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队,全员沙雕》 第1章 以武会友,以理服人 清晨,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空气中还余留着微凉的水汽,风一吹,就能蒙人一脸。 此时城市还未完全苏醒,拾荒者们已经奔走在各大垃圾场、垃圾桶里,寻找“宝物”。 老人费劲地在墨绿色的垃圾桶里摸索,摸到一个矿泉水瓶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擦了擦,放进印着“猪饲料”字样的蛇皮袋里。 蛇皮袋里面的那一层透明膜已经烂透了,装着几个不同包装的矿泉水瓶子,显得很是凄惨。 老人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抖动,像一团等待远行的蒲公英。 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进入他的视线,老人提起垃圾袋放到地上,打算拆开。 可颤颤巍巍的手怎么也解不开垃圾袋上的结。 这打的是死结。 老人叹了口气,有些恼地踢了一下垃圾袋,袋子在地上滚一圈,奇异地破开了。 一个球状物从破口里滚了出来,老人弯腰凑近去看,却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那是一颗头,一颗人头。 …… 现场已经拉上了警戒线,刑事摄像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痕检员正在仔细分装可疑物品,警犬在警察的带领下寻找着与被害人有关的物品。 忙碌而又有条不紊。 黎元半蹲在地上看法医拼接尸块,女警站在一旁汇报:“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分拣,受害人的尸体不完整,只找到头颅和一些身体碎块,垃圾桶里的垃圾多而杂乱,严重干扰排查……” 黎元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抬手示意沈乔安暂停汇报,女警瞬间噤声。 电话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老大,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市局里,陈意白的面前分别放着一台电脑和一部手机,他一边汇报,一边飞快地用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可谓是一心二用,操作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尔等都是垃圾”的气势。 “死者名叫陆深,是上阳市第二中学高二(8)班的学生。两天前已报案失踪,并且,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他的同班同学——林宣。” “林宣?”黎元重复一遍,轻轻蹙了蹙眉,“女同学?” 陈意白:“没错,分局那边觉得这俩是私奔了。” 黎元:“两天前的报案,现在还没有处理?” 陈意白:“基层警力本就紧张,案子过了24小时才正式立案,这才刚出警,没进度很正常。” 听着那头不间断的键盘敲击声,黎元问:“你在做什么?那边怎么这么吵。” 话音刚落,定位出现在屏幕上,陈意白看了一眼,愣了愣:“我的个乖乖,这么巧的吗?” 黎元说:“怎么了?” 陈意白:“我定位到林宣了,她……她就在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 黎元忽地抬头,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地搜寻,法医正在皱着眉,拿着笔在手上的纸上写写画画。 刑事摄像咔咔闪个不停,警戒线外守着的两名警员站得笔直,居民围在外面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视线穿过一层层的人影,遥遥地落在一个女孩身上,女孩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与黎元对视。 女孩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抬脚要跑,神情慌张。 有问题! 黎元当机立断,拔腿往那边追去,绝对不能让人随随便便给跑了。 林宣坐在与案发现场有些距离的喷泉边沿,她就像每一个好奇的路人,遥遥望着那边,只是没有别人那么激动。 她在等人。 但此时黎元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危险,于是想都不想,脑子一抽就要跑路。 但她刚一转头就愣住了,似乎有些进退两难。 因为她等的人,到了。 男人站在喷泉的不远处,已经停了下来,清浅的目光透过镜片投在林宣的身上。 透着几分疑惑,以及温柔。 他的唇线总是轻轻浅浅地勾着,宛若在笑,端得一副温雅贵气模样,站在那里像一株雪松。 林宣衡量了几秒,果断跑向男人,拽着他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背后。 林宣垂眸,弱弱的请求:“谢医生,帮帮我。” 谢林看见朝着自己跑来的黎元,又低头看了一眼林宣,最后叹了口气,挪了挪脚,挡在了她前面。 那是一副保护的姿态。 谢林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悄悄思量他们要是打起来,自己赢的可能性。 眼前的黎元身高目测超过185,双腿修长笔直,露出的双臂肌肉紧实,脸倒是长得俊俏,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坚毅的俊。 就是这周身的气势像极了蹲在巷尾、提着钢管、抽着烟的混混头子。 只消一眼打量,谢林便知,他们俩要是打起来了,自己赢的可能性也就半成不到。 他推了推眼镜,打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以理服人,这种时候不适合以武会友,比较适合讨论一下中华礼仪,以德服人。 结果黎元往兜里一掏,拿出一张警官证,道:“上阳市,刑侦第一支队长,黎元。请您配合调查,谢谢。” 得了,这连以德服人都用不着了,他俩谁也跑不了,今天都得去警局喝杯茶。 谢林安慰式地拍了拍林宣的肩膀,冲黎元伸出手:“你好,我是谢林,一名心理医生。” 俩人握了一下,跟两边会谈时,双方领导会晤似的,都拿出了强大的气势。 谢林一个心理医生,只推一推眼镜,就有了律师的感觉。 第2章 他不信这是巧合 阅读前提醒:【因为作者不是专业的,大部分都是百度和自己脑补,此文中涉及到的专业知识请勿全部当真,其次,书中人物的智商取决于作者智商,可以骂我是撒比,但请放过我儿子。 双男主文,触碰雷区者可以退了。】 黎元把谢林和林宣一起带到了市局。 林宣这姑娘很敏感,她被沈乔安带到了另一处,女生和女生对话更容易让对方放下警惕心,而黎元长得太有攻击力了,小姑娘容易被吓哭。 所以黎元只能先在谢林这里曲线救国。 “谢医生,林宣在心理方面有什么问题吗?你放心,我们只是例行取证,不会泄露病人隐私。” 黎元问得很礼貌认真,目光也十分平静沉稳,与他的长相反差还挺大。 谢林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面前的人很危险,但是现在的他必须配合,即使眼前这个人让自己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谢林说:“林宣患有人格缺失症,类似于人格分裂,患有这种疾病的人会对外界感知减弱,有时会产生‘世界是虚假的’这种想法,不过她一般情况下表现得都很正常。” “这件事学校也是知情的,林宣想在学校继续读书,所以她和学校签订了免责协议。 谢林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她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黎元点头,问:“她接受治疗多久了?” 谢林颤了颤眼睫,说:“三年。” 三年,是很久的时间了,林宣现在是高二,也就是说,这个姑娘在初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医生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悲惨的人,林宣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黎元见多了这种事情,面上不显波澜,他说:“你知道心理医生私自与自己的病人接触是违规的吗?” 他的语气太平淡了,根本没有疑惑也没有气愤,让人看不清对方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谢林顿了顿:“她在向我求救,我没有办法不去管。”他说着微微笑了笑,“所以,从人文关怀上来说,我应该是正确的。” 黎元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他问:“林宣她是怎样向你求救的?” 谢林回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今天早上,大概是五点零六分的时候,我接到了林宣的电话,接通之后她就是哭,然后一直重复‘我就快要死了……’这句话。” “她那个时候很混乱,我费劲安抚好后,她给了我一个地址,就是我们相遇的那个地方,然后我再拨打过去就联系不上她了。” “如果需要证据,你们也可以查一下我手机的通话记录。” 黎元使了一个眼色,单向玻璃外面的人接到指令开始行动。 一会儿后,耳机里传出陈意白的声音:“老大,他没有说谎,五点零六分谢林接到林宣的电话,两人通话时间是九分二十七秒,挂断后谢林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但没有接听。证明那个时候他确实联系不上林宣了。” 林宣出现在陆深的抛尸地,两人又是几乎同时失踪,再出现时,陆深已经死亡,而林宣宁愿向谢林求救也不肯报警,这些事情怎么看都充满了不对劲。 黎元看向谢林的眼神带上了探究,他犀利逼问:“你明明知道她的状态不对劲,为什么不选择报警,而是孤身一人去找林宣?” 谢林依旧温和,没有因为黎元的态度变化而气愤,好脾气地说:“我要对我的病人负责,我总得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做出对策。 “而且,当时她身边没有第三人,也没有被胁迫,求生意识很强烈,没有自杀倾向,万一是恶作剧,我不就是报假警吗?”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黎元敛眸道:“谢医生真的很负责呢~” 谢林皱了皱眉,抬头直视对方:“这位警官,在你眼里,我似乎成了犯罪嫌疑人?” 黎元一脸风轻云淡:“怎么会呢?我们就是例行调查而已,而且,在真相没有降临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我们现在做的只是排除一些人,以及找寻真相。” 谢林:“……” 这说的还挺冠冕堂皇,可实际上这家伙就是在怀疑自己,貌似对自己还微微有点敌意。 他说:“那现在我的嫌疑排除了吗?” 黎元将手搭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林说:“11月14日晚上,谢医生待在家里,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因为刚好监控坏了正在检修,这就意味着你没有不在场证明。” “至于杀人动机……听说你们医生都有济世救人的仁爱之心,如果林宣的心理疾病是因陆深而起,你说解决病根算不算一种医治方法?” “所以,谢医生你既有作案时间和作案能力,以及……作案动机。” 这话听着很有道理,但却站不住脚,毕竟谁会向凶手求助呢? 黎元一边说一边观察谢林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线索。 谢林如他所想地变了脸色,但他关注的点却和黎元的完全不一样,他被黎元口中‘陆深’吸引了全部注意。 他认识这个人,准确地说他认识这个人的哥哥——陆祈。 谢林是真的意外以及惊讶,同时心底隐隐有点不安,他说:“那个死者……他叫陆深?” 当时谢林只是远远瞧了一眼,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挡着,他哪里知道案发现场里的那个死者是谁,如今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只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黎元也是眉心一跳,只觉得这件案子与眼前人绝对脱不开关系了,他问:“有什么问题吗?” 谢林揉了揉眉心,说:“我认识他的哥哥陆祈,我们是上下级关系。” 虽然他只是个只拿分红,啥也不管的甩手掌柜。 但他们的上下级关系还是切切实实,无法抵赖的。 黎元眸色微深,一个林宣,一个陆深,两个人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与谢林有着微妙的关系,这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巧合。 他也不觉得,这样的事情能是巧合。 第3章 黎元的算盘珠子 黎元挑眉:“看来现在的情况对谢医生十分不利。” 谢林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说:“可不是,不过我相信,黎队一定能还我清白的。” 黎元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道:“好说好说,不过这求人办事,您总得拿出点诚意吧?” 谢林:“没想到黎队也会受贿啊~”他眼神扫过黎元手上戴的那块表,笑了笑,“难怪……”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未尽之意,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黎元敲了敲桌子:“别装傻,关于林宣,她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以及……她病情的详细情况。” 黎元不相信谢林,这已经在话里表达得很明显了。 谢林攥了攥手指,他眸光微闪,犹豫再三后终于无奈开口:“林宣说,是她杀死了陆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宣根本没有能力分尸! 黎元猛地站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谢林眨了眨眼,唇角勾了勾,他说:“我说实话您又不信了……” 黎元想到什么,又坐了回去,道:“我明白了。” 谢林:“……”不是,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黎元唇角微勾:“我信你。” 谢林又揉了揉眉心,他开始搞不懂眼前的人了,怎么会有警察是这样查案的啊?到底专不专业啊! 他在烦躁之余,开始分神想对方是不是来警局镀金的二世祖? 黎元可不知道谢林内心的烦躁,他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谢林的嫌疑太明显了,有理由,但站不住脚,很明显是阴谋。 很像是想把对方送局子里尝尝人间险恶,但又不会对他有什么真正的伤害。 这个时候,把他留下来,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既然不想真正伤害,一定不会让谢林在这里待太久,时间到了一定程度,对方自己就会着急。 人只要一着急,就会有马脚露出来。 黎元的算盘珠子打得贼响亮,就想着怎么把人拐到警局来。 这次轮到谢林说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黎元微笑:“我当然知道,作为警察,我只相信真相。” 谢林愣了愣,被这人的笑晃了下眼,心下暗暗想:这家伙这是要开始装了吗? 可你已经败坏了警察的名声了啊。 谢林又揉了揉眉心。 黎元想打感情牌,于是关心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谢林揉眉心这个动作,已经重复第四次了。 乍一听他的关心,谢林有些发懵,“什么?” 黎元指了指他发白的唇:“你的脸色不太好,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谢林闭了闭眼靠在椅子上,唇色有些发白,眉微微蹙起,淡淡地道:“只是有点低血糖。”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轻轻叹了句:“到饭点了啊……” 黎元这才意识到现在是早餐时间,因为今天是出紧急任务,他来得早,又还没到往常吃饭的时间,所以并不觉得饿。 黎元起身往上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两颗牛奶糖递给谢林,然后他打开门朝外喊:“沈乔安,帮我买份早餐来。”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买两份!”他自己也没吃早餐呢。 黎元回头,谢林依然靠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他拿出来的那两颗牛奶糖,原封原样,一下也没有动过。 黎元:“怎么不吃?” 谢林掀了掀眼皮:“没力气,拆不开包装纸。” 黎元:“……”不得不说,这学心理的家伙就是敏锐,他刚刚对谢林的态度好一点,想在对方身上敲竹竿,这家伙就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黎元嘴里嘟囔着:“真是娇气……”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却还是任劳任怨地帮他撕开包装纸,这次服务十分贴心地将糖喂到了谢林的嘴边。 单向玻璃外的警察们都目瞪口呆了:“咱们老大是被外星人给穿了吗?” 谢林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半晌,最后毫无负担地叼走了他手上的糖。 黎元将糖纸揣回了兜里,随意坐在了谢林旁边,然后翘着二郎腿等饭吃。 谢林瞟了几眼对方正在抖的二郎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很想把对方的脚扒拉下来,强迫症都要犯了。 但最后,他也只是偏了偏视线不看对方。 黎元挑了挑眉放下了脚,坐得稍稍规矩了些,道:“小爷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人呢,谢医生有什么感想?” 谢林瞟了他一眼,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我不信。” 黎元啧了一声:“不信就不信吧,不过你这态度,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之前还是春风和煦,这转眼就寒冬腊月了。” 谢林:“任谁一大早连饭都没吃,被拎到警局反复盘问回答过无数次的问题都会烦躁到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黎元想了想,暂且接受这个解释,道:“也是” 他见谢林的脸色好了些,直接问:“吃完饭帮我个忙呗?” 谢林皱眉,心想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道:“什么忙?” 黎元:“做个场外援助,稳一下林宣的情绪,她一直不肯开口也不好做笔录。” 很合理的要求,谢林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 谢林挑眉道:“怎么?我已经洗清嫌疑了?” 黎元意味深长:“对啊!你自由了,高不高兴?” 谢林看着他,其实有些无语,他淡淡道:“高兴,这必须高兴。” 他说的是必须……黎元的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门被敲响,黎元扬声说了句:“进!” 沈乔安带着两份早餐走进来,不得不说,这姑娘的效率还是挺高的。 谢林接过早餐,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抬头对她笑了笑,问:“多少钱?” 沈乔安受宠若惊,红着脸摆手:“不用不用,我们黎队请客。”说完逃也似地飞快跑了。 黎元:“……”猝不及防地就要请客了。 沈乔安红着脸跑出去的时候还被人调侃:“沈乔安,有狗在后面撵啊?” 谢林笑了笑,猛地被黎元揽过肩:“我说少爷啊,您这是来撩拨我们队里的小姑娘来了?” 谢林看了眼拦着自己肩膀的手,倒也没有挣脱,说:“黎队怎么这么自来熟?” 黎元拿出包子啃了一口:“我向来亲民。” 谢林:“亲民?您要是没有那张警官证,我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地痞流氓呢。” …… 被嘲讽了呢。 第4章 你小子这是油盐不进是吧? 被嘲讽了黎元也不恼:“这证明我深入基层,很有当卧底的天赋。” 谢林:“……” “那我就提前祝黎队大获全胜。” 黎元:“承您吉言。” 俩人一边吃一边聊,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这场景在外人看来,竟然诡异地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温馨感来。 沈乔安扯了一把正在炫泡面的方明华:“欸?你发现了没?咱们黎队对谢医生真的好温柔。” 方明华抬头瞄了一眼,他们不就是正常吃饭吗? 他诚实地摇头:“没看出来。” 沈乔安可惜地看着方明华:“姐妹啊,你还是段位不够高啊。” 方明华拍开她扯着自己胳膊的手:“谁是你的姐妹,老子是男的!” 沈乔安一脸‘你不懂’地说:“咱们食堂是没有饭吃吗?需要你在这里炫泡面?” 方明华:“我就单纯地怀念泡面的味道。” 沈乔安:“……” 谢林吃完早餐,抽出纸巾擦嘴:“刚刚你说要我帮忙给林宣做笔录,说说要问什么吧。” 黎元将垃圾扔进垃圾桶:“就简单问问陆深是怎么死的。” 谢林眉梢微动,这上来就是大炸弹,真不怕生病的小姑娘精神崩溃啊。 他起身道:“行。”语气平淡又自信。 黎元左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眸光微凝,他笑了笑,先打开门向外走,道:“跟我来。” 谢林落后一步,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领,轻笑一声跟上了黎元的脚步。 他走进审讯室时,看见林宣低头坐在那儿,放柔声音,问了一句国人打电话必定会说的话:“吃早餐了吗?” 黎元退了出去,监控器在头顶亮着红光,房间里只剩下林宣、谢林、和一个做笔录的书记员。 黎元退出去后就到了监控室实时观察,然后叫来了陈意白,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查一下谢林的生平,越详细越好。” 陈意白:“明白。”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立马着手开始查。 监控里,谢林和林宣已经聊了起来,他先是问了一些很平常好答的问题,就像是在闲话家常,然后慢慢深入,渐渐问到一些关键性的问题。 陈意白抬头瞄了一眼,道:“老大,这不是你的工作吗?怎么还压榨人民群众?” 黎元:“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陈意白:“……” 好吧,男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着。 这边谢林在工作,黎元却在监控后看着对方工作,手上还抓了一把瓜子。 谢林:“你失踪的这两天,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林宣:“我没有失踪,我……我只是不想回家。” 谢林眸光闪了闪,问:“这两天,陆深和你在一起,是吗?” 林宣的头微微低着:“是,我们是一起从学校离开的。” 谢林:“你们都不想回家?” 林宣点头。 谢林:“陆深死了。” 林宣双手颤抖,头低下,又开始掉金豆豆,哭得稀里哗啦:“我……我知道……” 谢林:“那你看到凶手了吗?” 林宣的声音发颤,哽咽着说:“没……没有,陆……陆深,他叫我等他,我等了他很久,可他一直没回来。” 谢林:“他叫你在哪里等?” 林宣抬头,泪眼朦胧:“喷……喷水池。” 谢林:“……” 好的,我明白了,听这话,林宣和陆深刚好那个时候是分开的,她没看见凶手。 谢林:“他有说自己去哪里了吗?” 林宣摇头。 谢林:“你们为什么不想回家?” 林宣一顿,觉得难过,她眼里含着泪,她抬头问谢林:“我说了,你能理解吗?” 谢林直视她,语气温柔而又坚定:“我能。” 这样斩钉截铁的话,让人下意识地信服。 监控外的黎元啧啧称奇,哇塞!这家伙是真的很会啊,撩小姑娘是一套一套的。 林宣蓄了许久的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因为学习好难,学校好压抑,我不想回去,我想离开,走得远远的……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黎元:“……”他觉得自己也被戳中了,学习的痛……死去的回忆又开始杀我! 谢林:“要是感觉不到那些苦和疼,那又怎么叫活着呢?” 林宣:“可我真的好累。” 谢林:“那就休息一会儿,你可以不用跑那么快,没有人会怪你的。” 林宣:“你骗人,他们都在怪我。” 谢林:“你说的‘他们’是谁?” 林宣摇头不说话。 谢林知道问不出来了,他叹了一口气:“警察封锁现场的时候,你一直看着陆深的尸体,对吗?” 谢林又说:“你觉得,如果你当时在现场,有没有可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林宣哭得更厉害了,开始含糊地说对不起。 谢林叹了口气,说:“错不在你。”说完后,他想转身往外走。 没想到林宣猛地站起来冲向谢林,谢林被撞了一下,腰撞上了桌角,他吃痛地闷哼一声,缓缓弯下了腰。 林宣掐着谢林的脖子崩溃大哭:“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是我杀了他,是我……呜呜。” 谢林:“……” 所以受伤的就必须是我对吧? 书记员一惊,忙上前要将两人分开,审讯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黎元黑着脸冲进来。 他靠近后,伸手一扯把俩人扯开,呆呆傻傻的书记员是半点忙也没帮上。 跟在黎元身后的警察快速地把林宣控制住,黎元扶起谢林替他顺气。 谢林咳得双颊通红,眼角溢出些许泪花,他握住黎元的手腕,说:“林宣,她有点不对劲,给她……给她打点镇定剂。” 书记员:“……”好……好敬业! 黎元吩咐照做,立马有人手拿镇定剂给林宣注射,这才总算平静下来。 黎元扶着谢林,有些担忧:“你还好吧?” 谢林:“没有什么大碍。” 就是小姑娘力道还挺大,都给他掐出印子了。 黎元语气后悔:“我不该贸然让你去审林宣的,抱歉让你受伤了。” 谢林真诚道:“其实我不是很介意,毕竟嫌疑人真的对真相很好奇,我挺感谢你的。” 黎元:“……我是不是该说不客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说没关系……” 谢林:“……” 你小子这是油盐不进是吧? 第5章 来我这儿的人都这样说 这边林宣刚刚发了疯,警局这边不得不对她的病情关注起来,他们把人送去了医院,又派警察去守着。 待一切平静下来,黎元终于可以和谢林一起聊聊林宣,这个女孩的行为太奇怪了,他总觉得案子的突破口会在林宣和谢林的身上。 黎元泡了茶,摆出一副要长篇大论的架势。 谢林十分安心地接受了黎元的照顾,他捧起瓷杯小啄一口,热流顺着喉咙下肚,身体回暖,他舒服得眯了眯眼说:“林宣和我是在三年前认识的,她自己跑来找我,开口就是一句‘我有病’,说实话这话挺突兀的。” 谢林笑了笑:“那个时候的人们把抑郁症当成一种潮流,感觉心理没点问题就跟不上时代,我以为她是同样心理下的无病呻吟,但后来我发现不是。” 三年前的那个春天,阳光明媚,柳絮在空中飞扬,女孩孤身一人敲门而入,谢林抬头,对上女孩那双惶恐不安的眼:“你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林宣:“我有病。” 谢林笑了笑:“来我这儿的人都这么说。”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几张纸递给林宣,说:“你先做几张测试题。” 林宣点头接过纸,唰唰唰飞快做题,没一会儿就填完了。 谢林拿过测试题扫了几眼,又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林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表情像极了医生给你下病危通知书的模样。 林宣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说:“医生,我这个病是不是药石无医了?” 谢林:“说实话,你做的题反映出你的心理情况比大多数人都要健康,小姑娘,你根本没有生病。” 林宣不可置信地摇头,说:“庸医!”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走。 谢林摇头失笑,也不计较,被骂就被骂吧,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两天后,林宣又回来了,坐在谢林的面前说:“我有病” 谢林有一些无奈,这次他没有给她做试题,而是直接问:“说说你是个什么情况?” 林宣皱着眉头努力组织语言,她伸出手摸了摸桌上摆的那盆绿萝,语出惊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谢林面色平淡,说:“为什么这样说?” 林宣说:“为什么?可这就是事实啊,就像3d游戏,这个世界是由数据堆砌而成的,你也是,所以你不明白的。虚拟的人活在虚拟的世界里,他又怎么可能明白自己的实质呢?” 谢林说:“那么你自己呢?你觉得你自己是真实的吗?” 林宣说:“当然了,我有自己的家的,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 谢林说:“那么,既然你如此地坚定这个世界是虚拟的,又为什么会跑到我这里来跟我说这一番话呢?” 林宣盯着她自己的手指,有些怔愣地说:“可是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爱恨,能感受到他们的心跳,我害怕,害怕自己一旦沉迷,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谢林说:“那么你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了,对吗?” 林宣摇头说:“不?不对,我要回家的。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全息游戏,我不能沉迷……不然就回不了家了。” 谢林叹了口气,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们慢慢来,会好的。” 等到林宣离开后,谢琳拿出那两张林宣做过的试题陷入了沉思,他能够肯定,从这两张纸反映出来的林宣绝对没有生病。 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是有些特殊了。 黎元说:“这是……人格缺失?” 谢林:“是,也不是。 人格缺失是意识形态的剥离,难以触摸到外界的情感,以致产生对真实与虚假的认知模糊。有这种病的人,一般是比较冷漠的 。 但林宣不同,她确实产生了虚假与真实的认知模糊,但他却可以感知到外界情绪 且共情能力要比一般人还要强。 她自己构造构建了另一个‘真实’的世界,然后将眼前的世界当做‘虚假’,他来找我,其实是想找个人来认同这个想法。” 黎元:“这个病症在你们心理学上有什么专有名词吗?” 谢林说:“暂时没有,我调研了很多病历,但它们相似之间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很难归类到一起。不过在心理学上其实并没有100%正确的审判细则。世界是多变的,人是多变的,人心更是复杂的。” “那她的病因呢?”黎元说,“是陆深吗?” 谢林:“恰恰相反,陆深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存在,才让林宣产生‘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这种怀疑的。” 黎元疑惑:“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疾病,必然是有诱因的,总不能是天生的吧?” 谢林曲指轻敲桌面:“天生的心理疾病确实有,但林宣不是,我推测……是她的原生家庭。” 黎元若有所思地重复:“原生家庭?” 谢林:“人从出生起必然拥有一个生活的环境,绝大多数人都会有一个家,有父母、亲人。他们的存在,塑造着人的血肉和思想观念,人的行动受大脑操控,他们走的每一步,干的每一件事,都有原生家庭的影子。它可以通过坚定的意志打破重塑,但它的存在,永远无法抹除。” “原生家庭,就是一个人的烙印。” 黎元:“我明白了, 那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该怎么分析?” 谢林:“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林宣的口供很有针对性?” 黎元提过茶壶给谢林续杯,说:“很明显,想不注意都难。” “她只在两种情况下承认自己杀的陆深,一是私下与你的通话,二是审讯室里的突然崩溃,其余时间全部表示不知道。这两种情况,有两个共同点,一是你都在场,二是都无法被当做定罪的证词。” “所以,‘我杀了陆深’这句话,其实是说给你听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参与到这个案子里,她想拉你下水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谢林:“正常来说,她那么想拉我进来 你更应该阻止,怎么还如她所愿了?” 第6章 有必要过度解读 黎元:“大禹治水亦知,宜疏不宜堵,先顺着她,且看下一步她会如何做。” 谢林皱眉思索着林宣的每一句话——“我杀了陆深”,“救救我”,“我会死的”,“我不知道”,“他叫我等他”,“你为什么不信我?”,“是我杀了陆深”。 谢林猛地站起,说:“陆深的尸体找全了吗?” 黎元眼神锐利:“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向你披露案件的细节,所以谢林,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陆深的尸体是不完整的?” 谢林:……还真是碎尸? 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话? 谢林说:“如果你再仔细地琢磨一下林宣的话,就能猜到陆深的尸体是不完整的。 林宣出现在案发现场,是等我来,也是在等你们找出陆深,因为林宣答应了陆深会等对方。” 黎元:“……”真的需要把一个人的话过度解读成这个样子吗? 事实证明,真的需要! 谢林继续说:“林宣她总是说自己会死,但是现在依然活得好好的,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又显着地很不好,那能维持现状的原因就是执念。 等我来是一个,等陆深来也是一个,如果‘陆深等到了’,那就意味着执念消了……” 黎元只好配合谢林的脑洞:“所以执念消除,不应该意味着释然了,人就轻松了吗?” 谢林:“可林宣说是她杀死了陆深。” 黎元:“如果她是凶手,那就不存在‘等陆深来’这个执念,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已经等到对方了。所以要想让这一切闭环,凶手就必须是另有其人。” 谢林:“不对,还是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宣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凶手总不会是一个古道热肠吧?除非……” 黎元替他把话接上:“除非凶手的目的是在两个人之间挑一个杀死,死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这也可以对上林宣为什么说她自己是杀死陆深的人了,因为她活着,就意味着间接杀人。” 谢林说:“但是,能形成间接杀人的条件,必然是他们之间存在着其中一个人死,另一个人就能活的事实,但林宣,她说她会死。” 她没有活下来的庆幸,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黎元:“那就是说,‘挑选’这个前提依然是不成立的咯?” 谢林道:“所以,被害者为什么会被杀?这其实不应该从被害者本身去寻找原因,而是从凶手身上找。” 显然,黎元也想到了,他说:“在疯子眼中,人命根本不算什么,就算那个人与自己无冤无仇,在某种‘利益’驱动下,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你说,这个‘利益’是什么?林宣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而谢林,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谢林:“我建议,你们还是派些人去保护一下林宣吧。” 黎元:“有人已经去保护了。” 谢林笑了笑,没再说话,他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 下一秒,门被人一脚踹开。 谢林:“……”怎么这个刑侦队的人都这么喜欢踹门啊?! 沈乔安踹开门,面色焦急地说:“黎队,林宣自杀了!” “什么?!” 黎元和谢林同时起身,一起越过沈乔安往前走。 果然,事实证明,有些人的话确实应该过度解读,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 黎元:“情况怎么样?” 沈乔安连忙跟上快步往前走的俩人,说:“已经送去医院了,现在正在抢救。” 呵呵,上午刚刚从医院回来,这下午就又进去了,跑得这么勤快,医院看见你都觉得你们是不是报假120,就是为了去医院旅游。 黎元:“她是怎么自杀的?” 沈乔安:“割腕,凶器用的是裁纸的美工刀。” 黎元脚步一顿,偏头问:“程韶回来了没?” 沈乔安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了:“副队回来有一个小时了,说是找到陆深消失的其他肢体,法医正在紧急出尸检鉴定。” 黎元看了一眼谢林,眼神意味深长,他道:“林宣去看过陆深的尸体了?” “啊?”沈乔安微讶,“刚刚才找齐尸体,他的亲属还没到,总得有人来认一下尸体吧?” 黎元:“她前不久才干过袭击人的事,你难道忘记了?” 沈乔安有些讪讪:“那么多人陪着,又不是单独让她去……”她越说越小声,越小声便越心虚。 黎元凉凉道:“你们以为没事,可现在出事了,这责任谁负?” 沈乔安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她怎么也想不到林宣自杀与看陆深有什么关系…… 黎元:“检讨!必须检讨,一万字,不写完不给饭吃!” 沈乔安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听到一万字检讨时,整个人都蔫蔫的,又不敢跟自家领导呛声。 黎元嘴里嘟囔着:“我怎么不知道程韶的效率这么高了?难道是这个姓谢的小子乌鸦嘴开过光,说什么来什么?” 谢*乌鸦嘴*开过光*林默默咳了一声:“你说别人小话的时候能不能别当着面说?” 黎元叹了口气,说:“我的谢医生啊,林宣让你救她,她要你如何救?你又打算怎么救?” 谢林面色淡漠,目光在黎元的身上浅浅落了一瞬,说:“我不知道。” 黎元说:“你可别骗我。” 这话说的,跟遇到了负心汉似的,简直是太有气质了。 谢林的食指无意识地动了动,他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黎元不置可否,他说:“希望是吧。” 去医院的路上一路无言。 谢林第一次坐上黎元开的车,那是一辆五菱宏光,实惠又耐用的一款车子。 他坐上副驾驶,没有闻到烟味和新车的皮革味,他松了松唇,心情比较美丽。 黎元注意到了,头铁地直接问:“谢医生很开心?” 谢林:“……”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记得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多明显啊。 “主要是你车开的挺稳的,车里又没有烟味,自然而然的就比较愉悦。” “哦~”黎元说,“原来你晕车啊。” 谢林:“不,我洁癖。” 第7章 你这是何苦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林宣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宽大的病号服把她衬得身量单薄。 谢林坐在旁边看着,轻轻地叹了一句:“你这是何苦呢?” 林宣眼睫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神色清明,说:“谢医生,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是结束,我只是回去了我该去的地方。” 谢林:“那陆深呢?你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吗?” 黎元现在不在医院,他在了解到林宣没什么问题之后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又回了市局,对着警队里的一干人等就开始吩咐: “叶泉,去催一催法医那边的尸检,陈意白,叫你查的资料查到了没?沈乔安,去拿技侦那边出具的检测报告,其余人准备,半个小时后开会。” 齐刷刷的一声:“是!”落下,众人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方明华和沈乔安小声交头接耳: “黎队好像心情不好。” “废话,命案压在头上呢,谁开心得起来?” “也对。” 黎元坐在办公室里,陈意白抱着个电脑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老大!我早就查完了,是你被美人计绊住了脚……” 黎元开始瞪人:“什么美人计?!” 陈意白讪讪地改口:“老大是在查案子,没时间理我。” 黎元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 陈意白撇了撇嘴,想到什么,又开心起来:“老大,你让我查的这个谢林,他的履历是真的很丰富啊。” 他移了移鼠标,点开一个文件,说:“你看啊,谢氏的临川医药,行业里的龙头老大,谢林一个人控股百分之五十一,这表明整个谢氏就是他的一言堂,说一不二的大总裁啊!这可是个巨粗的金大腿!” 黎元抽了抽嘴角,心想这是在卡bug吗?居然就卡在百分之五十一,刚刚好卡在最极限的情况成为公司最大的股东。 陈意白还在说:“而且,他不仅有钱,还有才有貌,最重要的是,他还特别年轻。” 陈意白将鼠标往下拉,屏幕上出现一张谢林的证件照,说:“谢林,上阳市本地人,年方二十五,现为临川医药总裁。他大学专业学的金融,毕业后又自学了心理学,然后兼职做了心理医生!” “凭借着老天爷赏饭吃的神仙天赋,他一路高歌猛进,顺风顺水,唯一可惜的是,死爹死妈亲缘淡薄,太可怜了……” 黎元:“他没有兄弟姐妹?” 陈意白:“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二十年前,也就是他五岁的时候,谢林的母亲卫扶苏在家中自杀了,到谢林七岁时,他的父亲谢司宇车祸身亡。 也许是亲人祭天,法力无边,谢林一路开挂的人生就这样开始了。” 黎元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谢林在七岁的时候就没了双亲,那后来呢?他没有去福利院吗?” 陈意白:“人家可是超级豪门,用得着去福利院?不过他后面是暂时由舅舅卫云楼扶养,不过也就是挂一个监护人的名头。他这个舅舅是个不着家的,估计也没管过他。” “不过当初卫扶苏死的时候,是谢林报的警,声称自己的母亲是被人谋杀的,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 黎元皱眉:“闹得很大?” 陈意白:“警察也上过门了,法医出具的尸检也证明过了,这就是一起毫无悬念的自杀案件。但是当时谢林拒不接受这个结果,警方复查了很多遍,最后也没查出什么,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二十年前的老案子了,又是一起毫无悬念的自杀案,黎元自然也没什么印象,毕竟他当时也就才七八岁的样子。 黎元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你说,卫扶苏自杀案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陈意白:“啊,应该……没有吧?不过,当初这起案子的主办警察就是我们魏局,你要不要去问问看?” 黎元:“有时间再说吧。” 陈意白好奇地问:“老大,你怎么突然就这么关心人家了?是打算抱住这根粗壮的金大腿?” 黎元嫌弃地给了他一脚,说:“滚,老子就是金大腿,还需要抱别人的?” 陈意白:“老大你可得悠着点,我要是被你气跑了,你上哪儿去找像我这样好的下属?” 黎元:“行了行了,别吵吵嚷嚷的,等下案件思路给你吵没了,以至于破不了案子,这责任就算在你头上。” 陈意白叹气:“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门外响起敲门声,沈乔安和程韶一起走进来,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黎元看到自家副队,有些意外,说:“出什么事了?” 程韶把尸检报告递给黎元,说:“陆深的尸体是在垃圾场找全的,但诡异的是,他的心脏被一支红色玫瑰花穿透。” 黎元:“是凶手留下的,还是意外插入的?” 程韶:“是凶手,这情况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黎元面色一沉,说:“还有别的什么?” 程韶:“花瓣里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审判’,用的是印刷体。” …………………… “落日的余晖散尽,属于审判者的时代来临,时针拨动至十一点二十八分,代表着少年时代的结束,满山的白雪上会开出最美的红色玫瑰。” 林宣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腕,说:“这是罪行的审判,是对我的惩罚。” 谢林皱眉道:“什么罪行?” 林宣惨然一笑,道:“妄图更改既定的未来。” 谢林沉默了一会儿,说:“未来是不可限定的。” 林宣望着窗外,说:“你为什么不好好呆在警局里当你的嫌疑人呢?陆深走了,你也要离开吗?” 就这话语的内容来说,像极了是在威胁,但就她的平淡语气来说,就像是在提醒。 窗外的桂花树叶片深绿,一只小鸟在树枝间跳跃,叽叽喳喳地啄树枝,似乎在找落单的毛毛虫。 窗对面的高楼上站着一个女人,风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 第8章 是否击杀 女人双手插进风衣外套的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否就地击杀1号。” 耳麦里传出指示:“就地击杀。” 狙击枪的红点瞄准林宣的眉心,林宣灿然一笑,眼里闪着泪光:“对不起,你要记住,这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砰!” 子弹穿过林宣的眉心,时间停在十一点二十八分,少年时代结束。 谢林瞳孔猛地一缩,有时候真的很想说一句‘卧槽!’来表达一下内心的震惊,但豪门贵公子人设不能倒! 人扑上去的速度快不上子弹,他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从眼前消逝,却无力挽回,鲜红粘稠的血液喷溅而出,几乎要模糊他的双眼。 谢林急喘两下,努力压下涌上喉头的恶心感,颤抖的手指摁下床头的呼叫铃。 门口守着的两个警员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两人连忙冲进去,就见到林宣眉心处有一个弹孔,鲜血流出。 而谢林面色苍白地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看起来情况不太好。 “玛德!” …………………… 半个小时一到,所有人集合在会议室,法医开始做尸检报告:“被害人被分尸二十六块,手、脚、和头颅,都保存完好,心脏被花茎给刺穿损坏,无法准确地确定死因。” “我们对被害人的血液进行了提取分析,发现一种新型致幻药品,成瘾性高,致死率低,在国内暂时还没有流通,这是第一次,却已经可以将其定义为毒品……” 屏幕上的照片和理论材料一帧帧跳闪,众人的面色越听越沉,等法医下去后,黎元让几个人上去把技侦出的材料和摸排走访的情况作汇报。 “我们从被害人手上戴着的手表表盘里采集到了一枚指纹,它属于除林宣和陆深以外的第三人。” 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男人的面相很凶狠,额头上斜刻着一道大概3公分左右的疤痕,个人特征十分鲜明。 “这个人叫左连,是在逃通缉犯,在外逃窜已有五年之久,是个危险人物。” “第一轮摸排走访已经完成,被害人父母双亡,家庭结构简单,有一个大他7岁的哥哥陆祈。老师和同学对他的评价很一致,阳光开朗,乐于助人,大方,人缘好,成绩好,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十月十五日,也就是陆深和林宣失踪当天,据同学和老师的口供,俩人当天没有任何异常表现,正常上下课,与人交谈也很自然。” “直到下午放学,两人失踪,十六日晚上九点,学校报警失踪两名学生。十月十七日清晨,陆深的尸体被发现,同时,林宣出现,在此期间,监控并没有拍下二人之中的任何人。” “陆深的家庭成分简单,只有一个哥哥,而林宣的母亲是工厂工人,哥哥姐姐都在外地上大学,父亲入狱后死在了里面。” “由于工作原因,两人的亲属在二人失踪当晚并不在家,甚至都距离上阳十分远,以至于通知他们后,直到现在都没有到。” “而这两个人就刚好在这个时候——两个家长都鞭长莫及的时候失踪,监控里很清楚地显示,他们进了家门后就没有再出现。” 嚯!这就跟闹鬼似的……那么大的两个人,砰!一下就没了。 黎元:“两个可能,一是俩人自己避开监控离开,二是两人被人秘密带走,失踪当晚两人家附近的车辆排查过了吗?” 叶泉:“排查了,一共有三辆车重复出现,其中有两辆套牌车,白色比亚迪,套牌连号,确定是同伙,车主十分鸡贼,监控没能拍到脸,但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一男一女。” 黎元:“地毯式搜索这两辆车,今天之内一定要摸出这两辆车的行车轨迹。还有,立刻发协查通告,左连一定还没有离开上阳市,叫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盯紧了。” “犯人十分危险,你们小心,如果对方反抗激烈,允许就地击杀。” “催一催,争取快一点传唤林宣的母亲和陆深的哥哥,外勤去做第二次摸排走访,这一次的重点放在林宣的身上,她的家庭背景,性格爱好,社会关系,越细越好,标出林宣和陆深二人的交叉点和相似点。” “痕检去两人家中查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毛发,脚印,指纹……一切可指明凶手身份的物品。” “是!”众人齐齐应声,各自接到指令各自忙去了。 黎元刚起身,他的电话就响了,刚好卡在他开完会,看到手机屏幕上谢林的电话号码,黎元心头一跳。 接通电话后,对面先是响起一阵咳嗽声,谢林急切的声音传出:“黎队,林宣死了!” 还没等黎元震惊完,谢林继续说:“你听我说,林宣是被狙击的,危险分子携带枪支出没,您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谢林的声音有些微颤,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黎元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谢林终于忍不住又吐了一下,他接过方柏舟递过来的水漱了漱口,深呼吸,道:“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血,我把手机给你的手下,详情让他汇报。不行,我先去吐一会儿。” 手机到了方明华手里,他一板一眼地汇报:“林宣眉心中弹,当场死亡,为了不引起恐慌,我们没有声张,小泽已经去调监控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黎元:“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场吗?” 方明华:“没有,谢医生和林宣单独在聊天。” 黎元:“在我到之前,看住他,不许让他离开你的视线之内。” “明白!” 电话挂断,黎元立马叫上法医和陈意白,几人驱车往医院赶。 陈辛夷第一次坐上自家队长的车,有一些新奇:“黎队竟然亲自开车?” 黎元幽幽道:“为了生命安全,还是我开比较妥。” 陈辛夷偏头看了一眼陈意白,对方回以一个恶魔般的微笑,陈辛夷打了个寒颤,不由得想起了陈某人享誉市局的美名——“马路杀手”。 这货开个车跟碰碰车似的,只会横冲直撞,还特么蛇行!跟喝了白啤混酒一样。 第9章 不敢不敢 陈意白只开过一次车,就是这么一次,隔壁交警大队将他拖进了黑名单,毕竟装了防弹的改造车都能让他造烂,这样的惨痛教训,谁也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 谢林险些吐到脱力,但总算是缓过来了,他靠在墙边对一旁守着自己的方明华,虚弱一笑:“让你见笑了。” 方明华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晕血,毕竟警察要是晕血,那还怎么办案? 他有些好奇:“晕血是个什么感受啊?” 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啊!? 谢林哭笑不得,说:“就……类似于晕车吧?” 方明华:“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但晕车的人我见过不少,大概能感受到你的难受,对了,谢医生还要喝水吗?” 谢林:“还是别了,我现在满肚子的水,再喝就要溢出来了。” 方明华:“那……要吃饭吗?” 谢林很无奈:“这么激烈地吐一回,短时间内我是不会有什么食欲的。”说着顿了一下,谢林突然回头看,眼神在那一瞬变得锋利冷冽,很快又消散。 护士推着装满药品的推车从他面前经过,走廊的另一头,男人手里拿着手机,正用方言说着什么,神色悲痛。 门开了又关,这里人来人往,脚步声变换之间,眼前之景又成了另一个模样。 方明华:“你在看什么?” 谢林垂眸:“没什么,就是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我。” 方明华笑了笑:“谢医生长得这么好看,有人看很正常吧。” 谢林:“你是在夸我吗?” 方明华大方承认:“是啊。” 两人就坐在林宣的病房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短短时间内,方明华这个大嘴巴几乎把他自己给卖了个干净。 连自己家有几口人,老妈做的红烧肉超级棒……这些生活琐事都给抖搂了干净。 这是个倾诉欲望很强烈的人,谢林如是想着。 他安静地听,时不时应几句,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方明华感觉到身边人没搭理自己,回头看了一眼,噤了声,他叹了口气,有些同情谢林。 到底是有多累,才会这样不知不觉地睡着?希望案子能快一点破吧,方明华守在门口出了神。 黎元到得挺快,看见谢林靠在门口的椅子上,闭住眼睡觉,那脸上没了刻意装出来的温柔,连线条都透着一股疏离和淡漠。 他身上似乎天生带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隔膜,黎元轻轻皱眉,有时候他真的看不懂谢林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自己……明明谢林身上存疑的点那么多,可他就是潜意识地觉得谢林绝不是个坏人。 黎元没去打扰,带着法医和陈意白推门进了林宣的病房,也就是是案发现场。 雪白的床铺上溅上鲜红,女孩睁着眼睛斜斜靠在床架上,眉间的血洞昭示着女孩的死亡,她的眼角还有泪痕,瞳孔里似乎还存有未散释然和期盼。 “她认为自己回了家……” 谢林靠在门框边,神色淡漠,瞳孔深处却还是藏着一抹难过,但只是晃了一下,很快就消散了,让人怀疑是幻觉。 黎元侧了侧身子挡住谢林的视线,说:“你不是晕血吗?怎么还进来?” 谢林浅淡地笑了一下:“没事的,只要我不看就没事的。” 黎元偏头看向林宣,眸色深了深:“她死之前,你们都说了什么?” “聊案子,聊陆深,聊她自杀的原因。”谢林垂眸,“我总得找点事来做吧,不然就太被动了。” 黎元:“可你依然处于被动,甚至救不了林宣。” 谢林:“至少我竭尽全力地去救过,没什么好遗憾的。” “林宣说,只有我能救她,但我们都知道,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黎元没反驳 ,伸手拍了拍谢林的肩,指尖轻巧地划过他的衣领,谢林眸光闪了闪,有些惊讶。 他知道,在之前吃早饭的时候,黎元就已经在自己身上放了窃听器,可如今,黎元就这么收了回去。 呦,他这是抽了什么风? 虽然谢林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 黎元转头吩咐:“低调点把尸体运回市局,陈意白去把监控拷回来,我先带谢林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只能等外勤那边的消息了。” “是!”几个人立马应声。 黎元扭头就走,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林宣的病床前,那里有一个柜子,柜子上放着一个盛着清水的小花瓶,插着一支娇艳的红玫瑰。 依旧是黎元开车,谢林坐在副驾驶,本来他下意识想去坐后座的,但黎元一副有话要问他的表情。又想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总裁和司机,而是嫌疑人和刑警,便就如了黎某人的意。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各怀心事,一呼一吸间,思绪已是千回百转。 黎元率先打破了沉默,问的却是:“吃饭了没?” 谢林愣了愣,偏头瞧了眼黎元。 好家伙,真不知道这人是从哪儿掏出的一桶老坛酸菜牛肉面。有一瞬间,谢林的表情是凝固的,他说:“一只手开车是很危险的,还有,我不吃泡面。” 黎元手一顿,若无其事地把泡面放回去,说:“娇气,难道你还想吃什么山珍海味不成?” 谢林:“那倒不用,五星级餐厅就行。” 黎元:“等会儿我叫人打包进市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会突然低血糖晕在这吧?” 谢林:“刚刚在医院有输葡萄糖。” 黎元点头:“那就好。” 失踪,未满18岁的学生,碎尸,这起案子的性质十分恶劣,局里十分重视,部里还打电话问过,限时三天内破案。 到现在为止,林宣这条路几乎走死,而陆深那边,一个五年都没抓到的通缉犯,实在是希望渺茫。 他必须找出一切的起因! 谢林望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街景,视线触及到缀在车后头的一辆银色suv,眸光微沉,他食指轻扣车窗,说:“黎元,林宣……可能不是完全的被害人。” 黎元:“怎么说?” 谢林:“她从前有很强烈的求生欲,但她今天的精神状态显然很不对劲。” 第10章 终于来了 “她在死前对我说‘十一点二十八分,少年时代结束’,我怀疑,陆深的死亡时间就在十月十五日当天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 黎元猛地一踩刹车,表情有些严肃,陆深的尸体是在十七号早上发现的,他自己确定绝对没有向谢林披露案情细节,可谢林却精准定位了十五号。 为什么不猜十六号? “你故意的。”黎元沉声道,“你故意露出破绽,故意让自己身上疑点重重,你就那么想当嫌疑人?” 谢林挑眉:“不是我想,而是林宣想,你说……林宣为什么要让我当这个嫌疑人呢?” 黎元皱眉:“她想让你处于警方的监控之下,可是为什么呢?” 报复?栽赃?难道是……“保护?” 这个念头升起,黎元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一辆银灰色suv拐进了巷子里。 心想,原来这人不是跟踪自己,而是在跟他身边的谢林。 谢林:“我猜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黎警官,有兴趣合作吗?” …………………… 市局 林母和陆祈终于到了,程韶立马安排人去做他们的笔录。 “姓名” “付梨” “年龄” “42” “家庭成员” “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一共四口人。” “你丈夫呢?” “死了” “怎么死的?” 付梨绞着手指,很是紧张:“他……他在牢里自杀了。” 按规章走完了解基本信息的流程后,叶泉开始询问与案件相关的问题。 “十月十五日下午到第二天早上,你在哪里?” “我一直在厂里加班。” 她们的厂子还挺远的,坐火车要十多个小时,平常不年不节的,能不回家就不回家。 付梨低头盯着自己手上厚厚的茧子,说:“我们厂子是记件的,干得越多,工资就越多……” 穷人就是这样,死死地盯着那点工资,为了多拿一点,拼了命地去压榨自己本就不多的精力。 叶泉有些不忍:“你熬了一个大夜,就是为了多拿一点加班费吗。” 付梨点头:“给了五百呢。” 叶泉沉默了一瞬,就为了这五百块钱,这个母亲连自己女儿出事了都不知道。 他说:“你知道我们这次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付梨点头:“知道,通知我的警察说了跟我的女儿有关,她是个好孩子,我能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吗?” 叶泉沉默,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程韶神色微沉,在外面拿起对讲机,指示道:“告诉她。” 叶泉收到耳麦里传出的命令,毫不犹豫地执行:“她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付梨大受震惊,她满脸不可置信,抖着唇问:“是……自杀吗?” 叶泉:“为什么觉得林宣是自杀?” 付梨眼里蓄着泪,声音哽咽:“她生病了,但什么也不肯说,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去找了心理医生,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叶泉:“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付梨:“我没有办法,我要供三个孩子读书,而且医生会帮她的,我就是一个没读到书的土包子,我帮不了她。” 付梨是个单亲妈妈,一个人扛起一个家本就艰难,她没有文化,小学都没有念完,又是孤儿,没有亲戚帮衬,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举步维艰。 另一边,陆祈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面容冷峻,他有些不耐,反客为主地先问:“我弟弟回来了吗?” 负责问话的警员瞄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回来了。” 陆祈一愣,察觉到警员态度的不对劲,他们并没有让他去见陆深的意思。 他眸色微沉,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想问什么,却还是没问出口,只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配合的。”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常规问答,期间陆祈没有任何不耐,问什么就答什么,情绪也很稳定。 程韶在监控室里看着,说:“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都十分完美,陆祈的行程十分透明,行为 也没有任何异常,可以排除他了,不过这个付梨……她似乎很害怕?” 沈乔安接话:“她们这种人,只安稳过自己的日子,一辈子进警局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害怕才是人之常情吧。” 程韶笑了笑:“别人害怕是正常,可她害怕就是反常了。付梨可是能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抚养大的女强人,这样的人见过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会害怕一个警察局?” 沈乔安刚想说话,陈意白冲了进来:“程副,林宣根本不是付梨的亲生女儿,她跟林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程韶惊讶:“你是说,林宣是被领养的?” 陈意白摇头:“没有领养证,上户口的时候她是直接作为付梨的小女儿登记的。” “林宣几岁上的户口?” “五岁” “那个时候,付梨的丈夫林永还在吗?” “就在那年,林永因盗窃罪入狱,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然而两年前,也就是十年期限将至的时候,林永在狱中自杀身亡了。” 程韶眯了眯眼:“这些怎么现在才查到?” 陈意白:“林宣五岁之前的事情被人抹去了,我能找到还是因为之前有一个案子,一个乞丐强奸案。林宣被刑事摄像拍下来了,那时的林宣还是个流浪儿,住在天桥底,穿着破烂,没人在意,没人关心。” 程韶敲了一下耳麦 :“叶泉出来吧,我亲自审。” 叶泉愣了愣,听从命令不再问询,起身开门往外走去,付梨急急喊了一声:“小同志,我可以见见我女儿吗?” 叶泉脚步顿了顿,程韶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替他回答:“现在还不行。” 付梨面带失望,欲言又止,叶泉让开路出了门。 程韶坐在付梨对面,没有立马开口,而是先沉默着互相打量。 付梨是一个标准的底层打工人的形象,全身上下的衣物价值加起来超不过两百,脸上皱纹的痕迹刻得很深,双手交叠置于双膝,紧张不安地较劲。 程韶却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第11章 互相对峙 自信又骄傲的青年虽未着警服,却天生透着一股正气凛然,但他的面容却是柔和的,是那种很容易赢得好感的长相,给人一种亲近感和安全感。 两个姿态完全不同的人相对而坐,气氛却很平和,底层打工人付梨并没有被程韶的气势碾压,这不仅仅是程韶本人的收敛,还有付梨本身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沉淀出来的镇定。 程韶笑了笑:“一件事情,它只要发生过,就一定有迹可循,极力地隐瞒,其实是另一种方式的揭秘。” 付梨抬头看向程韶,目光沉沉:“所以,你们是觉得我犯罪了?我的女儿,她没有自杀,是吗……” 程韶似笑非笑:“您确定林宣是你的女儿吗?”明明端得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寒,付梨眼皮猛地一跳,面色惊惧交加。 她猛地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雨下得很大,屋外是一片电闪雷鸣,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桌子倒在地上,晚餐带着碗筷碎了一地,林永倒在碎瓷片上,身下是洇红一片。 付梨跪坐在地上,身前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 男人笑着抬手,冰冷的枪管抵着付梨的额头,他说:“我们做个交易吧。” 付梨的身子不住地发着抖,她说:“我答应你,要什么都给你,求求你……” “嘘” 男人收起枪,眼底笑意不减,道:“你记住,我们是交易。” 说着,男人踢了一脚林永,“我帮你让他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你帮我养大这个孩子,从今天开始,她叫林宣,就是你的小女儿了。” “付梨!” 她猛地回神,记忆里一片狼藉的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前单调的审讯室,以及面前一身正气的青年。 付梨有些恍惚,低声呢喃了一句:“阿宣小时候说,长大以后要当警察的……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再也没谈及过梦想和未来的?” 程韶皱眉:“付女士,您还好吗?” 付梨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她说:“阿宣确实不是我亲生的,她是我捡来的孩子。” …………………… 谢林手里拎着一杯热可可,一个人在街上悠闲地走着,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太阳高悬在头顶。 他抬手挡了挡碎金般的阳光,走进了背阴小巷,周遭静得很,枝叶间偶有鸟雀跳跃,有阳光透过叶缝,在地上铺了一地的铜钱光斑。 正是午睡的时候,漫长的巷子里只听得谢林一人的脚步声,他路过一小丛竹子时顿了顿,蹲下身捡了一根刚被人砍断的翠竹,然后把手里的热可可放在了地上。 谢林摸着锋利的断口,微微勾了勾唇,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他抬头,刚好对上了开车人的眼。 男人身材高大,额头横亘着一条长疤,眉宇间透着一股戾气,谢林挑眉,对着左连做了一个口型“找……到……你……了”。 左连也挑衅般笑了笑,飞车过去的时候一把抓住谢林的手。 车速太快,谢林差点摔在地上被拖行,好在他反应迅速,立马反抓住左连的手,蹬地借力翻身,直接坐上了车后座。 谢林:“你可得好好开,不然这一个不小心,我俩就都得同归于尽。” 左连目光阴沉地看了一眼谢林,突然嘴角向上勾起,然后果断跳车。 谢林眸色一凝,当即就一脚踹上了左连的的后腰,想把他踹倒在地上当自己的垫背,左连硬生生接下这一脚,并没有如谢林所想。 谢林心中叹息了一声,但也没有太失望,毕竟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靠武力压过亡命之徒。他也不管快要失去平衡的车,直接反踹了一脚,借力跳起,落地的时候还滚了一圈,有些狼狈,但没有受太重的伤。 谢林抹了一把侧颊被小石子擦出的血,抬眼看见左连掏出了枪,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骂了一句:“shit!” 这个狗嘚儿玩不起!说好的近战拼武力,你竟然开远程用科技。 手枪明明是人类共同的智慧,竟然用来打同类,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左连冷笑,他可是变态杀人犯,谁跟你讲武德?去死吧你。 谢林目光一寒,抬手使出了毕生最强的扔飞镖能力,往前把那根竹子扔入过去,行动够快,力度够足,但……那根小竹子哐当一声插进了枪口。 左连:“……” 谢林:“……” 谢谢,有被冒犯到。 这准头说他准吧,可谢林瞄准的是左连的眼睛,说他不准吧,他又角度如此刁钻地投进了枪口。 这种夺命追凶的严肃场合发生这种事情,你笑了吧,对不起这气氛,你不笑吧,又对不起卖力演出的小竹子。 谢林摸了摸鼻子,拔腿就跑,他总觉得那根竹子散发着一股贼贱的气息,像极了某黎姓男子的本体。 左连作为一个变态杀人犯,自然不可能让谢林就这么跑掉,于是也追了上去。 小巷子七拐八绕,是天然的迷宫,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这两人从不同的路口进去,却在下一个拐口相遇,命运般的殊途同归,简直是男默女泪。 谢林的手指甲在墙上抠了抠,划出几道细小的白色划痕,他无奈的朝左连笑了笑:“打个商量,咱不用枪行不行?” 左连沉默了两秒,竟真的将枪扔了。 谢林有些意外,试图趁热打铁再多掰扯几句,能多拖几分钟是几分钟,然而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 眼前的杀手既不话多,也不傻逼嘚瑟。 左连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向谢林的头。 谢林早有准备,偏头躲过这一脚,右手出拳砸向左连的脸,两人各种出招格挡,试探了一番对方的水准后分开。 谢林急急喘气,心道不好,单论武力值,两人之间实力悬殊。 吾命休矣! 他瞟了眼地上的枪,说实话,他也不太想讲武德。 作为一个行动派,谢林从来不会把时间花在犹豫上,他一向果断。 谢林打定主意,猛的一提气,抬腿使出十成十的力气横向左连的小腹,攻势猛的变急,一击不中紧接着旋身侧踢。 第12章 趁他病要他命 左连面色微变,连退两步,谢林迅速收力,蹲身捡起地上的枪,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左连勾了勾唇,谢林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左连不躲不避,朝他急速掠来,谢林咬牙扣下扳机,没有子弹!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左连会答应扔掉枪了。 谢林握紧枪也不再想躲了,眼神锐利,迎着左连,甩手把枪当锤子,狠狠砸向他的背。 虽然这一击被左连抬手挡住了,但好歹是给他争取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还真就是喘口气的时间,左连一把扣住谢林的手腕一扭,枪应声而落。 谢林额头沁出冷汗,疼得嘴唇微微发白,他被摁在墙上急促的喘气,眼前有些模糊。 谢林:“你……你好歹……咳咳……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我得罪过你吗?” 左连盯着他的侧脸,眼神有一瞬间的疑惑,他抽出一把短刀恶狠狠地问:“林宣死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谢林一愣,脱口而出:“林宣不是你杀的?” 左连冷笑:“我哪敢动她。” 他的语气中嘲讽意味十足,旋即又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谢林:“你是……小玫瑰?” 谢林眼皮一跳,大脑有一瞬空白,他极力压下内心的震惊,面无表情问:“你说什么?” 左连将谢林的反应尽收眼底,也不在意他的否认,反正他是认定了。 左联突然就笑了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你看他们都死了,可你还活着,你应该开心。她是不是跟你说‘落日的余晖散尽,属于审判者的时代来临,时针拨动至十一点二十八分,代表着少年时代的结束。’哈哈哈哈……” 审判者,十一点二十八分,少年时代…… 谢林眸色暗沉,容色冷然,左连松开压制着他的手,凑上前轻声说:“是你杀死了林宣,我的……小玫瑰。”话落,他眼神一凌,手中短刀猛地刺向谢林的心口。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猛的窜出,速度快的看不清,下一瞬,左连整个人飞了出去。 谢林看见来人,按着胸口咳了几声,笑道:“黎队长,您要是再晚来几步,就能给我收尸了。” 黎元挑眉:“呸呸呸,别说这么晦气的话,咱谢大总裁福大命大,厉害的很呢。” 他一边嘴上不停歇,另一边干架的力度也毫不含糊,典型的‘趁他病要他命’的流氓打法,半口气不带让人喘的。攻势迅猛,最后一个漂亮的侧踢将人撂倒,叮叮当当地给左连拷上了银手铐。 警察从来不喜欢单打独斗,至少都会有两人在场,此时黎元刚把人解决,就有下属的警员上前把人拖走,利落地塞进警车。 黎元扶着谢林啧了一声,道:“伤哪了?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说着就要去撩人家的衣服。 谢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黎元被那眼神冻了一下,缩回手摸了摸鼻子,嘟囔:“不给掀就不给掀……” 谢林闭了闭眼,语气有些疲惫:“去医院吧。”好歹还是自己的地盘。 事实证明,适当的示弱对黎元很管用。 黎元:“好嘞!您还能走不?要不我背您?” 谢林拍掉黎元扶着自己的手,淡淡点评:“殷勤过了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黎元笑道:“有钱的就是爸爸,咱不得好好抱住您这根金大腿。” 谢林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笑了笑:“那先叫声爸爸来听听。”明晃晃的恶趣味,都不带掩饰一下的。 黎元愣了愣,十分爽快:“爹!您是我亲爹!”还真是能屈能伸。 远在京都的黎父打了个喷嚏,心中纳闷自己是不是着了凉,而前面的谢林脚下一个踉跄,回头看黎元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翻译过来就是这样的:这孩子莫不是脑子有病? 黎元:“你看你,还说没事,这不就差点摔了?还是我背你吧。” 谢林大步流星:“不用,我好得很。” 黎元:“你别逞强啊,怎么,我背你让你觉得没面子啦?” 谢林一本正经:“是的。” 黎元一脸痛心:“你是怎么做到从36度的嘴里说出这么冰冷的话语的?” 谢林:“你废话好多。” 黎元委屈:“别人想让我说我还不说呢。” 谢林敷衍:“好荣幸……” 眼看话题又要被岔开了,黎元忽然又拐回去了:“让不让背?” 谢林:“不让。” 黎元:“不让背我就上手抱了……” 谢林:“……”这比鬼故事还可怕。 他走得更快了,跟逃命似的,谢大总裁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付出了太多。 黎元紧跟着:“别害羞嘛,又没人笑你……”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静一闹之间,竟咂摸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来。 谢林回到医院就是回到了自家地盘,一番检查下来也没花太多时间,医院听说自家大老板来了,个个打起了12万分的精神,看到谢林身上的伤,心疼得恨不得以身代过。 那阵势,真有几分皇帝微服私访的味道了,果然有钱就是爹啊,这年头的人真是越活越实在了。 一切向钱看齐。 左连被押进市局的时候,正好和从审讯室出来的付梨迎面撞上,两人目光交汇又很快错开,表情都淡淡的,似乎毫无关联。 程韶见此场景,悄悄朝沈乔安使了个眼色,沈乔安立马会意,扶着付梨与左连擦肩而过,说:“付女士,我带您去看您女儿的尸体。” 付梨顿了顿,轻轻点头。 左连笑了笑,对程韶挑了挑眉:“警官先生,您说要是我积极配合,能不能提一点小要求?” 程韶笑容温和,但说的话就不太温和了:“你是想行刑的时候插个队,还是挑个好听点的伴奏?” 左连笑意不减:“那倒是不必……”他抬脚往前走,扬了扬头:“因为我可能用不上。” 程韶沉默地目送左连离开,偏头问身边的叶泉:“陆祈走了吗?” 叶泉摇头:“他去认领陆深的尸体了。” 程韶:“我去找他,你去盯着付梨,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第十三章 一支笔的悲伤 法医室,陆深的尸体已经被缝合好,完完整整地躺在解剖台上,陆祈在门口停顿了两分钟才提步进去。 陈辛夷也不催,她见过太多受害人家属了,自然知道他们内心是如何的煎熬。 陆祈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沉默地看着,似乎很平静,但任何人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浸透人心的悲伤。 它不流于表面,却比流于表面更触动人心。 陆祈的手伸了几次,才颤抖着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陆深原本睁开的眼已经被人阖上,皮肤灰白,被拼接的尸体到处是缝合的痕迹,一路看下去,触目惊心。 陈辛夷看到了,有些抱歉:“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陆祈垂眸:“你不用道歉,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陈辛夷:“谢谢理解,您要看看陆深的遗物吗?” 陆祈抬头:“是什么?” 陈辛夷:“一只手表,一支钢笔,还有一部手机,不过手表是证物,你不能带走。” 陆祈点头表示明白,让陈辛夷领他去看,可当看到那只钢笔的时候,一直镇定的陆祈却猝不及防落下泪来。 陈辛夷:“……”有被吓到。 她忙问:“怎么了?” 陆祈:“这支钢笔,是我的。”他拿着笔在指尖转了个圈,指着笔盖说:“你看,这里有刻字。” 陈辛夷凑过去看,果然看见笔盖上刻着一个“祈”字,联想到这支笔已经坏掉,陈辛夷试探性地问:“这支笔是不是很贵?坏了很难修的那种。” 陆祈:“很贵,绝版古董笔,全国限量三支,特别难修。” 陈辛夷嘶了一声,所以,陆深真的是自己主动离开家的,她大概能还原事件了——陆深想修好坏了的钢笔,于是四处打听,终于有人说可以修复,于是他欢喜地踏上了通往死亡的列车。 但是林宣呢?她又是为什么? 陈辛夷拍了拍自己的头,心里暗骂:果然,在警局待久了,脑洞会自然地变大,什么东西都可以联想出来。 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古人诚不欺我。 陈辛夷在这边头脑风暴,程韶推门而入,见俩人盯着一支笔看,笑了笑道:“怎么了?” 陈辛夷把自己的猜想一股脑地悄悄全跟自家副队说完了,程韶面上没有意外的神色,他说:“有组织,有预谋,惩罚式的死法,很大原因是报复。” 程韶走近陆祈,问道:“你们有跟谁结仇吗?” 陆祈无奈:“很多,你们应该知道,谢家几乎垄断了上阳市的医药行业,是人都会眼红,他们任何人想搞我,我都不会有丝毫意外。” 谢林是一个甩手掌柜,只负责一些重大决策的敲定,一般的事情都是交给职业经理人和总裁特助来打理。 而陆祈就是谢氏总部的总裁特助,他来警局来得晚也是因为飞去了国外交涉公司的问题。 程韶探究地看着他,觉得不似做伪,叹了口气:“行吧,感谢您的配合,如果还想起一些别的线索,请联系警方,最近不要外出,保持通信畅通。” 陆祈点头:“我明白的。”他低头握了握陆深冰凉的手,“希望能尽快破案吧。” 程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们会尽全力,您节哀。” 陆祈扯了扯嘴角,没应是,也没应不是,只沉默着。 程韶退了出去,摸出了手机。 …… 谢林慵懒地坐着,旁边的小护士小心翼翼地为他擦药。 黎元坐在一旁,翘起个二郎腿,跟个大爷似的,黎*大爷*元撞了一下谢林的肩,打趣道:“想不到我们谢医生武力值不低啊,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林掀了掀眼皮:“比不得咱黎大队长,一出场就能把歹徒干翻。” 黎元也不谦虚客套,一副哥俩儿好的模样:“好说好说,以后哥罩着你啊。” 谢林:“得了吧,黎队日理万机,可没那个时间来理会我。” 黎元:“说的什么话,我像是那种人吗?” 谢林:“你就是。” 黎元:“……”好吧,他确实是,但态度还是分人的。 这时,黎元的电话响了起来,看见来电人备注,黎元挑了挑眉,向谢林示意了一下,出门去接电话了。 “喂?程韶,什么事?” 谢林有些意外地抬眼瞥了他一下,黎元背对着他,似乎什么也没察觉。 程韶站在走廊的窗边,目之所及的是一片高楼林立,钢筋水泥灌注而成的墙楼后面,埋藏着众生百态。 他手里拿着手机,温柔的面容冷下来,是锋芒毕露:“黎元,左连在拖时间,那个狙击手不好找。” 黎元:“能确定开车的那个女人是付梨吗?” 程韶:“我确定是她,但没有证据,她的不在场证明太完美了。” 黎元:“我们是看到证据办事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付梨?” 程韶:“林宣不是付梨的亲生女儿,十二年前没有办收养手续,直接上的户口,而且我在审讯的时候,她很明显说了谎。” “根据种种迹象证明,林宣和陆深都是自己走出家门的,由此可知,绑架他们的人有可能是与他们熟识的。” “陆深交友广泛,但林宣不是,她是个内敛的,甚至有点孤僻的孩子,她的圈子很小,小到只有亲人,老师和同学,谢医生应该也算一个。” “还有,付梨表现得又聪明又蠢,这太奇怪了,给人一种割裂感。” 黎元:“你是怎么想的?” 程韶:“林宣有去看过心理医生是吧?” 黎元顿了顿,说:“你是说……付梨的精神有问题?” 程韶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说:“她的这个状态,很像谢林之前说的……人格缺失。” 黎元思考了一会儿说:“如果是的话,那这个病可能就是家族遗传,有点难搞啊。” 程韶:“陆深,林宣,陆祈,付梨,能把这四个人全部联系上的只有学校,我们要去学校查查吗?” 警察去学校,可能会引起恐慌,而且上阳第二中学那个地方,其实对警方来说会比较特殊。 第14章 象牙塔杀人游戏 黎元:“外勤走访的情况怎么样?” 程韶:“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却透着一股诡异,他们的口径太统一了,沉默内向已经成了林宣的标签,而且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大部分都认识她。” “你说,是什么原因导致学校里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么一个沉默内向的孩子呢?” 黎元的心微沉,道:“因为什么?” 程韶轻声说:“因为长得好看。” 美丽的皮囊、内向的性格、奇怪的心理疾病、贫穷的家庭、以及糟糕的成绩。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受害者。 黎元:“是校园暴力吗?” 程韶:“我觉得,是冷暴力。” 无声无息的杀人方式,这象牙塔里每一个天真活泼的学生,以及兢兢业业的老师,他们都是推波助澜的杀人凶手。 一股寒意蔓延,黎元眸色微沉。 “如果付梨是带走林宣的那个人,那么开枪射杀林宣的人也可能是她,你盯着她的时候小心一点,明天我亲自去一趟学校。” 程韶:“我明白,不过你现在跑哪儿鬼混了?左连你不审了?” 黎元:“人谢医生为了抓左连受了工伤,我可不得好好关心一下。” 程韶:“你还好意思说,人会受伤还不是因为黎某人。” 黎元:“我也没想的啊,可他一直打手势,叫我别出来。” 程韶一愣:“为什么?” 黎元语气随意,毫不在意地说:“想套话呗。” 程韶:“有收获吗?” 黎元:“有一点,左连对谢林和林宣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在意,你要是真想审他,这两个人也许会成为突破点。” “但是左连有点特殊,不管配不配合,死刑都脱不了,所以让他开口的希望不大。” 程韶倒是不这么认为,他说:“我觉得有戏。” 黎元:“行,你自己好好把握,抓紧时间,这人在我们这里待不长久,有情况随时联系。” 程韶:“明白,我做事,你放心。” 黎元挂断电话,看着渐暗的天色,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一件事他一直很在意。 陆深和林宣的死亡现场里出现的玫瑰花,究竟有什么含义,为什么只有陆深的玫瑰里有“审判”,而林宣的却没有。 他一边想,一边走,有些心不在焉,推开门的时候却愣了愣。 此时谢林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换上了新的衣服,杏色大衣长至膝盖,小腿笔直修长,他的头发微长,一双丹凤眼看谁都透着一股含情脉脉。 黎元当时就想到了一句话——正衣冠,见良人。 他笑了笑,靠在门框上朝谢林吹了个极其流氓气的口哨,尾音还带着旋儿。 “谢医生长得很犯规啊。” 虽然行为很流氓,但黎元的眼神却很绅士,是那种单纯的欣赏。 谢林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面无表情地说:“你很闲?” 黎元顺杆爬:“闲,闲得很,谢医生给安排点工作呗。” 谢林:“你案子不查了?” 黎元:“现在是下班时间。” 谢林:“那你还赖在这儿干嘛?” 黎元:“谢医生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不得有点表示?今天我请你吃饭,亲自送你回家,保证安全感满满的。” “怎么样?够诚意吧~” 谢林:“……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黎元:“不用客气。” 谢林:“……”我好像并没有说谢谢,怎么就得到了一句不客气? 看来这人是非要赖上自己不可了。 谢林叹气:“有什么事就直说,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惶恐。” 黎元:“……”并没有看到你的惶恐,而且我还在你的眼底看到了对我的极致嘲讽。 他想了想,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好兄弟,够爽快,明天一起去林宣的学校看看呗。” 谢林说:“我是总裁,日理万机,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 黎元拿出杀手锏:“你知道象牙塔杀人游戏吗?” 谢林面色一凝,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 “象牙塔杀人游戏”出自一个有名的日本小说家的推理小说,这个故事在第四篇章,描述了一场校园里的群体杀人,最后的判决是——无罪。 因为每个人都是间接导致死者死亡,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行动,而人数又太多,这就像是百鬼夜行,实在无法追究。 这在大家的嘴里叫——法不责众。 这一章节一经发布,引起了一场社会热议,不少人都对其现实性和残忍性进行了评价。 但是没有人觉得这种事情会在现实当中发生,因为难度太高,所有人空前一致的“冷暴力”这种环境是非常难办到的。 直到……帝都的一所私立贵族学校中出现了一起案子。 这起案子与小说中描写的相似度高达90%,最大的区别是,小说中所有人都是凶手,找不出一个确定可以负责的人。 而现实中,有一个人操控了一切,将一个个无辜的人推入深渊。 凶手是一个学生,受害人也是一个学生,整个学校,乃至社会,都为他的死亡推波助澜,所有人的手都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 受害人和凶手是同一个人,这是最令人吃惊的结局。 自己设计把自己推入死亡的深渊,他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就是为了将案件还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肉体上的伤害,却把所有人都变成凶手,这真是一个可怕又疯狂的想法。 黎元:“当初这起案子的主办人是我们魏局,而另一个在其中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人,想必你不会陌生。” 谢林:“谁?” 黎元笑了笑:“你的老师——祁玉。” 谢林有些惊讶:“十年前的案子,他怎么会参与?他不是在二十年前就……不再与警方合作了吗?” 黎元:“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和魏局曾经可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多年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换不回来一个场外援助?” 谢林沉默,他是明白为什么黎元非要拉着自己去一趟二中了,原来是冲着自己的老师祁玉去的。 谢林:“行为分析心理画像不可能做到绝对正确。” 第十五章 你清楚的 “在这件事上,你应该比我清楚,在实际调查中是不允许出现误差的,一丝的偏差,就可能与真相失之交臂。” “况且,我的老师已经退隐了,他是不可能出手的。”所以,别打用菜逼学生摇资深教授的主意了,不可能! 黎元嘿嘿一笑,说:“谁说我要请祁玉出手了?自信点,请的就是你。” 谢林愣了愣:“是我想错了?” 黎元一脸信任地拍了拍谢林的肩膀,说:“咱们谢医生人美心善,应该肯帮忙吧?” 去尼玛的人美心善,老子脚有点痒,想袭警。 谢林:“隔行如隔山,我学的可不是犯罪心理,这两个学科之间有本质的区别。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没有那个金刚钻,咱就别揽这个瓷器活了。” 黎元揽着谢林的肩不让他走:“祁玉当年可是最天才的犯罪心理画像专家,你是他的得意门生,我可不信他会不教你。” 谢林皱了皱眉:“这是什么逻辑?你给我松开。” 虽然……不过那家伙,说的没错,他还真就学了犯罪心理。 黎元开始耍无赖:“你答应我就松开。” 谢林:“你幼不幼稚?” 黎元:“有一个伟人说过,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捉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你管我幼不幼稚。” 谢林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黎元:“当然是认真的。” 谢林叹了一口气,不管黎元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有一些话是一定要说的。 在他们这个行业有一个规矩,不管你要做什么必须在之前就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说清楚,得到当事人同意后才可以继续。 谢林:“那你可得听好了,犯罪心理画像是一种调查工具,它基于庞大的数据,对犯罪分子作出定向分析。” “它缩小了危险凶手的搜索范围,但同时拥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的误差是永远无法避免。尽信书不如无书的道理,黎队作为经验老道的刑侦人员,应该不会不懂。” 黎元:“我知道,但同样的,无数事实证明,犯罪心理画像是科学的,对调查过程有极大帮助,你为什么这么的……讳莫如深?” 谢林:“我的老师跟我讲过一起案子,你应该也听说过,那是很老很老的案子了,但却很典型,因为他暴露出当时警方很大的一个缺点——太过信任心理侧写。” “那是一场连环爆炸案,破获它,警方用了三年的时间,侧写师不断地给出不同的侧写方案,最后得出“有组织的群体犯案”这样一个结论,但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方向。” “最后那场爆炸就发生在警察的防控下,在那个侧写师的面前。” “虽然案子破了,但当时付出的代价十分惨烈,牺牲了一队警察,那名侧写师侥幸存活,却落了一身伤病,心理压力太大,几度崩溃。” 黎元:“你是害怕自己会和那名侧写师一样?” 谢林:“不,更重要的是,每一条人命都是珍贵的,是独一无二的。” 黎元松开手:“你放心,我做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谢林偏头:“每一个侧写师在做侧写时都会给出这个忠告,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只是例行公事,流程还是要走的。” 黎元:“我只是觉得,你那么骄傲,这样的小心翼翼,实在不符合你的作风。” 谢林:“面对生死之事,不管是谁,都必须慎重再慎重。” 黎元看着谢林,突然就很想知道,当年尚且年幼的谢林在面对自己母亲的死亡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已经逐渐明朗,两人约定好第二天的行程,就各自回家了,毕竟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 付梨回到家,像往常一样开灯,换鞋,做饭,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然而当她坐在餐桌上吃饭时,内心却猛地涌出一股浓厚的孤寂感。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叹了一声,然后用手捂住脸自嘲道:“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林宣是住宿生,就是她还在的时候也很少回家,但付梨从来不会觉得孤寂,因为他知道,林宣会回家。 可如今,林宣再也回不来了。 付梨对林宣从来都不亲厚,其实她对每个孩子都不算亲厚,因为她太忙了,也太要强了。一个女人,生生扛起了父亲和母亲这双重担子,可想而知有多难。 付梨冷静了一会儿,一个人默默地吃完饭,然后洗碗。所有家务做完后,鬼使神差的,她走进了林宣的房间。 物品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子叠得一丝不苟,窗户是开着的。 窗帘被风吹得一晃一晃,付梨怔住了,她记得……自己是关了窗的。 是谁开了窗? 付梨一步一步走近,探头朝窗外看去,然后她对上一双眼睛,少年开口:“麻烦让让。” 付梨被吓了一跳,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然而,什么也没摸到。 她眼眸微沉,紧张感爬上心头:“你是……温阑?” 少年利索地从窗口爬进房间,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在书桌上翻来翻去,边翻还边说:“我听说,林宣死了。” 付梨眯了眯眼睛,她只听说过这个人,却从没见过,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你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 这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 付梨:“你想找什么?” 温阑从桌面的书立上抽出一本厚本子,抹茶绿的封面,侧边带了一把铜质小锁,锁上用红线系了一把钥匙。 嚯,这东西,谁拿到都可以翻开,所以这个锁是用来干嘛的? 他用钥匙打开本子把前面几页撕掉,轻漫地塞进口袋,然后将所有物品回归原位,付梨才发现,温阑是戴了手套的。 温阑朝付梨友好地笑了笑,说:“谢谢,我已经找到了。” 付梨:“……”你还怪礼貌的,还跟我说谢谢嘞~不过你能不能走门?为什么要翻窗!就因为我不敢说话吗? 第十六章 搁这儿给我卡bug 付梨:“……”你还怪礼貌的,跟我说谢谢嘞~不过你能不能走门?为什么要翻窗!就因为我不敢说话吗? 对,就是因为你不敢说话,而且还因为他就是一个疯批。 温阑说完后,打算从窗户离开,但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咦了一声,又退了回去,他看着付梨:“我始终觉得,林宣的死很可惜。还有,今天我来过的事情不许告诉别人哦~” 付梨愣了愣,呢喃道:“可惜……” 温阑扬起一个阳光烂漫的笑,毫不犹豫地跳出窗子。 付梨一惊,忙走上前去看,只见温阑已经落了地,回头朝她眨了眨眼,随后没入夜色中。 付梨长呼出一口气,脱力般靠着墙,身子顺着墙滑落,最后坐在了地上,她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呢喃了一句:“我该怎么办。” 她只能等,等这个世界对她下达最后的判决。 温阑来回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正好在这段时间,程韶派来盯梢的人轮岗,已然换了一波。 这家伙,卡bug卡的得心应手,一看就没少干过这种事情。 天光大亮,太阳照常升起,一个人的死亡并不能影响其他人的生活,人们依然按部就班,一边抱怨着工作太累,一边又舍不得换工作。 道路依然拥堵,行人依旧行色匆匆,世界有序又忙碌地照常运转,记得林宣和陆深的人,也只是世间的沧海一粟。 上阳市第二中学作为第二批次的省重点中学,就算是出了这种事情,也坚决不肯放假,真的是很坚持了,两个学生的信息被学校捂得死死的。 学生们还不知道有两个人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以为这两个人只是请了一个长假。 谢林坐在副驾驶,黎元在开车。 黎元忍不住吐槽:“当代学生的惨痛现状啊,真是可怜,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补课呀?” 谢林一脸不以为然道:“二中以低进高出,弯道超车出名,想要做到这点可不容易,所有看似漂亮的结果,必然有百倍艰辛的付出在背后支撑。” 黎元:“看来,谢医生这是多有感慨啊。” 谢林淡淡道:“见得多了,总要有那么几分了解的。” 黎元有些好奇:“见得多是有多少?” 谢林瞥了他一眼:“抑郁症患者80%是青少年儿童,其中三分之二都是学生。” 黎元:“这比例听着还挺惊人的。” 两人去往二中的同时,程韶敲开了付梨的家门,微笑着亮出了一张搜查证:“您好,例行公事,请您配合。” 付梨把人让进门,程韶让跟随的警察先进,自己落在后面贴心地帮她关上门,一副很温柔很绅士的模样。 只是那笑容跟狐狸似的,让人觉得有点狡诈,牙痒痒得很。 ……………… 谢林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林,街道两旁种的绿树已落光了叶,光秃的枝叶张牙舞爪地伸展着独属于冬日的生机。 再往上是湛蓝而又渺远的苍穹,红日顺着既定的轨迹,从地平线的这头划向地平线的那头。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林宣,那是个像向阳花一样的女孩,她拼命生活,但生活从未善待她。 谢林呢喃:“她明明有极强的求生意识,为什么到最后,死亡成了她的解脱?” 黎元听到了,说:“从一开始她就告诉你答案了,不是吗?” 谢林摇头:“她对世界的认知并不妨碍求生欲。” 黎元:“我是说,那个促使她产生‘这个世界是虚伪的’这个原因,可能也是她求死的原因。” 谢林一怔,想起了自己之前说过的,原生家庭。 “原生家庭……你是说,她的母亲?” 黎元:“我可没说啊……哦,对了!林宣和付梨并不是亲生母女。” 谢林瞳孔一缩,陷入了回忆。 那是在一次聊天,他们之前一直在聊天,这能够稍微缓解林宣的心情。 那一次,谢林第一次采用了比较激进的话语。 谢林:“你还记得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吗?” 她怎么可能记得?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幻想出来的母亲具体的模样? 所以,林宣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忘记所谓的“从前”,害怕自己沉溺于现在的情感涡流中。 她建造的那个世界,是她的避风港,这个病对于她来说,可能并不需要被治疗。 谢林抖了抖唇,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是我害死了她。” 黎元踩下刹车,表情严肃:“你在说什么浑话?!” 谢林笑了笑,眸中透着冷光:“携带枪支的那个人,你们捉住了没?” 黎元:“……” 人家麻绳专挑细处断,你是专找不开的壶提啊! 鬼知道为什么天台上找不到人,而且还放着一把玩具枪,这简直就是嘲讽!屈辱! 老子真就想举着拖鞋狠狠扇那人几巴掌,在大骂几句“靠!” 谢林:“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林宣的母亲……有问题。” 黎元立马就支棱起来了,昨天跟程韶通电话的时候,程韶也说过同样的话。 这是……遥远的市局和二中的距离里,这俩家伙,就这么把脑回路给搭上了? 黎元:“怎么说?” 谢林:“这说来话还挺长的,我们边走边说,先把二中的事处理好,得在那儿求证一下,毕竟……警察讲求证据,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白搭。” 黎元也知道不能随便猜测,在脑子理了理思绪一系列名字划过脑海,他握紧了方向盘,瞬间发现,这是一个局。 一个针对谢林的局。 而他黎元,也是这个局里的一环。 他有预感,这个杀人案,最后凶手一定会出现,甚至会十分容易。 俩人下了车,站到了校门口,恢宏的校门上,金色的校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然而眼前的两个人都没有任何观赏的意思。 即使二中号称上阳市占地面积最大的,最美丽的公立学校。 谢林和黎元并肩朝里走。 谢林:“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林宣的病症很特殊,而且一般有心理疾病的人很难承认自己生病了。” “这就跟醉鬼从不承认自己喝醉了,还要闹着继续喝一样。” 第十七章 我要单独见他 “可林宣就是很清醒地承认了,这是其一;她在描述自己的病症时多次提及母亲,这种下意识的重复行为往往很值得探究,这是其二;她的心理测评十分正常,这是其三。” “这些事情看似没有联系,实则背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 首先十一月十四号,是陆深和林宣两个人失踪,第二天,上阳市二中报警,但因为失踪时间没有超过24小时,所以暂时没有受理。 其次,不管学校有没有安排人寻找,但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没有被找到。 而且,最离谱的是,不管是林宣还是陆深的监护人,两人都没有被学校联系上。 陆祈失联可以说是在国外没信号没办法,但偏偏付梨,她虽然离得远,但绝对是有信号的。 付梨给出的理由是——手机没电了。 睡觉的时候没注意把充电器插进了手机壳里没发现,关机了一天,这真很让人难以置信又无懈可击的理由。 十四号失踪,十五号陆深死亡以及学校报警,十七号尸体被发现,林宣出现,谢林出现,审讯,林宣自杀,送医院,然后林宣在医院被枪杀。 然后就是谢林和黎元设计捉住了跟踪的左连,陆祈和付梨到达接受警方的盘问。 晚上,程韶申请搜查令搜查付梨的家。 十八号,警方那边由程韶跟进还不知道进度,黎元和谢林一大早的就到了二中,寻找所谓的线索。 林宣,陆深,付梨,陆祈,左连,谢林,这个案子里明面上出现的人有——学生,打工人,通缉犯,资本家。 死亡人员为两个学生,其中最有能力杀人的有左连,谢林,陆祈。 其中谢林晕血,已经可以排除直接杀人的可能性,但不能排除间接杀人或雇佣。 陆祈行程完全透明,还一直有人跟着,合作伙伴以及助理可以证明,他在国外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左连! 但是,左连一直没有开口,警方也一直没有找出他在这个案子里杀人的证据,不管是陆深还是林宣,都没有。 他只是跟踪谢林的时候被反杀了。 黎元:“你觉得,在这个学校里,我们能够找到什么?”他手里拿着车钥匙,抛一下接一下,很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谢林的眼神像猫看逗猫棒一样顺着钥匙的抛动上下移动了几下,然后收回目光。 他说:“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神仙。” 黎元心想:长得确实跟个神仙似的。 黎元:“左连一直不开口,谢医生有什么办法吗?” 谢林瞥了他一眼,说:“你有亲自去审过吗?” 黎元:“我没有,不过我们副队审过了。” 谢林:“可能你亲自去试试就有进展了呢。” 黎元:“刚刚你说付梨有问题,理好思绪了没?我等着听故事呢。” 谢林:“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而林宣的病,是被人有意创造出来的。” 黎元顿了顿,说:“你们学心理的就爱往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上面想吗?” 谢林:“我只擅长这些,破案的方法有很多种,擅长什么就用什么,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黎元听到这句话时,心间猛地一颤。 黎元:“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的,非常感谢。” 谢林抬头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眼神讳莫如深,淡淡地说:“在这个世界上,生命代表着什么?如果他们没有死亡,他们将有不可限量的未来,但是现在却就这样无辜地没有了未来。” 黎元:“无不无辜的,还得查过才知道。” 谢林抬眼看他,第一次看到黎元这个人的冷酷,一般人都会对受害人怀抱着先入为主的同情,但黎元没有。 这种人,表面上天天嬉皮笑脸的,像极了一个二世祖,实际上他的内心冷着呢,别人很难打破他的心房。 谢林下了定论:这家伙,绝对是一个绝世单身老处男。 黎元:…… 你这家伙,能不能改改你那随时随地乱发散思维的毛病。 俩人都沉默着,陷入了他们自己的思考中。 而黎元,却不可避免的想起来今天早上,程韶对昨天行动的汇报。 说实话,这事情挺意外的,程韶虽然一直坚定地觉得付梨有问题,但是苦于没有证据。 不过关于付梨的问题突然有了进展,咱们贤惠能干的副队程韶去搜完付梨后,连夜提审左连。 陈辛夷有些好奇自家副队是如何使温柔刀的,于是凑过去围观了一波,这一围观,就发现了不对劲。 经验丰富的陈法医发现左连的衣服上的血迹有不对的地方,左连是从打架现场里弄出来的,身上有血迹那是正常得很。 但是,他身上的血迹分布又散又乱,且新旧不一。 于是陈辛夷加了个班,连夜出了血迹鉴定,发现了四个人的血——陆深,谢林,左连他自己,还有……付梨。 有陆深的血,就可以证明左连就是杀死陆深的凶手;有谢林的血,也是正常,因为当时谢林和他干架时是受了伤的;有左连自己的血,也正常,因为他也受了伤;但是有付梨的血,就十分不正常了。 监控里,套牌车里面坐了一男一女,其中一个是左连,那么另一个……程韶怀疑就是付梨。 于是程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审了左连一晚上,结果左连这个老油条硬是跟他聊了一夜人生,半点东西都审不出来,油滑得很。 程韶在向黎元汇报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这人都是要死的人了,这嘴硬的跟什么似的,一肚子秘密,留着干嘛?当断头饭吗?” 黎元:“……” “那你还审吗?” 程韶顿了顿:“我不想放弃,但是……左连提了一个要求。” 黎元知道自家副队既然没有当场答应,那必然是有些为难的,于是问:“是什么要求?” 程韶回答的话有些艰涩:“他说……他要单独见谢林。” 对于这个要求,黎元也没有立场要求谢林去单独见一个通缉犯。 第十八章 你会催眠吗 上阳二中是市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一所公立高中,但位置有些偏僻,位于城市的最北边。 学校在绿化带上面花足了心思,花坛里的花草四季常青,即使是在万物凋零的寒冬,也不会显得空落。 黎元早就通知过了,今天他们要见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林宣的班主任。 班主任特意腾出时间来接待他们,几人见了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寒暄,直接就是开门见山。 班主任叫徐均赋,是一个长相年轻但实际年龄能赶上黎元的青年,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像极了民国时期风骨卓然的文人。 按理说,拥有这样气质的人该是偏文学的,应当是教语文或是历史之类的,但徐均赋教的却是数学,一门考验逻辑思维的学科。 谢林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很矛盾,但又矛盾得很合理。 这世间物态千千万万,谢林也见过许多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奇怪的人,因此也不会觉得奇异,只是工作习惯让他下意识观察。 徐均赋伸手为两人倒茶,黎元抬手谢绝,公事公办道:“我们就是来例行询问,不会留太久,局里还有的忙呢。” 徐均赋温和地笑了笑,给他们倒了温水,说:“喝不喝是你们的事,准不准备是我的事,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见谅。” 更违和了。 黎元端起杯子,随意道:“谢了。”然后大方地喝了一口,谢林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梭巡了一番,最后垂眸,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隐隐有丝丝火药味。 黎元:“你作为林宣和陆深两人的班主任,有发现他们有什么越界的关系吗?” 徐均赋很笃定地说:“他们没有谈恋爱,只是普通的比较要好的朋友。” 黎元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是林宣喜欢陆深,还是陆深喜欢林宣?” 徐均赋愣了愣,思索一番后下了定论:“陆深喜欢林宣。” 黎元点了点头:“很正常,少年人情窦初开,能理解。对了,付梨有来过学校吗?” “付梨?”徐均赋顿了顿,“您说的,是林宣的母亲吗?” “对” “她是学生家长,当然来过学校,不过很少,大概就两次吧,都是开家长会。” 黎元和谢林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光,一触即分。 付梨是个打工人,而且是一个没有周末的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因为贫困,她不可能会有时间去参加家长会。 学校虽然口口声声地说所有家长都需要去,但并没有强制要求,很多家庭为了那一天的工资是不可能去参加的,更何况付梨工作的地方太远。 车费来回,以及一天的工资,这样的花销去一次家长会,这显然是一笔十分不划算的买卖。 那为什么,付梨就是来了呢? 只有一个答案,她有必须来到学校的理由,见某个人,或是……拿某个东西。 黎元指尖轻点桌面,道:“她有单独见过陆深吗?” 听到这个问题,徐均赋瞳孔猛地一缩,面上露出几分惊疑来:“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他们似乎聊的很愉快。” 谢林看向徐均赋:“单独见面,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均赋:“学校就这么大,能私下聊天的地方就这么点,我作为班主任关心学生是我的职责,偶然撞见很正常吧。” 谢林点头不再说话。 “很愉快?”黎元皱眉,从证物袋里拿出一支笔“你见过这支笔吗?” 徐均赋就着他的手看,目光触及到笔身上刻着的那个‘祈’字时,顿了顿,说:“见过,这是陆深的笔。” 黎元:“你是在什么时候见到的?能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吗?” 徐均赋开始一边回忆,一边描述。 “第一次的时候是两个月之前,陆深在自己的座位上拿着笔仔细查看,非常认真,还因为太仔细而没听课,被语文老师提问时没回答出来。” “第二次是在高二的第二次家长会,陆深在操场上,和林宣以及她的母亲坐在操场的台阶上,他们在聊天,不知道聊的是什么内容,但看起来挺愉快的。那支笔当时在付梨的手里。” “最后一次,是陆深和林宣失踪当天,那时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我的课,毕竟是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学生个个都蠢蠢欲动。” “下课一分钟之内,教室就空了,我在讲台上收拾东西,陆深突然又折返,跑到座位上把笔带走了。” “折返……”黎元想起这支笔的价值,“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林:“当然有可能,人在心情激动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忘记重要的事情。” 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课,焦急…… 黎元:“你拖堂了?” 徐均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行吧。”黎元道,“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大部分都认识林宣?” 在一所人数超多的高中里,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吗?除非这个人是学霸或者是校霸,但林宣一样都不占,她长的好看,却够不到校花的程度。 再者,林宣的性格并不受欢迎,在此之前,应该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 徐均赋脸色僵了僵,道:“她曾经,差点被猥亵,学校没能封锁住消息,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她以前成绩还是可以的,但自从那件事情后,成绩就一落千丈 。” 猥亵? 谢林:“这件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为什么林宣从未对自己说过?他作为她的心理医生,虽然是申请的免费治疗,但也没这么不值得信任吧? 为什么要隐瞒呢? 徐均赋:“高一下学期,但幸好有学校的保安在,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谢林开始回忆高一下学期林宣的精神状态,那个时候,林宣已经接受治疗已经有一年了,她的精神状态一直还好,表面上跟大部分人没有任何区别。 “谢医生,这个白色沙子是什么?” “这个是弹钢琴的节拍器吗?” “这里的环境很舒服。” “你会催眠吗?你能不能催眠我,我想在这里睡得舒服一点。” ………… 第十九章 不会有答案的 “你为什么会睡得不好?” “因为,最近的学习压力有些大。” “你应该休息一下” “我有休息,只是精神上的压力大,你催眠我,让我暂时的休息一下吧。” “你真的确定?” “我确定。” 这是林宣在高一时一次最明显的异常,但林宣对他透露的是学习上的压力大,而并不是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样的隐瞒,又有什么意义呢? 黎元波澜不惊,这些能查到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还要问,只不过是因为想现场看看老师的反应。 对于他们搞刑侦的人来说,微表情,是一个很有用的侦查方向。 谢林虽然疑惑,但面上却不显,很平静很认真地在听,敛眉坐在那儿,就像是一个书记员。 黎元:“为什么你们学校没能封锁住消息?” 徐均赋:“因为在当时,有一个学生在场,并录下视频发布到了网上。” 黎元:“那个学生呢?” 徐均赋:“当时事发,那个学生就被学校劝退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黎元:“她叫什么?” 徐均赋:“宋思思。” 黎元看向他的眼神带着探究:“你愧疚吗?” 徐均赋愣了愣,问:“你说什么?” 黎元:“在林宣被校园暴力的时候袖手旁观,你愧疚吗?” 徐均赋:“没有……她没有被校园暴力。” 黎元摇头:“你是班主任,你不会不知道,学生们用有色眼镜看她,老师可惜她的成绩。他们没有很大的恶意,但却用审视的目光试图给一个本就是受害人的女孩施加压力,虽然他们可能不是故意的。” “这种无形的冷暴力,仿佛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你是如何解答的呢?” 徐均赋定定地看着他:“我对她说——不要因为别人的目光而否定自己,她必须要自己振作起来,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要想看到彩虹,就必须熬过苦痛。” 黎元:“很常见的心灵鸡汤,她是什么反应?” 徐均赋:“她哭着对我说——为什么是我?” 黎元:“你是怎么回答的?” 徐均赋:“这个世界是不公的,所以我们更应该自己去为自己挣一个公平。” 自己去……挣一个公平吗? 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谢林依然在想,林宣到底在如何为自己挣一个公平。 在最后,她又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选择赴死?她是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还是已经完成了自己活着的愿望? 黎元伸出手在谢林眼前晃了晃:“谢医生,在这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林回神:“黎元,你找到证据了?” 黎元:“我觉得,学校没什么能够查的了。” 谢林:“你用一个象牙塔杀人游戏把我拉来,现在又告诉我,学校没什么好查?” 黎元:“你生气了?” 谢林:“我没有,毕竟配合调查嘛,有什么好气的呢?反正案子是你们的,我只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公民。” 他扬了笑,脸上的五官都放松下来,显现出一种温柔又无害的气质来。 他又戴上了虚假的面皮。 黎元看着他的笑,心里渐渐凉了下来,这笑比冷脸和他互怼还要让人难受。 谢林知道,眼前这个人千方百计地把自己带到学校来,必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必问。 因为,不会有答案的。 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需要有除了公事之外的其他交集了,他不会矫情地怪对方的利用,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互相利用。 谁也没欠谁的。 黎元突然想开口说一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斟酌来斟酌去,却只说了一句:“陆深的案子结案了,在半个小时前。” 他回头看向高高的教学楼,以及被包住没有天台的楼顶说:“就算是这些学生和老师真的对林宣进行了冷暴力,我们也没有办法,查出来也只能教育一下,并不能给予他们法律的制裁。” “最重要的一点是,陆深和林宣都是他杀,而不是自杀,学校与他们的死亡无法构成联系,相反,学校已经很负责任地在俩人失踪后就报警了。” 谢林垂眸,他逾越了,意识到这点很容易,他慢慢把自己不经意间伸出的触角和任性都给缩了回去。 没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能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不该妄想拯救世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心理医生,如此而已。 谢林点头,微笑:“我明白,不过还是很抱歉,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黎元看着他的微笑,心里一慌,觉得眼前人与自己的距离拉远,下意识就抓住了谢林的手,等到回过神来才觉得不妥,却也没有放手。 黎元顺势捏了捏,说:“怎么会?您可是帮了大忙呢……话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谢林抽回手,不在意:“只是天有点冷,手也跟着冷罢了。” 说开了,俩人都大大方方,倒是没什么可尴尬的。 黎元抛了下钥匙,笑道:“走,咱们回市局,我请你吃茶。” 谢林:“回市局?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黎元挑眉:“你想见左连吗?” 谢林愣了愣,问:“可以吗?” 黎元:“你想见左连,左连也想见你,一拍即合。这个案子能这么快结案也多亏了你们,这么小小的要求,真没什么好拒绝的。” 谢林敏锐地抓住关键:“你们?” 黎元:“左连招供了,还原了一切事情的经过,换一个和你见面的机会。” ………… 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谢林来来回回的已经跑了好几趟市局了。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警徽,不禁唏嘘,自己与警局竟是如此地有缘分。 黎元见谢林站在门口没跟上来,回头招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被晃了眼啦?” 谢林应了一声,转头跟了上去。 头顶是公理,脚下是踏实,双脚踏在这浸满荣光的土地上,所有阴暗难言的隐秘似乎无所遁形,这里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黎元说请吃茶就是请吃茶,半点不带含糊的,那一桌子的茶具摆在那里,还挺像那么回事。 第20章 这个悲哀的世界,它在吃人 谢林一点也不想承认,他其实有点期待。 直到……黎元提起热水壶,直接倒进装着茶叶的茶盏中,动作干脆利落,还挺赏心悦目,就是这流程……浪费了好茶叶。 谢林嘴角抽了抽,以为是个王者,结果却是个青铜。不过他喝茶从来不挑,管你是细心点茶亦或是随意冲泡,都能喝得开心,一点也不像吃饭时那个挑剔的模样。 虽然程韶这个副队很能干,但总有事情是非黎元不可的,因此黎元没有陪太久,交待了一声便自个儿忙去了。 …… 谢林和左连心平气和地相对坐着,就像是老友相见。他们上次见面还是生死肉搏,不过须臾,就换了情形,竟品出些久别重逢,世事难料的意味来。 不过也确实是久别重逢。 左连盯着谢林的脸,怀念地道:“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少年模样,现在竟然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谢林垂眸:“我没见过你。” 左连笑了笑:“你确实没见过我,但你一定见过这个。”说着,他扯开自己的领口,一直拉到肩窝,那里开着一朵玫瑰。 那朵玫瑰红艳艳的,是一团血色,花瓣边沿如水一般化开,增添了几分梦幻感,似乎随时要融进血肉里消失。 谢林忍不住握拳,这个标志,是跟了他一辈子的梦魇,甩不掉,避不开。 左连:“二十年前你无能为力,十年前你心软了,五年前你本该死了,卫云楼又把你救了回来,但现在没有人能替你去死了,你再也逃不开了。” 谢林心头一震:“把我救回来的人是卫云楼?” 左连皱眉:“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他也会做好事不留名了?” 谢林:“你要求见我,就是为了替人传话的?” 左连的手铐响了几声,他将手置于桌面,说:“我是来看你的笑话的。” 谢林眸光微闪:“那我还真是让你失望了。” 左连:“能见到您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谢林:“意外?” 左连没回答他的问题,戏谑地看着他:“我接到一个委托,要我从谢医生你那里拿一样东西。” 谢林:“什么东西?” 左连:“你的一只手。” 谢林抬头:“委托人是谁?” 左连:“林宣。” 谢林瞳孔一缩,如坠冰窟,他实在没想到会是林宣。 左连:“是不是很震惊?还有更难以理解的,林宣还发布了一个任务,就是杀死她自己。她是一号实验体,也是最接近成功的人。” 谢林嘴唇颤了颤:“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左连悲悯地看着他:“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这是一场除非死亡才能停歇的战争。这世道给不了的公道,我们自己挣!” 这世道给不了的公道,我们自己挣! 这句话,几乎和徐均赋对林宣说的话高度重合,两种语气,相似的内容,震在耳边,却让人恍惚地像是在做梦。 谢林皱眉:“你们觉得自己做的事是正义的?别自我感动了,人家拿你们的命去玩,你们居然还感恩戴德,视其为神明,真是可悲又可笑!” 左连:“你们这些人才叫可悲又可笑,明明是一头自由的狼,却甘心关在这个不公平的笼子里,成为温吞的绵羊,最后羊毛被人做成毛衣,肉也要被人吃进嘴里。” “这个世界,它在吃人!连人也在吃人,狗屁的警察!他们就是权势的走狗,狗屁的法律,它从来束缚的只有穷人,富贵的人只要出钱,就有狗会替他们平事。” “谢林,你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价别人?” 谢林:“就凭我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自己的良心。” 左连笑得嘲讽:“你无愧?那些因你而死,求你拯救却被你视而不见的鬼魂,真的不会回来找你吗?” “你真的无愧于心吗?” 谢林:“我不是书里写的那些可以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超级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能力就只能做我现在做的事情,别的,我没能力。” “所以,应该是我来看你的笑话,一辈子躲躲藏藏,最后却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你杀了人,又用生命去偿还,又为自己挣来了什么公平?” 左连双手合十,阖上眼:“你不懂,蝼蚁永远不会懂神明的思想,腐朽的肉体禁锢不住高贵的灵魂,我死了,却永远活着。” 谢林:“……”这是……邪教传销的洗脑包? “疯子。” 左连睁开眼,仿佛朝圣一样:“在这个悲哀的世界里,在所谓正义和邪恶的对抗中,当选择再次降临,这一次的你,会怎样做?” 谢林站起身要走,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和对方说了,他只要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接近自己就可以了。 至于对方是不是邪教思想资深中毒患者,信仰的是什么,是怎样成为“玫瑰花”的附庸的,这些都不重要。 左连叫住他:“谢林,我解脱的时候,你能来观礼吗?” 谢林转头,面无表情道:“不能。” “是吗?”左连笑着摇了摇头,“那还真是可惜。” 谢林走到门口,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回头只见左连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鲜血,猩红如玉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双唇张合着,漏出几个破碎的字音。 “审……判……” 谢林钉在了门口,双脚像灌满了铅似的沉重,他想听清楚左连说了什么,但周遭连风都是静的。 他不知道警卫是什么时候冲进来的,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他的眼睛,强硬地把他拉了出去。 谢林恍恍惚惚的,脑海里回忆起了很多模糊的血色阴影,以及嘶声裂肺的哭喊声,下面是万丈深渊,他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之间。 有人说:“谢林,别犯傻,认清现实吧。” 无数人从他的眼前经过然后又快速消失,他们聚成一个个漩涡,要把他拉进去。 谢林就站在那儿看着,表情无悲无喜,他说:“我会出去。” 黎元的声音破空而来,打破了漩涡,“谢林!” 我会出去! 谢林猛地回神,紧紧攥住了黎元的手腕,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软弱。 第21章 心意我领了,锦旗就算了 黎元将谢林带离了左连的死亡现场,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谢林又吐了个昏天地暗,小脸白得跟纸似的。黎元看着都觉得心疼:“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谢林垂眸,颤了颤唇:“我很抱歉。” 黎元:“没必要,他本就是死刑,现在不过是提前了,再说,他自杀又跟你没关系。” 谢林抿唇,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道:“谢谢。” 其实严格来说,左连会在现在选择自杀,与自己是有关系的。 黎元:“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哪好意思受你的谢,我刚刚还在想着送你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过两天做好了,我亲自给你送去。” 谢林:“心意我领了,锦旗就算了。” ………… 之后黎元再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监控居然刚好是坏的,虽然谢林身上疑点太多,但黎元还是帮忙遮掩,将本案中有关谢林那部分抹掉了。 程韶来问的时候,黎某人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咱药企龙头老大的良心还是信得过的。” 程韶微笑:“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信。” 黎元摇了摇头,一脸痛心:“我在你那儿已经没有信用度了吗?” 程韶:“亲,有一有二没有三,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是懂的。” 黎元:“哪儿来的一和二!” 程韶:“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此人劣迹斑斑,前科累累,就拿最近的事说吧——黎元蔑视规则,没有任何的报备,随随便便带着人民群众,四处乱跑,还让人受伤了。 协助调查也没有他这样式儿的。 简直就是标准的反面教材,这在开大会的时候,可是要拉出来批斗的。 黎某人的头也是真的铁,半点都不带怕的,嚣张到了极致,继续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像刑警队长,更像黑风寨里的土匪头子。 偏生没人奈何得了他,这人简直是出生在了罗马,不愁吃不愁喝的,长了副好皮囊,最重要的是业务能力强,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被“狼来了”搞怕了的程韶生怕这人又干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吃挂落事小,毕竟还可以回家继承家业,但要是一个不小心玩脱了弄丢小命,那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黎元摸了摸鼻子,心中自觉自家副队马上就要从“温柔刀”转化成“狂躁刀”了。 他朝程韶亮了亮手中的钥匙:“我查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你要不要看看?” 程韶认得那钥匙,,是档案室的,程韶手里也有,但黎元这把不一样,他这把是绝密档案室的,等闲不能轻易使用,被抓到是要挨处分的。 程韶:“……” “你从魏局那里偷来的?” 黎元:“警察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你看着你,说话多难听,给个准话,去不去?” 能和黎元做兄弟的,大部分胆子都不会小到哪里去,别看副队平时一副可靠且守规矩的模样。 但是他办事灵活得很,是个胆大心细不怕事的主儿。 因此,当黎元问他去不去时,程韶端着他的严肃脸一本正经地说:“去,当然得去,谁不去谁就是孙子!” ……………… 谢林从警局离开后,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公司,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周边的人流来来去去,是不同的鲜活人生。 他游走在人生百态之间,却觉得被隔绝在外,他之于这个世界,似乎永远是格格不入的。 谢林哂笑一声摇头,心想自己何时这般矫情了,也没让他静下心来多想自己的心理,因为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陆祈的。 谢林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陆祈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老板,陆深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谢林知道陆祈迟早会来问自己关于这件事的情况,说实话陆祈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克制了。 毕竟死去的是他的亲弟弟。 谢林笑了:“你糊涂,陆深是自己找的死,你来问我,是想要得到什么回答?” 陆祈哽了一下,说:“陆深他……有玫瑰花吗?” 谢林:“有。” 陆祈捂住嘴,努力的把哭声憋回去,他问:“为什么啊……为什么是他……” 谢林:“因为他想遵从自己的内心,他想救你,这一点,在看见那支笔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那天死在那儿的人不是陆深,就是你。” “他把你拉了回来,就不要辜负他的期望,让他的牺牲白费,你明白吗?” 人活着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个信念支撑,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才能够真正活下去。 陆祈:“对不起,我不该质问你的。” 谢林嗤笑一声:“你早就应该知道,接近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你自己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凭借我,而使那些疯子忌惮,用来实现自己复仇的目的。” “没用的,他们早就想让我死了。”在五年前,他就应该死在无人问津的风里。 陆祈:“谢医生,你不会不甘心吗?”你就真的甘心一直被别人拿捏,被人监视? 谢林:“给你一个忠告,没事别去查我的事情。”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揉了揉眉心,径直向医院走去。 此时已经是黄昏,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如同下凡的神明。 冬日的风到底是冷了些,谢林紧了紧大衣,后悔自己没有戴围巾。 他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马上伸进大衣口袋里,不肯拿出来了。 从萧索森冷的大马路走到开着暖气的白色建筑,一共也没有几步路,谢林却好似从一个世界走到了另一个世界,冷暖分明。 他刚一脚踏进门内,就见前方走来一个男人,温文尔雅,长身玉立,眉眼间不可忽视的皱纹告诉众人,这个男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男人此时正面色不悦地与电话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正讲电话的祁玉似有所感,抬头正正好与谢林对上目光,他停住脚步,向电话里说了一句什么,挂了电话。 谢林走上前,问:“老师怎么还在这儿?” 祁玉摆手不在意,说:“最近有点儿忙。”说完,转身带着谢林往里走。 第二十二章 难道你见色起意,看上人家了? 祁玉边走边问:“最近听说你那个叫林宣的病人出事了,怎么回事?怎么你连着好几天被警局叫去?” 谢林看了一眼祁玉,答:“林宣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祁玉皱眉:“你私下找她接触了?” 谢林摇头:“没有,她情绪崩溃闹自杀,我就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祁玉沉默了半晌,问:“他杀?”祁玉好歹是当过警察的,一提就有了猜测。 谢林面色严肃点头,道:“一枪毙命。”说着还在自己的眉心处点了一下。 因为祁玉之前是刑侦队的顾问,想要知道这些,门路多得很,谢林索性就直言不讳了。 “居然是枪……” 祁玉推开办公室的门,谢林自觉跟进去,轻轻阖上门。 祁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谢林接过后一愣,照片上是一枚心脏,一枚被红色玫瑰花刺穿的心脏,“这……这是?” 祁玉垂眸道:“这是陆深的心脏,你不知道是因为黎元封锁了这一信息。” 谢林知道陆深有玫瑰,但不知道是以这种形式出现的,乍一看见,还有些惊讶。 “黎元?”谢林笑了笑,“是他的话,可以理解。” 祁玉:“黎元来找过我。” 谢林:“找您?” 祁玉点头:“他跟我说希望你能加入警队。” 谢林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推向祁玉,问:“老师觉得我该不该答应?” 祁玉:“去吧,这是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 谢林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 …………………… “你说的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程韶跟在黎元身后,忍了忍,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黎元轻车熟路地溜进档案室,进去的时候还跟守着的警员打了声招呼,在拒绝帮忙后大摇大摆地进去,径直往里走。 程韶一路跟着,面上一派淡然,俨然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 档案室的最里面有一扇暗门,门里就是绝密档案存放处了。 黎元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这时才得空回答:“一起陈年旧案,与谢林有关。” 程韶掩上门:“不是我说,你怎么老查人家?人家又没有犯什么事,难道是你见色起意,看上人家了?” 黎元:“见个鬼的见色起意,你有没有觉得这起案子结束得太快,太顺利了?” 程韶:“确实,这起案子的凶手根本不是我们查出来的,而是凶手他自己跑出来的。” 黎元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你说为什么凶手要主动出现呢?” 程韶眯了眯眼:“你是说,他们在用一起案子去掩盖另一起案子?” 黎元:“这起案子主要人员有——陆深、林宣、谢林、付梨、左连,其中还活着的只剩谢林和付梨,而另外三人的死亡现场,谢林都亲眼目睹。你觉得,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程韶心里涌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这三人死亡的真正目的是……击溃谢林的心理防线?” 黎元:“这只是我的其中一个猜测,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欸,找到了!”他从架子上拿出一册卷宗,侧面写着——‘二二七玫瑰花流血事件’。 程韶皱了皱眉:“这个案子……是那个上头下了封口令的那个连环凶杀案吗?” 黎元奇道:“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知道?从哪听来的?” 程韶压低声音:“魏局不是有一个很宝贝的笔记本吗?我偶然有一次撞见他拿着笔记本缅怀过去,就悄咪咪的瞟了几眼。” 黎元抬手锤了下他的肩:“行啊你,都学会偷看了。” 程韶:“彼此彼此,这不都是跟你学的?” 等俩人用相机将卷宗拍下来后,黎元拿出封袋和封条,熟练地装好还原。 程韶竖起大拇指:“准备得够充分啊!” 黎元得意一笑,推着他往外走。 等暗门打开,俩人脸色猛地一变,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男人眉眼凌厉,站姿挺拔,发中已有星星点点的斑白。 这一看就是领导在守株待兔! 黎元有些尴尬地笑:“哈哈……魏局,好巧啊。”饶是他脸皮再厚,这被抓个现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魏启洲皮笑肉不笑:“不巧,我就是来等你的。”他说着,伸出手,“拿出来吧。” 黎元老老实实地把钥匙双手奉上,魏启洲接过放在兜里,又伸出手:“还有呢?” 黎元装傻充愣:“还有什么?老天保证,我可什么都没拿!” 魏启洲眉毛一挑:“是吗?臭小子再不交出来,我就打电话问你妈要了啊。” 黎元一哽:“靠!老魏,都多大人了还玩告家长那一套。” 魏启洲接过他丢过来的相机:“不管怎样,有用就行。” 黎元小声逼逼:“堂堂市局局长,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竟然还跑来蹲我的点……” 魏启洲一张一张翻看相机上的相片,越看面色越难看,连带着黎元的神色也正经下来微微皱了皱眉:“魏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魏启洲将相机扔给程韶:“你们两个,确定卷宗拍全了?” 俩人对视一眼,齐声道:“确定!” 魏启洲皱眉,却只是对二人招呼一声:“跟我走。” 俩人一脑门问号地跟着魏启洲走进了他的办公室,程韶落在后头关门的时候还被嘱咐了一句:“锁门。” 程韶顿了顿,照做了。 等他锁好门再转身时,黎元已经坐在了魏启洲对面的转椅上,还翘起个二郎腿,好似他才是办公室的主人。 程韶无语了一瞬,心中叹了一句,某人到底是有多嚣张,竟这么一会儿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一点也没有被领导抓包的心虚。 魏启洲呵斥了一句:“坐没坐相的,像什么话?!” 黎元才收敛了一点,勉强像样了,程韶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家伙就是作! 程韶在黎元旁边落座,与某人比起来,乖巧听话多了。 魏启洲瞟了他一眼,心道:这俩人都是一个样,某人看着乖巧,叛逆起来,跟姓黎的那是半斤对八两!都不让人省心。 毕竟他们可是如果一个敢杀人,另一个就敢递刀的关系。 第二十三章 我是外来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黎元他们开始严肃的教育,那边祁玉听到谢林答应,不但没有欣喜,反而更加担忧。 祁玉:“你对林宣,是不是过于上心了?” 谢林浅浅地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地说:“老师,我的病人中,你记得几个人的名字?” 祁玉一怔,看向谢林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谢林:“所以说,对林宣过于上心的不是我,而是老师您。” 祁玉的手抖了一下,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从第一次见到林宣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今天的结局。” 谢林:“为什么?” 祁玉:“你还记得她是怎么跟你描述她的病情的吗?” 谢林的记性很好,祁玉一说,他的脑海里就立马浮现当时的场景。 女孩端坐在位置上,手指轻抚桌面上的一盆绿萝,神色十分郑重。 她说:“你玩过游戏吗?假设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是一个游戏,你就是其中的一个npc,而我,是玩游戏的任务者,这样说,你明白吗?” 谢林:“你描述的很清楚,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林宣:“您说。” 谢林:“这个游戏你玩得很不开心吗?”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困难,林宣皱着眉组织了很久的语言。 谢林没有出声催促,而是很耐心地等待。 整个空间安静下来,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绿萝的叶子轻轻晃了晃,墙上的时针旁若无人地滴答走着,没有人能够阻碍它的旅程。 林宣说:“你知道的,玩游戏需要做任务,但不是所有任务都是符合心意的,有一些是无法接受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 谢林:“我见过玩游戏玩得无法自拔的,但从来没见过有谁像你这样,玩得身不由己的。” 林宣笑了笑:“身不由己……这个词很适合。” 谢林:“那你有想过不玩这个游戏吗?” 林宣摇头:“我说过,这个世界就是游戏,是虚拟的,退出游戏的方法就是自杀,可我害怕。” 这是一场战役,一场除非生命消亡,绝不停止的战役。 祁玉:“她说这个世界是虚拟的,这种情况是因为什么,三年了,你找到答案了吗?” 谢林:“人的血肉、思想、价值观念,很大程度上是由外界塑造的,这就像雏鸟睁开眼时看见的那个生物,会被自动认成母亲。” “同理可以判断,林宣对这个世界的第一认知就是——她是一个外来者,而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很明显,“环境”塑造了林宣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因此她游离在外,一旦与这个世界产生情感联系,从外来者变为参与者,她会因为恐惧,陷入思想拉扯的战争。” 祁玉点头:“这是很合理的推断,但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她说她来这个世界是需要完成任务的,你又怎么知道,她来找你,不是为了所谓的任务呢?” 谢林抬头审视着祁玉,他觉得今天的老师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将一些隐秘告诉自己。 谢林说:“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只要人心足够坚韧,是能够打破环境的囚牢,重新塑造血肉的。” 祁玉的目光带着悲悯:“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坚韧,他跟我说,有些东西是你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的,比如玫瑰长刺,比如人心软弱。” 谢林:“那您觉得,他说的是对的吗?” 祁玉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知道‘227玫瑰花流血事件’吗?在这起事件里,我就是最真实的案例……” 同一时间,市局 魏启洲将桌上倒扣的相框翻过来,相片是七个年轻人的合照,相片里的人笑得很美好,很温暖。 他用拇指一一抚过每个人的脸,眸子中缓缓流出怀念,似乎跨过二十年的光景,回到了那个夏天。 “二十年,第一场审判发生,我们接到线报的时候,被害人还活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这样的开场白,黎元一听就知道,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催促程韶赶快把第一起案子的信息翻出来。 其实根本不用黎元催促,程韶早在无聊的时候,就已经把信息按时间先后顺序分好了类。 魏启洲开始讲时,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轻松跟上进度。 程韶是个强迫症,这一个毛病直接奠定了他“老妈子副队”的地位,相比起来,黎元像极了不负责任,放养孩子的酒鬼爸爸,虽然黎元不酗酒。 刘洋,男,36岁,曾经有偷窃,以及家暴的案底,现处于离异状态,于晚上十一点至十二点左右死亡,死因——割喉。 刘洋的死亡现场留下了凶手的记号——一支红玫瑰,重叠的花瓣里还夹了一张写着“审判”的纸片,字是印刷体,无法进行笔记鉴定。 而那支玫瑰,是插在刘洋左眼球里的。 魏启洲:“刘洋案发现场上的那朵红玫瑰,其实是一朵被鲜血染红的……白玫瑰。” 程韶皱眉:“红玫瑰的花语是——真挚热烈的爱恋,白玫瑰的花语是——纯洁无瑕的爱情,难不成,凶手和被害人有情感纠葛?” 魏启洲摇头:“他的前妻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刘洋没有固定的恋爱关系,大多时候是去夜店来一场一夜情。在感情方面,还真不太可能有谁对这个穷屌丝念念不忘的。” 黎元:“所以,第一场案子的线索就断在这儿了?” 闻言,魏启洲又摇头:“两天后,第二起案子发生了。” 程韶抿唇:“衔接得太紧,案发得太快。” 第二次的死者是一名年轻女性,23岁,叫罗春琳,师范大学生,死亡原因——割喉。 死亡时间在下午2点到3点之间,死亡地点在东龙大街的4号巷子,处女膜完整,无挣扎痕迹,排除奸杀,可能是熟人作案。 罗春琳的死亡现场同样有凶手的记号,只是这次玫瑰是插在她的右眼球,花瓣里纸片的字样依然是“审判”。 警方试着调查了她的生平,发现罗春琳有一个曾用名,叫罗绮。 第24章 你们玩儿得好花啊 而罗绮曾校园霸凌过一名女生,那名女生后来跳海自杀了。 自那以后,罗绮成为了罗春琳。 黎元挑眉:“哟,这个义务警察还挺有原则,专挑犯过事的来开刀。” “臭小子,别打岔!”魏启洲瞪了他一眼。 黎元笑呵呵地举手投降,程韶在一边绷着脸,有些没眼看。 魏启洲:“结合这两起案子,根据你们的经验,你们会怎样给凶手画像?” 黎元和程韶对视一眼。 黎元先说:“凶手有极强的表现欲和掌控欲,行事果决狠辣,应该会是一位雷厉风行的管理者。” 程韶补充:“案发现场都处理得十分干净,伤口是十分利落的一刀,可看出凶手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很了解警察的调查流程,个人特征鲜明,这绝不仅仅是一位普通的管理者。” 魏启洲笑了笑,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 二十年前,祁玉作为警方的心理学顾问,在这两起案子中也给出了他的画像:“凶手是一个极擅长隐藏的人,他内心孤寂觉得无人理解,他会表现得温和有礼融入群体,却是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上位者。” 黎元和程韶只说“管理者”,而祁玉却信誓旦旦说“上位者”,仅仅是这三个字说出,直接定义了这个案子牵扯的范围到底有多广。 好一点是上阳市的上流社会动荡,坏一点还会牵扯到京都,乃至全国的经济体系。 连环杀人案,最磨人的就是“连环”二字,既要你头脑风暴寻找破绽,又要你奔来走去保护可能的受害者,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因此,连环杀人案只要已经确认,立马就能享受到资源倾斜。 第二起案子案发后,市里火速成立了专案组,集结了各领域的高端尖人才。 刑侦口三大牛人:陈嘉宥、徐渭川、魏启洲 法医:楚谚 心理顾问:祁玉 后来第三起案发后又加入了缉毒口的段承意和姜礼。 他们七人在当时被人笑称是七大核心,是真的各方面的核心人物都扑在这个案子上了。 这起连环杀人案轰轰烈烈地发生了6起,玫瑰花分别插入双眼、双手、双脚,除前两起是白玫瑰外,剩余的都是纯正红玫瑰。 思阳小区4栋3号,东龙大街4号,凌光大厦,八一四大道71号,双子塔,情人镜公园。 不同的地方,不同身份的人物,同样的死法,以及带有强烈个人情感的红玫瑰。 所有的一切在第六起案子戛然而止。 ……………… 谢林:“当初市局能够火速成立专案组,足可见这个案子有多受重视,为什么你们一直都没有进展?” 祁玉:“那个时候,全组的人都在根据我的画像找人,你应该知道跟那些上位者交涉有多难,我们花费了很多精力才挖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谢林:“受害者有一个共同点,都曾有过犯罪行为或不良作风,所以你们理所当然地放弃了他们,是吗?” 祁玉面色一肃:“我们没有,誓言犹在耳,我们一直竭尽全力,只可惜,还是没能赶上。” 谢林敛眸:“据我所知,‘玫瑰花流血事件’警方只调查了三个月,而那六起案子前前后后,加起来刚好是三个月,也就是说,在第六起案子发生后,你们就停止了一切调查。” 祁玉眸一暗:“当时我们查到这个案子与一个功勋卧底有关,我私下里去找过他,就在我走后的当天下午,他跳楼自杀了。” 从此,功勋卧底江海成了凶手,用命挣来的满身荣光烟消云散,英雄一朝之间变为畏罪自杀的杀人狂魔。 谢林:“……” 这又是缉毒,又是卧底的,玩儿得可真花。 谢林将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目光平静,语气平淡:“所以,跟你说那句话的人,是江海?” “是……” 祁玉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救回江海,二十年,他始终相信凶手不是江海。 ……………… 魏启洲:“第六起案子案发后,凶手自己出现畏罪自杀了。” 这典型的高开低走的例子,黎元听了不禁皱眉:“这既不是悬案死案,又不是涉及高密人物它是怎么被归入绝密档案的?” 魏启洲:“因为凶手的身份,是一个功勋卧底。” 黎元:“……” 妈的,这案子的成分也太不对劲了吧。 黎元和程韶肩并肩从局长办公室出来,黎元一边走一边小声问:“那老东西说的,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程韶:“七分真,三分假吧。” 黎元把手搭在程韶的肩上,懒洋洋地开口:“哪三分?” 程韶挑眉:“这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怕隔墙有耳?” 黎元:“怕什么?你说的又不全对……” 程韶抬脚踢了他一脚:“臭小子!拐弯抹角地说谁呢?你可别忘了,上次死亡时间你可是猜错了的。” 黎元:“靠!就那一分钟的时间差也值得你拿出来说事?这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 程韶:“不久,三年前,还热乎着呢。” 这么点儿东西,值得你记整整三年! 黎元:“记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程韶一巴掌呼了过去:“你找抽是不是?我这是为了时刻提醒你,做人不要太嚣张,容易阴沟里翻船。” 黎元灵巧地躲过,手又攀上程韶的肩膀,却又被对方拍了下去。 黎元不依不饶地就要搭,程韶可不惯着他,俩人边走边过起了招,路过的人目不斜视,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直到…… 沈乔安叫住了黎元:“唉!黎队,正好遇到你了,你的包裹来拿一下。” 两人停下了打闹,又恢复了正经警察样子。 黎元看着沈乔安手上一个堆一个的包裹,问:“哪个是我的?” 沈乔安:“最上面的那个。” 黎元依言拿走,状似不在意地问:“怎么你一个人拿这么多?” 沈乔安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这些快递都是我的!” 黎元:“……”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们女孩子买快递都必须要亲手拿、亲手拆,难道拆快递的感觉特别爽吗? 第二十五章 谢林的秘密还很多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警队里的那些臭小子欺负人,好在试探了一句,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待沈乔安抱着她的快递离开,程韶凑到黎元身边,好奇地问:“买的什么东西?怎么还给寄到市局里了?” 黎元:“没买东西,这可能是文件吧,等会儿拆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黎元晃了晃包裹,不甚在意,程韶眼一瞄,瞬间就愣住了,他伸手抓住黎元的手,只见包裹上寄件人的名字上写着:林宣 办公室里,黎元和程韶相对坐着,桌面上放着那个包裹,还没拆封,两人就这么盯着,好像能靠眼神将它拆开一样。 程韶:“你看出什么了吗?” 黎元摇头:“寄件地址和号码都是错误的,确保了这件包裹不会被退回,除了林宣这个名字外,没有任何研究价值。” 程韶长呼出一口气,掏出手套:“开箱吧。” 黎元点头,拿出照相机,先将包裹每个角度都拍了一遍,程韶才开始开箱,黎元全程录像。 包裹不大,a4纸大小,目测有6厘米的厚度。 外表面的黑色的塑料皮褪下后,露出褐色的纸盒,打开纸盒,里面是一本画册和一个干花标本,那是一朵红色玫瑰花的标本。 程韶和黎元对视一眼,然后先打开了画册,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段手写字,字迹娟秀楷正—— ‘玫瑰花流血事件’,简称“227”,历时三年,参与调查的核心警员七名,二死二伤,无疾而终。 再往后翻去,都是“227”当中死者的现场照片,旁边还用各色水笔密密麻麻地写着详情介绍。 字迹不一 这是一本从不同地方拼凑出来的画册。 程韶啧了一声:“这魏局的三个月和林宣的三年,时间上差的可不是一般大啊,你说哪个可信?” 黎元笑了笑,说:“谁说警方停止调查,案件就算完结的?” 程韶:“你的意思是,有人违反命令,私下调查。” 黎元打了一个漂亮的响指,说:“有,而且还不少。” “当年核心人员有七个人,其中陈嘉宥和姜礼死了,但资料上只说两人是在执行任务期间牺牲的,却没有说明是哪一个任务。” “段承意和徐渭川受伤退休,于是剩下的只有法医楚谚,心理医生祁玉,和我们的局长魏启洲。” “当年的那几个人,死的死,伤的伤,最后还在编制里的只剩下魏局一人。” 程韶眼神微暗,喃喃:“何其惨烈的结局……” 黎元:“所以,这个案子绝对有隐情,老家伙这是在钓鱼呢。” 程韶:“钓鱼?” 黎元:“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摆出这副姿态,摆明了叫我们别掺和林宣的案子,警告我们不要重蹈覆辙呢。” 程韶皱眉:“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听他的危言耸听?所以……” 他的目光转向画册,道:“魏局是想让你重查‘玫瑰花流血事件’!可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查?” “聪明!”黎元手指轻扣桌面,语气意味深长,“而且想重查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至于为什么是我……”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嚣张吧。”黎元停止翻页,眼神盯在了画册上。 程韶顺着黎元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画册的最后一页上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女人穿着白色长裙躺在浴缸里。 如果忽略她脖子上的一道割痕,以及满缸的血水的话,那应该是一幅精致美丽的睡美人图。 死者的名字那一栏上写着:卫扶苏 死因:割喉自杀 这是魏启洲没有提及的,第七起案件,也是谢林跟这个连环杀人案牵扯上的原因。 程韶脸色有点复杂:“这就是林宣不联系警方,反而联系谢林的原因吧。” 黎元盖上画册:“可能吧。” 程韶:“别给我在这打哈哈!” 黎元摊手:“我是真的不清楚。”一脸无辜模样,是逼真极了。 程韶翻了个白眼,心道:信他才叫有鬼,这家伙死缠着人大总裁不放,绝对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你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别坑人家,谢林已经够惨了。” 程韶看了谢林的履历后,为他的开挂人生惊叹的同时,还为他淡薄的亲缘觉得同情,这就是典型的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这话说出去,一定会被别人红眼,觉得这家伙就是在凡尔赛。 但谢林在五岁的时候就没了妈,亲妈还是死在他眼前的,七岁的时候又没了爸,亲舅舅又是一个不负责到处跑的。 还做的心理医生,这个总是在接受别人负面情绪的职业,真的一点也不适合谢林。 这不就是从小就没人疼的娃么? 一向在警队里扮演着全队最靠谱的大家长角色的程韶,在看到谢林的经历后,自然而然地代入大爹的角色,开始把人家当自己孩子。 黎元撇了撇嘴,道:“我坑他?!他不来坑我就不错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黎元和程韶了解了一番陈年往事后,开启了解密模式,而这边祁玉和谢林的谈话也接近尾声。 谢林:“老师,你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江海是凶手,对吗?” 祁玉坚定回答:“谁都可能是凶手,但江海绝对不可能。” 谢林:“我明白了。” “你肯对我讲‘227’的事,说实话我挺意外的,不过你不用试探我,林宣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我对他们确实有一点特殊,但我也不是不可替代的。” 他说完起身要走,祁玉怔了一瞬,立马叫住他,神情有些犹豫,却还是问出了口:“关于‘227’的案子,你是怎么了解到的?” 谢林背对他扯了扯嘴角:“您一直镇定自若,我还以为您知道的。” 他抬头看着祁玉的眼睛:“其实,这个案子的详细资料是谢司宇,我生物学上的父亲的遗物。” 谢司宇,上位者,待人温和,谢氏集团的最高执行官的掌控欲自也是不必说,每一个条件都极其符合当初祁玉给出的画像。 当年上流圈子里那么多人,谢司宇也不是没被怀疑过,但一直苦于没能抓到这老泥鳅的把柄。 第二十六章 只有他,没有资格恨谢林 如今经由谢林之口说出,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一时间,祁玉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知道凶手是谁又有什么用呢? 谢司宇已经死了,虽然案子是他干的,但背后错综复杂的犯罪网络却不只是他一个人,‘227’从来不是揭晓凶手就能谢幕的普通案子。 这是一个用人命血肉堆叠起来的故事,讲的人轻描淡写,内心却波涛汹涌。 横跨二十年的时间,当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经远去,但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一条罪恶的河流,终有一天会重新面世。 最讽刺的是,他们还必须维护谢司宇,因为一旦凶手出现,这个案子想要再提出来重查,就比现在还要困难。 祁玉看着谢林,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学生从始至终都身处乱流,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谢家的责任,扛起了他祁玉的期盼,扛起了那根本不属于他的罪孽,却独独扛不起那天真无邪。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恨谢林,但祁玉不行,是他亲手把谢林推到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祁玉哑着嗓子说:“林宣说,她的日记本在家里,让你帮忙保管,还有……对不起。” 谢林转身,眼中的笑意轻轻浅浅:“谢谢老师带话,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回见。” 他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这一次没人拦,祁玉站在原地目送着谢林的身影隐没。 “你是在难过吗?”清亮的少年音突然响起。 祁玉错愕地转头,看见窗台上坐着一个少年,双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清澈透亮的眸子里盛着好奇,两颊还有可爱的小奶膘。 打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调皮可爱的少年。 祁玉皱眉:“你是谁?” 少年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在恼他没回话,歪头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他说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扔了过去。 祁玉下意识伸手一接,待看清手中的东西后,他怔在了原地,鼻头猛地一酸。 那是一块很老的怀表,表盘处有一道很明显的碎痕,它的指针早就转不动了,永远地停在了某个时间点。 这块怀表本来就是祁玉的,只是被某个不告而别的人给抢走,后来再也没有还回来。 如今物归原主,他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欠了一辈子的东西,最后那人也没有亲手给他送回来。 祁玉把怀表摁在心口,颤抖着唇轻声说:“江海,你就是个骗子……” 少年愣了愣,有些不解地摇头,忍不住出声:“我都帮你把东西送过来了,你怎么还哭了呢? 他似乎很苦恼。 祁玉 :“我没哭。” 少年撇了撇嘴:“不管你是哭还是笑,反正东西我送到了,人情还完了,我们后会无期。” 他说完,仰头往后一倒,人就从窗台落了下去,稳稳落在了地面上,悄然隐没在人海中,了无踪迹。 祁玉走上前关了窗,转身靠在窗边阖上了眼,一滴泪悄悄地从眼角滑落,“啪”地一下滴到了地上。 谢林走出门,一拐脚跑去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一条围巾,于是等他真正走出医院的时候刚好与那个少年擦肩而过。 他无知无觉,温阑却回头看了他一眼,里面的情绪复杂。 门口早早停了一辆车,谢林打开车门坐上了后座,刚上车他就皱眉:“许广义,下次不要在车上抽烟。” 许广义就是开车的司机,他是个长得很有福气的胖子,但面容并不和蔼,甚至有些阴郁,连笑起来的柔和都显得有些僵硬。 这面相,一看就知道是个有故事的人。 听到老板的要求,许广义果断点头应是,并暗暗合计以后不能在谢林面前抽烟,他打开窗户散味,问:“老板去哪儿?” 谢林:“回老宅。” 许广义顿了顿,也没问什么,按谢林说的去开车。 窗外灯火通明,即使是入了夜,街道上也依然有人在穿行,有人在狂欢,有人在神伤。 外面的喧嚣人间似乎与车里的两人毫不相干,谢林看了许久的夜景,冷不丁突然开口:“这几年,你会累吗?” 许广义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人都会累。” 谢林笑了笑:“之后我们可能要跟着警方走。” 许广义:“您做好决定了就行,反正我们会一直跟着你。” 谢林:“你们想回归正常生活吗?” 许广义:“现在的生活就很正常,而且大家都很想能帮到您。” 谢林:“我做出了选择,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 许广义:“就收集情报的活儿,没什么危险,如果出事了,您就把他们送走,我留下来陪着你,这不是你早就打算好了的吗?” 谢林叹了口气,道:“叫大家不要有动作,安心生活吧,我有需要的话,会联系他们的。” 许广义:“明白。” 他们的命都是谢林给的,对于谢林,他无条件服从,无条件信任。 车上没有人再说话,谢林闭上眼假寐,窗外的风景一帧帧变换,车子一路从市里驶进郊区。 这里的夜静悄悄的,城市的灯红酒绿映不到这边来,初看时只觉得很荒凉。 再往深处走,就能见到一幢豪华的别墅低调地隐在深绿的枝叶间,仿佛童话里废弃的城堡。 浓重的夜色下,这里显得荒凉、压抑,甚至还带着点儿阴森。 谢林很少来这儿,但有请人固定时间来打扫,所以就算没人住,这儿也依旧很干净,但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里只是一处多年无人光顾的落脚点,永远不能称之为“家”。 别墅随着他的到来,渐次亮起了灯,光充满了整个屋子,却依旧显得空旷。 谢林把眼镜扔在桌子上,疲惫地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呆滞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坐起身囫囵吃了早已冷掉的晚餐。 他再次躺了回去,这次闭上了眼,卸下温和有礼的笑容后的谢林,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漠和孤寂,连睡觉都不曾露出软弱。 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将梦将醒的状态,满目雾气缓缓散开,谢林沉进了一片黑暗里。 第27章 窒息的梦境 黑暗茫茫,了无边际,谢林在其中不知方向地走,突然又跑了起来,他忘了自己是谁,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 有一个声音不停地问:“为什么?”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多,无数人追在他后面要一个答案。 突然,一个温柔的女声清晰地传来 “你回头看看我。” 谢林顿住脚步,猛地回头,黑暗里出现一个旋涡将他吞了进去。 谢林再次恢复意识后,入目是满天的火红,玫瑰花挨挨挤挤地开了一山,颜色十分艳丽,红得都要烧起来了。 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就站在花海中央看着他笑,“你来了……” 谢林喃喃了一句:“我来了……” 画面一转,玫瑰、女人,全都消失不见。 白色瓷砖上流淌着血水,谢林跪在地上,头沉重地垂着,怎么也抬不起来,掌心里紧紧攥着一张纸。 纸里写的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谢林摊开纸,上面的字鲜红得像流淌的血——“你生来就是黑的……”还没等字完全显现,“啪”的一声,谢林猛地睁开眼。 不是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字,错了!可……到底是哪里错了呢? 我不知道…… 谢林摁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梦中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包裹着他,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缓了一会儿后,一切退却,谢林觉得口渴,伸手想拿杯子喝水时才发现,那只玻璃杯已经摔了下去,碎了一地,瓷白的地砖上淌着水。 看来,梦里那声巨响,应该就是这个杯子掉下来之后发出的。 谢林笑了笑,转脚去冰箱拿了一瓶啤酒,猛灌了半瓶冰啤。 他睡一觉再醒来,也才不过十点钟,顶了天也就睡了两小时,但谢林却睡不着了,索性套上外套,去仓库里选了一辆车离开了这里。 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了。 ……………… ‘227’这个案子,二十年前惊天动地,二十年后依然风声鹤唳。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遮遮掩掩,能说不能说的都藏在行为里,让你拼命地去猜,魏启洲是如此,林宣也是如此。 一个讲了一个残缺的故事,另一个以画册的形式理清了案情,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所需面对的是什么,警方对内部下封口令,封的又是什么。 这不就是典型的想要马儿跑,又想让马儿不吃草。 黎元躺在床上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去林宣家走一遭,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去撬魏局那老头子的嘴。 那老东西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危言耸听,还美其名曰:“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黎元雷厉风行地穿好衣服,临走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顺手带上了钱包和警官证。 林宣的家门口已经贴了封条,黎元戴好手套和鞋套,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进去,虽然他没有钥匙,但黎元拥有一根铁丝撬锁的技能,因此,一路是无障碍通行。 黎元没有开灯,打着手电巡视,屋子收拾得很整洁,一卫一厨一厅,三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中等家庭算是不错的了。 黎元先进了书房,一个大架子上有的放着书,有的放着相框或是其他小物件,有些空,但摆放的位置不错,很温馨。 书不多,但类型不少,文学类、天文类、哲学类、神话类、童话类,黎元还眼尖看到一本犯罪心理学。 这本书放在角落,孤零零的,倒显得有些特立独行了,黎元翻了翻,书上有折痕,边上有些发黄,足可见这书不是摆在这儿好看的。 黎元啧了一声:“书看的还挺杂的,难怪人也总是神神叨叨的,听说学哲学和玩心理的容易自杀……”他说着,突然看到书页里夹了一张薄纸。 黎元记下页码后将纸抽了出来,手电的光打在上面,娟秀的字映入眼帘:“红色血玫瑰,爱情之花,血腥之花,最深沉热烈的爱,也是世间罪恶之始,她象征着贪婪、杀戮、苦痛。” 黎元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但看到这些的时候,他第一个想起的不是‘227’反而是谢林。 那个如神明一样置身在旋涡中心,却又置身事外的人,他身上总是充满了矛盾点。 还没等黎元想明白什么,“咔哒”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思路。 黎元几乎在同一时刻熄了灯,没一会儿,开窗的声音响起,黎元眸色一深——有人进了隔壁林宣的房间! 他放轻脚步迅速溜出了书房,林宣的房间门没有关,站在外面就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书桌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看着那黑影,黎元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能让警察觉得熟悉的人,百分之八十是罪犯,他不再犹豫,果断冲过去飞出一脚,啥也不管,先打再说。 那人反应极快,身形一偏,躲开了那一脚,手电“啪!”一声掉在地上,灯光闪了闪,彻底灭了下去,两人在黑暗里交了手。 黎元一脚踢偏后,果断卸力收势,判断了一下对手位置后,提拳砸了过去,那人挡了一下,没能挡住。 