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会玩,貌美男宠数不清》 第1章 元成公主 “公主,您可是醒了?” 施梦耳边传来恭敬的询问声,这声音如水,好似能软化人心。 她缓缓睁开眼,只见一个清丽的倩影站在她身侧:“公主,府中公子们都候在您寝殿外,等您示下。” 施梦听到这话恍惚了,懵了。 什么公主? 又什么等她示下? 施梦琢磨这话的时候,头开始疼了,她知道这是酒精作祟,因为前不久她还在家附近的湖边钓鱼,边钓边喝。 也不是她偏爱这种老旧的喜好,是因为她孤独,随着年龄,她没剩几个能随时约出来的朋友了,于是就培养了钓鱼这种独自一人就能缓解情绪的喜好。 她钓鱼时,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跟她搭讪。 老爷爷看她貌似心情不好,就问她愁什么,她说,愁眼前万年社畜的人生,愁一眼就看尽一生的日子,平凡又无趣。 然后老爷爷问她,如果可以选择,她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她答,肆意放纵,浮华奢靡,跌宕起伏,挥金如土。 总之就是要那种不平凡的人生,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主一样,受尽宠爱,又尝尽苦楚,要那种所有人物紧紧围绕着她的极致热闹。 “公主,公子们已经候了两个时辰了,您得说句话,今晚留哪几位公子服侍您?”身旁的女子又问着她。 她这是在做梦吗? 施梦缓缓从锦榻上走了下来,朝着寝殿外走去。 走至寝殿门口时,她只能用一句诗来形容眼前的景象,乱花渐欲迷人眼,寝殿外约摸站着十几个容貌气质绝佳的男人,这些男人一见她都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 施梦还弄不明白眼下的一切,只好挥了挥手,让这些男人都离开了,身边只剩那位寸步不离跟随她的女子。 此女子名叫浮欢,是自小便贴身服侍她的人。 从浮欢口中,施梦渐渐把身处的新环境给梳理明朗了。 她穿越了,穿成了一位公主。 这是崟朝,本朝国君是一位女帝,她是女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元成公主——唐千念。 元成公主有多受宠? 皇城之中,除了皇宫,便是她的公主府最大,府邸雕梁画柱,处处彰显奢靡。这还不算,因她贪图享乐,女帝便在国土内各处城池为她造了行宫;因她喜好男色,女帝在她十三岁那年便将容貌才学皆上品的太傅秦未时送入她府中为她一人之师。 十五岁及笄后,女帝送了她几个美男入府侍奉,之后朝中女官也会定期进献美男,供她挑选享用。 施梦弄清楚这些后,忽然觉得人生又沸腾了起来。 她在湖边钓鱼时,对白发老爷爷说的那些话,仿佛都实现了。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要好好享受这位元成公主的日子,当真是爽翻天。 …… “公主,太傅请您用过早膳之后,先去藏书楼。” 浮欢禀报着,施梦闻声应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膳房的侍从们已经将丰盛的膳食摆上桌,施梦不慌不忙的对着铜镜梳理着额前的几缕碎发。 她看着镜子里的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怎么形容呢,现实中的她是生图直出,如今身为元成公主的她就是经过微调后变精致,还加了滤镜的那种。 元成公主的容貌是她,又比她美出了氛围感。 她放下木梳,从梳妆台前起身,浮欢当即赶来扶她:“公主,您今日的妆容似乎与过去有所不同。” “病了一场,犹如新生,自然要有点新气象。”施梦解释道,她穿成元成公主的那一日,公主刚刚经受了一场伤寒,所以那日她没有要府中男子们侍奉,浮欢也没生疑。 “公主,那您口味没变吧?” 浮欢扶着她落座,用早膳,还不忘关切一句:“若是口味变了,我当即让膳房换菜色。” “没变。” 施梦对着她笑了笑。 她喜欢浮欢,这么漂亮又忠心的人,谁会不喜欢。 况且这早膳摆了满满一桌,各种滋味都有,简直是兼顾了大江南北的口味,根本没什么可挑的。 施梦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晶莹的小饼,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她又拿勺子尝了一口手边摆放的汤,超级鲜美。 她心里不禁感慨道,元成公主这日子,怕是赛神仙了。 只是这偌大一桌吃的,只有她一个人吃,这一点倒和现实生活中的她没区别,孤独的进食。 施梦想到这儿,放下了筷子,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浮欢:“你坐下来,和我一起用早膳。” “这万万不可,不合规矩。” 浮欢好像被她这话惊到了,要不是她伸手扶的快,浮欢就要跪在她面前了。 “公主尊贵,奴没有资格与公主同席。” 浮欢诚惶诚恐的对她说明身份有别之事,她想了想,傲然开口道:“我是公主,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从今以后,若只有你我在,你可以与我一同用膳。” 施梦说完这话,抬手指了指两旁侍从:“浮欢,你让她们都下去,我吃饭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 浮欢愣了一下,随即按照她的要求,让侍从们先行退下了。 施梦要浮欢坐下,浮欢听命照做。 她无意中瞥见浮欢眼中的疑惑,于是开口道:“浮欢,我还是我,只是我想改改脾气,你莫多心。” “是。” 浮欢应声,一脸诚恳的对着她笑。 这是元成公主身边最忠心的人,自然是公主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是好的,根本不会多心,疑惑只是一时间没适应而已。 施梦用过早膳后,让浮欢陪她到了藏书楼。 名义上是陪她,实际上是引领她,因为这公主府太大了,指望她一个人去到藏书楼,天黑也未必能到。 “公主,太傅在里面等您,我就不进去了。” “好,你去忙吧。” 反正藏书楼里有人,她也不孤独,没必要捆绑浮欢,让她一直在门口候着。 施梦缓缓迈进藏书楼的门槛,远远就看到了一个清雅挺拔的背影,那人捧着一卷书,侧颜如画。 这便是太傅秦未时吗? 第2章 此君情深 她还未开口,秦未时便缓缓转身相对,一双明眸注视着她。 他的容貌让她不禁屏住了呼吸,好像一丝气息都会扰到他周身的气场,这是顶级白月光般的存在吧,用一眼万年形容毫不夸张。 “公主,你来了。” 他声音好温柔,对她说话时嘴角是扬起的,难掩喜悦之色。 施梦都看傻眼了。 直到秦未时走近她,她才回过神。 她目光不受控的打量着眼前人,墨色绣金的衣袍加身,低调矜贵,束发戴冠,发冠为金,还点缀了一块清透的白玉,与衣袍刚好相配,足可见其精致。 “公主伤寒刚刚痊愈,暂时不宜太辛苦读书,今日臣为公主讲一篇颇有意趣的古事。” 施梦盯着他轻启的薄唇,红润的像带着水珠的樱桃。 “好。” 她迟疑着应了一声。 秦未时伸手拉住了她,将她带到藏书楼正中的书案处坐下了,而他落座在她身侧,距离不远,也并不算近。 这一瞬间,施梦察觉到了秦未时的分寸感。 他刚刚拉住她的时候,也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腕,而是隔着她的衣袖握着她。 “公主,臣开始讲了。” 秦未时对她说道,而后单手捧起书卷,开始讲古事给她听。 他徐徐道来,语气不急不缓,她能深刻感受到他性子里的沉稳,不愧是太傅。 施梦听的认真,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秦未时。 秦未时无意中发觉她的眼神,瞬间停下了,开口问她:“公主,可是有话要说?” 施梦摇了摇头,对他甜甜一笑。 这一笑,秦未时明显有些慌了神,他微微垂眸,随即放下书卷,起身朝书架走去。 他返回来的时候,手上托着好几册言情话本。 “公主方才那样盯着臣,臣知道,公主是想听言情话本,不想听刻板的古事。” 施梦在心里反问自己,她有吗? 她明明就沉浸在他的撩人心弦的声音里啊。 “公主挑挑,想听哪一本?” 秦未时把几册言情话本摆在她面前的书案上,供她挑选,她看向那些话本,封面意境缠绵,倒真是言情故事,看起来的确比古事有意思。 “就这本吧,此君情深。” 施梦随手一指,顺势指到了这一本。 故事精不精彩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讲。 这本故事讲的是一位情窦初开的男子去心仪的女子家中为师,教导她读书写字,教她识人,还侧面启蒙了她关于男女之情的部分。男子从未对女子表达过心意,却对她呵护备至,默默陪伴了她一生,无所求。 秦未时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施梦未曾察觉。 听完这个故事,她心里有些压抑,忍不住感慨道:“太傅,这我就不懂了,喜欢为什么不说呢?是怕对方不喜欢他?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秦未时目光中闪过一丝苦涩:“也许是,男女之情如昙花一现,倒不如师生情分更长久。” 施梦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随即点头认同。 “也有道理。” “太傅智慧,洞悉人心。” 施梦忍不住称赞道,可面对她的赞美,秦未时不曾有笑意。 …… 忽然,藏书楼门口传来了浮欢的声音。 “公主,今日的课可上完了?” “柳霄公子已经候在门外了,他亲手扎了只风筝,说要带您去斓园放风筝。” 施梦听到浮欢这两句话,随即看向秦未时。 她还没问,他就说她可以离开了。 施梦起身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了,她转身看向秦未时:“太傅,我刚刚不是想问有没有下课,我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放风筝?” 她说着,瞧了一眼外边的天气。 “今日风朗气清,我们又在藏书楼坐了好一会儿,现在应该去外边走走,散散步。” 施梦劝着秦未时,可他好像没有想去的意思。 “不了,多谢公主好意。” 果然,秦未时如她猜测的那般,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有些失落,因为她很想让秦未时跟她一起去放风筝。 施梦在秦未时身上仿佛看到了一点点自己的影子,他温和却又有疏离感。 她穿越到这儿,就是为了享受热闹的人生。 所以私心里,就希望秦未时也热起来。 不过人的性格不是一时造就,她再想让秦未时热起来,也不能强迫他。 “太傅,我保证我明日一定好好听课,您不用迁就我了。” 施梦笑着对秦未时承诺,此时他脸上才重新浮现最开始的笑意:“好。”他应道。 “那我走啦。” 施梦和秦未时挥手告别,兴奋的小跑出了藏书楼。 秦未时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合上了刚才讲的言情话本,末页有一方小小的印鉴,是他的名字。 元成公主有一阵子痴迷言情话本,他怕书市流通的那些话本不规矩,带坏了她,所以就自己动笔写了。 在他书写的故事里,所有的男子都是倾尽所有为心仪的女子付出,而女子只需要享受这一切,不需要反向付出。 秦未时希望公主这一生都能备受宠爱,永无为男子劳心伤神时。 他仍身在藏书楼内,只是一双眼有些不受控的追随着公主,远远望着她与门外的柳霄相谈甚欢。 “这风筝是你做的?” 施梦看着绘彩艳丽的风筝,心情都明亮了几分。 “是,公主。”柳霄握着那只风筝,笑眼弯弯的盯着她:“公主患伤寒前就跟我提过,想要放风筝,我当时就承诺公主,一定亲手做一只漂亮的风筝给你。” 柳霄说这些话的时候,施梦无意中瞥见了他双手上的划痕。 这柳霄也是容颜绝美的男子,一双手纤细白皙,泛红的划痕衬的格外明显。 “你的手……” “没事的公主,小伤而已。” 柳霄回完这话,赶忙把双手往衣袖里缩了缩:“劳公主关心,是我的错。” 施梦听了这话,心里有点酸酸的。 崟朝的男子这么卑微吗? 她打量着柳霄,不自觉拿他与秦未时作对比。 秦未时虽然身带疏离感,但对她这位公主是不卑不亢,如此,眼前的柳霄就略显卑怯了。 第3章 公主府公子多(1) 她之前听浮欢说过,崟朝虽然不苛待男子,但事事皆以女子为尊,除非男子的身份地位远高于别人,才会得到更多尊重。 秦未时身为太傅,身份地位自然是高于柳霄。 柳霄是养在公主府的公子,府中奴仆称他一声柳霄公子,却不代表他有什么实际的地位,说白了,公主府中除了太傅秦未时和总管事易长年,余下的公子皆与女帝后宫中无名无分的男宠没有区别,仅是供人取乐的玩物而已。 施梦想到这些,就觉得心口闷闷的。 毕竟是活在平等社会的人,多少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尊卑极其分明的制度。 “手上的伤用药了吗?” 施梦忍不住又问,刚才她瞥见,他手上有一道口子深的厉害,皮肉都绽开了。 “公主不必担心。” 柳霄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当即对浮欢说道:“请医官过来,先上了药,再去放风筝。” 浮欢应声,去请了医官。 施梦拉着柳霄就近返回藏书楼内,她一进去就对秦未时解释:“柳霄手伤了,我让浮欢去请医官来这儿为他上药。” 秦未时和柳霄对视一眼,柳霄微微躬身对他行礼:“太傅,是我的错,让公主费心了。” “下次当心些,别再弄出这些伤。” 秦未时冷冷回道,目光中没有一点关心柳霄的模样,反倒是有些责怪。 施梦拉着柳霄坐在一侧的软塌上,秦未时独自上了二楼。 他墨色的衣袍使得其背影透着肃杀之气,反观柳霄,一袭浅青色衣衫,胸前几朵银线绣的兰花点缀,格外温柔。 柳霄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迷人。 这公主府皆是美男。 元成公主,真是天生好命。 不过现在拥有这一切的人是她了,一切属于施梦本人。 没一会儿,浮欢带着医官来了藏书楼,医官看了一眼柳霄手上的伤,便掏出了一个瓷瓶为他上药。 医官上药的时候,好像有些着急似的,手快劲儿又重。 施梦看到柳霄皱眉,赶忙凑近了他,对着他的伤口轻轻的吹气,缓和着他的痛楚。 医官一见她这么做,立刻诚惶诚恐的求饶:“公主,是臣冒失了,臣定为柳霄公子好好上药。” 说完这句,医官的手又稳又轻,柳霄的眉头渐渐舒展。 医官离开后,浮欢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看来公主还是最喜欢柳霄公子,那今夜是不是留柳霄公子侍奉您?” 柳霄在一旁听了这话,脸色有些泛红。 施梦纳闷儿的盯着浮欢,又起身把她往边上带了带,两人避开了柳霄。 “我这就算是喜欢了?”她不解。 “公主对府上的公子从不过多关心,您不在乎那些公子们是伤了还是病了,您只在乎那些公子们能不能取悦您,让您高兴。而如今看您对柳霄公子小小的手伤这么在意,这还不算喜欢吗?”浮欢看似说的头头是道,实则完全没有理解到她的真实想法。 她关心柳霄,单纯就是看他卑微可怜。 再说了,柳霄等会儿还要陪她放风筝跟她玩儿,带着手伤去,显得可怜巴巴的,她心里可过意不去。 施梦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元成公主过去的做派,她可真学不来。 如今她是元成公主,这府中一切的人情世故,都要推翻,重新开始。 她握住了浮欢的手,对她郑重开口:“浮欢,从前那样冷心冷情的日子我过够了,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会关心别人,平等对待别人的人,所以我的关心,不代表我喜欢。” 浮欢诧异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道:“公主果然是一病新生,犹如脱胎换骨。” 施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这胎骨换的如何,你可还喜欢?” “喜欢,这样有人情味的公主,当然喜欢。” 浮欢笑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果然是真的喜欢。 “那去放风筝?” “好。” 浮欢痛快应道。 公主府,斓园。 浮欢在一旁候着,柳霄双手撑高风筝,施梦则是扯着风筝线逆风小跑着。 风筝放起来之后,她和柳霄不自觉相视一笑,画面十分和谐。 “呦,柳霄公子可真是有心机,带公主来这斓园放风筝,意欲何为啊?” 忽然间,冒出了一句尖酸刻薄的话。 施梦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束着抹额,面容青涩的男子,大约比柳霄年纪小。 浮欢见男子走过来,礼貌称道:“周极公子。” 好家伙,又来了一个。 这公主府到底有多少个公子啊? 施梦回想穿越来的那一日,寝殿外好像站了十几个男人,也不知道那十几个是不是全部。 “公主,这斓园可不适合放风筝,园中铺陈的都是鹅卵石,公主这样小跑,若是脚滑摔了,怕是要跌进柳霄公子的怀里。” 周极言辞犀利,毫不避讳的拆柳霄的台,不管话是真是假,这多少有点撕破脸了。 “周极公子多虑了,今日风朗气清,园中的鹅卵石是风干状态,没有任何湿气,不会滑倒。” 施梦还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柳霄先回话了。 “公主尊贵,容不得任何闪失,这点我很清楚,所以一早便来斓园查看过了。倒是你,一向只顾嘴上痛快,从不忌讳眼下的局面是否会让公主为难,又偏爱揶揄公主,言辞逗弄。” 她还以为柳霄开口是要化解矛盾,不曾想后边跟的这一句太炸裂了,简直就是在激化矛盾,使得矛盾升级,加剧。 周极哼笑了一声,并没对柳霄这话做出解释,他不上套,转瞬又开了新话题。 “公主病了这段时间,诸位公子都没能侍奉在侧,如今公主好了,还未与大家相见,就被你一个人占住,你存的什么心思?想上位驸马吗?” “周极,你……” 看来驸马这个词儿,是公主府的禁忌。 周极一提,柳霄立刻变了脸,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幸好他能忍,不然免不了一通对打。 柳霄的眼中满是怒火,貌似是受到诋毁的不甘。 第4章 公主府公子多(2) 周极看着发怒的柳霄,不禁一笑,露出了痛快的模样。 “公主,看来是我轻狂了,我这就回去反思过错,不打扰您与柳霄公子玩乐了。” 周极说完,微微欠身后离去了。 施梦顿时给周极贴上了一个刺头的标签,他过来生撩起一把火,看着火势蔓延,又不疼不痒的跑了,真能啊! 周极的身影消失在斓园的长廊时,她才收回视线,哪料一转身,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柳霄。 “你这是?” 她纳闷的看着柳霄,还忍不住伸手去扶他。 “公主,我有话要说。”柳霄惶恐的挡下了施梦想要扶他的那双手:“您先让我把话说完。” “行,你说。” 施梦收回了手,怔怔的看着跪着的他。 “我向公主保证,我绝没有觊觎驸马之位。周极公子刚才的话,是陷我于不忠。关于驸马之位,陛下早有安排,我怎敢不从帝命,图谋上位呢?!” 柳霄说完,一脸诚恳的仰头看着她,目光中还流露出几分畏惧,让人看着特可怜。 “你起来,别跪着了。” 她说着,再次伸出手去扶他,他这次没有推拒。 扶起柳霄时,她安慰他:“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看的清清楚楚,不是你的过错。你说的话,我也相信。” 柳霄听到她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眉目舒展了些。 “那,公主,我们还继续放风筝?” “不了。” 施梦迟疑片刻,回道。 周极突然出现闹这么一通,真是扫兴,她现在没有心思放风筝了,只想知道这公主府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不清楚的。 刚才柳霄言语中提到,关于驸马之位,陛下早有安排,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养在公主府的这些公子们,究竟都是什么做派? 要是再来几个周极这样的刺头,她可真心累。 琢磨着这些,施梦把浮欢叫到了身旁:“浮欢,我记得陛下交代了我一件要紧事,我还没处理,你陪我回去。” “是,公主。” 浮欢聪慧,顺从道。 女帝宠爱公主,怎么会交代她去做事?可她忠心,即便知道公主说谎,也不会拆穿,只会就势配合。 施梦回到自己宫殿后,赶忙向浮欢探知公主府里的大事小情。 她解释自己经历那场伤寒后,脑子有些受损,好多事情很混乱,记不清楚了。 对于这样的说法,浮欢没有任何怀疑。 公主就是公主,怎么都是对的,她只需要听命行事。 浮欢先向她解释了驸马之事,女帝的意思是,公主府不着急定下一位驸马,早早定下驸马,另外的公子们若是妒忌,使了阴损的招数,那便是罪过。 公主府除了太傅和总管事,其余公子都是一样的名分,谁也不能压谁一头。驸马之位悬空,这个身份等同于吊着府中所有的公子们,只要一日没定下,这些公子们就得全心全意的侍奉公主,竭尽全力让公主满意。 施梦听完浮欢这话,忍不住笑了。 敢情这驸马之位是女帝给公主府的公子们画的大饼,谁惦记着,谁就得被牵着鼻子走。 “那,易长年为人如何?” 浮欢刚刚提到了他,她顺势问着,这得先了解一下,别又是一个翻版周极,初见就炸雷的那种。 “易公子是户部尚书的庶出之子,虽然出身一般,但学识渊博,精通算数,性格极为稳重。自他接管公主府事务以来,从无差错,凡事都计划的井井有条。” 施梦应和的点了点头,怪不得易长年是公主府的总管事,户部就是管钱的,他出生起,就在钱堆儿里打转了。 尤其浮欢那句“性格极为稳重”,她听了真是高兴,幸好不是周极那样的…… 一想到周极,施梦就纳闷,为什么公主府会有他这种刺头? “浮欢,我再问你,我看重周极什么?他除了长得好看,貌似没有别的优点,我为什么要留他在府里?” 周极那个挑事的性格,她现在说起他,后牙根儿都不自觉咬紧了。 “公主,这您也忘了?” “……” 施梦尴尬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您当时说,周极公子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却是个实心眼,喜怒都在脸上,没有城府。您说您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心里踏实,他嘴上厉害点,您也当趣事看,从未真的生气过。” “是吗?” 施梦狐疑的看着浮欢。 但想想不久前的那一幕,周极的确不像是有城府的,就他那个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的劲儿,要不是元成公主护着,估计早就下线了。 “是。” 浮欢用力的点了点头,笃定着刚才的说法。 “况且周极公子的姨母是陛下最器重的女官之一,您就是看在这点上,也不会跟他较真。朝堂和府中公子们多少都有关联,事关朝政,您与陛下有默契,从不让陛下为难。” 原来这家伙有后台,怪不得性格有点肤浅张狂。 是了,浮欢之前说,府中公子们有女帝送来的,也有各处女官进献的,并不是随便掳来了。 宫斗剧都是这么演的,前朝后宫,牵一发动全身,女帝需要顾及,元成公主作为女帝的爱女,自然也得顾及。 问过周极的事,施梦又把话题重新落到了易长年身上。 “我想见见易公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得亲眼看看这位易公子,是不是真的极为稳重,不会把她的头搞大。 “公主,易公子出府办事了。但今日初一,按府中规矩,公子们都会在月园陪您用晚膳,您晚上便可见到易公子了。” “还有这样的规矩?” 这难道是公主府团建吗? “是,府上公子多,若单按照您的喜好,有些公子会长时间难以见到您。为了雨露均沾,逢初一十五,府中所有公子们都要陪您用晚膳,这样也不至于会太冷落不是很受宠的公子。” “那,我之前偏好谁?” 施梦有点担心自己问太多,幸好浮欢一如既往,没有半点疑心,答的仔仔细细的。 “您最宠柳霄公子,他侍奉您最多。” “我这样给您形容一下,若您日日需要人侍奉,那十日有八日都是柳霄公子。” 第5章 公主府公子多(3) “其余的公子们,便是看您一时的兴致。公子们平日里逮到机会就会给您献艺,您若喜欢,就会留下侍奉了。” 施梦以最快的速度掌握着公主府的局势。 按照浮欢的说法,她日常见的最多的是太傅秦未时、总管事易长年,最喜柳霄侍奉,爱跟周极斗嘴玩闹。 不得不说,元成公主真会玩。 崟朝要是有渣女榜,元成公主一定是高居三甲。 毕竟她上边还有女帝,女帝的后宫自然比公主府要更加热闹。 不过施梦还有一件事很好奇,这男女之事做多了……应该会有怀孕的困扰吧,她现在是元成公主,该不会这副身子已经被揣了个娃娃? 崟朝并不束缚女性,男欢女爱是寻常事。 尤其贵为公主,自然是更加肆意,毫无忌惮,只图享乐。 “浮欢,我会不会有孕?” 施梦问的很直接,浮欢是她贴身侍女,这种事算不得隐私。 “当然不会。” 浮欢笃定的否认着。 她解释说,公主若有孕,那孩子的父亲必得是名正言顺的驸马,还得公主愿意生育,才能让这个孩子有机会留下。 “这是,什么意思?再说的细致点。” 浮欢笑了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公主府有专门侍奉公主这方面的医官,侍奉您的公子会在行事前喝下特制的汤药,这汤药会让公子有行事之力,却无孕育之精。” 说完这话,浮欢脸红了。 看样子,她还没恋爱过,是纯洁小女孩一枚。 施梦听着浮欢这话,可真是长见识了…… 这么好的方子,要是偷到现实世界就好了,这样应该会让很多意外怀孕的女孩子告别人流吧。 …… 晚膳时辰。 公主府,月园。 月园花开正盛,昙花在月色下缓缓绽放,真是美极了。 花香和膳食的味道交融,香的直接灌进人心口里了,令人沉醉。 月园处用膳的厅堂视野开阔,正中的主位对着月园的戏台,每到初一十五齐聚的日子,就会有公子们轮番献艺助兴。 施梦午后贪睡,又因为公主府诸事复杂,她太费脑子了,累的一觉睡到了晚上。 她匆匆赶去月园时,正巧撞上秦未时。 就在她准备跟秦未时打招呼的时候,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还非常丢人的用手掌撑着他胸膛的位置。 “太傅,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她迅速反应,赶忙开口致歉:“对不起,我马上站好。”她说着,便立刻收回手,挺直身子,站好了。 “没事。” 秦未时温柔的安抚她,同时低头看了看长廊的地面:“应该是洒扫的奴仆不小心弄湿了地。” 施梦也随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一只手被温暖包裹了,她看向那只手,是秦未时握住了她。 她下意识的往回撤,却被他紧紧攥着。 “地滑,怕你再摔了。” 秦未时解释着,他是好意,她只好作罢,默许他的行为。 但她不是元成公主,无论过去的元成公主和府中的这些男子们都是何等的亲密,也不代表她可以延续那种做派。 在她心里,她所见识的一切都是新的,所有的关系,都是需要由她重新建立的。 她和秦未时携手到了月园时,有一桌公子们显得尤为骚动,看样子是在议论她和秦未时。 施梦落座前,特意扫视了一遍此时聚在月园的公子们。 虽然不可能人人都记得住,好歹留个浅浅的印象。 她坐的这一桌,都是眼熟的公子们,她左右两边分别是秦未时和易长年,再就是柳霄、周极。 这是施梦第一次见易长年,果然如同浮欢所说,是精明之人。 易长年今日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华服,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衣服上绣的花样,因为绣线十分接近衣服的颜色,这样的审美,无疑是有些城府的人。 用膳前,她转头看向易长年,盯着他那张脸好一番琢磨。 他眉眼深邃,鼻若悬胆,目光流露出的皆是精明和聪慧的貌状。 “想必是公主许久未见我,才如此盯着我看。” 施梦丝毫没察觉自己盯的时间有些久了,还是易长年开口说话,她才回过神,收敛目光。 “是,是的。”她赶忙顺着他的话应和:“你平时管理府中事务太忙了,咱们这阵子确实没怎么见,有点想你。” 最后四个字,真是纯纯的巴结。 而且她说完这话,还不自觉的陪了个笑脸。 易长年一脸精明,她莫名有点忌惮他,好怕他算计自己。人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尽管她已经是元成公主了,可府中这么多人,她留个心眼准没错。 “公主如此说,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易长年恭维道,随即拿起筷子给她夹了菜:“公主伤寒初愈,应当多吃些温补的膳食。” 见他给自己夹菜,她立刻也给他回夹了。 “你也吃。” 柳霄默默给她盛来一碗汤,端着来到了她身侧:“公主,起风了,先喝口热汤吧。” 周极一听柳霄这话,气的直接拍了桌子:“柳霄公子当真是会做人啊,见公主给易公子夹菜,生怕自己日后被易公子抢了风头,受冷落,紧赶着就去奉承了,呵。” 周极最后冷笑这一声,无异于又丢了一个炸药。 施梦忍不住想开口教训周极的时候,却忽然想起浮欢的话,他是个有后台的家伙。 罢了,还是都哄哄吧。 她先吃下了易长年夹的菜,夸了句美味,而后又喝了口柳霄特意端来的汤,称赞道可口。 最后,她起身来到周极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家伙,我看你也挺会做人的。故意闹这么一出,让本公主注意你是不是?” “……” 周极刚要开口反驳,却被她一把捂住了嘴。 “别辩了,若真是要辩,今夜随我到寝殿辩,我细细听着。” 施梦此言一出,这一桌人脸色都不对了…… 她察觉异样,顿时看向浮欢求救。 难不成又踩雷了? 第6章 日日修罗场 浮欢接收了她的求救信号,赶忙小跑到她身边,附耳对她说道:“公主,周极公子还未侍奉过您,凡是头一次,都是需要提前教导的。您当着诸位公子这么对周极公子说,多少有些随性,有些轻视。” 施梦惊慌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十分后悔刚才说的那话。 她随即贴上浮欢的耳畔,对她解释:“我其实没想让周极侍奉,我就是想化解一下刚才的局面,这怎么办?” 浮欢听完她这话,清了清喉咙,开口替她弥补着:“公主前几日便念叨着周极公子的琴艺,今夜想听公子弹一曲。” “公子用膳后便直接随公主回寝殿吧,我替公子去取琴。”浮欢又对周极说道。 折腾了一番,周极的锐气减了几分,这件事暂时解决了。 施梦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吃饭,再也不想多说一句话了,真的好心累。 她就像是被丢进猛兽堆里的小白兔,还是那种披着虎皮的,看似是厉害的王者,实际不堪一击。 论权势,自然没人比得上她,但要论内斗,她谁也比不上。 浮欢因为要解决周极这件事提到了琴艺,后半场公主府其余公子们开始纷纷献艺了,一个个铆足劲儿想盖过周极的琴艺,获得公主的青睐。 月园的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公子们就献艺这件事斗的杀红了眼,热闹非凡。 施梦这顿饭吃的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都要炸开了,她多么希望这公主府里的公子们少一些。 她想要热闹,也不至于这么极端的热闹吧。 施梦吃饱饭之后,端起了一杯酒,想要消解一下自己的愁苦,但想想,这不是自己所求的人生吗? 她得坚持,还得学会享受。 关键是她就算不想坚持了,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穿越回去呀? 受着吧! 公主府团建终于结束了。 她离开的时候,周极也随着她一同离开。 可还没走到寝殿,她就停下了:“我骗你了,我没想听你弹琴,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公主,你究竟什么意思?玩弄我?” 周极毫不掩饰情绪,面露怒色,质问她。 这家伙果然是有脾气没心眼,对着公主也敢这么质问,不过他这么直的性格,倒没那么让她害怕。 “没有玩弄你的意思,用膳时你说话太直了,虽然嘴上排揎的是柳霄,可也连带了易长年,我不想你们之间埋下矛盾,才说谎化解的。”施梦实话实说,口条利落。 见周极想开口,她又立即抢话:“我清楚你没有作恶的心思,可别人不清楚,有时候还是要学会收敛,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替你化解,狗急了也会跳墙,不要试图把人逼到绝境。” 周极听完她这话,愣住了。 还愣了好一会儿。 “公主,你从前从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你一直都是纵着我这样的性子。” 周极这句话有些点醒了她。 元成公主是太傅秦未时教导出来的,自然有城府,她宠爱谁,又纵着谁,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也许,元成公主过去骄纵周极是假的。 她说不定计划着把他从嘴毒纵容成心毒,然后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被针对,如此终有登高跌重的那一日。 周极背后是女帝最器重的女官之一,想必元成公主暗处是需要帮女帝牵制官员的,合演一台戏,各唱红白脸。 施梦一股脑联想到这儿,不禁觉得背脊发凉,这公主府暗地里有太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她这才来多久啊,几乎是日日修罗场。 今夜,公子修罗场正式联结上了朝堂谋算,她觉得自己脑细胞都要被烧焦了。 “公主,你在想什么?” 若不是周极开口,她都忘了他还在。 “没什么,以后你做对了我夸你,做错了,我就要教育你。你得保持初心,不能变坏。” 施梦说着,抬手扯了扯他的耳朵,像哄小孩子似的。 周极瞬间耳朵红了,羞红了,再说不出一句话。 没一会儿,他就听话离开了。 施梦看着他的背影,连连叹息,她这么糊里糊涂的撞钟可不行,好歹得比周极多点心眼,得有计划的度过这场穿越之旅。 …… 寝殿内,施梦挑灯夜战。 像小学生写日记似的,做出了一个“施梦穿越生存攻略”,其实就是记录下公主府她目前了解到的这些人和事,等后续发生了不可控的事件,还可以回头看这些日记,来梳理应对之策。 就公主府这些事,光用脑子是记不清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了,就不怕忘性大了。 而且公主府,马上要迎来新人了。 她的脑容量会持续告急。 浮欢离开寝殿时对她说,按照既定的规矩,女官们会统一在明日进献品貌性情姣好的公子们,供她挑选,选中的入公主府,待日后侍奉她。 这件事,她无法拒绝,因为这是女帝默许的事情。 母女一脉,她自然帮女帝牵制朝堂。 对于好色的元成公主来说,这件事并不为难,以男人取乐和牵制朝堂两件事可以并驾齐驱,毫不费力。可对她来说,她真是有点招架不住“雄竞”的场面,热闹且聒噪。 浮欢特意提醒了她,就算没有一个合眼缘的公子,也必须挑出一位留下,不能让女官们白白费心,这会寒了她们的心。 这一夜,施梦辗转难眠。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恹恹的,只能靠着锦衣华服和明艳的头饰来弥补公主的气场。 浮欢陪着她来到了公主府正殿,她本不需要提前到场,只是她还没来过这正殿,想先熟悉一眼格局。 正殿正中悬着女帝亲手提的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日月同光”,这四个字着实震到了她。 日月同光何意? 形容光华如同日月。 这女帝可真能吹自己的亲女儿,居然写这样的匾额。 更夸张的是,正殿内多为纯金装饰,金碧辉煌到能晃瞎别人的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帝王的宫殿。 “公主,女官和诸位公子们到了,已候在正殿外。” 第7章 公主府来新人了 “让他们进来吧。” 施梦对着浮欢要求道。 “是。” 浮欢应声,紧接着就是女官带着二十位新挑选的貌美公子有序进入殿中。 此刻这场面,只能用眼花缭乱来形容了。 浮欢走上台阶,扶起了施梦:“公主,您可下去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合眼缘的。” 现如今浮欢都主动跟她讲述公主府的事情了,也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统一当做不知道。 她就只当是公主一病新生,一切就是从头开始。 施梦在浮欢的搀扶下走下了正殿内的台阶,不再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站的众人。 她如同应付差事似的扫视了一眼进献的公子们,心里压根儿就没想着认真挑,打算随便指一位留下就行,反正这些男子们都好看,都是赏心悦目的。 可偏偏,她被打脸了。 施梦目光扫过一个人的时候,不自觉停驻了,甚至还有些挪不开眼了…… 下一秒,她居然心跳加速,自己慌了阵脚。 这公主府男子皆貌美,可还没有任何一位好看到让她有动心的感觉,这男子怕不是神仙下凡吧? 她推开浮欢扶着她的那只手,脚步不自觉朝着那男子走去。 