?”,不由得脸色绯红,握紧手中的密旨,仰头看向赵凛,凝视他饱含期待的双眼,轻轻点头:“我愿意!” “哈哈哈!” 赵凛高兴得将吴安云一把抱住,感受到怀中之人同样是喜悦的才不舍地把人放开,一脸认真道:“那我们说好了,我明日,不!我待会就进宫向圣上请旨赐婚。” “好!我等你。” 吴安云温柔地看着赵凛,回应他。 半年后,渭海王府的花园里,几个小娘子欢聚一堂。 吴安云和徐常女新办了个学堂,是男女皆可入学的新式学堂,此事影响甚大,开始还招致了几个一生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顽固的极力反对。 后来,有了许文秀和章含音的加入,为这个新式学堂奔走呼告,还请来当世的名师大儒,许多这家长带着孩子慕名而来,学堂才渐渐地步入正轨。 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看着那些勇敢走进课堂的女孩子,吴安云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来!大家为我们的新式学堂庆祝一下。”吴安云举起酒杯提议道。 “干杯!” 几个小娘子手里的杯子碰在一起,清脆的撞击声伴着几个女子爽朗的笑声响彻渭海王府的上空。 此时,渭海王府花园的八角亭子里,赵凛和宁哲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女子欢笑声,都不约而同地笑道:“咱们也跟着庆祝一下吧!” “干杯!” 此刻的欢笑和安逸是那样真实丝毫不掺杂功利,不管前路如何?相信这群年轻人都有信心有能力踏成坦途。 第138章 番外(一) 圣上下旨给赵凛和吴安云赐婚的消息一出,整个京城瞬间轰动,上至高门大院,下到街头巷尾都有了新的谈资。 一个圣眷正浓,手握实权,甚至是未来的摄政王热门人选,娶一个和离之妇为正妃,在世人看来赵凛实在是纡尊降贵太多了。 一时间,吴安云的妖女之名“誉满京城”。 不过,这流言也就流传了两日,很快便被同样的主角不同的故事给覆盖了。 故事里的主角是少年的赵凛与吴安云,两人青梅竹马相遇相知,在吴安云及笄后,被一个侯门老太太相中为儿媳人选。 然而这老太太并不是一个好人,她看上吴安云是因为他的儿子未婚便金屋藏娇养外室,且这个外室还是个假死脱身的朝廷罪犯之女。 吴安云生母早逝,后母面慈心狠,父亲不管不顾。且吴家的门第虽不高却也是世代清流,在这位侯门老太太看来,这个儿媳极好拿捏又不落门楣。 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吴安云只能遵从家里安排,就这样一对有情人不得不分离,从此各生欢喜。 然后,嫁入侯门后的吴安云生活并不如意,丈夫联合已成为妾室的罪臣之后对她几次陷害,欲取她性命。 而与青梅分开后的赵凛也没有走出这段感情,身边连一个侍妾都没有,一直在缅怀旧人。 本以为此生会就此相见亦不能相认,同心而离居。然而世事难料,正邪终归不同道,吴安云在侯府的一场大火里逃生后,就与那侯爷和离了。 几经磨难,这对有情人最终又重修于好,喜结良缘了。 这个故事各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在说,连戏班子都连夜编剧本排戏演出。 谈论的人多了,持不同观点的人分成几派,最后焦点渐渐到了吴安云的继母和生父身上,若非这两人一个贪图聘礼和名声,一个贪图安逸不肯上心,也不至于让有情人分离。 至于那侯府老太太和侯爷为什么不是焦点,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两人都是谁。在世人的眼中死者为大,不宜过多议论。 从别人身上发生的事常常能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些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各自的七大姑八大姨家里发生的趣事,令人惋惜的事等等。 这些人只是聚在一起聊完就散场了,第二天生活依旧继续,不受一点点影响。 然而,有人却坐不住了。这两人正是吴安云的生父吴敬清和继母潘南南,他俩最近因这故事声名远扬,焦虑得寝食难安。 这日清晨,夫妇二人带着儿女一起到寿喜堂给老太太请安,说过场面话之后,二人开始进入正题。 “母亲!