这一拳卸了两分力落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幸好刚才挡了一下,那一拳打在身上没有那么足,不然这一下怎么也得吐出口血来,但这一拳打在身上也是疼的,那人闷哼出声。 黎元听到这声音,瞬间就想起这人是谁了,心中暗恼:卧槽!误伤友军了…… 没等黎元后悔,对面的人先开了口,嗓音有些哑:“你是……黎队长?” 黎元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解决办法,最后决定装傻,他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做足了刚认出对方的姿态,问:“谢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惊讶中带着疑惑,情绪十分饱满,简直是黎元的演技巅峰。 可谢林是谁?他可是常年两副面孔,温柔冷酷切换自如,作为“老戏骨”的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装傻罢了。 俩人深夜在林宣家碰面,不管是谁都是能够尴尬得脚趾抠地的,在都没有理的情况下,谢林比黎元要理亏。 第28章 谢林:看我来给你现编 他合计了一番,打算先下手加强。 谢林故作虚弱地咳了咳:“黎元……咳!……你这一拳下来……咳!……差点给我送走。” 黎元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力,心中不免担心,还带着点心虚,他忙去扶住谢林:“来来来,我扶您坐下。” 黎元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顺脚将谢林的手电筒踢进床底下,谢林抽了抽嘴角,估计自己是逃不了这王八羔子一番盘问了。 黎元伸手要脱谢林的衣服,谢林眼皮跳了跳,连忙护住:“你干嘛?” 黎元一脸茫然:“脱衣服呀!” 谢林:“脱衣服干嘛?” 黎元:“帮你看看伤的怎么样。” 谢林忙挪得远了些:“不用,伤的不重。” 黎元:“你看看你,都是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谢林无奈:“没有害羞,大冬天的脱衣服,你不冷吗?而且,你又不是医生,能看出什么?” 黎元无奈叹气:“好吧,那你现在告诉我,伤得怎么样。” 他眼里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大有谢林说一句不好,就现场给他扒光光察看的架势。 谢林怕了,连忙投降:“没事,一点事也没有。”那一瞬间,肚子不疼了,腿不软了,人也不咳了,活蹦乱跳地还能再跟黎元打一场。 黎元挑了挑眉,一脸失望:“那好吧,既然没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了?” 谢林:“……” 如果我说我又有事了,你信不信? 谢林开始现场编:“我收到了一封林宣寄来的信,除去一些神神鬼鬼的胡言乱语之外,中心思想就是叫我来拿她的日记本,受好奇心的驱使,于是我来了。” 这番说辞,倒是与黎元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也是收到了林宣的包裹,只不过没叫他来找什么东西,他来这儿纯粹是突发奇想。 黎元:“那信呢?” 谢林一点也不慌,整个人都很稳,继续胡编乱造:“这种东西,阅后即焚不是基本操作吗?” 黎元咄咄逼人:“恐怕只有你会这么干吧。”他说完就转身去找日记本了。 谢林定定地看了黎元几秒,心中惊讶自己的话居然会被采信,就这一会儿愣神的功夫,黎元已经找到日记本并毫不见外地打开了。 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总得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字旁边还用水笔画了一小捧太阳花,细细碎碎地开着,栩栩如生。 从一笔一划的字和旁边的画,可以看出主人当时的认真和喜悦。 扉页之后有好几页被撕掉了,撕不了的纸根还粘留在那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 除去被撕掉的,排头第一页的左上角写着俩字儿——初一。 中间写着:第二十三天,小雨。 春天,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小雨细密地连着下,行人扛着一把大伞,像扛着蘑菇的蚂蚁。 这样的比喻其实并不贴切,但我就是想这样写。 班长天天敲着黑板催作业,后排的几个男生依旧我行我素,班长天天和他们吵,总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我总也想不通为什么班长总是要找他们吵架,更不懂班里的同学为什么总是不厌其烦,每次都要带着笑围观起哄。 因为不懂,所以我总是显得格格不入,这样的状态是我所期望的,我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不要出现变数。 第二十六天,晴 我们换新老师了,长得很年轻,是个男性数学老师,兼任我们的班主任。 他性格很温和,一点也不严厉,但让我反感的是,他给我安排了同桌,这让一直单桌的我很不安,怎么办?我按部就班的生活要被打破了。 第二十七天,雨 新同桌好吵,我发脾气,跟老师说要换同桌,但老师的态度很坚决,我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好想把桌子给一把掀翻。 第二十八天,多云 今天我见到了那个人,他问我:“为什么不退出游戏?” 我突然不想再见到他了…… 第三十一天,阳光明媚 我又去找他,这一次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我没有回答,但心里却暗暗回复:因为你是谢林。 看到这里,黎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早已走到自己身边的谢林,问:“这是什么意思?” 谢林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名气比较大?” 黎元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扯淡。” 继续往下翻,后面有一些书评,还有一些日常吐槽,以及一些少女心事,直到第六十一天,日记中断。 中断的那一页用红色水笔涂得满满的,一层叠一层,直接把前一页和后一页一并给染红了。 那张红纸之后,又翻了三页纸才出现新的日记,时间直接跳到了第八十天,大雨倾盆。 这一天,林宣写了满纸的“我要回家。” 就像是在反复坚定地确认一个必须要完成的目标,这样的情形,一般会出现在信念动摇后。 如此,那消失的十九天里发生的事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黎元:“按照林宣的计时法,上初一开学第一天是开始,开学是一月十六日,第六十一天就是三月十七日,第八十天就是四月二十一日,那几天,她应该在学校……学校会发生什么呢?” 谢林记得,四月二十二日,林宣来进行规律的心理咨询,那一天的林宣言行间没有任何不正常,甚至还和他展望了一下未来。 那时候谢林觉得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于是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人,林宣点了点头,说她很快就能找到救赎。 心理医生不是神,疗愈的过程只靠单向输出是不行的,他必须是二者的双向坦诚,但林宣并不坦诚,他对外界是抵触和防备的。 按林宣的要求,谢林尝试过催眠,但只能让林宣睡一个好觉,以至于林宣很喜欢来这睡觉,还买了一个枕头放着,谢林也随她去了。 他有去查过林宣,没能找到症结所在,却意外地发现了陆深。 那是一个活泼的少年,永远致力于逼林宣跳脚,他说想让她鲜活一点。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陆深会成为林宣人生计划中意料之外的意外,这个少年可能是救赎,也可能是深渊。 第二十九章 满脑子都是干他丫的 如今事发,谢林得到了他的答案,陆深成了林宣的深渊。 虽然谢林对待林宣这件事理智又冷漠,但他心里是佩服林宣的,她很大胆,也很聪明,可惜的是太仁慈。 谢林想,如果林宣如她接到的任务那样将自己拉入局,也许情况就不是像如今这样糟糕。 反正从小到大,谢林都是被人算计的,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只是林宣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是很懂。 黎元想到的却是一项绝密计划,这个计划是上头越过市局,直接进行的,也就是徐均赋出现在上阳二中的原因。 据线人可靠消息称,上阳二中的校董会秘密建立了一个全封闭式的学校,对外称可以帮助家长管教孩子、戒除孩子网瘾。 这种强制戒断的学校本来就已经够可怕了,但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警方派人查封的时候,发现学校的地下就是人体实验室,这群疯狂的恶魔在实验长生。 这些人,没有秦始皇的实力,却有始皇的野心。 学校查封后警方才发现,二中校董会与学校的关系早就断得干净,这次的行动没能把真正的大鱼钓出来。 于是徐均赋被选中来到了二中,调查校董和他们背后隐藏更深的势力。 黎元当初把谢林带过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确认他与这件事是否有关联,毕竟谢林也是上阳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是医药这一行的,身份太过敏感了。 谢司宇死后,谢林接手,公司内部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洗、裁员、砍项目。 当时很多人不解,觉得谢林太没有人情,事儿做得绝,都等着看笑话,现在看来,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不然如今黎元和谢林也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一起看日记,而是直接仇敌相见,满脑子都是干他丫的了。 毕竟警察嘛,嫉恶如仇不应该是最基本的素养吗? 俩人想着自己的事,突然目光相接,都觉得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 谢林眯了眯眼,开始回想黎元可能瞒了什么,几秒后,俩人默契收回目光,将心思放在了日记本上。 谢林沉声:“继续往后翻,看看还有什么。” 黎元点头照做,但往后的页数都是空白,谢林沉默,只觉得不可能。 黎元沉思了一会儿,重新开始翻页,只是这次翻得更慢了,指尖在纸页停留的时间要长一些。 在将后面的空白纸翻到一半的时候,黎元面色一喜:“找到了!”抬头差点跟上谢林递过来的铅笔亲密接触。 黎元摸了摸鼻子,接过铅笔赞了一句:“不愧是霸总,脑子就是转得快!这么快就能跟上我的思路,聪明。” 这货在夸别人的时候还不忘连带着把自己也夸一下,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黎元忘不了嘚瑟。 总有一天,这家伙一定会因为太欠,而被人套麻袋。 虽然这货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但黎元从来不会因为插科打诨而忘记手上的事,他拿着铅笔在纸页上轻轻刮涂,很快就显现了文字。 【林宣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谢林的软肋,他说要谢林心甘情愿的去死,一切才会有终结。 我并不这样觉得,所谓冤冤相报,有些事情永远了不了,比如说仇恨,再比如说爱,人心永远是最难测的。 谢林的爱与恨,都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多得的东西,他是俯瞰世间的神明,是红尘仙。 我自知不会成为世间的例外,所以送你一条生路,希望这个世间不要再有‘林宣’了。 亲爱的神明,你为什么不会哭泣?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跟陆深说一句抱歉和谢谢。 再见,我回家了。】 这是事发之前,林宣预见自己的死亡而留下的遗书,表达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愿望,以及欣然接受的释然,对于林宣来说,死亡是她最好的归宿。 谢林低头,他知道林宣的身份不单纯,但她的病能确定是真的,这个女孩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完成任务。 她是清醒着陷入深渊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但第一次见有人拼尽全力,只为给他一条生路。 这真是一个善良而又仁慈的女孩。 黎元伸手在谢林眼前挥了挥:“欸,回神!” 谢林收回思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问:“你在调查‘227’?” 黎元愣了一秒,笑问:“你说什么?” 谢林知道这人在这儿装傻,为了维护两人岌岌可危的信任度,他决定先给黎元托个底。 “如你所见,林宣其实是‘227’的知情人,她的死亡意味着两方博弈开始,一方是‘227’的旧势力,另一方是妄图搅浑水的新势力。” “两方对于警方来说,都是必须揪出来的敌人,所以,黎元,接下来你们会陷入一种很被动的局面。” 不待谢林继续分析,黎元打断他的话头:“打住,说说你跟‘227’的关系呗!” 他的指尖点在那行写着要谢林心甘情愿去死的字眼上,刚好把‘死’字盖住。 谢林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调查过我,应该知道我的母亲卫扶苏是‘227’里最后一个死者……” 听到这里,黎元目光闪了闪,什么也没说,作安静聆听状。 谢林继续:“她也是唯一自杀身亡的死者,当时调查组来的时候曾一度认为我母亲就是凶手,因为她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下一起案件。” “我不接受这样的质疑,暗中开始调查,结果很令人震惊,凶手是我的父亲。于是我将这件事通知了警方,当时和我联系的人是陈嘉宥,而我已经暴露,被组织的人控制起来了,同时,陈嘉宥的行踪暴露。” “说来也是可笑,我的命竟然能同时威胁到两个人,谢司宇和陈嘉宥一起来救我,陈嘉宥死在了那场爆炸中。” “你知道卫云楼吗?他在海外的权力很大,所以只要有他在,就没人能动我,这就是‘心甘情愿’的意思,现在,你明白了吗?” 黎元狐疑地盯着谢林:“二十年前,往前推,你应该才五六岁吧……” 谢林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年龄,从来不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标准。” 第三十章 吱个声儿,吱…… 黎元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好哥们儿似的揽住谢林的肩:“你老师给你带话了没?” 谢林面无表情:“什么话?” 黎元:“欸,你别装傻啊,就是那个聘你做顾问的事。” 谢林:“那个啊,确实说了。” 黎元:“怎么样,你是个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想法。” “你这就没意思了……” “你好吵。” “我猜你肯定答应了,不然之前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啥也不肯说,现在却主动跟我聊‘227’,还妄想骗我?” “……” “我的谢医生,别不说话,会闷坏的,吱个声。” “吱” “……” 俩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临走时带走了那个日记本,窗子被小心地关好,这个屋子重回寂静,却再也等不回自己的主人。 另一边 程韶家里的书房还亮着灯,他正在伏案写林宣和陆深的结案报告。 2025年十一月十四日,林宣和陆深失踪,十五日,陆深死亡。 据左连的供词还原当时情况: 十四日时,林宣和陆深一同离开学校,俩人一起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分开,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都很正常,俩人安全到了家里。 晚上十一点,付梨和左连坐着套牌车来到了林宣和陆深分别的那个岔路口,然后拐进了小巷,停下车子开始等待。 十一点二十多分的时候,陆深从自己家翻窗出去,避开沿途的所有摄像头,坐上了车。 十分钟后,林宣以同样的方式离开家,到达地点,将人接齐后,车子驶离,从巷子消失。 俩人被带走,驶向了命运的深渊。 左连为了测试毒品的效果,给陆深注射了稀释过后的一种新型粉,他们玩毒的,就喜欢看别人疯狂、自己快乐的事情。 他记录下这个反应后,自己却不敢吃了,因为这种东西即使是稀释后,那致幻效果都能跟云滇的毒蘑菇媲美。 后来左连在郊外的枫树林将陆深杀死分尸,然后带回市区将尸体分别抛弃至七个地方的垃圾桶。 他给出来的原因是——两人意见不和,激情杀人(虽然不可信,但有些杀人犯杀人是没有理由的,现在猜测这家伙是单纯想要挑战警察的权威。) 后来左连又说,他享受杀人给他带来的快感,以及与警方你追我逃的乐趣。 这就跟偷情似的偷偷摸摸地干事情,总是比光明正大的要让人觉得激情和紧张。 他就喜欢追求激情和刺激,喜欢听生命流逝时最后的声音,微弱,渺小…… 一个人在人世上留下的最后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是最美妙的。 为此,他还制作了一个录音带,里面记录的是他杀过的人发出的惨叫声。 付梨在之前的家长会上见到了陆深,两人交谈后知道了对方正苦恼于那支损坏的钢笔,于是提出,自己可以帮忙。 陆深犹豫了很久,在第二次家长会的时候,陆深同意了,然后就是陆深和林宣商量着,两人一起去见付梨。 至于为什么要在大晚上偷偷摸摸地离开,据说是付梨要求的。 不过,这一点也很值得怀疑,暂时无法确定。 十七日清晨,陆深尸体中的头被发现,案发。 警方到达之后,林宣的行踪出现,就在案发现场,同时谢医生出现,为林宣代言。 九点二十六分,林宣和谢林交谈,林宣精神崩溃,暴起伤人,谢林受伤。 十一点十四分,林宣用美工刀自杀被发现,警方送林宣到医院,一小时后脱离危险。 十一点三十六分,谢林到达,俩人单独相处后,林宣被枪杀。 付梨在对面五百米处的高楼上开枪后,神秘消失,在天台上留下了一把仿真玩具手枪。 (说实话,这件事对警局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十分嘲讽的。) 之后,就是谢林和黎元在小巷子里设计引出左连,用手铐把人给铐了回来。 据左连说,他跟踪谢林很久了,今天难得遇到人落单,还是在小巷子里,这么好的机会,真的没有人会拒绝。 而左连要跟踪谢林的原因就是——谢林是一个资本家,而左连是一个仇富愤青,平等地仇视所有的有钱人。 (这年头,有钱都这么危险了么?这就是所谓的——“有钱死了”吗?) 左连和付梨联手把林宣和陆深带出来,在两个人之间选择了陆深分尸,之后又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在林宣自杀以后使用枪杀。 这很矛盾,为什么明明已经把林宣给放走了,却还是要再几天之后把人杀死,还选择的是枪杀这种容易引发社会恐慌的死法。 由此可知,林宣的死亡,是临时起意,至于原因,现在没有答案,因为付梨的精神存在问题。 她现在连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的屋子里搜出了枪,扳机上有指纹,付梨的手上也有硝烟反应。 但在警方询问的时候,付梨的精神状态十分奇怪,前言不搭后语,记忆出现了混乱。 到后面,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物证已经有了——枪型、指纹、林宣头里的子弹,这些已经形成了一条证据链。 付梨的罪可以定了,其他的再多疑点,都只能保留。 这个案子,两个凶手,两个死者,都已经出现了。 ——2025年11月20日,分尸枪杀案结案。 程韶停下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书桌上的台灯关掉,起身伸了伸懒腰。 他的书房里有一块白板,上面用磁铁贴着这个案子里涉及的几个人的照片,各种线条连来连去,水笔在不同的地方写着一些字。 这些都是程韶这几天做的详细分析,足可见对方是真的对这起案子很上心。 程韶把东西一点一点地收起来放到牛皮纸袋子里,一边放一边叹息:“真是造孽啊……” 虽然这背后疑云诡谲,但凶手伏诛,一切就此盖棺定论,二中学子出逃案完美落下帷幕。 二中也因此事迎来了自建校以来最大的一次整改,学校高层来了一次大换血。 林宣的班主任徐均赋是唯一一个被革职的普通教师,说起来,他这是被迁怒,是连坐之下的不公平的处罚。 谢林和黎元离开林宣的家后,俩人坐在一起互相盘问了一番,谁也没有得寸进尺,虽然是盘问,但俩人交谈的很愉快。 应该是愉快的吧?毕竟他们没有打起来呢~ 第31章 雪孩子 十二月的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装素裹,才刚结束一个案子,黎元久违地睡到自然醒,刚睁眼就听见小朋友们街头巷尾地喊:“下雪啦!下雪啦!下大雪啦!”就跟民国时期街边喊卖报的似的。 黎元推开窗,果然见到一片白雪,这让他想起一句诗:“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雪是在晚上悄悄下的,趁人不备堆叠起了厚厚一层,孩子们睡得早,起得也早,没吃早饭就跑出去堆了一个个雪人,欢声笑语地奔跑着昭告天下。 看着那些奇形怪状,颇具童趣的雪人,黎元突然有些手痒,想去堆一个大的让大家开开眼。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很老的动画电影,全程没有对话,只有配乐,也能够让人看懂剧情。 电影名字叫《雪孩子》,漫天白雪的山腰上住着小主人公,木房子里为了准备过冬,堆了很多柴火。 小主人公一个人太过孤独,所以给自己堆了一个雪人,最经典的那种形象,胡萝卜鼻子、扣子眼睛、树杈手。 万物有灵,雪人堆好后,竟然奇异地活了,与小主人公很快乐地玩了几天,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小主人公在烧火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火星子从灶里溅出来点着了房子。 小主人公睡得正香,一点儿也不知道。 雪孩子看见小主人公家着火了,就飞快地跑了过去。 雪孩子从大火中救出了小主人公,自己却化了。 雪孩子哪里去了呢?他飞到了空中,成了一朵白云,一朵很美很美的白云。 这是一个悲剧,一个命中注定的悲剧,因为就算没有那场大火,等冬天过去,等太阳升起,雪人也是要化的。 因为冰雪注定无法拥抱温暖。 这是一部有深度的片子,黎元初看时觉得胡萝卜鼻子应该会很好吃,看到后面在可惜的同时,也想拥有一个雪人朋友。 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这真是操蛋的命运。 《雪孩子》不管是在当时还是现在,画质都不算很好,却奇异地走进了幼年黎元的心里,为后来黎元做事果决的性格埋下了伏笔。 大人们听到孩子的欢呼,先是会心一笑,转头又推开窗探头喊:“小心点!地滑,你们慢点跑!” “衣服都穿好了没?别冻成个小冰棍,回家一个劲儿流鼻水……” 也不管是谁家大人喊的话,孩子们统统应着,一边回“好!”一边在雪地里撒欢跑。 自己带的孩子自己清楚,他们哪可能跟应得那么乖?大概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人们只好抓着衣服跟了出去,看着自家孩子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来。 他们先是拉着孩子们耳提面命地叮嘱一番,孩子们哪里是静得下来的?个个嫌唠叨,嗯嗯几句就呼朋引伴,跑得没影儿了。 大人们摇头骂了几句,不忍心再拦,便凑到一起唠唠嗑,顺带盯着点自家的熊孩子。 小区里叽叽喳喳,欢声笑语十足,生活气息浓厚,这是尘世烟火里,平凡人普通又不普通的生活。 黎元照例溜达去买了包子豆浆,咬着白面馒头去推那个从老爸手里继承来的二八大杠,准备上班。 路上听见有人在聊雪,“这雪太厚了,要不要扫一扫?” “孩子们玩儿得这么开心,你忍心?” “这么厚的雪,也不知道底下埋了什么,万一有碎玻璃,一脚踩下去,你就当独脚大公鸡去吧!” “说得有道理……嗯?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聊天的俩人没听清,但黎元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是尖叫声,是那种惊恐万分的尖叫,里面还夹杂着小孩的哭声。 黎元骂了一句乌鸦嘴,飞奔向声源处,人民群众出事,黎元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到了地方,黎元才知道,情况并没有他设想的那么乐观,不是摔跤,不是受伤,而是……死人了。 居民们把孩子护着离事发地远了点,却还是围作一圈,一副心有余悸却好奇的模样,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脸盆大的小坑里是一张面容苍老且青灰的脸,安详地闭上眼,嘴角还勾起一丝笑,他埋在厚厚的雪层里,像一尊塑像。 黎元:“这是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四面八方的人声回答:“报警了,在发现的时候就报了。” 都是同一个社区里住了多年的邻居,大家也都知道黎元的身份,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你一句我一句,就把事情给拼凑完整了。 这本来是几个孩子在玩雪仗的,但跑着跑着,就有人被绊倒了,摔了个实打实,他们觉得底下绊人的坏东西要挖掉,不然还得摔。 于是一群大聪明就你一爪子我一爪子地把雪地掏了一个坑,差点没给吓成羊癫疯。 黎元叹了叹气,叫他们把孩子带进屋子里好好安慰,大冬天的,呆在外面也怪冷的,别这刚被一吓,转头又给冻出个好歹来,那就是罪过了。 这里离市局并不远,很快就等到了警察来接手,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竟然是程韶。 这家伙到的时候跟黎元打了个招呼:“黎队,接到报案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光荣了,那群不省心的崽子已经开始号丧,计划着篡位了。” 黎元挑了挑眉:“行啊你,才多久没见,就敢明着骂队长了?就不怕组织上给你扣工资?” 说着,他凑近了低声问:“怎么了?” 如果这只是个普通冻死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副处级的程韶带队来,而既然程韶来了,那事情铁定不小。 恶性伤亡和毒品,是最有可能的。 程韶压低声音:“那边死的人叫严新,就在今天早上向市局发了一封邮件,里面的内容举报你贩毒,我们刚定位到手机地址,你们的报警电话就打来了。” “现在举报信就压在魏局手里呢,够你休息一阵子的。” 听到这里,黎元明了,不甚在意道:“没事儿,哥能应付,魏局怎么说?” 程韶:“他说你被盯上了,最近不要太嚣张,最好窝在家里当乌龟。” 黎元:“你这话传的没水平,魏老头当时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第32章 四讲五美的好少年 程韶:“意思到了就成,你要求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程韶从他身边经过,一路走到尸体旁,询问法医初步尸检结果。 然而,当他见到了彻底挖出来的尸体时,几乎要控制不住想揍黎元的手。 尸体的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掌中握着一支散成花瓣的红玫瑰,乍一看像一位忠诚的信教徒。 程韶眉心跳了跳,当时脑海里就冒出七个大字——“玫瑰花流血事件”。 挑衅!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陆深心脏处的玫瑰,林宣死亡现场的玫瑰,以及眼前的玫瑰,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阴谋?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黎元被针对了,玫瑰花俨然成了市局刑侦一队的死亡之花。 阴魂不散,不死不休。 程韶暗骂了一句,蹲在地上做尸检的陈辛夷猛地抬头,面色严肃:“副队,有问题。” 程韶蹲下,问:“怎么了?” 陈辛夷笃定道:“毒品。” 程韶:“……” 你到底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肉眼堪比精妙仪器? 毒品这两个字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程韶吩咐:“抽血取样,送去市局进一步化验,加急插队,就说是我吩咐的。” “来两个人把尸体抬走,如果有人问,一口咬死是冻死的。” 沈乔安道:“是!” 应完,姑娘八百里加急地将要化验的东西护送回市局,得到确切的结果后立马将消息发给了程韶,不过她的消息已经是十多分钟后的事情了。 案子有程韶在盯着,黎元又处于一种微妙的境地,需要避嫌,理所应当的,这位做事雷厉风行的队长闲了下来。 他站在一边就着冷风啃包子,很是惬意地跟警卫员聊一些无伤大雅的闲天,自在得仿佛这不是命案现场,而是旅游风景区。 太阳懒洋洋地从云层里爬出来,无声无息地将金色的暖光撒在纯白的雪上,冰雪渐融,折射出耀眼的光。 这光打在黎元坚毅的面庞上,显出几分温柔缱绻,醉人得很。 谢林刚推开阳台门,就见到这副场景,着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是黎元。 有警察在的地方不一定有命案,但有黎元的地方,一定有命案。 谢林眼一抬,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个挖出尸体的坑,以及还未来得及抬走的尸体,触及那抹红色时微微顿了顿,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正啃着包子的黎元似有所感地抬头,正正对上谢林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他愣了一下,面露讶色,显然也在意料之外。 嗯,平衡了,双方都对对方的出现感到惊讶和意外。 黎元朝谢林的方向笑了笑,做了个口型,离得太远,谢林没看清,不过很快谢林的手机就响了。 不是闹钟,而是黎元打过来的电话。 他们俩早在林宣的那个案子就互相交换了手机号,所以并不存在陌生号码不认识的情况。 谢林靠在阳台边,一只手拿手机,另一只手轻拈盆栽的叶子,目光却遥遥穿过天际,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上,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黎元觉得谢林像一只慵懒高贵的大猫,有着温顺的外表、骄傲的灵魂、和睥睨众生的气势。 谢林:“黎队早上好啊。” “谢医生早上好啊!”黎元的声音很欢快,从薄薄的手机里传出,拢在耳廓,撩得耳尖有些痒,“没想到你也住在这儿啊。” 谢林将手机拿得远了些,道:“暂住。” 他边说边把阳台门一推,又给关上了,人往屋里走。 “楼下出了什么事?” “死了个人。” “废话。” “多的我也不清楚,这个案子是我副队在跟。” 几句话间,聪明的人就能猜出个大概,姓黎的这家伙不是犯了什么被停职,就是案子跟他有关联要避嫌。 看这家伙悠哉悠哉的样子,很大可能就是避嫌了。 谢林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拣了一句话说:“你既然不跟案子,杵那里啃西北风?” 黎元:“嘿嘿,看个热闹。” 谢林随意道:“不冷么?” 黎元说:“咱一身正气,还怕什么冷?” 谢林意思意思客套一下:“要不要上来喝杯热茶?代表黑心资本家犒劳一下人民警察。” 黎元毫不客气答应:“好啊,那你现在可以来开门了。” 话落,门外响起了“叮咚”的门铃声。 好家伙,黎某人就等着这句话呢。 谢林无言以对,索性挂断电话,起身去开门。 门外黎元一手拿着手机低头看着,一手提着豆浆油条包子,挺丰富,就是不知道这货到底是没吃完,还是又跑去卖早餐的那里补货了。 作为一个懂礼貌、有教养的贵公子,谢林自然地接过黎元手里的东西,示意他换鞋进去,态度不热切也不敷衍,是中规中矩的待客之道。 黎元进门后,第一眼看的就是布局,典型的酒店装修风,两室一厅,一卫一厨,不大不小,很精简。 厨房很明显没有用过的痕迹,没有一丝烟火气,这里不像家,而更像是一个落脚点。 谢林将黎元的早餐放在桌子上,问:“要茶吗?” 黎元:“什么茶?” 谢林:“绿茶。” 黎元看见谢林淡淡的表情,突然就想搞一些恶趣味,他说:“你怎么还带骂人的?” 谢林低头倒茶叶,顺手将热水壶的开关打开,壶子开始“轰轰”地小声响着,伴着这个声音,谢林的回话稍有些模糊:“您自个儿来讨骂,怎么还赖在我头上了?还有,能不能别跟孔雀开屏似的在我跟前晃,安静坐下好吗?” 谢林边说边抬头,在看到黎元手上拿着的东西后,微微发愣,那是金属探测仪,专门用来扫描监听设备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带进来的?可真会藏。 他只愣了几秒,就若无其事地继续泡他的茶。 黎元的回答十分无赖,他自动过滤掉前半段,说:“孔雀开屏是为了求偶,你猜猜我是为了什么?” 这人说完,还朝谢林眨了眨右眼,整个人透着俩字“骚包”。 谢林沉默了两秒,很认真地说:“你这副撩骚的模样,真的很渣男。” 黎元表情浮夸,道:“渣男?我可是四讲五美的好少年,深刻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倍受爱戴的人民公仆……” 第33章 我们被算计了 他这话说得极其顺溜,跟提前背了台词一样,没有半点磕巴,整个过程十分丝滑,听得谢林心里升起了袭警的冲动。 谢林默念两句:袭警犯法…… 他轻轻将泡好的茶汤推到黎元面前:“说了这么久,渴了吧?来,尝尝。” 翻译过来就是:你可以给老子闭嘴了。 瓷白的杯子盛着浅绿色的茶汤,泡开的茶叶缓缓旋着沉底,袅袅地冒着热气,看着就很有食欲。 黎元很给面子地坐下喝茶,跟喝酒似的牛饮,还假模假样地赞一句:“好茶!” 谢林默默续杯,有些无奈:“喝茶是要细品的。” 黎元扫了一眼被自己扔在茶几上的扫描仪,道:“这里可以谈正事吗?” 谢林浅啄一口茶汤,从茶几的抽屉下拿出一个眼镜盒,道:“‘耳朵’在眼镜腿里,我来的第一天就给清出来了。” 黎元接过盒子,掰开眼镜腿,果然见到了一枚微型监听器,不过已经没有电了。 他将东西复原,问:“还留着干嘛?” 谢林笑了笑:“收藏啊。”他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生出几分冷意。 “漂亮!”黎元冲他竖起大拇指,“送我呗?” 谢林:“能说不吗?” 黎元:“不能哦~亲。” 那一副淘宝客服即视感,放在黎元的身上,怎么说呢?就俩字儿——恶寒。 谢林嫌弃地把头偏开:“所以你不是在说废话吗。” 黎元:“我这叫懂礼貌。” 好嘛,您算是把“礼貌”给玩明白了,谢林挥了挥手:“拿走拿走。” 黎元:“好嘞!”说完,他连眼镜带盒全给揣兜里了,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谢林瞥了一眼,没打算计较,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要说正事吗?现在开始吧。” 黎元稍稍坐直了身子,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头没尾的:“我们被算计了。” 谢林奇怪地歪了歪头,说:“这不是我们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吗?” 黎元:“不是林宣的算计,而是这次,小区里那个流浪汉的死亡,连我带你,全都算计进去了。” 谢林面色十分平静:“你错了,只有你,没有我。” 黎元:“为什么这么肯定?” 谢林:“很简单,这背后有一只推手,它想把黎队你套牢在‘玫瑰花流血事件’里。而我,从一开始就身在其中,今天这个死者针对的是谁,想必已经很清楚了。” 黎元喝了一口茶,道:“讲真的,今天的你,直白地让我有些……意外?” 谢林笑了笑:“因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黎元心尖一颤,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作出友好的假象,但还是被触动了。 他说:“荣幸之至。” 谢林不置可否:“能说说你觉得自己被算计什么了吗?” 黎元将自己带的包子推到谢林面前:“随便挑,我们边吃边聊。” 谢林点头,随意拣了两个豆沙包,一边吃一边等待。 “首先,‘二二七’是被下了封口令的案件,这毋庸置疑,但是却在这个时候爆发,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其次,就是现在我们小区外的那个流浪汉,他可不简单,实名举报我贩毒呢,还举报到市局,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天真。” “这一次,你在小区,我也在小区,你说巧不巧?” “如果说林宣把你和我绑在一起,是为了保护,那别人呢?要知道,当巧合多了,那就不是巧合,而是蓄谋已久了。” 谢林本来还挺淡定的,但当听到贩毒这几个字眼时,愣了愣,等到黎元说完才开口:“你说死者生前举报你贩毒?” 黎元:“有什么问题吗?” 谢林将视线转向阳台:“那他的死因就不会单纯了。” 黎元:“你是说……” 二人异口同声:“毒品!” 他们的话脱口得很干脆,却都变了脸色。 ‘二二七’里死于毒品的是第三起案件,死者是一个医学生,女性,26岁,是唯一一个品学兼优的受害者。 而小区里躺在冰雪下面的,同样是玫瑰花的第三名死者。 医学生的玫瑰是插在左眼的。 谢林:“流浪汉的玫瑰花在什么位置?” 黎元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道:“胸口正中央,正宗红玫瑰,没有纸条。” 谢林皱了皱眉:“它引你入局的目的太明显了。” 黎元:“假设二十年前的‘二二七’背后的操盘手为a,现在这几个案子就是b针对a拙劣的模仿。至于为什么,我有一个猜测。” “b痛恨a,想要借用‘二二七’打压a,于是弄出这一系列的事情,就是为了重查‘二二七’,而我,就是被选择的翻案人。” 谢林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逻辑满分,天命之子。” 黎元:“别打岔,说正事呢。” 谢林咽下一口包子,道:“那么,b为什么痛恨a,又为什么不自己搞垮a,反而大费周章地要翻一起旧案呢?” 黎元:“简单,从‘二二七’的死者下手,他们与b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谢林若有所思说:“‘二二七’当时封档的时候,据说是因为一个卧底功勋警察自杀,所有线索断在了这里。后来老师整理的时候,发现封档的案卷中少了一起案子,但他没有声张。” “从此,‘二二七’便只剩六起案子。” 黎元:“你是说,你的母亲,卫扶苏?” 谢林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拿到完整的案卷了。” “不过这起案件本来就存疑,毕竟她是自杀的,很多人都不认为她自杀归属于‘二二七’流血事件。” 黎元皱了皱眉,他下意识觉得谢林的状态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谢林,你想说什么……” 谢林突然就笑了,像一朵开到糜烂的花,他轻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二二七’发生的第三年后,谢司宇死于一场车祸,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过河拆桥的清理门户。” 黎元面色凝重,什么样的人,会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全名呢? 谢林:“谢司宇就是操盘手a,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最后却被他手中的刀反噬。” 赌徒生于金钱权利,同样死于金钱权利。 第34章 麻溜地走 真相血淋淋地摆在眼前,当年的那个自杀的警察何其无辜!? 黎元沉下心神,道:“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有两方,一方是自断一臂的a,另一方是狗咬狗的b,听起来我们似乎可以坐山观虎斗。” 谢林掀了掀眼皮,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道:“天真。” 黎元摸了摸鼻子,道:“我就是说说,又没有真想这样做。” 谢林淡淡道:“有些事情,你就算不想做,也有人推着你去做,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黎元露出灿烂的笑脸:“谢参谋果然不仅聪明,而且胆大。” 谢林说:“你打算怎么做?” 黎元站起身,道:“掀棋盘。”至于怎么个掀棋盘法,黎元没说,谢林也没有开口,俩人心照不宣,已经开始合作愉快了。 所以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 黎元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烟,没点,只在指尖转着,眼睛却望着空处出神。 程韶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刚才跑哪儿野了?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搞得失魂落魄的?” 黎元喃喃道:“你说一个人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在谈到自己的父亲时直呼其名?” 讨厌、痛恨、失望,这些情绪似乎都不能形容谢林的状态,他更像一个陌生的旁观者,漠然俯视众生的神明。 程韶:“你说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真假。 在他的印象里,黎元是一个内心坚定,目标明确的决策者,从来都是一往无前,这样类似迷惘甚至怀疑的语气,一点也不黎元。 好家伙,在程韶的心里,‘黎元’已经成为了形容词,专门用来概括‘老不正经’和‘臭不要脸’。 黎元回神,屈指敲了一下程韶的头,说:“不该问的别问,麻溜地滚!” 程韶心神溜了号,被敲了个正着,有些恼怒:“你个缺德带冒烟的,乘人之危!良心会不会痛了?!” 黎元一脸无所谓:“多谢关心,不会。” 程韶:“……”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吗? 黎元将手中的烟又放回了烟盒,揣进了口袋里。 程韶看了一眼,那根烟放回后,一根没多一根没少,码得整整齐齐。 程韶:“你又不抽烟,怎么还老带着烟?” 黎元一本正经:“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拿来烧香拜佛的。” 程韶嘴角抽了抽,道:“可去你的吧,谁家敬神拿着香烟的,不想说就不想说,我还不爱听呢。” 黎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话题:“案子处理得怎么样?”虽然这个案子不归他管,但黎元当队长当惯了,还是顺口问了一嘴。 程韶正了正神色:“我们从死者身上提取到了一种毒品,经检测,与陆深身上的同宗同源,是新型毒品。” 黎元:“同宗同源?所以说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程韶点头:“这次的致幻率更高,致死率却降低了。” 这种情况,不禁让人想起两个词——‘实验’和‘改良’。 上阳市的天要翻了,黎元如是想。 今年真是多事之秋。 “可怜的隔壁缉毒大队,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这个案子下来,怕不是得不眠不休。”程韶感叹着,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同事默哀了。 黎元摇了摇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我亲爱的副队。” 程韶瞬间一个激灵,脑子里响起了一级警报:“你什么意思?” 黎元嘿嘿一笑,道:“缉毒大队那边一定会来抓人的。” 程韶:“不去,打死都不去,他们难道还敢强抢!?” 黎元无情戳破他的幻想,道:“唉~他们还真敢,而且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缉毒大队和刑侦大队以及扫黄大队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一直都是哥仨好,早就不分彼此了。 所以三家经常因为各种事情互相借人,礼尚往来,十分融洽。 这样的习俗由来已久,而程韶深受其害,并一度对“毒品”二字产生了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黎某拿这事笑话了他好久。 程韶第一次被借出去的时候,跟着隔壁兄弟一起跟的一个毒枭。 当时的程韶还没有现在的温和稳重,还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小伙子,对一切犯罪行为抱有天然的厌恶。 他觉得自己就是拯救世界、匡扶正义的大英雄。 于是这家伙毅然参与化妆任务,化身落魄穷学生,埋伏在了大毒枭的身边,结果,好家伙,程大美人直接勾走了人毒枭的心,偏生那人还是一个终极恋爱脑。 那一次行动的队伍毫发无损,怎么出去的,就是怎么回来的,除了程韶这个当事人被恶心到了,皆大欢喜,普天同庆。 缉毒的那些老六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差点扣着程美人不放了,美名其曰:“牺牲你一个人的清白,造福千万家啊!” 真是离谱,真当所有大毒枭都跟那脑残似的恋爱脑?别做梦了,美人计要是这么有用,那缉毒警早就失业了。 最后还是黎元出面将隔壁兄弟的美梦敲醒,这才把程韶给提溜回来,不然这副队还不知道蹲哪个犄角旮旯里拼命打工呢。 那一次的交换体验以及差点回不来的经历,着实让程韶看清了那群人模狗样的抠脚大汉的老六本质,并认识了一把,什么叫三十岁演绎出五十岁的沧桑。 虽然程韶还没三十岁,但不过就是四舍五入的事,不用在意那些细节。 程韶浑身充满了怨念:“为什么你可以休息……” 黎元得意:“因为我是正处级队长,而你只是个副。” 程韶凉凉道:“马上你这个正处级就要给我这个副处级让位了。” 黎元笑眯眯:“带薪休假的我表示很快乐。” 这刀子是专往人心口里插,毫不留情。 程韶呸了一声表示不屑,他为那个担心黎元心理状况的自己感到不值,黎元这个狗东西根本不配拥有温情! 他发誓,下一次再对这个狗东西心软,他就是狗! 程韶:“祝你永远休假,直到天荒地老。”说完拍拍屁股就走了,一点也不想听黎元的回话。 黎元哪会如他的意? 这祖宗将手扩成喇叭状,朝着程韶的背影喊:“承您吉言嘞!” 第35章 开始了吗? 程韶的脚步更快了,头都没回:“承你个大鸡蛋!” 黎元笑着喊:“程同志,要讲文明懂礼貌,说脏话是要扣钱的。” 程韶又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黎元在台阶上坐着笑了一会儿,心觉这家伙估计骂得挺脏。 黎元笑缓过来的时候,面前出现一个阴影,黎元愣了一下,抬头,那人背着光站在前面,像山巅上一棵凌寒独立的松。 谢林面无表情地道:“扰民了。”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了黎元,转身就要走。 黎元下意识接住,才发现那东西是自己落在谢林那儿的扫描仪,见人扔了东西要走,他赶紧牵了人的袖子不让走。 “这东西你怎么不留着?还特意亲自来送。” 谢林止了步子,平淡如水的眸子望着黎元脸上的笑,说:“我用不上。” 黎元松了人的袖子,改抓了腕子,然后借着谢林的力站起身,顺势攀上人的肩,整得一副哥俩好似的。 他嘴唇凑近谢林的耳,道:“怎么会用不上呢?我们身边可到处都是耳朵。” 他呼出的热气罩在谢林的耳廓,又热又痒,扰人得紧。 谢林屈肘往黎元身上不轻不重地一戳,说:“撒开你的爪子。” 黎元就是脸皮厚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的道理,闻言乖乖撒了爪,只是挪了位置,扒着人的腕子不放了。 谢林扭头默默看着他,也不说话,黎元一脸无辜:“我怕你撒手没。” 谢林:“……”好吧,真是败给他了。 “聊也聊过了,合作也合作了,你怎么还赖着我不放?” 黎元:“不说公事,不讲案子,以私人的名义,交个朋友吧。” 谢林一怔,一句普通的交朋友的话,在黎元的嘴里说出来,却显得那么郑重,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诚,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是单纯地以真心交换真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谢林被黎元划到了“可信任”的范畴里呢? 谢林眸光微闪,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话落,黎元的手又攀上了他的肩,声音都跟着欢快起来了,说:“既然是朋友,那搭一下肩没问题吧?别冷着脸啊,来,笑一个呗~” 得,刚夸完某人知分寸,这家伙就又开始得寸进尺了,这都是什么事…… …………………… “所以,你就以证明无聊的理由,大晚上的跑来敲我的门?”程韶站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领子,嘴上抱怨着黎元的不请自来。 黎元翘着二郎腿摊在沙发上,手里扒着橘子往嘴里送,他的面前已经堆了一小堆橘子皮。 他因为吃着东西,说话有些含糊:“这抱上了金大腿的喜悦可不得好好分享分享。” 对于面前这个大晚上的就跑来跟自己分享交到新朋友喜悦的黎某人,程韶真的拿不出什么好脸色,看到对方的脸就想怼。 程韶把刚系上的领带又抽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才是金大腿,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吗?” 黎元死不承认:“你胡说,平白污人清白!” 程韶凉凉地道:“需要我把录音放出来帮你回想一下吗?” 黎元:“……” “天天这么提防着我,你不累吗?” 程韶:“你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这个录音只是碰巧而已,谁天天关注着你说了什么,还得留证据。” 黎元:“那就好,不然我容易怀疑你对我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程韶冷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黎*小人*元半点不带害臊的,却也转移了话题,不然俩人争论起来,那就是真的没完没了了。 “话说,程大美人这次要扮演什么?你这年纪不适合演穷学生吧。” 程韶:“什么穷学生,我这叫玩世不恭的纨绔少爷。” 黎元惊讶:“跨度这么大的吗?咱副队如此温柔娴淑,李由到底会不会立人设?” 程韶无奈:“这个剧本一开始是属于你的,你这边一出事,压力全给到我身上了,真是血亏。” 玩世不恭的少爷,不得不说,这人设立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别看黎元平时一副痞子混混的模样,但人正经起来,那股属于少爷的贵气还是很明显的。 所以说,李由作为缉毒大队里的糙汉头头,眼光也是十分独到,给黎元量身定制的剧本十分合适,做到了和外人都满意的程度。 黎元有些担心:“你有把握吗?” 程韶终于整理好领子,将外套披挂在肩头,靠在门口朝坐着的黎元笑:“放宽心,影帝级别表演可不是吹的。” 黎元啧了一声,冲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多才多艺。” 程韶扒了一个橘子往嘴里塞:“比不上你黎大队长德艺双馨。”说完,他又看了看表,说:“我要出门了,你是想赖在这儿,还是滚回你自己家。” 黎元站起身拍了拍裤腿,懒懒道:“我还是走比较好,免得打扰你半夜带妹。” 程韶皱了皱眉,却没打算计较,因为就他的人设来说,他可能还真的得带妹。 夜色渐浓,城市里的霓虹开始妖异地闪烁,劳碌一天的人们洗去一身疲累后,开始享受难得的闲适。 上阳市作为一线城市,宛若一座不夜城。 酒吧上写着“夜色”的招牌已经亮了很久,里面放着令人迷离的歌曲,舞池中人们肆意舞蹈,吧台上坐着一个少年。 他不管是穿着还是长相,都显得很与此处格格不入,浅黄色针织衫,蓝色牛仔裤,大而水润的狗狗眼透着不知世事的清澈。 这是一种不管男性还是女性都能欣赏的美,就比如现在,少年专心盯着手里酒杯中的红色液体,两颊微红,暗中投来无数炙热的视线。 如果付梨和祁玉在这里,就一定能认出,这个少年便是温阑,神秘莫测,又引人探究。 “你好,认识一下?” 一个男人走向前,故作优雅地搭话。 温阑抬头,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说出的话也没有多客气:“不想认识。” 男人没有放弃,他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个单纯好骗的大美人,他向酒保要了一杯鸡尾酒:“这种酒的度数不高,你可以尝尝。” 第36章 这家伙这么怂的吗? 温阑没有回话,安静地盯着酒杯,突然说了一句:“我在等人。” 男人带笑的脸冷了下来,马上就有几个人围了过去,看样子似乎是男人的手下。 温阑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视若无睹,甚至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但当他的视线触及门口的人时,突然一顿。 门口的男人虽然穿着西装,,但没有好好穿,外套披在肩头,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脸上挂着轻慢的笑,举手投足间尽显漫不经心。 他便是程韶。 程韶似有所感地抬头,隔着人群望进了另一双清澈的眼底,那双眼含着一汪水,可怜兮兮的,很引人心疼。 程韶愣了一下,然后把外套放在臂弯,跨步往温阑那边走,他的气势很足,周边的人不自觉地给他让路。 程韶不屑地瞥了眼某个想强抢的男人,道:“这位……” 他想了想,没有说出什么称呼,直接说:“强迫人可不是一件绅士的行为。” 男人不屑:“老子的事要你管?给我滚!” 程韶眼也不眨,拿走桌子上的酒瓶往桌上随意一敲,玻璃应声而碎,清澈的酒液流了一地。 他拎着敲碎的另一端,将尖利的玻璃对准男人的脖子,稍一使劲,就给他的脖子划了一道,有殷红的血流出。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角落安静了几秒,男人腿软,跪了下来,颤着唇求饶:“对……对不起,我滚,我滚……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韶:“……” 这家伙这么怂的吗? 程韶将人提着跪到了温阑面前,冷声道:“正主在这儿,你朝我道歉有屁用!” 男人又开始重复着对不起,像极了一个劣质演员,看得程韶直皱眉,都快忍不住阴谋论了。 真的有这么怂的人吗? 温阑眨了眨眼,慌慌张张地跳下凳子,跑到程韶身后,一会儿之后又探出头,表情犹豫:“还是你来处理吧,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判决别人的资格。” 程韶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他,最后点了点头,对地上的软脚虾说了一句:“去自首吧,如果让我知道你没去,那你可连皇粮都吃不上了。” 温阑有些意外抬头看他,澄澈的双眼里盛满了疑惑,还藏着一丝丝隐秘的笑意。 程韶恶劣地笑了笑,点了根烟叼在嘴里,然后牵着温阑往角落走去。 热闹没了,众人收回视线,服务员过去清理垃圾,很快恢复了正常,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闹剧。 温阑低着头怯懦地开口:“刚才……谢谢你,我叫温阑,你叫什么名字?” “温阑……很适合你的名字。”程韶笑了笑,“至于我嘛,鄙姓程。” 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 温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扬起笑:“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完,手中的酒杯往嘴边靠,红色的酒液尽数入口,有一些顺着嘴角一路滑到锁骨,最后隐没在衣物之间。 不得不说,这一幕很诱人,程韶在这一刻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当初那个毒枭会一直缠着自己了。 想到这,他有些恶寒,虽然他不排斥任何性向的恋爱,但被变态缠上真的让人很难受啊! 真的,不能再想了,再想,隔夜饭就得吐出来了,他要是因为这个理由出师未捷,黎元能拿这事嘲笑他一年! 程韶掩饰性地仰头喝了一口酒,说:“不打紧,举手之劳,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 他谨记人设,说出的话都是一嘴子花花公子的味道,让队里的人知道了,该要惊掉下巴的。 温阑两颊红红,眼神有些迷离,托着腮望着程韶的脸,他迷糊地说:“先生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程韶心中一跳,下意识追问:“什么故人?” 温阑的目光染上难过,他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找不到他了……” 程韶:“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帮你找。” 温阑眼神空白,摇头道:“找不到的……我忘了他,他也忘了我。” 我忘了他,他也忘了我。 程韶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怎么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上却升上一股难言的悲伤和无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奇怪的是,他想抱一抱这个小孩。 心中感叹:该不会这又是自己的父爱爆发? 作为警察的程韶不会这么做,但作为程先生,他会。 毕竟程先生是一个很肆无忌惮的花花公子。 于是他伸出手,轻缓而珍重地将温阑揽入怀中,没有任何杂念,程韶轻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像我温柔的父亲,可靠、安全、温暖,让人舍不得放手。 温阑在被揽入怀时,身子僵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将脸埋在程韶的肩膀,声音闷闷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大人欺瞒式的安慰。 程韶:“嗯,是大孩子了。” 温阑伸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可以放开了。” 程韶感叹一句:“那真是太可惜了。”他嘴上调戏人,手上却是自觉地放了人。 温阑眼神暗了暗,低头看着地板,神色复杂。 程韶没有再关注他,端着酒杯,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逡巡着周围,像个寻找猎物的猎手。 温阑眯了眯眼,道:“先生,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程韶连头都没回:“你说。” 他端得好一副渣男模样,只是别人是吃干抹净后再渣,而他是还没上手呢,就开始渣了。 温阑抽了抽嘴角:“‘凌晨四点半,海棠花未眠’,你说,花需要睡觉吗?” 程韶缓缓转头,眼神藏着探究,说:“小孩,今年读几年级?” 温阑愣了愣,道:“我已经不读了。” 程韶垂了垂眸,道:“你好像少了一句。” 温阑:“少了哪句?” “我在等你。” 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其实是一句暗号,是程韶跟线人早就约好的。 只是……眼前这人,年纪是不是有点小了? 程韶眼眸一暗,一手揽着温阑的腰,将人扣坐在自己腿上禁锢住。 程韶开口:“小朋友今年多少岁了?” 第37章 李由和李杳 温阑愣住,没有挣扎,很乖巧地回答:“十八了。” 听到这个年龄,程韶突然有一股负罪感,但转念一想,耍流氓的是程先生,跟他程韶有什么关系? 于是,他将冒出的良心又给按了回去。 就在程韶纠结良心不良心的问题时,温阑在他耳边低语:“警官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受人所托来传话的。” 程韶心里一个咯噔,直觉不好:“钉子为什么会托付你来?” 温阑语气平静:“因为他快死了。” 程韶有十万个为什么想问,但显然这个时间、地点,都不适合他俩谈这些,于是当机立断,程韶抱起温阑直奔厕所。 温阑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配合着程韶的力道,乖巧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模样娇羞极了。 程*花花公子*韶面上继续维持人设,心中却由衷感叹,小朋友的演技是真的炉火纯青,毫不做作。 舞池中的红男绿女在忘情地扭着腰肢,各色的灯光闪得人眼花缭乱,酒色之气弥漫全场。 有人看见俩人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刚才还装得那么贞烈,这遇着个金贵的,不还是投怀送抱。” 另一个女声附和:“可不是,这傍上大款,下辈子都不用愁了,谁还在意那些。” “那嫩学生,长得真美,水一定很多,就是可惜了……” “哈哈哈,什么可惜,人家兴奋着呢~” 这些人嘴上说的不屑,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羡慕,毕竟明眼人只看一眼程少爷这一身行头,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是条不可多得的大鱼。 程韶手上的那块表还是在他走之前,黎元从自己的手上摘下来扔给他的,并且还特意叮嘱对方必须还。 不得不说,黎元真的很有先见之明,用一块表就替程韶解决了不少麻烦——彰显高贵的身份以至于别人不敢招惹。 毕竟要不是身份尊贵,那男人也不会说跪就跪,酒吧里目光炙热的心怀不轨之人也不会止步于旁观。 程韶将人抱进厕所,砰的一声,将俩人关进了隔间,逼仄的空间里萦绕着酒气,迅速升温。 在俩人进去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在门口放了一个“维修中”的警示牌,施施然离开。 程韶将人放下,脸上已没了那副浪荡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而又可靠的温柔,他说:“先简单说一下事情的原委吧。” 温阑坐在马桶盖上仰头看他,眸光清澈,似乎含了一汪春水,他的声音轻柔,却自带一股悲凉:“线人李杳,三个月前检查出肺癌,今晨去了急救,他没有时间了,我来替他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至于为什么,因为我是他的朋友,我很敬佩他。” 又一个热心民众……程韶如是想,至于为什么用‘又’这个字眼,是因为刚接触过帮了忙的谢林。 现在谢大佬已经成了刑侦队新的大腿了。 程韶向温阑的方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才道:“他让你传的什么话?” 温阑目光闪了闪,恍惚了一下才道:“明天十二点,北方海港,交易开始,另,对方全程屏蔽信号,通讯设备可能无法运行,请注意防范。” 就在他话音刚落,外面突然炸起一声枪响,俩人都意外地愣了一秒,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外面的隔间门被敲响,门外人焦急地说:“程副,出事了,扫黄大队突然闯进来,场面太混乱了,计划没法儿实施了。” 程韶推开门,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那人下意识答:“十一点半。” 程韶:“跟扫黄大队交涉一下,把管理权交接到市缉毒队手上,封锁酒吧,今天是钓不出大鱼了,总得逮几个小虾米交差。” 那人接到准确命令后,应了一声明白,火箭似地冲出去办事了。 程韶加了一句:“我的身份先别暴露!” 那人打了个ok的手势,身形快速隐没。 “风风火火的,没点稳重感……”程韶嘟囔着,转头就看见温阑扒在窗户上,两手撑着窗台就要往上跳。 程韶心里一沉,忙过去搭了把手,免得人摔了,嘴上却道:“不是……你走了,我这戏该怎么演?” 温阑上了窗,闻言回头甜甜一笑,两颊现出两个小酒窝,眼睛里像撒了小星星,他说:“我相信警官先生能解决的。” 话落,人就很自然地跳了下去,动作熟练流畅,仿佛做了无数遍。 程韶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头,觉得自己被蛊惑了,虽然对方疑点很多,但他却下意识想去相信对方的话。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关系重大。 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有人命填埋进去为自己买单,程韶在原地纠结了几秒,最后还是拿起手机拨给李由:“明天十二点,北方海港,有通信屏蔽,不要轻举妄动,注意安全。” 说到不要轻举妄动,李由这个老缉毒警立马警觉起来:“消息不牢靠?” 程韶:“对,我没有见到线人,是他的朋友代传的。” 李由沉吟了一下,问:“这次你本该见的是谁?” 程韶:“李杳,代号微草。” 李由顿了一下,叹气:“宁可信其有吧。” 程韶敏锐地抓住这个停顿,问:“你俩都姓李,该不会又什么关系吧?” 李由:“碰巧而已。” 程韶:“你那个停顿很可疑呀。” 李由:“你不在缉毒口,所以你不知道,微草是唯一一个在边境线埋伏了十年之久的钉子。” 程韶心上一寒:“十年卧底,那他的朋友……又怎么可能简单!”他将目光转向窗子,眸底暗沉,对方的行为,真的很难猜测。 李由却说:“此人非敌非友,但我有九成的把握,消息是真的。” 程韶抬步往外走,说:“怎么说?” 李由:“那人能来这一趟,就已经证明了他没有恶意。”他顿了一下,转而又问:“李杳……是出事了吗?” 程韶眼神一暗,道:“肺癌,可能……没几天好活了。” 他握了握手中温阑临走前塞给他的纸条,上面是一个医院的地址。 “去接他回家吧……” 对面沉默了很久,最后传来一声:“嗯” 第38章 干活总不能干一半就跑路吧 李由从青涩的小面团混成老油条,也见惯了生死离别的煎炸烹煮,却还是会为这世间的无可奈何,红了眼眶。 程韶挂了电话,一只手搭着外套,衣服有些凌乱,一路畅通无阻,满脸傲气和不悦,阔少的范儿是端足了。 黎元的车就停在外头,程韶很自然地上车,十分安心地享受黎大队长的专车接送,许是阔少演久了,人也变得讲究了。 黎元也不在意,吊儿郎当地转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问:“听李大队长说,你任务完成得不咋地呀。” 程韶:“我也很无奈啊,台子都给他搭好,可唱戏的还没到齐,砸场子的就先到了。” 黎元:“哟,那你够倒霉的啊,后续事宜你还要参加?” 程韶:“干活总不能干一半就跑路吧。” 黎元笑:“你要是真敢这么干,李由准保会削了你。” 程韶:“那倒不会,他只会利用我的愧疚心,拿我们当生产队的驴使。” 黎元:“自找的苦头。” 程韶:“那能怎么办,总得有人冲在前头遮风挡雨吧。” 黎元:“爸爸在这儿呢,哪儿轮得到你。” 程韶:“滚!” 黎元:“呦!恼羞成怒了……” 程韶:“黎元,你还要不要脸了?!” 黎元肯定道:“不要。” 程韶:“……”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缉毒是一件至死方休的事情,无数人带着无匹的信念,以血肉之躯,行仙神之事,你们眼中的安宁日子,是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有人年年岁岁,岁岁年年,用一生去谱写一首壮丽的英雄诗。 程韶和黎元到达医院的时候,刚好瞧见李杳睁眼的最后一面,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却沧桑地有了四十多岁的模样。 他手上的茧子很厚,宽大的病服挂在他身上,显得他的身形很单薄,李杳的身上有很多狰狞的伤疤,只是大数都藏在了衣服底下,那是他一生的凄风苦雨。 他躺在床上,已说不出话,目光温和地扫过屋里静立的众人,最后定在门口,很缓慢很缓慢地笑了笑。 众人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他在说“谢谢”。 心电图连成一条长线,英灵随风远逝,最后留给世间最温柔,最深情的微笑。 程韶回头看了一眼门口,那里没有人,但他却坚信温阑来过,因为李杳的那句“谢谢”,是说给温阑听的。 黎元目光闪了闪,勾起了唇,病房的很多人都察觉到了刚才有客来访,但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去追。 这是属于他们的,笨拙的温柔。 也许下一次我们再见面会是刀剑相向,但此时,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因为英灵要回家。 从医院回到家,黎元又跑去了程韶那里蹭吃蹭喝,熟练地把自己摊在沙发上,程韶也累了,同款姿势摊沙发。 黎元用脚踢了一下程韶的小腿,说:“我让陈意白去查了一下温阑和李杳,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程韶困得要死,闭着眼嘀咕:“不想猜,不好奇……” 黎元也闭着眼,仿佛被程韶的瞌睡虫传染了,懒懒地道:“真不想知道?” 要说,丰富强烈的好奇心是可以抵挡睡意的,程韶半睁开一只眼睛,生无可恋地说:“别卖关子,要说就说,吊人胃口像什么话。” 等了一会儿,也没声儿,程韶撑起身子看了一眼,脸色一黑。 得,这祖宗卖完关子就自个儿睡熟了,真是不顾人死活的无良。 程韶的瞌睡虫都消了大半,这该死的好奇心,他起身扔了一床被子给黎元,自己打着哈欠进了卧室,然后打开电脑。 于是苦逼的陈意白,继被黎元大晚上叫起来查资料后,又被程韶狂轰乱炸,无奈把资料都给传过去。 毕竟,称呼里带队长的都是爷,他一个也惹不起。 程韶满足了好奇心,心满意足地关上电脑,倒头就睡。 有人一夜无眠,有人一夜无梦,而在这座房子里,市刑侦队的正副队长睡得极香甜,仿佛要将欠的觉都给补回来,却忘了第二天依旧是工作日。 于是第二天俩人起床风风火火,抹了把脸,穿上衣服,拎着钥匙就往外冲。 冲到门口,黎元突然反应过来:“唉?我好像被停职了来着。”他抓了抓头,脚步一顿,就要掉头往屋里去。 程韶反应迅速,伸手扣着他的肩,不让人跑,黎元没设防,猛地被扣个正着,无奈地跟着走。 走就算了,嘴上还要欠欠儿的说:“你说你,这么大了还离不开爸爸,要我送。” 程韶自动忽略黎某的调侃,点亮手机,将屏幕往黎元面前一戳,说:“祖宗,你清醒一点,你是避嫌,没有停职。” 黎元皱眉:“不用自查?我可是被举报了,而且举报人就死在家门口。” 程韶:“都说了,举报信被扣在魏局手里。” 黎元:“这东西可不兴瞒,要哪天东窗事发,我不得被坑死。” 程韶:“放宽心,老油条魏局会出手。” 黎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说好的家里蹲,结果这才一天,就反悔了,咱真就是天选打工人。” 程韶:“得了吧,正在办的案子你又不参加,忙不到你头上去。” 程韶和黎元到了市局后才明白,为什么魏局突然就反悔解了黎元的禁,因为谢*金大腿*林来了,魏局要派一个靠谱的人盯着这个祖宗。 说到底,以谢林的身份,是必然得不到完全的信任的,而让黎元跟着是最合适的办法。 谢林戴着眼镜低头看手里的卷宗,这样的他,显得温柔而没有锋芒,像一块磨平棱角的玉石。 黎元感叹,原来真的有人戴上眼镜和摘下眼镜是判若两人。 谢林没有抬头,淡淡开口:“你在看什么。”平平的问句,没有疑惑或是好奇,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黎元没有回答,却是反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谢林愣了一下,这是黎元第一次以询问的姿态向他请教,思及此,他拿出了做心理治疗的耐心,说:“当然可以。” 终于正眼看人,把卷宗放下了。 黎元眸光闪了闪,问:“真的有人天生就能让人产生信任感吗?” 第39章 万恶的资本家 真的有人天生就让人信任吗? 这个当然有,但得看人。 谢林:“你遇到了?” 黎元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说:“现在这个案子我没有参与,程韶办得很辛苦,途中他遇到了一个人。程韶说,他对那个人生不出任何怀疑之心。” 谢林笑了笑,说:“那对方一定长得很好看。” 黎元:“听说还是一个小孩,刚满十八。” 谢林说:“漂亮、弱小、干净、善良、看起来无害、对人没有威胁,这样的人天生就能赢得别人的好感,特别是你们这种控制欲强的人。” 控制欲强? 黎元反驳:“你说程韶,可别带上我啊。”他卖兄弟卖得十分熟练,其语气之丝滑,能看出这家伙一定没少干类似的事情。 谢林:“看来你是真的很没有自知之明。” 黎元贱兮兮地凑近,道:“看来谢顾问很了解我?” 谢林推了推眼镜,说:“不,我只是基于现有认知对你做出判断,这是会实时更新的,你有行为,我才有标签。” 黎元:“……”你用中指推眼镜是故意的吗?是故意的吧…… “别打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黎元并不想在谢大心理专家面前剖析自己,及时打断这个话题。 谢林笑了笑,很是知趣地停了话头:“我早就回答过了,有。” 黎元小声嘟囔:“我还以为程大美人红鸾星动了,组织现在表示对他很失望。” 谢林一本正经补充:“当然,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黎元:“……”他现在怀疑谢大少爷在信口胡诌,但可惜没有证据。 就在这说话的当头,搬东西的人已经将黎元的办公室改造了一番,添了摆饰、书桌和电脑。 那场面,简直就是改头换面。 整体风格用几个词语概括,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黎元戳了一下红木桌上摆着的水晶地球仪,那个球体旋转了一圈,又在他的手指下停顿。 他啧了一声:“大总裁就是大总裁,连工作环境都得搞得这么精致,气派啊!咱今儿可算是沾光了。” 谢林用‘这都是浮云’的眼神扫了一眼黎元,勾唇一笑,道:“肤浅。” 不知道为什么,谢林只要一遇到黎元,就容易开嘲讽,仿佛平生最爱干的事就是嘲黎元,寻开心。 也许是因为黎元小嘴儿嘚啵嘚啵说个不停的时候,带给了他人间烟火的味道,让他起了贪恋。 黎元:“肤浅怎么了?广大劳动人民可都靠这个吃饭呢,高雅能让老百姓吃上饭吗?” 最朴实无华的例子,却让人无法反驳。 该说不说,黎元真不愧是人民公仆,简直是把广大劳动人民给刻在心里,放在嘴上。 谢林听着,却无端想起一段话,一段与现在的聊天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谢林懒懒地答:“你说的对,劳动人民最光荣。” 黎元谄媚地笑,像极了店小二,嘴上的话却一点也不像在求人的样子,十分地理直气壮:“万恶的资本家是不是该给劳动人民一点表示?” 你都称呼人为“万恶的资本家”了,还想要福利呢? 这不是有毛病吗? 谢林抬眼看他,把重点放在这家伙手腕上,似笑非笑:“看你这样子,不像家里没钱的样子啊。” 黎元一脸理所当然:“众所周知,家里有钱,跟本人是没有关系的,咱这么大的人了,就得自力更生。” 谢林:“……”理由很强大,我竟无法反驳。 最后的最后,谢林以‘资本家兜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抠抠搜搜一毛不拔。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斗着嘴,一边翻着案卷,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平平淡淡的新官上任第一天。 刑侦队的成员肉眼可见地开心,因为伙食被改善了,黎队的地图炮少了,大家脸上的肉也多了,啊~这真是美妙的一天! 众人看谢林的眼神就像在看救世主,对待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他金大腿的地位俨然已经超过了黎大队长,谢林在上任第一天就收拢了人心,可见做人了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黎谢二人这边松快闲适,而程韶那边却是战争一触即发,众人绷紧每一根神经,等待着指挥。 这次程韶摇身一变,成了此次交易的买家,因为交易双方是暗网联络,大家用的都是捏的假身份,因此他们只要想办法扣住买家,让他无法出现,就完全可以直接替代。 这次行动中,陈意白的技术支持起了关键性作用,虽然没办法一举击溃变化无常的暗网,但聊天信息、图片资料、密码解析,这些东西还是没多少问题的。 这一次的程韶准备充分,同时所要面对的,也是更危险的境地。 他需要独自登上航船与对方会面,与其周旋,然后留下这条大鱼,因为交易是在海上进行,警方无法全面部署。 所以这次只能是程韶擒贼先擒王,风险很大,同时回报率也很大。 临行前,李由拉着程韶,只说了一句话:“活着回来。” 程韶笑:“放宽心,我可是缉毒队的传奇。”说完,挥了挥手大步向前,义无反顾。 李由收回难得的矫情,与众人隐没在人海里,伺机而动。 程韶手上依然戴着黎元给的那块表,这东西真的很能体现他阔少的身份,于是黎元没提要,程韶也就‘忘了’还。 他摸了摸表盘,口中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这次一定顺利,圆满收官,满天神佛都给他拜了个遍,连不管这事儿的月老都没逃过,让他捉来念叨了一番。 仪式感到位了,程韶人也放松了,影帝级别的演技浑然天成,他甚至还有闲心思去想任务完成后该吃什么。 这家伙乐观得很,还没有开始呢,就想着庆祝胜利了,要是黎元在这里,一定会怼上一句:“病号套餐欢迎您。” 程韶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出一次任务伤一次,伤势不轻不重,刚好够这小子吃两顿病号餐。 每次都伤,每次都没大碍,这buff,也是绝了。 在程韶身上,是有玄学的,因此李由临别赠言才会是“活着回来”,因为不受伤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如闲庭信步般独自前行,身后是一长条车队,都是程大少爷的保镖。 程韶一步步踏上甲板,终于见到了这次的卖家,传说中的“k”,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头,手上拈着一串佛珠。 这些贩毒的,大多都信鬼神。 这真是笑话,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却期望着佛祖保佑。 这就跟,让苦主去感激施害者一样,人家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简直是荒唐至极! 程韶笑着对老人说:“先生,看到我满满的诚意了吧~那您……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却是威胁的语气。 第40章 江湖规矩,钱货两讫 老人一点也不怕对方威胁,也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卸你的枪了。” 他说这话,显然是不想让程大少爷把保镖带上船。 程韶很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老先生可真不厚道,看来您是真的不想做我的生意了。”说罢,转身要走。 老先生眯了眯眼,叫住他:“慢着。” 程韶本来也没想走,见对方有一点让步的意思,停下脚步,脸上笑意不减:“老先生有什么吩咐?” 他说话就说话,非要把‘老’这个字眼念得更重些,仿佛在提醒对方年龄,暗讽他老糊涂。 k笑了笑,仿佛并不在意,他说:“江湖规矩,钱货两讫,您应该不会不懂吧。” 韶打了个响指,做了个手势,岸上立马有人拿着箱子走过来,打开来展示了一番,又退下。 程韶:“早就说了,我很有诚意。” k挥了挥手,甲板上守着的人退了下去,只身边留了四五个心腹,一看就是练家子。 老先生:“人老了,留几个人照顾,应该不介意吧。” 程韶目光闪了闪,无所谓地摆摆手:“当然不介意,我很相信老板的信誉。” 这边买卖两方友好交锋,那边陈意白已经将电脑敲得快要冒火星,屏幕上快速划过繁杂的数据。 他正在尝试攻破暗网,同时也留了个心神注意应对突发情况。 暗网是隐藏在平静网络下的一条阴暗潮湿的沟渠。 这是自网络初生时,就伴生而出的阴暗面,在这里,一切官方禁止的事情都可以做,你甚至可以在上面买卖军火、毒品、以及……人命。 毒品方面有四大供货商,旗下小弟千千万,掌握欧美供应链的,大家称呼他priest。 专注亚洲的是sky、后起之秀crocodile、神秘莫测的lion。 四个人当中,国内缉毒警最了解的就是sky,大家称呼他为k,他活跃最久、最嚣张,也最容易突破,因为这种人最容易有优越感,同时也最容易轻视对手。 二十年前江海的满身功勋,其中有一件就是干掉了k的得力干将(杨成),打掉了k的一条重要供货链。 那时候k整整消失了五年,各方人马都以为他气数尽了,没想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资金,十年前又东山再起,只是受过重创的k很难再恢复鼎盛状态。 三年前,代号‘微草’的李杳同样与k交锋,再次断其一臂,但可惜k逃了,三年后的今天,海南港口的这笔交易,是k复出的第一单。 对k来说至关重要,对警方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陈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面划动的是这个毒枭跌宕起伏的一生,这个人几次死了逃生,同警方斗了一辈子,是真正在刀锋上起舞的亡命之徒。 这样一个人在暗网修建了一条供货长链,他给这条网络取名叫‘珠穆朗玛’,意为世界上最高最难攀登的山峰。 二十年间起起落落,‘珠穆朗玛’开开关关,已经呈现了力不从心之态。 时间太长了,时代更新得太快了,而k也老了,他的‘珠穆朗玛’也已经没那么难攀爬了。 正在进行着技术性突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他一个哆嗦,差点就点了一键清除。 这要是点下去了,他就要见太奶了。 陈意白满腔后怕,想着接电话怒骂对面,然后看到来电人备注,怒火啪的一声,稀碎。 他接起电话,有些无奈:“老大,找我什么事?” 黎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难得严肃:“你们这次的对手是k?” 陈意白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停止滚动的屏幕,上面细细密密的是k的罪行,他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黎元:“陈意白,你现在有实力一举击溃暗网吗?” 陈意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心虚:“没有……” 黎元:“只要你们得手,‘珠穆朗玛’不攻自破,但你现在多此一举,是想敲锣打鼓告诉那些臭虫——‘我要搞你了,快点藏起来’吗?” 陈意白有些低落:“对不起,队长……”他将手从键盘上挪开,转头不再看屏幕,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眸色藏着隐痛。 黎元叹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他挂了电话,没有再就着这件事批评陈意白。 谢林看着黎元平静的神色,若有所思道:“那个小孩,是不是有病。”他说的认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多有歧义。 黎元愣了愣,说:“我的谢顾问,骂人不是个好习惯。”他的回话也很认真。 谢林有些无奈:“我是说,那个小孩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重大感情创伤,所以有些……ptsd?” 黎元倒也没隐瞒,毕竟这也算不的什么秘密,他说:“陈意白是从尸山血海逃出来的孩子。” 那是一个冬天,那时的黎元还是个兵,意气风发,作天作地。 中缅边境线是一个事故频发的地方,而这次发生了一件极残忍的事——屠杀。 这是一场凶残的直播,警方的技术人员攻入暗网,这次的直播就进入官方的视野,于是黎元就接到了前去阻止的命令。 然而,等他们到达,已经晚了,只有陈意白被他的父母死死护在身下,黎元是从尸体下把他拉出来的。 也许人真的有灵魂,陈意白死死握住的手,在死后依然不肯松,但黎元轻声承诺:“我会替你们照顾好他的。”话落,紧握交缠的手缓慢而又郑重地松开。 就像……薪火相传的交接仪式。 那个时候的陈意白已经十二岁了,长得却像八、九岁的孩子。 他不说话也不哭,,木木地用乌黑的眼睛扫视四周,把尸山血海死死地烙进了骨骼中。 这是不敢也绝对不能忘却得血仇,那一个个惨死的灵魂,俨然成为了他的枷锁,也成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仇恨让人死去,也让人重生。 谢林:“故事很沉重,但画地为牢不可取。” 黎元:“人总要有一个坚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漫无目的地活,容易求死。” 说的人无意,听的人却入了心,谢林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了蜷,低头敛眸,遮住眼中的暮色沉沉。 “总得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深情。”谢林笑了笑,“莫名觉得林宣的这句话很合适。” 第41章 以后就这么宣传我 林宣和陈意白,他们本质上都是在不太美好的尘世里拼命生活的人。 黎元眉梢一动,问:“那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完成,并为之努力一生的事情?” 谢林:“没有。” 黎元:“骗人!” 谢林:“没有。”我骗的是狗。 黎元摆出架势来说教:“你这样不好,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的话要听,不能当耳旁风,朋友之间要互相信任,朋友的问题可以不会答,但不能欺瞒……” 好唠叨。 谢林:“……”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黎元这人胡搅蛮缠得很,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行事随性得很。 谢林有时也会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哪家二世祖砸钱进市局混资历的。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程韶可就是太委屈了,既要做着队长的事,操着队长的心,还没有队长的权,又得受着二世祖的气。 这不就是史上最惨打工人嘛。 程*小可怜*最惨打工人*韶:对!以后就这么宣传我! 脑补真的不可取,因为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想出多么离谱的东西来。 不过想归想,谢大老板还是相信黎元不是个水货的,毕竟身手好,受下属信服,整个刑侦队能对他的话做到令行禁止。 虽然还没见过黎某人的业务能力,但就从前几次俩人互相试探的交锋中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聪明且有能力的人。 虽然他总一副混混痞子样,但有时真的很能给人安全感。 在此之前,谢林从没想探究黎元的从前,在他的眼里,他们只是暂时的合作伙伴而已,因此并不会好奇合作伙伴的生平。 但现在,谢林突然有些好奇起来黎元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能磨出这样一个人来。 意气风发,又锋芒内藏,显出几分不着调的游戏人间来。 为了制止黎元的喷麦,谢林果断妥协,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认真地想了一下,道:“大概……是解决‘二二七’这件麻烦事吧。” 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黎元笑着拍了下谢林的肩,说:“那感情好,咱俩合作无间,定能乘风破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回程韶这头,相比起黎元那边,气氛要紧张多了。 陈意白被黎元不痛不痒地训了一顿,十分知趣地撤了手,转头专心关注起程韶那边的消息。 船已经驶离港口,双方都没有带多少人马,离岸远了后,通讯设备果然全部瘫了。 程韶看着手机通知栏上的“无信号”,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又将手机扔回兜里了。 与此同时,陈意白这边终于收到信号,,地图上出现代表位置所在的红点。 因为早早收到消息,所以程韶上船前就带上了信号发送器,直接无视所有封锁,只有一点麻烦——交流只能用密码。 毕竟是和平年代,很少有人会专门去学密码,又不搞谍战,所以,会的人并不多。 程韶学过,这也是这个任务非他不可的原因,另一个会密码的就是弱鸡技术人员——陈意白了。 两人一内一外,刚好够用,但最令李由郁闷的是,这俩个人才都是刑侦队的,他缉毒队愣是没捞着一个。 不过捞不着才正常,这俩货,一个是黎元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是从小养大的‘儿子’,那关系,都不是一般的亲密,李由只有眼馋的份儿。 其实缉毒队也不是没有人才,只不过这个警种太特殊,死亡率最高,精锐最少,因为缉毒最常做的事就是——卧底。 就是因为副队去了卧底任务,所以李由才事事躬亲,人都忙成狗了,好在可以从兄弟队伍借调。 k看了看时间,正午十二点,太阳最烈的时候,他起身:“走吧李老板,咱们去验验货。” 程韶挑了挑眉:“行吧,不过你这规矩可真多,麻烦。” k的反应平淡:“小心驶得万年船,人老了,经不起波澜壮阔啦。” 这老头,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想着万年稳妥呢。 程韶心上嘲讽,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明白,反正咱也不差那点时间。”两个千年的老狐狸互相谦让着进了船舱。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百来个大木箱,每个箱子上都贴了号码。 k示意了一下,立马有手下打开了箱子,套上手套从里面拿出一袋粉来,浅金色,像细沙一样,美丽又危险。 k笑了笑,说:“新货,道上人称呼它为‘黄金沙’,怎么样,有兴趣吗?” 程韶的尾指轻轻动了动,有些意兴阑珊地抬了抬眼皮:“听说你这货吃死了人,亏本买卖我可不会做。” k却毫不在意:“咱卖这东西的,哪个没吃死过人?条子那边那个玩意儿不过是运气不好,碰了高浓度的,但凡拿去兑兑水,也不会是那个下场。” 程韶垂了眸说:“行,那就来几箱试试水。” k笑了起来:“爽快人!”他手中的佛珠又开始盘了起来,神色中的警惕不减。 程韶:“能赚钱的事,傻子才不干。” 就在俩人说话的当口,外间k的手下走进来在k旁边耳语了几句。 那瞬间,程韶敏锐地发现对方地的眼神兀地就变了,身边的人隐隐呈现包围之势。 这情形,怕是不妙。 程韶握了握拳,对面有十余人,而自己赤手空拳,要真打起来,高下立见。 要不还是跳海吧,搏一搏指不定就单车变摩托了。 要不怎么说呢?程韶这人是有运气在身上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枪抵在了k的脑门上。 程韶嘴角微抽,这是……反水? k倒是没有惊慌害怕,他浑浊的眼眸凝望着眼前执枪的青年,缓缓开口:“是你吗?温阑……” 话落,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的其中,有一个箱子砰地响了一下,一个人破箱而出。 少年捋了一下翘起的呆毛,笑容灿烂:“别来无恙啊,我的老朋友。” k也笑:“看来你当年收买了不少人心。” 温阑坐在箱子上晃了晃腿,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歪了歪头,颇有些天真无邪地说:“我还是个孩子呢。” k说:“我从来没把你当孩子来看。” 温阑颊边的酒窝微陷:“那真是荣幸呢~” 第42章 万恶的恋爱脑 此时场面有些诡异,k被枪指着,却一脸云淡风轻,温阑被十几人用枪对着,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程韶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局外人。 程韶:“……”就无语。 看这黑吃黑的架势,程韶就算是再天真也反应过来了,并不是他暴露了,其实自己就是城门失火时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温阑给他传的消息虽然是正确的,但这家伙私心重着呢,根本不是他嘴里那个重情重义的人! 警方就是被温阑拉来做挡箭牌,以及擦屁股,做收尾工作,再顺便送个人情的。 温阑这小子估计是自己想搞k,但又不想让人知道,于是就直接让警方给他做苦力,顺便把一大堆他不需要的东西拿去做人情。 这小孩,多智近乎妖,能让李杳信任交托,也能让k的亲信反水,如今在这种局面下,还能做到镇定如山,谈笑风生,是个狠角色! 此人若为友,那定是如虎添翼,但若是为敌,怕是又一场硬仗。 程韶趁着两人对峙着还未开始火拼,默默退出包围圈。 市刑侦队队训:干架一定要群殴,个人英雄要不得,骂不过就闭麦,打不过就速溜。 他可不是李由那莽夫,热血上头了,拿着个破啤酒瓶子就能去给人开了瓢。就是这个队长带的好头,缉毒队里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 温阑注意到了,似笑非笑,道:“这位哥哥是打算做什么?” 程韶心里一麻,直觉这句哥哥叫得他心慌慌。 他顿住,将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讪笑:“这不是您二位在聊天嘛,我这个外人站这偷听像什么话。” 这简直是把怂字刻在了脑门上,从骄傲阔少秒变邻家傻大憨,角色切换之丝滑,手握小金人的影帝都得来一句:“中!” 温阑嘴角抽了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事实证明,不管是程韶、温阑、还是k,这三人之中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早在对峙开始时,程韶就开始盲眼敲手机,将信息通过敲击长短传递出去,这并不是摩斯密码,而是他们自己研究的‘暗号’,字面意思上的敲敲话。 陈意白收到消息时立马明白了,有内鬼! 他当机立断将电话通过加密的内线打给了黎元,只说了两个字:“支援。” 语言简洁,但足够明了,黎元也不多问,当机立断联系了他在军部的老爸。 不得不说,关系硬就是效率高,没一会儿,武装部队就出了海。 温阑把程韶留下了,却对k说:“今儿我给你找了个好归宿。” 程*归属*韶:“……”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k没有慌张,甚至还笑了笑,说:“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效忠于哪一方,黑白两道你都要插一脚,到底是为什么?” 温阑:“我效忠于我自己,不为利益,只为我自己高兴。” k愣了愣,喃喃重复了一句:“高兴……” 温阑晃着腿,歪头说:“对呀,你不觉得站在上帝视角高高在上地愚弄你们这些愚蠢的蝼蚁,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k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疯子!” 温阑只是笑,他是贪婪的人类亲手伪造的神明,人们终将死于自己的贪婪,而神明,只需要看着就好了。 海浪翻涌声愈行愈近,温阑挑了挑眉,起身从舱内的小窗跃了出去,他特别喜欢翻窗,在出去前还挥手:“再见了,过路人。” 没有指明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但程韶下意识就觉得这句话是同自己说的。 他浑身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可那明明只是一个明媚的小少年啊…… 就在温阑入水的瞬间,枪声四起,程韶狼狈地躲闪,那举枪抵着k的青年却是没动。 程韶分神看了一眼,便见那人缓慢而坚定地跪下,向k磕了三个响头,子弹贯入身体,鲜血喷涌,他没有动,没有反抗,只低眉顺眼地承受。 看见这场景,程韶大受震惊,心中炸起一片卧槽,只觉得贵圈真乱。 程韶看到那青年跪着死在k的面前,是死不瞑目的样子,而k就站在原地,兀地转头对上程韶的目光,扯出一个笑来:“你是警察吧?” 程韶死不承认,那样子,真就是完美复刻黎元,他双手在胸口比了一个x的手势,眉梢轻挑,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根据‘苍蝇不叮无缝蛋’的原理,k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示意下属围过去,轻描淡写地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温阑既然来了,那就是有绝对的信心,他走了,那就意味着后手到了。 以k对他的了解,这个后手会是警方,而眼前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警察了。 程韶:“……” 温阑你个狗der!居然害我! 救援很快就到,周围的气氛都变了,众人虎视眈眈地看着程韶,他一下子就成了可以用来威胁的人质。 程韶好歹也是刑侦支队的副队,他不是来刷资历的二世祖,而是真正跟随黎元出生入死的好手。 他会识时务者为俊杰,但他从来不会当逃兵。 程韶握了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小月牙痕迹,他顶了顶上颚,朝k扬起一个笑来。 他随机挑了一个人,将对方引得稍微远一些,与其他人隔开,能避开的子弹就避开,实在避不开的就避开要害位置直接挨。 他跟个铁人似的,生生在包围圈里重伤了两个人,顺便还抢了几把枪。 甚至在救援人员上了船后,一把打穿k要用枪自杀的手。 自杀是需要勇气的,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k这个人活了很久了,人活得越久就越怕死。 在自己的手被程韶打穿时候,腕子上那串佛珠散了一地,珠子在地板上跳跃着,有人踩到了还摔了跤。 说实话,在这个严肃的场面里,这个画面还是很滑稽的。 k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解,缓缓说:“温阑,可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开心……”他蹲下身,合上了跪在地上死亡的青年的眼。 在枪林弹雨里,那个角落却显得很安静,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程韶扫了一眼那边,眼角突了突,想起来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恋爱脑毒枭,突然就想吐槽:妈的,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个万恶的恋爱脑吧?! 第43章 十三年的空窗期 最后,程韶喜获两枚子弹,光荣送医,倒下前还十分坚强地把k这个老人家劈晕了才肯闭眼,生怕对方就这么死在混战里,毕竟毒枭这种东西,活着的价值要更高。 劳动模范哪家强?市局刑侦找程韶! 市人民医院常年与市局有合作,基本上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来这,享受五折优惠呢。 程韶睁眼瞧见雪白的天花板时,就已经猜到自己在哪儿了,作为医院拥有固定床位的男人,他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熟悉。 身边没有人,周围静悄悄的,程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庆幸极了。 要是黎元来了,自己指不定得被嘲笑好一会儿,好在这老六不在,不然他真的会崩溃的。 有些人就是禁不住念叨,程韶这刚还在庆幸呢,黎元的声音就由远及近,程韶打了一个哆嗦,果断闭眼装睡。 黎元听说程韶又进了医院时,一脸的果然如此,不仅是他,整个队里的人都习以为常,然后熟练地买花买水果。 沈乔安打电话叫她妈煲汤的时候,才问了一句:“头儿,这次程美人伤的哪儿?” 黎元随意回答:“猪蹄。” 沈乔安比了个ok的手势对电话那头的妈妈说:“妈,这次煲猪脚汤~”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整个队伍个个都是活宝,哪个拎出来都能来一段单口相声。 对此,黎大家长表示非常满意。 大家都在行动,如此就显得正在午睡的谢林有点不合群了。 黎元脑子一抽,就把谢林给喊起来,不给人反应机会地连拖带拽地把人带去了医院。 此时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医院的甬道里,谢林凉凉的声音带着恼意,说:“你自己来就来,拉我做什么?” 黎元赔着笑:“我这不是担心程美人的心理状况,找个专业人士来调解一下。” 谢林声音缓了缓,淡淡道:“借口。” 黎元:“那哪儿能啊,我发誓,绝对没有欺瞒。” 谢林不说话,眼神里全是不信任。 黎元有些无奈:“我的祖宗唉,那你觉得我叫你来干嘛?” 谢林愣了愣,还真思考了起来。 黎元抓紧这个机会,道:“你看你看,你自己都想不出来吧,人与人之间要多点信任,少点猜忌,我怎么会别有用心呢?” 看他一脸真诚,谢林动摇了,说:“下次别在我睡觉的时候叫我。” 黎元:“为啥嘞?” 谢林一本正经,道:“我有起床气。” 黎元:“……” 我信你个鬼,虽然不相信,但他还是应了好,今天要不是脑子突然抽筋,他也不会扰人睡觉。 都怪程韶,要不是他太搞笑,自己的脑子也不会突然抽筋!黎元把账算在了好兄弟头上,果然,只要我没有良心,那我就不会痛。 程韶:……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背锅的也总是我? 俩人聊着,很快就进了病房,谢林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黎元跟在后面提着果篮,关门的时候还顺带落了锁。 谢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黎元神秘一笑,在唇边抵了根食指示意噤声。 谢林扫了一眼躺在床上装睡的程韶,心中了然,自觉回避,拿着自己的向日葵去找瓶子装了。 黎元在谢林走后,坏笑着冲向病床,抬手就捏住了程韶的鼻子。 程韶猛地睁开眼,迅速抽出自己头下的枕头砸向黎元的狗头,口中骂骂咧咧:“黎元!你个老六,这么缺德的事你也干?” 黎元故作委屈:“我这可是好心没好报。” 程韶:“你瞎放什么大狗屁呢!” 黎元:“睡太久脑子容易变傻,我这可不就是帮你呢。” 程*装睡*韶:…… 谢*刚就在午睡*林:…… 感觉是一起被黎某人内涵了呢。 程韶:“胡说八道。” 程韶的腿动不得,于是俩人就交起手来,简直要把手挥成残影,谢林在插花之余偏头看了一眼,满头黑线。 他觉得这两个家伙是在小学鸡在打架,比的还是谁摇的花手更快。 简单鬼畜,越看越像,越看越离谱,很好,程韶在谢林这里温和老好人的形象已经破灭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闹下去,结果他们闹着闹着居然开始聊起了正事,不过姿势略有点奇怪。 你按我手,我按你腿的,互相禁锢,这要是有人开门,不是误会这俩在打架,就是误会这俩在耍朋友。 嘿嘿,战况还挺激烈,就体位来说,看不出谁攻谁受。 黎元扣着程韶的手腕,道:“你知道k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特地跑来国内的海港吗?” 程韶抓着黎元的脚踝,道:“他是偷渡来的还是走海关的?他是怎么避过这么多的检查的?那个交易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黎元:“怎么可能走海关,人当然是走的偷渡,从缅北那边走,大毒枭,人家有的是方法进来,至于那个交易,当然重要。” “你知道他手下的‘珠穆朗玛’吗?” 程韶点头,说:“就那个交易网站?” 黎元:“对,‘珠穆朗玛’是一个大型交易网站,在这里可以用金钱,或者以物易物,买到很多你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其中毒品是它的主打项目。” “而这个网站就捏在k的手上,这几年‘珠穆朗玛’没落了,因为开开合合,很多人觉得它不靠谱,选择传统的方式进货。” “这一次的交易是‘珠穆朗玛’再一次开启后的第一笔大单子,当然值得重视。” 程韶:“就只是因为这个,k就敢亲自来?” 黎元:“你还记得温阑那个很有意思的身份资料吧?” 程韶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黎元翻了个白眼:“小白是我干儿子,你向他要东西,爸爸怎么可能不知道?” 温阑的身份很有意思,是因为他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只有三年的生活记录。 所以,他有十三年的空窗期,而李杳卧底的那十年,就在这十三年的空窗期内。 “假设温阑那十三年是在缅北边境线,与李杳有了交集,那k是不是也会与他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程韶:“这么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毕竟之前在船上他俩的对话实在太熟稔了。” 第44章 来整一句方言来证明一下 程韶住的是他的专属单间,因为受伤次数太多,这个房间几乎都刻上了他的名字,他还一度想在门口放一个“黎元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 但这属实有点侮辱狗了,于是作罢。 这房间是vip病房,待遇忒好,外头还有小阳台,谢林就在阳台一边听着,一边摆弄他的花,觉得此世安好,人间可期。 可能是现在的气氛太安稳了,谢林连什么时候房间里的吵闹停下的都不知道。 黎元靠在门边瞧着笼在阳光下的人,觉得眼前人离得好远好远,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又出现了。 林宣说谢林是端坐高台的神明,他的眼中有人间,心里却没有,悲悯又遥远。 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样的状态近乎悲哀,黎元的心中无端地泛起一种名为“心疼”的波澜。 黎元笑了笑,说:“大总裁,你刚刚是不是在笑!” 谢林手一顿,默默收回落在唇边的笑意,转头看他:“没有。” 黎元走进光里,一脚踩碎了那片疏离,伸手按住谢林的肩,十分坚定地说:“你有。” 谢林:“……” 好吧,你说有就有呗。 黎元又开始絮叨:“你笑起来好看,以后多笑笑呗~不然可惜了这盛世美颜……” 人长两只耳朵就是为了更好地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对于黎元这无聊的絮叨,谢林熟练地半句都没入心。 不过,谢林突然发现,每次黎元叫他的时候,一般叫“大总裁、谢医生、谢顾问”之类的,很少叫名字,少到几乎没有。 为什么呢? 这问题从谢林心里过了一遍,被他拿来打断黎元的长篇大论,而黎元听了这个疑问后,很自然地回答:“这个啊……南方人,有点平翘不分,怕念错你名字……体谅一点啦。” 瞅瞅,瞅瞅,这到底哪门子的垃圾话,实在是太敷衍了,一句话满篇的都是漏洞,明明就是不想解释。 谢林倒也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转移话题,于是很自然地问:“你是南方人?” 黎元十分骄傲地笑:“当然,正统江南水乡,天上人间,杭州人士。” 谢林有些意外,江南人普遍娇小温柔,黎元怕是基因突变,性子粗犷得像极了北方黄土养出的大汉。 谢林:“你不说,我还真想不到。” 黎元挑眉:“很意外?” 谢林点头:“要不要来一句方言证明一下?” 黎元还真就即兴来了一句,不得不说,南方的方言确实温柔得很,像一首轻舟小调,连带着说的人都柔软下来。 谢林:“这说的什么意思?” 黎元:“跟我回家。” 谢林疑惑:“嗯?” 黎元见他这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撑着谢林的肩,笑弯了腰:“我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跟我回家’。” 哦,传说中的伟一敏效应出现了。 谢林:“都是套路,好玩儿吗?” 黎元:“好玩,当然好玩。” 谢林:“哦。” 黎元:“你就一个哦?” 谢林:“不然呢?” 黎元无理取闹:“要不,你也说说你家乡的方言,咱乐一乐呗~” 谢林伸手抚了抚向日葵的花瓣,漫不经心地说:“我是上阳本地人,从小就说普通话。” 谢林的童年生活很贫乏,他接受的是标准的贵族教育,所学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继承那庞大的家业。 在父亲的眼里,他不是血脉至亲,而是继承人,十三岁以前的他不懂爱,十三岁以后的他惧怕爱。 他孑然一身,可以毫无顾忌地肆意妄为,所以总有人说他是隔绝人世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其实他只是一支被人间抛弃的玫瑰。 他从出生起就活在悲哀里,一辈子受人算计,一辈子做人棋子,但总有人告诉谢林——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 所以他总得活着,只为一句拖欠,每一朵盛开的玫瑰,都是他不能宣之于口的亏欠,因为“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阳光依旧温暖,向日葵绚丽绽放,明明是那么美好的画面,但那抱着花沉思的人却总透着一股宿命感。 像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碎。 黎元一定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看见谢林走神,他整个人都要被这诡异的气氛搞窒息了。 还没等黎元思考出什么打破氛围的方法来,谢林就已经抢先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同黎元一样,谢林也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从前的人,他总能最快速地把自己拯救出来,从那个灰色的世界一脚跨进阳光。 就像现在,谢林很认真地注视着黎元,说:“我很好奇,你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黎元愣了一瞬,旋即笑了,罕见的温柔。 谢林有那么片刻的失神,觉得眼前的人像极了太阳,可惜的是,太阳不是独属于任何人的。 黎元的嗓音天生带着故事感,于是当他开始认真讲述故事的时候,世界都变得安静悠长。 “嗯……我小的时候,大概是特别顽皮,经常被我爸拿着皮带抽。” “一开始是站着被抽,后来翅膀硬了,敢跑了,就开始满世界乱跑,大街小巷的街坊邻居都看遍了我俩的你追我赶。”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们的对峙也在慢慢变得复杂,开始运用战术,谍中谍,游击……玩儿得可花了,整条街的小朋友都被我拉来推我老爸这个大boss了。” “每当输了后,跟着老爸回家,我们家就会上演经典曲目——面壁思过,可丢脸了。” “门一定要大开,人一定要站得笔直,我爸那个老六还会端着饭在我身边晃,就是让你馋又不让你吃,小心眼得很。” “每当这时,我就会在墙壁上刻字,现在再回去还能看到满墙的黑历史。” 谢林:“所以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黎元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欺负了谁,打碎了谁家玻璃之类的事情。”他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谢林笑了笑:“就你说的这样,最后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黎元:“后来中二病少年的叛逆期到了,我就被我妈扔去部队当了几年兵。” 谢林若有所思:“部队确实是一个磨人的地方。” 黎元:“可不是,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样子,去过一次出来后,都能给你整成个正经人样儿。” 第45章 磕学家吃瓜小分队 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他的话显得更可信了。 谢林点了点头,只觉得黎元有一对很好的父母。 父亲敏锐地意识到儿子的兴趣,并在教育的同时有意地塑造,母亲果断又有先见之明,艰苦的部队之旅,塑造了黎元坚韧的灵魂。 成长后的黎元保有对世界最真诚的期待,也了解这世界间的黑白善恶,虽有救世之心,却有自知之明,张狂又不冒进。 这样的人,真的很容易让人心里升起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他太耀眼,也太让人向往。 两个人一个眉飞色舞地说,一个眉目舒缓,满眼认真地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微风、阳光,都显得那么恰如其分。 沈乔安、程韶、叶泉、陈意白、方明华,五人仿佛五只土狗,围着阳台的磨砂玻璃门,拼命往里瞧。 程韶身残志坚,就算伤了腿也依旧冲在八卦的第一线,可见人的本质就是八卦。 程韶:“啧,真特么腻歪,他眼里还有我这个伤员吗?”这家伙真不是来撒狗粮的吗? 沈乔安磕了颗瓜子:“经我多年磕学家认证,咱老大这是栽了,颇有几分爱而不自知的意味。” 叶泉依旧无法理解:“他们俩认识才一个月吧,进展这么快吗?” 陈意白从沈乔安手里抢了一把瓜子,边磕边说:“好小子,听过一见钟情么?喏~这就是,咱黎队从刚见谢顾问就让我查了人家的资料,我就知道,啧!闷骚。” 叶泉:“小孩子别看这些,小心被教坏。” 方明华:“还好吧,小白不是已经有十八岁了。不过我有些担心,咱黎队会不会渣了谢顾问。” 此话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他,程韶有些不忍心,说:“看看这情况,我觉得更应该担心黎某会不会被甩,然后伤心欲绝,毅然罢工。” 沈乔安:“那程副你是不是就转正了?你看我有机会做副队不?” 叶泉:“……” 方明华:“……” 感情你们都觉得黎某人真的会被谢顾问甩呗? 黎元眉角一跳,不是,你们听八卦就听八卦,至少聊天小声点啊,让当事人听到该多尴尬啊。 谢林也听到了,一点也不在意外面的人在怎样编排自己,他噗嗤一声,笑颜如花,道:“黎队,你的队员们真的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谋权篡位啊。” 黎元走过去,大喊一声:“逆子!”然后一把拉开了磨砂门,外面的俩人和里面的五人猛地面对面。 哦~公开处刑,谁也跑不了。 谢林拿起向日葵挡住自己的脸,然后默默转头——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黎元:“……”我冷静高冷的谢大总裁呢?快把他给我还回来! ……………… 这次的行动倒是收获颇丰,有一船舱的毒品、魂魄缺失的k落网 ,除了黎元因为调动部队写了两万字检讨,以及程韶伤了腿以外,所有人都十分满意。 特别是隔壁缉毒队的李由,最近走路都带风,满面春光,想挖程韶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黎元咬着笔头,心说:这波简直血亏!受伤吃检讨的是他们刑侦队,受表彰拿奖金的却是缉毒队,简直是天理难容。 躺在病床上啃苹果程韶作为难兄难弟,不走心的安慰了一波:“至少你维护了正义啊,这可是你从小的梦想哎~” 黎元:“……”突然就好羞耻,他瞥了一眼程韶,说实话,有点嫌弃这个二傻子。 黎元:“你为什么要用牙咬皮,然后再吃肉?” 程韶一脸理所当然:“因为我不会削皮啊。” 黎元:“就不能带皮儿啃么?” 程韶:“果皮上有农药,吃下去对身体不好。” 黎元:“那你这个样子,不也吞农药了?还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程韶呆住了:“好像……是这个理儿。”他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把口中的果皮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黎元:“……” 这家伙到底是伤了腿还是伤了脑子?平时那精明劲儿都飞去外太空了? 不管程韶到底有没有伤到脑子,也不管黎元的检讨要怎么写,日子总要过,该拿的奖金得拿,该受的表彰也得爱,该收的尾也得收。 市局一群大佬围在监控器前看魏局审问k这个老毒枭。 这个跟警方打了大半辈子游击战的老头,在见到魏局的那一刻,终于颓然下来,以近乎讲故事的方式,完整地叙述自己的前半生。 k出生在缅北的一个小山村里,这个地方毒品泛滥成灾,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没有人不疯的。 那时还是幼童的k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毒品上,却不会恸哭,他知道,他天生就是凉薄的。 毒品是k从小伴随到大的,他曾染上过,也戒掉过,不过都是少年时代的事情了,中年时他就复杂极了,如今他五十七岁,却已垂垂老矣。 一般的大毒枭自己是不会碰毒品的,因为做这个生意的都知道这东西有多让人上瘾,沾上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但k不同,他出生在毒品里,长在毒品里,后来又靠着毒品发家,这东西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成了烙印,是戒不掉的毒瘤。 幼年时的他身不由己,少年时的他身陷泥沼,青年时的他恶贯满盈,中年时的他自食其果,从此‘珠穆朗玛’彻底关闭,永不见天日。 “罪行与审判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我每天都在恐惧着这一天的到来,如今这一天到了,却发现,这就是命。” 他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盯着魏启洲的脸,道“你们究竟许了温阑什么好处?” 魏局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好处。” k愣了愣:“所以他为什么要帮你们?” 魏局站起身朝两旁的警员挥了挥手,立马有人按住了k,魏局一脸高深莫测:“因为真理无处不在。” 说完转身就走,哎~人老了,就是爱看罪有应得的人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众大佬:很好,这个逼让他给装到了。 k久久没有回神,他愣愣地看着桌面一圈一圈的年轮,嘴里呢喃着:“你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最后竟是又哭又笑,像一个疯子。 他后悔吗?当然不,他痛苦吗?当然,只是没有人会再关心他是如何想的了。 第46章 他再次问出了当年的问题 队长办公室里,谢林端着一杯绿茶盯着电脑全神贯注,他的面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连手上的茶已经不再冒烟都没有注意到。 突然,叩门声响起,谢林猛地回神看向门口,说了一声:“请进。” 魏启洲慢悠悠地晃进来,笑眯眯地问:“谢顾问,看出点儿什么吗?” 谢林收回视线瞥了一眼屏幕上笑容明媚的少年——那是温阑。 程韶在船上拍下一段影像,最后从魏局手里兜兜转转到了谢林的手上。 只因谢林的一句“我认识他。” 话说,这个“认识”还真就只是认识而已。 那该是三年前的事情,温阑还是个孩子,才刚满十八岁,他孤身一人来找谢林讲述了一个故事。 大概十八岁真的是一个很特殊的年纪,他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讲完故事,最后问了一个问题——“未成年罪犯不该得到惩罚吗?” 因为《未成年保护法》,没有到年龄的孩子犯罪是不会进监狱的,最多就是送进少管所关一阵子。 这一项明文规定颇受人们诟病,但也确实保护了很多人。 可有些犯罪分子甚至利用这个漏洞,故意引导年少不知事的孩子走上犯罪的道路。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一旦犯罪的苦果酿成,那就是一辈子的业障,不可抵赖的亏欠。 这不是一句:“他还是个孩子。”能够抵消的。 十八岁的温阑并没有执着于向谢林讨要这个答案,他像是完成某种仪式,以一个故事,一个问题,结束了他有点特殊的成人礼。 当时谢林是怎么说的呢? 他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温阑不反对也不同意,他从来不信命,他只信自己。 他讲的故事是一个悲剧。 那是一个有着聒噪蝉鸣的夏天,五岁的小朋友在大人午休的时候蹲在自家院子里玩一只花皮球。 大人们叫他不要乱跑,他就哪儿也不去,就蹲在院子里,正午的阳光照在小朋友的脸上,白嫩得反光。 城里的孩子养得水灵,一眼就能瞧出与乡下的瘦皮猴的区别来,这让小朋友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是父母回家乡省亲,特意带来认认长辈的。 大人打着哈欠去午睡,而小孩子们精力充沛,从不午睡,他们趁着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成群结队地跑去玩游戏,撒下一地欢声笑语。 小朋友蹲在院子里,一会儿拔一拔小草,一会儿又跑去扑蝴蝶,一个人也是乐在其中,半点不羡慕别人成群结队。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自娱自乐,不小心用力过猛,皮球咕噜噜滚出了院子,他思量了一下距离,最后一脚跨出了院子,走进了他一生的深渊。 “谢医生,你觉得怎样一件事情是可以从五岁记到十八岁,足足记了十三年?” “特别喜悦和特别难受,你是哪种?” “后者。” “那现在的你是想好忘却了吗?” “我不想忘却。” “那样会很痛苦的。” 奔出院子的小朋友遇到了三个人,他们穿得奇奇怪怪,嘴里还叼着烟,脚上碾着小朋友的花皮球。 小朋友看到这个场面,顿在了原地,感觉双脚灌了铅,就钉在地上发着抖,他害怕了。 三人当中的其中一人扔掉手上的烟,表情很不爽,偏头看到可爱的小团子时,他笑了,眼里是满满的恶意。 那是村里有名的混混刺头儿,小孩子们走路都会躲着他们,根本不敢惹。 小朋友似乎预感到了危险,用尽全力转头向家里跑,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成年人? 等他哭着喊出妈妈的时候,他已经被拖进了树林,明明……他离家也不远。 树林深处,时不时传出孩子的呜咽声以及少年的咒骂声,也许是他挣扎得太厉害,仨混混直接塞住小朋友的嘴随意施恶,这次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个夏天,一个安静的午后,一个五岁的小孩被三个恶魔一脚踹进了深渊。 午睡过去,噩梦来临,父母慌张地寻找,最后找到人的时候,只看见幼童目光呆滞地躺在地上。 他身上的衣服沾了血,破破烂烂地盖在满身青紫的幼小身体上,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 小朋友看见母亲,嗫嚅道:“我……我……好疼……” 再后来,满腔怒火的父母誓要讨个说法,一纸诉状告到了警局,最后因为犯罪年纪不够无法承担法律责任,只是去了一趟少管所。 但是,三个月后,三个小混混趾高气昂地回来,屁事没有,这如何能忍? 于是继续告,直告得自己家徒四壁,最后在一个雷雨天死在了一场雷火里,此事才算了结。 故事里的受害者一家死在了一场天灾,而犯罪的人却活得滋润。 这悲哀的世界,不幸的人永远不幸,好人总是比不得坏人好命,让人怀疑这世间的公理到底何在? 为什么被诟病,觉得羞耻的是受害者,而加害者却可以趾高气扬地炫耀,甚至于将这件事当作自己“强大”的谈资。 何其可憎!又何其可笑!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到底何时才能等到? 人一旦思考起这些来,就会陷入一种无名的悲哀与无力中,最后陷入仇恨的怪圈中,极端的人会将它变成一个莫比乌斯环,永无止境。 谢林看着魏局,问了一个问题:“未成年犯罪,不该受到惩罚吗?” 魏局愣了愣,却没有立马回答,只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谢林敛眸:“这是我第一次见温阑的时候,他问我问题,而这个视频中,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只是这一次,这个问题不再是一个假设。 魏局瞬间明白,这次抓捕中,他们确实抓到了一个未成年,还是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就藏在温阑坐的那个箱子里。 魏启洲瞬间后背一寒,温阑这个人的立场太模糊了,亦正亦邪,非敌非友,他只是站在那里笑,却像是在嘲弄世人的无知。 魏局张了张嘴,道:“我想,他早就有了答案。”人们总是怀揣着答案去问问题。 谢林点头:“不过至少在现在看来,他并不打算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情。” 第47章 利用和反利用,单看功力了 魏局也是个人精了,很多事情根本不用明说,他自己就能领悟意思。 既然温阑敢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能反过来利用对方? 就联系温阑最近的行为来说,现在的他是站在警方这边的,他们这次顺着温阑的引导,也许真的能一举挖掉上阳的毒瘤。 局面一下子就复杂起来了,黑恶势力有老派和新派,警方这算一派,不爱惜羽毛的上层人士算一派,温阑这边又自成一派。 这简直像一团被猫抓乱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 谢林望着窗外灰白的天,觉得这个年应该能过好,这一个接一个案子的闹出这么大动静,不管是谁也都该歇一歇的。 毕竟有那么一些犯罪分子,还真特么得过年。 特别是那些要来针对谢林的。 临近年关,各地都开始了预备,外出务工的人陆陆续续扛着大包小包回家,交管的同事迎来他们一年来最紧张的时期。 “家”是一个很神奇的词,每每提起,都会觉得心里头一暖,中国人在骨子里就刻着“阖家圆满”的殷殷期盼。 于是过年回家,是每年的必备曲目,但作为人民公仆的警察,他们是不能全部停下来的。 毕竟,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违法犯罪的事,他们必须时刻准备着。 但再怎样,也不会无情地把所有人都扣在局里,他们是有轮休表的,黎元作为排轮休表的队长,常年把自己的名字留在首位。 从他来到上阳市当队长开始,他已经守着市局过了四个年了,不是因为不想回家,也不是因为太有责任感,就只是因为无聊。 上一个从雪地里挖出的那个尸体就是那个实名举报黎元贩毒的人,他自己会死在那里也是因为吃了毒品,致幻作用太强,把自己给埋在雪里,直接活活冻死了。 说实话,这就是世事无常,前一秒还是举报人,下一秒就成了案发现场的尸体。 从原告变死人,是挺无常的呢。 再后来,从他的体内提取出来的毒品已经确定和陆深体内提取的同源,根据之前左连提供的杀人方式,警方查到了“夜色”酒吧的毒品供应链。 就在这时,远在边境线的线人传来线报,k要跨过边境线入国了,‘夜色’上层就是买家,可他跑了,警方调查登记的名字,发现就是严新(那个雪地死尸),但显然,他并不是真正的买家。 其实警方合理怀疑买家已经死了,因为据线人可靠消息,k那边并没有收到取消交易的消息,于是程韶他们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冒充买家。 这种名叫“黄金沙”的毒品,先后在陆深、雪地死尸、以及k的船舱里出现,鉴证科那边说这几次出现的毒品从前往后是有改良的。 到k这里时,这东西的致死率大大下降,上瘾速度也是更快更难戒除,它在缅北那边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黄金。 雪地死尸的事情解决,那封子虚乌有的告状信自然而然地也解决,k已经落网,接下来的审讯也就是那些大佬的事情了。 收缴的毒品放仓库的放仓库,销毁的销毁,而那个小女孩……被送进了戒毒所。 她的年纪太小,大家都没有办法,只能等待戒毒完成后的上级指令,再进行审判了。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犯过的错,做下的事,负起应负的责任。 这一次的事情,黎元和程韶有惊无险,但也从另一面证明了,组织b,这个新的“玫瑰花流血案件”发动者确实与毒品有关系。 黎元乐观地想:也许这次玫瑰花想杀的是那些大毒枭呢,就跟二十年前的案子一开始的那样,只挑有作奸犯科的人杀。 不管怎样的杀手,多进行几次的犯罪,它自然地就会露出破绽,如果死者是这些人的话,他们追查的时候,心里可以稍微不那么沉重。 不是说无视生命,而是太珍惜生命,他们更知道一个无辜善良的灵魂,因为别人的一己私欲,而失去浴火而歌的机会,是多么地令人痛心。 如果它本来就有罪,那就不会那么难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痛多了,有人就会变得麻木,而当警察麻木地忘记了同理心,自然而然的就会忘了初心。 没了初心的警察,他还能当一个好警察吗? 答案是未知的,也是肯定的,单看大家如何定义“好”这个字了 法律是维护社会秩序的,而警察是利用法律惩恶扬善的,即使有些人有罪,也必须交由法律来裁决,而不是自己去“伸张正义”。 这只会把你变成另一个你曾厌恶的犯罪者,所以,生命如此可贵,它啊,应该是璀璨如歌。 至于程韶,他本来就因为“恋爱脑”事件,被缉毒队的人给盯上了,那段时间缉毒的那些人隔三差五地来“借人”,其实暗搓搓地想挖人。 这么多人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的,愣是没能把他给哄过去。 黎元那阵子可算是扬眉吐气,隔壁那群小崽子把他供得跟祖宗似的,但他也是经受得住糖衣炮弹。 他明确表示,程韶的去留由他自己的意,黎元不会干涉。 程韶那个软硬不吃的样子,想来也不会走,于是隔壁就歇了这个心思。 时隔几年,那伙人对程韶的热情依旧不减当年,看现在自家副队那差点就被拖走的架势,黎元不客气地笑了。 程韶深陷隔壁脱不开身,黎元空调咖啡乐到没边,果真就是伤害性满满,侮辱性也极强。 今年过年,黎元继续守着市局,大家走的时候向他打招呼,他就说一句吉祥话给个红包打发,遇着更活泼的,就开玩笑着互相说“队长今年还是孤家寡人啊。” 黎元就笑:“哪能啊,咱市局吉祥物还在呢,而且免费的暖气,白得的钱谁不挣?” 黎元的家庭比较特殊,家里人干的都是一些脱不开身的活儿,一年到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假期。 反正几人只要闲下来就聚在黎元的小房子里吃团圆饭,也不拘什么日子,只要相聚,那就是过年。 所以,他们倒也没有什么不满的,一家人这种模式过久了,自然也接受良好,假期都攒着统一放呢。 黎元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默默地在冰天雪地的景色里出了神。 第48章 犯龟已经就擒,终身服役 黎元见天飘了雪,由衷地感叹:“今年下的雪可真多,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是一个好年。” 本着除夕夜要说好话的原则,他倒是没有再去想案件的事情,免得自己又说什么丧气话,转头就犯了太岁,明年就又得跑断腿,熬最深的夜,喝最苦的咖啡。 他转头看向自己办公桌旁边那张红木桌,这里原来也坐着一个人,他们本来是约好一起过年的,只是方才对方被一个电话给叫走了。 黎元叹了口气,有些幽怨,不过想来也是,人家一个大总裁,忙得很,哪来的时间耗在他这里? 好奇怪,明明自己一个人守着这市局也有了好多年,从来没有觉得孤独,现在谢林来了又走,他却奇异地感觉这里有些空。 外面的雪可真大啊,洋洋洒洒地一直没个停歇,谢林撑了把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上走,留下一行脚印。 这夜还没过,雪就已经积了那么厚,漫天飞舞的雪粒子即使撑了伞,也还是会落在衣服上,留下一抹洇湿的痕迹,昭示着它曾经存在过。 市局门口的保安室开足了暖气,与外界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看门的老大爷惬意地喝着一壶烫好的酒。 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时不时地望向窗外,当看见谢林撑着伞缓步走来时,笑弯了眼,脸上的褶皱都跟着飞扬起来了。 大爷紧了紧身上的厚棉衣,开门露出半截身子,老顽童似的冲谢林招手:“小谢啊!来探班呀?那臭小子在办公室里头窝着呢。” 看到大爷,谢林也露了笑,非常配合地说:“不理他,我来探您的班。”光说还不够,他又将手里捂着的保温桶递了过去。 “老爷子,给您拜年了。”大爷打开盖子,热气跟着香味一同扑了出来,他又盖了回去,问:“你还会煲鸡汤?” 他那眼神,一个劲儿地谢林如玉的手上瞄,满脸的都是看见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谢林笑了笑:“阿姨煲的,这要是我弄出来的,可不敢往您跟前送。” 大爷:“???”他不是小朋友,也有很多问号。 谢林一本正经道:“会有毒。” 大爷一愣,笑得开怀,他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谢林的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一看就是预谋已久的谢林专属红包。 过了18岁就不是孩子了,哪还会再接长辈的红包?谢林一看这架势,立马就要躲,可警局的看门大爷可都是有真功夫的,抓着了你的手,就挣不脱的。 谢林无奈地松了劲,让红包落进了兜里,恭维一句:“大爷不减当年风范,还是那么有劲儿。” 老爷子摆手道:“老咯……”话是这么说,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满足的。 谢林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在生活中总是容易带出职业习惯,比如喜欢观察各种细节,因此,他总能跟一些基层工作人员聊的很好。 作为多金总裁,却能听保洁话家常,也能听保安侃大山,这就是谢林,他永远都温柔地看待小人物的烟火生活,却又好像隔绝在世界之外,永远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两人聊了一会儿,大爷就放人了,走前还叮嘱了一句:“别仗着自己年轻就冻着,多穿点儿。” 谢林:“……” 大爷火眼金睛,居然看出他没穿秋裤! 他点头应好,便朝里走,毕竟外面也还是冷的,他要去有暖气的地方。 秋裤……就算了吧。 市局里相比从前的热闹,现在倒是显得冷清,让人不免怀念起那些抱着资料在其间行走的人影。 总是坐在座位上疯狂敲电脑的陈意白、永远忙碌着整理资料的沈乔安、总被隔壁同志‘偶遇’的程韶、爱科普的法医陈辛夷、还有吃瓜第一线的叶泉和方明华。 那些人鲜活而热烈,他们就是这尘世里最美好的烟火人间。 黎元翘着二郎腿,无聊地拿着一根草,戳着缸里的乌龟玩儿,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薅来的草,看着还挺新鲜的。 原先这缸里本来还有两条小锦鲤,红彤彤的,可喜庆了,为什么说是原先?因为这俩小可怜早就已经命丧龟肚了。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的夏天开始说起。 那个时候事故频发,案子破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黎元寻思着给市局转转运,就专门去挑了两只漂亮的小锦鲤来养,顺带顺了两只小王八。 没错,这王八其实就是买鱼的添头。 因为事先就只准备了一个缸,于是黎元就干脆把这俩养一起了,反正都是水生生物,在湖里都打不起来,这换个地儿,也没道理互相残杀吧。 刚开始确实相处的挺和谐的,这两个鱼大家也看的开心,也没人管,这时间一长,谁记得喂,就会去喂俩饲料。 但有一天就是这么巧,全队人都出外勤了,留守的人是个大马哈,压根不记得喂鱼。 于是,当黎元回来的时候,缸里就只剩下那两只添头乌龟了。 敏锐的刑侦直觉告诉他,这俩悠哉悠哉的龟大爷就是杀鱼凶手,动机就是饿急眼了,将主意打在了小伙伴的身上。 很好,龟大爷用实际行动结结实实地给黎元上了一课——永远不要轻视任何生物,不然你会输的很惨。 秉着“违法必究,严厉打击犯罪分子”的原则,黎元咬牙切齿,掏出枪就想杀龟祭天。 看在添头是自个儿拎回来的份儿上,他可以让对方痛痛快快的走。 程韶瞧着架势,一边忍笑一边拦人:“行啦,犯龟已经就擒 ,终身服役,你再计较,可就坏了规矩了。” 最后这两只龟不仅留下了,还留在了黎元的办公室里,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时刻警醒,牢记耻辱”。 再后来谢林到了,连带着这两位大爷也换了个好环境。一个带小假山带绿化的大缸,用程韶的话来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龟爷一直是一副大爷模样,且一直以来都很不给黎元面子,任他如何戳,就是不肯给面子动一动,就跟一大鼻涕懒虫似的。 戳得狠了,它才不耐烦似的挪了挪他那黑绿色的壳,然后嗦地一下,四只爪子就缩进了壳里。 真是完美的继承了刑侦支队“打不过就跑”的优良传统。 第49章 醒醒,别做梦了,资本家只知道剥削 黎元嗤笑:“这个性,一看就是市局亲生的崽。” 某人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也不看看究竟是谁以一举之力带歪市局的风气,连程韶这个正经人也难逃被祸害。 谢林靠站在门口,眸中聚起几分温和的笑意,黎元是个警觉的人,早就发现了谢林的到来,只是故作不知。 他有个想法,今天先开口的必须是谢林,他要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 谢林可是专攻心理的医生,只稍一琢磨就能想到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过年让人心情好的原因,他也乐得纵容。 谢林喊了一句 “黎元。” 他的声音浅浅淡淡,如梦般缥缈。 “哎!我在。” 某人倒是应的挺快,回头冲谢林露出一个大笑脸,俨然忘了自己在生闷气。 像个小孩子一样,永远幼稚,他总是笑着的,好似天大的困难在他面前都是小事,而他永远可靠。 谢林说:“新年快乐,黎大队长!” 黎元说:“新年快乐,谢大总裁!” 他起身去迎,将谢林拿在手上的大衣挂在衣钩上,带人坐了下来。 谢林姿态优雅,坐下后才道:“殷勤过了头。” 这人也是,非得等享受完了,才评价人一句不安好心。 黎元对谢林的态度已经习惯了,顺嘴说:“这可是咱大中华传统美德,像我这么优秀的传承人可不多见了,谢顾问可要珍惜。” 一会儿总裁,一会儿顾问的,称呼倒是换的挺快,换个称呼就可以换一个态度了是吧?真是,连自己人都要算计。 谢林:“说到传统,我给你拜年,你不得给我发个红包?” 黎元的反应速度极快,特别是这种涉及到破财的问题时,他说:“不应该是大老板给打工人发红包吗?” 行啊!这不就是反客为主了吗。 谢林:“现在我是谢顾问,黎队可是正处级的大老板。” 黎元从善如流地改口:“谢大总裁,可怜可怜打工人吧。” 谢林:“醒醒吧,别做梦了,资本家只知道剥削。” 黎元忍痛掏出一个红包,谢林挑眉有些意外,看架势这明显是早有准备啊。 难道这家伙早先就想给自己红包的来着? 等打开后他就明白了,真不应该对这铁公鸡有任何期待,因为这货的红包——是空的。 黎元一脸无辜,歪头道:“我把我最珍贵的爱都包给你了,你开心吗?” 谢林看看红包,又看看黎元欠揍的脸,开心,真的好开心!他默默把红包收进口袋,好歹这还值个1毛5呢。 黎元挑了挑眉,冲他伸出手:“到你了,我的大总裁。” 谢林盯着他掌心的纹路看了两秒,突然福至心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黎元眉心一跳,直觉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猛的收回手背在身后,一脸慷慨,嘴里打着哈哈:“哪里有长辈收小孩子红包的道理,哥就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谢林眼危险地一眯:“长辈?小孩?”哪门子的长辈,又是哪门子的小孩?! 黎元一脸理所当然:“那可不,我大你三岁呢,叫声哥哥听听。” 他可是看过对方的身份证件的,那岁数算得妥妥的,从看到之后就盘算着勾出一句哥哥来听听。 谢林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嘴里蹦出俩字儿:“做梦。”。 黎元:“那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喂喂,某人说伤心的时候能不能把笑容收一收?至少也该装一装吧! 谢林强硬地把红包塞给黎元,道:“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把这红包给老爷子。” 这话一出,黎元立马就想通了原委,并断定这个红包一定是老爷子塞过去的,一时间,手里就跟接了个烫手山芋似的。 黎元:“别呀,老人家的一份心意,给你你就收着呗!”他可一点也不想挨老爷子的一顿骂。 谢林也有些为难,道:“白拿人家的东西总归是不好,良心会不安的。” 黎元逗趣:“呦~您还有良心啊,不是说资本家的心都是黑的吗?” 谢林看着被强硬塞过来的红包,也没再塞回去,说:“资本家也要尊老爱幼啊。” 黎元撇嘴:“也不见你对我好点呢。” 谢林:“您今年贵庚?” 黎元:“三岁!” 谢林:“滚。” 黎元:“嗻。” 安静了没一会儿,某人又开始闹着要出去玩雪,这人说风就是雨,说话做事是如出一辙的雷厉风行,当时就拉着谢林跑到外面的院落里。 站在外面,黎某人才发觉有些冷,他自己倒是还好,就是金贵的大少爷估计受不了,就又风风火火的跑进去给人拿了外套和围巾。 他跟个老妈子照顾自己孩子似的伺候着,不得不说,是真的很贴心了。 估计自己亲妈都没有黎元这么周到了,谢林想着却不禁皱了眉,这人对自己这么好,究竟是有什么企图呢? 他接了一片雪花,看着他一点点在掌心融化成水,钱也好,钱也罢,那人若是要,给便给了,若是图点别的……谢林目光微暗,反正他也活不长久。 黎元似乎察觉到什么,一把握住谢林的手,温热与冰凉相贴,热传递开始,从指尖到心尖,温温软软,长长久久。 谢林听见黎元说:“皱眉会把脑子夹小,就算你聪明,也不也经不起这么挥霍。” 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爱这般拿腔拿调地逗趣人。 谢林眉眼弯弯,他想,以后的事就留给以后再说吧,现在的他只想捧住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两人就跟被放出来溜的二哈似的,在雪地里撒了欢,谢林好歹还顾及点形象,黎元就直接跟大型犬无异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人在这院子里打起了雪仗,你一下,我一下,甚至用上了战术。两个人玩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只知道胜者为王!” 待二人玩的尽兴,又开始堆起了雪人,相比起黎元歪歪斜斜的作品,谢林中规中矩的雪人简直可以被称作是艺术品了。 谢林无情嘲笑:“审美奇葩。” 黎元倒是不恼,只是大声宣布谢林堆的那个雪人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拍照留念了。 谢林:“……” “你叫他一声,看他答应吗?” 黎元无理取闹:“我不管我不管,这就是我的。” 第50章 小学鸡互怼 谢林态度坚决,道:“这是我的。” 黎元道:“树杈子是我捡的。” 谢林道:“胡萝卜是我拿的。” 黎元:“围巾我的。” 谢林:“帽子我的。” 俩人幼稚地争着,突然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这是黎元第一次见谢林毫无顾忌地笑得开怀,对此,黎某人十分欣慰。 这俩人着实幼稚了一回。 五、四、三、二、一! 砰! 城市上空炸开绚烂的烟花,以各种图案和字体在夜空中肆意绽放,美丽、热闹,满满的烟火气。 谢林抬头看烟花,口中吐出的气在冷空气中洇成一团雾,拢在脸旁,像雾里看花,灯下看美人。 黎元看着谢林微微;愣神,那人清亮的眸子盛满了星河,有白日烟火,长夜流光,黎元的心湖泛着一圈一圈涟漪。 黎元一直知道谢林好看,却是第一次觉得,眼前人像极了天上仙。 他不禁想起了一句诗:你站在桥边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 “新年快乐,黎元。” “新年快乐,谢林。” ………………………… 刚结束一场庭辩,潭奇难得回了一次家,为的不是看望父母,只是来拿自己忘记带走的材料。 他早早就搬出来住了,只要按时给钱,父母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他们一家都是一脉相承的自私凉薄。 潭奇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内打麻将的声音,屋里的人把麻将摔得砰砰响,男人女人们扯着嗓子话家常,互相攀比。 他听见父母提到自己名字时骄傲的语气,冷冷地扯了扯唇角。 这对父母除了给了自己这副皮囊,压根没管过自己,他有如今的成就,都是一个人打拼来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好在他并不需要在这里待太久,潭奇挂上职业性假笑,拧开了门把,迎面扑来一股浓烟味,他面不改色地同“客人”寒暄了几句,径直上了楼。 二楼隔开了楼下的喧嚣,是以,潭奇听见了墙角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男人的语气十分不屑:“什么金牌律师,狗屁!都是那些有钱人捧臭脚捧出来的,昧着良心做事,迟早得完。” 女人疑惑:“昧着良心做事?” 男人说:“前几天闹的很凶的那起离婚案,你听说过没?按正常流程来看,男方铁定得大出血,但那小子硬是让女方净身出户,你猜他是怎么做到的?” 女人说:“猜不到。” 男人说:“他找了个混混直接把女方给强奸了,那证据往法庭上一甩,瞬间就成了女方婚内出轨。” 女人说:“这也太狠了吧。” 男人:“他这金牌律师的名头,不就是靠着狠绝的手段挣来的么?” 女人:“啧!思维太灵活了吧,现在的情况对他不利,就制造有利局面,这钱该他赚的。” 男人不高兴了,说:“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女人娇喘了一声,边喘边道:“你……你厉害,当然是哥哥最厉害了……” 后面就是一些污言秽语了。 只能听到一些男人女人淫乱的喘息声。 潭奇这个当事人听完,脸上甚至还带着笑,眸光却是冷冽,他拿出手帕擦了擦眼镜,又重新戴上,临走时评价了一句:“嗯,挺了解我的。” 他拿了材料就走,临出门时,桌上的母亲一边打麻将一边抽烟,眸光瞥到他,顺嘴一问:“不多留留?” 潭奇:“工作忙。” 说完将门一带,“砰!”的一声轻响,关上了那个纷杂的世界。 一年,他跟父母的交谈不超过十句话,可见1其感情之淡薄。 潭奇打车回到自己的别墅才觉得舒心,遥遥地看见门口等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脚下的步子不禁放快。 ………………………… 正是春寒料峭时,大街小巷的年味还未散尽,小孩拿着新得的压岁钱,你追我赶地冲进商店。 他们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什么都想要,大人们陆陆续续复工,街道上车水马龙。 市局,来的最晚的叶泉正翻着自己提来的大包小包,分发土特产,什么肉干啊,腊肠啊,简直是在搞批发。 方明华看得眼花缭乱,不禁咋舌:“我说小白水啊,伯母对你的爱也太沉重了吧!” 叶泉抬头,扔给他一包肉干,道:“你说错了,这是我妈对大家的爱,我走时还特意叮嘱我不许偷吃。” 方明华比了个大拇指,笑着说:“伯母真是,太可爱了!” 众人起哄着笑:“有机会一定要去拜访一下,看看这个叮嘱自家孩子不准偷吃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神人。” 沈乔安:“不得不说,这个性,跟咱刑侦队很搭啊。” 叶泉也不恼,乐呵呵地任大家调侃,顺手掏出一包腊肠塞给黎元。 黎元猛地被塞了一手,顿时哭笑不得,道:“咱人民警察可不收受贿赂啊。” 叶泉马上接道:“这可是人民群众给孤寡警察的一份小小心意,您收着。” 黎元踹了他一脚,道:“滚犊子,说谁孤寡呢?哥过年可是谢顾问陪着的,你们享受不到的vip级待遇。” 看着某人得意洋洋的嘴脸,叶泉默默退下,他只能在心里呐喊:老大!你这样真的很欠扁! 沈乔安一脸磕到了的模样,伸手戳了戳方明华,说:“如果这都不算爱~” 方明华:“???” 我还是个孩子!默默裹紧自己的小被子,陈意白已经开始偷偷用黎元的权限查看监控了。 陈意白每次都仗着有技术,吃瓜都吃最真、最熟、最新鲜的。 此时谢林已经埋头在案卷里了,戴着眼镜看得入迷,外面的声音是半分都不入耳,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起身向黎元打了个招呼,径直出了门。 人家大总裁回去管自家产业,黎元没道理拦着,便点了头。 刑侦队那群小崽子还在欢声笑语,说着逗趣的玩笑话,黎元没凑上去,他毕竟是领导,就是再亲和,大家也还是会下意识畏惧,他在的话容易破坏气氛。 这就跟老师永远对学生有着血脉压制的道理是一样的。 黎元索性打开电脑重新排值班表,排完后拎着陈意白训了一遍,严令禁止陈某人随便使用自己的权限看监控。 第51章 白骨兄和饱死鬼 正训着,内线电话突然响了,黎元接起,面色逐渐变得凝重,陈意白也下意识皱眉,不会这么倒霉吧? 陈意白正襟危坐,作乖巧小学生提问状:“老大,啥事啊?” 黎元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道:“来活儿了。”说完大步流星向外走,没有丝毫留恋。 陈意白跳下凳子忙追过去,嘴上也忘不了吐槽:“卧靠,这么准时的吗?过完年就开大炮,这是休假完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吧。” 黎元听到这话,顺嘴侃了一句:“可不是,就像咱谢顾问说的,罪犯也是要过年的,人家这工作积极性,啧!” 陈意白哀嚎:“特么用的还是内线,死的什么大人物啊。” 黎元在组织人员的空档回道:“大人物算不上,就是死状凄惨了点。” 陈意白:“怎么个惨法?”碎尸他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了? 黎元回头,冲他笑了一下:“看了你就知道了。”那笑容怪渗人的,十足的意味深长。 陈意白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跑,被黎元拎着衣领子被拖进了车里,程韶紧跟着坐上车挡住了他跑的路径。 他看着程韶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恶劣,心中暗道:副队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温柔大哥哥了,他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坏滴很! 几人一路疾驰而去,迅速出现场。 百因必有果,这不,陈某人说大话的报应就来了,他连第一回合都没扛过去,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脸都绿了,跑出去抱着大树狂吐。 沈乔安看到的时候还对他嘲笑了一波,没过一会儿,就奔出来并排狂吐。 本来陈意白都快吐完了,但沈乔安这一吐,又把他给传染到了。 俩人双排,差点没把胆汁儿都给吐出来,脸都绿了。 这俩货,一个技术人员,一个实习生,妥妥的菜鸡互啄,最后两败俱伤。 他俩充分展现了刑侦队的优良传统,嘴里吐着隔夜饭,还一定要斗斗嘴,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搞笑,搞笑之余还有一点辛酸。 陈意白:“呕……刚刚……呕……不还嘲笑……呕……嘲笑我是小趴菜,怎么……呕……怎么也萎……萎了?……呕!” 沈乔安:“yue……那是人……yue…………人能看的东西吗?yue……一点也不想……yue……不想回忆。” 有受不了的,自然就有受得了的,比如黎元和程韶,这俩狠人那是面不改色。 再比如陈辛夷,她比狠人还多一点,是个狼人,她不仅面不改色,还敢上手,再评头论足一番。 真不愧是能在市局活下来的女法医,这心理素质,一个字——牛! 京华区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而死者潭奇,男性,生前是一名律师,据说很牛皮。 他在京华区有一幢别墅,低调、奢华、大气,却只住了他一个人,以至于尸体都臭了,才被发现,并报案。 报案人是隔壁独居的老太太,死者与报案人没有社会往来,一直是陌生人状态。 死者的尸体是在他自家别墅的花园里发现的,整个人埋进荆棘里。 他的肚子被撑得肥大,全身各处有不同程度的浮肿,双眼充血,眼球瞪得几乎要爆开,口腔里塞满了碎肉,有白色的蛆在蠕动。 得体的西装被撑得几乎要爆开,怎么看怎么滑稽,双手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黎元仔细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他的指骨呢?” 陈辛夷指了指死者的嘴,道:“喏,在里头呢。” 程韶皱了皱眉:“这得饿成什么样了,才会啃自己啊。” 闻言,黎元挑眉:“他啃的,可不止他自己。”据他所知,这里是有两个死者的。 几人又从院内移步到屋内,物品摆放倒是整齐,因此,被撞得歪歪斜斜的杂物就尤为明显,铺成了一条路线。 循着这条路线找过去,便能看到一间暗室,主人离开得匆忙,门并没有合上,因此,通往地下的路是敞开的。 地下室里没有摆放什么贵重物品,像是被洗劫一空般,干净得不像话。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具靠坐在墙角的白骨。 其实也不能算是一具,因为这家伙的头已经不翼而飞,白骨剔的也并不干净,肠子内脏哗啦啦倒了一地,血肉被撕扯得模糊,有几处刀剔的痕迹十分明显。 陈辛夷凑过去仔细观察了半晌,下了初步结论:“男性,年龄在24到30岁不等,死因初步断定是失血过多,刀伤应该是手术刀那一类,死者脊骨有刻字,不知道是哪门外语,黎队,你来看看?” 黎元拿放大镜看了一眼那刻字,念了一遍,才道:“法语,意思是‘审判’。” 程韶:“仇杀无疑了。” 陈辛夷:“手术刀,再加上白骨,没剔干净的肉,结合这些,你们有没有想起一种刑罚?” 黎元:“你是说,千刀万剐?” 程韶:“确实很像。” 黎元:“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外头的那个和里头的那个有仇怨,然后这俩货在这儿一言不合干了一架,最后两败俱伤?” 程韶:“你见过哪门子两败俱伤是这样式儿的?一个生生被剔了肉,一个被撑死?” 黎元:“大胆猜测,小心求证嘛,对了,那把凶器找着了没?” 这个案子一开始是区域管辖的警局接的,出警后发现事态严重,就转到了市局刑侦队,因此,案发现场是被人踩过一遍的。 就凶器这么明显的东西,如果在现场,那绝对已经发现了,是以,黎元没费心思去找,而是直接问。 辖区民警听到领导问话,立马立正回话:“报告,案发现场并未发现刀具一类的凶器。”一板一眼的,典型的学院派作风。 黎元揉了揉眉心,问:“从接到报案到现在隔了多久?” 民警看了一眼手表,答:“16小时28分钟。” “还没超过一天。”黎元说,“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 陈辛夷点头:“外面那个死了至少有三天了,里头这个……他的尸体有被冰冻过,死亡时间不太好确定,但一个月是有的。” 第52章 灯下黑 程韶:“啧,该不会是外面的那个大律师把里面的这个给杀了,然后做冰冻处理,最后再解冻往嘴里塞吧?” 陈辛夷:“再怎么塞也不至于撑死吧?这太诡异了。” 黎元:“有可能他得了异食癖呢?” 程韶:“有道理。” 黎元:“不过,我们怎么就认定那律师肚子里的就是人肉呢?” 程韶:“很明显了呀,外面那个嘴上可还留着不少肉,而且里面的这个刚好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局势很明显了,就差解剖了。” 黎元:“主观臆断了,兄弟,这东西还得解剖后才能见真章,可别先入为主,咱可是看证据办事的。” 说着,他挥了挥手,几个警员上前把尸骨收进了殓尸袋抬走了,地上只剩下一圈人形的白线,现场已经被探过一遍,重要物证已经送往市局,交给鉴定科去检验了。 因为那具白骨还没有确定是谁,黎元就直接称呼对方为白骨兄,他叫陈辛夷去进行潭奇的第二次验尸,找找他的身上是否有同样的刻字。 如果没有的话,受害者或杀人者的身份,就有待考量了。 黎元自己则是在这个地下室转悠起来,跟个好奇宝宝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程韶:“你在找什么?” 黎元一脸神秘:“你不觉得,这里太干净了吗?” 程韶扫视了一圈周围,点了点头,道:“你是说,灯下黑?” 黎元:“孺子可教!我怀疑这个地下室里还藏着一个暗室。” 程韶:“那你支开法医干嘛?” 黎元:“我直觉这个下面的东西不太好,人毕竟是女孩子。” 程韶:“……” 把人当生产队的驴使的时候,某人可没考虑过人家是女孩子。这家伙什么时候有的性别认知?阴谋!妥妥的阴谋没话说。 黎元还在摸索着有什么机关,程韶却没有动,他站在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突然灵光乍现,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放在地上。 诡异的是,瓶子顺着地板滚了下去,刚好滚到白骨兄躺的那个墙角。 黎元一看,乐了:“呦!这地板还是斜的。” 俩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上前,左敲敲右掰掰,不一会儿就掀开了一块地砖。 这一掀可不得了,整个地板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轻轻斜了一下,又没有什么动静了。 程韶又利用起他的瓶子,只见瓶子静止在地上没动,地板又平回来了。 黎元吐槽:“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还专门搞了个机关。” 地板平回来了,就能从刚刚撬开的那块地砖下看见一个通往下面的通道。 程韶探头看了一眼,依稀能看见向下的石阶,下面黑洞洞的,很是阴凉。 黎元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扔了下去,火星没灭,氧气充足。 程韶诧异:“你不是只带烟的吗?哪来的打火机?” 黎元得意一笑:“魏局办公室顺的。” 程韶无语,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俩人顺着阶梯往下走,没走几分钟就到了一间暗室,程韶按了一下电灯开关,唰的一下,整个亮了起来。 黎元:“真够与时俱进的,这底下竟然还通了电,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程韶:“今年才开了个头,你怎么就知道特别多了。” 黎元:“你要相信,有一种东西叫直觉。” 这俩人随时随地插科打诨已经是常态化了,不管嘴上如何口花花,妨碍不了他们办正事,手上一直拍着照录着像呢。 这个暗室里放的东西确实很刑,拿出去见了光,估计死刑都能判。 这是一个陈列室,用四四方方的透明玻璃盒子装着一个个人头,因为浸泡在福尔马林里,所以保存得还很新鲜。 乍一看上去,像极了恐怖片拍摄现场,因为这些人头都是死不瞑目,青灰的皮肤,血红的眼,像极了年前那个雪地死尸。 最里头还放置了一个神龛,香炉盛林满满一炉香灰,程韶咋舌:“这货竟然还信神?” 黎元:“他拜的不是神,是自己的贪念。” 说着,他啧了一声,一把将神龛掀了起来,下面是一排排金条,码得整整齐齐。 他倒吸一口凉气:“发了啊!” 程韶也是惊叹,他抓一个小毒枭也就这么多存款吧,这律师到底干的什么?居然比得上贩毒的暴利了。 俩人扛着一箱子金条,心事重重地上去,风风火火冲进来的陈意白刚好撞见这一幕,震惊地张大嘴:“老……老大,你们这是到打劫去了吗?” 黎元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陈意白重重点头。 黎元:“……”拳头硬了,孩子不听话怎么办?简单,打一顿就好了。 程韶看不下去了,忙岔开话题:“小白,刚刚你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陈意白正色道:“死者的身份确认了。” 黎元和程韶对视一眼,觉得这人的身份可能有一些特殊。 …………………………… 谢林出了市局后,径直来了医院,目的十分明确,门口有人迎接,不多,也就一个院长。 院长站在门前,表情似乎不是很好,直到见到谢林,面色才和缓下来。 谢林办事利落,俩人边走边开始信息交接,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自觉退避。 院长:“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心外科医生严亦铭失联,第二件则是,我们收到一件包裹,里面是一把带血的手术刀,还有一张照片。” 谢林脚步微顿,道:“为什么不报警?是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院长点头,神色不明:“那是您的照片。” 谢林看了一眼院长手机里拍的照片,确定是自己地照片,而且就是在这个医院拍摄下来的。 那个时候是林宣死后,他靠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撑着脑袋睡了一会儿。 那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找不出不对的那个人。 从这个角度上看,可以推断出照片是偷拍的,谢林闭着眼睛回想当时的场景。 病房前打电话面容愁苦的男人、查房的医生、周围有人在低声交谈、推着药剂往前走的护士、喋喋不休的方明华、还有突如其来,如跗骨之蛆的偷窥感。 第53章 他要的,谢林给不了,一如当年初见。 这种感受,从十年前他就再没感觉过,如今再次出现,便预示着一件事——祂从未消失,而谢林永远避不开。 谢林揉了揉眉心,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欲念,任何人都会在利益的诱惑下,成为它的人,包括自己,这也是这个组织生生不息的原因。 但是这一次,谢林能明显感觉到,祂失控了,陆深和林宣的舍命挣扎,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林将照片放进口袋,施施然走出办公室,到了门口处才回头,道:“报警吧。” 院长愣了愣,随后立即点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开口,只是回想那人站在门口回头时,嘴角似勾着一抹笑。 院长恍恍惚惚地想,老板好像变了,因着那抹笑容比往日要真切温柔。 谢林一步步走向天台,数着台阶,整个空间只有嗒嗒的脚步声和轻微的呼吸声,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在谱一曲优雅的曲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谢林看到天台上少年撑着栏杆,俯瞰大地,柔软的发丝随风轻颤,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却扛着一肩阳光。 谢林没有再上前,隔着约三米的距离,他弯了弯唇,道:“温阑,好久不见。” 少年回头,两颊的酒窝已显了出来,他说:“不久,也就三年。” 谢林:“是啊,三年,你一点也没变。” 温阑抬头望了望高远的苍穹,低头笑了笑:“不,我变了。”变得有一点理解你的处境了。 谢林不置可否,道:“三年前,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并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那个问题是什么吗?” 温阑:“当然记得。” 未成年罪犯不该得到惩罚吗?这是他当年问谢林的问题。 谢林上前一步:“所以,严亦铭也是其中之一吗?” 温阑神色不变,笑容像烙在了脸上:“你是想叫我回头是岸吗?” 谢林:“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帮你。” 温阑:“帮我?是帮我杀人吗?” 他说杀人的时候,表情是那么无辜又天真,谁能想到,这个有着天使面庞的人,其实是一个恶魔呢? 谢林抬手指了指最自己的心口处,说:“我看到,你的内心很煎熬,所以你才会找我,才会把那张照片寄给我,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温阑盯着谢林看了半晌,道:“现在,你的回答改变了吗?” 三年了,谢林说的天理昭昭并没有出现,罪人逍遥法外,活得快乐,受害人日日活在回忆的煎熬中。 谢林:“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阑:“如果我告诉你所有,你又能做什么?” 谢林沉默了一会儿,是啊,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能做的只有再报一次警,或者是让严亦铭他们混不下去。 这对于当事人的温阑来说,真的不值一提,他也不会接受这样无意义的所谓报仇。 他要的,谢林给不了,一如当初,医生只能回答那一句天理昭昭。 但是,十六年前的案子,早就已经过了翻案的时间,当初都没有结果,那现在又怎么可能有什么结果? 谢林:“至少,他们不会快活这么久。” 温阑将目光转向地上的影子,缓缓开口:“谢林,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咨询过一次心理问题的病人,而作为心理医生的你,并没有做这些的责任。” “谢总裁,谢医生,谢顾问,这么多的身份,你到底在愧疚些什么?” 谢林愣了愣,道:“你的身上,有玫瑰花吗?” 温阑笑了笑,向谢林伸出了左手,掌心向上张开,一朵如水一般的玫瑰印记,他说:“你说的是这个吗?” 谢林看着这枚印记,皱眉,这个印记和左连那个一模一样。 他的标记,为什么会在掌心呢?这么多年来,谢林见过很多有这个印记的人,但在掌心的,就只见过这一个。 谢林看着温阑,眼神却是温柔的,他说:“你果然是祂的人,不过……你似乎很随心。” 温阑嗤笑了一声,道:“别人都以为你活的有多得意、多成功,可是,你觉得自己活的好吗?” 谢林淡淡道:“人总是贪心不足的,我贪心,所以不满足。” 温阑冷下脸来,道:“有的人活着,是因为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有的人活着,只是为了活着;有的人活着,是为了仇恨和爱。谢林,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谢林敛眸,淡淡道:“我当然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啊……” 温阑愣住了,眸子深处藏着一抹痛色,但转瞬即逝,又勾起了唇:“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的吗?” 谢林后退一步,抬头道:“我并不想知道。” 温阑微微眯了眯眼,道:“黎元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什么? 谢林的脸上差点漫上疑惑,但还是给死死绷住了,端得一派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谢林说:“我的一切行为都基于我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跟别人没有关系。” 温阑看着他,笑得天真烂漫:“谢林,我已经回不去了。” 谢林的小指轻轻动了动,轻声问道:“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吗?” 温阑:“当然,除了我,没有别人能在你极度警惕的情况下拍下你的照片。” 谢林:“……”其实我当时就已经发现了,只是懒得理而已。 他说:“那把手术刀,是凶器?他死了?” 温阑一脸无所谓:“不是,当然不是,他是死了,不过凶手不是我哦~” 谢林:“我信你,但这不代表别人也会信你。”呵,在你眼里,只要不是亲自杀人就不是凶手,咱可是知道有一种杀人手法叫——借刀杀人。 温阑:“我可不在意。” 谢林笑了一下,然后左脚在地上一点,俯冲向温阑,拳头直往他的面门而去。 他刚才估计了一下,俩人的体格差不多,估计武力值也差不多,所以这次干架五五开,这波掌握先机,有戏! 温阑站在栏杆边,也没有后退的机会,虽然他总是爱跳窗,但是十几层的高楼还是别了,真的会死的。 他往旁边闪了一下,躲过一拳,转守为攻。 谢林后退一步,回手格挡,眸色当即就凌冽起来,俩人都是看着武力值不高,但爆发力很强的人,一时间竟呈现出势均力敌的态势来。 第54章 当然是……干你呀 互相制衡太久了,对谁都不好,于是俩人对视一眼,同时松手后退,然后重新起势,肘击、扫腿,他们在窄小的天台,酣畅淋漓地对峙了一场。 谢林的脸色是越变越冷,温阑的笑容却是越变越痛快,他已经彻底疯了。 谢林的右手开始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再打下去,自己的陈年旧疾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他握了握拳已经快握不实了,这时温阑却停了下来,死死盯着谢林发颤的右手,眼神晦暗不明。 温阑伸出手,比出一个手枪的动作,虚虚点着谢林的眉心,咧嘴一笑:“谢医生,现在你是我的人质了。” 谢林非常识时务,举手投降得很快,看样子没有要垂死挣扎一下的意思,这场劫持顺利得不可思议。 温阑:“就不反抗一下吗?” 谢林:“哦,原来你喜欢这样式儿的,那要不我们再来一遍?” 温阑有些无语,你说俏皮话的时候就不能注意点表情管理吗?面无表情的说这么一段话真的十分诡异唉。 谢林:别问,问的话就是跟黎元学的。 谢林笑了笑:“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 温阑的表情有些古怪:“你跟着黎元就学了这么些坏习惯?”他的语气有一种自家孩子被别人家猪带坏的感觉。 说实话,有一点诡异。 果然,‘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话不是吹的,可不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了。 谢林一脸高深莫测,很好,黎大队长日常风评被害。 话说,这人就是禁不住念,这边温阑刚吐槽完,正主就来了,阵仗还挺大。 一条车队过来了,排头的车子上挂着警灯,“滴嘟滴嘟”的警笛声极大,隔着十条街就能把犯罪分子给吓走。 这东西除了装逼和开道以外,真的很鸡肋,谢林挑了挑眉,觉得这家伙纯粹是为了走快速通道,这像是黎某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黎元下车,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与楼顶上站着的俩人对视,那俩人跟看猴似的,与黎元对上视线时还特默契地,冲他挑了下眉。 黎元:“……” 这俩货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这哪像人质和绑匪?这分明就是亲兄弟!真是敷衍到了一种程度。 谢林收回目光,问温阑:“我的帮手可是已经到了哦,你打算怎么办啊?” 温阑笑了笑,道:“当然是……干你啊。” 谢林:“……” 你这话说的,真的很有歧义哎! 谢林真就想说一句:干你妹! 但是他没有机会说,温阑已经开始继续他的想法——干架! 他跑步向前的同时,左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身子轻盈地一纵,飞身上前,借力要把谢林摔在地上。 靠! 谢林瞳孔一缩,看准时机抬腿横扫,俩人就这样在地上缠在了一起,不过温阑拔出腿上的一把匕首抵在了谢林的雪白脖颈上。 时间瞬间就静止了。 谢林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坐起来吧,这样躺在地上好脏。” 温阑:“……” 你生命都受威胁了,你居然还在操心脏不脏的问题? 谢林:不行吗? 最后温阑还是拉着谢林起来了,俩人站着摆了一个经典劫持人质的姿势。 嗯……就是温阑比谢林矮了些,不过没关系,别人要用枪远程控制的时候还可以躲在人质后面,更安全了呢。 谢林的右手颤了颤,有点疼,他对温阑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劫持人质,而是直接趁着警察还没来,早点跑。” 温阑笑了笑,凑近谢林的耳边说:“谢医生,我们来一场猫捉老鼠的绝命逃杀怎么样?” 谢林:“不怎么样。” 温阑似模似样地一叹:“那真是太可惜了。” 俩人说着话,黎元已经迅速上了楼,不得不说,黎元和谢林是有一些默契在身上的,他上楼的时候也是停在了门口,直接靠在门框上。 连位置都一模一样,果然,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就会同化。 黎元将配枪拿出来扔在了地上,伸出脚将它踢远了一些,这个位置很巧妙,刚好离两拨人的距离是相等的,谁也拿不着。 这一系列动作,黎元做的熟练得令人心疼,他很淡定地开口:“提要求吧。” 温阑意味不明地开口:“看来你很懂事嘛。” 黎元一脸习以为常:“当刑警当了这么多年,劫持人质的现场遇到的海了去,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先要求扔枪,要钱要车。” 他指了指楼下,说:“看,都给你准备好了,咱们快把流程走完,早点下班。” 谢林抬头看了看碧空如洗的天,呦~这天还亮着呢,打工人就想着下班了。 温阑:“……” 这家伙怎么欠欠的?突然就不想跑了怎么办?所以说,人都是有反骨的,你越是让做,人家越是不想按流程来,玩的就是反向突出。 温阑贴近谢林,将自己半身的重量压了上去,才懒懒地开口:“黎队,想必你已经看到前两个死者了吧,怎么样,死得惨不惨?” 黎元勾了勾唇:“你是说潭奇和严亦铭?啧,确实挺惨的。” 温阑笑了笑:“那你们可得快点查喽,不然凶手就要跑掉了。” 黎元:“不劳你操心了,我们会处理的,至于现在……”他拿出了手铐,“我得先把你带走。” 温阑:“……”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箍住了谢林的脖子,有些挑衅地朝黎元递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黎元:“……”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个姓温的对我的恶意好像真的非常大。 谢林开始魔法攻击:“温小朋友啊,你有什么要求就提,这耗着也不是个事。” 温阑愣了愣,他能有什么要求?他就是想找谢林聊聊天,顺便交流一下自己最近干的那些缺德事,然后致力于让谢林变脸色。 可现在,黎元就跟狗一样,闻着味儿就找来了,他跟人跟的可紧了,想找个好机会交流一下都不行,现在好不容易把人支开了,结果狗东西又来了,好气呀! 他眯了眯眼,趁着远处的枪还没架起来,赶紧问:“严亦铭头都没了,那样子,你们怎么这么快确定他身份的?” 黎元乐呵呵地解释:“基因库匹配呀,感谢科技的力量。” 第55章 你是谁?我就是你! 一般的公民是不会在警局录入基因的,大部分都是只录指纹,除非是有过案底或者是报案失踪。 严亦铭的身份能通过基因匹配这么快确定,那只有一个可能——他去警局备案过! 温阑眸光闪了闪,难道……是十三年前的少管所?他压抑着内心的期待,问:“呦,这家伙有案底啊?” 黎元笑了笑,很轻松地说:“没,人家大医生搞研究刚好录入了而已。” 温阑目光一暗,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搞的什么研究?” 黎元悄悄走近,道:“脑部ct,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懂,毕竟不是专业的嘛。” 谢林站在那,发觉温阑的刀始终与他的脖子有些距离,他握刀很稳,没有一点颤抖,一看就是有专门练过的。 身形消瘦,但打架却很强,是那种天天跟人打架练出来的那种强,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每一招都单纯的告诉别人一件事——他想赢。 胜负欲很强,喜欢伪造出一副无害的面孔来麻醉别人,爱跳窗,享受往下跳的快感。 还有一点就是——温阑好像格外仇视警察(尤其是黎元),以及似乎不会伤害自己。 这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论断,一般“玫瑰花”的人是两极分化——一部分人不敢伤害谢林,一部分人极度仇视谢林。 而温阑似乎很不一样,谢林能看到他身上似乎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不会伤害自己吗? 谢林垂眸,连一开始的黎元都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评价呢。 温阑依然在和黎元打交锋,他说:“还有一个,你们不去救他吗?” 黎元:“当然有人去做这件事,但现在我要救你。” 温阑嗤笑一声:“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要救我,其实你们心里都清楚得很,救不了的,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只是想找个人聊聊天,你们都不给机会,找这么多人来堵我。” 黎元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上帝会原谅你的。” 谢林:“……”你这意思不就是——上帝原谅你,但我不原谅你,就是要逮捕你。 