还没走到他面前,她便闻到了格外清冽的香气,像雨后青山上的竹叶,淡淡的幽香,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公子们没有站的很紧凑,所以这味道,是他身上的。 她停在他面前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居然有一种被击中心房的感受。 他眉眼清隽柔情,一双眼眸很亮,随着他聚焦的瞳孔看去,那里面是她的模样,好像此时,她已经被他装进眼里了。 说的再浪漫些,也像是把她装进心里了。 他的身形气质绝佳,在众人之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明明别的公子也都貌美,可却被他活脱脱衬成了野鸡。 更难得的是,这诸位公子偏他衣着最素净,半束发,只用了一根毫无修饰的白玉簪子,散落的发如墨一般。 谪仙降世也不过如此吧。 施梦不自觉对他笑了笑,而他也对她笑了,笑起来时,还有浅浅的两个梨涡,如糖似蜜。 他拱手作揖,躬身行礼,却没开口说话。 这时候,一位女官开口对她禀告:“公主,这位公子名叫云姜,他幼年时伤了喉咙,不能说话。因容颜奇绝,故还是将他带入公主府,供您挑选。臣下想,是否留下不能开口之人,还需公主决断,此等美貌,不可辜负,应当让公主一见。” “不能说话?” 施梦不禁有些惋惜。 可转念一想,这公主府不缺能说会道的,偏就差他这么一个安静的人。 回想昨晚在月园发生的修罗场事件,当真是令她抓狂,热闹和聒噪,她如今真是不想要。 她想要清净了。 “近日耳边有些聒噪,云姜公子正合我意。” 施梦此言一出,浮欢就懂了她的意图,随即留下云姜,安排女官和其余公子离开了公主府。 …… 府中事务,易长年打理。 所以新晋公子的住所,也是他来安排,施梦没过问,过问就显得有点刻意关注了。 她若一刻意,其余公子们暗地里又不消停了。 当晚施梦回想起在正殿见到云姜的那一幕,觉得自己有点犯花痴了,她得冷静。 实话实说,她没有对云姜一见钟情,只是当时被他的美貌震慑住了,她本身不信一见钟情这件事。 一见或许有一时的好感,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是靠一面来维系的,而是靠不断的了解和相处。 云姜让她最动容的点除了美貌,还有些让人生怜。 除此之外,她暂时对他没有别的想法。 所以在云姜入府后,她也没想起来让他侍奉这件事。 从她穿越到这里,她都是日日独眠。 若不是真心喜欢的人,怎能被分去一半床榻?一个人睡一张大床,不香吗? 转眼之间,又到了公主府团建的日子。 施梦决定以后都称这日为修罗场日。 她这次学聪明了,故意晚到了好一会儿,预备走个过场,然后就装病早早离开,谁也别想再当着她的面搞事,让她善后。 “今日不知怎么,头有些晕。” 她说完这话,故意抬手扶额,做戏。 “可想着大家还在此候着我,我就硬撑着来了,好歹也跟你们见一面。”这一句话,挽救了雨露均沾的美好形象。 “既然不舒服,就早些回去,我送你。” 秦未时忽然开口,还将搭在一旁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既然有人接戏,她自然乐意。 她对着秦未时笑了笑,随即起身:“多谢太傅。” “嗯?云姜没来吗?” 临走前,她礼貌的将视线带过了众人,云姜那张脸不可能泯然其中,她确定他没在,却又不好直接质问。 易长年安排一切,他不好惹。 在没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云姜没出现时,她不能有一丝责问的意味。 “云姜?” 易长年反问道,他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施梦见他这幅样子,不禁皱起眉头:“他是我新挑选入府的人,怎么你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 易长年也随之皱眉,紧接着叫来了手下人问话,原来是府中事务繁杂,虽然都由他负责,但未必经他手。 “公主,昨夜风雨交加,云姜公子受了寒气,发高热,所以今日没能来。” “啊?” 听着这话,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云姜喉咙伤了不能说话,身体也这么弱? 昨夜的确是风雨交加,可她一个女孩子都睡的好好的,怎么云姜倒病了? “他住哪儿,我去看看他。” “这……” 易长年的手下顿时吞吞吐吐的。 “怎么,不能看?” 施梦下意识觉得此事有猫腻,故意问道。 结果回话的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都在抖,看来这不单单是云姜体弱的问题了。 “我要听实话。” 施梦冷脸呵斥此人,对方当即说了实话。 原来云姜被安排到了公主府最西南侧的青园,青园许久没人住,等同于公主府的冷宫,年久失修。 昨夜风雨大作,没有齐全的瓦片遮盖房顶,门扇又漏风,怎么能不病倒! 第8章 嫉妒(1) 施梦听完此事,忍着怒火看向易长年:“易公子,你的人你来处理,我不插手。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有第二次!若有第二次,我会下令诛杀。” 她很清楚,像这种刻意欺压别人的事情不能纵容。 否则今日致人病倒,明日说不定就夺人性命了。 施梦拿下身上的披风,转身就走,唯一追上她的人,只有周极。 周极匆匆跟在她身后对她说:“云姜被苛待,是公主你造成的。那日在正殿,你看待云姜的眼神被传得沸沸扬扬,多的是人想看他死于非命。” 施梦听着周极的话,却没有停下脚步。 虽然不清楚青园的具体位置,但刚刚那人说了,在西南侧,她还是能分清方向的。 她一路沿着西南侧走,自然是要去青园。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日没有问起他,再过几日听到的便是他的死讯?” “有这个可能。” 周极貌似对此事云淡风轻,可尾音却有些沉沉的,明显是对这种手段嗤之以鼻。 “可恶!” 她忍不住咒骂道。 周极隔了一会儿,对她提议道:“公主等会儿去到青园,看到那儿凄风苦雨的场面,定然是要给云姜挪换住处的。不如,将他暂时安置在我的园子里?” “你的园子?” 施梦心里是有些崩溃的,不断的窥见人心最丑恶的面貌,怎么能舒服。 周极这提议,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是好是坏? 面对施梦的疑心,周极耐心解释起来了:“公主若待云姜千般好,那岂不是更让人针对他?暂时换到我的园子,有我在,谅也没人敢跑来我的地盘欺负他。我本清高,嫉恶如仇,绝不屑于与那些腌臜东西为伍。” “是是是,我知道。” 周极的性子是一眼就看穿的,如此一想,云姜和他同住一园也算妥当。 …… 周极陪着她到了青园。 路上她走岔了,还是周极把她引回来的,不过他对她不清楚青园的位置并不疑惑,这冷宫一般的地方,尊贵的公主从不踏足,自然不知晓。 青园的两扇门都腐了,即便是关着,也是合不上。 经过昨夜的雨,木门被水泡的变了形,飘散出一股子重重的霉味儿,实在呛鼻子。 施梦下意识捏了捏鼻子,抗拒这气味儿。 周极随即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儿熏了香的帕子递给了她:“公主,用帕子遮一遮吧。” 她接过帕子,捂住口鼻,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青园的门。 这地方比她想象的还要破败不堪,她原以为就是人住的屋子少了几片瓦,门窗灌了风,却不想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天色昏暗,青园中没有一丝光亮,她走进去的时候,忽然深了一脚,踩了一脚泥,鞋里还被灌进了污泥。 “嘶。” 冰凉的泥汤灌进鞋里,很不舒服。 周极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而后便绕到她身前:“青园这地方,大约也没有名贵的石板铺陈,我替公主开路,公主跟着我便好。” 他的语气一贯傲娇,可她如今却觉得心里头暖暖的。 周极走了没几步,反手拉住了身后的她:“有台阶,小心脚下。” “嗯。” 施梦应了一声。 明明园子也不大,可这一小段路,走的真费劲。 终于,施梦跟随周极走到了青园住人的屋舍门口,她探头往里看,可是里边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任何动静,不像是有人在这儿的样子。 “云姜真的在这儿?” 周极又是一脸无奈:“公主,他都病了,又被人故意苛待,除了这儿,还能去哪儿?” “您等着。” 周极说完迈进屋舍的门,寻摸着点燃了一根蜡烛,让这间屋子多了些光亮。 他用烛光顺着床榻的方向照了去,果然就看到了病倒的云姜。 “公主,快进来,云姜在这儿。” 施梦一听这话,迅速跑了进去,直奔床榻。 周极站在床榻边举着蜡烛照亮他们二人,只见云姜发丝散乱,脸色苍白,貌似没有生机了。 施梦吓的赶忙去探云姜的鼻息,幸好,他还活着。 她绕到床头,轻手轻脚的扶起了云姜,让他靠在了自己身上,如此一靠近,她发觉云姜全身滚烫。 “周极,我们得马上带他离开这儿,找医官给他医治,否则再这么拖着,不死人也得烧傻了。” “这话倒没错。” 周极应声,又问她:“公主,我们怎么带走他?” “这……” 施梦想了想,试图抱起云姜,可云姜再清瘦也是个男人,那骨头架子也是有重量的,绝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抱起来的。 她尝试过后,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周极:“你背他。” “我背他?” 周极惊道,稍稍露出了些不情愿的模样。 “抱着也行。” 施梦匆忙又说。 “公主,我发现您病了一场后,这性子果真是和从前截然不同了。”周极感慨道。 “那是好,还是不好?” 周极不愿意夸她一声好,只是浅浅的点了一下头:“有点人味儿了,心肠也变软了。” “怎么,我以前不像人?” “以前像不容冒犯的神,总是高高在上的,即使说玩笑话,也是你玩笑别人。” 施梦苦涩一笑,对他说:“我会越来越好的,你赶紧的,别废话了,把云姜背起来。” 周极让施梦腾出一只手拿着蜡烛,他俯身到床榻边,准备背起病重的云姜。 就在此时,青园门口处被纷纷而至的人照的灯火通明。 先进到屋子里的是易长年和那个奴仆,随后又有几个公主府的奴仆跟了进来。 “公主,我已备下几乘轿,您和周极先行离开,云姜会有人送去医治。” 易长年开口安排着。 几个奴仆听命,朝床榻走去,准备带走云姜。 施梦看到靠近的几个奴仆,下意识抬手护住了云姜,周极还没背起云姜,所以云姜此时还是靠在她的身上。 “易公子,让那个仆人拿起灯笼好好照照这屋子,看看这屋子能不能住人?” 施梦说着,冷厉的目光砸在了那个恶仆身上。 第9章 嫉妒(2) 奴仆提起一盏灯笼,瑟瑟发抖的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他心虚的厉害,绕的这一圈连连跌了几个跟头。 这屋子连个喝水的壶碗都没有,空空荡荡的一条案,一张榻,还有地砖里挤出来的杂草。 施梦冷笑着看向恶仆:“可看清了?” “回……回公主,看,看清了。” “看清了就好。” 施梦随即看向易长年:“易公子,公主府青园如此破败,您是打算修缮,还是打算将此地夷为平地,不再用了?” “公主想如何做?” 易长年一向有主见,过去元成公主也从不插手府中事务,所以他不用过问,自行处理即可。 可如今,见她这幅模样,倒不得不问一句了。 “你如何想?” 施梦这句话问的不是易长年,而是那个恶仆:“青园何等模样,你也见到了,这怕是不能再住人了吧?你是负责安排新入府公子住处的,我且问问你,云姜公子如今要住到哪儿去?” 云姜自然是住到周极的园子里,但在这之前,她得不漏风声,先借机发落了恶仆。 “公主,奴……有罪……” “你当然有罪!” 施梦的目光在易长年和恶仆之间徘徊,要不是她还托着云姜的身子,真恨不得冲过去给恶仆一巴掌。 “你苛待云姜公子,这是一罪,你身为易公子的手下,行事如此独断狠毒,败坏易公子名声,这又是一罪。” “公主,我知错了……” 恶仆开始连连磕头请罪,头磕的地砖砰砰响。 “你到底是得了谁的令?易公子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入府至今从未有过嫉妒之心,所以究竟是谁?既想除了云姜,还想顺带给易公子扣上罪名?” 在来青园的路上,施梦就已经分析过这件事了。 苛待云姜定然不是易长年所为,且不说他有没有这个心思,就算是真有这个心思,这事情也不会做的这么粗陋。 易长年心计颇深,他若想害人,神不知鬼不觉,根本无从查起。 她如今这样质问发落恶仆,无非是想借机敲打易长年,想让他知道,她也带脑了,日后别随便给她挖坑埋雷。 再就是,让想害云姜的人知道,她不纵容这种歪风邪气。 恶仆只管磕头,好像听不到她说话似的。 见她皱眉,易长年顺势开口发落:“公主,云姜气色很差,先让他去医治,此人交与我,我定会问出实话。” “也好。” 目的达到了,她不能再拖了,云姜的身子拖不起。 施梦对周极使了一个眼色,周极赶忙对抬起云姜的奴仆命令着:“将云姜带去我的园子,我近日里有些许孤单,想找个伴儿。” “由着你吧。” 施梦故意装傻,语气宠溺的回着他。 她随着云姜和周极一同离开青园,三人先后到了周极的园子。 不愧是有后台的公子,这园子当真是好,山水廊亭,豪而不土,很是雅致。 …… 园子东侧,风荷堂内。 几个侍从匆匆落下帷帐,为云姜擦拭身子,换上了熏过香的干净里衣。 随后,医官跪在榻边,为云姜诊脉。 “公主,云姜公子受了极重的风寒,湿气侵体,高热不退,一时半刻怕是醒不来。” “这我都知道了,你赶紧去开方熬药。” 医官说的这些话基本等于废话,她长眼睛了,能看到,云姜这幅样子,当真是惨。 施梦坐在床榻边,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侍从递来冷帕子的时候,她自觉接过,轻轻的敷在了云姜的额头上,为他降温。 云姜静静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若不是清楚他还有气息,她都要怀疑他已经告别人间了。 “公主,折腾到现在你也累了,早些回寝殿休息。”周极端着一杯热茶走到榻边,对她说,又将手上的热茶递给了她:“晚上风冷,喝口热的暖暖。” 她转头看着殷勤的周极,忍不住笑了。 上次月园团建,他还笑话柳霄给她盛热汤,姿态谄媚,如今自己居然也端着杯热茶来给她了。 “周极公子不是最不屑于献媚讨好这事儿?” 周极闻声,哼的鼻子一拧:“我这是关心你,何来献媚讨好?你若是不领情,我以后可再也不这样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施梦赶忙拉住了他:“我错了,逗你的。” 她拿过热茶,一股脑的喝了下去。 果然,身子暖和了许多。 见她喝了热茶,他脸色顿时恢复如常,甚至还欣慰一笑:“说真的,你该就寝了。” 施梦对着周极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还很愧疚呢,这怎么睡得着?” “云姜在我这儿,你放心。” “至于愧疚,这话从何而来?”周极有些茫然。 她当即指责他忘性大:“去青园的路上,你说云姜被苛待是我造成的,这话你说完就忘了?” 周极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 但很快,他便开口安慰她:“虽是你造成的,但你如今也把他从青园那个地方带出来了,算是功过相抵。” 周极的话有道理,可施梦心里还是难受,过意不去。 “我,还是再陪他一会儿。” 她稍稍停顿后,对周极说:“云姜的遭遇我都不能细想,想想心里就难受。我当时在正殿见到他,一眼就知道他是那种隐忍的性子,受了委屈不会反击……而且他伤了嗓子,想诉说也说不出来……” 施梦这话,说的周极心里都泛起了同情。 她转头看向床榻上的云姜,伸手将冷帕子翻了个面,指腹轻柔的抚过他的眉心:“云姜,你放心,恶意欺压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等你醒了,我再向你赔罪。” 云姜被谁针对,施梦心里大概有数。 排除了易长年,自然太傅秦未时也不可能,那几个总在她眼前晃的公子们情商都不差,不会做这么明显的恶事。 最有可能欺压云姜的便是那些入府时日长了却从未得宠的,他们最怕新人弯道超车这种事。 她如今,就等着看易长年如何撬开恶仆的嘴。 深夜,公主府地牢传出凄厉的叫声。 第10章 噩梦 次日清晨,易长年派人来请施梦。 “公主,易公子已查清是何人欺压苛待云姜公子,他让小人请您去一趟地牢。” “好,我这就去。” 浮欢闻声赶忙拿出一件披风:“公主,地牢阴冷,我给您披上披风,别受寒了。” 浮欢给她绑披风丝带的时候,她说她自己去,不用浮欢跟着。 公主府这么大,哪里不能说?易长年却让人请她去地牢,想必是有些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施梦跟随传话的奴仆去了地牢。 牢门一开,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味,她还需要下几个台阶才能走到施以刑罚的地方。 “公主小心。” 奴仆抬起一只胳膊,让她扶着。 “公主。” 走下台阶后,易长年朝她行礼:“公主请随我来。”他说完,打发了扶着她的奴仆,亲自搀扶她。 易长年带着她绕开了一面摆满刑具的刑架,紧接着就看到了受了大刑的恶仆。 这场面,触目惊心。 易长年果然是厉害,这奴仆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了。 她见状不禁紧皱眉头,话到嘴边凝滞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是罪有应得,可也不至于……” “公主,这受刑一是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实话,二是罚他,做了恶事。您说这两样,哪样能舍?” 施梦实在是不想面对这样的景象,她当即背过身去,直接问着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谁指使他苛待云姜?” 易长年泰然自若的走到地牢的长桌前,拿起了奴仆画押的供词,递到了她手里。 “公主请看。” 这供词上写的不只一个人,果然和她猜的大致不差,那些不受宠的公子们心生怨妒,其中几位没按捺住,买通奴仆作恶。 “公主,我虽为府中总管事,可这件事关乎侍奉您的公子们,我可以发落奴仆,却没有权利发落这几位公子。如何处置,还是需要您来定夺。” 施梦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因为浮欢说过,公主府的公子们多少与朝堂有所关联,发落轻了,不起作用,若是重了,女帝会不会因此找上她? “易公子审问了一夜,辛苦你了。如何发落,我需要时间考虑,等我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好。” 易长年应了一声,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转瞬,他提醒她:“公主,地牢不宜久待,我陪您一同离开。” 施梦点了点头,而后和易长年一同离开了地牢。 从地牢到她所居的殿宇会经过周极的园子,她昨晚离开时,云姜尚未有什么起色,她始终放心不下。 所以临近周极园子的时候,她就对易长年说,她要去看云姜,让他先行离开。 易长年对她关心云姜这件事,没有一丝情绪表露。 他应了一声,便独自离开了。 …… 周极园子,风荷堂内。 照顾云姜的侍从井然有序,其中一个人扶着云姜,另一个人喂着医官开的汤药。 “公主。” 侍从见她进来,准备起身行礼,被她制止了:“免礼了,你们先喂他喝药。” “是。” 侍从听命,继续给云姜喂汤药。 他们手占着,嘴没占着,施梦关心着云姜的情况:“他体热退了吗,昨晚到现在,可有醒过?” “启禀公主,云姜公子体热退了些,但还没完全恢复到正常体温。从昨晚到现在,还未醒过。” 施梦不禁叹息一声,云姜真是病的不轻,好可怜。 “你们家公子呢?” “公子今日不在府中,但公子嘱咐了我们,要我们好好照顾云姜公子。” “他出府了?去哪儿?” “今日是公子母亲生辰,公子回周府了。” 原来如此,施梦点了点头,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人生而自由。 她一个现代人,可没有想把别人圈禁在府里的心思。 侍从们喂了汤药之后就自觉退下了,毕竟府中的公子们,个个都是入府侍奉公主的,他们有这个意识不去打扰。 云姜虽未醒,可公主醒着,公主昨夜护他,今日又特意来看他,难保不是想与他独处,增进感情。 施梦坐在床榻边上,伸手摸了摸云姜的额头,的确是没有昨晚那么烫了。 “云姜?”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自顾自的说着话。 忽然,云姜的身子抖了一下,但他没醒,看他这样子仿佛是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她见状,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安抚他。 “云姜,你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人能欺负你。”她刚说完,云姜握拳的手掌忽然打开,继而掌心向上,反手紧紧握住了她。 云姜眉头越皱越紧,明显透着恐惧,他的梦一定是让他极度不安的,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加剧。 施梦被握疼了也没抽出手,只忍着,由他握着。 不一会儿,云姜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立刻拿过一旁的手帕,帮他擦拭。 她擦了几下,云姜竟醒来了。 云姜睁开双眼的那瞬间,她莫名紧张了起来,他眼眸依旧清亮,眼底蕴着湿润,这画面太让人心生怜爱了。 “云姜,你终于醒了……”她反应了一下,又对他说:“你离开青园了,苛待你的人,我会罚。你先暂时住在周极的园子里,他会照顾你。” 云姜听着她的话,微微眨了下眼睛,回应着。 他说不出话,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你想喝水吗?”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病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喝水,所以她主动问他。 云姜闻声,长睫微微扇动,再次以此回应。 “好,我去倒水给你喝。” 她说完,匆匆起身去倒水,她无意识的将她的手从他掌心抽离,这动作连贯的甚至都忘了刚才两个人是紧紧相握的。 倒是云姜,在她起身时,感受到了掌心抽离,他视线下移,怔怔的凝视着自己这只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施梦端着一杯水返回床榻,她扶起云姜,很自然的让他靠在了她身上,就像昨夜在青园一样。 可云姜见她这么做,惊讶到身子都僵住了。 第11章 云姜是她的人 她将水杯送到了云姜嘴边,可他却没喝,她随即看向他,发觉他在出神。 “云姜,喝水。”她提醒他。 云姜反应了一下,才喝下她手中的那杯水。 他喝完,带着些惶恐的目光看向她。 她正与他对视,见他这样便笑着说道:“你既已入府,便是我的人了,我照顾照顾你,也应当,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也是奇怪,明明云姜什么都没说,她却能第一时间感知他的意思,也许是他的那双眼会说话吧。 “你刚才出神,在想什么?” 施梦好奇的问着云姜,这会儿她想起了他前不久紧紧握着她的手:“可是在想醒来前的噩梦?” 云姜听到她的话,微微蹙眉,眉宇间有遮掩不住的愁苦。 施梦想放下云姜让他重新卧床休息的时候,他撑着虚弱的身子,抬手指了指书案的方向。 他的手腕和指尖,都在发抖,却还是毅然指向那处。 “你想写字?” 这不难猜,施梦很快会意。 云姜点了点头。 看来,他有话想对她说。 “好,那我扶着你过去,你小心点。”施梦说完,扶住了云姜的手臂,扶着他下了床。 她本想让他把重心落在自己身上,倚靠自己,可他却没有,尽管她扶着,他还是努着劲儿走着,丝毫没有泄力。 二人来到书案前,云姜提笔写字,虽然病着,可这书法是行云流水,字如其人,仿佛带着仙气儿。 云姜写完后,对着施梦笑了笑,而后又将视线带到纸上,提醒她去看。 【公主,我本轻贱,实不配公主如此眷顾。此处为周极公子的住所,我不能叨扰太久,待我体力恢复些,便住回青园。公主不必为我去罚旁人,我并未觉得自己被苛待,我只愿息事宁人,不想因一己之身搅扰公主府邸的安宁。】 施梦看完云姜写下的话,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轻贱”二字,她可是从现代来的,看不了这种阶层观念根深蒂固的言辞。 “云姜,你听好了,你不轻贱。” 她说完这话,云姜微微垂眸,仍是一副自惭形秽的模样,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云姜,你看着我。”施梦对他要求道,同时紧紧的注视着他,她再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哪里轻贱了……这样的一张脸,若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顶级美貌,秒杀众人。 最扛大荧幕的演员,也不及他好看。 云姜病容犹在,可这张脸的美好程度并没受到影响,他没化妆却有肤如凝脂的效果,清透无暇。 刚刚那杯水润过的唇,恢复了些血色,薄薄的苍白色调下,是渐渐显现的粉嫩。 也不知云姜是害怕,还是羞愧,他一直没敢与她对视。 施梦心急了,伸手便抚上了他的脸:“我刚才都说了,你是我的人,我不许你贬低自己。你若是贬低自己,那就是连我也一同贬低了,明白吗?” 她说完这话,云姜才敢看向她,与她四目相对。 随后,云姜又写下一行字。 【谢公主,云姜铭记此恩。】 施梦看到这句话,放心了,这代表他接受了她说的话。 “你可还有话要说?没有的话,我扶你去休息,你现在还是卧床养病为宜,不要站太久,会消耗很大体力的。” 云姜摇了摇头。 施梦扶他返回床榻的时候,隐约感觉到他这次没有完全努着劲儿自己走,而是稍稍释放了一些重量给她。 这是不是代表,他信任她? …… 云姜一切安好,正在恢复中,施梦暂时放心了。 眼下除了云姜的身体,她还有一件事需要马上处理,几位故意苛待云姜的公子们,不可能就这么逍遥法外。 在处理之前,她还是需要先向浮欢了解一下这几位公子的背景,斟酌刑罚。 浮欢看着供词上的名字,面露难色。 “怎么了?” 施梦赶忙问她,浮欢随即解释:“这几位公子是当初陛下送与您的,您虽然不宠爱,但也没有特别冷落,总归要顾及到陛下的面子。哪怕他们是个物件儿,也是陛下对您的关怀。” 怪不得,不受宠却敢联手苛待云姜,原来背后靠山这么大。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罚他们?” 浮欢摇了摇头:“公主,也不是这个意思。您是陛下的爱女,与您相比,这几位公子不值一提。只是您惩罚时,应该斟酌着留些情面。” “我知道了。” 云姜这次没有危及性命,施梦自然不会要这几位公子的性命。 地牢里,看着易长年将那个奴仆拷打到血肉模糊的地步,她也断断做不到这么心黑手狠。 这事儿,她得想个特别的惩罚方式,让这几位公子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三日后,浮欢按照施梦的要求,将这几位公子请到了公主府的花园里。 她就坐在花园的池塘边,等着他们。 施梦面前不远处摆着几口青瓷大水缸,每个水缸旁都站着一个奴仆,拿着水瓢。 “公主,几位公子请到了。” 浮欢将这几位带到了施梦面前,又从袖口里拿出了那份供词,对着这几位开口念道。 这几位公子正躬身行礼,听到浮欢念出自己的名字,身子都僵住了,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不敢直起身子。 甚至其中一个人,膝盖骨已经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此人一跪,另外几个人也没坚持多久,接连就跪倒在她的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喘。 浮欢念完供词之后,施梦冷冷开口:“这份供词由易公子亲审后得来,你们可认罪?可有要辩驳的?” 公主之威,没几个人能招架。 易长年的手段,府中上下无人不知。 她这一句话是双重施压,任谁也不敢再妄想狡辩。 施梦见他们不吭声,又问浮欢:“那日大雨下了几个时辰?” “回公主,六个时辰。” 按照小时计算,那是十二个小时。 青园那种破败的地方,云姜默默忍气吞声,经受了十二个小时的雨水冲击,然后又无人问津…… 这滋味,他们必须得体会体会。 第12章 惩罚 “本公主没有求雨的法术,但依旧想让你们体会一下被六个时辰雨水倾注的滋味。” 施梦说完,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几个大缸。 “你们起来,各自进入水缸中,一旁的人会接连将花园池中的水用水瓢舀起,然后从你们头顶浇下去。雨下了六个时辰,你们就被浇六个时辰。过后,去青园住上一天一夜,不准求诊医官,靠自己熬着。” “公主,我们知错,求公主看在陛下的……” “放肆!” 施梦赶忙吼停了此人的话:“你们自己做的错事,还敢攀扯陛下!本公主正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才留你们一命,若是不领情……那就直接斩杀。” 话音一落,这几位都闭嘴了,老老实实的进入水缸中,接受池水从头顶浇注而下的惩罚。 施梦稍稍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留下了浮欢监督。 她惦记云姜,想去看看他恢复的如何,谁知刚走出花园拱门,就碰到了易长年。 “公主。” 易长年躬身行礼,很是守规矩。 也对,这府上任谁再牛,也牛不过她,这是公主府,她是这府里独一无二的主子。 “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去青园。” 施梦一听这话,赶忙又问:“修缮?夷为平地?” “我记得公主喜食戍边将军过去时常进献的果子,便想着将青园重新修缮成果园,为公主培育可口的鲜果。” “如此,公主可满意?” 易长年问着她,她附和的点了点头。 经过她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和观察,她一直认为他对公主没什么真情,可刚才这番话,又让她迷惑了。 若是不喜欢,怎么会将公主喜好记得这么清楚。 易长年一看就是有着野心,求钱权,甚至还想来日如他父亲一般,进入朝堂。 所以不知他对公主这份上心,是真喜欢,还是想利用。 “那我便去着手安排。” 易长年说完,再次行礼,准备离开。 他和她擦肩而过时,她瞬间想起了花园里的事儿,赶忙扯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他继续前行。 “等等,青园还是过几天再重新归置吧,我还有用。” 那几个坏家伙被池水浇满六个时辰以后,还得再去青园住上一天一夜,易长年要是现在去安排,他们怎么住? “青园破败不堪,公主还有何用?” 易长年停下问着她,视线还落在了她扯着他衣袖的那只手上,她感受到他扫来的目光,立刻收手。 “你想知道?” 施梦故意反问,吊着他的胃口。 “那要看公主是否愿意告知,我不强求。”易长年平淡的回道,没表现出求知欲,也没有不感兴趣的样子,他的神情介于中间值,进可攻退可守。 施梦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这易长年真不好逗,还是周极好玩。 “那你跟我来吧。” 她停顿片刻回话,紧接着将易长年引到花园里,让他亲眼见识了自己设计的这个惩罚。 “公主这惩罚人的方式,当真是有趣。” 易长年忍不住称赞道,施梦能听出来,他是真夸她。 毕竟公主若要罚人,一般不会特意花心思去想刑罚,不是打便是杀,又或是驱逐出府。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识了花园这场面,易长年听从她的要求,暂搁置青园。 …… 半柱香后,施梦来到了周极的园子。 她一进园子就看到了周极在蹲着喂鸟,他边喂鸟边说,要这些鸟儿吃的饱饱的,飞出去玩一趟,见识见识更远的地方。 周极今日穿的倒是素净,一身白袍,她还正琢磨他怎么沉稳了些,结果走近一看,发现他白衣里边搭着一件朱砂红的内衫,内衫刻意露了一条边,又添了几分俏皮。 周极喂鸟倒是专心,施梦走到他旁边,他都没发现。 她只好故意咳嗽了两声,提醒着他。 “公主,我早就听到你进园子的声音了,你不用刻意提醒我,我不说话,是怕惊走了吃食的鸟儿。” “嘿,你这家伙,回家一趟脾气更大了,见我都不主动行礼了?” “公主差我这个礼?” 周极笑了笑,把手上剩的不多的鸟食儿丢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起身向她行礼。 见他行礼,她立刻伸手拉他:“不逗你了,云姜今日如何?” “我还以为公主是来看我的,原来又是来看云姜的。公主三天两头来看他,是真喜欢了?还是怕我这儿照顾不好他?” 周极这话说的酸溜溜的,施梦不禁觉得有些膈应,身子微颤。 “我可没这么想,你肯定能照顾好他。”她说着,一脸信任的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予他肯定。 “还有,我既来看他,也看你。上次我来时,你回家了,我都没看到你,不跟你逗两句嘴,我心里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吗?” 周极反问她,不自觉笑了起来。 施梦点了点头。 “云姜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公主若想让他侍奉,怕是还得多等几日,眼下他还虚着,经不住您折腾。” 周极的话冷不丁就绕回了她最初问的那句,云姜今日如何?而且他这话回的,好像她一天天就惦记晚上那点事儿。 “你放心,我没想让他侍奉,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他的情况,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龌龊。” “公主最喜做这些事儿,府中上下皆知,您怎么能自己骂自己,说这事儿是龌龊行径呢?” “你闭嘴!” 周极这嘴只能惯一会儿,当真不能一直惯着,不然得被气冒烟。 “好好好,我闭嘴,我这就带你去看云姜。” 他一脸得意的走在前,将她领进了风荷堂。 施梦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书案前的云姜,他在写字,今日手不抖,腰挺的直,看样子果真恢复的不错。 她盯着云姜没挪眼,都忘了往前走了,这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周极的声音:“公主,云姜当真生的好看呐,您真想那事儿,还是别要柳霄了,要云姜就行。” “你闭嘴!” 施梦咬着牙,压着声音吼道。 周极不仅不听话,还站在她身后,双手捧住了她的脑袋,让她直视云姜。 第13章 与柳霄不同 “公主您瞧瞧,长身玉立,清俊飘逸,这不比柳霄好个千百倍?我就弄不明白了,您为何偏宠他……” 周极话里都是对柳霄的鄙夷和厌恶,其实何止他弄不明白,她也不明白啊! 柳霄是元成公主宠的,与施梦无关嗷。 可是更让她不明白的是,周极和柳霄什么仇怨,仅仅是身份背景之差,就能这么看不上眼? 书案处与门口有些距离,可她和周极这么闹,云姜自然发觉了,于是欣然落笔,看向他们二人。 云姜在看向她的那瞬间,就露出了久违的笑。 这个笑容,还是那日在正殿时见过,他笑起来依然带着浅浅的梨涡,迷醉人心。 “啧啧啧。” 周极发出怪声。 施梦当即挣脱他捧着她的手,转身捂住了他的嘴:“我警告你,要么老老实实当哑巴,要么出去。” 周极拿下她的手,逗趣道:“那这屋里,岂不是有两个哑巴了?” “你……” 施梦一听这话,有些恼火了。 开玩笑就开玩笑,攻击别人可不行。 “云姜只是伤了喉咙,未必没有医治好的机会,你不要说他是哑巴,你这不是故意戳别人的伤痛吗,我可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她严肃说道,他瞬间老实了,不再多话。 施梦管住周极这张嘴后,便朝着云姜走了过去,她走到书案处,看到了云姜写的字。 除了正在写的,旁边已经摞了一沓子写好的词句。 施梦想拿起看看,发觉自己站的位置有点远,她探着身子伸手去够,结果一个没站稳,上半身扎实的趴到了书案上。 她这么一趴,身子直接压住了砚台,衣裙瞬间晕染了一大片墨汁,脸上也被溅了好几滴墨。 施梦陷入窘境,一时尴尬到反应不过来。 哪料云姜反应巨快,他手臂往她腰身处一探,用力一勾便将她捞了起来。 随后云姜又挪来了椅子,让她坐下。 他快步走到水盆处,打湿了干净的帕子,返回来给她擦着脸上的墨汁。 云姜给她擦脸时手上的力道很轻,弄得她痒痒的。 反观周极,那张脸都要笑烂了。