昨夜我与夫君秉烛夜谈,忆及往事,深觉对不起姐姐,没有照顾好安云这孩子,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潘南南边说边拿帕子擦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 “是啊!当初族长的决定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奈何我人微言轻阻止不得。”吴敬清接着妻子的话继续说道。 “母亲!你看我们现在把安云给接回来如何?由你出面,如今她得圣上赐婚,想必族长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安云素来与你亲近想来是不会驳你面子的。” 吴敬清夫妇怎么都想不到吴安云竟会有翻身的一日?当初吴安云这个吴家女私自离开夫家又当众与她们断亲时,他俩还暗暗庆幸了一把,总算没受这个逆女影响太深。 起初他们将这事在老太太面前瞒得严严实实的,期望着众人把吴家人的态度看在眼里,时间久了吴安云与吴家断亲一事已成事实,老太太再不愿也无力挽回。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大年初二那天,老太太许久都没等到孙女回门看望自己,感觉事情不对,不动声色地派人出去偷偷打听。 知道吴安云从武安侯府的祠堂大火死里逃生回到吴家却被拒之门外后,勃然大怒,把儿子吴敬清和儿媳潘南南叫来痛骂了一顿,还要他们亲自去竹竿巷把吴安云给接回来。 令老太太没想到的是,她的儿子与儿媳竟然早在过来见她之前就跟吴家族人商量好了,若她执意要把吴安云接回来,吴氏族长为了全族女子的声誉不是把吴安云送去尼姑庵就要把她沉塘。 老太太听到族人的决策后,气得倒下了。在她养病的日子里,没有再提过要把孙女接回吴家的事,却时不时地派人出去打听孙女的情况。 如今她的孙女苦尽甘来,觅得良人,还是圣上赐婚。老太太这几日高兴得饭都能多吃一碗。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看着眼里满是盘算的儿子与儿媳,冷哼一声,缓缓开口:“我丁明茗虽然老了,可我还没糊涂。当初安云这孩子最难的时候你们没一个肯向她伸出援手,现在人家把苦都熬过去了,日子开始顺遂了,你们就想回头打她的主意?” “收起你们那点小心思吧!想要我出面把人接回来,我可没那个脸。既然你们当初坚决要与安云划清界限,那现在就不该后悔。如此,也少丢人现眼些。” 听到老太太如此说,潘南南坐不住了:“母亲!我承认我们当初有错,若只为自己我是万不会再去攀吴安云的关系,可安美和安林是要嫁人的呀。本来说好的婚事被外面的流言生生折腾没了,她们也是你的孙女啊,你老也心疼心疼她俩行吗?” “唉!”吴敬清叹了一口气,为难道:“母亲,潘氏说得在理啊!纵使你狠心不管安美和安林,那奉儿呢?他可是我们二房这一支全部的希望呀,父母的名声差了,让他将来入仕如何不受歧视?” “而且,我听说沉侍郎上个月过生日,安云人虽没到却也派人送礼去给她这个舅舅祝贺了。那沉侍郎在安云和离后也没帮过她什么,她都不介意。那你这个祖母,想来安云必定······” “你的意思是也想给我办个寿宴?”丁老太太打断儿子问道。 吴敬清见母亲听出了他的意图,高兴道:“母亲英明!儿子想借着办寿宴一事给安云发个请柬,她若肯来那外面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你也不必特意去把她接回来了。” “毕竟,安云这孩子我也是了解的,断亲一事她既当众说了心中必是对咱们对心寒了,万一她拒绝你让她回吴家的要求,那岂不更加坐实了外面的流言?” 丁老太太听着满心满眼都只为自己打算,全无半分悔意的儿子与儿媳,心底顿觉寒凉。可她毕竟是眼前这些人的亲生母亲和亲祖母,他们无情无义,自己却不能如他们一般无耻。 只得松口:“就按你说的办吧!但有一点,请柬送到安云手里即可,你不可强求更不许撒谎让安云不得不来赴宴。” 得到母亲的应允,吴敬清夫妇立即大喜:“母亲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丁老太太等这一群人离开自己的院子后,叫来自己最得力的嬷嬷吩咐道:“你去竹竿巷把刚刚的事告诉安云,并跟她说,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最重要,不要被我这个老婆子给拖累了,寿宴不必勉强来赴宴。” “是!” 