有点无耻了。 温阑是个叛逆小孩,他不需要上帝的原谅,说:“黎元,我们打个赌呗。” 黎元:“什么赌?” 温阑:“就赌你找不到凶手,而我,会光明正大地从警局的大门出去。” 黎元:“……”好嚣张。 他说:“这个凶手,我抓定了!”他没说赌,也没说温阑后面说的会不会实现,只说要抓凶手,简直就是狡猾极了。 这边谢林在得出温阑不会伤害自己的结论后,神色莫名地开始跟黎元递眼色。 黎元看见了,手上动了动,把腕上的那颗转运珠给解了下来,捏在手里开始盘。 这颗转运珠硬硬的,很像小孩子玩的那种玻璃珠子,但手感要比玻璃珠要好。 黎元笑了一下,突然暴起将手中捏着的珠子掷出,珠子飞速弹出,重重击在温阑的手腕上,正正好击中麻筋。 温阑手一痛,不自觉就松了一下,匕首往下掉,他反应迅速用另一只手接,但同时,谢林开始抓住机会迅速反击。 他曲肘猛击,收手接匕首,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黎元吹了个流氓哨,快速欺身上前,“小朋友,跟哥哥走吧~” 谢林和黎元这一次是爆发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俩人合作,顷刻间就反转了局势。 温阑的反应却有点诡异,他只在刚开始的时候下意识反击,但在目光触及谢林接匕首的右手时,失神的愣了一秒。 就那一秒,黎元已经将他摁在栏杆上,手上利落地拷上了银手铐。 高手过招,不容出错,一秒钟的错误,那就意味着失败。 温阑却好像并不在意,反而笑了,道:“谢医生,你的手是怎么受的伤?” 听到这话,黎元把目光投向了谢林的手,心里寻思着他们家谢顾问的手有什么伤吗?他怎么没看出来,也许是一些不妨碍日常生活的伤吧。 不过,谢总裁这么有钱都治不好吗? 谢林神色平静无波,小拇指无意识地轻微动了动,他说:“没有受伤。” 温阑愣了愣,面上已没了笑,他冷下脸来后,身上的少年气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冰般的隔世感,他说:“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这世间水火。” 谢林低下头和温阑对视,面上的神情是几乎神性的漠视:“我见过左连了,他说希望我能为他们的死而感到愧疚,那你呢?你希望的是什么?” 温阑又绽开他灿烂的笑容,一如开始时,他在阳光下的笑:“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好好看这世间是如何走向灭亡的。” 谢林轻声问:“你是谁?” 温阑做了一个口型,黎元押着人没看清,但谢林却清清楚楚地看出那口型说的是什么——我就是你。 世界上有着另一个我,做着我不敢做的事情,过着我想过的生活。 谢林微微皱眉,看着温阑被后来的警员带走,心上突然涌上一股违和感。 那个人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应该是光芒万丈,有着璀璨未来的。 黎元看见谢林迟迟不动,站在原地想得出神,他走上前,习惯性握住了谢林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冰?” 谢林下意识缩了缩手,但黎元握得紧,他没能把手抽出,于是索性不再挣扎,偏了偏视线,道:“这天冷得很,在天台上吹了这么久的风,冷是正常的。” 黎元笑了笑:“知道冷还站在这里吹风,你是故意要我帮你焐手的?” 谢林:“……”明明是你自己非要握的,你是真会颠倒黑白呀。 看这架势,不管是不是故意的都会被黎某人说成是故意,所以谢林极敷衍地答:“你说的对,所以你帮么?” 黎元:“帮,当然帮,只要是你要求的,只要不违背伦常,我都会帮你的。” 谢林:“太肉麻了,假得很。” “哪里假了?”黎元暖好了一只手,转头去焐另一只,拉着人往下走。 谢林也不挣开,顺着他的力道就走了,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黎元不问,谢林不说,双方都给对方留下了余地。 第56章 敷衍,太敷衍了! 这是属于他们的,无言的默契,可能这就是他们能如此和谐融洽相处的原因吧。 谢林:“哪里都假。” 闻言,黎元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腕子,道:“给你一个改口的机会。” 谢林也不犟,从善如流改口:“真情实感。” 黎元撇撇嘴,道:“敷衍,太敷衍了!” 谢林:“你就知足吧。” 黎元开始耍无赖,扯着谢林的手腕,低头琢磨他青色的血管,道:“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谢林愣了一下,这句话,他好像刚刚就跟温阑说过,同样的话,在不同的语境下就是不同的意思,他重复了一句,尔后轻轻蹙眉。 黎元观察谢林已经成了习惯,看见他蹙眉就手痒的想去抚平,但他不能,于是只能用魔法攻击:“你怎么老是这样?二十多岁硬是活得七老八十似的,笑一个呗!白哥不是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看来九年义务没白学,毕业多年居然还能憋出一句古诗来。 谢林想到某人曾说过,皱眉会让脑子变小,便默默压平了眉间隆起的小山。 他将已经被黎元焐热的手抽了出去,说:“专心走路。”说完,便大步流星向前,姿态那叫一个潇洒。 黎元嘟囔一句:“你还真是,用完就丢啊!”说着快速追上与谢林并肩,俩人脚步一致,去往有光的地方。 ……………… 市局 审讯温阑的是程韶和叶泉,沈乔安做书记员,而黎元和谢林则站在单向玻璃外面,戴着耳机,齐刷刷看对面交谈的人。 “姓名” “温阑”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一” 俩人一问一答,温阑全程十分配合,但表情却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把对方的头端端正正地摁在那里。 但没人会去做这种事情。 “家庭住址。” 当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温阑顿了一下,扬起一抹笑:“四海为家。”他的双手虽然被拷在那儿,但却坐得慵懒又轻松,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他只是来警局一日游的。 程韶皱了皱眉,问:“你为什么要劫持谢顾问?” 温阑一脸十分无奈的样子,道:“我没有劫持,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天。” 程韶:“你说聊天又为什么要带刀?” 温阑:“那不是刀。” 程韶:“你在说什么鬼话?你的凶器可是被我们给收缴了,开了刃的八寸短匕首。” 其实那是一把84式侦察兵匕首,全长25.4厘米,刃长15厘米,厚度0.5厘米,宽度2厘米。 这个样式架在脖子上,已经足够致命了。 温阑:“你们再好好看看那把刀是什么样子的,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带着它了。我并不想伤害谢顾问,也没有想伤害任何人,反而被你们带来的时候又是踢又是打的,可委屈死了呢。” 在温阑把前半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有人去检查那把匕首了,其实这个只需要仔细一点就能看到的。 因为匕首上刻有铭文,那是一串数字,而且不是一串简单的数字,那是李杳的警号。 刻有警号,也就意味着这代表着这个警号的主人。 那把匕首对于李杳来说,是在他死亡后如果找不到尸体和骨灰,可以当成尸体接回去入葬的东西,可想而知有多重要。 当初在‘夜色’的化妆行动,也是温阑替即将去世的李杳传的话,足可见李杳到底有多信任他。 这种信任,还真的超乎大家的想象,不过温阑说他带着这把刀的理由,也许就是祭奠了吧。 说实话,程韶并不想怀疑温阑,初见时撞进那双纯净的眸子时,他就断定眼前人不会是一个坏人,但渡船上的针锋相对、天台上对谢林的劫持、死去的谭奇、以及严亦铭,这一桩桩一件件,温阑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看起来随性、漫无目的。 但每一个举动都代表着罪恶的出现,而他却漠视着一切,随便的态度,这更加让人头皮发麻。 人们总会对未知的、无法掌控的东西感到畏惧,就像你明明是唯物主义者,但依然会害怕鬼,是一个道理。 陈意白将所有关于温阑的资料放在黎元的面前,开始做简单的汇报,戴着蓝牙耳机的程韶也在同频接收。 “他的身份很干净,孤儿,没有读书经历,也没有小偷小摸的案底,一年到头跟旅游似的到处跑,倒是没出过国门。” “三年前,他定居在上阳,有一套三居室小平层,最有趣的是,这人刚来上阳的第一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 听到这,谢林动了动眉梢,接话道:“他去医院见的是我,讲了一个很不幸的故事,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黎元:“什么问题?” 谢林:“未成年罪犯不该得到惩罚吗?” 黎元皱了皱眉,谢林瞥了一眼,非常好心地复述了一遍那个故事,平淡的嗓音,漫不经心的讲述,却意外地触动人心,听的人似乎能够切身体会到故事中人的绝望和凄凉。 黎元:“你倒是记得清楚。” 谢林:“不才,就是过耳不忘而已,而且我经常回想这个故事。” 黎元:“为什么?” 谢林:“我在想一个解法,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已经代表了无解,没有人能抹除伤害,就算那三个人坐牢了,受害人也不会满足的。” 因为痛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受害人是恨不得对方马上去死的,只要对方没有死,他就永远会叫喊着不公。 故事中三人的嚣张肆意,只是更加增添了悲情色彩,让人更加可恨了。 黎元不想在现在讨论这些,他说:“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小白查的资料就是造假的了?” 陈意白竖了一个大拇指,道:“老大,知道有一种骗术就是真假掺半着编,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吗?” 黎元也竖了大拇指:“明白,高级骗术。” 陈意白:“所以,这两个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首先,两个版本最明显的就是家庭的区别,身份资料上写温阑是个孤儿,而故事里说的温阑有一对为他奔走状告的父母。 十三年的空窗期在资料里显示在全国各地跑,却只有车票信息没有消费信息,不过也不排除他都是用现金的可能性。 银行每到一个地点都有取钱的记录,但摄像头并没有拍到温阑。 第57章 长平村,三大毒瘤 而真正去取钱的人做了很好的防护,一根毛都没有露出来,警方根本就追踪不到对方。 陈意白调出严亦铭和潭奇的资料,这俩人都是年纪轻轻就有了很高成就的人,一个金牌律师,一个心外科医生。 “他们有很多共通点,比如年龄相似,比如……他们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陈意白指了指俩人的籍贯,“看,长平村,那是偏远的大山,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很少有人能从大山里出来。” “像他们俩个这样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而与他们在同一时间离开大山的还有一个人——曾浩然,他酷爱赛车,就是一个有钱的混混。” “这个人堪称上阳市一大毒瘤,生活糜烂,与前面那俩的精英形象截然不同。他进局子跟回家似的,但也只是小打小闹,送进去关几天,赔点钱,出来还是照犯。” “是个刺头儿,不过……这家伙好像有人在保他,所以才这么嚣张。” 后头有人,这句话完全是在说警方队伍里有保护伞了。 “呵!”黎元冷笑一声,“论嚣张,还没人能比过我。” 谢林沉思两秒,问:“这个曾浩然,现在是失联状态吗?” 陈意白点头,道:“他早在三天前就出省了,联系不到,我定位他手机的位置就在他家,根本找不到他本人在哪里。” 黎元皱了皱眉:“他该不会是第一个死者吧?”毕竟三天前人就已经不见了。 陈意白一脸爱莫能助,道:“要不,老大你去用人格魅力征服一下温阑,让他告诉你?” 黎元抬手往这小子的脑袋上重重一拍:“臭小子皮痒了是吧,敢拿我寻开心了啊。” 陈意白委屈地揉了揉头:“我投降,我投降,就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你怎么还打人啊。” 黎元:“我是你的监护人,四舍五入就是你爹,老子打儿子那是天经地义。” 陈意白:“我成年了。” 黎元:“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陈意白:“打人犯法。” 黎元:“乖,这不叫打,这叫做教育,是爸爸对你的爱。” 这不是爱,是伤害。 陈意白:“……”这爱太沉重了,我能不能不要?谢林靠在桌沿听着两人斗嘴聊闲,目光看着审讯室里的温阑若有所思。 单向玻璃只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但谢林却总觉得对面的温阑不经意的一瞥,能看到自己,似乎在故意向自己传达着什么深意。 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重的执念呢? 这样想着,谢林轻敲了几下耳麦,沉声开口:“程韶,能听到我说话吗?”声音温润沉静,显出一股胸有成竹般的沉稳,让人不自觉信服。 程韶顿了顿,看了一眼对面无聊得抠指甲的温阑,回道:“能听见。” 谢林:“我们换一种方式问他吧。” 等到耳麦里谢林的声音消失,程韶抬起头凝望着温阑,半晌后开口:“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温阑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坐正了身子,眉眼弯弯:“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日,蝉鸣聒噪,盛阳高照,世界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到处蒸腾着热气。 天水街在城市的边沿处,人们欢声笑语地交谈,今晚他们要聚会,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期待。 时间在等待中快速划过,卖水果的、卖卤食的、卖糖果饼干的……人们收了摊聚集在一幢复式小洋楼里,桌上摆着各种的酒水。 他们交换着眼神,喝着小酒,聊着小天,热闹得很。 “叮铃~叮铃~”卖花的姑娘带着歉意的笑容走进,口中一个劲儿地说着来迟的话。 众人起哄着要她喝酒,女孩无奈自罚三杯才被放过,聚会未过一半时,“啪!”的一声,突然停电了。 整个世界都裹进了黑暗里,大家手忙脚乱地找蜡烛,有人却目带凶光,所有人看向了卖花的姑娘。 天水街的人比邻而居,已经都十分熟悉了,而卖花姑娘却是两个月前刚搬来的。 女孩温和亲切,柔弱好欺,是犯罪分子最爱下手的一类人,而天水街的人他们不是人,连眼睛都要长在女孩的身上了,他们以罪恶为生,比豺狼还要凶狠。 女孩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行走的羊肉,这场聚会其实是只针对她的一场鸿门宴。 黑暗中的女孩似乎并没有察觉周身突变地气氛,她行走在豺狼之间,脚步一转上了楼。 下面的人早已按耐不住露出了丑恶的嘴脸,以及尖利的爪牙,他们各怀心思,游走在黑暗之中享受着杀人的快感。 五岁的小石头躲在阁楼上冷冷看着这一切,乌黑的眸子里有恐惧,有麻木,直到女孩向他伸出手,很认真地问:“跟我走吗?” 小石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将手放进了女孩的手里,俩人手牵着手,飞快地跑出小洋楼,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舌。 他们头也不回地冲向黑暗的平原,以及未知的未来。 天水街里隐藏的往事被一场大火掀开,再也无法掩藏,封进水泥墙里的尸体、强奸、杀人、毒品、家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 女人在街外站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抬脚跨了进去,洁白的裙摆在空中飘扬,像一只误入暗黑森林的白蝴蝶。 高跟鞋踩过地板,发出“嗒嗒”的声音,女人目标明确,推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她一直走到复式小洋楼的阁楼,那里放置着一只大浴缸,里面坐着一个被麻绳死死勒住的男人。 女人蹲下身,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解下男人被蒙住眼的黑布,露出了他的全脸,这正是黎元他们要找的第三人——曾浩然。 女人说:“温阑叫我来看你。” 曾浩然身子一颤,睁开紧闭的双眼,他想说些什么,但嘴被堵住,根本开不了口。 女人自顾自地说:“你应该听过很多恶有恶报的话,并且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你的恶报来了。” 女人笑了笑,轻声问:“你期不期待?” 她轻声细语,如同情人之间的耳语呢喃,在这副情境下,却诡异得有些恐怖。 曾浩然开始拼命挣扎,但他越挣扎,绳子就勒得越紧,几乎要陷进肉里。 第58章 预谋已久的血色重逢 女人拿开堵住曾浩然嘴里的破布,刚拿出的那一瞬,他就开始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都带了血丝。 咳完后,曾浩然沙哑着声音说:“温阑呢?让他来见我。”语气高高在上,仍然把自己放在了高地位上,显然是没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 女人的面色沉了下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很冷:“你不配!” 曾浩然吐出一口血,眼神阴戾:“你们会付出代价的,我对他那么好,他却背叛了我,今天我要是没死,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永远离不开我!” 女人说:“大言不惭,你这阴沟里的老鼠,明明是你亏欠,到头来却说别人背叛,你配说这两个字吗?” 曾浩然冷笑:“他就是一个婊子!在男人堆里卖笑的小倌儿……” 他还想继续说一些污言秽语,但女人重重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直把他的门牙都给扇了下来。 女人恶狠狠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就是个恶心的人,说你是屎都侮辱屎,到底哪里来的勇气去污蔑别人!” “你做了那么多的恶心事,就从来不会良心痛吗?这样的你,又怎么好意思去奢望有这么好的人来救赎你?” “他不是来救赎你的,他是来把你拉下深渊的,从十三年前你种下了因之后,就注定了会结出这样的果。” “阴沟里的老鼠永远都该生活在阴沟里!” 十三年前,发生了一件对曾浩然来说非常有意义的事情,那一年,他初尝禁果,知道原来‘欲’是对他来说那么美妙的一件事。 曾浩然想起那个夏天,他还是一个少年,是村里有名的混子,仗老爹的关系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很普通的午后,他遇见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于是恶从胆边生,将魔爪伸向了那个孩子,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食髓知味,惊艳了他的少年时代很久很久。 也为后来他给那些男孩女孩带来的悲惨人生做下了铺垫,有些人的坏是从头到尾的。 曾浩然怔怔地,那一瞬间,粉雕玉琢的小孩和温阑的脸重合,难怪,难怪他总有着恍如曾相识的感觉,难怪他会无药可救地爱上对方。 可是……他从一开始就把心爱的人弄丢了。 这个一辈子都肆意妄为的男人,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痛彻心扉,那可是他放在心尖尖上,不舍得碰一下的少年啊。 上阳市与温阑的初见,那个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笑容灿烂,像是在发光,那一瞬间惊为天人。 所谓初见,是预谋已久的血色重逢。 曾浩然承认自己一开始的接近是目的不纯,但日久天长,慢慢地,这个人成了他心底唯一的净土。 温阑永远积极向上,会抚平他的眉头叫他不许皱眉;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不能做坏事:会送他好看的花;会在他生日的时候赠予一整天的开心;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舍命救他;会嘲笑他不会养猫却又耐心的一点一点地教他…… 那些美好的回忆如今化成一把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痛得都要碎掉了。 是他,亲手毁掉了自己心爱的人的一生,这至死都不一定能休的仇恨,多么戏剧!多么可笑!多么……悲哀。 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孽缘,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以悲剧收场。 曾浩然眼睛猩红,眸中盈满了杀意,另外的那两个人必须死,那些伤害过温阑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你看,人真就是自私的,他自己就可以所谓的“活着赎罪”,别人就必须要死。 女人嘲讽地笑了一下,说:“他们都已经死了呢,一个被千刀万剐,另一个吞了剐下的肉,活活给撑死了,话说,我还真是善良,还让他做了个饱死鬼。” 曾浩然听到这话,终于知道害怕,恐惧地颤抖了起来,被胶布一层层封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拼命摇头,内心深处却期望着温阑能如从前一般来救自己。 女人抽出一把手术刀,用曾浩然的衣服把上面的血抹干净,然后将冰冷的刀锋在他的脸上轻轻贴滑。 冰冷的触感从皮肤传到大脑,曾浩然忍不住全身颤栗,眼睛里都是惊恐,额头已经开始冒起了冷汗。 她将刀拿走,翻出一根白蜡烛点燃,等蜡油开始融化的时候,把融化的蜡油倒在桌面上,然后将蜡烛放在蜡油上固定。 等蜡烛固定好,火也烧的很旺了,她将手术刀放在火舌上炙烤,蜡油一滴滴落下,像一滴滴眼泪,结成块堆在桌面上,让蜡烛固定得更稳了。 等待死亡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曾浩然挣扎着,未知的死亡威胁在逼迫着他,对温阑的愧疚在逼迫着他,爱恨交织和女人缓慢的动作让他的内心十分焦灼。 有时候他想:死了算了,一刀死了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但人还是怕死的,曾浩然更是。 火将手术刀烧红,然后变黑,女人漫不经心地继续烧,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从曾浩然的裤子里掏出了香烟纤长性感的指尖夹了一根,凑到火苗上点燃了。 橙黄的火光照在女人娇美的脸上,摄人心魄,曾浩然却觉得这是阎罗厉鬼,专门来索命的。 女人于他有着三四米远的距离,她吸了一口烟,转头看他,远远看着有些微落寞缥缈感,面无表情:“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曾浩然听到这个保证,下意识松了口气还没等这口气全部松完,下一秒,疼痛从下体席卷至大脑,男人疼得面色发青,冷汗直冒,全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几乎晕厥过去。 就在说出不会杀对方的话之后,女人手里的手术刀就不带丝毫犹豫地往下刺去,就一刀,男人那只会做恶的孽根就落了地。 女人将手上的刀塞进男人的手里,抓着曾浩然的头发甩了一下,然后拧开一瓶冰水从他的头上浇了下去。 曾浩然睁开眼,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女人笑了笑,声音蛊惑:“曾浩然,你要记住,那两个人是你杀的,因为……你爱他呀~” 那一瞬,男人的眼神变得空洞,然后点头,彻底昏死过去。 第59章 号任务,许微微 火苗还在桌面上继续燃烧,男人躺在浴缸里,身上是满满的鲜血,手术刀被他死死握在手里。 女人勾唇离开,高跟鞋与地面敲击发出的“嗒嗒”声回荡在空旷的小洋楼里,显得十分之诡异。 那声音都透露出主人的漫不经心,仿佛刚刚只是去参加了一场无关紧要的聚会,而不是废了一个男人的下半身。 她抬手在伪装成耳机的耳麦上点了一下,心情很好地哼着歌:“7号任务,许微微,已完成~申请结算。” 许微微一路从废弃地城市一角走出,很熟练地把手上带着的医用手套摘下,随意地扔进公共厕所里,看着水把东西冲走才打开门。 在洗手的时候碰上了一位男士正在洗脸,洗手台上放着一架银丝眼镜,许薇薇看了一眼,正好男人抬头。 她看到了男人的脸,心里只想起一个词——温润如玉。 男人礼貌地对她点点头,然后拿着眼镜走了。 许微微没有太在意,虽然对方长的很好看,却也只是惊艳了一下,然后就没太在意了,只是遇到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而已,她自己也很美,不是吗?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了红绿灯处,突然,她恍惚了一下,再回神时,眼里漫上了疑惑:“我这是……在哪儿?” 怎么不记得自己来了这里,她左顾右盼,看着陌生的广告牌,以及身后的旧街,难道…… 就在她愣神之际,她的手机响了,被打断了思绪的许微微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里面传出一个软糯女孩的声音:“微微姐,我好饿,你采风要这么久吗?” 许微微这才记起,对了,她是来采风的,就为了画一幅旧城街的画,她翻了一下包,发现自己已经画完了。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回,想吃小蛋糕吗?我可以破例给你带一个哦~” “太棒了,我要草莓味的!” “好,依你。” 许微微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边讲电话一边系安全带,车子缓缓驶离,汇入车流里。 ……………… 小石头生于此,长于此,他本该也是罪恶之花,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对鲜血极度渴求的“吸血鬼”,按原来的轨迹去走,他也会成为天水街里的一个故事。 但有人坚定地把他拉了出来,那个人对他说:“天会亮的,你要看着太阳是怎么升起来的,你本就该生活在阳光下。” 一旁的沈乔安听得心惊,这似乎,并不只是一个故事,它真实发生在天水街,只是案卷里冰冷的文字中没有那个卖花女孩,以及冲破黑暗的小石头。 温阑双手用撑着桌子,漫不经心地轻敲,他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他似乎对事情的经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却对结果很感兴趣,谢林看着他的反应,确认这个故事温阑是知道的。 程韶顿了顿,道:“后来啊,后来小石头长大做了警察,女孩不告而别,他们都走向了各自的生活,各自安好。” 温阑笑了一下,“很美好的结局。” 沈乔安皱了皱眉,隐晦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结局怎么也算不上美好,大部分人的评价会是“遗憾”、“意难平”之类的词。 这个人从来没有打算掩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甚至似乎很享受别人琢磨他的过程,像一个不断吸引大人关注的小孩。 程韶似乎早有预料,很平静地喝了一口水,道:“即兴问答时间,女孩是做什么的?” “卖花的。” “五岁小孩叫什么?” “小石头。” “聚会有几个人?” “你没说。” “小石头为什么离开?” “有人带他走呗。” “大火是怎么起的?” “天灾?人祸?” “选一个。” “好吧,我选人祸。” “最后一个问题,天水街的人是什么?” 温阑顿了顿,目光移向单面玻璃,忽的笑了,说:“是故事。” 隔着玻璃,他似乎与谢林对视上,然后龇牙笑了,那个表情,应该是……得意。 谢林眸色一凝,这一轮,他输了,现在对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即使他猜出来第三个人在哪里,如果没猜错的话,对方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已经对温阑算不上威胁了。 他和黎元对视一眼,黎元点头表示明白,叫程韶他们退出来,温阑现在不用费时间审了。 人一个个退出去,逼仄的室内只剩下温阑一个人,他也不觉得烦躁,直接放松地葛优躺了,闭着眼哼着歌,双脚还一晃一晃的,整个人惬意极了。 程韶出去是瞥了眼,内心吐槽了一句:这家伙是把警局当自己家了吗?这也太嚣张了吧。 几人出来就看见谢林和黎元坐在一起讨论着温阑,先前的分析他们全部错过,刚刚好听到谢林对温阑做的总结: “温阑这个人心机深沉,善于把自己伪装成弱小没有危害性的模样,也很喜欢和人打心理战,对待厌恶的人更是喜欢杀人诛心。” “这一点,在k那件事上就已经充分能够体现了,他的诛心,可让人日日受在煎熬里,还让受害者觉得他是个好人,所以曾浩然死不了,最多发疯。” 听到谢林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时,沈乔安抖了抖,“这么可怕的吗?” 谢林:“更可怕的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控制。” “别吓唬小孩了。”黎元拍了下谢林的肩,沉声下令:“整队,一队火速前往天水街49号,二队待命,小白留守。” 陈意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应:“遵命。” 大家的动作很快,黎元和谢林一路走到门口,车已经备好,先锋已经出发,黎元照旧坐在驾驶位,谢林坐在副驾驶,后面还捎带了一个沈乔安和叶泉。 沈乔安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一路匆忙地也没有机会问,现在上了车就立马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她扒拉着座椅,一脸好奇:“老大老大,你怎么就确定在天水街?温阑什么都没说啊。” 黎元:“不,他说了,而且说的还很明显。” 沈乔安:“给解释一下呗,咱可好奇了。” 黎元瞥了她一眼:“动动你的脑瓜子,复盘一下你程副和温阑的对话。” 第60章 复盘,《最后的午餐》 沈乔安作为一直参与的书记员,全程都在记录,又加上是学霸,记性很好,所有的对话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了。 又正好车上的另一个人——叶泉也是在现场的人,于是俩人就在车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复盘。 黎元难得好为人师,一步步引导:“谈话过程中有哪些明确的信息是必须提高警惕的?” 沈乔安:“人名,地名,这是最有指向性的。” 叶泉:“还有数字,包括提到某物时的面部微表情,这些也很重要 。” 黎元点头,道:“现在,你们可以开始寻找温阑口供里的警惕词了。” 俩人回想了一会儿,对视一眼,脸色都变了。 谢林看到俩人的表情,笑了笑,说:“是不是一个都没有?” 叶泉一脸严肃地点头:“他全程看似很配合,问什么都答,但没有主动暴露任何信息,地名、人名、甚至数字,都是从程副口中说出的。” 沈乔安一脸恍然,道:“聚会有十二个人,这是程副说的,但在最终问答环节里,温阑却说程副没有说过,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这个数字?” 她有些激动,急于求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黎元:“当然不是,因为聚会不是十二个人,而程韶却说有十二个人。” 叶泉愣了愣,道:“为什么程副要说错误的数字?” 谢林叹了口气,道:“最后的晚餐。” 沈乔安倒吸一口凉气,道:“是耶稣的那个最后的晚餐吗?达芬奇的那幅世界名画?” 谢林点头。 《最后的晚餐》是达芬奇的一幅画,表现的是《圣经》里的一个场景,即圣餐仪式。 这是以圣经故事为原型,描绘了耶稣受犹大背叛,和十二门徒共进最后一次晚餐的宗教故事,讲述了耶稣被钉十字架前的那一天晚上,在耶路撒冷城内的一座楼上,和十二门徒的最后一次进餐。 而这天之后就是耶稣的受难日。 程韶讲的那个故事只要和这幅图联系起来,就会发现,两个故事很像。 那一天,天水街的大家齐聚小洋楼,他们开心地推杯换盏,然后停电,点燃的蜡烛被推倒,房子烧了起来。 第二天,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而耶稣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真的很像。 叶泉一脸惊讶,道:“所以,谢医生讲的这个故事是编的?” 谢林点头:“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沈乔安比了一个大拇指,一脸佩服:“谢医生真厉害,编的跟真的一样。” 谢林:“……”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黎元出声拉回话题:“喂喂喂,你们还分不分析了?” 这时,叶泉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他举手道:“《最后的晚餐》里面的关键词是不是‘最后’这两个字?” 黎元有些欣慰:“继续说。” 有戏!叶泉激动地继续说:“虽然温阑一直避开了警惕词,但在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程副问——天水街的人是什么?而温阑的回答是——故事!” 故事这两个字可以说是独属于温阑的关键词了。 沈乔安灵光乍现,如醍醐灌顶:“温阑来上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谢顾问讲了一个故事,那他来上阳的目的,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这个故事,所以说天水街的人是故事,就意味着故事中的人在天水街。” 叶泉接话:“而温阑讲的那个故事中有三个坏人,其中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一个——那就是说,第三个人就在天水街。” 他说着,紧接着提出一个新的问题:“那谢医生是怎么定位到天水街火灾案的?” 黎元把目光转向谢林,示意他来解释,谢林睁开眼,语气平淡:“天水街的案子是三十年前的旧案了,那起案子的后续调查让人瞠目结舌。” “就因为这事,当地警察局局长被撤了职,后来辗转,又去长平村那里上任,又做回了局长,之后就再也没有过调任。” 谢林轻轻笑了一下,眸中漫上一丝危险,“那个局长,姓曾。” 姓曾,而且还是被谢顾问特别提出来的,再联系起来第三个人的名字是曾浩然,那一切就很明显了。 这个姓曾的局长,与那个姓曾的坏蛋绝对有关系! 叶泉张了张嘴:“该不会是……” 谢林点头:“曾浩然的那个曾。” 沈乔安喃喃自语:“难怪温阑讲的那个故事报警没有用,原来这是个关系户。” 因为耳机是群发的,所以谢林跟黎元讲几次,所有戴耳麦的人都听到了,也就是说,现在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有:谢林、黎元、魏启洲、叶泉、沈乔安。 叶泉开始愤愤不平,道:“老子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的人就是社会的败类,渣滓!” 骂到后面,沈乔安皱了皱眉:“温阑和曾浩然是仇敌,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希望我们找到曾浩然,可又为什么会透露这么多?” 谢林:“因为故事本身,那个卖花的姑娘带着小石头冲出了火海。” 沈乔安怔了怔,说出了那句:“天会亮,你要看着太阳升起,你是属于阳光的。” 如果光看温阑的脸,以及他灿烂的笑容,所有人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属于太阳的少年,他长得太耀眼了,没有人觉得他是一个坏人。 叶泉:“所以,温阑是良心发现了?” 谢林否认:“他呀,是不会在意良心这件事的,他只会在意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他做就是开心就好,不然他干嘛帮警察?他就不怕被关进警局吗?” “他还是会报复,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警察无法限制他的方式。” 沈乔安疑惑,有什么报复的方式是不犯法的?她问:“什么方式?” 谢林闭上眼假寐,开口:“我说过了,诛心。” 自从三十年前的那个案子爆发后,天水街就被废弃了,连周围的人都纷纷搬走,一条街就这么空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开发商打算开发这片地区,但是不是出现工地发生死人事件,就是设备出现问题,或是发生纠纷,最恐怖的是,一连两个开发商都在开发这片区域时破产了。 这简直就是被诅咒过的地方!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打这块地的主意了。 第61章 时代的眼泪 于是这里就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彻底停止了发展,大火的痕迹留在那里,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再到后来,一些没钱住不起房子的人就像老鼠一样搬了进来,这里就成了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 这里的世界糟透了,也烂透了,空气里都散发着贫穷的霉味儿。 但就是这样,也没人住进天水街,那个刻着“罪恶”两个字的街道,依然是多年前大火燎过的焦黑模样,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乔安依旧想着先前谈论的事情,心里颤颤儿地想着温阑是怎么进行“诛心”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生生把自己给脑补得打了个冷颤。 “呦,小乔同志这是害怕了?早就跟你说了,长得好看的人心眼子都多。”黎元说,“当然,你爸爸我和谢顾问不算在其中。” 沈乔安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笑话,整个刑侦队就你心眼子最多,还特黑,整一个蜂窝煤,还不算?可拉到吧。 叶泉默默退后一步,城里人套路深,妈妈我要回农村。 几人说话间,车子在路上飞驰,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停下,谢林已经闭眼睡了过去,沈乔安和叶泉在后座小声交谈。 黎元见人窝在座椅上睡得正香,突然有些不忍心叫醒,但还没等他犹豫,谢林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突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惘。 黎元顿了顿,道:“谢顾问这是掐着点醒的,都不用我喊了。” 他说话照旧是调侃的语气,但黎元的心里却不平静,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谢林刚醒的时候,眼眸里的情绪应是——惊恐。 “噩梦”这个词放在谢林的身上,总觉得有些违和,那个人就应该是一副仙人样,清高、淡漠,对人世悲悯,却又疏离,是那天上月,是那枝上霜。 这样的人如果也会害怕的话,那让他害怕的东西,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 谢林揉了揉眉心,眼底一派清明:“抱歉,昨天睡得晚了,一坐车就困。” 黎元没有不识趣地去追问人家昨晚为什么会失眠,而是打趣道:“去哪儿偷鸡摸狗了,要不让你再睡会儿?” 谢林低头浅笑:“你怕是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待在这儿。”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但透露出的意思却一点也不暧昧,甚至足以令人寒心。 谢林知道,黎元的陪伴并不单纯,既是保护,也是监视,他一直清楚的知道,只是从来不说。 黎元听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脸色未变,坦坦荡荡得很,他说:“也是,咱们谢顾问有颜有钱,可别落了单被劫财劫色,哥可是会发疯的。” 谢林瞥了他一眼,道:“改改你这到处认亲戚的毛病。” 黎元:“哎呀,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分什么你我他。” 沈乔安or叶泉:“……”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在车里,而是在车底? 上阳市的下城区集结了无数三教九流,这里有最黑暗丑恶的社会现象,也有最诚挚善良的微光,不管如何,那都是一群拼了命努力活着的人。 街边的路灯忽闪忽闪的,像是接触不良,似乎下一秒就会报废,老鼠堂而皇之地在街边行走,商店上的牌匾在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里生了锈、剥了漆。 这里弥漫着贫穷的酸臭味,谢林皱了皱鼻子,却难得地没有发作他那时灵时不灵的洁癖,黎元这个见过各种各样恶心现场的人就更不必说,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做警察的大部分会有一种职业的习惯,那就是下意识去观察周围环境和人物。 比如黎元,他就很爱记车牌号之类的各种数字,沈乔安比较喜欢观察人物,她对脸很敏感,而叶泉就善于观察环境。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开了一层外挂。 几人的目标很明确,忽略这里人们怪异的目光,向着天水街的方向大步流星,潇洒利落,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天水街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仍能看出许多年前大火燎过的痕迹,许多年后,这里发生的故事会被人们遗忘,最后只剩下卷宗里冰冷的几行字句。 这里安静得跟死了一般,仿佛世界的所有喧嚣都刻意避开,人在这里待久了会被压抑的气氛逼疯。 一阵风吹过,粗粝的空气中裹着这里的绝望,直往人脸上扑,黎元皱了皱眉停住脚步,几个人跟停下,疑惑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他。 黎元:“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谢林摇了摇头,道:“你听到了什么?” 黎元:“有人在哭?……或者是在……笑?” 谢林看了几眼前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风一吹卷起枯草和灰尘,是肉眼可见的荒凉。 这时要是他们身边跟了一个娱报记者,那就会收获一个突然警惕起来的人,然后从此城市的都市灵异小故事就又会多出一个版面。 什么女鬼深夜出现,形状恐怖,什么被诅咒的地狱之门,总之有什么就编什么,开局一张图,后续全靠编,看图写话这件事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了。 谢林想:这个地方的神秘小故事已经够多了,早在一开始各个开发商的惨烈下场,就已经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奇葩交谈 现在又成了灵异故事的常客,好几个小编和作者全靠它养活,天水街真的好忙碌。 叶泉的眼睫颤了颤,他很相信黎元的听觉,对队长的一切保持无脑的唯粉思维,但是他自己听不见,只能观察周围来进行判断。 沈乔安抖了一下,摸了摸手臂上爆起的鸡皮疙瘩:“我靠!老大,你别吓我,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黎元嘲笑:“你个警察怕个屁,趁早滚蛋吧。” 沈乔安撇撇嘴,不在意对方的嘲讽,她说:“老大,你的嘴好毒,伤到人家幼小的心灵了。” 叶泉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甚至还翻了个白眼,然后换来沈乔安面无表情的一个暴栗,也真是自作自受,贱到一种程度上了。 谢林:“……”不愧是黎某人的首席大徒弟,这贱的是真的一脉相承。 黎元嘲笑:“白水同志,请认清自己食物链底端的身份。” 叶泉:“……”好卑微。 第62章 那油漆味儿还真大啊 这时,谢*食物链顶端的男人*林发话了:“别打岔了,听清楚了是男人还是女人吗?” 黎元连忙抢答,这里就他的听力最好,他说:“是男人,又哭又笑,可渗人了。”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抖了一下肩膀。 谢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怀疑对方的专业性,觉得黎元不可信了呢。 不过他还是恶趣味地抬手揉了揉黎元的头发,道:“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表情很是认真,语气中的笑意却掩不住。 黎元愣了一下,男人不服输的尿性就上来了,一把揽住谢林的肩,在他头上也呼噜了一把,好在还有分寸,没把人的发型弄乱,末了还点评:“手感还不错。” 谢林倒是没生气,他对黎元的忍耐度已经拔升了一个高度,只是幽幽地来了一句:“这个发型做了两万块。” 沈乔安:啊!他真爱! 黎元手一抖,讪笑着将其藏在身后:“我的好哥哥唉~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咱还是查案要紧。”说着就将人拉着往前走,风风火火地跟有狗在后面撵似的。 小跟班沈乔安和叶泉在后面偷笑,肩膀一抖一抖地,脸都憋红了。 几个人打打岔,心情十分轻松,跟外出旅游似的,就差拿着个小红旗吆喝了。 越接近那个复式小洋楼,似哭似笑的惨叫就越清晰,昭示着谢林的判断完全正确。 沈乔安和叶泉在外面接应,黎元和谢林进去打先锋,一路上倒没什么暗枪,很顺利地来到了阁楼,看到了躺在地上状若疯癫的男人。 黎元反应十分迅速,在闻到血腥味的时候就伸出手一把捂住了谢林的眼睛,谢林一愣,心里划过一抹莫名的波澜,眼前人真的无时无刻不在表现出自己的靠谱。 黎元收起一贯的吊儿郎当,说:“谢医生,帮个忙呗,把叶泉叫进来做苦力。” 谢林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毕竟他晕血,进去了也是个拖累,不如退出去等消息。 黎元快速来到声源处仔细查看男人的情况,男人眸子猩红如玉,嘴微张着重复着咒骂的话,粗陋不堪,又哭又笑。 他的下体处一片血污,翻出一团肉团,裹着腥黄的液体,场面很是不堪,不过很明显,这个男人已经被阉了。 啧,好惨一男的,居然就这么被剥夺了做男人的权利。 黎元眼下更明白谢林口中的“杀人诛心”是什么意思了,他再一次感叹,长得好看的人,那心眼子是真的多,也是真的很黑。 黎元掏出手机拨打120,一边摇人,一边检查现场,白色蜡烛燃到一半就熄灭了,应是被人掐灭的。 黎元捻了捻,蜡烛的芯还有些温热,判断凶手不是不久前离开,就是还在这个房间里。 看了看这个屋子被烧的黢黑的东西,他默默排除了对方在房子里躲着的猜测,不过想起以前的房子动不动就喜欢搞一些暗门,又重新把这个猜测从排除列表拿了出来。 黎元警惕起来,暗自庆幸谢林没有进来,不然自己一个没注意,大老板被抓去做了人质,那可就有的头疼了。 (上一个绑大老板的温阑:我并没有感受到你的头疼。) 这并不是说谢林落入凶手手中不好营救,相反,他要是真被抓了,压根不用黎元来救,他自己就可以脱困。 毕竟谢林自己就是个玩犯罪心理的,同时还有超多钱,以及应付一些基本危机的身手,他和对方谈判,简直是有着所有人质都没有的得天独厚。 之所以会觉得头疼,是因为谢林本身,这家伙实质是一个资本家,干事时自然会带上那么一点作风,比如利益最大化,再比如“洗脑”。 相比起干架,谢林比较喜欢动嘴皮子,窥探别人的内心,再一举击溃别人的防线。 但黎元不喜欢,他总感觉这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不管成功与否。 他不想知道一个心理医生的心理出现问题会是什么样子,他只想抓住谢林,将这个人留在人间,这个人总是让他心疼、心软、心欢喜。 牛逼的人就算是一心几用也能把每一件事情做好,黎元是其中的佼佼者,不为其他,就为了效率高,好偷懒,理由是如此地朴实无华。 因此,黎元就算是天马行空地想着谢林的事,也能顺便摇人、拍照、理清现场线索,做好抓捕计划,一系列事情。 程韶曾经评价黎元:“这小子要是认真起来,可怕到让你望尘莫及,因为这家伙是个非人类,是有超能力的。” 叶泉替换谢林去楼上做苦力,于是谢林便同沈乔安一起守在了门口。俩人百无聊赖地看天发呆。 120不愧是能和阎王爷抢命的车,很快就到了,沈乔安听见鸣笛后,没多久就到了面前。 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看见救护车的轮胎居然脱离地面飞了起来,沈乔安咽了下口水,久远的来自山城的黄色法拉利的记忆开始攻击大脑。 被车子支配的恐惧又漫了上来。 沈乔安看着从救护车下来面色无常的护士,由衷感叹:果然,敢学医的都特么是狠人!那敬佩之情,是哐哐往外砸,不要钱似的。 护士风风火火地抬着弹夹进去,又风风火火地扛着一个人出来,将人往救护车里一推,一阵风过去,鸣笛声又远了。 在人被抬出来的时候,沈乔安还特意挡住了谢林的视线,谢林最后也只是看到一只青筋爆起的手,手腕内侧纹了一个小小红色玫瑰花的印记。 跟左连和温阑的都不一样,像是那种小学生用的劣质的纹身贴。 谢林:“……”我怀疑这就是纹身贴,而且感觉全世界都在替我记住自己晕血这件事,这是——十年总裁无人晓,一朝晕血天下知? 救护车走了后,黎元也带着人出来了,手上的证物袋里装了一把带血的手术刀,只是晃了一眼就收起来了。 这把手术刀和温阑寄给谢林的一模一样,只是给谢林的那把上面的血迹其实是红色油漆,这把上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人血。 不过,那刀上油漆的味儿是真的大啊,谢林刚打开就已经知道那上面的不是血了。 第63章 好歹迂回一点啊 他的晕血以及洁癖都没来得及发作,呵,这是生怕他误会是血吗? 不过,这确实像温阑会做的事情,毕竟对方好像对自己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情。 天水街的这栋房子,时隔多年,再一次拉上警戒线。 黎元朝谢林眨了下眼,谢林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坐上了车子的驾驶座,黎元“噌!”地窜上了副驾驶。 几人开车离开,很快,天水街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五分钟后,一个女人从二楼跳了下来,衣服上的带子随风飘扬,像是周围绕着很多小蝴蝶。 她轻巧落地,虽然看着轻巧,但她跳得其实并不轻松,落地时脚都给震麻了,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久才直起身子。 然而等她抬头后,就看到黎元笑眯眯地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副银色手铐。 谢林:你为什么老是拿银手铐,不是出了玫瑰金的新款吗? 黎元:他们不配。 女人:“……”完了,这家伙在这儿给她玩儿兵法呢,早知道就不耍帅了,还少麻一会儿,好在她穿的不是什么容易走光的裙子热裤,不然就更尴尬了。 她很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倒也没有负隅顽抗,很是无畏地跟着走了。 一路上还是谢林开车,女人也被押进了这辆车,夹在了沈乔安和叶泉的中间,显得有些可怜。 第四次,女人抬头看谢林已经是第四次了! 黎元终于忍无可忍,道:“看什么看!?再看可是要收费的。” 女人撇了撇嘴嘟囔:“又不是看你,凶什么凶!” 谢林习惯了唱红脸,很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叫任思情,任意的任,思考的思,情意绵绵的情。” “很好听的名字。”谢林说,“你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任思情说:“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啊。” 谢林面色不变,道:“谢谢夸奖,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任思情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谁也说过这样的话?” 谢林看了一眼黎元,黎元双手抱胸,朝任思情龇了一下牙。 谢林轻笑,心中暗道:真是个幼稚鬼,跟个小孩似的。 沈乔安or叶泉:惊恐!谢顾问,你对黎某人的滤镜未免也太厚了吧,黎大魔头像小孩?请放过‘小孩’这个词吧!真小孩听了会哭的。 任思情哼了一声:“美好的事物总是能得到赞美,这一点也不奇怪。” 谢林一边开车,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曾浩然身上的伤,是你干的?” 这话一出,在座的各位都愣住了,沈乔安悄悄和叶泉咬耳朵:“谢顾问这话问得也太直接了吧,好歹迂回一下啊。” “确实,谢顾问还没问对方有没有吃饭呢。” 任思情:“……”不把我当人是吧,你们俩咬耳朵说悄悄话倒是小声一点啊!在别人耳朵边说悄悄话是个什么意思? “任小姐,不方便说吗?”谢林平静地问。 任思情笑了笑:“那个畜生身上的伤?你指的是哪个?” 谢林顿了顿,眸中漫上一丝意外,“看来,还真不是你。” 任思情点头,道:“当然不是我,我只是去薅了两把他的头发,泄个愤而已。”她说着,还翻了个白眼,充分表现出她对警方乱抓人的不屑。 谢林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到天水街来?” 任思情似乎有一些无语,她表情复杂地说:“有个傻der发个匿名短信告诉我,这里有个我很讨厌的垃圾,让我要不要看他是个什么惨样,我就寻思着看个热闹呗,就来了。” 叶泉:“那你就看个热闹,又没犯事儿,干嘛躲着警察?”咱还以为了里面躲着个多么凶残的人呢,结果就这? 要是平时,他肯定不这么觉得,但现在大家长(黎元——武力值支持,谢林——财力值支持)都在场,所以就免不了有些看不起眼前的人了。 这重要程度实在有些配不上他们这彪悍的配置了。 任思情翻了个白眼,道:“拜托,我出现在那里,妥妥的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好吧!要是你们找不到那个真正绑架伤人的勇士,我不就成了替罪羔羊?不跑才怪呢。” 谢林时刻关注着路况,抽空回应:“看你的样子,好像根本就不担心?” 任思情听到这话,唇角微陷,眉眼弯弯,整个人都显现出愉悦的气息来,她的长相是那种美艳风情的,但这真心地笑起来,却有着魅惑人心的纯真。 她说:“因为今天看到的画面真的是大快人心!我觉得很开心,所以担心这种事就留给明天吧,反正今天的我要笑得开心。” 谢林看见红灯亮了,停车等绿灯,他转头看向于情,对她微微一笑:“你认识温阑吗?” 任思情听到这个名字,歪头想了一下,没有在自己有限的脑容量里找出对应的信息,于是摇头,问:“他是谁啊?” 谢林转头,绿灯刚好跳转,他启动车子,随口一说:“他是一个长得很招摇的少年,是狐狸精转世,专门蛊惑人心的。” 此话一出,车上的人面色都变得复杂。 沈乔安:谢顾问这形容,也太……那啥了吧?咱黎队这是还没开始恋爱,就已经失恋了吗? 叶泉:狐狸精?不像啊,人家不是阳光开朗大男孩吗?果然人家专业人士所看到的就是和我们这些麻瓜不一样。 黎元:蛊惑人心还可以说,就是这狐狸精怎么说得这么宠溺?我这心里咋就跟有蚂蚁在咬似的,这么难受呢? 任思情:文化人说话就是这样谜语的吗?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谢林对这个的感觉还是很敏感的,于是随意转移话题,问:“曾浩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居然这么恨他?” 任思情很不想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苦难经历,脸色很臭:“你们不是警察吗?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查呗,反正我没犯法,清清白白着呢。” 很明显,她是烦躁了。 正是这个时候,黎元的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消息来了。 在刚上车的时候,黎元就拍了任思情的脸,交给待在市局的陈意白去调查,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黎元转头看着任思情的眼睛,说:“你真的没犯过法吗?” 第64章 可笑又合理 真的没有犯过罪吗? 其实就看任思情那翻窗的利落动作就能看出来,这家伙一定没少干那种偷听的活儿,曾浩然确实跟她没有关系,但她来这里的目的一定是不简单的。 看热闹?真是一个可笑又有点合理的理由。 任思情脸上的笑慢慢的消失,她低头自嘲地嗤了一声,然后说:“能给我根烟吗?” 黎元:“不能,我们都不抽烟,身上没那玩意儿。” 叶泉有些意外地看了黎元一眼,我可是记得,老大你是有不管什么时候都随身带烟的习惯的,怎么这会儿就没那玩意儿了? 人家讲故事的氛围感都要给你这一拒绝给搞没了啊! 任思情看了一眼谢林,也没有再提什么要求,直接开始讲:“我是一个情妇。” 情妇,是上流社会里比小三还要低等的一类人,因为她们就像一个礼品一样,是可以被送来送去的,是真正只能依附男人生活的一类人。 暴力,情欲,她们都必须承受,没有自由,没有自我。 她们就像中世纪时,从金三角运到各地的奴隶,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上流人物就是她们的主人。 任思情,是其中最悲哀的一种,因为她没有麻木地接受命运,她依旧在不甘心,所以痛苦。 一个人如果没有意识到她(他)自己是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的,那现有的,在别人眼里痛苦的生活在你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你自己都认为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有这些。 (她)他们看不见外面的辽阔,不知道自己是有独立人格的,像极了旧社会无法觉醒的封建女性,她们把结婚生子当做人生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 她们永远不会知道——为自己而活是怎样的光景,永远呼吸不到名叫‘自由’的空气。 清醒地知道自己身处深渊,但却没有能力救自己于水火,这真的很痛。 任思情说:“我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山村的村姑,后来,我被人在学校里校园暴力,她们扒下我的衣服,拍下了我的照片。” 第二天,她的照片就传遍了学校,年少的任思情不能放弃学习,想着忍一忍,但是同学们的恶意真的太难承受,最后,却是学校强制把她退学的。 她甚至不是受不了自己退学的,她是被强制的。 父母因为她被所有人非议,为了保护女儿,他们拿出所有的积蓄,离开了生长的那个山村。 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欺贫苦人,没多久,父亲就在工地里从高楼掉下来死了,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以后就只是母女俩相依为命了。 但厄运还在继续,很快,母亲就抑郁症跳楼自杀了,就在任思情的眼前。 再后来,她连初中都没有读完,在一次打工回家的路上,被人拖进了巷子里,她的手指扣着水泥地板,鲜血直流,但没有一个人救她。 从此,她流连在各个男人之间,曲意迎合,身体脏得连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说:“我要活着,我必须活着,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深渊。” 他们骂我是婊子,骂我是贱人,但我必须活着,这个世界我见过太多‘任思情’了,而那些给我们带来这些命运的人,没道理可以这么安稳快活地笑! “曾浩然强迫过我,这就是我今天来到天水街的理由。” 沈乔安沉默,不得不说,对于一个女性来说,这样的故事太残忍,她会动容,可她是一个警察,判断话语的真假是她必须排在第一的事情。 所以,她把目光转向了黎元,陈意白发来的资料只有黎元一个人有。 黎元点头,说:“虽然他们确实有罪,但他们应该受到公正的审判,而不是你们私底下随意定罪,肆意施刑。” 任思情看着黎元,眼底全是不屑和嘲讽:“真可笑啊!什么叫做公正?那些死去的女孩,那些被毁掉一生的女孩,她们就活该倒霉?” “那些渣滓就是死也不足惜,何况……他们也没死。” 车子缓缓停下,谢林回过头对任思情轻轻一笑:“你很勇敢,我们认同,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更加平静地聊聊天,这里太拥挤,先去里面休息一下吧。” 任思情一怔,然后沉默了,乖乖跟着人进去,再也没有说什么话,快进门的时候,她转头看谢林沉静的面庞。 这一刻,她想起那一年的酒宴,一桌子的人推杯换盏,只有他犹如误入的神一般,清清冷冷地坐在主位。 那个时候任思情被金主叫着给别人敬酒,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那个清冷仙人一句“不喜欢酒,喝茶吧。”几乎救了她的命。 你,还记得我吗? 谢林和黎元落在后面交流案情。 谢林:“小白给你发的都是些什么?” 黎元撇撇嘴:“就是任思情的一些生平,跟她说的那些差别不大,说实话,真的挺惨的,难怪她会对那些上流社会的人这么狠,一个人上去就是硬刚。” “商业机密说偷就偷,给人家两个公司搞得两败俱伤,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难得了。” “不过……她那态度,似乎是认识你啊。” 谢林敛眉道:“确实认识,我们曾在一次酒宴上见过一面。” 黎元疑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去参加这些酒宴的吗?搞得大家都不知道这谢氏的总裁长什么样子。” 谢林:“那一次无聊,又不想回家,就去参加一下看看那些家伙是怎么耍猴,解解闷,不过后来就很讨厌参加这样的场合了。” 黎元嘟囔:“还真的是好任性啊。” 谢林:“任思情说的那些话还是有可信度的,曾浩然的事跟她没关系,她也是被人利用来混淆视听的,这个案子牵扯太多,我感觉他们在浪费我们的警力资源,像是在……拖时间?” 黎元:“拖时间?这听起来像是要跑路啊,但谁干坏事不是想着远远躲开?我想,估计没有这么简单。” 谢林:“我当然知道不简单,但我们现在只能从这个案子来分析。一开始,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别墅花园的院子里死了,死者是房主潭奇。” “然后再往里走,就会发现另一个死者——严亦铭,他们两个,其中一个已经严重腐烂,另一个只剩下骨架,连头都不见了。” 第65章 没错,就是饿疯了 其中,第一个死者是一个律师,第二个死者是个医生,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就是都从长平村走到上阳市来的。 顺着长平村这条线,我们查到了曾浩然,他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没有什么高学历和大出息,他只是一个标准的毒瘤混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给他挥霍。 在这期间,温阑却突然出现在谢林的面前,寄了涂了红色油漆的手术刀和一张照片。 就因为这张照片,谢林来到了天台,俩人相遇,再然后就是黎元及时赶到,温阑被押回警局。 警方在经过审问以及陈意白的高科技资料查询,混合谢林的坑蒙拐骗(心理诱导),几人锁定了天水街49号的小洋楼,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半死的曾浩然。 然后又在这里找到了藏着‘看热闹’的任思情。 谢林:“那个下刀的人挺狠辣的,没有补刀,证明那人手快、稳、重,情绪也稳定,这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能做的,我偏向是雇佣杀手这样的,不过也有例外。” 黎元:“雇佣杀手?如果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只是让对方做不了男人,而不是直接让对方做不了人。” 谢林轻轻笑了笑,道:“重点在雇佣,不是在杀手,只要是雇主要求的,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呢?” 黎元:“好吧,这一点我同意,但如果是雇佣,那就很难通过人际关系找出人来。” 谢林显然也清楚这点,他轻轻笑了笑:“那就先不管,他会自己出现的。” 黎元愣了愣,想起碎尸案里的凶手左连,这个人就是自己出现的,就跟送上门似的,好抓得很。 这剧情,跟守株待兔是一模一样的,谢林就是那株树,那些罪犯就是各种兔子。 谢林和黎元走进去,任思情已经被押了进去,被两人留在市局的程韶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黎元一看他的面色,乐了:“呦!咱副队这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出什么事了这么愁?” 程韶转头看到俩人,微微点了点头,道:“法医那边出结果了。” 黎元一屁股坐在程韶的桌上,挑了挑眉毛:“说说?” 程韶:“那个严亦铭,就是你嘴里的白骨兄,那家伙的死亡方式已经可以确认就是所谓的‘凌迟’,另一个死者潭奇,他……就是撑死的。” 黎元若有所思:“那个律师肚子里掏出了些什么东西?” 程韶的表情更难看了,说:“人肉,那个医生的,他自己的,都有。” 黎元:“这是怎么回事?饿疯了吗?怎么什么都啃。” 程韶一脸牙疼:“没错,就是饿疯了。” 黎元:“……”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们在聊正事啊喂! 法医室,陈辛夷正细心地洗手,听到黎元一脸复杂地问:“程韶说那家伙饿疯了?” 她顿了顿,点头说:“这么说也没错。” 黎元:“来点科学的解释,别整得跟玄学似的。” 陈辛夷笑了笑:“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咱黎大队长这是怕了?” 黎元:“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这是压根就不可能的问题。” 陈辛夷用布擦手:“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当然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她吊足了胃口后才问,“你们听说过神经毒害吗?” 黎元:“别搞提问,展开说说。” 陈辛夷:“神经毒害是一种看不见的伤害,分为两种,一种是心理学上的神经控制,另一种就是生物学上的激素控制。” “第一种讲究细水流长,可以笼统地称之为催眠,而催眠的条件是很苛刻的,已经可以排除了,如果你们想深入了解,那去找谢顾问吧,我是法医我不懂。” “这第二种,和毒品的作用机理是相同的,将某种药物注入体内,能够给大脑发送一种信号,比如说饥饿。” 黎元皱眉:“这特么还真是饿疯了。” 陈辛夷拍了拍他的肩:“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黎元:“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高智商犯罪的几率也太高了吧,这贼老天是以为小爷长了三头六臂吗?可劲儿地折腾,杀个人都给他玩出花儿了。” 程韶:“醒醒吧我的黎队,咱可是市刑侦支队的,能到我们手上的案子有哪个是简单的?” 陈辛夷双手环胸,道:“下班时间到了,你们不走吗?” 程韶一脸无奈:“刑侦队加班,没有加班费。” “这么苦。”陈辛夷说,“要不要给你们带饭?” 黎元勾唇,十分得意:“用不着,金主订了五星级大餐,送饭上门,服务可周到了。”说着还摇了摇手机,屏幕上正是谢林的来电。 陈辛夷:“……” 这家伙是卖身了吧?这样想着,陈大法医果断放弃出门,留下来吃五星级大餐,美女表示:黎某人的卖身饭,不吃白不吃,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待几个人出了法医室,回到办公室时,午餐已经上了桌,干饭人已翘首以盼,个个虎视眈眈,却没有看到大金主谢林。 黎元顺嘴一问:“谢顾问呢?” 沈乔安收敛了一下自己渴望的目光,答道:“谢顾问去给温阑送饭了。” 黎元撇了撇嘴,心道:真是惯得温阑了,居然还要别人送饭! 他说:“你们怎么不先吃?” 沈乔安:“大家长没来,我们哪敢?” 很好,都是一群讲饭桌礼仪的好孩子,毕竟谁不是被父母用筷子敲大的?饭桌礼仪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了。 黎元看着这些崽子的馋样,不禁觉得好笑,他摇了摇头:“看你们那熊样,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你们先吃吧,记得给大家长留饭就行了。” 大家欢呼:“老大英明!” 安排完这些崽子后,黎元就去找谢林了,他总担心对方一个人面对罪犯会不会发生意外,毕竟上一次的左连,上上次的林宣,这些家伙似乎很喜欢在谢林面前死,专门来搞人家的心态。 黎元脚步一顿,眉头微皱,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些人想击溃谢林的内心,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好玩儿?那这些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谁会愿意去做? 第66章 他们说,你是一个犯罪天才 想着想着,黎元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句话——“如果一个心理医生的心理出现问题,那该是何种光景?” 这句话是他父亲在看见一个人时发出的感慨。 那个令黎元父亲觉得遗憾的人叫祁玉,曾经的犯罪心理学天才,如今谢林的老师。 那时黎元问:“为什么说心理医生?祁玉不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吗?” 黎父:“有一种人叫天才,而在天才眼里,学科鸿沟是不存在的。” 当年的祁玉确实是可以被称为天才,而且他也确实得过心理疾病,祁玉也是在那之后开始逐渐退出警队的。 但谢林不同,他本身并不是属于警队,是后期纳入的,所以让他退出真的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根本用不着那么复杂。 除非这人的目的不在瓦解警队,不在金钱权利,而在于谢林这个人,完全只为这个人本身。 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是他?谢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黎元想得头疼,索性就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事情还未到来的时候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温阑因为解除了嫌疑,手上的镣铐已经被解开,只是依然没有自由,48小时之内,警察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没有人看守,没有手机,温阑一个人被关在逼仄的空间里,无聊得紧,只能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他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透着一股麻木的厌世感。 谢林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脑海里无端地浮现一句话:“我就是你。” 在这一刻,谢林觉得,温阑确实有一点像自己,同样糟糕的童年,出众的外貌,亦正亦邪的矛盾感,以及……厌世,或者说是厌恶这个糟糕的自己。 谢林晃了一下头,将这种想法压下,开口喊了一声:“温阑。” 温阑搭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猛然清醒,眼神莫名,他说:“你怎么还敢一个人来见我?那个姓黎的不是把你看得很紧。” 谢林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将手中的饭盒递给他:“我只是来送饭,还有,我不是犯人,也不是嫌疑人。”言外之意,就是自己的自由并不受别人的限制。 跟温阑现在的处境是完全不同的。 温阑开始拆饭盒,嘴上喋喋不休:“他们说你是一个犯罪天才。” 门外,黎元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顿,没有进去,站在门边光明正大地偷听。 谢林的反应很平淡,甚至还笑了笑:“他们是谁?” 温阑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你这副神态真的很装唉……” 他说:“他们是一群自诩正义之士的罪犯。” 谢林没有刨根问底,反而是笑了笑:“那看来我在你们那里很出名。” 温阑也笑:“因为在‘玫瑰花流血事件’中,谢家死的不该是卫扶苏,而是你。” 死的应该是你,当初那个还是一个小孩子的你。 谢林没有意外,依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他说:“她是自杀的。” 温阑愣愣一下,说:“你果然是个无情地人,我还以为你至少会称她一句母亲。” 谢林:“二十年,多么长的光阴,总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卫扶苏的存在,从她死后,谢林就成了她的替代品,你说…我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她?” 门外的黎元呼吸一滞,什么叫做,替代品? 温阑沉默,生硬地转移话题:“谢医生送的饭真好吃。” 谢林从容接话:“五星级,贵着呢。”仿佛刚才卖惨博同情的人不是自己。 温阑扒饭的动作一顿,很认真地说:“不要跟姓黎的学。” 谢林木木的表情有些复杂:“你跟黎元有仇?” 温阑连头都没有抬,直接说:“没有。” 谢林:“那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温阑歪头:“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很好,逻辑满分。 谢林无奈:“好吧,你的道理总比问题多。” 温阑看了眼墙上的时针,撇了撇嘴:“你们警察办案效率真低,凶手抓到没?” 谢林浅笑:“凶手不就在这吗?” 温阑面色不变:“哦?是吗?你们警察办案可是看证据的,谢医生这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要给人定罪,啧!果然是资本主义,说话的口气就是大。” 资本主义……这家伙就是要抓住他一点不适合的东西都要念叨一番,也是很任性了。 谢林:“温小朋友,撒谎是不可取的。” 温阑摊手:“我可没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谢林叹了口气:“行吧,你不说,我就不问了。” 温阑:“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总该轮到我了吧。” 谢林一副没脾气的模样:“行,你问。”这聊天氛围,像极了邻家大哥哥和调皮小孩的对决,谁都拿谁没有什么办法。 温阑:“林宣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这次谢林却是有一些意外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温阑:“我只是一个人,不是耳眼通天下的卫云楼。” 谢林假装没有听见卫云楼这个名字,笑了笑:“左连死的时候也说了同样的话。” “十一点二十八分,少年时代结束,审判降临。”十一点二十八分,是卫扶苏心跳停止的时间,但结束的是谁的少年时代?审判的又是谁?谢林直觉不是自己,但一定有关。 温阑眨了眨眼,似乎有一点难过:“作为她的主治医生,谢大老板有什么感觉?” 谢林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有点遗憾和可惜。” 温阑:“遗憾什么呢?” 谢林垂眸,还是给出了答案:“她本可以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温阑笑了笑:“你知道吗?对生活在阴暗角落的恶鬼而言,温暖的阳光是蒸煮暴晒他们的酷刑。” 谢林也笑了笑:“但恶鬼总是向往触摸人间的光明,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 他这句话意有所指,像是在说林宣,又像是在点温阑,单看听的人如何理解了。 温阑低声在谢林耳边说:“但我不是恶鬼,我是容纳恶鬼的修罗地狱。” 他说完,恢复正常语调:“谢林,你没有时间了。” 门外的黎元目光闪了闪,什么叫做,没有时间了? 第67章 自由、救赎、信仰 谢林目光微闪,他们俩人都对门外有人这件事心知肚明。 谢林说:“至死方休。” 有些事情,就算是明知没有万全的把握,也必须做,因为他不想做被命运裹挟着向前的沙。 他不想再被他们控制了。 温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谢林起身,目光淡淡地扫过温阑的脸,道:“谈话结束,你好好享受,我就不奉陪了。” 温阑扬了扬手:“再会~” 谢林坚定转身,大步向前,两人背对背,谁也没回头,仿佛命运在某一瞬间重合,又一发不可收拾地向着相反的方向奔去。 谁也说不得谁不好,谁也怨不得谁错,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敌对关系,无法转圜,没得商量。 门外的黎元听到这里,虽然满腔疑问,却还是憋回了肚子里,下意识后退几步,装作自己刚到的模样,开启了影帝模式。 谢林的门一开,黎元刚好从退变成进,抬头掀起眼帘,一瞬间,疑惑和惊喜依次在黎元的脸上轮播,然后勾唇一笑:“谢大总裁,好巧啊。” 谢林淡淡地道:“不巧。” 黎元一顿,在对方冷冷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好吧,我来找你去吃饭,结果刚好碰上你们在聊天,我这不是不好打扰嘛。” 他比了一下小拇指的指甲盖:“我保证,只听了一捏捏。” 他这是理不直,气也壮,典型的一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样子。 谢林想:这家伙念书的时候一定是老师眼里难搞的刺头儿。 不过谢林也没打算计较,之所以呛黎元,也不过是习惯性的恶趣味罢了。 他把门带上,对黎元说:“这些事情你不偷听我也打算告诉你的,现在正好,我们好好聊聊?” 黎元:“……” “先吃饭,吃完后我洗耳恭听。” 民以食为天,好好吃饭才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对于这一点,谢林和黎元的想法空前一致,毕竟谢大老板深受低血糖的毒害。 这顿饭吃得格外温馨,两个人一个吃相优雅,一个吃相不羁,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秀才与兵”。 这已经是黎谢俩人不知道第几次面对面坐下谈话了,只是这次有一点不同,主导权完全掌握在谢林手上。 因为谢林是讲述者,而黎元是倾听者。 这是一个跨越几代人的长长的故事,从清朝开始,历史的纸页上记满了华夏的屈辱和卑微。 洋人用从华夏国土学走的火药技术冲开了华夏的国门,并带入鸦片,也就是最早的毒品,试图控制华国人的精神和身体。 从此,廉价劳动力几乎成了华夏人的代名词。 这是身心的双重压迫,在那个时代,满清政府没有骨气,举目之下竟无人可战,割地赔款,跪地求来短暂的和平。 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百姓们抬头望天,只觉得这天再也亮不起来了。 没有人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这乱世没有公道,那便自己挣一个公道,于是一群枭雄出现了,为了国家,也为了自己,他们走上了救国图存的道路。 那是一群泥腿子出身,没有文化,却有一腔热血的人,在当时,他们被称为“土匪”,再后来,他们被称为军阀。 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有人保留初心,有人利益熏心,有人信仰扭曲,他们被分为三派,经年累月地流传,他们分别成为了政府、罪犯、民间组织。 直到近现代,这个以自由、救赎、信仰,为中心理念的民间组织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彼得潘”。 到现在,组织的成员大部分是孤儿,以及一些案件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 他们每一个人都对这世间的不公饱含悲愤,誓要为自己讨公道,于是“玫瑰花流血事件”轰轰烈烈地发生了。 黎元:“你之前不是说凶手是谢司宇吗?怎么又成为了团伙作案了?”黎元现在已经知道谢林对谢司宇这个爸爸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已经完全不顾忌了。 谢林冷笑:“他是彼得潘的重要合作对象,也是这件事的牵头人,并且骨子里噬血成性,他享受杀人的乐趣。在他看来,生命是毫无意义的,只有死亡才是灵魂的归宿,躯体只是禁锢灵魂的一堆碳水化合物。”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黎元忍不住吐槽,“那他自己怎么不去死?” 谢林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道:“他已经去死了。” 黎元一愣,整个人的脸都木了:“你是说……”谢司宇是自杀的?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谢林说,“彼得潘发展至今,已经有了很成熟的运转机制。” “他们为了避开警方的调查,一般是任务发布式的交换复仇,以保证凶手与受害人没有任何联系,搅浑警方视听,逃脱法律的制裁。” “所以,一般这种情况,最有理由成为凶手的人,往往具有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不同的杀人手法,具有案底的受害人,找不到的凶手,代表“审判”的红色玫瑰花,‘227’的所有特征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卫扶苏自杀以后,谢司宇这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实际上怒火滔天,隐隐地还藏着一份极力掩饰的恐惧。 是的,他向往死亡的快感,却也害怕死亡,卫扶苏的脱离,带给他很大的冲击。 在妻子死亡之后的某一天,他看着天,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无聊,觉得脚下那群拼命生活的蝼蚁好可笑。 于是谢司宇在彼得潘发布了杀死自己的任务,要求意外死亡,这场精心布置的无人生还的“意外”车祸,是谢司宇作为一个父亲,为谢林做的最负责的一件事。 从此以后,谢林失去了庇护,同时却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黎元心里啧啧称奇,想着果然是被称为总的人,美强惨的人设简直拉满,这就是所谓的——升官发财死爸爸吧? 他虽然心里在各种脑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卫扶苏和谢司宇应该会有一段故事。” 来吧来吧,各种狗血朝我泼过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听八卦了。唉呀妈呀,这警察一当,咱不知看过多少不一样的狗血,听过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故事。 这里果然只需要守着,就会有八卦自己找来。 第68章 《大小姐和她的私家保镖》 谢林也知道对方想听自己的八卦,叹了口气。 自己这是成天都在讲故事了,又是林宣,又是温阑,现在又要讲自己父母的故事,可他不是古代的说书人啊喂!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说的,于是开口:“那该是三十年前,天水街的那场大火,我半真半假编的那个故事里面有一个卖花姑娘,她就是卫扶苏。” 黎元若有所思:“该不会她救出来的那个叫小石头的小孩,就是谢司宇吧?” 刚说完,他又自我反驳:“不对,年龄对不上,这谢司宇的年纪比卫扶苏还要大,那男孩怎么也得是要比姑娘小好多。” 谢林:“我不知道小石头是谁,而谢司宇其实是天水街事件中放火的那个人,嗯……他本来是卫扶苏的一个保镖。” 呦!黎元眼睛一亮。 一听这话,他就来了兴趣,就按这个初始设定,怎么也得是一个古早起点小说,妥妥的是一大盆狗血啊。 “嘿嘿,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大小姐和她的私家保镖》?” 谢林无奈扶额,这家伙这是看小说疯魔了? 他笑了笑,说:“小说是浪漫的、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充满悲剧的,他们最后是在一起了,但并不幸福。” 说到这里,谢林叹了一声:“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在婚后变化得有多快。”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辛酸,估计这事情在幼小的谢林心里扎根,怕是都要恐婚恐育了。 这真是,造孽啊。 黎元为了照顾谢林的心情,打算不谈感情,只做理智分析:“从天水街事件能看出,,卫扶苏是一个独立的女性,她会肯维护一个并不幸福的婚姻?” 谢林敛眸:“因为我。” 黎元:“……” 那么狠的一个女人,就算是有了孩子,也是不可能会被比自己地位低的男人胁迫的,除非她是个恋爱脑。 谢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对面的那人误会了,笑了笑,道:“当初他们是奉子成婚,其他有什么内情我并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很奇怪。” “我的母亲与传闻中似乎有些不一样,她……” 谢林顿了顿,皱着眉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她像一具没有思想的人偶。” “人偶……”黎元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三十年前卫扶苏敢一人住进天水街,还能在一场针对她的杀人聚会中逃脱,足以证明那是一个多么勇敢,多么意气风发的姑娘。 这怎么可能会和“人偶”这种没有自主意识的物品搭上关系呢? 一个人性情大变,有三种猜测:第一,心理上的催眠;第二,生理上的药物;第三,玄学上的鬼魂。 所有可能都列举出来了然后再用排除法。 结合现实情况,首先排除灵异选项,剩下两点,催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谢司宇丈夫的身份是可以的,但卫扶苏是婚后性情大变,所以第一种也可以排除了。 就只剩下最后一种——药物! 而刚刚好谢氏是药企,谢司宇完全可以假公济私研制一种新的药物。 黎元眸色渐深,药物,最近有几例案子都涉及新型毒品,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药物,而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致幻。 如果早在二十多年前,这种药品就已经有了出现的痕迹,那卫扶苏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黎元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谢林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在接手谢氏的时候有特意调查过,我没有找到任何有关类似药物的资料,可能是他早就销毁了吧。” “不过,谢氏的资金流动有一点问题,谢司宇有几个很固定的投资,而且都是亏本投资,像泥沉大海地投进了皮包公司,这笔投资一直持续到谢司宇死亡前一个月。” 黎元听明白了,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但并不绝对,是吧?” 事实证明,黎元真的很懂谢林,他们两个聊天从来不用把事情说的太明白,说个大概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谢林点头,说:“这件事情没有证据,我们先按下不表,三十年前天水街事件我们都不甚了解,这个需要查档案资料。” 时间回到二十年前的玫瑰花流血事件,第七起案子发生,卫扶苏自杀,才五岁的谢林直面母亲的尸体,选择了报案,并且坚持母亲是他杀,强烈反对警察“自杀”的判定。 黎元说:“当初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呢?” 他自己在二十年前也才八岁,那个时候他待在京都,对上阳市的情况并不了解,之后从京都调任到上阳也才三年,刚好和温阑来上阳的时间重合。 谢林敛眸,掩下所有情绪,道:“因为我母亲自杀的那一天,刚好就是我的生日。” 生日,哪个孩子能够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挑选这个时间自杀呢? 黎元心头一震,看向谢林的眼神有些复杂,到底是怎样的母亲,才会在自己孩子生日的那天特意自杀? 这是生怕人小朋友不得抑郁症啊! 所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深意,还是仅仅只是巧合? 谢林的情绪很平淡,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能品出几分麻木感来,仿佛他们谈论的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甚至在他的眼眸找不到一丝悲伤。 黎元曾找过魏局问过,魏启洲半带感慨,半带怀念地说:“我永远忘不了那孩子当时的那双眼睛,深邃、黝黑、盈着期盼,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黎元看着那双平淡无波的眼,心中兀地刺痛,谢林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一个悲剧,他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他的童年是惨淡的,他的人生是被监控的。 谢林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命运却偏偏对他如此不公?为什么偏偏是他! 没有人说话,谢林继续他的讲述:“十八年前,我七岁,这一年谢司宇车祸身亡,我的监护人换成了舅舅——卫云楼,他是个旅游达人,永远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今天在北美洲看老虎,明天就能飞去阿拉斯加逮企鹅,活得特别恣意。” 他说着还笑了笑,微微放松了一下,提起这个舅舅的时候,应该是他为数不多比较舒心的吧。 第69章 狗血的失忆梗最终还是被我遇上了 在谢司宇车祸死亡的同年,彼得潘组织开启了一个《全球收养计划》,旨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幼童,具体原因不明,直到十年前,谢林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卫扶苏的少女。 谢林说:“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知道,这个计划到底是为了什么,它就是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卫扶苏。复制卫扶苏,让她出现在我的身边,这是一起毫不掩饰的人为阴谋。” 他说着,叹了口气:“这真是闹心。”真想说一句‘烦死了!’ 黎元:“背后操纵的那个人,你有怀疑的人选吗?” 谢林:“谢司宇已经死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现在还没有目标。 黎元:“有没有可能是天水街和卫扶苏一起跑出来的那个小孩?” “小石头……”谢林沉吟,“其实我甚至都无法确定有没有这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只活在听说中。” 黎元笑了笑:“那我们假设他存在。” 谢林挑眉:“假设存在,但就我们现今收集到的证据,完全无法判定他的身份,他就像一个幽灵,没有足迹。” 黎元很认真:“这只是暂时的。” 谢林愣了愣,笑道:“对,只是暂时的。” 故事走到五年前,一个长得和谢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直接就与谢林对峙上了。 “他真的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觉得这不是寻找培养,而是克隆,从‘谢林’出现,我就知道,他成功了。” 黎元皱眉:“克隆?” 谢林迟疑了一下,道:“我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但那个人给我一种不是真人的感受,像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 黎元感受到谢林的不确定,以及迷茫,他在很慎重地措辞,形容卫扶苏用的是“人偶”,形容那个克隆人用的却是“机器”。 这两个词看起来区别不大,但却完美地表现了谢林的不同感受,在谢林看来,这两个虽然很像,却是完全不同的现象,是必须用不同的措辞给区分开来的。 谢林一向很谨慎细心。 黎元心下有了一点猜想,他问:“五年前是不是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事?” 谢林抬眸对上黎元的眼睛,此时两人的内心都不平静,谢林说:“五年前,我丢失了三个月的记忆。” 黎元:…… 狗血的失忆梗最终还是被我遇上了。 从见到那个跟自己长得相同的人后,谢林心中总是不安,在一个很平静的下午,一群黑衣人很恭敬地将他“请”上了车。 那些人称谢林为“小少爷”,他们把谢林带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限制了自由,除此之外,对他的态度很恭敬,待遇那叫一个好。 谢林打算静观其变,于是发现自己身上发生了缓慢的变化——身体越来越虚弱,记忆力开始下退,此时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十分紧急。 但谢林艺高人胆大,他想留在这里,见一见那个计划一切的人,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突然有一天,谢林的意识陷入黑暗。 再坚强的意志也敌不过身体机能的衰退,他倒了下去,等到再醒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谢林:“那时我醒来,发现自己身处谢宅,身边没有人,我一度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大梦,但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呢?” 黎元皱眉:“你公司的员工,身边的朋友,没有一个人发现你失踪了吗?” 谢林嗤笑一声,摇头道:“你要相信,真的有人能够让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黎元,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也许在我失踪后,有那么一个人,用着我的身份,完全替代了我。” 听到这句话,黎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凶狠,他说:“谁也替代不了你。” 听到这话,谢林怔愣了一下,复而低头笑起来,那笑里带着极端的自嘲意味,无端地让人心里抽疼。 谢林说:“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活了下来,而《全球收养计划》终止,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场杀戮。” 那是一场隐秘的清洗,做得毫无痕迹,只是在某个时间点,死亡率莫名地上升了一点而已,那些鲜活的生命,就因为一个人,一个想法,尽数填埋在了地底深处。 谢林调整了一下情绪,眼底平淡无波,像蓄了一滩死水,他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故事讲到这里,整个时间线已经理顺了,重大事件节点分别是三十年前、二十年前、十年前、五年前、以及现在。 从始至终,贯穿的有一个人和一个意象——卫扶苏和玫瑰花。 到如今,最核心的人物成为了谢林,‘彼得潘’对他的态度很复杂,根据以往的事情来看,他们不会伤害谢林。 但现在,很明显,他们在攻击谢林的心理防线,一旦谢林崩溃,后果无法预料,但显然不会多好。 ‘彼得潘’的目的似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而这样的特征在一个人的身上很明显——温阑。 这个人不是良善之辈,但也确实帮助了警方,不管其最终目的,他帮助了警方,这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黎元给这个人戳上了“可利用,需提防”的标签。 而谢林在黎元的眼里已经成为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他早就不知不觉从监督者转换成了保护者。 黎元是有一点大英雄主义在身上的,他似乎天生就站在一个很强势的地位上,以绝对的保护姿态守护着别人。 但谢林不是一个弱者,他是一位领导者,是很多人眼里的神明、信仰,他有着强大的心理素质,和极高的分析能力。 按理来说,这样的两个人待在一起应该是针锋相对的,但现实是这俩货除了斗嘴的时候有那么点意思,其余时间相处十分融洽,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合拍的好搭档。 对此,副队程韶很有发言权,因为以前黎某人是和他搭档的,但遇见谢林后,黎某人就彻底抛弃曾经的最佳搭档。 程韶表示:“其实我磕cp也很快乐,我已经不期待和黎某人成为最好的搭档了,他已经有了他自己的‘天下第一好’了。” 话说的跟那个林妹妹似的,黛里黛气。 第70章 正经人撩人太犯规 作为刑侦队最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他给足了那俩人甜蜜的二人世界,以至于直到现在也没有和谢林说上几句话。 谢、程二人了解对方的方式全靠“听说”,这种情况放在全员沙雕的刑侦队,那是相当炸裂的,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程韶被禁毒队征用了,天天不着家地给李由干活。 整个故事,从三十年前到现在,详详略略,都说了两个多小时,茶都喝了两壶,说实话,黎元是第一次见谢林说那么多话。 于是黎某人趁着人家喝水的空档好一顿输出,一张嘴嘚啵嘚啵,从不说话的坏处讲到坏处,洋洋洒洒好一篇议论文。 中心思想很明确——谢顾问以后多说点话,不正经的最好,他是土狗他爱听。 对此,谢林一句话ko,他说:“我不爱说的话,以后你替我说不就行了?” 黎元瞬间哑火,特喵的,正经人撩起人来真的太犯规了! 这一句话能解读出来的意思可海了去了,思想忍不住就开始劈叉,从正经的刑侦频道转到了“他是不是爱我?他刚刚在请求我哎~”的爱情频道。 “他在撩我”三个字在黎元脑海刷了屏,脑子都快被卡当机了,整个人都陷入了薛定谔的状态。 “黎元纯情”这四字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因为这家伙看着就是一副老油条模样,嘴上的荤段子也不少,在感情方面很有一番脑残的见解(比如普天之下皆渣男,这主要是因为办的案子多了,什么脑残都见过了,于是乎自己的脑子也越长越残。) 没有人说话,俩人都在眼观鼻,鼻观心地喝茶,心里想着各自的事,突然,门被一脚踹开,沈乔安咋咋呼呼:“老大,不好了!” 黎元抬眼:“说事就说事,踹门干嘛?” 沈乔安喘了口气,十分正经严肃地沉声道:“严亦铭的头,找到了。” 黎元立马就坐了起来,谢林的脸色也变了变。 严亦铭名下有两套房产,一套在市区,另一套在郊区,而严亦铭的头,就是在他郊区那套房子里找到的,摆得很光明正大,也很骇人。 黎元接到消息后立马赶去了现场,看到那场景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三个家伙,就没一个好东西!”随便拉出一个都是满满的业绩。 那是一个陈列室,因为房子在设计的时候特意做了避光处理,因此这个陈列室异常阴冷。 陈列室的四周竖起了几个大玻璃柜,里面摆着人的各种肢体,比如手脚之类的,可能是防腐做得好,那些肢体虽然苍白,但没有腐败的痕迹。 每一件“陈列品”都有编号,看那排列方式,应该是年月日,看得出主人很重视,整个陈列室一尘不染。 黎元在研究那些编号,抬头就见谢林在最靠里的一个玻璃柜前站定,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 黎元皱眉,走过去正想叫人,抬起的手却兀地顿住了,他看到面前的陈列柜里摆着的是一件血衣。 这件衣服很小,大概是五六岁的小男孩穿的大小,血液已经凝固了很久,在白色短上衣上呈现出一种黑红的色彩,衣服有些皱以及破损。 编号是2012.6.23,这也是唯一一件拥有名字的陈列品,它的名字叫“重生”。 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寒凉从头顶蔓延到脚尖,陈亦铭这个医生,从2012年开始迷恋上了犯罪给他带来的快感,并留下了这些纪念品。 而如今陈亦铭死亡,他的头颅同样被带到了这里,为这个陈列室的故事画上句点。 现在看来,2012年6月23日,应该就是13年前那个炙热的夏天,是属于温阑的寒冬,原来这对严亦铭来说是“重生”。 真是讽刺啊…… 黎元看着谢林,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句:“谢顾问。”同时,温暖的掌心落在了谢林的左肩,像一片轻柔的鹅毛落在了他的心湖。 谢林回神,对黎元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一趟长平村” 长平村是温阑,以及严亦铭、潭奇、曾浩然那几个人的老家,那个封闭的小山村,滋生罪恶的地方。 ………… 车子奔腾在路上,从高楼林立驶向远方长长的高速路,再变换到山、树、稻田交替的公路上,这次车子上就只有黎元、谢林,以及沈乔安。 照旧是黎元开车,谢林在副驾驶补眠,沈乔安在后座摆弄着平板电脑,一脸严肃地写……检讨。 其实只要有人凑过去看,就会发现这姑娘的检讨上写半天都只有三个字“我错了”,左上角还开了个小窗,小窗里是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眼睛疼。 小姑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沈乔安的手机响了,她戴上蓝牙耳机接听,刚接通就忍不住龇牙。 沈乔安一脸幸灾乐祸,将耳机递给黎元:“老大,报应来了。” 这话,黎元一听就晓得,电话那头是自家副队程韶,说实话,这一次黎元这个队长做的有点不太负责,案子跟到一半就跑路,把事情全扔给了程韶,实在是不太厚道。 但黎元会不好意思吗? 他当然不会,毕竟这小子最爱干的就是坑哥们儿的损事,而程韶早就做好了时刻被坑的准备,但该谴责的还是得谴责。 程韶一脸痛苦:“黎队,听说谢顾问一发话,你连原因都没有问,屁颠屁颠地就跟着跑了?” 黎元摆出无辜脸:“我是没问,但这不代表我不清楚呀。” 程韶挑眉,知道黎元没那么不负责任,但还是好奇:“你倒是说说。” 黎元难得正经:“你知道吧,网络是最容易造假的,小白的能力是很强,但人外有人,我们不能全看网络上的事情。” 在网络上,只要你的技术够高,就能做到随意增加或抹除一个人的痕迹,因此,有些电子信息可能并不可信,它随时可能被有心人改动。 不过…… 说是这么说,“那也不用亲自去一趟吧,你可以直接去调纸质文件。” 黎元:“大海捞针的事情比较适合你,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探访故人。” 第71章 事情往一种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在那个年代,温阑这件事可以说是闹得很大,每家每户估计都听到过一些风声。 他就不信,十三年前的事情能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失。 程韶静默了几秒,大概是被黎某人的厚颜无耻给无语到了,什么叫做‘大海捞针的事情你做’! 他索性揭过这个话题,说:“严亦铭、潭奇、曾浩然,他们三个人都涉及一些灰色领域,你说,这像不像二十年前‘玫瑰花流血事件’的审判?” 黎元垂眸,道:“是有点那个意思,但这三个人还有几个共同点不可忽略,十三年前强奸过同一个人,而且都出自长平村。”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黎元说强奸这个字眼的时候,程韶的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也许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温阑是一个坏人,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去同情对方。 同时他也会设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情温阑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罪犯的不幸不是他们对别人的人生肆意主宰的理由。 程韶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道:“我们一定要让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一个死案活过来,是多少人搅动风云,又是多少人命堆砌起来的? 227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黎元:“你好好查吧,把那三个人查干净,咱们干一件大事。” 黎元口中的大事,那可了不得了。 程韶笑了笑,应声:“好!” 作为多年的搭档,程韶当即就明白了黎元口中的大事是什么,而这件事,程韶正好也有这个想法。 程韶虽然看着要比黎元靠谱,但这俩人的一身反骨那是如出一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程韶开始各种查资料、调访、抄家,刑侦队的人各个忙起来那是脚不沾地,流水一样的资料,账单叠了高高一层,压根看不见人的脑袋。 这是真正的大海捞针,三个人,不同的领域,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必须将所有有问题的案子给揪出来,还老百姓一个公道。 而黎元这边,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长平村。 看多了现代气息浓重的钢筋水泥,乍一看这山水田园,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长平村是一个极度落后的地方,它坐落在山腰处,进出村子的路还是一条泥土路,雨一下就是一地泥泞,走路废脚得很。 村口有一口石头砌的水井,水井旁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走进村子,里面还是白墙灰瓦,脚下的道路还是青石板铺成的。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是很有观赏性的,如果把它发展成景点的话,这里又是一些年轻人吹捧的旅游胜地。 黎元在石板路上站定,后面跟着的谢林和沈乔安也停下,黎元皱眉道:“气氛有点不对劲,一般有外人进来,人们的表现应该会好奇、探究,可这长平村的人怎么漠不关心?” 这群人还不止是漠不关心,他们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奇怪。 难道谢大老板还不够贵气吗? 这个村子很闭塞,根本不会出现“外人见多了,所以司空见惯”的情况,所以这个村子可以称得上是诡异。 谢林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村民的神色,这些人麻木得像一段被规定好程序的一段数据流捏成的人形,显得很不真实。 这真的是在现实中应该出现的情况吗?事情开始往一种玄幻的方向发展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沈乔安已经发散思维想了无数鬼故事了,这姑娘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补,头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想象力,她都快被自己的脑补吓哭了。 沈乔安欲哭无泪:“老大,咱要不还是溜了吧?”好歹弄点装备再来啊,什么黑狗血、黑驴蹄子、桃木剑,高低得给整一个吧。 黎元一巴掌拍在沈乔安脑门,觉得眼前的就是一个二货,他压低声音说:“仔细瞧瞧他们的眼睛。” 眼睛?沈乔安依言看去,发现了端倪——这些人的瞳孔无光,整个村子里的人,特么的都是瞎子。 沈乔安再次被震惊到了,看这些人行动灵活的样子,盲猜是从小瞎到现在,都已经对周围熟悉的成果。 可是,这瞎一个两个的还好说,这全都瞎,就有一点离谱了吧,这都什么事儿? 沈乔安压低声音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黎元没说话,而是看向谢林,显然是要他来拿主意。 谢林环顾四周轻声道:“往人少的地方走,尽量不要惊动村民,天黑之前一定要撤出去。” 沈乔安愣了愣,有一些不理解,道:“为什么不能过夜?” 谢林笑了笑,只回了五个字:“山野多刁民。” 既然已经拿了主意,几人避开村民,快速朝目的地——温阑的老房子赶去。 他们都是有点身手的人,赶路的速度极快,绕了一圈就找到了。 资料上显示,温阑一家最后的结局是葬身火海,因此房子特征很明显(被烧焦),大大减少搜索的时间。 十三年的时间里这里没有被人动过,一切还是当初被大火燎过的模样,只是多了岁月的痕迹。 当初事发是报了警的,所以这里不可能遗存尸骨,他们能找到的,也只是被烧毁的一些旧物。 而他们要找的,也正是这些从前留下的旧物。 三人扒拉了一番,也没有找出什么东西来,事情又重新陷入僵持。 黎元:“谢顾问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谢林摇头:“我不知道。” 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回答,没有一丝要逗人的想法。 黎元一时语塞,道:“那我们还找吗?” 谢林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西斜,他们没多少时间了,他起身想着放弃,眼角余光却看到一个小土包。 谢林一怔,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小土包跟前,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反应了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喃喃道:“我好像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耳力超群的黎元还是完完整整听进了耳朵里。 第72章 这不是爱,是伤害 那个小土包是一个坟包,竖着一块石板墓碑,上面写着——“卫扶苏之墓”。 字的笔锋凌厉,很是潇洒,这是一幅称得上是艺术品的好字。 黎元皱了皱眉,问题并不出在“卫扶苏之墓”上,而是在左下角刻的一竖小字,那里写着——2013年6月23日,谢林。 这就是相当于写字人的落款了。 只是,立这个墓碑的人,竟然是谢林!?可看谢林现在的反应,显然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谢林失忆,其二:这是别人冒充谢林立的碑。 如果是别人冒充,那这底下埋的东西就有意思了,反正不会是什么正经尸骨。 就以卫扶苏当时的身份及受关注程度,她的尸骨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那么现在要想知道真相,就要把这底下的东西挖出来看一看了。 谢林回过神来,面色却有些苍白,他看向黎元,道:“挖吧,这应该是故意准备给我看的。” 黎元点头,招呼了一下沈乔安,三人开干,没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小坑,坑里露出了雕花木盒的一角,看到东西了,他们的手势又加快了,没一会儿,木盒被挖了出来。 木盒上沾着一层泥土,盖住了大部分的雕花,还没露出全貌。 谢林用手拂开盖在木盒上的泥土,它才露出全貌。 盒子是红木雕梨花的,很是精致,因为埋了很久,挂在上面的老式长锁已经锈迹斑斑,不知道还能不能起到防盗的作用。 “这盒子,倒是很像古代大家闺秀用的梳妆匣。”黎元道。 这已经触及到知识盲区了,谢林疑惑:“你见过?”怎么黎某人什么都懂一点的样子,这涉猎未免也太广泛了吧。 黎元神秘一笑:“所以说,多读点书还是有用滴。” 谢林点头,道:“这句话我认同,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有点……” 有点像狗嘴里吐出象牙了的感觉。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留给人自己意会,不过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黎元向沈乔安借来一个发卡开始开锁,嘴上也不闲着:“谢顾问,你这是固有偏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是不对的。” 谢林面无表情:“不,这是偏爱。” 黎元的手微微滞了半秒,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若无其事道:“这不是爱,是伤害。” 表情、语气、动作,都十分正常,符合黎元平时不着调的行为,似乎没人发现他的异常,至少全身心放到雕花盒子上的谢林没有意识到。 “咔哒”一声,黎元甩了甩手,道:“没想到,这锁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谢林递给他一方手帕,道:“擦擦。” 黎元自然地接过来擦手,谢林开始查看盒子里的东西,那是一本老式的笔记本,80、90年代的那种款式,外面套了一层防水袋,保存得十分完好。 谢林换了一双干净的手套,翻开第一页,三人像看猴儿似的凑过去仔细看,在外人看来是有点滑稽。 第一页的署名是卫扶苏,字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像一个刚学楷书练字的小孩,每一划都是深思熟虑后的落笔。 1993年5月4号,天水街2号巷出现一名无名女尸,死亡原因——失血过多。 尸体被发现时,腹部插了一把匕首,长约20厘米,宽约两厘米。 奇怪的是,没有人报警,几个强壮的汉子将尸体扔进了一口水井中。 事情发生在清晨,每一个人都对女尸怀着习以为常的不以为意。 我注意到这件事的原因是5月3号的凌晨,那个死掉的女人向我求救了,我没能救她,因为哥哥说这里有古怪。 所以我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默默地关注事件的发展,然而这样的后续太匪夷所思了,我问哥哥为什么警察不管,哥哥说警察管不了。 警察为什么会管不了呢?我起先并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天水街里的人,就是“警察”,多么可笑又讽刺的一件事! 卫家人可能骨子里就藏着“多管闲事”的基因,在某一天再次梦见女人向我求救时绝望的脸之后,我下定了决心要住进天水街。 读到这里,谢林与黎元对视了一眼,面上都带着几分意外,即使有疑惑,此时也还是得再往下看。 哥哥没有阻止,他对我一向是放养,从不会干涉我的决定,但他这一次对我说了一句:“你要为你做下的决定负责。” 我知道他并不同意我的想法,但我不会改变决定,因为这颗毒瘤只要一日不除,他就会永远留在我的梦里,我的遗憾里。 于是,卫扶苏就成了一个高中毕业的卖花姑娘,正式入住天水街。 再往后翻,就是一些人物简介了,贴了一张天水街居民的照片,列举了罪状,写得很详细。 照片里一共14人,而天水街除了卫扶苏外有15位住户。 所以这段档案里,少了一个人,这需要拿去跟市局的资料对比才能得出答案,此时暂且按下不表。 这本笔记中的描述与谢林编的那个故事大差不差,只是细节上有些区别。 黎元:“我记得你说那个故事是你自己编的来着。” 谢林:“这是我小时候,母亲讲给我听的。” 黎元:“这么小的事情你都记得?” 谢林笑了笑,那笑容几乎带上了一些温柔:“记得不多,其实我母亲给我讲的时候也有过改编的,很多都是我基于母亲的口述和实际资料,自己推理的。” 黎元比了个大拇指,然后继续往后翻,后一页贴了一张谢司宇的四寸照,照片的旁边写了几个字——“他是谁?” 再翻一页,同样的四寸照,同样的问题,只是照片里的人换了。 那是一个小男孩,他抱着膝盖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而窗外是一片火红的玫瑰花。 这个小男孩,是五岁的谢林。 黎元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想的不是什么推理和阴谋,反而是——这小屁孩真特么地可爱,那小脸蛋儿又嫩又白,还有婴儿肥。 他晃了晃脑子暗骂一句——“我真是单身久了,眼睛都要冒红光了。” 第73章 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 不管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作为警队队长,黎元必须时刻保持镇定,绝对不能被美人计(可爱的幼态谢林)给勾引到。 黎元若有所思道:“通过这些,我是不是可以推断,卫扶苏死亡前的状态其实已经失忆?” 毕竟这本笔记本里已经写了两句————“你是谁?”了。 谢林愣了愣,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儿时回忆,他的童年记忆是有一些模糊的,所以他只能靠推测、听说、以及证据。 他说:“我不知道,谢司宇说她得了产后抑郁,所以她总是不说话,我无法判断。” 看俩人在这里讨论,沈乔安默默举手:“我有一个想法。” 黎元点头:“说。” 沈乔安嘿嘿一笑,说:“我觉得,卫扶苏是被穿了!” 她边说还边兴奋地举例:“你看,前面的字迹和后面的字迹——“他是谁”区别这么大,这绝对是两个人写的!” 看她那兴奋地表情,说得跟真的似的。 黎元眉心跳了跳,一巴掌拍在沈乔安脑门,“叫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不,脑子都给看傻了,这1993年和2005年的字迹,那能一样吗?” 还穿越,真特么能想,这世上要真有这么玄幻的事情,那警察不得集体失业,全交给道士去好了。 沈乔安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委屈巴巴:“我这不是为了活跃气氛,开个小玩笑嘛。” 黎元笑骂:“要你来活跃气氛?有我就够了。” 沈乔安撇了撇嘴,心里腹诽某人是双标狗,面对谢顾问就是春风化雨,面对自己就是狂风暴雨。 当初考警校的时候不是说男女比例失衡,女同志会得到优待吗?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可真实情况呢?领导把你当狗来使唤,真真切切地一视同仁。 听到俩人说字迹,谢林把视线钉在了那几个字上。 他看着那行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越这样觉得,他就越看,时间久到谢林开始不认得那几个字后也没想到哪里不对。 根据“当局者迷”的至上道理,谢林果断问黎元:“黎元,你有没有觉得这字,有什么问题?” 闻言,黎元仔细去看,顿时发现端倪:“这……好像是你的字迹。”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有一些疑惑,但还是很肯定的,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谢林愣住了,想到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消失一个月却无人发现的情况,以及温阑那句——“我就是你”。 哪一个是真实?哪一个是虚幻? 他的手微微的发抖,脑海中的思绪千变万化,什么也没留住,只剩下一句话——“你们都说是我,那我呢?我呢?我又是谁?” 谢林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林宣描述的那种,活在虚拟世界,却又十分真实地感觉了,那滋味真不好受。 黎元注意着他,发觉谢林的状态不对,他朝沈乔安递了个眼神,沈乔安瞬间领会,识趣遁走。 待人离开后,黎元轻轻握住谢林的手,一点一点地掰开嵌入掌心的指尖,他说:“谢林,太阳要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他喊谢林时,是那样温柔缱绻,一点也不似平常那混不吝的模样。 但可惜的是,这么破天荒的场景,说的人没在意,听的人同样没入心。 谢林握住黎元的手,力道大得仿佛要将指甲嵌进去,掐出血来,黎元却连眉都没皱,望向谢林的眼中凝着担忧。 半分钟后,谢林脱力般松了手,从喉口吐出一口腥甜,用尽力气抬头,刚好与黎元四目相对。 黎元心头一震,他看见那双清透的眸子里,含着泪。 这是他第一次见谢林哭,一时间脑海里千丝万绪,只余留下一个想法——心疼。 但还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眼前人就软倒在他怀里,双眼轻轻阖上,有一抹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圆润得像一颗珍珠。 黎元叹了口气,一把将人抱起,两臂肌肉收紧,抱得十分轻松,并不是谢林轻,毕竟一米八的个儿,再轻也轻不到哪里去。 而是,某人的力气太大了。 黎元来空降上阳做这个刑侦队长之前是个兵痞子,功勋都是真刀真枪拿命拼出来的,力气自然也是大得很。 他轻松将人抱起后,大步流星地出了村,速度很快,先出发的沈乔安都被他给追上了。 沈乔安看到人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问:“谢顾问这是怎么了?” 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成身娇体软的难道他们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发生了表白被拒,然后老大发疯强制爱的虐身虐心的经典狗血剧情? 小说照进现实? 她看黎元的眼神都带上了怀疑,该不会是老大不干人事,将人直接打晕带走的吧? 沈乔安又开始在脑子里各种脑补,什么狗血剧情掺杂着简直面目全非,连“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大众梦想中的剧情都给编了进去,并且沈乔安坚信他们的谢顾问绝对会一脸不屑地甩对方一张支票,然后霸气侧漏地说“你随便填”。 主打地一个“炫富,谁也别想赢过我!” 黎元只消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脑子里想的是一些什么,只想吐槽对方一句——“脑子是个好东西,我希望你能有。” 他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强忍下想踹人的冲动,冷冷扫了她一眼,道:“开车,去医院。” 沈乔安哆嗦了一下,连忙应好,忙蹿上了驾驶座,不敢再有什么疑问。 车内气氛降到了冰点,沈乔安悄悄从后视镜看到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以及黎元细细擦拭谢林脸上血迹的动作。 沈乔安:“……” 她在心里嘶了一声,有点牙酸。 黎元状似漫不经心地抬眼看了一眼她,沈乔安立马坐直身子,大气不敢喘,就像犯错的学生遇上了教导主任。 长平村一日游就这么突兀地以谢林晕倒,而命中注定般戛然而止,黎元抱着人直往医院跑,临行前还不忘叮嘱沈乔安三缄其口,今天的所见所闻都得给他烂在肚子里。 沈乔安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承担责任的,她虽然是黎元的“逆子”,但好赖话还是听得懂的,十分认真地在嘴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第74章 蛊惑人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黎、谢、沈,三人只找到一本笔记本,还折了一员大将的情况不同的是,程韶的收获可以说是颇丰了 程韶先去查的是严亦铭,因为那个陈列室简直就是直接把他的罪行给十分厚道地一一给罗列好了,因此,警方只需要按时间排列顺序调查他的行程和失踪人口比对,一查一个准。 感谢无所不知的天网,技术牛逼的陈意白小朋友,以及熬夜秃头看监控的警察们。 这件事要是放在十年前,监控还没有这么普及的时候,不知道还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失踪的人没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都是在这世间人数最多,也最平凡的小人物,他们在藐视规则的罪犯眼里就是小小的蝼蚁、好下手的目标。 他们有怀着梦想的打工人、有离家出走的山村娃、无人关心的孤儿、善良天真的少年少女...... 没有人在意这些人的消失,因为他们太平凡、太微不足道,神明听不见过于微弱的呼告,于是,正义只能蒙尘,直到如今才姗姗来迟。 叶泉一边归整,一边感叹这世道太苦,有人苦了这一下,就苦了一辈子。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叶泉突然问:“副队,你说,这迟来的正义,真的有用吗?当事人已经死去,他们的灵魂真的会因为这点公道而安息吗?你说为什么法律对''未遂’的判决这么宽容?有些受害者之所以未受到伤害,是因为受害者本身具有反击的实力,这并不能抹杀犯罪者实施犯罪的事实。”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伤害造成,才肯严厉处罚?” 程韶很耐心地听他讲完了这些困惑,沉声道:“你这话要是给队长听到了,指不定就给你脑袋来上一下了。” 叶泉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说:“我这不是特意问您的嘛,这要是在黎队面前,我也不敢说呀。” 程韶叹了口气,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他说:“首先,你是一个警察,这样地话从你地嘴里说出来,是万万不该的,其次,我们办案匡扶正义,为的是维护社会安定,让活着的人知道,公理常在。 抚慰受害者家属,告慰亡灵,震慑犯罪,这每一样,都是我们为之奋斗一生的·意义。所以正义不管会不会迟到,它存在,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让人热泪盈眶的事情。” “不要怀疑法律,它可以被修改,但必须是民心所向,不要怀疑自己,你可以同情,但你不可以软弱,你是警察,多少人的家庭都系在你的身上,你要对得起自己穿的这身衣服。” 叶泉听着,愧疚地低下了头,是啊,他是警察,是为人沉冤昭雪地正义地化身,他怎么可以有这么悲观地想法呢? 他抬头看向眼前地程韶,说:“副队,对不起。” 程韶拍了拍他地肩膀,道:“专心 做事,别被外界轻易影响,对任何事情,都要有自己地判断力,随意定义别人,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 叶泉点头应声,重新开始投入工作。 陈意白凑过去跟程韶咬耳朵,道:“绝对是那个女人蛊惑人心,白水审完她后,就有点不对劲,老是发呆,表情一直都空空的。” 程韶一听,乐了:“蛊惑人心?” 陈意白特别兴奋地分享自己知道的八卦:“就上次黎队抓回来的那个姑娘,那小嘴儿叭叭的,可会说了,那逻辑绕的,一个不注意就会给她坑进怪圈里,那些个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听了,可不是就会开始愤世嫉俗哦~” 这话说的,一股子村口大妈唠嗑味儿。 他一边发表自己的看法,一边开始背那姑娘说的话。 陈意白作为计算机天才,记忆自然是很厉害的,一通baba地复盘,半点都不带卡顿的。 程韶当即打断,道:“可别在这里带着感情复述了,你有这时间不如给我把录像和录音拿过来。” 陈意白一腔分享欲望被无情打断,浑身都充满着浓浓怨念,但还是听话,把录音和录像都给调了出来:“喏,你自己看......”说完还兀自嘟囔“真是的,不识货,我多好的讲故事天赋,居然就这样埋没在这里了,你们还不懂得珍惜,个个都嫌弃我......” 程韶笑:“哟,小白同志觉得在这里是被埋没了?你是有讲故事的天赋,但我们讲究的是实事求是,故事有多么的精彩,真没什么帮助,要不等你什么时候退休了,叫你的黎爹给你找个地儿说书去,发挥发挥余热。” 陈意白撇撇嘴:“这年头是越来越不好过了,领导只知道压榨员工,可我还只是个宝宝~” 程韶没理会这位巨婴的耍宝哭诉。 他直接开始边听录音边看视频,强行霸占了陈意白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可以说是非常之霸道了。 一段录音和视频复盘下来,程韶挑了挑眉,缓缓道:“挺有意思的。” 不得不说,任思情这姑娘是真的有做传销的天赋。 众所周知,传销凭借着其牛逼的话术,以及掌控人心的能力,被列为三大邪教之一。 为什么邪教要被称为邪教?因为它的洗脑能力真的十分强劲,根据不同人的性格和心中在意的东西“因材施教”,一步步将人洗脑成忠诚的“教众”。 别说,任思情为叶泉量身制定的策略很完美,从一开始的可怜兮兮,再之后表现出洒脱的人生态度,露出渴望的表现,最后才表现出真正的目的。 叶泉就是这样一步步陷入这样的陷阱里的。 乍一听,这家伙的话还挺有道理的,什么法律总是对罪孽的人仁慈,对守纪的人严厉,因为它只能管控善人,坏人活得肆意,好人活得痛苦。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甚至举了很多现实例子,最后结束的时候说了一句很有名的话——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但也正是这句话,成为了她整个“论文”的败笔。 中心论点明确,论据充足,字数足够,可惜偏题了,程韶表示,这篇论文只能打零分。 第75章 啧,不愧是邪教 可以看出,这个任思情真的有很努力地在宣扬自己的思想。 看视频里那激昂的样子,给她一个舞台,她估计能当场做一个演讲,开头的就是一句——“这个世界烂透了,我们需要革命,从思想开始觉醒!” 然后开始举例,用自己的情绪感染别人。 啧,不愧是邪教。 这些人,躲在社会的角落里,眼里只能看到社会的黑暗,只能看到黑暗的人,也只会传播黑暗,这是一种很普遍的效应。 有人将其称之为“孕妇效应”。 简单来说,就是,当你怀孕的时候,你就会容易看到大马路上都是怀孕的人,当你开奔驰的时候,你就容易发现,大马路上开的都是奔驰的汽车。 简单一点,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我们很容易关注到自己在意的事情,在我们身边发生。 并不是突然间世界变了样子,而是人的关注点集中在了某一个事物上,从而使对方无处不在。 所以,世界并没有这么糟糕,不公平会有,犯罪会有,但是光明总是比黑暗多一点的。 任思情的洗脑,就是将许多偶然发生的事情集合在一起,得出“必然”的结论。 首先,她自己坚信这一点,其次,她想让你也相信,人是一种很容易共情的生物,所以你便能感同身受了。 这就是邪教和传销的可怕之处,他们不是心理学家,却每个人都是心理学大师。 任思情一开始是以弱势的姿态面向大家的,她从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情妇经历,先入为主的把自己放在——无知、单纯、可怜,这些名词里面。 目的就是让人产生同情,既而觉得不忍,下意识的就开始相信对方所说的话语。 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说谎的人自己都对此深信不疑。 任思情很可怜,她说的那些悲惨经历也确实不假,但她的目的不纯,这也是真的。 在一众人里,任思情精准地选中了叶泉,可见她的临场发挥能力很强,稚嫩没经验的人很多,她没有选择沈乔安,也没有选择陈意白。 沈乔安不行,是因为她作为女孩子,在面对别人的有意引导的时候,天生就对绿茶有小雷达,容易反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陈意白不行,是因为没有接触的时间,而且这家伙作为被黎元亲手带大的“儿子”,却是个单纯又直白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又因为玩计算机,对很多事情都讲究一个逻辑性。 这种人,天生就对洗脑免疫好吗! 程韶摇了摇头,笑了,监控里的叶泉全程面无表情,等人发表完就直接开门走了,一点怯也没露,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在叶泉开口之前,谁知道这二傻子已经开始自我怀疑了呢? 不得不说,咱刑侦队的人还是有几分表演天赋在的,叶泉这人是傻,但好在还没傻到家。 很好,这小子还是有救的,学到了那么一点黎元的套路。 不愧是黎元,影响力就是深。 不过叶泉还是太稚嫩,容易被外界影响,还没见识过太多这社会的险恶,可以考虑将这小子扔去进修一下。 比如说某永远都在缺人的隔壁缉毒队,李由应该会很欢迎,黎元也会很赞同的。 不管是怎样的歪瓜,只要是扔到缉毒队里摸爬滚打了一番,都能有那么一点的改变,程韶身先士卒实验过了,绝对的童叟无欺。 就是,去缉毒队的人都会有一个后遗症——回来就痛哭流涕地抱着黎元的大腿叫爹,如果一次性送过去的人多了,还能获得“听取爹声一片”的特殊音效。 只有去过隔壁的人才知道刑侦队的好,从此一心一意跟这黎队叫爹,节操算什么?咱还是命重要啊! 于是叶泉的未来就这样被程韶程副队给决定好了,毕竟程副队好为人师,爱引导迷途的小羔羊。 叶泉:我真的会谢! 相比起严亦铭,潭奇那边就相对要复杂多了,首先,潭奇是一位很有名的律师,由他经手的案件没有一万也有一千。 这一番突然东窗事发,他的案子全都得重新调查,这花费的人力可不是一星半点。 再加上高压工作,人难免会有失误,这要是有一个案子没有搞清楚,一条时间线就会乱,因果关系就会出差错。 啧,那市刑侦队就等着被群嘲吧。 这还不是最闹心的,更闹心的是潭奇那帮子三教九流的亲戚和一对奇葩的父母,天知道程韶敲开潭奇家门看到那混乱的场面到底有多无语。 房子里充斥着劣质烟酒味道,麻将碰撞的声音,男人女人骂脏话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程韶面无表情,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有人被震慑住了,环顾四周想找窗户跑路,有人可能多巴胺分泌旺盛,还有些迷梦,抄起拖鞋想要过来扒拉人。 程韶“啪”的一声就将人摁在地上了,身后的警员陆续冲进去将所有人控制,场面很快被控制。 程韶捏着鼻子皱着眉将门窗全部打开,看着这凌乱的屋子,洁癖到达了顶峰,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嫌弃。 虽然很嫌弃,但他还是含着得体的假笑,毕竟要是态度不好,蛮不讲理的大坏蛋就得躺在地上,然后大喊——“警察打人啦!”。 待烟酒味儿散了一些的时候,警员又领着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程韶瞟了一眼,又眼疼般撇开视线。 啧,也太伤风败俗了,这怎么什么地方都能干那档子事儿啊。 也就是这撇开视线的动作,让程韶看到了地上散落的“小药丸”。 程韶:“……” 刺激!这一家子,“黄赌毒”这三样,那是一个也没落下啊,真是绝了。 这来一次,简直就是一波“大惊喜”,今年一整年的业绩都不用愁了,直接端了这一家子就已经完全够用了,真是“开门红”。 这里的人还挺多,各种远亲近邻还有所谓的朋友,简直就是五毒俱全,还有一些人是有前科,刚被放出来的。 这看来是要在监狱里住一辈子了。 程韶几乎把局里的警车调完,才把人全部拉走,毕竟即使是警车也是不能超载的。 要不然交警的兄弟就要“大义灭亲”,罚款加领导批评。 第76章 牛皮都让你吹上天了 谭奇的那些亲戚都是三教九流,一个个的,书没读多少,鬼点子一大堆,问什么都说不知道,那滑头样儿,一看就是惯犯。 结果一查,呦吼,还真的就是老油条,被抓的那群人中有好几个因为贩毒而被抓过,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判的都没有多重。 程韶揉了揉眉角,这些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上头有人,所以肆无忌惮得很。 因为这案子又跟毒品扯上关系了,所以程韶就把这些大麻烦团吧团吧,一股脑地全扔到了隔壁缉毒大队。 李由一接到这个案子,立马就跟扔烫手山芋似的直接将此事交给方明华全权处理。 李由美其名曰“历练”,还像个大好人似的说:“老方啊,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这种小事就交给你了。” 方明华:“……”我就是个大怨种。 你要是不想干,这队长的职位就交给我吧。 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不会真的说出来的,只在心里想一想罢了。 这一天里,就是程韶不断踹门,然后发现一些东西,再交给手下的人不断查资料,翻卷宗,人人都是那生产队的驴,没有人能幸免,包括从长平村回来的沈乔安。 要不是沈乔安说谢林出了事,黎元在医院陪护,程韶就是再忙也要去把黎元给提溜回来。 …………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谢林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像一个脆弱易碎的瓷娃娃。 黎元坐在陪护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很认真地用手机玩消消乐,甚至十分贴心地开了静音,担心那恼人的音效吵了床上人的清梦。 突然,黎元在手机上点击的手一顿,用余光瞟了一眼谢林,床上的人儿依然紧闭着眼。 黎元勾了勾唇,继续玩他的消消乐,半分钟后开口:“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呗~” 谢林无奈睁眼,在开口之前先咳了咳,道:“这么明显吗?” 黎元有些得意,将手上倒好的水递给谢林,道:“主要是哥厉害,区区辨别呼吸声而已,根本没难度。” 谢林坦然地接过水杯,坐起身轻嗤一声:“牛皮都让你吹上天了。” 黎元接过已经喝完的水杯,再次倒上水放在谢林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道:“诽谤,你这妥妥的就是诽谤。” 谢林默了一瞬,他只是跟黎元在一起时习惯性地呛人,倒也是真没别的意思。 于是谢大总裁想了想,承认道:“对,我就是诽谤。”一副理直气壮样子。 黎元看着谢林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谢大总裁这是在梦里进修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怎么回话这是越来越出其不意了。 黎元跟哄小孩似的,道:“那就罚你……喝粥。”末了还又加了一个附加条件“要喝两碗!” 谢林无语,心道:吃东西算什么惩罚,这家伙该不会是变着法子地在讽刺自己挑食吧? 待看到黎元手上的两碗白粥时,谢林才方然醒悟,原来,这还特么的真是惩罚。 因为谢大总裁是真的矫情挑食,从不喝白粥,作为万恶的有钱人,他喝粥,碗里也必须有山珍海味的。 白粥?呵!糊弄谁呢?! 谢林在吃上面还是很讲究的,清汤寡水的白粥是真的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他熟练地从黎元的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分分钟安排好吃食,将手机一扔,又躺回床上装死了。 黎元轻松接住谢林乱扔的手机,妥帖地放进自己的口袋,任劳任怨地做谢大总裁的移动存储箱。 虽然他很纵着这个任性的大金主,但他还是很有原则的,说出的话怎么也得做到。 于是黎元把躺尸的谢林又拖了起来,一边轻轻地摇人,一边耍无赖:“我不管,你今天必须吃!这是你冤枉我的代价,明明都是说好了的……快起来,不然就要凉了。” 谢林闭眼不理人,心道:我才没有答应你呢,要吃你自己吃,凉了加热我可以亲自灌你嘴里,坚决不会浪费宝贵的粮食。 见谢林打定了主意不理人了,黎元就开始动手动脚,一会儿伸手指戳戳人的脸,一会儿揉揉人的头,一会儿又吹吹人家的眼睫毛。跟小学姐一样,幼稚得要死。 这伎俩是很幼稚,但是架不住它有用啊,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管黑猫白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嘿嘿,不管咱用的什么奇葩招数,反正能达到目的的就是好招数。 很快,谢林就被骚扰地不耐烦了,这要是别人,他早就让人滚了,毕竟他本来也不算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只是善于伪装而已。 可是黎元这玩意儿,赶又赶不走,打又打不过,劝又劝不通,还容易被对方套路,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副本。 谢林只好起身干了那两碗什么都没有的白粥,那豪迈劲儿,就跟灌酒似的。 黎元居然有一丝丝逼迫良家好男的负罪感,真是新奇的体验,他笑着摇了摇头,接过碗去洗,然后继续投身至他的消消乐大业里。 谢林取消了订餐,窝在了被子里。 良久,久到黎元都以为人要睡着了,谢林突然闷闷地开口:“你为什么不问?” 黎元明白,对方说的是谢林在长平村的那些事情,他叹了口气,道:“我等你自己开口,而且……你哭了。” 他的声音到了后面就越发地小,似乎尤为郁闷。 我哭了? 听到这话,谢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然后意识到黎元说的是自己晕倒前的事情。 原来,那个时候的我哭了吗…… 谢林却是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不难过。” 黎元转头看他,很坚定地道:“可我会。” 那一瞬间,谢林的心跳漏跳一拍,从胸口处溢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电流从身体里经过。 这话真的,让人有些难为情了。 谢林垂了垂眼,眸光微黯,他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挤出一句:“你该回去了。” 黎元在这短短的五个字中感觉到了一种无力的疲累,心脏处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似的,钝钝地疼。 你也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了吗?是啊,每个人都是肉体凡胎,都是会累的。 第77章 他曾立过一个碑 黎元沉默了半分钟,在这半分钟内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操蛋的世界! 对,没错,黎元并不认为自己和谢林哪里有错,反而认为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很狂妄的想法,是黎某的思考方式,与其内耗增加自己负担,不如外耗逼疯别人。 他没办法改变谢林的想法,他只能尽量给予对方一个充足的冷静时间,黎元盲目地相信谢林不会被情绪打倒,毕竟,他可是谢林啊! 那个即使父母的经历如此悲剧,却也依然愿意接纳世界,并且面向阳光的人啊。 于是,黎元如谢林所愿,起身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门被轻轻阖上,少了一个人的病房兀地变得冷清,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弹了出来,谢林垂眸看了一眼,信息只有三个字——“我等你”。 发消息的对面是一串陌生号码。 谢林的手猛地一紧,这支手机之前一直放在黎元身上,这下人一走,消息就弹了过来。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巧合吗?谢林从来不信。 他拿起手机果断回拨,嘟了两声后,机械女音传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 谢林冷下脸来,面上没有半分意外和失望,只是望向窗外跌落的暮色时,露出些许的怅然。 他这一晕,仿佛做了一个大梦,醒后总觉得有些恍惚,却想起了一些曾经忘记的事情。 长平村的那块墓碑,确实是谢林自己立的,那本笔记也确实是卫扶苏的,而那两句“他是谁?”,却是谢林写的。 立碑、埋笔记,这些都是在他失踪的那三个月里发生的,而他的失踪源于一个可怕的想法——让一个已故之人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生。 有那么一个疯狂的人,他认为人是由记忆塑造起来的,于是他强行洗去谢林的记忆,并将卫扶苏的记忆灌进他的大脑。 但,一个人的记忆怎么可能轻易洗掉,另一个人的记忆又怎么可能全部复刻,最终只不过是制作一个“他心目中的她”罢了。 这个想法有多荒谬,这个人就有多疯癫。 试图将理想主义从理论上复刻在现实里的疯子,最终也会被现实主义打败。 事实证明,这个世道从不允许任何人重生,也不允许任何人毁灭,谢林没有变成卫扶苏,也不会记得自己曾有一段生不如死,几乎发疯的神奇经历。 卫云楼把他从那里带出来,并告诉他:“只有没有软肋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他想让谢林成为一把刀,一把强大而锋利的刀。 所以,卫云楼将谢林丢在这尘世里摔打,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平凡,因为只有不平凡,才意味着无法被取代。 谢林并没有记起那三个月混沌的往事,也没有获得卫扶苏的记忆,他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立过一个碑,真心实意地想要告诉一些人——往事不可追。 但没有人在意,卫云楼没有,那个疯子没有,就连当初参与“玫瑰花流血事件”的那七个人,也没有谁真正放下。 他立的碑就像一次可笑的自作多情,因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被安排的棋子心里都在想一些什么,也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当那个站在风口的人。 谢林站在上帝视角里对从前的自己的心理进行了一番剖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从前的自己太天真了,也太弱小了。 如果卫云楼没有如他预料中的那样在意他的死活;或者这个舅舅被绊住脚,慢了一点;又或者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再低一点,那谢林就真的永远消失在那三个月里了。 那个疯子是彼得潘的核心人物,谢林有接触过,但从来没能试探出对方的身份,也没见过他的模样。 那个人有意识地在遮掩,甚至能靠着一些潜移默化,让谢林失去探究那里的想法。 人是拥有主观意识的,因此看到的任何事物都会带上个人主观的色彩,这是无法避免的,只是谢林没想到,在面对这件事时,他会受这个意识的影响这么深。 但既然知道错误,就得改正,谢林从来都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他开始静下心了分析事件,尽量剥离自己的主观意识,十分郑重地用纸笔做了第一份侧写——这是对那个疯子做的侧写。 他是一个偏执且目标明确的人,他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和感染力,他细心专注,在药理上有极大的知识储备。 他与世隔绝,年龄不小,不喜欢与外人接触,但在生活中可以是一个很绅士优雅的人,看着像是有良好的家教。 他害怕被自己看到脸,从不在谢林意识清醒时出现,那他极有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而且这个人没有和自己有多深的接触,但只要一看到对方,就能立刻意识到关键,从而反击,对其利益造成损害。 谢林停了笔,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份侧写,就目前看来,有一个人十分符合这份侧写。 卫云楼,那个多次救他于水火的舅舅。 但虽然很符合,可动机根本不合理。 卫云楼早年是混黑道发家的,但到了现在,他已经逐渐洗白上岸了,如今在商界虽然不太活跃,但也是说话很有分量的。 他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在一天,卫家就永远倒不了。 而谢林之所以能在未成年时就完全掌握谢氏,有极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有卫云楼的支持。 想到这里,谢林否决了卫云楼的可能性,并不是对他有什么信任滤镜和感情,而是因为如果对方是那个疯子的话,那他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可……会是谁呢? 谢林认识,以及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这一找,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为了对整件事情有客观的认知,谢林转头去找了一些人,在不透露核心的情况下,将故事包装后讲给了别人听。 交谈有利于思想的碰撞和交流融合,在这些人中,谢林的老师祁玉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祁玉说:“你少写了一条……”他指了指摊在桌子上的本子,拿起笔加了一句,又推了回去。 第78章 不归路 “他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谢林平静地读出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如果这一条成立,那么以上的几个点,都有可能被推翻,因为一个善于伪装的人,可以把自己变成任何人。” 祁玉笑了笑,道:“所以我认为,他的身份不会成为你的突破口。” 谢林点点头说:“他一定有一个能将二十年前和现在能联系起来的身份,他不会成为我的突破口,但他本身,就是一个最明显的突破口。” 这话听起来还有些绕口令的意思,但在座的二位都没觉得这样的表述有什么问题,也许这就是师生的语言艺术和默契吧。 祁玉摩挲了一下指腹:“往往能被放在最明显位置的东西,才是真正最刀枪不入的东西。” 就像财富一样,一个人敢把自己“很有钱”这件事情让别人知道,那就意味着他有足够守护这些财富的能力。 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稚子怎敢戴着金银招摇过市? 谢林将写了侧写的那本本子抽回来,曲指在纸页上轻弹一下,饶有兴味地道:“我不可以,但这并不代表着别人不行。” 这个别人,祁玉一听就觉得很有指向性。 “黎元?” 谢林指尖顿了顿,抬头轻笑:“不止呢~” 听到这个回答,祁玉微微一愣,心想:所有人都把谢林当做棋子和被动者,可在谢林的眼里,应该是所有人都在他的谋划当中。 棋子,也是能做到掌控执棋人的,只要他能做到瞒天过海。 祁玉越想越觉得背后发寒,但显然,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看着这个早就学会自己飞的学生,他没有欣慰,没有嫉妒,反而有些恍惚。 为什么恍惚?因为,这个聪明的孩子本不该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他根本不是一个野心家,他只是想活着。 祁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真的很不一样。” 谢林无所谓地将本子合上,甚至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才开口道:“我们并不需要相像。” 这话一落,俩人的谈话也就这样落幕了。 从祁玉的办公室出来,谢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三月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凉,他不禁蜷了蜷手指,是如玉般的微凉触感。 谢林突然想起那个会握着他的手,为他取暖的黎元,又想起将他们两个牵扯到一起的林宣。 他不禁失笑,也许黎元真的如林宣想的那样,是他的一条生路。 思绪逐渐放空,谢林混在人海里,周围人嬉笑怒骂,每个脸谱化的人都活在自己的故事里,他们有开头,也有结尾,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们与你无关。 就在这一瞬间,谢林发现自己与世界的联系是那么地微薄,牵扯住他的竟是那些死不瞑目、早已远去的亡灵。 就因为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要给那些无辜的人讨一个公道,于是他在与彼得潘斗争的不归路越走越远。 只是如果有一天,他追求的公道真正降临,谢林这个人又该以什么为理由继续走下去? 事实证明,让一个想太多的人闲下来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会在思考中发现一些自己从未注意到的事情。 比如对那个疯子身份的潜意识避让,再比如谢林现在所思考的,一个人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思想上面的沮丧是足以致命的。 但谢林不会,他从出生开始就接收身边人的悲观,最后还做了一个心理医生,接收更多人纷杂的思潮。 那些看似悲观的思考,却恰恰是他能时刻保持沉稳的源头。 只有一个人能够坦然地接受最坏的结果,他才能理智而又冷静地做出选择。 谢林的理智和冷静从来就不是天生的,正是因为看过太多人间事才逐渐练就的。 他心理医生的角色,只是负责旁观和引导,这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俯视众生的神,但神明降临凡尘,也是需要烟火的。 这一天,谢林漫无目的地游走,竟无意中走到了市局大门,抬头的那一刻微微一愣。 因为黎元恰好也站在门口,似有所感地抬头,隔着几米的距离,俩人四目相对,没有什么暧昧的气息,有的只是不期而遇的喜悦和意外。 谢林笑了,眸子漫上了细碎的光。 黎元也笑了,他张开双手,说:“欢迎回家!” 但温暖的气氛没有保持多久,因为原解语花,现霸王花程副队出现了。 程韶带着一队人马出来,看见这场景还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绽开大大的笑容,在黎元眼里,这个笑容里写满了两个字——奸商! 没等谢林反应过来,程大美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两个人一起推进了警务车,并留下一句:“来了就给我干活,不准偷懒。”话落,就扬长而去。 谢林:“……” 黎元:“……” 开车的叶泉:“……”如果我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把车开到你们面前来的,你们信吗?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想迁怒人的时候,是不会讲道理的。 谢林表达了一下对程副队精神状态的担忧后,又把枪口对准了开车司机,他幽幽地问:“你们串通好了的?” 这句话顺便把黎元也给问了进去,前后两个人听到这语气的时候都是一阵心肝颤,毕竟谢顾问虽然很好说话,但只要是真惹到了他,这人就能盯着你精准打击。 黎元曾被他怼到怀疑人生,叶泉曾被他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问到自闭,偏生这家伙还端着一副无辜又正经的面孔,连怪都找不到地方吐槽。 为了接下来的同事和睦,两人连忙解释,简直是好一阵手忙脚乱。 谢林也不是非要捉弄他们,只是恰好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心情,他们只是撞在了枪口上而已。 俩人过了关后,秉持着“来都来了”的优秀传统,谢林在车子里坐定后,开始向明面上唯一清楚任务性质的叶泉了解这次的工作内容。 黎元简单表述了一下现在的进度,其中严亦铭和谭律师已经被查了个底掉,还剩下最后一个——看起来简单,实际上难办的曾浩然。 第79章 他本来可以不过这样的生活 曾浩然这家伙因为有一个好爸爸,干啥坏事都只是警局一日游,养肥了他的胆子就开始没有敬畏之心和底线,就跑去碰了毒。 毒品利润太高,一旦享受过,就不可能再放弃了。 毕竟,吃过细糠的野猪,又怎么可能接受得了粗粮? 警方现在合理怀疑曾浩然那个当官的老爸也在其中掺了一手,贩毒和吸毒一样,一旦开始,便停不下,因为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那样的暴利。 而贩毒通常不可能只有一个两个人,它存在一条关系的网络,缉毒如果不拆网,那就是一次失败。 曾浩然虽然在警方手里,但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原因就在这里,而今晚时机已经成熟,长平村那边也派了人布置,他们要开始收网了。 谢林提出一个疑问:“行动晚上才开始,可现在还是大白天。” 黎元笑得十分得意:“因为我们要先做准备啊。” 谢林:“……”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 叶泉表示:对!你没猜错,这家伙就是要搞你心态。 与此同时,市局迎来了一位老熟人,魏启洲看到来人时,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一大把年纪的人,竟露出一丝小孩般的无措情绪。 祁玉站在门口看着魏启洲,露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 魏启洲有几秒意外,然后很快收拾好情绪,道:“好久不见,请坐。” 到底是二十年光景,他们都变老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却二十年间未见过面,如今再见,陌生又熟悉。 当年的七个人,别人嘴里的七大核心,是多么地风光恣意,如今却也是好远好远了。 他们简单寒暄几句,轻巧地带过那长长的岁月,很快步入正题。 祁玉开门见山:“谢林是破局的人。” 魏局苦笑:“那是个好孩子,就是太苦了。” 祁玉:“那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了在棋局上,逃不掉,避不开。” 魏启洲叹气,语气平静:“他本来是逃得掉的,从卫扶苏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逃得掉了。” 祁玉的身子猛地一僵,当年警方确认卫扶苏自杀后,其实就已经收队,但陈嘉宥私下接触了谢林,使得当初本该出国的小谢林留了下来。 但后来陈嘉宥身死,七大核心解体,情况混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没有人知道谢林是怎么走过来的,只是再回头的时候,就发现当年的那个孩子突然长大了。 “我们亏欠他,从头到尾。”祁玉说,“但我们必须一直亏欠下去。” 对于祁玉的执念,魏启洲其实是不太赞同的,他说:“但我觉得你做决定时,至少要取得他的同意。” 祁玉笑了笑:“当然,我想他不会拒绝的,不过我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魏启洲立马就拉起了警戒,不是他防备老战友,只是他觉得能让祁玉来说的,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很有可能让如今的他都要为难。 魏局喝了一口茶,问:“什么事?” 祁玉的表情很温和,他不管是说什么事情,都不会很尖锐,但他实际是一个很倔很执着的人,他的行事风格一点也不算温和。 他说:“你们是时候该把温阑放了。” 就这么一句话,魏启洲冷下了脸:“我不同意,你也曾是一个警察,你应该知道放走一个潜在犯罪分子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祁玉执意道:“他不会,我保证。” 魏启洲一拍桌子:“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保证的话!受害者受到的伤害你能逆转?!” 此话一出,俩人俱是一愣,这话说的属实有些重。 魏启洲沉默,祁玉却是笑了笑,道:“你先听我分析一下时局再做定夺也不迟。” 魏启洲顺下气来,道:“你觉得我当这些年的局长只是个摆设?我知道你想说我们留不住温阑,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将他定罪,他甚至可能会因为帮助过警方而获得优待……” 他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把茶杯推到祁玉的面前,很坚定地道:“但只要他还在这里,只要他还是危险人物,我就有责任……”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一把推开,陈意白风风火火闯进来,一进来就嚷:“不好了,魏局,出大事了……” 他本来不由分说就要将情况交代,但看到祁玉的那一刻就卡壳了,右手抓了抓头,不知道该不该说。 祁玉也知道自己呆在这里影响不好,也没等人赶,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你们聊。”走时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了门。 谢林和祁玉不愧是师生,这行事作风那是一样一样的,看着温温和和,实际上让人下意识带点害怕的感觉,就像教导主任对于学生的天然威慑。 这简直就是血脉压制! 现在外人走了,陈意白也就没了顾虑,不用纠结要不要说,十分快速地捋了一遍情况。 魏局不愧是多年的老刑警,刚才因为温阑的事跟人吵的脸红脖子粗,现在事压到头上来了,人倒是镇定得很。 魏启洲:“你说温阑跑了,而且还是被曾浩然劫走的?” 就离谱,这俩人一起跑路,他都不知道该担心谁的生命安全,还是该担心一下他自己的铁饭碗现在到底还保不保得住。 就……挺新奇的。 其实温阑的关押上限已经到了,曾浩然就是在释放温阑之后,从医院逃出来抢走了人的。 这孽障将人家换药的护士打晕,自己扒了人家衣服跑路,别说,他还挺有表演天赋,人都那样了,居然还能这么坚强地装下去,甚至骗过了门口看守的警察。 陈意白对于魏局的问题表示肯定,道:“我们发现后就立马对他们进行了定位,从监控里规划出行车路线,我们推断,两人有一个必经之地——海滨大桥,在那里守株待兔,一定赶得上!” 魏启洲点头,问:“黎元他们到哪儿了?” 陈意白:“还在路上,我通知了黎队,他们正在往海滨大桥赶,交警已经开始疏散人群和设置路障了。” 第80章 警察叔叔救我! 魏启洲:“我明白了,你先过去继续给他们提供技术支持,实时盯着进展,有新情况立马汇报。还有,告诉黎元,此事温阑不是关键,叫他注意四周,有鬼出没。” 啧,还有鬼出没,搞得跟什么间谍卧底任务似的,魏局说话是越来越有文化了。 陈意白立正敬礼,努力憋笑:“是!保证完成任务。”话落,立马退出这个是非之地。 祁玉卡着点回来,刚好与陈意白擦肩而过,就在这一刹那,祁玉听见对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他不是棋子,他是他自己,他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 陈意白是天真热情,但他也不是一个傻子,听到一些话,他也能想到他们说的是谁,看到自家人受委屈,自然会想维护。 祁玉怔了一秒,知道这人是在替谢林打抱不平,要是自己不是这样受人尊敬的身份,怕是要遭一顿贴脸开大的怼了。 他叹了口气,看啊,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过分,可为什么独独谢林自己不这么认为? 虽然这么想,但如果谢林拒绝呢?祁玉会放弃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他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执念,就算是受尽万人谴责,他祁玉也必须做这个坏人。 因为二十年前那个用血泪堆砌的故事太苦,他再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了。 当集体利益受到侵害时,个人的利益就变得微不足道,因此祁玉愿意当那个将英雄推出去拯救世界的恶人。 祁玉定了定神,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下意识不去深思谢林为什么从未抱怨过命运的不公,或者说他根本不敢想。 魏启洲坐在办公桌前,半点不见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岁月沉淀的镇静。 此时祁玉才真正感受到时光的无情,它举着一把刻刀,叮叮当当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堂而皇之,不由分说,霸道又深情。 祁玉说:“你真的变了。” 魏启洲说:“我们都变了。” 是啊,又谁抵挡得住时光的侵蚀,永远年轻,永远天真呢?这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论证的悖论。 他们都不是爱伤春悲秋的人,不会在“变与不变”的问题上纠结太久,因此很快又将话题绕回了案件本身。 “227”是一个死案,是所有人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结。 魏启洲敛眸,道:“你有什么打算?” 祁玉:“谢林能够真正进入组织内部,他是最好的卧底人选。” 魏启洲皱眉:“这么危险的任务,你让他去?万一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这一句回不来,即包含着担心对方安危和担心对方忠诚,把不信任表现得淋漓尽致。 祁玉抬头,语气坚定:“可这件事,只能是他。” 他没有用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以及打人情牌的劝说,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很多人不敢承认的事实。 祁玉比任何人都要坚定果敢。 魏启洲沉默了,如果这件事放在二十年前,他一定会冲上去给对面这人一拳,可现在的他只能沉默。 另一边,温阑和曾浩然乘坐的车辆在道路上飞速行驶,一辆黄色出租车被开出了法拉利的速度。 司机师傅被曾浩然用一把带血的刀抵着,两股颤颤,额头上布满了汗,可谓是字面意义上的“汗颜”了。 温阑一个人占了后座,睡得很乖巧,曾浩然看着他的眼神痴迷又疯狂,他如情人般低喃:“我们一起死好不好?我会心甘情愿的被你杀死的,千刀万剐也没关系……我爱你,我是爱你的,你信我……” 司机师傅作为一个已步入中年、思维正常且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听着这话那叫一个毛骨悚然,直呼长见识了。 唉……现在的小年轻,爱得死去又活来,一点事业心都没有,难道搞钱它不香吗? 爱来爱去的,一个不顺心就要报复社会,这不是增添广大人民群众和人民警察的负担嘛。 话痨司机一边害怕发抖,一边心里吐槽,一边祈祷警察叔叔或姐姐们赶快过来让他脱离苦海,一人分饰三角,精分得很。 车子如陈意白意料的那样,一路往海滨大桥狂飚,周围的车辆慢慢地变少,几辆车不紧不慢地追在后面,以司机多年看刑侦剧的经验,他断定警察已经到了。 司机偷偷瞟了一眼浑然不觉正盯着温阑发疯的犯罪分子,脚下悄悄松了油门,车子慢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车子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超车,前后两辆车跟夹心饼干似的把“黄色法拉利”夹在中间,把这家伙逼停。 有警察从车子上下来,曾浩然面色很镇定,半点看不出之前的癫狂模样,他对着窗外大喊:“你们都离远一点!不然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手抖!” 他掐着司机,就跟掐着一只猫一样,手上的力气大得很,简直就是暴力。 黎元呲了呲牙,扬手让人退下,一边暗骂这种有人质的情况就是麻烦,一边举起双手往前走,示意自己是来谈判的。 本来这种事情,在场的人当中应该最适合交给谢林,但黎元把自己的枪塞给了他,并嘱咐一定要保管好。 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人上场,于是谢林十分听话地待在后面没动。 两方对峙,气氛开始凝滞,这个时候,车上的温阑颤了颤眼睫,突然醒了过来。 这一醒来就是面对这这么多人的场面,他却一点也不慌不忙,甚至伸手向曾浩然要了瓶水,那叫一个泰然自若,理所应当。 安详地仿佛是刚从自己家的床上醒来。 温阑喝了口水,打了个哈欠,还伸了个懒腰,这才坐直身子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曾浩然盯着他,半晌,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司机听到这话,又想起了对方在车说上关于死不死的话,猛地颤了颤,我靠!这有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警察叔叔救我! 温阑依旧是那副不尊重气氛的态度,他趴打开的车窗框上,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一个多么恶心的人?” 曾浩然:“只要我们在一起,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那人卑微地哀求,试图挽回这段破碎的爱情。 第81章 完了,给人小孩吓坏了 温阑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如果我要你背叛你的信仰呢?” 曾浩然的身子猛地一震,近乎喃喃道:“你在说什么啊……” 听到这话,温阑挑了挑眉:“那我说得更具体一点……”他凑到他身边,如恶魔般低语,“杀了谢林,只要你杀了他,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曾浩然大脑一阵嗡鸣,有血迹从嘴角溢出,连眼睛都变得猩红,那模样像极了死前的左连。 不是什么神奇的反应,他只是咬破了舌头而已。 温阑笑了,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他说:“你就是一具被操纵的走尸,哪里知道什么是爱?你要知道,自己从始至终,连爱人的资格都没有。” 他要这个人疯,但不能让他完全疯狂,他要这个人永远被自己的内心压抑,永远痛苦! 彼得潘没有人能伤害谢林,因为他们的大脑里被“种下”了一个程序,只要一有念头,就意味着毁灭,他们称之为“蛊”,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拥有所谓的自由。 他们不知道,被保护的谢林也不知道。 只有温阑和那个研发的疯子知道,他们都是这世间罕有的天才疯子,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 这是怎样复杂的关系?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解释。 温阑拍了拍曾浩然的肩,声音冷然:“回去吧,下车,去你本该去的地方。” 话落,车门打开,就是这一瞬间,外面响起铺天盖地的枪声,黎元就地一滚,找了个掩体猫着,然后拿起对讲机吼:“艹!你们谁开的枪!”。 队友们纷纷回复:“没有得到命令,我们没有开枪。” 既然不是在场的警察开的枪,那就是别人了,想到这里,黎元眸色暗沉,眉宇间升起几分锐利。 黎元观察着弹道,目光锁定了子弹飞来的方向——五百米的距离,狙击枪的最远射程处有一栋高楼,保守估计上面应该有两个携带枪支的人。 就在这枪声下,温阑和曾浩然下了车,司机也被抓着拖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要躲的意思,同时,那子弹也打不到他们的身上。 啧还真是人体描边式的枪法,砰砰砰地,跟倒豆子似的,一点也不珍惜子弹。 这些子弹看着声势浩大,其实杀伤力也不高,就是乱打一通,摆明了就是一个目的——打掩护。 黎元通过对讲机对手下人做了一下基本部署,自己也在左闪右闪地远离温阑和曾浩然,今天就算是温阑和曾浩然跑了,他也必须赶到对面将那几个携枪分子逮回来! 被护着的谢林转头看了一眼那高楼,眸色微沉,他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枪,感受这那金属的冰冷质感,他转头朝着黎元的方向喊了一句:“黎元!” 彼时,黎元已经脱离子弹的射击范围,闻言,头也没回,直接伸手接住了扔过来的枪,然后挥手做了几个手势,大步往外跑。 谢林敛了敛眉,那手势他看懂了,对方说的是——一队你来领,这里就交给你了。 但是……………… 谢林盯着手里的对讲机陷入了沉思——这玩意儿难道是个摆设?但凡那二货离得远一点,或者自己近个视,那个手势就是做给瞎子看。 黎元:我就是耍个帅,要不要这么较真? 这里的警察分了一队和二队,一队依然守在这里,等着谢林的调配,二队则是跟着黎元跑了过去。 他们焦灼了一会儿,最后一枚子弹落在温阑的脚边,在水泥桥面上弹了两下,又咕噜噜滚了过去。 温阑捡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尔后眯眼露出一个笑,道:“这子弹,好像是警方的制式,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曾浩然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眼神像一匹凶恶的狼,他遥遥望着那高楼,仿佛能看到拿枪的人,只看了几秒就移开视线,闷闷道:“你走吧。” 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遇见像我这样的人了。 闻言,温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果然,打败变态的方法就是比他更变态。 他转身看向高楼,身后是流动的河水,温阑朝那个方向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脚下一个用力跳上桥栏,站在上面回头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远方。 与此同时,一枚子弹射入温阑的右胸口,曾浩然瞳孔猛地一缩,扣着司机的手就这样松了。 谢林当机立断抽出叶泉的手枪朝曾浩然开了一枪,然后冲了过去,看见河水溅起水花,最后洇出一片红染。 这一枪开得很稳,曾浩然倒地的声音几乎与温阑落水的声音同步响起。 谢林垂眸,看向远处的高楼,那枚射向温阑的子弹,来自那里,明明……明明一开始还是在掩护对方,怎么一下子就杀气腾腾的了。 叶泉:“……” 幸好咱枪里装的是麻醉枪,不然自己跟谢顾问就得因为子弹乱飞,而挨一顿批了。 二队的人被黎元一波操作摇走了,剩下一队的人齐刷刷看向谢林,不是他们没有主观能动性,而是现在统领他们的是谢林,没命令随意行动是违反纪律的。 谢林神色冷然,褪去作为心理医生的温和后,余下的便是属于谢氏总裁的果决,上位者气息满满。 他沉声道:“出六个人,两个人把那姓曾的拖回市局,两个人带人质回去做一下笔录,剩下的两个人把地上的子弹收集起来。” 吩咐完,他扬声:“剩下的大家,全部下水捞人。” 命令一经下达,众人“收到!”,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分工,令行禁止,没有人也任何怨言,行动十分迅速,执行力强,不愧为市局的精英队伍。 谢林作为指挥人员,需要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以他只能站在那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只是看着那漾起的一圈圈水波纹,以及有些刺目的殷红,饶是教养如谢林,也不禁骂了一句“艹!” 一旁的叶泉惊疑不定地看向他,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完了,给人小孩吓坏了。 谢林面不改色地搪塞:“刚才是你听错了,没人说话。” 叶泉:“……” 所以谢顾问您这是连敷衍都懒得了? 叶泉能怎么办? 他只能点头附和:对对对,是是是,然后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 第82章 不得不说,这招挺阴的 另一边,黎元极速跑到二楼,刚好与下楼的狙击手来了一场命运的邂逅,狙击手瞄了一眼外面的滨海大桥,估算了一下距离后,沉默了。 