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周极人是不错,就是少根弦。 云姜帮她擦干净脸上的墨汁后又捧来了铜镜让她照看,得到她认可后,他才笑了笑,放下了铜镜。 施梦低头瞧着衣裙上的墨汁,心里闹挺,没心思跟云姜多聊了,她得先回去换件干净衣服。 墨汁倒不臭,但也着实不是她喜欢的气味儿。 她走时,云姜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公主,恕我失礼,我愿领罚。】 她看完这字,直接揉成团,丢进了书案旁的纸篓。 “你没失礼。” 施梦说完这话,反手怒指周极:“该罚的是他!不长眼的家伙!” “我得回去换衣服,你好生养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临走前,她又安抚了云姜一句,怕他自责。 云姜有些自卑,但不怯,这点,他与柳霄并不同。 …… 施梦返回寝殿的时候,走的是东门,正巧路过偏殿,而偏殿那排屋子,有一间是上了锁的,她之前竟然没发现。 这是她的殿宇,怎么还有上锁的地方。 防着谁? 还是有什么东西是元成公主不想让别人看到的? 等浮欢完成监督刑罚的任务回来后,她得问问这事儿。 六个时辰的刑罚,比想象中要漫长的多,浮欢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用过晚膳,躺在床榻上昏昏沉沉了。 “公主,那几位公子已经去了青园,我命奴仆盯着,您放心,他们不敢私自返回自己的园子。” 浮欢向她汇报着这件事,她应了一声,然后撩开了床榻的锦缎帷帐, 她盯着浮欢准备开口,忽然失语了。 明明有一件事,她要问,可她偏偏想不起来了…… “公主,您还有何吩咐?” 浮欢见她蹙眉,揣度着问道。 她使劲儿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最后只好作罢,让浮欢也早些去休息了。 次日梳妆时,浮欢对她说起了公主府围猎的事。 “围猎?” “是,每到这个时节,您就会带着府里的公子们去围猎,如此一来,公子们可以给您猎鲜物,还可以给您表演骑射。” 一听浮欢这话,施梦脑海里顿时浮现五个字“野外修罗场”,她下意识抗拒这样的活动,不想看那些公子们在她眼前花招百出,聒噪的争宠。 “这是个必要的行程吗?” “公主若是不想,也可以不去。只是年年如此,想必易公子早已经将围猎之事安排妥当,只待出发了。” 易长年动作这么快,她还有得选吗? 想不想去,都得去。 “公主,我瞧您怎么不高兴的样子?您过去可是最喜欢围猎的,公子们还会提前给您酿酒,让您配着猎到的鲜物,一同品味。” “没有不高兴。” 施梦半点笑不出来,语气沉沉的。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浮欢再费心哄她了。 “还是您担心云姜公子的身体,怕他撑不住围猎日?”浮欢既提起云姜,她不免就要为云姜考虑周到。 “围猎日是所有公子们都去吗?” “是。” 施梦想了想,决定去问一问云姜的想法,如果府中公子都去,那单单留下他,他心里应该会不好受吧。 距离围猎日还有好几天,他好好补养,随着大家出去一趟应该没什么大碍,至于骑射这种事情,他可以歇了。 施梦不会骑射,她正愁没人作伴呢。 到时候就让那些急于表现的公子们去围猎,她和云姜安安静静的等着他们那些人打来猎物就好了,做一对坐享其成的伙伴。 梳洗打扮后,施梦又来到了周极的风荷堂。 这次云姜依旧在书案前,只是他没写字,在画画。 云姜画的很专注,她放轻脚步,没打扰他,悄悄的走到了他身旁,低头看着他正在作的那幅画。 这不是……昨日的她? 云姜在画她。 昨日她回到寝殿时浮欢不在,她也懒得喊不熟悉的侍女帮她卸珠钗换衣服,所以昨天她头上戴的每一样饰物,她都记得。 云姜画中的她,与昨日的她,分毫不差。 第14章 误会了 发髻上的流苏金钗,手上佩戴戒指装饰的宝石,以及散落在肩上的发丝,他都画出来了,画的栩栩如生。 施梦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多美,可看着画中人,也称得上是清丽脱俗的美人。 原来在他的画笔之下,她是这样的。 云姜落下最后一笔,才发现她站在他身旁,他匆忙行礼,又慌张的拿过一张白纸,盖住了这幅画。 “怎么,你画的人是我,我不能看?” 施梦说完这话,云姜的脸颊瞬间有些泛红,他垂下眸子,躲避着她的目光,默不作声。 隔了一小会儿,他提笔写下一行字给她看。 【公主,请恕我冒犯之罪。】 【我画技拙劣,难绘公主天人之姿,却还斗胆将公主之貌落于纸上,实该领罪。】 施梦看着他这话,抬手拿起了那张遮掩画作的白纸,她先看了看画,又一脸喜悦的对他笑着:“你画的堪比真容,若你觉得不够好,那便是我不够美。” 云姜闻声,连连摇头否认她这话。 施梦见状赶忙开口安抚他:“我说的玩笑话,你不用一直否认,头都摇成拨浪鼓了。况且一幅画而已,除了周极,你应该还未见过府上其余公子们,若是见了,便知道他们平日里是如何费尽心思的在我面前献艺,与他们相比,你这不算什么。” 【公主误会了,我并非献艺讨好,只是感念公主之恩,却不知如何回报公主。】 云姜说不出话,只能写字。 【公主可看得上这画?】 施梦对着她笑了笑,出言肯定:“看得上,画的极好。” 【那公主可愿收下?我身无长物,除了这画,暂时想不到用何物来报答公主了。】 “愿意,我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就带走,再让浮欢请人装裱,挂在我寝殿,我日日都看。” 她说完这话,连忙观察着云姜的反应。 云姜笑了,依旧是让人心神荡漾的神仙面貌。 她盯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然后想起了她此番来找他的目的,问他围猎之事。 “云姜,你身体可都恢复好了?” 她问完这句,又补充着:“若是让你做些费力之事,你能招架的来吗?” 话音一落,云姜霎时脸又红了。 他微微抿唇,透着羞涩。 施梦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懂了,难道围猎之事对他来说是难为情的话题?怎么他还脸红了…… “云姜,你怎么了?” 她关切的问着他,他再次提笔,只是此次书写,他显得格外紧张,落笔时犹豫不决。 云姜缓慢的写下了一行字。 施梦看到纸上的字,猝不及防,自己的脸也红了。 【禀公主,我尚未完全恢复,若公主不嫌弃我体弱,我愿侍奉公主,尽力让公主满意。】 她看完这字,一把将这张纸扯起,丢下了书案。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 施梦回头一想,她刚才问的那两句貌似没有提起“围猎”二字,她那话问的模棱两可,的确是有些让人误会。 毕竟元成公主花名在外,谁不知道她好这口儿。 “府中依照惯例,设有围猎日,就在这几日,府内公子们都要去,我想着你身体刚刚好转,怕你经不起奔波。但只单单留下你,又怕你一个人孤独,所以问你如何想?” 她说完这话,云姜脸上的那抹红晕才缓缓褪去,他再次提笔,流畅的写下了回她的话。 【我不通骑射,可既是公主府惯例,倘若公主不嫌弃,我愿陪伴公主,与府内公子们同去。】 “那好,那你这几日好好养着,我会吩咐膳房给你做滋补的膳食,你定会恢复康健。” 聊完这件事,施梦一脸满足的拿起了云姜的画,小心翼翼的卷起来,带走了。 吩咐膳房这事儿,她不只是嘴上说说的。 她真的特意去了膳房,叮嘱膳房的仆人给云姜准备滋补品。 只是她这么亲自出马,膳房的那些仆人顿时炸了锅,很难不往歪处想,认为他是要让云姜公子成为新宠。 施梦离开后,膳房的人纷纷聊起此事,聊得热络,毫不避人。 “如此一来,柳霄公子可是备受威胁,他这个最受宠的名号,怕是要保不住了。” “没想到这位不会说话的云姜公子如此厉害!” “我听说公主从把他带出青园的那一日,便常去看他,而且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虽说公子们侍奉都会有记档,可公主性急起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怕不是早就与云姜公子……”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默契般的互看。 “原来如此。” “早听闻这位云姜公子貌美如谪仙,勾的公主频频与他相见,想必这行事能力比之其美貌更胜一筹。” 膳房仆人议论的这些话,好巧不巧,正好被路过的柳霄听到了。 自从公主伤寒一场痊愈后,她再没要他侍奉过,待他也不如过去那般亲密。 公主的性子变好了,行事更规矩了。 可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柳霄想到这些事便觉得惴惴不安,他很想去问公主,却又不敢,怕惹到了公主,成为弃子。 他性子便是这样,顺服,卑怯。 这府中的公子们怕是属他出身最低贱了,云姜虽然寒微,却是清清白白的男子,可他不是。 他本是皇城乐馆里供官员取乐的玩物,只因那一日元成公主酒醉,允了他入府作陪,他才有了如今的日子,只需侍奉一人,无须应付纷至沓来的客。 柳霄苦笑着,攥紧了手上的米粉袋子。 他来膳房本是想给公主亲手做她爱吃的点心,如今听到公主有了新宠,都不知要不要继续为公主做吃食了。 柳霄怕做了这点心,公主不吃,或是公主嫌弃。 又怕云姜新宠之势传遍府邸,他这样做,便会被人嘲笑是垂死挣扎,阿谀献媚,蓄意争宠。 自入公主府,他承受了诸多谩骂。 最瞧不上他的人是周极,每次听着周极骂他,他又生气,又莫名觉得很痛快,因为他也瞧不上自己,他多希望自己也是清清白白的出身,与别人一样。 第15章 你也配? 柳霄强忍着伤感,却还是流下两行清泪。 最后,他依旧攥着米粉袋子,走进了膳房,在膳房众人的注视下,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为公主做点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他也不需要别人帮忙。 膳房的人齐齐盯了他好一会儿,都没吭声,散去的时候依稀有嘲讽的笑声。 柳霄专注的为公主做点心,心里只想着公主尝到点心时满意的模样,如此,他就有动力继续做下去。 几个时辰后,他壮胆将点心送去给公主,却亲眼看到公主在叮嘱浮欢将云姜的画装裱起来,然后挂在寝殿。 “公主。” 柳霄沉了沉气,站在门口恭敬称呼道。 施梦听到柳霄的声音,赶忙问了一句:“有事吗?” “我为公主做了点心,公主要尝尝吗?” “不了,马上要用午膳了,我吃了点心就吃不下别的了。” “那,那不打扰公主了。” 柳霄的情绪一瞬间跌到了谷底,原来心里想的未必能成真,公主尝到点心的满足模样,终究是想想而已。 施梦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她朝着门口处看去,发现柳霄脚步倒快,已经离开了。 “浮欢,柳霄好心为我做点心,我就这么拒绝了,合适吗?” “公主想吃便吃,不想吃便不吃,这没什么不合适的。” 施梦附和着微微点头:“你这话倒也没错,府上公子那么多,都做起点心来,我都顾及,那我得撑死。” 浮欢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午膳时分,她想起自己拒绝柳霄点心这事儿,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随即放下筷子,看向浮欢:“柳霄平日里喜欢吃什么?” “回公主,我不知。” 浮欢连想都没想,就回了话,一向还没什么问题能难住她。 “我还以为这府里的事情你都清楚。” 浮欢惭愧的笑了笑:“我又不是易公子,怎么会府中上下事都知道呢,我只是对公主您的事情更熟知一些。况且您问柳霄公子的喜好,这怕是易公子也不知道。您从来不关心柳霄公子喜欢什么,倘若您提过,我也许会知道,可您从未提及。” 施梦怅然若失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没尝他亲手做的点心,觉得有些辜负他的心意了,本想问问他的喜好,让膳房去做,晚膳时给他送去,算是安慰。如今……” “公主,您不用特意按照柳霄公子的喜好去送,在这府里,您送去的任何东西那都是主上的恩赐,没人会不感恩戴德。” 浮欢说完这些话,她没做任何回应,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也实在无法接受这种尊卑制度。 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尝到桂花糕的时候,她有了主意,当即要求浮欢叮嘱膳房再做一份,晚膳给柳霄送去。 桂花糕口味清甜,晚上吃也不会腻,就算对不上柳霄的喜好,也应该不是他讨厌的食物。 …… 柳霄离开公主殿宇之后,心中失落至极,脚步虚浮,他觉得自己身如浮萍,都不知道该漂泊到哪儿去了。 他拎着食盒,独自一人坐在了听雨阁。 听雨阁的瓦片是特制的,搭建的手艺也与其他殿宇的屋顶不同,风吹过时,也会有似是雨落的声音,倒符合他此刻的心境。 想起送去点心时,公主和浮欢说要将云姜的画装裱,然后挂在寝殿,他忽然就很想见识一下这位云姜。 自云姜在公主府正殿被公主选中留下后,就被几位公子联手苛待,折腾到了青园,后又被公主护住,带到了周极的园子,辗转这些时日,他还未见过云姜一面。 生出了这个念头,柳霄起身返回了自己的园子,挑了几样滋补的良药作为初见云姜的礼。 他带着礼来到了周极的园子,站在园子门口,徘徊犹豫。 周极一向看他不顺眼,他来这儿等于自找麻烦,可他真的太想见识一下云姜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短短数日便让公主如此眷顾他? 柳霄心想,大不了就是被周极羞辱一顿,只要能见到云姜,他这一趟就没有白来。 他前脚刚踏进周极的园子,周极后脚就出现了。 “呦,稀客。” 周极待他依旧是嘲讽的语气。 “云姜公子入府多日,我还未见过,今日带了礼来看望他。” “你带的什么礼?不是毒药吧?” 周极目光凌厉的盯着他,朝着他走近了几步:“柳霄,你心里想什么,我太清楚了,你不就是看云姜受公主照拂,怕自己失了宠。说什么来看望他,都是假话,你分明就是来打探云姜,然后对症下药,解决他这个麻烦。” “周极公子,我当真是一片好心。” 柳霄解释的很无力,周极对他的印象是根深蒂固。 “你哪里有好心?你分明都是歪心思!” 周极一脸不屑的盯着柳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时入府之后,侍奉公主时都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勾的公主流连,那么脏的事儿,只有你做得出来。” “……” 周极这话,他无力反驳。 “公主一时贪新鲜,偏宠了你,你以为公主是真的喜欢你?你还想见云姜,你也配?” 柳霄忍耐着,紧握双拳,承受着侮辱。 “让我告诉你,公主待云姜如何。”周极一脸得意的继续说着,凡是能刺痛柳霄,能让他难堪,周极就要一字不漏的说完整:“你可曾听过爱而生畏?膳房传出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公主待云姜是打从心底里的爱护,发乎情止乎礼。我在一旁推波助澜,公主都舍不得碰云姜一根手指头。” 其实膳房的话是真是假,周极也不确定,只是能借云姜打压羞辱柳霄,他不介意将这些事说的夸张些。 “周极公子,我……” 柳霄忍到现在,无非还是想见云姜,他想着周极骂都骂了,气焰也该消减些,哪料周极一把夺过他的礼,手臂一挥丢出了老远。 他去捡的时候,周极跟在他身后,直接踹中他后腰,他不堪承受,背对着周极跪倒在地。 第16章 强烈的不安 周极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着实痛快。 “你在皇城乐馆之时,可是以这种姿态伺候人的?”公主不在场,他根本不懂收敛,早将公主当时嘱咐他的话抛在脑后,只顾着发泄对柳霄的不满:“下贱的东西!” 周极越教训柳霄越来劲,他入公主府之前学过些拳脚功夫,动起手来很是利落。 他们二人在园子里闹的太大了,云姜听到声音,赶忙出来查看情况,见柳霄被周极踢打,立刻冲过去拉开了周极,同时转身挡在了柳霄身前。 他目光中流露出阻拦的意味,对着周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动手。 周极对云姜印象还算不错,见他阻拦,只好收手作罢。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周极怒其不争的对着云姜教训了一句,转身离开了。 随后,云姜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柳霄,还细心的拍去了他衣袍上的尘土,拿起了被周极丢在地上的礼,带他进了风荷堂。 柳霄进了风荷堂,云姜伸手示意,请他落座。 他却忍不住第一时间看向书案的方向,因为那是云姜写字作画的地方,公主想挂在寝殿的那幅画,应该就是出自这里。 柳霄还没坐多久,便起身朝着书案走去,云姜见状便跟随在他身后,全程以礼相待。 “云姜公子,听闻你画技出众,公主还将你的画挂在了寝殿,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求你一幅画?” 柳霄问完,云姜即刻绕到书案前,提笔落字:【柳霄公子想要我为你画什么?】 云姜对着他礼貌一笑,目光温和从容。 不知怎么,面对云姜如此模样,他竟会觉得羞愧,因为他刚才那句话是试探云姜的,并非真心求画,而云姜却一脸诚然的看向他,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冰壑玉壶。 柳霄不禁在心里自嘲道,周极有句话说对了,他也配? 他刻意求画是想知道云姜是否只为公主一人作画,若是,那便如同府上其他公子们一样,讨好的伎俩罢了。可云姜不是,他不假思索的应了他,还问他要什么。 柳霄出神片刻,回过神时,发现云姜仍在注视着他,等着他的答案,他赶忙说道:“那就请云姜公子画幅青松,我自入府后,就一心只想着长久的陪伴公主,如青松一般,坚贞不移。” 他也想刻意隐去心里的波澜,可看着云姜这么出众,他又不由得以此话暗示云姜,暗示他绝不会退步。 云姜闻声点了点头,神情一如刚才,并无变化。 柳霄在一旁看着云姜作画,不禁心生羡慕,他曾经所学都是取悦人的伎俩,拿不出手,也算不得什么绝技。 云姜挥毫绘青松,潇洒自若,半分寒微出身的自卑感都没有,倒是像世家公子,如同周极那样的背景。 当柳霄拿着那幅青松的画作离开风荷堂时,他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 云姜来之前,府中的公子们,除了易长年和周极,他都不惧,因为那些公子们都是空有其表,内里虚空,做不到压低姿态讨好,又及不上易长年和周极的身世,无法让公主另眼相看。 可今日亲眼见到云姜,才知云姜是他真正的对手,这样的人物,换做他是公主,也很难不去留心。 柳霄回到自己园子的时候,施梦派人送去的桂花糕已经摆在他房中了。 “公子,这是公主特意让浮欢姐姐为您送来的。”伺候柳霄的侍从对他说道:“浮欢姐姐还代传了公主的话,公主因未能品尝您亲手做的点心而感到内疚,所以送来了桂花糕,希望您不要因此事伤怀。” 天意最爱作弄人,施梦以为不会被讨厌的桂花糕,却偏偏是柳霄此生都不愿意再入口的东西。 三年之前,他还在皇城乐馆中。 那日有几位女官醉酒,拿他当狗引逗,把盘子里的桂花糕掰的粉碎,丢到了地上,让他趴在地上如狗一般吃下去。 他起初不肯,那些女官见他不听话,就拿鞭子狠狠抽他,抽过以后还将滚烫的茶泼到了他身上,尽管隔着衣服,他还是被烫伤了,当痛楚一层又一层袭来,围观者却无一人为他说话时,他认命了,渐渐打碎了所有的尊严,混迹成了游刃有余的样子,就这么卑劣的活下去。 如果不是元成公主将他带进公主府,他想必还过着那样的日子,不眠不休的侍奉许多人。 现在,他有侍从伺候,安逸富足,他真的不想失宠,失去。 柳霄知道公主并不知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所以这桂花糕不是对他的羞辱。 公主的情,他再难下咽,也得领受。 柳霄看着眼前的这盘桂花糕,伸手拿起了一块,送到嘴边的时候,他难掩抵触的情绪,神情苦涩。 “怎么了公子?” 侍从见他这副样子,对他关心道。 “没事儿,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有事自会叫你。” “是,公子。” 侍从行礼后,退出了他房中。 柳霄极力的在心里劝慰自己,强行要求自己张了嘴,咬下了一口桂花糕,这滋味与当初那些碎成渣屑的一样。 他已经尝不出桂花糕的清甜了。 吞咽后,柳霄顿时心肠翻涌,顷刻间呕了出来。 可这是公主的恩赐,他再难受也得承情,于是他自虐般的将剩下的桂花糕一块又一块的塞进了嘴里。 夜里,已经睡下的施梦突然被浮欢叫醒了。 “公主,医官来报,柳霄公子突发急症,还吐血了,情况不太好,问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马上去。” 这都吐血了,还能不去吗,一条人命呢! 施梦顾不得梳洗打扮,她随便用手指梳理了几下散落的发,衣服也没换,睡裙外直接披上了一件披风,就随着浮欢去往柳霄所住的园子。 柳霄的园子,她也是第一次来。 园子不错,却也不及周极。 浮欢在来的路上就跟她说了些今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周极对柳霄动了手,云姜阻拦等情况。 “你的意思是,周极动手打了柳霄,导致柳霄病了?” 第17章 公主府风水有毛病 “公主,我只是猜测,毕竟周极公子一向对柳霄公子不满,他是学过些拳脚功夫,既敢动手,想必也不是虚晃唬人的力道。” 施梦进入柳霄房中时,转身对浮欢要求道:“你现在去周极的园子,把他和云姜一同带来这里,若柳霄病了是出自他的手笔,我必须惩罚他。云姜被苛待,我罚了那些公子,柳霄病了,我就得罚他,做不到一视同仁,我这公主就白当了,枉费太傅对我多年的教导。” 施梦本想说九年义务政治课的,但说了浮欢也不懂,只能以“太傅”之名替代了。 “是,公主,我即刻就去。” 浮欢一脸认同的模样,还露出些许崇拜。 施梦交代完这事儿,立刻朝着柳霄的床榻走去,医官还未离开,候在一旁等着和她汇报情况。 “他怎么样?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会严重到吐血?” 她焦急的问着,医官看她这副神情,惶恐的回着话,生怕一个说不好,就有株连之罪。 “启禀公主,柳霄公子五脏受损,心气郁结,才会导致吐血,臣立即为柳霄公子配方制药。” 自从上次她让医官给柳霄治手伤,医官就生怕懈怠了柳霄,惹怒了她。 “嗯。” 施梦应了一声,医官拎着药箱,弓腰离开了柳霄的榻边,去到一旁的桌上开药了。 她随即坐上柳霄的床榻,关怀的看着他。 柳霄晕过去了,还没醒,脸色苍白。 他这副病容不禁让她想起了那夜病倒在青园的云姜,这都是什么事儿?这公主府是风水不行吧,一个又一个的病倒。 浮欢带来周极和云姜的时候,柳霄也恰好醒了。 但柳霄还没来得及诉说今日发生的事情,就被站在一旁的周极呵斥了:“我不过是打了你几下,你就装病?说你下贱还真不假,从来就做不出拿得上台面的事情!” 施梦一听这话,顿时怒急了! 她可以纵着周极任性,只要不伤人,图个嘴上痛快,她也睁一只眼闭只眼,但唯独作恶,她绝不纵容。 “周极,你太让我失望了。” 施梦迅速起身,对着周极那张娇俏的脸,狠狠的甩出了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惊到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就连正在制药的医官都不禁打翻了药罐子。 “公主,臣有罪……” 医官匆匆下跪求饶,施梦顾不上搭理他,只给了浮欢一个眼神,浮欢便让医官起来继续制药了。 周极此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眼中也是失望。 “公主,我以为你已知晓我心性,却不想你因为柳霄的话而怀疑我故意把他打成这副样子,何止您失望,我也对您很失望。” 周极一脸拒不认错的模样,她气鼓鼓的瞪着他:“柳霄刚醒来,他还来不及对我说什么。” “公主,自您在月园那日对我说过那番话后,我心里就多了一分约束。我再不满柳霄,也会顾及他是您的人,我打他只是为一时发泄,不是为了要他的命。您为了这么行径龌龊的人动手打我,看来这公主府,我没必要住下去了。” 周极说完这话,躬身行礼:“入府之人没有公主的命令,不能擅自久离,请公主下令,逐我出府,我不碍您的眼。您就好好宠着这位皇城乐馆的销魂人物,继续心瞎眼盲下去。” 周极这话,倒将自己说的如同救世主一般,在拯救她。 等等……什么皇城乐馆的销魂人物? 冷不丁一句,又进入了信息盲区。 但眼下她也没心思去问浮欢这些事,只能先发落周极,见周极拒不认错的样子,她也有些犹豫了。 周极性子直,他做过的事,不会不认。 施梦想了想对他说道:“你即刻回周府反思自己的过错,修身养性。这件事云姜也在场,待我问过他,弄清楚整件事后,再决定是否将你接回公主府。” “是。” 周极重重应声道。 随后就离开柳霄的园子,听命回了周府。 反观云姜,他默默的站在一旁,并没着急参与此事,只是观察着局面,看她如何行事。 周极离开后,施梦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云姜身上。 他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况,她希望他能公平的交代这件事,好让她将这件事处理妥善。 “云姜,虽然周极帮了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偏私,我要听实话,你写给我。” 施梦对他要求着,他转身就去了书案前,详细写下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不过他护住柳霄这件事,他只字未提。 施梦看完这些细述的文字后,云姜又写下几行字:【周极公子的确动了手,但伤到的位置并非五脏。公主谴周极公子回府,借机敲打他也好,希望他借此事收敛,莫再任性。至于柳霄公子,他心性柔软,公主多加安抚,陪伴于他,想必柳霄公子不会记仇,这件事也能圆满处理。若闹大,等于激化二人矛盾,只怕来日仍旧不安宁。】 她看着云姜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会敲打周极,也会安抚柳霄,深夜劳你走一趟,抱歉。” 云姜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忽然间,他伸手探向她身前,她顺势低头看去,看到他正在帮她重新系着散落的披风丝带。 施梦霎时间心头一暖,笑着对他说了句谢谢。 这是今晚经历的最舒心的一件事了,因为云姜这动作,她因周极生出的怒火都烟消云散了。 云姜这贴心的举动被醒着的柳霄看在眼里,柳霄一时间心里更难受了,亲眼看到这幅真情画面,看着他与公主二人彼此凝视,目光中流露出的光彩,他真心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是个玩物。 柳霄郁郁积愤,一个不慎,又吐出鲜血。 施梦听到身后的柳霄发出痛苦的声音,当即转身跑回了他的床榻边,帮他顺着后背,还用帕子擦去了他嘴角的血迹。 “对不起,我只顾着问云姜事情了,都忘了你还病着。我今晚留下守着你,等你用过药,有了明显好转,我再离开。” 柳霄听着这话本该第一时间谢恩,可他控制不住,下意识看向云姜,心里有了一丝赢的快感。 第18章 嫌弃 尽管他知道,公主待他的好,只是一时的。 他更知道这不是真情,是同情。 可他一个玩物有什么资格可挑,哪怕只是一瞬能赢过旁人也好,也算是老天对他的一点点安慰了。 “谢公主关怀。” 柳霄收回看向云姜的目光,开口谢恩。 刚才那一眼,他看到云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听到公主眷顾他的话,竟没有半分担忧的模样,他就这么沉得住气?还是公主府那独一份的驸马之位,他胜券在握? 安抚了柳霄后,施梦不忘提醒云姜早些回去歇息:“云姜,你身体还没恢复好,过几日就要围猎了,你快养好身体,我还等你陪我玩呢。” 云姜拱手行礼,准备离开。 施梦看着他的侧影,又忍不住提醒他:“天黑,让随侍的人把灯笼的烛火燃亮些,照亮脚下的路,别摔了。” 云姜闻声,转身对着她露出了甜蜜的笑意,像极了有情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模样。 这依依惜别的场面,对柳霄来说无疑又是打击。 不过这次他及时克制住了心绪,没有再吐血,毕竟公主好不容易留下,这是他的好机会,再吐血只怕会扫了公主兴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难以进行。 云姜离开后,柳霄调整心绪,含情脉脉的看向施梦,目光中尽是对她的渴求:“公主自伤寒病愈后,从未与我同房,今日公主愿意留下,我心里很高兴。” 施梦听完这话反应了一下,理解意思后,赶忙否认:“你误会了,我是关心你的身体才留下,不是因为想和你……同房。”最后两个字真是有些羞耻,她差点说不出来,但又怕模棱两可的话,柳霄曲解了,只好咬牙说清楚。 她刚说完这话,就看到柳霄失落的红了眼。 “公主,是不是因为周极公子那些话,您心里嫌弃我?” 周极说的话? 说的什么? 施梦赶紧回忆着周极说的那些话,很快捕捉到了关键信息“皇城乐馆的销魂人物”,柳霄刚才提到的嫌弃,应该是指这个吧? “公主,我不是清白的身子,但我愿意随您肆意取乐,恩爱也好,皮肉之痛也好,我都愿意。” 她刚要开口安慰柳霄,却不及他快。 听他这话,元成公主过去要他侍奉,不单单是寻常的房中事,还有难言之痛。 施梦在心里暗暗咒骂着元成公主,渣女,变态。 她正想着怎么回这话的时候,柳霄已经开始解自己雪白内衫的绑带了,看样子铁了心要行事。 施梦顾不上多想了,急忙伸手按住了他:“你听我说,咱们来日方长,你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想着那件事了……” “况且你病了,我担心,没心思做那种事。”她补充着,希望多几句安慰的话,能控制住柳霄的想法。 见柳霄没反抗没继续,她拿开了他的手,直接把他内衫的绑带系了个死结,没让他露出半分风光。 柳霄此时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幽幽开口:“公主,你当真不嫌弃我的出身?” “不嫌弃。” 这搁现代不就是从良后还被戳着脊梁骨谩骂的人吗,难道做了错事,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况且,她不了解情况,柳霄也许是被迫的,非他所愿。 “不嫌弃。” 施梦又重复了一遍这话,语气无比坚定。 “什么皇城乐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日周极若不提,我都想不起这事了。现在你在公主府,就是府里的人,你得先自己瞧得起自己,别人才能瞧得起你,不能总是这么卑怯。你明知道周极脾气坏,总是故意找你麻烦,你偶尔忍忍可以,但不能一直忍,那就会一直被欺负。你得硬气起来,让旁人知道你也是有脾气的,不能随意任人欺负。” 柳霄听完施梦这话,思索了片刻,问她:“就如同云姜公子一般,虽出身寒微,却意志高洁,不卑不亢?” 他提起云姜,她不禁疑惑皱眉。 回想云姜在她面前的模样,也是有些许自卑的,顶多不怯,除了这点,他和云姜的脾气都属于好性子,半斤八两,谁也学不着谁,学了也起不到大作用。 “你还是学学易长年的脾气,如此才能真正的硬气起来。”她不禁教导他,希望他不再受欺负:“至于云姜,就算了。他在我面前的自卑,也没比你少多少……回头我再让他改正。” 柳霄一听这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云姜在公主和旁人面前是不同的状态。 他被周极踢打时,云姜那毅然护住他的模样,可没半点自卑和畏惧,周极那样的身份,他全然漠视。 风荷堂内挥毫作画的场面,神情满是自信,谈何卑呢? 原来云姜在做戏,也在博取公主的同情。 一时间,他心里对云姜的艳羡骤然减少了,招数相似,可不就是同类人,根本不值得他欣赏,不值得高看一眼。 施梦留了一夜,并没守在床榻边,她怕柳霄心绪反复,又惦记起了那种事,所以下意识和他保持了距离。 她把服侍柳霄的侍从叫进来守夜,自己则是穿过房中厅堂,进到了屏风后的另一处卧榻休息。 次日清晨,柳霄醒来后服了药,也没再吐血,她就离开了。 一整夜她都没睡踏实,乏的她五脏六腑跟打了结似的,头也昏昏沉沉的,第一时间冲回了自己的寝殿补觉。 几天后,公主府围猎日。 施梦为了轻装简行,直接弃了公主华贵的衣裙,那长裙摆真要是进了山野之中,怕是会被勾的烂七八糟。 她束起高高一马尾,又用坠了小颗红玛瑙的丝带绕住了马尾,简单装饰出一抹亮色。 再说衣着,她早早让浮欢备下了女将军们日常偏爱的骑射服,比之战场装备轻便,又形容利落,姿容飒爽。 施梦迈着大步子走出了公主府,放眼望去,豪华的马车,成队的骏马。 云姜和柳霄都是刚病愈,不宜骑马颠簸,易长年安排他二人同坐一辆马车,余下公子们皆是骑马。 第19章 两个半聪明人 而她身为公主,自然是独乘一辆马车,还是极尽奢侈的双开门豪华马车,翻版现代房车。 她踩着踏凳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发现队伍中漏了一个人。 除了被她暂时赶回周府的周极,她也没看到秦未时。 “太傅何在?” 她随即看向浮欢,问她。 浮欢边扶她上马车边回她的话:“太傅不是府中的公子,所以一向不参与公主府围猎。”她解释着,又说:“太傅精通多国语,近日有外国来朝见,陛下让太傅与使臣随行暂代译官之职。” “原来如此。” 秦未时当真厉害,不愧是太傅。 “太傅才华盖世,到哪儿都是难掩光芒的奇才,我需要他教导,陛下也需要他做事。”施梦不禁赞赏道。 “所以呀,足可见陛下对您的宠爱。若不是如此优秀的人,怎么会赐予您一人为师,看来陛下对公主您可是抱有很大寄望呢。” 浮欢的话她听懂了,虽然没说的直白,但总结就一句话,她有继位女帝的希望,而且胜算很大。 施梦听完这话也只是笑笑,无意置喙。 她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宫斗剧的人,为了帝位,皇子们可以争的你死我活,如今到了这儿,不过是皇子换成了公主。 帝位一向是敏感话题,不多谈才是聪明人。 施梦不知道自己会留在这个世界多久,所以她不去计划太长远的事情,目前只要稳住元成公主的地位,好好享受她所拥有的生活就好了。 上了马车后,施梦频频推开车窗往外探。 这么大的马车,只有她一个人坐着,真是无趣。 此时她倒有点想念周极那张嘴了,哪怕是有个人斗斗嘴也好呀,浮欢虽然是她的贴身侍女,可心里谨守主仆界限,就算是跟她聊几句,也免不了捧着她,她知道浮欢不是故意的,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轻易改不了。 想到周极,施梦就后悔那天动手打了他,当时柳霄情况不好,还吐血,周极又嘴硬的杠,她是气急了。 事后她冷静分析过这件事,认为周极不太可能如此没分寸,下手把柳霄打到吐血的程度。她得找合适的时机,派人接回周极,不然可能会牵动周极姨母那边,要再顺势惊动陛下,她得不偿失。 有关元成公主的事情,她都是从浮欢口中得知,但浮欢不可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这就导致她时常会触及信息盲区。 所以她越少接触人越好,缩小人脉圈,降低犯错几率。 “浮欢!” 施梦若有所思,忽然对着马车外喊了一声。 坐在前室的浮欢闻声,当即往马车门旁凑了凑:“公主,您有何事要吩咐?” “让马车停下,你去请云姜公子过来与我同乘,我有件事想听听他的想法。” “是,公主,我这就去。” 浮欢叫停了马车,轻身跳下。 …… 云姜与柳霄同乘一辆马车,期间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若是没有那一晚,柳霄发现云姜在面对公主和面对旁人时的两副面孔,他或许还会对云姜感恩戴德,心生仰慕,毕竟云姜出手阻拦周极伤他,护过他。 可那一晚之后,他再看云姜,只觉得也是攀附公主恩宠,贪恋富贵的人,哪里是什么真正的清高人物。 柳霄唯一想对云姜说的话,就只有暗示他,公主待他极好,旁人没有上位的可能。所以在这辆马车上,仅有的几句话是柳霄说的,句句不离公主对他的关爱。 “云姜公子,那日的事情,还未来得及谢谢你。” 云姜闻声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反应,柳霄开口自然也不是只为了道谢,他是为了顺势说出云姜那晚离开后的事情。 “公主当真是极好的女子,听闻我病了,不顾夜深寒凉,即刻就赶来看我。折腾了那么久,也不肯回寝殿休息,固执的守了我一夜,生怕我再出事。” 柳霄说着这话的时候,下意识观察着云姜的脸色。 随后,他又说:“后半夜我好多了,想服侍公主安睡,公主也不舍我劳累,独自睡在了另外一张卧榻上。” “云姜公子,你我都是有福气之人,能够留在公主府侍奉公主。”柳霄自己把自己说兴奋了,眉开眼笑的,反观云姜,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似没把这些话听进去,又或者,根本就不感兴趣。 柳霄唱了一出独角戏,没得到观众反馈,自觉偃旗息鼓。 云姜静静的坐着,看似没回应,实则心里已经把柳霄的心思给看透了。 他无意与柳霄争宠,何必搭话? 云姜虽然进公主府没多久,但府内这些人,他都留心过了,这府里只有两个半聪明人。 