嬷嬷得令,悄悄离府熟练地奔向竹竿巷。 其实,丁老太太病情好转后,就跟吴安云这个孙女私底下悄悄见过几面。几次谈话后,深觉自己的孙女变化颇大,有主意又聪慧,是个能把日子过好的。 她原本对孙女的担忧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多而逐渐变淡,她老了无力再帮到儿孙什么,只希望她们都能好好的! 至于吴家的这几个,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人各有命,各安天命吧! 几日后,丁老太太的寿宴上,吴安云没有出席。但她和赵凛都派人给老太太送了厚礼,全了老太太的面子。 丁老太太坐在寿宴的主位上,看着她儿子儿媳借着这两份厚礼的光一杯又一杯地给客人敬酒,无奈地摇摇头。 有着一帮眼光短浅又自私的家人,能怎么办呢?日子就这么糊涂又好笑地过着呗! 第139章 番外(二) 挽月最后一次与吴安云见面是在吴安云给她送来喜帖的那个清晨,那时吴安云与赵凛被圣上赐婚一事已在京城传开一段时间。 挽月怎么都想不到吴安云竟然会给自己送喜帖,让她一个妓女也能有幸出席这场婚宴。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一两个真心相待的好友的嘛! 可是,这喜帖自己会接,但婚宴就不能出席了。安云姐姐纵得圣上赐婚,可到底是和离之身,若还让人知道她与自己这种低贱之人交好,世人会怎么想她? 挽月心想你既然把我当朋友,还礼数周全,那我也不能不懂事。 在吴安云和赵凛即将大婚的半个月前,挽月忙着挑礼物,而且是两份礼。一份贺吴安云赵凛新婚大喜,另一份则是送给她多年的暗恋对象宁哲。 宁哲和许文秀的婚期与吴安云赵凛的很近,就相差了几日。谁让钦天监说一年里的黄道吉日都在这个月了呢?自然喜事都凑到一起了。 在京城最有名的珍宝阁里挑选贺礼时,挽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她哥哥曾经的同窗好友——蒋杰。 蒋杰是蒋太医的庶子,与挽月的哥哥同病相怜,二人自然走得近些。在挽月哥哥出事后,知道他短缺药材还偷过家里生药铺子的药给我挽月哥哥。 不过,蒋杰偷药的事没几天就被发现了,被家人好一通责罚还关禁闭,在他能自由出入后,得知同窗好友已经死了的消息,为此伤心过一阵。 他一眼就认出了挽月,追着挽月的身背影大喊:“梅卿,你是陈宣的妹妹梅卿吗?在你小时候,我们见过的,我是蒋杰,你哥哥曾经的同窗好友。” 回应蒋杰的只有挽月的丫头叨叨的呵斥声:“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们姑娘叫挽月,是繁花楼的头牌。你若想见我们姑娘得到繁花楼找巩妈妈安排才行。” 蒋杰听到如此冰冷的事实,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挽月的马车越走越远。 挽月回到繁花楼,大哭了一场,本想摔东西,但想到若都砸了重新安置这些东西要花费不少银钱,就作罢了。 如今的繁花楼头牌换了新人,她是过气的头牌,在吴安云真的给她请来太医开方子,断言她的病可以医治后,她就萌生了赎身脱离贱籍,治好身体离开繁花楼的念头。 银子对于如今的挽月来说是她最看重的东西,而且她还利用自己的病压低了自己的赎身钱。 让那些曾经真心待自己好的人见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挽月是既羞愧又痛苦。 而她的痛苦需要一个发泄口子,不然她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于是,她哭过之后来到了京郊矿场,这里还关着一个挽月的仇人,柳姨娘曾经的贴身嬷嬷——向妈妈。一个听从柳姨娘吩咐害得挽月沦落青楼的人。 在挽月看来,若她的嫡姐刘琴卿当初不使坏,她和母亲没准能被大户人家买下当丫鬟仆妇,即便过得苦些,也能留个清白身。 而刘琴卿和向妈妈却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了。所以,她们都有罪。 这向妈妈因投毒罪被判决终身到京郊矿场做苦力,本以为这会让向妈妈生不如死,是为自己犯过的罪行付出代价的最好方式。 谁知?这半老徐娘到了矿场后没几日便跟一个小管事勾搭上了,尽给她安排最轻松的活,让这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即使身处矿场仍过得轻轻松松的。 