特么的,这家伙不是人吧?! 黎元露出一个痞痞的笑,朝狙击手勾了勾手指“练练?” 狙击手下意识摇头,摇完头后才猛然发现,对方这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通知,因为黎元已经拎着拳头朝他砸过来了。 在逼仄的楼梯拐角打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里太窄小了,不管是谁都无法好好施展。 一个不注意就得从楼梯上摔下去。 他们你一下,我一下,有来有回地干架,像极了在互相喂招,似乎谁也没有占据上风。 寒凉的长风从苍穹之顶倾下,荡过人群,荡过江面,本就阴沉的天际迅速积聚起乌黑的厚云。 一声沉闷的雷声过后,淅淅沥沥的春雨从水滴连成水线,最后拉出雨帘。 从小雨到细密的大雨,春雨细柔,落到身上却是刺骨的寒,那是还未完全褪去的冬。 楼外滨海大桥上的谢林在紧急救人,楼内的黎元在和人利落地动手。 俩人在喂完招后停了下来,开始看着对方喘气,黎元一点也不累,只是看见对方开始喘了,自己也就扮一下猪而已。 看着看着,黎元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拳给他的脸来了一下,狙击手硬吃一拳,反手要给黎元一肘子,但这一击落空了,因为黎元后退了。 虽然这一击没有得逞,但也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狙击手朝地上啐了一口,操起匕首向黎元刺去,这次是他掌握了主动权,攻势又快又狠。 黎元也是一个狠角色,非但不躲,反而迎面撞了上去,他先是双手交叉,架住狙击手握着匕首的手,然后屈膝撞向他的小腹。 不得不说,这招挺阴的。 果然是男人最懂男人的痛,一戳一个准。 狙击手见势不妙,后退几步,脚往墙根处一踢,就着黎元的手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倒翻,算是借了两方的力。 俩人的位置瞬间转换,现在是黎元被逼到墙角了,这墙的质量不太行,竟然会掉粉,黎元背后的衣服都被蹭白了。 处于劣势之下,黎元依旧不慌不忙,手腕一转,轻巧地掰断了狙击手的右手,夺过了他的匕首。 黎元松开了钳制,狙击手的手软软地往下垂,局势再次逆转。 吃饭的右手被掰断,狙击手却不见面色变化,只是不再同黎元正面刚,脚下生风,急流勇退,直接在楼梯是上来了个阴暗爬行,超快速度到了楼下大厅。 黎元紧追不舍,然而这时,狙击手的同伙到了,刚来就给黎元来了一个背刺。 他扯了扯唇角,嘲笑道:“把后背留给一个敌人,你还真会。” 狙击手:“……” 要是你来一个阴暗爬行,还能保持什么帅气,还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黎元反手给他来了个后肩摔,然后掏枪,“砰!”一声,子弹击中了狙击手的腿,他踉跄一下,转身看向黎元,面色阴沉。 这家伙一下子手断,腿又伤,彻底没了干架的实力。 同伙翻身跳起,与黎元开始肉搏。 狙击手擅长远程,而他的同伙却是近战一流,黎元连挨几下,身上挂了彩。 同伙发了狠,抬起匕首往黎元的面门刺去,显然是发自内心地想要黎元的狗命。 但黎元是谁?多次身陷险地依然能全身而退的奇才,他当上队长,靠的可不仅是巨厚的脸,和嘲讽的嘴,还有实打实的实力。 黎元偏头,匕首险险刺入身后的墙,“哐!”的一声,地上落了一层墙灰,同伙措不及防地呛了一口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黎元抓紧机会曲膝给他的小腹来了一记重击,同伙顿时疼得把身子弯成一只虾。 差点也被阴到的狙击手:“……”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疼。 狙击手咬咬牙,将手咔哒一下给接了回去,然后抬起枪,一枚子弹朝黎元飞掠而来。 黎元狂爆一把手速,把同伙拉过来替自己挡了枪。 这个肉盾真的是太顺手了,吃到好处的黎元如是想道。 这一架打下来,黎元的增援率先赶到,敌对二人皆负伤严重,黎元这边人多占优,而且黎元本身也还是个高能战力。 这场景,怎么看都是黎元这方占了优势,然而狙击手却笑了。 黎元暗道不好,抬手毫不犹豫地迅速卸了他的下巴,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这家伙在那一刻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囊。 狙击手仰起头看着黎元,嘴角流出浓稠的血液,他疯狂地笑,张开嘴,鲜血顺着嘴唇往下淌,他声音嘶哑地说了几个音调。 黎元脸色一沉,松了手,他听到的是——自由主义万岁! 但人已经死了,再也无法求证这个人在死前的最后一秒,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狙击手瞪大眼睛,整个身子在失去黎元的支撑后,受重力的影响,重重地砸在地上,有灰尘在空中漫舞,最后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眼睛直直看着楼梯口的方向,黎元顺着那视线望过去,看见楼梯的拐角处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裙,外套一件雪青色大衣,乌黑长发及腰,一双桃花眼长得勾人,红唇如火。 面对眼前的艳色,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如临大敌地抬起枪,然后被黎元一个手势又给按了下去。 女人看着黎元笑了笑,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伤害哦~” 话落,视线落在地上被黎元给了一枪后就一直躺在地上的人身上。 黎元镇定道:“警方欢迎一切愿意投诚的伙伴。” 嗤,姜穆回轻笑,道:“你就是黎元?跟他们说的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黎元挑眉:“很荣幸,我的事迹还能传到你的耳朵里,姜副队。” 听到这个称呼,她下意识地一顿,然后看了一眼周围,最后才面无表情地问:“李由没来?” 黎元慢条斯理道:“李队长要是知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惦记着他,他会很高兴的。” 啧,姜穆回抬脚往下走:“他递的消息让我来,结果人都不来,真是白瞎了我费心思跟来了。” 第83章 这波,臭袜子居功至伟 姜穆回脚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往下走,到了那狙击手同伙面前的时候,还上脚碾了一下。 那家伙挨了狙击手一枪,但好在没伤在要害,人活了下来,黎元的增援到的时候被七手八脚地制住了,然后为了不让对方大喊,一个老六直接脱了袜子塞人嘴里了。 一个当警察的大小伙的臭袜子的杀伤力堪比化学武器,直接把人熏晕了,现在姜姑娘这一脚碾下去,又把人碾醒了,再次接受化学攻击。 整个人脑瓜子都是嗡嗡的,简直是生不如死。 这波,臭袜子居功至伟,二等功绝对有它一份。 看见对方那个表情,姜穆回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在黎元看过来的时候收住了,说:“你们这一次叫我出来了,我要是不受点伤,那边就该怀疑我了。” 她抬眼,很认真:“所以,那边是什么意思?” 黎元走在前面带路,无所谓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归队。” “嗯?”姜穆回有些疑惑,“归队?出什么事了要这么急?” 黎元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姜穆回理直气壮:“我应该知道吗?” 黎元无语了一瞬,喂喂,你当卧底可不就是搜集情报的,消息这么不灵通合理吗? 姜穆回眯起眼睛:“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好歹也是立过汗马功劳的!这就是你对大功臣的待遇吗?” 黎元回想了一下,姓姜的确实传了不少要紧的情报出来,但唯独她的本职工作一点也没有进展。 当年她被送出去,就是因为七大核心当中的段承意不甘心,计划让她去打探关于玫瑰花的事情,结果阴差阳错地搭上了一条毒品线,于是将错就错地卧底上了。 虽然这“错”一点也不错,但这七拐八绕的关系也是真的很滑稽,也不知道段老爷子会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了,估计是满脸难言的无语吧。 “行吧。”黎元说,“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玫瑰花流血事件又重新出现了,但……不是从前那批人。” 姜穆回摸了摸下巴,面无表情道:“哇哦~原来是因为我已经没有价值了,所以才紧急召回,你们这真是用完就扔啊。” 黎元瞥了她一眼:“你自己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姜穆回身子一僵,然后很快放松,漫不经心地道:“意识到什么?” 黎元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再待下去,你就会死在那里。” 姜穆回再也维持不住笑脸了,她声音有一些颤抖:“是李杳出事了,对吗?” 黎元停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他死了,不过,魂归故土。” 俩人站在原地对视,风把雨丝带过来,两人的头发都湿了,姜穆回的脸颊上没有痕迹,只是眼角轻轻颤抖。 天上还连绵地下着阴雨,谢林打着伞站在河边,警察们穿着雨衣来回奔忙。 其中有一个警察从河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谢林摇了摇头,就又要回去了。 谢林抬头看了看天色,敛眸道:“回来吧,不用找了。”众人顿了顿,冲谢林露出疑惑的神情。 谢林伸手把要下水的那个警察拉回来,抬头说:“要涨潮了,太危险,我们回去吧。” 江水裹着泥沙奔腾着向天际流去,轰轰烈烈的一场搜寻无疾而终,众人离去,江岸从喧闹恢复平静。 谢林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浑浊的江水里会突然冒出个头来,然而他始终没有见到,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都没有。 温阑不会死,谢林非常肯定,他一定还会回来。 他转头坐上车子,发动机开启的声音混杂着雨丝拍打在车窗的声音,无端的嘈杂中却透着静谧的气氛。 谢林这边找人找了太久,以至于回到市局的时候,黎元他们已经静候多时,连那个狙击手同伙都已经治好,受了审了。 他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黎元从审讯室里出来,身后一个小警员抱着个文件夹,紧紧跟着。 黎元顿了顿脚步,冲谢林扬了扬手,问:“怎么样了?” 谢林摇头:“没有找到。” 黎元点头表示明白,转头要过了小警员手里的文件夹,递给谢林,同他并肩一起走向办公室。 黎元瞅了一眼谢林身上被淋湿的衣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人身上:“啧,看你这满身寒气的,别感冒了,不然不知道外人得怎么说我虐待下属呢。” 谢林感受着衣服上残留的热气,扯了扯嘴角:“这就几步路的事,还劳烦黎队你一件衣服,真是太不应该了。” 说是这么说,手上那是半点要把外套掀下来的意思都没有,毕竟不穿白不穿,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了。 黎元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可是一个关心下属的好上司,有什么应不应该的,谢顾问你要是生病了,这才是我的损失呢。” 谢林抬脚踹黎元,似笑非笑地说:“说话就说话,你手乱摸什么?” 这家伙趁着人不注意,将爪子往人肩上搭,甚至不要脸地想扯开人家的衣领子往里伸,简直是不知道分寸这俩字儿是咋写的,胆大包天! 黎元笑嘻嘻躲开,又凑了过去:“都是男人,你害什么羞?” 谢林面无表情:“滚。” 黎元被这张冷脸攻击着喊了不少次滚,现在是半点也不怵,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又黏了上去。 但俩人也不是一直撩骚,偶尔也会谈一些关于案子的正事,那气氛融洽得,旁人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旁边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见怪不怪,甚至识趣地离这俩人远了一点,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黎队和谢顾问聊天,这是大家的共识。 不过小警员是最近新调过来的,还没见过这场面,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那叫一个踌躇。 我说老大,您还记得自己刚刚要干什么吗?怎么谢顾问一来,您就跟着人走了?你们身上是装了磁铁吗?非要黏一起才行? 您这样跟那被妖妃迷惑,从而不肯上早朝的昏庸君王有什么区别! 黎*昏庸君王*元:“……” 谢*祸国妖妃*林:“……” 给你一个机会,是死人还是被告,选一个吧~ 第84章 被石头划了一道口子 办公室 谢林边解扣子边说:“温阑不用找了。” 黎元正拿着热水壶要烧水,老年人黎某坚信‘多喝热水包治百病’的至上医学理论,他听到谢林这话时愣了愣,却也没多意外,道:“行是行,不过你怎么改想法了?” 当时在桥上,黎元只消一眼便知,谢林要去找温阑,并且是不找到不罢休。 就跟温阑总是对谢林有执念一样,其实谢林对他也有执念,不然怎么会温阑讲一个故事,他一字一句地记了三年。 现在只不过是暂时没找到,怎么就轻易放弃了?这不太像谢林的作风,怎么也得是来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谢林把最后一枚扣子解开,脱下上衣,露出劲瘦的肩背,他垂眸淡淡地开口:“懒得找,反正他还会回来的。” 听这语气,黎元惊奇道:“你生气了?”谢林虽然爱怼他,但对别人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却是一个万事入眼不入心的人,要惹他生气还是挺难得的。 他将热水壶放上去烧水,实话说,这办公室里一众高级货里冒出一个价值三十的热水壶还是挺突兀的,但谁让人家是老员工呢,只要不是坏了,黎元坚持不换。 伴随着热水壶开始烧水的轰隆轻响,黎元转头,目光触及谢林的背,呼吸一窒。 不是什么暧昧的热血上头,而是震撼心疼,以及后知后觉的暴怒。 只见雪白的背上蜿蜒着一条长疤,从肩胛骨一路延伸至腰部,几乎要将人剖成两半,那条疤痕看着有些年头了,像一条树藤趴在那里,静谧的融入他的皮肉。 但很快,谢林就迅速换上新的干净衣服,将那疤痕遮在了衣料下,倒也不是他敏感不想让人看,只是不穿衣服真的有些冷。 他回答之前黎元的问话,道:“没有” 黎元此时满心都是那条疤痕,根本没听清谢林说了什么,自然也就没答。 谢林皱眉,心道:不应该啊,然后果断转头,见黎元整个人呆在那里,愣愣的,他有些疑惑:“你怎么了?” 黎元回神,努力克制住自己想扒开谢林的衣服,仔细看看那疤痕的冲动,憋得他声音都有些发涩:“你的背……是怎么回事?” 谢林怔了怔,那条疤,是他幽暗童年的证明,此时被黎元看见,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虽然不介意被人看到,但也不想翻出自己的悲剧,向别人露出软弱,像一条可怜兮兮的落水狗。 谢林笑了笑,道:“小时候玩闹的时候不小心跌进了水里,被石头划了一道口子。” 那么深,那么长的疤,怎么可能是石头划了一道口子?黎元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这是不想告诉自己,在这胡编乱造呢。 他的喉咙有些发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两个人除了合作和那个开玩笑似的朋友关系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这样的他,本该守着本分,如谢林所想般的,不越一分界限。 但是黎元真的很想抓住对方的领子,大吼着让他别骗自己。 谢林从他的脸色上感觉到了什么,他抬眸淡淡地道:“就算是你知道我是骗你的,你也必须把它当成真的,毕竟自己都不坦诚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去窥探别人的隐私?” 他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垂眸:“黎元,你越界了。” 是的,他越界了,他想窥探的东西,已经超过了作为警察和作为朋友的界限,那隐秘地藏在深处的想法猛地被挑出来。 黎元有些难堪和挫败,但黎元还是黎元,他永远不会被自己的情绪打败,即使意识到自己对待谢林特殊的原因,他也不会用失败的感情将自己束缚在难过的茧里。 他只会像一只骄傲的雄鹰,勇敢地去追逐自由的风。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没有谁输,黎元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在氤氲的热气里轻声道:“我不问,说与不说,主动权在你,只是……” 他抬头看着谢林垂下的眼睫,说:“只要你愿意说,我一定愿意听,我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这种让自己身体受伤害的事情,他不想再看到了。 谢林握着杯子的指节微微发紧,他抬头看黎元,竟从那深沉的目光中品出几分心疼来。 他在心疼什么?我吗?谢林不懂,他真的不懂,他们明明相处的不过几月,这种感情出现的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谢林本以为,他们说开了,黎元意识到自己的越界就会退回去,可是现在,事情好像比之前还要麻烦了。 他不想将这认为是什么好事,在纠结之下,谢林将这一切归结于黎元的大英雄情结,这种人就是这样,活得像光,热衷于救赎他人。 谢林突然又觉得,黎元去做一个警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但他谢林,从来都不需要被救赎。 见谢林突久久不说话,黎元将他手中的茶杯抽出,自己抓住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谢林心中一震,下意识地就要挣开,但黎元握得太紧,他的力气不是谢林一个下意识就能挣开的。 因为谢林是坐在椅子上的,所以黎元要握他的手,就得蹲下才能和谢林平视,于是他们现在的姿势是——黎元单膝跪地,双手握着谢林的手,两人目光相对,看起来着实暧昧。 谢林叹了口气,说:“有些事情,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黎元怔了怔,秘密之所以叫秘密,那就是不可言说的,但现在他想要的只有一个——谢林要好好的。 不仅是身体上的,也是心理上的。 就在他要开口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姜穆回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三人面面相觑,黎元的手不知是该放还是不该放,一时之间,画面静止。 还是姜穆回先回神,作为一个卧底,反应能力那是顶级的,她掏出手机,对着俩人“咔嚓”一下,给他们拍了一张照片。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双手合十告罪:“打扰了,对不起。” 表情那叫一个真诚。 第85章 阅后即焚有什么意思? 姜穆回抢着在黎元要跳起来之前后退一步,“砰!”的一声,自觉地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这一套动作无比流畅迅速,仿佛事先排演过百遍,熟练无比。 屋内,黎元和谢林俩人尴尬对视一眼,黎元松了手,站起身去摸杯子,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倒热水。 谢林踩了一下地板,将椅子转了回去,然后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喝了口茶,一脸淡定的压惊。 谢林无奈地看向黎元,问:“要解释吗?” 黎元轻咳一声:“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情越抹越黑。” 谢林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只要是当事人不过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有一些东西,你越是去澄清,别人就越认为自己觉得的就是对的。 因为只有真实,才会让人害怕被窥探,大大方方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于是谢林也点头同意。 姜穆回靠着门,一边平复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边悄摸地回想刚刚看到的刺激画面。 钓系清冷美人坐在椅子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和潮湿,白色衬衫最上的两枚风纪扣松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忠犬大狼狗单膝跪地,两手紧握美人的柔夷,抬眼时眼中的占有欲和侵略感(姜穆回脑补),简直是杀我! 她勾唇,觉得在这里的生活一定不会枯燥,原来他们市局在跑案子之余,居然吃的这么好! 姜穆回握拳认定:“这绝对就是爱情!”一番宣言过后,迅速将照片备份,保存至网盘,以免被反应过来的黎元毁尸灭迹。 毕竟照片就是要用来收藏的,阅后即焚有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门被从里面打开,姜穆回忙撤到一边,黎元和谢林从里面走出来,俩人衣冠齐整,谢林甚至还加了件外套。 姜穆回直勾勾地盯着谢林的脖子看,最后一脸“吾儿真是不争气”地看着黎元,看得黎元想要把这个自己亲自接回来的人给爆头。 但好在还有摇摇欲坠的理智在牵扯着他,不然黎元还真的有可能在这里就直接爆扣了。 黎元说:“你是新人吗?这么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穆回翻了个白眼:“我好心给你通风报信,你居然还不乐意了,黎队长可真是没良心。” 黎元有些头疼,如果对面的是李由或者程韶,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力,因为那些人他都知道对方的弱点,戳心窝子一戳一个准。 但现在面对的是姜穆回,这个已经离开警队很多年,永远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缉毒队副队长,真的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 黎元:“我的姑奶奶,你再不说,黄花菜都凉了。” 谢林不禁侧目,嘴角轻轻地勾了一下。 姜穆回注意到了,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快收回,抛了一个优盘给黎元:“上头来人了,据说是一个督察。” 她说着,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道:“呦~黎大队长以后可就没有说一不二的权利了哦~” 在办案期间突然空降一个督察,说的冠冕堂皇是来帮忙的,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人家只不过拿个好听点的名头来监视人,下定决心要揪别人的小辫子呢。 黎元似乎早有预料,他笑了笑,道:“我等他好久了,居然现在才到。” 听到这话,谢林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黎元的眼神带上了探究,道:“玫瑰花流血事件?” “宾果!”黎元打了个响指,“猜对了哦,但是没有奖励。” 姜穆回听到“玫瑰花流血事件”时,挑了挑眉,嘟囔:“我就知道叫我来没好事,原来还是这个案子,唉~天生的劳碌命哦……” 黎元挑眉:“那你可得记好,是李由把你骗回来的,要报仇就去找他。” 姜穆回:“……” 合着你小子占尽了便宜,最后还要人李队替你背黑锅是吧?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三人结伴走向招待室,黎元推开门,便见到魏局正同一个年轻人聊天,一派相谈甚欢的样子。 谢林看见那年轻人,显而易见地顿了顿,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对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意味。 这个人,略眼熟啊。 黎元:“哟!徐老师,好久不见啊。” 徐均赋温和地笑道:“老早就不当老师了,黎队直接喊我名字就行。” 谢林也笑了笑,作为最早以温柔人设出场的他,对于这个徐老师还是很有探究想法的,毕竟他们在刑侦一线的能有个温柔的人吗? 那定然是不可能的,这逼玩意儿绝对在装! 黎元随意地在这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微笑:“好的,徐老师。” 徐均赋无奈地摇头,不再试图改变黎元,就随他去了。 他伸出手,说:“随便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还请多关照了。” 人家都主动伸手了,黎元也不能不给面子,礼貌地握了一下:“好说好说。” 姜穆回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谢林倒是动了,只不过是伸手把黎某人翘起的二郎腿给扒拉下去。 魏局从黎元进来就没有说话,彻底沦为了背景板,存在感比谢林和姜穆回还要低,这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 但饶是魏局的存在感如何地低,黎元也不会忽视他。 他看了徐均赋一眼,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开门见山:“魏局,我的专案申请是什么时候通过的?” 魏启洲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平淡地说:“那个啊,今天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吧。” 听到这话,徐均赋看向黎元的眼神都变了。 黎元笑了笑:“这么快啊,明明我昨天上午才递交的申请来着。” 谢林的目光移向徐均赋,光明正大地打量。 姜穆回悄摸在魏局的桌面上抓了一把开心果,看起来对这边言语里的暗潮汹涌无甚兴趣。 魏局瞥了他一眼,示意对方别这么嚣张,人家压根不是来压你场子的,没必要暗示得这么明显。 这家伙点明自己是在晚上递的申请,那就意味着那个时候是下班时间,再结合今天早上九点多就下达了同意通知,而上班时间是八点半。 第86章 这人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在这个打工人按时上下班,多一秒就跟要了老命的时代,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在说,那群权利中心里的人很看重黎元,对于他的事情不会怠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看,我可是个大腕儿,你惹不起,所以别惹我。 黎元本来就只是来表示一下,在这个专案里他有绝对掌控权而已,在大家都在场的时候说出来,其实也是在安众人的心。 对于姜穆回和谢林来说,徐均赋是他们不熟悉的人,又是上头来的督察。 督察这种明着是帮忙,实际是监视的人,名号听起来就让人不安心,自然会有些不信任。 但如果是黎元有绝对掌控权的话,他们就不怕对方耍花招,也能更好地和人相处。 对于徐均赋来说,他的身份是敏感的,这个专案也是敏感的,他的目的是为真相,而不是掌控,示弱反而是好的。 在专案期间,大家都是受黎元调度,没有谁比谁高贵,这样谁也不会不自在。 也是因为这个,魏局才愿意陪他一起干这事儿,不然就黎元这狐假虎威的嚣张样儿,他魏启洲第一个要拿着扫把扇人。 魏局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和同意书,一并递给黎元,说:“要查资料你自己去找,剩下的事情你们也自己看着办,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主意都大得很,只是做什么事情之前都掂量掂量。” “要干什么事记得打个招呼,不然都没人能给你兜底,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黎元笑得谄媚:“谢谢魏局,有了您这句话,咱就不怕了。” 魏启洲哼了一声:“我就是不说这句话,你还是该干嘛干嘛,会管我擦屁股的时候有多焦头烂额?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黎元:“怎么会呢?我可是良心着呢,以后年年都来您家陪您过年。” 魏启洲怎么会不懂这兔崽子是在甜言蜜语,毕竟谁不是从年少轻狂走来的?当年他们所谓的七大核心也干过不少诸如此类的事情。 那个时候,老局长天天都在骂街,恨不得将他们几个人全摁在地上狠狠摩擦,他明里在恨铁不成钢,暗地里却费劲心力地替他们担了不少事。 每次跟外人谈起他们几个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骄傲。 魏启洲突然就有些想老局长了,那个嘴硬得很,表面凶狠内心柔软的小老头。 “227”事件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死的死、残的残、走的走,老局长是退休后返聘,却为此受了不少牵连,没几年后就去了。 老爷子也算是寿终正寝,活到了八十九,大家说是喜丧,只是魏启洲还是很难过。 他没能见到老爷子最后一面。 当年的“227”事件,死了的人无法瞑目,活着的人从未甘心,这俨然成了他们一生的执念。 现如今黎元竟然成功重启“227”,魏启洲有预感,二十年风雪,终于要等来春暖花开。 他看向窗外抽出嫩芽的绿木,那是一派生机勃勃、未来可期的模样,就像是如今在黎元带领下的市刑侦队,他们都拥有着美好的未来。 又想起之前来到市局跟他谈温阑的祁玉,魏启洲眸色暗了暗,他拿起保温杯走出门去,道:“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随着门被关上,房间里就剩下四位。 黎元坐在椅子上,稳如老狗;谢林靠着窗台闭目,事不关己;姜穆回抱臂站着,高高在上;徐均赋翻着手里的文件,沉默温和。 四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各持一方,瞧着倒是有几分争锋相对的意味,他们像是在僵持,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程韶抱着电脑走进来,他先放下电脑,拍了拍有些发皱的警服,抬眼笑道:“气氛这么凝重呀?搞得跟开重大会议似的。” 黎元伸手扒拉了一下电脑,道:“你在搞什么,搞这么久,我们等得茶都凉了。” 谢林掀了掀眼皮,心想:这人又在睁眼说瞎话了。 程韶倒是没反驳什么,也没解释,而是转身关了门,还落了锁。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他在电脑上敲了几下键盘,说:“我开了屏蔽,各个地方也都仔细检查过,在这个房间内,你们有什么都可以放心大胆地说。” 他说完,目光转向了黎元,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黎元。 黎元接受到大家的目光,站起身:“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这一看就是要开会议的样子,几人瞬间都动了起来,围坐着一张桌子。 黎元理所当然坐在主位,谢林和姜穆回坐在他的左侧,程韶和徐均赋坐在他的右侧。 黎元咳了一声,很有仪式感地来了一句开场白:“‘227’重启第一天,专案项目《破障计划》,黎元,市刑侦队支队长。” 谢林接道:“谢林,心理顾问。” 程韶谨遵格式:“程韶,市刑侦队副队长。” 姜穆回剥了一颗开心果,一边吃一边说:“姜穆回,缉毒队副队长。”看起来还挺漫不经心的。 程韶不禁侧目,他一直以为缉毒大队没有副队,李由那家伙一点要挑的意思都没有,没想到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占住了,而且还是个姑娘! 他被这万绿丛中的一点红给震惊到了,从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敬佩之情。 在程韶眼里,能在缉毒大队好好活下来的人,都值得敬佩。 徐均赋顿了顿,道:“专案组督察员,徐均赋,很高兴和大家共事。” 谢林的指尖落在桌面上,接住了姜穆回推滑过来的一颗开心果,垂眸看了看,这是一颗闭口的。 他抬头看向黎元,然后把它推给了黎元。 一颗闭口的开心果,一下子就经了三个人的手,桌上的小动作众人视若无睹,一个个都镇定得很,仿佛没有一点好奇心。 黎元站起身,用一句话解释了徐均赋的身份:“他是徐渭川的儿子,也是他半生衣钵的继承人,从隔壁封州调来的。” “他之前一直在办一件大案子,最近才从那里退出来,和姜穆回是类似的处境。” 第87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黎元继续说:“在座的也应该有知道徐渭川的,在系统里他的儿子是死了的,因为徐均赋的身份是入了绝密系统的。” 入了绝密的身份,如果不开权限进入内网,在外面的系统是绝对查不到的。 而且就算是进了内网,你查过什么东西,高层马上就能得到消息,如果是不打报告查询,指不定下一秒就有人上门给你送玫瑰金手镯(手铐)。 这些操作,在场的各位心里门儿清。 姜穆回是前代七大核心缉毒科姜礼的女儿,她对着有类似际遇的徐均赋不免有些惺惺相惜,她客套地问了一句:“徐老近来可好?” 徐均赋笑了笑,道:“尚有信念在身,虽身残但志坚。” 姜穆回撇嘴吐槽:“文绉绉的。” 不过想来也是,徐老远离核心那么多年,那条腿还因为当年的事情,至今还是无法动弹的状态。 就是这样,他还能把自己的儿子给安排进来和黎元接洽,由此可见其雷霆手腕不弱当年,其执念之深也是丝毫不减。 黎元:“废话不多说,既然大家都认识了,这会就开始吧,早开会早散会。” 说完,将手中的未开口开心果扔给了姜穆回,俨然已经把这玩意儿当成了发言的话筒了。 姜穆回站起身,向黎元使了个眼色,黎元把之前抓狙击手时,姜穆回顺手给他的优盘拿出来递给了程韶。 程韶接过,将优盘插进电脑,以前这活儿都是陈意白干的,如今程副队干起来也是如鱼得水,真不愧是全能男妈妈。 姜穆回沉着冷静地开口:“玫瑰花流血事件,指的是一场系列谋杀案,共有七起案件,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每一个案件上都能找到一朵玫瑰花,分别插在被害人的不同器官上。” “玫瑰花,就是凶手的‘记号’,近乎炫耀一般,凶手十分嚣张。” “一年内犯下七起案件,性质十分恶劣,个人风格鲜明,当时的警方只以为是个人作案。” “但调查进行了三个月后,调查被叫停,理由是这个案子花费太多时间了,直接定义为死案,后来又因为一个身份敏感的人跳楼自杀了,直接就成了畏罪自杀。” “当时主要负责的警察不甘心,私下里偷偷地调查,发现凶手虽然是个人作案,但背后却站着一整个组织为他遮掩,那就是二十年前的彼得潘。” “组织成员多数为孤儿和亡命之徒,为保证人数,他们每年都会带孩子回去培养,或偷或抢。长此以往,就形成了一个倒卖人口和器官的产业链。” “它涉猎毒品交易、人口贩卖、器官贩卖,甚至同境外有联系,根系庞大。” 随着她说的这些,投影上一张张地放映着照片和各种证据。 查到这里,这个案子就不仅仅是一个系列谋杀案了,所以自从七大核心因为查这个案子损失惨重之后,它就被取了一个新的代号——“227”。 在二十年前,彼得潘还是被一个人掌控的嗜血妖刀,而这个掌控者就是玫瑰花流血事件的主谋。 但那个人在七起案件发生的三年后,死于一场两败俱伤的车祸。 那个人叫谢司宇。 但这并不代表着结束,没有了谢司宇,也有别人重新捡起这把刀,从此以后,彼得潘就开始分裂,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凝聚力。 然后它们就在警察的眼前默默隐身,不敢像从前那样嚣张了。 所以,当年的七大核心拼着鱼死网破,也是真真正正地做了一件好事,至少他让刀落得慢了一些,替那些能结束一切的人争取了时间。 徐均赋摸着下巴道:“既然彼得潘已经分裂,所以他们已经不算是一个组织了,而是多个小团体。” 姜穆回:“确实可以这么说,但他们一旦遇到相同利益的时候,联盟会比任何的合作都要紧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们也可以说是一个组织,我们自然可以将他们一并称呼为彼得潘。” 作为刚刚被提及的谢司宇亲儿子的谢林,他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模样,反而似笑非笑:“姜副队知道温阑吗?” 姜穆回常年游走在各个情报网里,外面的事情她要比他们这些待在市里的要知道得多。 但对于警局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是真不清楚,对于谢林突然提起温阑这件事,她还是有点意外的。 “温阑啊~”姜穆回顿了顿,“听说你们把k给端了是吧。” 黎元点头:“确实,我们这边可是给了他贵宾级别的待遇,审他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官儿大。” 姜穆回:“啧,k就一点关于温阑的事情都没说?” 谢林摇头,看向姜穆回,说:“所以,关于温阑的事情,k是最清楚的?” 姜穆回笑了笑:“当然不是,要说最了解他的,应该是我。” 黎元愣了愣,问:“怎么说?” 姜穆回开始叙述:“当年我第一次见温阑的时候,他才七岁。” 那个时候姜穆回刚好混入了k的队伍里,看见k从大陆带回来一个孩子。 姜穆回之所以会关注温阑,一开始是因为好奇,后来看见k把这孩子当儿子来养的时候,一度怀疑这娃儿是不是真是这缺德玩意儿的种。 毕竟,谁会给一个陌生孩子最高级别的贵族教育,甚至对对方百般纵容,甚至不让他接触一点儿坏事。 这孩子简直就是一堆淤泥里长出的唯一一朵白莲花。 谢林:“一开始是因为好奇,那后来呢?后来又是因为什么?” 姜穆回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复杂,她说:“因为后来,我成为了温阑的礼仪老师。” 程韶惊得鼠标都要掉了,他说:“你?礼仪老师?!” 谢林微微侧目,眼里浮起点点笑意。 姜穆回眯眼捏拳,面无表情道:“怎么?有问题?”那字都是咬着牙,一个一个地蹦出来的。 惹不起,惹不起,程韶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很适合!” 那表情坚定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入党。 哦不对,他已经入党了。 第88章 河边捞小孩 姜穆回冷哼一声,坐了下来,继续说关于温阑的事情。 她知道的确实要比在座的各位都多。 “我听说,温阑是被k从内陆带回来的,而且身世还挺惨。” 谢林心想:可不是嘛,这人小时候刚受到了侵害,之后父母就为他奔走讨公道,而家徒四壁,再后来,连人都没了,一整个人间惨剧。 “据说是一场大火,全家都给活活烧死了,就剩了他一个小孩,那个时候他五岁。” 五岁之后,他流落出去,被一个男人带走做了两年的实验体,也就是药人。 那个男人是一个实验狂魔,似乎一直在研究一种奇怪的药物,两年内,温阑的体内被注入了很多不同的药物。 那个人根据他的反应改良药品,但后来,他的身体对一切药物产生了抗药性。 虽然这种反应也是很值得研究的,但奈何这个实验狂魔很偏执,他只想要研究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温阑对于他已经没用了,于是直接将他扔到了河里。 没错,就是河里,k就是从河里把这小孩捞上来,然后直接就给偷渡去了国外。 黎元忍不住啧了一声:“没想到,k居然是一个爱心泛滥,会随便在河边捞小孩的人。” 姜穆回撇了撇嘴:“呵,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所谓的巧合,k那家伙就是蹲那儿等着温阑被扔掉,然后再从天而降做个假惺惺的救世主而已。” 程韶:“怎么说?” 姜穆回道:“他们这些做坏事的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那个研究狂人自己不在意温阑的抗药性体质,于是这个消息在他们那儿就算不上秘密。” “k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但自己又不想花钱买人,于是选择性地封锁了消息,就造成了——别人想买的花不起钱,花得起钱的不知道。” “那个研究狂是个偏执又不耐烦处理这些事情的,就直接扔了,k就这样把温阑捡了回去。” 黎元:“6” 谢林一脸淡然,道:“大部分做生意的都做过这种操作,很正常。” 程韶:“还真是,无商不奸啊……” 徐均赋:“这听起来,温阑还挺惨的,可怜的孩子……”他说着,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听到那个研究狂人的偏执作风,谢林想起了那被遗忘的三个月,这听起来真的很像。 再联合起温阑对自己的奇怪在意,以及那句——“我就是你”。 所以,他们当初遇到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谢林摩挲着指节,神色复杂。 姜穆回还在继续述说。 k将温阑带回去的时候挺耐心的,就是这小孩要学的东西多,那学习的日程表,简直比当代高三牲还要畜牲。 简直就是男默女泪。 由此可知,就连干坏事都有门槛,对学历要求可高了呢。 程韶举手:“你说温阑在境外接受训练,那他在国内的行踪轨迹是怎么来的?” 姜穆回想了想,道:“他确实有回国晃悠,但不经常,你们这边的行踪轨迹很明确吗?如果不清晰,那靠他自己也是可以伪造的。” 黎元:“等等,你说的是————靠他自己伪造?” 姜穆回幽幽地笑了笑:“对,就是靠自己,毕竟k确实有让他学习一些黑客技术。” 徐均赋倒吸一口气,道:“这个温阑,不仅武力高,连智商也高啊,他今年多少岁来着?” 谢林:“二十一岁。” 黎元:“……”天才罪犯真的好可怕。 姜穆回:“你们也不用怕,他虽然成分复杂,但确实是一个任性的人,不过他和我们不算敌人,没必要太忌惮。” 谢林挑了挑眉,道:“毕竟我们人多……”他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黎元,继续说:“而且还都挺厚脸皮,根本不怕对方。” 姜穆回:“……” 程韶:“……” 黎元:“……” 徐均赋:“……” 谢顾问,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伤害到了多少人? 姜穆回咳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来,道:“可以说,温阑的厉害,全都是k用钱给堆出来的,但特别奇怪,直到这小孩长到十五岁,k都没有把他放出来赚钱。” 黎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所以,他的变态课程直直卷了八年,而且一直没碰过黑?” 姜穆回面无表情:“哦,他有碰枪,这算黑吗?” 程韶:“……” 在境外群狼环伺的地方碰枪,似乎很合理,毕竟没实力的都死了,活下来的大都干过一点血腥事儿。 这对于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 所以,这算黑吗?这明明就是自保! 黎元:“那他还真是一朵白莲花啊。” 谢林冷哼一声,道:“他自己没干过,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怂恿别人干,借刀杀人的事,你们还看得少吗?” 程韶垂眸,心里猛地想起在船上那个临时反水,最后跪在k面前一动不动地被枪杀的那个青年。 那个青年会反水,那证明他是向着温阑的,但最后跪在k的面前以死谢罪,而k好像心情挺复杂的,可以推测出,青年是k的心腹。 一个大毒枭的心腹,居然会被一个年轻的小孩策反,足以证明温阑的厉害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句:“他确实,疯起来挺疯的。” 姜穆回在程韶这闷闷的声音里闻到了八卦的味道,揶揄的眼神扫向程韶,说话的声音都像带着钩子一样,她说:“不过~这家伙乖起来的时候也确实很乖,跟个小一样,甜得嘞!” 黎元:“……” 他也把目光移向程韶,有点怀疑,毕竟这家伙曾经跟他说过,温阑让人觉得信任。 谢林好像知道黎元的想法,他说:“温阑能得到人心,完全是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他只是把人逼到了一个需要选择方向的岔路口而已。” 黎元:“但他总能让人选择他想要让对方选择的路。” 谢林勾了勾唇:“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 程韶:“你们玩儿心理学的,心都脏。” 黎元瞅了他一眼,冲姜穆回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徐均赋则是看着谢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89章 真正的心寒,从来不是大吵大闹 徐均赋:“你刚刚说的是在是十五岁之前,那十五岁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他直觉觉得这个时间节点一定不简单,不然姜穆回不会在这里特意停顿。 姜穆回就像一个在给寝室里的人讲鬼故事一样,在讲到快高潮的时候,特意换一种音调:“他在十五岁之后,发生了一场大事。” “你们要不要猜猜?”她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 程韶:“别卖关子,快说。” 黎元眯起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你的意思是……李杳?” 听到这个名字,程韶微微一愣,联系上了! 为什么李杳会让温阑传递消息,又为什么他会把匕首给温阑,他们真的在境外有生死相依的交情! 姜穆回的表情变得严肃,她说啊:“当年为了将k的得力干将给除去,李杳几乎要暴露了。” 时至今日,姜穆回依然记得,那长长的地下甬道里,两个相互搀扶的身影。 那一刻,黑得不见五指的地底,冲出一束光来,两个人笑着跟她打招呼,然后齐齐在她面前栽倒过去。 那一句:“我们回来了。” 真的让人热泪盈眶。 姜穆回说:“李杳明明都已经被抓住了,受了刑,我在外面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些人是怎么骂的,却无法做什么,一个卧底在那个吃人的地方暴露,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但是,温阑偷偷地把他带走了,临走前还放置了炸弹,冲天的火光里,那些叫骂声通通消失,所有人都在跑着尖叫着,然后渐渐消弥。”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温阑的本质是冷情的,但我仍然真挚地感谢他,将李杳带了出来。” “后来,我就没再见过温阑了,只是k经常会提起,但每次都是骄傲的样子说——看!我培养的兔崽子多么有出息,都学会跟他老子作对了。” “温阑有三年的行踪不定,然后,最近这三年,他就一直在上阳了,我曾经听他说过,要找一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 找一个人? 黎元和徐均赋下意识都看向了谢林。 谢林:“……” 他但笑不语。 程韶却觉得不是谢林,因为他曾听温阑说过——那个人忘了他,他也快忘了对方,却还是没有找到。 而那个时候,温阑已经和谢林见过了,所以怎么可能会是谢林呢? 姜穆回疑惑地在几人之中逡巡,说:“你们都是个什么表情?对了,温阑做什么了?你们还没告诉我呢。” 黎元咳了一声,简略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姜穆回听后,笑了笑,没有任何意外地说:“那家伙最是会利用别人的苦肉计了,他那一枪估计是打中了,但绝对没有生命危险,温小朋友做事可有分寸了。” 谢林吐了一口气,看向姜穆回点了点头。 黎元面色稍稍复杂,但很快恢复原来认真听人讲故事的样子。 姜穆回坐下,将手里攥着的那枚开心果扔给了程韶。 程韶站起身,接过来放进了上衣口袋里,说:“我们这边掌握的消息要零散得多,需要一点点地串联起来才行。” 他说完,开始一一列举,非常符合他严谨的性格。 “谭奇、严亦铭、曾浩然,三人同属于长平村,而温阑本来是从长平村流浪出来的。 其中,严亦铭作为医生,会做一些贩卖器官的勾当;谭奇则是专门赚一些亏心财,一边钻法律漏洞,一边用私刑;而曾浩然,显而易见的,黄赌毒,他样样都占。” “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是从长平村出来的,也一个都没落,全是法外狂徒。” “最主要的一点是,温阑幼时和他们有仇,而且一点也不遮掩地说出来,根本不带怕的。” 姜穆回翻了个白眼,道:“人家可是能在境外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他可能都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受个伤都嚎得跟死了媳妇儿一样。” 黎元:“……”这到底是谁跟这姑娘说的?她不是才回来吗?怎么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给她扒拉出来了? 谢林:“……”这么大庭广众的,就说这种话,不太好吧。 徐均赋:“……”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乱入了啊喂!我们是在很严肃地讨论事情啊!能不能别打岔了? 程韶:“……” 真正的心寒,从来不是大吵大闹。 黎元挑眉:“你长顺风耳了?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却不知道温阑在国内干了什么。” 姜穆回将开心果剥开,往嘴里扔了一颗,然后无所谓地说:“哦,这事儿啊,刚刚我跟小安安聊天的时候,她顺嘴说的。” 程韶抽了抽嘴角:“顺嘴,到底顺的哪门子嘴,居然能说到这里去?还有,小、安、安,是谁?” 姜穆回:“啊,我就是问了一嘴,他们刑侦队最传奇的人是谁,那小姑娘就一点不带犹豫地说是你,然后跟我说了一堆你的光荣事迹……” 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真的很传奇呢,要不要我复述给你们听听?” 程韶:“!!!” 危险,太危险了,他觉得要是不阻止,对方一定要把那恋爱脑毒贩的事情,以及每逢任务必须受伤的事情给秃噜出来了! 他连忙叫停:“打住打住,现在是我的主场,已经发完言的请闭麦!” 黎元抽了抽嘴角,要是这里没有别人,或者这里不是严肃的案情讨论会,他就要憋不住笑出来了。 不,他根本不会憋,他只会光明正大的在程韶面前笑,毕竟嘲笑这种事,不在正主面前做多不好,不然就是在背后笑话人的小人了。 他是“君子”,要笑就要在面前,还必须得大声笑。 谢林冷静道:“温阑和他们有仇怨,这是总所周知的事情,但就现在来说,谭奇和严亦铭不是他杀的,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 姜穆回说:“但彼得潘里有一种杀人方法,叫做——交换死者。” 黎元轻敲桌面,说:“从字面意思来理解,就是——你帮我杀我的仇人,我帮你杀你的仇人,因此,最有杀人动机的人,反而能够获得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第90章 那是个大晴天啊! 姜穆回打了一个响指,笑道:“没错!就是这样,真是好聪明的做法。” 程韶面露思考状:“你们这么一说,我感觉彼得潘的人好像对警察的调查机制很了解哎。” 一般是接到报警,警局迅速出队,到达地方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锁现场,然后分别有人去查看死者情况,以及去排查嫌疑人。 过程十分枯燥,有时候碰到一些不肯配合的,简直就是头痛,例行公事问话的同时,还必须要兼顾人的心理问题。 沈乔安就经常被派去干这些事情,因为女性身份,群众都下意识的会更亲近对方,毕竟大家觉得小姑娘一看就是心容易软,好说话的。 问完话之后警方这边会排查死者的社会信息,从死者死亡方式中得出一些信息,结合死者的社交网络一一对比。 排除熟人作案后,案子就会陷入僵局,很多无疾而终的案子都是卡在这里,最后直接成为悬案的。 一个案子如果拖得太久,很多线索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一般超过三个星期,那就意味着希望不大了。 警力那么紧张,怎么可能放下时间去死磕?毕竟案件千千万,不可能因为一个悬案,而去放弃别人,这是本末倒置。 谢林垂眸,看着桌子上的木制纹路,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最了解自己的,不是队友,就一定是对手。” 他说着,抬头:“要知道,彼得潘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团队。” 黎元笑了笑,说:“不过,我们比他们要更有组织有纪律,我们也有更多的人支持,在阴暗沟渠里生活的老鼠,又怎敢与日月争辉呢?” 这不是自不量力吗? 姜穆回冲黎元比了个大拇指:“黎队这话说的,我爱听!” 程韶笑了笑,显然也是自信的,他敲了几下键盘,然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图片资料。 他说:“温阑是一把双刃剑,他可不可以为我们所用,这还是需要考量的,但在其中,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屏幕上关于长平村的资料一跳,然后出现了一对夫妻的结婚照。 程韶:“屏幕上的是温阑的父母,我发现他们的本籍不在长平村,而是在封州,是在后面才迁过去的。” 他用激光笔指了一下屏幕上的照片,然后问了一句:“城市户口转移成农村户口,这在现在并不常见,而且还是从邻市的封州迁到上阳的小山村,是什么,让他们一定要来这里呢?” 黎元:“那将他们的亲属关系往上数三代呢?会不会是有他们的老人在那边?” 程韶摇头:“我查过,确实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就好像突然就有了要搬去那里的想法,现在人都不在了,我们就更难找到原因了。” 徐均赋:“这个可以先按下不表,还有别的什么吗?” 程韶:“我们大家都知道,温阑的父母是死于一场大火,但到底是有人蓄意谋杀,还是意外,这边也没个定论。” “所以,我叫小白去调了长平村派出所的出警记录,那边给出的理由是——雷雨天气,意外着火。” “但是,小白说,温阑父母死的那头,根本没有什么雷雨,那是个大晴天啊!” 黎元皱眉:“这是连编借口都不考虑一下实际了?这也太…………” 他左想右想,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去形容对方这个行为了,只好闭嘴。 谢林笑了笑,道:“如果,这份资料是有心人故意让我们发现的呢?”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各位都是后背一凉,他们一直死磕彼得潘,好像下意识地,就忽略了另一波人。 那波人,用着拙劣的模仿技术,一步步将几人推到重查“227”事件这条路的那个小团体。 小团体的第一步就是将林宣安排在谢林的身边,直到三年后,突然爆发。 左连出现杀死了陆深,付梨和林宣之间的复杂关系,林宣前前后后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 这个案子明明很多让人难以理解,无法解释的细节,但偏偏,凶手和事件的脉络都很清晰,就像是……故意在演一出戏。 再之后,是一具埋在雪地里的尸体,以及无法威胁到黎元,但确确实实敲了他一闷棍的实名举报信。 然后,就是温阑出现,搅得整个局面乌烟瘴气,代表审判的玫瑰也没有再出现。 彼得潘、小团体、温阑,它们似乎是三条并行的平行线,但用两个字就可以把他们串联在一起。 毒品。 超新型致幻类毒品,人称——黄金沙。 从陆深,到雪地死尸,再到k和温阑,从开始发现,到现在的出现利益链,以及贩毒集团。这个“雪球”越滚越大,场面似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徐均赋:“小团体似乎一直在吸引警方的注意,让警方一步步挖掘出那些未暴露的网络,但他们采取了最激进的方式——暴力。” 谢林冷笑一声:“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来行杀戮之事,只不过是用了个好听的名号来让自己师出有名,然后再吸引一些容易被蛊惑的人来帮他办事,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底下的人以为自己在干的是一件好事,他们在替天行道,他们在替自己争取一个公平,殊不知,他们只是被利用来实现别人想法的跳板。” “最后,被感动的人只有自己,你效忠的人不会领情,你伤害的人说你犯罪,举目无亲。” “你们说,这像什么?” 像什么? 像古代的群雄逐鹿,一群人集结起来去端皇位,如果没有做成,就是反贼,是灭顶之灾,如果做成了,但只有一个人能做皇帝。 你一个种地的跟着对方打江山,好一点的还会给将军一点好处,但这跟你士兵有什么关系? 你的妻儿照样是要种地过苦日子,一样要交税,这一遭反叛,拉下来一个皇帝,又上去了一个皇帝,你依然是个伺候人的命,世界依然没有变。 黎元顿了顿,道:“你想怎么做?” 他知道,既然谢林会突然说这么一段话,肯定是在为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做一个铺垫。 第91章 造神 谢林勾唇一笑,道:“我们可以用舆论来打心理战,小团体能够凝聚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仰,既然要分散他们,我们只需要做到一点……” 黎元看向谢林,替他补完后面的话:“打散他们的信仰。” 姜穆回:“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谢林只说了两个字:“造神。” 他永远忘不了,当初左连在他面前那疯狂的模样,以及那些关于神明和蝼蚁的言论,什么腐朽的肉体和高尚的灵魂,思想的永生。 那…… 如果疯狂的信教徒信仰坍塌呢?是不是会烧了神明的神殿,疯狂咒骂,将祂扔进臭水沟里,连路过的狗都要踩一脚? 谢林幽幽地看了一眼窗外绿意盎然的枝丫,轻轻浅浅的笑了一下。 我很期待呢…… 会议的后面,几个人都在互相交换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徐均赋作为刚从封州调过来的人,没有参与前期的调查,所以没有发言。 临到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徐均赋突然问了一句: “姜副队,你说k是想要温阑的特殊体质,才会费心思带走对方,那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还让他学了那么多东西,跟养儿子一样。” 姜穆回:“……” 你这反射弧还挺长的。 程韶:“……”他也沉默了,因为他也不明白,且同样挺好奇这个问题的。 这时,谢林轻敲了一下桌子,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他长得好看。”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黎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最后居然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看他那表情,好像还真的觉得这个说法符合逻辑。 姜穆回:“……”请黎某人拥有自己的想法,不要单纯为了附和而附和,这样会显得你很不专业的好吗! 谢林见有人同意,也点了点头,道:“你们别不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姜副队不是说k把他当儿子来养吗?你们是希望自己的儿子长得丑还是长得好看?” 当然是漂亮孩子才招人喜欢啊,谁会喜欢一个丑孩子啊,除非是自己亲生的崽,要求不了。 这样一想,姜穆回突然发现,这特么地,真的好有道理! 她用惊恐的眼神看向谢林,心理顾问,恐怖如斯! 果然,玩儿心理学的,心都脏。 程韶垮下个批脸,道:“好吧,我被说服了。” 说实话,他一直没把k当成个正常人看待,所以才会把k“爱美”这一件事情看得多么地不可思议,以致于走入思维盲区。 徐均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谢林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发现谢林似乎并不想过多地去讨论温阑。 黎元当然也察觉了,但他没有像徐均赋那样草木皆兵,对于谢林,他似乎总是有盲目的自信。 这种信任,估计得等到他因为这个真正地跌一跤,才会收敛一些吧。 不过,有些事情,他们自己知道就行,没有必要说出来,这样徒增烦恼,还会产生隔阂。 散会的时候,姜穆回将一大把开心果的壳扔到垃圾桶里,还顺带喝了两大杯魏局泡好的茶,直接把一壶好茶给干掉了。 黎元摇了摇头,道:“连吃带喝的,从哪儿学来的规矩?” 姜穆回没什么戾气地瞪他一眼,说:“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黎元挥了挥手:“得,我走行吧。” 散会下班,几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现在的事情都是急不来的,不过,检察院那边最近是有得忙了,毕竟一下子这么多的陈年旧案,光是找卷宗都够让人头秃。 黎元买了点吃的回去,打算今天偷个懒,就不开火了。 他一边合计着今天会议上敲定的事情,一边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踢踏。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灌木丛上,在夜色遮盖下,那一片地方是浓黑的,仿佛随时会从中窜出一条毒蛇。 黎元皱了皱眉,那灌木丛里面传出了一股血腥味儿,真的让他想忽视都做不到。 他果断放下手上提着的东西,弯腰拨开了枝叶。 然后他看见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小小一只,闭着眼睛蜷缩着,肚子被尖锐的树枝划破,血液已经开始变黑,在地上凝固成块,那猫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已经有蚊蝇在它的身体上打转。 地上的血迹有被摩擦过的拖痕,应该是猫挣扎的时候所致。 这是一只求生意志很强的猫,它无数次地想站起来,但命运就是这样,它已经没有力气了,也快要死了。 黎元轻轻伸出手抚了一下猫头,就是这轻轻的一下,猫的身子轻轻一颤,睁开眼睛,偏头舔了舔黎元的手指。 做完这一切后,它又闭上眼睛躺下,似乎只是跟他说一声,它还活着。 黎元愣了愣,一股名叫心疼的情绪涌上心头,这股情绪让他一下子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救活这只猫。 然后,他把这只可怜的奶牛猫抱去了宠物医院。 一番检查加手术缝合,足足花了小几千,不过黎元倒是不太在意,他既然已经打算救活它,就不会中途放弃。 护士在做登记的时候,需要登记宠物的名字,黎元想起小猫黑白相间的配色,笑了笑,最后填上了名字。 护士看了,也笑:“警长?这个名字挺好。” 《黑猫警长》这部动画估计是家喻户晓的,主角黑猫的原型就是一只奶牛猫。 小猫出了手术室,到了黎元的手上时,虚弱地撑开眼睛,轻轻地“喵~”了一声,那可怜劲儿,黎元的心都要化了。 他听完医生的嘱咐,买了小猫需要用的东西和药品,大包小包地带着家庭新成员回家了。 之前他还只是想要救活这只猫,现在他取了一个“警长”的名字后,就再也割舍不掉了,动了要养它的念头。 他轻轻的抱着猫,不敢用力,生怕这小小的一只被自己抓疼了。 他一边快速往家赶,一边计划着要买些什么,猫抓板、猫爬架、逗猫棒……对了还要在家里装监控,不然等他上班了,就无法了解它的动向了。 从饮食、娱乐,安全,这几个方面思考,他罗列了一大堆要买的东西。 第92章 夏虫不可语冰 在那一个五人会议之后,他们定下了一个造神计划,利用网络和舆论,这也就意味着,陈意白的担子又重了些。 黎元为了让他不要天天一边抱怨,一边干活,他实在受不了自己这个“儿子”的逼逼了,于是果断给他的卡里打钱。 陈意白很能赚钱,但留不住钱,于是总是显得他很穷很苦很贪财的样子,为了那碎银几两,一声声爸爸叫得可甜了。 不过这家伙就是一个双标狗,面对他黎爹的时候就是——黎元说一句话,他能顶三句,面对谢林的时候就是——一口一个哥哥,还盲目地说:小林哥哥说的对! 一整个谢林吹。 因为这个,黎元经常赏他白眼以示对他双标行为的不屑。 距离会议已经有半个月了,任思情已经被放回了家,只是依然被警方紧密关注着。 在高楼上被逮回来的人也被送进了牢狱,后续的调查也跟黎元他们没有关系了,顶多是行刑的时候会来看一下罢了。 温阑依然不知所踪,谢林有时候会站在桥上看一会儿河水,然后慢腾腾地离开。 这在别人眼里是放不下,而在谢林眼里,这只是一次次的复盘而已,回想当时每个人的表情,站位,然后推测他们都在想些什么。 谢林很享受这样的过程,但别人不理解,就像学渣不理解学霸喜欢刷题的乐趣一样。 毕竟,夏虫不可语冰。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酒吧里已经放起了音乐,和闪得人眼花的彩灯。 这里灯红酒绿,人声嘈杂,推杯换盏间,眼神迷离的男人女人们相拥着滑入舞池。 吧台上的调酒师动作帅气地调了一杯酒,推给眼前的红裙女士,女士微笑着接过,小酌一口,然后同调酒师热情攀谈起来。 喧闹的后面,男人拥着一个少女进了厕所,顺便在门口放了一个“维修中”的牌子。 在他后面来的人看到牌子,骂骂咧咧地走远,边骂还边在地上啐了一口,用鞋尖碾着揉开,地板上留下一块深色的印记。 之前程韶以花花公子哥的身份去过一次,扫黄大队突然出现搅乱,最后也只是扫了黄,压根没有钓到大鱼。 因为打草惊蛇,夜色那边的跟疯兔子一样,跑了个精光。 但最近查得又没有之前那么严了,于是又有了人开始顶风作案,毕竟毒这种东西,一旦上瘾,是断不了的。 买家有需求,卖家的供货就得上去,相应的,货的价格也就上去了。 高价之下,必有莽夫。 在警方的悄悄注视下,这个名叫“本色”的酒吧就露了头,据线人情报,“本色”里有“黄金沙”。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由长长吐了口气,道:“这也太头铁了吧?!” 程韶:“大毒枭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这不代表着他手下的人能经得住诱惑。” 他抬手拍了拍李由的肩,道:“这次可要抓紧机会啊。” 李由:“你不要说话了,真的很容易毒奶一波 。” 这次行动完全由队长李由带领,队里的糙汉子们平常插科打诨,个个处得都亲如兄弟,但该严肃的场合还是很严肃的。 听命令的时候也是完全不会犹豫,队长老大哥安排得很是得心应手。 人都安置好了,他们前前后后地融入声色场中,一边做着寻欢作乐的样子,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向。 一个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边看着舞池里交缠摇晃的男女,一边喝着酒杯里的透明饮料。 男人穿着一件陈旧的黑色皮夹克,一头黄发十分张扬,像一捧冬天的芦苇草,是白绒绒的芦花全部落光的时候。 他的身材削薄,戴着一副墨镜,肩背下塌,总是用衣领遮住下巴。 在吧台上的红裙女人笑着和调酒师告别,摇摇晃晃地走向舞池,结果身体一偏,将皮夹克男人的杯子撞倒了。 女人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被撞倒的杯子,然后朝服务生招了招手,说:“这位先生今天的酒水我包了。” 她转向男人,醉醺醺地说:“对不起昂~ ” 然后又左脚绊右脚地走了。 男人在女人靠近的时候微微偏了偏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脸,整个事件下来,他没有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舞池里的红男绿女尽情地扭动身体,放肆大胆地动作里尽显意乱情迷,似乎从未对角落里发生的一件小事投放一丝目光。 红裙女人很快就隐没在人堆里。 李由拿起对讲机,道:“小姜,发现了什么吗?” 红裙女人,也就是姜穆回,她拿起侍应生托盘上的红酒杯抿了一口,勾唇浅笑:“看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c区12桌,那家伙酒杯里的居然是白开水,还有他旁边带着一个黑色的包。” 李由听到带包,立马就严肃起来,问:“是多大的包?” 姜穆回:“一个黑色皮质双肩包,目测是15*20的规格。” 李由:“密切关注,一切以安全为主。” 姜穆回:“ok,收到。” 她经常干这种打探消息的事情,所以在酒吧做交际花也如鱼得水。 根本毫无违和感。 她这个交际花气质,和黎元的混混痞子气质一样,简直就是为干卧底这种事情而生的。 李由在全频道吩咐:“各位准备好了,时机快到了,外面的兄弟给我围死了,里边的兄弟给我闹出动静来,越大越好!不要害怕会造成恐慌。” 一股暗流随着他的这句话开始在酒吧内悄悄涌动,伪装成客人的警员各自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中的事。 舞台上的乐手换了一首劲爆的歌曲,歌词十分地露骨旖旎,吉他手疯狂地弹奏,像是要把吉他的弦给弹断才肯作罢。 台下的观众们都燃了起来,疯狂地喊着乐队的名字,有人往台上扔钱和鲜花,主唱脱下外套扔出去,然后笑着吹了一个婉转的流氓哨。 场面十分热闹,观众欢呼着抢主唱扔出来的外套。 一个瘦小的男人穿过拥挤的人潮,直直往皮夹克男人那边走去。 姜穆回立马察觉,走到吧台和调酒师要了一杯橙汁。 第93章 那就委屈一下黎队了 姜穆回一边喝着橙汁,一边用余光看着那边。 只见瘦小男人朝皮夹克伸出手,皮夹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对方,瘦小男人眯着眼瞧了一会儿,然后将卡片还给了皮夹克。 两人低着头聊了一会儿后,瘦小男人将往后台处引,刚好和吧台擦肩而过。 姜穆回抓紧这个机会偏头瞧了一眼,刚好看见皮夹克眼角处的一抹红痣和侧脸。 看到那个侧脸的时候,她整整愣了两秒,这个人,不是温阑吗? 但很快,她就推翻了这个猜测,因为温阑是认识姜穆回的,没道理对她的试探毫无反应,而且,那抹红痣不属于温阑。 姜穆回对于温阑很熟悉,所以他不可能会认不出对方,可是,刚刚的那个人是真的很像温阑,不仅仅是皮相上的相像,还是骨相的类似。 于是,她果断捻了一下耳朵上的耳钉,说:“李队,让小白查一下,温阑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李由皱眉:“怎么了?” 姜穆回想办法跟上那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回道:“就是刚刚我说有意思的那个人,我看到他的脸了,很像温阑,有一瞬间,连我都以为温阑到场了。” 李由听到姜穆回这么说,一点也不怀疑她的判断,立马转头让身边的人递消息回市局。 市局里,陈意白守在电脑面前观察数据云,闲得都开始剥指甲了。 这时突然接到消息,立马开始顺着温阑的线索链检索,以期能够找到那个所谓的双胞胎的证据,但是很困难,因为在明面上的信息记录上并没有证据。 他只能从时间和照片上挖线索。 酒吧那边,瘦小男人和皮夹克上了二楼,姜穆回偷偷地跟了过去。 二楼厕所那边的长廊上,男人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正闲庭漫步,少女早就不翼而飞,“维修中”的牌子依然稳稳地摆在厕所门口。 风卷着树叶落到地上,这片喧闹背后的寂静显得如此寥落,徒生几分悲怆。 男人顿了顿,突然回头,头顶的声控灯闪了一下,他的脸完全露了出来,正是黎元。 他笑了一下,将口中嚼的口香糖拿出来,将监听器包在里面,扔在了地上,又在旁边的地上扔了一小把沙子,然后他拉开尽头的一道门,闪了进去去。 瘦小男人带着皮夹克一路走过来,苦口婆心地说:“小争,这里的水深得很,你……自求多福吧。” 秦争抬头,这时他的墨镜已经摘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白生生的,除了眼角的那枚红痣,简直同温阑长得一模一样。 他长着一张奶油小生的脸,却穿着酷帅的皮夹克,显得他很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很有反差感。 秦争抿了抿唇,道:“可是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如果今天拿不到东西,我哥……他会死的。” 瘦小男人叹了口气,然后敲开了一道门,门内走出两个高大的男人,将秦争的身上都搜了一遍。 瘦小男人谄媚地问:“最近的搜查怎么这么严了?” 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回道:“最近条子那边查的严,风口紧,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将秦争放了进去,瘦小男人被拦在了外面。 黎元闪进尽头的那间房是206,而瘦小男人敲开的那扇门是205,刚刚好是隔壁,但他听不到一点声音,可想而知,这里的隔音做得很好。 他刚吐出一口气,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床上坐着一个人,如果不是他听到对方逐渐变重的呼吸,黎元都以为那是一个模型,毕竟对方一直没动。 黑暗的场景里,俩人一个靠着门,一个坐在床上,谁也没动。 最后,还是坐着的人先出声:“黎元?” 黎元马上走过去,问:“你怎么了?” 谢林踹了一下地上的肥头大耳的男人,说:“这个房间不对劲,它只能从外面打开。” 黎元听到这话,走回门口尝试开门,果然打不开。 他说:“没事,等会儿叫姜穆回来开门。” 谢林长吸了一口气,道:“我中药了。” 黎元瞬间屏住呼吸,说:“这个房间有问题?” 谢林摇头:“不是,我是因为喝了一杯葡萄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混进去的药,我发觉问题之后就装作意识不清,于是就被送进了这个房间。” 说着,他嫌恶地又踢了一脚地上的人,道:“然后这个人就进来了,我当场就把他撂在地上了,但一个忍不住,就把他打晕了,之后我就发现这个房间不能从里面打开。” 黎元问:“你怎么不联系人来救你?” 谢林把手机拿出来扔到黎元的怀里,说:“你自己看。” 黎元接过来,发现手机已经碎掉了,去摁开机,结果是全屏的彩色噪点,他默了默,道:“啧,这么贵的机子都给搞成这样了,心疼啊。” 谢林白了他一眼:“别贫,我有点难受,快叫姜穆回来开门。” 黎元没有再拖,当场就跟姜穆回交代了一下他们现在的处境,结果姜穆回那边却说:“你们那边有人守着,我过去会打草惊蛇,你们还能撑多久?” 谢林也听到了,他烦躁地拉了拉衣领,说:“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他不是来参与任务的,准确地说,其实今天缉毒队会出任务这件事,谢林根本不知道,不然他根本不会来。 谢林只是因为周氏的大公子约他,周大公子和他的交情还挺好的,这家伙特别喜欢今天在酒吧驻唱乐队的主唱,他只是来赴约,连酒都没打算喝,只叫了一杯葡萄汁。 结果就遇到了这样的地狱级别情况,连一向冷静自持的谢林被这药烧出了几分火气。 黎元说:“那边有人在做交易,看情况好像是个老客户,姜穆回那边想直接人赃并获。” 谢林点头,道:“老顾客的话,交易会比较快一点,如果他们再因为价格的事情扯皮一下,可能会拖到半个小时,我应该,还能撑……” 黎元扶了一下谢林有些摇晃的身子,道:“你这情况,会不会憋坏?” 谢林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我要是忍不了,那就委屈一下黎队了。” 第94章 这下,可真是人尽皆知了 听到这话,黎元的心剧烈跳动,一下一下的,仿佛就在耳边,他缓了一下,道:“不委屈。” 毕竟,到时候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与此同时,网上的舆论开始发酵。 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已经洗好澡躺床上刷手机了,网络上的在线人数在这个时候是高峰期。 上阳市局的官方号发布了一则通知,全文都在写潭奇、严亦铭的罪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半点不提这几个人已经死了。 官媒这番操作,简直是闻所未闻。 因为涉及业内精英,关注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医学界和法律界简直是群情激奋,一口一个——老鼠屎败坏业内的名声! 简直是在贴脸开骂,骂得那叫一个毫无顾忌。 陈意白看到数据云突然膨胀,果断带着他的电脑跑路了,毕竟只要有电脑和权限,他的工作在哪里都能做,但如果是在市局待着,那极有可能会面对着魏局的抓壮丁。 他一点也不想承担上头的压力,魏局还是能者多劳吧。 严亦铭,男,29岁,上阳市第一附属医院心外科医生犯罪事实确定为:非法贩卖器官、拐卖人口,性质恶劣。 谭奇,男,29岁,汉成事务所的金牌律师,其手下的官司永胜不败,经查明,此人利用非法手段钻司法漏洞,以破坏他人利益来完成自我盈利,目无法度,伪造他人犯罪事实。 即日起,汉成事务所经手案子重新进行审查判定,欢迎各位踊跃提供材料,司法过程保证公平、公正、透明! 这公告一出,石破天惊,全国震惊,网民的讨论热情空前激烈,直接把网站都给干崩了一个,秃头程序员连夜赶工修复。 “我的天!人面兽心啊。” “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可实际上呢,内里早就烂透了。” “这种人,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看到这些评论,陈意白表情复杂,这位预言家厉害啊,三人当中还真有一个是被千刀万剐的。 在世界的不同角落,这个消息不断蔓延,人们打开手机后,第一条推送的热搜消息就是这个信息。 这下,可真的是人尽皆知了。 此案件最后一个涉及者——曾浩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身上挂着尿袋,手上的针与挂着的吊瓶相连,液体滴答滴答地顺着管子滑进身体。 房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目之所及之处,白色结成一大片一大片,曾浩然面色灰败,目光空洞,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爸就被关在了市局的拘留所,作为长平村地方局的局长,竟敢徇私枉法,他被抓来的第一天就暴打了一顿曾浩然,最后曾浩然就被送进了医院,有专人换岗看守。 曾浩然的信息还未公布,所以现在的他还可以安然地躺在这儿,不至于被被暴怒的网民顺着网线过来给撕了。 缉毒大队那边的任务持续推进,而市局这边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这可苦了底下的警员,队长不见人,副队也跑了,连谢顾问也联系不上,隔壁缉毒大队都空了,这下可好了,连个主事人都找不到。 好在魏局出马,扛住压力,气定神闲地统筹大局。 “现在这个情况,官媒绝对不能删,不然网民会更疯,他们要是闹起来,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不能改,一个字也不能改,不然政府公信力何在?” “网警带节奏?那你想带到哪里去?我知道这样的情节恶劣,不适合让公众知道,但现在事情就是爆发了。” “我们应该想的不是如何掩盖,而是解决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 “只要政府这边是绝对公正的,网民那边就不会出事。” ………… 上头连轰几个电话兴师问罪,都被魏局四两拨千斤地给弹压回去了,您爱咋地咋地,这民愤一旦激起来,可不是谁都能兜住的,今天不管你上头怎么说,这事是查定了。 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棋盘已经摆好,只待下棋人落子博弈。 作为权力中心的帝都,为了这事儿,几个大佬连夜开视频会议。 “黎元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们前脚刚给他批了专案,他不好好查他的案子,在这里乱捅什么篓子?” “他想干嘛?上天吗!” “先别气,这事情都发生了,再追究是谁的责任没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如何解决问题。” “当初黎元申请专案的时候就说了,他将来会用道舆论,在场的各位也都是同意了的。” “现在网上的人都开始怀疑警方的办案能力了,社会公信力也在下降,你让民众怎么想警方?!这样下来,警方的工作只会越来越难做!” “本来当初我也是不同意的,二十年前的案子,还有什么好查的?!估计当初的凶手都死了,这么久了,连为死者奔走的人,以及线索都没有了,查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大家都听说了吧,新的玫瑰花流血事件出现,这一次,是审判,难道不应该重查二十年前的案子吗?” “二十年前的封口令,不就是因为你们怀疑江海,将人逼死了!然后不敢面对,最后只能让知情人闭嘴?!” “你们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笑话!我有什么怕别人说的,当初江海的嫌疑那么大,我们只不过是多问几句,他自己受不了刺激,能怪我们?!” “他才从一线下来!满身功勋!你没有明确的证据就把人家当嫌疑人看待,还想让人家没有怨言?你好大的脸!” “别吵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有什么好吵的。” “别在这里和稀泥,我就是看不惯这玩意儿的作风!” “我才是真的看不惯你呢,你个老匹夫!” “够了。” 能下决策的人都说话了,劝的人也不劝了,气的人也不气了,会议里顿时一片安静。 他说:“黎元做的事情,自有他的理由,让他自己去解决,你们插什么手?现在‘227’是他全权负责,你们在这里吵,是忘记了二十年前是怎样惨淡收场的吗?” 第95章 牵扯 当年的玫瑰花流血事件其实在明面上只调查了三个月,然后就发生了江海跳楼事件,最后这个案子就直接封档,全局上下都下了封口令。 只是主办的七位警察不甘心,私下里进行了后续的调查,因为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事情的进展很慢。 直到陈嘉宥和小谢林联系上,他们才真正接触到上流社会的龌龊。 陈嘉宥死的时候是为了救被绑架的小谢林,后来发生了爆炸,事情就被闹得有些大,被谢司宇用钱给生生压下来了。 所以当时这个事件并没有上新闻。 但是,没有舆论的压力,不代表这件事可以就这样轻轻揭过。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因为心虚而下封口令,那他们就不会在私下里调查,陈嘉宥就不会一个人去,小谢林也就不会牵扯进这场大人的角逐。 关于上层权力中心的决策,暂且按下不表,而此时最惊心动魄的,不是网上风云,也不是权力更迭和决策,而是缉毒行动。 密闭的空间里,黎元扶着谢林,用袖子给他擦汗,然后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俩人开始一起监听。 黎元之前把窃听器包在了口香糖上,然后秦争刚刚好踩到了,就黏在了他的脚下,地板上的沙子刚好将口香糖的粘性覆盖。 是以,窃听器很安全地被带进了交易场所。 谢林忍着身体上的欲望,缓缓吐着气,眼神里透着迷离和痛苦,冷白的脸颊漫上了绯色,连眼球里都结了几丝红血丝。 他用力攥着衣角,手上的指节都在泛白,嘴角抿直,偶尔没有忍住溢出的轻哼给这个空间增添了几分暧昧。 黎元眼神微微一暗,性感的喉结在黑暗里滚动了一下,有些口渴。 但是,时机不是好时机,地点也不是好地点,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一样也占不上,他们两个人必须忍住。 两个人为了转移尴尬,都把注意力给全部放在了监听上面。 秦争被人引了进去,一进去就说:“我要你们的新货。” 对面的人说:“你是给自己买的,还是给别人?” 秦争颤了颤睫,道:“给我自己的。” 对面的人笑了笑,说:“你这看起来就不像能到要新货的样子,没碰过这玩意儿吧。” 秦争攥了攥拳,垂眸道:“你只要给我就好了,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对面的人说:“你可不是我的老顾客,那张卡,是你哥的吧。” 他虽然是问话,但那语气却是肯定的。 秦争冷冷道:“你管我是谁,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那人说:“看这时间,你哥应该毒瘾快犯了吧,啧,真可怜。” 秦争软下语气:“老板,求您,救救我哥吧。” 那人抽了一口烟,说:“我跟你哥还是有些交情的,当然不会见死不救,你钱带够了没?我们这里可是不给赊账的。” 秦争点头,将背包拉开,说:“都带齐了,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黎元和谢林对视一眼,然后果断把消息同步给了姜穆回。 那边的姜穆回已经迅速把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虽然以她的技术也能做到穿着恨天高健步如飞,但总归是不方便,而且要是打架的时候弄坏了怎么办?那可都是钱啊,红彤彤的大票子呢。 她亲眼看着秦争走进房间,然后房间里的走出一个男人,就是在门口搜查了秦争的其中之一,他一直走到尽头,在走廊上的一幅画上摁了一下。 然后,画的对面出现了一扇暗门,男人走了进去,直接在姜穆回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姜穆回判断了一下,然后果断敲了一下耳朵上的银色耳钉,说:“可以行动了,二楼尽头有一幅画,画上嵌着一枚珍珠,摁一下就会开出一扇暗门,开通信屏蔽吧。” 李由:“确定有东西吗?” 姜穆回:“有,他们话里说的新品应该是“黄金沙”,还有,要是还不行动,谈判桌上的那个小朋友可是要遭殃了。” 李由不禁疑惑:“小朋友?” 姜穆回:“那小孩的哥哥是老顾客了,估计是瘾犯了,打发他弟弟来拿东西,来的那个弟弟是个没吸过的,像做他们这种生意的,一般不信嘴上的保证,估计会给小朋友上点粉。” 说着,她眼神一暗,眸光透着几分锐利:“毕竟,只有成为了‘自己人’,才能放心嘛。” 做这种生意的,一般藏得很深,只接待熟客,或者是熟人引路,如果是个没吸过的,就会以验货的名义让人免费尝一尝。 而这个人尝过一次后,就会上瘾,上瘾后就会对他们的货有需求,既然买家有需求,他就不会对卖家不利。 毕竟如果卖家出事了,他买家已经上瘾,离不开这东西,就会难受得要死,没人会做这种伤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所以,这已经可以说是固定流程了。 当卖家跟秦争说叫他验货的时候,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 秦争是第一次来做这种事情,生瓜蛋子头一回,难免会露怯,但他也是个聪明的,果断抛弃自己背包的巨额现金,可怜兮兮地跟卖家说:“我…我想上个厕所。” 卖家笑了笑,反正钱就在眼前,他们也验过,都是真的,于是也不怕人跑了,故作大方地说:“去吧。” 然后在秦争转身去厕所的时候说了几个荤段子,最后还调笑说:“这小模样,估计去卖屁股能赚不少。” 有人应和:“也不知道是不是雏。” 那人又笑:“管他是不是雏,能用就行,反正是不是都一样爽。” 几人淫笑成一团,已经开始合计着人吸了之后,几个人正好趁人之危。 另一边监听的谢林脸都木了,他现在这个状态,又听这样的话,真的就想当场把黎元给办了。 他想着,偏头看了一下黎元,结果发现,微弱的月光下,黎元的耳朵好像红了。 谢林皱眉,不可能啊,这家伙不是脸皮厚得很吗?难道这家伙还是个纯情大男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可不敢办了对方了,毕竟他只是想当个炮友,一点也不想发展感情。 第96章 二楼,应该也不算太高 秦争一进去厕所,紧绷着的表情就这样垮了下来,他的手开始打颤,身子靠在厕所墙上,眼神里是压抑的惶恐。 他就是再年少早熟,此时面对这种问题,也是恐惧不安的,下意识地就想摸口袋报警。 但是手刚触摸到口袋,他就想起来,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他的手机就已经被留在了外面,此时,秦争的身上没有任何的通信设备。 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力深呼吸,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厕所的窗户上。 二楼,应该也不算太高。 那边,黎元听到秦争去厕所了,心道:这小子也不算蠢到家了,还是有救的。 于是里面发出了可以行动的信号。 姜穆回带着刚刚赶到的方明华,悄无声息地把门口守着的人给敲晕了拖走,一人一手刀,一刀一个小朋友,很快,二楼外面就没有人了。 陈意白那边抽出时间黑掉了酒吧的监控,不然这场景被拍到了,估计是会引发警报。 方明华去给黎元和谢林开门,姜穆回带着后面来的几个警员一起踹开了门。 与此同时,秦争一咬牙,从厕所的窗户跳了下去,下面是水泥地,他的脚被震得生疼,一个没站稳,跪了下去。 他猛地嘶了一声,手在膝盖处随意揉了一下,就要起身,结果前面罩下一片黑影。 秦争身子僵了僵,脑海里就剩俩字儿——“完了!” 结果那人朝他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然后龇牙一笑,亮出了自己的证件:“上阳市缉毒大队队长,李由。” 李由侧了一下身子,道:“跟我走一趟吧。” 秦争:“……” 另一边,方明华把门一打开,就看见黎元用皮带绑着谢林的手,俩人的衣衫都有些凌乱。 方明华:“!!!” 瞳孔地震! 我是不是不应该开门? 他刚想再把门关上,就被黎元阻止了“哎哎哎!你别走,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要扒我衣服,我不得已才绑他的!” 方明华:“……” 越解释越像那回事了。 黎元急了,他喊:“谢林中药了,快准备车去医院!再憋下去,谢顾问就要坏了!” 谢林迷迷糊糊听到他的话,无语地赏了对方一个白眼,简直想弄个东西塞住对方的嘴,别在这里乱哔哔了。 他折过手解着绑着自己的腰带,一边喘息一边说:“快,准备最快的车,……呼,联系……联系医院那边,情况紧急……” 黎元见他这么艰难,赶紧上手利落地解开,将人抱起就往外跑,走时还不忘提醒:“老方,地上那死肥猪带回市局,我没回来之前都不准放人!” 方明华连声应好,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俩人的身影了。 他暗暗咋舌:这急得跟什么似的,估计别人老婆要生了都没他这么急吧。 黎元这个时候也不顾要照顾谁的羞耻心了,直接用的公主抱,毕竟要是用点别的姿势,比如背……那场面,想想就可怕。 毕竟那支起的小帐篷,他们谁都无法忽视。 黎元出去之前以为外面还是平静的,毕竟他们的行动现在还没有惊动人,毕竟虽然要闹大,但也不能让业绩就这么跑了啊。 但没想到外面骚乱得很,几乎要发展成踩踏事件了,有人在大叫着维护秩序,但大家都不肯听,一窝蜂地要往门口去。 黎元皱眉,一只手抱着谢林,另一只手拿出了枪。 “砰!” 一声枪响从酒吧里传出,直冲苍穹之顶,震碎了漫天星子。 李由听到声音回头,手上却一个用力,把探出头好奇的秦争给按进了警车。 秦争叹了口气,然后直直对上车里沈乔安复杂的视线,他顿时一个激灵,觉得对方这眼神,真的瘆得慌。 李由将门关上,然后边跑边拿出对讲机:“所有人听命,迅速将里面的人制住,不要让他们有行动能力。” 众人等待这个命令已经许久,在听到枪响的时候就已经做出预判,从食客摇身一变成为了持枪警员,其角色变化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几人一踢一踹之间,就将明显有问题的人给制住了 一枪将所有人定格的黎元冷冷地命令:“全部给我蹲下!” 天生的领导人气场全部打开 ,大家下意识听命蹲下,还十分自觉地双手抱头。 一时间,没有蹲下抱头的警察们就变得鹤立鸡群,几人左右看看,默默地也蹲了下去。 谢林:“……” 估计是美剧看多了。 黎元也不管善后,直接带着谢林从蹲下的人中间离开,看见冲过来的李由后,一脸沉重地说:“兄弟,下面的就交给你了。” 然后大步流星,逃命似地跑了。 李由一进去酒吧,就看见地上躺着一个青年,嘴角淌着黑色的血,一群人离青年远远地蹲地抱头,还有的直接钻进了桌底。 有人看见黎元走了,悄咪咪地抬头,然后看见长相略有些凶恶的李由时,瞬间心一颤,又把头埋了下去,有人甚至小声哭了起来。 那小模样,像极了课堂上怕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当看到连他们自己人都蹲在地上的时候,李由的脸都黑了。 二楼,姜穆回带着三个人一起闯进去,将房间里调笑的几人全部制服,小头目刚要发出消息,结果发现通信已经被屏蔽了。 然后下一秒,他的通讯手段就已经被姜穆回收缴。 姜穆回笑眯眯地拍了拍对方的脸,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说:“不听话可是会死的哦~” 那人身子一颤,裤子就被晕湿了,房间里漫出一股尿骚味。 姜穆回抬手挥了挥眼前的空气,不满地啧了一声,骂了一句:“可真是窝囊。” 骂完后,她就冷冷吩咐一句:“拖出去!” 两个人出来将这些人一个个拖出去,姜穆回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听见楼下的枪声后,她就去暗室那边帮方明华了。 暗室里,周边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物,不仅有毒品,还有火药,方明华看到的时候,都不禁咋舌,这特么的,难道毒品暴露了,对方就要玩爆破? 他现在开始庆幸,大家都比较谨慎,小心翼翼地没有露出风声。 第97章 这就是胳膊拧大腿的感觉吗? 呵,可不得是保密严,连谢林都不知道,要是他早就知道,就不会来这里遭殃。 等周家公子追到了他对象,谢林必须坐主位,不然这都对不起谢大总裁为他爱情的付出。 之前房间出现了一个男人去拿货,所以姜穆回才确定东西在这里,而方明华开完门,直接就开暗室进去了。 理所应当的,方明华迎面遇上了那个男人。 方明华看了看自己小块小块的肌肉,然后又看了看对方大块大块的肌肉,沉默了。 这就是胳膊拧大腿的感觉吗? 他觉得自己要步程韶的后尘,把自己给干到病房vip席位,此时,他无比怀念经常开嘲讽的姜穆回。 虽然姜副队是个女孩,但她年纪轻轻能干到副队,还能去卧底再安全回来,就已经证明了对方是多么牛逼的人物。 他敢保证,单兵作战的时候他都不一定能赢过副队,更别说人家其实还能搞指挥,玩心机。 不过,怀念归怀念,打架他还是必须上的。 俩人突然对上,都愣了愣,然后果断开战。 方明华握拳砸向男人,对方下盘很稳,脚上半点没躲,直接侧身躲过,然后扛起方明华要往下砸。 方明华晕了一下,顺着男人的力,在半空中来了个借力打力,将自己的身体和那男人的身体一起甩了下去,俩人一起栽倒在地,明显的两败俱伤。 俩人到了地上,脚踢手拽,谁也奈何不了谁。 要是有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估计会觉得这场景无比滑稽,但这滑稽的场面,谁先撑不住,谁就得死。 这波是生死战。 方明华生无可恋,他本来是想学黎元,在半空中用腿将男人给翻过去的,但他没有黎元那么灵活,半路直接来了个两败俱伤。 多亏了自己之前跟小区老大爷学了太极,不然这些顺风逆风以柔克刚的玩法,他还真做不来,果然不愧的我国大爷,直接远程救我狗命。 他想就这样撑到有人来支援,但是男人不打算和他僵持,对方直接上嘴给他手上来了一口。 方明华嗷一声松手,心里全是卧槽!你为了赢,连脸都不要了吗? 虽然心里各种吐槽,但方明华也没让自己陷入颓势,直接滑跪远离对方,两人的纠缠瞬间分开。 方明华为了面子,生生只用了一只膝盖滑跪,画面确实很帅,但拉近景的时候就能发现,方明华的表情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妈的,老子回去就定制护膝!天天戴!” 就在他怒吼这一声之后,姜穆回到了,这姑娘也是真的损,甩手将高跟鞋扔了过去。 男人躲开了一只,另一只直接预判到达,高跟鞋的鞋跟直接就戳进了男人的眼睛。 这预判能力,简直是恐怖如斯! 方明华目瞪口呆,然后冲姜穆回比了个大拇指,大喊一声:“副队,中!” 姜穆回瞅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都是基操啦,毕竟,我可是缉毒队的副队呢。” 男人的眼睛流出血液,他痛苦大叫,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努力想爬起来,脸上青筋爆起,肉眼可见对方的痛苦。 听到男人骂出声的话语,姜穆回啧了一声,“呦,这还是个越南佬。” 男人痛苦着扒拉墙头想站起来,才刚往上攀了一点,姜大姑娘头也不回地一脚给人又踩回了原地,然后又嘲讽十足地说:“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 方明华看了一眼姜穆回脚上的平底鞋,陷入了沉默,我说你一个交际花大美人,穿一双骚粉色的老人鞋是闹哪样啊!? 他艰涩地开口:“姐,你这鞋……” 姜穆回挑了挑眉,说:“这鞋啊,外面夜市摊上买的,十五块一双,我给讲价到了十二,还别说,挺舒服的。” 方明华:“……” 十五块的鞋还要讲价,可把你能的。 姜穆回好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抬手指了一下她刚刚扔出去的那双高跟鞋,比了一个二,道:“那双鞋,要这个数。” 方明华试探性开口:“两百?” 姜穆回摇头。 “两千?” 还是摇头。 “卧槽!该不会是,两万?!” 姜穆回笑,拍了拍他的肩,说:“没错,就是两万。” 方明华立马立正严肃:“姐,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姐,小弟唯你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姜穆回:“……” “要是谢大老板用钱砸你呢?” “那就让他用钱狠狠地把我砸死吧!” 姜穆回撇撇嘴,道:“现在的人可真现实。” 方明华:“毕竟现在的打工人命苦啊。” 越南佬:“……” 你们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把我当空气,真的好吗?! 好在俩人也没贫多久,姜穆回向方明华招了招手,道:“来,跟我去拍个开箱视频。” 方明华瞅了一眼地上的人,问:“这人就这样不管了?” 姜穆回勾起一个邪气的笑,说:“如果他要有什么小动作,那我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干掉他了。” 她说着,还拉了一下自己配枪的保险栓。 方明华:“!!!” 这种话是可以说的吗?!姐,你可还知道自己其实是警察吗? 听到那咔嚓的声音,地上的人身子一僵,然后十分识时务地躺平了。 方明华:“……”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连反派也是可以搞笑的。 他摇了摇头,拿起专用小相机就开始录像,姜穆回给自己戴上手套,十分认真地开箱。 方明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副队还是当正经人的时候好相处,要是还是刚刚那个状态,他真的会很惶恐。 姜穆回很熟练地用小刀在封箱的胶布上轻轻一划,箱子一点一点地被打开,第一箱是白粉,第二箱还是白粉,直到开到第三箱,里面才出现一点金黄。 方明华吐出一口气,脸色很严肃,说:“居然是浓的。” 姜穆回转头看他,说:“叫搬的人小心一点,这玩意儿可不能沾在身上,会死人的。” 一般在市面上流通的毒品,大多都是已经被稀释过的,如果浓度太高的话,会使精神过度激动,直接休克。 这玩意儿,浓度高的时候可不敢随便沾,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吸进去了。 第98章 才刚过完年就开始冲业绩?! 等他们开完这个箱后,李由也到了。 他看见在那里躺平的越南人,以及旁边沾血的鞋时,嘴角微微抽了抽,然后咳了咳,道:“姜穆回!我跟你说,这一次的鞋子,不会报销!” 方明华:“……” 合着这还不是第一次啊,姜姑娘到底是有多喜欢用鞋扔人啊! 等等! 原来鞋子坏了也是可以报销的啊! 姜穆回撇了撇嘴,道:“不报销就不报销,反正鞋子也没坏,擦擦还能穿。” 方明华嘴角抽了抽,道:“姐,你就不觉得嫌弃吗?” 姜穆回看他:“怎么?难道你要给我报销?”她说着,还做出来苍蝇搓手的动作,感觉下一秒就能让他签字画押。 为了自己的财产自主分配权,方明华使出变脸绝技,一脸谄媚:“我姐就是勤俭节约,简直就是将传统美德刻在心里的典范,小弟也要向你学习!” 姜穆回翻了个白眼,小声骂了一句“出息。”然后自己去把高跟鞋捡了回来,这姑娘一点也不客气地就把那戳进眼睛里的鞋跟给拔出来。 那杀猪般的的场面,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连方明华都觉得自家副队就是冲着人家的命去的,一次创伤不够,还要来二次创伤。 李由很快就联系了人来搬运,几人从二楼下到酒吧大厅,将人员全部都送上警车,对了,还包括和谢林一起来的周大少周星辰。 这家伙憨憨的,连坐警车都非要跟人家乐队主唱坐一起,简直就是终极舔狗。 这一次人是真的多,市局的警车算是全部给调过来了,一车一车地往外拉,那场景,壮观得很,旁边楼的住户打开窗探头探脑,有的人直接开了现场直播。 陈意白一个人干一堆网警的活儿,硬生生将所有的照片以及视频都打上了码,保准将事情闹大的同时,没有任何一个警察或犯人的脸出镜。 他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长长叹了一口气,笑道:“唉~有权限干事就是爽!” 警车从“本色”酒吧一路往外,交警开道,闪着红蓝警灯的车辆呼啸着汇入夜晚的车流,鸣笛声响彻云霄。 这动静,够大够拉风,一时间,网民又开始讨论这次空前高调的行动,是否与之前官媒公布的事情有关。 不时有人暗暗嘀咕:警方最近怎么这么大动静?难道犯罪分子集体过年,统一在这个时间点出来活动了? 才刚过完年就开始冲业绩?! 一般来说,缉毒大队出任务从来都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悄咪咪地就把事情给办喽。 这次任务实在高调得反常,归根结底,这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当时,黎元刚把姜穆回给接回来,他们也才刚开完小会,散会之后,黎元就直奔隔壁缉毒大队。 李由作为缉毒大队一把手,常年奔赴于一线,难得赋闲,黎元跑去把他挖起来的时候,他差点没一茶缸给黎元头上豁一个大口子。 但最终还是没能下手,因为黎某人先下手为强,直接用言语给挡住了。 他先是提了一下当初陆深和雪地死尸身上化验出来的毒品,然后说:“这条线已经浮出来,上阳市的天,要变了。” 李由:“……” 这句“天要变了”的分量有多高呢? 黎元上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李由差点被搞死,黎某人也被他自己作得没了半条命。 李由:“你想怎么做?” 黎元站起身,理了理有些发皱的上衣,道:“闹大,把事情闹大,把水搅浑,咱们……等他们狗急跳墙。” 看见黎元难得的严肃模样,李由知道,上阳市的天,从今天开始,真的要变了。 黎元想到就做,先上报要到了网管权,公布了严、谭二人的罪行,并把温阑虚化,让众人认为,他只是众多死者的其中之一。 随后又安排缉毒大队高调出场,势如破竹地将公众的好奇心吊起来。 最后,就是这场复仇案的最后一环——曾浩然的主场,他将以一己之身去扛下全国网民的愤怒。 同时,舆论的爆发和施压,让这件事完美进入公众视野,不再有可能同十年前的“227”一样,直接被封口掩埋。 黎元这一手,虽然牵制住了上层中心的决策,但是没给自己留一分一毫退路,他只能一往无前。 成,荣光加身,败,深渊万丈。 他这件事,做得可以说是鲁莽,甚至是有些意气用事,若是换作谢林,他会更倾向稳妥地徐徐图之。 但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黎元,将封禁的“227”重新挖出来的是黎元,专案的主事人是黎元,所以,排兵布阵下决策的人,也只能是黎元。 局里没人觉得不对,也没人担心黎元会落马,因为他本来就是这么嚣张。 但谢林觉得不该这样,黎元绝对不是这么鲁莽的人,他应该更稳妥一点,至少不该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黎元所下的每一个命令,都锐气得不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更像初出茅庐的意气少年,整个就是热血上头后就什么后果也不管。 可黎元今年是二十八,已经不是少年初配刀的年纪了,中二热血的剧情早就与他不适配了。 谢林头脑发昏地思索着,心觉黎元这一串串指令下,暗藏着某些深意。 黎元看谢林吃了药、吊着水,居然还在这里超负荷用脑,他心里居然有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诡异想法。 他叹了口气,道:“三天两头的就要来一趟医院,你也真是遭罪。” 谢林闭着眼皱眉,说:“你可别咒我啊,哪有三天两头的,快别瞎说了。” 黎元哼了一声,道:“那我给你数数啊,低血糖、晕血,情绪过大气血上涌、跟人打架受伤、淋雨感冒发烧、还有这次被下药,你这都多少次了?!” 谢林:“……” 这么一数起来,他好像还真的挺多毛病的,这身体……也太脆了吧。 简直就是现实版脆脆鲨! 他用脚蹬了蹬,将自己的脸塞进了被子里,使用了被子保命法,拒绝和黎元说话。 黎元伸手去扒拉,他还直接转个身自闭了。 黎元:“……” 咱就是老妈子的命呗~ 第99章 得,又疯一个 黎元不死心地还想扒拉,结果谢林突然转身,对他说:“我饿了。” 黎元:“……” 人是铁,饭是钢,谢林要是让他滚,他还可以呆在这里继续闹,但他一说饿,真的无法拒绝。 他能怎么办?当然是去给病人买饭呗。 站在医院的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时候,他一边吐槽医院这么晚了居然还能堵,一边回忆谢林的每一次进医院。 距离最近的一次是半个月前,谢林在搜寻温阑的时候淋了雨,回到市局才换的衣服。 然后,他就感冒了。 黎元发现的时候,人全身靠在椅子上,晕乎乎地阖上了眼,浑身都散发着惫懒的气息,脸颊上浮着薄红。 他凑近用额头给谢林试温,发觉对方的额头已经发烫,连呼出的热气都是灼人的。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能烧到这种程度,估计已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烧了一段时间了,连脑子都开始迟缓。 抬眼看黎元的眼神都呆呆的,看不清似的。 不得不说,平常冷冷淡淡、偶尔刷宝、经常怼黎元的谢林突然这副呆呆的样子,还有点子反差萌。 黎元的心都要给他看化了。 那一次,谢林是不同意去医院的,是黎元不由分说将人扶着就往车里走,一点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 谢林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黎元的身上,黎元猛地被他一压,差点就倒了。 好在他底盘稳,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这么突然袭击,也依然很稳很快,安全感简直是满满的。 谢林其实只是看着瘦,其实人还挺重的,即使是力气大的人,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也会扛不起来。 俩人去医院的时候也没避着人,看起来就像是黎元带着人招摇撞市,一点也不担心旁人的嘴碎议论。 等他走后,角落里冒出三个头,分别是程韶、姜穆回、徐均赋,三人奔赴的吃瓜的第一线,很快就发展出来革命友谊。 可以说,这仨能够那么快地熟络起来,全靠吃谢林和黎元的瓜,毕竟,八卦促进感情嘛! 叮! 电梯到了,黎元猛地回神,走进去摁了一楼,合计着该买什么吃的,毕竟他们家谢顾问挑嘴得很。 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黎元去了一家比较高级的餐厅,点了一份鱼片粥,特意挑的银鳕鱼,从缸里捞出来现杀现做,保证新鲜。 等待之余,他去路边摊上吃了一份馄饨,还点了一些烤串、里脊、鸡排。 就在他吃得正欢的时候,他桌子的对面坐了一个人。 黎元下意识抬头,然后愣了愣,眼前人他认识,但有段时间没见过了。 他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和嘴,因为嘴里还吃着肉,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 “陆祈?” 陆祈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佩戴了暗红的条纹领带,黑金袖口,手上戴着瑞士金表,发型却有些凌乱,脸色憔悴,像一个在豪门宴会落跑的落魄少爷。 他坐在这路边小摊上,显得突兀极了,面对黎元的问话又是欲言又止的,一点也没有久经商场的总裁特助样子。 黎元将人拉到了他点粥的那个餐厅,这里的人相对要少,地方清净,没人打扰,比路边小摊要好谈话得多。 俩人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黎元给俩人都倒了茶,先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 陆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面上推给黎元,开口就是惊天炸弹。 他说:“我弟弟没死,他还活着!” 声音和表情都坚定极了,说出的话却跟痴人说梦一样。 黎元:“……” 得,又疯一个。 当初陆深都大卸八块了找他的信息的时候用的是指纹,后面还做了dna检测,也确定了和陆祈的亲属关系。 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双胞胎也只是共享一套dna,但指纹是不同的,更别说陆家并没有一对双胞胎兄弟。 如果陆深还活着,那被陆祈认领火化的又是谁? 他正想让陆深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黎元话都才说一半,当看到桌面上的照片时,生生把后面的话也给咽了下去。 这特么的! 照片上的正是陆祈死去的弟弟,陆深,照片的左下角还标着时间,正是昨天拍下的。 照片上的陆深穿着连帽衫和黑色紧身裤,将一根糖葫芦递给一个哭泣的小女孩,那双笑眼里的温柔都隐隐含着几分苦涩。 虽然他已经不像从前阳光开朗的大男孩了,但也依然是陆深。 陆祁左手捂脸,痛苦地道:“这张照片是我的一个朋友拍下来发给我的,我看到的时候就知道,他就是我弟弟,他根本没有死……” 他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没有哭出眼泪来,但眼眶里已经有了一层水雾,说话的声音已经难掩哭腔。 黎元:“我跟你说,这件事很严重,除了我,你还告诉过谁?” 陆祈很快就缓过来了,他镇定地说:“拍照片的是我朋友,他叫周池,是个社恐摄影师,不过他只是觉得这人长得像我弟弟,没有多想。” “除了他和我们俩,没有人再见过这张照片了。” 黎元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小姑娘在等着过马路,等到绿灯亮了,连忙快速跑过去,生怕慢了就变灯了。 他低头笑了笑,说:“我来找的,本来不是黎队,只是中途改了想法,就来了。” 黎元转头看他,目光锐利:“你一开始要找的人,是谢林,对吧。” 陆祈点头,大方承认:“所有人都知道熟人好办事,所以我会去找谢总,这很合理。” 黎元:“那你又为什么改变了想法?” “我看到新闻了,黎队很有魄力”陆祈幽幽地看向黎元,“在今天这件事上,我看到了黎队的话语权,而你,是最有可能帮我带回陆深的人。” 黎元看着陆祈,说:“你会在私下里接触我,就意味着这件事是不能过明路的,所以,你还知道什么?” 陆祈深吸一口气,问:“黎队长,你听说过克隆人吗?” 第100章 但他们维护不了正义 克隆人,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在现实上却是不可行的。 1996年,世界第一例用动物细胞克隆出的哺乳动物“多莉”降生,它的存在象征着人类在克隆技术领域的成功。 然而“多莉”羊只活了六年,在2003年就死于肺炎,绵羊普遍都有十二年的寿命,“多莉”却只活了六年,这个数据差距是十分震撼的。 这项技术早在1997年就被明令禁止,因为克隆技术的存在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人们即使掌握了它,也不能完全地驾驭它。 而克隆人涉及严重的伦理、法律和社会问题,人类和科学的道德原则永远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黎元看着陆祈,问:“你知道有人私下进行克隆人实验?” 陆祈说:“人总会遇到一些生老病死,上层社会的富豪们尤是,他们有着大把的财富,最怕的就是某一天死于病痛,大半辈子拼搏,一点也没有享受到生活的乐趣。” “于是,就有人提出了一个想法,克隆人,然后将自己身体上病变的器官移除,换上克隆人的完好器官,这样,就不会面对手术后的排斥现象。” “还有的一些人,他们总是面对生意对手和仇家的暗杀,于是希望有一位完美的替身,可以替自己去死。” 陆祈目光幽深:“众所周知,有买家就会有卖家。” 黎元沉下脸,问:“你们谢总是什么态度?” 陆祈说:“你应该听说过,当初谢司宇过世之后,谢氏进行了一场大洗牌,早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发现了几个持续亏本的投资项目。” “账目从一个皮包公司走向国外,绕了很多圈,根本理不出一条线来。” “我想,这应该就是了,不过谢总上位后,谢氏的变动太大,很多理不清的暗线都被一刀切了。所以,谢氏现在虽然清清白白,但同时,很多暗地里的势力从我们这边也找不到什么头绪。” 黎元摩挲着下巴,说:“做实验研究需要大量的财富,你们那个圈子里,谢林不做,不代表别人不会动心。” 陆祈笑了笑:“黎队,我要陆深平平安安、干干净净地回来。” 黎元顿了顿,也笑:“你和我可谈不了条件,毕竟,谢林可是我们刑侦队的人。” 陆祈很自信,他说:“谢总当然有能力帮你查,但他不会告诉你的。” 黎元一怔,想起谢林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样子、温阑对他的奇怪态度、左连在他面前自杀、林宣的费尽心机。 落日的余晖散尽,属于审判者的时代来临……谢林,到底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现在黎元明白了,为什么陆祈会改变想法来找自己,因为谢林能让陆深平平安安回来,但能让他干干净净的,只有自己。 另一边,用一句“我饿了”将黎元打发出去的谢林坐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手机,记者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播放的正是今天闹出的这件大新闻。 他的病床边还坐着一个人,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一双瑞凤眼看人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 他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却留着一头长发,用一根发带绑在脑后 男人眉眼深邃,他的五官单拎出来都不是什么很惊艳的样子,但组合在一起却有一种别样的风味,有那种百年沉淀,深不可测的大佬气息,像是一位从民国走出来的贵族。 这位就是谢林那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舅舅——卫云楼。 天天在外面飞的舅舅突然回国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没想到这人居然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来看谢林了。 要知道,卫云楼可是看着谢林快死了都能眼都不眨的人物,现在这一来,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好事。 绝对不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外甥,来慰问的。 谢林也不指望他这位大佬舅舅能先开口关心他,毕竟他们虽然是亲戚,但也没有真正好好相处过,说话都跟上下属汇报任务进度似的。 他只能率先开口:“舅舅突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卫云楼黑道大佬当久了,就是后来用儒雅掩盖住,也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杀气,他冷硬地道:“我听说,你进了黎元的队伍?” 谢林微笑应对:“没错,自从我走进警方的队伍,小老鼠们消停多了。” 卫云楼瞥了他一眼,嗤笑:“黎元不是个好相处的,当年陈嘉宥那件事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和警察纠缠。”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是正义的使者,但他们维护不了正义,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毕竟当年因为埋葬的“227”,谢林已经失望过一次了。 谢林垂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什么热血难凉的天真,一定要查明真相才能罢休,我只是想找回我自己。” 卫云楼:“我培养你,是想要一个无坚不摧的继承人,而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懦夫,谢林,你不能有弱点。” 谢林抬头直视这个他从小仰望的男人,笑了笑:“舅舅,及时止损吧。” 卫云楼愣了愣,他看向自己这个外甥,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姑娘。 卫扶苏对他说:“哥哥,我是个人,人是不能没有感情的”然后她就这样冲进了那罪恶的街道,嫁给谢司宇,最后自杀。 她的妹妹死在热烈如歌的年纪里,只留下了一个孩子,也注定了这个孩子的未来饱经风霜。 谢林长得很像卫扶苏,但性格却不像她,更像他那个虚伪的父亲。 所以卫云楼其实是不喜欢他的,但微薄的血脉联系还是让卫云楼保下了这个孩子。 卫云楼和卫扶苏当年是从小山村里逃出来的,那个落后的村子里他们有一个酒鬼老爸,经常家暴他们的妈妈。 有一天,爸爸喝得烂醉从外面回来,大概是在外面受了气,只会窝里横的酒鬼一进门就跑去房间将熟睡的妈妈抓出来。 他抓着女人的头发,用力地把她扯到客厅,将酒瓶砸在女人的头上,然后粗暴地扯女人的衣服,对着人拳打脚踢。 女人受了一辈子的气,终于奋起反抗,一脚踢中了男人的肚子。 第101章 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男人暴怒,一口一个贱蹄子,将女人扯着头发提起来,然后用力砸向地面,一下又一下,女人默默地在他手下断了气。 卫云楼和妹妹躲在柜子里,默默地看着这场悲剧的发生。 他们的母亲在听到丈夫进门的声音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一顿打,于是将一双儿女妥帖地藏好,免得孩子也遭毒打。 女人用遍布伤痕的手最后摸了摸卫云楼的头:“一定要藏好,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出来。” 这个母亲,在最后要闭眼的时候,将目光投向那个柜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卫云楼就这样躲在柜子里,用手捂住自己和妹妹的嘴,一边流泪,一边透过柜子的缝隙和母亲对视。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人要是自己没有实力,就会被别人欺负,他最痛恨的,就是感情。 因为,他的母亲和父亲也是恩爱过的,生活挫磨了母亲的美貌,擦掉了父亲伪装出来的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母亲睁着眼在父亲的毒打下咽了气,卫云楼看着,内心里升起来了一股暴虐,他将妹妹安置在其他地方,又倒回了这个房子。 满屋子的东西乱到不行,地上有着酒瓶的碎片,女人衣衫凌乱地躺在那里,头上和身上都是血,而那个酒鬼一身酒气地醉在床上,打起了响亮的鼾声。 卫云楼冷冷地看了一会儿,用绳子将酒鬼用绳子绑住,又用碎布条和臭袜子将他的嘴堵住,用厨房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将男人身上的肉片下来。 罪人,就应该凌迟。 人只剩半口气的时候,卫云楼停了手,出去洗了手,整理好母亲的仪容仪表,将母亲艰难地拖了出去。 然后,在房子的周围倒了油,扔了一把火。 卫云楼扶着母亲在远处望着那冲天的火光,心中没有第一次杀人的害怕,有的只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一边哭一边挖坑。 卫云楼将母亲埋得离那个老畜生很远很远,他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死后也得不到安息。 后来,卫云楼和卫扶苏祭拜完母亲后,就从这个山村逃了出去,来到了大城市,两个小孩找不到工作和住处,睡的是桥洞,吃的是一些别人不要的,或是过期的食物。 两兄妹在寒风中依偎,他们是彼此最后的亲人。 但最后卫扶苏为爱情丢了命,卫云楼想不通,也不想懂。 于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妹妹的孩子身上,希望他能够成为无坚不摧的人,希望他能将卫扶苏的生命延续下去。 然而现在,谢林居然对他说及时止损?! 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卫云楼说:“我能让你靠着谢氏站起来,也能让你从这云端上落下去。”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咄咄逼人,甚至好像在平静地跟人聊今天晚上该吃什么,可话中的内容已经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只是谢林没有被威胁到,他端起水喝了一口,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舅舅,我不想和你为敌。” 卫云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转身出病房,在将将出病房门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黎元不是良人。” 谢林:“……” 我说,您是真认为我俩有一腿啊?! 他有些无语,只能说一句:“这世界上又不全是恋爱脑,你别看着一个人跟我走得近一点,就觉得我看上人家了。” 卫云楼笑了一下,说:“希望你不会走她的老路。” 谢林当然知道自己这便宜舅舅口中的“她”是谁,不就是他那个嫁给保镖,最后自杀的妈呗。 他舅舅老是觉得他妈是为爱飞蛾扑火,但谢林觉得不应该,卫扶苏是看着自己母亲被父亲家暴死的,而且还勇猛地放火烧了一条罪恶的街道。 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会被爱情蒙蔽的双眼,而现在这样的场面,只能是这其中有一些隐情。 谢林长叹一口气,他这个舅舅是个很自负的人,一旦确定卫扶苏是个恋爱脑,就认定了这件事,一点也不肯听谢林说。 谢林觉得这家伙是不肯面对,不想承认他的亲妹妹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了,他宁愿自己去当空中飞人,自欺欺人地去实现卫扶苏当年想看遍千山万水的愿望。 另一边,黎元和陆深合作愉快之后,就拎着鱼片粥投喂,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恰好和出门的卫云楼擦肩而过,不过黎元因为正想着谢林上次喝白粥的表情偷笑,所以没有注意。 卫云楼却是注意到了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几秒后嗤笑一声,骂了一句:“蠢货。” 一旁候着的手下眼都没眨,跟个聋子一样,规规矩矩地给人打开车门,将老板迎进去。 是个懂事的好属下,一切以老板为主,少说话,多做事。 黎元在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自恋道:“该不会是谢顾问想我了吧,这多不好意思啊~” 谢林:“……” 别逼我用脚踹你! 医院走廊上的灯从早开到晚,安静又空荡,连鞋子踩在地板上都有回声,显得有些吵闹,黎元下意识地就放轻了脚步。 这应该就是恐怖片的氛围感了,黎元如是想道。 谢林在病房里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将电话打给了黎元,没想到下一秒,来电铃声和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来电铃声是从门口传来的。 谢林坐在床上和进门的黎元面面相觑,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将电话取消。 黎元又开始发贱了,他嘿嘿地笑道:“原来谢顾问这么想我啊,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小时不见,如隔俩月!你这样热情,我多不好意思啊。” 谢林死鱼眼,一边拆自己的饭,一边听他怎么逼逼。 听到黎元来一句“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谢林手一抖,抬头看向他,开口:“你就是恨我,也不应该恩将仇报吧!?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 黎元:“……” 他一脸面无表情又累觉不爱的样子,毫无感情地说:“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谢林这时候已经拆开了饭,看见是粥,肉眼可见的失望。 第102章 真人消消乐 谢林幽怨地说:“难道病人就不配吃香的喝辣的吗?为什么菜单里的永远都是粥?!” 黎元拿出瓷勺子搅了搅粥,很认真地说:“这不是粥,这是加了鱼片的粥,超贵超新鲜的银鳕鱼片出来的薄片儿。” 呵,我要告你抄袭!学人家“这是王维诗里的红豆”,信不信我当场就给你做个调色盘?! 谢林:“这依然不能改变它是粥的本质。” 黎元挑眉:“你真不吃?不吃我就吃了,谢顾问今天就饿着吧。” 谢林:“……” 我要去告你虐待员工! 最后的最后,谢林还是屈服了,十分憋屈地喝了那碗据说很贵的鱼片粥,他不免苦涩地想:好歹知道加鱼片儿,不是单纯的白粥了。 他们俩在这边岁月静好,而市局那边就热闹极了,一串串人被押进去,都可以玩一场真人消消乐了。 陈意白也终于从外面搬了回来,他之前一直要分心搞舆论战,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要查的人叫什么名字,从温阑那边来查简直就是效率低下。 所以他索性就扔下,想等信息更多的时候汇总调查。 只是,看着眼前几乎跟温阑长得一模一样的秦争时,他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口水,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家伙下一秒就会拉开窗户跳楼。” 沈乔安也是一脸惊叹:“实话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你不是一个人。” 程韶给这俩人的头上一人赏了一下,说:“你们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人家了,信不信人家等会儿就去写举报信,说市局的警察不尊重别人的人权。” 沈乔安揉了揉脑袋,嘟囔:“我这不是惊讶嘛,总不能让人连七情六欲都没有吧……” 陈意白直接当反骨仔,十分坚定地说:“副队明明自己也惊讶,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表现太明显了,才显得你没那么突出而已。” 程韶笑了,反手用小白的剑来扎这俩二货的心,道:“你们原来也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啊,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呢~” 嘲讽意味十足,特别是那话语后面的尾音,那“~”的调调,简直就是,毛骨悚然。 陈意白:“……” 沈乔安:“……”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扭头,一声“哼!”,完美地表达了他们互相埋怨的心理。 程韶实在是不想跟这俩人废话了,和李由一起,站在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审讯。 秦争坐在审讯椅,双手被手铐铐在椅子上,面色有几分微微发白,腿肚子在小幅度地打颤,看得出来,他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害怕。 显然,他知道自己跟毒品挂上钩,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对面坐着的人是徐均赋,旁边坐着当书记员的是方明华这样的坐位意味着,徐均赋是主要审讯人员,而方明华是笔录记录员。 他需要准备纸面和电子两个版本的笔录,一般的审讯是不会迁就书记员的,所以他们往往需要极高的注意力、记忆力、以及行动力。 此处的行动力特指码字机和触手怪。 徐均赋的态度很平静,公事公办地问话,严格遵守 规章制度的流程。 李由是个经常不遵守纪律的匹夫,再找你听着这规矩的流程,不禁有些牙酸。 徐均赋一边翻资料一边问基本问题,这些玩意大多都牢记于心,连背都能背出来了,所以一心二用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要观察微表情,这些基础信息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如果在这里都能出问题,外面的人也能及时提醒。 程韶抽了抽嘴角,对李由说:“这家伙,好像就是要给我们分配事做,看不得谁闲下来似的。” 李由一脸沉痛:“老弟啊,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叫余光吗?他就是喜欢摆出这副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可在意了呢。” “这是存心想要钓鱼呢。” 程韶一脸艰辛,道:“这又是一个演技派啊,一点也不想和这些玩战术的黑心玩意儿玩。” 李由翻了个白眼,说:“你说的莫不就是你自己?黑心玩意儿~” 他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学了人家的语气,一整个贱兮兮的嘲讽模样。 程韶笑了笑:“你少在这儿为老不尊昂。” 李由正想反驳,就看到秦争在回答家里有几口人的时候,诡异地停顿了。 就这微小的一秒停顿,一时间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默默地转移到秦争身上。 和那些人比起来,徐均赋可就淡定多了,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按部就班打工的社畜,身上一点热情和想要真相大白的执着都没有。 秦争说:“我家都死光了,只有我一个人。” 徐均赋问了一句:“确定吗?” 之前都没有被问过这句话,现在这么一问,秦争下意识的紧张了一下。 这时徐均赋才终于抬头,他的五官不惊艳,但也端正,识别度不高,没有记忆点,平庸得温和。 他说:“别紧张,这只是例行问话,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秦争小小地松了口气,对着他扯了扯唇,说:“确定。” 这一次的语气倒是比之前坚定多了,似乎是已经缓了过来,智商回笼。 李由在外面摇了摇头,笑道:“这个大尾巴狼,还挺会摆架子,说的挺像那么回事。” 程韶:“这家伙,纸面资料上他确实是一个人,可我确定他说的是假话。” 李由挑眉:“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如果问的是——家里有几口人,那他说的就是假话,如果问的是——户口本上有几口人,那他说的就是真话。” “半真半假的事情,连他自己都会被自己骗过去。” 程韶:“黎队那边传过来的录音,好像有提过秦争有一个哥哥,他也是为了这个哥哥,才会带着大笔的金额去跟人做交易的。” 李由想到这家伙居然会为了哥哥只身冒险,猜测道:“嘿嘿,既然不是亲哥哥,那,该不会是情哥哥吧?” 程韶:“……” 他一把推开李由,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正气凛然的脸说这么下贱的事情,很败坏路人缘的好吗!难怪这么大岁数了还是根光棍儿。” 第103章 有些人,是不能讲未来的 李由:“……” 程韶这一刀直接戳到他的痛点了,真的无力反驳,毕竟这可是现实。 李由今年已经四十六了,也没娶到个媳妇,相亲倒是也去过,人家女方一听是个干缉毒的,那真的是有多远跑多远。 不是说人多凉薄,主要是现实。 这年头,干警察的要是不贪,那就是两袖空空,经常性倒贴,申请个津贴都层层审批开大会。 没钱是一回事,那我们就谈谈感情。 这警察三天两头的没着落,严格遵守纪律,还时常被征调,需要你的时候,不管是什么大事,都得给顶上。 没有时间陪伴,哪里来的爱情?! 再说,这警察的各个警种中,缉毒警的死亡率是最高的,这要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家里头的顶梁柱本来就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再来一个牺牲,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没钱、没感情、没陪伴,还要天天担心会不会某一天醒来,家里突然来个人,捧着骨灰盒,再拿个死亡证明,或者严重的只剩一件衣服,连骨灰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窒息,毕竟,人不是喝着西北风就能活的,谁都要过日子。 所以,大多数选了缉毒口的人,几乎都不会想着要去成家了,聊天的时候最美妙的梦就是战友们退休后可以一起住在养老院里,跟老头老太太们吹一吹自己年轻时的光荣事迹。 李由看着程韶,幽幽地道:“作为咱缉毒队的编外人员,程大美人有想过要娶媳妇吗?” 啧,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韶身子僵了僵,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自己的条件也不错,而且当初也是坚决拒绝了进入缉毒口,怎么就是找不到对象呢。 他也不是没有桃花,但都是烂桃花,而且,最操蛋的是,这桃花还特么的都是男的! 此处特别提名某恋爱脑毒贩子,明知被骗,居然还依然深情不悔,简直是终极舔狗了。 因为他奇特的运气,以及狗屁的桃花,程韶在整个刑侦圈子都是有名的,这些事情能被同事拿出来笑话一百年。 还是那种就算他死了,埋底下了,都能让人拿出来被子子孙孙(特指刑侦人员的继承人)念叨。 果然,只要事情够奇葩,名垂千古那都不是事儿。 比如张怀民因为苏轼一句“怀民亦未寝”,让人生生从宋朝念叨到了现代。 就是如今,依然有人为了怀民到底是真的“亦未寝”,还是看在苏轼的弟弟苏辙的面子上,为了人情事故“被未寝”的,而争论不休。 好了,回到正题。 不管单向玻璃那边的程韶和李由是怎么想的,反正徐均赋问得还是很游刃有余的。 他走完流程后,终于开始问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没有再翻那本资料了,而是将双手放在桌面上,饶有兴趣地问:“那房间里的包是你的?” 秦争微微低头,踌躇着要怎么说,最后深吸一口气,说:“哪个房间?” 徐均赋笑了笑,说:“那就要问你自己,是从哪个房间的厕所窗户跳出来的了。” 听到这话,外面的李由撇撇嘴,道:“这家伙开始施压了,小朋友心理压力挺大哦~” 程韶盯着里面的瞬息变化,说:“压力大才好,不然怎么会说真话,毕竟这可是毒品,不是什么超市里一块钱两根的棒棒糖。” 李由:“说错了,你个被时代淘汰的古人类,现在的棒棒糖都是起拍价一块钱一根,要是一不小心拿了个品牌货,一听那价格就得给扔回货架上。” 程韶无语:“这年头,什么都通货膨胀,怎么工资还不膨胀?” 李由假模假样地抹眼角:“这说出了多少打工人的心声啊~不过你个副处级小领导,是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 程韶翻了个白眼:“那你这个正处级的大领导就有资格说这话了吗?资本家~” 在旁边一直默默观战,不想掺和俩领导的战斗的沈乔安:“……” 我说你俩,歪楼也不带这样歪的啊,你们就不干点正事的吗?! 李由or程韶:那里面不是有徐均赋嘛,有他就行了。 当然,这只是开玩笑,这俩人还是有属于警察的专业素养的,即使是在斗嘴,心上肯定是挂心案子的。 秦争不是个蠢的,他知道如果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以前的警察,他还有可能糊弄过去。但他现在面对的却是拥有者高科技助阵,且处于舆论风波下绝对公正的市局。 所以,他没有说谎。 “是我的,里面有二十万现金,但我们并没有达成交易,我在交易形成之前就跑了,这一点,我相信你们都应该知道。” 徐均赋点头,用一种老师鼓励学生的语气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居然能当机立断舍弃这么高数额的钱。” 秦争苦笑道:“有钱那也要有命花啊,命都没了,这钱对于我来说也就是废纸一堆。” 徐均赋挑眉:“但大部分人都会有赌鬼心理,很少有人会像你那样果断的。” 秦争愣了愣,低头道:“其实一点也不果断,我只是曾见过一个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不要脸、最爷们、但也最倒霉的人。” “他长的就像一个没吃过苦的小白脸,本来也是个小富之家,但一遭遇难,公司出了问题,欠了不少外债,双亲就手拉手跳楼了。” 说到这里,秦争嗤了一声:“其实这也怪不了谁,毕竟那债务,活着倒真不如死了自在,只是那人作为他们的儿子,着实是倒霉了。” “一句父债子偿,他就这样背上了巨额负债,他想活,于是艰难地去打工挣钱,但正常工作的微薄工资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他去了一家会所做迎宾,出色的外貌和高挑的身材让他很受顾客的欢迎,再加上,他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很快,就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这个世界总是见不得人好,就在他省吃俭用地,将最后一笔负债还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一天,他很高兴,构思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却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讲未来的。 第104章 我只是……想救他 因为,有些东西是经不起念叨的。 那一天他没注意,喝了客人递过来的酒,没想到那酒里居然是加了料的。 他越喝越兴奋,整个人都飘飘欲仙的,仿佛这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染上了毒瘾。 秦争说:“他是被迫的,我只是……想救他。” 徐均赋点头:“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事实就是,你们确实进行过毒品的买卖。” 秦争梗着脖子好像是要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道:“你们要是非觉得我们错了,我也辩解不了什么。” 方明华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狡辩的话,结果他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什么很较真的警察,就凭他这句话,定罪那是妥妥的了,都没必要再审。 站在单向玻璃外面看着的程韶挑了挑眉:“你说,他这是聪明还是蠢?” 李由笑了笑:“他当然聪明了。” 沈乔安看这俩人总是打哑谜,实在忍不住出声:“怎么就聪明了?” 程韶:“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沈乔安:“……” 废话!就听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谁不知道他有故事?! 李由摇了摇头,问:“乔安妹子,你好奇他口中的那个人吗?想继续听后面发生了什么吗?” 沈乔安心头一震,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个秦争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帮他口中那个人?!” 程韶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说:“原本富裕的家庭、巨大的外债、出色的外貌、会所、被加料的酒、突然染上的毒瘾,结合这些,你觉不觉得,这像是一场针对?” 沈乔安立马对接上他的脑回路,道:“所以,那个人可能得罪了一个很强大的人,然后他的家庭就被搞垮,让人一次次跌入深渊,在人以为可以爬上去的时候,再次踩上一脚!” 她说完,头皮发麻,杀人诛心这种事,不管是见过多少回,她总是会为此觉得心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得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啊,才能肆无忌惮地这样糟践人。” 程韶歪头浅笑,道:“这可不一定就需要有深仇大恨,有可能就是单纯看人不顺眼呢~” 沈乔安的身子恶寒地抖了一下,义愤填膺地道:“要真是这样,那种人就是人渣,在我面前是要被锤爆狗头的!” 程韶无奈:“不要带着个人情绪上班,老是这样,迟早被人举报喝西北风。” 沈乔安假哭:“嘤嘤嘤,副队你威胁我,咱要是走了,刑侦队可就没有三十岁以下的非罪犯女性了。” 程韶扶额,屈指用力弹了一下她的脑瓜,道:“还说我威胁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威胁我还差不多。” 沈乔安被这个脑瓜崩给弹得脑袋嗡嗡地响,撇撇嘴离某人远远的,小声嘟囔:“真是不知道怜香惜玉……这要是傻了,非得要精神损失费不可,副队就等着被我讹诈吧!” 李由凑到程韶跟前,说:“这姑娘小嘴叭叭的,估计在骂你呢。” 程韶微笑脸:“正常,我们队里的人,要是哪天不在背后骂人,那才叫不正常呢。” 李由摇摇头,对黎元手下的刑侦队不予置评。 那群沙雕,虽然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但办事效率还是可以的,只要业务能力上去了,管你是个什么性格呢。 徐均赋轻轻敲了敲桌子,问:“刚染上毒瘾是有机会戒掉的,你们没有尝试过?还是尝试过,但根本戒不掉?” 秦争苦笑着摇头,说:“他其实已经戒掉了。” 这一句话的信息量,简直让在场的众人都惊到了。 李由悄悄问程韶:“那姓徐的刚刚敲的那几下是什么意思?” 程韶表情无语,问:“你耳朵怎么了?选择性耳聋直接发作吗?人家都说了,他敲三下桌子的时候,让大家都提高警惕,别错过信息。” 李由撇嘴:“压根不用他来提醒,我们都有自己的判断好吗。” 程韶好笑道:“之前还说人家是个精明厉害的狐狸,现在就开始不服了?” 李由:“我这叫——不做多余且浪费时间的事。” 程韶:“就你这工作态度,去外面的资本家手下,只会被批评为——不会找事做,懒惰。” 李由心有余悸:“资本家这么可怕的吗。” 程韶不想再跟他继续废话,索性推了推他,道:“快仔细听,他要开始说重点了。” 他转头看向沈乔安,说:“随时做好联系小白的准备。” 沈乔安比了个ok的手势,手机显示屏上已经是陈意白的对话界面。 简直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时刻准备着。 徐均赋挑了挑眉,有些意外,道:“据我所知,你这次之所以会来这里交易,是因为你所谓的哥哥需要用到,而这个哥哥,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吧。” 秦争皱眉,说:“他叫荆自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徐均赋却说:“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需要做我职责之内的事情。” 程韶指着对面的俩人,对沈乔安进行指导:“看好了没,这就是对聪明人的暗示,徐某人在跟秦争说——放心大胆地说,警察没有什么不敢得罪,毕竟,我们可是听命行事的。” “在审讯中,那种明显暗示意味的话会被定义为诱供,对聪明人有人会这么说,但对一些无法理解的人,我们会直接说——不能说假话。” 沈乔安勤学好问:“这两种有什么区别吗?” 程韶笑:“当然有区别,因为,放心大胆地述说,和说真话,是不一定打对等的。” 沈乔安秒懂:“所以,秦争会在这场问询中,将自己和哥哥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会用尽方法地将那个狗比钉死在罪犯这个木桩上。” 程韶开始提问:“那你觉得,为什么徐均赋要给他脱罪或减轻处罚的机会?” 沈乔安说:“当然是要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打一棒子给一甜枣是最好的办法。” 程韶摇头:“就算没有机会,他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05章 那是一个寒风朔雪的天 沈乔安一愣,有些懊恼:“是哦,他已经决定了要靠警方这边来扳倒对方,怎么可能不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警方呢。” 程韶:“那你觉得,徐均赋这是多此一举吗?” 沈乔安之前已经听过李由对徐均赋小狐狸的评价,当即就说:“当然不是啦,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程韶说:“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沈乔安思考了一会儿,看向玻璃对面的景象,微微皱眉,说:“他想,卖个人情?” 毕竟,秦争这张酷似温阑的脸,估计能在接下来的调查中用到,这个时候警局这边向他卖个好,直接就可以获得一个好用的线人。 真是走一步想三步,徐均赋是个有长远目光的人。 程韶叹气:“所以说,不能因为人存在感不高,就小瞧人家啊,督察这个职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沈乔安:“……” 你是在内涵我吗? 她经常私下里觉得徐均赋平易近人,且认为他是在小会群里最弱势的。 毕竟,小会群里的都是些什么大佬啊! 刑侦正副队长黎元和程韶、掌控经济命脉的大老板谢林、缉毒队唯一女队员,且为副队长的姜穆回。 这样一比,从封州调过来,顶着督察的帽子过来,且一直跟个透明人似的徐均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李由拍了拍程韶的肩,道:“好了,教学完成,剩下的就留给小姑娘自己消化。” 另一边,被讨论的当事人徐均赋倒是自在得很,在一问一答中掌握绝对主导权,却又不显强势 。 徐均赋微微笑了一下:“荆自许?很好听的名字,你们是哪里人?” 秦争愣了愣,不知为何,眼里浮上水雾。 他说:“我是个孤儿,从我记事……便没有家人,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应该也算是上阳本地人,至于我哥……” 他顿了顿,又说:“我没问,他也没说,我只知道他本来的家境挺好的。” 听到这里,沈乔安开始疯狂call陈意白,叫他查一个叫荆自许的人。 程韶看见了,心下暗暗点头,这家伙还挺机灵的。 李由看得有点牙酸,小声道:“你这看见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眼神,怎么就这么自然呢?” 程韶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更浓了,说:“黎队亲自认下的大公主,可不就是闺女吗。” 李由翻了个白眼:“哪儿来的封建余孽,不知道的还以为黎元是你的谁呢,也不见你对小白这样啊,他还是太子爷呢。” 程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一下子就坏了好几个人的名声,要知道黎元只能是谢顾问的,我可不稀罕他。” 李由:“啧啧,这事儿当事人认了没就下定论,别你们在这里瞎起哄,结果闹了个乌龙。” 程韶:“嘿!我看人可准着呢,黎某人的意思可明显着呢,他俩绝对能成。” 李由:“……”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嘲讽我是木头脑袋! 他们这边岁月静好,而玻璃对面的几人已经开始吹凄风惨雨了,因为,苦命人的故事要开始讲述了。 徐均赋:“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家境好的?” 秦争:“他那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毕竟哪个穷困潦倒的人的手能白嫩成那个样子?他只要一站在那里,气质上就能看出,是个富贵公子。” 那是一个寒风朔雪的天,荆自徐还是个少年模样,在大寒天里穿着一身很好看的大衣,根本不保暖,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他看着门外放着的招聘信息,一家家地敲门进去,却没有一家人愿意留下他。 荆自许的衣服、手表、各种值钱的东西都已经卖掉了,他现在身上的钱已经不多,如果再不找到工作,他就会饿死了。 起先他不懂,为什么每一家店都不要他,后来他知道了,这里的每一家店都被打了招呼,他找不到正经工作。 这个消息,还是从前和他一起玩的人用嘲讽的语气说的,那话语很难听,但荆自许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一种恍然的感觉,心里就一句话:啊,原来是这样,原来不是我的问题。 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先是去了酒吧当侍应生,在那里,他总是被灌酒,一杯杯地喝,喝完就要跑去厕所吐。 很苦,很难,但也很赚钱。 一开始是单纯的喝酒,被人摸一摸地揩油,后来逐渐地就有人想要他陪睡。 很多次,他拒绝了,并且不会和人结仇,客人们依然很买他的账,因为他的脸真的很赏心悦目。 然而,那个雪天,在大街上,荆自许突然被一个妇人拉住,当场粗暴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妇人极尽恶毒的话猛地砸下来,说他是一个男婊子,专门出来卖的,勾引了他的老公。 荆自许的自尊就这样被女人践踏,多日的郁结于心,让他蜷缩着身子吐出一口血。 女人慌了,她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荆自许的脸上,慌慌张张地走了。 一沓红钞票啊,荆自许扯了扯唇角,咧出一个笑来,洁白的牙齿上还沾着血,那笑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他坐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捡着地上的红钞票,一边捡一边数,面无表情的想:真是遇到贵人了,钱自动送到眼前,要是再多给点,再打一巴掌也不是不可以。 荆自许将一个管不住自家男人,只能无力的来管教所谓“小三”,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懑的泼妇称作贵人,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但对于当时穷困的荆自许来说,她真的能算得上是一个贵人了,毕竟,她带来了钱。 荆自许在捡掉落在地的钞票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速掠过,捡起地上的两张红票子就跑。 荆自许眼一瞪:“妈的,老子的钱也抢!简直就是没天理!” 他当即将地上的钱塞进口袋,快速地追了上去,对方的身高看起来,应该是个小孩,但跑得是真快,他这个成年人都没追上。 小孩一路跑到垃圾场,钻进了一个破烂的棚子里,荆自许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但是,对方的艰苦又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他要可怜对方? 第106章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这样想着,荆自许深吸一口气,走进那个破败的棚子,将还想逃跑的小男孩捉住,拎起来,恶狠狠地说:“把我的钱还给我!” 小孩不服气,他在半空中挣扎着说:“我在地上捡的,就是我的!” 荆自许都要被气笑了,他说:“那是我掉在地上的,我自己会捡!” 小男孩气呼呼地说:“我不管,它就在地上,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就在荆自许想要强行将自己的钱抢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喊着:“小笨蛋,快出来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那个老人真的很老了,肩背已经佝偻,眼睛老花得不行,远远地挥着手里的书本。 那本书已经破烂得几乎不能翻看了,但他依旧开心得很,仿佛捡到了什么宝贝。 荆自许一怔,手下意识地就松了,小孩很机灵地跳到地上,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不会为难他了,旁若无人地去搀扶那老人,甜甜地喊爷爷。 “爷爷,你好厉害!我已经认识好多字了!” 老人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去,最后被小孩一把摁在自己的头上,一点也不嫌弃老人的手脏。 这幅温馨的画面简直刺痛荆自许的眼,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走了。 他曾经,也是有一个很完美的家,只是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哪里都不算是家。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的我觉得他很窝囊,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女人摁着打,然后很心安理得地利用了他的同情心。”秦争说。 徐均赋:“你为什么觉得,他不会再跟你要钱了?” 秦争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因为他是一个好人。” 可是,好人就活该被欺负吗? 方明华抬头,微微皱眉,最后无声叹了口气,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他又有什么立场去替别人觉得不公平? 程韶在外面,也沉默地叹了口气,沈乔安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争说:“我们这些从小就没爹没妈的,最早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利用自己的悲苦去博别人的同情,继而给自己讨来一些能让自己生活得好一些的东西。” 徐均赋说:“我记得你的资料上写着,你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又怎么会住在垃圾堆的破棚子里,和老人相依为命的?” 秦争自嘲地笑了笑:“福利院的条件不好,也没有资助,养不起那么多孩子。” 徐均赋:“条件再不好,也不至于让你出去住垃圾堆。” 秦争说:“福利院有很多孩子都是因为有先天疾病,而被扔在那里的,你要知道,治病是要钱的,很多很多钱。” 所以,没有残疾的秦争在这些孩子里,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他不用受身体病痛的折磨,也不用承受花费太多的拖油瓶自责,而不幸的是,因为他的健全,也就必须自己出去为自己而生活。 福利院就是再善良,在钱财方面,谁都只能无能为力。 徐均赋点头表示明白,并确认道:“所以,你儿时的情况是——挂名在孤儿院,但实际上自己流浪打拼?” 秦争愣了愣:“也不算,爷爷收留了我,对我很好,我也不算是一个人。” 徐均赋问:“你和荆自许初见的时候,是几岁?” 秦争顿了顿,眼睛看着空处放空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计算着数字,然后他说:“那个时候,我应该有九岁了,但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都很瘦弱,记得荆哥说他以为我才五六岁。” 他说着,还笑了笑,这似乎是他走进警局后,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 也是这时,陈意白那边的消息来了,他发了一份资料。 是他所调查到的,关于荆自许的生平,沈乔安一接收到就立马点开。 因为陈意白是批量发送的,所以她也就没有将手机拿给程韶看,只是提醒了一下叫他们看手机,就开始自顾自地看了。 这个文件还挺大,沈乔安手机上那个小圆圈转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转开,看到程韶那边一下子就好了,她辛酸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喵的,手机好坏的差距就这么高下立见的吗?!呜呜呜,好想换掉,可是没钱。 程韶看到了她的表情,微妙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手机的错,是你平时在那里装太多垃圾软件了,内存不足。” 沈乔安:“……” 我也想过卸载,可是纸片人老公真的超帅,我乏味的生活不能没有他们! 审讯室里,徐均赋在方明华的提醒下偏头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当看到荆自许的仇家时,眼睛微眯,第一次露出带着锋芒的眼神。 肖旻,一个将旅游业发展得风生水起的年轻总裁,在外人眼里也是年少有为,但在内行人眼里,对方不过是因为背靠大树好乘凉。 肖家本家有点实力,在帝都也称得上是个小豪门,他们在各个地方都开有分公司,摊子铺得很大。 徐均赋认识这个人,是因为肖旻曾经有在封州待过,能力确实可以,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表现,但也中规中矩地从未出过错。 从未出错,这对于一个年轻老板来说,是真的很难得了,这也能算是一种夸奖了。 但这些并不能让徐均赋记住这个人,让他记住这个人的是因为,对方的脑子多少有点大病。 那一次徐均赋在养腿伤,自己在医院小公园里做复健,结果就被迫围观了一场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 什么壁咚、强吻、公主抱,什么车祸、流产、带球跑,那一句句霸总和他的小娇妻的经典语录,简直要把他给尴尬死。 真的想报警告这俩人当众搞精神污染,可是最无语的是,他自己就是警察,但他没办法,毕竟人家只是油腻了一点,也没犯法不是吗。 但是,最后居然还有旁白! 徐均赋的病友见他一直没回来,就出来找他了,然后见这场面,就习以为常地说:“哦~这就是那个非常有名的肖旻啊,果然不愧是将霸总文学从小说搬到现实的男人。” 徐均赋忍了又忍,最后终于吐槽出声:“这世界上,果然千奇百怪。” 第107章 恨不得自戳双目 对于徐均赋的话,病友十分赞同,他说:“可不是嘛,不过这家伙就是个恋爱脑,他还干过——天凉了,就让王氏破产吧,这种事呢。” 因为病友这三两句话,徐均赋还特意去搜了一下什么叫做“霸总文学”,了解完后,他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徐均赋觉得自己脏了,为了这件事还消沉了好几天,那低气压,同事还以为他中了五百万大奖,结果彩票掉下水道里了,捞起来后发现已经泡烂了。 自此,肖旻这个名字就刻在了他脑子里,每想起一次都想给对方补上一刀,或者叫同事去查他家消防。 但毕竟这些事不归他管,他也不能因为个人喜好而去随便怀疑别人。 他这次的表情比任何一次都要严肃了,默默转头看向秦争,问:“后来呢,后来荆自许又发生了什么?” 毕竟肖旻那个没脑子的东西,都干出了用钱收买商贩不收荆自许做员工的事情,后面怎么可能不再搞事。 秦争顿了顿,然后说:“我有点渴,能给我喝杯热水吗?” 徐均赋微笑:“当然可以。” 沈乔安接收到徐均赋的眼神示意,于是赶紧去拿了个纸杯去接水,一边干活一边嘟囔:“这隔着个玻璃,怎么就能那么精准地就看到我?” 程韶和李由对视一眼,悄悄在底下互相比大拇指,表面上却是一派淡然,深藏功与名。 其实这俩早在徐均赋进去之前,就跟他说了,只要是有什么要求,就去看那个角落,然后这俩货就把沈乔安放在这里。 报酬就是,这俩老警察手把手教这小实习生怎么审讯。 水很快就到,沈乔安送到秦争的手边,秦争见到熟悉的人,笑了一下,道:“谢谢姐姐。” 还挺有礼貌,一点也不像是没有爹妈,在市井长大的小孩。 沈乔安被一句姐姐给喊得心花怒放,心里想着:果然还是漂亮弟弟嘴甜,温阑那小恶魔除外。 她快快乐乐地关门出去,然后猛戳陈意白的通讯,一连串问的都是:“秦争跟温阑到底有没有关系啊?有没有~有没有啊!” 陈意白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沈乔安气愤地发了一串感叹号。 被刷屏的陈意白:“……” 他敲了几下键盘,发过去一条简讯——“再刷屏,信不信我给你拉黑!” 这次轮到沈乔安发省略号了。 秦争喝了一杯热水,一边用杯子的热量暖着手,一边从容不迫地叙述起他的故事。 徐均赋的目光闪了闪,将方明华打印出来的资料拿过来翻看,一边听一边看。 秦争和荆自许的初见,是因为一个丈夫出轨的贵妇人将一沓钱扔到荆自许脸上。 “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看到他穿着迎宾的统一服装,站在金碧辉煌的高级会所门口,对着每一个客人弯腰笑着说欢迎光临,讨好、卑微、厚脸皮,是我给他贴上的第二个标签。” 不管在哪一个社会体系里,都会有一条鄙视链,在监狱里最让人瞧不起的是强奸犯,在普通人里最让人唾弃的是卖笑的,而卖笑的又瞧不起卖肉的。 小小的秦争虽然连生活都有问题,但他是瞧不起这个人的,远远地曾为荆自许惋惜过。 直到…… 那一天,荆自许找到小秦争,请他帮自己一个忙。 秦争很疑惑,说:“你该不会是想骗我,然后把我卖掉吧?” 其实他能说出这句话,而不是当场就跑,已经表明了他不认为这个猜想是对的,只是适当地表示疑惑罢了。 荆自许的神情有些惆怅,他说:“要是真的可以就好了,可我没有卖孩子的人脉……”说着,他还看了一眼秦争:“模样不好看,瘦了吧唧的,还这么大了,已经开始记事。” 他摇了摇头,道:“卖不出好价钱。” 秦争:“……” 他听完这话,立马就炸毛了,转身就要跑。 荆自许看他这反应,笑开了花,连忙将要跑的人捉过来,好声好气地赔罪:“对不起对不起,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我给你两百块当工钱。” 提到钱,秦争就心动了,他说:“真的?” 荆自许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不行的话我们拉钩。” 那一天,一大一小两根小拇指勾在一起,伴随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就是小狗。”的童稚誓言,这俩人的命运就彻底勾缠在一起。 荆自许将秦争带到了他的出租屋,房子虽小,但东西很全,收拾得很干净,让人看着就觉得舒服。 秦争撇撇嘴,小声道:“跟个女孩子一样,这么爱干净……” 虽然他说的很小声,但荆自许还是听到了,他朝小秦争的方向挥了挥拳头,说:“小兔崽子,小心我揍你啊!” 秦争冲他吐舌头:“略略略,你要是揍我,我就不帮你了,带着你的钱远走高飞!” 荆自许嗤笑一声:“还远走高飞,你连这个区都走不出去,就算你走出去了,我也会找到你,去把你给揍一顿,然后把钱抢回来的。” 秦争:“……” 俩人打打闹闹地相处了两三天,突然有一天,荆自许将一根绳子递给秦争。 他还是笑着的:“你把我绑住,绑得死死的,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许松,听懂了吗?” 秦争怔在原地很久,拿着绳子的手有些发抖。 小小的秦争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在场听故事的大人们都瞬间明白了。 程韶眼神晦暗,嗓音有些发涩:“他,是在戒毒吧。” 李由也有些难受:“他自己在家戒毒,不去专门的戒毒所,会死人的吧。” 沈乔安:“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秦争一开始对荆自许的评价会有那么多的最了。” 这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人啊。 秦争说:“那一天,我还是用手上的绳子将他绑着,绑得很紧很紧,时间到了,荆哥瞬间就变得很可怖。” 他躺倒在地上,双眼血红,手脚疯狂挣扎,手腕和脚腕都磨出了血痕,他用力地叫嚣着,怒骂着。 小小的秦争就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看着那温和的少年是如何疯狂的。 第108章 你会害怕吗? 秦争第一次直面毒品的危害和恐怖,整个人的手脚都有些微的冰凉。 很久很久,荆自许脱力一般地在地方抽搐了一下,然后渐渐平静,他将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用衣服擦干净眼泪鼻涕和冷汗。 他艰难地开口,道:“小争,把我解开吧。” 秦争猛地回神,这个时候他自己的脚也有些麻了,感觉双腿都没有知觉不属于自己了。 他为了掩盖尴尬,问道:“你不是说,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松开吗?” 荆自许缓缓地扯出一个笑来,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这话像是说给秦争的,也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秦争问:“那,这样的事,还会有吗?” 荆自许自嘲地笑:“还有,还有好多次,一直到,我不会想为止。” 也许哪一天,他会死在戒断的路上,但是现在,如果他不狠心一点,这个瘾就会压榨干净他的生命,这是比死还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又轻轻地问:“你会害怕吗?” 秦争摇了摇头,然后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说:“男子汉大丈夫,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敢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的!” 荆自许没有作声,秦争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心下意识地就慌了一瞬。 秦争有些紧张地转头去看荆自许的方向,发现这人闭上了眼睛,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在荆自许的鼻子下面。 感受到他的气息,秦争猛地松了口气,骂道:“原来只是睡着了,跟个猪似的,倒头就睡。” 小秦争一个小孩根本搬不动人,于是去将床垫扒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推着人滚到床垫上,然后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这刚刚过了那么大一难关,要是明天起床又病了,可就是真的苦命人了。 徐均赋:“也难怪你那个时候这么果断,连钱都不管了,直接去厕所跑路。” 毕竟是一个从小就见识过毒品的危害的人,那亲眼见到戒毒可怕的记忆是极其深刻的,在这方面怎么可能不敏感。 秦争嘲讽地笑了笑,说:“我有自知之明,一旦沾上那玩意儿,我不可能有荆自许那样的魄力。” 徐均赋:“你怎么知道,他沾上毒瘾不是因为他的贪婪,而是被迫的呢?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秦争定定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一面之词?” 徐均赋漫不经心地回看他,道:“怎么?觉得我的用词不当?” 秦争说:“因为,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我说的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徐均赋笑了,道:“当年你也才八九岁吧,现在的你已经二十一岁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能记得清楚?” 秦争闭了闭眼,双手握拳,然后又松开,他说:“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可能记不住。” 沈乔安皱了皱眉:“他不是一直表现得都挺温和的吗?怎么突然就这么咄咄逼人了?” 程韶看了一眼里面,然后一脸无所谓地说:“哦,这不是什么审讯技巧,他单纯就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沈乔安:“……” 说实话,有点好奇这个姓徐的能和秦争有什么私人恩怨。 李由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于是好心地说:“徐均赋只是单纯地讨厌姓肖的人,而这个秦争的哥哥,那个叫荆自许的,就是因为跟那个肖旻有恩怨,所以才过成这个样子的。” 沈乔安看过资料,自然知道肖旻就是那个放下话让荆自许找不到正经工作的人。 但那个恩怨,真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主要是那个肖旻不是在搞霸总文学嘛,他的小娇妻第99次逃婚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当时年少轻狂的荆自许,因为小白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很让少年人的善心爆发,所以他就顺手帮了对方一下。 就因为这顺手的帮忙,小白花和“霸总”几次擦肩而过,于是就迎来了猛烈的报复。 人家男二男三都还是因为喜欢上小白花,于是跟霸总对着干,才会被报复,可他这个路人甲不过是出于善心帮个忙而已,就给自己帮出了灾祸。 合着最后他们happyend,路人甲吃亏受苦 ,这年头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徐均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他就这样戒了毒,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他再次染上毒瘾。” 秦争的眼睛有些红,声音有些涩,他说:“荆自许戒毒后,也算是过了两年好日子,但是,某一天,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保镖。” 那俩人给荆自许套上了麻袋,拖到了小巷子里打得半死。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个小巷子的旁边就是有名的红灯区,经常有人在这边游荡“捡尸”,而荆自许就碰上了最离谱的事情。 那一天把他捡走的是一个吸毒鬼,为了体验感,直接给他上了静脉注射。 毒品,一般和淫乱是挂钩的。 因为吸了这玩意儿后,一开始会让身体极度亢奋,等过了这一阵之后就会出现一种迷醉的状态,在那个时候,人对性欲的渴求攀升,会发生什么,这可想而知。 但唯一幸运的是,荆自许被注射药物的时候,凭借着前期的精神亢奋,直接忽视身体的疼痛,一脚将那人踹开跑了。 他那一脚还是挺阴的,直接精准踹到了人的子孙根,估计那玩意儿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争说:“他一回来就往浴室冲,要不是我在,我估计那个时候他就带着满身的伤死在那里了。” 后来,荆自许养伤养了五天,前三天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他才终于扬起苦涩的笑说:“我们,好像要重新开始了。” 审讯室里,秦争将已经喝光水的纸杯捏扁,目光沉痛,说:“我说,那就重新开始。” 那个时候的秦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更加长的战线,还是更强烈的戒断反应,以及无法戒断的巨额开销。 但荆自许想到了,这个一辈子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的男人,坚定地选择了继续走下去。 第109章 赌就跟毒一样,一沾上就会上瘾 与此同时,谢林喝完黎元买来的鱼片粥就想着要回家,结果一看到黎元手机里秦争的照片的时候,立马就改变了想法。 谢林:“我现在就要去市局看看。” 黎元默了几秒,然后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谢林的小腹以下,问:“你,好了?” 多么冲击灵魂的一问啊!简直就是又现实,又魔幻。 谢林:“……” 他幽幽地道:“你要不要试试?” 黎元敢说,要不是因为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他还真想试试,但看谢林那危险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嘴贱去讨这个骂了。 晚上的车相对白天的要少,所以这一路也算是畅通,谢林坐在副驾驶上,拿着黎元的手机查看秦争和荆自许的基本资料。 这俩人的手机互相交换着看已经是常事了,谁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一个两个的都自然得很。 秦争,仁爱福利院收养的一个孩子,靠着政府补贴,一路磕磕绊绊地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然后就去打工了一年,后来又回去上高中。 他的成绩很好,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但最后也没有去成大学,留在上阳打工挣钱,是这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做过水电工,也送过外卖,当过酒店服务生,也做过一段时间的文员,他干的事情很杂,一天好几份工做得团团转。 感觉就是特别缺钱的样子。 荆自许,出生一个小富家庭,家里的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大少爷从小备受宠爱,养成了个天真高傲的性子,不爱读书,家里人也都纵着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别人眼里标准的纨绔,将来是要败光家底的。 但还没等他开始败家呢,他就家道中落了,荆家的投资了一个大项目,结果亏得一干二净,公司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困境,已经无法支撑公司的正常运转。 强撑了一个月后,荆家正式宣布破产,他们的房子、车子都卖了,却依旧补不上窟窿。 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荆家当然也不例外,他们想东山再起,但手上没有钱,于是荆父就跑去赌。 一开始,他也确实赢了不少,但后来越赌越大,他总觉得差一点就赢了,赌和毒一样,一沾就会上瘾,没钱了就赊账,欠债像滚雪球一样滚了起来。 荆自许照常上课睡觉下课回家,即使生活条件天翻地覆,他似乎还是家里最适应的那个。 在他十八岁毕业的那一年,荆家父母手牵手从高楼一跃而下,没有一点留恋。 荆自许亲眼看着自己父母的尸体白花花血淋淋地碎成一地,从此,世间他就再没家人了。 再往后,就是他因为肖旻的出手,而变得曲折又卑微的求职经历了。 谢林看完,抬头看向黎元,问:“这一次,有人死了吗?” 车刚好到了,他踩下刹车,回道:“没有。” 谢林点头,俩人下车,黎元将钥匙扔给出来迎的小警察,小警察喊了一句“黎队”,然后将车开到停车点。 黎元跟上谢林,说:“你怎么这么急?” 谢林将手机还给黎元,说:“肖家在帝都政界是有点人脉的,要想不被掌控,我们这边就得争分夺秒。” 黎元笑了笑:“他们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第一个审的就是秦争。” 谢林顿了顿:“秦争和温阑,这两人,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联系?” 黎元道:“就他们的生活轨迹和社会关系来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谢林:“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以温阑这样的性格,你觉得他会不知道秦争的存在吗?” 黎元:“如果他知道秦争的存在,却刻意不与其交集,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不想打扰对方的生活,另一个是他不敢见秦争。” 