太傅秦未时自不必说,再有就是易长年。 聪明人不会把毕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这两位,除了公主,心里还装着其他事。 至于半个聪明人,公主勉强算数。 在他入府之前,他一直以为元成公主是肤浅张狂的小女孩,可经过这些事后,发现她头脑清楚,行事有矩,倒不完全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云姜进入公主府就只有一个目标,元成公主。 他要做的是抓住公主的心,而不是将目标放到其余公子们身上,靠打压别人,巩固自己的位置。 依照元成公主的性子,这公主府永远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与其想着如何打败旁人,不如想着如何牢牢抓住公主的心,让公主眼里心里都只能看到一人。 云姜正计划着下一步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 马车外传来浮欢的声音:“云姜公子,公主让我过来请您,她要您过去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浮欢知道马车上还有柳霄,所以话只说了一半,并没说公主仅是有件事想问云姜。 她本意是不想透漏公主的想法,可柳霄心思重,下意识就把这事儿想偏了,认为公主这时候让云姜过去,是为了和云姜在马车上行事,图个新鲜玩法。 “云姜公子,此次围猎并无侍奉行事汤药的医官随行,你还是当心些,切莫冒犯了公主的身子。” 第20章 瞬间拉近 柳霄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嘱咐着云姜。 云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仍旧无意接招他的心思,转身就下了马车。 他在走向公主马车的这段路上,盘算着见招拆招,一切先看公主是何想法。如果公主真如柳霄猜测的一般,要他在马车上侍奉,他就装病。 想得到一个人的真心,首先就要摆正那人对自己的看法。 着急索取是把人当物品,隐忍克制才见真情。 元成公主见惯了貌美的男子,只靠一时的外在做不到抓住她的心,要像钓鱼一样,主动抛出诱饵,再被动等鱼上钩,过程中将情思拉扯起来,才能牵动人心。 “公主,云姜公子到了。” 浮欢向着马车里的施梦禀告,云姜则是乖巧的站在马车外,等候公主发话,再上马车。 “快让他上来。” 施梦一听,就心急的开口。 “是。” 浮欢应声后,马车微微颤动,车门打开,云姜俯身进入马车,对着她甜甜一笑。 云姜自觉坐在了马车侧边的位置,还特意靠近了门口,与她保持着距离,并不上赶着凑近她。 “云姜,你身体全好了吗?” 施梦虽然意不在此,但好歹得先寒暄一句,总不能一见他,就张嘴要他为她做事。 云姜一听她这话,心头一沉,难不成真被柳霄猜中了? 这公主真的是……耽于享乐,行径浪荡。 云姜迅速反应,故意咳嗽着,施梦见状立刻起身坐到他旁边,帮他拍着后背:“你怎么咳嗽了?不是又着凉了吧?” 云姜避开她的视线,摇了摇头。 施梦担心他,歪着头查看他的脸色,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近到彼此气息交融。 她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盯着他,那目光中除了担心,分明就没有别的杂念。 他看向她,才发觉她今日很特别。 往日在府中,她衣着华服,发髻上也是公主制式的珠钗,而今天她束起长发,没有多余额发坠饰,更突显其容貌,娇俏白净的鹅蛋脸,恰到好处的饱满,就像是剥了壳的荔枝,清甜可人。 云姜不由得与她四目相对,有着片刻的失神。 “云姜,你是不是冷,要不要我让浮欢拿件披风给你裹上?”见他傻愣着没反应,她继续关心道。 云姜回过神后,视线落在了她纤细柔嫩的那双手上,马车内没有笔墨书案,只能把要说的话写在她掌心了。 但在此之前,他没有贸然拉住她的手,而是先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试探后见她没闪躲,才托起她的手,用指尖轻轻写下想回应她的话。 【我不冷,谢公主。】 施梦看完后松了一口气,对他笑了笑:“那你刚才怎么咳嗽了,想喝水?” 【不是,一时有些紧张。】他仍旧在她掌心回话。 “紧张什么?” 施梦好奇的盯着他。 她自认为她这个公主做的,可比原本的元成公主平易近人多了,怎么还会让别人紧张呢。 【没有侍奉公主的经验,此刻,不知该作何。】 “侍奉我?” 她不禁拧眉,全程也没提一句要他侍奉的话,怎么又想歪了。 怪只怪元成公主这个名声,好像满脑子只有那件事。 施梦挺直了腰杆,闷闷的长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对着云姜说道:“云姜,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你只要记住,我对男女之事很慎重,不会随便乱来。以后除非我亲口说出要你侍奉这话,否则你不要想歪,我很尊重人的。” 她这番话出其不意,他着实没想到。 随后,他也郑重的点头回应,同时在她手上写下字:【公主,那您找我可是有别的事?】 既不是想要他,那便一定有别的事情要他做,总不至于是让他坐在这里,当个摆件供她观看的。 “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施梦贼贼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等围猎结束,你帮我去把周极接回来吧。我想了想,你代我去接他最合适,他对你印象不错,你又是难得的明白人,那晚的事情看的清楚,分析的有条理,一定能善后。” 他听完,即刻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好】字。 云姜目前最排斥的是侍寝,除此之外,他都不为难,所以答应的很痛快。 周极虽然脾气不佳,但心术极正,故而云姜不介意和周极走的近一些,至于柳霄,尽量不来往。 柳霄看似性情温柔,实则暗藏诡祟。 那晚他离开时,医官正拿着方子去配药,他留心了一眼方子,那方子全是医治内里气郁的,并无外力受损后补养的药材,而且他还听到柳霄的侍从谈及他强行吃下一盘桂花糕的事情,紧接着就吐血晕过去了,这说明柳霄自己也清楚,他的病不是周极造成的,是他自己,可他不坦诚,借机让公主发落了周极。 “云姜,我……” 马车行驶到城外,路面有些颠簸,她话还没说完,就一头栽进了云姜的怀里。 此时,她意外的听到了云姜的心跳声,不太稳。 原本她还算冷静,可在听到他的心跳声后,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 云姜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自己身上扶了起来。 【公主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说……” 她不禁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加之心跳很快,一时间犯迷糊了,竟然想不起来刚才要说什么了。 “我忘了,等我想起来再说。” 云姜点了点头。 哪料,马车居然又颠簸了,这次可不只是撞进了他的怀里,在撞进怀里之前,她的唇蹭过他的脸,留下了淡淡一抹红。 可恶,这马车的减震也太拉了! 施梦感觉自己丢人丢到了姥姥家,计划就破罐破摔,学个鸵鸟的样子缩着头死死赖在云姜怀里,不出来了。 爱咋咋地! 云姜在这一刻,忽然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缩在自己怀里的公主,只觉得她这样子很可爱,像个乖巧受惊的小白兔,让人忍不住想轻抚安慰。 第21章 郎情妾意 然后,云姜无意识的探出手,轻抚着她的头。 施梦在感受到他这样的举动后,心里的尴尬渐渐消散,慢慢的,她愿意从他怀里撤出来,重新坐好,面对他。 “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盯着云姜脸上的一抹红。 【我知道。】 云姜在她手心写下这三个字后,对她笑着,目光中还含着宠溺,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他没怪她,她赶忙低头找手帕,结果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最后她抬起胳膊,用自己的衣袖蹭去了云姜脸上的痕迹。 “估摸着快到围猎的地方了,得赶紧擦干净,要不然下车的时候,该被人误会了。” 云姜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 “我花名在外无所谓,但我怕你被人误会。”施梦苦笑着,抿了抿唇:“府里的公子们总爱盯着这些事,之前周极跟我说,你是因为我才被苛待,所以我得慎重点,这样才是对你好,我怕他们又动了不好的心思。” 任何人听到这番关怀都应该高兴的,可云姜高兴不起来,眼下的公主和他过去听到的那些谈论不一样,她究竟是真的好?还是装的好? “公主,我们到了!” 浮欢隔着马车门兴奋的提醒道,云姜闻声瞬间收回思绪,隐去刚才揣度她的目光。 “好。” 她应着,抬手示意云姜先下,因为他更靠近马车门,要是她先下,就得有意绕开他的大长腿。 云姜的腿真的很长,坐着的时候,大腿伸出了好长一截。 马车门被打开,云姜俯身下去了。 她紧随其后,准备下马车。 施梦一只脚刚踩上一节踏凳,云姜就对着她探出手,示意要扶她,浮欢本来也要扶的,见云姜主动,便收了手。 云姜对施梦笑着,眉眼温柔。 尤其刚才在马车里发生的那些事,两人之间的氛围多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近了,已经不值当去为牵手这样的小事情犹豫了。 施梦同样对他笑着,将自己的手交予他。 云姜顷刻间握紧了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下了马车,而此刻,柳霄正朝着公主马车走来,亲眼目睹了这郎情妾意的一幕。 柳霄危机感加剧,赶忙拿过侍从提着的食盒,加快步子走到了施梦和云姜的面前。 “公主,我带了您喜欢的吃食,这一路可饿了?” “有点儿饿。” 施梦实话实说,柳霄立刻打开食盒,拿出了一块糕点递给她,她接过后,下意识先给了云姜。 “你吃,我再拿一块,那件事……辛苦你了。” 云姜自然清楚她说的是让他帮忙去接周极那件事,可柳霄不知道,将错就错的认为是公主和云姜在马车上肆意行男女之事,尤其她说,辛苦他了,这摆明就是做了那种事。 柳霄强忍着心头的不悦,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公主。” 这时候,易长年隔着一段距离,称呼了她一声。 他正从为首的马队方向朝她走来,站到她面前时,询问着她接下来的想法:“此地已扎好帐篷,公主是随我去骑马,还是在帐中稍作歇息?其余公子们已经出发去围猎,公主只等着享受猎来的鲜味就好。” 随易长年去骑马? 那可不行。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骑马。 但她还是装出了些犹豫的模样,随后才说:“路上马车颠簸,我想先歇一歇,你去骑马围猎,不用管我。”她说着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云姜和柳霄:“他们身体刚好,不去费力围猎了,就在帐中陪我就行。” 易长年听完这话,先是看向了柳霄。 他目光深沉,带着些许压迫感,柳霄几乎没敢和他对视,甚至还被这气势震慑到,吓得后退了半步。 再看向云姜的时候,云姜丝毫没有怯懦,他对着易长年礼貌一笑,微微颔首。 “你们好生陪着公主,帐外留下了足够的护卫和侍从,保障公主安全,服侍公主行止。” “是。” 柳霄如奴仆般应了一声。 云姜倒没什么反应。 易长年嘱咐完这话就离开了,他上马后,还不忘特意回头看云姜一眼,觉得此人不简单。 他不知道,有件事他和云姜一样。 不喜与蠢材多话,只愿与聪明人过招。 从马车处走到帐中,期间云姜一直与她携手同行,柳霄拎着食盒跟在后面,目光紧紧的盯着二人的手,却不敢置喙。 进入帐中,施梦一个翻身就侧躺在了榻上,马车真是赶不上汽车,木头轱辘太硬了,座位垫再多的软被,也颠的腰疼。 “云姜,我腰疼。” 她幽怨的说出这话,像极了对他撒娇。 可说完,她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她怎么会脱口而出喊云姜呢?这不是暗示云姜来服侍她吗? 前不久马车上那一番正派言论,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不会被元成公主本尊附体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冷不丁的说出这种话,打脸来的真快。 云姜听到这话后,即刻走到榻边,坐了下来,他将手掌轻轻覆在她的腰后,帮她揉着腰。 这期间,她偷偷看过云姜,发觉他没有被迫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霄看着云姜给公主揉腰,脑海里只有四个字“恃宠而骄”。 他明明在云姜下马车前叮嘱了他,要他当心,切莫冒犯了公主的身子,结果他居然把公主弄到腰疼,如此猖狂,难道还不算是恃宠而骄吗? 施梦被云姜揉的很舒服,加上路上累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柳霄看着公主睡着,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得抓住机会,给云姜稍微提个醒,一个刚入府不久的新人,不该野心如此之大。 柳霄起身走到云姜面前,轻声说道:“云姜公子,公主既睡下了,我们不妨趁此时机,找点事情做。” 云姜疑惑的看向他,他又说:“你我无法骑射围猎,但好歹出来一趟,总要为公主寻些美味。这附近有湖,我们一起乘船去为公主捞些湖鲜可好?” 第22章 旧疾(1) 云姜毫不犹豫,对着他,点头应下。 柳霄以为云姜上了套,心中暗喜。 可其实云姜一眼就看穿了他拙劣浅薄的心思,他不过是将计就计,想看看柳霄玩些什么把戏,或许这把戏倒能帮他一把,推动他进入公主府的计划顺利转向下一个阶段。 侍从备好了船,云姜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跟着柳霄上了船,当船游离岸边的时候,柳霄起身挪动了位置,和他坐到了同一侧。 “云姜公子,那日求你赠画的时候,我和你亲口说过,我想长久的陪伴公主,可公主如今眼里似乎只剩你一个人,那我的位置呢?你连一丝位置都不留给我吗?” 云姜只是淡淡一笑,捋了捋衣袖,没有想回应他的话。 柳霄见他这副漠视的样子,更气了,撑船的侍从是柳霄的心腹,自然不怕在这船上说些真实的话:“云姜,你不必假装清高,你与我难道不是一样的人吗?” 云姜闻声微微挑眉,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 “你不会说话,可以写。” 柳霄语气不善,随后从船桌下拿出早就备好的纸笔,云姜视线扫过纸笔,却没有伸手去拿。 与是否能说话无关,他是刻意不去理会柳霄。 柳霄越气,他的目的越容易达成,因为他在故意激怒对方,等对方施展更加拙劣的计策。 见云姜如此嚣张,柳霄不由得狠下心,猛然起身,将船荡的来回晃悠,他装作站不稳的样子,伸手求助云姜,借势搭上他的肩,又借着船重心偏离,将云姜推入湖中。 柳霄怕被人看到,云姜坠湖后,他还第一时间佯装施救的样子,丢下了船上的麻绳,喊话让他抓住麻绳,他会拉他上来。 可云姜抓住麻绳的时候,他却将麻绳左右摇摆,丝毫没有往上扯的实际举动,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云姜慢慢没入湖中,不见踪迹。 柳霄心慌的很,可同时心里又痛快极了。 云姜若是没有被救,那他就少了这个劲敌,若是被救,总要病一场,就没有精力侍奉公主,独占公主了,这对云姜来说也算是一种惩戒。 分析完这件事,柳霄要求侍从将船撑回岸边。 上岸后,他装出一副受惊的模样踉跄的跑回公主帐中,叫醒了公主,告诉公主云姜坠湖的事情。 他这么匆忙的报信,急切的想救云姜,一定不会有人将此事当成蓄谋的恶事。 柳霄设计的就是一场意外事件,哪怕是有人看到了,也抓不住实际的证据来证明他的错处。 施梦一听到云姜坠湖,整个人都慌了,赶忙对着帐外的护卫要求道:“云姜坠湖了,你们所有人跟我去湖边救人,熟悉水性的下水,不熟悉水性的分散到四周岸边寻人。” …… 一个多时辰后,云姜被救。 他被护卫们带回了公主帐中,医官也随即赶到,为云姜诊脉,查看他的情况。 施梦站在床榻边,大气不敢喘。 她很怕看到这样的云姜,这总会让他想起青园那一晚,她最不喜欢看到生命濒临边缘的面容。 “公主,云姜公子呛了水,除此并无大碍,臣去熬药,待云姜公子醒来后给他喝下。” “嗯。” 医官刚要走,施梦无意中看到了云姜袖口晕染的血迹,她拉起他的衣袖,发现他一双手被血染的模糊,掌心的皮肉都被磨破了,一直在流血。 柳霄在一旁看着,思绪转的飞快,当即对着她跪下了。 “公主,云姜公子落水时,我着急救他,把麻绳丢给了他,想把他从湖中拉上来,结果……我没救到他,那麻绳还磨破了他的双手,都怪我乱出主意。” 这事儿,与其等云姜醒来后自己告诉公主,倒不如他先交代了,彰显他行事坦荡,无须遮掩。 施梦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给云姜治伤上,况且听柳霄的话,他也是好心,她便随口安抚了一句:“不是你的错。” “云姜公子最擅丹青,如今被我伤了手,我当真是过意不去,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 本来施梦就心疼云姜,听了柳霄这话更心疼了。 云姜伤了喉咙不能说话,全指着一双手来交流了,如今这双手伤成这样,肯定会在敷药后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那他还怎么提笔,又怎么用指尖在她掌心写字呢? 她早有意帮云姜治喉咙的旧疾,只是府上的医官她问过了,没人能够医治,医官告诉她,她可以去皇宫问太医院的太医,或许有法子。进入皇宫,就有见到女帝的可能,她自己还未准备好见女帝,才将此事拖到现在。 但如今看来,医治云姜喉咙旧疾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她要帮他重新开口说话,否则总这么受委屈可怎么好? 医官给云姜的手上药的时候,云姜醒来了,那药敷上的时候有明显的刺激感,她看到了云姜蹙眉忍痛的模样,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云姜太可怜了,可怜到连痛苦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什么人间小苦瓜? 施梦拿起帕子,轻轻的擦去他额上薄薄细碎的一层汗:“云姜,对不起,是我不勇敢,才让你总是受到伤害。” 的确是她不勇敢,她要是不畏惧见到女帝,或许早就向太医院求得了医治云姜旧疾的法子。 云姜微微摇头,对她露出了不忍的模样。 可同时,他没理解她的话。 他坠湖不过是将计就计,柳霄当时扑过来的力气,他完全可以抵挡,甚至可以一个闪身,反致柳霄坠湖。 而一双血肉模糊的手,是他刻意在麻绳上摩挲出来的。 “云姜,围猎结束后,我会第一时间进宫,去太医院问出医治你喉咙旧疾的方子,我一定不惜任何代价,让你开口说话。” 施梦话音刚落,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她忍着波动的情绪,咬了咬下唇,伸手捋着云姜仍沾染水汽的发丝,将他的发理到耳后,不至那么凌乱。 云姜听到她要为他医治喉咙旧疾,让他开口说话。 他知道,时机来临。 第23章 旧疾(2) 云姜全程没有看过站在帐中的柳霄一眼,因为眼下柳霄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自入府后,暗处留意了许多事,这其中也包括公主曾为了他的喉咙旧疾询问医官。得知公主有意为他医治旧疾,这让他觉得计划很顺利,可后来公主又迟迟未有动静,他这才故意钻进柳霄设下的拙劣把戏中,为的就是推动这件事,借公主之手,合理治愈旧疾,重新开口说话。 当然,柳霄自己也怕他再提及此事,他就施舍个好心,不再提坠湖之事了,反正目的达到了。 倒是公主待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好,更真挚。 这让他有些不好招架。 医官熬好药之后,公主亲自喂他喝的药,汤勺舀起的每一勺汤药她都仔细吹凉到温度适宜,悉心周到。 “云姜,你喝了药就睡吧,好好养养精神,我就在榻边看着你,保证不会让你再出事。”施梦说着,还笑着蒙住了他的眼睛,就像哄小孩子睡觉似的。她又下令所有人离开帐内,只留她和云姜就好。 柳霄见公主如此待云姜,一时间竟又后悔了。 倘若今日坠湖的是他,公主可会如爱护云姜一般待他? “想来不会。” 柳霄很快有了答案,不禁自嘲道。 那日他病了吐血,也不算轻症,公主虽关心他,却远不及今日对云姜的疼惜。公主与云姜是那么亲密,二人肢体接触仿佛已经是寻常事,自然到不需要避人耳目。 云姜借机坠湖,后又在湖中闭气许久等着公主派人来寻他,这场戏他当真是演的有些疲累,所以喝了药没多久就睡下了。 施梦看着云姜的睡颜,不禁回想起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她的唇蹭过他的脸,还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见云姜熟睡,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还特意轻戳了一下胭脂蹭过的那个位置。她在马车上虽然用衣袖给他蹭干净了,可若靠近了仔细看,还是有余韵,不过经湖水洗礼,现下倒是不剩一丝痕迹了。 “云姜,你睡着了吗?” 施梦轻声问着,见他没反应,她俯身凑近了他的身子,刻意去听他心脏的位置,想听听他此刻的心跳和在马车上那时是不是一样?要是他一直都跳那么快,那便不是独独对她的异样。 云姜的心跳如今很平稳,她听着这样的心跳,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直起身子的时候还很贴心的拉了拉云姜身上盖的被子,又将被子边缘掩的结结实实,一点不漏风。 …… 最先围猎回来的是易长年。 施梦原本只知道他精于算数,却没想到骑射功夫也是一流,回来时带了许多的猎物。 云姜睡的踏实,她听到帐外的动静就跑了出来,恰好看到易长年在交代侍从拾掇猎物和拴马之事。 侍从跟易长年提及云姜坠湖,他当即看向公主帐,瞬间与站在帐外的施梦对视了。 他将手上的弓箭交予侍从,即刻朝着施梦而来。 “公主,我听闻云姜坠湖,这是怎么回事?” 易长年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关心,可他语气冷冷的,又没有几分关怀的温度,当真是琢磨不透。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云姜和柳霄乘船游湖,结果发生了意外,云姜就坠湖了。” “意外?” 易长年从来不信意外和巧合这样的字眼,在他眼里,任何突发事件都有可能是旁人刻意为之,尤其又是云姜和柳霄这样的关系,隐隐对立,怎么可能只是意外。 施梦一脸茫然的看着易长年,事发时她并未在场,这件事她也无法说清。 “那云姜现在如何?” “喝了药睡下了,医官说没有大碍。” “那公主你在帐中待的可好?” 施梦听着易长年对她的这句关心,内心有些许鄙夷,很明显他的注意力在云姜坠湖这件事上,关心她是顺带给她这个公主面子,并不是真的关心。 但凡他有急事,他都不会问这句。 “好。” 施梦赖赖的回道。 “公主,云姜坠湖这件事,我想再细问柳霄一番,公主可否给我这个查问的权利?” “那你问吧。” 施梦根本就没有怀疑柳霄,易长年虽然心黑手狠,但做事有分寸,柳霄并非作恶之人,易长年最多也就是问问,还能如何? 云姜实在可怜,有人愿意替他问问清楚,也算是安慰一下他所受的这些苦楚。 易长年得了令之后,就要走。 她忽然想起了为云姜医治喉咙旧疾的事,赶忙喊住了他:“对了,我要为云姜医治喉咙旧疾,让他开口说话,我想跟你说一下这件事,我会不惜代价去达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易长年拱手行礼,对她说:“您贵为公主,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一定听命服从。” “谢谢你。” 易长年是个聪明人,倒不必她亲口说出要钱这事儿。 但是他管着公主府的银钱,她总要提前知会一声,万一医治旧疾花费颇多,她提前说了等于给他打了预防针,让他掏钱的时候痛快些。 “公主还有事要说吗?” 易长年平静的问着她,面色始终毫无波澜。 “没了,你去忙。” 施梦对他笑了笑,转身返回了帐内,继续守着云姜。 易长年离开后并未直接去见柳霄,而是先让手下人找来了当时撑船的柳霄侍从,先从他口中撬出了实话。 撑船的侍从虽然是柳霄心腹,可面对易长年的手段,谁又能不开口呢?不开口就是死啊!公主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小小侍从的命而发落府中总管事易长年。 况且易长年在审问之前已经说了,坠湖这件事,他是得了公主的令来审问的,侍从很快就招了。 “是柳霄公子嫉妒云姜公子备受公主关爱,才会引云姜公子与他乘船游湖。当时船重心不稳,柳霄公子借机推了云姜公子一把,将他推进了湖里,如此情况若不近看,会觉得柳霄公子并非故意,可实际上柳霄公子掌心朝外,并非是搭在云姜公子肩上寻求自身的平稳。” 第24章 做我的眼 易长年听过柳霄侍从的话,将侍从捆绑带去了柳霄所在的帐篷,同去的还有好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 一行人进入帐中,着实惊到了正在更衣的柳霄。 易长年没有半分啰嗦的废话,抬手示意护卫将柳霄钳制住,毫不留情的让柳霄背对着他跪在榻边,头也被狠狠的按在床榻上,无从反抗。 “易公子,这是何意?” 易长年震慑力极强,柳霄反问这话的时候,身子都在抖。 他让手下人搬来了椅子,悠哉哉的坐了下来,开口前还玩闹般的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柳霄,你是真的蠢。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才最牢固。” “公子救我!” 易长年让人拿开了塞在柳霄侍从嘴里的破布,侍从第一时间就开口求助,这一声,柳霄自然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意外事件,就这么被易长年给破了。 “柳霄,我是得了公主的令来查云姜坠湖之事,经证实你嫉妒云姜,蓄意谋害其性命,可认罪?” “不,我没有想害他性命,我只是想惩戒他一番。”柳霄仓惶否认,蓄意谋害性命这样的罪名,他可万万承担不起。 “好,我信你只是想惩戒他一番,那你可领罚?” 易长年居然开口放他一马,他当然要抓牢时机:“是我的错,我愿意领罚。” “抬刑架,取鞭子。” 易长年对着手下命令道,手下即刻将这两样物件送进了柳霄的帐中,柳霄被扒去衣袍,背对着被绑在了刑架上。 “柳霄好歹是侍奉公主的公子,虽然有错要受罚,也没有让你们这些下人看笑话的道理,都退下,我来施罚。” 易长年拿过鞭子,让所有护卫和手下都退出了柳霄的帐篷,只留他和柳霄二人。 “柳霄公子身上这些痕迹……是公主下的手?” 易长年没有急于施罚,还故意称他“柳霄公子”,他手握鞭子,用鞭子轻轻划过柳霄背上的痕迹。 “柳霄公子不愧是皇城乐馆中出来的人,这些取悦人的招数看着还真是新鲜刺激。” 易长年说着,将鞭子停滞到他背后的一处痕迹,问他:“这叫什么,燃香烧痕还是针刺花枝?” “……” 柳霄咬着牙不肯吭声。 他的尊严的确是被碾碎了,可不代表他永远没有羞耻心,易长年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在羞辱他,羞辱他行事不端,作风不正,用这样媚术手段挽留公主的心。 易长年见柳霄默不作声,猛然间后退了半步,挥鞭朝他后背重重的抽上了一鞭。 精于骑射的易长年,手上的力道自然不轻,这头一鞭就已经让柳霄有些受不住了,身子颤动,发出痛苦的闷声。 “柳霄公子,以后学聪明些,这些取悦人的招数实在是不入流,我今日用鞭痕替你遮住,当是抹去那些不堪行径吧。” 易长年说完这话,毫不留情的开始挥鞭施刑,他没计划要打柳霄多少鞭,想着总要替他把那些痕迹都遮住,才好停手。 他每一鞭都很急,急的柳霄来不及反应,痛楚一层一层袭来,气息不接,感觉都快要断气了。 易长年停手后,柳霄整个人都垮了。 这时候,他气定神闲的绕到了柳霄面前,怔怔凝视着柳霄,打人也需要体力,可他看起来半分气力未损。 “柳霄公子,可还受得住啊?我虽然不如公主手法中含着温存,可我没有戏弄你的心思,只是专注施罚而已。” 易长年这话又是在变着法的羞辱柳霄,他就是要把柳霄碾入尘埃,同时要柳霄看清事实,这样才好为他做事。 “易……易公子……你还没打够吗?” 易长年闻声,抬手钳住了柳霄的下巴:“柳霄公子,我听你说,你说够了,就算是够了。” 柳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恐,他不知易长年究竟何意。 易长年大掌粗劣的抹了一把柳霄脸上的冷汗,又对他说:“看来我下手重了,那就到此为止,不再打了。” “谢……谢易公子。” 柳霄听完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道谢。 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易长年真正的目的才刚刚显现出来。 “柳霄公子,你蓄意惩戒云姜害他坠湖这件事,我还没禀告给公主,刚才这些是我先行罚了你。我且问你,你要我如实禀告还是替你压下这件事?” 柳霄心急了,瞬间思考分析着这件事。 公主如今那么宝贝云姜,若是知道了事实,不仅不会怪易长年先对他施了刑,说不定还会将他弃如敝履,那到时候他所求的安稳富贵就全成泡影了。 以他的出身,他将来能做什么? 被公主抛弃后大概率只能回到乐馆,继续被人侮辱,供人取乐。 而这样的生活,他这辈子都不想再重来一遭了。 柳霄分析完这件事后,随即开口求助易长年:“求易公子帮我压下此事,我以后一定谨守规矩,绝不会再因妒忌而蓄意害人。” “我帮了你,你能为我做什么?” 易长年反问柳霄,柳霄愣了一下,但很快回话:“易公子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柳霄,我知道你求富贵安稳,但这公主府里,能给你富贵安稳的不只是公主一人。若你愿做我的眼,我保你即便日后失宠,也能在这公主府中衣食无忧,畅然度日。” 柳霄一点儿都不怀疑易长年的话,他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易公子,我信您,如何算是做您的眼?” 易长年淡淡一笑,对他说:“云姜此人不简单,你日后帮我留心盯着他,若有异常举动,即刻告知我。但你记住,你只是替我盯着,不需要替我出手做事,只是眼而已。” “易公子也发觉云姜野心甚大?想独占公主,上位驸马?” 易长年听着柳霄这番言论,不禁鄙夷的笑道:“柳霄公子,莫要费心揣测我的心思了,毕竟你的眼界也就只有公主府这么大。” 第25章 圆滑 “是。” 柳霄卑怯垂眸,不敢再多谈。 “我需要你明白一件事,我对云姜没有恶意,要你盯着他,是怕他有不轨的心思。我既为公主府总管事,就要尽职尽责,保证府内太平。” “是。” 柳霄顺服应声。 随后,易长年将柳霄松绑,把他扶到了卧榻上:“你好生养伤,其余的不用多想。” 易长年说完这话就要离开,柳霄有些不安的喊住了他:“易公子,今日之事许多人都看到了,包括我的侍从……您方才说唯有死人的嘴最牢固,那您是要将这些人都处死吗?” “这话是对你而言,你以为培养心腹只是给些银钱好处?” “你放心,我所有手下和侍从只有一张嘴。青园那件事后,我狠厉筛过一遍,他们即使活着也如同死人,掀不起任何风浪。” 易长年没有闲情逸致教导柳霄这样的蠢货如何培养心腹,因为那是枉费功夫。 离开柳霄处,他直奔公主帐中去了。 易长年根本就没打算替柳霄隐瞒此事,但他会避重就轻的交代此事原委,也能让公主做到不再追究提及,让这件事隐声落幕。 “公主,我方便进去吗?” 易长年站在帐外,尊声询问道。 “方便。” 除了守着云姜,施梦也无所可做。 易长年进入帐中先行了个礼数,然后便说起了云姜坠湖一事,他在提及柳霄前,先问了她一句:“敢问在公主眼里,柳霄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点懵,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于是想了想才回答:“挺好的,性格温柔,就是有点卑怯,还总被周极欺负。” “那我再问公主,若公主是柳霄,常被欺负,心里会不会很不安,会不会想反击?” “那是自然。” 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就有了答案。 易长年淡淡一笑,开始交代坠湖之事的真相:“柳霄因公主近日来对云姜关怀备至,心里不安,引得云姜与他游湖,有意推云姜坠湖,这就是整件事的真相。” 她听完易长年这话,顿时有些恍惚。 在她心里,柳霄真的是个很卑怯的人,他不敢,也不会作恶吧? 可易长年的话,本质上是不需要怀疑的。 他无意争宠,心从来就没有系在元成公主身上,所以面对这些公子们,他没必要偏私。 “……” 施梦想到柳霄平日里的样子,就恨不起来,但他故意推云姜坠湖,又的的确确是做了错事。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公主,您许我查问的权利,这件事我已经代您处理好了。” “你如何处理的?” 易长年一脸沉着的回话:“我对柳霄小施惩戒,毕竟云姜没有性命之忧,他也无谋害人命之意。” “也好。” 她心里很乱,既然易长年代她处理好了,她就不必自己为难了,说实话她真的不想亲自发落柳霄。 在她心里,柳霄还是与故意苛待云姜的那些公子们不同,她愿意相信他只是一时犯了糊涂。 “公主,既然此事已经处理好,最好就不要再提了,只当是一个意外,给云姜和柳霄之间都留有余地。公主府再大,也免不了会碰面。彼此不记仇,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是,你说的没错。” 易长年考虑周到,施梦的为难瞬间化解了。 柳霄受了罚,云姜没大碍,就这么过去就好了,偏要固执的追究,只会引发更多的矛盾。 她相信柳霄心中有善,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改正,不再犯糊涂做错事。 易长年交代完此事便离开了,他从来都是处事圆滑,方方面面都给自己留了退路。 元成公主毕竟是他的主子,这件事如果等元成公主追问起来,那他就被动了,若被发现故意隐瞒,还会惹祸上身,所以他在最开始就没想着瞒公主。 再说柳霄,他被那顿鞭子教训的魂儿都跑丢了一半,易长年恩威并施,他怎么能不上套? 柳霄根本不敢再去公主面前提及此事,那等于自寻死路。 公主府围猎日,原本应该关注哪位公子猎来了最多的猎物,可到最后,公主守着云姜无心进食,公子们费尽心力想要讨好公主这件事全泡汤了。 自公主府有了围猎日以来,这一次最无趣,最落寞。 云姜醒来后,施梦觉得野外不安全,就吩咐易长年安排回府,她仍是要云姜和他同乘一辆马车。 来的时候,云姜还可以和柳霄同乘,如今不行。 坠湖事件虽然已经处理妥善,但二人还是不要这么快接触为好,现在只要云姜不在她眼前,她就不放心。 马车行过颠簸的路段时,施梦下意识扶住了云姜:“小心些,好怕你再有事。” 她有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竭力保持平稳,千万不能再像来的时候一样了,撞进云姜怀里两次,他现在可禁不起她撞。 “云姜,周极不在,你别回风荷堂了,跟我一道回我的寝殿好不好?我让浮欢收拾出偏殿给你住。” 云姜对着她笑了笑,然后又摇了头。 虽然手伤了,不能写,但幸好他的一双眼会说话,施梦硬气的叉腰:“你不用安慰我说你没事,我看你一次次出事,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如果你想让我安心,就听我的安排,不许拒绝。” 云姜微微垂眸后,轻轻点头,应下了。 施梦顿时眉开眼笑,兴奋的捏了捏他的脸:“这样才乖嘛,早说了你是我的人,你得听我的。” 云姜被她这样的举动惊到了,目光凝滞。 施梦看着他那双纯净明亮的眼睛,瞬间收回手:“我刚刚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哈。” 天呐,她怎么又做这么轻浮的事。 不久前刚进入帐中时,她就撒娇的脱口喊云姜,对着云姜说她腰疼,现在又……又上手捏人家的脸,简直是流氓。 不对,她邀请云姜去她偏殿住,不会是云姜又误会了? “你放心,不用侍奉我,我习惯一个人睡了,已经不需要府上的公子们侍奉了。” 云姜听完这话,一脸纳闷的模样盯着她。 第26章 上锁的书房 见云姜似乎有些不解,她又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再以取乐之心要府上的公子们侍奉我。