挽月得知此事后,买通了这小管事上面的大工头,把小管事调走了,没了姘头的庇护,那些被迫替向妈妈分享了好一阵子苦力活的人差点把她欺负死。 这日的黄昏,挽月又来到了京郊矿场,站在高处欣赏着向妈妈因动作慢被监工用鞭子抽打的场景。 向妈妈被抽打得血肉模糊后,不经意看了一眼高处,发现了挽月的存在,忙高声求饶。 “挽月姑娘,我当初也只是听令行事,都是你那嫡姐柳姨娘的主意,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从来没有主动害过谁呀!我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挽月闻言,对监工摆了摆手,难得有兴致跟向妈妈对峙:“你说你从没主动害过谁,据我所知武安侯府祠堂的那场大火,可是你在柳姨娘被京兆府的人抓走后才放的吧?人没烧死你就不算害人了吗?” 向妈妈见挽月愿意跟自己好好说话,心里一喜,忙辩解道:“当初,我看到柳姨娘被官兵抓走,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晓得她十有八九都回不来了。我作为柳姨娘手里的刀,替她干过那么多陷害夫人的事,想必夫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与尤溪那丫头一商量,最后尤溪坚决要趁夫人被关在祠堂,先下手为强将她烧死。可是,我们才把油桶提到祠堂外面,还没来得及放火就被人打晕了。” “醒来后,却发现祠堂已经着火了,夫人也被护卫救走了。要害夫人的另有其人,真的不关我的事呀!” 挽月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这场大火是吴安云借机自导自演的,她需要一个愤然离开武安侯府的理由。 不过,那又怎样?这是向妈妈跟吴安云的恩怨。而她与向妈妈的恩怨是不死不休的。 “哼!”挽月冷哼一声,说道:“说来说去,你不还是存了害人的心,就跟当初为了钱为了讨好柳姨娘,找人牙子把我和我娘卖到最低贱的地方一样。你哪来的脸说不关你的事?” 她转头对叨叨吩咐了两句,叨叨走到那监工身边给他递了一银锭子,那监工看到银子立即眉开眼笑,抽在向妈妈身上的鞭子更加用力了。 经过这场观礼,挽月心情颇好地回到了繁花楼。令她意外的是,蒋杰竟然真的来到繁花楼找自己。 看着房间里坐立不安的蒋杰,吴安云走流程一般,温声问道:“公子可赏脸听听挽月新习得的曲子?” “我,我找人打听过了,我知道你就是刘梅卿。” “公子费心了!挽月区区一个贱籍,何德何能劳你这般上心?” 听着挽月的自贬之词,蒋杰有些动容道:“都怪我,当年你们家出事的时候,我只借得八十六两银子。本来跟人牙子说好了的,一开卖就把你和你娘买下来。谁知?开卖那天人牙子把价格涨到了一千两,你和你娘我一个都买不起,才害得你被卖到金陵。” 那些久远的记忆在挽月脑中闪过,当初自己确实听到过人牙子说起码要五十两才能卖的话,后来却因刘琴卿使坏才变卦。 “原来我还有过被救的机会,虽没成。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挽月对蒋杰感激地行了个礼。 蒋杰听到这话,耳根子都发红了。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这些年跟着二哥做收购药材生意,赚了一些钱,你,你若意愿,我想办法赎你出去。” “哈哈哈!” 挽月大笑道:“公子是在说笑吗?你赚钱也不容易,你花那么多钱赎我出去,得把家底都掏空吧?你怎么跟你妻子交代?” “我,说来惭愧,我至今没娶亲。若是我真有了妻子,我也不敢来找你的。”蒋杰低声道。 “是吗?那你赶紧的,我可等不了你太久,前儿个还有个五品官要纳我进府呢!” 挽月就随口一说,想让他知道价格,早些知难而退。 但蒋杰再次给了她惊喜,五日后,蒋杰竟然真的做到了。 当蒋杰把已是自由身的挽月领进他在西市那间前面是店后面是家的生药铺子时,看着挽月羞羞答答道:“虽然,我现在只有这间铺子了,但我会努力让你过得更好的。” “等入秋后,我跟着二哥到蜀地收药材,回来就,就能换大铺子了。” 挽月拉着他的手,温柔道:“到时候带上我,我们一起去蜀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