谢林微微皱了皱眉,说:“所以,小白到底查没查出来,这两个人是双胞胎吗?” 黎元安慰道:“你别急。” 谢林松了眉,道:“我没急,是别人急了。”说完,他就推开门。 沈乔安听到动静转头,看到俩人进来的时候眼睛一亮,道:“谢顾问,黎队,你们怎么来了?” 谢林笑了笑,道:“听说这里有一个人长得很像温阑,就特地来看看到底有多像。” 沈乔安撇撇嘴,她是知道谢顾问对温阑有特殊的在意的,于是说:“其实现在看多了也不像,眼前这个要比我们认识的那个温阑要单纯得多了。” 黎元啧了一声,道:“不要随便给人贴标签,不然等你突然发现被骗了的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去。” 沈乔安有些不服气:“错了就错了呗,怎么就会想哭?” 黎元一脸意味深长:“总有一天,你会因为发现自己的感情喂了狗,而哭得稀里哗啦。” 听到这话,李由不禁挑了挑眉,看向了程韶,谢林发现了,也看向他,目光带着好奇的探究。 程韶:“……” 这把火怎么就烧到我这儿来了?怎么,就不允许人家年少轻狂,被欺骗感情吗?我是人又不是机器,哭一哭发泄一下怎么了?! 用得着都这么看我吗! 看见谢林目光中的好奇,昏庸的黎元勾了勾唇角,想用程副的糗事搏大老板一笑,结果刚开了个头,就被截断了。 “想当年……” 没等他说出点什么炸裂信息来的时候,程韶突然道:“看,徐均赋要开始大展身手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玻璃对面的审讯室。 程韶松了口气,里面的徐均赋却是抽了抽嘴角,伸手揉了揉耳垂,低声道:“喂喂,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戴着耳机,是能听到的?” 戴着耳机的李由和程韶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复杂,而没戴耳机的谢、黎二人组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 沈乔安默默地给俩人送上了耳机。 结果刚接过戴上,就听到徐均赋问:“之前听你说和爷爷一起相依为命,但后来就没听你提过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听到前情的谢林和黎元心里浮起一个小问号,然而面上还是一派淡然,显然这俩家伙都是装惯了的。 第110章 也算是一个好结局 这表现,看得沈乔安牙酸,为什么有人能一直保持高级感呢?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心脏、高超的演技、会看眼色的马仔。 沈乔安作为在场人当中最没有人权的,理所应当地充当了“会看眼色的马仔”这个角色,兢兢业业又毫无感情地来了一段前情提要。 他们这些大佬,一心二用那都是基本操作,俩人一边听这边的前情,一边还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徐均赋问完一句爷爷的事情后,秦争默了默,说:“他有个好结局,被家人接走了。” 徐均赋:“确实是个好结局。” 秦争笑:“你们是不是以为他死了?” 他没有等徐均赋继续回话,就说:“当时他的儿女找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爷爷家里还挺有钱,而他只是不小心走丢了,又老年痴呆,所以才会一直在垃圾场住着。” “后来,爷爷被接回去,我就正式和荆自许住在一起,成了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谢林有些意外,在很多的悲苦故事里,和老人相依为命的小孩大多都要经历一遍死别的洗礼,没想到走丢的人还能再次被亲人找回去。 这真的是万中无一的概率了。 黎元看了一眼谢林的表情,道:“看来那个老人的家里还是有一些资本的,还会费尽心思地找人。” 程韶:“怎么?就不允许穷苦人家有良心啊?” 谢林:“这不是良不良心的问题,是现实的问题,很多人因为各种问题,找了一两年就会放弃。” 黎元补充:“能在垃圾场里拥有一个棚子的人,一看就是流浪了不止一两年了,而且,他那么大年纪了都没被找到,家里人应该都会觉得他死了吧。” 李由看着俩人一个反驳,一个帮腔,神情十分复杂地看了黎元一眼,只觉得黎某人是真的有点舔。 徐均赋沉默了几秒,道:“这不管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 秦争垂眸,用一种很惆怅的语气说:“是啊,确实是一个好结局……” 徐均赋看了一眼被捏扁扔在一边的纸杯,问:“你还要喝水吗?” 秦争抬头看徐均赋,眼神划过一抹兴味,但很快消失,没有人看见,他说:“还是别了,不然等一会儿就得跑厕所了。” 徐均赋默了默:“好吧,那你继续。” 荆自许被注射了毒品后,消沉了几天,有时候会看着窗户发呆,想起他的父母就是跳下去,一跃解千愁的。 他半辈子都在为了活着与天斗,不想就这样放弃。 那段时间,秦争看到了更加狼狈的荆自许,因为,注射毒品的药力太大,好几次他都差点休克。 秦争看着荆自许被绳子捆得鲜血淋漓,神情疯狂,用头去撞地板,狼狈、糟糕、混乱、疯狂,然后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秦争将准备好的东西递到他的眼前。 男人贪婪地闻嗅,笑着醉倒在地上,像一个可悲的破布娃娃。 然后等他再次清醒,理智掌控大脑,只知道,这次受的苦又白费了,一切前功尽弃。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次后,某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打算放弃了,叫我好好念书。” 秦争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 徐均赋愣了愣,没有说你需要纸巾吗的屁话,而是继续问:“后来呢?他真的放弃了?” 秦争抬起脸,没有哭过的痕迹,只是眼睛有些红,他说:“答案显而易见,他确定放弃了,你觉不觉得他是个孬种?” 徐均赋第一次明确表示自己的想法,他很坚定地说:“如果他是个孬种,他父母跳下去的时候,他就也该一起下去,第一次戒毒就不会成功,要知道,他曾经可是富裕的大少爷。” 秦争笑了,但那笑里却含着苦涩:“可是,当时的我却觉得他孬种,我那时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既然第一次都挺过来了,为什么第二次不行,明明……明明说重新再来一次的是他,为什么说放弃的也是他。” 徐均赋:“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注射与口服的区别。” 秦争不想说这些,直接不答,讲起了之后的故事。 荆自许放弃之后,开始了他的再一次疯狂赚钱之路,为了生存,他必须要有钱,因为上瘾了的他,必须保持每一个周期的定时摄入。 他选择了一条很艰难很艰难的路。 为了钱,为了活下去,荆自许已经能做到跪在地上给人倒酒了。 不过,秦争好像想到什么事情,轻轻地笑了一下:“不过有一件可称得上是美好的事情,他收获了爱情。” 闻言,谢林皱眉,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秦争又说:“那个人不嫌弃荆哥,甚至肯为他承担每个周期巨大的金钱支出,但是,荆哥已经无法接受这份好了。” 徐均赋心下咯噔一声,为故事中的荆自许揪心,但面上也依旧淡定:“为什么无法接受?” 秦争轻轻地说:“因为,荆哥得了艾滋病。” 黎元一听道这个病的名称,立马就联想到了这个病的致死率以及传染性,他嘴唇颤了颤,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荆自许完蛋了。 艾滋病通过母婴、血液、还有性行为进行传播,至今都没有技术能治疗这种疾病。 而得这种病的人,免疫系统会一步步地被瓦解,他有可能会死于任何一场小感冒。 他的身体会慢慢变得虚弱,会慢慢变得丑,再也不能凭借一张姣好的脸获得优待,他还有可能被他好不容易获得的爱情抛弃。 这个拼了命去活着的人会在等待中绝望,在绝望中坠入深渊,被迫走向已经被别人决定好的归宿。 徐均赋内心大震,家道中落、父母跳楼、染上毒瘾、戒毒然后复吸、艾滋病,这简直是能写出一本《悲惨世界》的经历。 “艹!”黎元忍不住骂出声。 沈乔安的眼睛都红了,哽咽着说道:“肖旻就是个混蛋!人渣!败类!” 程韶摇了摇头,他虽然可怜对方的遭遇,佩服荆自许的坚强,但他依然只是个事后的旁观者,做不了什么扭转局势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有尽力。 第111章 黎元你真的…… 这就跟医院里的老医生一样,他们不会落泪,不是因为没有情感,而是因为他们对生命怀有最高的敬畏之心。 你可以回想、复盘,但你不能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因为需要你的不止一个人。 警察亦如是。 谢林盯着秦争的脸,近乎冷漠地说:“他在博取你们的同情心。” 一时间,在场的人当中除了黎元,都愣住了。 程韶死鱼眼看向在偷笑的黎元,幽幽地说:“你笑什么?” 黎元毫不客气地怼自己曾经最好的搭档,道:“当然是笑你们傻,还有我和我家谢顾问的默契啦~” 李由:“……” 槽点太多,不知道该说哪个为好,干脆闭嘴,让他们自己神仙打架去吧。 沈乔安弱弱地说:“如果他要博取同情心的话,应该也是说他自己的经历啊,毕竟他自己其实也挺惨的啊,可他几乎很少说到自己。” 黎元:“因为荆自许的故事足够一波三折,也足够吸引人。” 谢林:“而且,吸毒的是荆自许,秦争这次来做交易也是因为他,这次的交易也没有完成,所以,理论上他是可以把自己给摘出来的。” 沈乔安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敲,说:“但前提是,荆自许必须暴露,而且他也必须情有可原,毕竟法律无情但人有情。” 程韶:“要不是我确定这次行动绝对随机,不然我会以为他提前知道我们要在那里布防,然后设下这个局,要将肖家拉下水。” 李由:“但肖家要是没有什么鬼的话,秦争也拉不了他们下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秦争的身上,异口同声:“所以肖家一定有鬼!” 徐均赋站起来,说:“好的,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有想起什么随时告诉我们。” 方明华将打印出来的笔录递给秦争,说:“每一张都签一下你的名字,然后摁手印,在最后一页写一句话——以上内容本人确保属实,就可以了。” 秦争依言照办,显出几分乖巧来。 黎元把头歪向谢林,说:“你觉不觉得,秦争这副乖乖的样子,总有点温阑的影子呢?” 谢林早就习惯了黎元时不时的近距离接触,此时对这些已经无感,倒是琢磨起来黎元话里的意思来。 黎元会问出这句话来,肯定是排除了秦争和温阑相似的脸,毕竟,一样的脸做出类似的表情,怎么可能不像? 所以,排除长相之后,那就只有气质和给人的感觉类似了。 想到这里,谢林勾唇笑了笑,有些狡黠地说:“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在装乖吧。” 黎元看着谢林这不同于往日的,带着活泼意味的笑容,一下子就怔住了。 程韶:“…………” 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的地方打情骂俏?你们就是这样把狗骗进来杀的吗?! 沈乔安一边琢磨谢林话中“装乖”的意思,一边在心里土拨鼠尖叫——啊啊啊!我磕的cp又发糖了~呜呜呜,喜大普奔! 李由:“……” 妈的,黎元你是真的别太爱!活该你有对象。 黎元怔住的这几秒里,心里在疯狂地刷弹幕:卧槽!他怎么对我笑得这么好看,完了完了,他是不是在钓我?!特喵的,绝对是故意的。 然后心里一路从表白到结婚,都已经排练了一遍,然后猛地想起家里有一只名叫警长的奶牛猫。 他猛地醒过来,脱口而出:“谢顾问喜欢猫吗?” 刚出来的徐均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警服,有些怀疑自己不在神圣的警局,而是在结婚的礼堂。 方明华:“……” 默默抱着笔录降低存在感,并心里默念:我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谢林皱了皱眉,问:“你要捉只猫来市局养?劝你还是不要,毕竟那两只乌龟被你逮着摧残已经够可怜的了。” 黎元恢复往常那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似乎刚刚的人不是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在家里养了一只猫,可能身上会沾上猫毛,怕你们会过敏,特地问一下。” 程韶:黎元你真的……什么‘我在家里养了一只猫’~说得好像你们已经同居了一样。 沈乔安:《你们》,这里的们呢?你就只问谢顾问,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哦~你这是不打算跟我们接触了? 谢林道:“我倒是不会过敏,但是……” 他说着,嫌弃地远离黎元,道:“毛发多的动物身上容易长虱子,你要是没搞好卫生,可不要靠近我。” 闻言,有些小洁癖的程韶也默默远离,沈乔安目瞪口呆,已经无法直视路边萌萌的小猫小狗了,只要一想到他们的身上有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虫子,就有些恶寒。 这些东西可以出现在命案现场,可以出现在死者身上,但就不能出现在萌宠身上,这是原则性问题。 黎元:“……” 痛苦面具!悲痛欲绝! 怎么办?我已经无法直视自家的黑猫警长了! 他一把抱住谢林,恶狠狠地道:“你嫌弃我?!” 谢林拒绝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然后一把就将人推开了,转身、开门、出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黎元伸脚挡住了门,然后跟着谢林冲出去,道:“你还说你没有,要是真没有,你跑什么?!良民是不会看见警察就跑的!” “不跑等着被你逮吗?我又不蠢。”谢林的声音已经有些遥远了,显然走得挺快。 “我逮你干嘛?又不会打你。” “是,你是不会打人,但你会恶心人。” 随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沈乔安叹气:“谢顾问就这么没有浪漫细胞的吗?小猫咪多可爱啊。” 程韶幽幽地说:“小虱子和小跳蚤赏的大红包更可爱。” 李由伸手拍了拍程韶的肩,非常怜爱地说:“怪不得只有男的看得上你。” 程韶甩开他的手:“不带你这么掀人老底的啊?!” 方明华啧了一声:“这世界太过吵闹。” 徐均赋想表达一些感想,但手机的消息提示音突然一响,他打开一看,脑袋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第112章 不是,她有病吧?! 方明华见徐均赋表情有点复杂,默默地凑过去窥屏,不是他不礼貌,实在是他太好奇了。 然后……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个懵逼人。 方明华表情惊恐地看向徐均赋,又默默远离他,只觉得面前站着个狼人! 徐均赋平静地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抽了抽嘴角:“不是,她有病吧?!” 程韶听到这话,刚跨出去的腿又迅速收了回来,一个漂移滑到了徐均赋身边,顺便将方明华推远了一点。 果然,吃瓜人的热情永远抵挡不住。 然后程韶看到手机的对话框上是一条炸裂的信息,而发信息的人……是姜穆回。 只见那条信息是这样的:“你要是不给我报销,我就将鞋子沾上血挂你办公室门口!正好替你避避邪。” 程韶看了一眼徐均赋,然后又看了一眼手机,突然啧了一声,满眼都写着“看好戏”三个字。 等到李由来的时候,姜穆回已经把消息撤回了,然后掩耳盗铃一般地,拼命发表情包,想将上面撤回的消息给顶掉。 徐均赋:“……” 李由探头看了几眼,疑惑地问道:“这家伙的v你什么时候加上的?” 程韶:“!!!”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实在是那句话太炸裂了,不然他这个吃瓜小能手,怎么会注意不到?! 方明华暗戳戳提醒李由:“李队,你小心一点,别让姜副队拿着鞋子爬高。” 李由:“???” “为什么?你说的是中文吧,为什么我听不懂?” 徐均赋见他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在李由面前一亮,赫然是刚刚姜穆回还没撤回的消息截图。 程韶:“6” 李由看完,眼睛猛地瞪大:“卧槽!她之前都是说要吊死的我办公室门口的,现在咋改换鞋了?!” 程韶揶揄道:“可能是她现在比较热爱生命吧。” 李由拔腿就跑,边跑边喊:“艹!我觉得她真的干得出这缺德事儿!不行,必须阻止!” 徐均赋这边收到了一大堆表情包,一水儿的阴阳怪气,直接把小红点给干成了99+。 徐均赋在聊天框上打了一个省略号,紧接着又发了一句话“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发了什么玩意儿?” 对面的姜穆回手指一顿,划拉了一下屏幕,沉默了。 坏菜!我忘了自己的表情包里没几个正常东西,最正常的就是大黄豆讽刺微笑脸。 徐均赋继续暴击:“还有,不要以为你撤回我就没看到,干警察的,随时保留证据是基本操作。” 姜穆回:“……” 说得那么高尚,不就是手快截屏了,好拿来嘲笑我吗。 毕竟要是没这个所谓的证据,姜穆回肯定打死都不会认的。 于是,她直接拉黑删除。 徐均赋看着自己发的那句——“李由也看到了,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请做好准备。”的消息后面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下面还浮出一行小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看到这行字,程韶直接笑出声:“她也太秀了吧,居然直接把你给拉黑了……” 徐均赋将手机放进口袋,十分冷静地道:“我提醒了,她自己作死,到时候别怪我不通风报信。” 方明华:“……”他想起姜某人邪恶的笑,以及用鞋扔人的操作,觉得姜副队会对徐某人公报私仇,毕竟那朵霸王花真的超级恐怖的。 程韶想起之前李由说的话,于是问:“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加的v,我记得你们只有手机号的来着。” 徐均赋转头目光危险,道:“你记忆力这么差,是怎么当上副队的?” 程韶:“??!!” 士可杀不可辱!拔刀吧! 然后,只见对面人拿出手机又划拉了几下,怼到程韶的面前,那是一个群,群名称是:论,谢顾问什么时候会甩了黎某。 程韶:“……” 他记起来了,这不就是之前他们吃瓜而拉的群嘛。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类似的群他的v里还有好多,其原理就跟——“宿舍里有六个人,却有十一个群”,是一样的。 他咳了一声,拽着沈乔安的后领就跑,程副队觉得,还是不要让新成员过早地体验到社会的险恶好。 另一边,李由狂奔到姜穆回的所在的隔壁审讯室,就见这家伙坐在椅子上,对着那被铐在椅子上的马仔邪恶微笑,说了一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人的腿肚子直打颤,连脸皮子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李由一看就知道姜霸王花耍小手段了,直接问在一旁盯着监控的警务员:“她干什么了?把人三魂都给吓走了七魄。” 警务员看见李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竹筒倒豆子地全说了。 比如霸王花一进去就给人看了一段监控录像,那视频就是之前她抓越南佬时,将鞋子当飞镖扔的英勇事迹。 比如,故意穿着高跟鞋在人家旁边走来走去,并且时不时意味深长地笑一笑。 再比如,讲一段关于‘亏心事做多了,鬼来敲门’的鬼故事。 玛德,简直就是精神暴击! 李由听完后,嘴角抽了抽,心中莫名涌起一股自家闺女跟外面的黄毛小混混学坏了,然后回家跟老父亲对呛的辛酸感。 李*老父亲*由:谢邀,老子生不出这么叛逆的女儿。 他大辈子积累的好名声都要被这糟心姑娘给败坏了,明明离队的时候还是个乖巧的光伟正小孩,这怎么在外面野了几年,就给学坏了呢? 外面的人根本不会养孩子! 李由心里骂骂咧咧,一刻也忍不了,直接冲进去抓人,结果他一打开门,就看见这玩意儿打了个哈欠,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来换班的人来了!我可以去睡觉喽~” 李由额间青筋凸起,道:“今天,你就是坐,也得在这儿坐着。” 姜穆回举手:“报告!我困~” 李由冷酷无情:“就在这儿睡。” 两分钟后,审讯室内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李由:“……” 这届年轻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听话,行动力强,半点不含糊,随时随地,想睡就睡。 第113章 眼角一抹红痣 黎元和谢林就着猫咪的健康及卫生纠缠了一会儿,连各种案例和学术论文都搬了上来,最后以黎元承诺绝对定时给猫咪洗澡杀虫告终。 谢林坐在那儿泡茶,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有温阑的dna材料吗?” 黎元顿了顿,说:“你想给秦争直接做一个dna检测?” 谢林点头,说:“在那个年代,生孩子都不一定是在医院生的,户口都是孩子大了,要上学了才记得上。所以双胞胎要隐藏一个,其实操作很简单,估计小白把键盘敲烂都查不出来。” 黎元也点头:“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又不是变态,没事去收集人家的dna材料干嘛?” 谢林看着他,没说话。 黎元噌一下就窜起来了,说:“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你这样很打击人的唉。” 谢林啧了一声,道:“别演,很装。” 黎元撇撇嘴,一下子就收了神通,对着谢林摊手,说:“反正我是没有滴。” 然后他似乎想到什么,拿出手机,一脸兴高采烈:“唉!我们没有,但不代表别人没有,我们可以去大群里发消息募捐啊!” 谢林立马阻止,慌乱地摁住黎元蠢蠢欲动的手,道:“你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黎元反手握住谢林的手,头靠在他的肩窝,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说:“谢顾问,你好可爱哦。” 谢林绷着一张脸:“你今天要是发了这条消息,咱们市局全体人就得跟着你一块儿丢脸。” 黎元还是笑,声音都是笑意:“你要不要看看我打算发消息的人是谁?” 谢林一怔,将黎元的手机从他的手里掰出来,看到上面的备注时沉默了。 只见上面是一个他很熟悉的人的名字——黎元的“儿子”陈意白。 他不禁有些同情小白了,天天被奴役,今天一天的工作量都抵得过之前一个月的了吧,打工人的辛酸,连资本家都感受到了。 谢林:“小白手上有温阑的dna?” 黎元随意地说:“之前温阑不是中了一枪飙了不少血吗?有一些血液溅到了路边的小石头上,小白捡了一块。” 他说得倒是轻巧,当时是突发情况,黎元和谢林是分开行动的,而陈意白在市局,后面谢林寻了一会儿人之后,天就飘了雨。 陈意白居然能够避开谢林,在下雨之前赶到地方,并到桥边捡走一颗石子,这怎么想怎么玄幻。 谢林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开口了:“捡石头的不是小白,而是别人吧?” 黎元大大方方承认:“是叶泉,这小子虽然存在感不高,但脑子是真的活泛,怪不得程韶想栽培他。” 谢林眼神一暗,眸色有些复杂,道:“程韶这么年轻就想着培养继承人了?” 黎元笑得挺轻松,话却不是那么回事,他说:“程韶这几年来受的伤太多了,虽然大家总调侃他只受小伤,从来不伤性命,但是谁也说不准下一秒会不会发生什么。” 谢林:“这么一说,他还挺疯的,该不会又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身世吧?”他开玩笑一般地说。 黎元:“哪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身世,人家就是单纯的热血,做警察那都是为理想而战,不然他干嘛要苦哈哈地被缉毒的那群人奴役?好歹是个副队长,那也是有实权的。” “好吧”谢林转回话题,“所以,你们明明有dna,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黎元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其实已经送去检查了来着,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毕竟秦争那边似乎挺需要我们亲自看看。” 谢林:“……” 他直接用黎元的手机联系陈意白。 “小白,dna,加急。” 过了两分钟,那边发了一张图片,谢林点开放大,是检验结果的结论部分。 俩人的dna为百分之99.9,已经能确定双方是直系血亲,再联系俩人的长相和岁数,已经能基本确定是双胞胎了。 黎元顿了顿,提出一个可能性:“有没有可能,俩人的其中一个是整容的?” 谢林道:“温阑是一定没有在脸上动刀子的,如果有问题,就得看看秦争了。” 这时,程韶拎着沈乔安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点头道:“秦争没有动刀子。” 沈乔安听到这些关于容貌上的讨论,立马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还有,秦争眼角处有一抹红痣,那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点上的。” “大家应该都有听过古代女子的守宫砂吧?秦争脸上的就是那个。” 守宫砂在各大影视剧里经常被用来给女子证明自己的贞洁,其原理不过是雌激素和雄激素相互中和,使红色守宫砂消失。 黎元合理猜测:“他点上这个守宫砂,该不会是为了方便区分吧?” 谢林反驳:“这两个人估计从小就没有生活在一起,有什么区分的必要吗?” 程韶的面色却有些沉:“你们还记得温阑讲述的那个故事吗?我们下意识地就认为故事里的人是温阑,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那个人,其实是秦争呢? 谢林怔了怔,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可能,但是…… “秦争不会承认的。” 黎元说:“我们不需要他承认,我们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个可能就行了,毕竟,可能秦争根本不知道温阑的存在。” 谢林:“秦争的行动轨迹都很明确,跟行踪诡异的温阑完全不同,如果他不是因为长相和温阑相同,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 程韶:“我个人觉得,秦争是可以和温阑完全分开的,他们根本没有重合的地方。” 沈乔安也是全程观看审讯的,此时对程韶的判断十分肯定,她一边点头一边说:“我也赞同程副队的想法。” 谢林看了一眼程韶,没再说什么,这就是默认的态度了。 捉回来的人进行完录笔录的过程,以及担保人到场,就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至于那些有问题的,只能呆在警察局的暖气片下休息了。 网络上的舆论在进入深夜后慢慢地稳定下来,今天的行动也算是完美收官。 至于后面的事,也就只能等到后面再说了。 第114章 警长,是一只奶牛猫 翌日一早,黎元是被自家小警长用爪子给拍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抓住小猫就要扔开,但想起这是只前不久刚受伤的小猫,顿了顿,将猫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黎元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距离八点半的上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哀叹了一声,整个人摊成一张饼又倒回了床上。 警长在床头柜上蹲了一会儿,见自家的铲屎官又睡了回去,气恼地亮出了自己的猫爪子,在木制柜子上挠了两把,然后朝黎元的脸上呼去。 猫这种生物,又骄傲脾气又大,刚开始来的时候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这混熟了,就把这个家当做自己的地盘了,都敢伸爪子了。 黎元迷糊间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逼近,飞速伸出手一挡,好歹是保住了他的脸,没毁容。 他被这一抓,直接没了睡意,坐在床上和猫主子对视,心下思量着,到底要不要给这毛孩子剪一下指甲。 毕竟,三天两头地被毛孩子抓来磨爪子,他也遭不住啊。 警长乖乖巧巧地对他喵呜了一声,然后无辜地歪了一下头,半点都没有抓伤别人的自责。 黎元伸手呼噜了一把猫,小毛团被他揉得倒来倒去,看起来可爱极了,他短促地笑了几声,心情很好地去翻出猫粮,给主子放在小碗上。 毛团子蹭过来吃猫粮,直接一整个暴风吸入,那吃法,一点都没有它体型和外貌上的可爱。 黎元磨磨蹭蹭地给小猫喂食,还拿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开始收拾自己。 刷牙、洗脸、刮胡子,然后再去厨房开火烧开水,路过阳台的时候顺手在上面的盆栽上揪了一颗葱。 水烧开后将面饼扔进去,加调味料,最后才把切好的葱扔进去,关火起锅,一碗简单的葱花面就好了。 黎元一边听着窗外小孩上学的喧闹声,一边嗦面,吃了几口后感叹:“手艺见长啊!” 这人对自己的厨艺是真的盲目自信,但其实他也就是能炒家常菜的程度,却总能把自己个吹成五星级大厨。 对此,真正拥有五星级大厨实力的程韶赏了他不少白眼,对黎元的显摆行为表示了内行人的嫌弃。 吃完饭后,他仔细关好门窗,拎着钥匙和垃圾出门,临了还得探出头来警告蹲在沙发上玩毛球的小猫:“不许随便伸爪子,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一条划痕,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把门一关。 黎元扔完垃圾后,转头就看见了从楼上下来的谢林,于是停在路口上朝人挥了挥手,等他一起走。 上次暂住之后,谢林就直接加入了刑侦队,这里又离警局近,所以就一直没换地方。 谢林一晚上没睡好,此时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走,看到黎元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某人停下跟他挥了挥手。 这一天到晚精神头特别足的样子,是黎元无疑了。 谢林走到他身边,一眼就看到了黎元手上的伤痕,想起之前黎元说的他养了只猫的事,顿了顿:“你手怎么了?” 黎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太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被自家猫主子给挠了一下。” 谢林和黎元并肩走,聊天的语气倒也随意:“不要打疫苗吗?” 黎元:“害,前几天刚打过,倒是省得再打了。” 谢林笑了一下,道:“你家猫这么凶,不得在医院办个包年服务。” 黎元诧异:“医院还有这项服务?” 谢林:“没有,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给你拓展一下业务。” 黎元摆了摆手:“还是别了,我家猫应该也没那么凶。” 谢林:“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黎元:“警长,是一只奶牛猫。” 他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道:“就这么小小一团。” 清晨凉爽的风吹过,太阳已经从山头爬上了半空,黎元和谢林边走边聊,相谈甚欢。 俩人是一路走过来的,到地方的时候刚好精准卡点八点半。 谢林看了眼时间,然后又看了眼黎元,问:“你是一路都在心算吗?” 黎元一脸得意:“鲁迅先生曾说过: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这世上本没有踩点,踩得多了,就知道怎样才能精准卡点了。” 谢林说:“好吧,我知道你经常走路上班了。” 黎元:“……” 我觉得你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是个穷逼。 黎元:“我这是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低碳出行,绿色生活。” 谢林笑了笑,跟哄小孩似的,道:“我知道。” 黎元:“……” 算了,他还是去看看某个追星族大少爷,寻找一个可以嘲笑的人大怼特怼吧。 追星族说的就是周家大少爷,周青,而他追的星就是酒吧里唱摇滚的那个乐队主唱,池也。 他们在昨天就被担保人给领回去了,不过今天又把他们给叫了回来,要查的倒也不是毒品的事,而是谢林那天被下药的事。 周青是周家的大少爷,他家老爸把权利握得死紧,他没想过自己能继承,所以人也挺混的,根本不管家里事,反正只要有钱,他就还能浪。 这人以前是个花花公子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圈内人都说他滥情。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池也,简直就是一见倾心,当即就想要强取豪夺,被谢林冷冷的一句“你敢干出这事儿来,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周青从小就佩服谢林,他说的话,自己必然是信的,当即就歇了这个心思,正正经经地追求起人来了。 黎元挑眉问谢林:“他这么喜欢人家,就没给人甩保养合同?还需要在这里费劲儿追。” 谢林回望黎元,嘴角轻轻一抽:“你以为他没有?被人一板砖给砸回来了。” “啧,果然有钱人玩儿得就是花,在下佩服,不过,你怎么会跟这种人交朋友,你们的风格……呃,怎么看怎么不搭。” 黎元一边佩服敢一板砖砸跑作为富二代的池也,一边疑惑谢林的奇葩交友圈。 谢林:“你以为,外面的传言都是对的吗?有些东西,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第115章 他比较能装 黎元啧了一声,道:“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点信任感吗?你这么一说,我都不知道他追池也是认真的还假的了,谢顾问满足一下我的八卦欲望呗~” 他双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差叼根烟,拿炳斧头,就能直接去做斧头帮大哥了。 谢林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挪开目光,道:“他是真心的……” 他看着黎元亮起来的眼睛,莫名地就想逗逗对方,于是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接下去:“喜欢池也的歌。” 黎元正要说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就被谢林后面的话给噎了回去。 他切~了一声,笑话周青:“不就是追星嘛,搞得那么复杂。” 谢林但笑不语,他没说的是,虽然周青确实只是喜欢对方的歌,但池也估计是个钓系,他俩估计还真的能成。 毕竟,周青是个二货大傻子,虽然总是致力于将自己塑造成一位忍辱负重的精明人,但是如果他不是个憨货的话,谢林也不会跟他来往。 黎元推开门,就见青年有些蔫蔫地趴在桌子上盯着沉在杯子底部的茶叶,像是要盯出一个洞来。 周青听到开门的声音时,朝门口看了一眼,见是黎元,没甚兴趣地低头继续盯茶叶。 他一大早就来了,就因为昨天谢林让他配合调查,那是一点都不敢耽误,警局都没开门呢,他人就到了。 现在坐在这里等,他是真的闲出屁来了,可那是谢林哎!他异父异母的亲大哥哎!大哥都要求了的事情,他怎么会让大哥久等呢? 那必须是不可能的。 谢林眼睁睁地看着周二货瞥了一眼黎元,然后又趴会桌子上玩自闭了,他看了黎元一眼,莫名地想扶额。 人生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高不够,而感到痛苦。 黎元显然也意识到周青是因为自己太高挡住了谢林,所以才是现在这个模样的,面对谢林扫过来的眼神,他只能摆出一副无辜模样。 没办法,家里人的基因太好,加上我从不挑食,长这么高是理所应当的。 谢林收回视线,面不改色地喊了一句:“周青。” 周青正在想茶叶的一百种玩法,冷不丁地就被吓一跳,谁?!谁敢冒充我哥的声音?! 他猛地跳起来,就要找到某个冒充他哥的人,想要打爆对方的狗头。 结果,他没找到冒充者,反而看到了他哥本人就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周青顿时就是一激灵,他觉得他哥要给他来一顿冷暴力。 他立马站起身朝谢林喊:“哥,快来坐啊!” 那狗腿子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黎元转头看谢林,用眼神问:周家大公子居然是这样式儿的?这一点也不像是上流社会中,狗血家庭剧里能活下来的样子啊。 谢林面无表情回望:他比较能装。 周青看着自己家大哥跟旁边的黎元眉来眼去(bushi),心里不由得升起危机感,觉得自己唯一小弟的地位即将不保,顿时眼神就冷了下来,狠狠地瞪了黎元一眼。 黎元一顿,心中一乐,呦~这还是个小狼狗嘞,确实挺能装。 于是,黎元故意伸手揽住谢林的肩,还低头在人家耳间吹气儿,说:“你家小弟叫你过去呢~” 谢林:“……” 那你倒是松手啊。 周青:“……” 羡慕,嫉妒,恨! 三人最终也没有僵持太久,短暂地闹了一顿后,以黎某人和谢林坐在一起,然后某人得意地笑,周青坐在俩人对面,气鼓鼓地接受大哥的盘问,为结局。 几人开始复盘当天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谢林收到周青的邀请,当时谢林刚好有点烦躁,于是答应了,俩人一起去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观看乐队的演出。 那头的演出确实很精彩,是足以在内娱里拥有一席之地的水平,现场很燃很炸,场下的人很乱,一个个都在疯狂地呼唤乐队里每个人的名字。 因为那天太乱太杂,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谢林被炫目灯光晃的眼晕,有一段时间的闭目养神,再加之场上的杂音太多,他没有注意到什么。 谢林不爱喝酒,直接点的葡萄汁,模样跟红酒很像,因为没注意,所以谢林也不知道当天有谁碰过他的酒杯了。 周青喝酒喝到一半,就跑去人群里挥舞荧光棒给人应援了。 谢林喝完葡萄汁后发现了不对劲,于是自己往要往外走,但毕竟是喝了加药的东西,又被灯光晃得眼花,头自然也是有些晕乎乎的。 于是他走到一半就和一个胖男人撞上了,那人估计是没见过谢大总裁,看到人家迷瞪的模样,以及精致的眉眼,顿时就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了。 谢林此生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强迫别人、爱用下半身思考的人,当即决定将计就计,胖男人扶着谢林就往楼上走。 他一看到对方有上楼的电梯卡就知道,对方估计是这个酒吧的vip用户,他当时要是在外面跟人起了冲突,可能会吃点亏。 毕竟谢林平时为人低调,身份地位没到一定程度的人都没见过他,自然也不会因为惧怕他后面的报复,而停手。 事实证明,他当时的做法的对的,因为如果他在那个时候把事情闹大,估计会引起注意,酒吧的人可能就会跑路,警局这边的任务可能就会打水飘了。 毕竟,缉毒任务最重要的是要抓住人,人没捉到只缴了货,其实意义不算很大,只要关系网还在,就还会有毒品流入市场。 毕竟缅甸那边有很多地方,里面种满了罂粟和大麻,军方屡禁不止,毕竟在m国那边,毒品买卖并不犯法,不过是政府专门提供。 就跟古代华国皇帝将盐铁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一样,m国将毒品的独家贩卖权牢牢握在政府手里。 说实话,这种国家没被一朵蘑菇云给轰了,全赖这年头大家都提倡和平,低碳出行,绿色环保。 听完谢林的陈述,周青皱了皱眉,问:“那个胖球是不是叫贾四海?” 谢林一愣,转头看黎元,说实话,他根本没看对方是谁,直接揍完人了事。 第116章 追星人的疯狂我不懂 黎元接收到谢林的询问信息,点了点头,肯定了周青的猜测。 “他被我们谢顾问给揍个半死,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周青听到这话,站起了就要喷他个千八百回,说就是打死那胖球也不为过云云,但刚站到一半,看到黎某人进警局后特意换的制服,瞬间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然后又悻悻地坐了下去。 他们这种富二代说出这种话,不是将来会被重点关注监视,就是一首铁窗泪送你去吃几天国家饭。 毕竟别人是口嗨,他们富二代是真能干出来,虽然这个富二代当中不包括周青。 他被谢林和黎元的眼神给强制压了下去,嘴里十分心虚却不甘地嘟囔:“谁叫他干坏事的,那玩意儿就是活该。” 虽然周青是在嘟囔,但碍于这里太安静,黎元和谢林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不免觉得好笑,这家伙还挺重义气的。 谢林忍不住想扶额,但还是将蠢蠢欲动的手放下去了,有些无奈地说:“你怎么知道他叫贾四海的?” 周青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道:“害,你不知道他也正常,毕竟是个混娱乐圈的,跟哥你也没什么交集。” 嗯? 谢林眼底划过一抹凉意,抬眸看他。 周青跟着谢林很久了,是那种能将不喜欢吵闹的谢林都给拉去酒吧的关系,自然特别了解他哥的意思,这是要他展开说说呢。 周青说:“贾四海是最近娱乐圈的新贵,哥你也知道,这个行业来钱快,对吧。” 谢林点头。 周青继续说:“他是一年前创建的传媒公司,然后自己搭了个草台班子,拍了一部搞笑群像武侠片。” 在这个经济下行,仙侠剧和偶像剧盛行的时代,能投钱去拍一部违背当下审美的武侠片,着实有些魄力。 “当时经费不足,他就全部去找了新人来演,没有流量扛剧,没有钱购置华美的服饰,就连路人和群演都是剧组工作人员充当的,着实是简陋。” 但即使是这部剧的瑕疵这么多,却依然掩不住其本身的华彩。 因为没有流量,剧组大部分人都是小糊咖,所以没有谁给谁让妆,没有谁轧戏,大家都是至纯至热地想要做好这部剧,再加之剧本和新颖,搞笑剧情也不生硬。 连所谓的喜剧的内核是悲剧都没有明晃晃地拿出来让观众反感,剧情全程轻松有逻辑,所有人智商在线人设立体。 然后,这部剧理所应当地爆了,连粗糙的妆造都能反复咂摸出几分别样的韵味来。 一部爆款剧,直接将里面演员都给捧上了流量的行列,这部剧自此也成为了大家口中难以复制、无法超越的经典。 要知道,这可是一部群像剧,每个人都有他们出彩的地方,再不是为男女主的爱情做陪衬的角色,而是有血有肉,有属于自己的故事的人。 可想而知,捧红了多少人。 老板很是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将人给签到了自己的公司下,牢牢握住了财富密码。 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娱乐圈最大黑马,赚得盆满钵满。 黎元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道:“你这么一说,这个贾四海还挺有经商头脑的。” 周青说:“不过是抓住了机会罢了,那部爆剧是导演和演员的心血,他就出了钱,刚好碰上好人了,才赚了一把而已。” 谢林看着周青,道:“我记得你家也跟娱乐圈没关联,怎么对这个这么清楚的样子。” 他敢保证,这家伙绝对是偷偷做了功课,不然不可能将事情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周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这不是,想捧小池嘛,他唱歌这么好听,不出专辑可惜了。” 谢林:“……” 黎元:“……” 追星人的疯狂我不懂,但你也没必要将娱乐圈给了解得这么透彻啊,你又不是要开公司。 谢林这次是真的扶额了,他说:“那天在酒吧,你看见贾四海了?” 说到这,周青就一脸愤愤,说:“那天我就在那里给我家小池应援呢,谁知道那家伙冲进来撞了我一下,连道歉都不会,要不是现场太乱,人太多,我非得揍他。” 黎元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周青瞬间坐直,讪笑道:“呵呵,我开玩笑呢,开玩笑……” 谢林抬眸望去,神情散漫慵懒,道:“重点呢?” 周青正色,道:“我看到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瓶子,他撞我的时候手里就攥着呢,当时不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都怀疑是他下毒杀了酒吧里的那人呢。” 黎元双眸微微一沉,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问:“你怎么就觉得,那人是被毒死的呢?” 周青愣了愣,道:“不……不是吗?” 谢林看了他一眼,带上几分安抚意味:“他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推测出那人是中毒的。” 周青瞥了黎元一眼,道:“很明显啊,那人喝完酒后就倒下了,而且嘴边还流着红黑色的血,不是中毒还能是什么,我当时吓得当场就把手中的酒杯给摔了。” 脖子上的小瓶子? 谢林和黎元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疑惑。 黎元担心是自己和谢林当时的情况太复杂,没注意,于是打电话给在医院守着的警员,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被谢林打得半死的贾四海脖子上并没有周青口中说的小瓶子。 谢林表情严肃,望向周青:“你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吗?” 周青坚定点头。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不时溅起的雨水荡起一圈圈小波纹,雾霭朦胧的远山在雨水的浸润中若有若无,天地间笼上一层灰蒙的纱。 谢林和黎元在办公室里,并肩垂眸看着现场的照片,当时发生太多事情了,秦争交易、谢林被下药、酒吧死人、缉毒队的任务。 简直是让人手忙脚乱,于是他们干脆就一股脑地把全部人都给铐回来了,现场并没有保护好,但照片资料还是很齐全的。 俩人在各个角度里寻找,都没有找出那个所谓的小瓶子,那个东西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第117章 就这?!就这?! 黎元面色复杂地拿出一张a4纸,看着上面的抽象画道:“照着这玩意儿找,咱估计找到过年也找不出来。” 那张纸上是一个画得很幼儿园的小瓶子,当时黎元确定了周青很坚定地说自己看到过那个小瓶子,直接就抽了一张a4纸,叫人给画下来。 谢林是知道周青这家伙的画技的,简而言之,就是幼儿园式画技,当时看见黎元抽了一张纸,那表情就是无比复杂。 周青有一点和黎元很像,那就是自信,特别骄傲,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黎元是厨艺,周青就是画技。 他听到黎元叫他画下来的时候,直言自己是照相机式画技,整个人就写着俩字儿——自信! 黎元一开始还挺期待,但直到他拎着这张画离开,他的表情里还带着几分茫然,说好的照相机式画技呢? 就这?!就这?! 几笔子组合成的长条物体,你要是不说这个是瓶子,咱还以为这是根体型超标的棍子。 谢林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说:“是你自己叫人画的,现在知道骂人家的作品污染你的眼睛了?” 黎元一脸无语:“我委屈啊,谁知道他是个打肿脸的。” 谢林挑眉,说:“你自己也经常这样,而且他跟你的天生自信不一样,他是因为有个兄控弟弟经常无脑夸,所以才自信的。” 黎元的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道:“就这,他弟是怎么夸出来的?!” 谢林好像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所以才说是无脑夸。” 黎元的眼神闪了闪,觉得自家谢顾问越来越有人气儿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觉得有些辛酸,相处都快一年了,才让人敞开那么一点心扉。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嫉妒周青兄弟,和谢林从小一起长大,拥有那么多或美好或好笑的过往。 黎元说:“好吧,那他们兄弟的感情真好。” 谢林挑眉,说:“毕竟没有什么继承权的争议,这俩人巴不得对方管公司,自己不用管事就能拿分红。” 白拿钱的感觉谁能拒绝那呢?相信所有人都做过自己好兄弟某一天暴富,然后兄弟拿钱砸自己的脸的梦吧。 黎元叹了口气:“我也想躺平被钱砸啊~” 谢林侧目看了他一眼,心下觉得对方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不会选择躺平,毕竟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做英雄的。 他垂眸,问:“这个死者,他叫什么名字?” 黎元凑过去看,照片里倒在地上的是一个男人,死后的表情十分狰狞,眼睛瞪大,眼珠子里的眼白占了三分之二。 男人侧身倒在地上,嘴角里淌出黑红的血迹,下巴上有一些淡青色的胡茬,身上穿着冲锋衣牛仔裤,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潦草。 仔细看了一会儿照片上人的脸,黎元发现,这人他还真就认识,曾经他比较闲的时候出过一次任务,这玩意儿跑到天台上闹自杀,后来被他一脚给踹了回去。 黎元:“……” “他叫吴黔。” 谢林:“……” 这名字挺好,就是他这名儿加这姓,就觉得挺穷的。 于是,出于好奇,谢林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很穷?” 黎元扯了扯嘴角,有些想笑:“我就知道,每个听过他名字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 谢林:“所以,他穷吗?” 黎元无奈,道:“确实挺穷的,穷得都想自杀了。” “自杀?”谢林顿了顿,怀疑地看着照片,虽然人长得有些苦大仇深,但看这模样,他应该挺怕死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自杀这种事情? 黎元想起某个奇妙的事件,忍不住想笑,于是揽着谢林的肩笑得肩膀乱颤。 谢林抬手将人的脑袋推开,道:“你又抽风了?” 黎元站直身子,抽走谢林手上的照片,说:“那家伙去跳河自杀,结果求生意识太强烈,一个旱鸭子硬生生地学会了游泳,后来他又跑去天台闹自杀,但因为恐高腿软,一直没敢下去。 但一个人站在那天台上,一副要自杀的架势,是人都会有些恐慌地,于是就有人报了警,我当场就把人给踹回来了。” 谢林:“……” “你们魏局就没批你?” 黎元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用任何事都无所谓的态度,道:“批了啊,要我写两千字检讨,笑话,两千字能难得住我区区语文小天才吗?” 谢林:“所以后来呢?后来你写了吗?” 黎元摸了摸鼻子,微微偏开视线,说:“我把纸拿给吴黔,让他给我写完了。” 谢林无语,默默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果然,秀还是你秀,不愧是不正经刑侦队的领头人。 黎元将他竖起的大拇指摁了下去,道:“简而言之,这小伙就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经常性寻死,但却有超高的生命力,俗称打不死的小强。” 谢林想起黎元塞给对方的两千字检讨,忍不住加了个标签,道:“他还是一个受气包,被人民警察欺负,还不敢还击。” 黎元听到谢林说他欺负对方,立马就不干了,人民子弟兵的威严不可冒犯,他说:“我才没欺负他,明明是他自己觉得愧疚,主动要帮我写的。” 谢林挑眉,道:“愧疚?” 黎元说:“他自己想跳楼结果腿软,劳驾本就不富裕的警察救场,他怎么就不愧疚了?” 谢林咳了一声:“你刚刚说他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艺术家?他是做什么艺术的?搞得这么穷困潦倒。” 黎元想起什么,表情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他说:“你听说过沙画吗?” 谢林一愣,沙画这个词有些陌生,但儿时电视上曾看过的一个画面却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暖黄的光下,沙子被人揉散又聚拢,手指在上面跃动,一条小道,一盏路灯,然后沙子再次被打散,这次出现了一只跳跃的小兔 …… 啪的一声,有人把电视关掉,黑掉的屏幕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的面色严肃,说:“我记得,现在是你练钢琴的时间……” “谢林!” 突然有人叫他,虚幻和现实交缠在一起,卷成一团抽象的黑白画面,是谁在叫他? 第118章 啥也别管,没死就好 “谢林!” 黑白画面抽离,谢林睁开眼,看到的是黎元面色肃然,眼眸中浮着担心的模样。 谢林轻轻笑了一下,说:“没事,我刚刚就是走了个神,你叫我什么事?” 黎元见他面色回暖,小小地松了口气,道:“我刚刚叫了你好几遍。” 谢林说:“你刚才问我沙画?” 黎元点头,道:“吴黔就是一个沙画表演艺术家,做这一行的,手里没钱,没点门道,是真的没有出路,小钱有,但大钱就太难了。” 谢林:“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什么是沙画了。” 黎元说:“他倒是坚持想要做下去,孬是真的孬,热爱也是真的热爱。” 谢林作思考状,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会得罪人,让人给他下毒的呢?” 那天的酒吧的事情又多又杂,人员也复杂特殊,要查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黎元说:“要不,我们去一趟现场看看?”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空气里漫起来的潮气罩在人的身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绿叶上散发着一股西瓜般的清甜,女孩撑着一把红伞,哒哒哒地踩过小水洼,水花四溅,漾起一圈圈密集的水波纹。 徐均赋从公交车上下来,腿碰着地儿的时候,都有些麻,他抬头估算了一下自己下车点和建筑的距离,没有打伞就冲了过去。 毕竟两三米还要打伞,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当然还有他想偷懒的意思在。 面前的建筑上是一家私立医院,独立单间,一对一治疗,主打的又贵又私密。 这里是谢林挂名的地方,虽然这里又贵又豪,但因为主家不差钱,也会免费接诊一些人,但是完全随缘,当初还是个学生的林宣能接触到谢林,也是因为这个。 而徐均赋来这里的原因,是曾浩然。 曾浩然自从被阉割后,整个人就变得阴郁极了,甚至承认了谭奇和严亦铭都是他杀的,但提起温阑就要发癫,又哭又笑的。 他这些反应,让大家都不知道这糟心玩意儿到底是喜欢温阑,还是恨他了,说不清,真的说不清。 谢林去看了一眼,被曾浩然当做温阑,又是深情告白,又是砸东西的,他瞬间就给恶心到了,做主将人送到了这里接受治疗。 谢林对曾浩然的态度就是——啥也别管,没死就好。 所以,这里的人自然也不会对他有多上心。 徐均赋见到人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谢林的一句‘没死就好’的杀伤性有多大。 他没有贸然地进去,在窗户口那里看了一眼,只见人躺在病床上,脸色青白交加,整个人形销骨立,有如风烛残年。 他手上戴着蓝色的腕带,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正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徐均赋问旁边的护士:“他现在还需要躺着吗?” 护士说:“这个病人情绪容易激动,会伤害到别的病人,我们是不建议他出去走动的。” 徐均赋:“他就一直躺在那儿?” 护士:“也不是,有时候他也会站起来走走,跟个游魂一样,吓人得很。” 徐均赋惊奇地看了一眼床上的曾浩然,说:“他居然能走啊。” 虽然话挺嘲讽的,但徐均赋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他是真心觉得惊讶的,因为就看现在这模样,曾浩然怎么看怎么像一把即将腐朽的柴禾。 让人怀疑,他下一秒站起来的时候就会散架了。 护士好心提醒:“你如果要进去的话,记得小心一点,这个病人有轻微抑郁症和狂躁症,精神已经有些失常了。” 啧,轻微,人果然是更爱自己的。 徐均赋点头应好,护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回头的那几眼怎么看怎么不信任。 等到护士离开,这里变得静悄悄的,徐均赋先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瞬,消毒水和久未通风的腐败气息袭来,熏得徐均赋有一瞬间微微皱了皱鼻子。 曾浩然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瞧,似乎要在那里瞧出一个洞来。 徐均赋露出公办公事的微笑,自如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道:“你好,我叫徐均赋。” 曾浩然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瞳孔里翻涌着痛苦和悲楚。 徐均赋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你后悔了吗?” 同时,在城南的郊外,程韶和沈乔安撑着伞下车,绵密的雨丝似乎下不完似的,让人的身上和心上都染上几分潮湿。 马路对面是一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路旁边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地上的太阳能灯是一个个可爱的蘑菇形状,一路延伸至一座木楼。 木楼的造型古朴精致,紫藤花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外面的小院子还有一个葡萄架,下面坠着一架秋千。 整个建筑都给人一种很舒服很悠闲的感觉,是适合养老的一个小院子。 沈乔安看着这地方,心下不免有些发虚,这里一点也不符合她忙碌打工人的气质。 “程副,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吗?荆自许怎么可能会住在这么……的地方。” 她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能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省略号来代替,反正程韶知道怎么做填空题。 程韶偏头看还在车里坐着的秦争,问:“确定是这里吗?” 秦争还在跟安全带斗争,听到问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往后面一藏,探头看了一眼,十分坚定地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荆哥自从被他男朋友知道生病的事之后,俩人就到这里养病了。” “啧,真是情深义重。”程韶看着那充满着活泼和生机的庭院,如是感叹。 秦争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忙低头掩饰,继续解安全带,‘咔哒’一声,安全带终于解开,他小小地松了口气。 下车的时候正好听到沈乔安嘟囔:“这车子的安全带好像是前几天坏的,也真是的,忘了跟黎队说……” 秦争:“……” 他看了眼车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艹!原来是坏了,难怪怎么都解不开。 他真傻,真的,他单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但没想到是车子的问题。 第119章 下辈子,下辈子你们早一点遇见吧。 程韶看见人终于下来了,眼底划过一丝笑意,然后很快又恢复平静,道:“我们走吧,主人家带路。” 秦争撑着伞走在前面,闻言有些惶恐地摆摆手,笑道:“我还称不上什么主人家,这房子是荆哥对象的,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程韶笑:“好吧,反正不管什么身份,都得你来带路。” 沈乔安说:“我们走吧,别在路上继续耽误时间了。” 三人没再说话,一起穿过小路,来到了小院门前,这里静悄悄的,院门也没锁。 程韶立马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灰蒙的天,然后轻轻地拧起了眉。 秦争还没有意识,一边嘟囔着“荆哥从不睡懒觉的啊,怎么今天没看见他在外面看书?”一边推开了门。 他推开门后喊了一句,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连沈乔安都感受到了不对劲了,她朝左挪了两步,到了程韶的旁边,悄悄地说:“你觉不觉得这气氛有点古怪啊,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吧?” 她不敢明确地说出死人之类的事情,但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 程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道:“别乱说,指不定只是出去了呢。” 他们警察啊医生啊,这些经常跟人命打交道的人,多多少少都信一点玄学,每个人的枕头下都压着一张逢案必破符,就连谢林都被黎元强制要求压上了一张。 谁要是在查案期间说了什么预言家或者晦气的话,那都得被魏局拎去罚站加一千字检讨。 秦争呆在原地,怔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猛地朝后院奔去。 程韶和沈乔安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异,然后同步追上秦争。 后院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花朵点缀,玉兰、海棠、迎春,还有一片桃花林,真的就是一座浪漫的仙境。 秦争的脚步在跑到桃花林的时候,猛地停下,眼神直直地盯着远处那棵枝叶繁密,缀着粉白花朵的桃树。 雨势稍微变小,落在人的身上以及没有之前那么大的杀伤力,却还是让人心脾肺都是一凉。 程韶和沈乔安也停了下来,因为,他们看见树下躺着两个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 秦争在俩人追上之后用力甩了甩头,然后朝两人的方向奔去。 沈乔安面色复杂:“你说,他们只是睡着了的概率有多大?” 程韶叹了口气,道:“希望我们能把他们都救回来。” 沈乔安拿出手机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秦争快速到了两人的面前,十分镇定地伸手去摸两人的脉搏,没有,两个人都没有。 他慌了一瞬,然后强自镇定地去摸两人的颈动脉,还是没有。 秦争几乎崩溃,开始给他们做心肺复苏。 程韶蹲下身捏了捏两人的手,皮肤陷下的深窝已经无法回弹,二人的脸色都白得可怕。 很明显,他们死亡已经至少都有两个小时了,现在不管怎么救也是救不回来的。 沈乔安这个时候还在通话中,看见程韶对她摆了摆手,她愣了一下,然后声音沉重地说:“很抱歉,不用来了。” 秦争终于意识到他现在做的是无用功,他跪坐在地上,衣服上已经沾上了雨水和泥土,整个人都显得脏兮兮的。 沈乔安和程韶默默地看着,没有出声,任由秦争自己发泄情绪,但他没有,他只是愣愣地看了好几分钟,最后握了握俩人牵着的手,就站起来条分缕析地安排俩人的后事。 这一刻,沈乔安仿佛看到了温阑站在眼前,两人不光是长相,连气质都在某一刻交融了。 粉白的桃花林里,细细地小雨斜落下来,显得花瓣更加娇艳,两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人并肩躺在一起,五指交缠,仿佛只是在这场花雨下安睡。 秦争十分郑重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实打实的,连额头都给磕破了。 沈乔安看着都觉得疼,想要去阻止,但被程韶拦住了。 程韶一脸严肃地冲她摇了摇头,道:“你总得让他发泄出来,不然一直闷在心里,挺不好受的。” 沈乔安看得难受,自己都快要飙泪花了。 程韶摇头轻叹,感叹对方还是太年轻,多看看这世间悲欢离合,才知道,有些意难平永远都只能是意难平。 哭,解决不了问题,打起精神去做,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秦争没哭,或许哭了,只是被这雨水一起带走了,他依然能坚强地去处理一切后续事务。 沈乔安说:“也许,这才是荆自许最好的结局了吧……”毕竟,活着太累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乔安回头看了一眼美丽的庭院,双手合十,真心替他们祈祷。 下辈子,下辈子你们早一点遇见吧。 雨已经完全停了,世界各处都挂着水,笼在山头上的灰蒙都逐渐变得白软,天,慢慢地亮了。 谢林和黎元已经在案发的酒吧待了有一会儿了,各个地方都戴着手套看了一遍。 黎元看着变亮的天,将门窗都大肆地打开,关掉电灯,让自然的光照进来。 光线顺着门窗都孔洞穿进来,瞬间在地上连成了一幅画。 一张长长的大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美食,有人在桌子上面做着不同的动作,即使只是光线作用下的影子画,却依然活灵活现。 黎元按照人头数过去“一、二……十一、十二、十三。” 数到十三这个数字的时候,谢林一怔。 俩人对视一眼,最后默契十足地同时开口:“《最后的晚餐》?!” 上一次出现《最后的晚餐》,还是在谢林对于卫扶苏在天水街事件的艺术加工中,现在再次出现,这着实让人后背发凉。 谢林往后退了半步,《最后的晚餐》是一场阴谋,是一场背叛,卫扶苏,吴黔,这……是巧合吗? 他下意识地攥住了黎元的衣袖,力道极大,几乎要把衣服给撕扯下来。 黎元忙用另一只手稳住谢林,口中喊道:“哎哎哎,别撕别撕,这在外头呢,我会害羞的~,这样行不行?我们回家,回家随你怎么撕。” 第120章 他怎能不疯呢? 黎元这俏皮话本意是想让谢林放松一点,没想到谢林不撕衣服改捏人手腕了,别说,略疼。 谢林的表情和声音都挺镇定的,他问:“这间酒吧,建成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黎元一愣,谢林动作略烦躁地将手伸进黎元的裤子口袋,拿出他的手机,直接联系陈意白。 凉凉的手从裤子口袋里伸进去,碰到大腿的时候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全身气血一下子涌上脑壳,耳垂悄悄地红了。 黎元眼睫轻颤,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然后下意识轻骂出声:“艹!” 再这么下去,真挺容易擦枪走火的,要是他哪一天忍不住了,又该怎么面对谢顾问。 谢林那边弹消息过去,陈意白立马回了,说这间酒吧的历史已经有27年了,只是陈意白以为对面的是黎元,又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看得谢林都觉得有些好笑。 黎元也看到了,一边骂着臭小子,一边在那里指挥谢林要怎么回复。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真按着黎元的指挥开始打字,在发出消息的那一刻,谢林心中的一口郁气就这样奇异地消散了。 黎元见他的神色松动,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远在市局的陈意白:我也是你们y的一环吗? 谢林说:“我记得,那幅画后面的那个暗室,是有一部分的火药的,是吗?” 黎元点头,道:“是有,当时我们以为这是准备暴露的时候用来两败俱伤的,但现在看来,这火药,估计是“渔翁”设置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谢林眼底的冰冷一闪而逝,他勾了勾唇:“看来,他们是真的想来一场最后的晚餐啊~” 窗外,经历过雨水浇灌的绿叶亮得晃眼,柳树的飘絮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湿漉漉的毛毯。 徐均赋和曾浩然对坐着,似乎在玩‘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的游戏。 曾浩然被人盯着,连发呆都不自在,终于,他烦躁地开口,问:“你是新的心理医生?” 徐均赋摇头,看了他一眼,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眼镜完美地替他掩盖住了自己的锋芒,像那种阅历不深的生瓜蛋子。 他说:“我是警察。” “警察?”曾浩然皱眉,他生平最讨厌警察,经常耽误他快乐,还把严亦铭和谭奇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警察,自己和温阑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这些心声要是让黎元知道了,非得摇一摇他的脑子,听听里面是不是有海声,不然怎么能智障成这样呢? 要是没有警察,就以曾浩然干的事情,早就被温阑给整治得生不如死好几回了。 毕竟温阑只不过是看起来弱,实际上人家跳楼跳窗熟练得很,还有死忠为他铺路,为他执刀。 他甚至都不用动手,会去做爱情骗子,纯粹就是为了好玩,以及想看看这几个人渣是不是还渣得天怒人怨。 “警察……”曾浩然突然暴怒,猛的坐起来想拖起床头柜用来砸人。 徐均赋神色淡淡,飞快抽出自己坐着的凳子,一把砸了过去,在曾浩然痛叫的同时,将被子粗暴地塞进他嘴里。 徐均赋看着他痛苦惊惧的表情,缓缓地放了钳制住曾浩然的手,然后轻轻一笑:“袭警是犯法的哦~” “你……你……” 曾浩然嘴唇发抖,你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什么,整个人都在因为那条被凳子摔断的手而一阵阵地发颤。 他的肩背已经佝偻起来,神色间已没有了嚣张和骄傲,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人扔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碾碎,剩下的这条烂命,不甘去死,害怕面对。 明明活得跟团烂泥一样,却依然恐惧未知的死亡,靠着自欺欺人,去编织一个个幻梦,梦醒之后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怎能不疯呢? 徐均赋问:“你是怎么杀死严亦铭和谭奇的?听好,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曾浩然不答话,只说:“温……温阑,让温阑来见我!” 这句话,市局的警察们不知听了多少遍,反正就是不管你怎么问,他都是这句话,直到那天谢林来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把谢林给认成温阑,明明两个人连身高身型都相差挺大的。 就是把沈乔安认成温阑,他们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徐均赋冷冷地说:“他死了,尸体都巨人观了,一抬上岸直接就炸了。” 曾浩然猛地坐起来,连手伤都不顾了,癫狂大叫:“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声音太尖利,值班的护士闻声而来,徐均赋偏头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我这就处理。” 护士也知道这个病人有多难缠,倒是愿意原谅温和的徐均赋,善意地提醒:“要是实在不行,我们这边可以提供镇定剂的。” 徐均赋摇头,道:“还是别浪费了。” 然后,他就当着护士的面,笑眯眯地将被子团吧团吧给人摁嘴里了。 护士:“……” 她立马转身关门,假装自己没看到刚刚那么残暴的事情,心下感叹: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呜呜呜,我再也不说这个徐警官温柔了…… 吓死个人。 待人走后,徐均赋才松手,曾浩然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呼吸。 徐均赋继续微笑:“能好好说话了吗?” 曾浩然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妈的,这简直就是刑讯逼供……” 余光瞄到徐均赋盯着被子,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曾浩然瞬间就ptsd了,立马老实:“我说,我全部如实说。” 听到这话,徐均赋这才满意的点头,将在外面守着的两个警察给招进来,三个人,一人一边,简直是全方位防守,不留余地。 曾浩然说:“我去严亦铭工作的医院挂号,那天刚好是他的门诊……” 因为现在的人一个个的压力都大,工作啊、生活啊、家庭关系啊,简直是愁死个人。 工资少,花销大,过得不好,心情不好,没钱买点补的好东西,人自然就更容易生病。 前半辈子用命挣钱,后半辈子用钱换命,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第121章 理解,但不提倡 所以,医院里从来都是人多且忙碌的,特别是严亦铭所在的心外科。 那天曾浩然看到严亦铭的时候,立马就认出了他,然后用小时候的事情威胁他,很顺利地,严亦铭被他骗了出来。 …… 说实话,他这一条条顺畅地说下来,真的像极了早就编好的台词,但每一句都是在给他自己定罪,连表情都显示出一种实现想法的畅快。 徐均赋表情有些复杂,最后还是接受了,没有再继续问,毕竟,连谢林都问不出来,他又怎么可能,只不过是想在最后确认一下而已。 签字确认,收好录音,几个人走出房间,最后看了他一眼,门嗒的一声被关上,病房内重归于寂静。 很久很久以后,曾浩然突然趴在床上大笑,笑了之后又哭,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 护士冲进来给他打镇定,然后,他就只能静静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片的死寂。 另一边,荆自许和他的对象一起长眠于桃花树下,秦争要给俩人料理后事,他们也就只能回去市局。 路上沈乔安还在感叹,这个人的遭遇,简直何止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结果程韶一句:“你觉得秦争整个表现,自然吗?”直接把她打回原型,再也没有心思去感叹别人的命运了。 沈乔安立马挺直身子,拼命地开始头脑风暴,天啦噜,这就跟上课开小差,结果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心焦。 程韶看她一秒被打回原型,勾唇恶魔低语:“所以,自然吗?” 沈乔安:“……” 不敢说话,真的不敢说话。 但看程韶一副不等到你回答问题不罢休的模样,沈乔安只好硬着头皮回答,简直是短短时间回顾了自己一生的语文知识。 她说:“很自然,整个情绪从有一点小愉悦,到慌张,再到不可置信,自欺欺人,然后悲痛欲绝,层层递进。” 程韶听到这类似于给语文试卷做人物剖析的语句,真的有些忍俊不禁,道:“评价很中肯。” 沈乔安:“……” “副队,你不要这样说话,很让人心塞的好吗?” 程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无时无刻不给自己这个学生补知识,在谈完秦争的表现后,他没有给什么过多的评价,而是让沈乔安自己去感受。 如果他没有提的话,沈乔安就想不到情绪自不自然那里去,如今一提,她就不自觉地去回想秦争讲的故事,去揣摩秦争的内心。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他的情绪的衔接很自然,但不对,他不应该悲痛欲绝,他应该很怅然才对!” 秦争在荆自许的故事里,一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不过是一个命运的见证者,他知道荆自许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清楚他的一切痛苦,以及痛苦的来源。 死亡,已经不能撼动千磨万击的心了。 程韶一脸的孺子可教,说:“这家伙估计是想哭得惨一点,好博取同情心,对于肖家,就更用心地去查吧。” 沈乔安:“就算他不博取同情心,我们也会拼尽全力去帮助的啊。” 程韶挑眉:“我给你举一个最简单最易懂的例子,病人家属明明知道医生是不会收礼的,但依然会坚持送,如果医生拒绝了,就终日惶惶不安,担心医生不尽力,自己的亲人下不了手术台。” “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很常见?以你的心来说,是否可以理解?” 沈乔安皱着眉头:“理解,但不提倡。” 程韶:“同样的问题,再搬到我们这里,人都是有同理心的,警察也是人,会因为你可怜而心软,也会因为你可怜,而多一份勇往直前的信仰。” “将来的你,会遇见更多更复杂的案子,你们不仅仅要查案,还要在这些扑朔迷离中寻找答案。很多案件中的目击者和证人都会夸大其词,或者说谎,他们在主观上描述,而你,需要将他们的主观,转化成客观的事实。” 沈乔安郑重地点头,她们在警校的时候就有学过辨别说谎的知识,眼睛、动作、神态,这些都是有细微的变化的。 老警察只要气势一压下来,眼神一凌厉,就容易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这个时候在说谎,就会有一系列的破绽。 沈乔安如今还没到这个境界,但她很认真努力地在学,黎元和程韶都挺看好她的,虽然黎元经常凶他。 有时候沈乔安觉得黎元和程韶就是在唱红脸和白脸,那边黎元端着队长的姿态训人,另一边程韶就悄摸安慰,一整个将刑侦队给拿捏住了。 “本色”酒吧大门上还贴着被撕了一半的封条,周围拉开的警戒线依旧没有撤掉,人们远远路过的时候看一眼,立马就逃开了。 华国人天生信玄学,对神鬼之事十分信服,就算是讲科学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这种发生过血光之灾的地方。 黎元又重新将门窗关上,俩人来到了吴黔死亡倒地的地方。 那是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上面摆着很多酒,有啤的、白的、红的、还有不同的酒混在一起的。 根据当时在场的证人所提供的证词,当天,他们刚刚结束一场沙画表演,得了一些钱,几人已经好久没接到单了,现在有了钱就打算喝一顿,毕竟高兴嘛。 席间,大家都在互相敬酒,场面十分热闹,吴黔来者不拒,不管是谁敬酒,他都会乐呵呵地喝了。 他的酒量大,都快要被大伙儿你一杯我一杯地给灌醉了,期间推推搡搡地,大家都微醺,根本搞不清有谁来过。 他们只知道,突然间,吴黔就捂着脖子倒地了,大家尖叫着离远,但场面太嘈杂,有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出现了小规模的踩踏和碰撞。 接下来就是暗藏在这些客人的警察的逮人操作,以及黎元天秀一般控场的一枪。 整个过程丝滑又帅气,到现在都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警察,怎么就莫名奇妙去了一趟警局,甚至一起成为了热搜中的一员。 谢林皱眉问:“这些东西化验过了吗?” 第122章 这糟心玩意儿在cosplay呢 因为都怀疑吴黔是被毒死的,所以,这些入口的液体或食物,当然不可能不会送去化验,但因为那天比较混乱,所以,这还是值得怀疑的。 黎元指了指自己在谢林手上的手机,说:“看看程韶有没有发消息,发了就代表化验结果已经出来,没发的话就还得再等等。” 这句话直接就回答了谢林之前的问话,顺带着预判一般地将谢林后面的话也回答了。 谢林勾了勾唇,这种不用一句问一句答的相处,真的很舒服啊,难怪有默契的搭档一起行动,任务的完成率会高。 他说:“你觉得,这是有预谋的吗?” 黎元回答:“这还得调查完他的社会关系之后才能有推测,我们现有的信息中,还没有能将事情串联起来的那条线。” 大门被打开又合上,窗边小孔洞里透出外面的光,照射在无人的大厅里,空中有微尘漫舞,在走廊尽头那间无法从里面被打开的门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 略显凌乱的房间里,床头柜上却十分干净,白色的柜面上放着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支娇艳的红玫瑰,花瓣上似乎还有着一滴露水,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光华来。 封条重新被贴上,两个警员站得笔直,谢林和黎元并肩走向门口的那辆车,缓缓地汇入城市的车流中。 徐均赋从曾浩然的病房出去后,转头就去了贾四海那边,相比起曾浩然那边,贾四海的病房要热闹得多。 他作为一个商人,察言观色、避重就轻的圆滑本事还是有的,而且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动不动就嚷嚷,让他们的律师来。 贾四海被谢林这一顿打,脸都给肿成了猪头,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啤酒肚,这会儿就更像一个球。 他刚醒的时候,嚷着要谢林给他道歉赔钱,那气焰嚣张得啊,后来警察来记笔录的时候,才消停一下。 但是,依旧打着想让谢林出面道歉的主意,这已经是他考虑过自己是干娱乐公司的,有点在意自己的形象,而做出的妥协了。 毕竟公司老总被警察传唤,那些媒体人闻着点肉味就开始摆摊卖肉了,一个个标题大爆: #惊**公司老总深夜被警察带走,疑似公司洗钱!# #**公司老总吸毒被抓,有图有真相!# #**公司老总的传奇已成过去,旗下艺人连夜跑路!# #该税的不税,不该睡的睡,关注**娱乐,带你揭开娱乐圈最后一层遮羞布!# 贾四海自以为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警察来的时候就尽花心思跟人打太极了,也没问问自己惹的是个什么神仙人物。 于是,他直接一句:“我压根没动人家,只是好心人扶一下,结果他就邦邦给我两拳!我才要叫冤呢。” 叶泉冷笑,道:“你应该带了不少年轻漂亮的人上那二楼吧?酒吧那边的负责人可是说了,那间房间,是你亲自改造的。” 贾四海转了转眼珠子,道:“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他们自己都没什么想法,怎么,警察还管人家男女朋友之间的私房事?” 在这种事情上,你情我愿,再加上已经到达性同意年龄,受害者没有报案指认的情况下,确实就算警察想管也管不了。 叶泉冷笑一声,道:“那昨天晚上呢?他身上的药你又该怎么解释?” 贾四海立马气愤拍桌:“我没有!” 叶泉沉下脸来,眼色冷厉,道:“死到临头了还在撒谎?你脖子上装的东西是不是就是那玩意儿?!” 贾四海一听,心下慌了一瞬,下意识就想伸手摸脖子,然后伸到一半的时候反手攥着胸口的衣服,面上做出难受的表情:“哎呦~这心口突然刺痛,叫医生,医生,我是不是得心脏病了……” 真是一阵鸡飞狗跳,徐均赋摇了摇头,拧下门把开了门,进门的时候推了推眼睛,露出一个商业微笑。 这次他不像一个儒雅的老师,更像是一个职业白领。 屋内的众人在见到他的时候顿了顿,叶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偏头没有叫人,顺便扯了扯身边的人,默默递了个眼神。 同伴也不是个蠢的,也没傻愣愣地开口喊徐督察,毕竟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是要认领这个身份的样子。 果不其然,这家伙在朝众人微笑致意后,十分自然地坐在病床边,对贾四海说:“你好,我是谢总的助理,我姓陆。” 叶泉:“……” 懂了,这糟心玩意儿这是在cosy陆祈呢。 同伴:“……” 他不是姓徐吗?怎么连姓都改陆了?难道是怕被人报复,直接转移战火? 不管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不会妨碍到徐均赋在贾胖球面前装逼。 贾四海心颤了一下,问:“谢……谢总?” 姓谢的总裁,姓陆的助理,能在警察面前这么嚣张,上阳市里,怕就只有那一家了吧。 一个让人心肝儿颤的猜测浮上心头,贾四海下意识就顾不上他的“心脏病”了,只觉得要真像他说猜测的那样,不管药是不是他下的,他贾四海都完了。 徐均赋说:“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这句话,相当于是直接承认贾四海的猜测了,好在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不然他得直接腿软给在场的各位都跪一个。 贾四海依旧不死心,说:“我……我,我没有,药不是我下的……”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说:“你们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下药,我只是……只是扶谢总去休息,我真的无意冒犯啊……” 贾四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已经看见自家太奶给他招手似的,看起来一副可怜模样,是真的很豁的出去了。 古有韩信受胯下之辱,今有贾四海哭爹喊娘。 他知道自己好像惹了不得了的人物,只想着尽量撇开自己,再卖一波惨,就算是要钱要道歉要坐牢,他都得认,这被打的一顿,也不敢再追究。 徐均赋罕见地怔了一秒,眼前的人不是欺男霸女成性吗?怎么就这么软骨头?好歹也是个总,听着谢林的名字就要腿软? 第123章 这就是一把钥匙 其实也不怪贾四海骨头软,实在是谢林名声在外,手下管的又是个药企。 俗话说,得罪什么,都不能得罪医生,就算是得罪医生,也不能得罪药企。 由此可见,谢林这两个字的分量。 徐均赋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你说说:“是谁,在谢总的酒杯里下的药?” 贾四海愣愣地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徐均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好吧,我们这边只能……” 没等他说完,被谢林的威胁力给压得死死的贾四海突然叫道:“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知道是谁了!” 他有些激动地伸手抓了一下徐均赋的袖子,但看到徐均赋臭下来的脸,连忙讪讪地收回了手,一脸谄媚:“我知道是谁了,您看……” 徐均赋瞅了他一眼,说:“谢总从不记私仇,只要你自己没问题,就什么事都没有。” 贾四海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他们娱乐圈里混的,怎么可能没点偷税漏税的小毛病,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爆出来和没爆出来的区别而已。 但是,不过用钱能补上,也是再好不过,就怕谢氏那边记仇,毕竟谁家没个小病小痛的,药那边只要稍微卡一点点,他们也是受不了,一整个焦头烂额的。 贾四海虽然没敢在警察面前表露出什么,但一直在场的各位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一切都在不言中。 几个眼神流转间,已经有人想打申请去他公司查消防了。 不管怎么样,贾四海既然已经说了他知道是谁,今天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别想离开了。 贾四海看了几眼守着他的这几个人,最后攥着手叹了口气,说:“那一天,我自己也喝高了。” 酒吧里一闪一闪的五彩灯光晃得人眼花,谢林闭着眼睛听着这吵闹的人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捋不出一条完整的话语。 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别人的能力在这个地方无从释放,却诡异地,让烦躁不已的他放松下来。 贾四海遥遥地看见谢林的背影,心里那些见不到人的心思立马就活泛起来了,他捏着小瓶子穿过人群要过去。 然后,他看见一个侍者正在为谢林那杯葡萄汁加冰块。 贾四海说:“起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那个侍者突然抬头朝我笑了一下,转身没入人群中了。” 就因为那一个笑,贾四海没敢再过去,只远远的观望。 酒吧里很多人都会格外关注谢林,因为他的长相太清贵了,简直和嘈杂的酒吧不搭。 这一路来,被别人的眼神洗礼多了,谢林习以为常,就算是多了一个显得冒犯的贾四海,他也没有怎么在意。 贾四海几乎是第一个发现谢林异样的人,中了药的谢林,连皮肤都透着红,清贵的公子瞬间带上几分懵懂的诱惑。 他这种色欲熏心的人,又怎么可能忍得了? 后面的事情,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徐均赋问:“那个侍者,你看见对方长什么样子吗?” 贾四海说:“我看不清她的脸,只看见她的唇很薄,笑起来很邪性……对了!她是个女孩。” 徐均赋:“为什么这么肯定?” 贾四海:“看身材啊,我看了这么多人,男人女人的骨骼,以及身材形体,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徐均赋:“……” 果然是个色胚,专盯着人的身体看,但是,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得意的语气去说这话啊!我们这里的人谁会因为这个夸赞?嘲讽还差不多。 因为叶泉收到过黎元的消息,知道贾四海的身上有一个小瓶子,他现在比较关心那个瓶子到底是什么。 叶泉问:“你脖子上的那个小瓶子呢?” 贾四海愣了愣,知道对方是笃定自己有这玩意儿,再怎么抵赖都不行。 他只好老实说:“在酒吧的时候就丢了,也不知道在哪儿。” 徐均赋:“那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贾四海有些底气不足,说:“是钥匙,是开门的钥匙。” 徐均赋和叶泉面面相觑,都有些不可思议,就他们的猜想,那里面不是什么污秽之物,就只能是毒品,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跟他们说,这就是一把钥匙。 几人退出去,叶泉直接问:“徐哥,你觉得他有没有说谎?” 徐均赋看着他疑惑的眼睛,说:“他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叶泉低头,道:“我也觉得不像撒谎,但我总觉得奇怪 ……” 徐均赋:“奇怪什么?” 叶泉:“谢顾问不像会因为烦躁去酒吧的人,就算去了也不会没有基本的警惕心,他那天真的太被动了,一点也不像他。” 徐均赋笑了:“那你觉得他该是什么样子的?小朋友,你要知道,没有人是无坚不摧的,在你的眼里,谢顾问很厉害,但他厉害并不代表没有软弱的时候。” 很多人把谢林当作传奇,觉得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用年幼的肩膀扛起谢氏,果断地决策砍项目裁员,顶着骂名一路往前…… 他这还没到半辈子的人生精彩的很,几乎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徐均赋几乎是叹息般地出声:“我们不应该因为他强大,就要求他必须永远强大……” 他这声叹息里,似乎不止是谢林一个人,但那里面到底还包含着谁,此时的叶泉并不明白,他只是默默地记在心里,并对徐均赋有了改观。 叶泉从见到徐均赋开始,就觉得他像是一个被体制化给驯服的人,他的规矩流程几乎无可挑剔,是那种绝对不会出错,老领导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 但现在叶泉知道,他是一个有感情、有理想的人,也会有一些恶趣味,他不再是一个脸谱化的形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是他并肩向前的战友。 至此,医院的两个人都已经审问完毕,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归处。 而市局缉毒队,姜穆回趴在桌上哀嚎:“呜呜呜,为什么别人就可以出外勤,而我就得在这里跟这些渣滓周旋……” 第124章 既是保护,又是监视 李由直接一本书扔她脸上,道:“喂喂,昨天出外勤戳人家眼珠子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能不能别闹了?” 姜穆回故作委屈,四十五度角望天,说:“难道我的爱恨就不是感情了吗?为什么要把我锁在这里,我实在接受不了强制爱。” 李由:“……” 你这么作,到底是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的啊!要不是有“保护”人员一直跟着你,关心你心理状态,我是真不相信。 “事情没完全解决之前,你就别想去放风了。” 姜穆回眸子闪了闪,瘪着嘴用李由的书盖脸,趴在那儿装死了。 她从回来开始,就不知道被约谈了多少回,跟各方上级人员交代自己卧底期间发生的事情,然后被关心健康状态。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因为卧底人员在进行卧底任务的时候,必然会面临一些抉择,为了继续任务,可能会犯一些在和平社会里绝对不能出现的小错误。 但他们终归是正义的,面对这些事情上,必然会陷入内心的煎熬,乃至产生自我厌弃的想法,更有甚者直接反水。 不少人在回到警方队伍之后,会因为警方这边的态度,而变得敏感抵触,可政府方面又不得不确认对方是否会对社会造成威胁。 于是,就出现了一种既是保护,又是监视的验证期。 本来她不应该马上回到警队的,按正常流程,她会先回到正常的生活中,独自在这个和平的社会生活一段时间。 心理专家认为,平静的生活,能让一个人浮躁的心安定下来。 但姜穆回不这样认为,她觉得她是警察,就应该继续在这个岗位上,太过平静,没有波澜的生活反而会让她不安,因为她的职业特性让她不自觉地就会去收集周围的情报。 这其实并不好,因为繁杂又无用的情报会给人的心理施加压力,但这不是姜穆回能控制得了的。 对于她马上回归的提议,黎元十分认可,并做出了担保,心理专家也觉得可行,因此,她才顺利留了下来。 李由一开始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后来看到黎元一点也不客气的态度后,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插科打诨,嘲讽毒舌,说话随意。 这本来就是他们一开始的相处方式。 姜穆回明白,但她终归是习惯了游走的人生,她喜欢走出去,而不是待在一个地方等待。 等待这个词,让她觉得被动,而当一个卧底人员觉得被动的时候,就代表它需要提高警惕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也就是这个时候,黎元回来了,他猛地推开了缉毒队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姜穆回趴在桌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李由手里翻看着资料站在旁边,脸色臭臭的。 他推开门的那一刻,姜穆回动也不动,闷闷地说:“啊,又有事情?呜呜,让我睡觉吧~” 李由抬头去看,怔了一下,说:“你怎么来了?”说完,他皱了皱眉,偏头去看黎元的背后,谢林没跟着。 黎元笑了笑说:“不用看了,他已经去计划着今天中午要吃什么了。” 姜穆回听到他的声音,用手推开了脸上盖着的书,抬头说:“黎元,该不会谢顾问终于把你甩了,跑我们这边来哭的吧?” 她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快活的味道,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刚睡醒的人。 黎元不屑地轻哼一声,说:“就是你被甩了,我也不会被甩……我们谢顾问好着呢。” 说着他的余光突然瞄到桌上那本书,顿了一下,走过去拎在手里,盯着书名念出来: “论……劁猪的……发展史?!” 黎元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姜穆回,说:“你喜欢看这种玩意儿?” 姜穆回立马推卸责任,伸出食指一指李由,说:“是队长扔给我的,我只是拿来遮个光。” 李由摊手,说:“作为一名男性,你觉得我可能会去看那种书吗?” 毕竟,劁猪哎,这种一看就容易让男性同胞下半身凉凉的事情,谁会没事感兴趣啊? 哦,除了姜穆回,毕竟这书就是她拿回来的,且暗搓搓琢磨将此项技术运用到其他生物上。 至于姜穆回又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书,那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黎元不打算跟姜穆回探讨这东西,只默默将书给扔某个角落,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当时在现场,有看见过一个带链子的小瓶子吗?” 姜穆回果然被他转移走了注意力,问:“什么瓶子,长什么样子的?” 黎元将手伸进口袋里,从里面拿出皱巴巴的一团,然后将纸一点点铺平。 姜穆回和李由好奇地凑过来看,还以为是怎样传神的画像,结果,看见了幼儿园式的画作。 李由:“你抢人家小朋友的画干嘛?” 姜穆回:“这该不会是你的大作吧?” 这俩人异口同声,在不同的方面质疑这个画作的水平,以及黎元的道德水准。 被诋毁的黎元:“……” 我要闹了哦? 李由和姜穆回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离对方远一点,虽然质疑黎元道德水准的李由,和质疑黎元画画水平的姜穆回,俩人并没有谁是好的。 但,这样妨碍不了他们互相看不顺眼。 黎元看他们这反应,只觉得果然他们能凑在一起玩不是没有原因的,为了避免场中的三个人就这样打起来,他只能清了清嗓子解释。 “这玩意儿是周家大公子画的。” 因为周青的舔狗行为,以及他有钱的背景,大家都听说过这个人的大名,相比起他的那些憨憨行为,这潦草的画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李由和姜穆回表示理解。 黎元再度问了一次:“所以,你们有见过这东西吗?” 姜穆回皱眉回忆,从她走进酒吧,吧台上和调酒师聊天,再到跟踪秦争,这期间,她并没有见过类似小瓶子的东西。 于是,她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李由在现场待得要比任何人都久,相比起姜穆回要更有话语权,黎元把目光转向他。 毕竟,要在现场确认人员和物品都转移,还要做死者的第一现场搜查,如果有东西,他不可能没看见。 第125章 你不是唯物主义吗? 但是,李由摇头了。 黎元皱眉不解,这个瓶子明明是在的,周青和贾四海都确定了,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凭空消失呢? 李由问:“这个东西很重要吗?” 黎元摇头,说:“没有,只是一开始谢顾问被下药,我们都以为那个瓶子里的会是药,但结果胖球说下药的人并不是他,那个瓶子只是一把钥匙。” 李由说:“那不就得了,有什么好纠结的。” 黎元说:“可是那个下药的侍者找不到,瓶子突然消失,可贾四海却好像也没有很在意的样子,这些反常让我有点在意。” 姜穆回好奇道:“你们没有问贾胖子为什么不在意自己的动作丢了?” 黎元叹口气说:“他说,这东西虽然说是一把钥匙,但他不知道是开什么门的钥匙,这东西是他爸死前塞给他的。” 姜穆回摸了摸下巴,道:“如果不是他跟他爸的关系不好,那就是贾胖子天性凉薄,连遗物都不在意。” 黎元挑眉,说:“他跟他爸的关系确实不好。” 看他这表情,姜穆回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于是眼睛一亮,道:“展开说说?” 黎元狡黠一笑:“他爸是个家暴男。”只这一句话,就能让人脑补一出狗血剧情。 李由皱眉,说:“‘家暴’这个词,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讨厌。” 明明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故意伤害,却要因为他们的婚姻关系或者是亲属关系,就被打上“家务事”的标签,从而理直气壮地在所有人的面前获得豁免。 即使是在家庭关系里,它们也该拥有自己的人格意志,而不是另一个人的附属品,所以,‘家暴’这个词不应该放在一方对另一方的故意伤害上,只适合放在双方接受的打情骂俏里。 听到这话,黎元罕见地沉默了,他知道李由讨厌这事的原因,不是他的家庭,是一段关于暗恋的小事。 李由在少年时期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很活泼开朗,成绩在中上,但少女的纯真笑意还是轻易地惊艳了少年。 暗恋,是无法宣之于口的事情,他默默地关注着对方,迟迟没迈开脚步。 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这应该是很纯真美好的一段回忆,但是,意外偏偏就是发生了。 在学校里,在众目睽睽之中,女孩被她的亲生母亲打了一巴掌,强硬地从学校里拉走,没有人能阻止,因为,那个把她带走的是她的母亲。 高中已经不在九年义务教育里面,学校也没有办法,按她母亲的意思给女孩办理了退学。 再后来,长大的李由做了警察,亲眼看见被丈夫家暴的那个女孩,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跳下了高楼,她是那么地义无反顾,没有一丝犹豫,像一只振翅的蝶。 在这个孩子之前,她已经生了五个女孩,而这个孩子还是女孩,这代表着,她还要再生下去,而她的女儿会重复她的命运。 这样的事实彻底逼疯了她。 明明,那个女孩在读书的时候,是那么地开朗大方,她着憧憬美好的未来,但命运却给了她狠狠一击,最后,这个热情快乐的女孩亲自杀死了自己和孩子。 不,也不能这么说,这个女孩是被扭曲人性给杀死的。 李由这才知道,才读高一的女孩被她的父母以二十万的彩礼,将女孩嫁给了已经死了两任妻子的男人,那个时候女孩根本没到年龄。 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打,就已经以婚姻关系自居。 警察后来去询问的时候,邻居说:“哎呀,这别人家的家事,我们外人哪管得了嘞?咱们这边的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从那以后,李由就知道了,家暴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黎元笑了笑,说:“我们的工作,不就是维护正义吗?以后,会好的……” 在场的人,谁不是已经看遍了这种情况的人,会感慨、会难过,但不会动摇他们坚定的内心。 因为,他们是警察啊。 姜穆回看了李由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队长,我的报销批下来了没有?” 一提这个事李由就来火,立马什么事情都忘了,指着姜穆回的鼻子骂:“你还敢提这事?!你明明可以直接制服,戳人家眼珠子,完了还把那脏了的鞋子当坏了报销?!不是说洗洗还能用吗?” 姜穆回:“这不是……晦气嘛~” 李由继续开火:“知道晦气,当时干嘛要怼上去?!你知道……” 看着李由开火,姜穆回弱小无助的仿佛人都给骂得慢慢缩小,黎元笑了笑,默默关上门退出去,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生怕李由连着他一起“审判”了。 这无妄之灾他可不受。 谢林正拿着草根逗着缸里的乌龟,一边逗着一边想:“要不要买两尾锦鲤养着转转运?” 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到门口的黎元正好听见,挑眉说:“谢顾问怎么还信这个了?你不是唯物主义吗?” 谢林连头都没抬,道:“谁说我是唯物主义了?我们这些做生意的最信这些了好吗,公司地址都是找了风水大师定的呢。” 黎元凑过去推销,道:“听说黑猫通灵,你要不要来一只?”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肘去戳谢林的手臂。 谢林歪头看他,疑惑道:“你对让我接受猫这件事是有什么执念吗?” 黎元谄媚地笑:“我这不是想用我家警长,抓住我们谢顾问的心嘛~” 谢林扯了扯唇角,说:“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等你什么时候练就了五星级的厨艺,你在来跟我谈吧。” 黎元眼睛一亮,不给他收回话的机会,立马捉过谢林的手,两人的大拇指一摁,直接略过拉钩的流程,盖章定契。 “那说好了,那我们一言为定!” 谢林有些愣愣,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可怎么想他也只能在自己的话里体会出对黎元自傲的厨艺嘲讽的意思啊。 黎元没给他时间思考,直接把他推出去,说:“想好要吃什么了吗?” 一提吃,谢林的心就飘走了,他真的挺挑食的。 第126章 萌新好奇,求带! 也不是他馋那口吃的,主要是要防着黎元时不时的发挥一下他狗逼的特质。 谢林挑食,吃饭的时候必须提前交代,不然他这顿饭必定吃不安生。 黎元这狗逼,有时候会帮他操心,有时候又看戏一样地看自己说一大串的忌口,他实在不知道今天黎元是欠揍黎狗,还是贴心黎某。 此时的谢林被一顿饭给牵走了心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跟把自己卖了差不多。 到了饭店时,事实证明,今天的黎元是贴心黎某,特意帮人拉开椅子,还殷勤地给人递纸巾,在服务员来确认订单的时候一条条细心嘱咐。 那态度,那行为,简直贴心极了,谢林都怀疑他这次吃的不是午餐,而是最后的午餐。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搞事吧? 谢林悄悄看他,结果就被黎元给捉个正着,这家伙才终于摆出那副欠扁的脸,笑着问:“怎么?好看吗?” 他说出这句话,简直就跟早期霸总文里,霸总说——满意你看到的吗?的恶心程度有异曲同工之妙。 被这一恶心,谢林的这顿饭反而吃得安心多了,毕竟他被恶心到了,怎么也得从黎某手里拿回点儿来,所以对于黎元的无微不至享受的心安理得。 华国的饭桌上虽然有食不言的规矩,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套规则已经不适应了,因为大家都是在饭桌上谈生意、谈事情、交流感情。 黎元和谢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黎某人一直在说他家的猫有多好,直说得对这些脆弱小生命无感的谢林都生了去看看的冲动。 于是,谢林以“都是同事,串门一下而已”的理由,说服自己答应了黎元的邀约,其实就是想撸猫,毕竟外面的猫可能会有点脏。 他是真的不喜欢那些恼人的寄生虫,对于毛茸茸的小可爱,谢林还是很愿意摸一摸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毕竟,他养不来这种脆弱的生命。 谢林看着桌子上的菜,再一次感叹黎元对自己饮食的了解,是真的堪比生活助理了。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黎元不是警察,倒是可以挖了来做生活助理,末了,谢林又摇了摇头,笑了一下,他和黎元,要不是因为这些身份,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黎元注意到了谢林轻微的摇头,有些好笑地问:“在想什么?” 谢林顿了顿,说:“我觉得,吴黔那天的死,可能真的和酒吧没有关系。” 和酒吧没有关系,意思就是:这件事和毒品,以及毒品背后的商业链没有关系。 市刑侦队,非特大案子不接,而特大两个字指的是——社会影响恶劣、跟毒品挂钩、有三个及以上死者同时出现、连环杀人、以及枪械火药之类的物品出现。 所以一旦确认这个案子和毒品没有关系,就会被移交给下一级,或者是二队的人处理。 黎元一脸无所谓地说:“如果跟酒吧无关,那他这件事本身就变得很简单了,从当时一起聚会的人那里入手,我相信很快就能结案。” 谢林问:“需要我继续跟进吗?” 黎元:“没必要,二队那边已经有了眉目。” 谢林挑眉,果然黎元总是能和他想到一起,并且不知不觉地就将事情给办好,不愧是个行动派。 既然这件事交出去了,那他们就只剩下酒吧的那条毒品交易链,以及荆自许牵扯出来的肖家了。 在秦争的描述里,肖旻是个违法乱纪的大坏人,但是在群众的眼里,他却是一个经常捐款的大善人。 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切切实实的证据,你就是让他来警局问话都是有点困难的,人家一句工作忙就能搪塞你。 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推进呢,黎元的电话就响了。 他看了眼联系人,是程韶,于是直接当着谢林的面接通,挂断电话后表情怪异。 谢林放下碗,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元:“荆自许死了。” 市局法医室 解剖台上躺着两名面色青白的男人,俩人的手五指相扣,在场的人没谁会狠心的分开他们。 陈辛夷作为验尸的法医,低头在手里的表上填着什么,偶尔会抬头看一下仪器上的数据,旁边站了一堆人,俱是表情严肃。 沈乔安、程韶、徐均赋、连叶泉都到了。 几人围着尸体瞧,沈乔安压低声音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衰弱的情况,也没有外伤和毒药痕迹,怎么就突然死了?” 叶泉也凑近道:“是啊,怎么可能有人没有受任何外界刺激,就这样脑死亡了呢?” 徐均赋说:“也不是没有刺激。” 沈乔安和叶泉都用求知的眼神看他,满脸都写着——萌新好奇,求带! 程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徐均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说:“荆自许死了,对他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如果他们的爱情有那么地真挚的话。” 听到这话,正在写表格的陈辛夷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徐均赋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啧,又是一个刺头儿。 陈辛夷没什么表示,继续低头工作。 少顷,法医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黎元,陈辛夷看了一眼他身后,果然是谢林,她又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俩人怎么总黏在一起。 黎元问:“尸检有什么问题吗?” 陈辛夷朝尸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说:“死了俩。” 黎元顿了顿,从陈辛夷手里接过尸检报告,皱了皱眉道:“无任何外伤的脑死亡?不太可能,就算是再大的情绪刺激,也不会到直接没命的程度。” 程韶道:“所以才说有问题嘛。” 谢林却没在意这些,反而仔细地观察躺着的俩尸体。 左边的是荆自许,他的身材干瘦,眼窝深较,脸上挂不上多少肉,倒有点皮包骨头的意思,但他的骨相却是极好的,即使是在死后,依然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 谢林想,荆自许在等待死亡的每一天,应该都是艰难地挺过去的。 右边应该就是他的爱人了,男人是很凶的那种长相,眼角处却长着细细的笑纹,他长得要比荆自许年轻得多,如今闭上眼,就跟睡着了一样。 第127章 这又是一个爱的奇迹吗 看着这俩人,谢林突然问:“荆自许的爱人,他叫什么名字?” 沈乔安自觉承担起答疑解惑的任务,说:“他叫刘溪。” 刘溪?谢林咀嚼着这个名字,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他是不是,听过或者是看过这个名字? 很快,黎元就给了他答案。 只见黎元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刘溪?就是荆自许工作的那个会所的老板?” 一个专供富家子弟玩乐的会所的老板,也难怪荆自许能搭上他,这简直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谢林眼神闪了闪,一个凶恶的会所老板,爱上自己的员工,乍一听就像是幻想出来的情节,原是不太可信的。 但当谢林看到对方眼角的那些笑纹,他就知道,他们的爱情,也许真的跟别人口中的那样,感人肺腑。 黎元说:“有提取这两个人的血液进行分析吗?” 陈辛夷点头,打开一个类似柜子的仪器,从里面拿出两支试管,里面装的是提取出来的血液。 她指了左边那支,说:“这是荆自许的,你们小心一点。” 大家都知道荆自许身上有艾滋,听到这话眼神微妙了一瞬,然后点头表示明白。 陈辛夷说:“大家都知道,艾滋病是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潜伏期的,但荆自许不同,他在得艾滋的同时,还吸入了毒品。” 毒品会逐渐使身体衰弱,艾滋潜伏期过后也会攻击免疫系统,当两者同时存在时,就会互相影响,于是艾滋提前度过潜伏期。 实话说,刘溪真的把荆自许养得很好,他没有因为一场小感冒之类的打倒,他这次会死,完全是因为身体内的器官极速衰老,已经无法正常运行了。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荆自许也算是“寿终正寝”。 陈辛夷说:“一般的来说,毒品从稀释的开始,然后渐渐加料,但荆自许是戒毒后直接被注射的,情况又要更加特殊。” 简而言之,就是荆自许吸的太猛了,普通稀释过的毒品无法满足他,只能花大价钱去买浓度更高的。 浓度越高,对身体的伤害也就越高,所以他才死得这么快。 黎元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后面估计还有更劲爆的消息,挑了挑眉说:“他体内的药物有什么问题?” 陈辛夷说:“他体内有‘黄金沙’的成分。” 谢林皱了皱眉,众所周知,‘黄金沙’最大的特点就是致幻,而一个人陷入致幻效果会很明显,可秦争的描述中并没有提到。 秦争连荆自许戒毒的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说,没道理这个不说。 徐均赋道:“难道,它又被改良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都是倒抽一口凉气,一个毒品的配方频频改良,这就意味着有一个化工方面的天才,一直在研制。 从陆深到现在,它的改良至少都已经经历了三回。 沈乔安喃喃道:“他们到底是想做出什么东西来啊?” 程韶眉眼一片冰凉,问:“这一次,它们在哪方面进行了改良?” 陈辛夷说:“致幻效果消失了,但是,它却能刺激身体里的一些衰老细胞恢复年轻细胞的活性,但有时间限制,这就跟回光返照似的,只是时间要长一些。” 从专攻致幻效果突然改成了恢复细胞活性,这简直就是极大的跨度。 一时间,法医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宁静,显然大家都在想这件事的巨大影响,以及迫在眉睫的程度。 黎元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心里却将几个词串了起来——致幻、克隆、恢复细胞活性…… 这些词又能跟另外三个词联系上——记忆、身体、活力。 这是,有人想要改写生死簿啊。 谢林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眼望向黎元,俩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相望,这一次,谁也读不懂对方眼里的晦涩。 叶泉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气氛,说:“那刘溪呢,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吗?” 陈辛夷推了推右边的试管,跟美女荷官推筹码一样,她说:“刘溪的身体没有问题,器官之类的很健康,唯一不太好的应该就是他的胃病,不过问题不大。” 胃病这玩意儿啊,跟情绪挂钩,所以说它好治也行,说难治也行,简直就是挑人。 陈辛夷说话的语气四平八稳的,像极了医院里的医生跟病人家属交代的模样,只是这里接受“体检”的,是两具尸体罢了。 不过,她这话简直就可以定论,刘溪是脑死亡,身体机能完好却无法工作,大脑没有任何脑电波反馈,这说法,换一个玄幻频道的话,可以直接说:魂魄被抽走了。 沈乔安叹了口气,说:“这又是一个爱的‘奇迹’吗?” 以前的人们总会给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冠上神鬼的称号,然后再编一些故事,流传得多了,大家也就分不清对错了。 而自从建国后,人们高举科学民主的旗帜,打击封建迷信的口号一喊出来,大家就将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称呼为“奇迹”。 听到沈乔安的话,徐均赋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味道,幽幽地说:“当然是奇迹了。” 奇迹这两个字被他读了重音,沈乔安莫名地抖了抖,黎元警告般地瞪了徐均赋一眼。 程韶眸光闪了闪,看向躺着的两具尸体,陈辛夷旁若无人地写完最后一笔,将手中的表递给了黎元。 沈乔安和叶泉面面相觑,在一众大佬身边瑟瑟发抖,特么的!这气氛真是太诡异了! 但好在,他们没有在这修罗场的氛围里困太久,谢林出声解救了他们。 只见谢林两三步走到黎元身边,十分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头,对众人一笑:“既然这些都已经分明了,大家也刚好都在这里,要不要说说你们对肖家有什么看法?” 一提到肖家,徐均赋就想起那个脑壳有包,天天卖弄霸总文学的肖旻,简直,遥远地记忆又跑来攻击我!他扶额,道:“饶了我吧,我不想跟姓肖的家伙打交道。” 这是他第一次露出那种吃了屎味巧克力一般的表情,简直生动极了。 第128章 就说我去相亲了~ 黎元挑眉,说:“怎么了?这么为难啊??” 徐均赋生无可恋,道:“风水大师说,姓肖的人天生克我。” 陈辛夷伸了个懒腰,道:“你说的风水大师,该不会就指的你自己吧?” 谢林:“哦?徐老师居然还学过这行?涉猎范围挺广的嘛。” 程韶:“作为被玄学buff缠绕的我,也想算一下呢。” 徐均赋:“……” 这就是那些犯罪分子被刑侦队的二货围攻的感觉吗?真是新奇的体验啊。 几个人转移话题外加插科打诨,法医室的空气又快活了起来。 而隔着几道墙姜穆回和李由,这俩依然跟辛苦犁田的老牛一样,艰难地为这条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生意链,进行一场能杀死脑细胞的头脑风暴。 为了这个,他们还特地打报告借了个网安部门的人,毕竟昨天陈意白一晚上没睡,今天魂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 陈意白:“想当初,我和老大出生入死,什么逼没装过?如今,居然被锁在这四四方方里,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泯灭……” 姜穆回直接一个爆头,阴森森地说:“再说一句话,我给你头锤通!” 陈意白:“……” 嘤嘤嘤~老大,这里有个怪阿姨!救救我救救我…… 外勤都在上午给出完了,下午却也闲不下来,资料打印、盖章、走流程、还有积压的报告、以及最重要的财务报销,个个都要花时间。 因为没有很紧急,所以大家终于可以正常下班,黎元一到时间就直接走人,拉着谢林就跑,临走时还对程韶说:“要是魏局问起,就说我去相亲了~” 说完,就嗖的一声飞快跑走,也亏得谢林已经习惯了突然被黎元拉跑,不然还得跌跌撞撞找不着北。 警局的领导很关心下属的终身大事,轮休的时候只要是说去相亲,没什么重要事情都不会把人叫回去。 毕竟,人家给你卖命,你总不能让人家庭不幸吧,要是任务期间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有个继承遗产的人。 程韶:“……” 所以,我就这么被你默认加班了?还有,你的快速跑能力就是用来下班的时候冲快一点的吗?! 黎元拉着谢林一路跑到了街边,这个点,太阳已经落了山,但天还没有暗下来,街边的路灯已经次第亮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落下,倒是显现出城市的温柔来。 他们在食堂里吃完了饭,所以也不着急回去,俩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路,慢悠悠的,就跟俩吃完饭出来遛弯的似的。 谢林笑话黎元,说:“刚刚你还跟一阵风似的刮过去,怎么现在倒是慢下了?不是着急下班吗?” 黎元说:“你不懂,打工人的心态就是这样,我能按照规定按时上下班,但早到,和晚走,都是对打工人的不尊重。” 谢林想起了自己的几个员工,就算是早到两分钟,都要在门口啃俩包子,或是去隔壁买杯奶茶,到时间了才肯一窝蜂地进去。 有一些比较不喜欢人多的人就会选择早一点来,毕竟挤电梯这件小事,对于一些社恐来说,也是难题一件。 谢林笑了一下,虽然他是资本家,但对于这些现象还是十分理解的。 他们一路走,到了一个小公园,里面已经有了一些人在那里聊天锻炼,和白天的晨练大戏不同,快到晚上的这段时间要显得更加祥和。 有一对年轻男女从小公园走出来插在了黎元和谢林的前面,女孩只到男孩的肩膀,男孩高高举起手里的五彩风车,晚间的风将风车吹得一转一转。 女孩跳着抓了两下,没捉到,于是瘪着嘴快走几步,男孩立马又笑嘻嘻地追上去,将风车递过去,两人又重新笑成一团。 他们后面的灌木丛里,一个年轻男孩扒着草叶看了两眼,然后朝后面打了个响指,一个女孩子将手中的一束玫瑰花递过去。 然后男孩拿着玫瑰花,蹑手蹑脚地靠近前面走路的那对男女,然后将花塞在了男生背在身后的手上。 男生拿到花,快步往前走两步,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笑着说:“我喜欢你!” 在这个人不算太多的路上,男孩真挚地向他喜欢的女孩告白,没有起哄声,没有羞耻的台词,特意在一条无人的林荫道里,在这个温柔的时间,做出了他的告白。 只是…… 为什么那个男孩手里拿的是红玫瑰啊! 谢林和黎元同时顿住,面面相觑,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红玫瑰在大家的眼里确实是热烈的爱情之花,但在他们这里,就是地狱的审判之花。 少年人的爱意单纯又热烈,没有人能怀疑他此刻的真心,女孩惊喜地捂住嘴,然后脸红红地接过了花,她说:“终于等到你跟我说这句话了……” 她小声嘟囔“要是还等不到,我可就要上了~” 男孩惊喜地抱着女孩转圈,跟在他们后面送花的男女开心的击了一个掌,快乐地笑。 看着这场景,黎元摸了摸鼻子,他告白的时候绝对不能用红玫瑰,毕竟他要是敢送,谢林能一枪给他毙了。 谢林和黎元等到少男少女们带着甜蜜蜜的恋爱氛围离开后,他们才再次往家走,一条只需要走十几分钟的路,硬生生给他们走了快一个小时。 黎元将门打开,把早就准备好的鞋子递给谢林,黑猫警长蹲在门口的柜子上朝黎元喵呜了一声,还像招财猫一样地挥了挥爪子。 谢林顿了顿,有些好奇地看这小猫,圆圆的眼睛里带着金色,整只猫长得小巧,毛发柔顺油亮,看得出来主人有很认真地在打理。 他看下来,在心下得出一个结论——黑猫警长这个名字挺形象的。 黎元伸手揉了揉猫头,然后将猫抱了起来,放在谢林的怀里,放稳后他还警告式地说:“要好好照顾客人。” 谢林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猫头,说:“他怎么听得懂。” 黎元挑眉,道:“这小家伙聪明得很。” 警长好像知道主人在夸他,眯着眼睛喵呜了一声,尾巴在谢林的胸膛一扫一扫。 第129章 他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 黎元睨了黑猫一眼,然后问:“喝水还是喝茶?” 谢林心不在焉地说:“喝水就好。”毕竟在黎元的手里,水和茶就是费不费时间的区别。 黎元去烧水了,谢林就抱着猫参观。 房子的生活气息挺浓重的,整个装修风格是很温柔的暖色调,奶茶色的沙发上还放着两个向日葵抱枕,就跟长在上面一样。 房子是两室一厅一卫一厨,房子大小不大不小,没有逼仄感,也不会因为太大而显得空泛。 阳台上种着的一条盆栽,全是葱蒜和小蔬菜,偶尔混进了两株多肉也不会突兀。 两室中有一室是主卧,另一室做了书房,黑猫警长的窝安置在客厅,旁边放着猫爬架,颜色也是温柔风,和整个室内的主色调十分搭。 说实话,黎元这种性格,不应该是这种装修风格,至少也不该是温柔风。 黎元端了一杯柠檬水递给谢林,见他对屋子摆设的好奇,道:“是不是觉得这个装修风格不太适合我?” 既然话是黎元说的,谢林也没矜持,直接点头,伸手接过柠檬水,说:“不过很温馨。” 黎元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柠檬水,有些感叹地说:“这是我妈按照她的喜好给我装修的。” 谢林听到他的话,疑惑道:“确定是给你装修的?” 怎么会有人按自己的喜好给别人置办生活用品的?毕竟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不同。 黎元笑了笑,说:“你也觉得很离谱对吧?但我妈确实是这样的,她总说我冷冰冰的不讨人喜欢,于是就一边唠叨,一边当着我的面敲定了装修方案。” 谢林挑眉,说:“冷冰冰?我看不出来啊。” 这人那不要脸的痞子劲儿,可跟冷和冰这俩字完全搭不上边啊。 黎元不想多说,就道:“小时候有点孤僻,后来去了警校,才渐渐好起来了,对了,你一直抱着它,不累吗?” 这么小一只猫,根本没有重量,就算是用单手也不会累,但是…… 谢林盯着小猫摇晃的尾巴,这东西在那一扫一扫的,让人想抓。 可他曾经扫过一眼,书上说猫咪的尾巴很敏感,如果去抓的话会让猫炸毛。 为了遏制自己想捉尾巴的心,他有些不舍地将猫递给了黎元,在传递的过程中,黎元的手指和谢林的难免触碰。 许是心火旺盛,黎元的手总也是热的,谢林的手却总也是微凉的,同每一次冷暖相贴不同的是,他们中间还有一道毛茸茸的柔软触感。 谢林看着黎元修长的手,突然问:“你会弹钢琴吗?” 黎元将猫放在地上赶了一下,警长就颠颠地跑去找自己的饭盆了,他自己都新奇这只贪吃猫居然能抵住食物的诱惑,在谢林的怀里待这么久都不闹腾。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黎元说。 谢林将目光放在黎元的手上,手掌宽大,手指长而匀称,是一双很好看,很适合在琴键上翻飞的手。 “因为你的手很好看。”他的赞扬很真诚,不带一丝暧昧气息,但黎元却想歪了一瞬。 黎元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推开书房门,道:“书房里就有琴,要试一下吗?” 当门开的那一刻,谢林切切实实地怔住了,黑白琴键映入眼帘,因为那句‘要试一下吗?’,他突然就生出来弹上一曲的感觉。 明明,他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 谢林说:“要不你先来一首抛砖引玉一下?” 黎元挑眉,倒也没推辞,摆出‘老子闪亮登场’的气势,坐在凳子上弹了一首《小星星》。 不是那种改版的,就是最简单的初学者童谣小星星。 谢林笑了:“你拿我当小孩子耍啊?” 黎元一边弹一边朝他笑,说实话,他腰背挺直,弹琴的姿势也很标准,但就是给人一种乡下丘八抢了秀才的笔杆子在写文章的感觉。 到最后,谢林也没有上手弹一曲,黎元也很贴心地没有提,整个过程很轻松愉快。 谢林告辞回去的时候,天幕已经暗了下来,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灯,普通上下楼梯的声音还不足以让灯亮起来,必须吼一嗓子,或者跺一脚才行 。 他既不喊也不跺,就这样在黑暗里独行,每一步都轻巧而稳定,仿佛就这样融入这茫茫黑暗里。 一个女孩飞快地冲过来,谢林反应极快地闪开,女孩噔噔噔上楼,声控灯应声而亮,一盏盏次第亮起,是女孩一个个踩亮的。 在她经过的那一瞬,谢林鼻尖嗅到了一丝栀子的清香,他偏头一看,哦,原来她是抱着花的,难怪有花香。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谢林没有在意,只是在睡前的时候感叹了一句:“栀子花的味道还挺好闻的。” 今天的风很大,天阴沉沉的,谢林趴在窗台上,睁着眼睛安静地看天,一动不动,像一尊小巧的雕塑。 窗外能看到一片玫瑰花田,但因为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那里只有一片荆棘一般的苗。 花田里,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在挖坑,铁锹翻起土,肥沃的土扬起又落下,很快就有了一个坑。 谢林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将目光转向了房门口,没有人敲门,“钢琴老师还没来吗?”他喃喃自语,目光触及到什么,他猛然顿住。 因为,坑里出现了一个女人,明明相隔很远,但谢林清清楚楚地知道,那是他的钢琴老师。 他怔住了,浑身的血液突然凉了下来,连牙齿都冷得发颤。 门把转动的声音响起,男人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抬手扼住了谢林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窗外。 “你要好好地看着,看着她是怎么获得自由的……” 谢林连身体都在抖了,他想闭眼,但不知怎么,这眼睛总也闭不上。 男人温柔地轻抚他的后背,道:“你要乖乖的,好吗?” 谢林拼命点头,喉咙发涩得根本说不出话,他还是拼命地想把眼闭上。 然后,画面破碎成几片,在虚空中迅速拼接,一幅新的画面徐徐展开。 深蓝的夜幕上镶嵌着洁白的玉盘,月光将天地照亮,即使是不用灯光,也能看得清眼前的风景。 第130章 我原来……是在做梦 红色的玫瑰花在月光下寂静地开着,露珠凝在饱满的花瓣上,折射出如钻石般璀璨的光华。 狂风呜咽着灌入耳中,谢林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直吵得他头疼。 谢林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带刺的玫瑰花茎化作荆棘缠绕在他的身上,他低头,突然看见自己手上拿着一把染血的刀。 血液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谢林怔住了,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 他神经质地一扔,刀落地的声音传来,铺天盖地的求饶声在身边响起,立体环绕带混响。 血,到处都是血,纯白的衬衫与鲜红的血液凝固在一起,最后化为腥臭发黑的泥土。 安静祥和的脸,大片大片的玫瑰,漫天的红霞,以及惊天动地的爆炸,火星四溅,热浪喷涌。 所有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嘈杂的周围终于停下,巨大的声音从天而降:“你的罪行将被审判,你的肉体将被洗礼,你的思想将被禁锢,你的灵魂永不……超生!” 下一秒,一切都变得黑暗,谢林在黑暗里跑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停下,茫茫然看着四周永无边际的黑暗。 “想起来了,我原来……是在做梦。” 谢林猛地从床上惊醒,感觉到整个身子都是沉重的,房间里的小夜灯亮着光,外面的天还没亮。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静了很久很久,才去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被摁亮,凌晨四点半…… 谢林揉了揉眉心,起身去浴室洗澡,刚刚的梦激了他一身冷汗,现在衣服凉嗖嗖地贴着衣服,如果就这样不管的话,估计得感冒。 洗完一个暖烘烘的热水澡后,谢林去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包感冒灵,在原地静默两秒后又放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想:听说没生病喝药会喝出问题的,是药三分毒,能少喝就少喝,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玩意儿是真难喝。 一番自我说服后,他将药箱原封原样地又放了回去,仿佛从未拿出来过。 事实证明,侥幸心理是要不得的,从他一不小心在办公室睡着,再醒来时脑子剧痛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早上不喝药真的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还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黎元叫醒的。 看着黎元严肃的表情,谢林沉默地接过药,一边吹气一边扎小人,天哪,为什么每一次他有点什么事黎某这个狗人都要在场啊! 这下黎某就更有机会对他指指点点了。 因为药有一杯子,做不到一口闷,一点点抿又是在折磨人,谢林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两口干了这杯药,一杯下肚后,谢林只觉得自己都要魂魄离体了。 黎元看他那呆样儿,手痒揉了把谢顾问的头,在人反应过来之前,掏出口袋里的牛奶糖喂给谢林。 这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的行为,可谓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谢林乖乖张嘴吃糖,疑惑地问:“你怎么老是在身上带糖?”跟个行走的糖罐子似的。 黎元看了谢林一眼,恶劣地笑了笑,说:“我拿来拐孩子用的。” 谢*被拐孩子*林:“……” 他默默抱着黎元重新塞在怀里的水杯转了个方向,不面对这黎元了,他怕自己一口盐汽水喷死对方。 只是…… 这动作由谢林来做,真的太有反差萌了吧,他还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高冷样,结果熟了之后跟他们队的风格还挺搭。 黎元一边笑一边调整自己的站位,坚决要让谢林面对着自己,然后说:“我口袋里的糖,可都是为谢顾问你准备的。” 行为上贩着剑,嘴上却抹了蜜。 谢林撇了撇嘴,道:“骗子。” 他分明看见黎元自己也吃,分明就是他自己爱吃,但怕被别人笑话,非要在自己头上扣帽子,好合理化黎某的幼稚行为。 谢林不想理他了,直接靠着沙发闭目,感冒的人大多嗜睡,他就是躺这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黎元工作了一会儿,偏头一看,就发现人睡着了,叹口气给人找了条厚毯子盖上,一边盖一边想,自己还真是照顾人的命。 他用眼神描摹了一下谢林的眉眼,别人干警察这一行都会暴瘦,他倒好,还长胖了一些,脸颊上挂了点肉,因为生病透着薄红。 姜穆回一推门就见这家伙杵在人谢顾问的旁边像一块望夫石一样,于是靠在门框戏谑地看黎元,啧啧啧,这家伙柔情似水的模样,看得人瘆得慌。 她抖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世上估计只有谢顾问能得这样特殊的待遇,别人还真消受不起。 黎元见姜穆回十分上道地没有进来吵闹,赏了人一个赞赏的眼神,和人一起去外面谈事情了。 谢林躺在警局办公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厚毯子,虽然条件不算多好,但奇异地,谢林睡得很香,没有做梦,也没有头疼。 黎元跟着姜穆回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瞬间变脸,问:“什么事?” 姜穆回对黎元恋爱脑的双标行为已经不予置评了,忽略态度,健康你我,她直接说:“这条线肖家没掺和。” 黎元皱眉:“酒吧这条线最后牵扯出了谁?” 姜穆回面色严肃,道:“周家。” 黎元一愣,周家,是跟肖家完全不同的世家,主要是活跃在政界,这一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周青流连享乐,小儿子周池醉心旅游摄影。 这两个儿子都不太能继承家业,毕竟看起来都不扛事儿,但顶头的爹也乐的因为他根本不打算放权,想着快老死了培养孙子呢。 玩政治的人居然敢沾毒?这是有多不要命啊。 黎元说:“消息可靠?” 姜穆回摇头,道:“没有证据,空口无凭。” 黎元直接问:“李由那边怎么说?” 姜穆回:“他让压死,我们私下里联系可靠的领导悄悄查。” 黎元想了想,面色复杂地问:“这事儿,魏局知道吗?” 姜穆回迟疑了一瞬,歪头:“也许……大概……不知道吧?” 下一秒催命的铃声响起,黎元扶额。 第131章 我的人,不让欺负 果然是魏启洲的电话,黎元接起,无奈道:“您老人家又收到什么消息,要来训我了?” 魏启洲说:“我刚刚听说了,李由那边有人招供说是周家指使,是吗?” 黎元看了一眼姜穆回,道:“您消息倒是灵通,我也才刚知道呢~” 魏启洲笑骂,道:“废话,要是我消息不灵通,谁来给你们兜底。” 黎元不跟他绕圈子,说:“今天这通电话,应该不是特意来通知我的吧?” 缉毒队的事情往他刑侦队跑就算了,怎么连魏局都要把电话打给他?怎么,这事就非他不可了? 下一秒,他就知道了,这事情不是非他不可,而是非谢林不可。 魏启洲说:“周家的大少爷,听说和谢顾问的私交甚笃。” 黎元瞳孔微缩,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这老家伙是要物尽其用了,感情这得罪人的事情就可着他一个人造! 他面色微沉:“魏局,我就是得罪再多人都不怕,可谢林不行,他不仅仅是警局的顾问,还是临川医药的法人。一个做生意的,您让人去得罪政界的人,是存心不让人好过了?” 旁听的姜穆回听到这话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怔,在听到周家的时候,她的第一想法也是谢林。 如今经过黎元这一点,她审视自己,觉得自己着实有些卑鄙了,因为谢林现在是警局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他替警局解决麻烦。 就算谢林会接受,他们的理所当然也是一种卑鄙。 姜穆回颤了颤眼睫,只觉得难怪谢林和黎元能相处得这么融洽,因为黎元是真的把谢林放在了心上。 谁又能无视这么热烈诚挚的一颗真心呢? 魏启洲顿了顿,道:“周家这一代的人,是最好的切入点。” 黎元反驳:“周家根本不看重这两个儿子,上面的老子死死把控着权力,他们能接触到什么?” 魏启洲叹了口气,说:“只是求证一下真假,又不是真的得罪人,你怎么跟揪着尾巴似的?” 黎元:“我手下的人,自己不护着,让你们随便欺负?” 魏启洲:“你自己看着办吧,小心求证,别把事情闹大,227的事情你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周家不行,就算真有什么不光彩的,这事情也不能闹大。” 黎元:“我有分寸。”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狗脾气还是那样儿。 魏启洲笑了笑,没在意。 鲁迅先生曾作过一个比喻:譬如屋子太暗,想开一扇窗,但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你就可以主张先拆屋顶,中国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这样一来,或许就允许你开一扇窗。 姜穆回神色复杂,说:“你对魏老头的态度这么冲,小心他给你穿小鞋哦~” 黎元摸了摸下巴,真诚地说:“我哪天要是对他和颜悦色,他才会感到害怕吧?” 姜穆回:“……” 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她只好转换话题去说关于周家可能掺和的事。 那些人一开始都是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毕竟敢做这个生意的人,都有点门路,他们前脚说了,后脚出门就能被他们雇来的杀手开车撞死。 车子,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凶器,只要运作得好,谁也猜不到幕后人的身上。 但是,他们并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只是贪生怕死的马仔,又恰巧碰上了见过“世面”的姜穆回,人家甚至不需要摆冷脸吓唬,直接几句话就能把人吓得尿裤子。 毕竟,她的“鬼故事”,可都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酒吧里抓到的人当中,除了几个马仔,还有一个小头目,是有上一级联系方式的那种,这就意味着,他虽然没有交易链,但他却有交易链的联系渠道。 那个小头目就是当初酒吧里对着秦争开黄腔的那个,大家都叫他彪哥,但真实姓名却叫马小弘,因为这个名字,小的时候经常被人戏称“小红”,以后是要和小明凑对的。 所以,马小弘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曾经想过要改名,但小的时候没钱,大了就是觉得麻烦,左盖章右资料的,干脆就没改,只是不许别人叫。 姜穆回说:“马小弘说,和他保持联系的上层就是周家的管家。” 黎元:“他们平常的交易地点是哪里?” 姜穆回:“长平村。”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黎元猛地顿住了,这个地方,他们上一次去还是和谢林一起找到了卫扶苏的碑,然后挖出来一本笔记。 他记得,那个村子的人,都是盲人。 黎元愣了一下神,去找李由商量了一下,敲定了去长平村遛一遛的计划。 他从缉毒队回来的时候,谢林正好醒了,晕乎乎地冲进厕所猛吐了一遭,黎元担忧地跟了上去,给人顺气。 谢林吐完,接过黎元递过来的水漱口,对他说:“已经退烧了,没事。” 黎元皱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确实已经退烧了。 他扶着谢林,问:“那怎么还会吐?” 谢林摆摆手,说:“就是生病嘴里发苦,吐完这一轮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随意,就跟身经百战过后,已经有了经验似的。 黎元叹了口气,絮絮叨叨:“你也真是,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啊?要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不够,怎么做生意?亏你还是个大老板呢……” 听着这唠唠叨叨的话,谢林伸手揉了揉眉心,黎元看见了又紧张地问:“怎么了?又疼了?”看模样是生怕他病情反复。 谢林笑了笑:“不是疼的,是被你吵的。” 黎元嘟囔了一句:“还嫌我吵了……”虽是抱怨,但也没再长篇大论地教训人。 为了不让气氛僵硬,谢林又起了个话头:“你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黎元说:“李由那边找我有点事,不过现在解决了。” 说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对了,我要去封州出差,你……既然生病了,要不回去休息?” 谢林窝回沙发上,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瞪,只是点头说:“也好。” 说着说着,他又歪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132章 晚上穿白衣服站你床头 黎元盯着谢林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最后额头贴着对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才给人盖好毯子离开。 当门关上的那一秒,谢林猛地睁眼,看着门口沉默了很久,最后坐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 门口,黎元刚好坐上车,谢林只看到他的后脑勺。 长风荡过,道边绿树苍翠,一辆车猛地冲进车流,飞快地朝远处奔去。 黎元头都没回,自己带着陈意白和姜穆回就走了,一丝一毫消息都没打算透露给谢林。 黎元开着车,破天荒地点了根烟,只夹在两指之间,没抽,驾驶位的车窗也是开着的,风将烟卷出去,车里的味道不算浓重。 姜穆回奇道:“点了怎么不抽?” 黎元说:“抽烟有害健康。” 姜穆回皱了皱眉:“明明二手烟的危害更大。” 黎元抖了抖手上的烟,道:“看见没,都吹窗外去了。” 陈意白笑嘻嘻地插话:“姜姐,有敬过神吗?你把老大的烟当做线香就行,反正意义也差不多。” 姜穆回啧了一声,说:“你怎么也跟徐均赋似的,开始神神叨叨的了?” 黎元轻笑,说:“没办法啊,出门的时候我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凶险啊,总得找个心理安慰,在路上请请神。” 姜穆回只当玩笑,道:“怎么?一向无往不利的黎大队长也没信心了?” 黎元抬指弹了弹烟灰,有些苦恼:“也不是没信心,就是……” 姜穆回问:“就是什么?” 黎元说:“就是谢顾问还没醒吗?我这都出来两个小时了,他怎么还不给我发消息啊~” 姜穆回:“……” 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插科打诨,想必也没他口中的凶险,她闭眼假寐,没再理黎元。 黎元三言两语定了姜穆回的心,自己的心却越来越沉,因为长平村是一个明晃晃的阳谋,谋的就是谢林。 温阑花了三年时间布局,为的是对严、谭、曾,三人进行报复,要来一场真正的杀人诛心。 但是,他却在成功一半后,先后挑衅黎元和谢林,为的是让两人全身心地放在这个案子上,最后却反常地放了曾浩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跳河死遁。 是谁向温阑开的那一枪?温阑又为什么毅然决然的要抛弃这个身份?现在的温阑立场不明,行踪成迷,像极了悬在脖子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把剑就会落下来,砸得人鲜血淋漓。 车子越开也越偏僻,他们脱离车流,将城市的喧嚣尽数甩在身后,猛冲进寂静的山野。 山路没有浇水泥,要难走很多,这一趟下来,车身已是污泥点点,黎元下车的时候摸了一把,嫌弃地啧了一声,扭头不忍看。 姜穆回 下车时还觉得双脚轻飘飘的,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她整个人恍如隔世。 陈意白蹦跶着下来,到黎元跟前感叹:“好在我们开的是警局的车,不然咱们的车被搞成这样,老大你得哭死。” 黎元:“我不会哭死,只会扣你的生活费,拿去洗车。” 陈意白:“……” 为什么成年了,都搬出来一个人住了,他却还要被“老父亲”管控财务啊! 他幽幽地说:“你敢扣我生活费,我就敢搬去你家,晚上穿着白衣服站你床头。” 黎元:“放心,你进不了我家门的,警长的夺命喵喵拳你遭不住。” 姜穆回感叹:“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十九岁的陈意白:“……” 二十九岁的黎元:“……” 二十七岁的姜穆回:“……” 她轻咳一声,装做什么都没说,很忙地环视周围的环境。 长平村是在山腰上的,入口处立着有一人高的大石头,上面刻着字,大抵是村名罢。 村口处有一口井,旁边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枝叶繁茂。 姜穆回看着这棵槐树,想起路上黎元说他算了一卦,此行凶险,不免多看了几眼。 陈意白突然幽幽地在她耳边说:“听说,阴槐最是养魂,特别是女子冤魂。” 姜穆回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陈意白给吓住,当即就说:“放心,小白,姐姐就算是成了冤魂,也会第一个来找你叙旧的,绝对不让你孤单寂寞的~” 陈意白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跳到黎元的身后,嘴里念叨着:“呜呜呜,老大护体,老大护体……” 姜穆回被他这反应逗得直笑。 黎元无奈地叹气,道:“等会儿你们别吭声,盲人的耳力好得很。” 陈意白看着西斜的太阳,说:“老大,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黎元挑眉:“怎么?怕了?” 陈意白叉腰,道:“怎么会,我可是敢在雨林里卷铺盖睡觉的人,还怕一小小村子?” 姜穆回倒是关注到了另一点,问:“我们睡哪里?”是挂树上当原始人,还是找个平底幕天席地,或者是找个村民借住,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吧。 陈意白拿出自己的电脑翻转两下变成了平板,摁一下侧面抽出一支笔,直接在空白页面上画上了这个村子的平面图。 路径,房屋,篱笆,画上去就像是一个圆形,中心地区他用红色圈了起来,说:“这是村里的祠堂,供着祖宗牌位的地方。” 姜穆回沉默两秒,看向黎元,说:“不冲撞吗?”你们不是挺敬畏鬼神的吗?怎么现在要跑去太岁的头上动土? 黎元笑了笑,说:“告知来意,敬两炷香告罪就行,这也不算冲撞。” 好吧,反正没有人能反驳黎元,他们只能乖乖跟着他的安排走,不过去祠堂已经也是夜深之后的事情,他们现在要先观察一下这个村子。 那棵大槐树是真的高大,枝干繁盛,站上去都能俯整个村子了,三个人就爬上去感受了一下。 村子里的虽然都是盲人,但行动间却不见滞涩,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意白:“真的很不敢相信,这么一群盲人是怎么生活的,居然还能种出大片大片稻子。” 姜穆回:“不要小看生命的韧劲,人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对这里的所有都了如指掌……” 突然,她想起什么,有些惊讶地看向黎元。 第133章 你好自为之 姜穆回说:“谭奇、严亦铭、曾浩然,以及温阑,他们不都是从长平村出来的?怎么他们没有瞎?” 黎元说:“因为,他们不是天生就瞎啊,不然你觉得为什么长平村只走出了这几个人,还都恶贯满盈,都是为什么?”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不过是有心人的预谋已久。” 另一边,谢林目送黎元离开后,回去将小毯子叠好,穿上外套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直接离开了市局。 谢林直接走路回小区,到达地方的时候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双手抱臂,靠在墙上闭目思索,似乎是在这儿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人听到脚步声的时候立马警觉地睁眼,在看到谢林的时候微微一愣,喊了一句:“谢总。” 谢林点头,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陆祈,你现在来找我,是想怎样?” 陆祈没吭声,一直跟着谢林进了屋子才开口说:“我看到了。” 谢林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去翻杯子,说:“哦?你看到什么了?” 陆祈:“陆深的诊断书,轻度抑郁和中度焦虑狂躁……他,是不是也去找过您?” 谢林的手顿了顿,转头看向他,说:“在我身上费心思了,会给你引来杀身之祸的。” 陆祈沉默,他实在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抑郁焦虑,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拿着自己的一支笔招摇,甚至正好被付梨看到。 要知道,那支笔,其实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催命符,因为那支笔,在十年前划开了一个男人的喉咙。 十年前,那时的陆祈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臭小子,在经历过爱情和事业的双重打击后,一个人来到了海边。 陆祈坐在岸上,看着因为天黑而显得浓黑的水,回想自己窝囊的一生,水在风的推动下拍打礁石,鬼使神差地,他脱了鞋袜踩进了水里。 温热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水,陆祈猛地一个激灵,差点被涨起的一波潮给推倒。 望着那没有边际的黑,陆祈心中涌起后怕,几步后退,冬天的海,真的冷得刺骨。 要跳海,也得等夏天的时候再来啊,他如是想到,于是蹲在远离海的岸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把自己坐成了石雕。 于是,他便被迫围观了一场追逐、反杀、跳海的惊险大戏,天知道他看到谢林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钢笔,狠狠划开男人的脖子之后,心里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那男人在追逐打斗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是朝着谢林这条命来的,可他却在被谢林划破脖子之后果断跳海。 这举动,实在令人费解。 怎么?难道要在被割喉死亡之前,尝试一下溺水窒息的滋味? 还是,他更喜欢海葬? 陆祈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要报警,却被谢林狠厉的眼神给吓得浑身一僵,他咽了咽口水,觉得对方手里的钢笔下一秒就会划开自己的脖子。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立马举手投降,谢林走过来,朝他笑了笑,将带血的钢笔塞到了他的手里,从此,他和谢林再也脱不开关系。 这支笔,是他帮凶的罪证。 直到现在,陆祈才知道,当初那个跳海的男人没死,而陆深却带着那支笔替他赔了命,他想起那张照片,心中苦闷散了散,好在,他的弟弟并没有死。 陆祈说:“我曾以为,是您对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这么毅然决然。” 谢林敛眸,说:“你就没想过,他可能真的是为了修你那支笔,所以才接触付梨的吗?” 陆祈自嘲一笑,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谢林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道:“事情发生这么久了你都没来找我对峙,现在突然又跑来这里讲那些有的没的,我不信那张诊断你现在才找到。” 他停顿了一下,眸光顿时变得锋利,放在人的身上,直让人心底发寒。 他说:“你在替谁拖延时间,是卫云楼?祁玉?还是……黎元。” 陆祁每听一个字,脸色就白一分,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直愣愣地往地上一跪,肩背挺直,头却微微低垂。 谢林避开,不受这一大礼,眸光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失望,但却不见怒气。 他往门边走去,一开门就看见两个保镖,他们看到谢林后微微躬身,喊:“少爷,老板那边已经等您好久了。” 谢林一愣,转头朝屋内看,里面跪着的陆祈把头低得更低,他笑了一声:“陆祈,你好自为之。” 门被关上,谢林被保镖簇拥着上了车,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子,眼神复杂,最后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会叫他少爷的只有卫云楼的人,现在突然把他召唤回去,定是自己这个舅舅对他的作为极其不满了。 呵,真是可笑,几次身处险境的时候没见他来,如今不过做了几件荒唐事,他倒是千里迢迢地回来管了。 陆祈是谁的人也不用管了,这人一开始确实清清白白,但从谢林将那支带血的笔塞到对方手里起,他就该清楚,迟早有这样的一天。 卫云楼……至少不会想要他的命,可他不知道,他舅舅确实不会要他的命,但会要别人的命。 另一边,黎元几人还挂在大槐树上,此时却是面面相觑,时不时瞄一眼树下的那口井,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井里坐着一个人,怀里抱着几块大石头,灰白的脸向上朝着天际,眼睛大睁着,还保留着死前的惊恐。 那人坐在逼仄的井底,下半身完全沉浸在水里。 陈意白咦了一声,说:“这口井还有水唉,我还以为这是一口枯井。” 姜穆回也被他把关注点带跑了,说:“该不会,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喝的是这口井里的水吧?这也太……” 黎元摸了摸下巴,道:“要不我们就蹲在这儿,看村里的人会不会来打水?” 陈意白凉凉道:“这都快天黑了,谁还会来打水?” 还是姜穆回更靠谱,她翻了个白眼,道:“喂,你们关心这水干嘛?我们不应该想这人是怎么死在这里的吗?” 第134章 呜哇!这是闹鬼了嘛? 黎元说:“先把尸体拖出来再说吧。” 陈意白连忙道:“先别动,等我把各个角度的照片都拍一遍再拖。” 黎元和姜穆回先下了树,等陈意白拍完照片后,几人合力将尸体给抬出井。 在抬出的过程中,尸体紧握的手里漏出个东西,黎元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没让这东西落水里。 姜穆回用手戳了戳尸体,然后狐疑地屈指敲了敲,啧了一声道:“这是被冰冻了吗?怎么硬邦邦的。” 陈意白嫌弃地将手在草地上抹了抹,离尸体远了一点,道:“相比起冰块,我觉得这更像石头。” 黎元从井底翻上来,摊开手定定看了两秒,掌心处躺着一枚莹白圆润的玉珠,这就是刚刚从尸体手里掉出来的东西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封口袋将东西装进去,收敛心神将目光投向那具尸体。 男性,面部完整,身体部位没有缺失,全身僵硬,无尸斑、无尸臭,脖子上有勒痕,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针孔,无其他伤痕。 姜穆回蹲在尸体旁边数针孔,数着数着就拧起了眉,道:“这针孔,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啊。” 黎元说:“我觉得不是毒品,看他针孔的数量来说,他注射的一定很频繁,这样的人,脸上是挂不上肉的。” 尸体坐在井里的时候他们注意不到,捞上来之后他们就发现,其实对方也不算矮,178应该是有的。 身材匀称不肥胖,但身上是有肌肉的,腹肌都有四块,身上的衣服也是贵的料子,估计也是个有钱人。 陈意白已经将这人的脸部扫描图扔进资料库去做匹配了,现在很快就查明了对方的身份。 宋哲,周家的管家。 三人面面相觑,既然周家的管家已经死了,那和马小弘联系的人,又是谁? 顿时,一股寒意漫上心头,呜哇!这是闹鬼了嘛? 谢林坐在车上,左右两边都坐着穿整齐西装的保镖,这架势,生怕他打开车门跑了。 他盯着前面驾驶座上的后脑勺,心道:估计是因为他有前科? 好吧,他确实曾经发飙开车门往外跳过,结局就是摔断了一条腿,坐了三个月的轮椅,他老舅会“狼来了”也是正常的。 但是,都有这么惨痛的经历了,谁还敢跳车啊?!他又不是傻子,还想来个梅开二度。 车子一路开了好久,谢林都快被晃睡过去了才到地方,说实话,看见周围的树木和小木屋的时候,他真的有那么一秒怀疑他舅舅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护林员。 他正在观察周围环境呢,突然感受到后面袭来一阵风,谢林眼神一凝,伸手捉住了朝他的脖子砍去的手。 这一捉没能擒住人,对方手腕一转,就灵巧地挣脱了,谢林的力气根本使不上去。 保镖们散在四周,给他们留开了足够的位置打架,谢林这才看到,刚刚想在后面耍阴招给他一手刀的人,正是他的大佬舅舅。 今天他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挽了起来,身上穿着一件道袍,这一身“我已出家”的打扮,跟他满身的肃杀之气,说实话,真的不搭。 明明上次见面还是新中式,怎么这么快就发展出了新爱好? 谢林虽然吐槽舅舅的穿搭审美,但怎么也不敢放松警惕,虽然对方就不会伤他性命,但是打断他的腿的时候也是毫不眨眼,半点情分都不讲。 果然,卫云楼又动了,手一捏谢林的肩,将人往空中甩,在空中没有借力点,他只能凭借重力作用,在下落的时候两腿着地,绕着卫云楼划了个半圈。 谢林握拳砸向卫云楼的鼻子,卫云楼笑了一下,左手握着谢林的拳,右手拿出一把枪指着谢林的额头。 一时间,万籁俱寂,被扫起来的叶子从空中落地,结局已定。 谢林默默将自己即将伸出去绊人的腿收了回来,吐出一口气,道:“我输了。” 卫云楼收回手,将枪放进腰间挂着的一个布袋子里,谢林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还挺齐全,换身衣服连破布袋子都给装备上了。 他说:“没点长进。” 谢林跟着他进屋子,满不在意地说:“我早就废了,哪还有什么长进。” 毕竟,一个看见血会晕会吐的人,是做不了他们口中的“大事”的。 卫云楼的脚步顿了顿,但也没多大反应,而是语气凉凉地说:“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听到这个词,他浑身的血液一凉,连头皮都开始发麻,过生日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卫扶苏就是在他过生日的时候自杀的,所以卫云楼最痛恨这一天,只要他回来,都会以教育之名将谢林扔去“养蛊”。 养蛊,顾名思义,就是将多只蛊虫放到同一个封闭空间里,任他们互相残杀,打斗,吞噬,直到空间里只剩最后一只蛊,它就是最强的蛊王。 谢林的打斗技巧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会的,但是自从那次用笔划开男人的脖子后,他的手会开始轻微颤抖,那之后卫云楼也没再回来,直到今年…… 卫云楼发现谢林没有跟过来,转身对他笑了一下,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今天送你一场生日烟花,好不好?” 谢林一怔,怎么想,他都觉得这场烟花不会是一件好事,但碍于敌众我寡,他只能按耐住自己坐下,和卫云楼一起等待那场“烟花”。 等谢林坐好后,卫云楼打开了投影,面前终于出现了画面,他看见了一个村庄的俯瞰图,绿墙灰瓦,小径,湖泊,安居乐业的人们,家家户户门口都拴着狗。 正当谢林感叹他舅舅居然给他放乡村记录片的时候,他突然看见村子来了三个人,三人没有进去,而是在村外围徘徊。 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的脸他都熟悉,这不是黎元他们吗?! 谢林猛地站起来,联想到卫云楼说的烟花,他瞬间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了,看向卫云楼的目光都带上了震惊。 “你敢杀警察?!” 要知道,这三个可都是重量级人物,特别是黎元,背景杠杠的,动了他,军警两边都得发飙。 第135章 山野刁民,天黑放狗 卫云楼一点也不怕,搭在谢林的肩上,一个使劲,直接又给人按回了椅子上,他说:“你乖乖地在这里看着,不然,我就上锁链了~” 谢林安静下来不再挣扎,眼中戾气一闪,为今之计,他只能相信自己,以及相信黎元。 相信自己的布局能有用,相信黎元能察觉这是场鸿门宴。 只是…… 谢林食指用力摩擦过拇指,只是他恨,从前他只能看着,现在他依然只能看着,如果历史重演,再强大的内心,也会崩溃的吧? 另一边,宋哲死了,也就代表着和马小弘联系的不是他,而另有其人,而那人的目的,应该就是引他们来长平村。 如果这个地方是个无人的偏僻地方,他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赶快跑,保住小命要紧,另一个是封锁,不仅要保命,还要保密。 可这里恰恰有原住村民,如果他们知道有危险,却依然见死不救的话,那就是违背他们为民请命的初衷了。 现在的情况,不论是跑路还是封锁,都是不现实的。 “或许……”陈意白带着几分侥幸地说,“或许,并没有我们所想的那么糟糕呢?” 就在他刚说完话之后,一群狗叫声由远及近,听着就来者不善啊。 黎元脸色一变,他和姜穆回扛起尸体,直接将他给扔了下去,这家伙看样子在这里待了挺久的,既然之前都没事,再扔下去应该也不会被狗子啃。 毕竟扛着这玩意儿跑确实不现实,又不能吃又不能当武器的,实在累赘中的拖油瓶。 俩人扔完就跑,动作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展现了缉毒副队和刑侦正队的伟大默契。 陈意白都要看呆了,他抱着宝贝电脑跟着跑,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一边感叹老大和姜魔女的执行力,不愧是能当正副队长的人,就是中! 黎元:“妈的,我现在知道谢顾问说的‘山野多刁民’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天黑了他们是会放狗的啊啊啊啊!” 姜穆回:“冷静一点,我们这么跑不是办法,要知道狗鼻子灵,藏起来不现实,这么追也不现实,谁的体力经得起这么花的啊!” 黎元喊:“小白,我记得你是会打架的对吗?” 陈意白疯狂摇头:“我不行,我不会,我是菜鸡!” 听到黎元这话,姜穆回瞬间明白他是想要分开行动,一批一批地解决掉狗子,虽然村民不能打,但狗子还是可以反抗一下的。 但是听这动静,狗子的数量,略多啊。 姜穆回说:“听动静这么大,应该会有村民出来看情况的吧?我们可以跟他们谈谈。” 黎元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脸都木了,说:“只有狗,没有人。” 偌大的一个村子,只不过是太阳落了山,天还没黑呢,还能看得见路,居然全部回家锁门放狗,这么准时准点的吗? 简直就是不讲武德,不给丝毫和解机会! 陈意白:“我觉得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要我们死!” 姜穆回:“别废话,再废话,狗就追上来咬你屁股了!” 陈意白哭丧着脸,道:“妈的,想当初我躲子弹的时候都没现在被狗追跑的快……” 黎元斥道:“那是因为有我给你挡枪子儿,压根不用躲!” 姜穆回:“……”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相爱相杀啊。 渐渐的,狗叫声没再靠近,似乎是停在某处吠,三个人也不管为什么,直接停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 黎元好一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开始环视周围,看到门口飘摇的红灯笼,以及顶上的双龙戏珠时,愣了愣。 姜穆回:“这不是,祠堂吗?” 祠堂周围一圈都没有人家,连狗都不敢进来,只敢在外面吠。 陈意白被那诡异的氛围给刺激得起了鸡皮疙瘩,连忙抹了两把手臂,道:“靠!这祠堂阴森森的,难怪没有人家敢住在附近。” 黎元皱眉,说:“这附近该不会洒了什么东西让狗不敢过来吧?就像是雄黄对蛇虫鼠蚁的作用一样。” 姜穆回倒是有些跃跃欲试,她说:“我们进去看看?” 听着外面的狗吠,想来也只能进去看看了,反正他们本来就想过要来这里的。 祠堂是用榫卯结构建造的,木刷红漆,顶上盖着琉璃瓦,门槛很高,一个不注意就会绊倒人。 因为祠堂是会用来停尸的,以前的人当心尸变成僵尸,就将门槛做得很高,因为僵尸浑身僵硬,只能用跳,门槛高就能拦住它。 黎元正在脑海里想着僵尸在里面跳一晚上跳不出来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下一秒他要开第二扇门的时候,里面突然冲出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穿着一身孝白,披头散发的,怀里还抱着个陶罐。 黎元当时就闪开了,女孩被门槛绊倒,手里的陶罐飞了出去,“啪!”一声,碎了一地,而女孩摔倒在门前来了个五体投地。 因为黎元闪得快,而被迫承受女孩跪拜大礼的陈意白和姜穆回:“……” 夭寿!今天不是过年,我也没带红包啊! 女孩子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后才爬起来,她一脸沮丧地抬头,愣愣地看着前方,道:“前面是有人吗?” 黎元探究地看着女孩,这个姑娘是白瞳,但是,他觉得对方似乎是看得见的,因为刚刚他开门的时候,这个女孩好像是被他吓到才会跌倒的。 如果真的看不见,她又怎么会被吓到呢? 姜穆回和陈意白看着破碎的陶罐,面色沉肃,因为那个陶罐碎了后,流出了油,浓烈的汽油味呛得人喉咙痒。 这个时候,姑娘带着一罐油跑出去,难道是要放火烧山?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这个时候,从里面又走出来一个老婆子,她一边咳,一边出来,骂骂咧咧地说:“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啊?!老是摔坏东西……” 说着她一愣,看到了黎元他们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凶恶,抄起旁边的扫帚就要将他们给赶出去。 老婆子年岁大了,他们也不敢动手,就这么被她给赶到了门外,被人一口一个“外乡人快滚!”地骂。 第136章 我想保下的人,他必不可死! 在几人被驱赶的时候,女孩全程扒着门框,脸上的表情楚楚可怜,一句话也不说,白色双瞳盯着人看,给人一种傀儡娃娃的感觉。 谢林依然端坐着看实时转播,甚至还磕上了瓜子,身后的人混战成一团,而卫云楼就坐在他的旁边,脸上是轻松的笑意。 桌面上放着一把枪,正是之前卫云楼拿出来的那把,只是枪里并没有子弹。 谢林看向卫云楼,淡笑着说:“舅舅,你的人要输了。” 卫云楼笑得意味深长:“你不敢杀人,所以也救不了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黎元已经走进了长平村,什么时候开始放烟花,这都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如果谢林在这里杀了他们,那他的身上就染上了黑,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 只这三个字,就能给谢林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宣判一个零分。 卫云楼说:“孩子,你不能有软肋。”他这话有几分慈祥的苦口婆心的味道。 谢林冷笑一声,说:“如果要我没有软肋的话,第一个死的人就该是你,毕竟,你是我的舅舅,不是吗?” 卫云楼一愣,笑了。 外面的打斗声停下,一个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拎着根钢管停在了距离谢林一米远处,阴郁胖子的脸上带着淤青,正是谢林的专属司机许广平。 他说:“谢总,这里没信号,联系不了外界。” 其实就算有信号,他也不会联系谁,因为不管是他带着人去救,还是他通知黎元,都代表着以后谢林都会被限制自由,甚至被警方怀疑。 卫云楼,是真的很知道怎么拿捏住他啊。 谢林嗤笑一声,立马起身往外走。 卫云楼这次没有拦他,甚至依然对他笑:“既然小林喜欢看现场,那就去吧。” 然后,他看了眼腕间的手表,道:“友情提示,你现在还有三十一分钟。” 三十一分钟,已经不够他赶到长平村了,明明那座山就在对面,但从这座山下去,然后开车绕完公路,再爬到另一座山的山腰,给他一个小时都不够花的。 谢林沉默着回去,一把抱住了卫云楼,然后在众人都始料不及的时候,他将一枚针推进了卫云楼身上的一处大穴。 男人瞳孔猛缩,然后昏倒过去,在他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谢林在他耳边轻轻说:“我不会永远都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而我想保下的人,他必不可死! 做完一切后,谢林迅速冲向房里的那张简陋的木床,把手伸到床板底下,在上面摸到一块凹槽。 就在这一刻,卫云楼的保镖冲上来狠狠给了他一脚,许广平发了狠,将那人拖出去一把砸在地上。 谢林根本没来得及管自己的伤,手指在那凹槽处狠狠一抠,猛地将床板翻了过来。 床板露出了底面,那里刻着花纹,它们散乱着,并没有连贯,谢林抬手将花纹一块块拼接,最后“咔哒!”一声,露出一个孔洞。 谢林拿出一个小瓶子放了进去,瓶子落了下去,沉睡的机关开启,地下出现了一个通道,火嗖嗖嗖地在里面次第亮起,橙黄的光照耀。 谢林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下去之后,机关又重新合上,小瓶子落下来又回到了谢林的手里。 如果贾四海在这里的话,他就会认出,这个瓶子正是当初酒吧里他丢失的那个。 谢林把所有人都骗了,他是故意喝那杯被下药的酒,故意接近贾四海,也早就猜到那天酒吧的情况会很复杂。 机关外面的许广平一点也不意外自己被留在了外面,他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干翻了卫云楼身边的保镖,带着自己的人下山了。 几分钟后,卫云楼睁开眼,看见一地的狼藉,以及被打趴下又重新站起来,跟没事人一样的各位保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间屋子,是卫扶苏亲手盖的,没有假手于人,卫云楼一直有让人维护打扫,但却无人知道这间房子的秘密。 现在谢林出手,他才真正知道,他的妹妹真的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情。 卫云楼捡起地上被谢林刺入自己的皮肤,最后又抽出来的那根银针,望着窗外的天感叹:“心软的人,是干不成大事的。” 其他人都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站成个眼瞎耳聋的木桩。 卫云楼从来不理会谢林是不是被什么组织盯上了,他打定主意让孩子去历练,便是半点也不留情面,这也是为什么卫云楼明明有能力保护谢林,但他依然会面临这么多的生死劫难。 谢林,是被卫云楼寄养在社会里的孩子,只是因为出身,他所面对的社会要比任何人都来的黑暗和残忍。 卫云楼转身向外,好心情地说:“如果他能赶到,就终止,如果他赶不到,就继续。” 不过,他不觉得谢林会为了黎元,而不管不顾去长平村,因为这里在之前,可是谢林的杀局。 爆炸,死的是黎元,可若是不爆炸,那死的就会是谢林。 ………… 谢林跳下通道,沿路的火光照亮他前行的路,下来之前挨了那保镖一脚,几乎要让他呕出血块,一路跌跌撞撞,甚至还平地摔了几跤。 他一边跑,一边心里默默数数,幽闭的空间里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像是有无数鬼魂跟在他的后面。 这样的场景,他在梦里也梦过很多次,但梦里的他是漫无目的的,梦外的他却是有目标的,在道路的尽头,在那个罪孽的村庄,有一个人在等他。 只有那个人活着,谢林才能真正解脱,因为,如果黎元没有出现,谢林的最后归属就只能是以暴制暴后,满手鲜血地活,或者是死。 卫扶苏即使在死后也要被人利用,遭人惦记,谢林又怎么会甘心重蹈覆辙呢? 可是,时间过得太快了,谢林现在的身体又是感冒又是受伤,他哪里来的力气跑快啊! 等他冲出通道时,看见的就是冲天火光,以及滚滚的浓烟,那一瞬,谢林的所有感官都被剥离了,只觉得眼前的树木都是一个个黑影,连续不断地向他压过去。 第137章 挺有用的,就是有些费人 黎元他们被老婆子给赶了出来,没想到一出去就是黑压压的人群,还有眼睛闪着光的大狗。 村民们或拿镰刀或拿锄头,那场景,简直就是全员恶人。 陈意白被吓得抖了一下,小弱鸡左手拉黎元,右手拉姜穆回,将俩人像拉门一样挡在他面前,一整个怕死的怂样。 “老大,来者不善啊。” 黎元啧了一声,道:“不好搞啊。” 姜穆回皱眉看这黑压压的人,觉得这整个村子的人应该都在这里了吧,突然,她灵光一闪,问:“黎元,你发现没有,这个村子里好像……没有小孩!” 黎元说:“现在才发现啊?你以为我为什么刚来的时候那么谨慎,压根不打算和这些人打交道。” 姜穆回说:“他们都杵在这里,动也不动,是在等什么?” 陈意白:“你们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聊天?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黎元勾唇:“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在想办法呢~” 他这意味深长的笑,简直比外面牵着狗子站桩的村民们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陈意白:“……” 我怀疑老大被鬼上身了,太恐怖了。 姜穆回撇了撇嘴,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黎元看了一眼天空,说了一句:“拖吧,只要把时间拖到后面,就能等来转机了。” 姜穆回道:“你这话说的,跟听天由命似的。” 三人就站在祠堂门口,前面是不动作的村民,背后是紧闭的大门,周围的汽油味越来越大。 陈意白脸色一变,说:“这些人,该不会是要烧死我们吧?什么年代了,还搞地域歧视……” 这时,沉沉暮色之中,山间响起钟声,大铜钟敲出的声音很沉,很悠长,村民们点亮手上的火把,祠堂的周围亮起了一圈。 黎元转身一脚踹开祠堂的门,姜穆回跟上去踹开了第二扇,实话说,这门踹起来还挺费脚的。 第三扇门没关,他们踹开第二扇门就看见那抄着扫帚赶人的老婆子跪坐在地,手上端着一碗朱砂,右手执笔蘸着往地上画,前面横放着一口红漆木棺材。 地上是看不明白的鬼画图,但三个人都能想到,对方这是在画符咒。 是不是真的符咒不要紧,就是这场景,真的过于诡异了,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远处钟响三声而停,老婆子仿佛看不到他们一样淡定自若,在钟声停的那一刻,刚好画完最后一笔,她抬头,对着三人痴痴一笑,整个人跟抽走了精气神似的倒了下去。 