男女之事,需两情相悦,我只有一颗心,喜欢不来那么多人,所以从今以后,除非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否则我不会再要任何一位公子侍寝。” 施梦说完这话,一脸认真的注视着云姜:“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她迫切需要他的理解。 云姜欣然点头。 施梦对着他笑了笑,还攥紧了些扶着他那只手。 她这些话与元成公主无关,只是她本人的真实想法而已。 就在刚才那一刻,她莫名很想让云姜知道,施梦是如何想的。 云姜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可其实心里已经被她这话给震到了,她居然会这么想?她所说的可是真的? 元成公主贪图男色,夜夜寻欢,这些也都是事实。 皇城之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过她轻狂放浪的做派,怎么她突然又说了这样的话。 公主究竟怎么了? 为何,像变了一个人。 一行人回到公主府,云姜跟随公主下了马车,而柳霄仍在马车里,迟迟未动,不敢露面让公主瞧见。 他后背被易长年的鞭子打的血肉模糊,又不敢让医官来治,怕让公主知晓了坠湖那件事是他设计,只好自己草率的处理了一下。 从围猎处回来,他这一路都是趴在马车上的,因为坐着,后背会被碰到。 天色已暗,柳霄偷偷掀开马车帘子,看向公主和云姜。 公主此时在对浮欢说话,像是叮嘱些什么,后来浮欢就走到了易长年跟前,对他说:“易公子,公主说云姜公子不住周极公子的风荷堂了,住公主偏殿。您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把偏殿赶紧收拾出来,备好所需物品,公主和云姜公子在西侧的殿中饮茶,等着下人们收拾好就过去。” “我知道了。” 易长年应声后,立刻着手安排。 柳霄的马车距离易长年不远,所以浮欢这番话,他都听到了。 果然如易长年所说,云姜此人不简单,短短数日就已经住进了公主偏殿,只怕在不久后,便是住进公主寝殿了。 若是这样,任谁还抢得过他,能够分到公主床榻? 柳霄不甘心的再次看向云姜和公主的方向,只见公主满眼温柔的扶着云姜,带他进了公主府。 他看的痛心,就连易长年骑马停在他马车外,他都没发觉。 “柳霄公子,一个时辰后,医官会去你的园子为你治伤,此事公主不会知晓,你放心。” 柳霄听着他的话苦笑了一下:“公主眼里除了云姜可还有别人?哪怕是医官当着她的面上了我的马车为我治伤,公主也许都不会多问一句。”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你自有你的用处。” 易长年戏谑一笑,随后拉着缰绳调转方向,骑马走远了。 柳霄清楚,他现在为易长年所用了,做他的眼,就是他的用处。 …… 施梦带着云姜进了自己的殿宇。 她恍恍从东门而入,再一次看到了偏殿那排上了锁的那间屋子,这时候她终于想起来浮欢监督刑罚那晚,她要问浮欢什么了。 施梦戛然停下脚步,当即指向那间上了锁的屋子:“浮欢,怎么那间屋子上了锁?” 浮欢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手上拎着的食盒也摔在地上,吃食摔的七零八碎。 她不假思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什么话都不敢回。 “浮欢?” 施梦不解的盯着她:“我不过是问你那间屋子为什么上了锁,你跪下做什么?” 她看着地上摔碎的吃食,忽然冒出了一个惊悚的想法。 “浮欢,该不会那间屋子闹鬼吧?”她故意逗着浮欢,想缓解眼下的氛围,近日浮欢已经被她调教的没那么刻板了,可这一跪,一脸惶恐的模样像极了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浮欢,你说话啊,别吓我。” “回公主……浮欢,不,不敢说。” 浮欢声音颤抖的厉害,施梦伸手轻抚着她的肩膀,随即把她扶了起来,不让她继续跪着。 “你放心大胆的说,难道你忘了,有些事情我记不清了,全指望你告诉我呢。” 她说完这话,挑了挑眉,示意浮欢解释。 浮欢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一脸谨慎的开口:“公主,那间屋子上锁是因为……” 所有人都知道,那间屋子不能提。 公主府有个人永远不能提。 那是公主的逆鳞。 “因为什么?你继续说啊。”施梦催促着浮欢。 浮欢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调整呼吸后继续说道:“因为那曾是一个人的书房,所以才上了锁。” 施梦听着这话一头雾水,说了跟没说似的。 只因为是一个人的书房就上了锁,这人是犯了罪还是命格晦气?用过的书房还要被锁住。 “是谁的书房?为何因为是他用过的,就要上锁?” 浮欢话都说到这儿了,施梦当然想要把这件事弄明白,要不然说一半,真的很吊人胃口。 浮欢听着施梦问话,猛烈摇头,拒绝再解释此事。 “公主,无论您记不清多少事,我相信您心底都会抗拒听到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内容,我绝不能违背您的本心。那个人的名讳,我不能说,宁死也不能说。” 施梦见浮欢如此坚持,也没再继续问了,浮欢当真是忠心,在她眼里,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元成公主,她也不会违背她当初的意愿。 “好,我不问了。” 施梦对着浮欢笑了笑,安慰她:“别怕,我这脑子确实有点糊涂,你不能说就不说,我肯定不逼你。早说过了,我要做个会关心体谅别人的人,是不是做的还不错?” 她对着浮欢挑眉,尽力的缓和着刚才的紧张氛围。 “公主,您一直都很好,浮欢此生为公主而活,所有事都会听命于公主,您相信浮欢。” “相信相信。” 施梦拉住了浮欢的手,兴奋吆喝道:“走,喝茶去。” 在场的三个人,恐怕只有施梦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浮欢清楚,云姜也猜到了。 第27章 夫妻?母子? 公主殿宇,西侧殿中。 施梦和云姜在饮茶,云姜盯着茶碗微微有些出神,他在回想刚才那间上了锁的书房。 公主询问浮欢的时候,没有人留意到他。 当时的他,心绪不宁,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一般,喘息都觉得很艰难。 若那时公主看向他,定会发觉他的异样,幸好她没看他,否则有些事或许就没那么顺利了。 “云姜?” 施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她的话脱口而出,都忘了云姜不能说话,此时手还伤着,也没办法在她掌心写字。 “对不起,我口不择言了。” 她可怜巴巴的盯着他,一副求他原谅的模样。 “不过你放心,我准备明日进宫,然后到太医院去向太医们求医治你喉咙旧疾的方子,我一定能帮你重新开口说话。”她说着,慷慨激昂的拉住了云姜的手腕:“等你能开口说话了,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公主府的这些公子们整日里就是争宠,云姜来了多久,就陷入危境中多久,她是真想等云姜能开口说话了,带他去散散心,让他真正的高兴一回。 而且等他能开口说话了,她就能听到他发出的喜悦,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还是需要更直接的回应。 她目光熠熠的盯着他,格外期待他的回应。 片刻后,云姜笑着点了点头。 他这一笑可真是让她打从心底里高兴坏了,顿时开心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公主,偏殿收拾好了。”浮欢禀告着,同时又问:“您要去看看吗?还是我直接带云姜公子过去?” “我也去。” 她痛快应道,随即看向云姜,示意他一起。 两人来到偏殿后,云姜对偏殿的一切布置都没什么可挑的,他本身也不注重这些,况且他进公主府,不是为了享受富贵。 倒是施梦,打量了一番偏殿的布置后,随即开口指正:“香炉里的香得换,味道这么重,我还以为自己进了烧香拜佛的寺院。” 她记得正殿初见云姜时,他身上是雨后青山淡淡竹叶香,悠然清冽,这偏殿香气太重,不适合他。 “还有,入秋了,天气会越来越冷,把床榻的位置挪一挪,不要离窗口那么近,会受凉的。” 她一副老干部的架势,背着手继续审查工作,顺便监工仆人更正刚才她指出的两个问题。 很快,香炉换了,床榻的位置也挪动了。 施梦随即走到床榻处,弯腰伸手摸了摸床上铺的被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铺的挺软乎,不错,合格了。” 浮欢在旁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 施梦听到这笑声,转头盯住了浮欢:“笑什么?” “公主,您对云姜公子真不是一般好,就您这关心的程度,若不是夫妻,那便是母子……” 她问浮欢的时候,就是开玩笑的语气,所以浮欢也斗胆跟她回着玩笑话。 “你……” 施梦羞愤的鼓了鼓腮。 不过想想,浮欢说的也对,她对云姜的确是关照,可谁让云姜总是受苦呢? 同情是人本身就很容易激发的情感啊。 “对人好有错吗?” 施梦迟疑了一下,嘴硬的反驳着浮欢,然后她转身匆匆小跑到了云姜面前:“以后你就住这儿,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就不信还有人敢害你!” 她说着,抬手轻抚了一下云姜的手臂,意在安慰。 “不早了,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云姜笑着点了点头。 施梦对他回了个笑脸,然后就朝着偏殿门口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转身对他说:“我们明日一起用早膳好不好?” 云姜仍是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那好,明日早膳备好了,我让浮欢来叫你。” 施梦说完这话,心满意足的返回了自己的寝殿。 一想到明日要跟云姜一起用早膳,这还挺开心,可再一想明日要进宫,心里又很忐忑。 但她已经在饮茶时对云姜说了,明日会进宫,她自己亲口说的事情,总不好说话不算话,要不然信任何在? …… 次日,早膳时。 施梦看着坐在一旁的云姜,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云姜今日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好多了,想必昨晚睡的不错。 在她的监督下,云姜终于有个踏实的落脚处了。 云姜手伤了,拿不了筷子,她正准备帮他盛粥的时候,浮欢见势接过:“公主,我来帮云姜公子盛粥,您好好用早膳,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 浮欢这句提醒真是恰到好处,生怕她会忘了。 早膳过后,云姜返回偏殿休息,不过他那双手也伤了,大概就是看看书卷解解闷吧,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施梦进宫前,特意交代了服侍云姜的侍从:“我不在,你好好守着云姜,他要有什么事,我唯你是问。”说完这话,她猛然想起了昨晚浮欢那句“母子”,不禁觉得很好笑,她对云姜这牵肠挂肚,放不下的琐碎心思,果真像是在养娃。 居然有一个男人能激发她的母性,她可真是谢了。 “对了,太傅不在府中,藏书楼可开着?” “回公主,藏书楼有专人负责打扫整理,每日都是开着的,不只是太傅在的时候。” “那云姜要是无聊的话,你可以陪他去藏书楼。” 施梦提醒着侍从,转瞬又想到了藏书楼里的宝贝:“还可以告诉云姜,书架上有太傅搜罗来的言情话本,故事浪漫,他不必只盯着经史子集。” “是,公主放心,奴一定提醒云姜公子。” 施梦笑嘻嘻的离开了公主府,然后一脸丧的停在了皇宫门口。 元成公主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宫门,但是那样太招摇了,她此行的目的是去太医院,除非女帝召见她,否则她只想美美隐身,拿到医治云姜喉咙旧疾的方子即可。 她下了马车,靠着两条腿走了很久,终于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太医院。 太医院这些老学究们听了她的描述,对云姜的旧疾展开了各种讨论,但没讨论出一个有效治愈的方子。 “公主,依老臣之见,莫不如去找天知法师。” 第28章 万两金 “天知法师?” 糟糕,又触及到了信息盲区。 “是啊,天知法师精研医道,又通术数,他为陛下炼制延年益寿的丸药,功效极好。公主刚才所提的小小旧疾,若是能用天知法师的丸药医治,那必然药到病除。” 一位太医耐心的对她解释,话里话外都是对天知法师的吹捧,也不知这位天知法师是不是真有本事? “那天知法师现在可在宫里?” 无论天知法师的丸药是不是那么神奇,她都得试试,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医治云姜喉咙旧疾的机会。 太医对着她摇了摇头:“公主,天知法师与诸位朝臣见陛下的时辰不同,诸位朝臣上早朝,天知法师则是在每日亥时进宫,觐见陛下。” “那你的意思是,天知法师现如今在自己的府邸?” “应当是的。” “好,我这就去找他要丸药。” 太医们听她这话,纷纷躬身行礼,送她出太医院。 从太医院到宫门口这段路,她刚走了一遍,脑海里还有印象,所以出宫的脚步很快。 马车和浮欢都在宫门口候着她。 施梦上了马车后赶忙对着浮欢问起了天知法师的事情,关于天知法师,浮欢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女帝非常信任和宠爱的一位男子。 虽未封侯拜相,但所有人都清楚,女帝异常重视他,他是女帝跟前最红的人,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招惹。 “照你这么说,陛下是宠我更多,还是宠他更多?” “这……”浮华面露难色,犹豫说道:“公主,您是陛下的爱女,自然没有人能比得上您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可是谈起宠爱,陛下对您和对天知法师,想必不是一种宠爱。” 浮欢这话好像是在暗示什么,施梦回想太医的话,瞬间明白了女帝和天知法师之间可能存在某种暧昧关系。 太医说,天知法师每日亥时进宫,亥时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都不算晚上,算深夜了。 深夜进宫就为了送丸药,骗鬼呢! “浮欢,我们现在去天知法师的府邸,太医说了,他炼制的丸药能治好云姜的旧疾。” “好。” 浮欢对着驾马车的侍从命令了一声,侍从即刻调转方向,直奔天知法师府邸。 一炷香后,施梦便抵达天知法师府邸。 天知法师府邸到皇宫这通勤距离可不算远,深夜街上空荡,策马而行,想必速度更快。 施梦下了马车,随即被面前仙气十足的宅院给震慑住了。 公主府放眼望去是奢靡,而天知法师的府邸更像是洞天别苑,活像仙家住所。 她走上前,宅院门旁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元成公主。” “天知法师可在?我找他有事。” “在,公主请进。” 侍从领着她进了宅院,迈过了一道道门槛,终于来到了一处四面环水,莲花满池的八角亭中。 “天知法师,元成公主来了,说是有事找您。” 侍从禀告过后,就默默退下了,施梦注视着这个背影,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天知法师的背影高大挺拔,气概不凡。 他转身时,她又被他的那张脸惊到了,这家伙也是个美男,元成公主和女帝这对母女都是颜控,身边根本不留丑男人。 天知法师剑眉星目,眉宇间英气十足,目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眸光流转时又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他一身黑袍,袍上是银白丝线绣的仙鹤,让人不禁会想到仙侠故事里的隐士高人。 “公主难得来寻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天知法师的声音很有磁性,说话的语气也很有力道,让人听起来有些压迫感。 施梦有些紧张的攥住了小拳头。 可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在女子为尊的世界里,又是女帝最宠的公主,她怕谁? 施梦想到这些,顿时挺直了腰杆,对天知法师说明自己的来意。 “我府上有一位公子,他幼年时伤了喉咙至今不能说话,我听太医院的太医说,你炼制的丸药可以医治他,所以,我来找你要丸药,我想让他重新开口说话。” “原来如此。” 天知法师笑意不明的盯着她,随即说:“公主,丸药可以给你,但需要您用万两金来换。” “万两金?” “是。” 天知法师毫不客气,笃定回道。 她是公主诶,跟臣下要一颗丸药,居然还要给钱? 算了,公平买卖,合情合理。 可这万两金,也太贵了! 就是金子打的丸药,也不至于万两金啊,难道这是要给云姜吃下一座金山吗? “天知法师,我不是想讨价还价,我只是想知道,您用什么做的丸药,能值万两金?” “这丸药实际上只供陛下所用,可延年益寿。公主拿去一颗,我就要重新炼制一颗,所费时日可以不计,但丸药所需的药材都不是寻常药材,若想寻得这些药材,要么死守时机,要么搏命。如此,难道不值万两金?” “值。” 施梦心一横,应了声。 “那你且等一等,我现在就回府去取万两金,你把丸药备好。”她说完转身就要走,他却扯住了她的衣袖,对她说:“公主何须来回折腾,我让我的人带着丸药随您回府,取金之时,丸药便即刻交到您手上。” “好。” 施梦痛快应着。 回到公主府,她立刻去寻易长年,他管钱,当然要找他。 易长年正在查账,她匆匆忙忙跑进账房,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他:“易公子,府上可有现成的万两金?” “有。” 易长年毫不犹豫的应道。 他随即合上账本,把她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公主为何如此慌张?” “我今日进宫去……”算了,这么说废话太多,简短些:“我用万两金买了一颗天知法师炼制的丸药,给云姜医治旧疾,让他开口说话。” 易长年闻言,微顿了顿。 “公主,我派人去取万两金交予天知法师的侍从,您稍作歇息,喝口茶缓缓气力。” 第29章 初见女帝 这时候浮欢终于追上她的脚步,跟进了账房。 “浮欢,你代我跟着他们去取万两金,拿到丸药后第一时间送去偏殿给云姜服用,丸药需要时间才能发挥效用,早些服用,便能早些见效。” “是,公主。” 易长年虽然已经走出账房,可公主特意交代浮欢的这番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公主对云姜情真,对他却不信任。 若是信任,何必要浮欢代她跟着,监督取金之事? 他根本不知道施梦只是心急交换丸药,并没有任何监督他的意思,她也根本不在乎公主府的银钱账目。 只要想花钱时有钱花,其余的,她都无所谓。 她没有理财头脑,没兴趣管家。 施梦端着茶碗一口气就干了,她奔波这一路,真是又累又渴,现在只想稍微缓缓脚力,然后去偏殿找云姜。 “公主,陛下身边的内侍来传话,要您即刻进宫。” 她刚给自己又倒了一碗茶,结果侍从就跑进了账房跟她说这话,惊的她差点把茶碗给打了。 “什么?” 施梦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陛下要我立刻进宫?” “是,鸾轿已候在府门口。” 她心急的看了看刚才易长年和浮欢离去的方向,若是没有浮欢跟着,她一个人怎么应对陌生的女帝呢? “公主,您在等什么?” 她伸着脖子往外看,却看不到一点浮欢的身影。 “公主,别让陛下久等了。” “我知道了。” 施梦不耐烦的回着奴仆。 没办法,陛下召见,她不能拖,更不能不去。 刚才她特意嘱咐了浮欢,要她拿到丸药后第一时间给云姜送去,公主府这么大,浮欢脚步再快也赶不上陪她进宫。 施梦心一横,硬着头皮跟随传话的奴仆离开了账房,踏出了公主府门,坐上了陛下特赐予她进宫所乘的鸾轿。 这一路上她都在模拟等会儿见到女帝的场景,首先应该如何称呼女帝? 这些,浮欢可没跟她说过。 浮欢称女帝是陛下。 可女帝是她的亲妈,她称呼陛下不合适,女帝……男的叫父皇,女的叫母皇? 想来想去,施梦想到了一个最保险的称呼。 母亲。 “公主,鸾轿已到宫门口,陛下说了,在沐阳宫见您。您单独开府之前,就是住在那儿的。” 幸亏这奴才多话了一句,要不然施梦都不知道沐阳宫是元成公主开府前在宫里的住所。 她一个现代人,进皇宫是开眼界。 可元成公主是回自己原本的宫殿,不应该有任何好奇的模样,反而应该熟悉和怀念。 又过了一会儿,鸾轿停了,又被缓缓放下。 “公主,沐阳宫到了,请您下轿。” “好。” 施梦紧张的应了一声,脚步畏畏缩缩的从鸾轿中迈了出来。 放眼望去,沐阳宫也如仙境一般,竟然和天知法师的府邸是一个风格,仙气十足。 “公主请,陛下在正殿等您呢。” 施梦面前迎来了一个喜笑颜开的内侍,这内侍的笑容好标准,就跟打了微笑唇似的。 “嗯。” 施梦调整心态,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 她现在是元成公主,得稳住公主人设,公主是千娇万宠的幼女,她就得肆意一些。 一进沐阳宫,施梦就看到了一个身披龙袍的女人,尽管只是背影,却也让人感到威严无边,完全不输电视剧里的男性皇帝。 “陛……” 施梦刚要开口,立刻刹住了:“母亲,我来了。” 她话音刚落,那个身披龙袍的人就转身面向了她,女帝姿容明艳,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尤其那一双凤眼,睥睨天下。 施梦看着这张脸,这气场,小腿都有点要抽筋的感觉。 她巨紧张的捏着裙摆,小声朝女帝问着:“母亲,您这么急召我进宫是有什么事吗?” 女帝没有回话,悠悠然的走下台阶,走到了她面前。 忽然,女帝对她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脸,目光中也透着慈爱的感觉:“小六儿。” 施梦一听这个称呼,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有点出戏啊! 小六儿? 很难不让她想起某古装情景喜剧,电子榨菜般的存在。 “小六儿。” 女帝又亲昵的喊了她一句,还拉住了她的手,温柔摩挲:“母亲听闻你一早进宫去了趟太医院,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府上医官是不是医术不够好,母亲立刻派人拨几个好的太医去你府上服侍。” “不不不,母亲,我没有不舒服。” 施梦见女帝如此关心她,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 “那怎么来太医院了?” “还有,你都进宫了,怎么不来看母亲,倒要母亲反过来召见你。”女帝说着,宠溺的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莫不是公主府住惯了,都忘了你宫里还有一个家,母亲还在这儿盼着女儿能时常回来看看呢。” “母亲,是我的错。” 女帝假装生气的哼了一声,施梦能看出来。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去了太医院?” 施梦笑了笑,回着女帝:“我府上有一位公子,因幼年伤了喉咙不能再说话,可他入府后总被欺负,我就想替他治好旧疾,让他重新开口说话,这样将来也不至于有苦难言。” 她见女帝对她这般好,选择了实话实说。 “太医院的太医们没把握,要我去找天知法师,说他的丸药定能治愈我府上公子的旧疾,我就又紧接着出宫去找了天知法师,现如今已经拿到了丸药。” 女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笑意盈盈的看向她:“我的小六儿真乖,真善良。” 小六儿啊小六儿。 浮欢好像提过,她排行老六,是六公主。 “小六儿,母亲问你,天知那个铁公鸡跟你要了多少钱,才答应给你丸药?”女帝问这话的时候,双手捧着她的脸,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原来母亲知道天知法师是铁公鸡啊!” 女帝欣然笑了笑:“他这个人从来不吃亏,不过他也的确有真本事,他的丸药定能医好你府上的那位公子。” 第30章 金针封喉 “天知法师跟我要了万两金,还好我府上有易长年打理,倒也实实在在拿得出。” 施梦回着女帝的话,女帝仍是一脸宠溺的盯着她:“小六儿,母亲的就是你的,你永远不需要为银钱费心。若是你府上没有,国库还有,母亲分半个国库给你挥霍,还怕不够吗?” 施梦听完这话,嘴角真是压不住。 她这一刻竟然希望自己是真的元成公主,她就待在这儿不回去了,这样的母亲……她简直要背叛亲妈了。 公主府鸡飞狗跳,争宠不断,可沐阳宫有好日子过呀。 哪日她要是再因府上琐事头疼,她就逃到这沐阳宫来逍遥快活。 “母亲,您待我真好。” 女帝听着这话,瞬间感动的把她抱进了怀里,这怀抱十分温暖,半分都没有令人畏惧的感觉。 “好了,小六儿,既然你身体无恙,母亲就放心了。” 女帝拍了拍她的后背,哄着她:“母亲还有政事要先行处理,你是留在沐阳宫还是回府?” “回府。” 施梦毫不犹豫的回了女帝。 天知法师的丸药,想必浮欢已经交给云姜了,她现在迫切的想要看到丸药有没有效,云姜能不能发声。 “好,那你就回府,但别忘了,要常来看母亲。” “放心吧母亲,我一定常进宫看您。” 施梦笑着与女帝告别,沐阳宫外,女帝给她备了好几箱金贵的药材,供她补养身体。 “公主,这些都是陛下要我们给您送回公主府的,奴陪公主一道回去。” “好。” 施梦应声后,俯身上了鸾轿。 路上随行的奴仆还对她说,上书房里新来了几个不错的文官,都是青年才俊,女帝已经给她物色了几个,不日就会送到她的府里,陪她吟诗作对,风花雪月。 施梦一听公主府又要来新人,顿时脑瓜子就疼了。 新人一进府,免不了有其他公子按捺不住,说不定还会是第二个云姜,那她真的是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同情和关照了。 她再三犹豫,还是掀开了轿帘,对侍从说:“你代我转告母亲,我近日醉心学业,无心与府上的公子们玩闹取乐,所以就先不用给我送人来了。” “六公主,您这话……当真是让奴激动。” 奴仆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大眼睛,又说:“陛下若是听到六公主这话,做梦都能笑醒,六公主终于肯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了,这乃我国之幸事。” “……” 这话说的,元成公主以前到底是多学渣? 太傅秦未时为她一人之师,这不相当于顶尖学府最年轻的教授一对一授课吗,这种教学效率,傻子都能考大学吧。 “不过六公主,陛下虽然希望您学业有成,但更希望您过的快乐,活的畅意。朝臣们因您放浪形骸参奏您的时候,陛下可维护您了,说您贵为公主,就应当肆意而为,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目光。” “所以陛下送您青年才俊,等同于默许您享受男女欢愉,您不用拘束了自己,随性即可。” 奴仆这番话可以总结为两句。 第一句,女帝是宠女狂魔。 第二句,女帝对于元成公主贪图男色喜闻乐见,并且支持。 敢问,谁家的母亲能做到这样? 施梦真是又喜又忧。 …… 公主府,云姜所居偏殿。 “云姜公子,这是公主花费万两金为您从天知法师那里求到的丸药,说是可治百病,延年益寿。” 浮欢捧着万两金换来的丸药,第一时间给云姜送来了。 “云姜公子,公主希望您尽快服下,她十分盼着您能重新开口说话呢。” 云姜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书案前。 【公主现在何处?】 浮欢低头看着字,对他说:“公主被陛下召进宫了,还不知何时能回来。不过公主记挂您,肯定会尽快回府的。” 【劳烦你送一趟,我稍后便服用,定不辜负公主的心意。】 “云姜公子客气了,那我把丸药放到这里了。” 浮欢轻手轻脚的把丸药放在了书案上,由于太过贵重,她还往里推了推,怕放置在边缘处不小心被打翻了。 “云姜公子,我先告退了。” 云姜微微笑着,颔首示意。 浮欢走后,云姜伸手拿起了盛放丸药的锦盒,打开锦盒后,他凑近闻了闻这枚丸药的气味。 云姜闻着丸药,不禁皱眉,他十分警觉的看着这枚丸药,觉得丸药很不对劲。 没有人知道,他是神医悠游的关门弟子,医术精绝。 任何丸药只要经他一辨,便可认出其中所用何药材,又是如何所制,可偏偏这枚万两金换来的丸药,他居然闻不出一点药材的味道,反而像是无色无味的诱毒。 关于诱毒,他至今琢磨不透是如何炼制出来的。 师父悠游精研医道,不屑于研究毒术。 云姜将这枚丸药从原本的锦盒中取出,换进了另一个锦盒中,然后赫然将装着丸药的锦盒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 有些东西越是藏,越容易被发现,反而坦然放着,不容易被人关注到。 原本的锦盒就放在书案上,打开着。 这样公主回来便能看到,也会很自然的相信,他已服下丸药。 无论天知法师的丸药是否有效,公主已经为他花费了万两金医治旧疾,所以眼下就是他恢复开口的最好时机。 云姜留意四下无人,淡定的取下了束冠上插着的那只发簪。 这是一枚空心的银发簪,发簪里藏着一根金针。 喉咙伤过是真,不能开口说话却是假。 云姜在入府之前就计划好了,他要以何种姿态面对元成公主,所以他必须要让所有人相信,他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可是在某些危机时刻,人会下意识的发声。 为了避免这样情况,云姜用金针封喉,如此即便是他想说话,也说不出了。 云姜取出发簪里的金针后,对着喉咙的穴位刺了下去,瞬间喉间有淤血化去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蔓延在喉咙处的血腥气。 他用力吞咽了几下,才喝了一口清茶润过喉咙。 第31章 皇城乐馆 云姜试着开口,发觉声音已经在金针的刺激下恢复了。 只是,略显沙哑。 这个没办法,金针封喉太久了,需要时间来缓和声带,才能复元到正常说话的声音。 他收起金针,重新放回那支空心银簪中。 “云姜!”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偏殿外忽然传来元成公主的声音,她不是去见陛下了,怎么回来的如此之快? 看来元成公主当真是挂念他。 他淡定的将发簪插入束冠中,缓缓朝着偏殿门口走去,他须得迎她,得有感恩的姿态。 施梦一看到云姜站在偏殿外,心里瞬间就有了答案,天知法师的丸药绝对有效,不然的话,云姜怎么会站在门口迎她,若是无效,万两金打了水漂,她不信云姜能这副淡定模样。 “云姜,太好了!” 施梦走到云姜面前时,猛然抱住了他:“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也不用有口难言了。” 她抱着他的时候很是兴奋,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 云姜此时的目光落在了那间上了锁的书房,他远远的看着,心里百感交集。 元成公主怎么可以待他如此好? 为何待他如此好? 他明明就没有想要动心的,可偏偏这一刻,他不可遏制的想要抬起手臂回抱她。 “公主,我……” 云姜欲言又止,施梦听到他的声音,赶忙松开了他,一双眼激动的盯紧了他,她差点都要哭出来了。 “云姜,听到你说话,我都感动的想哭了……”施梦强忍着情绪,抿了抿唇,又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可最后眼泪还是不受控的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公主,别哭。” 云姜面露不忍,安慰着她。 他毫无意识的抬高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就像她刚才抱他时,他此刻也这样抱着她。 施梦陷入他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清冽入心。 “云姜,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话吗?”她安逸的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询问他。 “嗯?” 云姜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公主曾对他说过许多话,眼下所指的是哪句,他不宜妄言。 “我说,等你能开口说话了,咱们就出去玩。” 施梦说完这话,即刻就后退了一步,脱离了云姜的怀抱:“我得说话算数,我们现在就出去玩。”她兴奋的看着他的双眼,随后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手上,她不加犹豫的拉住了他仍然缠着绷带的手。 云姜手上的伤已经换过药了,绷带也变成了薄薄的一层。 这样握着,是能感受到他手掌温度的。 “公主,现在?” 云姜疑惑挑眉,他又说:“天色已晚。” 由于刚恢复发声,所以他除了声音沙哑外,说话时喉咙是伴随拉扯痛感的,艰难而缓慢。 “就现在。” 施梦太高兴了,才不管什么天色晚不晚。 她晃动了一下拉着云姜的那只手:“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别跟我说你这就要睡了。” …… 施梦带着云姜逃离了公主府。 她不许任何人跟着,包括浮欢在内。 今夜是她想要给云姜庆祝他能重新开口说话,所以旁人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活动。 她拉着云姜悠闲的散步在皇城的街上。 夜晚的皇城格外漂亮,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的,比之现代的夜景也不差,只是皇城的光来自于灯笼烛火,而不是电。 “云姜,你可用过晚膳了?” 云姜对着她摇了摇头,他如今下意识还是肢体动作,暂时没习惯直接与她开口交流。 “那我们去找家酒楼吃点东西?虽说府里的东西也好吃,但我还是想尝尝外边别的吃食,新鲜新鲜。” 云姜笑了笑,欣然点头。 施梦拉着云姜的手,慢悠悠的挑着沿街的酒楼,最后她锁定了一家装潢超级华丽,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酒香菜色的酒楼。 她不知道,这便是柳霄的出身地,皇城乐馆。 “云姜,我们去这家好不好?” 施梦询问着他,他却笑意不明,迟迟没有回话。 这是元成公主惯爱寻欢作乐的地方,想去便去了,何必特意问他,倒像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似的。 “云姜?” 她见他没回话,歪着头看了看他,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起码没有刚才那么放松了。 “你若是不喜欢,就换一家。” 施梦想让云姜高兴,自他入府,脑子里能回忆起的大概都是委屈,她总得让他有点美好的记忆。 云姜闻声心一紧,随即注视着她的眼睛。 “诶唷,六公主!” “六公主!” “六公主有段日子没来了,稀客稀客!” “六公主快请进!” 纵使云姜什么都没说,但她能感觉出来,他不太想进这家酒楼,就准备带他走。 哪料酒楼里突然迎出来好几个人,热情的把她和云姜给包围了,在恭维声和簇拥下,两个人被带进了皇城乐馆。 金灿灿明晃晃的地方,男男女女倾醉,摇晃。 施梦和云姜被请到了楼上最豪华的雅间内,他们还没坐下,乐馆的管事就引着好几位貌美的公子进了雅间。 “六公主,这几位公子可是全按照您的喜好挑的,尚未接待过其他女官女客,清清白白的身子。” “……” 施梦突然激灵了一下,顿时明白云姜为何不想进。 这不就是古代版夜店嘛。 还是女挑男的模式。 “那个……”她正要开口拒绝,乐馆的管事就抢了话:“六公主,从我这皇城乐馆中出去的柳霄公子可还让您满意?六公主当日醉酒后,对柳霄公子说,他侧脸而对微微散落的几根鬓发,神似您一位难忘的故人。柳霄公子有福气,不知今日这几位公子,有没有福气让六公主带进府?” 施梦听完管事这话恍然大悟,怪不得男男女女寻欢作乐,原来这就是周极口中的皇城乐馆,柳霄便是因出身于此而卑怯。 她冷漠的扫视了一眼管事带进来的这几位公子,他们都很乖觉,安静的站在那处等她挑选。 可她,没这个兴趣。 “我今日是来吃饭的。”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不苟言笑,一本正经。 元成公主贪图男色这无人不知,若是不挑男子作陪,那定是没有看得上眼的。 第32章 同欢酒 “六公主,奴明白了,这几位公子不合您的心意。您说,您想要什么样貌的?与柳霄公子相似的?” “……” 施梦无语的看向管事,冷冷说道:“我说了,我今日是来吃饭的,你们只管备些好酒好菜,其余的用不着你们费心。” 