黎元眼神一凝,理都不理她,直接跨步上前将棺木中躺着的少女抱出来,女孩睁着眼,神情呆滞,整个人一动不动,跟傻了一样。 姜穆回赶紧接过来,陈意白一把将朱砂打翻,地上的符文洇成一片,看不出本来的痕迹,外面的村民已经将火把全部扔了进来,木制结构的建筑很快烧了起来。 黎元眼神阴狠,带着人向外冲,但是有汽油助阵的火,蔓延得太快了,他们走不了大门。 几人踌躇之际,天井上吊下来一根绳子,黎元抬头一看,惊讶了一瞬,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容他多想了,迅速将绳子递给姜穆回。 姜穆回也不推辞,抱着女孩抓着绳子往上爬,身手十分利落,上行得也快,简直就是在火海里炫技耍帅! 等他上去了就是陈意白,他虽然动作没有姜穆回那么漂亮,但他不用抱一个姑娘,将绳子绑到腰上就往上爬,只是抬眼看绳子另一端的人时,眼神复杂。 温阑注意到他的表情,撇撇嘴问:“谢林哪儿去了?” 陈意白爬上去才回答:“谢顾问生病了,老大没让他来。” 温阑臭着一张脸,将绳子甩下去,将最后的黎元拉了上来,只是出来后,他们从面对火海,变成了面对村民。 陈意白和姜穆回先下去,已经和村民周旋了起来,女孩已经被姜霸王转交给了陈意白,姜穆回自己冲在旁边保护。 她第一次打架这么束手束脚,习惯了大开大合,不服就干的姜穆回打得浑身都不痛快,越打,心中的火气就越大。 温阑冷冷地看了两眼,转身就要跑路,黎元一把拉住,问:“谢林来这边了?” 黎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温阑不待见自己,所以今天对方会来救他,一定是因为谢林。 温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指了一下钟声传来的方向,说:“钟响三声之地,即为归处。” 黎元望了一眼那个方向,向陈意白交代一声:“把人引出去,越远越好。” 说完就跑了,村民没有追他,只是围着陈意白和姜穆回,看来,那个女孩应该就是他们聚在一起的原因。 身后火光冲天,橙黄的光亮下映出姜穆回的脸,热浪灼得人皮肤生疼,她带了伤,左肩不知道被谁趁乱砍了一刀。 看着黎元远去的背影,她真的只想骂娘,一个飞踹将面前的人踹开,抢过陈意白怀里的女孩就跑。 她一跑,村民们就跟了过去,于是姜穆回跟遛狗一样,使出飞毛腿将村民们溜向村外。 陈意白隐约听到她在骂:“天杀的黎狗!早猜到这姑娘是猫薄荷,居然不说,老娘与你势不两立!”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放松下来之后才感受到自己身上被镰刀锄头砸的痛,在原地龇牙咧嘴了一会儿。 温阑好奇宝宝似的看他,等陈意白表情抽搐完后开口:“这里有好多炸弹哦,你还不跑吗?” 他那语气,就跟问‘你今天吃饭了没’一样稀松平常,但话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平常,陈意白骂了一句艹,然后拉起温阑的手就跑。 温阑呆愣愣地被人拉着走,半晌才问:“你拉我做什么?” 陈意白一边呼呼地喘气一边说:“逃命啊!!!” 温阑笑了一下,让他停下,陈意白不理,逃命路上呢,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能停,毕竟炸弹哎!只要炸了,波及可大了。 温阑说:“你不停,我就手动刹车了哦~” 陈意白正疑惑呢,就被温阑直接按在地上,特么的还是脸朝地!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手动刹车啊。 挺有用的,就是有些费人。 第138章 神明低头,吻住了他的红尘 陈意白哀怨地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求生的意志打败了丢脸的挫败,一边骂温阑一边骂自己,迈开腿又开始逃命了。 但没逃多久,一阵摩托轰鸣声响起,陈意白偏头去看,只见温阑骑着一辆红色摩托向他冲来,途经过陈意白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 陈意白下意识也伸出手抓住,蹬地借力翻身,直接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去了后还抚着胸口喘气,“靠,真特么刺激!” 温阑开着和他气质十分不搭的红色摩托,闻言一笑,“刺激死你。”然后猛加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陈意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劲儿地喊:“我我我我……我艹!慢一点!慢……一点啊……~” 连大喊的声音都在发抖,显然这速度与激情没能让他多兴奋,只让他几乎把胆吓破。 温阑恶趣味地勾了勾唇。 没一会儿,他们的摩托就超过了先跑路的姜穆回,她看到俩人开着摩托,又是一阵咒骂。 在摩托的轰鸣声下,他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是大概猜测,姜副队应该骂得挺脏。 不过温阑极快速地把陈意白送到够远的地方后,又返回去接走了姜穆回,这回他没有开极限速度,因为怕后面的村民跟不上。 姜穆回一只手抱着女孩,另一只手淌着血,整个人都狼狈极了,上了车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十分熟络地说:“弟啊,姐姐想死你了~” 温阑嗤笑了一声:“我看你不是想我,而是想抓我。” 姜穆回意味深长地说:“没有的事,毕竟,温阑这个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温阑有些意外,道:“他们肯信?” 姜穆回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黎元亲自盖的章,不信也得信。” 温阑沉默了一会儿,道:“黎元到底在搞什么鬼。” 姜穆回不再嬉皮笑脸,面色也肃了下来,说:“那你呢?你又在搞什么鬼?我怎么都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温阑说了一句什么,姜穆回没有听清楚,因为他们的后面,炸弹爆炸了,一声轰隆巨响,整个村子几乎是顷刻间夷为平地,他们被余波推倒在地。 姜穆回晃了晃自己被震得隆隆作响的头,睁眼看周围,倒了一地的人,她身下是被她护好的女孩,摩托车倒在地方,车轮还在转动。 而温阑,却已经不见了。 而另一边,黎元发了狠地跑向温阑所说的地方,但还是被爆炸的余波给扫了一下,趴在地上醒了一会儿神后,飞快奔跑,一路上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树枝给刮伤。 反正皮厚不怕,他胸腔的心脏猛烈地跳动,未知的前路让他心里不安,黎元害怕谢林在,又害怕谢林不在,心里矛盾得直抽抽。 然而,当黎元推开树杈,见到浑身狼狈的谢林时,只觉得眼前的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了。 谢林看见黎元的时候怔了怔,然后猛地朝他冲来,一把将人抱住,抱的死紧,生怕眼前人是他巨大失望下产生的幻觉。 黎元被他一冲一抱,巨大的推力使他连退几步,直接连带着谢林一起倒向了后面的大松树,黎元的后背猛地磕到了松树皱巴的树皮。 啧,简直就是谋杀! 他疼得嘶了一声,表情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温柔地拍了拍谢林的背,嘟囔了一句:“力气还挺大……” 说完又轻柔地安慰:“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谢林受了委屈,一路上的纠结都散了,看见谢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黎元的一辈子栽在这个人的身上了。 千年万岁,同生共死。 一时间,什么阴谋阳谋都被他抛在了脑后,黎元现在只想怀中的人不要难过。 谢林抬起头看他,一双眸子含着泪,无声地哭了,直哭进黎元的心坎里,化进去是酸软一片。 是感动?痛恨?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黎元抬手去抹他的泪,笑着说:“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把谢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说:“心疼死了,谢顾问疼疼我,别哭了……” 他话还没说完,唇上印上一片温软,丝丝缕缕的香甜从嘴角,一路滑进口腔,直入心腔。 黎元抱着谢林的腰,俩人贴在一起互相慰籍,此时天地万物寂静无声,连泪珠都滚落在唇齿之间,无声无息消弥。 飞机轰鸣声在头顶响起,巨大的水流冲向被烈火焚烧的村庄,神明低头,吻住了他的人间。 “黎元。” “嗯?” “今天是四月二十三日。” “我知道,生日快乐。” 姜穆回差点被冲天而降的水给泼到,气得她向天大骂:“对准啊!对准!水资源很宝贵的啊喂!!!” 陈意白闷闷地跪坐在地,一边摁着姜穆回的手,一边给她包扎,嘴里还碎碎念:“我的电脑,我的电脑,我的电脑……” 电脑就是他吃饭的家伙,是他的半条命,现在他的半条命掉在了长平村里,经受了火与水的双重洗礼,现在已经重新轮回转世了。 那些跟着他们出来的村民们被俩人绑了起来,一提溜就是一串,不过他们的神情都呆呆的,跟失了魂一样。 不过瞎子安静下来确实挺呆,毕竟眼睛无神,当时谁也没在意他们的反常。 飞机上有人扔下爬梯,黎元一手抱着昏过去的谢林爬,将绳子绑在自己和谢林的身上,另一只手抓住爬梯,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救援有序进行,受伤的人率先送往医院,爆炸的消息也被迅速封锁,姜穆回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她轻轻说了一句:“再见。” 温阑和姜穆回,算不上多深厚的情义,但分别的时候总有怅然,他们总是急急忙忙地相见,在急急忙忙地分离,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再见。 陈意白叹了口气,越跟温阑相处,他就越觉得对方不是个狠厉的人,温阑太像一个有点调皮,但不过分的孩子。 可能是因为,温阑至今所做的事情,都是对警方有利的吧。 树木掩映下,有黑影一闪而过,脖颈上的银链一晃,带起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瓶子。 第139章 狗仔都没她敬业 那个瓶子是实心的金刚石,瓶身上刻着雪花纹,瓶底部有几个不规则的凸起,整个瓶子并不是普遍的圆柱状态,是有微微扭曲的柱体。 黑暗里,温阑笑出了小虎牙,可爱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迷人又危险的罂粟。 钥匙,到手了哦。 第二日,医院 谢林在病床上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黎元坐在旁边很认真地削苹果,桌面上摆着果篮和鲜花,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慰问品。 黎元再一次将苹果的皮削断,气得他一阵咬牙切齿,索性直接乱削一通,把皮都削干净了就成,反正也是要切成一块一块的。 谢林喝完了汤,拿纸巾擦了嘴,问:“后续呢?听说姜副队伤得挺重。” 黎元:“好着呢,生龙活虎的。” 姜穆回伤得确实不算很重,但也不算轻,左手被砍了一刀,后面还骨折了,被打了石膏挂在了脖子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数量蛮多。 不过神奇的是,这家伙的脸上光洁如初,一点伤也没带,甚至连熬夜冒痘和黑眼圈都没有。 黎元见到的时候也是惊叹了一番,直呼天意,姜姑娘实乃天选之子。 姜穆回这姑娘也是乐观极了,在病床上没躺几天就要下地乱跑,在医院里干起了探听八卦的活计,狗仔都没她敬业。 这姑娘天生就是做卧底探听情报的料,这还没多久呢就已经同楼下的大爷大妈混熟了,整栋医院大楼的八卦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黎元将苹果切成小块装盘,然后插上了牙签,他插起一块喂给谢林,说:“我在长平村见到温阑了。” 谢林将苹果咽下去后才说:“他帮了你们?” 黎元说:“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谢林一愣,笑了一下,道:“他料到我会在昨天去那里。” 黎元在问他之前就自己想过很多,于是现在他十分精准地说出来自己觉得最合理的猜测,他问:“是因为那块墓碑吗?” 谢林上一次去长平村的时候,就挖开了一个小坟包,从里面拿出了卫扶苏的记录本,然后就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样,直接吐血倒了。 谢林的生日,刚好是卫扶苏的祭日,再来一趟看看,也算是合理。 然而谢林却说:“因为那个村子的人,都是我愧对的人。” 黎元顿住,想起了陈意白跟他说的话。 长平村其实在十几年前就被一场泥石流埋掉了,而现在的这个长平村,是按照原来的建筑,重新再建的,但是一直没有人住,是个荒村。 不过十分复原,连当年被温阑家被烧毁的房子都给原模原样复制出来了,也不知道建这个村子的人是什么想法。 谢林说:“我的母亲是个建筑学家,这个村子是她主持建造的,这里的盲人是我亲自安置的,可是最后,他们都疯了。” 黎元面色变得严肃,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惨烈的故事。 谢家只有谢林一个继承人,所以,他必须从小就开始学习怎么管理一个偌大的公司。 他没有私人玩乐的时间,所学的都是在上流社会人情往来所必须具备的,但其中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变得喜怒不形于色。 精明的商人,能够根据你的脸色,猜出你的上限,从而在竞争中稳稳压你一头,商人的战场就是明争暗斗,浇你发财树这种看似发癫的举动,其实是在搞你心态。 明明知道对方就是要影响你心情,可就是会在意,因为,华夏人的男神就是财神,在迷信和科学当中左右摇摆,最后选了“和”。 而让人猜不透想法,就只有提升自己的承受能力,把自己练成面瘫,或者眯眯眼。 而谢司宇为谢林量身定做的方法,就是不断承受心理压力,拉高他的阈值。 简单地来说,就是让一个不爱吃苦瓜的小朋友顿顿吃苦瓜,不吃苦瓜就没饭吃,久而久之,小孩就吃会苦瓜了。 虽然习惯很可怕,但不爱就是不爱,所以“苦瓜大法”是一个很具有攻击性的方法,真的难为谢林还能活到现在。 在谢司宇的管束下,他不能偏爱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行为脱离计划,于是,在谢林第一次没有按时上钢琴课的时候,他的钢琴老师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向他磕头。 那是谢林第一次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件事是多么的让人心凉。 小小的谢林,觉得心脏好像被泡了冰水一样凉,他以为是自己错了,于是蹲下身扶起了对方,跟老师说:“我错了。” 谢司宇笑着对他说:“你没错。” 然后,那个钢琴老师再也没出现过。 谢林说:“现在这个村子里的人,曾经都是来过谢家老宅的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黎元沉默了,如果这次来的人当中有谢林,那些村民是不是会在怨恨下一起冲向他,将他拖在村子里同归于尽,而谢林,又会不会因为几分愧疚,而就此堕入深渊? 他终于明白温阑之前跟谢林说的,要他救他自己于水火的宣言,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如果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谁也救不了他。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温阑十分反感谢林靠近警方,因为警察这边受到的桎梏太多,很难给谢林交付信任,甚至会因为他身上的疑点而怀疑他。 如果警方这边无法支持他的话,那谢林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孤军奋战。 没有信任的谢林就如同在悬崖边上走钢丝,永远都在危险的边缘。 难怪,一开始的谢林一直都隔着一层薄膜,猜不透,看不穿,因为他是被人间狠狠抛弃的神啊。 黎元说:“对了,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山上的?” 谢林眼眸闪了闪,然后说:“深山盖别墅,不是华侨就是盗墓,下面有一条墓道,你们不知道吗?” 巧合的是,就在谢林说完这句话后,黎元的手机就响了。 黎元接起电话,那边说的正是这件事,询问要不要公开,正好把爆炸的事情盖在莫须有的盗墓贼身上,听得黎元看向谢林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 这是什么?这就叫言出法随! 第140章 咸鱼尾巴两米长 谢*盗墓贼*林:“……” 咱寻思着只是过个路,也没来得及干出盗墓的壮举来着。 黎元苦恼地抓了两把头发,说:“正在忙,请转接魏局,谢谢!” 说完立马挂断,然后整个人跟软骨头一样,趴在谢林的病床上,闭眼装死,咸鱼尾巴两米长了。 谢林好笑地抬脚隔着被子往上升了升,道:“起来,干活。” 黎元把脸闷在被子里说:“不要,我昨天受了内伤,要养一百天呢。” 谢林挑眉,道:“你不审我了?” 黎元说:“审什么审,那村子里的事又跟你没关系。” 谢林伸手揉了揉黎元的头发,说:“黎警官,你这是要假公济私啊。” 黎元说:“这不叫假公济私,这叫避免无谓的牺牲。” 另一边,魏局的电话再次被打爆,几个上层被黎元的事吓得够呛,连忙打电话问黎元那几个人有没有出什么事,问完后又开始骂骂咧咧,直说要收了这小子的权。 魏启洲一边敷衍地嗯嗯嗯,一边又把说了千八百次的话术拿出来哄人,一整个生无可恋的状态。 程韶在打电话打趣了一下黎元后,直接奔去看长平村的那姑娘了,他们早就问过话了,长平村出来的人,除了那姑娘,没谁是可以接受问话的。 身为盲人的他们,离开熟悉的地方后,连自理都够呛,精神似乎也有问题,呆呆傻傻地,问他们也不说话,但不吵不闹,倒是乖。 而那个姑娘醒了后定定看着警察问了一句“你们是谁。”,然后就哭,哭着哭着又睡着了。 程韶和沈乔安,作为刑侦队里亲和力最高的俩人,听到女孩醒了,立马就赶来了。 雪白安静的病房里,女孩坐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偶有飞鸟滑翔而过,碧蓝的天空上浮着白云朵朵。 女孩穿着病号服,身材纤瘦,一头长发微卷,颜色黑中带着点儿微黄,有些深咖色的味道,头发有些枯,但脸是极美的。 一双瑞风眼含波带情,挺翘的鼻梁,鼻翼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皮肤白中带着粉,脸部线条柔和,沉静下来有一种温婉的美。 程韶目不斜视,温和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头,道:“我叫宋思思。” 一旁的沈乔安扯了扯程韶的袖子,将手机拿给他看,程韶瞟了一眼,没什么反应,又问:“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 宋思思说:“我爸爸叫宋哲,我的妈妈……我不知道,爸爸说,在我出生后,他跟我妈离婚了,我没有见过她。” 程韶和沈乔安对视了一眼,目光复杂,因为,在资料里,宋哲并没有离婚。 程韶说:“你是怎么来到长平村的?” 宋思思用力攥着被角,说:“我是跟踪我爸去的,但是后面好像被谁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一个老婆婆在摸我的脸。” 她哽咽了一下“我以为,我以为自己被拐卖了。” 沈乔安见她情绪有些激动,连忙安抚,说:“没事的,我们是警察,警察在这儿呢,没人能伤害你。” 宋思思将情绪平复好后,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天已经黑得不见五指,深夜十二点,宋思思被一个噩梦惊醒,起床想去洗手间洗洗脸,然后听见书房里有声音传出来,门缝处还有光透出。 她有些疑惑,爸爸这么晚了都还没睡觉吗?于是靠近听了一耳朵。 因为有一道门隔着,她听得不算太清楚,只依稀听到几句——“人到了……货……”、“什么……时间?……”、“你会满意的……” 带着满满的疑惑,宋思思回去睡觉了,直到,她再次在深夜听到爸爸和另一人的谈话,这次她听到了祭祀、鬼神、复活,以及……她自己的名字。 宋思思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想要听到更多,然后,她和一双眼睛对上了,是那个和爸爸谈话的老女人! 那一瞬间,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对方只是微微弯弯眼睛,没有揭发她,宋思思立马就被吓得回到自己房间盖上被子。 后来,她老是发现爸爸带回来一些玫瑰花,但从来没见他把玫瑰花插在花瓶里,甚至看不见玫瑰花枯败后的花茎。 宋思思开始怀疑,爸爸是不是要给她找一个后妈? 至于那些神神鬼鬼的事,她下意识地就想忽略掉,毕竟她不迷信,但又实在害怕。 再之后,爸爸突然开车出去,她偷偷地花高价雇了一个司机跟在了后面。 她跟着爸爸进了长平村后,突然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之后,就看到了那个祠堂的老婆子,也就是当初宋思思偷听的时候,对上眼神的那个老女人。 “那个人怜惜地看我,喊我女儿,我要是不应,她就会打我。” “她还每天都给我喝黑乎乎的药,如果不不肯,她就会硬灌。” 宋思思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有些神经质地说:“她的力气真大啊,我怎么挣都挣不脱。” 程韶停止了问话,沈乔安上前安抚,人又躺回了床上,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看窗外的天,还有飞鸟与云。 程韶走在路上,一边想整件事情的脉络,一边问:“伤情鉴定那边,有说宋思思受过哪些虐待吗?” 沈乔安跟上大步流星的程韶,小跑着说:“都是轻伤,推测是竹条和鞭子,淤青和红痕,但不会有什么外伤,哦对了,她有被电击过。” 程韶说:“她有被性侵害过吗?” 沈乔安说:“处女膜不完整,但下体没有明显撕裂伤,可见最后一次发生性关系后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伤口已经长好。” “宋思思刚好已经成年,这应该……是正常性关系?” 程韶点头,问:“精神方面呢?” 沈乔安说:“没有问题。” 程韶猛地停顿,转头的瞬间变得冷厉,沈乔安都被吓懵了一瞬,这眼神,简直就是二哈爆改雪狼! 沈乔安:“怎……怎……怎么了?” 程韶摇了摇头,继续大步流星,问:“宋哲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没?” 沈乔安直接苦瓜脸,说:“程副,化验是要时间的,你也太为难人法医室了吧,生产队的驴都不是这么使唤的。” 程韶叹了口气,推开眼前的门。 “谢顾问……” 第141章 是我不配了 程韶一句“救场”还没说出来,就和抬头的黎元对上了眼神,而此时的黎元,上半身压在谢林的腿上,支起右手撑着脑袋看向门的方向。 而谢林的手放在黎元的头上,将他的头发rua成了狗窝,在看到程韶的时候还十分淡定地收回手,仿佛刚刚作乱的人不是他。 偏生黎元是个不值钱的,还摆出一脸不耐烦,你坏我好事的狗样子。 程韶:“……” 你堂堂刑侦正队长,有自己的豪华病床单间不享受,跑来别人病房里,当舔狗? 沈乔安: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锁死!必须锁死! 谢林敛眸动了动腿,率先打破了沉默,道:“黎元,腿麻了。” 黎元瞬间坐直,谄媚地给人捏腿,然后说:“程韶,有事就说,别在那憋着了,多不健康。” 程韶啧了一声,他们搭档了这么久了,当然听得出对方是在笑他憋话跟憋屎一样,瞬间就想跟黎某人打一架了。 沈乔安将手机拿给黎元,说:“这是宋思思的基本情况,黎队先看看。” 黎元插了一块苹果,一边嚼一边看,“哟~棺材里那姑娘原来叫宋思思?宋哲的闺女……嗯?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谢林提醒了一句,道:“上阳二中。” 黎元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锤,说:“对了,原来是她!” 程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黎元解释,说:“这是去年的事了,我和谢顾问一起去过一次上阳二中,了解了一些林宣的事。” “林宣曾经差点被猥亵,宋思思就是那个拍视频公开,致使林宣遭受男性凝视的人,后来被学校开除了。” 他一句话说得太平淡,也太简略,但最快速地将事情前后都解释清楚了。 再一次刷新了程韶对宋思思的认知,刚见面的时候,他觉得宋思思是一个温婉含蓄的女孩,谈过之后就觉得对方是个神经质的姑娘,现在,只觉得割裂。 他再一次感叹,一个人的外表是极具欺骗性的,在这方面,温阑很有发言权。 黎元继续往下看,在看到验伤报告的时候,皱了皱眉,问:“电击?” 沈乔安点头:“腿部细胞有损伤,神经传输有迟滞。” 黎元想起第一次见这女孩的时候,这人就直接抱着罐子摔在了他面前,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给姜穆回和陈意白拜了个早年。 嘿,这不就连起来了嘛。 “对了。”黎元说,“她的眼睛你们检查过吗?虽然是白瞳,但我肯定她是看得见的。” 程韶说:“医生那边给出的解释是,虽然能看清物体,但她已经分辨不出色彩,应该是药物影响后天形成,但具体是什么药物,那边也不清楚。” 简而言之,就是这姑娘被一碗药给药成了色盲。 大概是想把宋思思药成瞎子,但奈何她的眼睛太难杀,没能成。 谢林问:“有问话视频和录音吗?” “有的。”程韶说,“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谢顾问看看,我觉得这姑娘的状态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于是,几个人围在一起回顾了一下刚刚宋思思的整个问询回答过程。 谢林闭眼沉思了一会儿,说:“她好像,并不紧张。” 程韶:“怎么说?” 谢林指了一下黎元手中的手机,说:“最基本的心理测试,她是正常的 ,有一点现在社会上最普遍的多愁伤感,问讯过程也表现得很正常,是一个遭受惊吓后,被救出的受害者形象。” “这些都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害怕、惊恐、难过。” “但她没有尝试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遭受这些、那个老婆子是谁,一个人如果不问,有两个可能——不敢、和已经知晓。” 沈乔安:“也许她是不敢问呢?毕竟才刚刚脱离危险。” 谢林笑了笑:“脉络太清晰了,从怀疑她爸爸,然后到跟踪,再然后被绑,故事的前因后果,完美陈述,你觉得这像什么?” 沈乔安回想自己以前问过的一些人,他们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是先从问题本身来回答,等说完之后才会再加一句“对了!我想起来……”。 但宋思思,从头到尾,都没有那种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补充的时候,在程韶问她父母的名字后,甚至强调了一句“我没有见过她。” 众所周知,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往往会着重强调某件事。 沈乔安喃喃:“所以,宋思思,是见过她那个据说已经离婚的母亲的。” 她看了一圈,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副‘我早就猜到了,你怎么才意识到’的模样。 沈乔安:“……” 是我不配和你们玩了。 谢林说:“她说的都是真的,程副的判断也没错,这个宋思思不是被迫的,而是顺从,甚至是主动的。” 顺从和主动两个词一出,程韶的脑子就跳出一个词——斯德哥尔摩。 黎元瞥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道:“斯德哥尔摩是指犯罪中的被害人对于加害人产生好感,但宋思思没有,她对加害人甚至采取的是忽略的态度。” 谢林说:“宋思思对于‘伤害’这个词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 沈乔安试探性地说:“受虐型人格障碍?” 谢林笑了笑:“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但还不能确定,得做过检测之后才能有定论。” 程韶还是疑惑:“既然你这边都已经基本确定她精神方面有问题了,可为什么精神检测显示正常?” 谢林:“有些人是能做到伪装正常的,比如说深入卧底的人员,他们在外必须忘记自己警方的身份,才能欺骗过谨慎的犯罪人员,伪装正常人,这还不简单?” 黎元想了想,说:“程韶,不要在宋思思这里浪费时间了,直接深入查宋哲,他那边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程韶点头:“明白,不过你们这边还是注意一下她。” 见黎元点了头,他才带着沈乔安退了出去,不打扰他们谈话了。 门被轻轻合上,黎元叹了口气,问谢林:“你刚刚那话,是想说姜穆回……” 第142章 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谢林笑了笑,说:“她的问题倒是不大,就是生活过得太刺激,有点不太适应温吞的大环境。” 黎元说:“她是罕见的,卧底回来依然开朗的人,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其实一直在警队里没有离开过。” 谢林:“她这么凶残,你觉得像是没离开过的人吗?要是沈乔安像她这么干,早就被制裁了。” 黎元又瘫了下来,说:“咱不说她了,说起来…宋思思好像提起了玫瑰花?” 谢林沉思,道:“宋哲的成分,有些复杂啊。” 又是周家的管家,又是毒品线的联络人,还跟玫瑰花扯上了联系,简直就是复杂成分结合体。 黎元突然说:“要不,我们私奔吧?” 长平村 各处已经是断壁残垣,抬眼四下,满目焦土,村子往外延伸,是草木峥嵘,松树成林。 考古队已经到达,他们要在爆炸后的地底下,发掘并紧急保护下面的大墓。 老考古员带着研究员学生一起,人群中有几个显得青涩,明显是来实地学习的。 一个男生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一边画一边讲,走近一点就能发现,对方是在讲有关寻龙点穴的方法。 而听的那个男生十分认真,面容清秀,眼神清澈,手腕上缠着一条银链子,上面坠着一个精致小瓶子。 队伍里的人朝他们喊了一声:“走了,我们要出发了!” 那个拿树枝的男生应了一声,向男孩告罪一声,就跑过去了。 在他走后,男孩蹲在原地盯着地上用树枝画出来的图,定定地看了将近一分钟,然后用手将痕迹给扫平,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向树林深处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他胸口挂着的牌子,就知趣地没有多问,因为,那个牌子写的是——国安部。 他越走越偏,然后进了一个山洞,里面坐了一个人,那人手里正拿着一根烟,地上已经落了许多烟头,一看就知道抽得很凶。 如果谢林在的话,他一定能看出,这个山洞正是他之前出来的地方,只是现在他出来的那扇“门”重新关上,又成为了这里最普通的一块石壁。 国安部少年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温阑,他笑嘻嘻地对坐着的人说:“秦争,你跟着我干什么?” 秦争把手上的烟头扔到地上,脚下狠狠一碾,看着眼前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荆自许死了。” 温阑靠在石壁上,歪头无辜道:“那又如何?” 秦争握拳,咬牙:“你说了,会救他的。” 温阑面无表情:“秦争,没人能救得了他,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秦争笑了,道:“可卫扶苏不就活了吗。” 温阑皱眉:“你真是个疯子!” 秦争:“你不也是疯子吗?少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了。” 温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走吧,从此以后,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他将手指伸进凹槽,将一块石壁都给拉动了,石壁移了一个位置,露出一个孔,温阑将手上缠着的小瓶子放了进去,瓶子被吞了进去。 机关再次启动,门开了。 秦争走了进去,从此,前尘后缘,尽断。 温阑转身,一如当初和谢林背道相驰,他这辈子做了一个最大的亏本买卖,就是欠了秦争一个因果。 他沿着原路回去,然后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那人一头长发,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道袍,但掩不住他身上的戾气。 温阑歪头,笑:“你是……卫、云、楼。” 卫云楼:“国安部的?那里的人可没谁像你这样高调的啊……你缠着我家谢林干什么?” “因为……”温阑说,“好玩儿啊~” 卫云楼低低笑了笑:“小朋友,不叫自家大人来,可是会玩脱的哦~” 温阑和他擦肩而过,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是叔叔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另一边,黎元和谢林说完私奔,就把人给带去了自己家,一起快快乐乐地撸猫。 就是撸猫撸到一半,出了点小意外。 黎元和谢林进门,警长一下子就跳到谢林的怀里,黎元笑骂自家猫谄媚。 进门后他就知道,他的猫猫为什么这么热情了,原来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好免得被打骂。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他亲手做的一个陶瓷大花瓶给这猫摔了,一地的水和碎片。 黎元:这么熊的毛孩子,必须打!有靠山也没用。 他说:“谢顾问,帮忙看看猫有没有受伤。” 谢林听他的语气就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禁好笑地rua了一下猫咪的头,一边检查一边同情地小声说:“看来是免不了一顿打了,等会儿就哭大声点,这样你爹才会心软……” 黎元忍着气拖地扫地,将地板给收拾好了后才抓过警长教训,猫被放在膝盖上,整只猫晾成了猫条,黎元用鸡毛掸子抽在猫屁股上。 警长被打一下,声音就大一分,喵呜喵呜地,还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好像是在谴责对方虐待猫猫。 可惜黎元是个铁石心肠,谢林看这个场景只觉得好奇,甚至自己也想尝试猫条瘫在腿上的感觉,眼睛里都是跃跃欲试。 黎元不仅在肉体上教训了猫,甚至在精神上也要教训警长,克扣了猫粮,还把小鱼干吊在它头上让它能看却不能吃。 这简直就是折磨,谢林有些不忍心,想帮警长拿下来,被黎元阻止了。 黎元:“你看,还有后续呢。” 谢林抱着想知道后续是什么的心思,没有干扰,结果就发现,警长猫猫居然用前爪抱住了小鱼干,一整个用力,把小鱼干带棍子给扒拉了下来。 谢林:“……” 猫咪不是喜欢玩逗猫棒的来着,怎么这只猫就只知道吃? 他说:“你们一定经常玩这个游戏吧,它这熟练程度,不像是第一次。” 黎元已经进了厨房,听到谢林的话,探出头说:“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他还能拉开柜子翻猫粮呢~对了,今天我给你秀一下五星级大厨的手艺,谢顾问有福了!” 谢林笑了笑,说:“祝你成功吧。” 第143章 谢邀,别拿我当挡箭牌 黎元在厨房里叮叮当当,谢林坐在沙发上逗猫,气氛温馨和睦。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谢林疑惑地抬头看,还没等他去开门,那边就又传出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小偷? 谢林瞬间警戒,哪个小偷敢来撬警察的家门? 原谅他实在没有正常人家的生活,想不到外面在开门的除了小偷,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父母。 于是,当一个女人东西进来的时候,谢林整个人都僵住了,再看到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时,谢林的小脑都萎缩了。 他咽了咽口水,喊了一句:“叔叔阿姨好……” 谢林大脑飞速运作,他到底是该像个主人一样,去帮对方提东西,还是就待在这里?怎么看都有点没礼貌唉! 可是,他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啊。 幸好叔叔阿姨靠谱,只愣了一瞬,将东西都放在空地上,笑着对谢林说:“你好啊。” 于是谢林懵懵地跟俩人握手,啧,有领导人会晤那味儿了。 黎元听到了动静,从厨房里探出一个头,看见人的时候瞬间惊讶:“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黎母比他还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黎元:“……”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黎母摆摆手,说:“不是这个,我是说,你怎么会从厨房里钻出来。” 黎元:“做饭啊,显而易见。” 黎父一脸严肃地拿出手机:“我们应该做好准备,先订个外卖。” 黎母点头:“我赞同。” 黎元冲出来,一把抢过黎父的手机,说:“今天,谁也不许出去吃或者叫外卖!五星级厨师亲自下厨,你们就偷着乐吧。” 黎母表情复杂:“儿啊,不是我们不信你,是……是,外面的东西更有性价比。” 黎父偷偷瞥了一眼谢林,说:“而且,儿……这还有谢顾问呢,人家大老板胃金贵着呢。” 谢*金贵的大老板*林:“……” 谢邀,别拿我当挡箭牌。 最后黎元还是妥协了一部分,一半外卖,一半自己做。 谢林趁着洗水果的机会,溜进了厨房跟黎元咬耳朵:“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父母要来?” 黎元一脸无辜,说:“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啊,可能是凑巧吧。” 谢林面无表情:“可你一点也不意外,一点都没有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慌张,黎元,你很可疑。” 黎元举双手作投降状,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有,我们家就是这样,聚在一起跟突击检查似的,我都习惯了。” “如果你刚好遇到他们忙的时候,你还能看到打仗一般的相聚方式,以及突击枪一样的妙语连珠。” “你们的相处方式真的好……”谢林说,“好厉害。” 原谅他被冲击的脑子无法及时产出适合的形容词,只能来了一句只可意会的‘厉害’,用来代替形容词了。 厨房里,他们俩人在咬耳朵,厨房外面的黎父黎母也在咬耳朵。 黎母扒拉了两下黎父,压低声音说:“你看那孩子,长得怪标志的。” 黎父也压低声音:“黎元经常提,他一说我就知道,在给我们打预防针呢。” 黎母笑了笑:“啧啧,他还是大老板,又在警队做顾问,势均力敌,一看就不缺共同话题。” 黎父一脸严肃,说:“但以我的经验来看,他们好像并没有确定关系。” 黎母:“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小谢挺无措的,像是互相心知肚明,但还有一层窗户纸。” 黎父:“啧,不给力啊。” 黎母:“估计是还有顾虑……” 俩人在外面,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俩人现在的关系给分析的明明白白。 他们这边快乐相聚,另一边的徐均赋在长平村,听考古队叽叽喳喳,一边的人说要挖,另一边的人说要保护,听得他脑瓜子嗡嗡的。 徐均赋现在知道,秀才遇到兵不是最苦的事,最痛苦的是两拨持不同意见的秀才一起干一件事情,他只觉得这些人只差吐口水扔鞋子了。 起码,比联合国大会要高雅一点,他如此安慰自己,然后默默远离战场,反正他们警方不管这些事情。 他只是负责寻找长平村是否还有其他幸存,以及死亡人员,结果就被这些人抓来主持公道了。 徐均赋敷衍了几句,然后火速溜了,最后他看到是一个国安部的人出面,调和了几方人马。 国安部,是一个神秘的部门,他们的权力很大,成员能力也很强,但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让他们出面解决的事情,一定是关系很大的事情。 是这个村子,还是那下面的大墓呢? 徐均赋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找人答疑去了。 北面城郊处交通通达,道路宽阔,两边高大树木错落有致,往后是一道一道的梯田,再延伸,是一块平原地,里面矗立着几幢宅院。 看起来很有清冷仙人隐居之地的感觉。 徐均赋站在朱红大门前,抬手不轻不重的敲了三下,不一会儿,大门自动推开,徐均赋抬步进去,见到庭院里等着一个人。 那人坐在轮椅上,头上的发已掺了半数银丝,肩背宽大挺直,带着一股坚毅的味道。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湖中的游鱼,背影萧索。 这个在大白天搞emo摆姿势的正是他老爹,传说中的七核心之一,徐渭川。 徐均赋将一兜子枣子递给他,喊了一声:“爸!”照着春晚的标准喊的,不然他爸不会回头,要晾他一晾呢。 果然,徐渭川吓得一个激灵,要不是他腿是真站不起来,不然得当场给他来一大鼻窦。 “喊什么?喊什么?我鱼都给你吓跑了。” 徐均赋挑了个大的枣子喂到他嘴边,说:“钓不到鱼就赖我,你儿子每次来都得背着一口又大又圆的黑锅走。” 吃的都喂到嘴边了,徐渭川接过咬了一口,他怕自家儿子手上沾着口水了,又往老爹身上蹭。 儿子是亲生的,但衣服是上身的,他还是分得清轻重,懒得揍儿子,只能自己动手吃了。 他一嚼,啧,熟悉的味道。 “这枣子,爬的你张叔家的树摘的吧?也不怕人家拿竹竿来敲你头。” 第144章 那是你孙子,别乱排辈分! 徐均赋得意一笑:“从小追到大,就没哪一回他那竹竿是真敲到了我。”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徐渭川说,“得意什么?人那是故意让着你,要是真的认真比一场,你可得趴。” 徐均赋低头在他爹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爹,枣子我没洗。” 徐渭川顿了顿,已经开始回忆老张洒没洒农药了,一番头脑风暴后,他放心地又吃了一颗,老神在在地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徐均赋笑:“我骗您的。” 徐渭川不咸不淡答:“我知道。” 端得一副“一切尽在我掌握”的模样,其实他是真相信了没洗的话,毕竟,他小时候就是这样吃枣的。 小孩子猴急嘛,理解理解。 俩人又唠了一下家常,最后徐均赋收了笑,说:“爸,长平村为什么有国安部的人来?” 徐渭川睨他一眼:“你关心这个干嘛?又跟你的案子没关系。” 徐均赋盘腿坐在了徐渭川旁边的地上,一只手扒着轮椅,另一只手捡着地上的小石子翻来翻去地玩,他说:“国安部每次来都是各种保密协议,指不定哪一遭,这案子就得成悬案,跟当年一样,提都不能提。” 徐渭川笑了,说:“人家搞他们地下的事,碍不着你地上的恩怨,而且,只要黎元和谢林不死,这案子就悬不了。” 徐均赋震惊,道:“这么夸张的吗?” 徐渭川:“黎元是可以力排众议重提‘227’的人,谢林是几大组织维持平衡的命脉,他们两个都是可以结束一切的人。但如果有一天,我们只能靠其中一个人翻盘,那将会是一个谁也不想看见的惨烈结局。” 徐均赋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地下到底有什么,连国安部的人都出动了。” 徐渭川死鱼眼:“我不知道。” “啧”徐均赋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扯到227,是觉得我会被转移注意力吗?” 徐渭川:“……” “滚滚滚,回去查你的案去!” 寻龙点穴,大型古墓一般定于龙脉上,而长平村这座山,看着简单,其实于风水上来说,是一处险地,但却是一处拘魂锁灵的好地方。 如果这里出事情,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寻了古法,要搞点封建迷信。 徐均赋看着他老爹,说:“爸,你说实话,那下面的,是古墓吗?” 徐渭川眼眸闪了闪:“不是古墓,但确实是墓。” 徐均赋点头,明白,不是古墓,但大家都说是古墓,那就是用高超技法伪造成古墓的现代墓。 想要完美复刻古墓,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不计其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看来,墓是之前造的,长平村是之后建的,那确实,地下的事情碍不着地上的事。 徐均赋想,继续探究下去就是节外生枝,他还是查自己的案吧,那些玄学的事情,交给玄学的人办。 另一边,谢林洗完水果,切好摆盘后,终于没了借口,端着水果跟黎父黎母聊天了。 但好在谢林缓了一会儿后,有关谢医生的脑子还是回来了,跟俩人相谈甚欢,天南地北的天都能扯,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 黎母是越看越满意,笑容满满,这要是让她同事看见了,一定会直呼“见了鬼了,这还是那个连笑容都带着嘲讽技能的外交官吗?”。 等黎元端着菜出来喊开饭的时候,看见二老那亮晶晶的眼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啧,看亲儿子的时候都没这么亮过,合着是别人家的孩子更得你心是呗。 既然都喊吃饭了,当然是要帮忙端的,几人一人端两盘,谢林都没捞到,只好拿碗筷帮忙摆。 还别说,真有一家子的感觉,谢林在那是一点也不突兀,毕竟大家颜值都在线,各有各的韵味。 事实证明,黎元下了苦功夫去学的厨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说不上五星级大厨,但也能被夸一句好吃。 黎母啧啧称奇:“黎元啊,快三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你手下正常的饭菜。” 黎父偷偷看了一眼谢林,说:“咱这是沾了小谢的光咯~” 黎元:“可不是,要不是谢顾问来,迎接你们的就是空房寡猫。” 警长在角落里暴风吸入,听到有人提它,疑惑地抬头喵呜了一声,然后又低头继续啃。 本来黎元是要罚它的,但奈何有个溺爱毛孩子的老妈,直接抓了一把猫粮下去,要它吃个够。 黎元:“……” 严重怀疑,在这个家里,我连猫的地位都不如。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黎父黎母吃完饭后,直接把猫拎走了,走之前还评价:“饭还是要多做,这厨艺还需继续精进。” 黎元:“妈,你还记得自己是来看你儿子,顺带关心关心我,释放一下不多的母爱吗?” 黎母直接把猫举起来,说:“我儿子不就在这儿嘛~” 说完就拉着老黎跑了,两个人儿子都快三十了,跑起来还跟小年轻一样快活。 黎元开门喊:“妈,那是你孙子,别乱排辈分!” 黎母开心回头:“我说它是,它就是!” 谢林将还想说什么的黎元拉回来,顺手把门也关上了。 “你这一嗓子下去,隔壁还以为你未婚先孕了呢。” 黎元笑:“那不成,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除非……” 他眼神往谢林肚子上一瞟,意思不言而喻。 谢林:“……” 他直接把自己给关进了书房,然后说:“你自己洗碗!” 黎元在书房门前笑弯了腰,说:“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谢林用力摁了两下钢琴,以示驱逐,黎元笑了笑,识趣地去厨房洗碗了。 但没一会儿,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了,谢林看着钢琴,最后想起的却上次黎元给他弹的那一曲小星星。 谢林笑了笑,弹了一首《月光》。 这首曲子是贝多芬患有耳疾的时候创作的,艺术家很擅长将生活写进自己的作品里,而这首歌,让人看见了寂静的夜,和天边倾泻而下的月光。 这是谢林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第145章 我放肆一回,也跟你说一句喜欢。 黎元听到传来的钢琴声,微微顿了顿,上次弹小星星的时候,他就知道谢林好像格外不喜欢弹钢琴,因此也没强求。 他最擅长的就是温水煮青蛙,所以,从不会强行改变谢林的想法,他一直想的是,将自己的存在融入谢林的生活里,不需要多撕心裂肺的感情,只需要心知肚明的相互依赖。 现在这首突然出现的曲子,让黎元的想法变了,他不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生活,他想要的,好像比他所想象的要多。 所以,当黎元出现在谢林的背后,倾身环住谢林的肩膀后,似乎也没这么难以理解了。 黎元说:“谢林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 谢林手指一顿,琴音戛然而止,他们之间,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明确地说出了“喜欢”这两个字。 长平村山上,那一个情难自禁的吻,似乎成了一个大锤子,叮叮当当地就把俩人的心房给敲开了。 谢林想,被人毫无保留地喜欢的感觉,真好,好得让人舍不得放开。 于是,他转身抱住了黎元,说:“我放肆一回,也跟你说一句喜欢。” 下一秒,黎元捧住了谢林的脸,跟上一次毫无章法的不同,这一次温柔而绵长,俩人都有反应。 黎元一点也不害臊,道:“要我帮你吗?” 谢林喘了两下,抬头对他笑:“你想怎么帮我?” 黎元嘶了一声,抬手盖住了谢林的眼睛,声音低哑:“你这笑得,有点犯规啊。” 谢林说:“那就去冲冷水澡吧。” 黎元瞬间委屈:“别啊 ,憋久了有害身体健康,我快三十岁了,宝贝儿~” 谢林解开了自己的上衣扣子,俩人在炽热的吻中身体相贴,钢琴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而高昂时而低沉,连不成曲调,琴凳被踢翻,发出了砰的响声。 黎元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谢林迷迷糊糊地应了几声,听不出是好还是不好。 事情还未了,这一次的出格,不过是一晌贪欢。 《月光》是谢林的第一位钢琴老师教给他的,后来,他对着玫瑰花田弹了一夜,为老师践行。 这首歌见证了他人生中许许多多的波折,但只有这一次,他完完全全抛弃一切世俗,享受到了独一无二的爱恋。 另一边,程韶带着人各种收集宋哲这个人的资料,连近三个月里出入过哪些地方,和哪些人有过交集,全都给扒拉了出来。 网络通达的社会,虽然只需要调监控就行,但这也是一大工程,倍速看得人眼花缭乱,总算是整理出了一份粗略的轨迹图。 宋哲作为周家的管家,自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周家待着,他在周家有房间,在外面也买了房子,宋思思就是住在他外面的房子里。 周家的大家长是个独裁的,连亲生儿子都分不走他的权,更遑论是一个管家,因此,宋哲其实和周家除了工作关系,其实并不亲密。 但有一些人为了巴结周家,会从宋哲这边入手,但他一般都只是做自己分内之事,从不做这些交际。 这使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老实,识时务’,但是,他经常光顾一家花店,有时候还会自驾去远一些的地方。 花店叫“时间胶囊”,有一个主打项目,就是顾客可以在他们这里寄存信件,他们会替对方保管十年,等待十年后再次被打开。 这是很浪漫的活动,有人写给自己的爱人,有人写给十年后的自己,但更多的人,是将这里当成一个中转站,在快节奏的时代里,享受一段“从前车马很慢”的书信生活。 这里不应该叫“时间胶囊”,而更应该叫“信件邮箱”。 因为道路监控并不是哪里都有,所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近三个月来说,他去了两次长平村。 而那个老婆子,就是宋思思口中已经离婚,但在法律上其实并没有离婚的亲妈,李淑芬。 程韶召集了在市局的人来开小会,支起一个白板,上面用磁贴粘着几张照片,用黑色的线连在一起,上面标注了几人的身份关系和状态。 宋哲的照片顶上写着死亡,延伸出两条线,一条连在宋思思的照片上,关系写着父女,另一条连在李淑芬的照片上,关系写着夫妻(关系似乎不和)。 三个人,一个家庭,复杂的牵扯下,活着的只有神经质的宋思思。 程韶拿起笔在宋哲的头像照片上点了点,说:“一切的矛盾点从他开始,明明没有和妻子离婚,却要说离婚了,并且多年未联系,突然在最近又联系了?” 陈意白举手踊跃发言:“有可能,早在十几年前,李淑芬和宋哲就计划好了,要拿这个孩子做点封建迷信的事,他们这是把猪养肥了现在好杀了呗~” 叶泉:“不对,解释不清,如果是这样的话,李淑芬根本不用离开,整整十几年不联系,我更倾向于他们是有什么事情没谈拢,多年后各退一步。” 沈乔安提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他们搞那封建迷信求的是什么呢?人家上香不是求暴富,就是求安心,她们赔一个自己亲骨肉下去,求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对此,陈意白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这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而是别人的呢?” 沈乔安眼睛微微睁大:“真假千金掉包!只为报当年之仇,此后,我的孩子吃香的喝辣的,你的孩子就只能给我煮饭擦地……” 叶泉果断打断她的联想,说:“你醒醒,宋思思不是被掉包的落魄千金,人是实打实的叛逆少女,被退学就心安理得地回家玩儿,他爸还就惯着。” 程韶:“你们少乱猜,大胆假设是有事实支撑,你们这叫胡乱瞎猜。” 陈意白小声哔哔:“瞎猫都能碰上死耗子呢……” 程韶睨他一眼,俩眼珠子就写着俩字儿——“逆子”。 陈意白默默给自己的嘴巴拉拉链,上牙咬着下嘴唇,眨眨眼睛表示不会再捣乱。 程韶说:“听黎队转述,当时的场面是祭祀,一般祭祀是什么时候需要了,直接挑选,不会有人养十几年之久用来祭祀的。” 第146章 那这味儿就对了! “所以,早有预谋这个可能性,已经可以排除掉了,而为什么宋思思会突然就被选中,成为祭品……” 程韶特意顿了顿,扫了一眼听着的各位,上过学的都知道,一般老师开始扫视了,那么绝对是要点人了,这个时候除非有人抢答,或者开小差,不然没谁会不低头的。 果然,下一秒,所有人都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众人: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们已经有条件反射了qaq。 程韶扶额摇头,他刚是真想让他们踊跃发言,百家争鸣的来着,怎么都装鹌鹑?都什么应激反应啊?! 于是他只好点了叶泉的名。 这家伙也确实是有想法,他说:“可能是因为她刚好符合条件,而又十分有性价比,好骗。” 这大白话,说得是通俗易懂,符合逻辑的同时,又透露出一丝丝不符合查案氛围的……抓耳挠腮感? 程韶:“……” “说的不是挺好的嘛,刚才干嘛低头?” 台词都和老师说的一模一样。 叶泉:“……” 这不是在学校被当狗训,训出应激反应了嘛,别管会不会,先低头装孙子,社恐受不了被点名的苦。 他苦兮兮地说:“程副,你是不是去当过老师?” 程韶确实挂了个教授的名,时不时会回母校教两节课,现在有人问,他下意识地点头:“怎么了?” 叶泉:“那这味儿就对了。” 程韶:“……” 别说,现在这个小会,真就有点像他教学生的样子了,区别的是,这几个人比真学生胆子要大多了,不仅敢开玩笑,还敢把乱七八糟的猜测不过脑子地呼他脸上。 对于这个,他必须提名一下看起来怂兮兮,但实际上big胆的沈乔安。 为了让这个小会继续下去,程韶战术性咳嗽了两声,用笔在宋思思的头像上画了一个圈,然后画了一个问号“我们需要寻找的是,她符合祭品要求的特点,这是任务之一。” 几人若有所思地点头,陈意白说:“剩下的那个陈淑芬,她从前是一名从乡下来的打工仔,之前还干过火葬场的工作,是个狠人。” 叶泉:“你之前不是说她会画符吗?可能是艺高人胆大吧。” 沈乔安支着下巴,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么快就到灵异本了?” 程韶说:“她本来是在那个乡的?在什么时候去到长平村的?” 陈意白啪啪啪敲电脑,“监控记录……没有,资料……没有,工作记录……没有,消费记录……有了!” 他抬头,说:“从她的消费记录的ip地址变化,大概可以推测出她是在四年前的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说完他才想起来什么,又补充道:“她从封州那边的普尔乡来的,不过这也很正常啦。” “她们那边落后,经济不景气,地里刨食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大家不出来打工是赚不到钱的,多的是人离乡千里之外讨饭吃。” 程韶点头,说:“就身份这些来说,李淑芬是最纯粹的一个了。” 陈意白忍不住插嘴:“可她会画符唉,一整个跟被鬼附身了一样。” 程韶轻描淡写:“正常,搞艺术的嘛,大都会在某些方面表现得有点癫癫的,体谅体谅。” 沈乔安:“……” 叶泉:“……” 陈意白:“……” 好吧,毕竟人家官大,体谅体谅。 另一边,徐均赋从他爹那儿离开后,就去了医院看望病人,结果到了才知道,黎元拐着谢林跑了。 天知道徐均赋推开门,结果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房间时,内心想骂人的欲望飙升到了某个高度。 正好姜穆回溜达了过来,看见在门口石化状态的徐均赋,凑上去看了一眼。 她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凑呢,结果就空荡荡的房间,她失望地“切~”了一声。 然后将手里的一根黄白长条状物体递给对方,拽拽地说:“喏,来一根呗。” 徐均赋头都没回,依然陷入“为什么有人受伤了还要到处乱跑”的自我怀疑当中,直接拒绝:“不了,我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麻将。” 姜穆回看着手里的小酒瓶可乐糖、麻将点心、以及烟状的长条糖,陷入了沉思,然后将目光对准了最后一个粉色吹风机。 决定了,就是你了! “那你吃猪吗?” 徐均赋:“……” 这是在骂人吧?! 他终于舍得转头正脸看人了,然后看着对方手里的一把糖,以及快怼到自己鼻子上的粉红色吹风机,沉默了。 徐均赋丑拒了吹风机,因为他觉得吹风机咧开的嘴很像是在嘲笑谁,于是忧郁地选了麻将点心。 姜穆回好奇问:“你不是说你不打麻将的吗?” 徐均赋说:“抽烟喝酒百分百花钱,打麻将还可以纯玩不伤钱包。” 姜穆回:“你们家啥地儿啊,打麻将还能不上彩头。” 徐均赋:“跟地方没关系,主要大家伙都不会玩,穷比赌不起,对了,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淘来的?” 姜穆回将烟形状的糖塞在嘴里,说:“刚刚从路过的小胖墩手里抢的,你听,楼道里还有哭声呢~” “小孩子的东西你都抢,畜生吧?” “我就抢了,你不是吃得很开心嘛。” “啧,这么拙劣的谎言用来欺骗一个警察,你还真行。” “我说了是抢的。” “我看见了。” “啊?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被地板磨破的裤子了,见义勇为去了吧。” “呸,我这叫时尚,时尚你懂不懂 。” “啧,不承认就不承认,反正我吃得心安理得。” 一个小时之前 姜穆回去小花园溜达了一圈回来,见一个小胖墩在楼梯间里跳台阶玩儿,很闲的霸王花就停下来看。 结果这孩子玩得野,刚学会走,就想飞了,直接想要跳三层台阶,意外就发生了。 小胖墩哐当哐当地就往下滚啊,吓得姜穆回都快要喊碰瓷了,靠着强大的毅力,她飞扑过去,用完好的右手接住了小胖墩。 别说,这小孩身上的肉真是实打实的,重得一批,姜穆回接住人的时候,当场就跪下了。 第147章 见义勇为,夺命追凶 跪下的那一秒,姜穆回连向对方索赔的说辞都想好了,休想仗着小孩子的身份,白嫖她一条裤子! 小胖墩咕噜咕噜往下滚的时候都没来得及嚎,反而在姜穆回接住他的时候,眨眨眼,开始掉金豆豆。 姜穆回:“……” 你就算是反射弧长,也不该喊疼,而是说“吓死我了”吧,我寻思着你也没哪里挨着地,划破皮儿了啊? 于是姜穆回直接和小孩对着骚,指着自己变成破洞裤的裤子,说:“呜呜呜,这可是我爸去世前留下的唯一遗物啊,我可怎么办啊?!” 当你很惨的时候,发现有人比你还惨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受的那点委屈跟对方比,那都算个屁。 小胖墩见一个大人哭得比他还惨,也就止住了哭声,寻思着该怎么哄,一件件地往外掏好吃的。 果然,小朋友小小年纪能长这么实在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从兜兜里掏出了好多零食,其中还有一包辣条,他不忍心给,又看见姜穆回馋虫的眼神。 于是,一狠心…… 拆开分了她一半。 姜穆回当时就无语了,吃一半都跟要了半条命似的,要是按她那土匪性子,正常情况下是绝对要将那另外半包给抢走。 然后化身吗喽(猴子),开开心心地跑走,身后伴着小孩的专属背景bgm(呜哇乱哭)。 但是,小孩拿出来的小零食,造型真的超级得人心,她想着研究研究,干脆做了一次好人,没把人辣条抢了,只啃了小孩给她的那一半。 所以,徐均赋说的见义勇为,还真是歪打正着,不过要是小孩哥的零食造型不好玩,这可能就不是见义勇为,而是“夺命追凶”了。 且说回程韶这边,他们敲着白板开了个小会,顺带进行了一场小教学,法医那边就说宋哲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几人一听,纷纷表示想去围观一下,毕竟这家伙死的状态也太奇怪了,硬得根本不像人。 已经有人开始传神鬼传说了,毕竟宋思思就是从棺材里被抱出来的,李淑芬会画符,宋哲死得蹊跷,还被扔进了水井这种特殊地方。 这么多大buff出现,简直是妥妥的灵异本前期套路啊,在市刑侦队这种地方,没有什么故事是他们不敢猜的。 毕竟他们有一身正气,有不着调的领导(黎元),还有被开发得很完全的想象力。 他们编排故事的能力,那叫一个牛逼,不仅符合逻辑,还贼刺激,专门建了一个小群,专门写小故事,毕竟警局这地方,八卦比案子还多,简简单单取个材,就是一篇狗血文。 不够爆款,但够狗血,够吸睛,用来调剂一下心情绰绰有余。 所以队里的精神状态如此良好,除了黎元带了个好头之外,这个小群也功不可没。 程韶带着人去了法医室,宋哲的尸体被平放在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看样子,还挺正常。 陈辛夷见人来了,说:“听黎队说,当时尸体被你们拖出来的时候,他呈现僵硬状态,皮肤僵得像石头,但脸色却只有发白状态,连最基本的尸斑都没有。” 在场的人当中,只有陈意白是在现场的,这话也只有他能回,于是都把目光投向他。 陈意白跟在黎元身边受的瞩目多了去了,也没有不自在,直接点头说:“当时是这样的,他是坐在井底的,我们把他抬出来的时候,他也保持着坐的姿势,不过……” 他想起当时的情况,弯了弯唇,说:“当时一堆狗冲上了,黎队和姜队就直接将人给扔回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损伤。” 陈辛夷抿了抿唇,说:“应该是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是……” 她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大家看到尸体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片空白。 虽然陈意白的电脑直接在长平村人道毁灭了,但他当时拍的视频照片都是上传了云端了,所以他们都是看过的,简直和现在躺在这儿的有天壤之别。 毕竟照片里的宋哲,除了神色惊恐了点,脸白了点,身体僵了点,至少还挺有个人样,可现在面前的,真不能算有人样了。 因为,他瘪了。 没错,就是瘪了,整一个皮包骨头,成一把干尸了,就一层皮盖着骨头架子的模样,简直比僵尸片里的僵尸还要可怕。 程韶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陈辛夷说:“温度太高,他的‘肉’直接化成水,流掉了。” 沈乔安瞪大眼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化尸水?” 叶泉翻了个白眼,说:“谁家化尸水给你留骨头架子和一层皮?简直看不见你的专业性。” 程韶没理他们的小话,直接问:“是流到了井里吗?有没有提取出来化验过?” 陈辛夷拿出几张化验单子,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这确实没错,井里提取出来的那些水,成分是泥、水、氨基酸、蛋白质、碱。” 程韶思索:“难道,宋哲本来就是这皮包骨的样子,只不过是用了什么方法,将他的尸体像充气球一样,给充起来了,所以才没有尸斑和腐臭。” 陈辛夷说:“原理跟你说的差不多,但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只是将它充起来,这也不算很难,但让他‘石化’,这才是难题。” “他们分开来都好办,可合起来……太难办了,这方面,我们根本没有去研究。” 有关人体方面的实验,只要一经发现可能有违道德和伦理,都会被强制停止,像这种情况,还没人敢真正研究,一切都只在论文的假说里。 只有当社会进步到一定程度后,假说,才有可能变成真理。 程韶说:“他是一点点变成这样的还是从井里捞出来就是这样的?” 陈辛夷笑了,说:“不愧是副队,这么快就想到关键了。” “宋哲的尸体是一点点变成这样的,他一开始送到法医室的时候,只是比照片上的瘦一些,我们都以为是火灼烧的原因,但后来发现,他的身体一直在向外流一种黄色液体。” 第148章 你说什么?!什么瘪了? 这种液体被蒸发之后,就会像晒海盐一样留下一些小颗粒,呈现出金黄的色泽。 金黄色的颗粒……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三个字——黄金沙。 程韶说:“模样像,但有毒品的性能吗?” 如果有的话,那也太邪乎了吧? 陈辛夷摇摇头,说:“没有,成分很普通,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东西。” 她说完,拿出一张照片,程韶接了过去,几人轮流传阅。 照片上是一个玫瑰花标志,一片水墨般晕开的红,和左连身上的极其相似。 程韶沉默了一下,说:“那他的死因,能判断得出吗?” 陈辛夷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尸体的脖子,说:“这里本来是有一道勒痕的,其他地方也不可考了,所以,窒息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程韶:“我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你也无法确定,是吧?” 陈辛夷点头,说:“好了,宋哲尸体的价值就这些了,估计还得取一个特殊一点的名字,来为这具尸体命名,啧,有的研究喽~” 程韶摆摆手,说:“行了,你忙你的去,我带人走了。” 几人从这里出去之后,整理了一下资料,各种分析讨论,直到下班。 下午五点,黎元被电话铃声吵醒,就听见程韶说:“尸体瘪了。” 吓得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感受到了凉意,又躺了回去,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说什么?!什么瘪了?” 程韶坐在办公室,一边喝茶一边云淡风轻地说:“尸体,我说尸体瘪了。” 黎元将手机用肩膀和头夹住,穿好裤子,顺带帮旁边睡着的谢林盖好被子,说:“什么尸体?” 程韶:“就你从长平村捞起来,然后又扔回去的那具,对了你人呢?医院那边说你不在。” 黎元满面春风,说:“回家吃了顿饱饭。” 程韶刚想问吃什么了这么开心,然后想到一起失踪的谢林,整个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咳了一声,说:“你有时间吗?” 黎元说:“什么事情?我现在可是受伤休假期间。” 程韶:“长平村的事,你不管了?” 黎元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谢林,说:“管,我当然要管,你给我讲讲都是些什么事?” 程韶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 黎元问:“去过花店了吗?” 信件邮箱的模式,真的很适合用来传递信息,毕竟花店的员工是不能私自拆开信件看内容的,虽然看起来风险大,但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就看对方有没有这个胆量,敢不敢赌了。 毕竟用信件交流,就不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警方这边的技术人员就算是再厉害,也没办法查出来。 程韶:“正在去的路上。” 黎元:“你打算怎么探?” 程韶:“先作为顾客了解一下吧,直接警察上门搜查的话,了解的可能不够全面。” 谢林皱了皱眉,也坐了起来,早在铃声响的时候他就醒了,就是不太想起床,毕竟只睡了二十多分钟,刚进入深度睡眠呢,这一个电话,简直就是在扰人清梦。 他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黎元说:“程韶那边有发现,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看看。” 谢林:“需要我一起去吗?” 黎元摇头,去给谢林倒了一杯温水,说:“不用,你好好休息。” 他马上出门,按着程韶发的地址来到了花店,看见了蹲在路灯下的程韶,他正在玩俄罗斯方块。 黎元也蹲下来,说:“怎么也不玩点儿高级的组队游戏?” 程韶说:“没这个时间玩儿,要是突然有个什么必须马上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坑队友了,那不得被挂在论坛鞭尸。” 黎元撞了一下程韶的胳膊,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在这儿蹲着,有没有正好看见可疑人物?” 花店的位置不在闹市区,相对要清雅安静,行人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过路的都在大马路的车流里。 程韶结束一局游戏,说:“我在这儿蹲了有半个小时了,看见了一个大妈,走进去抱了一盆辣椒出来,又看到两个学生女孩,一人买了一支向日葵,最后是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抱了一束洋桔梗。” 黎元一听,乐了,“哟,这还有辣椒卖啊?还是当盆栽卖的。” 程韶站起来,说:“一起进去看看?” 门口处有一个小黑板,将时间胶囊的主打活动写了出来,不仅有写给十年后的自己,以及邮箱的功能,还增加了信使功能。 信使,简而言之,就是让店员给你送快递,只不过订购此服务,会送花,以及一张写了祝福语的花笺。 花笺是老板自己亲手做的,也算是一个盲盒小惊喜了。 花店是透明推拉门,门上挂着“营业中”的木制小牌子,门一推开就会发出风铃的脆响 ,里面的店员正提着一个绿色的小水壶浇水。 黎元和程韶一进来,女生就抬头向他们笑,“欢迎光临,顾客随意看,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很温和的态度,不会太热情,让人招架不住,也不会太疏离,让人觉得难受,是一种很适合花店氛围的清雅气度。 程韶上前微笑询问:“您好,我看到你们外面写的‘时间胶囊’,想问一下,你们这边有哪些模式吗?” 黎元则是在那里左看看右看看,还真让他看到了盆栽小辣椒,连盆栽小番茄都有,他都想问问,这玩意儿是纯观赏性的,还是能吃的。 要是能吃,他还真想买回家种,以后炒菜的时候就直接去阳台摘,保证纯天然无添加,而且还十分新鲜。 种菜基因突然被激发,黎元有些蠢蠢欲动。 程韶在那边尽心扮演一个好奇的顾客,店员小姐姐一点也不嫌他问的多,一个个解答,十分好说话。 本来这个花店主推的就是‘给十年后的自己写一封信’,但是后来有顾客询问能不能他在这里留信,让他的女朋友来拿,玩一点关于恋爱的小情趣。 最近比较流行复古,大家又重新爱上了信笺,其他功能也逐渐开发,主打的就是一个“顾客有需求,店长就改革”。 第149章 花店信笺 程韶问:“你们店长呢?” 店员:“我们店长去接他家小孩了,需要我联系他吗?” 程韶连忙摆手,说:“不用,我只是听说你们这里用的花笺都是店长亲手做的,有点好奇。” 店员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几张花笺,说:“这就是手工花笺,很漂亮的,先生需要吗?”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牵着个小孩推门进来,小孩进门就喊“姐姐好!”。 黎元转头,看见那个牵着男孩小手的男人,微微愣了愣,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了。 因为,那个男人是楚谚,就是当年七大核心里,那个天才法医,但他最后也退出警队,不在编制里活跃了。 虽然他退出得早,黎元来上阳也算得上是空降,但他们却是见过的。 楚谚来局里找过魏局,黎元正好碰见了,两个人都听说过对方的光辉事迹,就聊了点专业知识。 交集是不多,但好歹是认识,也算是猝不及防碰见熟人。 黎元说:“前辈,好巧啊。” 楚谚笑:“不巧,我就是这家店的店长,你们喜欢什么花,看在后辈的份上,给你们打九折。” 这种话,一听就是为了打开话匣子的玩笑话,谁给后辈打折只打九折的啊。 黎元笑了笑,说:“那就谢谢楚哥了。” 楚谚说:“你们这次来,应该不是单纯是为了买花吧?” 看到几人认识,像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店员小姐姐主动把小朋友拉走,去花店后面的小院里玩了。 程韶问了好,几人就坐下来,直接谈了。 几人都清楚对方的底细,说话就随意多了,也不绕圈子,直接问:“楚前辈,你们这里如果要订购信笺服务,需要登记身份信息吗?” 楚谚说:“不需要的,现在互联网发达,没人敢随便把自己的个人信息给别人的。” 黎元:“那你们怎么确认信件是属于谁的?” 楚谚说:“每个人都有留下自己专属编码,还会有一句他们自己设计的‘密码’,所以不用本人来,只需要知道编码和‘密码’,就可以取出来。” 黎元问:“保密性高吗?” 楚谚说:“我们很有职业道德的,不会偷看,存放物品的保密等级、保存时间、以及密码,都是由写信的人决定的。” 黎元:“那你们的回头客多吗?” 楚谚笑了笑,说:“还挺多的。” 程韶,说:“如果缩小范围到——最近有来写信、长期合作、保存时间短、对方的收信人经常有变化,您能给出几个人选吗?” 楚谚说:“就你这个形容,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个人,她是个姑娘。” 黎元和程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能给我们看看店里的监控录像吗?” 楚谚很乐意合作,让他们自己去电脑上拷贝。 程韶去铐了,黎元就和楚谚聊天。 黎元:“楚哥,什么时候结的婚?儿子都这么大了啊。” 楚谚抽了几朵白玫瑰出来,配了一点满天星和叶子,用报纸扎成一束,他说:“小峰是我收养的孩子,他是个听障儿童。” 黎元愣了愣,说:“抱歉,我不该问的。” 楚谚笑了笑说:“没什么该不该问,这就是事实,不过他很努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听力障碍的样子。” 黎元问:“他多少岁了?” 楚谚将花递给黎元,说:“八岁,上小学了,老师都夸他聪明。” 黎元感叹:“是个好孩子。”花倒是没接。 楚谚见了,笑着说:“我以为你会给我钱来着,还想着怎么推拒呢。” 黎元摊手,说:“你这花漂亮得很,家里的花瓶被猫打碎了,也没个地儿搁,我怕给您糟蹋了。” 楚谚也就没说什么,笑着说:“那祝你们查案顺利。” 黎元:“承您吉言啊~” 程韶铐完,朝黎元打了个手势,黎元点头,然后向楚谚告别,俩人就离开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程韶感叹:“刚刚那个楚前辈,气场好强,看见我们没一点慌,倒是跟看见老熟人一样,稳得很啊。” 黎元说:“当然,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是七核心之一。” 程韶将拷贝下来的监控发给陈意白,让他给放在系统里检索,这姑娘他们也不认识,一眼看穿,然后联想到什么,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休息去了,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黎元回去的时候,打开门喊了一句“我回来了。”结果没人应,他以为谢林是睡着了,结果走到卧室和书房都不见人。 那一瞬间,他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一场大梦突然醒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床头柜上贴了一张白色的便签纸,黎元蹲下去看,上面的字迹宛若松柏,苍劲有力。 ——我先回去了,勿念。 黎元忙打开门出去,看见对面属于谢林住处的灯是亮着的,这才安心下来。 他也没想着跑过去打扰,毕竟谢林选择离开,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每个人都需要他们的私人空间,过度的入侵,只能引起对方的反感。 而另一边,谢林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对面坐着卫云楼,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俩人相对坐着,谁也没在意地上的人什么样,云淡风轻地喝着茶。 卫云楼说:“你拿到钥匙,想打开你母亲修建的密道,是查到了什么?” 谢林:“你一直这么防备我,是觉得我会做什么?” 卫云楼:“你这么亲近警察那边,我不得不重新考量,你到底适不适合培养。” 谢林笑了笑,说:“谢司宇没死,可你敢为了你亲爱的妹妹去杀了他吗?” 卫云楼:“你是在激怒我吗?” 谢林:“当年,卫扶苏为什么会嫁给谢司宇,你作为哥哥,不可能不知道,但你还是放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会问心有愧吗?” “你当年能为了钱财权利将她推入火坑,现在又是在为了什么,做出这副后悔的表情?” 这话,完完全全是在撕破脸皮了,他们一直以来,不过是一方借着另一方的势稳住公司,另一个置之不理,偶尔过来看看对方死没死。 第150章 天下第一楼 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一直挺和谐的,如今撕破脸皮,不过是发生了利益相冲的事情,俩人在一条船上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 卫云楼:“你又怎么知道,谢司宇没有死呢?他当初可是有尸体证明的。” 谢林手指轻敲椅背,说:“陆深,不也有尸体证明吗?” 卫云楼笑了笑,说:“你果然知道,是陆祈告诉你的?” 谢林也笑:“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卫云楼喝了一口桌上已经冷掉的茶,屈指弹了一下杯壁,将茶杯放在桌上,说:“我洗耳恭听,你会有什么好点子?” 谢林瞥了一眼杯子说:“我将卫扶苏留下来的东西给你,你替我做一个局,怎么样?很划算吧?” 卫扶苏一开始,只是一个靠着哥哥过活的孤苦女孩,后来哥哥混出名堂了,她也跟着鸡犬升天,有钱,也有了去上学的机会。 于是,她就去读了喜欢的建筑系,随着才华逐渐被挖掘,她也有了野心,想要建造出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建筑,于是遍寻古籍,看了许多民间野史和风水书。 于是,她终于找到了被掩盖的天下第一楼,拥有世界上最精巧的机关,最华美的装饰,最坚固的材质,保千万年不腐不坏。 即使是山河破碎,板块重组,它能够顺应着转移过去,但依旧不会损坏。 长平村下面的地道,就是为了寻找那个天下第一楼,才会修建的。 活在历史中,神话一般的天下第一楼,前前后后有很多人都去找过,但只有卫扶苏,触摸到了一点边。 但后来,她就疯了,被卫云楼嫁给了谢司宇,卫云楼获得了洗白途径,谢司宇获得了卫扶苏,以及她身份的助力,在医药行业站稳了脚跟。 从此,黑道老大洗白上岸,大小姐身边的保镖成了商业大佬。 当年卫扶苏疯了,所有人都觉得是她搞学术搞出心理问题了,但近几年,卫云楼走过卫扶苏走过的路,才终于知道,她可能,真的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 而同这个楼共同传出来的另一个传说,就是——秦始皇当初其实已经获得了长生不老的秘法,但方法太过血腥,他并没有接受。 这样的说话,有些人觉得可笑,因为秦始皇不就是以暴君闻名的吗?怎么可能会因为觉得血腥,就放弃了呢?毕竟那可是长生啊! 但天下第一楼的传说已经神乎其神,还真就有人相信这个说法,想见识见识。 于是,就传出了第二版,说天下第一楼里有长生秘法,只是当年秦始皇根本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没有钥匙打开。 也不管那个秘术是什么样的,只要有可能,就会有人趋之若鹜。 有人是想求得长生,有人只是想看看天下第一楼的恢宏,卫云楼既不想长生,也不想陶冶艺术,他只是想看这个世界能乱到什么地步。 玫瑰花,彼得潘,克隆人,不管是哪一方的势力,他们都已经变得极其乱套,只要有任何一方不平衡,整个局势倾倒,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黑吃黑。 既然要天下大乱,自然是在棋盘上的棋子越多越好,于是,谢林就成为那个最明显的靶子,各方势力的牵制者。 所以,他不能专心地做他的大老板,不能稳定地去做他的心理医生,不能认真地去做警局顾问,更不能将他默默培养的情报人员放在明面。 谢林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说重要也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但卫云楼显然想看一出好戏,他是定然不可能让他出事的,有人要他死,有人要他活,互相拉扯,不过是利益之间的交互。 卫云楼起身,说:“合作愉快,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林笑,做了一个请出门的姿势,道:“当然。” 第二天,陈意白这边出了结果,监控里面楚谚指认的那个女人,名字叫许微微,是个画师。 她很少出门,是个宅女,出门基本都是去采风,交际圈小得可怜。 ………… 清晨,尤小雅一把摁掉叮叮响的闹钟,烦躁地将自己给塞回了被窝,一分钟后,顶着一头乱毛钻出来。 她熟练地跳下床,找到了昨晚被她乱蹬地拖鞋,半闭着眼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一番收拾后,毛糙小孩变得像样了点。 尤小雅对着镜子整理歪掉的蝴蝶领结,又摸了摸长至膝盖的裙边,然后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看起来实在太勉强了,比用手指勾上去的还要皮笑肉不笑,她索性放弃,垮着个批脸,拎着书包出门。 她锁好门,然后照常敲了敲隔壁的门,喊:“微微姐!起床啦~” 没人应,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微微姐画画很讲求灵感,经常突然灵光一现,然后就是一个通宵。 不管是她灵感迸发的时候,还是她刚熬完一个大夜,正在补眠的时候,都是不可能有回应的,所以,他们一般有事情就短信联系。 而尤小雅每天都习惯性地敲门,喊起床,这不过是她独特的生活仪式。 她嘟囔着:“又熬夜了吗?也不知道要不要给她买早餐挂门口……嗯,会冷掉的吧?果然……” 突然,眼前多了三双脚,尤小雅眨了眨眼,心道:果然走路不能出神,看这突然出现三个人都没注意。 她抬头看了一眼,两个高高大大的男性,还有一个女性,尤小雅不在意陌生人,只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她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给他们让路。 程韶他们是看着尤小雅从隔壁出来,然后很熟练地敲门,然后自言自语的。 思及许微微打不通的电话,他干脆半蹲下身,拿出自己的证件,说:“你好,我是警察,你可以仔细看看,我不是骗子。” 尤小雅仔细看了看,然后将目光投向后面的俩人,他们学过,警察出警是两到三人。 黎元和沈乔安也在第一时间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只是离得比较远,小姑娘看不清。 他们见小孩警惕,就把证件给程韶,让他来展示。 第151章 不完美密室 尤小雅看清了,终于相信眼前的几个人不是什么骗子坏人,松了口气说:“叔叔们好,你们想问什么就问,我会配合的。” 程韶说:“你旁边那家人,许微微在家吗?” 尤小雅很肯定地点了头,说:“微微姐很少出门,昨天我还见过她呢。” 程韶:“我们有联系过她,但是她的电话打不通,你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吗?” 尤小雅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几秒后,铃声从门后响起,听这音量,应该就在门口处。 但是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不应该啊,薇薇姐要是在画画,会静音的……”尤小雅心里猛地一跳,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钥匙被插进锁孔里,转了两圈后,发出咔哒的响声,门开了。 沈乔安眼尖,在瞟到地上的场面时,迅速一把捂住尤小雅的眼睛,黎元和程韶也反应很快地上前一步挡住,然后打电话让警局那边来人。 进门的玄关处摆着一个白色的大鞋柜,鞋柜旁边放着一个小凳子,而现在,那个小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她靠着墙,脸是对着门口的,却闭上了眼睛。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豁开的口子,血流在白色的衣服上,像一朵朵绽开的红花,地上落了一把长剑。 许微微死了,是割喉,二十年前玫瑰花流血事件的死法。 尤小雅还是看见了,毕竟是她开的门,许薇薇又是正对着门,开门就是暴击,沈乔安就算是再快,也挡不住,现在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血腥的场面让尤小雅反胃地干呕了两下,没吐出什么,却觉得嘴巴发酸发苦。 她尽力调整自己,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沈乔安在一边陪着她,担忧地拍了拍她的背,说:“不用怕,我们在,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黎元和程韶打开执法记录仪,戴上手套,绕开门口的尸体往里走去。 从玄关进门后,就能看到摆着客厅的餐桌,对面就是沙发,再推开玻璃门,就是阳台。 长沙发是布艺的,对面的液晶电视嵌在墙上,但下面还是放了一个电视桌,放着一个鱼缸,里面游着两尾红色的锦鲤。 三卧一厨,一卫一厅,只有一间主卧放了床,另外两间一间做了书房,一间做了画室。 屋子被收拾的干净整齐,让人看起来就赏心悦目,没有被人翻乱的痕迹。 各个地方的门窗都是锁好的,阳台那边有安装防护栏,没有藏人,也没有慌张逃离的痕迹。 如果不是尤小雅手里的钥匙,那这完全就是一个密室杀人案。 他们排查完开始分析的时候,警局那边的人也终于到了,尸体被运走,一些需要采集送去检验的东西也一起送走了。 黎元让开路,自己在画室一边看画,一边思考。 画室中间架了画板,挑了个光线最好的朝向,上面挂着的画却只画了一半,地上放着三两只颜料桶,几只画笔斜斜地扔在桶里,调色盘上的白色颜料几乎用光。 而这幅未完成的画,是一幅夕阳。 他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盯得久了,就好像看见了一张脸,黎元眨眨眼,再去看的时候又看不到了。 他想,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于是又转而看墙上的画。 墙上的画都是装裱好了的,从左到右,第一幅画的是泛着微波的水面,下面游着两尾小鱼,水草伸出水面微微弯倒,草尖点在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水波纹。 第二幅是一只青玉花瓶,上面插了三支开得金黄的丹桂,米粒似的小花画得饱满,似有暗香浮动。 第三幅是茫茫大雪,洁白的雪地上堆了一个雪人,旁边地上落了一枝红艳的梅花,远处的房屋隐隐露出几许轮廓。 第四幅是一弯弦月,深蓝的夜幕下,弯弯的上弦月撒下点点银辉,往下倾泻一条银线,最末处连成一地白茫。 程韶走到黎元身边,一看到墙上那四幅画,就啧了一声,道:“风花雪月啊~唔,怎么画了弦月,不画圆月?” 黎元睨了他一眼:“你要不亲自去问问?” 程韶摇头笑:“我就是适当地表达艺术看法,你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黎元依然看画,说:“你说,之前酒吧里的暗室就是以一幅画为开关,她这里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东西啊?” 程韶一愣,说:“你现在连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都没猜明白,就想着人家家里会不会有什么藏东西的机关了?” 黎元说:“我还是觉得很有可能。” 程韶转头去看另一面墙上的画,说:“那你就试试看呗,在这里盯着有什么用?” 黎元伸手将程韶拉过去,然后把他摁在那幅未完成的夕阳前面,说:“你盯着看,看久一点,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来?” 程韶按他说的仔细看,看了没一会儿,他突然有些疑惑地说:“奇怪,这颜色,不像是最近上的啊……” 他伸手摸了摸,那厚度,那质感,起码是加涂了三层的效果,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才画一半的效果? 黎元皱眉,转头去看另一面墙的画,第一幅画的是天将破晓,有光从云层打下来的城市,第二幅是太阳高挂,天空澄澈的村庄,第三幅是蓝得发黑的大海,巨浪席卷,像是想要吞噬万物。 他将目光看向这幅未完成的画,这幅画的全貌,应该是——盛大晚霞下的葱郁山林。 因为山已经有了轮廓,晚霞也画了一半。 程韶突然抬头,声音有些沉:“黎元,我好像在这幅画里……看见了一张人脸!” 黎元一点也不意外地点点头,说:“我也看到了,估计是利用人眼球的视网膜造影,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取决于个人。” 程韶:“那你看到了什么?” 黎元笑了笑,说:“一个人脸。” 程韶:“……” “所以,你是怎么得出,看到什么取决于个人的结论?” 黎元将那幅大海拿下来,说:“因为,这幅画是不可能画出让人看久了就发现里面有人脸的,它根本没有可构的线条。” 第152章 第二人格:许薇薇 他把画拿下来的之后,还把画框给拆了下来,把那幅未完成的晚霞装了进去。 在画框被拆开之后,从里面掉出来一张四四方方的花笺,小小一张,里面写了一个名字————许薇薇。 程韶疑惑:“怎么是这个薇?她不是叫许微微吗?” 黎元装好画框后,直接将画挂在了那幅大海原来挂的地方,没有什么变化。 他想了想,又把那幅大海给重新拿了一个画框,又裱起来,挂上了最后一个空位处。 一会儿后,所有画都被吞了进去,机关旋转,画室里的画一瞬间全部换了个新。 新的画全是沉郁压抑的冷色调,跟一开始的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沉郁压抑的风格下,一扇门缓缓拉开,里面出人意料得很干净,空间不大,放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很多纸张和书籍。 有一些还是用资料夹归类,放在纸质书立里。 程韶翻了翻,这些都是一些人的个人资料,直到翻到了林宣的资料,他顿了顿。 黎元发现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也凑过去看。 林宣,1号实验体,08年投入实验,原生家庭中父亲未尽职责,实验过程中有抗拒任务倾向,却仍未觉醒副人格,25年销毁。 觉醒失败原因:陆深和谢林的介入。 执行人:付梨。 下一张也是一个认识的人。 曾浩然,记忆替换实验者,替换后依然无法改变淫乱本性,7号任务宫刑执行完成后,其精神紊乱,无法完成指令,已废弃。 执行人:许微微 后面还有谭奇和严亦铭,但都没有执行人,资料上说,他们是在精神暴乱的状态下,自相残杀的。 而让他们精神突然暴乱的人,正是温阑。 在他们两个人的资料下,还用手写了一行字:爱情使人盲目。 啊这…… 程韶和黎元的表情都有些复杂,温阑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杀啊…… 黎元继续翻下去,最后翻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其他人的都是电脑打印的字,而这张不一样,它是手写的。 许微微,孤儿,从小受专业练习,作为下一个审判执行者培养,十五岁时觉醒第二人格许薇薇。 许薇薇软弱无能,不是助力,而是拖累,其余事情,还需继续观望。 纸的后面还有一张彩印出来的照片,一个女人躺在冰棺里,两手放置于腹部,双眼紧闭。 程韶皱眉:“这照片上的人……是卫扶苏?”可是,她的尸体不是被谢司宇做主火化了吗? 怎么可能还有完整的尸体放在冰棺里给人瞻仰。 黎元想了想道:“这些资料,按理来说不太可能留下来,她一个执行人,为什么没有销毁这些东西?” 程韶:“她不是还有一个副人格,许薇薇吗?” 黎元说:“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首先,许微微是被一个组织培养的孤儿,而接受培养的她,长大后理所应当地需要反哺组织。” 程韶若有所思,说:“而许微微生出了第二人格,一个软弱的拖累,如果用一种极端的思维将两个人格分开,应该是……黑白?” 黎元瞥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善恶。” 程韶说:“你觉得,这些资料是从小接受训练的许微微留下的,还是第二人格许薇薇?” 黎元说:“机关这么巧妙,应该是许微微吧?” “那问题来了。”程韶打了一个响指,“许微微从小在组织长大,思想观念上,她是不可能背叛的,所以,她为什么不销毁这些资料呢?” 这些资料留下来,被警方看见,会暴露组织,被组织看见,就会怀疑许微微居心叵测,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她又为什么要做呢? “这样的话……”黎元说,“那就是许薇薇背叛了组织,一直收集这些资料,但却被组织的人察觉,招惹了杀身之祸。” 程韶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再次回来找这些东西的。” “不,不一定,还有一个可能。”黎元面色严肃道,“还有一种可能是……”彻底销毁。 他后面四个字还没说出来,程韶就立马捂住他的嘴,惊恐道:“你别说,乌鸦嘴的话可是会灵验的!!!” 黎元无奈道:“难道我不说,你就不怕了吗?” 程韶:“……” “我们还是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带走吧。” 两人才收拾了一会儿,黎元的电话就开始疯狂地响,他接听之后,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程韶。 黎元飞掠出去的时候,程韶整个人都是傻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要这么急? 他正要打电话问问呢,隔壁的沈乔安就跑过来了,说:“市局门口有一名男子,身上绑着炸药,劫持了路过的一个孕妇……” 程韶一边飞快收拾,一边说:“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乔安说:“谢顾问与他谈判,换了人质。” “换人质?”程韶说,“换了谁?” 沈乔安也一起帮忙,疯狂将资料都摞起来,说:“谢顾问自己上的。” 难怪,难怪黎元跑的那么快。 程韶继续冷静地问:“那个人是有什么诉求吗?” 沈乔安手有些抖,声音都带着哭腔:“他说他要揭露……” 程韶:“揭露什么?!” 沈乔安:“人性……本恶!” 半个小时前。 谢林坐在办公室,面前是宋思思和宋哲的照片,垂眸思索宋家人为什么会在长平村进行祭祀,长平村的人又为什么会追着宋思思不放。 当年,谢家的人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就被谢司宇拿来杀鸡儆猴了。 谢林有偷偷放走几个犯了错的人,但没过多久,他就会从各种途径“偶然”知道那些人的死讯,但他从来没有被谢司宇拆穿过。 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些人送走是死,留下也是死,他们只有在别人的庇护下才能活,于是他说:“我要培养属于我的势力。” 谢司宇要谢林成为一个掌权者,他就必须拿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而上位者,是需要手下的。 谢司宇笑了,于是谢林就知道,他赌对了。 第153章 我该怎么救你? 从此,那些被轻视的生命,被谢林一点点送去了长平村,然后某一天早上醒来后,发现眼睛都瞎了,没多久,人也都疯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谢林觉得,他还是应该亲自去看看,于是穿上外套往外走。 到了门口就发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看着市局的方向,神色有几分紧张和不自然。 男人的身体略微有些臃肿,肩头瑟缩着,背微微有些驼,发黄枯燥的头发,长得已经快遮盖住眼睛,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工装,脚上踩着的是深绿色的解放鞋。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劳苦大众形象,只是他用瑟缩的眼神观察着周围,而且在警局周围徘徊的行为,真的让人觉得他应该有些什么事,但犹豫着不敢。 谢林皱眉,停在了原地,探究的目光扫向对方。 男人像一只惊弓之鸟,猛地抬头,和谢林对上了视线,慌乱、恐惧、无措,对视完后,他又偏开了。 谢林在这短短的对视中,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于是他向男人的方向走去。 只是没想到,下一秒,男人突然惊恐地抓住了一个孕妇,一只手掐住孕妇的脖子,另一只手掀开自己的外套。 外套下面,男人的身体上绑着一圈的炸弹,他用力地掐着孕妇的脖子,大喊:“不许动!不然我就引爆炸弹,我们大家一起死!” 其他过路人都纷纷跑路,直面男人威胁的谢林顿住了脚步,说:“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 他说着,还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吞了吞口水,额头上的汗往下滴,整个人都紧张极了,手下意识地收紧,孕妇被他掐的喘不过气了,一个劲儿地挣扎。 谢林看这情况已经来不及谈判了,于是说:“你松一下力,她受不了的,如果你有什么诉求,我们都是可以谈的……” 警局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以男人为中心围了一个圈,但男人身上绑的是炸弹,谁也没敢轻举妄动,局里已经有人通知拆弹专家了。 男人看了一眼谢林,手松了一下,脚下却有些颤抖,他闭了闭眼,终于大声道:“谁是谢林?!”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但没人好奇偏头,因为他们看向别人行为,就是在为歹徒指明目标,会害死队友的。 谢林平静道:“我就是。” 男人一愣,抬头仔细地盯着谢林的脸看,眼神里是打量,疑惑,还有几分期望。 谢林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看不出危险分子的狡诈和阴狠,只看到了一个普通男人的恐惧绝望,像是被胁迫的。 男人颤抖着手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用纸彩印出来的照片,上面的男人戴着眼镜,身上穿着白大褂。 在他确认的时候,被他掐着的那个孕妇已经开始呼吸不畅,女人的手颤抖着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冷汗直冒,脸色发白。 谢林当机立断说:“她要生了,我来换她。” 男人转头看向孕妇,她脸色发白,满脸泪水,虚弱地喊:“孩子……我的孩子……” 他脑子一懵,干燥得起皮的嘴唇嗫嚅着,重复了几遍“孩子……孩子……” 男人放了手,然后跪地崩溃大哭,他说:“谢顾问!求求你,救救我……” 在他崩溃的那一刻,几个警员飞快上前带走了孕妇,有几人想要上前压住男人。 谢林突然大喊:“都不要动他!!!” 几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停下了,却将目光投向了谢林。 谢林一脸严肃,说:“刚刚你们冲上去的时候,炸弹开始倒计时了,但你们停下后,炸弹的倒计时也就停下了。”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凉,艹!这炸弹居然还是遥控的,靠近就要炸,那防爆专家在也没办法啊。 这个时候,救护车已经就位,将孕妇拉去了医院。 叶泉长吸一口气,只觉得时运不济,然后带着人去转移附近居民。 他们必须做好炸弹在这里爆炸的准备,这是最坏的打算。 跪地的那个男人抬起脸,那张饱经风霜的面皮上,涕泗横流,他央求:“谢顾问,求求你,我还有老母亲和小孩要养啊,我要是死了,他们该怎么活啊…………” 谢林站在那儿,目光平静,问:“我该怎么救你?” 男人愣了愣,跪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闷闷地:“他说,他说,先把我们绑在一起……” 谢林点头,一步一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死死盯着男人身上的炸弹,突然,炸弹上面的数字亮了,谢林猛地顿住脚步。 有个警员后退了一步,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谢顾问,我只是想试试……” 看来,只有谢林一个人可以靠近,别人靠近的话,就会触发炸弹的倒计时。 这种弹性遥控,后面一定是有个人在看着,不是市局有内鬼,那就是监控被黑了,或者……这里被人提前安装了监视设备。 谢林摇了摇头,说:“没事。” 他继续往前,炸弹上的数字没再亮起来过,所有人心里都是捏着一把汗,那叫一个紧张。 谢林显得十分镇定,他拿出了一个手铐,将自己的左手和男人的右手锁在了一起。 为了安慰男人,他还十分轻松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嗫嚅道:“我……我叫杨大山……” “好的,杨先生。”谢林说,“我们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杨大山抖了抖身子,然后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流下的血,他磕的那个头太实在了,直接一下给磕破了皮,流了血。 他的头还有些晕乎乎地,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天,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等。” 谢林也没反驳什么,只是问:“那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等吗?” 杨大山摇头,说:“不行,一旦开始,我就不能动了。” 谢林问:“那你知道,那个胁迫你的人是谁吗?” 杨大山继续摇头,说:“我没有和他直接接触。” 谢林继续问:“那他是怎么给你发布指令的?” 杨大山颤抖着说:“他……他能在我的脑子里说话……”说着他整个人就缩在那儿,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 第154章 沟通能力…… 他这边一动,手铐另一边的谢林左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谢林叹了口气说:“跟着我做深呼吸,呼~吸~呼~吸,冷静一点,别担心,这不是什么灵异事件,这只是科技。” 他伸手握住了杨大山长满老茧的手,说:“我一定会救你的。” 也许是这句话里面的肯定意味太明显,杨大山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人显得十分颓废。 他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起,我不该来的,我就应该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慢慢等死,不应该连累你们,不应该……” 谢林说:“没有什么不应该,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利,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觉得愧疚。” 杨大山抬头看他:“真的吗?” 谢林认真点头:“当然。” 杨大山凝视了他几秒,然后笑了一下“谢谢你还肯哄我……” 谢林还想说点什么,但被杨大山打断。 他说:“今天早上我去上工的时候,突然,一辆车就停在我面前,两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冲下来就把我往车子里塞。” 那两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脸,他们给杨大山喂了安眠药,等他再次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而身上被安装上了炸弹。 他当时就被吓懵了,正好这时电话响了,杨大山六神无主地接听对面是一个机械男音。 电话对面的人说要按他的指示行动,不然,炸弹就会引爆。 杨大山说:“我本来是想报警的,但没想到,他给我的第一个指令就是来到警局……” 谢林略微思索了一下,说:“你的手机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杨大山现在很信任谢林,因为电话那边的男人说过,只有找到谢林,他才能得救。 他很拿出自己的手机,那是一台老式机子,还是按键的那种诺基亚,拿在手里,笨重得像一个砖块。 谢林接过来,面色如常地按了几下,确定好哪个按键是哪个功能后,才开始查询通话记录。 杨大山看见谢林实验按键功能的时候,自卑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年轻人用不惯吧?” 谢林一本正经地胡诌:“我也用过,只是每台手机的按键位置不同,你看我现在操作的不是挺熟练。” 杨大山看着谢林那笃定的表情,已经下意识地相信,每一台诺基亚的按键设置都不一样,这种奇怪设定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只要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就算是胡说八道,也真的很有说服力。 谢林用杨大山的手机拨打回去,对面是一个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皱眉,用自己的手机也拨打了一遍这个号码,依然是机械女声的提示音。 还是空号。 这时,陈意白突然跑出来说:“我们这边的视频被人上传到网上了!” 谢林猛地转头,看向了路边的摄像头,摄像头亮着红光,然后轻轻动了一下。 幽暗密闭的空间里,男人看着视频上谢林沉下的脸,微微笑了笑,然后用鼠标点了几下,确认建立直播间,全国推送。 陈意白大叫一声:“艹!直播!” 他说完,整个人像风一样刮回回去,冲进局里面,一边打电话申请权限,一边往自己的电脑那边跑。 杨大山脸色一白,猛地攥住谢林的手,说:“他……他又说话了!” 杨大山是下死力气做活的,那手劲大的很,谢林的手都快被他捏青了。 谢顾问的表情痛苦了一瞬,咬牙说:“别担心,你……你先放开我的手先。” 杨大山条件反射地松开,但人还是很紧张,这次不攥谢林的手了,该攥他的袖子说:“我……我该怎么办?” 谢林看了一眼自己被攥得皱巴巴的衣袖,又看了一眼杨大山紧张的表情,也不好说什么,只问:“他说什么了?” 杨大山说:“他让我问你——作为一个掌权者,最需要具备的是什么?” 谢林一怔,这次他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环视周围,但很快又恢复状态。 那一瞬间的失态,已经被他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黎元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谢林一瞬的反应,心在那一刻刺痛了一下。 他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但刚迈出一步,他就顿住了。 这里有很多人,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都不应该为自己的冲动行为买单。 黎元可以冲进去陪谢林,但黎队长必须考虑更多,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 作为掌权者最需要具备的是什么能力? 这是谢司宇问过无数次的话,而答案更是刻在了谢林的心里。 只是,他张了张唇,总有种呕吐感。 谢林定了定心神说:“沟通能力……” 他刚说完,杨大山身上的炸弹突然亮了起来,那红光晃了一下谢林的眼,他感觉眼前一片模糊,那是一片血色。 谢林眨眨眼,模糊的血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炸弹亮起的红色数字。 二十分钟的倒计时,开始了…… 杨大山突然用手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地说:“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的手在胡乱地动,扯得谢林一个趔趄,险些被他扯倒。 谢林眸色一暗,立马过去按住杨大山的手,阻止他跪下磕头的动作,厉声道:“你必须给我镇定下去,这个时候你如果撑不下去,那谁也救不了你!” 杨大山哭得鼻涕流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说:“他说……他说……你答错了!” 他看着谢林的眼睛,神情已经带上了仇视,他崩溃地说:“你明明说过,你说过,你会救我的!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答错……” 你错了…… 谢林脑子一蒙,什么也记不起来,心里只有三个字在刷屏——你错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错?! “他没错!” 黎元的声音穿过众人,在谢林的耳边炸响,那么地坚定,那么地信任。 谢林猛地清醒,抬头看向黎元,两人隔着不近不远距离对视。 是啊,我明明没错,为什么要说我是错的呢? 沟通能力……谢林咀嚼着这四个字,看向了崩溃的杨大山。 第155章 必须保持理智 谢林想,现在,可能就是需要他展现沟通能力的时候了。 思及此,谢林吐了口气,面色微沉,伸手将瘫在地上的杨大山提起来,说:“杨大山,坐好!” 喊名字,精准传递,确保对方在接收指令的时候,大脑已经下意识开始工作。 命令式的一句坐好,明确而又简单的一个指令,最是适合在一个人失去自我判断的时候,用来指导做出命令内容。 果然,杨大山橘子皮一样的面皮抖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按谢林所说的坐好。 他现在六神无主,死亡的阴影压在他身上,根本无法自己思考,做出判断,所以,现在必须有一个人替他思考。 谢林就是那个替他思考的人。 心理医生是一定不能将自己的主观想法施加在病人的身上的,他们只会引导,不会替自己的病人做决定。 而上位者的决策通常就是一句话——“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掌权人做出决策,员工是为他实现决策的工具,上行下效。 谢林继续发出指令:“现在,说出你所听到的话。” 杨大山愣愣地,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倒计时,但被谢林阻止了。 只见谢林伸手托住了杨大山的下巴,沉声道:“不许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杨大山看着谢林的眼睛,似乎被里面的坚定摄住了心神,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身上要命的倒计时,只剩下谢林的指令。 他说:“答案错误,二十分钟内,根据提示提供一串六位数密码,期间,如果有别人靠近,炸弹即刻爆炸,二十分钟后如果无法得出密码,炸弹也会如期爆炸。” 密码…… 谢林皱眉,心道,对方到底是想要什么密码,特意用这种让人心惊的方法来问,这简直是……疯子! 他深一口气,始终没有让杨大山低头看见飞快跳动的红色数字。 “好的,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提示了。” 杨大山摇了摇头,人都要哭出来了,哽咽着摇头说:“他……他没有说话了……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了……” 谢林的怒气在那一瞬间上涌,妈的!这家伙,要我根据提示推测出密码,你倒是给出提示啊!! 人家高考都还会提前发试卷,你现在要我做题,连题目都不肯给,是在干嘛?!搞人心态吗? 谢林明白,现在的他不能发火,不能没有理智,如果连他都放弃了,这些人,就都没救了。 现场没有做防护的警察都退了出去,还站在这里的都是已经穿上了防护服的人。 之前有人想把东西扔给谢林,让他也穿上,但谢林拒绝了,理由是要稳定杨大山的情绪,如果他穿上了,那就是对救出杨大山这件事持有悲观态度。 杨大山如果因为觉得自己没有获救希望了,就去干出一些傻事,这绝对不是大家想看见的。 而谢林更知道,操控炸弹的那个人,是不会让他有机会穿上防护服的,与其做这些无谓的事情扰乱人心,还不如他从一开始,就以一种绝对的自信去操控全场。 只有谢林能解决这场爆炸,没谁能帮助他。 他闭了闭眼,平静地扫了一眼依旧在跳动的红色数字,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谢林冷静地说:“出题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于此同时,黎元听到了陈意白喊他的声音。 陈意白看见直播的第一时间就在那里解析ip地址,但时间明显不够,谢林那边实在是太紧迫了,根本等不及。 他只能一台电脑解析代码,一台电脑放着直播,他必须时刻关注着网上的情况。 你问为什么不关掉直播? 因为这玩意儿根本就关不了,就算你可以跟对方拼黑客技术,人家这个被黑掉了,可以换另一个地方玩,主打的就是一个游击战。 果然,老祖宗玩的东西,那都是精华,就是这东西对付到自己的头上,就是一个大字——焦虑。 但是,人只要一焦虑,一紧张,就容易犯错。 技术这东西,你虽然能行,但计算机是需要时间的,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然后,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字,陈意白根本管不了什么,直接抱着平板就往外跑。 外面的人都穿着防护服紧张地观望,根本没谁能关注直播间有什么新情况,陈意白要是不跑快点,那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另一边的程韶和沈乔安收拾好东西,紧赶慢赶地要回去,结果却被交警拦了下来,说不能进去。 程韶望着那边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毕竟黎元过去了,一样也只能看着。 这一次的危机,只有谢林自己可以解救自己。 姜穆回吊着胳膊在医院里晃荡,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温阑不会坐视不理,她扶了一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下意识就觉得温阑无所不能了。 下一秒,她转头,就看见温阑笑意吟吟地坐在自己病房的窗户上,姜穆回差点被吓出心脏病。 她捂住心口的位置嚎了一阵子,然后伸手去拉温阑,说:“我的个乖乖,这可是八楼!” 温阑拂开姜穆回的手,自己轻巧地跳下来,然后说:“嘴里说着我是你的小乖乖,背地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叫人把我抓回去呢,虚伪的女人。” 姜穆回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尴尬,直言道:“嘿,我是警察嘛~” 温阑瞥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要真是一个合格的警察,现在就应该拿出手铐往我手上比划了。” 姜穆回挑眉,从枕头底下拿出手铐,说:“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不早说。” 温阑:“……” 他索性转移话题,说:“你就不担心?” 姜穆回淡淡地道:“我能怎么担心?我又不能立马飞去给人炸弹一秒拆毁,现场那么多的拆弹专家,你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动?” 温阑勾了勾唇,道:“是你们胆小。” 姜穆回翻了一个白眼,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在意别人的死活,这炸弹在哪儿爆炸,炸毁了多少建筑,多少家庭?” 她说:“我们的羁绊和顾虑都太多。” 第156章 滋溜一下就过去了 温阑听到羁绊和顾虑这两个词的时候,神色微顿,他说:“我啊,我当然也有羁绊和顾虑,是你不愿告诉我。” 姜穆回面色一僵,她看着温阑,说:“你……你还在找那个人?” 温阑点头,开心地笑起来,仰躺在病床上,搭在外面的腿一晃一晃地,他说:“我问过谢林,问过林宣,他们都没给我答案,姜穆回,我最后问你一次……” 他换了一个姿势,改成趴在床上,抬头看姜穆回,神色幽深:“你,到底记得多少?” 姜穆回被他的眼神激得心下一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教对方所谓的好坏,如果面前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她大可以直接打上去,也不至于现在被对方的眼神凌迟。 本来,她用尽手段,就是为了策反温阑为警方做事,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疯。 姜穆回教他的那些道德,一条条地成为了温阑的刀,他保持着表面上的善,撺掇着别人为他行恶。 k愿意用自己的钱去培养他,k的亲信会为了他将刀指向自己的老板,严亦铭和谭奇会因为他而互相残杀。 就连警方,都无法无视他的功绩,而将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罪犯来看待。 另一边,陈意白端着自己的平板,一路跑一路播报:“老大老大!题目!题目!题目在直播间里,那个神秘人发题了……快快快!!!” 谢林听到了,连忙喊道:“给我!” 黎元接过陈意白的平板,连半分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呲溜划过去推给谢林,跟小朋友用石头在水上打水漂似的,那叫一个丝滑。 陈意白也没心思去心疼自己新换的高级电脑,反正面前的那俩金大腿逃不了报销,为了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他说:“老大,你咋不看一眼嘞,指不定那题你答得出来呢。” 黎元白了他一眼,说:“既然对方指名要谢林来,那也就只有他能解,对方的题目,必然不可能是常规的题目,答案也必然不会是常规答案。”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谢林,重点关注他和杨大用手铐连着的手,那目光,简直都能在谢顾问的手上烧出一个洞来了。 陈意白:“……” 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你这如狼似虎的目光……艹!感情你居然还在吃醋?!!! 他一整个震惊住了,差点就要失去表情管理。 不是,黎元你这么离谱的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全神贯注,仔细观察局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吗?! 这就是能当上队长的人的心态吗? 黎元总算感受到了他“儿子”的震惊,分了他一点眼神,冷冷道:“滚去写你的代码,离远一点,阻碍空气流通了。” 陈意白:“……”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让我离远一点,怕最坏的情况发生,技术人员受到波及,但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啊喂!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不然等到天人永隔,黎某人你走马灯的时候,不得后悔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嘲讽? 黎元也许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别乱想,我对谢顾问有信心,会没事的。” 陈意白面色复杂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家队长是个恋爱脑,无条件相信对象,并且还做好了殉情的准备。 啧,还记得上一个恋爱脑是什么下场吗?既被骗了心又失去了自由,还没了小弟和钱,最后得了一免费的枪子儿。 对,没错,就是那个被程韶迷得不要不要的那个毒枭。 谢林拿起被黎元滋溜过来的电脑,开屏就是直播间,因为网络的延迟,上面的画面无法实时跟进,还停留在黎元接过电脑要扔的时候。 他没有管这些,直接看直播间的留言板,那上面是一块石壁的照片,石壁上刻着一个很经典的画面: 一辆飞速向前的火车,分叉开的轨道,两边轨道上绑着人,一边是五个人,一边是一个人。 如果按照原来的轨迹走,火车会撞向五个人,另一个人就活了下来,如果有机会拉下闸门变轨,那就能救活五个人,但轨道另一个人就会被撞死。 牺牲少数换取多数,这是大部分人看见这个题目,但未把自己置身在这个情景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但这看起来是个数学问题,但其实是个伦理问题。 坐视不理,救五人杀一人,这些做法都会让人的良心不安。 很多人都讨论过这个问题,但问题很粗糙,看似无解,但其实不必解,因为,在真实的情境下,电车难题根本不会出现。 不可能拉下闸门就能使火车变轨,就算是变轨了,可能会使更多的人遇难,因为火车的速度很快,临时变轨,会使火车翻车,也可能和另一辆火车撞上。 这个在1967年提出的难题,并没有考虑到当今的现实,但大部分人不会考虑这些,第一时间将焦点集中在了“救一人和救五人”这样的数字对比中。 现在,这个题目再次出现,而对方要的是六个数字的密码,定然不是要他做出这个电车难题的选择。 谢林并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本身,这并不是真实的题目,而只是一个载体,那串数字的载体。 说实话,早在对方问“掌权者最需要具备的是什么”的时候,谢林就知道,对面的人,也许是谢司宇。 对方假死脱身,用一具克隆尸体代替他,然后抛弃原本的身份,在黑暗里生活了好几年,如今要重新出来。 所以,这六个数字,谢司宇绝对不知道,但对他很重要,并且……他坚信谢林知道。 谢林垂眸沉思,谢司宇不知道,自己知道,并且很重要的事情……只可能是…… 只可能是关于卫扶苏的事情! 他紧紧盯着那张照片,那是一块石壁,略带着几分青色,上面深深地刻着这道电车难题,刻痕很深,显然刻的人很有几分功力。 只是这画略有些幼稚,像是一个幼儿园小朋友的简笔画,而谢林从里面看出来一点模仿的笨拙感。 也许,这画真的出自一个小朋友之手,只是被一个大人刻在了石壁上。 第157章 林花谢了春红 谢林皱眉,闭眼思索这幅图画与自己,以及卫扶苏的渊源。 杨大山看见谢林都闭眼了,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整个人都被吓得一哆嗦,手扣着地要爬起来。 谢林睁眼,一把将杨大山又给摁了回去,就跟摁小鸡仔一样,对方身上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下六分钟。 他没有说话安慰对方,而是手上用力将哆嗦的人给摁住,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看。 谢林突然想起了自己五岁之前的记忆,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那是一段很平淡,很温和的记忆。 平淡到,如果不是刻意去想,他根本记不起来自己曾和母亲有过那么一段对话。 谢林很少和母亲一起的时候,一般他自己学习,自己娱乐,父亲和母亲其实在他生活中的占比十分少。 因为卫扶苏很安静,她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她是自己不肯出来,还是有人不想让她出来。 那个午后,谢家安静得很,谢林一个人抱着自己的画板,窝在花园里的秋千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完成老师布置的美术作业。 卫扶苏在楼上静静地看了很久,然后终于抬步下楼,坐在了小谢林的旁边。 谢林的画板上,是一辆涂着绿色颜料的火车,火车下面的铁轨延伸出两条道路,一条路上画着一个火柴人,另一条路上画着五个火柴人。 卫扶苏目光一滞,问:“是谁教你的?” 小谢林看了她几眼,说:“书上写的,电车难题,救五个人,还是救一个人。” 在他的眼里,母亲和周围的佣人也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于,他与这个人的相处时间比佣人还要短。 他们其实也可以算是陌生人,但相处的时候,却很自然。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对对方的态度都和正常家庭里的母子不同,如果非要用一种关系来形容他们的话,其实师生,要更加适合。 小谢林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卫扶苏笑了笑说:“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需要选择,因为生活,通常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谢林抬头,很执着地问:“如果呢?如果有一天,我们真正面临了这样的选择,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 卫扶苏摸了摸他的头,说:“孩子,这不适合现在的你去思考,生活这道大题,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谢林鼓了鼓腮帮子说:“我觉得你下一句话就是——等你长大,就自然知道了。” 他偏头,小声嘟囔:“为什么老是敷衍人啊……” 卫扶苏看着碧蓝的天,感叹般地说:“因为,设身处地这四个字,太难了……” 谢林抬头看她,问:“你平时,为什么不肯出来陪我?” 卫扶苏愣了愣,问:“我很久没出来了吗?” 谢林点头说:“他们说,你是妈妈。” 卫扶苏怔愣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盯着谢林的脸问:“你叫什么?” 谢林说:“我叫谢林,林花谢了春红的谢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卫扶苏笑了笑,捉住小谢林的手,说:“双木成林,谢林,你需要伙伴。”,她一边说,一边捉住谢林的手做了几个手势,重复了三遍,才放开。 那一天,她没晒多久的太阳,又重新回到了楼上的房间里,卫扶苏还是那个不肯说话的卫扶苏,似乎那天的相处,是谢林幻想出来的场景。 眼前的红色数字从六变成了五,谢林猛地回神,说出了那串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数字:“。” 三十秒后,倒计时停止。 拆弹专家飞速冲上去,开始排除杨大山身上的炸弹,黎元第一时间解开了谢林和杨大山之间连接的手铐,直播间也在那一瞬间关闭。 没谁有心思去管为什么对方要开直播间,为什么对方一定要得到这串密码,为什么这道着名的伦理题,答案居然是一串六位数的密码。 黎元将手铐解开之后,连忙把谢林拉得离杨大山远远地,然后到处检查他哪些地方受了伤,简直就是紧张过度后遗症。 谢林无奈地摊开手,说:“我没事,就是之前被杨大山拉得擦伤了一点。” 黎元捉过来看,一边看,一边轻轻嘶气,手背上有擦伤,掌心被压出了红色的印子,手腕处有一圈勒痕,都已经已经发青了。 他小心地碰了两下,就收回了手,这玩意儿,真看不得一点。 谢林有些好笑地说:“伤在我的身上,你嘶什么嘶?我都还没喊疼呢。” 黎元说:“伤在你身,疼在我心啊!” 肉麻兮兮的。 谢林嗤了一声,道:“闲得你的,这场面,可还要你去主持呢。” 黎元笑了笑,说:“我这不是等着我们神通广大的谢顾问来救民于水火嘛。” 谢林瞥了他一眼:“你可真好意思使唤人。” 另一边,陈意白都快把键盘给敲出火星子了,虽然明面上的炸弹危机已经解除,但隐藏起来的危机还在。 比如网上的影响,这直接会妨碍到政府和警察的公信力,如果人民已经对警察失去信心,那这个社会的固有规则就会被打破。 规则被彻底打破的后果,历史上也曾有过,着名的五代十国期间,民不聊生,上午建立一个政权,下午就能被推翻。 那个混乱的年代,是真正的人间惨剧,没谁会愿意历史重演。 比如,上层的人对市局的施压。 再比如,对炸弹,以及炸弹背后的人的调查。 陈意白人都快要疯了,对方的ip一开始弯弯绕绕,套了好几层的马甲,他解析完,发现地址居然在长平村。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国安部那边,那边是他们处理,不属于国安部的人都已经撤了出来,这边的警察无法干涉。 他们只能提醒,但不能介入。 说实话,跟国安部合作哪里都好,要干的活儿不多,就是保密等级太高,案子查完后,警方这边依然是一头雾水,那边就已经结案了。 这要是遇上一个犟种,绝对能被国安部的行事给憋屈死。 第158章 国安部什么人都敢要 但好在陈意白不是个犟种,对国安部的尿性也早就习惯,直接电话过去提醒一下,别让人给跑了,要是能的话,把人给市局审审。 虽然他对此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拆弹专家将炸弹拆下来,生怕另一边遥控的人突然反悔,拿到了密码还要玩杀人游戏,直接一剪刀下去,把线全给咔嚓了。 杨大山劫后余生,整个人跟脱水的鱼一样瘫倒在地,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最后是被在现场的叶泉给拖进市局的。 沈乔安和程韶在炸弹停止的那一秒就飞快地往市局跑,人才刚到,就被黎元抓壮丁一样拎去做笔录,黎元本人提着小药箱去给金大腿上药去了。 程韶:“……” 沈乔安:“……” 合着我俩紧赶慢赶地过来,就是来给你当工具人的是吗? 正往这边赶的徐均赋松了口气,而在医院和温阑对峙的姜穆回,那是一整个汗流浃背。 温阑其实算是个掮客,专门做一些倒卖情报的生意,偶尔也会搞点小动作,打击一下他自己看不惯的人,白道黑道的人都找他做过生意。 接不接单,有时候靠钱,有时候靠顺眼,其实也就是俩字儿——随缘。 姜穆回能安安生生地卧底下去,靠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能力,还有温阑这边偶尔的支持。 温阑会救李杳,会花时间取得他的信任,就是因为李杳曾经亲眼目睹了长平村里,他父母死亡的那场火灾。 温阑对于他五岁之前的事情十分执着,因为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是一个曾经一度有机会解救温阑的人。 姜穆回说:“这是你问我的第三回了,你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知道?” 温阑笑了笑说:“我也不觉得你知道,但是我和祁玉做过一个交易,根据他的情报,我去封城,找到了一个名字。” 姜穆回眸色一沉,说:“谁?” 温阑盯着她:“姜礼。” 姜穆回眉头一跳,心中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姜穆回。”温阑说,“你其实,不是姜礼的亲生女儿,是吗?” 姜穆回眉梢一动,叹息一声,说:“我确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其实,只有一个儿子。” 温阑说:“那为什么,你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儿,甚至在系统记录上,也只有你姜穆回。” 姜穆回说:“因为,他的儿子从来就没有录入过系统,缉毒警的亲友都是需要保密的,他的儿子从出生起,就根本不姓姜。” 温阑喃喃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穆回说:“我也很想知道。” 温阑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说:“你喊人了吗?” 姜穆回一愣,默默地松开了拿着手机的手指,十分不要脸地说:“没有。” 其实,她叫的人已经快到了。 温阑笑眯眯地说:“我一点也不信你,但是……” 他翻过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说:“国安部,温阑,请多指教~” 李由一脚踹开门,姜穆回和温阑,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几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由在这奇怪的氛围里,默默地收回了自己跨出半步的左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这一脚,似乎踹得很不是时候。 不是,这抓罪犯还要找个黄道吉日吗? 姜穆回停顿了几秒,然后瞬间扬起笑脸,说:“老大,来得正好,郑重介绍一下……” 她几个小碎步走到温阑的旁边,伸出手做了一个十分狗腿的姿势,道:“这是我们国安部的领导,温阑~” 李由看看姜穆回,又看看温阑,再回忆了一下温大佬的光荣事迹,只觉得这个世界都魔幻了。 罪犯爆改领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默默关上门,想:可能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一脚踹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没关系,关上重新用正确的方式打开就好了。 姜穆回和温阑眼睁睁地看着他关上门,然后又重新打开,只是这次是很老实地用手轻轻推开的。 姜穆回肉眼可见地抽了抽嘴角,喂喂,你这张脸真的很不适合用来搞笑哎。 温阑小声说:“还是你的接受能力好,这一下子就从敌对模式,转换成了狗腿模式。” 他特意扬起下巴指了指门的方向,明显是很瞧不起李由的态度。 李由:“……” 这个时候,真的很想骂狗比国安部,什么人都敢收。 国安部表示:有能力的人,可以卖身替国家的安定添砖加瓦,以功抵过。 李由再次推开门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好歹还是缓过来了,毕竟国安部在历史上也是有过这种操作的。 好歹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也比较好接受一点,只是表情十分复杂,没想到在教科书上的“理论”,居然有一天真的有活人能做到。 他摆出了经典问号姿势,道:“嗨?” 温阑软软地笑:“你好啊~” 一时间,姜穆回和李由都觉得有点恶寒,妈的,虽然温大佬长得软,笑得也软,但真的有一种这家伙下一秒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感觉。 虽然温阑从不亲自动手。 姜穆回和他比较熟,心情也比较快转换,于是直接吐槽:“你别这么笑,笑得我心一颤一颤的,我害怕。” 温阑说:“没看出你害怕,估计要是我发疯,你能以身为绳,直接抱着我往下跳,来个同归于尽。” 姜穆回挑眉,道:“那就不要发疯呗~” 李由:“……” 你们这些人,居然连聊天都这么血腥,我以为我们缉毒队里的抠脚大汉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霸王花和温大佬这么狠。 果然,在外面混过的人就是得劲儿! 温阑看了一眼手机,笑了笑,说:“哦呦~市局的风波已经停下,你们可以回去工作了。” 姜穆回直接摆烂,仰躺在床上,喟叹了一下,说:“唉~我是伤病人员,唉~我不用上班,唉~” 李由愤愤地关上门,留下一句:“姜穆回,你给我等着,你马上就有小鞋穿了。” 姜穆回无所谓“穿小鞋,我不怕,遇事不爽就发疯~啦啦啦啦~” 下一秒,一个小胖墩被李由推进去:“他说你抢他辣条。” 姜穆回:“……” 第159章 这是我应得的! “抢辣条”这三个字一出,连趴在床上当咸鱼的温阑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带着三分疑惑,四分不解,一分漫不经心,还有两分鄙夷。 李由将人推进来后就跑路了,不给姜霸王花一点报复的机会,跑出了老油条的卑微感。 而姜穆回和这眼熟的小胖墩大眼瞪小眼,只觉得这特么的就是现世报!!! 她英明神武的形象啊,就这么被毁了啊! 温阑表示:你压根就没有什么形象,你的存在,就是会给别人打开一扇又一扇奇异的大门。 小胖墩两眼泪汪汪,张口就是一句:“你…你还我辣条!” 姜穆回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说:“当初是你自己主动给我一半的,现在要我还?” 她指了指厕所,道:“喏,去那儿找找,也许还能有点味儿。” 温阑:“……” 不行了(▼皿▼#),我忍不下去了。 他撑起身子,一个鲤鱼打挺,就要扒着窗户往外翻。 姜穆回多了解他啊,一个飞扑,誓死扞卫窗户的尊严,绝对不能任由温某人随便乱翻。 她不仅自己拦着窗户不让温阑靠近,还喊小胖墩也一起来,用的理由是:“这个哥哥要跳楼自杀,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小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小胖墩看看扒在窗户上的姜穆回,又看看一脸无法忍受的温阑,最后,毅然决然地挥舞起自己的小胖手,挡在了窗户前。 用稚气的童声,重复姜穆回的话,只是小胖子记忆力不算多好,半途拐了个弯:“救人一命,胜……胜……胜读十年书!” 温阑挑眉,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俯视小胖墩,说:“你认为,人活着有哪些好处?” 这其实是一个挺沉重的问题,也根本不适合小盆友来回答,毕竟阅历在那里,又不是那种被培养得很好的天才儿童。 谁料,小胖墩咬着手指说:“活着……活着的好处就是……就是……可以吃好多好多的辣条!” 他的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从内心就认同这个答案,他是很认真地觉得,能吃上自己想吃的东西,就是幸福了。 姜穆回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对小胖墩说:“你还真是,从一而终啊,时时刻刻不忘你的小零食。”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小额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糖棒,递给温阑:“来根烟吗?” 温阑沉默地接过那根伪装成烟的黄白条糖棒,撕开外面那层透明薄膜,叼在了嘴里。 口中那句“倘若辣条会谋害你的命呢?”没说出口,他觉得,还得给小朋友留下点美好童年记忆。 小胖墩泪眼汪汪地看着温阑叼在嘴里的糖,那句“这是我的糖”还没出口,就被姜穆回塞了一块麻将点心堵住了嘴。 温阑嘴角抽了抽,小声问:“你到底抢了人小朋友多少小零食?” 姜穆回嗔道:“什么抢?我这明明是见义勇为的奖励,这是我应得的~” 温阑:“……”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另一边,程韶和沈乔安接手杨大山,开始了苦逼的打工人模式。 杨大山被吓得够呛,一开始整个人都是软的,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好一点,洗了把脸,整理了一番,他们这边才开始为他做笔录。 做笔录的地方特意挑在环境比较轻松的会客厅,这样的地方更不会让人产生抵触,毕竟杨大山之前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生死挑战。 其实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谢林是把杨大山救下的人,杨大山对他有先天性的信任优势,让他来做笔录是最合适的。 但是,这次的炸弹事件一看就不正常,这是只有谢林才能解开的炸弹,所以,这次的事件,其实是只针对谢林,杨大山是被连累的。 如果杨大山缓过来了,就会觉得,谢林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下意识忽略那个为他绑上炸弹的真正罪犯。 民众失去理智后发疯,警察反抗,会被说成是欺负老百姓,警察不反抗,就会白白受伤,更有甚者,还会送命。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些,黎元才会在看到程韶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让他去接手杨大山。 以黎元对谢林的了解,他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被别人怨恨,有种债多不压身样子。 黎元一边小心地给谢林涂药,一边跟谢林复盘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挺多的。 又是刚查出的许微微死亡,又是发生在市局门口,惊心动魄的炸弹危机,一个比一个狠。 “你是不知道,她就坐在门口,脸朝向这门口,只要一开门,就能看到,当时现场还有一个小朋友,人当场就被吓傻了。” 黎元涂完药膏,轻轻在谢林的伤口上吹气,吐槽的话说得十分顺溜。 谢林皱了皱眉,说:“尸体摆放在门口,还特意将脸转向门的方向,凶手一定有它的用意,凶器有确定是什么吗?” 黎元说:“现场有一把长剑,上面有血迹,不过许微微脖子上的伤口有二次伤害的痕迹,等法医那边的报告出来吧。” 谢林略微思索一番,道:“现场有长剑,许微微的手机有购买记录,但网上的商家卖这些东西,一般都是未开刃的……这把剑,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凶器。” 黎元却说:“那把剑,是开了刃的。” 谢林:“两个可能,剑到了之后,她自己开的刃,或者,许微微买的那把剑,并不是出现在案发现场里的这一把。” 黎元给谢林涂好了药,将东西给装回药箱,一边装,一边分析: “二次创伤,摆在正对门口的尸体,白色长裙,落在地上的长剑,不那么完美的密室……” “你说,她有自杀的可能吗?” 谢林眉梢微动,他将被拉起的袖子整理好,肯定地说:“不可能是自杀。” 黎元挑眉:“哦?这么肯定?” 谢林笑了笑,道:“因为你说过,她是双重人格,这样的她,是不可能自杀的。” 黎元:“没有例外吗?” 谢林顿了顿,道:“在现存的案例里,没有。” 第160章 以保护为名降生 黎元问:“为什么?” 谢林说:“双重人格,是在一个人受到了重大刺激后,身体为了保护自己,生出了的第二人格,另一个人格通常和主人格的反差会非常大。” “极大的反差,就会使得两个人格会很有明显区分,这样的反差,使得她们的意见永远不可能统一,而以保护为名而降生的副人格,一定会阻止主人格自杀。” “即使她已经为自杀做好了很多准备,在最后的那一刻,另一个人格一定不会让对方得逞。” “除非……” 黎元:“除非什么?” 谢林说:“除非,最后那致命的一刀,是另一个人落下的,她的自杀才可能成功,但是……你觉得,这种情况,到底算自杀,还是他杀呢?” 从结果上来看,是他杀,但从过程中来看,也可以算是自杀,这种情况,除非有证据是死者自杀,不然,这就是一个完全的他杀案件。 法律是容情的,但也是无情的,这样的事情,如果死者没有留下明确的证据,警察调查后,不管怎么还原事情的经过,这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他杀案。 因为这样的情况,在调查中,就像是——有一个人冲进别人的家里,用被害人的刀杀死了被害人,即使对方本来就有自杀的想法。 法律会容情,但前提是,这件事中,存在情理。 黎元说:“正常情况下,他杀,不容置疑。” 谢林说:“那非正常情况下呢?” 黎元说:“非正常情况下有好几种,一种是有证据证明是死者自己请求另一方落下屠刀,一种是社会上有争议,迫于舆论压力。” “这两种情况下,杀人者都实实在在地有杀人这个行为存在,依然是他杀,但是……” 他将药箱的盖子盖上,道:“但是,会酌情轻判,至于会酌情到什么程度,这还得看检察院那边怎么判。” 谢林点头说:“你说,密室不完美的原因是因为,许微微的隔壁有一个小朋友,她的手上有许微微家里的钥匙?” 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尤小雅也已经到了市局,叶泉带着小朋友在大厅等着,他还自费给小姑娘买了一盒热牛奶。 叶泉特意挑了草莓味的牛奶,自觉忽视纯牛奶的存在,因为在他眼里,纯牛奶堪比恶魔料理‘仰望星空’。 以己度人,他觉得小朋友应该不会喜欢。 尤小雅两只手握着牛奶,似乎在从牛奶的温热里汲取力量,她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对了,我今天没有去上学,你们……有帮我请假吗?” 叶泉轻轻拍了拍尤小雅的肩,放轻声音道:“没关系,叔叔有替你跟老师解释。” 尤小雅松了口气,轻轻地说 :“微微姐,她……她是被人杀死的吗?” 叶泉说:“你别担心,坏人会被警察叔叔给抓走,没人能伤害到你们的。” 他刚说完话,就见沈乔安从会客室出来拿一次性杯子。 作为一个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的单身男人,叶泉坐在那儿,那是哪哪都不对劲,见到沈乔安,那就是见到了救星。 叶泉唰地一声,直接窜到了沈乔安的身边,殷勤地从沈乔安的手里拿过纸杯,说:“我来我来,这小孩之前都是你带的,她和你熟。” 沈乔安:“……” 一个大老爷们儿,干个活儿都扭扭捏捏的,我真是看错你了。 她朝叶泉竖起了中指,嘲讽完还不算,直接狮子大开口:“拿两次夜班来换。” 叶泉摆出了苦瓜脸:“一次。” 沈乔安挑眉:“四次。” 叶泉:“!!!” “你怎么还带翻倍的!” 沈乔安作势要抢纸杯,叶泉一瞪眼,瞬间软和:“两次就两次。” 沈乔安不依不饶:“现在涨价了,四次,不二价!” 叶泉苦兮兮地说:“三次,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差死你工位上了。” 沈乔安高高兴兴地说:“好的,成交。” 然后立马转身往小姑娘那边走,叶泉还能听见沈乔安在哼歌! 叶泉看了看手中的纸杯,总觉得自己好像亏得很惨,但事实不允许他继续后悔,只能认命,拿着纸杯往会客室里去。 尤小雅看见朝她走来的沈乔安,眨了眨眼睛,然后扯出一个笑,“姐姐好。” 小孩子笑得很乖,在看见比较熟悉的沈乔安的时候,下意识地放松了手,握牛奶的时候没之前那么紧了。 沈乔安瞥了一眼被握出痕迹的粉色牛奶盒,吐槽了一句“叶泉这家伙还真是有少女心。” 尤小雅将牛奶盒上的吸管透明包装撕开,然后抽出吸管,用管尖对准锡箔纸覆盖的小孔上用力一戳。 戳开之后,牛奶还溅出来了一点,尤小雅也没有嫌弃将溅在牛奶盒上的牛奶也舔了干净。 她吸了一口后,才反驳沈乔安刚刚吐槽的话,说:“他可能是觉得女孩子都喜欢粉红色。” 沈乔安笑了笑,问:“那你呢?你喜欢什么颜色?” 尤小雅又吸了一口牛奶,双脚轻轻地在空中晃荡,她说:“我喜欢白色,纤尘不染的素白。” 叶泉接替沈乔安,把杯子拿进来,很殷勤地给所有人都到了一杯水才坐下继续沈乔安的记录工作。 他低头看见纸上写的几行字: 能简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我、我是在上班的路上被人掳走上车的…… 车上有几个人,还记得车牌号吗? 应该是三个人,一个在开车,两个人按着我,拿着毛巾往我嘴上捂,至于车牌号……谁没事干会注意这些,我连自己的车牌号的记不住。 你是在哪里醒来的? 一张长长的椅子,很硬,好像是一个公园,我没去过那个地方,也不知道那里是叫什么。 你有看到什么标志性的建筑吗? 我一醒来,就被通知自己身上的炸弹随时会爆炸,哪来的闲心去关注这些?!我都快要死了,怎么可能记住有什么标准性的建筑…… 笔录到这里戛然而止,很显然,是杨大山的心态出现了问题,所以程韶让沈乔安暂停出去拿水杯,目的就是让杨大山缓一缓。 第161章 像一个破烂的老物件 叶泉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杨大山,突然就想,这家伙的情绪真就是一阵一阵的,突然爆发,猛地沉静。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杨大山的小腿肚子,桌下的腿不安地交叠在一起,小腿肚子有些轻微的颤抖,看得出这个人是一直保持着紧张和害怕的情绪。 程韶也抱着一只纸杯喝水,看着空地处神游天外,等杨大山喝了几口水调整好心情主动开口时,他才回神。 杨大山说:“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您就问吧,我想早点回家。” 程韶实话实说:“因为我们这边需要调查和确认的事情有些多,可能真快不了。” 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道:“等会儿你还需要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杨大山摇了摇头,面色有些焦急,道:“检查就没必要了,我身体很好的,也没哪里受伤……就,别浪费钱了…” 他局促地低头,用垂下的头发掩盖住自己额头上磕出来的伤口,说到后面的时候,连声音都变小了。 他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连包扎都没有,显得整个人都很可怜和无助,像是一个浑身都是破洞,无法适应新时代的老物件。 叶泉拿笔的手顿了顿,抬头说:“没关系,费用我们这边出,你只需要配合检查就好。” 程韶也解释了一下:“主要是你不是说他们有用毛巾捂你的嘴吗?我们这边想确认一下药物是否存在问题,以及排查一下你的身上有没有被对方植入芯片一类的东西。” “我们这边录完笔录你就可以直接去医院,如果检查出没有问题,就可以回家了,需要注意的是,两个月内不要出远门,警察会随时回访。” 杨大山听得一愣一愣地,只记住两个信息——两个月内不能出远门,以及检查没问题就可以回家。 他脸上终于露了笑,点头呐呐道:“好的,我知道了。” 程韶目光微动,温和地笑了笑:“您能理解就好,那我们现在继续?” 杨大山点点头。 程韶问:“在此之前,你认识谢林吗?” “不认识。”杨大山说,“当时谢顾问就站在我面前,我都没能认出他来。” 也是,当时要不是谢林他自爆,杨大山就是找到崩溃也找不到人,市局的门面就得被爆破了。 叶泉拿笔的手顿了顿,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杨大山。 程韶微笑,道:“你知道谢林是我们市局的顾问?” 杨大山愣了愣,说:“是那个人告诉我的,他说去找市局的顾问谢林,只有他能救我。” 程韶:“他是怎么和你联系的?” 杨大山说:“一开始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后来就一直在我脑子里说话。” 对方打来的那个电话号码谢林当场就回拨过,是个空号,后来陈意白也查过,是个没有实名的空白号码。 关于这个电话,没有一点研究价值,不过在杨大山脑子里的说话声,他们有找到源头,就只是一个骨传导耳机。 只不过对方将这东西制作成了贴片,贴在了杨大山的耳后,那个贴片特意制成了皮肤的颜色,饶是细心如谢林也没发现。 不过当时时间紧急,就算是猜中了,也不敢实验,不能实验,事情当然就搁置了。 程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推过去,问:“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他将照片推过去的时候,食指指尖还停留在照片的一角,杨大山也就没有伸手,直接低头看。 杨大山顿了顿,这张照片正是他之前为了确认谢林的身份时拿出来的,纸已经有些褶皱,上面还留着他乌黑的指印,外面套了一层塑料透明封口袋。 确实是他拿出来的那张没错 当时他心神很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求谢林救自己,光顾着跪下磕头了,压根顾不上这照片去了哪里。 现在照片出现在程韶的手中,那就是现场有警察看见,收了起来,最后才落到了程韶的手中。 杨大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道:“这张照片……我醒来后就发现它出现在了衣服口袋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叶泉用余光看了看照片,那是谢林穿白大褂时的一张照片,整个人要比平时要柔和很多,作为谢医生,他的锋芒都会收起来。 他再次感叹,有些人,换了一身衣服,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那叫一个焕然一新。 程韶瞥了一眼偷偷开小差的叶泉,继续问:“除了你,这张照片还有其他人碰过吗?” 叶泉被警告了,立马坐直,努力认真,握着笔一副很忙的样子。 精神高度集中的叶泉只是一个无情的转换机器,程韶他们负责说话,他负责转换内容,将语言在纸上具象化成文字。 杨大山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连思考都没有,直接摇头:“我知道自己身上有炸弹的时候,就只想着往警察局里跑了,照片揣兜里就没拿出来。” 程韶点头,又问了几个很简单的问题,最后扔出一个相比起之前,算是更严重的问题了,因为这个问题直接切入了炸弹本身,以及杨大山的反应。 “你在知道身上有致命的炸弹时,有尝试过自己拆卸吗?” 杨大山怔住了,有一种突然被人点醒的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喃喃道:“我怎么就没想过自己拆呢?” 程韶为他解答了疑惑:“因为对方一开始就给你提供了一个很顺从你内心想法的答案——有问题,找警察。” 装炸弹的人知道杨大山这样的老实人,一定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又因为110宣传得到位,华国人天生就对警察有信任感和敬畏感。 所以,此时杨大山的脑子里只剩下了报警两个字,这个时候,对方又抛出一个饵,指明他找哪个警察能救他。 杨大山就会完全按照他的指令来了,因为大脑已经先一步,相信了对方指令的正确性。 果然还是老话说的好:人被吓走了魂,小鬼就会来上你的身。 心理学,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第162章 有病但无伤大雅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叶泉将笔录递给杨大山,让他签名摁手印。 整个流程走完了,叶泉领着人去医院做检查,主要是给杨大山一点安全感,附带监视效用。 之前他虽然说过检查费用由市局缴纳,但还是有人在身边好一点,不然人嫌麻烦,或者没交流好,说好的免费又变成了自费,老百姓都要有怨气了。 杨大山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人,靠着卖苦力养活一家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多余的钱。 平时受了点小伤,或者是小病小痛,都是自己在家里解决,或者是直接挨过去。 在他们眼里,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到了要去医院的地步时,直接就是等死了。 没那个钱去治病,而且就算是治好了,也再干不了重活儿,要靠别人来养,各种药和调养,他不仅养不了家,还会成为拖累。 而且,但谁来养呢? 是七老八十的老母,还是六七岁的小童? 杨大山看见医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他就小腿肚子直打颤,畏畏缩缩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挂号排队。 他茫茫然看着周围,只觉得自己与这个建筑,以及建筑里面的人,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医院大厅里放着一架钢琴,一个女孩被护士搀扶着摸了上去,她在琴凳上坐好后,手指一下一下地摸着琴键。 她每个键都按了一遍,确认好了地方后,指尖开始跳跃。 这是一个盲人女孩,她看不见这个世界的颜色,但她手下的音符,有着这世界上最美妙的色彩,她用声音探索这个世界。 旋律明亮而又快活,是一个生命在高歌理想。 杨大山循声望去,他听不懂什么叫做音乐,他只知道这个调子很欢快,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只是在目光触及到女孩被纱布蒙着的眼睛时,他叹了一口气,轻轻感叹了一句:“这个世界,总是不允许出现太完美的人。” 叶泉已经交涉好,以为身边人在和自己说话,于是问了一句:“刚刚说的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清。” 杨大山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是有些着急,医院的检查结果好像要很久才能出。” 叶泉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放心,我们会包饭的,而且我们这边大老板交代过,会给加急,今天之内一定能搞定。” 杨大山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叶泉也不在意这个道谢太苍白,直接推着人就去做全身检查。 杨大山和叶泉离开,会客室里程韶还没走,依然稳稳坐在那儿,没一会儿,沈乔安就带着尤小雅进来了。 尤小雅抱着牛奶在杨大山的那个位置坐好,沈乔安则自动归位到程韶旁边,待几人坐好后,程韶才开口。 “小妹妹,还记得我吗?” 尤小雅怯怯地说:“记得,你就是早上那个去找微微姐的警察叔叔。” 程韶点头:“那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能配合吗?” 尤小雅点点头:“老师说过,警察叔叔是好人,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配合这两个字很明显是刚刚学程韶的,这使她说话的时候有点学大人讲话的那种生涩,不过也蛮可爱的。 程韶问:“你叫什么?” “尤小雅,尤其的尤,优雅的雅。” 后面就是一大段查户口的问答。 尤小雅的父亲是一个五湖四海各处跑的小商人,母亲则是一个风月场所的妓女,尤小雅是她母亲和父亲春风一度的产物。 尤小雅的母亲是一个风情的女人,她为了钱,生下了孩子,就将孩子扔给了尤小雅的父亲,尤尚。 尤尚是个看中血脉的人,孩子被送来之后,他直接做了亲子鉴定,确认血缘关系没问题后,他塞了一笔钱去母留子。 尤小雅的母亲乐得甩掉一个小拖油瓶,拿着那笔钱,很爽快地就走了。 尤尚带孩子很粗糙,雇了保姆照顾孩子,头几个月确实有老实地在家陪着。 但没多久,又开始天南地北地出去闯,回去的时间也不固定。 她家的事情也不是秘密,尤小雅长到这么大,没少听别人对她畸形的家庭做评价,不是说她有个风尘的妈,就是说她那个爸是个狠心的。 但尤小雅很独立,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时候,就做主辞掉了保姆,尤尚也没有反对,直接随便她女儿自己安排,不会饿死就行,钱也管够。 小小年纪就当家的尤小雅今年十四岁,因为风言风语和小区里的人关系不咸不淡,只有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许微微关系好。 许微微可以说是她的精神寄托,因为这两个女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相依为命。 别人总说尤小雅是个苦命孩子,但尤小雅不这么觉得,她认为自己当家很自由,在钱财方面,她的父亲也还算是大方,从不问她把钱花在了哪里。 尤尚认为,只要尤小雅没把自己给养死,那就是一次成功的独立当家。 事实证明,尤小雅很独立,把自己养得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程韶问:“许微微的钥匙,你为什么会有?” 尤小雅说:“我会和微微姐学习画画,微微姐画画的时候,是会全身心地进入状态的,这个时候,外面敲锣打鼓,都叫不出她来。” “为了方便,她就把钥匙给了我,我也会给她带早饭。” 说到这里,尤小雅叹了一口气,说:“她的作息太不规律了,经常吃不上饭,老是这样容易得胃病的。” 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胃病什么的,也没什么了。 所以说,世事无常啊,谁能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到。 尤小雅消沉下来,连头发丝儿都蔫蔫的。 沈乔安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程韶,见他面色不变,她又低头一边抠手指,一边记录。 程韶看着沈乔安剥在桌子上的透明指甲,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认识到了叶泉的好。 虽然叶泉有点子呆和天真,但比又莽,脑子又灵活,跟姜穆回学得爱搞事的沈乔安要好得多。 自从沈乔安和黎元以及姜穆回待久了后,她性格就越发跳脱,总能干出点有病但无伤大雅的事情来。 第163章 偷换概念,投机取巧 程韶再一次认识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的现实威力,到底有多么地强悍! 他摇了摇头,继续问:“你最后一次见到许微微时是什么时候?” 尤小雅说:“昨天中午,我们是一起吃的午饭,不过下午我们有通过电话。” 程韶追问:“大概是多少点?电话里许微微身边有其他人吗?” “大概……五六点的样子吧 那个时候微微姐在外面,她说买了点颜料。”尤小雅犹犹豫豫地,“她在外面的话,身边怎么可能没人?” 程韶沉默了一瞬,问道:“那她的状态怎么样,在情绪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尤小雅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说:“和平常一样啊 微微姐的情绪很稳定的。” 情绪稳定? 那可不一定,毕竟许微微要真情绪稳定,就不会有第二人格许薇薇的存在,那个暗室里,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审判资料。 只是,与尤小雅交好的到底是许微微还是许薇薇?或者……二者都有? 程韶问:“在你眼里,许微微是个怎样的人?” 尤小雅说:“她是一个淡雅如菊的人,是一个孤独的艺术家,也是一个很尊重人的老师。” 几个形容词叠在一起,直接将许微微的形象给立得高大起来了。 尤小雅的笔录做完后,安排了人把她送回家,还有警察在周围便衣巡查。 毕竟这里刚发生了命案,在凶手没有被捉到之前,没有人能放心,况且尤小雅才十几岁,又没有靠谱的大人看护。 警方这边一早就联系了她的家人,但没能联系上,查了对方的行程后,发现这家伙估计是在沙漠淘金呢。 对此,沈乔安长叹一口气,并吐槽:“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程韶笑了笑:“至少她爸还会提供生活费,不至于让小姑娘自己打工养活自己。” 沈乔安撇了撇嘴:“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小孩子缺少父母的爱,是会影响身心健康的。” 程韶自己就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十多岁的时候,黎元他爹发现了程韶的射击天赋,于是领走了他。 后来,他是和黎元一起在部队里摔打长大的,他俩满打满算,也可以说是发小。 那个时候部队的生活艰苦,有钱吃饱万事足,谁有闲心思去思考什么爱不爱的。 俩小孩再怎么滑头,举目之下,尽是大哥,满地的父爱,就是眼冒凶光地把对方打倒。 “没有父母的爱会影响孩子身心健康”这个题目,程韶真没这个资格讲,于是直接跳过这趴。 “你觉不觉得,尤小雅有点问题?” 这话不是程韶说的,而是黎元。 程韶和沈乔安疑惑扭头,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黎元,他旁边站着手上拿着一沓纸张的谢林。 谢林低着头翻看手上的纸,看完一张就放一张在黎元的手上,而黎元手上托着的那一沓纸张,比谢林手上的还要厚。 显然,这俩人维持现在这种操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程韶抽了抽嘴角:“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路都没个声儿。” 黎元痞痞一笑:“我们偷听好久了~” 谢林依旧看着纸,连头都没抬,道:“只有你,没有们。” 黎元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拍了拍会客室的门,道:“这不是门吗?” 谢林终于舍得施舍一点目光给他的人形托盘,眼底压着笑意说了一句:“偷换概念,投机取巧。” 程韶简直没眼看这俩货的打情骂俏,直接把话题又给拐回去,道:“你刚刚说尤小雅有问题,怎么说?” 黎元睨了他一眼,说:“你要是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还是尽早退位让贤吧。” 程韶微笑:“正好,我想辞职很久了,黎队批不批?” 沈乔安悄悄地看了一眼程韶,又看了一眼黎元,虽然不觉得这俩货能真对着干,但还是有点子小期待怎么办? 谢林将手上的一沓纸快速翻完,然后全部压在了黎元的手上,沉声道:“这里面,没有我的资料。” 程韶一愣,当时他们只顾着赶快把东西带出来,免得留在这里会被别人销毁,所以就没注意内容。 连林宣他们的资料都有,作为中心人物的谢林,又怎么可能没有? 难道…… 程韶说:“难道这些资料是被处理过的?” 谢林摩挲了一下指尖,道:“也可能是,整理这个资料的人,自己本身就不知道我在这些事情里,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沈乔安在一边听得人都凌乱了,恨不得现在立马原地成为小聋瞎,这样她就有借口不思考了。 头痛╯﹏╰ 许微微、尤小雅、杨大山,一会儿讲一个的,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天,你们这些聪明人,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 黎元说:“这玩意儿,看起来就跟故意摆那儿给咱们看似的。”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四人都愣住了,同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是故意给谁看的,那到底是给哪个人看的呢?” 一时间,程韶看谢林,黎元看谢林,就连沈乔安也看谢林,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该不会又是你吧? 谢林:“……” 能不能不要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我也会心累的好吗? 他扶额苦笑:“人是你们查到的,现场是你们发现的,资料是你们搬回来的,在场的人,明显只有我是没有参与这件事的,结果你们倒是默契十足地都看我。” 黎元讪笑一声,打着哈哈说:“主要是谢顾问你太拉仇恨了,别介别介哈。” 程韶轻咳一声,摸摸鼻子说:“我觉得黎元的可能性很高,他拉仇恨的本事比谢顾问还要强,敌人多多的。” 沈乔安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黎队的可能性最高了。” 黎元:“……” 你们大可不必为了金大腿得罪另一个金大腿,拉踩这么明显,谢顾问都要被你们看笑了。 黎元将那沓资料拍在桌子上,沉声道:“先不谈这些有的没的,先对着这些东西玩一把找规律的游戏吧。” 沈乔安比划了一下资料的厚度,倒吸一口凉气,道:“咱这是,大海捞针式的调查?” 第164章 情理之中 也不管谁会有怎样的意见,反正,大海捞针是正式开始了。 黎元、程韶、谢林几人要继续跟宋哲、许微微、杨大山这几个人的案子,于是这苦逼活儿,最后落在了沈乔安和叶泉的头上。 沈乔安一边哭唧唧地喊着小警察没人权,一边盼望着叶泉快回来给她分担一下工作,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黎元离开的时候还特别贱兮兮地说:“茶和咖啡管够,沈姑娘加油,我看好你哦~” 沈乔安:“……” 这就是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吗? 妈的太贱了! 三人从会客室离开,径直去了法医室,陈辛夷正在伏案写着报告,解剖台上的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黎元一进来就喊:“陈法医,徐微微的尸检结果出了没?” 陈辛夷头都没抬,语气很随意,道:“各位随便坐,要看尸检就自个儿掀开白布看一眼,大佬一边分析一边推理,好得很嘞~” 黎元说:“你这我可不敢随便坐,谁知道你曾经在那个地方干过什么?指不定你没地方放的时候,将一些器啊之类的放哪儿,等我坐了再幽幽地来一句,不是得不偿失。” 陈辛夷调侃:“哟~我们黎大队长什么时候会怕这些了?不是自栩一身正气,邪魔歪道莫敢近身,怎么,最近干什么亏心事了?” 黎元张口就是伟光正:“这这是对死者最基本的尊重,以及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你不懂。” 他说着,还一脸嫌弃地摇了摇食指,好像陈法医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陈辛夷将报告写完,往抽屉里一扔,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又握着脖子扭了扭,说:“你们在现场时,对许微微死因的初步判断是怎样的?” 黎元后退一步,看了程韶一眼,示意他讲。 程韶十分自觉,从血液喷溅,伤口长度、角度、深度,以及许微微当时摆放的动作都做了一番分析,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条分缕析。 就是语速十分快,陈辛夷对此接受十分良好,因为干法医这一行的,是真的十分忙,大到解剖尸体分析,小到隔壁小区小混混打架验伤,她都得干。 法医又人才稀少,这个又是极其讲经验的职业,老法医就累,新法医就闲,毕竟没人敢让新人做担保。 简直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辛夷伸完懒腰,走到解剖台一把掀开白布,许微微的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已经过了僵硬期,身体开始变得柔软。 陈辛夷说:“从外伤来看,是有人从背后,拿着那把剑,从左至右划拉了一下,伤口边处有一小节朝上的红痕。” “应该是用细线勒出来的,大概就是琴弦之类的东西。” 谢林问:“细绳和长剑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 陈辛夷说:“细绳在先,长剑在后。” 黎元注意到陈辛夷之前的话术是有所保留的,于是挑了挑眉道:“外伤基本和我们初步推测没差,那内伤呢?” 陈辛夷面色有些复杂,走到许微微的尸体旁边,伸手虚虚地一指许微微的胸口,说:“我们从她的心脏里,取出了一只虫子。” “嘶…”黎元说,“传说中的苗疆蛊虫?!” 陈辛夷点头,道:“应该是这种玩意儿,不过除了这一点,她的其他脏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病变和衰老。” 从法医室出来后,谢林就一直很沉默,有种飘飘乎乎的游魂感。 黎元不禁皱眉,问:“怎么了?” 谢林顿了顿,说:“你看到许微微那个样子,有没有觉得她像极了克隆羊多莉?” 黎元一把伸手捂住谢林的嘴,在他耳边小声叮嘱:“这猜测可不能乱讲,给有心人听去了,拿去搞文章,咱市局的光伟形象就没了。”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警察,也害怕断章取义。 谣言这玩意儿,可不止是谣言那么简单,更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利刃。 这把利刃由每个人一点点铸成,谁都不是真正提刀的人,但谁都为杀人这件事做出了推波助澜之举。 舆论,是比见血封喉的毒药还要狠的刀,没有硝烟,没有血腥,但却轻松击垮一个人的心理。 制造味精的厂子,就因为一句——吃味精容易致癌,国货老品牌,几近倒闭。 谢林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伸手扒开捂住自己嘴的手说:“没事,这里没人。” 黎元叹了口气,说:“这事情还真是又杂又乱。 谢林十分熟练地从黎元口袋里拿了颗牛轧糖,撕开包装后扔进嘴里嚼,他说:“事情发生得这么紧凑,看来对方现在是急了。” “是急。”黎元说,“都急得没来得及挑衅我们,直接用最粗暴的方式逼出你的密码,我一开始还以为他那炸弹是个大招,没想到是个烟雾弹。” 谢林说:“你现在想起来要问什么了吗?” 黎元说:“我也想问啊,但我只想听实话,不想听你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他说的那么随意,甚至都没有看着谢林的脸说,但谢林却知道,黎元这句话,说的是认真的。 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推脱,他是真的想听谢林主动说真话,所以他不会去问。 谢林微微一顿,道:“你不问,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说真话?” 黎元笑:“因为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呀~” “少贫。”谢林说,“那个密码,是我小时候,我的母亲偷偷教给我的。” 就这么,说出来了? 黎元说:“那炸弹背后的人是谁,你有猜测吗?” 如果是关于卫扶苏的事情,那搜索范围就缩到了很小,谢林应该会有最合适的怀疑对象。 谢林却说:“只能是谢司宇。” 他神色淡淡,说起谢司宇这个名字是,嘴角扯出一个略嘲讽的弧度,很明显谢林十分瞧不上这个人。 黎元没感觉到有多惊讶,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毕竟当初谢司宇突然失踪,最后又从河里捞起来,这事情就蹊跷得很。 他可是商业老油条,玫瑰花流血事件的幕后人,即使是被自己的刀背刺,他也不可能这样简简单单的就死了。 第165章 风水轮流转 谢林说,只能是谢司宇。 这一句话,就将其他的可能性全盘否决了,谢林为什么这么确定是谢司宇呢? 不用问,黎元也有了自己的猜测:“是因为那个密码?” 谢林点头,跟黎元讲述了那一天母亲的怪异举动,不过只是没有感情的客观描述。 他说:“直播间里出现的那幅图,就是我小时候画的,而根据图画背景来看,这应该是刻在了某座山的石壁上。” 他这些话已经很明显了,卫扶苏的密码,谢林的画,山上的石壁,和这些关联最大的,只可能是一个地方。 黎元说:“长平村地底下埋着的所谓大墓?” 谢林挑眉,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黎元笑:“小白查到了直播那个人的地址,直接跟那边守着的人打了招呼。” 谢林点头:“动作倒是挺快,我也不插手这事 你们自己有这个准备就行。” 黎元挑眉,伸出右手揽上谢林的肩,将自己一半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凑到谢林耳边说:“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我们谢顾问避嫌了?” 谢林伸手撑了一下黎元的胸膛,不咸不淡地道:“重死了,你好好走路。” 他们还在市局这边分析,程韶已经开着车去花店和徐均赋汇合了。 程韶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徐均赋在打电话,对方看到他后,跟手机那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就直接挂掉电话朝程韶这边走去。 程韶给他递了一瓶水,道:“久等了。” 徐均赋摇头说:“没有,长平村那边动静挺大,听说市局这边那个爆炸案子,幕后主使在那里?” 程韶说:“小白查到的ip地址是在那里,怎么了?” 徐均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语气严肃:“国安部下去探的人没有出来,但失联前他们传出了最后的消息,说地底的格局变了。” 程韶顿了顿,皱了皱眉:“格局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徐均赋叹了口气,道:“就是网上那个直播间关闭的时候。” 直播间关闭的时候?也就是炸弹的幕后主使得到谢林的密码之后。 这两件事一定有联系,毕竟发生的时间都能对的上。 程韶问:“国安部那边有说要我们这边提供帮忙吗?” 徐均赋摇摇头,说:“没有,看来地底下的东西,不太好让太多人知道。” 程韶知道,这些事情估计得三缄其口,也没想着去猜,转而说起今天真正要做的事,关于许微微,宋哲,以及这家花店。 程韶和徐均赋这次来的时候是穿着警服的,一进门,他们就亮出了证件。 正在插花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还好老板也在,不然她整个人手忙脚乱之下,就要给自己的手指来一剪刀了。 楚谚正在柜台上拿着一根狗尾巴草逗一只大胖橘,橘猫被养得皮毛油光水滑,两只短短的小爪子一伸一伸的,可爱极了。 他在俩人进门的时候就偏头看了一眼,熟悉的蓝色警服让他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这次应该还是关于店里时光胶囊活动的事情。 程韶冲楚谚笑了一下,然后拿出两张照片,说:“店长,我想知道这两个人进店的次数,以及如果他们还有信件储存,请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照片是许微微和宋哲的,而他们两个都已经死了,没有什么保护隐私之说。 程韶说的顺畅,楚谚也很爽快,毕竟也是在警局混过的人,交流起来要舒服得多。 如果这个时候店长是别的普通人,那必须是得来一段推脱解释一条龙,即使自己没犯什么事,警察上门还是会心慌慌的。 毕竟,你没干过坏事,不代表别人不会污蔑陷害啊。 徐均赋看见楚谚的时候,眉头微挑,又看见程韶那熟悉的态度,便道:“你们认识?” 程韶等着楚谚把东西拿出来,听到他问,也就随意回答了:“之前我们来过一次,黎元和他是熟人……” 说到这,程韶顿了顿,道:“楚谚的身份有些特殊,你应该也认识的来着。” 闻言,徐均赋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是知道他,但他不认识我,你这一副熟人来蹭饭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怀疑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程韶:“……” 我记得你是一个很严肃很规矩的人来着,怎么来市局也没多久,就染上了他们的不良风气,还学会在查案期间调侃人了。 他扶额,道:“也没蹭饭这么夸张吧?只不过来踩过一次点,熟门熟路了而已。” 两人说话的这个功夫,小姑娘端了两杯花茶过来,安静地放下,又安静地退开,自觉地不去打扰别人。 俩人和善地对小姑娘表示感谢,然后喝了一口,他们品尝花茶的时候,楚谚终于拿着一个箱子出来了,他把东西轻轻放在两人的面前。 放下后,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在另一边坐下,边坐边说:“密码是顾客自己设置的,我也提供不了帮助。” 程韶没管那个暂时打不开的箱子,而是看着楚谚道:“还有他们来这里的次数,你那边应该会有记录的。” 徐均赋则观察着这个箱子,这是一个金属箱子,上面既没有挂锁,也没有密码按键,不像密码箱,反而像一个金属长方体。 他翻转了一圈后皱眉盯着这玩意儿沉思,像一个对着无法恢复的魔方犯了难的小孩。 楚谚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徐均赋,然后拿出了一个黑色包皮的本子,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他把本子转了一个方向递给程韶,示意他看。 那一页的客户名称写的是…… 许薇薇。 而这个名字的下面,排列着三串编号,显然,许微微来过三次。 程韶将目光转向那个箱子,问道:“这个箱子,是谁留下的?” 楚谚说:“你给我的那两张照片之中,那个男人的。” 原来,还留有东西在这里的是宋哲,而不是他猜想中的许微微。 一时间,程韶的面色有些复杂。 楚谚很聪明,立马将本子拿过去翻了几下,又重新递给程韶,道:“这是能男人留下的信息,以及存信次数。” 第166章 她其实说谎了 那一页,客户名字那一栏上写着的是宋思思,而下面排着五条编码,显然,他已经寄存过五次“信件”了。 程韶问:“他存东西,是一个女孩来拿的吗?” 楚谚摇头,道:“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自称是那位先生的妻子。” 程韶继续问:“五次都是吗?” 楚谚点头道:“没错,五次都是她来的,因为那个男人每次来都会买一些玫瑰花回去,所以我对他,以及他的伴侣的印象都十分清晰。” 程韶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跟楚谚握了握手,说:“感谢你的配合。” 楚谚微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祝你们查案一切顺利。” 程韶:“承您吉言。”说完,俩人抱着箱子就走。 楚谚也没开口留人吃茶点,毕竟是知道警察查起案子来是有多忙的人,自然不会多嘴客套这一句。 等人出去,楚谚脸上的微笑落了下去,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冲洗过楚谚的手指。 他的手指间有常年拿手术刀的老茧,水流声响了很久,直到楚谚关掉水龙头,他的手已经被洗得通红,就差洗脱一层皮来了。 楚谚甩了下手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镜子,缓缓地勾起一个笑,那个笑平白添了一丝邪气。 一只手从雾气穿透而出,指尖往下滴着血,在瓷白的地砖上晕出一朵又一朵的红花,而红花旁边,掉落着一枚银针,针尖上还残留着血迹。 宋思思从梦中惊醒,猛得睁眼,满目都是一片雪白,没有梦里的红白映衬。 她蜷起身子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她一直留在这里,警方这边没让她出院,她也一直没提要出院。 缓过神来后,她长舒出一口气,坐在窗户飘出来的一小段沿上,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出神。 她其实说谎了。 父亲带着陌生女人和玫瑰花回家,她不可能什么心思都没有,就直接这样当做没看到放过去。 在那之后,宋思思时常偷偷摸摸地进去父亲的房间,她想翻到一些什么,用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但是没有,她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但翻出来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上面的照片就是宋哲和那个她曾见过一次的老女人。 只是……那个人不应该是那么老的。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的模样,也是第一次知道母亲的名字是叫李淑芬。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普通到跟随处可见的招娣、来娣、盼娣一样。 那个老婆子,应该是她的外婆,宋思思当时是这样想的。 但后来,宋思思才知道,那个人真的是她的妈妈,只是得了一种快速衰老的病。 而最近他们经常见面,甚至能让宋思思察觉,全是因为李淑芬快老死了。 她当然不甘心死,于是打上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主意,民间流传有一秘术,名叫换魂。 换魂与被换魂者必须得有血缘关系。 这些都是她从李淑芬的一本老书上看来的,那个时候,她的眼睛已经成了白瞳,李淑芬以为她已经瞎了,就没防着她。 那一天,她不是偷偷跟着父亲来的,而是她爸爸亲自把她带来的,用的是出去旅游的借口。 等到了长平村,看见李淑芬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进了龙潭虎穴。 至于为什么她不说实话? 当然是因为,她杀了人。 那一夜,她骗宋哲自己是已经经过换魂后的李淑芬,给人喂下安眠药,推下了井底。 做完这些事后,她就跟没事人一样,又回去装她的瞎子,在长平村里活得还挺滋润的。 她一步步算计,想让这些村民们,一把火将宋淑芬给烧死。 宋淑芬已经疯魔了,成天地待在房间里研究她的咒术,以及在村子里宣扬宋思思是圣女,村子里的人也疯了,跟中了邪似的拥护那个老虔婆。 只是最后一步,她本来想在屋外浇汽油的,没想到,遇上了黎元他们来砸场子,老虔婆提前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她给制住了。 她只能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头娃娃,宋思思看着李淑芬疯狂的神色,突然就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换魂的方法? 宋思思并不算一个善良的人,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冷漠的人,胆大妄为。 小小年纪偷尝禁果她敢做,拍视频上传引导人网暴林宣,她敢做,就连杀人,她也敢做。 这样的她,落到警察手里,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所以,她只能是一个被绑来囚禁在长平村的可怜小孩。 只能是! 门外,谢林敲了三下门,然后拧开门进来。 宋思思愣了愣回头,看见穿着便服的黎元和谢林时,疑惑道:“你们……是走错了吗?” 因为她的白瞳,显得整个人都有点呆,看不清对方的眼神,这感觉让谢林有一些不自在。 他们这些玩心理学的,看人的第一眼习惯看对方的眼睛,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是最容易窥探别人心理的地方。 黎元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病房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道:“没走错,我们就是来找你的,宋……” 他一副记不清地样子瞄了两眼宋思思,然后才说:“宋思思,对吧?” 黎元这副样子,不像一个经验老道的刑警,反而更像一个二世祖,嚣张得不行。 谢林嘴角微抽,这家伙,演太过了吧? 他伸手戳了戳黎元的后颈,想着让他收敛一点,没想到被对方一爪子捉住,轻轻晃了两下。 谢林:“……” 哄小孩呢? 他轻咳一声,抽出自己的手,拿出自己和黎元的证件,道:“我们是警察,来和你了解一下情况的。” 宋思思皱眉,走到病床边坐下,说:“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怎么还要问,我知道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她显然有些不满,特别是黎元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 谢林和黎元对视一眼,黎元朝他眨了一下左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谢林面无表情地提拉了一下黎元的后颈皮。 黎元无奈站起身,把凳子往谢林后面一放,道:“谢顾问别站着,快坐。” 第167章 对着开嘲讽 谢林瞅了一眼还站在床边的宋思思,又看了一眼狗腿的黎元,最后还是坐了下去,道:“多谢黎队慷慨让座。” 黎元勾唇:“不谢,我和你什么关系,还说什么谢。” 宋思思:“……” 感觉自己被忽略了,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地秀啊?! 被秀了一脸的宋思思木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 现在,房间里只有黎元一个人是站着的,谢林和宋思思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黎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那里尴尬,稳稳地站在谢林的旁边,谢林的贴身保镖。 谢林叹了口气,看向宋思思,说:“宋思思,我等下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认真回答。” “不过你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多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而已。” 宋思思点点头,手伸到被子里面,悄悄地攥了一下被单,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两个人,她总有点不舒服。 她点了点头,抬头用白瞳幽幽地看着谢林说:“虽然我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但我还是会配合你们。”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谢林也回以一个微笑,这俩人的笑容都透露出几分阴阳怪气。 黎元挑了挑眉,宋思思的不满,真的表达得很明显,居然跟谢顾问对着开嘲讽。 他一点也没有自己拉仇恨,把谢林也连带了的自觉,全身心地觉得这姑娘有点勇。 谢林没注意黎元是怎么想的,一直关注着宋思思的反应。 从一开始进门的时候,宋思思就坐在飘窗上看风景,很明显是在发呆。 但在谢林敲门的时候,她反应很快地就回了头,并将自己的表情从发呆的茫然状态调整成平静的疑惑。 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找我有什么事?”而是“你们是走错了吗?”。 如果这不是故意为之,而是下意识的反应,那宋思思的内心,其实是不期待有人找她的。 或者,她潜意识地就觉得,不应该有人来找她,朋友、亲人、警察,宋思思都不觉得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谢林目光闪了闪,说:“你知道自己在长平村里待了多少天吗?” 宋思思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摩挲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七天,整整七天。 但是……她不能知道。 宋思思的下巴轻轻地往下低了低,然后直直看向谢林,她的眼睛没有光彩,声音低低地说:“我不知道,那几天我过得很混乱,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谢林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思思的眼睛,问:“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眼睛发生了变化的,并做出将计就计的决定?” 宋思思眼睫微颤,她说:“镜子,我看到了镜子。” 黎元微微动了动手指,看了一眼谢林,镜子,一个只有盲人的村子,怎么可能会有镜子呢? 谢林没有抓住这一点不放,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陈淑芬是你的母亲吗?” 宋思思猛地抬头,藏在被子里的手抓住了床单,床单被她抽动了一下。 她注意到,快速地松开了手,然后诧异地说:“陈…淑芬?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谢林笑了笑,说:“你当然见过。” 他的目光扫过被移动得皱起的床单,然后又移向宋思思的脸,这个心思有些深的女孩,今天比往常要更加紧张。 看来,这个时间选择得还挺好的。 宋思思低着头,问:“我见过?是谁?” 谢林说:“就是那个在长平村里被你给烧死的老婆婆。” 宋思思猛地坐起,死死盯着谢林的眼睛,面色气愤:“你血口喷人!” 谢林歪头,道:“你是说那个老人的你母亲的事,还是你教唆别人放火烧人的事?” 宋思思一怔,藏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节都开始发白。 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点太激烈了,但是,正常人在听到别人说自己杀人,第一反应不该是气愤吗? 不,应该先反应一会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然后震惊质疑,最后才是气愤。 宋思思深呼吸了一下,恢复平静,道:“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那个老人,应该是那个将我放进棺材的那个女人。” 她这次看向了黎元,道:“这位……您是看着的,我分明是受害者,你们说我杀人,我是绝对不服的。” 黎元当然是知道当时的场景是什么样子的,那群长平村村民,全部举着火把围着祠堂,那火也确实是他们放的。 好几双眼睛看着,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谢林说的是教唆。 黎元点了点头,说:“现场我确实是看在眼里的,火确实是村民们放的。” 但是,村民的精神都有些问题,还都是瞎子,他们空前一致地在那个时间点来到祠堂放火,如果没有别人引导,他是不信的。 而当时能引导的人,除了陈淑芬,就只有宋思思了,毕竟宋哲早就死了。 宋思思小小地松了口气,但黎元的下一句,直接把她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黎元说:“但是,那些村民都叫你圣女唉~” 宋思思的身体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嘴唇白了几分。 她敢做那些事情是一回事,但她能不能负得起被发现的责任,这又是一回事。 宋思思闭了闭眼,说:“我不知道,那个老婆婆说要跟我做什么换魂之术,这种事情,不都是什么神啊鬼啊的,谁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她说着,哽咽了一下,道:“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黎元目光闪了闪,这句话,谢林也说过,他们都说长平村的村民疯了。 但是,他也去见过长平村出来的那些人,他们只是不肯理人,看起来却十分正常。 只是,谢林根本没有去看过人,为什么就这么确定地说,宋思思教唆了他们放火呢? 谢林很平静地说:“你也知道,他们就是疯子,那为什么又会这么空前一致地去祠堂放火呢?” 他站起身,道:“我虽然没在现场,但也是懂得什么叫做局势分析,那些人已经习惯了一种生活,如果没有人引导,是不可能自己脱离固有的生活轨迹的。” 第168章 我很有爱心的 宋思思跟他对上了,说:“你凭什么说不可能?这世界上的事总有例外。” 谢林微笑:“是有例外,但不可能是在这件事上。” 宋思思跟谢林对着干已经有些上头了,她说:“你们这样咄咄逼人,是想要逼供吗?” “你想要证据?”谢林说,“你的母亲有没有跟你说,你们家的女孩身负一个诅咒,只要是怀孕生子,她的身体就会快速的变老,就像她现在这个样子。” 宋思思瞪大眼,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嘴唇有些发白。 谢林和黎元都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震惊。 卧槽! 这姑娘,该不会已经怀了吧? 宋思思反应很快,她面带颓色地说:“这都是封建迷信,当不得真的……” 谢林说:“那你呢?你有没有当真?” 宋思思说:“我当然没有当真。” 谢林又坐回了凳子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陈淑芬的身份,为什么又要隐瞒警方?” 宋思思说:“我害怕,也并不想承认她和我的关系。” 她说着,低头道:“如果不是我和她的关系,我也不会成为这场仪式的祭品。” 谢林低低地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对献祭的仪式很有研究,不得不说,果然是母女啊。” 黎元听到这话是,不禁侧目,平常谢顾问也没这么犀利过啊,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刺人,专挑人家不爱听的讲。 本来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拉仇恨,要被小姑娘恨上的那个,没想到,谢林一出手,比他这无视忽略加挑衅的连招要狠得多。 宋思思烦躁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那模样,那眉眼,真的很有当时用朱砂在地上画符咒的陈淑芬那个范儿了。 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以保证如果宋思思突然暴起,自己可以马上支援。 谢林瞥了一眼他,低头轻轻地笑了一下,明显心情挺好。 宋思思面色阴沉,最后笑了:“我是受害者。” 谢林点头:“你当然是受害者,我很有爱心的,会帮你付医药费,直到你的精神状态好转过来。” 黎元面色有些复杂,谢林这话实在微妙,虽然乍一看没什么,但仔细一想,特么的这就是威胁啊,用自由威胁对方。 但是…… 宋思思真的能被威胁住吗?她是一个将自由看得很重的人吗? 事实证明,宋思思对自由是有偏执在的,这也是她害怕坐牢的原因。 宋思思很快就示弱,说:“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说。” 谢林说:“很好,我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宋思思挺不待见谢林的,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实话,不还是由你说了算。” 黎元将手放在谢林的肩上,直接将想要站起来的谢林又给摁了下去,他说:“放心,我们是维护正义的人民警察,不是什么坏人。” 宋思思听到正义这两个字的时候,嗤笑了一声,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 黎元无所谓地摊手:“但你无法否认,是我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了你们一个安定的社会,也是社会规则,给了很多在旧社会活不下来的人,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如果没有我们,你就已经死在长平村了,拜托给点好脸色行不行?” 嘴上说着拜托的话,但他实在没什么诚意,看着宋思思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戏谑。 宋思思却觉得,比起说一句留三句的谢顾问,黎元要爽快多了,是那种很利飒的样子,显然,他觉得黎元要讨喜得多。 谢林看热闹一样地看向黎元,打趣这两个字都快从眼睛里冲出来,粘在黎元的身上了。 黎元全当不知道,直接问宋思思,道:“宋哲买的那些玫瑰花,都去了哪里?” 宋思思愣了愣,下意识地说:“我不……”知道……她话都没说完,就对上了谢林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皱了皱眉,狼狈地扭过头,说:“玫瑰花,被他拿去送给了路人,我曾经有去捡过一支被路人扔到地上的,发现那朵玫瑰花的花心是扎了一根针的,花瓣上还有一些金色的粉末。” 黎元问:“宋哲是否参与过毒品的交易?” 宋思思嗤笑了一声,道:“他才不敢。” 现在的宋思思,简直是温婉江南女秒变街头小太妹,气质一整个上来了。 黎元抽了抽嘴角,说:“可我们查到,他和‘本色’酒吧有联系。” 宋思思只要不涉及长平村的那场祭祀,就不会应激,谈到她爸的时候,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说:“宋哲是周家的管家,他可小心了,生怕犯了什么错,被周家给辞退了,毒品的事他绝对不敢沾。” 黎元皱眉,看了谢林一眼,如果是真的,那这事又变得扑朔迷离了。 而且,宋哲死状那么诡异,怎么看怎么有隐情。 黎元又看了一眼宋思思,觉得可能宋思思也不知道。 宋思思虽然人不是什么好人,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皱眉道:“你们觉得我没用?” 谢林挑了挑眉,道:“当然不是,不然我们费这么大力气问你的话干什么?” 宋思思:“……”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被骂了的感觉。 黎元咳了一声,将宋思思的注意力拉回来,问:“那你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那些金色粉末吗?” 宋思思一脸无所谓,道:“他有一个密码箱,里面装的全是这玩意儿。” 黎元面色复杂,问:“你知道毒品是什么吗?” 宋思思一脸看傻子样看他,道:“冰毒、吗啡、大麻、摇头丸、白粉,很多很多。” 黎元笑了一下,道:“好吧,你是对的。” 说完,谢林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怔住,拉了拉黎元的手,跟拉老式灯泡的拉线开关似的。 黎元这个老式灯泡很给力,一拉就有反应,直接蹲在身去看谢林的手机。 看到后,他也是一愣。 那图片上的玩意儿,是个金属立方体吧?程韶那小子怎么说是密码箱,还让他们问问宋思思知不知道怎么开? 开玩笑吧?! 第169章 这玩意儿还认人的? 黎元倾身摁下谢林手机左下角的小喇叭,然后摁着对话框说:“程韶,你开什么玩笑?发错图片了吧。” 消息发出去,谢林瞥了黎元一眼,然后放大照片看,确实看着就是一个立方体,没有什么可以输入密码的地方。 他思索着道:“也有可能,这其实是一个类似于魔方的密码盒。” 程韶那边收到消息也是很郁闷,直接弹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谢林正在全神贯注地观察那盒子有什么奇怪之处呢,结果程韶一个电话弹过来,猛地就被打断了思路。 黎元探过去接通了,迎面就是大脸暴击,他猛地往后一退。 我靠(`Δ′)! 程韶,你把你那大脸跟摄像头凑这么近干嘛?!我还以为你扔水里泡发了。 他这一后撤,对面的人也已经调整好,黎元这才意识到,哦,刚刚那大脸不是程韶的,而是徐均赋的。 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老干部?发个视频电话都要整点花活?” 徐均赋:“……” 你这是嘲讽我连视频电话都不会打是吗? 他咳了一声,道:“不是故意的,刚才猫打翻了手机,正好砸脸上了。” 程?打翻手机的猫猫?韶:“……” 要不是你突然站起来吓人,我能把手机直接飞你脸上?这事儿,你徐某人得负全责! 但脑子里虽然不无怨念,案子还是不容耽搁的,他将箱子抱过来对准摄像头,道:“黎元,这东西就是宋哲留在花店里的东西,我们刚刚拿出来的。” 徐均赋补充道:“老板说是密码箱,他也不知道怎么开,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其实也不是真的问黎元能不能开箱子,不过是想要他问问宋思思有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她是宋哲的亲女儿,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他们要多。 谢林之前有过魔方的猜测,自然是想要试一试的,于是直接说:“你们试试各个方向扭动,看能不能变化。” 徐均赋听见建议,果断照做,行动能力直接拉满。 他上下左右都扭了几下,都没什么动静,正想摇头,没想到下一秒就出现了变故。 只见程韶若有所思,左敲敲,右敲敲,最后上手拧了一下,像拧盖子一样,拧开了长方体的一个盖。 盖子拧开之后,依旧没有什么密码键盘或者智能屏幕之类的东西,只是上面刻了一个玫瑰花纹,旁边有一个小孔。 徐均赋:“……” 这玩意儿还认人的?怎么我开就没用,程韶一上手就开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视频对面的黎元和谢林秒捕捉,一点也不打算放过这个可以嘲笑对方的机会。 黎元毫不留情,直接开嘲:“啧啧啧,徐老师很不细心哦~” 谢林勾唇,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他,虽然不是嘲笑,但也是有看热闹的意思。 徐均赋有些无奈,上阳这边的氛围真的和封州非常不同,这边的人从嘴巴到微表情,都有着一股子让人十分无力的感觉。 他说:“你总要给人错误的机会。” 黎元也不捉着不放,挥了挥手道:“把镜头往开盖的那块地方怼,让我看看是个什么样。” 程韶按他说的做,一边调整镜头方向,一边解释道:“那个盒子有一个地方是可以摁下去的,摁下之后,那个盖子才会松动,那个角度不好发现。” 黎元看见那个玫瑰花图案,下意识地就看向谢林,这玩意儿,他们都快被搞出应激反应了。 从林宣开始,哪个案子都有它的身影,真是让人头痛。 谢林笑了笑,说:“别担心,这个宋哲看起来不像什么核心人员,这可能是他的个人行为。” 黎元点头,又将目光移了回去,看着那个孔洞若有所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和这个孔适配的东西。 宋思思被完美地无视了,她有些不爽地看向窗外。 就在这时,对面大楼的大屏闪了一下,出现了一口古老的水井,水井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宋思思瞪大眼睛,这是…… 长平村! 她猛地看向谢林和黎元想要跟他们说什么,可下一秒,画面消失,她就是想说,也没什么证据了。 这个画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呢? 谢林没有像黎元那样专注地看着密码箱,正好接收到了宋思思惊异的表情,然后勾唇朝她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 宋思思怔住了。 黎元正好想起了什么,喊道:“程韶程韶,去我办公室抽屉里找个东西,是一个小玉珠,那玩意儿是之前在长平村和宋哲的尸体一起发现的。” 程韶那边应了几声好,人立马就跑去拿东西了,徐均赋接过了手机,画面从箱子变成了徐均赋的脸。 看样子是从后置摄像头转换成了前置摄像头,他沉声问:“你觉得,这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 黎元说:“我觉得是毒品。” 徐均赋笑了,道:“我也这么想,还以为你们会觉得异想天开。” 谢林淡淡道:“这么久了,市局大胆猜测的名声你应该已经了解了,什么异想天开的东西他们都敢想。” 黎元用肩膀撞了一下谢林的,道:“什么他们不他们的,是我们。” 谢林点头,无奈道:“是,是我们。” 平常最是严谨,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说出口的谢林,硬生生戴上了这个“异想天开”的帽子。 黎元满意了,说:“羡慕了吧,你们封州可没我们队里这么和谐的气氛,怎么?要不要看看,干脆跳槽来我们这干?” 徐均赋笑了笑:“还是别了,市局人才辈出,我还是别在这边占用公共资源了,培养新人才是要紧事啊。” 当初七大核心出事,一下子撸了好多人的职,警方这边年轻力量突然被削弱,一度青黄不接,已经退休的老警察都被返聘挑大梁,可把警界搞得够呛。 培养新人这四个字,都已经成了各个大队长以及老领导的口头禅,实在是被搞怕了啊。 黎元也不失望,毕竟一个督察,怎么可能会降级来他手下做事,不过就是调侃一下对方封州氛围没他们好。 第170章 求一个一生无虞 毕竟,黎元很自信,没几个警队像他们一样,即使是在处理最紧张的案子,依然能开得起玩笑,当然一些晦气的话不算。 因为他们多多少少还是信一点玄学的,一语成谶这种东西,没碰上还好,这要刚好碰上了,那你自己都恨不得自己掌嘴。 说曹操曹操到这句话,已经从一句俗语,变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玄学。 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程韶已经找到东西了,那种密封袋冲了过来,傻兮兮地将东西举到后置摄像头那里,问:“是这个吗?” 徐均赋手快切换后置摄像头,画面虚焦了一下,然后聚集在程韶拿着的东西上。 黎元刚要张口的一句——“你问我,倒是让我看看啊。”卡在喉咙里,然后顺着口水咽了下去。 徐老干部学习新技能还挺快。 他只能看了一眼东西,然后点头道:“没错,把这东西试着摁在那个孔上,看看能不能打开。” 程韶照做,捏出玉珠从那个孔里摁了下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完,盒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 裂开了! 好在这东西是放在桌子上的,不然就要掉在地上了。 盒子裂开后,露出了一个八音盒,粉红色的少女心配色,八音盒上是一个坐着弹琴的女孩。 在裂开后,一阵流畅的乐音倾斜而出,坐在钢琴上女孩的手指在上面跳动,实在是精妙灵巧。 所有人都愣住了,音乐从程韶的手机,传到谢林的手机,最后落在了宋思思的耳里。 那是一首生日歌,一首,只送给宋思思的生日歌。 程韶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个八音盒,从里面抽出一张粉色的卡纸,上面写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话: 致,我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希望你不要怪我和你的母亲,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终结世代相传的宿命。 你们是雪山的女儿,世代都有着维护雪山的圣女使命,而你们离开了雪山,抛弃了自己的使命,遭到了神的诅咒。 我一直在寻找解决的办法,直到你的母亲被诅咒折磨得垂垂老矣,一切,也只能从你这里终结。 从今往后,思思都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雪山,再也不用圣女了。 程韶念完这段话,只觉得既悲壮,又好笑。 雪山的圣女、使命、神的诅咒,这些封建残余居然也会有人信吗? 他们到底是有多愚昧,这已经是科学时代了。 另一边的宋思思却崩溃了,那明明是一场祭祀,而她就是祭品,可为什么,这个卡片上却写的是,一切都在她这里终结? 开什么玩笑?! 她喃喃了一句:“骗人,那明明就是一场献祭,我看得清清楚楚,是换魂!是他们想要我的命,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宋思思的脑海里又开始回荡着那暗夜里的枯井,谢林的笑容,以及他说的那句口型—— 审判开始。 那不断从手机里传出的生日歌,就像是在附魔,一点一点地将宋思思的理智包裹,蚕食。 谢林说:“你接受不了是吗?接受不了你因为自以为是犯下的罪孽,其实并不是正确的选择对吗?” 宋思思尖叫道:“胡说!你胡说!明明就是那个老虔婆想要一具年轻貌美的身体,想要做成什么换魂仪式!我没错!他们本就该死!” 黎元皱了皱眉,道:“你并不是可以审判他们的人。” 审判这两个字直接刺激到了宋思思,她怒极反笑,阴狠地看着着谢林,说:“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是我把他推下去的,故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诈我!” “耍我很好玩吗?” 谢林说:“你太偏执了,那本书你没有看完,换魂的术法在前面,献祭的术法在后面,你明明不信这些,却坚定地认为你的父母会因为愚昧的思想,将你推入火坑。” “但是,你以为的真相,并不代表着真理,他们为你死得心甘情愿,而你,也将为他们,活的永不安宁。” 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似乎他说完这句话后,宋思思的一切,都将盖棺定论。 宋思思死死地盯着他,说:“那本书,我分明已经烧毁,你又是怎么看到的?” 谢林的目光有些空泛,透过眼前偏执的宋思思,跨越时光,看到了自己很久远的从前。 他说:“因为,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看过这本书了。” 电话已经在俩人对峙的时候,就已经挂断,黎元已经靠在了门口等,一点要参与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谢林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宋哲是宋思思推下井底死的,但他死后还经历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使得他的尸体变成那诡异的模样 。 但这已经无法查证,接下来就看许微微这边有没有什么突破口,宋思思这边已经问不出什么信息了。 谢林走出去的脚步并不沉重,反而很轻松。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去借助所谓的神明保佑,他们不管信不信,都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去试一试。 而他,其实也是经历过所谓换魂的人。 卫扶苏留下的血脉,只有他谢林,就如同宋思思一样,宋哲的血脉只有宋思思。 宋思思的幸运是,她的父母阳奉阴违了,而谢林的幸运是,那个人相比神学,更信有理论支持的科学。 而这件事情,只不过是一群被洗脑的人,做出来的不完美的复刻。 黎元侧靠着门框,笑着问:“那本书后半部分写的是什么?” “七天的至亲之血浇灌,四十九人的忠心信仰,朱砂为笔,魂魄为媒,上达天听,功德福泽聚于一人之身,求一个一生无虞。” “而施术者,将于忘川受万鬼啃食,万万年不得轮回……” 病房门被关上,宋思思呆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有银针往指尖扎入,滚烫的鲜血一颗颗滴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红花。 她突然想起那句——受万鬼啃食,万万年不得轮回…… 突然就抱着被子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不是被感动,不是后悔,只是一直搭建的信仰轰然崩塌,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活了。 第171章 他求的,是自己的贪念 宋思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自得的人,她认定了一件事,就会不断地固化自己的想法,将自己的行为塑造得那么地正直而又无力。 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最后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居然突然告诉她,她所有的想法都是错误的。 可想而知,冲击力到底有多大。 谢林和黎元没有选择坐车,而是走在街边,气氛还算缓和。 黎元将谢林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上,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道路旁有朵朵鲜花开放,色彩明艳,煞是好看。 谢林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读过那本古书?” 黎元挑眉,道:“怎么说?我可是全程一句关于这书的话都没说过。” 谢林叹了口气,道:“你最后问我那句话,是故意的吧。” 他这话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用的肯定句语气,坚定得很,明显是确定了黎元的故意行径。 黎元笑了笑,将手背在后面,说:“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讲的,我没猜错吧?” 谢林低头浅笑:“你这是,学会把控人心了。” 黎元得意?乛v乛?嘿嘿 “我明明一直都很会。” 主要是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表现得跟个来警局镀金的二世祖一样,后来虽然人挺精明的,但基本都是手下的那几个人干活。 他站在那里指挥,就跟个吉祥物似的,对于这个,总是被奴役的沈乔安和叶泉很有话语权。 谢林摇了摇头,道:“你这表情,得意得过头了啊。” 黎元走着,看见路边一个小商店,伸手拉住谢林,他笑道:“大boss爆点金币呗~” 谢林挑了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扔给他,说:“省着点花。” 黎元轻松接住,将硬币往自己的口袋里塞,撇撇嘴说:“你这从哪儿来的硬币?这年头大家不都是线上支付的吗?” 谢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是我在遇到难以抉择的问题时,用来做选择抛的硬币,珍贵着呢。” 黎元拿了一块钱去商店里买了五颗牛奶糖,另一块钱直接贪进了他的口袋。 他说:“确实挺珍贵的,那我替你保管啦~” 谢林从黎元手里抢了两颗糖过来,说:“你保管,还不如还给我,让我自己掌管,毕竟我们大老板可是有很大的控制欲的。” 黎元坚决守护住那一块钱,道:“不行,这是我爆出来的金币,进了我的口袋就出不去了。” 谢林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叱道:“出息。” 风从四周荡过,漾起温柔的波纹,无声无息地穿堂而过,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校门口涌出来,街边的车流都慢了下来。 这个世界温软可爱,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其独特的意义。 花店里,楚谚将挂在门口的开业牌子换了一个面,变成了休息中,锁上门,他抱起放在地上的一盆红色玫瑰花,一步步走进了偏僻的深巷里。 花店的里间,香炉上插着三根线香,在安静的空间里,悄悄地腾起烟雾,香被烧成灰,在重力的作用下啪嗒一下掉落。 人的心里没有神,他求的,是自己的贪念。 楚谚抱着那盆花,如抱着珍贵的爱人一般小心,走到小巷的一半时,身前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站在那儿,手指夹着一支烟,神情有些颓废。 那是祁玉。 楚谚抬头看他,有些惊讶:“好久不见。” 祁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视线从他手中的玫瑰花划过,眼里闪过几分难受,他说:“你还在意当年的事情吗?” 楚谚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我已经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了。” 祁玉闭了闭眼,拿出了一个怀表,怀表在他的手里晃荡了几下,最后停在半空中。 楚谚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眼神给那块怀表,而是皱眉道:“祁玉,你该放下的,江海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祁玉看着这个多年前一起共事的战友,对方现在开花店,养儿子,似乎完全不受当年事的影响,安安静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他说:“我不明白,所有人都耿耿于怀,为什么,只有你如此果断地放弃……” 楚谚笑了笑,说:“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祁玉咬牙:“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江海的遗物?” 楚谚说:“你今天,是故意来找我,只是想说这些吗?你自己放不下,为什么要拖着别人跟你一起下水?你不觉得这种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别人身上的行为,非常地自私吗?” 祁玉将手里的烟碾灭,自嘲地笑:“楚谚,你比我更懂怎么去攻击别人的心理。” 楚谚没说话,抱着花直直越过他,连头都没有回。 在他走后,祁玉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那老旧的怀表,眼底的苍凉淡了几分。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变了,曾经的伙伴,有可能只能留在曾经。 入队的誓言他依然记得,那么的掷地有声,那么的青春耀眼。 我志愿成为……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而现在,有人已经适应了社会规则,成为老辣稳健,懂得保全自身的小领导,有人将期待全部寄于后辈的身上,有人已经彻底走向了一条不同的路。 祁玉给魏启洲打了个电话:“我不确定他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已经不再承认自己是当初那个楚法医了。” 魏启洲起身看着窗外:“希望他只是放下了从前,而不是走向了不归路。” 祁玉将碾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我也是这么期望的。” 但是,祁玉是最好的心理学家,但他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对于那些朋友,以及年少的记忆,他很难做出理智的推理。 因为这个,他早就失去了自己推翻这一切的勇气,所以,他培养出了谢林,这个淡漠到,从不把自己的情绪放在眼里的人,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二十年前的七大核心,也真是可笑,因为不敢,因为不能,即使再看不惯那些所谓的大领导,也不敢直接掀翻这棋局。 第172章 这场面……略尴尬啊 市局 程韶和徐均赋开完这个盒子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懵,没开的时候以为这是在搞灯下黑,里面一定有点什么很刑的东西。 没想到,这特么的就是一个十分少女心的生日礼物,以及一段读了让人牙酸的封建糟粕。 徐均赋手忙脚乱地想把裂开的盒子装回去,但这玩意儿就跟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莲花蜡烛一样,让人可恨,不仅弄不回去,还一直响个不停。 虽然钢琴生日歌比尖锐的莲花蜡烛要好听得多,也经不住它拼命重复啊,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程韶找了好久,终于在怒气上涌,一巴掌摁在那小人的头上时,声音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呼出一口气,这种定制款就是麻烦,找个开关都给两个大男人累出了一身汗,简直就是痛苦时刻。 沈乔安循着最后的乐声找到了这里,正巧看见了相视一笑的程韶和徐均赋,目光又移向了桌上的少女心小人,然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这场面……略尴尬啊。 后面的叶泉从沈乔安上面探出一个脑袋,看见那场面时也是瞳孔地震,一时间脑子没跟上嘴,直接秃噜了出来:“程副,没想到你这么少女心啊……” 也不怪他直接把这粉色系小人扣在程韶的头上,实在是徐均赋那老干部,天天保温杯里泡枸杞,估计连什么是风花雪月都不懂,那小人实在是跟他不搭。 毕竟副队可是被男人大胆示爱过,甚至收到过粉红色吹风机造型的蛋糕的男人,虽然那蛋糕是黎元恶搞。 后来,因为打赌输了,那个粉红色蛋糕被黎元强制改成了程韶的头像,整个警队因为这事,笑话了他好久。 不过打赌约定好的一月之期一到,程韶就火速改了头像,从此以后,再也没敢用自己的头像打赌。 他宁愿丢钱,也不肯丢脸。 程韶微笑脸,直接飞速把宋哲写的那张卡纸贴在了叶泉的脑门上,神特么的少女心! 叶泉看完卡纸的内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啧,所有事情都被推到了所谓的诅咒身上,直接……”断了线索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沈乔安捂住了嘴。 沈乔安:“别说别说,你千万别说,你这要是说了,黎队会叫你写检讨的,重点是,你会连累我啊!!!!” 你要是写检讨了,谁和我一起挨骂?谁和我一起大海捞针? 叶泉一脸无奈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扒开沈乔安的手,连退两步,生怕这家伙又冲过来,来一个不把他憋死不罢休。 谁捂嘴跟你沈乔安一样,连嘴带鼻孔全捂住的,怎么?显摆你手长吗? 程韶将手往后一背,瞬间成了抓住坏学生的教导主任,带着一股血脉压制幽幽地问:“你们不是在整理资料吗?” 沈乔安立正站好:“报告!刚刚上厕所,突然听见异常声音,特意前来查看是否出事,无意冒犯。” 叶泉听完她的话,心里那叫一个震惊,这就是老油条的措辞吗?学到了学到了。 他照着格式抄:“报告!喝水。” 叶泉说完,还一本正经地举了举手上的大杯子,杯子上印着大红色的奖字,那叫一个显眼。 徐均赋:“……” 好亲切的杯子,这不是八九十年代剧里,最常见的玩意儿吗?简直就是老干部标配了。 他下意识地拧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枸杞水,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喝口水压压惊。 最后沈乔安和叶泉被程韶挥挥手赶走了,程韶将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收起来,直接扔在了黎元的办公桌上。 徐均赋跑去外面转悠,打听周家有没有踩高压线,虽然宋哲这边已经可以确定是他的个人行为,但周家也并没有完全排除嫌疑。 程韶继续工作直到入夜,最后看了一眼沈乔安和叶泉最先整理出来资料,才收拾东西往家走。 月光和星光交相呼应,足以照亮回家的路,程韶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往家里走,恍惚间好像看见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 程韶顿住了,那人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抱住膝盖,一只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小小的一只,像流浪的小白猫。 他突然想起了童年看过的动画片,紫色蛋蛋黑大帅,和白色蛋蛋潇洒哥,潇洒哥就是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像一个受气包一样,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个圈圈诅咒你。 乍一看,还真挺像个受气包的,有点小可爱。 但程韶认出了坐在地上的人是谁,那个人,是不可能让自己受气的,他要是被别人给了气受,就得千百倍地要对方偿还,而且还是杀人诛心那样的还法。 主打的就是一个,既不让你身体好过,也不让你的心理好过。 这不是一只柔软的小白猫,而是一只有着可爱外貌的猛兽,是白虎。 一阵微风吹过,温阑的头发被吹得动了动,他眯了眯眼,抬头看向站着不动的程韶,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 程韶晃了一下神,问道:“你是在画个圈圈诅咒我吗?” 他已经接到了李由的消息,知道温阑现在已经是国安部的人,不再是他们需要刀剑相向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地,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既松了一口气,又提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这样一个厉害的人,是他们的战友,提一口气的原因是,这把双刃剑实在不可控。 但诸多担心,在亲眼看见温阑的那一刻,全数都散了去,没有想象中的不自在,程韶甚至可以像跟一个老朋友相见一样,很轻松地跟温阑开玩笑。 温阑撑着膝盖站起身,将手里的树枝给藏在背后,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当然不是在诅咒啦,我是在祝福你嘞~” 跟黎元一样油嘴滑舌。 程韶拎起钥匙开门,说:“大晚上的,守我门口干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新的拖鞋放在温阑的面前,十分贴心地扶着人穿好,然后进门给人倒了一杯温开水。 程韶不愧的警队的大爹,照顾人几乎都成了他的肌肉记忆,这么贤惠的男人,难怪招男人喜欢。 第173章 柿子挑软的捏 温阑一脸理所当然地走进程韶的家,打量了几下房子的摆设和格局。 大爷一样地坐在沙发上喝了口程韶给他倒的温开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说:“程先生,我无家可归了。” 听到“无家可归”这四个字的时候,程韶心头莫名一颤,也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孩,是真的无家可归。 而不是装乖卖可怜耍的小花招,虽然他现在说出这话来,也确实是在耍花招。 可是,温阑什么都没有了,亲人朋友,无一存续,与任何人的交际都不过是互相算计。 与利益交缠,情之一字,不过是尔尔,而,他又是付出了什么,才进入的国安部? 程韶叹了口气,这家伙,是柿子挑软的捏啊。 他说:“你这话,怎么不跟黎元和谢林说?你跟他们的渊源,要比我的几面之缘要深得多吧。” 温阑整个人窝在沙发上,舒服地眯了眯眼,道:“他们心肠硬,才不会心疼我。” 程韶将左腿搭在右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一脸玩味:“那你是觉得,我心软,会心疼你?” 温阑双手撑在茶几上,弯腰凑近对面的程韶,声音压低略有些沙哑:“难道,不是吗?” 程韶盯着温阑漂亮的眼睛看了几秒,最后闭眼啧了一声,叱道:“坐没坐相,回去。” 温阑笑了笑,坐回去,又成了那乖巧学生的样子。 程韶揉了揉眉心,有些拿他没办法,他说:“要交房租的啊,五十一天。” 温阑愣了愣,抬头冲他笑,眼眸清润,亮得让人心颤,真的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他说:“赊账行不行?” 程韶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其实就算是不给钱,他也没什么的,之所以会跟温阑提出交房租这个要求,也不过是想让对方安心地住着。 他贴心地为温阑的心理状态和钱包着想,温阑自己倒是适应得极快,一下子就把程韶的屋子当成自己家了。 温阑像一只领回家养了两天的猫咪,到处乱窜,洗手间、卧室、书房、厨房、阳台,全都给他踩点过了。 程韶任劳任怨地给人收拾客卧,这里之前常年是黎元的专卧,那家伙不想回家做饭,就会直接来他这边蹭现成的,一点也不知道客气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现在又来了个不会客气的小祖宗,程大爹都有些心累了,床铺很快就换好了干净的,是很清新的蓝色系,很适合温阑这种小屁孩。 他抱着东西扔进洗衣机时,才发现到处乱窜的小朋友不见了,而厨房里有开火的声音。 生怕人给他把厨房给炸了,程韶慌张地冲了进去,结果看到温阑非常熟练地拿起鸡蛋在锅沿上轻轻一磕,将鸡蛋打进了烧热的油里。 锅里滋滋地响了起来,鸡蛋开始滋啦地煎了起来,看着已经凝实起来的鸡蛋,温阑看准时机翻面,整个过程十分熟练,有大厨风范。 程韶看着这画面,有些晃神,似乎看见了一个小孩站在小板凳上够灶台,很可爱,也很心酸。 这么懂事惹人疼的小孩,难怪能得那么多人的喜欢,连k身边的心腹都愿意为他反水,严亦铭那三个人被他用情这个字玩弄得团团转。 即使程韶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睚眦必报的人,也依然会为他动恻隐之心。 温阑注意到在门口顿住的程韶,转头笑着说:“我有煮你的份哦~超好吃的。” 程韶也笑:“我很期待会是什么味道,我去给你掐点葱来,对了,吃得了葱吗?” 温阑比了个ok的手势,说:“阳台上的葱长得太好了,我都不舍的掐。” 程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他说着,就踩着拖鞋去阳台掐小葱了。 温阑拿着锅铲低头重复了一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一会儿他就低低地笑了,“程韶,你这是在点我呢。” 程韶掐了葱回来,洗干净切好,放在了温阑的手边,俩人的气氛温馨的跟一家人似的。 其中原因,不过是因为程韶脾气好,温阑又大大方方毫不客气,来了这之后,直接把这地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态度高傲又理所当然,但却出奇的不惹人烦。 默默吃面的程韶在心里感叹:温阑拿捏人心,果然十分在行,别说那些不知道他真面目的人,就是知道真面目的人,都能给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一点,从温阑把k给卖了,k还觉得虎父无犬子来看,就足以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为了不冷场,程韶主动cue话题,问:“国安部是什么样的?” 温阑咬了一口煎蛋,道:“国安部跟你们警队也没两差,除了查的东西重要了点,麻烦了点之外,就是同事天南地北了一点。” 程韶:“……” “天南地北……这还能当个形容词?” 温阑美美地嗦面,道:“就是天天不着家,到处野,人员成分复杂,性格奇形怪状。” 他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最后直接指着自己:“在那些人里面,除了部长,我是最正常的人。” 程韶:“……”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对正常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 他一点也不想相信,国安部这种能处理外交危机,出面解除民族危机的部门,里面的人都群魔乱舞。 温阑笑容神秘:“相信我,你去问黎元,他保准也是这么说。” 程韶摆摆手,道:“我信你。” 他要是去问黎元,他一定会先神神叨叨来一句——“不可说……不可说……”,然后扭头又跟他兴奋地说,国安部就是一群被入了编的妖魔鬼怪。 对,就是那个建国后不能成精的那个妖魔鬼怪。 程韶吃完,就跑去将碗洗了,然后去阳台上一个劲儿转圈,心里一整个懊悔。 他其实在市局就吃完了饭,回来后又在温阑狗狗眼地攻势下,老老实实地又吃了一大碗面,好吃是好吃,但撑也是真的。 温阑看到,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在这里转圈?” 程韶抽了抽嘴角,道:“一边转圈一边思考案子更有感觉。” 早知道,就不为了安慰小朋友,硬着头皮吃了,看,这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了。 第174章 我好生惶恐~ 当撒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第一个谎。 陆祈自从上次背叛谢林之后,谢氏那边就已经辞退了他,职业代理人让他主动辞职的时候,他苦笑了一声,还是签了字。 但走之前,还是很负责地做好了交接,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不落寞,甚至公司的人连他哪天辞职了都不知道。 虽然那次钢笔事件后,陆祈是被迫入了贼窝,但后来谢林对他的待遇也是真的好。 他也知道,入了谢氏,虽然容易被当靶子打,但也在一定层面上保护了他。 再怎么样,陆祈也是在谢氏露过脸的人,是公众人物,没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将他处理掉。 当年虽然是在夜晚,但也不排除那个人看到陆祈的可能,虽然至今他都不知道那个被谢林划了脖子,最后跳海的人是谁。 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一个疯子,一个无视人命的疯子。 如今他主动离开了谢林的保护,走到了更加容易被针对的地步,所要看到的,也正是对方的针对。 他坐在路边摊上一个劲儿地给自己灌酒,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意外拍下的照片,脑海里闪过的是他弟弟天真可爱的笑容。 陆深,到底在遭遇中怎样的对待?他为什么不回家? 陆祈骗黎元,他会将一切交给他,骗谢林,他背叛完就会彻底离开。 但他不会,陆祈的人生被别人捏在手里半辈子,现在他不会让别人拿捏自己。 陆祈一直觉得谢林看着聪明,其实愚蠢至极,公司交给代理人,自己不管不问,倒是心理医生做得欢乐,也没什么大成就。 幼年的时候被亲爹摆布,长大后又被亲舅舅摆布,一辈子遭人算计那条烂命。 有野心的人早就借着卫云楼一路成为人上人,就算是同归于尽,也要扒了那些人一层皮。 谁会跟他一样,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忍了那么多年,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敢放开手脚地去做事。 谢林不想跟他的父亲一样,一脚踩进泥潭里,就再也出不来,但不想踩泥潭的后果就是,他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绕过泥潭。 陆祈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心里想着踩着泥潭将弟弟接回家,但深深刻在心里的规则和正义,无时无刻不在拷打着他的心。 什么是饿?什么又是善? 他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酒精在大脑中爆发,脑子越来越昏沉,但思想却越来越清晰。 他趴在桌子上默默盯着地板看了半个小时,最后猛地站起来,跟老板结了帐,摇摇晃晃地走着属于他自己的夜路。 隔老长一段路才有一个路灯,陆祈虽然摇摇晃晃地蛇行,但好在路上没多少人,他走得也算顺当。 一辆车掠过,少年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皱起了眉。 那个人,好奇怪,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但是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啊。 车里的同伴问:“陆深,你探头干什么?很危险的。” 陆深摇摇头坐回位置,道:“刚刚看见一只很可爱的小猫。”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不想跟同伴说,总觉得,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同伴笑了笑:“多大了,还喜欢这种毛绒绒的生物啊?” 另一个同伴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好吗。” 车子里欢声笑语,少年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第二天一大早,黎元他们就被魏局叫到了警局,十分郑重地把温阑介绍给了所有人。 宣布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脸复杂,毕竟都是听说过这小孩的光荣事迹的,看见这么乖又纯良的脸,不免有点迷糊。 第一想法就是:国安部那种凶残的地方,能出来这么软的小孩? 第二想法就是:国安部什么人都敢收,温阑是谁,那可是个能蛊惑人心的妖精啊!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新祖宗。 黎元有能力,谢林有财力,温阑有背景和案底…… 沈乔安看见温大佬那笑容,只觉得好特么地让人胆寒,笑话,那可是天使面庞修罗心唉! 黎元打着哈欠在大会上啃包子,所有人都视而不见,谢林一边没眼看,一边冷冷地把“我不认识他”这五个大字顶在脸上。 见大家都沉默,魏启洲咳了咳,喊了一句:“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这才回神,十分热情地鼓掌。 “听明白了,大佬记得多照顾我们啊~” “欢迎欢迎!” “我们刑侦队那是出了名的气氛好,等会儿带你去看我们的队训。” “唉!散会散会!” 魏启洲:“……” 我是叫你们照顾人家,不是让人家照顾来你们,怎么?还敢叫领导给你们倒茶喝? 别说,黎元还真敢。 还有!那个说散会的,谁给你的b胆子做太监的活儿? 你这一句,跟皇帝下班时,太监喊的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有什么区别? 好在人多,那喊的人也躲在人群里特意变了音,不然他就得当场给人逮出来做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魏局颇为心累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回去各干各事,别挤在这里烦他。 他这个局长当得可真不容易,有黎元这一个熊孩子还不够,后面给学出了一群兔崽子,真想一个个全提出去面壁思过。 但不行,人要是都拎去罚站了,谁去处理事情啊,资料谁整理?监控谁看,案子谁走流程? 他们现在要处理的可不止是刚发生的案子,还有检察院打回来有疑点的案子,可忙着呢。 黎元吃完包子,将手擦干净,抓着谢林的腕子直接闭眼走路,好像这一点路他就可以睡个回笼觉似的。 谢林:“你就不怕我带着你撞树墙?” 黎元闭着眼笃定道:“你不会的,我这么英俊潇洒的脸,你才舍不得呢。” 谢林:“……” 给你能的,信不信隔天我就往你脸上画大乌龟,然后不告诉你,让你在市局丢脸,完了还得录像反复鞭尸。 “我超级舍得。” “不,你不舍得。” “等一下就带着你撞墙。” “哟,你这还带预警的啊。” 谢林:“……” “你再说一句,我就甩了你。” 黎元两只手都攀上了谢林的腕,可怜兮兮地道:“你这一语双关,让我好没有安全感~我好生惶恐~” 第175章 除非对面是他媳妇儿 谢林:“……” 你这突然之间的猛男撒娇……真的很难评,所以,我才是应该惶恐的那个吧? 谢林和黎元拉拉扯扯地进了办公室,温阑和程韶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单身狗的沈乔安和叶泉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此时,她真的好怀念姜穆回了,虽然人有些神经病般的彪悍,但有话她真说啊,一点也不怕得罪人的。 沈乔安默默地在心里咬小手帕,只觉得没有姜姐姐的自己,活得好卑微。 她感叹着,果断打电话给自家老妈:“歪?麻麻给炖点猪肘子呗~”根据以形补形的基本定律,姜姐伤了手,就得吃猪肘子! 她必须,尽快接姜姐回家,沈小卑微不能失去姜大嘴替,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沈妈妈习以为常地问:“是你要吃,还是你们副队又要以形补形了?” 沈乔安:“……” “这次不是我们副队,是隔壁缉毒的副队,她手骨折了。” 沈妈妈叹了一句:“当副队的咋都这么危险嘞?受伤也太频繁了。” 哈哈哈,沈乔安只能干笑:“妈,这只是概率问题。” 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她吸溜了一下口水:“妈,多炖点,我也想吃~” 旁边被迫听了全程的叶泉木着脸,幽幽地说:“吃这么多,小肚子都有了~” 沈乔安下意识地一吸小肚子,然后沉默了:“呜呜呜,我破防了,为什么干着最多的活,发着最厉害的胖?” 叶泉一脸无语地看了一眼已经很瘦的沈乔安,摇头小声说了一句没救了。 沈乔安一下一下地戳叶泉的肩膀,恶狠狠地说:“你应该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胖哎~” 叶泉被她的声音给恶心得够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言:“我说不来这样的话,你还是找别人吧。” 沈乔安被气笑了,瞪着眼睛说:“死直男!” 叶泉反应了一会儿,左手捏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皱眉道:“我不是直男,难道还能是弯男?” 他想着想着,大脑诡异地拐到了黎元那边,弯的……好像也不会解风情的来着,除非对面是他媳妇儿。 额…… 叶泉有种人走茶凉的悲催感,特么的,他也没媳妇儿! 他好可怜啊,连老大这种混子都脱单了,他怎么就还是个单身汉。 但一想,他们刑侦队,除了老大,都是一些单身汉,跟女孩子说句话都会脸红的人,瞬间就平衡了。 至少,他叶泉跟女孩子说话不会脸红啊,他还能跟沈乔安互相呛声呢。 这个时候倒是记起人小沈是女孩子了,之前这混蛋可劲儿地把人当兄弟看,什么累活都敢喊她跟着一起干。 有说有笑的程韶和温阑,说的话其实也没多么温馨,甚至可能还有点子血腥。 温阑将手插进外套兜兜里,道:“听说那老滑头你们还没处决?” 程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温阑口中的老滑头是谁,不就是当初温阑跟扔破烂似的送过来的k么。 当时在船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到这里,副队的腿莫名地有些疼。 程韶用舌头顶了顶上颚,将奇怪的心情给压了下去,笑了笑说:“你这样子,似乎还挺期待?” 温阑说:“能不期待吗,这可是我的业绩唉。” 程韶挑了挑眉:“看来你们国安部有自己的kpi。” 温阑伸手扯住了程韶的袖子,小幅度地晃了晃,故作可怜地道:“那里可压榨人了,kpi高得可怕(?o﹏o?)。” 程韶:“……” 他默默地将目光移向了温阑的手,又移向了对方的脸,最后盯着他狡黠的眼,缓缓地叹了口气。 程韶说:“你不必在我们面前装可怜,现在的你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 温阑松了手,笑了笑,道:“国安部的威力这么大啊?” 程韶有心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说再多,也只是冠冕堂皇的嘴上功夫。 他说:“威力大的不是国安部,而是正义。” 温阑嗤笑一声,道:“你懂什么叫正义吗?” 人类总是很喜欢给一些事情下定义,以用来区分黑白好坏,所谓的正义,不过是一些人为了自己的虚荣心给包装出来的。 就像是在一个富人区,那里的流浪汉也活得很好,因为富人会在他们身上施舍爱心,用来告诉自己——哦,我真是个好人,我太有爱心了。 生活富足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会去寻求精神的富足。 他们从手指缝里抠出的那么一点爱心,足以让平民顶礼膜拜,这确实是一种享受。 程韶皱了皱眉,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你好像看什么事情,都带着一种强烈的悲观情绪。” 温阑伸出食指摇了摇,笑道:“这不是悲观,这叫现实,如果这世上只有理想主义,估计不少人都得崩溃。” 程韶歪头,道:“你这意思,是觉得我是理想主义?” 这真的是玩笑话了,毕竟警察要是理想主义者,估计疯得比那些艺术家哲学家还要更快。 温阑笑着把程韶的头给掰回来,忍笑道:“不是可爱那挂的就别歪头,很奇怪的好吗。” 程韶不说话的时候其实是比较像那种忧郁猫猫,可偏生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含情脉脉的。 但估计是在军队里摸爬滚打过,身上的气质很稳健,眉眼间都写上了“正气十足”这四个大字。 只看他的脸时,人们的第一想法就会是一个字——美,不是那种阴柔的美,而是那种大气从容的美。 程韶愣了愣,问:“真的很奇怪吗?” 他歪头也不过是低头看温阑时,不自觉的行为,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只是这会儿被说奇怪,他倒是在意了起来。 温阑扒着程韶的手臂笑:“我就是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程韶摇摇头,有些无奈的将温阑扒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给推开,道:“别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温阑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也没人啊。” 程韶习以为常地抚额,说:“都趴在门缝上偷听呢,一个个的,全都是那瓜田里上窜下跳的猹,我都习惯他们的骚操作了。” 第176章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 温阑听完程韶这吐槽,突然觉得这市局的人不要太离谱,他们把警察给渲染得那么高大上又圣神,结果就他们这癫样,简直了。 他总算不继续装可怜当他的小白花了,非常正经地咳了两声,摆出来小领导的架子,道:“长平村里的事情,你们这边有查出什么结果来吗?” 程韶偷偷笑了笑,果然是个小孩脾气,还挺爱面子。 不过,长平村的事确实是正事,担待不得。 市局这边的警察只是在长平村事件刚爆发的时候,被黎元召唤过来处理了一下爆炸的余波。 但这案子都还没铺开来查呢,那边国安部就闻着味儿来了,直接霸占了长平村的地下。 后来据说是因为谢林那一串密码,长平村地下的国安部成员失联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程韶打开门,将温阑迎进了办公室,刚进门的时候,就见有人拉开抽屉叼了一个鹌鹑蛋进嘴。 看见人的时候也没有摸鱼被抓包的心虚,嗞着大牙冲俩人笑:“程副好~温大佬好~” 程韶微笑,无情地道:“把你零食咽下去再说话,嗞着个大牙,上面还沾着蛋黄,我洁癖都要犯了。” 那人立马收了笑,直接做起了手语,还真有几分哑了的意思。 程韶直接无视,对于他们队里的活宝,最好的措施就是无视,你要是接他们的话,能顺杆爬跟你唠一天。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真的曾因为教养好,事事都有回应,结果就被拉着唠了一天。 那天,他眼含热泪地说了一句“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 黎元就一边嘲笑,一边拍着程韶的大腿教:“这种事儿,就得跟他对着骚,当他骚不过你后,你就赢了。” 男人那该死的胜负欲作祟,一听到那个赢字就飘飘然,于是,三好学生程韶学会了怎么怼人。 至于黎元那骚劲儿,他真学不来。 但谁也没想到,黎元居然这么地好为人师,教出来一整个队的活宝,然后市局就一直是这不顾人死活的死动静。 回忆结束,程韶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了温阑的身上,问道:“国安部那边有进展吗?” 温阑一屁股坐在特意摆在那儿给人休息的沙发上道:“人还没出来呢,估计里面在走迷宫。” 程韶疑惑:“怎么会,雷达没用吗?” 温阑神色蔫蔫地道:“不是雷达没用,而是地下的布局会动,不固定的东西,实在是太难搞了,他们正在找规律呢。” 程韶表情复杂:“这是……咱先人总结出来的精华,奇门遁甲?” 温阑突然坐起来,表情很正经严肃,他说:“你听说过,天下第一楼吗?” 程韶抽了抽嘴角,这让人操蛋的开场白,他莫名地dna就动了。 还记得上一次听到这样格式的话,还是因为魏局的“你听说过玫瑰花流血事件吗?” 顿时,程韶就觉得自己要听什么秘密了,于是果断拒绝三连:“没听过,不好奇,→_→你别开口。” 温阑翻了个白眼:“你怕什么,又不是国安部的机密。” 程韶好笑道:“有一个玫瑰花流血事件就已经够头痛了。” 温阑抱着抱枕摊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道:“可我觉得,天下第一楼和玫瑰花流血事件,其实是有很大的交集的。” 程韶:“……” 这意思不就是说,查到最后,他们绕不过国安部手里的天下第一楼? 难怪温阑这个在他们市局兴风作浪的人,居然会被安排来这里,他还以为这家伙就是来体验生活拉仇恨的。 程韶有些恍惚:“难道,案子到最后,还是得模模糊糊的结?” 国安部接手的案子,因为涉及到一些机密,多是保密等级超高的,查到最后,悄摸地就把罪魁祸首给办了,他们提交结案就行。 可这次,黎元可是把事情闹得声势浩大,誓要动一动上阳市的格局。 温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伸手拍了拍程韶的手臂,道:“不会碍你们的事,国安部只管长平村地下,地上的他们不会管。” “天下第一楼是在地下,而卫扶苏是一个建筑师,她曾近距离地接触过天下第一楼。我们这边觉得,可能是因为天下第一楼的特殊性,才会出现的玫瑰花流血事件。” 程韶有些好奇:“怎么个特殊法?” 温阑懒懒地说:“传说,天下第一楼是所有生命的归处,也是秦始皇苦苦求而不得的长生之法。” 程韶想起来宋家人计划的什么雪山圣女,以及符咒换魂,忍不住吐槽:“长平村怎么就跟玄学的事情给杠上了。” 温阑神秘一笑,道:“玄学都流传了几千年了,科学才普及多少年?指不定,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呢~” 黎元看着坐在那认真画长平村关系图的谢林,突然问:“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神明和鬼怪吗?” “鬼怪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借用神鬼之事欺人的,险恶的人心。” 谢林没有正面回答,既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表达对恶臭人心的厌恶的同时,给自己留下了充足的退路。 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黎元笑了笑,道:“谢顾问 你这尖锐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会是一个心理医生。” 谢林斜睨他一眼,道:“怎么?不像吗?” 黎元弯腰靠近谢林的侧脸,眼睛里盈着笑意:“我好像听说过,心理医生不能很尖锐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谢林没有躲,嘴里呼出的热气朝黎元鼻尖处拥过去,他笑:“因为这样会刺激病人的情绪,不过也不是不能,只是这种方案比较少人使用……” 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有些微哑:“我们心理医生,可都很保守的。” 一语双关。 黎元蜻蜓点水般地在谢林的唇角啄了一下,道:“这么巧,我也很保守。” 谢林挑眉,“哦?你哪里保守了?我怎么不知道?” “嗯……”黎元卖了一下关子,然后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当然是在感情方面保守,毕竟,我可是一旦动心,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谢林被他这发言震得微微愣了愣,这家伙真是个傻子,一辈子就这样轻易地许诺出去了,也不怕这么重的诺,别人能不能承得下。 第177章 这排场,祭祖呢? 谢林小小地被震撼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笑,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就这么赔上一辈子,你就不怕后悔。” 黎元朝他眨眨眼,然后弹了一下之前从谢林手里爆出来的硬币,道:“物超所值,一点也不亏,后悔?没有的事~” 硬币被黎元弹上空,翻了几个面又落下,被黎元稳稳接住,他右手盖着左手的手背,笑问:“谢顾问,猜猜看,是字还是花?” 谢林瞥了一眼,配合地随便猜了一下“是花。” 黎元并没有直接打开右手,而是左手倒过来压着右手,最后拿开左手,果然是花。 他说:“不管硬币是哪个面,当你觉得它是哪个面的时候,它就是哪个面,选择并不会被外物左右,这样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不是吗?” 谢林说:“这当然不是浪费时间,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天气已经渐渐地暖了起来,人们已经换上了更加轻薄的衣服,大街上又是一片花红柳绿。 徐均赋坐在街边的咖啡店里,一边看沈乔安他们整理出来,发出来共享的资料,一边等人。 他没等太久,姜穆回就挎着她吊着的左手进来了。 姜穆回本想问服务生,就看到窗边靠街的那个显眼位置上坐着一个人,正拿起一杯咖啡抬眼看她。 啧,这个徐均赋,还装起b来了,也不怕被苦咖啡夺了味觉。 姜穆回直接走到徐均赋的对面落了座,有些嫌弃地道:“徐督察,大早上的喝咖啡,还不如配点豆浆油条。” 徐均赋无奈道:“我是想吃豆浆油条的来着,但奈何这里没有啊。” 姜穆回翻了个白眼:“咖啡店里吃早餐,有豆浆油条那才叫有鬼,幸好我是吃了来的。” 徐均赋怀疑地瞥了她一眼,觉得这家伙估计又是打劫的小胖的零食,但姜穆回理不直气也壮,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提这事吧,于是果断说正事。 “周家已经查清楚了,除了宋哲,其他人都没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毒品更是没那个胆子去碰。” 徐均赋顿了顿,又说:“宋哲也已经确定,是那个叫什么…小弘的那个人的上线,现金交易,赃款还没找到。” 姜穆回将挂在脖子上的手解了下来,问道:“那黄金沙呢?这个也没找到?” 徐均赋笑了笑,道:“现在虽然没有,但杨大山那边有动静了。” 姜穆回皱眉,杨大山其实是一个老实人的形象,只是那次炸弹事件,将他吓得那叫一个惨,什么事都敢做。 后来,特意警局安排人去医院盯着他的身体检查,没有什么大毛病。 姜穆回说:“我听说他的身体检查没有问题,按理说,他应该不会和毒品扯上关系,最多也是那个炸弹犯的事啊。” “可国安部那边封锁了长平村,炸弹犯根本出不来,杨大山怎么可能会有动作。” “当然是因为人心啊。”徐均赋说,“他的女儿要上幼儿园了,据说那家幼儿园的入学门槛很高。” 他这句话一出,姜穆回就知道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杨大山一个普通的工人,哪来的钱和关系送女儿去好的学校? 这一次的炸弹事件,也许并不是随意挑选的人,为了利益,那个看似憨厚的男人,或许是自愿的。 而当时谢林能被他骗住,可能是他真的后悔了,害怕炸弹真的炸了,所以才一直缠着谢林。 因为他知道,谢林能救他。 但一旦危机解除,人类的劣根性就又出来了,他们总是带着侥幸心理,自私地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 姜穆回嗤笑一声,道:“说说看,他搞出个什么b动静。” 徐均赋沉默了一下,道:“他去香烛店,买了点线香蜡烛和纸钱,还称了一斤糯米杀了只鸡。” 姜穆回:“……” “这排场,祭祖呢?” 徐均赋:“这不就是觉得有猫腻,叫人一起去逮嘛。” 姜穆回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又看了一眼很坦然的徐均赋,道:“你让一个伤患做苦力,是在开玩笑吗?” 徐均赋总算知道姜穆回瞟来瞟去的眼神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了,无奈抚额道:“我还没这么黑,就是想让你在现场的时候多激一下杨大山,他说的越多,我们审的时候就越轻松。” “行吧。”姜穆回嘟喃,“到时候看执法记录仪的时候,指不定被谁指着鼻子说没人性呢。” 徐均赋好笑地说:“只有黎元敢,也只有黎元会。” 这倒是真话,毕竟敢跟她呛的只有那几个正副队,李由是她直系领导,护犊子肯定是帮她,程韶是个细心识大体的,也不会故意搞她心态。 唯一一个敢毫无顾忌地嘲笑她的人,还真就只有黎元,毕竟他嚣张惯了。 不过他有谢顾问看着,倒是也收敛了不少,没之前那么气人了。 俩人说着说着,就看到杨大山穿过斑马线,去一个店里拿了几个袋子出来,然后站在路边拦了一辆摩托车。 俩人停在路口争论了一会儿,最后杨大山还是上了车,动作间有些笨拙。 姜穆回眯着眼看,以期能看见俩人的唇语,最后还是放弃,直接靠猜。 “他们在那争执,是在讲价吧?” 出租摩托车的价格是浮动的,过年的时候就把价格开得很高,平常的时候就下调,外地人和本地人的价钱也不同。 肯不肯载你,还得看司机急不急。 毕竟赚钱嘛,自然是要看市场形势了,价格和客流量之间需要一个平衡点,这是个心理战的过程,不会博弈还真吃不上这碗饭。 徐督察也是个深入基层的主,市井小民的生活常态他懂得很,道:“是在讲价没差了,而且看那动作,估计杨大山没讲赢,心里有点小憋屈。” 姜穆回啧了一声,转过头道:“我们是不是得追过去?” 徐均赋不慌不忙地喝了口咖啡,道:“不急,待会儿再跟上去,这样追上去太明显了。” 姜穆回翘起了她的二郎腿,说:“别那么肯定他就是去墓地,人家也可能是不走寻常路,去郊外祭土地公呢。” 第178章 传统的祭祀方式 杨大山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距离那次炸弹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额头上的伤口也结了痂,神色也没之前那么憔悴了。 最近休息的应该还算不错,养出了些精神气,背也没那么佝偻了。 他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神色惶恐当中带着几分期待,攥着手上的红色塑料袋被他扯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摩托车师傅嘴里叼着烟跟他搭话:“您是本地人啊?这不年不节的,带这么多东西去墓地。” 杨大山有些落寞地苦笑,道:“今天,是我老婆的忌日……” 师傅也知道自己开了个不太好的头,直直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立马打哈哈道:“您节哀。” 杨大山低声道:“都已经好几年了,还有什么好节哀的,早就接受了。” 师傅没有再说话,杨大山却主动换了个话题,道:“师傅做了多久的出租?” 师傅笑呵呵地说:“三年了。” 杨大山感叹地说了一句:“坚持了好久。” 师傅是个很开朗的人,乐呵呵地说:“没办法啊,生活所迫,我还有几个孩子要供他们读书。” 读书两个字似乎是个什么神秘的开关,杨大山目光闪了闪,越过司机师傅,看向了平整的马路。 车子一点一点地越过他眼底的路,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黄黑相间的减速带,车子颠簸了一下。 杨大山下意识地捏紧袋子,将手中的东西往上提了提,扬了下唇角,说:“我也有个女儿,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 师傅说:“那挺好,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杨大山附和:“是啊,我女儿很可爱,也很懂事,从来都不大吵大闹地哭。” 他的脸上漾起了幸福的笑意,这个女儿是他老婆难产生下来的,从小就是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给抱大的,宝贝得很。 所以只要有人跟他聊女儿,他就会很高兴,还会忍不住炫耀。 俩人就着女儿的事情,聊了一路,下车的时候,杨大山付钱付得很爽快,显然是聊得很开心。 虽然这次因为去的是墓地,又远又有点晦气,所以坐车花费的钱比预计得要多。 但这一路他聊得开心,一向抠门的他倒是舍得,没觉得太肉疼。 不过他一路的好心情在下车后,就没了。 他在原地看着整座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提着东西脚步沉重地往一个方向去。 在南山守墓的老大爷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到杨大山手上的红色塑料袋,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老大爷沉默地退了回去,然后拿了一捧菊花,快步走到杨大山身边,将手里的花塞给了他。 杨大山走得很慢,没一会儿就被大爷追了上去,有些愣愣地接过了大爷好心送过来的菊花。 花开得笑嘻嘻,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露珠折射着阳光,看着就很新鲜美好。 大爷将花递给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杨大山的肩,安慰式地说了一句:“好好的,啊。” 杨大山鼻头一酸,有水光在眼眶里打了个圈,又被强忍了回去,闷闷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有些无措地加快了脚步。 老大爷叹了口气,慢慢往下走,他这个年纪,早就看透了生老病死,其实本也不应该为别人的生死而低落。 只是今天看见带着鸡和纸钱来的杨大山,想起了他以前在村庄里的日子。 因为焚烧纸钱容易烧山,已经没人敢干这种事了,就算是在开发好南山,大家也习惯性的不会想起传统的祭祀方式了。 一来是习惯了,二来也是图个方便,所以,这些城里人,来不了多少次,来了也只是抱着花看看,带着孩子来认认碑。 杨大山迈着沉重地步伐,尽管是走得慢,也是走到了墓碑前。 他一到地方,低着头将东西放好,拿着鸡拜了几拜,因为不敢淋血,怕给别人添麻烦,就没弄。 毕竟要是路过的人看到了,不得吓一跳,守墓的人还要费心力打扫,不好。 杨大山打开塑料袋,将里面的纸钱拿了出来,不是那种印得花红柳绿的天地银行,而是黄色的那种,中间印着一串串铜钱一般的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左手拿着纸钱,右手拿着打火机,将纸钱在手上点燃,在火快要烧到手的时候,他才松手把纸钱扔到了地上。 他跪在地上,一边往火里扔纸钱,一边碎碎念,低声说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头一直低着,没敢抬头看碑上的照片。 纸钱被他一点点烧完,他仍然跪在地上,闭眼拜了三下,然后起身打开了墓。 墓里面有一个空间,打开后是一袋袋金色的细沙。 杨大山颤着手拿起一袋,放进了红色塑料袋里面,透明袋子沾上了鸡血,看起来有点瘆人。 远处的姜穆回正好看见这一幕,啧了一声,道:“人赃并获啊,话说,这东西他哪儿弄来的?” 徐均赋思索了一番,道:“估计是那炸弹犯付给他的酬劳。” 姜穆回笑乐了,说:“哪门子的酬劳是这玩意儿的?怎么也该……弄点金条或者红票子。” 她说着,皱了皱眉,道:“故意的?” 徐均赋:“如果是故意的,那抓住了杨大山,估计就是最后一道了,。酒吧里的那条线,直接就会断在杨大山这里。”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肯定,估计是考古过他们缉毒队的案子了,他们的案子经常走到一半就直接断,很少有一条线查到底的。 之前抓k的那次算是特别顺利的了,那种情况,可遇不可求。 也就是因为那次,大家都对温阑的观感很复杂。 一边非常感激对方能把这人情给送过来,一边又觉得随心所欲的温阑太难掌控,怕哪一天自己被算计了。 毕竟双刃剑可不是谁都能掌控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割到自己,他们还是更喜欢拿刀。 刀是单刃的,拿着它的时候,刀刃永远朝前,向着敌人而去。 姜穆回道:“别说丧气话,要相信古老国家的玄学力量,快呸三声,把霉运都给呸掉。” 徐均赋很配合地呸了三下,道:“还不冲吗?再不去就……我靠!” 他目光触及到那边杨大山的动作,突然一个大动作,瞳孔猛缩。 第179章 他这是想毒死谁? 徐均赋一句“我靠”出声,姜穆回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杨大山那边,就见本来已经灭了的火突然又燃了起来。 这次燃火的不是纸钱,而是一些小木头树枝,树枝很干燥,被火烧得哔哔剥剥,有火星跳了出来。 被杨大山扔进塑料袋里的金色粉末又被他拿了出来,正在撕包装想着往里倒。 姜穆回瞳孔猛缩,特么的就一个转眼的事,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把火生了起来?!这是想要毒死谁?! 这玩意儿用火烧,是不要命了吗? 徐均赋在那句国骂出声后,人就已经飞出去,急急地冲过去一脚将杨大山手上的袋子给踢飞。 袋子已经被拆开了,飞出去的时候撒了一些在地上,但好在徐均赋早在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玩意儿不能用火烧,特意控制了自己的力道。 控制好力道之后,袋子飞出去,撒出的粉末也没被火烧到,离小火苗至少都有一指长。 姜穆回惊叹了一句,“徐督察不愧是徐督察,办得了刑侦的事儿,也干得好缉毒的事,全能小天才啊!” 说着,她上手将杨大山的手一扭,将手给掰在了身后,脚就踩上了杨大山的背。 徐均赋白了她一眼,然后将杨大山的另一只手给掰到了后面,道:“你个独臂大师就别在这儿调侃我了,正事要紧。” 姜穆回勾起嘴角,低头看着被两人合力压在地上的杨大山,道:“杨大山?你这可是无上功德啊,一下子就想带走一群人。” ‘无上功德’这四个字,简直像四个巴掌,一下一下地往杨大山的脸上拍。 杨大山脸涨得通红,仰起头,喊道:“你们是谁?!南山这边明明可以燃火,你们这是故意伤人,我要报警抓你们!” 姜穆回轻笑出声,道:“哦?你确定要报警?知道你手里的这些是什么吗?就凭你手里的这些东西,直接人赃并获,都不用审,就够判你好几年了。” 杨大山的脸都白了,挣扎着想把头抬起来,但姜穆回和徐均赋给他压得死死的。 他无力地垂下头,刚才还十分有理地争辩,现在缓过神了,全身都在紧张地蜷缩颤抖。 杨大山摇头讷讷道:“我这是在销毁他们,我这是在做好事……” 他的神情有些恍惚,那惨兮兮的模样,真很容易让人产生恻隐之心。 姜穆回不吃那套直接嗤笑出声:“你敢说你没动过把这玩意儿卖出去赚钱的心思?” 杨大山浑身一颤,猛地一甩上半身,想要将两人甩开,但徐均赋和姜穆回两个人都挺狠的,知道这家伙有一身蛮力,那是直接将他往死里摁。 他们直接把杨大山给压成了脸贴地的姿势,徐均赋用手铐将他的手铐起来,自己就放了手让姜穆回给把着,自己去处理地上的粉末和其他装着粉的袋子。 旁边的火因为没有继续添加引燃物,已经慢慢地小了下去,徐均赋直接上脚踩给它踩灭了。 姜穆回拖着杨大山远离徐这里,来到了他亡妻邻居这边。 徐均赋打电话给市局,叫那边的专业人士赶快过来处理,这边撒在地上的粉末得完全排除,怕给人造成伤害,连土都得铲一层走。 那包拆开的还剩一大半,而除了这包,完好无损的还有三包,徐均赋戴着手套,一一都给收拾好,这可是关键证据。 肩膀上的刑事摄像闪着红色的光,它从一开始就是打开的状态,所录下的东西会同步到市局那边的内网上。 如果这些录像没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就会统一在某个时间删除,以避免无用的东西占用太多内存的情况。 看到是四包,徐均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数字的含义——死。 大部分人都会因为四谐音死,而对这个数字格外地敏感,特别是他们这些跟生命打交道的警察,就更加在意这些了。 因为这个,徐均赋那个“有人故意让杨大山暴露,为了让他来顶包,直接切断这条线”的这个想法,又多了一个支撑的理由。 姜穆回伸出手在杨大山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杨大山啊杨大山,你这样,对得起把你救出来的谢顾问吗?” 提到谢林,杨大山就好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他脸红脖子粗,喘着气道:“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姜穆回皱眉,语气凉凉道:“如果不是他,你早就已经死了,哪还有让你在这里蹦跶的机会!” “才不是!”杨大山转过头,用他那张淳朴的脸,说出了让人心寒的话,“就是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被绑上炸弹,也不用卑微地去求他!” 他真的,怨上了谢顾问……并且将最大的恶意给了那个用尽全力救他的人,倒是全然不想炸弹犯的罪孽。 姜穆回抓着杨大山的手松了松,有点儿恍惚,心中漫上了丝丝寒意。 这世间的人,居然当真这么无情。 杨大山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压力减小,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在手铐上手的时候,他就知道,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警察了。 他本来想大喊警察打人,随便逮捕人,可今天的墓园安静得很,根本没有人。 毕竟不年不节的,谁会没什么事跑来墓园里找存在感? 杨大山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已经是绝望,他说:“你们这些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光拿钱不干事,如果你们有用,炸弹根本就带不进来,我也不会被威胁被利诱。” 姜穆回冷笑一声:“威胁?我看你享受着呢,是不是已经开始幻想着可以住上大房子,吃上山珍海味,从此不需要工作,一份钱吃到死?” 杨大山抱着头拼命地摇头,颤抖着唇说:“我不是……我没有……” 姜穆回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知道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是多少个家庭的家破人亡,才换来这一袋袋粉,使它成为真金白银!” “好好想想,你生活窘迫,确实可怜,但你的可怜是那些被迫家破人亡的人造成的吗?你自己享受了,那你让别人怎么活?!” “你做出这样的事,就不怕以后你的女儿出去,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 第180章 良知 姜穆回一提到他的女儿,杨大山瞬间疯了,他哭得十分狠。 杨大山冲姜穆回吼:“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要好过一点,我不过是帮别人送了一次货……” 某一天,杨大山下班的时候,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个生意,说是帮忙送一个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珍贵,不能磕着碰着。 朋友说他自己那天没有时间,于是将这个活儿介绍给了他,安全送达就会得到五百块的车马费。 那个时候,杨大山还感叹,果然人和人不能比,这些有钱人,送个货的活儿而已,居然都能有五百块的路费。 机会可遇不可求,杨大山当场就答应了,只要他送完这一次,就可以交了欠的房租,生活也会相对好过得多。 这一次的送货非常顺利,但是当货送完后,他的朋友就跟他说,他运的东西是毒品,让他跟着他们干,威逼和利诱全用上了。 杨大山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空有蛮力的市井小民,他哪里懂什么法律,去网上搜了搜,看见网上的回答,整个人心如死灰。 报警电话都输入了,就是一直不敢拨出,在各种天人交战下,他还是选择了妥协,因为他的女儿要上学了。 钱这个字,把他逼上了绝路。 从此,他就成了一个中转站,从不好奇自己转移的东西是什么,麻木不仁地,在钢丝上行走。 他瘫在地上,崩溃地说:“我只是送了一次货,结果对方说我送的是冰毒,还说保留了证据,如果不跟他们干,就让我坐牢……” “我怎么可以坐牢……我怎么可以……我要是也不在了,我的女儿,我生病的父母,你让他们该怎么活!” “这是最后一次,昧着良心的事,做得我心里打鼓,我现在销毁,又有什么错!!!” “你们凭什么……凭什么……” 他中转了毒品,在这期间,有一个人找上了他,让他陪对方演一场戏,杨大山胆子大了,如一个赌徒一样,答应了。 于是,杨大山绑着一身的炸弹来到了市局,那一刻,他突然就清醒了,因为他身上的炸弹,是真的,他真的可能死在这场豪赌里。 杨大山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谢林的身上,只要谢林按对方所说的,将密码交出来,他就能活下来。 然而,在密码交上去的那一刻,国安部就出现了危机,这简直就是以命换命。 姜穆回听完他的讲述,不想废时间像谢林那样安抚,又不想看到这糟心玩意儿在哪里抹鼻涕抹眼泪,干脆直接一手刀下去,将人给劈晕了。 那一手刀的力度刚刚好,干脆利落又不会伤害到人的身体,只是人醒后会觉得脖子特疼而已。 要知道,这玩意儿要是力度不好,是能劈死人的,足可见,姜穆回估计是个熟手,这种事情干过不少。 徐均赋带着人处理好那边的事情,一回头,就看见了姜穆回烦躁地给人一手刀的场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这家伙不止在抢小孩零食方面霸王,面对罪犯的时候也是霸道得很啊,他们缉毒队的一个个都这么暴力的吗? 姜穆回劈完人后,立马后退好几步,离杨大山远远的,这人哭成一滩烂泥时,那鼻涕眼泪的全往身上抹,她是真嫌弃。 徐均赋抽了抽嘴角,没压榨小警员,直接自己提溜着杨大山,下去扔进外面停着的警务车。 姜穆回跟在徐均赋的后面,忍不住啧啧出声:“徐督察好臂力!” 徐均赋微笑:“没你的手刀厉害,估计这事没少干吧。” 姜穆回得意地笑,说:“这是我们缉毒队的祖传技能,人人都要会,不会的不能入队。” 徐均赋:“……” 啧,你们缉毒队有你一个人,直接就可以和隔壁整个刑侦队的奇葩程度媲美了,一个人可抵千军万马。 徐均赋低低笑了两声,道:“好的臂力也是我们封州每个人必备的技能,因为在我们那边,可是要倒立写检讨的。” 好残忍。 姜穆回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十分壮观,嘴里叼的嗯狗尾巴草都给吓掉了,她朝徐均赋做了个揖:“大哥您辛苦了,大哥您活该能当领导。” 徐均赋:“……” “说点好听的吧,这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哈,老年人的网速果然慢。” “……” 虽然我做事是老干部画风,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是老年人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呢~ 杨大山像一条死狗一样地被拉回了市局,路过守墓的老大爷时,对方怔愣了好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关上门进屋里去了。 这世上,真心换不来真心的事情又不是少见,有什么好怪的呢?只能说是自己当初看走了眼,花送错了人。 姜穆回和徐均赋到达市局门口的时候,黎元和谢林站在门口等,看着跟门口迎宾的似的,毕竟颜值在那里,姜穆回都觉得这俩下一句就会说:“欢迎回家。” 事实证明,温情是不可能温情的。 黎元见姜穆回第一个下车,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哟~小姜花回来了啊,手怎么不挂着?是因为抢人家小朋友的零食,被小朋友扒拉下来的?” 姜穆回:“……” “你让我安安静静地炒个温馨的氛围不行吗?不求你跟我说欢迎回家,也得来一句升职加薪吧?” “啧”黎元说,“升职加薪有点难度,要不我还是跟你说欢迎回家吧。” 谢林不动声色地踩了一下黎元的鞋,问道:“恢复得怎么样?” 姜穆回摸了摸鼻子,小声地说:“其实已经好了,还包着不过是想延长一下假期……”说到一半,她朝谢林眨了下眼,“谢顾问保密哦~” 谢林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别人也不一定没想到,大都是猜到了也不拆穿,让她好好休息。 毕竟这家伙住院也没个消停,天天到处跑,就饿了的时候准时去找小胖墩接受投喂,这事都传得到处飞,警队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黎元:“……”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徐均赋将摊在车上的杨*烂泥*大山给拖了下来,一抬头就对上了谢林的视线,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181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气氛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等着谢林发言,毕竟杨大山和谢林的渊源,实在是有点东郭先生与狼了。 他们都有些担心谢林看见杨大山的时候会难过,不过谢林倒是表现得平淡,因为他在做出那个决定时,就从来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毕竟如果炸弹就在市局门口炸了,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他其实也并不怨杨大山的做法。 但理解,并不代表着赞同。 谢林将目光从徐均赋的脸上移到了杨大山身上,在看到脸上的黑灰时愣了愣,道:“火烧的应该不大吧?他怎么……” 没等徐均赋解释,姜穆回抢先回答:“这家伙后悔得涕泗横流,手上的灰都往脸上抹了,没出什么大事。” 只这一句话,就已经解释完了,毒品没有被燃烧,火没有蔓延,连杨大山也只是被劈晕了而已。 谢林点了点头,道:“别在门口面面相觑了,都进去说。” 他说完看了黎元一眼,俩人侧了侧身子,让徐均赋他们先进,毒品早就已经被送去了缉毒队,李由负责处理。 杨大山被徐均赋扶着进门的时候,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正好和姜穆回对上视线,他下意识地立马闭眼。 虽然闭上了眼,但还是很不安,因为他在姜米回的眼里看见了嘲讽,以及不屑。 杨大山不敢看谢林,可每当想起姜穆回的眼神,他就会连带着想起那个安慰他,努力救他的谢林。 不是愧疚,而是恐惧,这个人……如果知道自己欺骗了他,会不会让自己付出代价? 毕竟,他可是警局的人,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自己碾死吧。 扶着杨大山的徐均赋感受到了他的小动作,轻轻地扯了扯嘴角,冲姜穆回摇了摇头。 姜穆回扭头,心情不是很好,连话都不想多说。 谢林察觉到了他们的眼神官司,微叹一口气,想要说点什么,手上就被人拉住了。 他微愣,转头看向黎元,黎元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简直和徐均赋的动作有着微妙的重合。 谢林拂开黎元的手,朝徐均赋问道:“肖家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徐均赋说:“肖家那边,就那个叫肖旻的有明显问题,他的犯罪证据已经收集完毕,不过主家那边和他是割裂状态。” “看你们这边怎么想,是现在抓人,让肖家弃车保帅,还是继续花时间往下探。” 这其实有点难办,肖旻是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着肖家所有人都有问题,可现在谁也不知道。 抓肖旻,就会打草惊蛇,让肖家那边提前防备,但如果不抓肖旻,放任他继续在外面,也不知道又会祸害谁。 肖旻已经把荆自许的人生给毁了,又怎么可以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出现一个可怜人? 谢林想了想,道:“我记得,他的妻子,似乎一直在尝试逃离他?” 徐均赋又想起了霸道总裁与他的小娇妻,那九十九次“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经典戏码,这歹毒的回忆,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道:“是的。” 黎元挑了挑眉,他知道徐均赋对这事的排斥,忍不住同情地嘲笑出声:哈哈(?w?)hiahiahia,徐督察,你可以…找她妻子合作……哈哈(?w?)hiahiahia。” 这还是黎元第一次喊徐均赋为徐督察,他尽管是想调侃徐均赋,也是喊的徐老师,很少叫对方为督察。 徐均赋有些无奈,他说:“这事儿让我来办,你们还真是不顾我的死活啊。” 姜穆回乐了,说:“咱这不是给您一个消灭阴影的机会嘛,您亲手将霸道总裁送进去,这可是最好的结局~” 谢林却是皱了皱眉,道:“秦争呢?” 毕竟是荆自许的好弟弟,抓罪魁祸首这样大快人心的事情,他都不可能不闻不问。 他这句话刚好被办公室里的温阑听到,他探出一个脑袋,朝谢林招了招手:“嗨……谢顾问。” 谢林有些无奈,这家伙之前一口一个谢林地喊,现在听见他嘴里蹦出一个“谢顾问”,不得不说,有点不习惯,他说:“有什么事吗?” 温阑笑着说:“我知道秦争在哪里哦~” 谢林顿住了,抬头看向温阑,皱眉:“他在国安部那边?” “啧”温阑说,“你要这么说,好像也能这么理解。” 他话说得那叫一个模模糊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那就一定是和国安部有点联系,但是又不是同温阑这样,是国安部内部人员的关系。 黎元瞬间想到了一个地方。 “长平村?” 谢林和黎元异口同声,在出口之后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意外,显然,他们都没想到秦争会出现在那里。 徐均赋想到长平村地下的危险,也皱了眉,但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个人,就没有多说什么。 听到这里,杨大山颤了颤眼睫,终于舍得“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逡巡了一圈,在看见谢林的时候怔了怔,然后嗫嚅道:“谢顾问……” 姜穆回听见这声儿,从鼻腔溢出一声冷哼,道:“你到底在假惺惺什么?明明是你自己……” 谢林冲姜穆回摇了摇头,姜穆回的话戛然而止,看不惯杨大山,于是扭头不看他们。 黎元直接开了一扇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的笑假得不行,他说:“先去里面休息一下吧,别堵在路上,后面还有人要过路呢。” 徐均赋将杨大山送进去,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后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抽了抽嘴角。 黎元,你扯谎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还挡路,挡谁的路?鬼吗? 黎元理不直气也壮,我说挡了就是挡了。 程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将温阑探出来的头抓了回去,温阑被抓走之前,还非常热情地向几人招手:“你们快进来,我给你们讲故事啊~” 这家伙,说三句话里,有两句话都是带着小波浪的,简直浪到飞起,总觉得当初那个认为遇上劲敌的自己真的好悲惨。 本以为是只伪装成二哈的狼,没想到这是只彻头彻尾的雕。 第182章 很好,想刀的人又多了一个 好在这些人中,没几个脑回路是正常的,不是天马行空,就是接受能力极强,倒也没谁觉得有问题,只是吐槽了一下温阑变脸速度之快。 黎元想到之前温阑说过,他会大摇大摆地从市局的门口出去,好在他没跟对方杠,不然现在就是啪啪打脸的时候。 他敢保证,温阑绝对不会放过嘲笑自己的机会,一定会抓住那次地事情不间断地在他耳边念叨。 不过…… 黎元看着程韶的目光里带上了探究,他家副队,是什么时候跟温小朋友关系变得这么好的?温某居然被程韶拎着后衣领子拖走都还笑嘻嘻,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难道这家伙表面笑嘻嘻,其实心里是在暗搓搓记仇,想着什么时候给他副队捅上一刀,而且还怨不到他头上的那种。 黎元立马对程韶肃然起敬,居然能这么轻松自如地面对这心眼子比马蜂还多的人,他也是能人一个。 程韶看着黎元这眼神,默默地松开了扯着温阑衣领子的手,还顺手给人的衣服给整理好了,打理得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 下一秒,温阑一个大动作,衣服又皱了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椅子上的那一条横杠上,笑眯眯地说:“现在我们所遇到的事情,只和四个字有关……” 他顿了顿,眼神在每一个的脸上略过,卖足了关子后,才接着说:“起、死、回、生。” 温阑把每一个字咬得极清晰,极重。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色各异,但都没有很惊讶的神情,毕竟这一个个案子下来,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些猜测,只是都没有明确地讨论过。 之前的案子是药品的更新换代层层递进,后面的案子都或多或少地,跟一些机关玄学有关。 比如酒吧里光影组成的“最后的午餐”,比如长平村村民的诡异行为,比如宋思思的献祭仪式,再比如地底下那个会动的迷宫。 徐均赋说:“有一个问题,研究起死回生的人其实是十分谨慎的,很多年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但是,有另一方的人,用重现玫瑰花流血事件的方法,将他们给捅了出来。” 黎元接着往下说:“对方既然是用重现的方式,将这个研究放在明面上,一定是有原因的,一是这个研究和玫瑰花有关,二是,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无法摧毁这次研究,所以警方必须入局。” 程韶道:“现在有三层关系,第一层是玫瑰花事件中的彼得潘;第二层是制造这次拙劣模仿一批人;第三层就是研究药品和起死回生的这一批人;他们是交缠的,还是割裂的?” 姜穆回说:“我觉得,既是交缠,也是割裂,毕竟玫瑰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第二层的人不直接从研究这边入手,而是选择‘复刻’,显然研究的那批人和第一起玫瑰花事件的人,有着微妙的关系。” 她眯了眯眼,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猜测:“如果,二十年前的人,也是现在做研究的这些人,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谢林指尖轻敲桌面,说:“可是,第二层的人,又为什么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引警方入局,破坏起死回生的研究呢?” 温阑笑了笑,道:“因为,对方确信,如果不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警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就如同二十年前,那一条寒透人心的封口令。” 一时间,空气又变得凝滞。 在场的几人都是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二十年前的警局是什么样子,也不理解那条封口令为什么会下达,既不明白,那也无从开脱。 程韶轻咳两声,将手中的茶水塞到温阑的手里,道:“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温阑:“……” 他对这个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下意识就喝,但马上就顿住了,这么多人在场,唤回来他的理智。 今天他已经喝了不少程韶递过来的茶水了,对方表面上说的是润嗓子,实际上就是叫他快闭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茶水,又抬头看了看程韶微笑中带着威胁的脸,突然就觉得尿意汹涌。 温阑扯了扯嘴角,将杯子放在桌面,在程韶开口之前说了一句:“我去一下厕所。”然后跳下椅子,哒哒地往厕所跑。 黎元看得啧啧称奇:“我说程韶啊,你到底对人家小朋友干了什么?怎么人家一看你,就忍不住要去厕所,都成条件反射了都。” 程韶也很无奈,道:“他的嘴太碎了,一整天都跟个小百灵一样,还不许人说,一看见有要骂他的劲头了,立马做乖巧状装可怜,眼睛红红的,谁开得了那口。” 黎元惊叹:“还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谢林听到这话,微微顿了顿,食指和拇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他好像……也干过卖惨这种事来着,只不过隐晦了一点罢了。 他面上平静稳重,耳朵根处却微微泛红,没办法,面皮还是有点薄,会不好意思。 姜穆回笑道:“程副这可不行,要经得住苦肉计的攻击,不然你可是很容易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 徐均赋若有所思,道:“这倒也不一定,你没看见温阑对程副的态度,给水就喝,指不定就是双向奔赴。” 程韶不服道:“照你们这么说,之前温阑对谢顾问这么特殊,那态度不知道比对我好了多少倍,那他们难道是……爱而不得?” 黎元一个眼刀过去,程韶弱弱地闭嘴,但话还是给说完了。 很好,想刀的人又多了一个。 谢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说:“你们就是嘴上说的厉害,等会儿人家在面前,看你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黎元默默地贴近谢林,道:“说正事要紧,别在这里打岔,一个个的都不务正业!”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眼神里全是——你逗我呢?最不务正业的人居然在我们这些劳模的面前说这话,您还要不要脸? 程韶:我身兼数职,时不时还得去缉毒队做牛马。 姜穆回:我八卦小天后,不是在收集情报,就是在收集情报的路上。 徐均赋:我封州扛把子,不是在给自家收拾烂摊子,就是跨省给别人收拾烂摊子。 第183章 所以……合作愉快? 黎元接受所有人的目光洗礼,接受得心安理得,谢林被迫承受大家的眼神洗礼,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他一点也不想被黎元连累好吗。 没一会儿,温阑就从厕所里出来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他从桌面上抽了一张纸巾擦手,又十分潇洒地将纸巾团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 看到那条抛物线完美地落入垃圾桶,温阑得意地笑了笑,冲那边互相瞪眼的几人道:“久等了吧。” 谢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久等倒是算不上,只是我觉得你还是别再危言耸听了,影响不好。” 温阑还是笑容满面,说:“我可不是在危言耸听,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哦~” 他说我这句话,转头看向黎元,道:“这一点,去过长平村的黎队长,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他这句话中暗含着一些深意,明里暗里的都在说黎某人不够意思,对谢林不坦诚。 谢林眼睫微颤,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黎元,又看了一眼温阑,没说什么。 黎元勾了勾唇,道:“虽然起死回生这四个字很精髓地概括了所有,但是,这可不是我们所想的那种起死回生,而是制造一个和对方想象中的那个人一样的人。” “这不是复生,而是创造,是一个人的不甘心和贪念具象化出来的……物品。” 听完这句话,谢林惊讶地看向黎元,黎元朝他眨了眨眼,显摆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黎元想到却是:嘿,想离间我和谢顾问的关系?没门!窗户都没有! 温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楼,就在长平村的地下,国安部的人下去,发现那是一间改造成机关迷宫的墓室。” “而迷宫,是会动的,国安部那边的人已经困在了下面,他们希望,我们这边能帮忙,双管齐下。” 黎元皱了皱眉,道:“怎么帮忙?市局这边的案子已经够麻烦了。” 之前重启二二七案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借酒吧的那次缉毒,将事情闹得满城皆知,摆明了就是要搅风搅雨。 谁知道这后面还有这么多事情,又是宋家那一家子脑壳昏的弄出来的献祭仪式,又是许微微的双重人格和密室死亡。 简直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哪儿还有心思去配合国安部搞什么双管齐下。 温阑伸出食指摇了摇,一脸高深地说:“因为,国安部需要处理的长平村的地下迷宫,和你们现在所遇到的案子,其实是同一个。” 程韶被这信息量给惊住了,cpu都快被干烧,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捏住了温阑的肩膀,生怕这家伙下一秒就跳窗跑路了。 毕竟这家伙前科太多,每一次出现都是扔一个炸弹下来,在人还没有缓过神的时候开窗一跳。 那一套熟练地连招,程韶现在想起都觉得牙酸,就想弄条链子给人拴住。 谢林猛地抬头看向温阑,有些惊讶道:“就算是同一个案子,地上的事情解决了,能影响到地下的局面?” “当然能。”温阑说,“那次你被炸弹逼出密码,不就是改变了地下的局面,将人全部困在了那里。” 谢林目光闪了闪,道:“你的意思是,之后还会有跟杨大山这次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阑笑:“那就得看你们下手快不快了,所以……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目光在在场的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最后还是落在了谢林的脸上,手握成了拳,看着谢林不动了。 谢林很干脆地伸手握拳,和温阑的手碰了一下,笑着说:“合作愉快。” 其他人互相看了几眼,跟上队形,握拳和温阑碰了一下,跟喝酒碰杯似的,简直就是太有画面感了。 这里面的几个人,除了黎元和程韶是默契十足的老战友之外,其他人,一个外省的徐均赋,一个刚结束卧底任务的姜穆回,一个半路出家的谢林,一个前不久还是刀剑相向的温阑。 这几个人,在今天之前要说他们会是合作无间的小团队,谁都会嗤之以鼻地说一句:“你有毛病吧?” 由温阑发起的这场小会议解散,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徐均赋和姜穆回去了缉毒队那边,黎元和谢林回去办公室里梳理一下情况,然后准备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程韶十分熟练地扯过一张白纸递给温阑,叫他画一下长平村的小地图。 温阑有了事做,应该就不会闹他了吧?这祖宗,两个程韶都不够他闹腾的,简直就是熊孩子的标准参照物! 不过他安静下来认真做事的时候,还真有几分乖巧学生样,很是讨喜,爷爷奶奶那辈的人估计会很喜欢这样长得乖乖巧巧的小孩。 黎元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那俩人肩靠着肩的模样,还真有点子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呸,什么鬼岁月静好,他们这边明明是风波四起,多得是要事做呢。 谢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十分好心地说了一句:“别敲头,会被敲傻的。” 黎元一愣,乐了:“谢顾问这是记仇?我一句皱眉会把脑子挤小的话,你居然记到现在。” 谢林勾了勾唇,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黎元无奈:“好吧,我是小人,那我变傻了,你会不要我吗?” 谢林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不会。”耳根子悄悄地变红。 黎元无赖:“你居然停顿了!你居然停顿了!这种事情难道还需要想吗?我就这么不值得吗?” 谢林手指蜷了蜷,赶在黎元不要脸地嘤嘤嘤之前开口:“这证明,你是我深思熟虑完利弊后,依然坚定认真的选择,是十分郑重的承诺。” 啧,简直是,太撩人了! 这情话,比自己说的“一辈子”还要让人动容,黎元眨了眨眼,心里美得都要冒泡了。 他缓了缓,实在没忍住,低头在谢林的唇上偷了个香,手也不老实,往人家腰上摸。 这开了荤的老流氓就是不一样,以前只敢揽揽肩求贴贴,现在却敢偷香,手还光明正大往腰上放。 谢林叹了口气,耳根上的红往耳垂上蔓延,再这样下去,就该到脸上了,他伸手按住了黎元的手,警告道:“这可是警局,给我老实一点。” 第184章 打工人的怨念 徐均赋和姜穆回刚到缉毒队,就差点撞上了风风火火往外冲的方明华,姜穆回笑眯眯地一脚踩住方明华的脚趾,直接脚动刹车。 方明华眼睛瞪大,在千钧一发之际,脚趾一缩,姜穆回邪恶的脚就落在了鞋上。 他吐出一口气,暗道:呼~老天爷保佑,破财免灾,破财免灾…… 姜穆回不无遗憾地同方明华说:“几天不见,长进不少啊。” 方明华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杂毛,说:“这不是副队教得好嘛。” 心里却在叫苦,你个霸王花,不提高警惕,谁敢跟你玩啊,也就沈乔安借着性别优势,能得您的青睐。 姜穆回摆了摆手,问:“这么着急的,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方明华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一会儿才一脸复杂地说:“那四袋毒品里,只有一袋是黄金沙,其他的都是……都是……” 他迟迟说不出是什么,徐均赋和姜穆回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明了。 能以假乱真的东西很多,但让人难以启齿的,他们还真只知道一种,那就是宋哲尸体上析出的金色颗粒。 这玩意儿,陈大法医十分简单粗暴又亲切的称呼它为“带色儿的骨灰”。 姜穆回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只有一袋是真正的毒品,那是拆开了的那袋吗?” 方明华摇头说:“不是。” “啧”姜穆回讽刺地笑了一声,“看来,杨大山也是个可怜人,被骗得团团转呢。” 她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还真以为那些人下了血本,铁了心要把屎盆子扣在杨大山的脑袋上,没想到还挺抠门。 方明华头顶一堆问号,杨大山他知道,就是之前在市局门口上演生死时速的那人,对方是又做了什么惹到这霸王花了? 这时李由出来了,看到俩人愣了愣,快步上前道:“怎么没把杨大山带回来?” 姜穆回将自己的手肘搭在徐均赋的肩上,不是很爽地说:“黎元和谢顾问要亲自问问,不过关于毒品的事情,他应该都招了来着,你没去抓他的朋友?” 不应该的来着,按照李由那不肯放过一个的行事作风,这家伙就应该在抓人的路上了。 李由在听到杨大山的话时,一定是第一时间将涉及这件事情的人全给扒拉过来,生怕线索就这样给跑了。 这种低级错误,他一个老油条,怎么可能会犯? 李由表情有点复杂,对姜穆回说:“那家伙自首了。” 自首了?! 姜穆回和徐均赋二脸震惊,难道这就是瞌睡了递枕头的警匪版吗? 李由扯了扯嘴角,将两人引进了一个审讯室,里面坐着一个人,手被拷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气愤。 这人一点都没有自首的害怕和心虚,一整个理直气壮,还十分急的模样。 姜穆回转头看向李由,道:“这家伙真是自首的,不是你从哪里提溜来的?” 李由点头说:“他来的时候,说的不是自首,而是举报,举报东家拖欠工资。” 这话说的…… 徐均赋说:“他这是举报,怎么能叫自首?” 李由神色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复杂,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徐均赋,最后叹了一口气说:“他口中的东家,就是让他送毒品的上线。” “我靠(`Δ′)!”姜穆回说,“这到底是什么神仙人物,做了犯法的事情,居然还敢到警局里嚷嚷,这跟老寿星上吊有什么区别?” 徐均赋倒是没姜穆回表现的那么惊讶,只皱眉问:“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李由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法盲,根本不知道自己干的是犯法的事。” 徐均赋继续问:“那你没跟人解释?” 李由说:“解释了,他知道后沉默了一会儿,更生气了,誓要揪出那个欠他工资的王八蛋,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来。” 姜穆回的表情变得和李由一样复杂,她说:“这……这真的很难评。” 徐均赋也沉默了,然后开玩笑似的说:“哈哈,这就是打工人怨念的具象化,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得罪谁,都不能拖欠手下人的工资,不然真的会被背刺。” 虽然他们的话语听着挺轻松愉快的,但这里面蕴含的悲哀,也是让人很无奈了。 一个文盲法盲,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犯法的,是不好的,他只是跟打工一样,替别人做事,别人给他付工资。 如果不是对方“拖欠工资”,大概被警方拖走,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哪条王法。 在他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本本分分的打工人,却没想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涉了毒。 在知道自己这样的事是不对的,也默认了自己的结局,唯一不甘心的就是要把上线抓进来。 可,他的善恶又该怎么判定?参与贩毒流程中的一环是他的无心之失,却也是他切切实实犯下的罪孽。 徐均赋想到了什么,皱眉说:“杨大山说是他的朋友给他介绍的活,后来干完后又被威胁一直跟着干,他难道……没有找他的朋友对线吗?” 杨大山送完一次后就知道贩毒实情了,可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不知情的,这证明,杨大山根本没有找他对峙过。 姜穆回嗤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不过是在找借口替自己开脱离,明明是自己贪婪无度,却偏偏要把自己塑造得多么可怜,好让人不忍心!” 她的话说的很不客气,显然是真的特别看不惯杨大山。 徐均赋默了默,虽然他觉得话也不能这样说,但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安慰了一句:“法律会制裁他的,你没必要在这里气自己。” 姜穆回叹了一口气,她看着坐在审讯椅上梗着脖子的人,语气沉重:“我看见过很多人,他们根本不懂自己所做的事情代表着什么。” “他们用着最纯真的眼神,做着这世上最天理难容的事情,你们说,如果他们能懂,能和这里的人一样接受正常的教育,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接受了正常的教育,将礼义廉耻刻进了心里,却依然被命运裹挟在黑暗里的人,他们清楚自己的罪孽,在自我厌弃里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就好像,现在的温阑…… 第185章 一往情深地贪财 文盲真的是很让人绝望的事情,那些本该璀璨的人,不该因为别人的私欲毁掉一生。 话题太过沉重,却是在姜穆回心里压了很久很久的痛苦,她实在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在姜穆回归队之后,这还是李由第一次看见姜穆回露出这样严肃又沉痛的表情,他真正意识到,姜穆回是独自在外闯荡了多年的海东青。 她所见过的山河湖海、人间冷暖,可能比自己见过的还要多得多。 李由活得糙,嘴也笨,连和姜穆回相处都是向黎元取的经,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沉默用陪伴代替言语。 徐均赋循着姜穆回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道:“这不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保障人民安全,维护人权和正义,给那些可怜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姜穆回,说:“春风会吹过祖国的每一片土地,红旗会庇佑我们的每一个同胞,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变好。” 姜穆回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说了一句:“好。” 她转身不再看那个满身都是打工人幽怨气息的人,往外走,边走边说:“李由,我受伤的精神损失费你还没发,什么时候发?” 李由噎了一下,说:“不是给你发奖章了吗?” 姜穆回幽幽地说:“我要真金白银。” 李由跳脚:“给你付的医药费不是钱?!” 姜穆回理直气壮:“我这是工伤,医药费是本来就要给的,耍不了赖。” 李由摆烂:“你这理由批不下来资金,要不你拿我鞋子去卖吧,名牌呢。” 姜穆回嫌弃:“才不要→_→我永远不会低估一个抠脚大汉鞋子的臭气威力。” “啧”徐均赋轻笑一声,“这家伙还真是一往情深地贪财,怎么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个穷样子,她的钱到底都花哪儿去了?” 成天追着李由要钱,只要办的是公事,报销这两个字就离不了嘴,她也真是个人才。 …… 杨大山一个人在审讯室里待了一段时间,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谢林和黎元进来的时候,他几乎都以为半天过去了。 黎元是跟在谢林身后进来的,杨大山本来是一直低头,看见进来的谢林后,目光就停在谢林的身上,然后才看向谢林身后的黎元。 表情在瞬息之间变换了很多遍。 黎元察觉到杨大山看了他,转头笑了笑,朝杨大山比了一个手枪的手势。 杨大山一愣,猛地转头看向谢林,说实话,真的很想让谢顾问把这玩意儿给扔出去,挺欠扁的。 这一次,杨大山的待遇没有上一次的好,上一次是在会客厅问话,这一次就是在审讯室接受审讯。 虽然待遇上的档次低的不是一点,杨大山的状态却是好的多,有一种即将进油锅的咸鱼样,毕竟人赃俱获,他没有一点挣扎的余地。 在墓园里,他已经被姜穆回给激出了真话,但却也下意识地包装了自己的用心,将所有的事情都给说成了无可奈何,生活所迫。 但是,这世间,黑的是不可能说成白的,警方也不会接受杨大山的谎话。 谢林坐在位置上把玩着一支笔,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问,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杨大山在谢林的巨大压力下,背上已经开始出汗。 黎元低着头在雪白的纸上用签字笔画乌龟,其实杨大山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跟姜穆回交代清楚了,虽然语气是是在埋怨警方的不公,但足够作为证据将他送上法庭。 而今天这场审讯,其实可有可无。 杨大山在谢林的压力上,终于忍不住,率先开口:“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问的?该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谢林像是终于想起他一样,将目光转向杨大山,道:“你知道那个将你引入这条道路上的那个朋友,其实自己也是不知情的吗?” 听到这句话,杨大山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就想站起来,但身体被椅子给禁锢住了,他没能站起来。 杨大山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什么来,半晌,才嗓音干涩地问:“他……不知情?” 谢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是的。” 杨大山整个人被冻在原地,似乎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从头到脚,无处不是又湿又冷。 他将头埋在掌心,手指插进发丝,一下又一下地搓着自己的脸,最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谢林说:“当初你被威胁的时候,你第一个想法是考虑可不可以冒这个险,而不是生气地质问你的朋友,我说的没错吧?” 杨大山身子一僵,抬起脸问:“他……他现在在哪?” 谢林笑了笑说:“就在你的隔壁,他是自首的,比你的情节要轻得多。” 杨大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黎元突然出声打断他,“他文盲的事情,你作为他的朋友,应该十分清楚吧?你是故意不提醒他,还是根本不觉得他不知情?” 杨大山嗫嚅了一下,说:“我以为他知道,就没有跟他说。” 黎元咄咄逼人:“连质问都没有,你们这个朋友做的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 杨大山面色一僵,神色挫败:“我承认,是我被猪油蒙了心,贪财走了邪路。” 谢林闭了闭眼睛,道:“你这样,考虑过你孩子的未来吗?” 杨大山眼眶红了,他哽咽着说:“我妈和女儿都生了病,她们需要花费太多的钱了,我妈说,没钱的话,她就抱着孩子一起跳楼,不想做我的拖累。” 他抬头看着谢林,试图激起他的同情心,“你说,那是我亲妈和亲女儿啊,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去死?!” 谢林不想高高在上的去评判别人,所以没轻飘飘地说一句“你本可以……”的话,他说:“种下什么因,就要吃下什么果,你认吗?” 杨大山苦笑了一声:“认。 ” “好。”谢林点头,道:“说说炸弹的事情吧,给你提供炸弹的那个人,是远程联系控制,还是直接线下和你见面?或者,通过第三方给你提供的?” 杨大山说:“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有一辆车突然冲过来将我掳走,等我醒来后,身上就出现了那些炸弹。” 第186章 不,它会帮我哄你 他又一次地将自己上次就说过好几遍的话再说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杨大山的动机变了。 原版上他是一直被迫接受炸弹犯的指令,而这一版,他在细节处有了改动,杨大山绑着炸弹去市局之前,对方给了他一笔买命钱。 一箱子现金看得人眼花缭乱,如果谢林能说出密码,杨大山不仅能得钱,还能好好活下来,如果不能,那笔钱也足够他的母亲和女儿未来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看来,杨大山还是一个胆大的赌徒。 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就是人命关天,赢了就是皆大欢喜。 金钱权利,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也让无数人望而却步,古往今来,多少人为它生,为它死,人类的贪欲让它们成为了原罪。 谢林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知道对方是谁吗?” 杨大山摇了摇头。 黎元依然走在谢林的身后,替他将门关上,杨大山渴望的眼神也被门关在了里面。 谢林特意走得慢了些,等着黎元追上他才说:“你怎么看?” 黎元说:“很明显,人不是随机选择的,但他们彼此之间的保密等级还挺高的,杨大山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其他的同伙。” 谢林瞥了眼黎元:“你真的觉得,还会有第二个杨大山出现?” “不一定。”黎元说,“也许下一次他们会直接把你带走也说不定,毕竟现在长平村的事情已经可以说是露在了明面上,他们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很多事情都已经开始不计后果地做了。” 谢林有些担心:“你说许微微真的死了吗?会不会也跟谢司宇一样,是假死脱身?” 黎元笑了笑,伸手拉住谢林的手,说:“就算是假死脱身,许微微也不会是我们的敌人,她反而更应该怕我们才对。” 毕竟她透露了这么多的秘辛,还把自己的犯罪事实摆在了明面上,许微微是审判者,组织想要的其实只是一把刀,但她出现了刀所不该具备的东西——感情。 所以,她是一个不完美的审判者,和现在的玫瑰花复刻一样漏洞百出,却仿佛是一层迷雾,将所有人都笼罩在阴影里。 不要试图猜测罪犯的想法,他们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变态,不是每一个罪犯杀人都是有苦衷的,有些人,他们只是单纯为了享受杀人的快感。 可笑的是,出生披上了人皮,自在地活在了阳光下。 当你跟着他们的思路去探寻,理解他们的想法时,你就离疯不远了。 这段话,是当初祁玉和谢林说的,为了探讨犯罪心理学家最合适的退休年龄。 他用这段话来论述了犯罪心理专家早退休的必要性,以及危害性。 必然自然是因为,犯罪心理学家的工作本来就是研究罪犯的想法,他们必然会和那些人共情,这其实对于他们本身是一件危险的事。 每一个合格的犯罪心理学家,都能算是天才罪犯的预备役,他们一旦误入歧途,那将是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我们国家在爱国教育这方面是花了大力气的,在维护社会安定,打击犯罪上面,也是下了很大的力度,迄今为止,国内还没有出现犯罪心理学家犯罪的案例。 这其实算是一个挺轻松的话题,毕竟只要一聊起退休,大家的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个僻静的院子,喝茶遛鸟养花,每天就是在安心地过着被爱好环绕的生活。 没有生存的压力,没有必须完成的任务,心情舒畅,身体硬朗,这简直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但如今再想起这句话,谢林却觉得沉重了。 二十年风霜,他不断地猜测自己的身边什么时候会出现暗箭,千防万防努力在自己的周身筑起铜墙铁壁。 谢林知道,他们想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把自己逼疯,他们觉得谢林拼命守住底线的样子十分可笑,于是作壁上观,偶尔像猫逗老鼠似的突然袭击一下。 他看向黎元,目光沉沉,如果他没能守住底线,真的疯了一样的反击,他和黎元现在就不是和谐地在这里聊案子,而是子弹额头,你死我活。 黎元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温和地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特别帅?” 谢林:“……” 特么的,滤镜在你开口的那一刻,稀碎。 他扭头,面无表情地说:“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的鸡窝头能不能放只小鸟窝着,最近想养鸟了。” 黎元理了一下自己有些长的头发,说:“我觉得你单纯是看不惯我茂密的秀发,想让鸟屎污染一下。” 他凑到谢林跟前,贱兮兮地说:“放心,我的就是谢顾问的,这头秀发你也可以当成自己的爱护,我不介意的。” 谢林顺势揉了揉黎元的狗头,别说,黎元虽然人挺犟,还是个贱骨头,但他的头发却是细而柔软的,揉起来还挺舒服的,一时之间都有点爱不释手了。 不过黎元比他高,一直弯腰让他揉,黎元的脖子会不舒服,也不雅观,谢林只揉了一会儿就放开了。 他说:“可我就是想养一只鸟。” 黎元可怜兮兮:“家里有一只警长就可以了,再养一只鸟,我怕哪天警长把它给吃了,到时候还惹你伤心。” 谢林忍不住笑了,道:“你还记得你的小锦鲤被绿皮龟吃了的事情啊?太记仇了吧。” 黎元直起身子走在谢林的旁边,走路的步子都是迁就的谢林的脚步,不快不慢,走起来就跟闲庭信步似的。 谢林是优雅闲适的漫步,黎元就是饭后出来遛弯消食的老大爷。 他将手背在身后,道:“吃一堑长一智,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一个潜在‘罪犯’,就是非灵长类的也不可小觑。” 谢林摇摇头,道:“看来,龟爷真的给你上了终生难忘的惨痛一课。” 黎元点头:“那是,要知道,那两只小锦鲤,可是我们市局转运的希望!” 谢林没再说想养鸟的事了,但沉默了很久之后,黎元突然又提起来。 他说:“我们养一只鹦鹉吧。” “为什么?又不怕警长吃了?” “我怕自己老了以后,吵架吵不赢你。” “啧,它会帮你吵架?” “不,它会帮我哄你。” 第187章 好巧啊~ 周六,天清气朗,巷子两边都已经摆出了摊子,卖水果的,卖菜的,不一而足。 尤小雅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墙角的小土坑瞧,心里痒痒的想伸手去挖。 那一处的沙土极其细腻,漏斗状的小土窝窝小巧可爱,是一种虫挖出来捕食的陷阱。 那种虫子叫蚁狮。 尤小雅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指挖开一个坑,轻轻捏起一只蚁狮观察,它有肥肥的大肚子,小小的头上长着一对螃蟹一般的小钳子。 研究完它的长相之后,尤小雅伸手拔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绑住那只蚁狮,吊着往另一个漏斗小坑里放。 蚁狮一接触到干沙土,就用屁股往土里拼命挪,倒着往下走,他的肚子能这么大,据说是因为它没有肛门,只吃不拉,肚子里全是排泄物。 被绑着的这只挪了没两下,小坑里另一只蚁狮就闻风而动,从沙坑里钻了出来,想把那只被绑住的蚁狮用头顶的钳子拖走。 尤小雅勾了勾唇,提着手中的发丝往外拉,土坑里的那只蚁狮钳着被绑着的那只,一起被尤小雅提了起来。 她用纸巾把 吊出来的那只包了起来,然后故技重施,将墙角那一堆的小坑里的蚁狮都给吊了个遍,有时还能在一个坑里吊出两只。 这个简单的游戏她没有玩很久,因为那些在土里待着的小玩意儿太蠢了,抓住了‘猎物’就咬得死紧,一吊就上钩,简直是弹无虚发。 尤小雅玩尽兴了,又将吊出来的小东西一只一只地扔进了土坑,也不知道有没有各归其位,反正每一只都长得差不多,她吊的时候也没想扔回去的事,能不能回到原来的窝,那就得看对方的运气了。 干完这些,她站起身,哼着小调走过这条卖东西的小巷,钻进一家僻静的两元精品店。 按理来说,两元精品店不该这么僻静,但因为这店挂着两元的招牌,但进去里面,卖的东西大多不是两元,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所以店子就这么冷清了下来。 店主在玩游戏,键盘摁得劈啪作响,偶尔还盯着屏幕激情开麦,一个中年男人在游戏方面比热血少年还要容易破防。 尤小雅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喷人,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这个稀罕的客人,索性尤小雅也并不需要他热情招待,自己逛着看货架上的东西。 她似乎并没有什么要买的目标,只是来逛一逛,看见心仪的东西就买回家,没看到的说就在这儿一通瞎逛。 不过她只逛到第二个货架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人长得极为明艳,穿着白色的抹胸小吊带,下身穿了高腰牛仔裤,是那种风情万种的撩人模样。 这种长相,必然会被楼下的长舌大妈们给叽歪成风尘女子,一身狐媚子样儿,见了面都给人翻个白眼,让人体会体会什么叫羞耻。 尤小雅顿了顿,扬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道:“思情姐姐,好巧啊~” 任思情放下手上的仿真仙人掌,低头看向对面的小屁孩,笑了笑道:“挺巧的。” 尤小雅拿过刚刚被任思情放下的仙人掌,伸手碰了碰那仿得劣质的刺,道:“不巧,我是来找你的。” 任思情蹲下身,盯着眼前的小孩笑着说:“你找我干什么?不应该去表演一下伤心欲绝?毕竟听说你的微微姐可是死了呢,所以……这事儿,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这时,前台那边突然爆发一句怒骂:“艹!姜子牙你眉毛下长那俩窟窿眼儿干啥用的?!给瑶封神,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任思情和尤小雅同时扭头看向前台将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的店长,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尤小雅咳了咳,道:“思情姐姐,死的那个人不是微微姐,我知道的。” 任思情怔了怔,看向尤小雅的眼神带着几分悲悯,道:“她是。” 尤小雅盯着她,说:“可是我听到了,你同她说的话,我全听到了,你们说我的微微姐不见了,要找个办法将她激出来。” 任思情叹了口气,暗骂了一句那破房子的隔音,道:“她走了,不会再回来这里了,你别找她。” 尤小雅伸手抓住任思情的手臂,目光倔强:“她……她有给我留话吗?还有,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一团迷雾的生活,我受够了。” 千夫所指的母亲,总是在外的父亲,邻居姐姐的离奇失踪又离奇死亡,这些显得她的生活是一段未编写完整的程序代码,不管如何运行,都是一团糟。 任思情幽幽地笑了一下,倾身凑近尤小雅,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死在屋里的那个人,是她自己叫你杀了她的吧?” 尤小雅愣了一瞬,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任思情,道:“我今年才十四岁。” ………… 谢林和黎元在交警大队的监控室里,身前是墙面大的一块显示屏,屏幕上映着上阳市的立体地图。 黎元:“筛出三个月内徐微微出现过的所有路段的监控,标注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经常去的标注红色,偶尔去的标注绿色……” 他说完似乎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去过三次及超过三次,都视为经常。” 陈意白将这些要求输进去,经过大数据的精密计算,大屏幕开始出现红点和绿点,许微微住的那一片,直接用一个大大的红圈给代替了。 因为许微微是个画家,所以景区啊,湖边啊,小公园啊,这些都是她的固定采风地,有时还会去一些旧街,是很正常的出行。 不过有一点很怪,就是她经常会去坐公交车,上去挑一个靠窗的位置,直接一条线坐到尾。 如果说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坐公交车转一圈熟悉一下城市还好说,可许微微都已经在上阳定居很久了,不可能会不熟悉这个城市,所以这就显得她这个行为突兀又没道理。 黎元抱臂用手肘戳了戳谢林的手臂,问:“谢顾问,你猜猜她为什么要干这么奇怪的事?” 谢林看着视频上的许微微,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多是看着窗外,有人上车的时候会偏头从头到尾扫一眼,然后又转回窗外。 第188章 一场属于男人的决斗 虽然许微微只扫一眼,但她没有哪一次是不回头看的,看样子真的很像是在等人,可她从不跟任何人接触,交谈,似乎只是公交车上的一个会动的雕塑。 谢林敛眸道:“她这是在观察。” 陈意白凑过去,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道:“她在观察什么啊?” 谢林说:“人,她在观察人。” 陈意白失望地又坐了回去,两只手的手肘抵着桌面,手掌张开撑着他的头,道:“原来是画家的职业病啊 ,我还以为她在公交车上进行什么秘密行动呢。” 黎元伸手拍了拍陈意白的头,道:“你想多了,谁会在公交车上干大事,人多眼杂,还有监控。” 陈意白单手撑头,另一只手抬起,很不留情面地将黎元的手给拍了下去,一脸鄙夷道:“灯下黑你懂不懂啊,黎队~” 那一句‘黎队’,说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光听那死动静就能想象出这家伙的表情到底有多欠揍。 黎元气笑了,一把揪住陈意白的大耳朵,面无表情地道:“叫爹。” 陈意白的头顺着黎元的力道追过去,一脸“老子要死啦”的表情喊着“好疼好疼……嘶…快松手……呜呜呜……” 谢林:“……” 要不是看见你耳朵连红都没有,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邪了,刑侦队果然卧虎藏龙,一炸弹下去,人均影帝。 谢林看好戏一般地添柴加火:“光打雷不下雨,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演员的自我修养?” 黎元:“……” 陈意白:“……” 两分钟后,两人手拉着手走进了厕所,进行了一场属于男人的决斗——石头剪刀布。 黎元自己就是一个熊孩子,带的孩子自然也跟他一样熊,但为了不互相残杀,他们制定了一个规则,只要有哪件小事意见不同,俩人就猜拳定胜负,谁赢了听谁的。 但如果是关于原则性的东西,默认吃的盐比陈意白吃的饭还多的黎元决定,毕竟原则性的事情关系比较重大,陈意白还没那个能力承担后果。 就在两人在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谢林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电话,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并不多,司机许广平、舅舅卫云楼、黎元他们这些警队的人、还有公司的高层。 陌生号码…… 谢林眸色一沉,接通了,对面是一个女人,似乎是在跑,一边说话一边喘,还能听到很多杂音,很明显,对方现在的处境可能并不太好。 她哭着说:“我在盘山公路被追尾了……求求您,救救我……”下一秒,电话被掐断了,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谢林刚接通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猜测,立马就起身去寻黎元,此时电话挂断,他刚好到了门口,看见趴在洗手池上进行最后的胜负之争的俩人,他直接抓着黎元就走。 黎元被拽得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形,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的谢林,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林打通电话,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事情,那边得到指令立马出警。 黎元听完个大概,皱眉:“对方怎么不直接报警,而是打你的电话?” 谢林说:“她说她叫江云青。” 黎元疑惑:“我认识?” 谢林提醒了一下:“肖旻。” “艹!”黎元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霸道总裁和他的第九十九次逃婚的小娇妻》中的娇妻啊。” 谢林听到这个形容,皱了皱眉,伸脚用力踩了黎元一脚,道:“她叫江云青。” 黎元立马双手合十抱歉道:“对不起,我记住了。” 他在其他方面很没脸没皮,但在认错方面还是很诚恳的,知道自己这样说有点不尊重人了,立马立正挨打,谢林那一脚实打实的他是一点也没躲。 谢林打开车门坐进后座,黎元紧跟着一起钻了进去,警车呼啸着冲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盘山公路。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联系了最近的派出所派人过去处理。 这场追尾,江云青会把电话打到谢林这边来,就已经代表了事情的不简单之处。 为什么不打报警电话让最近的警察来救她?江云青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 有几个可能性: 第一,谢林是市局这边的人,如果直接打给谢林,这个案子直接就会被市局注意到,对方就没有使小手段私了的机会。 第二,对方的权势很大,小警察奈何不了他们,只能找一个权势比对方还要大的人。 而谢林手里握着谢氏,政府那边也是有些关系,他已经是上阳市这边说话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更不用说他背后还有黎元这个挂逼了。 第三,这是一个陷阱,用来引谢林过去的,毕竟长平村地下打得如火如荼,谢林作为卫扶苏唯一的继承者,他是最可能会使用那些机关的人。 与其让别人逼迫他说出一些秘密,还不如直接把这个人捏在手里来的得稳妥。 这么一分析,简直是哪个可能性都很高啊。 黎元不自禁地摩挲了几下指节,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该不该多想,不过…… 他瞥了一眼盯着手机看的谢林,不过……他黎元跟着,怎么也不可能让谢林就这样被人给弄走。 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当初魏启州让他来盯着谢林,不是没有道理的,究其原因,就是他能真正盯住谢林。 谢林察觉到黎元正在看自己,于是将自己的手机翻过来,将屏幕怼到黎元的眼前,道:“我问过了,徐均赋的效率很高。” 黎元往上翻了下聊天记录,看下来真的就是一脑袋的黑线,这家伙偷偷干了不少事啊,真不愧是劳模,是我们这些人比不上的爱工作。 原来,徐均赋早在之前就有跟江云青联系过,甚至两人还见过面,只不过肖?大傻逼?旻控制欲太强,两个人没多少时间聊这些私事。 徐督察为了让江云青相信他们能帮她,就将名气很大的谢林给搬了出来,还很心大地把谢林的私人号给了她。 并承诺,只要对方求助,他们一定会帮忙。 当时江云青是半信半疑的,但还是记下了谢林的电话,这次是她第一次拨出这个号码。 没想到她第一次拨出这个号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林拧了拧眉,道:“肖旻从封州到上阳了?江云青怎么会出现在这边的盘山公路?” 第189章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黎元看了一眼手机,道:“他还在封州,估计连自己老婆跑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皱眉思索,按道理来说,以肖旻对江云青偏执的占有欲,应该不可能会让江云青独自一个人来上阳。 除非肖旻那边出事了,或者,江云青在进行她的第一百次逃婚。 可是…… 既然肖旻那边没有反应过来,那现在追尾江云青的,又是谁? 谢林目光幽深,道:“可能封州的那个肖旻,其实是个障眼法。” 黎元啧了一声,道:“这年头,商场如战场,现在居然还玩上了谍中谍了,我不得不怀疑,江云青是不是也跟传言中的不同。” 传言中的江云青,是个小白花,楚楚可怜柔弱可欺,和肖旻上演各种霸总戏码,各种虐身虐心,现在这进度,应该是已经到了大结局的he时刻了。 毕竟故事会在结婚的时候戛然而止,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不过,现在看来,江云青和肖旻结婚后,也并不幸福和快乐。 谢林屈指弹了一下黎元的额头,道:“别想太多,没有事实支持的猜测,只会扰乱视听。” 黎元笑了笑朝谢林行了一个军礼,左眼眨了一下,“遵命。” 车子到盘山公路的时候,那里已经用警戒线围了起来,这边路上的车辆比较少,没有形成交通拥堵。 x453国道,是唯一一条不用上高速就能从封州来到上阳的国道,江云青应该就是为了避免上高速,所以才从这边走。 他们一下车,就有民警过来,看到黎元的时候,一脸严肃地向他敬礼,道:“黎队好!谢顾问好!” 黎元点了点头,大步流星走向事发地点,道:“边走边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民警连忙跟上,一只手紧张地捏着裤边,一只手随着他的话摆动。 案发现场,江云青那辆车的后备箱已经被撞扁了,但油箱却没事。 显然并不想要江云青的命,只是逼停。 现场只有两辆报废的车,已经有警察在那里采集指纹,不过这两辆车都太多没有主人的使用痕迹,通过表面的东西无法确定身份。 那两辆车停在路边,围栏已经被撞烂,差一点就飞下去了。 那下面是一小截峭壁,再往里就是一片小树林。 民警说:“我们下去搜索后,并没有找到另一个人,只带出了昏迷的江云青。” 谢林本还想见见这个人的,没想到居然是昏迷状态,估计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他问:“江云青是什么情况?” 民警说:“她小产了。” 他这句话说完,谢林和黎元还没有什么反应呢,就听到一个男人凄厉的笑声。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民警发现江云青的地方,那已经是小树林的中间地段,枯叶铺了一地,叶子上面沾染了血色。 这声音,着实有点吓人。 黎元一转头,就看见地上趴着一个人,那人双目流血,双腿无力地垂着,似乎是已经断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他用手肘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带着全身向黎元这边匍匐爬去,爬了几下后,又抬头咧开嘴,紧闭着双眼大笑出声: “她活该!!她活该!!我就知道她不会真心跟着我,她心里还念着她的荆哥哥!!”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双手抱头痛哭:“对不起,我不想的……是你,是你逼我的!!!” 下一秒,他一撑地,整个人站了起来,身上的叶子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了他赤裸的上半身。 黎元:“……” 靠!这哪来的颠佬,他那破腿居然是完好的,刚刚那爬行者的样子未免也太像那么回事了。 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家伙cosy爬行者就算了,居然还光天化日地耍流氓(`Δ′)! 简直就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他立马伸手捂住谢林的眼睛,在谢林的耳边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那场景,堪比唐僧念紧箍咒。 谢林:“……” 民警呆愣了片刻,脑海里被“完了”这俩字给刷了屏,毕竟他们在黎元来之前就搜过一遍小树林,没看到可疑人物,这颠佬突然冒出来,啪,一个月白干。 民警正在哀悼他逝去的工资,黎元在非礼勿视,谢林被迫非礼勿视,几个人都有自己忙的事情,就显得那颠佬一个人在那里手舞足蹈有点呆。 兴许是被他们的态度惹怒了,那人大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直往黎元身上戳。 黎元感受到了,将谢林往自己的身后揽,冷冷地瞥了一眼对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捏住了那人的手腕,一个用力,刀子脱力落地,和地上的石头相击,爆出几粒火星。 刀子落了地后,黎元一脚踢中那人的肚子,在他吃痛蜷缩的时候,上前将人撂倒在地,掏出口袋里的手铐就要扣下去,但在掏出来的那一刻,世界沉默了。 因为他掏出来的不是手铐,而是一对银手镯,上面还坠着俩小铃铛,拿出来的时候叮叮铛铛地响,就跟在故意嘲笑黎元似的。 黎元:“……” 嘲讽,太嘲讽了。 谢林轻轻勾了勾唇,拿出自己带在身上的手铐,及时解救了石化的黎元,然后接过了那对银手镯。 到了手上后,他才发现,那不是手镯,而是脚环,做工挺精致,小铃铛摇晃时发出的声音也清脆欲耳,一看就是用心定制的。 黎元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敢看谢林,膝盖压着刚刚拿刀想捅自己的人,一手托起那人的脸。 刚见这傻b的时候没看清,这下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人……略眼熟啊。 黎元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勾唇:“哟~肖大总裁这是封州从温柔乡瞬移到了上阳?黎某佩服啊。” 一旁的民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听起来好像认识啊,可这情况怎么像是有私怨? 那等会儿打起来,他是给黎队喊加油,还是冲进去大喊“你们不要打啦!”,或者是趁乱踢肖旻一脚出出气? 毕竟自己的工资可就是因为这颠佬一通操作,给作得岌岌可危,对于打工人来说,工资就是命。 虽然脑海里各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了个遍,但现实里,民警依然是怂唧唧地站着不敢动,只要领导不叫他,他就是空气! 第190章 我好像……疯了 肖旻听见黎元喊他的名字,浑身抖了抖,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黎元一怔,那是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起来跟得了红眼病一样,骇人得很。 他啧了一声,烦躁地捡了一片叶子盖在肖旻的眼睛上,道:“你还是闭上吧,睁开容易吓到小朋友。” 肖旻就乖乖地僵在那里,半晌才开口:“我好像,疯了……” 黎元:“……” 谢林:“……” 民警:“……” 得了,颠佬不愧是颠佬,这说话的艺术就是不一样。 几人没理他,但他自己开始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爱她,她也必须爱我……必须…… ” 这话说得阴森森的,黎元直接给他打晕了拖走。 是真的拖,屁股着地的那种,黎元所过之处,树叶被肖旻这个人形扫把给扫了个干净。 民警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看时,落在肖旻身上的视线都怜悯了几分。 惨,真的太惨了! 等他们把肖旻给送走,江云青也醒了,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一直央求着要见谢林,护士一直在安慰她,让她别激动,身体要紧。 江云青很坚定地说:“我打了电话的,他会过来,他一定会过来的……” 谢林站在门口刚要敲门,就听到了这样卑微的哀求,手指微微蜷了蜷,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后,才敲了三下门。 门是大敞开的,护士推着推车一进门,询问了一下江云青的情况就被捉住了手,一直没空闲去把门关上。 所以,两人一回头,就看见谢林站在那里温和地朝二人一笑。 护士和江云青都愣住了。 这时,黎元甩了甩手上的水,一边走过去一边抱怨:“谢顾问,等我洗个手这么难吗?” 谢林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道:“挺难的。” 黎元一噎,无奈地摇头,将手搭在了谢林的肩上,道:“别把天聊死了啊~聊天就是要有来有回……” 他这才看见病房里两个愣住的人,笑了笑道:“你们好啊~我是警察,过来了解情况的。” 小护士是新来的,不认识黎元,犹犹豫豫了半晌,才推着推车出去,但门没有带上,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她们因为这扇门来不及救人。 江云青见到了谢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就连脸色都没那么苍白了。 谢林看了看她的表情,问道:“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 江云青苦笑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手指道:“就那样,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她并不想谈论关于自己身体的事情…… 谢林沉默了一下,选择直接切入:“今天的这件事,前因后果,能讲述一遍吗?” 江云青叹了口气,道:“我和荆自许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两家都有联姻的意思,但是荆家一朝落败,肖旻突然缠上了我……” 那一年,他们都还是少年,对于婚姻,大都没有什么概念,把婚约当成玩笑来看,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可他们不在意,肖旻在意,在他的眼里,荆自许和江云青是父母之命,以后是要一辈子在一起,做最亲密的事情,组建一个家庭。 肖旻喜欢江云青喜欢得都要疯了,对荆自许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暗搓搓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但这些只不过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谁也没有真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荆家毫无预兆地没落,荆父走上了赌徒的不归路,荆自许和江云青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江云青虽然长得一副傻白甜模样,但她不是真正地傻白甜,自然就会怀疑荆家这么快衰败的原因。 表面上是荆父决策错误,投资了一个亏本项目,将钱全套牢在了里面,资金链断裂,最次也不过是宣告破产,怎么会背上巨额债务? 可江家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家,探不到这虚虚实实中的阴谋诡计,只是做生意的时候更加谨慎,不敢得罪人而已,压根没心思去查明荆家的事情。 这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没谁会捞到来做。 江云青是个念旧情的人,她很想帮荆自许,于是想到了肖旻。 这个人虽然一直和荆自许在学校跟死对头一样,处处作对,但江云青觉得,他们是势均力敌,互相欣赏的关系。 她认识的人中,最有权势的,就只有肖旻了,于是跟他讲了自己的想法,叫他帮自己。 谁料,肖旻表面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却发狠地把江云青家也给搞破产了,逼得江父江母将江云青逐出家门才罢休,要不然他们估计也是荆家夫妻的下场。 接下来,就如传闻中的那样,肖旻追,江云青逃,最后江云青伤痕累累,无奈之下嫁给了肖旻。 他们也算是过了一段和谐温馨的日子,直到…… 某天,江云青在肖旻的电脑上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荆家的事情,还有荆自许的结局。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死在了一场雨里,死在了她江云青的连累中。 愧疚怨恨一瞬间冲上头顶,但在转身的那一刻,浑身的热血彻底凉了下来,因为……肖旻就在她的身后。 江云青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肖旻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自那件事后,肖旻将她关了起来,行动被限制,这个人霸道的占有欲完全地暴露了出来。 江云青这才知道,她从未真正了解过肖旻这个人,他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说完这些,眼泪都已经流干了,声音哽咽着对谢林说:“那可是肖家啊,那样一个庞然大物,我怎么可能斗得过?” 谢林叹了口气,就她的这情况,根本没办法求救,报警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把江云青包装成一个精神病,只要没闹到一些关键人物面前,那就是无解的。 更何况,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报警,因为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她,监视她。 想到这里,黎元突然想知道,徐均赋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接近江云青,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江云青交谈,甚至将谢林的私人号码卖出去的。 徐督察难道是一只苍蝇变的吗?能够飞进戒备森严的地方,还连吃带拿的,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第191章 原来发疯真的能解决问题 远在飞机上的徐均赋打了个喷嚏,有些奇怪地拧开保温杯盖子,喝了一口热茶,轻声猜测:“莫不是有人在念叨我?” 根据“一想,二骂,三感冒”的公式,他刚刚只打了一个喷嚏,由此得知,有人在想他! 只是…… 如果只是想的话,那这范围也太广了,如果是骂,范围能缩小到精准指定黎元。 谢林看着眼前这个传闻中获得了大总裁宠爱,活得滋润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他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救你。” 江云青笑了一下,道:“因为他们忌惮你,只要你在,就会有人忌惮,你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在上阳,你是说一不二的。” 谢林笑了笑,“原来现在外面把我传得这么神啊,但我现在告诉你一句话,记住了,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江云青目光闪了闪,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定定地看着谢林,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确实聪明,从谢林的这一句话中,立马就意会到了他的意思,并迅速做出选择。 黎元上前一步,微笑道:“剩下的,就由我来跟你们谈了。” 在收到江云青的消息后,徐均赋立马赶往飞机场,飞往帝都。 因为他确定江云青这边一定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行动,他需要在帝都那边盯着肖家的动作,只要证据确凿,肖家百年基业都能被撼动。 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因为是在飞机上,徐均赋开了飞行模式,闭眼睡觉(@ ̄ー ̄@),正好错过了黎元发来的消息轰炸。 不过这也就是一大堆调侃的话,为了问徐均赋到底怎么做到和江云青取得联系的,这事情他不理也没关系,黎元自己会问别人。 市局,姜穆回看着被送来的肖旻,只觉得辣眼睛,她一只手捂着沈乔安的眼,对肖旻指指点点:“穿件衣服吧,不然我真的会以为这是在扫黄大队。” 方明华默默地将自己的私服递过去,给人穿上,罪犯也是要尊严的,虽然被姜穆回盯上的人,都没什么尊严可言了,犯在她手上,只能自认倒霉。 沈乔安偷偷地在姜穆回耳边说:“听说这是个大佬,说不定等一会儿就有律师来替他说话了,你说,他会不会说出经典台词——在我的律师到之前,我是不会开口说任何话的。” 她一边说,还要一边学,挺胸抬头,将嗓子压低,一句话给她学得不伦不类。 姜穆回笑出声,道:“这个不用担心,我们这边人证物证都齐全得很,他逃不了。” 说就说吧,她还非要让当事人听到,表情和黎元是如出一辙的欠揍。 肖旻抬眼一瞧,刚好对上了姜穆回的白眼,他骄傲的自尊心立马就受不住,当场破防。 “你们警察就是这么查案的?事情还没确定呢,神气什么?!信不信老子出去就扒了你这身皮!” 姜穆回笑了笑,右手手指卷了卷长发,轻轻一吹,道:“肖少爷,进来这里,可就不一定出得去了哦~” 她凑近肖旻,指甲在他的脸上隔空轻轻一划,说:“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只有无处不在的东南西北风,你可得好好思量一下,就凭你做的那些事情,该得个怎样的审判。”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变得冰冷,看着肖旻时,就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也正好,姜穆回在外面搞情报的时候,用的代号就是竹叶青,一款有毒的蛇。 黎元曾经因为竹叶青是通体绿色,嘲笑过姜穆回绿得他发慌,叫他千万别谈恋爱,容易遇到渣男。 姜穆回为了报复他,第二天就穿了一身绿,脚上踩着一双蛇皮鸡爪高跟鞋,简直是潮得人风湿都要犯了。 秉持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姜穆回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自信的跟在了黎元旁边,成功闪瞎黎元的双眼。 这有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但姜穆回真真切切地爽到了,原来发疯真的能解决问题! 从此,姜穆回顶着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在发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某种意义上,姜穆回是黎元的大弟子,虽然肆意疯长,变得有些歪。 不过除了这些,姜穆回一切都好,魏局用一句“天才嘛,多多少少都有点怪癖”,成功地安抚了自己,然后给禁毒支队批了不少“精神损失费”。 上有姜穆回、黎元,下有沈乔安、陈意白,由这两代人可知,市局出了程韶这样一个正常人,到底有多难得。 