管事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了跟随她的云姜身上,原来公主这是自带男子了,这男子的容貌的确是上品,不输这皇城乐馆中的任何一位男子。 “公主,奴立刻带这几位公子离开,不碍您的眼。” 管事对着几位待选的公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随即就把他们带出了雅间。 不一会儿,皇城乐馆的奴仆送进了满满一桌好酒好菜。 “六公主,这是您平日里来最爱饮的同欢酒,奴给您满上。” 管事殷勤的站在施梦身侧,给她倒酒:“六公主,这同欢酒一饮,公主必定能玩的尽兴。” “来,奴给公子也满上一杯。” 管事给施梦倒完酒后,特意绕到了云姜身旁,给他倒酒。 “公子是哪个乐馆的乐师?月银多少?公子若是肯,可以来我皇城乐馆,想必没有哪处乐馆比我这儿给的银钱多。”他压低声音问着云姜,把他当做了乐馆供人取乐的男子,想挖墙脚。 这雅间如今只有他们三个人,管事声音压的再低,施梦也还是能听到他的话。 她听完管事的话,异常气愤。 这话真的是很侮辱人。 像极了现代漂亮小姐姐被人造黄谣。 施梦铆足了劲儿准备拍桌子怒一怒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云姜的脸色,他云淡风轻,一脸无所谓。 没吭声,没理会,直接把管事冷在那儿了。 “咳咳。” 施梦一脸冷漠的看向管事,对他呵斥道:“你怎么话这么多?酒菜送完了就出去,别在这儿扰我清净。” “是,是,是。” 管事见她脸色不好,忙慌连应了三声,放下酒壶,退出了雅间。 她见雅间的门关好了,当即起身搬着坐凳挪了挪位置,朝着云姜身边挪了去。 “你手还伤着,用筷子不方便,你拿起勺子,我给你夹到勺子里,你再吃。” 施梦满脸堆笑的看着他,目光澄净。 “嗯。” 云姜轻轻应了一声,按照她的要求拿起了勺子。 她仔细看了看桌上的菜,特意夹起了清淡的吃食,送到了他的勺子里:“你喉咙刚恢复,吃些清淡的。” 她说着,就把清淡的菜送到了他勺子里,他也配合吃下。 施梦先顾了云姜一会儿,自己才开始吃。 手边的同欢酒时不时散发出酒香,勾的她放下了筷子,拿起了那杯同欢酒。 云姜见她要喝那杯酒,下意识阻拦。 哪料她动作真快,仰头就喝了。 施梦喝下同欢酒之后瞬间就觉得心头热热的,酒香肆意萦绕,让人回味无穷。 “这同欢酒果然……味道不错。”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脸已经红了,一双眼紧紧的注视着云姜,目光中似乎已燃起男女情事之念。 “云姜……” 她唤着他,声音软的像一汪水。 “云姜,喝酒伤身,你身体刚好,就别喝这酒了。我替你喝,这么好喝的酒,不要浪费。” 施梦晕晕乎乎的站起身来,伸手够着酒壶,结果身子一倾,朝着云姜倒了过去。 云姜迅速起身,扶住了她,让她稳稳靠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皇城乐馆的同欢酒,她不是第一次喝,难道不知道这酒大多是给男子喝的,女子最多只饮一杯助兴而已。 酒劲猛烈,女子怎么受得住? “公主?” 他唤着她,见她没反应,微微动了一下身子。 “公主,可还听得见我说话?” 施梦迷迷糊糊间能听到云姜在说话,但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楚,而且她整个人都很麻,根本回应不了他的话。 她靠在他的怀里,不安分的扭动了几下,胳膊贪凉的攀上了他的脖颈,双手交叠,牢牢搭住了他。 “公主,我带你回府吧。” 云姜犹豫了一下,抱起了她。 她牢牢的搂着他的脖子,他没办法硬扯开,反正只要他心思坦荡,背着和抱着也没什么区别。 云姜抱着她走过了一条又一条长街,才走回公主府。 经过繁华闹市的时候,他看到了沿街在卖的纸钱和五彩纸做的寒衣,原来祭祖节将至。 四年前的祭祖节,他还有人相伴,一起祭祀先祖。 后来的每一年都是他一个人。 就在他满心伤怀的时候,怀里娇软的女子忽然柔情的唤了他一声:“云姜……” 他缓缓低头,看向她,心情复杂。 “云姜,我想你……” “想你以后能高兴些……” 她刚才未说完的前半句差点让他误会了,可他又很想知道,她如今待他是什么心思。 于是借着她的酒劲儿,问了她:“公主,可有喜欢我?” “喜欢……” 她小声回道,生怕别人听到似的。 此时她是闭着眼睛的,睫毛颤动,嘴角是俏皮的笑意,回完话后还羞涩的往他怀里缩了缩。 她这一句喜欢,云姜本该高兴的。 可计划走的太顺利,就意味着注定的悲剧会来临的更快。 自从他入府,公主一次又一次的救他护着他,给他安排住所,关心他的大小事。 今日又用万两金,求了丸药来医治他旧疾。 他有些难以分辨她究竟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是赤诚相待还是引人沉溺的圈套? 十月朝将至,夜晚冷风萧瑟,灌进了他心口。 他绝不会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进入公主府,这些甜头抵不上一分心里的痛苦与折磨。 云姜抱着施梦进府时,正撞上要出门的易长年。 易长年下意识看了看他怀里的施梦:“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抱恙?” “酒醉。” 云姜沙哑的回应道。 “那送回寝殿后请医官来看看,玉体尊贵,不容有失。”易长年对他命令道,云姜却并未如其他公子一样俯首配合。 “我会照顾。” 云姜不卑不亢,说完后径直经过易长年。 易长年微怔片刻,不禁赫然看向云姜的背影。 此人的确不简单。 第33章 公主府沸腾了 云姜将施梦抱回了寝殿,浮欢见状像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仓惶退了出去。 公主要与云姜公子欢好,她得识趣。 不仅她退了出去,她还遣散近旁伺候的奴仆都走远了些,莫要趴墙根听着公主与云姜公子的动静。 云姜叫不来浮欢,只好自己照顾公主了。 他先是把公主轻放在了床榻上,然后又脱去她的鞋子,帮她盖上了被子。 结果他刚盖上被子,就被她一下子给踢开了。 她抬手胡乱扯着自己的衣裳,嘴里还念叨着好热,他想走近去阻止,结果她手太快了。 他还没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她就把自己扯的风光尽现,淡粉色的小兜遮不住多少,娇嫩雪白的肌肤暴露一片。 云姜见状当即转身,不敢冒犯。 随后,他用余光锁定了被角的位置,背着手拉起了被角,反手一挥,将被子重新盖在她的身上。 这次云姜反应够快,在她准备踢被子的时候,直接按住了被子两边,压制住了她的躁动。 施梦被压制的不舒服,缓缓睁开双眼,迷离的看着他。 虽然视线有点模糊,但她还是可以清楚分辨眼前人:“云姜,你放开我……” “公主,冷静些。” 云姜语气和缓的对她安慰道。 可如火焚身的是她,他能体会她的煎熬吗? 她一脸不服气的瞪着他,随即怒吼道:“云姜,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 同欢酒上头,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云姜!” “求求你了,放开我吧!” “云姜……我好难受啊,你快住手,放过我好不好?” 施梦喝了酒,嗓门都变大了,浮欢遣走的那些奴仆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她的话。 第二日,公主府沸腾了。 府中上下都在传着昨夜里公主和云姜欢好的事情,说云姜果然是最得宠的,向来侍寝时,只有公子们求饶,云姜公子真厉害,折腾的公主求饶。 施梦酒醒后,身边只有浮欢守着。 她昨夜闹累了就睡下了,云姜在床榻边守她守到了酒劲退去,才放心离开她寝殿。 同欢酒效用多长,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浮欢,云姜呢?” 她明明记得云姜在她身边,怎么醒来不见人了? 奇怪……她嗓子怎么哑了? 难不成被云姜传染了? 浮欢难掩喜悦的盯着她,又赶忙端来了漱口水和痰盂:“公主,云姜公子侍奉了您许久,后来您安稳睡去,他才返回了偏殿。” 施梦漱口后,浮欢端来了早已备下的补汤。 “公主昨夜想必非常尽兴,快喝些补汤,补补身子。还有就是……”浮欢有些吞吞吐吐:“昨夜事发突然,侍奉您这方面的医官没来得及给云姜公子服用特制汤药,等会儿可要请医官来给您诊脉?毕竟云姜公子不是驸马,您不能有孕。” 施梦一听这话,手里的汤碗直接惊翻到了地上,金贵的药材洒了一地。 “公主,您别慌,这只是小事,可以解决的。” “……” 浮欢倒是淡定,可她能不慌吗! 她昨夜……她就记得自己去了皇城乐馆,然后喝了酒,云姜好像是抱着她回了公主府,再后边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 怎么听浮欢的意思,云姜被她给……睡了? 围猎日回府时,她在马车上信誓旦旦对云姜说的那番话,这不就扎扎实实打脸了吗? 可恶!元成公主的色心还是罩住了她。 …… 施梦来不及换衣裳,一溜烟跑出寝殿,直奔云姜住的偏殿去了。 既然睡了人家, 那她就要拿出个负责任的态度,看这事儿要怎么处理才好。 结果她跑进云姜偏殿这件事,再次被传得沸沸扬扬。 奴仆们又议论,公主流连昨夜之欢,醒来没多久就又迫不及待的钻进了云姜公子的偏殿继续寻欢作乐。 她闯进偏殿时,云姜正在换衣服,一个不慎就看到了他线条诱人的背肌。 云姜虽然清瘦,但很有料。 他不是那种油腻的肌肉男,每一处线条都像是精心勾勒的,毫无余赘。 一袭白色内衫上身,衬出了他超绝的腰臀比。 作为一个拥有正常需求的女性,这无疑是在挑战她的定力。 昨夜出府前,她抱着云姜的时候有感受到他肩膀宽阔度,现如今再看到这一幕,天呐,这男人还有缺点吗? “云姜。” 她站在门口,弱弱喊他。 云姜闻声身子一僵,赶忙拿过最外层的衣袍穿到了身上,整理好衣袍后,他才转身面对她。 “公主有何事?” 云姜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居然这么反问她。 她朝着他走去,有些不安的压了压嘴角:“昨夜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她紧张的手指搅着衣裙,话到嘴边却很难直白的说出口,因为这事儿真的很打脸。 不行,她是来负责任的,如此畏畏缩缩倒像自己是受害者。 她深呼吸一口气,对他问道:“云姜,昨夜你与我是不是行了男女之事?我喝多了,不知你是不是情愿,但我愿意补偿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你尽管提,只要我有的,我就给你。” 施梦目光笃定的盯着他,她必须得拿出负责的态度来,不能做那种吃干抹净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渣。 云姜听出来了,她不记得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了。 忽然,他萌生了逗弄她的心思,谁让她昨夜那么躁动,害得他也跟着心绪激荡,着意克制。 “公主说过,男女之情需两情相悦,我心悦公主,公主也喜欢我,又谈何补偿?” 等等…… 云姜心悦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喜欢云姜?她什么时候跟云姜说过这话? “……” 施梦一下子被云姜这话给震的半天回不过神,云姜觉得她有趣极了,这纠结的小模样真是可爱。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发,又故意对她说:“公主若是想,今夜也可以继续。” 她被他这话撩拨的心跳加快,顿时慌张的后退了两步。 “公主莫怕,今夜我定会温柔些。” 施梦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云姜,这是他能说出来的话吗?喉咙好了,脑子出问题了? 第34章 学坏了 她吓得后退了两步,云姜居然朝她迈进了两步。 “云姜,你等等,你先别动,你冷静一下,我也冷静一下。”她抬手阻止着云姜继续靠近,脑子里是一团乱。 她和云姜这进展,这是坐上火箭了? 这可怎么办,在线求解。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眼前的局面,她来找云姜是觉得自己冒犯了云姜,想给他补偿。 但是云姜刚才说了,两情相悦不需要补偿。 那这意思是不是这件事可以就此作罢,浑水摸鱼的混过去? 施梦琢磨完这些后,厚着脸皮对着云姜说:“我饿了,先去用膳了,就这样,就这样吧。” 她说完迅速转身朝着门口跑去,结果一个不当心,脑袋直接撞上了门框。 “唔,好疼。” 她吃痛的捂住了额头。 云姜见她撞到了头,瞬间紧张的过去查看她的情况,心里逗弄她的喜悦全然不见,只剩担心。 他关心的拿下了她捂住头的那只手,被撞到的那个位置红了一块,幸好没撞破也没流血。 “公主稍等,我去取消肿的药膏。” 她这么一撞肯定会肿起来,提前涂上药膏的话,就能缓解。 “嗯。” 施梦乖乖应了一声。 结果云姜转身去拿消肿药膏的时候,她趁机跑走了。 他担心她的伤,毫不犹豫的拿着药膏追到了她的寝殿,然后“你追我逃”的把戏又传了出去。 府邸上下都在夸公主和云姜公子会玩。 寝殿内,云姜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抹着撞伤的位置,又不忍心的对他说了实话:“公主恕罪,方才在偏殿那些话是骗你的,昨夜你与我什么都没发生。” 听了这话,她又是一个震惊,不禁挑眉。 云姜笃定的点了点头,对她说明着:“公主昨夜醉酒,我担心你,所以在床榻边守了你一阵,仅是如此。” 施梦看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不像是说谎了,随即松了一口气,自我安抚的揉了揉自己心口的位置。 “好险。” 她看着帮他涂药的云姜,有些抱怨他:“云姜,你学坏了,你居然说谎逗弄我!你实话实说,是不是跟周极那家伙学的?待他回到公主府,我定要问责他。” “公主想让我何时去接?” “再等几天。” 周极一回来,公主府必定不安生,她还想稍微过两天清净日子,再把他接回来。 况且他回到周府也没几天,多和家人待待也不是坏事。 “公主,医官到了。” 浮欢不知内情,还以为她有可能被云姜往肚子里揣了个娃娃,赶忙去请了医官。 “哦,那让医官进来吧。” 现下不用治娃娃了,倒可以看看她和云姜的嗓子。 医官看了看她的情况,说她没有大碍,喝些润嗓的炖汤就好,倒是云姜的沙哑,需要喝些汤药。 “公主,云姜公子许久未开口说话,除了服用调养的汤药外,还需要多多与人交流,训练发声,才能尽快恢复。” “我知道了。” 施梦应声后,立刻就想到了帮助云姜增加交流的法子。 …… 仅在他所居的偏殿,他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但若是换一个地方就不同了。 浮欢跟她说,太傅明日返回公主府。 她决定要云姜跟着他去上课,往日里太傅给她读的那些诗文话本,一概换成云姜来读,这不就增加了交流量。 公主府,相生园。 这里是她正儿八经上课的学堂。 秦未时因好几日没给她上课,所以这一日提前到了,还特意将新撰写的言情话本摆在了她的课桌上,只是这话本还未落上有他署名的印鉴。 “太傅!” 施梦一见到秦未时就忍不住甜甜喊道。 秦未时正俯身帮她整理课桌,听到她唤他,他顿时喜不自胜,当即直起身子朝她看去。 结果,她身旁竟然还跟着另外一个男子。 一个气质超脱,眼见非俗物的男子。 “太傅,他就是云姜,想来你应该是听过没见过。”她笑着对秦未时介绍云姜,秦未时礼貌一笑,并未多言,只等她继续解释,为何会带云姜来相生园。 “云姜之前喉咙伤了一直不能说话,现在治好了。医官说,云姜需要多多与人交流,才能恢复正常说话的节奏,所以我把他带来和我一起上课。” “公主的意思是?” 秦未时心里已经清楚了,却固执的装糊涂。 “我的意思是,太傅可以省省力,需要读的诗文话本都让云姜来读给我听,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秦未时从没觉得教导她,给她读诗文话本是费力的事情。 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都为她读话本。 所以她口中的两全其美不过是她自己认为的罢了。 “太傅?” 秦未时心中苦涩,一时恍神。 “随你吧。” 尽管公主对他无心,可他还是愿意宠着她,任何事但凡她开了口,他都不愿意让她为难。 “谢谢太傅,那我和云姜就坐下听课了?” “嗯。” 秦未时沉沉的应了一声。 施梦一脸满足的拉住了云姜,让他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秦未时特意摆放的言情话本被她拿到了另一边,因为那话本放的位置是她和云姜的中间。 若是云姜不来,那话本不算碍事。 云姜来了,便碍事了。 一堂课下来,秦未时骤然觉得心力交瘁,他放下书卷,缓缓走到了施梦面前,对她说:“公主,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臣随使臣见过外官后便一路赶回公主府,期间还未歇息过,实是疲惫。” “啊?” 施梦有些吃惊。 原来秦未时这个太傅当的这么辛苦,为了赶回来给她上课,居然都没有休息过。 “那太傅你快去休息,我让云姜陪着我再读些书本。您这么在意我的学业,我一定不偷懒,不辜负您的希望。” “……” 秦未时并未回应她的话。 他离开时,留心细看了云姜一眼。 云姜眉眼与故人相似,难道公主是因为这一点才对他如此关照? 那看来公主心里,始终没有忘记过那个人。 第35章 仇与恩 秦未时想到这件事,顿时有心气郁结之感。 他宁可公主是没心没肺,行径浪荡,也不愿她再为任何一人牵肠挂肚,劳心伤神。 她已经历过一次痛彻心骨的失去,再受不住第二次了。 “云姜,你要是累了,就歇歇再读。” 她关心云姜的话,秦未时听到了,此时他还尚未走远。 “反正你和我也没有别的急事要做,这相生园虽然堆满了书本有些沉闷,但胜在清净,想必你喜欢。” 她对云姜的关心很主动,很细致,她已经很久不愿意这样去主动关心别人了,从那个人,那件事之后。 之前柳霄手伤,她很明显是同情。 但对于云姜,她是真切的关心,也许其中包含同情,但绝不仅仅只是同情。 秦未时知道,他需要留心云姜了。 “云姜,你且读着,我趴一会儿。”施梦对她笑了笑,俯身就趴在了课桌上,她的一双眼开始还带着神采,后来就无精打采了,最后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施梦万万没想到自己大学都毕业了,穿到这儿居然还要重新当学生,过苦逼日子。 眼下秦未时这个老师走了,她得让自己放松一下,打个盹。 云姜的声音伴着她入睡,也伴着她醒来。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醒。 她醒来时,云姜仍然捧着书卷,只是这会儿没有在读,而是在默默的看。 云姜看的专注,施梦没出声惊扰他。 她盯着他,忽然就想起昨日他在偏殿对她说的话,他说,他心悦她…… 后来他追到寝殿给她撞到的额头上药,解释自己说了谎,其实她当时很想问,男女之事他说了谎,两个人并未发生实质性接触,那心悦之事,可也是说谎了? 施梦最终还是没好意思问,她怕他问了,云姜也会反问她一句,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对于是不是喜欢云姜,她心里没有肯定答案。 好感是有,但算得上喜欢吗? 她也担心她对云姜只是同情,并非喜欢。 喜欢这件事,需要时间去验证答案。 “公主醒了。” “我读话本故事有感,想问公主一个问题。” 云姜冷不丁开口连说两句话,她正在出神,听到他这话顿时收回思绪,有些缓不过劲儿的看向他:“哦,你问。” “若有一人杀你至亲,却又待你很好,于你有恩,你当如何做?是否会因为恩情动摇报仇的决心?” “公主莫多想,我仅是在聊话本故事的内容而已。”云姜补充道,他微微皱眉,一副生怕她多想的样子。 “不会。” 施梦笃定的否认着。 “杀人之罪若是能用恩情抵消,那世间怎么还会有仇怨?” 施梦根本没多想,云姜在谈话本故事,她也就事论事,与他直白的说出自己的观点。 “若换做是我,我便也待他好,悉数还了他的恩情,再杀他,如此才是真正的两不相欠。仇与恩是两件事,可以分别进行,不需要混为一谈,起码我是这么想的。” 施梦是现代思维,杀人犯法,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她好,对她有恩,这都是亡羊补牢的做法,即便是再真心弥补,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了。 对于失去亲人的人来说,一切补偿,都难抵消痛苦。 云姜听着施梦的话,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有些抽痛,而他心中动摇的那部分,稳住了,且愈发坚定。 所以,今后的日子里,他要待她好,不仅要牵住她的心,还要还她的恩情。 …… 公主府,柳霄园子。 “公子,您伤的这么重,公主都不说来看您一眼,接连几天都是守着云姜公子。不仅为他花费万两金医治旧疾,还与他行事甚欢,今日居然还把他带去了相生园,要他陪着上课。” 易长年的一顿鞭刑打的柳霄身上痛,心也跟着寒了。 “我如何能与他比?” “我瞧公子容貌和身段也不输云姜公子,况且公子之前可是公主独独宠爱的人,如今却……”奴仆话越说越丧气:“公主当真是薄情,丝毫不念及往日情分。难道公主忘了,以前十日有八日都是要公子侍寝的。” “呵。” 柳霄自嘲的笑了笑,不禁叹息。 易长年说了,云姜此人不简单,能让易长年高看一眼的人,他如何斗得过? 他那些拙劣的手段和心思,根本拿不出手。 没有人知道,他那十日有八日的侍寝并非其他人所想,公主只有醉了的时候才可能会和他行男女之事,且不愿看着他的正脸。她只要看他的侧脸,还要鬓发散落几丝,才愿意和他行事。 公主醒着的时候,他都是以皮肉之痛取悦公主,由着公主将满心的遗憾发泄到他身上。 这是只有他能够给予公主的,也是其他公子们做不来的。 所以,十日有八日是他侍寝。 “公主对我从来没有宠爱,以后也不要再说这话了,否则让别人听到,只会嘲弄我。” “公子,您何必这么灰心呢?” 奴仆一边给柳霄上药,一边宽慰他:“公主待云姜公子或许也是一时兴致,女官们不久后又要送新人入府,到时候云姜公子大约也会被抛之脑后。” “会吗?” 他反问奴仆,语气中不免有些期待。 “最好如你所说。” 他不禁又说道,同时心里已经准备好看戏了。 柳霄太嫉妒云姜了,嫉妒到哪怕是自己得不到公主的关注,也想让别的新公子一跃而上,尽数分去云姜的宠爱。 “柳霄公子今日可好?” 易长年没让奴仆告知一声,就直接进了柳霄房中,他神情自若的走到了柳霄面前,斜睨了一眼他背上的鞭伤。 “我下手的确是重了些,这可真是耽误了柳霄公子,若不是这样,公主或许会召你侍寝。” “易公子这话是在故意挖苦我,公主如今可还记得府中有我这么一个人?” “也对,公主与云姜那夜的事情,府里传的沸沸扬扬,这云姜当真是厉害。” 易长年说出这话的时候,粗粝的手掌狠狠按在了柳霄背后的鞭伤处,毫不留情。 第36章 体贴入微 奴仆刚上好的药粉,被易长年抹去了,因他手劲儿太大,原本不流血的伤处又重新绽开,浸着血。 “柳霄公子侍奉公主,弄得自己一身伤痕。云姜侍奉公主,倒能折腾的公主求饶,你当真是无能!我仔细想想,你就连做我的眼,都不太有资格……” 柳霄心志软弱,易长年此举是在激发他的斗志。 刚才柳霄与奴仆的对话,易长年都听到了,柳霄实打实没有血性,居然还指望别的新公子与云姜斗。 “公主将你弃如敝履,我若是再不保你,你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易长年反手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奴仆:“奴仆你都不配用,事事亲力亲为便好。” 柳霄忍着痛,咬着牙回话:“易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将您交代的事情办好。待我伤愈,定会好好替您盯着云姜公子,绝不会让您失望。” “好。” 易长年满意的应了一声。 随后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瓶药,放在了他床榻边:“医官的药粉不必用了,这药见效最快。” “谢易公子。” 易长年淡淡一笑,拂袖而去。 他走至花园处突然听到了奴仆喊着,四公主到了,现下已在府门口,正准备进府。 四公主,一个容貌和脑子都不及元成公主的蠢货。 女帝对四公主是放养模式,保她尊贵,衣食富足,却远不及对元成公主上心。 奴仆脚步匆匆的跑进了相生园,对着施梦禀告着四公主入府之事,云姜在侧,自然也听到了。 “四公主……” 施梦重复着奴仆的称呼。 她有些隐忧,但很快又不担心了,女帝她都见了,区区四公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元成公主排行老六,这么说,四公主是姐姐。 姐姐来看看妹妹,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吧? “先引姐姐去春意暖阁,我稍后就去见她。” “是,公主。” 入秋天冷,施梦在这儿趴着睡了一小会儿,身上都觉得寒津津的,只想钻到个暖和地方与四公主见面。 春意暖阁,格外温暖舒适,四周的窗台上还摆满了花,相当于一个花房,比正殿温馨,适合会客。 “云姜,我们一起回去,我想先回寝殿换件衣服再去见姐姐,我有点冷。” 她话音刚落,云姜瞬间就握住了她的手:“公主的手的确有些凉,是该添衣了。” 他说完,松开了她,随即脱下自己最外层的衣袍,披到了她身上。 施梦怔怔的看着他,都有些应接不暇了。 云姜怎么突然之间对她这么好? 这么体贴入微? 虽然他过去对她也好,但和此刻的感觉不同。 如果用人际关系来形容,那么云姜过去对她好是朋友关系,此刻对她的好,倒像是男女朋友。 所以云姜说心悦她,到底是不是真的? 施梦不由自主的盯着他,他宠溺对她笑了笑,忽然就蹲了下去,把他衣袍下摆绑短了些:“公主留心脚下,我怕我这衣袍太长绊倒了你。” 施梦低头看去,心中顿时蔓延喜悦。 …… 公主府,春意暖阁。 四公主坐在椅子上,没好气的把茶碗放置的叮当响:“六妹妹可真是傲啊,我这个姐姐来了这么久,还不见她人影。” 施梦匆匆赶来,经过窗前时就听到了四公主那尖酸刻薄的话语,她瞬间警惕了起来,听这语气,四公主绝不是善茬。 “姐姐来的突然,也没让人提前告知一声。可姐姐不懂礼数,我不能不懂,我必得先梳洗打扮一番再来见姐姐,以示我对姐姐的尊重。” 元成公主这肆意妄为的人设,她可以借用了。 反正四公主对她的态度也不好,她主打的就是一个睚眦必报。 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谁对她不友善,她也绝没有好话奉上。 “呦,六妹妹今日气色看起来真是好,想必是府上公子们各个都伺候的舒服。” 这反讽的调调,觉得她听不出来吗? 施梦假笑着看向这位四公主,打量了一番,啧啧回道:“姐姐气色可不大好,可是你府上的公子们伺候的不舒服?” “你……” 四公主一听这话就怒了,气的话都没说下去。 “姐姐别着急,慢慢说,我在这儿乖乖等着姐姐,姐姐想说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六妹妹,自你伤寒病了一场,我一直挂心,今日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说话这般挑衅?” “我挑衅?” 施梦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四公主,到底是谁先挑衅的? 她在寝殿换衣服时,脑补的可是姊妹情深的画面,结果匆匆赶来听到的却是四公主的刻薄言辞。 “当然是你挑衅!” 四公主言之凿凿的怒指她:“你刚才排揎我府上的公子伺候的不好,这难道不是在挑衅吗?” 也是,她的确是在挑衅。 可她不过是顺着这位四公主的话回怼的,四公主又何至于这么生气呢。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炫耀?” “当初明明是我先看中了易长年,结果你却毫不手软,直接抢了我中意的人。你可知,我许易长年的是驸马之位,他被你抢入府,倒做了一个扒拉算盘珠子的管事,你当真是可恶。” 施梦听完这话,顿时明白了四公主的怒气从哪儿来了,原来是有这么一段横刀夺爱的渊源。 元成公主真是猛,抢了姐姐的驸马,搞到自己府里做管家。 照这么说的话,元成公主做的有点过分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也罢,元成公主的错处,就让她来偿还吧。 她没有拘着易长年的意思,也不想与四公主为敌,针锋相对,毕竟亲姊妹,怨仇还是化解为宜。 四公主的心结若是解开了,想必怨气会消。 “姐姐刚才提到易公子入府后便是管事,那想必姐姐也知道,易公子仍是清清白白的公子。姐姐如果愿意重新接纳易公子,我愿意放手,让他跟随姐姐回去。” “你此话可当真?” 四公主迫不及待的确认,看来她果然念念不忘易长年。 第37章 想要易长年? 面对四公主此一问,施梦没有回的那么快。 易长年异常精明睿智,心思深沉,当初他若是不愿意,自然有招数摆脱元成公主的抢夺。 可他宁可舍弃四公主的驸马之位,也要进元成公主的府邸做总管事,想来早有一番谋划。 更何况易长年是人,不是物。 不是她一句话就能送人的。 “姐姐,我这就让人去请易公子过来,若是他自己愿意跟随你离开,我绝不强留。若是他不愿意,姐姐也别强迫,还是尊重他自身的意愿为好。” “你如今居然跟我谈起了强迫和尊重这话?” 四公主冷冷一笑,不屑道:“你少强迫柳霄了?他那一身伤,哪样不是你作出来的?你那么喜欢作践别人,还谈什么尊重,不觉得可笑吗?” “……” 这四公主提起柳霄,施梦心虚了。 那夜柳霄病了,挽留她时曾暗示过元成公主与他之间有些恶习,公主会让他受皮肉之痛,以此取乐。 “去请易公子。” 她现在是元成公主,这话无可反驳,只好装傻不接话,吩咐着奴仆去请易长年。 “六妹妹口齿伶俐,怎么我提柳霄你不辩驳了?” 施梦无语的压了压嘴角,半点不想搭茬,可偏偏这四公主就抓住了这一点,不停的嘴她。 “六妹妹,以后教训别人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是什么做派?谈及强迫,怕是无人能及六妹妹。尊重嘛,六妹妹身边随便扒拉出来一个人,也都是你可以学习的对象。” “……” 施梦忍了又忍,默默攥起了小拳头。 忍不了了! 哪怕是反驳不了刚才这话,也得想办法噎她一句:“姐姐还是少说些话,估摸着易公子快到了,省些力气留着劝说他跟你离开,这不比跟我费口舌强?” “你的意思是,我指明要他,他还不想跟我走?” “这我可说不准……”施梦得意的耸了耸肩,莫名她就觉得四公主等会儿会被易长年狠狠打脸。 易长年刚踏进春意暖阁,四公主一双眼就跟长在他身上似的,舍不得挪开一丝目光。 “四公主。” 易长年不失礼数,对着她躬身行礼。 施梦见状忍不住偷笑,看易长年这脸色,似乎对这位四公主没有任何的期待,他眉眼神态皆无半分喜悦。 但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四公主的心思。 明知四公主的心思还这副模样,那铁定是对这四公主没兴趣了,这下她可有好戏看了。 “咳咳。” 施梦故意咳嗽,对着四公主提醒道:“姐姐,易公子我给你请来了,你想说什么便说。刚才话那么多,怎么这会儿变哑巴了?” 她说着,还故意走到四公主旁边,肩膀摆动着,撞了一下她的肩:“姐姐,快说话呀,别光犯花痴盯着人家看了,真不知羞!” 四公主转头一个杀气般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立刻装作乖巧的模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噤声。 “易公子,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四公主脚步徐徐的走到了易长年跟前,那步子迈的真是矫揉造作,看的施梦都想踹她一脚。 “四公主请讲。” 易长年不卑不亢,甚至都不愿意注视着她。 他只在回话的时候与四公主对视了一瞬,而后就微微垂眸,只等着四公主开口了。 反正话是用耳朵听,不是用眼睛看的。 “若你愿意,你仍然可以做我的驸马,我不在乎你与六妹妹之间有过什么,我只想要你这个人。” “姐姐,我可说过了,我与易公子清清白白,你别在这儿胡乱造谣啊!你这是冲着我还是冲着易公子?” 施梦把握时机,赶忙添乱,拱火。 “难道姐姐不清楚,在咱们崟朝,男子的清白可是重于一切,清白是男子最好的嫁妆。姐姐还说自己中意易公子,姐姐就是这样中意的?中意到要抹黑易公子的清白?” “你闭嘴!” 四公主怒了,瞬间暴露了原本的嚣张做派:“我只说不在乎易公子与你的过往,我何时说过易公子不清白?” “哦,那是我理解错了,对不起嗷,姐姐,您继续说。” 施梦适时服软,弄得四公主又气又没办法当着易长年的面和她唇枪舌战,继续追究。 易长年听着施梦这几波拱火的俏皮话,心里不禁窃喜。 他当年果然是选对人,走对路了。 六公主比之四公主,当真是聪慧机灵。 四公主收敛不满情绪,继续深情注视着她面前的易长年,倾诉情怀:“易公子,我只想要你一人做驸马,我的驸马之位,一直都是为你留着的。” 四公主说着,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易长年的手:“易公子,今日你便跟我离开六妹妹这里吧。只要你愿意,我明日就进宫请母亲旨意,允你我成婚。” 施梦在一旁看着四公主这副样子,忍不住感慨,真是美人难过美男关啊,她倒真是痴情女子。 可惜了,易长年无意。 易长年还未回她的话,就先礼貌的拿开了她的手,这摆明是不愿意跟她走。 “易长年多谢四公主垂青,只是我待四公主无男女之情,若是允诺,便是辜负了四公主的情谊,恕我难以从命。”易长年说完,躬身行礼,此一礼,他行的时间明显长了些,比刚才进来时行礼的时间起码长出了一倍。 施梦知道,这是易长年在表达歉意。 他虽然满腹心思,却也的的确确是个坦荡的人,毅然拒绝不拖拉,以行动诚恳致歉,礼数周全。 “易公子,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四公主居然还试图劝说,易长年随即直起身,对着她微微摇头示意:“四公主,莫要在我身上浪费心思,我一心一意待在六公主府邸,除非陛下旨意或六公主亲口将我驱逐出府,否则我不会离开这里。” 易长年这般经纬之才,元成公主抢来的,怎么舍得驱逐? 至于陛下旨意,怕是易长年在等陛下看到他的光芒,将他揽入朝堂之中。 这是他真正的意图。 第38章 还挑走云姜? “易公子,你……” “四公主,府上还有要紧事要处理,我先去了,您与六公主许久未见,还是多续些姊妹之情。” 易长年打断了四公主的话,根本不给她继续劝说的机会。 他是铁了心,谁能劝动? “公主,我先去忙,告退了。” 易长年对着施梦躬身行礼后,转身便离去了,脚步匆匆,没有半分留恋。 这下估计四公主打击不小,施梦小心翼翼的看向她的方向,她眼圈都红了,好像是要哭。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四公主身旁,好心递了帕子给她:“姐姐,既然易长年无意,你就别为她伤心了。美貌的男人多得是,你是公主诶,还不由着你挑?” 尽管四公主很讨厌,可她此时就是个为情伤心的女孩子。 秉持着女孩子帮助女孩子的信条,施梦才安慰她。 “由着我挑?” 四公主抓住了话柄,若有所思的盯紧了她:“六妹妹,既然你说由着我挑,那我便从你府上挑走一位公子可好?你抢了易长年,难道不该还我一个人吗?” “这……” 施梦猝不及防。 她真恨自己这张嘴,刚才为什么要安慰她呢! “听闻六妹妹府上的公子们各个技艺精湛,惯会取悦主上。六妹妹也说了,我府上的公子们伺候的不舒服,难道不该将你府上的公子还我一位,让我也享受享受?” “我……” 她还没想好如何拒绝,四公主就对着两旁的奴仆开口张罗着:“去把你们府上的公子都请来,六妹妹要送我一位美貌公子,我且得仔细挑一挑。” “是。” 奴仆齐齐应声,转身便各自去请公子们了。 只因施梦没有当即阻止,奴仆们只当她是默许了,才按照四公主的说法去请人了。 四公主看着施梦慌了,顿时用力攥住了她的手腕,一瞬间,四公主又掌握了主动权:“六妹妹放心,我与你不一样,我一贯不爱强迫人。我若是挑中了哪位公子,定会询问那公子的意愿,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走。” “……” 施梦怒视着四公主,却也无计可施。 奴仆已经去请诸位公子了,她没机会把人给喊回来了。 四公主又咬住她抢了易长年,要她还一位公子给她才算公平,这题很难解啊。 也罢,好歹这四公主说了,不强迫人。 她挑了谁,若那人愿意,她便遂了四公主的心愿,只当是化解姊妹之间的恩怨吧。 易长年刚才的回应重伤了这位四公主的心,指望四公主不发疯,那大概是不太可能。 奴仆们速度真快,不一会儿府上的公子们纷纷聚集到了春意暖阁,这其中包含云姜,还有伤势未愈的柳霄。 施梦见云姜进了春意暖阁,顿时心头一紧,觉得大事不妙。 她从一开始就没把云姜当做元成公主的后宫一员去看待,所以提及公子们的时候,她自然的把云姜划在外,不与那些整日争宠的公子们混为一谈。 在她心里,云姜是独立的个体。 其余人,则是一心取悦元成公主的公子团。 施梦怕四公主看中云姜,当即挪动脚步,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云姜身前,想试图用娇小的身躯挡住云姜的天人之姿。 云姜见她站在身前,缓缓拉住了她的手,他掌心的温度袭来,她顿时觉得好安心。 她知道,即便四公主挑他,他也不会走。 施梦想到这儿,不禁笑了,难掩喜悦。 四公主扫视了一眼公主府的公子们,结果不出施梦所料,她最后的视线锁定了云姜。 四公主傲然走到了施梦身前,微微抬眸盯住了她身后的云姜。 “六妹妹,你身后这位公子正对我的胃口,你就将他赠与我吧,如此我便不再计较你从我这儿抢走易公子之事。” “不行!云姜不行!” 施梦展开双臂,极力的护着云姜。 她小胳膊小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她不能毫无作为。 “怎么不行呢?” 四公主戏谑的反问她。 “他,他身有旧疾,不会说话。”施梦紧张的解释着,因为是在说谎,所以她有些结巴。 四公主闻言,冷笑了一声:“六妹妹用万两金替府上一位公子医治喉咙旧疾,这事儿都传遍了,你打量着我不知道?” 她说完,用力的扒拉开了挡在云姜身前的施梦,随即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云姜:“此等美貌,的确是值万两金,要不然行事时连个声音都发不出,当真是扫兴。” 施梦听着四公主这话,一瞬间只想撕烂她的嘴。 好心让她说成色心,当真是侮辱人。 “云姜,你若跟了我,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倒也可以考虑许你驸马之位,这可比你在六妹妹府里做个无名无分的公子好多了……你考虑一下。” “你搁我这儿画饼呢!” “除了驸马,你还有别的招数吗?” 施梦忍无可忍,言语输出的同时还暴躁的推了四公主一把,她这一推,把四公主推了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四公主见她动手,也跟着急了,两人彻底撕破脸。 施梦比四公主身段纤细,在体力较量上悬殊,即便她刚开始如小兽一般凌厉,可到后来就撑不住了。 其余公子们不敢动,云姜见势不妙,当即冲过去,护在了她身前,结果结结实实挨了四公主一爪子。 四公主这一爪子是照着施梦的脸挠去的,云姜一挡,她那个海拔也就只能挠上云姜的脖颈处。 云姜白皙的颈部瞬间被四公主挠出了血,伤痕红肿明显。 见了血,四公主顿时冷静了些。 “没意思,打架还要帮手,这不是欺负我吗?”四公主不服气的叉腰,瞪着云姜质问他:“我问你,你跟不跟我走?” “我心悦六公主,此生只愿守着她一人。” 云姜此话一出,不止施梦,就连站在一旁的公子们都惊到了。 施梦惊喜云姜的心意,其余公子们则是惊诧云姜声音恢复的如此之快,语气沉着,言辞坚毅。 四公主听完这话,并没什么失望的样子。 她临走前,凑到施梦身旁说了一句:“没想到过了三年多,六妹妹的口味还是没变。这一回,我且等着看他是何种死法?” 第39章 心悦她是真的? 四公主这话,除了施梦便只有近旁的云姜听到了。 施梦不解其意,云姜倒是清醒又明白。 四公主钟情易长年,她所说的挑选一位公子带走不过是想搅闹一下元成公主府邸。 当她在那群公子里看到云姜那张脸的时候,她瞬间明白了云姜为何得宠,因为神似故人。 所以她故意逗弄,目的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六妹妹是何反应。 她能重新让一位神似故人的云姜和自己走的如此近,是彻底忘了情,毫不在乎?还是旧情难忘,找了个替身? 无论是何理由,她都希望这个六妹妹耽于享乐,困于男女之情,永远不要把目光放到朝堂之上。 四公主正是因为有野心,才中意易长年。 喜欢易长年是真,想得他帮助更是真。 帝位之争,人人都要隐藏本事,四公主的一副蠢样子就是装出来的,她要一个虚假的人设,降低所有人的防备。 四公主前脚刚出春意暖阁,施梦赶忙就让奴仆去请医官。 她慌张的用手掌护住了云姜被抓伤的地方,一脸担心的凝视着他:“还好吗?她这下手也太狠了,一直在渗血……” “没事。” 云姜对着她笑了笑,安抚道。 “哪里是没事,你分明就在骗我。”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渗出:“快拿个干净的帕子过来。”她差使着奴仆,将干净的帕子捂在了云姜的伤处。 “云姜,你坐下。” 她拉着云姜,让他坐了下来。 施梦这举动让一旁站着的所有公子们都看呆了,一向可没有公主还站着,他们却坐下的道理。 公主满心满眼都是云姜,好像春意暖阁不曾站着其他人,只剩她和云姜似的。 “公主,我真的没事。” 云姜见她仍然皱眉担忧,赶忙开口劝慰。 “公主,你也坐下。”他很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温柔的握着,把她引到了自己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施梦坐下后,心里还是担忧。 她歪着头,凑近了云姜的伤处去看,她轻轻掀开帕子,发现他被抓伤的地方更红肿了。 “可恶!” 她咒骂着,随即发狠的看向春意暖阁中站着的其中一位奴仆,对其命令道:“去告诉府门口的护卫,从今以后,我这公主府不许四公主进来。四公主若有事,我亲自去见她!” “公主,这不合适。” 云姜知道她是为他才发怒,赶忙开口规劝。 他现阶段就是想对她好,所以不想她因为自己而跟四公主闹的不可开交。 施梦气鼓鼓的看向云姜:“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云姜想了想,开口哄着她:“公主,你要如何才能消气?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那,容我想想吧。” 施梦一时间想不到要云姜做什么,但他开口哄她,她倒真是有些受用,瞬间就没那么火大了。 “不过,我还是得警惕些。”施梦机灵的对着奴仆改口:“去告诉门口的护卫,把眼睛放远些,以后不要四公主到了门口再来禀告。她但凡踏入我府门方圆十里之内,就得提前让我知道。” “是,公主。” 奴仆离开春意暖阁去传话,施梦对着云姜笑了笑:“我这样,不算过分了吧?” 云姜笑着摇了摇头。 施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这是自保。” 她和云姜这一番举动,在其他公子眼中,妥妥是打情骂俏。 医官来了以后,施梦赶忙起身做起了医官的小助手,医官上药,她帮着拿药瓶,医官给云姜的脖颈缠纱布,她则是帮着把纱布弄平整,好让云姜被包扎的舒服些。 “公主,云姜公子只是外伤,不必忧虑,臣会每日为云姜公子换药,请公主放心。” “好。” 医官离开后,施梦才有心情顾得上春意暖阁的其他公子们。 她将视线落在了那些公子们身上,也看到了身子孱弱被奴仆搀扶着的柳霄。 云姜坠湖,易长年查清并与她交代了原委。 当时易长年对她说,他已经对柳霄小施惩戒,如今看柳霄这般弱柳扶风的模样,怕不是小施惩戒。 易长年一贯心黑手狠,柳霄怕是受了苦。 可坠湖这件事她已经和易长年有了默契,为了云姜和柳霄之间留有余地,她不能再提。 施梦不禁将同情的目光落在柳霄身上,却没有说出一句关心他的话,只装作不知情。 “四公主一场闹剧,倒辛苦你们跑一趟,都回去休息吧,不必留在这里了。” 施梦发话让公子们都离开春意暖阁。 其余公子们走的倒快,唯有柳霄,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时,他目光依依不舍的盯着她,极度渴望她的关心。 施梦感受到了柳霄的情绪,却忍着没有理会。 柳霄离开春意暖阁之后,施梦又吩咐奴仆给柳霄送药材:“就从陛下给我的那几箱药材当中取,多取些。若是他问起缘由,你便说气候转凉,给他补身。” “是,公主。” 奴仆得令离开。 施梦转瞬又将注意力尽数落在云姜身上,她不禁想起刚才他护在她身前,对四公主说的那句话。 “云姜,我问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下,又羞着脸继续问:“你对四公主说,你心悦我,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云姜笃定回应,随即握住了她的手:“公主,这话我早就说过一遍了,难道你忘了?” “我以为你那日说的都是假话。” 她控制不住的羞涩垂眸,不敢直视他炽热的目光。 “那日我的确说谎了,可心悦你这句话,真真切切是实话。” 听完云姜的话,施梦心里美的就像炸开了花,如此谪仙般的男子,心悦她,这比中彩票大奖还令人惊喜。 “云姜,那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 施梦鼓起勇气反问云姜,只见云姜满眼柔情的注视着她,对她说:“无论公主是否喜欢我,都不会改变我对公主的心意。公主若喜欢我,我欢喜,若是不喜欢,我会努力让公主喜欢。” 第40章 祖上玉佩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她有些心虚的压了压嘴角,说完后便观察着云姜的脸色。 云姜淡然一笑,轻抚着她的发:“那是公主还小,不知何为真正的喜欢。公主若有一日懂得了何为真正的喜欢,公主先喜欢我,好不好?” 他这话说的真卑微。 什么叫先喜欢他? 难不成喜欢了他,还会再紧接着喜欢别人,如此他也能接受?然后还知足的来她这儿占个前排位置? 施梦不禁在心里感慨,崟朝的男子真大度啊。 她迟疑片刻,才回应他。 “好。” 施梦只好顺着崟朝的男女地位来回应了。 云姜说她,不知何为真正的喜欢,她也不反驳,毕竟元成公主的确不大,还没有树立健全的感情观。 而她口中的不确定,只是因为怕对他的好感里掺杂了太多其他因素,而不是单纯的动了心。 “公主,宫中传来旨意,三日后您与陛下要去奉山祭祀先祖,陛下要您提前准备着。山中寒冷,切记多添衣,莫要着了凉。” 浮欢一接到旨意,便赶来春意暖阁告知她:“公主,您祭祀先祖那日,要穿哪套衣裳,现在可去挑一挑?” “……” 施梦听着这话,脑瓜子一紧。 祭祀先祖这事儿想必四公主也得去,今天刚跟她干了一架,隔三天又要见她那张脸,想想就来气。 “浮欢,这……我能不去吗?” 她很想偷懒,浮欢毅然摇头:“当然不可以了,公主您再任性妄为,十月朝祭祖,怎么可以不去呢?所有的公主都去,您当然不能缺席。” “好吧,那让我再快活两天,再考虑祭祖那日的事情。” 施梦说完,可怜巴巴的看向了云姜:“云姜,跟我出去玩好不好,心里好闷,待在府里好拘束。” “好,公主想去哪里?” “大街上随便走一走也好,你陪着我就行。” “好。” 云姜点了点头,再次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两个人携手出府,府中上下无数双眼睛都看到了这两人情意绵绵的状态。 出府后逛了没一会儿,施梦就饿了。 早膳过后就去了相生园上课,上完课又与四公主斗了一番,到现在她连午膳都没吃上呢! 她用力拉了一下云姜的手,随即停下脚步:“云姜,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公主想吃什么?” 施梦打眼往四周瞧了瞧,最后锁定了一个馄饨小摊儿,摊主支着热气腾腾的大锅,冒着滚滚白烟,烟火气满满。而且天冷了,喝碗热馄饨,肯定很舒服。 “吃那个。” 她说完,就拉着云姜坐到了这毫不起眼的馄饨小摊儿上。 “老板,两碗馄饨,多放香菜不要辣。” 她张罗着拿起了笸箩里的勺子,用挂在砧板旁的干净抹布擦了擦,递给了云姜:“你又受伤了,吃辣不好,咱们都不吃。” “公主爱吃辣。” “我陪着你不吃。” 她笑嘻嘻的盯着云姜,他太好看了,感觉少看一眼都吃亏。 两碗馄饨上桌,施梦犹如饿虎扑食,端起自己那碗就迫不及待的开吃了。 云姜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她一口吞了好几个馄饨,塞的嘴里鼓鼓囊囊的,真的是很可爱,完全没有一点儿公主的架子。 云姜则是吃的特别斯文,没有声音,吃完后嘴角也没有残留一点儿食物的痕迹,一丝油花都没有沾染,干干净净。 吃完结账,施梦和云姜都傻眼了。 皇城会馆会定期去她府上跟易长年结账,可这小摊儿她从不光顾,没有定期结账的传统。 “都怪咱们出来的太急了,连钱都不拿。” 施梦尴尬的看着云姜,又弱弱看向老板:“老板,我们没带钱,先赊个账,之后给你把钱送过来好不好?” “这位姑娘,瞧你穿的衣裳这么华丽,怎么还吃白食呢?” “我没有吃白食,我真的有钱!就是没带而已……”她前边那句还气势满满,后边瞬间就弱了,弱的快听不到声音了。 此时,云姜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清透的玉佩,递给了老板。 “老板,我将玉佩压在这里,可否让我们先行离开。待取了银钱结账后,交换玉佩。” 施梦虽然不是很懂首饰,但云姜那枚玉佩的成色一看就不俗,价值不菲。 “好好好。” 摊主接过玉佩,像捡了大便宜似的。 估计摊主肯定希望他们不要取钱来结账,然后这样绝品的玉佩就归她所有了。 离开馄饨摊儿后,施梦不禁问着玉佩的来历:“云姜,那玉佩一看就成色绝佳,你从哪里得来的?” 她记得云姜出身微寒,按理说不会拥有这么好的玉佩。 “是祖上留下的。” “什么?” 云姜说的云淡风轻,她顿时惊慌了:“你祖上留下的玉佩,你就为了两碗馄饨钱压给摊主了?” “公主尊贵,实不该在街上被人纠缠不清。”云姜淡定的解释着,目光从容,没有丝毫的顾虑。 施梦见他不急,她可替他急死了! 她当即拉住了云姜的手,带着他跑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府拿钱,把你的玉佩换回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她当真是心急,跑的很快。 云姜这大长腿都被她的速度给惊到了。 回府拿到钱后,她又心急的跑在云姜前边,结了账,换回了玉佩。 施梦紧紧的攥着玉佩,返回到他身前,郑重的把玉佩重新交回了他手里:“以后不许这么做,收好了。” “谢公主。” 云姜欣然一笑,将玉佩重新收好。 “我有一事想求公主。” 他借着玉佩,对施梦提起了十月朝祭祖之事:“公主去奉山祭祀之日,可否允我出府去拜祭先祖?” “当然可以。” 施梦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这是人之常情,她没理由阻拦。 “因先祖在皇城之中并无坟冢与牌位,所以我需要到城郊祭祀。我此去来回怕是会误了时辰,能否请公主赐我通令牌?允我宵禁后也可出入。” 第41章 通令牌 施梦稍稍犹豫后,又应下了他。 云姜不过是想去城郊祭祀先祖,一个通令牌而已,大概没什么不可以给人用的。 若是不能给人用,那还造这通令牌做什么。 “待回府后,我就拿给你。” 她并不知道通令牌在哪里,只是先行应下了,反正浮欢肯定知道,回府问浮欢就好。 “多谢公主。” 云姜感激的望着她,随即躬身行礼。 她扶起云姜,让他别跟自己这么客气,之后两人又玩了许久。特意回府取的银钱,不挥霍岂不是白跑一趟?直至天黑,他们才回了公主府。 施梦回到寝殿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浮欢,通令牌在何处? “公主要通令牌做什么?” 元成公主这张脸便是畅通无阻的令牌,她可很少用得上这通令牌,浮欢疑惑。 “不是我,云姜想用。” 她对着浮欢解释,浮欢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公主,通令牌效用甚广,得此令牌可调动皇城各个城门的守卫,您为何要给云姜公子用?” 元成公主许多事记不清了,浮欢并不会对她的身份生疑。 但她需要替公主留意,免得公主无意中遭人蒙骗。 “三日后我去奉山祭祀,云姜也去城郊祭拜先祖。因为路程远,他怕误了返回城中的时辰,若是宵禁了,他就进不了城了,所以才问我要了通令牌。” “原来是这样。” 浮欢听着公主的话,倒觉得合情合理。 可由于通令牌太过重要,浮欢不禁又问:“公主,城郊毕竟不比城中,荒野之地,可需要派几个府上的护卫随行保护云姜公子?” “你先把通令牌拿给我,我问问他。” 涉及祭祀先祖此等事,施梦觉得应该问下云姜的想法,护卫随着他去祭祖,可护卫与他的先祖又不沾亲带故,就好像带着陌生人去扫墓,着实怪异。 “好,我去取。” 浮欢从屏风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只暗红色描金的盒子,通令牌就放在里面。 她取出通令牌后,便交到了施梦手里。 “公主,通令牌不宜长时间在外人手里,您今日若着急给了云姜公子,待云姜公子祭拜先祖归来,要及时收回。” “我知道了。” 施梦笑了笑,拿着通令牌就去了偏殿。 此时云姜正在用火钳子钩弄熏笼,这些小事他能自己动手的,就不会特意差使奴仆去做。 “云姜,你在做什么?” 施梦踏进偏殿时,正见他在钩弄,好奇问道。 “把炭火拨开些,会更暖和,公主这几日总说冷,我怕公主来偏殿时冻着了。” “你也太细心了。” 施梦忍不住夸赞道,云姜笑而不语。 “云姜,我拿了通令牌给你。”施梦说着,就把拿在手上的通令牌朝他递去:“浮欢说,城郊荒野之地不安全,让我问问你,要不要派几个护卫随行,保护你的安全?” 云姜闻声,顿时心中警觉。 派护卫随行这件事究竟是浮欢的提议,还是公主以浮欢为借口来试探他? 他没有立刻接下通令牌。 转瞬,他装出一副愁意看向她:“公主可是对我不放心?怕我拿了这通令牌去做祭祖之外的事情,所以要护卫随行,监视我的具体行动?” “当然不是。” 施梦立刻否认云姜的猜测:“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有任何不好的心思,我知道你很好。”她目光坚定诚恳,其中没有半分的不信任。 “公主越是待我好,就越是有人希望我行差踏错。” 云姜这话她听明白了,他有可能被人设计针对,甚至是被人陷害,这公主府从来就不太平。 从前欺负云姜不能说话,说不出委屈。 如今他能说话了,再想害他,就得换别的招数,换即便是有嘴也可能解释不清的阴损招数。 “我信你。” 施梦笃定说道,同时把通令牌交到了他手里。 本是一番暗暗的引导较量,可她居然这么单纯,轻易的就选择相信他,一双眼眸万分诚挚。 刹那间,云姜心里居然有些惭愧。 甚至,被她那句“我信你”感动到了,眼底不自觉涌出了泪。 公主若不是真的单纯,那就是太会演戏,太会骗人了,如此功力,谁能不败呢? 云姜手握通令牌,猛然间将她拥入怀中。 “公主,你一向如此信任别人吗?” “我只信任对我好的人。” 施梦实话实说,自从穿越到这里,她也逐渐熟悉府中格局,柳霄并非真的喜欢她,而是想要留住安稳富贵,易长年心不在她身上,周极幼稚连他自己都顾不好,如此分析下来,能待她好的,只剩浮欢,还有秦未时和云姜。 太傅秦未时对她好,却与她并不亲近,她和太傅之间就像是隔着看不见的分界线,距离感尤为明显。 浮欢是女子,无法代替男子给予的情感。 所以,她信任云姜。 “公主放心,我会对你好,通令牌只是用来去城郊祭祖,绝不会用于其他。公主说过,我是公主的人,所以我不会做出任何牵连公主的错事。” 云姜的声音温柔的落在她的耳畔,夜深时聊这些,却也像是软绵绵的情话。 “我信。” 比之刚才的坚定,现如今是温柔的回应。 施梦深陷云姜的怀抱之中,感觉特别暖,也不知是他体温传递之故,还是偏殿熏笼里的炭火烧的够热。 抱了一会儿,施梦忽然想起漏了点什么:“云姜,那你便自己去城郊吧,祭拜先祖带着护卫,显得不太好。” 在云姜没有回应她之前,她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好。” 云姜很温柔的应着,他的脸不经意的摩擦着她的耳畔,弄得她心痒痒的。 他也太勾人了! 再这么抱下去,估计元成公主的好色属性要爆发了。 施梦毅然推开了云姜:“我困了,你也早些歇息。”她说完,就逃出了偏殿,生怕跑慢一步就被云姜发现她不轨的小心思。 云姜看着她跑走的背影,心中怅然。 他看着手中的通令牌,脑海里却不禁在回忆往昔。 第42章 君子约定 三日后,施梦一早从公主府出发,直奔奉山而去。 奉山祭祀仪式在巳时进行,女帝特意嘱咐了她不必凌晨进宫与大部队会合,由她公主府直接出发去奉山即可。 马车上,浮欢端着点心和她聊天:“公主,陛下是真的很宠您,别的公主们寅时就得进宫去,随陛下一起出发去奉山,您可好,允许独行,还能多睡两个时辰。” 施梦边吃着点心,边点头认同浮欢这话。 “对了,我们一早出来时,你可见到云姜了?” “公主您忘了?云姜公子把您送上了马车,还特意取了件厚斗篷,让我给您带着,怕您冷着。” “……” 她没忘,她只是太困了,困得鬼迷日眼的,人畜不分。坐在马车上颠了一会儿又吃着点心,她才清醒了些。 云姜对她真贴心,她可倒好,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甚至都没发觉是他送她上的马车。 得亏她和云姜也没正式谈恋爱,要是正式谈了,就她这个态度,简直能气炸别人的肺管子。 不仅冷漠无情,还对别人的好视而不见。 施梦自我反思后又吃了几块点心,然后饱饱的在马车上睡下了,等她醒来时,奉山也到了。 不愧是皇家祭祀,奉山整座山方圆百里都被戒严了,就连飞过的鸟都得挨上一箭。 施梦被射落在脚边的鸟儿吓了一跳,浮欢赶忙扶住了她:“公主别怕,小心脚下别摔了。” “为什么要射鸟啊?鸟招谁惹谁了?” 她不解的看向浮欢,浮欢随即对她说:“祭祀场地中摆放了许多供品供果,鸟儿若是贪食啄了供品实为不敬,所以这些守山的护卫们需要盯着飞行的鸟禽,避免先祖祭坛被扰。” “原来如此。” 施梦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皇家祭祀是真的讲究,居然连这种事都要警戒。 穿越这一遭,也算是长知识了。 奉山顶,祭祀场地。 女帝和公主们都到了,施梦姗姗来迟,但万幸也赶在了巳时之前,没有迟到。只不过随行的女官对她颇有微词,大概就是说她恃宠而骄,连祭祀先祖这种大事都不上心,居然到的比女帝还晚。 她也没法解释,只乖乖的走到女帝面前行礼,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准备祭拜。 女帝请了百位仙师参与祭祀仪式,在场之人先是跟着上香,再就是下跪,听祭祀祷文。 仙师们齐声祷告,声音很大却听不清念的什么。 祭祀祷文时间很长,施梦跪的膝盖痛,后背僵,脖子酸,总之就是哪哪都不舒服,而且祷文越听越像念咒。 她偷瞄了一眼女帝,发觉女帝跪的一如最开始的模样,腰背都挺的很直,没有半分的懈怠,其余公主们也是一样,腰杆子都挺的特别直。 看来,她们能听懂,不觉得是念咒。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膳时间,可没想到吃了午膳还要跪下听祭祀祷文,后辈子孙要诚心祭拜,才可保崟朝基业千秋万代,这话真是生生拔高了所有人的觉悟,谁敢不从呢。 日落时分,整场祭祀仪式才结束。 照出发的时辰来算,返回公主府得是深夜了。 施梦在浮欢的搀扶下艰难下山,浮欢也跪了,可她跟个没事人似的,腿脚利索。 古代人动不动就跪的规矩可真不好,浮欢这是练出来了,而她才刚开始练。何况平日在府中,也没人需要她跪,都是别人跪她,她且得磨炼,否则再有祭祀,她膝盖都要跪残了。 …… 皇城,城郊僻静地。 云姜没有骗公主,他先祖在皇城之中无坟冢和牌位,不仅如此,城郊也没有。 先祖纷纷罹难,尸骨远在千万里之外,根本就带不回。 四年前还有人与他同行,跋涉去到千万里之外祭祀祖辈,可如今他孤身一人,如何能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他入了公主府,便身不由己了。 城郊荒野辽阔,燃烧的纸钱可以随风而去,带给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先祖们。 云姜对着西面的方向下跪,闭目默念逝去亲人的名字。 夜深静谧,云姜还跪着时就听到了马踏而来的声音,他闻声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终于来了。” 他故意晚些出府,就是为了等他来。 云姜听到下马的声音,随即站了起来,他背对着来人,开口说道:“易公子,我可等你多时了。” “云姜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早算到了我要来。” 云姜听到易长年的回话,才转身面向他:“易公子派柳霄盯着我,不就为了等今天?” “柳霄这个蠢货,果然什么事都做不好。” 易长年冷嗤了一声,迈着步子走近了云姜:“云姜公子这么晚出府,又来到这荒野之地,是做什么?” “十月朝,当然是祭祀先祖。” 云姜淡定回话,反手指了指地上已经飘散无几的纸钱灰烬。 易长年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禁挑了挑眉试探道:“敢问云姜公子的先祖是何人物?为何祭祀要来到这荒野之地?” 易长年问出这话的时候,已经猜出了云姜先祖大约是获罪之身,否则怎么会连坟冢墓碑都没有,就在这荒野之地,随便烧些纸钱便是祭祀了。 即便是再寻常的人家,祭祀也是慎重事,不可能这么草率。 “易公子如此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我若猜对了,你就不怕我细查下去?” 云姜见状,对着易长年拱手行礼:“易公子,我今日借柳霄引你来此,是为了和你立下君子约定。” “什么约定?” 云姜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对易长年说:“我是何出身,想必易公子心中已有数,查与不查,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所求的与易公子所求的截然不同,易公子既已知晓我的底牌,便知我无力与你争夺朝堂之位。如此,你我是否可以在这公主府中和平共处,互不侵扰?” 易长年听完云姜这话,才懂得了他今日的用意。 云姜果然值得他高看一眼。 他可以接受这个君子约定,同时也很想知道云姜进入公主府,所求的是什么? 第43章 心疼 “既然此处无人,你能否告诉我,你进入公主府的真正目的?我可不信你只是像柳霄或者其他公子们一样,想得到公主的垂青。” 云姜再次对着他拱手作揖:“易公子,我已露出底牌,至于其他事,就请给我留些余地。” “好。” 易长年痛快应了一声。 他进入公主府目的不纯,又何来资格指点云姜。 人人都有所求,云姜只要不是他的对手,那么云姜要对付谁,也与他无关:“从今以后,柳霄于我无用,你与我,我会守今夜的君子约定。” “谢易公子。” 易长年心满意足的离开。 没人知道,云姜身上并未带着通令牌,向公主求通令牌只是一个幌子,他把这个消息透出去,着意盯着他的柳霄就会传话给易长年,如此才能将易长年引到这里,立下君子约定。 府中的两个半聪明人,若是谁与他为敌,都会阻碍他的计划。 他借今晚与易长年化解对立局势,接下来就是抓紧公主的心,卸去太傅秦未时对他的防备。 最难的,是秦未时。 易长年离开后不久,云姜也骑马返回皇城中,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公主府。 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取了通令牌,归还。 云姜去到公主寝殿的时候,发现公主去奉山祭祀尚未归来,侍奉公主的奴仆对他说:“云姜公子,公主大约还需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回来。” 通令牌贵重,他需要亲手还给公主,故而没有直接交给侍奉公主的奴仆代为归还。 “待公主回来,我再来求见。” “是,云姜公子。” 奴仆礼貌行了个常礼。 云姜转身离开时,依稀闻到了公主寝殿内传出药草的味道,他不禁停下脚步,返回对着奴仆询问:“公主寝殿中有药草的味道,可是公主病了?” “不是的,云姜公子。” “浮欢姐姐派快马来报,公主今日奉山祭祀跪了一天,身体疲累,让我们提前备好药浴,等公主回来时沐浴解乏。” 奴仆解释着,云姜顿时浮现担忧之色。 他应了声,就回到了自己所居的偏殿中。 云姜回到偏殿便刻意坐在了窗边的位置上,为的就是公主回来时,他能第一时间知道。 一炷香后,公主归来,云姜即刻拿着自己配制的药油去到了公主寝殿,得知公主在沐浴,他就一直站在门口等。 他闻着药浴的味道,知道这些草药起不了大作用,乏力可缓,但对膝盖损伤毫无效用。 “云姜公子,夜深天寒,您不必一直站在这儿,公主沐浴更衣后,我可去告知您一声。” 公主待他好,奴仆们自然不敢怠慢了他。 “无妨,我等着公主。” 云姜不在乎自己冷不冷,公主跪了一天,想想就可怜,他不免心疼,只想及早缓解她的不适。 …… 药浴后,施梦昏昏沉沉的出了浴桶。 “公主,云姜公子在寝殿外候着您,您可还见?”浮欢扶着她朝床榻走去:“若实在困倦,我去回云姜公子,要他明日再来见您。”浮欢见她如此疲惫,真是不想让她再劳累,可云姜等了那么久,她总要禀告一声。 “我好困。” 施梦真的是累极了,眼皮都在打架。 奉山来回走一遭,马车要把她颠散架,加之跪了一天,她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那,我去回了云姜公子,要他明日再来?” “嗯……” 施梦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浮欢把她扶上床榻,帮她盖好了被子,就去了寝殿外。 “云姜公子,公主实在疲惫,今日便不见您了,明日您再来见公主,今日让公主好好歇歇。” 浮欢回了话转身就要返回寝殿内,云姜当即叫住了她,轻声问道:“公主膝盖还好吗?” 浮欢得知云姜关心公主,自然愿意多说一句。 “公主今日跪了一天,刚才沐浴时,我留意了,膝盖上淤了好大一片,不太好。” 云姜听到浮欢这话,立刻把手上的药油给她看:“我配制的药油,去淤消肿,我可否进去给公主敷上药油?”他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望着浮欢,渴求她的允准:“你放心,敷完药油我就离开,绝不扰了公主安睡。” 浮欢犹豫了一下,应了声,把云姜带进寝殿。 公主中意云姜,浮欢也不是那么没眼力价的人,况且云姜是好意,浮欢也想让公主的膝盖早点好。 “云姜公子,我去膳房嘱咐一声明日要备的早膳,您自便。” “多谢。” 云姜微微颔首,浮欢随后退出了寝殿。 施梦此时已经睡去,她半分都感觉不到云姜的靠近。 云姜脚步轻轻的走到了她的床榻边,动作很缓慢的坐了下来,他掀开了她被子的最下边,只露出了腿的部分,其余位置仍然是盖的严严实实,无半分冒犯。 他温柔的卷起了她的裤管,她的腿柔嫩白皙,唯有膝盖处淤的那一片显得格外不和谐。 云姜打开药油,倒入掌心中,而后用另一只手取了些,俯身靠近她的膝盖,一点点的涂抹上去。为了促进药油吸收,他还用手掌稍稍托起她的膝盖,帮她揉了揉。 他动作很轻,却还是弄醒了她。 施梦迷迷糊糊的看着云姜,揉了揉眼睛:“云姜,你怎么来了?”她艰难的坐了起来,很自然的把双臂搭在了他的肩上,懒洋洋的靠在了他的怀里:“是不是今日祭祖,太过思念逝去的亲人,心里伤感?” 她问完这话,没等云姜回应,就像哄小孩子似的,用手掌轻拍着他的肩,呢喃哄着他:“别难过,你现在有我了,而且公主府那么多人,你不孤单的。” 云姜听着她的话,心里一阵阵坠痛。 明明该是他尽力的对她好,还她的情,怎么她却反过来要对他这么好,这样一来,她的情何时才能还完? “云姜,你困不困?” 她是真的困迷糊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么。 “困了的话,你就在这儿睡下吧,我真的……周公爷爷在召唤我,我先睡为敬。” 施梦说完这句,就又睡下了。 而且是,靠在云姜的怀里睡下的。 第44章 招架不来 云姜看着怀里公主睡的安逸,毫无防备,他就不由得伤怀。 仇与恩是两件事,可做起来真不容易,谋划费脑,实施却让心备受煎熬。 云姜搂着公主,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靠在了床榻立柱上。 他身子倾斜,她也随着倾斜,腰背便没那么直挺挺的,而是柔软的斜倚在他的身上,这样睡起来会更舒服些。 已经弄醒她一次,便不想弄醒她第二次了。 整整一夜,云姜都搂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安睡。 天亮时,云姜后背因为靠着立柱,硌的整个后背都麻了,但他看着怀里的公主睡的很好,心里没有丝毫埋怨,甚至还有难以抑制的喜悦。 “公主,您醒了吗?” 浮欢得知云姜一夜没有返回偏殿,所以不敢直接进入寝殿,怕看到云姜和公主过于亲密的场面。 “公主还未醒。” 云姜对着寝殿门口的浮欢轻声回道。 “好的云姜公子,我就在近旁候着,公主若醒了,您喊我进去服侍。”浮欢回话时,忍不住偷笑。 “好。” 云姜应了这一声后,施梦忽然动弹了一下,他低头看向她,只见她闭着眼睛,身子不安分的往下挪动,看样子是不想起,想改变一下斜倚的睡姿,躺平一些。 她挪动倒没什么,可她是顺着他的身子往下挪的……挪了几下后,头就直接躺在了他腿上,散落的青丝覆在了他胯间,这让他顿时紧张的抿了唇,心跳加快。 云姜虽无半分邪念,可他毕竟是男子,面对女子这样的接触,他自然是有些招架不来,尤其这女子还不是别人,是他……是他不想承认,却着实有些动了心的人。 “公主?” 云姜轻声唤她,想试图把她叫醒,让她躺回枕上安睡。 “嗯?” 施梦赖赖的不肯睁眼,呢喃的发出疑惑的声音。 云姜听着她的语调,大脑顷刻间被一团白雾席卷,乱了章法,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许久后,他见她好像睡踏实了,才轻轻托起她的头,抱着她,将她安放成昨夜最开始睡着的样子。 云姜把她放稳后,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离开了她的寝殿,走出时也提醒了浮欢一声,可以进去服侍了。 他回到偏殿后,连着喝了几杯茶。 莫名就觉得喉咙发紧,口干舌燥,难不成是寝殿的熏笼内炭火太过旺盛,所以他才如此口渴。 云姜灌茶时,无意间看到了放置在桌上的通令牌,昨晚他担心公主的膝盖,只带了药油,忘记带通令牌。 今日找机会,再行归还。 …… 过了晌午,云姜想着公主这会儿应该已经起了,公主贪嘴,总不至于连午膳都落下。 他随即拿着通令牌去往公主寝殿。 可他走到寝殿门口时,却听到了太傅秦未时的声音,秦未时告诉公主,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弹劾公主,说公主骄奢淫逸太过,为府上一公子治伤便可随意挥霍万两金,还说公主不敬祖宗,祭祀之日来的太迟。 “公主,陛下的意思是,您近日收敛些,她会寻个机会让您立一功,挽回您在臣民心中的形象。” 施梦听着秦未时的话,不疼不痒的。 朝臣说的都是真的,元成公主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设,只要女帝还宠着她,她就能安稳的做这个公主,她何必费心去挽回臣民眼中的形象,反正她也不想继任女帝。 她来这儿,就是想踏踏实实的感受热闹繁华,好比她是剧本杀里的人物,她要按照差不多的框架去走,不去节外生枝搞什么帝位之争。 历史说明一切,傻人有傻福,精明的最容易被狙。 “嗯。” 不过太傅好心提醒,她也不驳他。 秦未时见她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怕她是伤心太过,刻意压制难受的情绪,于是对她安慰道:“陛下还是非常疼爱您的,朝臣如此弹劾,陛下言语中皆是对您的维护。说您年纪尚小,偶尔做些肤浅事也是本性使然,天真之举,日后慢慢会成长,会更好。” 施梦听着这话,心里止不住感慨,女帝要是她亲妈多好,不催她谈恋爱,不催婚不催生,还总爱送她美男,让她肆意逍遥快活,即便是她明摆着做了过分的事情,女帝还是偏执的维护,不许别人说她不好。 “公主,还是收敛些?”秦未时耐心规劝:“就算是为了陛下吧,莫辜负一个母亲的心意。” 太傅这话是劝到点子上了。 女帝对她这么好,她总得知恩图报,不能跟个白眼狼似的。 “好。” 施梦对着秦未时笑了笑:“太傅,我听你的,我会收敛。待母亲给了我立功的机会,我会尽力而为,争取不让母亲失望。” 秦未时听着她这话,顿时眉眼舒展了些,没有刚才说话时神色那么凝重了。 他宠溺的看着她,温柔安抚道:“公主,其实你很好,有时候朝臣们的弹劾未必是您做的过分。我朝并非您一位公主,朝臣们私下里已有站队之人,故而您才受到弹劾。” “我知道。” 秦未时这话她明白。 她排行老六,是六公主,她前边还有五位公主,虽然至今只见过一位,但另外四位还未曾见过,或许如四公主一般,又或许是如女帝一般的厉害人物。 朝臣们在立储这事儿上,一向都是很积极的。 女帝偏宠她,站队其他公主的朝臣自然是逮着机会就会弄她,这不奇怪。 “公主,听闻昨日奉山祭祀,你的膝盖伤了,可请了医官?” 施梦一听这话,就兴奋的拉起了裤腿给秦未时看:“昨夜云姜帮我涂抹了药油,太傅你瞧,现在就好了许多。而且这药油不像医官开的那种熏鼻子,倒很好闻,有花香味儿。” “……” 秦未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她的话。 昨夜? 那想必昨夜是云姜侍寝。 公主和云姜感情进展如此快,他当真是有些猝不及防,看来他对云姜还是留心的不够。 “公主,可了解云姜?他待公主是否真心?” 第45章 不是讨好 云姜在寝殿外听到她说涂抹药油这件事,不禁心中喜悦,嘴角上扬,他还以为公主睡着了,便不知是他所为。 没想到公主,什么都知道。 可秦未时刚才那句问话,顿时消去了他的笑意。 果然,最难对付的是秦未时。 云姜知道自己一直站在寝殿外不妥,如此听着她与秦未时的对话,当真非君子所为。 可他,又很想听到她的回答。 “太傅,如何算是了解一个人呢?” 施梦反问秦未时,但她并未等他的回答,笑了笑继续说:“人是复杂的,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又怎么会毫无遗漏的去了解别人呢?” “公主此话,另有一番意思。” 