肖旻被她那一句审判给说得一怔,突然整个身子都拼命往姜穆回这边窜,那边两个警察差点没压住。 但好在人家是训练有素的,死死给人摁在那里,只差将人摁在地上脸贴地砖了。 肖旻一边往外窜,一边大喊大叫:“阿云!你们把阿云抓到哪里去了?!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陪葬!!!” 沈乔安听见这句话,尴尬癌都犯了,这家伙到底哪来的脸在这里乱吠?果然传闻不可信,这哪是什么霸道总裁啊,明明就是一个法制咖。 她皱了皱眉,左右看了看,在桌子上找到一块抹布,眼疾手快就抄过来,一把塞进肖旻的嘴里。 姜穆回还没来得及阻止呢,室内就只剩下了肖旻的呜呜声。 姜穆回:“……” 小孩长大了,学会抢答了。 她无奈地朝沈乔安招招手,在对方疑惑地凑过来时,小声说:“刑事摄像肩上戴,文明安全你我他。” 姜穆回眨了下右眼,“你懂的。” 明白了,这是想让肖旻多说点,比如——“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你知道我肖家有多不好惹吗?”之类的话,虽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但足够用来恶心一下人了。 沈乔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将抹布扯了下来,诚恳地道歉:“对不起阿,我一不小心就顺手了,干保洁干久了,看见脏东西就想拿抹布。” 这句话实在一语双关,肖旻都快被气疯了,胡言乱语地开始乱骂。 “得罪了我,你们都别想活!” ………… “狗屁的警察,还不是只要我们说一句话,就得摇着尾巴卖笑!” 姜穆回目光一厉,下意识上前半步,但还是忍住了。 第192章 多少有点大病 其实就肖旻那一句话,就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信息————警察系统里面有蛀虫。 这比看见罪犯的罪行还要让人心寒。 因为系统里有蛀虫,就意味着公平的不复存在,平民老百姓被富人所拿捏,‘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成为空谈。 这让兢兢业业、有热血有良知的好警察怎么想?这不是把人的心血踩在脚底下,还要嘲笑你没投个好胎。 这种事情,绝不能姑息! 但这会儿肖旻的理智也回归了,立马就闭了嘴,他不是肖家的直系,只不过是个比较受宠,又刚好赶上了经济风口的旁支。 本家能给他们这些旁支富贵,也能一朝一夕直接剥夺你的所有东西,就像他当初对荆自许那样。 这些人就是这样,对别人狠的时候,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等轮到自己时,莫说是承受,就是想一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姜穆回嗤笑一声,道:“希望你到时候也能这么嘴硬。” 肖旻沉默着被关进了审讯室,不大的空间里,连窗户都没有,房间的灯光并不亮,明明是干燥的,却总给人一些阴暗的潮湿感。 他单独待了一会儿,期间只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来抽血给他做了个小小的检查。 这里没有任何记时的东西,也没有人会理他,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肖旻觉得自己在度秒如年。 姜穆回和沈乔安站在外面看着里面人的反应,时不时交头接耳,手上磕着瓜子,有点村口大妈那范儿了。 程韶听说肖旻光着膀子被拖进来的事迹,好奇地带着温阑过来串门,毕竟按黎元那说法,肖大总裁多少有点大病。 不仅人来疯,还cosy爬行者,直接将自己给干成生化危机中的早期丧尸。 姜穆回看见两人来了,立马招呼着给他们分瓜子。 程韶有些无奈,道:“有什么好看的?居然还磕上了瓜子,小心魏局过来查,批你们一个办事不利。” 姜穆回满不在乎道:“只要我做的不出格,他不会管我的,而且他和徐均赋一起飞去帝都了,没那个闲心思管我。” 程韶和温阑一直在跟进许微微的事,现在姜穆回说,他才知道他们魏局居然飞走了。 温阑跟姜穆回他们排排坐,十分自然地嗑起了瓜子,气氛融洽,显得还站着的程韶像个外人。 程韶默了默,同流合污地也坐了下来,他发现温阑真的有一个很厉害的技能,就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用最快的速度适应环境,并如鱼得水。 他上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还是谢林。 在某方面来说,温阑确实和谢林挺像的,如果他没那么疯的话。 ………… 另一边,任思情和尤小雅进行了一场短暂的交锋后,谁也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的信息,又各奔东西了。 任思情之前被请去过市局,除了她情妇的身份有点涉黄外,其实也就是那些商业纠葛,但由于不是什么出卖机密文件,而是将这家公司做的一些犯法的事情透露给来它的对家。 这也算不上什么犯法,毕竟任思情直接说她一个弱女子,这种证据,她当然不敢自己留着或者报警,但又有着一颗正义的心,所以干脆交给有能力的人来办。 这话术,简直无懈可击,所以市局那边并没有关她太久,就又给她放出来了。 任思情看着尤小雅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握的手猛地一松,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痕。 身后有一个女人将她揽进怀里,一边揉搓着任思情的手臂一边说:“她无药可救了,你就是把真相告诉她又有什么?” 任思情冷冷地道:“你才是真的无药可救,让她亲手杀了许微微,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那女人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你心疼了?” 任思情愣了愣,摇摇头:“她不该永远活在许微微的阴影里。” 那女人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将下巴埋在任思情的肩窝,“可是,我们不也是吗?永远活在某个阴影中,所以绝对坚定,绝对真诚,这样……不好吗?” 任思情闭了闭眼,只说了三个字:“她不该。” 身后的人笑了,她说:“可是,她已经知道了哦~” 任思情猛地一怔,扭头往身后看去,只见尤小雅坐在路边的石墩上,冲她歪头一笑。 那一瞬间,任思情全身血液都冻住了,如果不是她确信,许微微接近尤小雅的目的,任思情真的会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才是真的‘审判者’。 尤小雅才不在意任思情是怎么想的,她双手拉着双肩包的带子,一步一步地往家走,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许微微收到了一个快递,那是一件白色的战国袍,尤小雅亲眼看着她换上,然后问自己好不好看。 她穿这件衣服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只是看着有点苍凉的悲壮感,像一抹她抓不住的旧时代山风。 她们处在不同的时代,是最渺远虚妄的物品。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很渺远,因为这个穿上战国袍的许微微,太冷漠了,她看着尤小雅,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尤小雅清楚地感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的微微姐了。 许微微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精神慰藉,可现在,她不见了。 许薇薇蹲下身看着尤小雅,蛊惑般地开口:“大小姐,只要杀了我,她就会回来了。” 尤小雅瞪大眼睛,猛地推了一把许薇薇,但并没有推动。 许薇薇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澜,她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尤小雅的眼睛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尤小雅下意识问:“什么条件?” 许薇薇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尤小雅的额头,闭眼道:“将画室里的东西交给谢林。” “叮咚”一声,小区的门禁开了,尤小雅回神,收回自己的卡,双手拉了一下书包带子,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头,一边沉默地往家里走去。 她专心地看着地上,眼前撞进了一双男士皮鞋,她顿了一下,往旁边挪了一步,结果那双鞋也往旁边挪了一步。 尤小雅目光一沉,抬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眼睛,里面有很多复杂的东西交织。 那一瞬间,尤小雅知道,这个人是来找自己的,至于是什么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第193章 哎呦呦~我好怕怕哦~ 尤小雅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有些怯怯地道:“叔叔,您挡住路了,能让一让吗?” 陆祈收回所有情绪,微蹲下身,朝尤小雅伸出手:“你好,我是陆祈,你应该知道我。” 尤小雅轻轻地笑了笑,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没有你们那么神通广大。” 陆祈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动作,道:“大小姐,你没有,但不代表许微微没有。” 尤小雅眯了眯眼,道:“一个两个的都叫我大小姐,听得我很不爽唉。” 陆祈收回手,放慢脚步和尤小雅并肩,用话家常的语气道:“你知道许微微是什么人吗?” 尤小雅眸光暗了暗,反问道:“她是什么身份,这很重要吗?” 陆祈抽出一张名单递给尤小雅,道:“对你来说不重要,但对她来说,这是她一辈子的桎梏。” 尤小雅接过那张纸,看了几眼,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 陆祈说:“这个名单,是许微微手下的亡魂,是被审判的人。” 尤小雅将名单一下又一下地折叠,将一张a4纸折到最小,放进了她校服外套的口袋里。 她抬头,伸手牵住了陆祈的小拇指,道:“你想要什么?” 陆祈笑了笑,道:“你家最不缺的东西——钱。” 她爹是真正的豪门贵公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不以身份自居,过着四处漂流的生活,没有哪个地方能让他待得长久。 除了一些关键性的人物,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是警局的系统里,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尤小雅虽然就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但架不住她真的有钱,而且还早熟。 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不管是什么组织,钱方面他们就不用愁了。 这年头科技发达,违法犯罪的成本高了,农村开荒开得他们心慌慌,指不定某一天,老巢就给端了。 可是钱不是树叶,一阵大风就能刮来。 实验需要资金,需要人力,需要时间,少了其中任何一样东西,这事情都做不下去。 …… 另一边,吃瓜子四人组终于吃过了瘾,开始办正事了。 沈乔安和姜穆回进去审问,这是她们第一次合作审犯人,想想还有些小激动,程韶和温阑在外面看热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好戏开场。 姜穆回都见过多少大场面了,早就熬成了老油条,现在看见沈乔安这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不免有些怅然。 当年自己也是“天真活泼”的女孩……咳咳,有点过了。 好吧,我摊牌了,我从小就是这性子,事实证明,长大了会变沉稳这话就是狗屁。 有些人看起来沉稳,其实不过是把冲动埋在心里,别人还真不知道这家伙在心里骂些什么不能过审的,大抵都不过是屈于生活的淫威罢了。 没有强大能力的人只能被迫接受世界,而有强大能力的人可以改变世界,偶尔的一些发癫行为,也会被美化成天才总会有的怪癖。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姜穆回笑了笑,将沈乔安蒽在椅子上坐好,自己才施施然坐下,轻蔑地看了肖旻一眼,然后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 她的指甲不长,不过是刚刚嗑瓜子的时候顺手戴上的美甲,粉粉的指甲尖尖,上面还有闪闪发光的碎钻。 简直是少女心满满! 沈乔安坐下就盯着电脑,手下啪啪地打着字,估摸着应该是在打模板。 一开始她们在外面等,无视肖旻,现在进来了,肖旻还是被无视,这种憋屈感压在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这人也真就是贱骨头,你可以不说,但别人不能不问,别人要是问了,就一脸高傲地说此乃天机。 可别人知道你的尿性了,索性不问不好奇,你又觉得心里刺挠得厉害,就想扯着人说点什么。 肖旻做他的霸总时是随心所欲,被抓进来了也认不清现实,天真地认为他和他的“小白花女主”是有爱的,于是各种虐身虐心,以为自己多高贵。 现在,显然也是忍不了多久的。 果然,没一会儿,肖旻皱着眉头开口:“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姜穆回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下指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肖旻危险地眯起眸子,道:“你在找死?” 姜穆回一脸夸张的表情:“哎呦呦~我好怕怕哦~” 看着这一幕,温阑轻笑一声,道:“还挺会拉仇恨,这肖家小子估计都要被气疯了吧,毕竟是那样一个人。” 程韶闻言侧目:“他是怎样一个人?” “唔……”温阑想了一下,道:“他是一个以言情小说的霸总形象为行为准则的人,想要激怒他真的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不过……” 程韶问:“不过什么?你可别吊起了别人的胃口,又不负责任地来一句不知道啊,会被人套麻袋暴揍一顿的。” 温阑说:“不过他一开始在盘山公路那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们确定了他精神有没有别的问题吗?比如人格分裂这种事。” 程韶解释道:“谁叫你听事情只听一半的?起因经过都没听完,就来看热闹了,吃瓜都吃不到个完整的。” 温阑:“……” “谁知道她们审个人还在那里搞心理战,我们这次不就是只要能扣下肖旻就行吗?这只要江云青出面就可以了,还有什么心理战好打的。” 结果一来,肖家旁支的这小子嘴上把不住门,差点露了底牌,姜穆回她们瞬间起了点别的心思。 不过,也不用程韶解释,审讯室那边已经有了动作。 姜穆回收了她那“逆天”的演技神通,直接说:“我们这边已经有了证据,你婚内出轨、强奸江云青、并限制江云青的人身自由、追尾造成重大交通事故,以及故意伤人,你承认吗?” 肖旻双手带着手铐砸了一下面前的小桌板,显然十分不服气:“你这是在污蔑!” 姜穆回笑了笑,十指交叉,手肘抵着桌子,有些玩味地道:“就知道你会抵赖,所以我特意准备了物证,至于人证……还是让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吧,人家好好一人,犯不着一辈子都毁在你手里。” 肖旻听这话,隐隐已经知道那个所谓的人证是谁了,一时心情沉了下去。 第194章 万劫不复 肖旻和江云青蹉跎了一辈子,他觉得自己是爱江云青的,不然怎么会在意识到对方会背叛自己时,那么地愤怒,那么地暴戾。 他的心里翻涌着一股热浪,就跟每一次他发现江云青和别人有牵扯时一样,想要撕碎对方,想要将对方狠狠占有,想要让她哭着求饶。 这几乎病态般的想法,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给烧成灰烬。 姜穆回拿出一张照片,走过去放在肖旻的眼前,让他看个清楚。 照片是一个高级会所,里面金壁辉煌,是真正的黄金窟、销魂洞,肖旻左拥右抱地喝着陪酒女嘴对嘴给他喂的酒,照片其实算不上多露骨,但那个暧昧气氛已经奠定了他婚内出轨的事实。 肖旻浑身一僵,脑子迅速回想起那天的事。 那天,他和江云青吵架了,他将江云青锁在家里,自己烦躁地出去散心。 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暴躁,可能会伤害到江云青的事实。 可他不能放了江云青,他不择手段获得的东西,绝对不能这样轻轻松松地就没了,这样太让人觉得不甘心了。 可肖旻学不会爱别人,他只会爱自己。 于是他选择了把江云青关起来,自己在外面逍遥,他被朋友邀去了会所,十二点之后没有离开,参加了午夜场。 午夜场简直就是糜乱,所有的欲望在这里释放,男人女人,金钱权利,他们交叠在一起,嘴里发出甜腻的音调。 或自愿,或被迫,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做一场见不得光的钱色交易。 肖旻既然在十二点之前没有离开,就意味着,他也会成为里面的一员。 于是,借着醉意,他背叛了他口中纯洁无瑕的爱情,甚至不知道自己床上的到底是谁。 一开始他会觉得有点对不起江云青,但后来江云青一直没发现,“大男子主义”的他认为是自己花钱养着对方,她有什么好怨的? 于是,心安理得地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久而久之,他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毕竟,哪个男人不偷腥? 可这件事情被灌上“出轨”这两个字时,就显得太过难堪,肖旻说:“我是身不由己,我喝醉了,她们给我下了药……” 姜穆回打断:“可你还是出轨了,不管为什么,你就是出轨了,当事人也不打算原谅你。” “而且……” 姜穆回将照片收回,走回自己的座位,冷冷道:“江云青流产了,dna检测是你的亲儿子,一个月,你亲手给打掉了。” 肖旻怔住了,看着自己的手掌,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这双手,把他们的孩子给打掉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有,我怎么会……” 一番不知所谓的话说了一通后,肖旻红着眼道:“可是,她为什么要逃啊?我追了她好久好久,可她不肯停啊……她为什么不肯停啊……” 姜穆回道:“是你没给她机会,直接撞了上去。” 肖旻疯了一般吼道:“她如果不跑,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吼完他又开始笑:“哈哈哈哈!!她来上阳,不就是想用谢林来压我?哈哈哈,她知不知道,她的荆哥哥就死在上阳……” 他诅咒道:“你们都会跟荆自许一样万劫不复!!!她江云青就该是我的,活着的时候是我的妻,死了也是我的妻……她永远别想摆脱我。” 姜穆回淡淡地道:“万劫不复的是你,肖家小子。” 肖旻一怔,肖家小子这四个字,是他的噩梦,他自诩天纵奇才,可别人看不见他的才华,只看得见他的家室。 因为主家的看重,他平步青云,但这也让他永远笼罩在主家的阴影里,走到哪里,身上都盖着肖家的标签。 似乎,他肖旻离开了肖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过事实证明,没了肖家庇佑的肖旻,什么都不是。 看现在肖旻在警局待了这么久,依然不见他的专属律师前来,就不难看出,主家那边已经放弃他了。 因为这是在上阳,不是在封州。 在封州他们有关系,但在上阳,这是谢林和黎元的天下。 从黎元来了上阳之后,只要是他看见的贪污腐败之事,必定给解决得漂漂亮亮。 毕竟他的背景那叫一个硬,要是不给处理好,妥妥地直接告状到中央,大家都得脱三层皮下来。 如今肖旻因为他老婆的事情被抓了进来,肖家不会吭一声,因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而且,他那些霸总小白花的传言已经是满天飞的情况了,现在出了这事,没谁会怀疑什么,只觉得这家伙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至于肖家在封州的产业,自然会有人出面处理,反正不过是一个旁支,他自己把握不住机会,也怪不得别人无情。 谢林和黎元两座大山压下去,肖旻就真的成为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姜穆回说:“你应该知道有一个句话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 她拿起那张照片当做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冲他一笑:“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我这边随时恭候哦~” 肖旻没有说话,面色阴沉,眼里已经渐渐漫出了一些红血丝,显得他整个人过于阴翳。 温阑看出了点门道,姜穆回一开始的无视,是让肖旻坐立不安,心落不到实处去,人就慌了起来。 之后的步步紧逼,就是将对方的情绪一点点推到临界值,就像是在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要崩溃了。 再之后,把肖旻自身地处境摆在明面上,让他自己想清楚,他还有什么可谈的筹码。 最后,暗示意味十足的等消息,看似给了肖旻充足的时间思考,但其实是将肖旻的情绪一直控在那里要落不落。 时间的拉长,再加上没有回应的封闭空间,简直就是窒息般的精神压力。 再加上,肖旻本身就暴躁成性,又是个自傲自满,觉得自己多么狂拽的人。 被扣在警察局这里,甚至随之而来的记者报道,和他出去后可能要面对的那些背叛和针对。 这些都能成为影响他判断的因素,毕竟肖旻一直看不起肖家,觉得自己就算没有肖家,也能干出一番天地,肖家给他封州,是埋没了他。 接下来,就该看肖家,以及徐均赋那边的动作,给他添上一把火。 第195章 这泼天的富贵 谢林在门外等着,良久,黎元才推开门,两人一起往外走。 至于黎元和江云青在病房里谈了什么,谢林不问,黎元也没说,之后两人瞎几把扯了点小事应付一下安静得气氛。 今天一天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一早,谢氏那边就突然出了事情,说是实验室里面的新药少了一样。 这是他们最近的产品,用来治疗精神类疾病的,还在进行临床试验中。 这个时期的药物,谁也不知道可能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却没有看好,让它被窃,这简直就是重大的危机。 谢林一接到消息就去了公司稳定军心。 现在的谢氏早已经不是谢司宇手下的谢氏,那些人不是一群听总裁发号施令的傀儡,而是有才华有想法的才俊。 出了事情,第一时间策划解决办法,报警是当然要报的,只不过现在他们需要想想该如何公关这次危机。 毕竟未经过临床的药品失窃,公司是有重大责任的,事情只要传出去,他们要面对的就是数千万网民怒火。 药物这种东西,一个搞不好,那可是会死人的。 谢林这一天忙忙碌碌,开了无数的会议,从高层开始,一层层往下开,确保所有人都通知到位了后,他才去和来处理的警察一起看监控。 市局刑侦队只管重大刑事案件,所以来的警察谢林不认识。 虽然谢林不认识对方,但对方还是认识谢林的,毕竟是警界和商界的名人。 他在很多人的小道消息里,那可是神一般的男人,毕竟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人生开那样的挂。 自古商政结合一同出场,那就必须是王炸,而谢林,在商界是地位超群的老总,本来和政界也不过是一些合作方面的交集。 但他偏偏去找了个代理人,自己干脆做了甩手掌柜,转头一句去追寻梦想,做了个“平平无奇”的心理医生。 最后,还七拐八拐地,通过林宣的案子,搭上了黎元,从此,就在编制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这样传奇的事迹,说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按理来说该是黎元那样又狂又傲的样子。 可他偏偏长了一张精致的脸,特别讨爷爷奶奶这辈人的欢心,见了面都得赞一句乖仔。 这想象中霸气的人,真正站在面前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温和,一派贵公子的气质,端方雅正。 在旁边俯身看监控的时候,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雅花香,很自然,闻起来不像是化工产品的香水。 倒像是路过的时候,连花儿也偏爱他,将香气留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啧,这无形之间散发的魅力啊,果然不愧是豪门贵公子,举手投足那都是赏心悦目。 也怪不得黎元非要将人拉进他们队里,这样的人物,就是放那当吉祥物,也是好看的。 更何况人家还是真真正正有实力的大佬,这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那不得摆出大盆来接。 不过,做药企的一旦出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因为这个而直接宣告破产。 那警察十分复杂地看了一眼谢林八风不动的脸,才转头看向监控视频。 他在心里默默想:谢氏倒不倒的不关他事,但那失窃的药物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这就关他的事了。 监控很清晰,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将药物带出实验室的人。 那是一个实验员助手,长着一张老实人的脸,但把东西带走的时候,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出去遇到同事的时候,他还跟人攀谈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干了亏心事的心虚。 谢林看完,伸手拍了拍警察的肩,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您了,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那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可是警界传奇谢林唉!他何德何能被对方称呼一句“您”啊。 他略尴尬地笑了笑,道:“哪里的事,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为人民服务嘛。” 谢林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清楚对方心里的压力,便十分善解人意地退了出去,让人自己好好发挥,毕竟他在这里会影响别人的心态。 毕竟他的身份太复杂了,很少有人在知道他的所有身份后,能随意面对他的。 黎元那些人倒是可以,但他们一个个的,不是性格太那啥,就是身份上其实不输他,又或是见过太多世面,修炼出了一副不动如山的真身。 所以啊,谢林在市局的那些日子,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了。 这边谢氏有了大麻烦,警方锁定了人后立马出动,怎料那家伙居然跟警察玩起了躲猫猫。 京都那边已经看到了时机,几个家族都有些蠢蠢欲动,毕竟上阳这边的商机几乎都被谢林一人把控,如果他倒了,时局又会变一遭。 上阳是一块未被染指的大蛋糕,没谁不想分一杯羹,此时个个都在隔岸观火,就等着时机到了,去抢一波。 肖家,自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多少年了,京都这些世家无法在上阳立足,谢林一家独大,很多人都看他可不顺眼了,觉得他的行为太霸道,不利于经济的发展。 不竞争,就不会出新,永远守旧,这也确实是一个隐患,虽然谢林在的时候没出什么问题,谢氏也一直在创新,寻求发展。 但是,假如某一天,谢林不在了,没人压得住,后继无人,这也将是一个危机,变了心的人再也不懂什么叫居安思危。 这样一家独霸的情况,就将对上阳这个城市的经济造成巨大的影响。 所以这么多年没事,可想而知谢林的厉害,这也是为什么谢林不干正事,但大家都忌惮他的根本原因。 这样一个人,那么小的年纪时,就有魄力将谢氏给拆得七零八落,再用一己之力把公司盘活。 那他也必然有实力,将别人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一个有实力的上位者,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也必然具备着居安思危的能力。 因为历史告诉我们,安于现状的皇帝,最后都带着他的王朝走向灭亡了,小看小人物的皇帝,也被覆了国。 历史上权倾朝野的外戚干政、把皇帝架空成傀儡的宦官批红、骄奢淫逸,安于现状的皇帝本人。 无一不是盛世将倾的预兆。 帝都肖家的人觉得,谢林在上阳的盛世,也该落幕了。 第196章 画地为牢,莫过于此 人都是贪婪的,即使肖家自诩名门贵族,但也觊觎上阳的市场,所有人当中,就属他们最猴急。 因为肖家虽然是豪门,在帝都那叫一个盛气凌人,但是近几年也在走下坡路,那点傲气也不过是在强撑格调,主家的那几个孩子没一个顶用的,不然也不会对有点机遇的肖旻另眼相待 徐均赋和魏局的飞机一落地,就接到了肖家搞小动作的消息,显然是在富贵险中求,一点也不担心肖旻在警方这里,会对他们本家有什么影响。 完全意识不到,危机正在悄悄靠近。 魏启洲摇了摇头,道:“肖家如今做决定的人也真是糊涂,这种时候也敢往上冲,是半点不知道自己那点龌龊事经不起查啊。” 徐均赋笑了笑,道:“有可能,他还真就不知道呢。” 毕竟,京都四大豪门中的其他几位都还是观望的状态,基本是在求稳,肖家的行为是比较激进了,但如果谢家真的倒了,他就能占到大头。 但占到了大头后,他们必然会引起政府的注意,事情一个不小心没瞒住,那就是一步输,步步输,大老板显然不可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最有可能得就是,他直到现在,也觉得他们公司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经得起警察翻天覆地的查。 不过,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样的,现在鱼儿动了,他们就该尽管发力,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调查开始了。 上阳那边,警察已经将失窃的药物追回,但是事情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记者给报道了出去,并添油加醋地放大了谢氏监管不力的错处。 本来最近就事故频发,网民们的情绪很容易就能被精明的记者给调动起来,事情越闹越大,投诉电话几乎要打爆。 但谢氏那边根本没有给出强有力的回复,只说明失窃药物已追回,一切等待警方的调查,请广大市民放心。 比起别家一出事就发律师函,戳得那叫一个快狠准,比起他们,谢氏这样的回应,就显得太过软弱又无力,就好像公关部有内鬼似的。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谢氏内部已经是流言四处乱飞的情况,普通员工战战兢兢,苦恼着是不是该另谋出路,而接到谢林不做激烈回应的公关部和一些董事会人员倒是一派安然,一点也不担心。 毕竟,当初裁员时也是谢林突然下的命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里总多想一分——这公司迟早要完。 但谢氏裁员后,虽然过了一段低谷期,但挺过来之后就是一路绿灯,一跃成为了多少人羡慕的金大腿。 不过,总有以前眼红,却又怎么也搭不上谢林关系的人,幸灾乐祸地说些什么风凉话,在那里奚落嘲笑,仿佛他已经得到了消息,明天谢氏就宣告破产了似的。 事情突然就闹得轰轰烈烈,谢林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反正是没再去过市局了。 两个字“避嫌”,直接就将旷工干成了带薪休假,虽然钱不钱得不重要,毕竟谢林要是指着那点儿工资,他也就别活了,但这玩意儿带给人的成就感那是杠杠的。 可以用来嘲笑那些累死累活的打工人,比如黎元。 谢林一个人在家里看书,也算是逍遥快活,不过今天,谢林的家里来了一个比较特殊的人物。 水咕噜噜地烧着,谢林将烧得滚烫的热水提起来烫了一下杯子,才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倒上热水。 他将杯子推至祁玉的面前,微笑道:“今天我就躲个懒,不泡茶,老师将就着喝热水吧。” 祁玉看了一眼不断在冒着热气的水,才道:“我以为谢氏对你来说,是重要的,毕竟它是你立足的根本。” 谢林道:“我没有什么是无法舍弃的,有得必有失,这也是老师教我的。” 祁玉叹了口气:“我有时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谢林垂了垂眼眸,“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您到底想要的什么。” 祁玉怔了怔,伸手握住杯子,他当年明明只是想要单纯地抓住凶手,结束玫瑰花流血案件。 可江海死了后,他的想法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因为江海的死,让他看见了警方的无能。 制定规则,但无法保证规则的推行,这简直就是对他们这些人天大的侮辱,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做过一个救世英雄的梦,二十年前,他们都以为自己能力挽狂澜。 可他们败在了人心。 祁玉想要救江海,想要救那个困在雨里的自己,想要掀翻这已经固化体系的社会,想要……重新制定一个最公平的规则。 但这些事,他一个都没法办成,于是推着谢林成长,将自己的所有愿望都交给谢林。 他一个劲儿地在一个方向死命地钻,私以为这个政府的规则已经腐烂,最后所有人都会被体制化,成为不知不觉助纣为孽的恶徒。 这样的现象,简直比真正拿着刀砍人,还要让人觉得冰凉恶心。 可是,他有一点没想到——这个时代是在不断在进步、在变化的,人心是复杂无可度量的。 现在的祁玉一心扑在玫瑰花的案子里,自顾自地忽略掉了外界的所有声音,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嫉恶如仇的警察,而是一个穷尽一生都在解一个年少时结下的结的人。 画地为牢,莫过于此。 祁玉说:“从始至终,我要的,不过是一个公平。” 谢林端起自己的杯子,吹了吹,“二二七的重启,黎元的主持,已经将公平摆了出来,江海的名字在系统里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铺满的功勋,你也该走出那场连绵不绝的阴雨,不是吗?” 祁玉笑了笑:“我今天来,本是来安慰你的,没想到,倒是被你给教训了。” 谢林摇了摇头,放下杯子,道:“教训说不上,不过是在表达一下自己的见解和观点,我们以前也经常这样,而且,我并不难受,也不需要安慰。” 祁玉终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那被晾了许久的热水,道:“可我觉得你很不开心……” 想到最近发生的大事也就只有谢氏,而谢林是有分寸的,不会把公司彻底玩完。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因为黎元吗?” 第197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毕竟,黎元和谢林那略有些暧昧的关系,祁玉是看在眼里的,能让一向世事尽在掌握中的谢林不开心,估计也就是这尊大神了。 谢林微微愣了愣,摇头笑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觉得我和黎元像爱情小说写的那样,一定得安排点与众不同的剧情啊。” 祁玉道:“不是吗?可我觉得你们的关系真的很好,他对你,真的是一心一意地维护。” 谢林抬眼看向窗外,一只在树上站着的鸟儿转了转脑袋,似疑惑般地对上谢林的视线,然后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他说:“我和黎元,是水到渠成,是如鱼得水,没那么多情情爱爱的纠葛。” 祁玉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道:“一开始,我以为温阑会一直做逍遥自在的燕,但我没想到他居然能搭上国安部。” 谢林笑:“一开始,你也以为我必须要去以身为饵,引天下人入棋局,如今的黎元,是否又是一扇生门?” 祁玉道:“生门或是死门,不都是你说了算的吗?” 谢林说:“世道会变,时局也会变,你永远算不透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老师,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您且看好了。” 祁玉有种一口气全部吐光的感觉,他看着现在意气风发,一如当年自己的谢林,恍惚间觉得,世间命数,该是他的,永远也抢不走。 他笑了笑,似乎是释然了,“祝我们,得偿所愿……” 谢林站起来,和祁玉相拥,像是一场简单的薪火相传。 帝都 徐均赋和魏局蛰伏许久,终于在肖家频繁的动作下,说服了几个大势力,彻底将肖家给查了个底掉。 肖家的掌权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贪图享乐了一点,多情了一点,对家里的孩子莫不关心了一点。 而且,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老婆生的几个儿女,没有一个是他的种。 因为,他的精子成活率是0,这简直就是断子绝孙,又子孙满堂,满满的都是恶意。 除了他比较惨之外,就是他那些遭天谴的儿子孙子了,一个两个都一副我爹是肖**,我就是老大,到处闯祸惹乱子。 肖旻手里的毒品,就是从肖家大儿子这里牵线搭桥的,不过几人都没能接触到“黄金沙”。 肖家二儿子比起他来,显得要遵纪守法得多,打打人,嘴嘴炮,飙飙车,泡泡吧,实在不爽就扔着钱玩儿。 不过,这家伙很喜欢开派对,他的场子在黄赌毒里,就占了俩——黄,和赌。 啧,肖家大家长有这么几个不省心的孩子,还特么都不是自己的亲儿子,真是史上最大冤种实锤了。 这一家子几乎都有那么一点问题,被警察带走的时候,个个都是面如死灰。 最痛苦的莫过于肖大家长,被押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徐均赋看着人一个个被押上警车,感叹了一句:“善恶终有报,果然人还是不能干坏事。” 毕竟,这天底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任何事情,只要是曾经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魏启洲拍了拍他的肩,道:“剩下的,就交给检察院那边了,判决下来还有的等。” 肖家那边收了网,网上关于谢氏的讨论被肖家的龌龊给压了下来,明眼人也从这些动作里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其实是一次钓鱼执法。 毕竟按道理来说,谢氏的公关不可那么无力,这样的舆论也不会任由它这么快发酵。 众人不怀疑,也是因为觉得是有人在故意搞谢氏,而他们集团的大老板又是个甩手掌柜。 所以谢氏一出事,就有人盯着想要分这个蛋糕了。 肖家倒得太快,但也不是毫无预兆,有消息灵通的听到一些内情,知道肖家大家长的遭遇,纷纷面色复杂。 然后为以防万一,京都掀起了一波亲子鉴定热潮,那场面热闹得啊!简直是八卦集中爆发。 那几天,医院里到处都是瓜的味道,连病人在做手术的时候都听了一耳朵,简直炸裂。 不过八卦虽然多,但他们讲的时候也会故意模糊人物,但八卦人只需要一句“你懂的”,不用言传也能意会。 而京都的八卦传到上阳的时候,这些八卦的离谱程度已经拔升了好几个度,简直是闻者震惊,听者落泪。 温阑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正在给程韶的笔记本上画乌龟,作为一个内部人员,他知道的自然是最清楚的。 听到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大相径庭的版本时,温阑由衷感叹:“人民群众的力量果然是极其伟大的!” 程韶瞥他一眼,默默拿走了温阑手里的黑色签字笔,把铅笔塞给他。 咱也不要求你不画了,就是好歹用铅笔吧,能少费点纸,不然我担心你红、蓝、黑三色的笔不够用。 当过初高中牲的人大概都有这种体验,一张草稿纸用三遍,第一遍用黑色,第二遍用蓝色,第三遍用红色,三遍颜色叠着都做过一遍草稿,它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其实也不是没草稿纸,要省着花,而是真的懒得换一张纸。 温阑看了一眼塞进自己手里的铅笔,伸手弹了一下笔身,结果这糟心玩意儿笔头上的红色橡皮突然飞了出去。 它还挺会挑位置,直直往坐在旁边的程韶的面门而去,温阑都愣愣一秒,才转头看过去。 程韶对于暗器还是十分敏感的,即使他在认真干活,却还是非常机敏地伸出手接住。 手法极其老练,一看就没少训练。 温阑挑了挑眉,道:“你们刑侦队还会培训躲暗器的能力?这反应速度够快的啊。” 程韶无奈地把温阑手上了笔拿过来,然后将手上的红色橡皮安回去,道:“这东西不用练,只要你在市局待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你可以试试,叶泉的反应也能像这样快。” “真的?”温阑有些跃跃欲试。 程韶将安好后的铅笔给他,道:“饶了他吧,小年轻待在市局不容易。” 温阑哦了一声,失去了去求证的心思,凑过去看了两眼程韶做的表格,然后一脸嫌弃地退开。 程韶勾了勾唇,温阑在这里坐着,简直就像是按了一只熊孩子,一刻也闲不住。 第198章 一场有关贪字的审判 没一会儿,温阑用铅笔的橡皮那一端戳程韶的脸,程韶就任他捣乱,一脸的无动于衷。 玩了一会儿,他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停手去抠自己的指甲,最后直接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最近谢林不在,黎元也是一副很忙勿扰的模样,整天不见人,神神秘秘得很。 偏生魏局还让他随便浪,压根没想要管管黎元的意思。 程韶伸了个懒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毯子,摊开盖在温阑的身上。 他做完这些后,才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继续敲他的电脑,直到下班时间到了,温阑才醒来。 程韶偏头看他,伸手将温阑头上翘起的呆毛按下去,道:“你是卡着点醒的吗?这未免也太准了吧。” 温阑打了个哈欠,一巴掌把程韶的手拍下去,道:“我是不会白打工的。” 程韶有些好笑:“你在这里也是在睡觉,怎么还能说是在打工。”明明是来当祖宗。 温阑伸出两根食指,在胸前比了个叉,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不是在睡觉,我的灵魂出去工作了。” 程韶:“……” “我三岁的时候就不说这种话了。” “嘿(`Δ′)!爱信不信(* ̄m ̄)” …… 黎元直到天色变暗,才开着车回到家里,上楼之后他特意趴在阳台看了看对面,谢林的屋子亮着灯。 这几天他回来的时候都会看一眼对面,看看谢林在不在家,俨然已经成为了黎元的日常。 他确定完以后,钻进书房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整个人看着比程韶还要忙的样子。 没一会儿,谢林房子的灯突然一暗,整个房子空空荡荡。 桌上的茶已经完全冷掉,插在花瓶里的花已经没了鲜活气儿,水上铺了一层飞灰。 另一边,陆祈拿到了尤小雅的友情提供,带着大笔的钱,去拳击场一掷千金。 拳击场不敢开在明面上,它在地下二层,凭vip卡入内,或者由熟人引荐。 现在已经开场,台上站着两个拳击手,一个个肌肉膨胀,看着就像四肢发达的莽夫。 陆祈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开场,台下看客的高喊比台上的打斗还要激烈,热血上头后,不时有“打死他!”的激烈言论出现。 陆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有服务员过来放下一只杯子,询问他要不要酒。 陆祈摇了摇头,道:“给我倒一杯柠檬水吧。” 服务员点头,将杯子拿走,去倒了一杯柠檬水,往里放了一些冰块,又在杯沿上放了一片柠檬。 陆祈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摆在桌子上花瓶里的玫瑰花,递给服务员,说了一句话:“我很期待审判的降临。” 服务员接过玫瑰花,端着礼貌的微笑着离开。 服务员的身影很快就埋没在人群里,存在感为零,她的工号也是000。 陆祈笑了笑,看向台上的拳击手,其中一个已经将另一位翻倒在地,那人乘胜追击,一拳又一拳地往对方脸上招呼。 陆祈能看到汗水在迸溅,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空掉的花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柠檬汁。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爆开,陆祈眯了眯眼:“啧,有点酸。” 台上的裁判冲过去读秒,下面的观众已经开始叫骂,以及喝彩。 现场声音极其嘈杂和混乱。 这时,陆祈的对面,有一个女人落了座。 女人穿了一条红色长裙,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一对珍珠耳环缀在耳垂上,往后是一头大波浪的栗色卷发。 陆祈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几次试图站起来的拳击手,又抿了一口柠檬水,道:“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人屈指弹了一下空掉的花瓶,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毕竟,是你自己要找我。” 陆祈将杯子搁在桌上,看着女人道:“你该怎么称呼?” 女人笑了笑,道:“你可以称呼我为楼主。” 陆祈玩味地笑了笑:“天下第一楼?” 女人意味深长地说:“莫听莫看,莫失莫妄,有些地方,它自古以来,就是有主的,所谓传说,不过是一场有关贪字的审判。” 陆祈目光闪了闪,道:“我想和你做个生意,不知楼主意下如何?” 楼主将手搭在桌面上,指尖敲了敲,道:“你是卖命呢,还是买命啊。” 她这话说得极轻描淡写,好像嘴里说的不是人命,而是今天吃什么。 陆祈躺在椅子上,双手手肘抵着椅子两边的扶手,食指相抵做出一个金字塔的形状,轻笑:“自然是来买命的。” 两人在人群嘈杂的拳击场,举起手中的杯子相碰,各自喝了一口柠檬水,轻描淡写地进行了一场交易。 …… 谢林坐在车后座上闭眼假寐,许广平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看一眼谢林,有点尴尬的忙碌感。 可能是他看后视镜的次数太多,谢林闭着眼道:“想说什么就说,憋着怪难受的。” 许广平踌躇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老板,您真的要瞒着黎队长吗?” 谢林睁开眼,笑了笑,道:“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许广平听出了谢林话中的调笑之意,无奈地道:“我是觉得,这些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他来比较好,毕竟背景够硬,实力够强,援军够多够快。” 谢林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树影,道:“让警方来处理,就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要大白于天下,但有些事情,是不适合让别人知道的。” 许广平没再说话,他觉得,老板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只需要照老板的吩咐办事就行。 半晌,谢林又问:“监控是你们调换过去的?” 许广平憨憨地笑了笑,道:“监控室的小姑娘机敏,早就将视频铐下来,等视频被销毁后,她又给铐了回去。” 谢氏这场“危机”,其实是一次将计就计,谢林早就知道研究员助理有别的心思,特意关注了,而被拿走的药物其实是假的,不过是一管葡萄糖罢了。 动静之所以搞这么大,也不过是在炸鱼,肖家不就是这样被炸出来的,简直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商战。 不过要说肖家最疯的,还得是肖旻,这玩意儿这些年来干过不少天理难容的事情,肖家倒了后,肖旻身边的人纷纷招供。 第199章 不该出现的东西 果然是墙头草,一个个招供得那叫一个顺溜,当时警方的人面色复杂,这肖“霸总”身边,居然没几个忠心的,没一会儿就给他卖了个遍。 沈乔安有些好奇地拉着姜穆回去问过,得到了一个让人牙酸的答案——肖旻的霸总文学已经刻进骨子里了,动不动就是“我要你们陪葬!” 早就有人看不惯他那样的作风,私下里各种不满,但奈何肖旻给得多啊! 不就是捧臭脚吗?只要钱到位,什么事情是不能干的?那必须得给少爷办得妥妥的! 可现在,肖旻都被揪住了小辫子,他的后盾肖家也落败,不日就要清算家产,该进局子的进局子,该离开的离开。 既然破天的富贵没了,自然也得嘴快争取一个宽大处理,说不定出去了,他们还能穿上肖家人踩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 谢林笑了笑,道:“你们有心了。” 许广平笑了笑,算是认下了谢林的夸奖,他是个糙汉子,搞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说话直来直去,脑子也一根筋。 车子一路行驶向郊外,谢氏老宅立在树影交错中,透着一股幽深的静谧。 老房子的门再次被推开,没有一点鲜活的人气儿,许广平这次被谢林带了进来,一路跟在谢林的身后,绝对不多看,不多想。 他太识趣了,像一个会移动的木头人。 谢林带着许广平径直穿过宅子,来到了后面的玫瑰园。 这玫瑰园没人打理,大部分已经枯萎,剩下一些生命力旺盛的,自己野蛮生长,杂乱无章的也没有什么美感。 这是一座被抛弃的,荒凉的花园,上面是肆意生长的野草,脚下是无数无名的灵魂。 谢林站在原地看了一分钟,才抬脚站上这片土地,泥土在压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地挤进鞋底的缝里。 因为这里常年没人打理,土没翻过,这里的土已经不再松软,而是变得发硬,是以,粘在鞋底的土其实并不算多。 谢林一边往前走,一边和许广平讲述这个地方的故事,在平淡如水的声音下,是一段幽暗的生命悲欢。 “这里,原是最开始的实验地点,很小的时候,我还真的以为这些玫瑰花田,是一场轰轰烈烈爱情的证明。” 他知道父亲和母亲,大概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他觉得,他看到的父母可能只是变了,也许他们从前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于是,谢林知道了,永久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是很难求的,所以他不求永久,只觉得,曾经拥有,也是一件幸事。 如今他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会突然放任自己和黎元有了这样的纠葛,现在也能这样瞒着黎元独自出来处理一些事情。 不是他不爱,而是他清楚地知道,爱一个人,并不是爱到失去自我,这不是爱,是病态的自我控制。 他先是谢林,然后才是黎元的谢林。 不过直到后来,谢林才知道,原来父母之间的纠葛这么复杂,也许,他们不该谈爱,只该谈利益。 “人体实验,打从一开始,其实是谢司宇办的,只不过他做的隐秘,也没有现在这样地疯狂。” 至少当初的谢司宇,还是不敢一下子消耗这么多的人命的,研究的东西也比较浅,没有现在几乎“授长生”一般的深入。 而如今这情况,大概是人疯了,实验也到了最后阶段。 只差一步就完成,这样的诱惑,足够让一个疯子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办成。 他自己主动放弃了继续隐蔽,再加上有人乐得看热闹,一点点地将事情捅到警方面前,才让现在的局面倒向警方这边。 但是,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疯子的实验即将完成,他们必须尽快摧毁,有些东西,不该在这个时代出现。 循序渐进,才是人类进化的过程,这一次的“授长生”一旦出世,这个世界迎来的,不知道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华夏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遭遇,当年清朝闭关锁国,外面的世界悄然变化,还处在古封建时代的华夏,猛地遭受外国近现代工业化的打击。 因为根本接受不了外国的近现代,清朝“消化不良”,闹出来不少笑话,慈禧用马拉火车的事情,简直就是啼笑皆非。 往后,便是连绵不断的战火纷飞,以及屈辱的跪地求饶。 现在这样的情况,只会比当初更加糟糕,因为到时候不仅是来自外部的觊觎,更有来自内部的互相争抢。 警方是可以强势镇压,但如果警方的人也动了心思呢?人,永远不能考验人性,因为会一败涂地。 而谢林现在所做的事,就是将一切遏止在诞生之前,只要做好,一切理论和猜想,在这个时代里只能是一场没有实践证明的谬论。 谢林说:“我想将他多年的实验结果,在今天,彻底毁于一旦。” 许广平眼睛一亮,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了,他恨透了那些人疯魔般的做派。 用毒品塑造灵魂,用克隆制造肉体,简直荒谬! 许广平干劲十足地跟在谢林的身后,但刚走两步,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他追上谢林道:“就我们俩,行吗?” 不是他不自信,主要是,要是对方人多,他们一人出一拳,他俩也就噶在这里了。 按理来说,他家老板有牵绊了,不可能这么不惜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不该就带他一个人吧? 就是自己能以一敌百,也经不起这样用啊,别说他没那本事了。 谢林笑了笑,道:“放心,没要你以一敌百,相信我,现在那人身边不会有很多人的。” 听见谢林这样说,许广平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半心,得等事情办完了才能放下。 此时,长平村那边,黎元一下车就有人迎了上去,带着他去到了山洞那边。 他来过这里自然是认路的,不过还是跟着来接他的人走,毕竟他们国安部办事,指不定会为了保密性,直接方圆百里之内,搞点东西阻止。 黎元记得有一次国安部办事,周围搞了一圈的捕猎网,直接将好奇宝宝们给吊在了树上。 那群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千里眼,嗖地一下,就跑去看人笑话去了。 第200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黎元来到山洞前,看见一个人倚靠在洞口前闭目晒月亮,他挑了挑眉,有一点点的意外。 他朝温阑那边扔了一颗糖,笑道:“你偷偷跑出来,程韶没拦你?” 温阑睁开眼接住那颗糖,那是一颗用玻璃糖纸包着的糖,小小一颗,外面那层糖纸是不少人童年时收集过的小玩意。 他捏起糖仔细看了几眼,糖纸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像一枚五棱镜,很是漂亮。 温阑拆开糖,道:“他有什么理由拦我?” 黎元看着温阑将糖纸折成一只小小的千纸鹤,突然道:“你不是要保护他吗?” 温阑的耳朵条件反射性地动了一下,他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黎元:“你就不觉得,我是潜伏在他身边,试图寻找机会,想给他一刀?” 黎元无可无不可地说:“我觉得,程韶还不至于做引狼入室的事情,如果他做了,那他一定想好了应对方法。” 温阑表情怪异:“你倒是挺信任他。” “那是。”黎元说,“我要是不信任他,当初我就能直接跟你死磕到底,哪还有现在国安部的事。” 温阑看着黎元,嘲讽似的呵了一声。 听到这声呵,黎元突然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连忙一脸警惕,“我一颗心都是我家谢顾问的,你休想挑拨离间!!!” 温阑:“……” 挑拨了谢林好几次都没成功,现在换个目标,结果黎元这人跟敏感肌似的,一旦感觉出了点苗头,就开始三句不离谢顾问了。 要是沈乔安在场,肯定满脑子都是——“啊啊啊!他好爱!!!” 而温阑,他只想拆了这全天下的月老庙。 虽然他还是很看不惯黎元老是扒拉谢林,但现在,他已经有种“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感觉了。 温阑咳了咳,假装自己没想阴阳怪气对方,将手上的叠好的千纸鹤递给黎元,道:“你别草木皆兵。” 他说完,转身就钻进去了洞里,显然不打算给巧舌如簧的黎某人说话的机会。 黎元接过来,手指捻了捻,粘腻的糖一下子就粘他手上了,他沉默一瞬,心道:难怪那家伙进去之前在洞壁抹了一下手,原来如此。 难怪辛辛苦苦叠好的千纸鹤,会给到自己这个被他讨厌的人手里,原来这其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险恶用心。 黎元摇了摇头,将千纸鹤放在洞口端端正正地放好,然后追了过去。 洞内守着几个国安部部员,听到黎元进来的声音后,也只是偏头看了一眼,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好似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蚊子。 这俩人对面是一块石壁,上面刻着一朵牡丹花,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 黎元仔细地看了看,没看到什么类似可以按下去,或是移动的机关之类的东西。 他说:“这块石壁上的图案,换了几次了?” 温阑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六次。 黎元面色微沉,六次,这个数量不多不少,但以国安部的能力,应该也能研究出一点东西来了,可现在,他们还是没人下去。 他道:“你们有什么顾虑吗?” 这次温阑没说话,站着的那俩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部长在下面,我们这边动作,会误伤。” 这俩人长得一样,连说话声音都一样,要不是一个左眼角有痣,另一个右眼角有痣,还真觉得这俩就是复制体。 黎元嘴角抽了抽,“我是说,你们还没研究出可以无损打开这机关的方法吗?” 两个对视一眼,然后向黎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说话,只让他猜。 这次黎元是真无语了,他把目光转向温阑,这群奇葩,他还是觉得温阑要好说话得多。 温阑憋着笑道:“这是部长教给他们的绝招,遇到不理解的事情就放表情,让别人自己去猜……” 黎元一脸复杂,道:“我真没想到,部长会教他的部下这种绝招……” 温阑也无奈,他顶上着解说的位置,道:“他俩是一对兄弟,分别叫冯一和冯二,是被部长捡回来的天才少年,不过有一点点的小问题,就是稍微自闭了点。” “所以,部长就教他们这样应对别人,也因为他俩这表情,国安部神秘的面纱又厚了一度。” 黎元感叹了一下,果然不愧是盛产奇葩的国安部,连一个小小的部下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难言故事。 感叹完后,他才道:“不是说你们部长他们今天就会出来吗?怎么现在也没个动静。” 温阑闭目道:“快了。” …… 快了,马上就到了,谢林看着眼前的树林,想着穿过去后的小平原,微微的露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 许广平看见他这个笑,立马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开启了一级戒备。 每当他家大老板露出这个笑容,那就意味着,他要搞事了。 事实证明,许广平还是很了解他家大老板的。 下一秒,谢林就招手跟许广平说:“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俩人交头接耳一阵,然后许广平悄悄遁走,缓缓靠近了小平原。 谢林则靠着一棵大树,闭眼静候佳音。 天虽然是黑,但今天刚好十五,月亮的光亮也足够人不打手电走夜路了。 不过谢林这位置选得极好,不管从哪边来人,除非是走到近前贴脸开大了,不然还真看不出来这树边还藏着一个人。 他静等了一段时间,脑海里不断地在演算着自己后续的动作,以及如果不成功的应对方法。 不管成功的概率有多高,第二方案都是必不可少的。 因为脑子里面有事想着,是以,谢林等待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无聊,反而越想越冷静,甚至挺跃跃欲试。 这搞破坏虽然不算个好差,麻烦又危险不说,还得不到什么回报,甚至都不会有人记得你曾做了这件事。 但这事既然是他曾经做下的孽,如今也该让他来终结,不然他活着也是心中难安。 从前的谢林能肆无忌惮地培养自己的势力,就是要豁出这条命去硬刚,但如今黎元给了他后路,他自然也可以想更多。 突然,有人快速走动踩中树叶的声音响起,一路往更远处延伸。 谢林暗暗读秒,抬手向后面的两人射出两根麻醉针,那两人只觉得哪里一痛,一股酥麻感冲上脑壳,然后齐齐昏倒在地。 第201章 千呼万唤使出来啊 这是独家秘方,一针下去,不管你人多厉害,都得倒下。 谢林直接无视这俩被自己药倒的货,跨过去就往目的地而去。 这一个晚上,各地都是风卷云涌,这上阳未来的格局,只看今晚的动作了。 温阑的那句“快了”一落地,石壁上那朵刻得极其精致的牡丹花上突然就有了异样。 刻痕上不知道从哪儿涌出了一条血线,绕着刻痕走,又用红色描了一遍牡丹花。 黎元:“……” 从下往上走?这不符合重力原则啊,牛顿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冯一和冯二猛地抬头,朝温阑和黎元递了个眼神,就跟闪电一般跑路了。 黎元不知道怎么,读懂了这大郎和二郎的眼神,心念一动,也冲了出去,比大郎二郎还先出去。 冯一:“……” 冯二:“……” 所以他们市局其实不仅热爱群殴,对于逃命,也是有一番心得的吧? 几人一离开,山洞里就一整个震颤起来,然后轰隆一声,塌了…… 塌了? 四人面面相觑,连不通人情的冯一冯二兄弟都有点子懵,这怎么说好不用暴力手段的,结果自己搞几个炸药直接开大! 呵! 冯一死鱼眼:“只许州官放火。” 冯二接上话:“不许百姓点灯。” 黎元:“……”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我觉得你们该看看有没有出什么大事,搞不好,人就在下面压结实了呢? 温阑瞥了他一眼,双手在嘴边做成喇叭状,朝那片废墟喊:“部长!塌了塌了~” 下一瞬,从塌掉的废墟里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左摸摸右摸摸,扒拉开边上的碎石,也不知下面搞了什么,所有碎石冲天而起,一个男人窜了出来。 这,那画面,跟美猴王从石头里“生”出来时的场面有得一拼。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些飞起来的碎石飞上天,全落在了外面,部长钻出来之后,那块地方就有了一个大洞。 黎元挑了挑眉,走上前和部长击了一下掌,笑道:“千呼万唤使出来啊,部长。” 部长睨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拉了一下后面从“废墟”里伸出的手,三四个人,一水儿的国安部大佬。 黎元:“……” 难怪失联了没人着急掘地三尺,原来下去探路的都是这些人啊。 不过最后一个出来的那人,背后还背了一个人,黎元有些疑惑的偏头去看,看到脸的那一刻,他皱了皱眉。 那人有着一头长发,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擦伤,上面还带着泥土,右腿软软地垂着,还不住地在往下滴血。 即使是这样,那人也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又茫然,像是一个遭受了重大打击的人,正在一点点拼凑被震碎的三观。 卫云楼?! 部长见他这神情,挑了挑眉道:“你这什么表情?” 黎元道:“他这是怎么了?” 在他的印象里,卫云楼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虽然整个人都往温柔那边靠,但骨子里是暴戾嗜血的。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露出这么狼狈的样子,即使陷入绝境,他也一定是高傲的。 部长挥了挥手,道:“冤家路宰,我们在下面碰到,直接打起来了。” 这一句轻飘飘的“打起来了”,再一结合卫云楼这狼狈模样,能想象到那会是怎样的场面。 黎元压低了声音问:“那他这情况,你们用了精神攻击?” 部长也小声道:“他是被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楼给攻击了,一整个人生观崩塌,当时我们还以为他会自杀,没想到人直接傻了。” 黎元:“……” “所以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给你们做苦力,把这家伙拖回去?” 部长微笑点头,道:“我掐指一算,发现你的案子今日有转机,黎队长,柳暗花明啊~” 黎元白了他一眼,“少转移话题。” 部长一脸高深莫测地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然后抬手一指东南方向,刚要开口,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 黎元:“……” 他扭头看向部长,“上阳市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景,还是在二十年前。” 部长抖了抖袖子,他叹了口气,将手塞进了裤袋里,道:“你还是先去处理东南方向的事吧,你们有缘。” 黎元听到有缘这两个字,就觉得牙痒痒,国安部部长张口闭口就是这些玄学玩意儿,也难怪他手下有这么多妖魔鬼怪。 虽然很想扁一顿部长,但他心下还是咯噔了一下,毕竟这么多天了,国安部居然是用火力冲开机关的,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是动静这么大的爆炸,警方这边没大动静,那意味着只可能是黑吃黑。 这种情况,搞出这么大动静,即使警方及时反应过来去抓人,该跑的不该跑的都走光了,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黎元再一次觉得,警方是又被利用来做擦屁股的事情了。 想到这个,他侧目看了一眼温阑,上一次干这种事情的还是这家伙。 说实话,要不是他知道温阑进了国安部有限制,黎元真的会觉得这其中有一点温阑的手笔,毕竟,这太像他的作风了。 温阑无辜地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真的不知情。 黎元叹了口气,将卫云楼拖过去,一边扶着对方,一边打电话给程韶,这种手忙脚乱的时候,就该让他们贤惠的副队出场。 不过他刚打出去没多久,程韶那边就摁了挂断,根本没给他可着一个人压榨的机会。 黎元:“……” 他没有无语太久,很快手机又弹出了通信请求,是徐均赋的。 黎元一接通,对面就连珠炮地说了一堆,主要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各大势力在今夜浮躁了起来,最关键的是—— 谢林联系不上了。 黎元皱起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笑得跟个狐狸样的部长,又看了一眼一脸空白的卫云楼。 他沉默了一瞬,把卫云楼又退回去,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烟,抽了三根塞部长的上衣口袋里,最后…… 黎元征用了一辆大摩托,轰隆隆地往东南方向驶去,看他的背影就能知道,这家伙到底有多急。 部长抽了抽嘴角,看着手里的三根香烟无奈地笑了笑,“上供也不知道找点好的。” 第202章 我生来,就是黑的 黎元一路飞驰,手机响了好几遍,他接了几次之后,直接说:“转接副队,黎队很忙。” 程韶:“……”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是吧?! “黎狗!不许挂!” 黎元摁挂断的手顿了顿,然后十分坚定地点击挂断,同时心里小心眼地想:让你挂我电话,现在知道这滋味了吧~ 程韶是知道温阑和黎元今天晚上去了长平村,对于那里的事情,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问,只是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因着心里有事,他迟迟没睡,听到东南边出事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放松感。 程韶就知道,每当黎元要干大事的时候,他这个副队就得二十四小时待命,此时倒是庆幸,他没睡死。 毕竟要是睡死了突然被喊起来,神仙也会觉得不耐烦,莫说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罢了。 只不过他熟悉了给黎元做后盾,在事情突发的时候,就显得不那么慌乱,非常镇定地安排好所有人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地井然有序。 魏局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程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一边披上衣服,一边拨通了电话,表情有一点的不敢相信,还有几分沉重。 今夜,注定无眠。 黎元接连给谢林打了三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无人接听,直到程韶的电话再次打过来,他才从恐慌中缓过来。 这种时候,他不能乱,他要是也乱了,那就是真的灾难了,虽然他不知道谢林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行动,但他依然愿意相信,谢林是站在警方这一边的。 他吐出一口气,手指敲了两下蓝牙耳机,接通了程韶打过来的电话,在极速的风流中,程韶的声音在黎元的耳边响起。 “黎元,你听我说,谢顾问他没事,你不要着急。” 黎元笑了一下,道:“你先讲这个,是怕我再挂你电话吗?” 程韶咬了咬后槽牙,这家伙还有闲心思开玩笑,真白瞎了他第一时间就把情况告诉黎元,怕他在来的路上开车太快,阴沟里翻船。 以前的黎元自然是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这件事关乎谢林,也难保会不会有看不惯黎元的人瞅准时机,在他心神都系在别人身上的时候耍阴招。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上一个被当做软肋打击的就是陈意白,不过小白聪明得很,黎元秉持着“儿子就要磨炼”的精神,对于陈意白不会像看眼珠子似的。 但谢林不一样,这是他承诺要保护一生的人, 就是受了点小伤或风寒,他都得心疼好久,而且…… 谢林的前半生太苦了,几乎是以一种类似自毁地方式在保全自身,他不在乎自己受了伤,他只要能达成目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面对这样的谢林,黎元一点也不敢赌,从来说一不二,坚定向前的黎元,头一次后悔,自己不该和陆祈偷偷地合作。 如果他没有因为陆祈的事情奔波,那他可能就会察觉到谢林的想法,就会,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 但后悔是没用的,当事情发生以后,你需要想的只有一件事——要如何用最妥善的方法去处理、解决这件事。 权衡利弊,这是他必须做的,程韶报的这一句平安,至少能让黎元把分出来担心的心收回去,全心全意地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既然谢林行动了,他们就必然不可能当哑巴,计划是不能如期进行了,果然,把人逼急了,不管多稳重的人,都得掀摊子直接冲上去就是干。 只是,到底是什么让谢林感受到了威胁,从而做出了这件事? 程韶比黎元要近,所以黎元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事发地点,甚至已经看到了谢林。 在浓浓硝烟和火光中,两人举着手枪互相抵着对方的额头,谢林的表情一点也不沉重,甚至是有几分轻松。 程韶刚看见这个场面的时候,一开始整个人都是一慌,只觉得黎元后半辈子估计要做孤寡老人了。 但看着俩人只互相对峙着,一点动作也没的时候,程韶提起的心才慢慢地放下去了。 于是机智地没有过多干扰,相信谢顾问的能力,以及他对黎元的真心,带着人先把周围的火情给解决了。 毕竟是树林,那可都是宝贵的绿色资源,再说,这火要是任由它蔓延,估计就得影响到居民的生活了。 与谢林对峙的另一个人脸上戴着面具,硅胶面具改变了脸型,上面的玫瑰花纹样彻底挡住了对方的面貌。 谢林笑了笑,举着枪的手依然稳得很,他说:“你到死,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不想让她活?” 谢林冷冷地道:“因为你复活的那个她,不是真正的她,而是你心里的她。” 那人没有因为谢林的话而动容,而是近乎低语地道:“她说过,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我,可她食言了。” 语气平淡,没有哀怨和恨,而是平静地阐述一个事实。 谢林说:“永远这个词,不过是哄小孩的玩笑话,只有真正度过的日子才是真的,即使不甘,她也已经给了你一段美好的记忆。” 他说着,抬头对上玫瑰花环绕的那双沧桑的眼睛,道:“你不该这样,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谢司宇,她也不会选择你,因为她从未爱过谁。” 那人听见谢林说的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状若疯癫,但举枪的手依然很稳,他道:“谢林,你总是自以为聪明,我不是变成了这样,而是……” 那人轻轻地说:“我生来,就是黑的。” 谢林眼睫轻轻一颤,道:“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无辜的人拉进来,一起承担你任性妄为的后果,那些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想要推动历史的发展,这是必要的牺牲,我敢为人先,做世人不敢做的事情,何错之有?!” 谢林:“你真是,无可救药!” 那人眼神逐渐疯狂,“愚蠢,真是愚蠢,这个社会已经停滞不前,它是病态的了,必须有人打破它们,才能得到解药。自古破而后立,浴火重生,什么自然规律循序渐进,这不过是蒙蔽世人的一个借口!” 第203章 做个好人 当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做成某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大脑就会自动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所以,在他的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甚至是伟大的。 就像是扔硬币,如果扔中的结果是符合心意的,那你就会说是天意,如果不符合,你就会说这是偶然,不作数。 谢林冷笑一声,道:“是为私心还是大义?呵!你所谓的改变社会,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自欺欺人!” 对面那人伸出一只手,一点一点地将脸上的面具揭下来,道:“谢林,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吗?” 谢林心头一震,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连握着手枪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道:“楚谚,我是不是该叫你,小石头?” 在更久之前,天水街的一场大火,将罪恶在世人眼前披露,从此,扫黑除恶的战役有了最初的雏形。 而那场大火,是卫扶苏不顾卫云楼的劝阻,执意放的,当时她带出来了一个小孩,一个杀人犯的小孩。 一个披着罪恶黑纱出生的孩子,因为卫扶苏的恻隐之心,从那场大火里逃离,成为了一个人人称赞的法医。 他有着卓越的技术,一群热情洋溢的战友,但他依然缺少一样东西——忠诚。 楚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保持理智,因为他对国家、对社会没有归属感,他唯一的生活理念就是卫扶苏把他拉出来时说的那一句——做个好人。 可是,什么才能叫做是好人呢?这应该是任何人都无法给出完美答案的一个问题。 因为“好人”的界定太笼统了,他只能尽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好到同事们都称他为“人形ai”。 直到……卫扶苏死了,楚谚的人生从此困在了另一场大火里,再也没人能把他拉回去。 楚谚将摘下的面具扔在地上,甚至还抬脚碾了一下,他笑了笑,道:“看来,姐姐有跟你讲过“最后的晚餐”的故事。” 谢林叹了口气,卫扶苏和楚谚的命运从“最后的午餐”开始,火车驶向另一条全新的轨道,然而卫扶苏死于人性的玫瑰花,楚谚再次拿起屠刀,想要成为那场启蒙人类思维的风暴。 当长生真正实现的时候,世界就会出现森林里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人类所谓高高在上的怜悯和道德,会被欲望踩在脚底。 那将是一个人间炼狱,也是楚谚想要的世界。 谢林放下枪,说:“我毁了那些资料,你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楚谚笑了起来,道:“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知道长生秘密的人,往后的每一天,你都会被这个秘密诘问和炙烤,谢林,你永远也无法否认,自己是一个卑劣的,有欲望的人类。” 谢林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一脸无所谓地道:“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楚谚凝视着他,道:“你比我更像一个赌徒。” 在外面看着的程韶是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谢林怎么突然就放下了枪,整个谈话过程也跟加了密一样。 就在他想要暗搓搓地再联系一点人来,或者是直接赌一把,冲上去把谢林给抢过来时,楚谚突然有了动作,呼吸间就把谢林给箍在了怀里。 程韶:“……” 这下是从相互对峙,彻底成为了挟持人质,还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楚谚一手掐着谢林的脖子,一手稳稳地举着枪,用一种无情淡漠的目光扫向在场的那些稚嫩的面孔,如果命运的轨道没有因为玫瑰花事件再一次转弯,他跟这些人应该也会是同事。 尽管他无法理解对方的热情和忠诚,但他会尊重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因为“好人”这两个字永远没有正确答案,人生没有标准答卷。 就如谢林,前半生眼睁睁地看着无数人因为他一次次地走向黄泉,后半生倾尽所有地想为已故之人讨一个答案。 这在有些人的眼里,固执地让人觉得愚蠢,愚蠢得让人想笑。 楚谚看着苦苦研究二十年的成果因为谢林,一朝毁于一旦,最先想起的居然是好多年以前,天水街大火里那只雪白的手,以及那人拉着他逃离的背影。 卫扶苏和谢林不愧是母子,连做事的风格都如此地相似,恰似故人归。 楚谚在谢林的耳边低低地问:“当集体里的任何一个个体都无力解决集体的困境时,我们到底该如何做?” 谢林说:“你觉得,我们现在的集体,已经出现了无法解决的困境?” 楚谚道:“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活着,要符合“人类”的行为准则去活着,一切的不同,都会统一打上“不正常”的标签,人类的差距不断地拉大,不同的阶层之间已经有了极大的鸿沟。” “这个世界病态了,人类是一个非常需要情感寄托的种族,但现在,情感的供给已经跟不上了他们的需求,他们有着太多的戾气,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真正地看看世界,去慢下脚步,不用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 谢林轻笑一声:“你在试图同化我?” 楚谚挑眉,道:“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在这方面,你的感触会比我更深。” 谢林说:“可我不止是一名心理医生,我还是一名犯罪心理学专家,并且是站在所谓高阶层俯瞰众生的人,我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楚谚笑了笑:“我的小宝贝,你和我一样,从出生时就流着肮脏的血,如今的你不过是被压制住了而已,可一旦压制住你的那把锁消失,你就会和我一样……彻底释放心里的那头野兽。” 他嘴角的笑越变越大,眼底已经浮现了几抹疯狂的红色,看见这有些熟悉的场景,谢林心里莫名地一慌,猛地伸手抢过楚谚的枪。 他动作快,楚谚的反应更快,双手握着谢林的手,就着谢林握枪的指尖,他用力带着谢林的食指摁下扳机。 “砰!”一声,世界寂静。 如果说,这世界上最了解谢林的人,应该只有楚谚。 第二百零四:出走半生,我想带你回家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谢林的人,只有楚谚,这句话不是开玩笑,而是一句最真实的陈述。 楚谚亲眼看着谢林,从那么小的一点,一步步茕茕独行,成长为现在这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他和谢林一样,是被命运裹挟着向前的人,不同的是,谢林的选择权比他要少得多。 楚谚之前沉迷玄学,想要在谢林的身上唤醒卫扶苏,之后醒悟,在科学方面发力,谢林也是第一个试验品。 谢林的整个成长阶段,楚谚都有参与,只不过并不是以楚谚的身份,而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科学怪人的身份。 在扳机即将扣下的前一秒,谢林看着楚谚语猩红的眼睛,猛地用力偏了一下枪口。 子弹飞速弹出,直直射中楚谚的肩头。 这颗子弹,如果没有谢林的偏移,它本该向着楚谚的心脏而去的。 谢林抬脚狠狠踹在楚谚的膝关节上,然后甩手将枪扔向程韶,俩人跪坐在地。 程韶接住枪,看向谢林的目光变得复杂,明明楚谚已经是瓮中之鳖了,可他发现,谢林并没有完全放松。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楚谚被谢林死死抱着肩,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已没了之前的疯狂血色,而是一片古井无波。 他在谢林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 谢、司、宇! 谢林瞳孔猛缩,想要站起身来,可楚谚的双手死死地箍着谢林的肩,楚谚被射穿的肩因为用力,鲜血汩汩流出。 那姿势,在外人看来就是在说悄悄话。 程韶收好枪向两人走去,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不知是谁向人群中扔了一个烟雾弹,一时间,白色的烟雾弥漫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程韶眸光一冷,迅速往谢林那边疾冲过去,在快要到达谢林面前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挡住了。 凭空出现一个人? 周围已经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打斗声,程韶面色一肃,伸手就捞住对方的肩,先下手为强地来了一个过肩摔。 对方估计也是一个练家子,虽然被程韶摔出去了,但还是反应很快地反击,勾住程韶的脚,借力站了起来,整个人绕后。 程韶:“……” 有时候,下盘太稳也是一种罪过。 对方一个肘击往程韶的后颈而去,这地方脆弱得很,一个不小心,也是能死人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林伸手紧捉住对方的手,一抓一掰,手腕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角度翻折,同一时间,程韶一手捉住了谢林的手腕,一手拿出枪往那人腿上开了一枪。 烟雾散尽,所有人露出了真面目,谢林和程韶看着地上单膝跪地的人时,都难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谢林松开手退后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平静地说:“陆祈,这是第二次了。” 程韶面色复杂地拿出了手铐,咔嚓一声扣上了一只手,陆祈平静地伸出另一只手,他说:“我在救人。” 谢林蹲下身,平视陆祈,道:“你凭什么觉得他的做法是在救人?” 陆祈看着谢林,道:“那些从出生就是缺陷的孩子,没钱治疗被放弃的人,是有了楚谚,他们才能活下来。” 谢林笑了:“可他所谓的药,是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得来的,你们不是在抗争命运,你们是在吃人血馒头!” 他顺手捡起地上的几片树叶,甩在陆祈的面前,枯叶在力的作用下在空中翻滚两下,轻巧地划过陆祈的脸颊,飘落在地上。 那么轻飘飘地落叶,甚至没能真正落在陆祈的脸上,却让他的心里如坠了千斤,连一步都难再走出。 陆祈抿唇不语,每个人都有他必须坚守的理由,陆深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互相依靠,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凭什么要因为一支可笑的钢笔,成为被报复的对象,从此只能彻底抛弃陆祈弟弟的这个身份。 被世界抛弃,这样的感觉真的很苦,他不想再尝,所以他就算处心积虑、拼尽全力,也要撞出一条带陆深回家的路。 谢林、黎元、楼主、楚谚,这每一步,都是为了将陆深完整地带回来。 程韶给陆祈带上手铐后,就转头没再管他,全程公事公办,没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质问。 之前烟雾出现的时候,四周都出现了打斗声,不过都不太激烈,当烟雾散尽的时候,大家才发现,那些冲出来和警察打斗的人,都是面容还稚嫩的少年少女。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情都无比地复杂,为人民服务的警察被他们保护着的人民给打了,警察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人给打伤了。 尽管是对方挑衅在先,但警察屁事没有,这些年轻人一个个跟脆脆鲨似的,不过是回了几下手,他们就躺在地上cos尸体了。 啧,警民关系濒危! 程韶扶额,叫人将这些人给送去医院,这种时候,就算他们的行为再不正常,也不能出什么事,不然直接就是一顶刑讯逼供的帽子下来,他们直接几年白干。 这年头网络发达,信息碎片化快速化,只要网民叫嚣着一定要给个说法,有心人安排一些水军浑水摸个鱼,上层在舆论的压力下,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给出一个说法来。 但众所周知,调查、审判、定罪,这是一个漫长的流程,网民等不起,高层等不起,他们只会觉得,既然网民要给个交代,他们就给一个符合对方心理预期的交代。 所以,这种事情一旦出现,第一个声明一定是警察道歉受罚,然后整改辞职,等水落石出以后,根本没人关注这件事,也没人知道,自己无形中成为了一个刽子手。 可那些人,还会为自己维护了所谓的“正义”,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审判的权利,殊不知,自己是在被有心人当枪使。 警察们战战兢兢,还要做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将人给安全送走,真就是在护送一群祖宗。 谢林看着陆祈,目光淡漠:“陆祈,你自以为聪明,可实际上,你再愚蠢不过了,陆祈为陆深铺平回家的路,你不在了,他又怎么可能活得安心?” 陆祈看了一眼远处的启明星,温柔地笑了一声,道:“他会的。” 谢林冷笑了一声,“是吗?” 陆祈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205章 是……最初的模样 谢林手上是一部手机,上面播放着一个视频,上面的人的模样,俨然就是出事之前的陆深。 那个时候的陆深阳光开朗,连眉眼里都刻着明媚,少年天真烂漫。 是……最初的模样。 不是血肉模糊,不是案卷里的几页纸张,也不是照片里的阴郁沉默。 视频上的陆深非常快乐地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把一脸不情愿的林宣拉了过来。 林宣抱臂看着陆深,狐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话动作间十分自然,似乎并不知道有摄像头的存在,陆深笑了笑,拿出一副扑克牌,道:“我们玩个魔术吧!” 林宣撇了撇嘴,道:“魔术师最常用的手段,两副扑克牌、鸽子、玫瑰、消失的她,所谓神奇的魔法,不过是一场无聊的骗术。” 陆深一整个呆住了,他放出自己袖子里藏着的鸽子,呆滞地说:“不是,魔术不就是讲个新鲜的,这么较真干什么。” 林宣伸手捧住那只从陆深袖口飞出来的温顺鸽子,轻轻摸了摸鸽子头,笑道:“人类如果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毅力和勇气,那就永远不可能得到进步。” 下一秒,鸽子往镜头上冲过去,白色羽毛飞舞,视频戛然而止。 谢林蹲下身,用手机抬起陆祈的脸,道:“现在,告诉我,谢司宇在哪里。” 陆祈另一只腿已经立不住,和那只被子弹打中的腿一样,直接曲下跪在了地上。 他说:“你已经毁掉了他毕生的心血,目的已经达成了不是吗?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程韶已经联系了人去追踪离开的楚谚,此时已经空开手去看看谢林这边的情况,见到陆祈这跪地卑微的情况,嘴角轻轻抽了抽。 啧,这姿势动作,这臣服姿态,这要讲悄悄话的模样,真特么地刺激,有种太监逛青楼的无力感。 他连忙上去想着介入一下,但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黎元已经开着他“征用”来的大摩托冲了过来。 黎元直接就看见了几人围在一起的模样,特别是程韶,那手直接搭在他家谢顾问的肩上去了。 摩托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几人同时扭头看向黎元。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 ……………… 市局,所谓“攘内必先安外”,程韶和黎元再次展现了非一般的默契,抛下细节不管,一致对外。 毕竟相比起多年的伙伴,陆祈和楚谚他们的事情,更应该先得到一个妥善的安排。 审问的过程陆祈回答得异常顺利,不用想,就知道这家伙是排练过的,黎元他们也知道陆祈这里不可能会有什么特殊的答案,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谢林。 毕竟,这世上最了解谢林的是楚谚,同时,这世上最了解楚谚的,也只有谢林。 就连多年前作为楚谚战友的魏局和祁玉,在回想起曾经的时候,只能笼统地说,他是一个很认真理智的人,其余的,他们也说不出更多。 因为他的位置很重要,存在感也挺高,但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很片面,因为很少出错,在没人特意去琢磨这个人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串符号,存在,但稀松平常。 谢林没有时间和黎元讲故事,直接说:“你去长平村,见到谢司宇了吗?” 黎元皱了皱眉,道:“没有,长平村里只有卫云楼,国安部也说没见过谢司宇。” “国安部都没见过……”谢林垂眸,“难道,那个密码不是开启机关,而是开启出口?” 卫扶苏,她到底在所谓的“天下第一楼”做了什么?为什么扑朔迷离,为什么吸引了这么多人向往。 那座活在传说中的大楼,就像是一朵罂粟,美丽吸引人,却在人们迷恋它的时候,猛地出手一击,腐蚀人类的精神和肉体。 黎元说:“以你看来,谢司宇还可能去哪里?” 谢林垂眸思索了一番,道:“只有一个地方。”他抬头看着黎元,没再说什么。 黎元:“……” “谢家老宅?你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吧。” 谢林低低地笑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黎元的肩,道:“那就要靠黎队长高超的推理能力了,你可以的。” 黎元默默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啧,这高帽一戴,不行也得行啊。” 于是,很行的黎元捞起谢林就往车上塞,一句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往谢家老宅驶去。 ………… 上阳市的南山南深处,有一座被瘴气笼罩的死城,连最有经验的猎人都不敢进去,没有一个进去的人,能够全须全尾地出来,因此,它被称为“生命的禁区”。 然而今天,却有一个男人走了进去,仿佛是在逛自己家的别院,那人脱了外套,将里面被擦破的血包拿出来,随手扔在地上。 突然一个小男孩从树上跳了下来,他到地上的时候有些站不稳,身子微微倾斜了一下,男人立马伸出手去扶住他,然后在对方的头顶顺了顺炸起的毛。 “小峰自己爬上的树?” 楚峰有些局促地将手放到背后,盯着楚谚的嘴,一字一顿地道:“是……是我自己爬上去的,楚谚叔叔怎么才回来啊,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他说话的音调有些奇怪,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清晰,也能通过看别人的嘴型判断对方说的是什么,只是楚峰还小,还不能分辨太复杂的语句。 楚谚眸光闪了闪,牵着楚峰的手,一边走一边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们该怎么办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对着楚峰,小朋友看不见他的口型,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因此,回答楚谚的是一片寂静。 不过,楚谚需要的不是回答,他只是感慨一下罢了。 从一切开始的时候,楚谚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他不怕死,只是时常想起卫扶苏少女时代的张扬意气,觉得她的结局实在可惜。 但卫扶苏所做的事情,在普世意义上,并不算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她自己看不惯某些事情,就采用了以暴制暴的方法,在这一点上,卫扶苏和卫云楼十分相像。 也许再给卫扶苏多一点时间,她会成为让政府十分头疼的人物,因为她所做的事情,足够得民心。 不管是天下第一楼,还是多年前的天水街,她都是在为底层人民呐喊,只不过她的方式太过激烈,所以她的早亡,是命中注定。 第206章 最后一把钥匙 南山南,不是楚谚的秘密实验基地,而是一群被世界遗忘的小孩的世外桃源。 在好几年前,卫扶苏刚死,那个时候的楚谚其实是只想在警局里查明真相,只不过当尸体送到法医室的时候,楚谚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于是他在尸体被送去火化的时候,将卫扶苏偷梁换柱送到了南山南,然后把尸体冰封在这里。 后来,楚谚日日求神拜佛,想把卫扶苏救活,几乎所有的方法都用过了,连用血脉至亲的谢林做祭祀换魂之术都尝试过。 那一天,楚谚看着奄奄一息躺在实验台上的谢林,心中第一次出现了荒唐的情绪,他恍惚中有了一丝清明,将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推翻。 他烧掉了所有的玄学书籍,砸掉了神龛,几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谢林就是在那个时候逃走的,那是谢林第一次知道,自己可能会活得很痛苦,但不会死,因为他是谢林,是打开所有秘密的,最后一把钥匙。 而既然玄学被推翻,楚谚就转战科学,玫瑰花园后山林的实验室在地底悄然筑成,那里就成了罪恶最后的发酵地。 那些在别的地方被淘汰的次品,最终都会被送到这里,作为实验体出现。 一个研究室能在十几年内研究出“长生”,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葬送在这里,又有多少的金钱流进这里。 最让人痛心的是,为这个研究室提供人体,以及金钱的人,正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大富豪,他们打着爱心人士的旗号,将钱花在了剥夺底层人民生命权上面。 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了,即使不正常失踪的数目很多,每年警局里都会有永远也破不了的悬案死案,但只要不是集中某个地方大范围地发生,就不会有人发现,那些城市的“垃圾”,悄然被“清理”掉了。 楚谚在实验之余,偶尔会有一些恻隐之心,将一些参加过实验后的小孩送到南山南,让他们在这里生活,只有楚峰作为楚谚的儿子走出过这里,其他人从未离开过这座大山。 这似乎是监禁,但也算是楚谚大发善心后的一种保护。 楚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在这之外,他也不吝啬发一些看起来没那么必要的善心。 天光逐渐破晓,山里的小孩都睡了,只有楚峰一直陪着楚谚,他们抬头看天上一点点暗淡下来的星星,互相沉默着待了很久很久。 楚谚突然抓住楚峰的手,在小朋友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道:“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楚峰蜷了蜷手指,抬头看着楚谚道:“你要走了,是吗?” 楚谚笑了笑,道:“会再见的。”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迎着朝霞离开,楚峰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无悲无喜,一如当年楚谚被卫扶苏拉出火场时的模样。 一代人,仿佛是一个轮回,无休无止地在这个世界诘问、奔跑。 ………… 黎元和谢林没有去成谢家老宅,而是改道去了那条谢司宇“确认溺亡”的那条河,因为谢司宇除了谢家和公司,以及长平村,和他联系最深的应该就是那条河了。 谢司宇“死亡”了这么多年,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长平村的“天下第一楼”,不过这也算不上出现,只是谢林单方面上坚定地认为,那个绑炸弹逼问密码的只能是谢司宇。 那条河叫飞星河,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那里是很多小情侣最爱去的地方,但也同样是早期抢劫杀人事故频发地。 黎元和谢林到的时候,天光破晓,有白线穿透云层,划出一道长河,倾泄出满地清白。 谢林将手上的纸拿给黎元看,那上面是几个小点,连成了线。 黎元皱了皱眉,指了指天上,道:“北斗七星?” 谢林点头,道:“思阳小区、东龙大街、凌光大厦、八一四大道、双子塔、情人镜公园,还有……飞星河。” 前面的那六个地址,想必在研究二二七事件的警察都会觉得耳熟,因为这些就是最初的玫瑰花流血事件案发地。 北斗七星,是天上的一把大勺子,在地上却是一次血色审判。 诚然那些受害者不完美,大多有点小问题,但他们罪不至死,玫瑰花流血事件不该是他们的结局。 黎元说:“你觉得他会在这里吗?” 谢林隔着车窗看了一眼河里缓慢流动的水,道:“其实不用我们去找,他从楼里出来,没有像卫云楼一样被国安部扣着,就一定会来找我。” 话落,身后突然冲出一辆车,黎元条件反射冲过去护住谢林,车子被撞出去,直直冲进了河里。 车子刚坠下去,水还没有漫过车窗,黎元迅速打开车门,带着谢林一起滑进水里。 谢林被河水呛了一下,被黎元带着浮上水面的时候,十分难受地用力呛咳。 后面的那辆车子停在岸边,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赫然是他们要找的谢司宇。 谢林靠在黎元的怀里,朝站在岸边,嘴边叼着一根烟的谢司宇露出一个嘲讽又带着点痞气的笑,那小模样,简直就是黎元的复制版。 黎元:“……” 完了完了完了,真出现人传人现象了,这要是被温阑看见了,不得直接跟他拼命? 谢司宇蹲在岸边朝水里的两人阴沉沉地说:“谢林,你在耍我?” 谢林游上岸,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道:“是你不知道天下第一楼是为什么而生。” 天下第一楼,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人类秘密之地,那只不过是从古至今,所有想要反抗男权社会的女人创建出来的一个审判楼。 古时,这是一个处决贪婪过度的男权人物的地方,所谓擒贼先擒王,她们天真地以为,只要将贪婪的掌权者给处决,女性就能迎来曙光。 但她们只迎来了短暂的春天,她们的政权只存在了五十天,很快就被新政权给取代,甚至她们的身影被历史被刻意抹除,天下第一楼从此,就成为了口口相传的传说,连古人都只当做笑话来谈,现在的人反而觉得这里有着世上最纯粹的财富。 简直是可笑。 第207章 我们仍需抱有希望 2026年七月初七,谢林和黎元在飞星河擒获谢司宇,自此,二十年前的玫瑰花流血事件真正谢幕。 没人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只是两名警察回来之后满身都是湿淋淋的,而谢司宇在被打掉一颗牙之余,还一脸死灰,目光空洞,仿佛受到了重大的冲击。 不得不说,当温阑带着卫云楼和谢司宇碰面时,在场的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复杂,毕竟卫、谢俩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怎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俩人得按精神病人来处理,还惋惜了好久,甚至指着老天骂了十来分钟,结果几天后,他们突然恢复了神智,将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地供了出来。 因为他们这突然的恢复,许多原来松了一口气的人被打了个回马枪,除了几个警惕小心的早收拾东西飞国外去的,其他胆大的直接一下子被一锅端了。 最让人寒心的是,警局里的蛀虫不是什么小人物,居然是厅长! 那一段时间,上面的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毕竟不管他们有没有问题,一旦监察处来人,都得刮走他们一层皮。 谢林和黎元从飞星河回来之后,直接把谢司宇扔给程韶,俩人连车都没下,直接喷程副队一脸尾气扬长而去,回家洗澡换衣服,在床上直接睡了个昏天暗地。 他俩是休息了,其他人就忙起来了,李由拉着姜穆回一步步地去把炸出来的毒品线给清了,扒拉了好多人和毒品回来。 程韶带着沈乔安和叶泉去各个地方堵楚谚,结果这家伙一边高呼着:“上帝啊,这个时代疯了,触碰利益比触碰灵魂还难!” 说完就直接一枪把他自己给崩了。 沈乔安和叶泉面面相觑,这家伙居然还是一个宗教徒? 陈意白把这场景绘声绘色地说给黎元听的时候,黎元沉默了一会儿,说了一句:“马里亚纳海沟里的鱼长得奇形怪状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为了适应黑不见底的环境而已。” 旁边的谢林睨了他一眼,黎元立马讨巧地笑:“我的意思是,楚谚的眼睛只能看见世界黑暗的那一面。” 程韶见他这怂模样,直摇头,“啧啧啧。” 黎元直接踢了他一脚,程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踢了陈意白一脚,陈意白又踢了沈乔安一脚,一直接力到叶泉那里。 叶*食物链底层的男人*泉:“………” 我就是实实在在的大冤种是吧? 因为楚谚自杀,他的实验室也被谢林毁了,那场来不及试验的“重生”,直接宣告破灭,南山南的那群孩子在等待了许久后,在楚峰的带领下离开大山重新生活。 陆祈在各方的努力也确实有结果,楚谚自杀后,陆深就出现了,他带着最后一块拼图,将所有的故事讲完。 天下第一楼发展到现代,已经没有古代那么地残暴和不讲理了,但也是分为激进派和保守派,她们有着悲惨的命运,试图撬动历史。 待在安逸的时代,人类就会怠惰,所以这个时代需要一场风暴,于是她们就抓紧机会制造这个风暴。 二十年前的卫扶苏,是近代的第一个殉道者,她的自杀,是反抗的起点。 而二十年后,天下第一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因楚谚这个实验而死亡的人,全部冠上“玫瑰花的审判”之名,重新提起二十年前被埋葬的灵魂。 封藏的案卷重启之日,便是战争开始之时。 林宣是楚谚随手捡的小孩,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是十分适合做实验的人,于是他给林宣灌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观念,然后在生活中一点一点地观察林宣的行为,她是1号,是最接近谢林的人,也是第一个挣脱精神控制的人。 陆深是付梨动了私心想杀的人,但楚谚利用克隆人将陆深换了出来,于是陆深就成为了他手下的小助理,住在南山南,帮他照顾那里的小孩,采购之类的事情都是交给他的。 所以,二十年前的玫瑰花流血事件,是在谢司宇带领下的彼得潘的恶行,那个时候彼得潘就已经和各大资本有了固定合作,所以当年东窗事发,消息才会压得那么快,连封口令都下了。 再往后,就是彼得潘分裂,资本转向楚谚,他成为了彼得潘新的代理人,专心地“替”大 佬们研究长生,顺便帮他们处理一些不听话,或者看不惯的人。 天下第一楼的人看着事情发酵,花费时间渗透,宣扬斗争主义,直言这个世界烂透了,然后悄摸摸地曝光彼得潘,进而把二十年前就已经埋下的雷重新给炸了出来。 资本纷纷落马,网络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天下第一楼成功地让世界看见了女性触底反弹后爆发的力量。 她们在捅破了天之后,只被抓了一个任思情,其他人连蛛丝马迹都追不到,也许路边水果摊上卖水果的大妈就是她们的人,但终究,谁也不知道。 陆深说:“付梨杀死林宣,其实只是一个惩罚,她本可以活。” 谢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当你成为魔术师的助手时,不管你们之前是不是一个阵营,你都成了魔术师瞒天过海的帮手。” 林宣的确是死了,但谁又说得清,到底是天下第一楼利用林宣,还是林宣在反过来利用天下第一楼呢? 而许微微,一个被自我放弃的残次品,无法接受自己手染鲜血的审判者,最后只能被自己杀死,她也算是楚谚无意中造下的另一个孽。 魏启洲看着不断往上堆的资料,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案子虽然是破了,但祁玉死了。 在楚谚死了之后,祁玉在他家里的书房静坐了三天三夜,最后选择了和楚谚同样的死法,用的是他做警察时候的配枪。 说实在话,挺唏嘘的。 祁玉的葬礼上,很多人都来了,只是二十年前的七大核心又少一个人,魏局看着伙伴一个个离去,突然就觉得有点累了。 谢林撑着黑伞,看着细密的小雨如雾般落下,温柔地仿若鲸落万物生。 他轻轻抚过墓碑上的照片,道:“我从始至终没怪过他,没有人能替我选择,这是我自己想走的路。” 黎元握住谢林的手,道:“我们回家?” 谢林反握黎元的手,这一握,就抓住了一辈子。 “好。” 尽管在一片哀嚎中,我们仍需抱有希望。 ———全文完 番外一:林花谢了春红 春日 阳光明媚,空气中有微尘漫舞,在阳光的照射下拉成一条一条的光带,绿树发了嫩芽,嫩芽上盈着几颗晶莹的露珠。 小孩子们呼朋引伴地相约来到郊外,奔跑在绿草地里,不一会儿又从绿草地蹿到了树林间。 那是一片松树林,叶片是针叶形状,地上已铺了一层干掉的松树针叶,人踩上去滑滑的,很有几分摔倒的危机。 其中一个男孩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双手在空中上下摆动,踩在针叶上的脚也在滑动着,一副马上就要摔个狗啃泥的架势,幸好旁边的人伸手拦了一下,不然就是一个脸着地的人间惨剧。 拦人的那个男孩一边用力把对方拉住,一边贱兮兮地嘲笑:“嘿,我跟你说,这松叶可比香蕉皮厉害多了,毕竟人家香蕉皮不是满地都有~” 而平地摔的蠢家伙,年年都有~ 被拉的那个男孩情绪倒是十分稳定,他说:“黎元,你要给人犯错的机会。” 小黎元撇了撇嘴,道:“程韶,你这样很无聊哎,我们小的时候不放开来玩,等到以后就只能成为无聊的大人了。” 小程韶无奈地摊手:“是你自己拐弯抹角地说我蠢。” 小黎元笑嘻嘻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指指点点:“我可是一句也没说哦,我只是说满地松针的地滑,可一句骂人的话都没说,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程韶:“……” 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 两个小孩此时还是稚嫩的,连身高都还没有长大后的一半,但性格已经初见雏形。 其他小孩见俩人一直没跟上,有些奇怪地往他们这边看来,一边挥手一边喊:“你们怎么掉队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要来玩枪战吗?” 这个年纪的黎元和程韶还是比较臭屁的,他们对黎大家长的职业那叫一个崇拜,从小的梦想就是穿上军装,玩一玩真枪实弹。 但年纪和身高终究是限制了发挥,只好做来简易版本的模仿,真不真的也不要紧,一切以帅气和比拼战术为准。 于是他们召集了院里的所有小孩,来了这片得天独厚的树林里搞演练,为此,还花掉了一半的压岁钱买了水枪和小制服。 没有设计天赋的小屁孩们只好照搬大家长的军装,拉着母亲的裁缝嘀嘀咕咕,最后的成品像模像样,穿上后,一个个秒变小将军。 简直就是又乖又帅的一群小可爱啊! 俩掉队的小屁孩互相对视了一眼,果断追了上去,这次他们说好了,一人带一队,谁要是输了,那就自认实力不如对方,要洗半个月的碗,还要给所有小弟发奖金。 小弟们:嘿嘿,没想到一起玩还带赚钱的,真开心! 其实他们的枪战最主要的不是枪,而是战,靠的是两方主帅的计谋和排兵布阵的能力,抢只不过是用来淘汰对方的一个工具罢了。 而今天,黎元和程韶就是两方的主帅。 没一会儿,分派好人马,他们隐没进了这个不大不小的丛林里,开始了一场激动人心的团队战。 黎元蹲在灌木丛里,将手枪样式的小水枪别在腰间,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弓,捡起一颗石子往树上打去,惊起一只飞鸟,树下正警惕的男孩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差点腿软跪了下去。 对方拿着手里的水枪到处瞄,满脸的气愤,但是没发现人的他只能自认倒霉,认为是飞鸟正好起飞,被他碰上了罢了。 这是黎元最近新研究出来的“制造恐慌法”,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战争中,士气是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 而制造恐慌,是在作战人员的心里种下“此行凶险,易翻车”的心思,在潜意识里削弱对手的战斗意志,而变得没有信心,没有信心的士兵,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后退发怯。 黎元勾了勾唇,开始不断转移地方,在任何地方骚扰别人,玩得不亦乐乎,而不断换线的结果就是,他退到了小树林的边缘。 既然都到了小树林的边边了,看见这绿地,黎元又犯了懒,以“睡饱了才能有精力战斗”的蹩脚借口,毫无负罪感地倒地就睡。 他躺下没多久,就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萦绕在身上,虽然不算灼热,但那萦绕在身上的视线还是很难让人忽视的。 如果对面的是自己队里的人,不可能看了这么久还不凑过来喊老大,而如果是程韶那边的人,第一时间就该滋他一脸水了。 而且,这里已经是小树林的边缘地带,可以算是出了战区了,所以,综上所述,对面盯着他的人,必定是个陌生人! 黎元眼睛眯开一条缝,等适应了光线后才真正睁开,目光扫向对面。 只见,高大的树下,站着一个小男孩。 那个孩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浅色的瞳眸望向黎元这边,长得十分白净软乎,但表情却是有些淡漠,是那种万物过眼不过心的那种淡漠,像一尊坐在莲台上的佛子。 黎元盯着那小孩身上穿着的小西装看了几眼,然后看不上眼地撇了撇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他自己是个喜欢到处野的,身上的衣服根本不可能穿得跟那小孩那样妥帖又干净,在他看来,那些都是被大人规训住的“乖孩子”,是没有自我、没有灵魂的玩偶。 不过,这些不过是小黎元的个人看法,往后他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就会被黎父黎母男女混合双打,最后提去面壁,好认识到自己的认知错误。 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必须调皮捣蛋地到处疯,他们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没有谁的人生是需要被所谓的约定俗成给定义的,那不是人,而是一张被家长交上去的考卷。 不过现在的黎元,虽然不喜欢所谓的乖小孩,但依然秉持着尊重、理解的心态,所以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反而因为对方长得太无害而不敢上前,害怕自己无意中伤害了小盆友。 毕竟这小孩,看起来就像是那个随便碰两下,皮肤就会红一块儿的小娇气包。 小娇气包眨了眨眼睛,小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没死啊。” 番外二:林花谢了春红 这句“原来,没死啊”的音量还不足以让黎元听见,只是他看见小孩的唇动了动,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猜测对方到底说了什么。 黎元站起身作势要走过去,小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黎元的眼神带着打量和警惕,小包子脸微微鼓了鼓。 好软的小娇气包!黎元顿了顿,没再上前,直接打的手语:“你在干嘛?” 手语是黎父闲的时候手把手教的,黎元会的不多,但最基础的交流他还是能掌握的。 小孩顿了顿,似乎有些惊奇地朝黎元笑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比划,嘴里还在一字一句地念:“我、在、等、人。” 他念得又慢又坚定,每个字音都十分标准,黎元没看懂小孩比划的手语是什么意思,倒是通过看口型明白了。 黎元嘀咕了一句:“跟一支小牙膏一样,问一句就只答一句。” 小孩没看懂黎元在小声念叨什么,犹豫了一下,抬脚向黎元那边走去。 他这一动,身后的树枝摇晃了一下,垂下一条青色的长绳。 黎元瞳孔猛缩,连忙大喊:“你别动!” 小孩顿住了,微垂着头,手指不自觉地捻着小西装的边边。 黎元快速地跑过去,将小孩揽在身后,伸手一把捏住了探下来的那条青色长绳,正正好死死掐住了七寸。 原来,那条青色长绳并不是绳子,而是一条青蛇。 黎元看了一眼手上的蛇,又看了一眼呆愣愣的小孩,轻轻皱了皱眉,难道刚刚被吓坏了?小孩反应过来后会不会哭鼻子?要是哭鼻子他该怎么哄? 一瞬间,黎小朋友的脑海里闪过各种场景和自己该应对的方法,但现实中,他依然站在那里掐着蛇,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看着那条青蛇,小孩水润润的眼眸亮了一下,抬脚靠近一步,黎元立马退后一步。 “你不怕吗?” “你不怕吗?” 俩人异口同声,一道是单纯的好奇开心,一道是有些硬邦邦的警告担忧。 不得不说,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是一愣,然后沉默了下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句问话,直接让两个小孩都清楚,原来大家都是这么彪悍的小朋友。 黎元这个看脸协会会员一直认为眼前的是一个小娇气包,如今可算是遇见了他看脸以来的一大滑铁卢,足以改变小黎元根深蒂固的以貌取人的习惯。 小孩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地看了一眼那条青蛇,道:“它没有毒。” 他知道,这条蛇是一条被拔了毒牙的蛇,它能伤人,但已经不能轻易地弄死一个人了。 因为,这是人为,而非意外。 小黎元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天上挂着的太阳从圆球状,缓慢地扭曲,与梵高的星空有异曲同工之妙。 远处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嘴角噙着温柔地笑,不容拒绝地将小孩拉走。 “你要继续学习了……” 轰! 所有画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痕,最后啪的一声碎成一地,谢林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原来是梦……” 经过谢林这番动作,黎元也醒了过来,他就着拥抱的姿势轻轻顺了顺谢林的背,道:“我在,别怕。” 谢林笑了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黎元的脸,道:“不是噩梦,是一个美梦。” 黎元伸手捉住谢林在自己脸上作乱的食指,亲了亲他的手,道:“既然是美梦,那应该是梦到我了。” 啧,挺自恋的,但也确实是让他给猜对了。 谢林抽回手,一脑袋将黎元的手臂压在头下,道:“怎么做美梦就一定是有你?” 黎元任劳任怨地做枕头,凑到谢林耳边吹气,“因为我对自己在谢顾问心里的地位十分自信。” 谢林伸手抹了把黎元的脸,道:“大早上的还挺精神,滚去洗你的澡。” 黎元一个翻身将谢林压在身下,将毛绒绒的头埋在谢林的肩窝,黏黏糊糊地说:“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让我抱抱。” 谢林顿了顿,二二七解决后,其实也并不算是有多完美,反而最近更加会做一些曾经的梦,像是要一次性把从前的苦痛都再旁观一遍。 他被这些梦境惊醒冒冷汗时,黎元都在身边,甚至一度想给谢林请个心理医生,毕竟医者不自医。 最后还是谢林据理力争,顺带讲了一堆的大道理,才让这家伙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每次都会默默地陪伴,在谢林想要倾诉的时候,充当一个称职的垃圾桶。 谢林轻轻拍了拍黎元的背,道:“你小时候有在京都生活过吗?” 黎元从谢林的身上滚到一边,和谢林一起看着天花板,怀念道:“有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喜欢排兵布阵吗?” 谢林轻轻地“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时候,院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一起奔跑在野地里,是我整个人生最疯狂肆意的时候。” 黎元说着,轻笑一声,“说起来,我还见过你呢。” 谢林卷了卷黎元已经有些长的头发,道:“我们初见的时候,你替我捉了一条蛇,对吗?” 那条蛇,其实是谢司宇故意放在他身边考验他的,因为谢林说,他害怕蛇。 这条蛇就是为了让他脱敏而放的,不过谢林撒谎了,他不害怕,只是讨厌。 当初他会去招惹黎元,也是因为恶劣地想要用这“长绳”来吓唬一下对方,结果自己倒是被对方的出手迅猛给吓到了。 不过也是缘分吧,从第一次见面,黎元就坚定地捏住了那条代表着束缚的蛇,从此为往后没来由的信任、以及玫瑰花流血事件的终结,埋下了故事的伏笔。 谢司宇和卫云楼有着一样的生活理念,他们奉行着“只有没有软肋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一步步将他们自己逼入深渊。 如果没有黎元,故事一样会迎来一个结局,只不过在谢林一个人的战斗下,这是一个死局。 因为,手染鲜血、罪孽深重的自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谢林捏住黎元的手指,道:“我梦见了我们的初相识。” 番外三:林花谢了春红 谢林的身体经历过实验后,一直都算不上多好,这一点,从黎元一年内拖着谢林跑了多少次医院就可见一斑。 所以,黎元再也没有放任谢林去玩过雪,他坚定地认为,冷空气会让谢林感冒,成为一台咳嗽机。 因为上一次就是这样的,他们甚至都没有玩雪,只不过是跑去淋了一下漫天白絮,好文绉绉地来上一段“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但因为这话听着总有点悲观的意思,最后也没念出来,毕竟“也算共白头”中的“也算”二字,隐喻了二人不会到白头。 黎元可不乐意了,他可是要和谢林一起成为帅老头,然后跑去刑侦队一边呵呵笑,一边摸着胡子说:“年轻人,还是别这么冲动,冲动是魔鬼啊魔鬼~” 第二天一大早,谢林就哑着嗓子咳了起来,这病一起来就难治,足足咳了半月有余,可把黎元给折腾坏了。 所以,今年,谢林只能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簌簌而落的鹅毛大雪眼馋,理智告诉他并不该去挑战自己脆弱的免疫系统,但感性还是让他很想去捧一把雪,然后扔在黎元的脸上。 于是,他用之前和黎元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都没什么问题为由,试图说服黎元放行,顺带说服自己的心虚。 谢林在厚大衣里面又穿了件高领毛衣,戴上围巾郑重地告诉黎元:“我最里面穿的打底衣是保暖内衣,全方位保护,绝对不会出现冷空气攻击免疫系统,并且免疫系统惨败的情况。” 黎元绕着谢林全身地装备转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谢林的两条长腿上,挑眉道:“全方位?” 谢林面色如常,坚定点头。 如果谢林的食指和拇指之间没有无意识地互相摩挲的话,他这个表情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黎元双臂交缠横在胸前,食指轻点手肘处,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道:“我可以放行……” 听到这话,谢林立马警惕起来,他下意识觉得这家伙不可能那么容易同意,后面一定有一个但是,不是要好处,就是要他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 因小失大不可取! 他果断转身就跑。 但他显然比不过常年跑一线的黎元,就在谢林转身的那一刻,黎某人直接上前一步将人抱起,扛在了肩上。 谢林嘴角抽了抽,他一米八的身高,被这家伙以抱小孩的姿势抱上肩,简直让人无语。 他伸手扯了扯黎元的头发,控诉道:“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把你薅秃。” 虽然他嘴里说得恶狠狠的,但身体却没有挣扎,跟条死鱼一样挂在黎元的身上。 其一,就是谢林试过了,专注于脑力工作的他,是不可能赢过体力工作者的黎元的。 其二,就是谢林知道,黎元是不可能伤害他的,额……除了在床上。 一分钟后 谢林坐在床沿,简直就想打死不久前没有挣扎的自己。 黎元一边憋笑,一边揽着谢林的肩轻轻拍,道:“好了好了,不就是穿条秋裤嘛,没必要这么生无可恋,你看我,我不是也穿了。” 他说着,拉起自己的裤子在谢林的眼前显摆了一下,别说,里面还真穿了一条浅灰色的秋裤。 黎元不安慰还好,一安慰,谢林就更难受了,特别是看见那条秋裤的浅灰色时,屈辱之感简直到达了顶峰。 谢林看向黎元的目光几乎带上了杀气,因为,他被黎元强制套上的秋裤……是红色的! 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 两分钟后…… 谢林一脸愉快地将腕表扣回手腕,整理好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后,施施然地出门堆雪人了。 警长本来是趴在沙发上卷着尾巴睡觉的,但黎元和谢林太闹腾了,直接把它给吵醒了,颠颠地跑到卧室门口守着。 谢林开门离开的时候,警长顺着谢林特意给猫猫留好门缝钻了进去,一进门就见着了床上用被子裹成毛毛虫的黎元。 黎*被子毛毛虫*元:“……” 警长猫猫歪头,眼睛睁圆,无辜地喵呜一声,然后就地蹲在床边。 一猫一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不得不说,这画面还是挺有喜感的。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黎元被子里蠕动了一会儿,然后在床上滚了一圈,黎某身上的被子皮儿跟剥蒜一样地剥开,然后露出了……红色的秋裤。 警长跟吓到了一样往后一跳,连尾巴都忘记了摇摆。 黎元坐起身,朝下面盯着他的猫猫招了招手,故作可怜道:“警长,现在就剩我们相依为命了……” 警长抖了抖毛,朝黎元的方向做了一个俯冲的姿势,跟小炮弹一样地就跳上了床,爪子一勾就勾住了红秋裤的裤头。 黎元还没来得及让他别上床,不然他们俩都要挨谢大家长的骂,最后一起睡沙发。 不要误会,是猫猫和黎元一起睡沙发,而谢林睡在被黎元收拾好的主卧里。 第一反应是:啊啊啊!别上床连累我! 第二反应是:卧……靠!难道猫跟牛一样,看见红色的布头在面前晃,就一定要撞上去,来个你死我活? 这不是斗牛……呸!斗猫现场哎,你给我冷静! 看见警长亮爪子的那一刻,黎元的心是凉的,等爪子扒在裤头上时,黎元:“……” 无语是我的母语。 “啊啊啊啊啊!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家谢顾问可以扒我的裤子,你个便宜儿子给我滚啊……艹!” 正在院子里拿着小铲子和隔壁小孩一起合作堆雪人的谢林突然抬头,他看向天边的云朵,疑惑地揉了揉耳朵:“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儿子便宜卖?” 旁边的胖小子挖了一大坨雪,然后用一个夹子一夹,一个可爱的胖鸭子就出来了,胖鸭子的后面还排了一队迷你小鸭。 谢林立马就被吸引了注意,目光一直追随着胖小子手里的夹子,这简直就是堆雪人神器! 胖娃娃是个热情的小孩,察觉到谢林炙热的目光后,十分大方地一拍胸脯,道:“借你耍耍,要不要?” 谢林眼睛一亮,立马回道:“要!” 成功拿到夹子后,他还免费得了胖小孩一次夹鸭子指导,以及一众小朋友羡慕嫉妒的眼神。 黎元:你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警长猫猫:喵呜~ 番外四:温小鬼的影帝之路 温阑见到姜穆回的第一面,就知道她并不简单,这个肆意张扬的女人不该作为他的礼仪老师出现。 但是她应该是怎样的呢? 边境的繁华热闹里,总是充满着未知,以及活在当下的颓废感,因为这个地方充斥着危机。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流弹回落在自己的头顶,而能在这里开店的人,一定拥有上可邀明月、下可活捉鳖的胆气。 姜穆回就是其中之一,而她的店是一个茶馆,在一众酒吧、工艺品之类的店里,她的店显得格格不入,却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她的茶馆布置的朴素又干净,门外的牌匾却是五彩斑斓,上面没有字,只有大红大绿的色彩泼在上面,周边还围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里面的反差十分大。 那天的晚霞无比绚烂,k带着一把枪,将温阑留在了这个茶馆。 温阑坐在茶馆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地看着k远去的背影,开口说了来到这个茶馆里的第一句话。 “你们是在交易吗?” 姜穆回伸手撑了一下桌子,挑眉道:“为什么这么说?” 温阑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地说:“因为如果是威胁……”他看了一眼姜穆回手里把玩的枪,那是k留下来的。 “那这把枪就该指着你的脑袋。” 姜穆回顿了顿,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就不怕我一个不高兴,把你给一枪崩了?” 温阑转头看向姜穆回,乌黑的眼睛里好似藏了一汪深潭,他笑了笑,道:“门口的牌匾是你自己画的?” 姜穆回将手枪收到腰间,无聊地剥指甲,随意地应:“嗯。” 温阑说:“很丑。” ………… 从温阑说了那句好丑之后,连着三天,姜穆回都没有理他。 这天,温阑再次看到了漫天红霞,想起了这三天自己看到的东西,这个茶馆的人似乎都是来聊天的,喝了两口茶,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交易就达成了。 他终于主动破冰,朝姜穆回露出了乖巧的笑容,道:“姐姐,你知道,人为什么称之为人吗?” 姜穆回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人,只不过是一个称谓,就跟猫狗猪羊一样,有什么好纠结的?” 温阑说:“可是有一个人跟我说,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思想,有道德,能辨善恶。” 姜穆回愣了愣,这句话,一点也不像是大毒枭k手下的人能说出来的,看来这个小孩跟传闻中的一样,是毒枭中的一个奇葩。 她说:“那你能明白这句话中的意思吗?” 温阑说:“如果我明白,今天就不会问你这个问题了。” 姜穆回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顺势问了一个本该在第一天见面时就问的问题:“你知道自己被送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吗?” 温阑眨了眨眼,乖乖地回答:“为了学习礼仪,老师。” 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可爱无害的脸,坐在边境线外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茶馆里,与一个常年跟一堆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的商人说,他要向对方学习什么劳什子的礼仪,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姜穆回笑了,道:“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温阑点头:“k是这样跟我说的。” 姜穆回定定地看了温阑很久,温阑也就安静地让她看,没有这个世界上的暴躁、急切、暴戾、以及悲哀,他待在纯黑里,像极了纯白。 她看着对方,有一种纯白和纯黑的矛盾感,他看起来很干净,但他不应该这么干净。 姜穆回说:“那把枪里没有子弹,你知道吗?” 温阑笑了,笑出了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但是,我手里有子弹。”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两人之间终于没了之前的互相无视,在无言中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开始了平淡又充实的生活。 这两人的对话,看起来是毫无逻辑的,但却在一言一语之间,将双方的筹码都亮了出来。 第一阶段:“人为什么为人” 这个看起来很无聊的问题,引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在还深陷泥沼的温阑面前,埋下了“善恶观”的种子。 那个人可以接近温阑,甚至在脱离监控地时候和这样一个特殊的小孩,谈论这些看起来很哲学的话题。 然而,真正在恶里生存的人,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的,因为在这里,恶是常态,善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并不属于这个把恶看做常态的世界,准确地来说,那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屠龙勇士。 而这其中还有透露了另一个讯息——姜穆回真正的身份。(毕竟一个能被屠龙勇士的安危威胁的人,立场一定是和勇士相同,或者,她本身也是一位勇士。) 第二阶段:“学习礼仪” 这是k把温阑送过来的理由,侧面引出自己身后的背景,以及证明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地荒诞。(让一个亡命徒,教一个罪犯预备役贵族礼仪,可不就是荒诞至极嘛。) 第三阶段:“手枪和子弹” 手枪是k带过来的“束修”(古代学生拜师送给老师的礼物),而子弹,是温阑可以给出的谢礼。 几句话之间,棒子和甜枣一步到位,利弊都一条一条地给列出来了,可谓是十分贴心。 不过好在姜穆回有着极高的心理素质,而温阑也不是真的要搞警方,他们现在勉强可以成为有着共同目标的合作伙伴。 这几天, 温阑看着姜穆回是怎样斡旋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从不吃亏的。 在又送走一个得到消息满意离开的男人后,温阑突然将所有事情都挑明了道:“你在我面前从不遮掩,就不怕我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姜穆回牛饮着连喝了两杯茶,摆摆手道:“你知道我是警察,却不知道我具体是谁,你也不清楚我是如何将消息传回去的,而且……你讨厌这个恶为常态的世界。” 温阑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道:“我同样讨厌那个所谓正义的世界,那些人满口仁义道德,结果自己却是所有悲剧的缔造者,以善为名设下道德囚笼,实际比直白的恶意更加恶心。” 姜穆回第一次不带任何戾气,平静淡然地和温阑说话。 她说:“你该好好看看这世界。” 番外五:姜穆回的五彩茶馆 桌上摆着整套的青花瓷茶具,姜穆回将泡好的茶水倒入杯中,拾起一杯放在温阑面前,手轻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温阑微愣,他第一次见这个脾气暴躁的老板娘静下心来完成一套泡茶动作,只是…… 他看着杯子里浅绿色的茶汤,道:“您这……是洗茶水吧?” 姜穆回面色微僵,妈的,这样繁复的动作她能记得并显摆出来就已经不错了,还要她严谨地记住所有步骤吗? 在这特殊的地儿,她敢泡,别人敢喝?信不信她前一秒摆出请的姿势,下一秒人家就能掏出枪一脸警惕,当场用银针试毒! 她咳了咳,道:“这泡茶,就是名门贵族必须学的一项待客礼仪,你既然是来学习的,这个不能落下。” 温阑表情怪异,道:“我一直以为,学习礼仪是什么隐喻,其实是让我来观摩你是怎样就着一个情报,翻来覆去地倒卖出花儿来的。” 姜穆回懒洋洋地瞧了他一眼,抬手捏起杯子往桌子上一放,瞬间,杯子碎裂,盛着的茶汤尽数倒在了桌上,留下一片湿痕。 温阑默默地看着自己被茶水弄湿的裤子,喂!装逼就装逼,能不能不要故意往别人面前砸杯子?毕竟这裤子湿的地儿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他一言难尽,最后咽了咽口水,道:“姐,我就两套衣服,其中一套在外面随风飘扬,还有就是身上这套了,咱真造作不起……” 姜穆回将手上的抹布扔给温阑,憋着笑道:“抹布够大,好歹也能遮遮,不至于被别人拉着大喊流氓,对了,我还有几条裙子,你穿应该会很合身,要不要试试?” 温阑面无表情道:“大可不必。” 大小姐您爱怎么造作就怎么造作,但您也别尽可着一个人坑,我是您的合作伙伴,不是您死亡名单上的一员。 不过,随着这场看似意外的闹剧过去,之前姜穆回说的那句“你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也在插科打诨之中轻飘飘地被揭过去了。 到最后,姜穆回也没能让温阑穿上小裙子,而是自己亲自给臭小子选购了衣服,完美地宣示了姜穆回五彩缤纷的审美。 而拿到衣服的温阑一脸的一言难尽,举着花衬衫问:“我的姐,你到底是从哪里淘来的老古董?你买大红色也比花花绿绿的要好。” 姜穆回眼睛一亮,从袋子的翻出一件衣服,十分兴奋的在温阑面前晃来晃去,“当当当!原来你喜欢红衣服啊,早说我就给你多买几件,还好我有先见之明,什么颜色都给买了一份。” 纯纯的红色t恤,毫无版型可言,简直让人幻视精神小伙的旺仔牛奶衣! 温阑:“6” “你不是说什么颜色都买了吗?为什么都是一些饱和度这么强的衣服,就没点浅色系的吗?” 姜穆回摊手,一脸无辜,“没办法,深色就是这么讨人喜欢啊~” 这语气,贱得让人想干架! 相比起那晃眼睛的红色t恤衫,温阑瞬间就觉得花衬衫也挺好看的,最后,他以穿花衬衫为条件,说服姜穆回将红t恤变成了抹布。 他们的生活再次重归平静,姜穆回和温阑从一开始的互相旁观对方蹦跶、心里互相腹诽对方、炸毛、鸡飞狗跳地互相追逐,变成了后来默契十足的演戏伙伴。 姜穆回翘起二郎腿,悠哉地道:“这有个捧哏就是不一样啊~” 温*捧哏*阑:“……” 被两个影帝坑了钱的冤大头们:“……” 合着我们就是你们y中的一环呗。 按理来说,姜穆回是警察,温阑是k精心培养的接班人,他们本该是对立面,如今却能如此和谐地共处,不得不说,这俩人都有点心大了。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姜穆回才能够在群狼环伺的地方杀出一条血路,虽然这条路无法通往她的初衷。 在生活和教导的过程中,姜穆回敏锐地发现,温阑虽然很聪明,但他在“人情”二字上,却堪比一个幼童,他不辨善恶,不论对错,只知道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他可以因为不想被别人安排命运而和姜穆回合作,也能在危机关头为了活下去而反手给她一刀。 姜穆回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温阑很矛盾了,他的天真是真的,他的冷漠也是真的,因为温阑只为自己而活。 她突然就想起自己曾见过的一些罪犯,他们从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到这里,被人骗着做了一些犯法的事情,被警察抓走的时候也还是不明白。 在审讯室里,那人崩溃大哭,嘶哑着喊出一句话:“没有谁告诉我这件事是不能做的,而我只不过是想活下去!” 犯罪事实构成,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他的无知让他心安理得地犯下无法挽回的罪行,然后用自己的一生去赎罪。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姜穆回看着温阑,心想:至少,让眼前这个人知道他自己所做的事情代表着什么,趁他还未长成另一个k。 这一天,温阑突然发现姜穆回好像突然变了,没之前那么地暴躁,动不动就举拳头威胁人了,而换了一个方法折磨人。 姜穆回左翻右翻,从犄角旮旯里面翻出两盒棋子,一盒白,一盒黑,泾渭分明。 她翻出来后,拿抹布将盒子上的灰擦干净,然后将东西放在了温阑的手上。 看姜穆回拿着挺轻松的模样,温阑以为那棋子是塑料,于是接的时候没留心,结果那玩意一到手上,温阑的手就跟着两盒棋子一起往下坠去。 温阑:“……” 果然,人要有自知之明,一定要找好参照物再上手,他小少爷是真比不得姜小姐这个怪力大魔王。 温阑是知道围棋该怎么下的,但姜穆回还是从头跟他讲了一遍下棋的规矩,只是越听,他越觉得这姑娘的话有些意有所指。 咂摸了半晌,他笑了笑,发现原来叛逆如姜小姐,也会有想感化人的想法,跟那个曾与自己说善恶的人一样,被这副干净的面皮给迷惑了。 只是,温阑不需要别人教他该怎么活。 现在的他,是这样想的。 番外六: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 温阑以为姜穆回是想要感化自己,他也乐得配合,于是没有点破,可当他真正和姜穆回下完一盘棋后,才意识到,姜穆回所想,并非如此。 她只是尽心地告诉他如何为人处世,告诉他外面世界的规则,这个女人不是为了让别人 按她的想法去做,而是告诉温阑他本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分岔口上那几条路中不同的风景。 只是…… 温阑无情地把姜穆回偷偷移位的棋子给拨了回去,道:“都说了落子无悔,你个臭棋篓子这都悔第几次棋了?” 姜穆回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以为荣,她说:“唉,兵不厌诈,这悔棋也是一门学问,你可得好好学。” 温阑白了她一眼,“你这好为人师的臭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姜穆回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一脸惫懒,闭着眼道:“改不了,谁叫我心善呢,而且,你本来就是来学习的……” 这人说着说着就要睡,手里捏着的黑子将落不落,风吹过来,将她颊边的碎发吹到脸上,乍一看,倒显得这家伙温和安静起来。 温阑刚有点这想法,就见刚刚还快睡着的姜穆回猛地睁眼,嗖的一下站起来窜出去了,留下一句话在原地:“我闻到红烧肉的召唤!!!” 果然,g是用来打破的,刚说这家伙闭嘴闭眼的时候还有几分温婉的范儿了,下一秒人家就身体力行地给他打了脸。 温阑:“……” 不是,你特么的是狗吗?不仅身负怪力,还是个闻香牛逼症……唉?她刚刚好像说有红烧肉的来着? 红!烧!肉! 此时,温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三个字,眼睛都快冒红光了,立马飞身追上姜穆回。 没办法,温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虽然姜穆回这里也不算穷,但耐不住没人会炒菜,俩人凑活着学了学,结果两人一人一次,刚好把自家厨房给烧了两次。 这两次失败的动静闹得还挺大,邻居纷纷出来询问,他俩是不是在制作炸药,不然怎么三天两头炸一次。 知难而退是好孩子,姜穆回和温阑当即放弃挣扎,组成最佳饭友团,直接厚着脸皮吃起了百家饭。 但既然是百家饭,自然是没办法点菜的,就算姜穆回给塞了钱,他们也得跟着一起啃草,虽然两人好养活,不计较,但知道今天的菜有肉,那也是惊喜一件了。 都说抢来得东西才吃得香,所以俩人也没强行改变这种吃饭模式,而直接把抢饭这个环节给玩出了花儿来。 果然,人闲出屁来了的时候,没事情可耍了也要制造出点事情来耍耍。 温阑和姜穆回在一起的日子估计是他前半辈子最轻松,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只是时间过得很快,而他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k来接的时候,越野车飞驰而过,激起尘土漫天,直接人工制造了一场雾霾。 姜穆回显然是很有经验了,等激起的尘土落下去才打开门,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她拍了拍温阑的肩,道:“走吧,祝你从今往后,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 这句祝愿看起来很浅薄,但却是向往自由的温阑最喜欢的。 温阑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那里,是他必须面对的风雨。 命运待他不公,从夏日蝉鸣遮盖下的喘息开始,往后的每一步,他都如走在刀剑上一般,所以他从不会被k所谓的温情所打动,也不会沉迷于姜穆回带给他的短暂安心。 人只有自己真正强大起来的时候,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侵害。 送走温阑后,姜穆回关上门,突然少了一个人的茶馆显得冷清了许多,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子弹,这是温阑走之前留下的。 而这枚子弹,正是k之前给她那把枪射出的最后一枚子弹,而这枚子弹是从一个大毒枭的心脏里挖出来的。 射死一个至关重要的毒枭,这其实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为泛滥的毒品不会因为领头人的消失而消失,他们很快就能推出一个人来代替对方。 只要产业链还在,笼罩在众人头上的阴云就永远不会散去。 但这是一位伟大的缉毒警,在临死时,为自己的私心做的最后一次呐喊,他的白骨留在这片土地上,望着异地的日升日落。 因为他的这一枪,警局里的人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没有人能否认他的伟大。 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呢? 姜穆回从来不觉得那一枪是错的,所以她想要那把枪,而这枚温阑主动送过来的子弹,其实是意外之喜。 远去的越野车上,温阑一上车,k就像看亲孙子一样看着温阑,笑着问:“这几个月有学到什么吗?” 温阑不满道:“她教了我泡茶,说学礼仪的第一步,就该明白,什么叫待客之道……” 说着说着,他又开心起来,“我学得可好了,等回去了,我给您露一手!” k也笑,道:“老板娘就是这臭脾气,她肯教茶道就算不错了,回去可得好好品品你给我泡的茶喽。” 他们聊了一路,看起来就跟平常人家的祖孙俩无异,只有温阑知道,他的乖巧里面藏着怎样的杀机。 温阑是k养的一条毒蛇,k对温阑的野心看得分明,却放任了,他想知道温阑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k放任的理由很简单,他认为这个小孩的所有都被他掌握在手中,对永远飞不出去的小雀,没必要害怕。 但有一句话说的分明: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温阑总能将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东西,送到应该得到这些东西的人手上,而每一样,都代表着一个足以触动心弦的故事。 比如祁玉的那块怀表、林宣想知道的寄养真相、李杳需要的情报、姜穆回寻找的最后一枚子弹。 每一样都恰如其分地,在最适合的时候,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为什么他总能这么及时?因为温阑和天下第一楼达成了合作,他活在局外,看得分明。 天下第一楼,一个可以随时解散,随时聚齐的,神奇的组织,她们亦正亦邪,如水一般融在世界里,毫无踪迹,又无处不在。 番外七:程韶最近很苦恼 程韶最近很苦恼,因为国安部的那小孩又来串门了!借着没地儿住的理由,花五十块巨款直接在他家定居了。 不是,谁家好人蹭吃蹭喝蹭住,还老拿看傻比的眼神精神攻击主人家的啊。 他这简直不是招了个小孩,而是招了个祖宗吧?! 程韶一边叹气,一边拎着外卖小哥送来的菜回家,自从家里多了个祖宗等投喂,程韶就没再吃过泡面,家里的泡面宝塔山原模原样的就没动过。 这不想还好,一想,脑子就开始传达想吃的念头,嘴里开始回忆泡面的美味,程韶默默吞了口口水。 正当程韶在发呆回味泡面味儿的时候,一辆车在他面前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黎元贱兮兮的脸:“韶儿,上车,哥顺路捎你一段。” 免费的车,不蹭白不蹭,反正今天没什么特殊的紧迫案件,黎某人也没接到什么专线任务,他便也不怕会被这家伙直接给拉去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直接不设防地上了车。 黎元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跟那老大爷听着老旧收音机听戏曲哼调儿似的,简直一模一样。 程韶默默拉了一下安全带,道:“黎元,你再这样,我就该怀疑你是不是上车前磕了点什么劣质兴奋剂了,我可是真的会大义灭亲的。” 黎元眯了眯眼,手指敲了一下方向盘,道:“韶儿,你有点不对劲。” 他这倒打一耙的话接得太快,程韶听着下意识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反正就是略有点心虚。 不过这点莫名其妙的心虚很快就被他略过了,程韶开口,道:“我怎么就不对劲了?” 黎元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这要是在平常,你肯定是要骂我一句,顺带纠正一下我对你的称呼,今天居然这么安静,绝对有鬼!” 程韶:“……” 您也知道叫勺儿是要挨骂的啊?!合着你老这么喊,就是为了讨句骂? 真的有人这么贱的吗…… 他看了一眼黎元,反击道:“我觉得你更有鬼,没事居然说自己顺路要送我回家,你有这么好心?” 黎元整个人得意的劲儿都快上天了,他道:“知道是黑车还敢上啊。” 程韶翻了个白眼,道:“一反常态没有下班就跑,居然还能慢悠悠地等到我,再结合你做好的头发以及换掉的警服,不用猜我都知道,你这是要去赴你家谢顾问的约……” 说到这里,程韶皱了皱眉,吐槽:“你俩黏黏糊糊的这是干嘛?” 黎元大笑,朝程韶比了个中指,道:“韶儿,观察不够细致啊。”语气得意的,程韶都能在他头顶看见具象化的黎元小人在叉腰狂笑了。 程韶皱眉,虽然自己走神,但不可能观察不到位啊,难道还有什么其他东西是这小子可以放到自己面前炫耀的吗? 黎元挑眉,食指轻敲方向盘,夕阳的余辉照下来,程韶被反射的光照到了眼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艹!新车!” 好车无数男人都想要的最佳伴侣,大多数人却在价格上望而却步,而黎元这辆,已经可以在别人面前炫耀一辈子了。 爱情事业双丰收,黎元这货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 黎元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道:“真强,作为市局的刑侦副队,居然才发现,快跟我说道说道,是哪个小妖精勾了我们副队的魂。” 程韶:“……” “你别以为自己坐在驾驶位,我就不敢踹你。” “嘿!”黎元说,“妨害安全驾驶罪,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程韶面无表情,道:“存档,君子报仇,几小时不晚。” 前面刚好是红灯,黎元停好回头,一脸好奇:“所以,你到底在烦什么?” 程韶沉默两秒,一本正经地说:“就不告诉你。” 黎元:“……” 他回头,等绿灯亮了之后,直接靠边停车,扔下自己的亲副队,一脚油门下去,直接留给程韶一地的车尾气。 程韶拎着袋子,目测了一下路边和自己家的距离,也就差不多五百米的样子,走路都用不上十分钟的,用得着这么快把人赶下车吗? 他忍不住摇头失笑:“黎元,你可真幼稚。” “啊嚏!”黎元摸了摸鼻子嘟囔道,“绝对是程韶在骂人没跑了!” 电话对面的谢林:“这都能怪罪上?副队可得喊冤了。” 黎元没有说是自己先惹的,所以被骂是理所当然,转而说另一个话题,“我觉得程韶和温阑有鬼!” 谢林乍一听温阑的名字,有些意外地顿了顿,道:“他还在程韶家借住?” 显然,温阑住在程韶那里的事,是众所周知的。 黎元笑了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俩人都挺有趣的。” 谢林想了想,当初温阑那么一厢情愿地觉得和自己是一路人,却依然如此坚定地要和他背道而驰,最后又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成了国安部的成员。 国安部,权力大,神秘感强,限制也相对要高很多。 温阑想要做自由的雁,又怎么会如此草率地,做出这样关乎一辈子的决定呢? 他曾经私下问过,温阑给出的答案是:“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躲躲藏藏,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 想要见见光…… 说实话,这真的很有说服力。 因为温阑的每一步都很有离开黑暗的意识,无论是和姜穆回及李杳的关系,还是“借刀杀人”的报复,都让温阑这个人清清白白地落在这世间。 只是…… 谢林说:“所以说,他们俩该不会真在搞对象吧。” 他的语气正经又平淡,好像在谈论什么工作上的正事似的,路过的员工都下意识觉得是自己幻听。 黎元好歹是大老板背后的男人,自然是没有被他的语出惊人给吓到,而是十分兴味地道:“啧,我怀疑,他们都还处于极致拉扯的暧昧状态,可能互相都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谢林轻笑,有些感慨:“我还以为……” 还以为温阑会是一个情场高手,毕竟这家伙一骗一个准,连人家大佬最信任的左右手都能说策反就策反。 番外八:他是否真实存在 程韶拎着东西回去的时候,发现今天家里的气氛跟平常不同,连空气都几乎要凝固了。 这些变化,程韶还有一只脚没踏进来,就已经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看着自己还没进来的右脚,心里在思索,这只脚到底要不要伸进来,毕竟如果家里有什么暴风雨的话,留一只脚在外面能快速跑路。 但,温*暴风雨*阑并不打算让他溜走,他坐在沙发上,平淡而危险地说:“你想跑?” 一句话,直接让程韶瞬间幻视谢林,仿佛解开封印的谢顾问就坐在那里,并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寻找谢顾问的人形封印——黎元,但一这动,他就反应过来了,这里好像是他家…… 艹 为什么明明在自己家,是他程韶的地盘,可为什么会这么恐慌? 程韶沉默了一会儿,将还落在门外的腿扒拉进来,然后脚尖一勾,门轻轻被关上了。 很轻的咔哒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那么地突兀。 程韶说:“我今天买了西红柿,你煲饭了没?”他说话的声音很自然,完全没有一丝尴尬,仿佛已经自动忽视了氛围的奇怪。 温阑静静看了他两秒,最后笑了笑,道:“当然,记住这次的西红柿炒鸡蛋不要加糖。” 程韶将东西拎进厨房,打开水龙头,“上一次不是说好吃吗?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温阑尾随程韶,懒散地靠在门框上,道:“换口味了,现在我爱吃酸的。” 程韶顿了顿,终于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阑睁开微微闭上的眼睛,屈指轻弹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道:“你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忘记了秦争的存在。” 连带……活在悲剧里的荆自许。 程韶愣住了,反应过来才说:“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温阑歪头说:“他一个人用钥匙走进了长平村的地下,可爬出来的人里面,没有他,而警方也再未提过,甚至制裁肖旻的时候,都没有提起过他。” 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程韶的目光闪了闪,神情有些复杂,他说:“你知道的,地下是国安部介入的地方,他们的规矩,你该比我明白。” 这个故事里消失的人远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比起连名字都没有出现过的那些受害者,秦争至少拥有选择的权利。 他看着荆自许是怎么一步步走向灭亡,在故事即将定格在死亡之际,猛地撕裂开平静的假象,抛给警方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难题。 肖家。 说实话,如果没有黎元和谢林的支持,就算是魏局亲自去,也不太可能做到现在的程度。 没势力,没人脉,就算是内心如何地正义凛然,也无计可施,因为心有余而力不足。 温阑笑了笑,道:“你觉得,我和他像吗?” 程韶放下洗好的西红柿,平静道:“不像,秦争。” 秦争双手抱胸,玩味中略带着几分邪气,“我以为,你会一直装傻下去。” 程韶拿出刀将西红柿切成几瓣,一边切一边说:“秦争这个名字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你没必要跟他玩这种把戏。” 秦争并没有真正做出什么违背原则的事情,只不过是肖家覆灭的一根导火索,他旁观了荆自许的一生,最后也以局外人的身份替对方复仇。 故事结束,秦争不染尘埃,事情本该如此。 程韶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一些隐秘的执念,或者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结果秦争却说:“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被耍的程韶:“……” 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求求祖宗们找别人去吧,程某庙小容不下大佛。 看见程韶无语表情的秦争笑了,看着比温阑要更加有少年气。 程韶叹了口气,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秦争懒懒道:“这么不想看见我啊?可白费了我花大力气把自己打扮成这小白兔的模样,啧。” 程韶睨了他一眼,当初为什么刚刚好秦争碰上了警方来查酒吧,又为什么荆自许和爱人刚刚好死在那个雨夜,本来就足够悲惨的生活,压上两条人命的重量,使得肖家无法逃脱。 如果这样还不够,大概率后面还会有一系列的舆论大战。 他选的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肖家的不肖子孙都长大了,从闯小祸变成了闯大祸,黎元在市局如日中天,谢林又带着强大的资本加盟,“227”的重启奠定了上层社会局势大动荡的必然性。 秦争很有心机,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最重要的是,他胆子大。 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简直可怕极了。 程韶开始剥蒜,秦争搬了一把小马扎坐着,笑眯眯地说:“程韶,你想一辈子浑浑噩噩地就这么过去吗?” 听到这句话,程韶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啧,怎么这么耳熟呢?真的很像搞传销的洗脑包开场白唉,不得不说,不愧是从小在街头巷尾长到大的孩子吗。 程韶伸出食指抵住秦争凑过来的额头,“首先,我并不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其次……小生略懂一些拳脚。” 秦争:“……” 好吧,他不装了,直接打直球:“你就不好奇温阑满世界找的那个重要的人是谁吗?” 程韶冷漠脸:“不好奇。” 然后径直走到灶边,噼里啪啦地开始炒菜。 秦争其实挺抓心挠肝的,自从长平村地底一游后,他就变了,没有从前那么偏执的想干点什么,而是自由地享受生活。 听起来很美好,但总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飘忽感,没有点什么必须在意的东西拽住自己,那活着真的是一件很空白的事情。 所以,他拼命地想去寻找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而这世界上还记得他的人,居然只有寥寥几人,在这些人里温阑离他最近,也最远。 所以,不可遏制的,他想了解自己这个血缘上的兄弟,想在他的身上,找到自己的意义。 在秦争的眼里,温阑从始至终都是目标明确的,从一开始的活下去,到后面的摆脱别人的控制,再到挪开童年的三座大山,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如今的温阑之于秦争,一如当年谢林之于温阑。 番外九:原来真品也在! “所以,温阑到底被你绑到哪里去了?”毕竟这家伙记仇得很,谁要惹了这小祖宗,非得撕了对方不可。 程韶将菜盘直接放在秦争的手上,俨然将他给当成了个移动菜盘架。 秦争做家务的活儿都是习惯了的,直接顺手接过去摆上桌,一边干活一边说:“我没绑呀,他就在你书房里废寝忘食呢~” 程韶身子僵了一瞬,脑子里迅速开始回想各种细节,当时进门只觉得不对劲,现在发现,发现秦争假冒温阑后,他就安安心心的了。 毕竟温阑跑路是常有的事,留个人在这里混淆视听也是国安部的做派,谁知道,原来真品也在啊! 这是什么新型的灯下黑吗? 哦,对了,刚刚秦争说什么来着?书房! 程韶将锅铲塞到秦争手里:“剩下的你来,我去去就回。” 秦争:“……” 书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不是,他到底怕什么?难道书房里有什么能让他颜面尽失的东西? 好奇的种子悄悄萌芽,迅速成长,但现在的他第一要务是炒菜,直觉告诉他,自己要是现在去凑这热闹,估计立马就能被踢出家门,并威胁他删除记忆。 按理来说,书房已经被小祖宗给摸了个遍,程韶应该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来着,但坏就坏在,黎母今天搞怀旧,往他电脑邮箱里发了不少“好东西”。 童年黑历史,绝对是每一个男人最无法面对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程韶小时候因为长得像小女孩,被黎母当成女孩来养,穿过不少小裙子。 往事不堪回首,都不必看,只需一回想,他就觉得羞耻,脚趾都要忍不住疯狂抓地。 当程韶推开门时,看见温阑面前电脑的游戏画面,他悬着的心总算安下来了,既然是在玩游戏,那应该没那个心思去关注谁往电脑邮箱发了什么东西。 看见冲进来的程韶,温阑挑眉打量了一下,看见对方身上穿的围裙,道:“打过照面了?这么久才认出来么?” 幸灾乐祸的语气中,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程韶得意地说:“才不是,我一打眼就认出来了。” “事后诸葛亮是吧?”温阑扭头将屏幕上死掉的人物复活,“事实就是,你这么久了才来找我。” 程韶说:“你来或走,从来不通知谁,我以为你走了。” 温阑怔了怔,屏幕上的人物被不知道哪里飞出来的流弹砸中,人物再次死亡,弹出了他的战绩。 看着那惨淡的历史数据,温阑和程韶都沉默了。 温阑哈哈大笑:“程韶,你真的好菜啊,这样真不会被别人举报到封号吗?” 程韶无语:“你拿自己的长处去比别人的短处,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温阑继续疯狂嘲笑:“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程韶抢过鼠标要将这个游戏给叉掉,目光在触及游戏人物的名字时,微微一顿,但还是叉掉,拉着温阑下楼吃饭。 那个游戏是一个很老的游戏了,他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也还是个少年人,取了一个在他看来很狂的名字——奇迹。 他梦想做这个世界上的奇迹,前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但直到真正做了警察之后他才发现,成年人的世界太复杂,托举不起小孩纯粹的梦。 奇迹的好友列表里有很多个名字,大多不认识,他们只是在网络上谈话投机,就成了好友。 只是如今大家都长大了,奇迹这个账号列表里的好友一个个灰下去,年少的痕迹落在很久不再启动的对话框里。 温阑还在嘲笑程韶的菜鸡技术,程韶直接伸手捂住了温祖宗的嘴:“我的祖宗唉,别笑了,再笑你就要肚子疼了。” 说完后小声嘟囔:“有这么好笑吗?” 俩人从书房出来,正好看见秦争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看见俩人,挑眉道:“哟,还挺会卡点呢。” 温阑看着和自己穿同样衣服弄同样发型的秦争,有种照镜子的诡异感,他说:“我记得你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穿的来着。” 秦争朝温阑眨了眨眼:“我这不是要符合人设嘛。” 温阑:“……” 原来用我的脸做这个表情是这么贱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真的好想揍人。 眼见就要发生兄弟相残的惨案,程韶立马将俩人摁在椅子上,连饭都给添好放到面前,心满意足地说:“吃饭,别吵吵。” 没有人可以辜负大米,三人第一次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不得不说,是有点新奇的。 秦争是自来熟,温阑是把自己当主子,只有程韶一个人觉得尴尬。 根据传统,饭桌上是必须聊天的,就是抓住那把饭咽下去,而距离下一口饭入口的那段空白时间,也必须聊天! 程韶看看秦争,又看看温阑,道:“那啥,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秦争和温阑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程韶,异口同声:“什么话?” 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程韶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迟早被温阑给玩儿得没情绪,他说:“你俩这是要执行什么特殊任务,还要来一个偷天换日。” 秦争一听是这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起碗继续往嘴里扒饭。 温阑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道:“国安部内部秘辛……” 他伸手在嘴唇前面比了个叉叉,“不、可、外、传。” 这四个字,简直就跟算命佬口中的“天机不可泄露”一样,让人可恨。 程韶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西红柿,道:“你当我不知道你在唬我?” 温阑:“……” 他装模作样地掐了几下指诀,然后一脸笃定地说:“不瞒你说,国安部的人都有一项绝活,三日之内,程副必有血光之灾,我这是在未雨绸缪……” 当警察的最听不得这种话,还没等温阑说完,程韶就默默地将手伸向了拖鞋。 温阑敏锐地意识到不对,立马站起来,端着碗就跑。 程韶拎着鞋追,俩人就在这不大不小的房子里玩起了追逐战,秦争灵巧地躲过温阑扔偏的枕头,顺手将温阑手上空了的碗收走。 室内一片鸡飞狗跳,秦争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刷着又土又潮的小视频,惬意得很。 番外十:这当然是魔术 谢林和黎元的相处,似乎永远都是水到渠成,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感情到了,自然就亲吻甚至是更深的接触。 没有铺天盖地的告白,没有什么令人艳羡的浪漫仪式,老夫老夫般的平淡悠然,所有人都先入为主地给他们打上对方的标签,下意识地就忘记了这俩货其实还没结婚。 而让谢林真正想起这茬的,还是他那怨种小弟,周青。 这家伙打着追爱的旗号,演着“花花公子为爱回头,奈何对方无情,苦苦追逐”的经典戏码,在乐队搞全球巡回演出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跟着一起去了。 或许是现场气氛太迷醉,又或许是国外的酒太操蛋,周青这家伙只干了一杯,人就倒下了。 等醒来后,周青这傻小子就发现自己和偶像光溜溜地躺在一个被窝里,而且还是负距离状态。 周青:“……”慌乱抱住小被子。 我以为自己拿的是“花花公子一朝看上小白花,浪子回头金不换,小白花爱搭不理。好赌的爸,病重的妈,上学的妹妹,破碎的他,强取豪夺,虐恋情深”的超长篇狗血文剧本。 没想到,他周家大少爷就这样被个唱歌的给反杀了!所以,果然人的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却是骨感的。 因为心理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周大少爷哭唧唧地找他谢哥寻求援助,谢林这才知道这事情,并大开了一下眼界。 这家伙也真是够心大的,在异国他乡跟人睡一个被窝,醒来后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为自己没在上面而可惜。 谢林温馨提示:“查查你喝的那杯酒吧,估计放了点东西。” 周青一边骂人一边叫醒他家主唱大人,拉着就往医院跑,检查完没什么大碍后,飞速领了结婚证。 给出的理由居然是——正好人在国外,顺便办了。 谢林:“……”你就不怕周家老爷子把你俩一起给办了。 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他先感叹了一下周家大少爷闪婚的肆无忌惮,又替周家二少爷默哀了两秒钟,最后拿起笔,写下了黎元的名字。 他和黎元,其实也算是拜过天地,见过父母了,但这关系总也没落在书面上…… 哦不对,他俩的关系落在族谱上了,那其实也算书面。 谢林思索了一番,觉得婚礼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不过,他好像应该去买一对儿戒指,不仅可以宣誓主权,等死了后还可以放进骨灰盒里做纪念。 他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轻笑一声,在黎元名字后面画了个大胖戒指。 明天是黎元的休息日,今天下午他特意提早下班,开着车来接谢林下班。 豪车加高定,帅哥加鲜花,黎元关门下车,利落地往车上一靠,简直把高调俩字儿给焊在了脸上。 谢林挑了挑眉,走过去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发,道:“黎队这是要去约会?” 黎元将手里的花递给谢林,笑容灿烂:“谢顾问约吗?” 谢林顺手接过花,是一捧开得正好的向日葵,用牛皮纸包着,很是漂亮,他用微凉的指尖抚过柔软的花瓣,道:“看在花的面子上。” 黎元会意,连忙打开车门,将手挡在车门上框,将绅士礼节给拿捏得十分到位。 谢林坐上车后,就听到了一声猫叫,回头一看,就见他们家的警长猫猫坐在后面,揣着手手,无辜地扒着安全带。 “一家三口出门约会?” 黎元:“当然,好东西就要一家人共同分享,快乐才能加倍啊。” 车子一路将二人一猫载到了海岸边,海水碧蓝,微风吹得人的发丝和衣服扬起,谢林抱着猫走在围栏边的小路上,开玩笑地将猫在空中颠了颠,道:“警长可要抓稳了,不然就会被吹跑。” 黎元伸手捏了捏小肥猫的皮毛,连连赞叹:“这么厚的脂肪,根本飞不起来吧。” 这家伙也真是,连自己喂胖的小肥猫都要嘲笑,一点都没有怜爱之心。 日落沉溺在橘色的海,晚风吹过,漾起一层波光粼粼,天边染了一片霞色,海鸥张开翅膀轻巧滑过天际,画面如此温柔。 谢林和黎元大大方方坐在地上,观看一场盛大的落幕,警长猫猫从谢林的怀里跳了出来,围着二人转了一圈后,蹲在栏杆边扒拉绑在上面的红丝带。 这里应该是个很好的观景点,栏杆的横绳上不仅绑了红丝带,还挂了很多许愿木牌,每块木牌上,都是一个个美好的祝愿,风一吹就哐啷作响,似是要将愿望在经久不息的碰撞中,向上天说个尽兴。 望着天边盛大的落日,黎元突然说:“谢林,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谢林收回目光望向黎元,正疑惑着对方到底又想出了什么花招,就见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上,嗖的一下出现了两块木牌。 那两块木牌被磨得光滑,边框处刻了苍劲的翠竹,底部打孔系上了五色丝绦,上部挂绳部分也采用的是编织好的五色绳。 谢林笑了笑,从两块木牌中挑了一块,道:“这哪儿是魔术,分明是手速。” 黎元挑了挑眉:“这当然是魔术,毕竟是许愿牌唉!” 说完,他晃了晃自己手中剩下的那块,“机会只有一次,谢顾问可要好好把握哦~” 谢林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写,直接将空白的木牌往横栏上挂,然而他却看见自己想挂的那个地方已经挂上了一块木牌,苍劲有力的字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顿住了,伸手拨弄了一下五色丝绦牵住的两枚素戒,道:“预判能力有所提升,黎队长……”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是真的有默契,自己前脚刚想买戒指呢,这家伙就直接送到了眼前。 身后有阴影笼下来,黎元揽住了谢林的腰,在他耳边笑道:“虽然我坚信,爱是在行动中表达的,但我还是觉得语言必不可缺,谢林,我爱你……”从我们的开始,到以后得岁岁年年。 谢林偏头,唇齿轻碰,余下的一切都融在了这个炙热的吻里,意乱情迷中,黎元勾下了五色丝绦上的素戒。 两人十指相扣,在落日的余晖中交换了戒指,相互许了余生。 在爱情上只想短期投资的谢林,终于在长期合作的誓言后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番外十一:一些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说的话 刚开始有这个故事的想法时,我还在高一,每天怀着对学校的怨念,痛恨着每天五点半起床,九点四十才下晚自习的日子,朦朦胧胧的高中,似乎永远停留在备战中考的紧张里。 对比、平庸、落后,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北的人。 这本书的最初版本,我自认为是又疯狂又黑暗,故事从一群学生的出走开始,不断地有人在逃离、反抗的路上死亡,这群离开的学生,每一个都有着无法估量的心理问题。 一群没有理智的疯子,遇上了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心理医生,大家一起走向灭亡。 而黎元,他与心理医生互相试探,几次信任,却在最后关头因最关键的证据而重拾怀疑,二人极限拉扯。 最后,心理医生死了,案子虽然破了,但总给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这个故事,看起来真的和本文风马牛不相及,但确确实实是最开始的样子。 第二个版本 我将学校的部分删除了大部分,保留了林宣和陆深,加入了温阑,文章的基调慢慢地,从原本的阴郁走向了阳光的方向,谢医生多了一个顾问的身份,从对手,变成了并肩作战的队友。 为了让谢医生不堕入深渊,我几乎把原稿全部废除,可温阑却注定走向灭亡。 第三个版本 天知道,一个作者如果偏爱一个角色,究竟会变得多么固执。 我开始在所有线索里找出一个温阑的好结局,可他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每一条都被堵死。 他是一个自由而又骄傲的人,被关在监狱,限制自由,真的比让他死还要残忍,那个夏天温阑被拖进深渊,往后的每一步他都在往一条不归路里奔跑,义无反顾。 他应该灿烂地死去,可我心疼,于是我把已经落在纸面上的结局推翻,强行给温阑挣出一个活路,但此时,一切的逻辑都乱了。 第四个版本 为了补齐一次次修改而出现的漏洞,玫瑰花流血事件以及彼得潘组织出现了,一个个配角顺应而生,而已经高中毕业的我,没了当初那般浓烈的怨恨。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在小说里,就甜一点,让写文的我以及看文的大家,都能在这笑一笑,释放一下心里的压力。 谢林从一开始的满目绝望,只想拉着全世界和他一起堕入深渊的人设,一步步更改为站在明暗交界线上不断自救的人。 温阑从一开始愤恨的报复者,成为了掌控人心的操控者。 林宣从单纯意义上在精神重压下的抑郁症患者,成为了拯救自己和他人的牺牲者,她没有上帝视角,她只是一个验证“环境是如何塑造人”的实验者,却用自己的死亡,为谢林选择了一条更光明的路。 这个故事从构思到写完,真的经历了太多的波折,作者的心态变了很多个模样,所以很多地方其实是不太合理的,各位看客就笑一笑过去吧。 从前觉得写小说就是把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写下来,也没有多难,可当真正写下来,才发现真的很难。 我太想要一个完美的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却反而弄巧成拙,将故事变得面目全非,没能给谢林和黎元一个好的故事,真的很抱歉。 写书的时候,几度卡文写不下去,但好在有可爱的读者留下评论,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孤军奋战,每一条留言我都会看,在知道真的有人喜欢的时候,甚至雀跃地跳起来,兴奋地发给我的好基友看。 感谢我的读者们,感谢我的好基友,要不是有你们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其实我很想再写下去,但当我真的写了几篇番外之后才发现,他们真的该结束了 各位可爱的人,我们下一本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