施梦依旧笑着,她还对着秦未时打了个比方:“若一男子心仪一女子,却始终不肯说出真正的心意。那这男子究竟是不敢?还是不够喜欢?又或者是掺杂其他因素?如此,这男子可否了解自己,弄明白自己究竟何意?” 她只是随口一说,想让秦未时不要太在意“了解”这件事。 可她的随意,却正中秦未时的难处。 秦未时迟迟未语,施梦紧接着又回答他第二个问题。 “云姜待我真心,我能感觉到,太傅放心。”她很笃定这话,因为她不是石头。 云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 他从来没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自青园那件事开始,她就知道云姜的品性如何,他温润有礼,从不惹事,与他慢慢接触,心彼此靠近些后,更能体会他细微处的心思。 “是吗?” 秦未时还是隐忧:“我很想知道,能让你这般信任,他是如何费心讨好你了?” 施梦摇了摇头,同时指出秦未时用词不准确。 “不是讨好,是对我好。” 在她看来,云姜对她的好,从来都不是讨好,讨好这个词还是用来形容府上其余公子们最为合适。 “云姜对我好,就如同你和浮欢对我好一样,没有明显的尊卑感,是因为你们愿意待我好。我也相信,以我们的交情,就算我不是公主了,太傅也会对我好,云姜也是如此。” “看来公主心里想的很清楚,是我多虑了。” 秦未时装出了一副释怀的模样,可其实,他依旧担心她,担心她会被再次伤到。 只是她现在对云姜印象极好,他强行劝阻,只会让她厌烦了他,他是太傅,教导她学业的同时会无形给她压力,所以他不愿意总是以师长姿态压人。 “太傅为我好,我都明白。” 施梦对着秦未时甜甜一笑,他随即起身,轻抚了一下她的头,是在哄她:“陛下之意我已传达,公主膝盖也无恙,我就先行离开了,还有事务要处理。” “好,我送你。” 施梦把秦未时送到了寝殿门口。 自然,她也看到了站在寝殿门口的云姜。 “云姜,你怎么在这儿?”她疑惑的看着云姜:“你来找我怎么不让奴仆禀告一声?天冷了,一直站着会冻着的。” “谢公主关心,我刚到,并未站许久。” 云姜面对她的好意,选择说谎,因为如果他说站了许久,可能还会涉及刚才听到的那番话,他需要解释的很多。 秦未时眸光一深,随即问他:“你的喉咙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日后可还要陪公主来相生园上课?” “若是公主需要我,我便陪着,若是不需要,不会打扰。” 云姜说完这话,拱手行礼,送走了秦未时。 他回的话很周全,秦未时无处挑理,虽然他希望云姜继续来相生园,但同时也愿意尊重公主的意愿。 云姜如果继续来相生园,那就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这样他更容易发觉云姜的心思,借机去观察他待公主是否真心。 秦未时走远了些,施梦当即伸手拉住了云姜,把他带进了寝殿。 云姜一进入寝殿,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今晨的一幕,顿时脸上有灼热的感觉,挥散不去。尤其刚才公主对秦未时回的那番话,更是让他心潮涌动,打从心底的感动难以压制。 施梦提醒云姜坐下,他纹丝不动。 她转头看向他,发觉他在出神,而且脸还红红的,这是怎么了? 施梦踮脚摸了摸云姜的额头,而后又摸了摸自己的:“好像不是很烫,没发烧。”她喃喃道。 听着她关心的声音,云姜才回过神,拿出了通令牌:“公主,通令牌在此,本想昨晚就交还于你,可你睡着了。此物贵重,我须得亲自交回你手上。” 施梦握住通令牌,转手就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通令牌这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贵重的,反正她又无心争夺帝位,也没有召唤兵马的心思。 “云姜,我膝盖还是有些酸,昨晚你帮我涂的药油还有没有?我想再涂一下。” 云姜一听她这话,顿时担心的皱眉。 “有。” 云姜今晨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拿走药油,那药油依旧放在她床榻边的桌案上。 他拉着她,让她坐在了床榻上。 随后,他半跪在她身前,轻轻的卷起了她的裤管,又如昨晚一样先将药油倒在了掌心,而后涂抹到她的膝盖上。 施梦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窃喜。 其实她的膝盖已经不疼了,也不酸,只是她昨晚没有亲眼看到云姜为她涂药油的模样,心里遗憾罢了,故而来了一出装病,情景重现的把戏。 “云姜,昨夜你就是这样给我涂药油的?” 面对她的询问,云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正常,继续为她涂抹,轻揉着。 昨夜她是躺着的,他半俯身靠近了她,为她涂的药油。 可是这场景太暧昧了,他说不出口。 “是,公主。” 云姜犹豫过后,又说谎了。 这是他今日对她说的第二个谎,心里当真是内疚。 “公主!周极公子回府了!” 浮欢人还没进到寝殿,声音已经传进来了。 周极回府了? 施梦有些震惊,瞬间与云姜对视:“你还没替我去接他,他怎么就回来了?” 第46章 一句话干沉默了 浮欢前脚刚进寝殿,后脚周极就大咧咧的走了进来,看来回了周府一趟,这脾气也没有半分收敛。 周极一见云姜半跪在公主榻前,一手托着公主的腿,一手揉着公主的膝盖,这亲昵的架势,当真是令人咋舌。 “公主,见我回府可开心啊?” “开心。” 施梦故意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可其实,她是高兴的,她也知道周极当时对柳霄动手并无很大的恶意,加之柳霄因嫉妒害云姜坠湖,她也愈发看清楚周极为何会偏执的厌恶柳霄了。 周极是在极度光明下成长的人,所以眼里容不下半分晦暗。 柳霄是有晦暗面的。 府中其他人未必没有,但柳霄的出身就决定了周极不会接受他,因为环境造就人,也改变人。 “公主当然得开心了,若不是我离府,公主怎么会得到和云姜朝夕相处的机会。” “你还挺得意的!?” 施梦回怼他的同时,不由得笑了。 “云姜坠湖,公主担心他之后的处境,把他安置到了自己偏殿。若是我在,柳霄没机会和云姜乘船出游,也就没了坠湖之事,公主的许多小心思,就没办法实现了。” “我什么小心思?” 周极笑而不语,但她猜到他没憋着什么好话。 但是周极这话说的倒没错,若是围猎日他在,云姜大概率不会坠湖,因为柳霄会因为忌惮他而不去招惹云姜,毕竟周极的脾气谁也不好拦住,哪怕是易长年在,也未必。 周极是个鲁莽的幼稚鬼,他姨母又是女帝面前的红人,易长年也得审时度势。 周极与柳霄,是一物降一物。 “对了公主,我此次回来是想跟你说,我听闻你被朝臣弹劾,已经让姨母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了,你放心,陛下也是护着你的,别为此事忧虑。”周极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正经,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腔调。 原来周极是担心她,才回府的。 “谢谢你的好意。” 施梦诚恳的望着周极,毫不犹豫的对他表达了那日的歉意:“那晚……我不该动手,是我的错,对不起。” 周极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公主,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再提呢?况且就您那个小身板,你打我一下跟挠痒痒似的,哪会真的跟你置气。等你哪日练了什么铜皮铁骨的功夫来打我,我再考虑要不要真的生气。 ” “全公主府,属你最大度。” 施梦不禁对周极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我是看不惯柳霄,可我把公主你当做好友,不会因他而迁怒你。你护着她,是你心善,这不是你的错。” “呦,回府一趟还是有用啊,觉悟很高啊。” 周极闻声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又故意问她:“我的话说完了,我是回周府?还是回自己的园子?” “回你园子吧,想必你的鸟儿都想念你,快去喂喂。” “啊?我的鸟儿……” 周极一想到自己的鸟儿可能挨饿,转身就跑,他不知道施梦是故意逗他的,鸟儿有奴仆饲喂,一点儿没饿着。 …… 晚膳时分,施梦特意让浮欢请来了周极一同用膳,云姜自然也一同用膳。 那一巴掌虽然周极不在意了,可她还是得有个好态度。 所以晚膳这顿宴席,就当是致歉了。 饭桌上,施梦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主动朝着周极敬了过去:“周极,我干了,都在酒里。” 她潇洒仰头,一杯酒就下肚了。 云姜见她喝的太猛,不禁低声提醒她:“公主,喝慢些,先吃些东西。” 他说完,往她碗盘里夹了好几样吃食,还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周极一看这场面,顿时抬手捂住了自己半边脸,嘻弄道:“瞧你们两个这样子,我看的牙都酸了,还让不让我吃饭?” “你吃。” 云姜和施梦很默契,同时都给周极夹了菜。 周极见状,长叹了一声:“公主,虽说我也是府上的公子,但我见你和云姜这般甜蜜,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说明你的眼光终于回归正常,不再日日盯着柳霄,让他侍寝了。” “……” 施梦听他这话,惊的筷子差点都要掉了。 她和云姜眼下算是暧昧期吧,云姜心意明朗,她还没想清楚呢,周极这句话,直接把她好色属性给揭穿了。 虽说宠着柳霄是元成公主留下的过往,可她如今也是元成公主,这……无从解释,无从辩驳啊! 周极一句话,饭桌上三个人都干沉默了。 施梦好一阵才缓过来,她有些担忧的看向云姜,想看看他有没有因为周极的话不高兴。 云姜只在周极说完的那一刻闪过一丝醋意,但现在已经恢复如常了,毕竟公主就是公主,公主有权利挑选男子,他再介怀,也没有资格干涉公主。 施梦看过云姜,发觉他没有异样后,随即狠狠的瞪了周极一眼,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 周极接收信号,瞬间牙不酸了,埋头吃饭。 晚膳过后,周极便离开了,殿中只留下了她和云姜两个人。 “云姜,我和柳霄……”她试探着开口,对他解释:“你就当我年少无知,现在我不乱来了,我也不会再要柳霄侍寝了,我保证。”她说话时,还做出了一个起誓的手势。 元成公主过去做下的事情,她抹不去,所以她想给云姜一个保证,算是给他吃颗定心丸。 云姜见她起誓,当即按下了她的手。 “公主不用起誓,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 施梦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云姜神情凝重的望着她,对她说:“崟朝的女子有权利喜欢许多男子,有权利将许多男子招揽入府,便是普通女子,也难保不会有两个夫君,更何况是公主。我……我不介意。” 可其实,他怎么会不介意? 他这番话看似是安慰公主,让公主不用过度关照他的情绪。可实际上也是让他自己认清现实,崟朝男女地位就是如此,历朝历代都没变过。 “不,我要你介意!” 施梦说着,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对他命令道。 第47章 故意让他吃醋 云姜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惊到了!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她紧握着他的那只手上,而后又与她对视,深深凝望她的双眸。 “公主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不喜欢我大度?” “不喜欢。” 施梦故意冷言冷语的回着他这话。 “喜欢一个人,就该介意她和别人亲近,如果不介意,那就是不喜欢,或者是不够喜欢。” 施梦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教育着他这根崟朝的木头。 “我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喜欢,是正常男子对心仪女子的占有欲,而不是什么崟朝墨守成规制度下的大度。” “我问你,崟朝是不是有男德培训班?你是班长吗?” “嗯?” 云姜疑惑挑眉,看来是不懂她的话。 她不高兴的压了压嘴角,随即松开了他的手:“我困了,洗洗睡了,你回吧。” “公主可是在气我?”他满脸担忧。 “没有!” 施梦起身朝寝殿走去,已经不想再理会他这根木头了。 明明说了心悦她,怎么还……崟朝这思想,她必须得给他扳过来,否则这恋爱谈了还不如不谈! 幸好,她也没有说喜欢他。 她都打算好了,要是云姜这根木头调教不好,她就弃了他,另觅新欢去。 云姜不是大度吗? 想必应该不会介意自己被甩。 云姜在她殿中稍留了一会儿才离去,她许久仍未理会他,他才死心,返回了偏殿。 回到偏殿,云姜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很紧张,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导致计划不能顺利进行,又因为公主气自己,下意识忧虑公主和他的关系会退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严谨行事。 可感性却让他始终纠结。 那番崟朝男子“大度”的言辞,他既想展现自己的胸怀,也是想借此阻拦公主继续谈她和柳霄做的那些事,他听着,心里特别不舒服。 云姜取出一根针,狠狠的刺入了痛觉最敏感的穴位。 他痛的攥紧了拳头,身子不禁颤了一下。 如此,才清醒些。 明明钓鱼的人是他,怎么身在其中的时候,就莫名变成了鱼,被公主牵着走。 云姜掏出怀中的玉佩,目光沉重。 这祖传的玉佩原本不该在他的手上,是因为有个人离开了,这玉佩才交到他的手上。 那日他故意将玉佩押给馄饨摊主,为的就是顺理成章的让这块玉佩重新出现在公主眼前,借此看公主的反应。 如果公主认出,他会找借口掩饰自己的真正身份,可公主没有认出这块玉佩。 公主应当是见过这块玉佩的,但她当时对这玉佩很是陌生。 由此可见,公主是何等心狠? 才三年多而已,就可以对一个人的一切全然忘却。 她也许曾有真心,但转瞬即逝。 正如她对待柳霄一样,兴起时,便长留他侍寝,兴尽时,就可以不闻不问,毫无愧疚的偏心另外一人。 崟朝女子当真薄情。 柳霄卑劣,却没伤过她,她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云姜想想此事,不禁唏嘘。 所以他得借着公主待他好的时日,尽快完成自己的计划,让这块玉佩的主人早日瞑目。 …… 施梦故意好几天没理会云姜。 她想让他反思反思,自己哪里错了,心悦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 不介意,那就是不正常! 为此,她还特意要去柳霄的园子,想借机让云姜感受一下,他到底介意不介意? 坠湖之事已经过去好一阵了,柳霄实实在在得到了教训,她总这么冷着柳霄也不太好,不利于今后的相处。 柳霄求安稳富贵,大概率会一直留在公主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尽早缓和关系。 她不恨柳霄,也不厌恶。 坠湖事件之后,她对柳霄还是同情多一些,他嫉妒是因为他的出身让他不安,如果他也如周极一般,可能就不会做出那种事。 施梦去找柳霄时,特意放大声音嘱咐了浮欢一句:“浮欢,我许久没见柳霄了,还挺想他。今日去找他玩一天,不用备晚膳了,我在他园子里吃。” “是,公主。” 她是故意的,云姜就在偏殿,她的音量,他肯定能听到。 “公主,那今夜是否由柳霄公子侍寝?”浮欢这小话儿递的相当给力啊,毕竟柳霄之前可是独宠,公主宠了云姜一阵子,再转头想念柳霄,也属正常,在浮欢眼里,这算是公主换了换口味。 “我想想……” 施梦故作考虑的模样,浮欢笑着又提醒道:“公主若是想好了,我就嘱咐医官备好侍奉的汤药给柳霄公子。” “嗯!” 施梦重重的应了一声。 不动声色的朝着偏殿的窗子瞟了一眼,然后就脚步匆匆的走了,完美演出了迫不及待见柳霄的模样。 施梦走出自己殿宇,脚步随之放慢了。 奇怪? 云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瞬间有些丧气,步伐沉重的朝着柳霄的园子走去,哪料云姜半路杀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做什么?” 施梦故意没好气的质问他。 云姜眸光中似有怒意,他毫不犹豫的攥住了她的手腕,问责她:“身为公主,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 施梦倔强反问,一副不肯就范的模样。 “公主前几日才对我起誓,保证不会再要柳霄侍寝,今日脚步匆匆的朝着他的园子而去,意欲何为?” 她看着云姜发怒的模样,内心不禁窃喜,看来这木头还有救,可以教化。 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轻易从了他,她要好好让他体会一番醋意,也要他深深感受一下,心悦一人必然会介意的感觉。 “我何时保证过?” 她厚着脸皮,翻脸不认:“我是公主,我想要谁侍寝就要谁侍寝,我怎么会对一个男子保证这种话?云姜公子怕不是听错了……” 云姜又急又怒,瞬间情绪激动的眼尾泛红。 “那只当是我听错了。” 云姜说完这话,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用力搂在了怀里:“我近日耳朵不好使,我刚听到公主说,想与我欢好。在这儿怕不合适,我抱公主回寝殿,再行事。” 第48章 孺子可教 “你……” “我哪儿说过要与你欢好?” 施梦挣扎着,吼着他:“你放我下来!我要去见柳霄!” 云姜真是孺子可教,这一波操作真的很男人啊!而且他脑子转的是真快,她都差点接不上。 “公主莫要吵闹了,省些力气留给我可好?” 云姜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一双眼深情的注视着她,目光一刻不移,好似要把她看穿。 回到寝殿后,云姜顿时换了一副面孔。 他温柔的将她放在椅子上,随即像个可怜小狗似的蹲在她面前,祈求她的原谅:“我错了,公主不要去找柳霄好不好?我会介意,如果可以,我希望公主只是我一个人的。” 云姜双手拉着她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温柔摩挲。 “公主如今可有喜欢我?”他问出这话的时候,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期待和渴望。 “不知道,但如果哪日知道了,我先喜欢你。” 她按照他过去说的话回了他,他却当即否认了:“不,不是先喜欢我,是只喜欢我。” “你怎么这么贪心?” 施梦藏不住欢喜,一脸宠溺的点了点他的鼻尖。 “我也不知为何,竟成了如此贪心之心。”云姜惭愧道。 “贪心点儿好,人若没了欲望,那跟和尚有什么区别?你又不去佛寺求六根清净,你就老老实实做个俗人罢。”她说着,忍不住用手挠着他的下巴,他可真好玩,认错的样子又乖又可爱。 云姜被她的小动作弄得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转瞬,他赶忙又问她:“那公主,是不是不去见柳霄了?”他问的很温柔,一双眼却霸道的盯着她,好像不许她说出第二个答案,只能回答是。 施梦晃了晃他的手,一本正经的对他说:“我还是得去见柳霄,但我不会久留,很快就回来了。他毕竟是公主府的公子,我许久没见他,总冷落着日后该如何相处?” 云姜闻声,刚才的喜悦顿时消散。 “公主,半个时辰能否回来?” “半个时辰……” 好家伙,云姜这是真上道了,都开始规定她见别人的时间了,半个时辰……公主府这么大,到柳霄的园子怎么可能半个时辰来回? “一个时辰。” 施梦从他手中抽出一只手,对他比划着数字。 “好,那就一个时辰。”云姜同意了:“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找公主,希望公主不要对我食言。” “放心。” 施梦痛快应下了。 云姜刚才这通操作,她可太开心了! “那我去见柳霄了,你回吧。”她打发着云姜,谁知云姜突然很黏她,非要把她送出去,才肯返回偏殿。 两人走出殿宇后,她对着云姜摆了摆手:“就送到这儿吧,你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后见。” “嗯。” 云姜毅然点头。 他没听她的话,并没即刻回去。 云姜望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看来公主喜欢他这样子对她,他这次做对了。 只是他忍不住会想,公主去见了柳霄会做什么? 柳霄若是一副可怜样子,公主一个时辰能回来吗?会不会多陪他好一会儿? 云姜丝毫都没有意识到“戏假情真”四个字。 他以为自己是演的,可实际上很真。 …… “公子,我刚刚听人说,公主今晨要来看您,结果走到半路被云姜公子给拦下了,云姜公子直接把公主抱回了寝殿,好像还说什么要与公主欢好,可公主当时分明在挣扎,是不愿意的,还大喊着要来见您。”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 柳霄闻言震惊的看向奴仆,奴仆愤愤道:“想不到云姜公子是这种本性,居然强迫公主,这与作奸犯科之人有何区别?倘若此事被陛下知道了,云姜公子必然人头落地!” “可我哪有告知陛下的本事……” 十月朝祭祀那夜,易长年与云姜握手言和,他得了易长年的信儿,说是此后不用再做他的眼。 若他还是易长年的眼,云姜强迫公主这件事倒有机会让陛下知道,只靠他自己,他当真是无用。 “公子,公子……” 门外奴仆兴奋的喊着他,脚步飞快的跑了进来:“我刚刚瞧见公主朝着咱们园子来了!公主来看您了!您快准备准备,我心里高兴,紧着跑回来给您报信儿了!” “公主没有被云姜困住?还是来看我了?” “是!” 奴仆笃定的回道。 “公子快收拾收拾,公主心里还是很记挂您的,要不然怎么您那日离开春意暖阁没多久,公主就派人送了那么多药材给您。那可是陛下赐予公主的药材,十分金贵难得。” “是,公主还是记挂我的。” 柳霄激动的自言自语,同时赶忙起身换了件公主喜欢的衣裳,他换衣裳的时候特意问了问奴仆自己背上的伤:“伤痕还明显吗?等会儿若是公主愿意与我……看到我背上的伤,会不会扫兴?” “回公子,伤痕已经不明显了。公主送来的药材您日日都用,恢复的特别好,而且易公子那瓶外伤药也很有奇效。” “那就好。” 柳霄听着奴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换好衣裳就走到了园子外迎着公主,公主一到,他即刻下跪行礼,对着公主倾诉情长:“公主,您终于愿意见我了,我日日盼着公主,总算是盼到了再见公主的机会。” 柳霄才说了这一句话,就落了泪,后来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让人看着十分揪心,很是可怜。 施梦见状,赶忙伸手把他给扶了起来:“别跪了,进去说话。” 柳霄顺势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躲开了。 无妨,总之公主愿意来见他就好。 只要公主来,他就有留下公主的机会,不过刚才公主刻意不愿意让他拉住她,他瞬间多了一重心思。 他想要留住公主,或许还需要借助一点外力。 公主落座后,他转身去了另一处架子上,悄然拿出了一包放置隐蔽的药粉。这是皇城会馆的私货,他从前没对公主用过,但如今怕是需要这物件帮忙。 第49章 被下药 柳霄打发了奴仆,亲自给公主倒茶。 倒茶时,那药粉便无声无息的融进了公主的那杯茶里。 “公主请用茶。” 柳霄毕恭毕敬的把这杯茶端给了公主,眼见着公主毫无防备的接过,然后迅速喝下了几口。 见此情状,他心里不由得高兴起来。 只需一个时辰,公主就会求着他,想要他给予她男子的力量,这药并非普通的行事药,若是不能及时得到缓解,严重时便会发癫,所以服用此药的人,定会渴求行事。 柳霄想,只要公主重新与他如往昔般欢好,就可以回到过去的状态,而不是让云姜独独占着。 施梦喝完茶后,打量了柳霄一眼,见他如今气色不错,她也放心了,这说明易长年的“小施惩戒”没给他留下病根。 云姜规定了她一个时辰要回去,她还挺受用的,被他管束的感觉莫名很带感。 “柳霄,那日在春意暖阁见你气色不好,今天有空了,特意来看看你。”她开门见山的说着:“你今天倒是有精神,这衣裳也好看。你安心在府中度日,什么都不要担心,只要我在,你就能一直好好的。” 她这话是想告诉柳霄,不用嫉妒任何人,她不会因为别人而让他在公主府的日子难过。 只要柳霄心思正,任谁想欺负柳霄,她都是会护着的。 “我的话说完了,就先走了。” 施梦本意就是来看望柳霄,顺便宽他心的。 话说完了,自然要走。 柳霄见她要走,当即拦住了她:“公主许久不见我,只和我说了这几句话就要走?”他可怜的望着她,求她留下:“公主再多留一会儿好不好?我弹琴给公主听。” “不用了,你身体才好些,好好歇着,不用特意为我做什么。” 施梦决意要走,柳霄不肯罢休的追着她而去,一直喊着她,求着她留下:“公主……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多留一会儿好不好?” 她不知道,柳霄是担心那药。 按照药效发作的时辰来算,她这样离开,发作时便是在自己的寝殿,到时候他未必能及时赶到。 柳霄不想让她因药而痛苦到发癫,下的这剂猛药无非是想要保证,他与公主能够成其好事。 可是公主执意离开,他只能再想办法,在药效发挥的时辰去到她的寝殿,找个合理的由头,顺利与她行事。 柳霄想着,就没再追着公主而去。 他转身去了膳房,取了份公主爱吃的现成糕点,他这样端着糕点过去,称自己送糕点给公主吃,就能顺势进入公主寝殿。 可柳霄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公主回去时经过花园,见山楂果结的又大又红,忍不住摘了一个吃。山楂与他那药……会加快药效发作的时间。 …… 施梦刚回到寝殿不久,就觉得全身燥热,同时身体里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实有百爪挠心之感。 她的心里好像架着一团火,只想汲取无穷无尽的凉意。 后来,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莽撞的将头扎进了水盆里,又被水呛的不停咳嗽,难受的瘫倒在地。 她痛苦的趴在地上,指甲不停的抓挠着地面,她心想,这地面要是她的心就好了,她就想这么发狠去抓挠。 施梦独自扛了好一会儿后,云姜来到了她的寝殿外,说好的一个时辰,他没误了,也希望她已经回来了。 “公主,你可回来了?” 没得到回应,云姜顿时满面愁容。 可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猛然听到了寝殿内花瓶破碎的声音:“公主,你在里面吗?” “云姜,我……” 施梦意识模糊的用力回着他,声音微弱。 即便如此微弱,云姜还是听到了,他当即发觉她声音不对,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她的寝殿内,结果就看到她狼狈的倒在地上,头发和脸上都是水渍,指尖满是血迹。 “公主!” 云姜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他匆忙俯身抱起了她:“公主,你怎么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云姜,我想……” 施梦双眼迷离的看着眼前人,心底的渴望再次燃起,她凑近了他,用力的吻上了他的唇。 云姜顿时惊的瞪大了双眼,不知该如何回应。 吻罢,她贪凉的将头埋在他的颈上,不仅如此,她还不安分的亲吻嘬弄,舔舐。 云姜稍稍冷静后,便明白她是怎么了。 公主身上没有酒气,如此渴求,那必然是被下了药。 云姜由着她妄为,他担心她,哪里会顾得上那么多,他温柔的把她抱上床榻,她不肯松手,他就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好不容易攥住了她的胳膊,摸到了她的脉搏。 云姜摸脉后,再次被惊到了,她居然被人下了这么狠的药,行事不成便会致人发癫。 他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她,不自觉眼底湿润。 “公主,别怕,我陪着你,我由着你发泄……”他说着,用指尖点中了几个克制心神的穴位:“很快就会好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可是神医悠游的弟子。” 云姜轻抚着她的发,看着她慢慢的平静下来,在他的怀里逐渐睡去,这才敢松了一口气。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迅速返回偏殿取了药。 施梦的药效还是没有完全缓解,穴位刺激只是让她暂时不发癫,真的想要解决还是得内服药物。 云姜取了药后,将药融在了茶碗里,可是公主没了意识,喂不进去,情急之下,他只好自己喝了药,含在口中,再亲口喂与公主喝下。 他覆在公主柔软的唇上,不禁凝望着她的眉眼,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有如心弦被拨弄了一番。 这一刻,他忽然想什么都不顾及,只想浅尝她的滋味。 刚才她吻他时,他被惊到了,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更来不及感受。 可是公主这般模样,他怎么可以继续冒犯? 云姜冷静克制,撤离了公主的唇。 服下这药后,公主会安稳的睡上一觉,再醒来,就没事了。 治了内伤治外伤,云姜擦拭着公主的手,看着她挠破的指尖,他的心也跟着被刺痛了。 第50章 守着她 他给公主的手指上药时,已经锁定了罪魁祸首。 公主今日只去见了柳霄一人,况且这药,整个公主府怕是只有柳霄一人能有。 云姜本不想歧视柳霄的出身,可今日这件事,府上的其他公子们断断是想不出的。 府上其他公子们都是陛下赠与或者女官进献,唯有他,从皇城乐馆出来,也带出了这种手段。 云姜刚给公主上完药,柳霄就出现在了寝殿外。 “公主,我感激您今日来看我,特意拿了您爱吃的糕点,我方便进去吗?”柳霄语气谄媚,言语中掩饰不住的急切。 云姜听着他的话,不由得怒火中烧。 柳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算准了时间来这儿,还找了送糕点这样的借口。 如果不是他按照一个时辰的约定来找公主,那么公主此刻就会对上柳霄,然后与柳霄…… 云姜一点儿都不想继续想下去,因为太脏了! 这手段太脏了! 公主对柳霄皆是善意,可柳霄却如此对待公主,这样的欺瞒和侮辱,令他无法忍耐。 柳霄下的药,药力非常猛烈,发癫时必然会伤害自身,严重还会危及性命,他当真是没有一点人性,为了自己的心思,如此迫害公主。 云姜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公主,满眼心疼的轻抚着她的发:“若是你醒来,也不会原谅他,对吗?” “公主,我有资格代你先行处置他吗?” 云姜知道她睡着,知道她什么都听不到,却还是温柔的询问着她的意思。 “我心里忍不下。” 云姜心痛的流下两行泪:“但你总是愿意体谅他,我还是先让人把他带走,看管起来,等你醒来再处置好不好?” 公主府的通令牌还是放在那处,那天他交还时,她随手放置的那一处。 云姜起身走至那处,拿起了通令牌。 整个公主府,大概只有施梦不知道通令牌究竟有何效用,可以代处置公主府内一切事宜,可以调动皇城城门守卫,甚至还可以暂越过陛下,命令正二品以下的官员行事。 云姜拿着通令牌走出了公主寝殿,柳霄一见云姜从寝殿出来,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柳霄,你因私心给公主下药,致公主受伤昏迷。以上,你还有要辩解的吗?” 云姜质问柳霄的时候,掷地有声。 公主殿宇中的奴仆纷纷警觉,站在了两旁。 这时候,浮欢忙完其余事务赶了回来,见云姜拿着通令牌,便赶忙上前问着发生了何事。 云姜对浮欢简单解释了一句,浮欢就懂了。 浮欢当即对着云姜行主上大礼:“云姜公子,既然通令牌在你手上,如何处理柳霄公子?我们听您吩咐。” “将柳霄押入府中地牢,至于具体如何处置,等公主醒来后,再行定夺。服侍柳霄的侍从全部看管起来,另派人去搜柳霄的园子,务必将此害人的药物搜出留证。” “是。” 云姜说完,赶来的护卫们齐齐应声,全然按照他的吩咐行事。 柳霄被带走后,云姜第一时间将通令牌交回了浮欢手里:“公主未醒,若以我的身份,怕是不能暂行处置柳霄,故而拿了通令牌行事。我太怕柳霄留有后手,继续做出伤害公主之事,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如今处置完了,你代公主收好,公主最信任你。” 浮欢一脸感激的接过了通令牌,再次对着云姜行大礼:“多谢云姜公子及时护住公主,浮欢定会铭记云姜公子的恩情。” “我心悦公主,定会全心全意的去护着她,我应做的,你不必谢我,也不必当做恩情来记着。” 云姜说完,担心的往寝殿里看了一眼:“公主虽然还睡着,可我不放心,我还是先去守着她了。” “是,那我去监督护卫搜柳霄公子的园子。” “嗯。” 云姜应了一声,径直进了寝殿。 浮欢说监督搜园子是托词,她就是见云姜对公主情深义重,特意给他们留出了二人空间。 施梦这一觉睡的特别长,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云姜跟着她回了现代,他凭借姿色居然还成了男明星,不过他红极一时的时候,也还是把她当公主看待,宠着她,守着她。 她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云姜伏在她的榻边,他一只手抚着她的手臂,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他睡的很不安稳,眉头都是皱着的。 “云姜……” 施梦没忍住,特别小声的喊了他。 结果,他瞬间就醒了。 只是隔了一觉而已,他居然看起来好憔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分明是哭过。 “公主,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担心的盯着她:“公主,以后你决不能再单独见柳霄!我真的很怕……”话说到这儿,云姜不禁回想起自己冲进寝殿时看到的那一幕,当真后怕。 “柳霄?” 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云姜有些不忍的说出了真相,施梦恍然大悟,怪不得柳霄当时非要留她,后来又追着求她留下,原来柳霄存着这样的心思。 “我说我怎么一回到寝殿,身上就像火烧似的……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她不解的望着云姜:“你刚才说,这药如果不行事会致人发癫,那我对你做了什么?我可有强迫你,可有伤到你?” 施梦一边问着,一边紧张的观察着云姜身体各处。 云姜当即摇了摇头:“没有,公主没有强迫我,也没有伤到我。我恰好知道些点穴缓解的法子,为公主点穴后,公主就睡下了,什么都没发生。” “那就好。” 施梦听着这话,松了一口气。 可同时,她无意间瞥见了云姜颈间的点点红痕。 这个位置,肯定不是云姜自己弄的,一定是她被药迷了心智,才会对他肆意妄为。 她知道,云姜故意瞒着她,是怕她愧疚。 “云姜,你回去偏殿休息吧,我现在没事了。”施梦没有拆穿云姜善意的谎言,他看起来很是疲惫,她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公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想留下,就守在你的榻边。” 施梦看着他诚恳的一双眼,不禁动容,她随即往里挪了挪:“你也睡到榻上。”她说着,对着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第51章 脸红的厉害 “不用的公主,我伏在榻边就可以。” 云姜此时没有任何拒绝靠近她的意思,反而,他很想靠近她,甚至想把她紧紧的拥入怀中,这样才会踏实些,不怕她再受伤。 可是,他越想靠近,就越应该克制。 “你要是坚持躺在榻边,那我也不睡床了……”施梦说着就掀开了被子,佯装要起身。 云姜见状,当即顺了她的意。 他躺在她身边时,着意和她保持了些距离,怕冒犯了她。 施梦见他躺的那么僵硬,忍不住挠了挠他的腰,想让他有些反应,不要那么克己复礼。 谁知他定力真好,居然挠不动。 她又换了个手法挠,结果反被云姜抓住了:“公主,你手上还有伤,不要乱动了,会影响恢复的。” “那你靠近些,不然我怎么分被子给你盖?” “公主,我不冷。” 云姜回话时,紧张的喉结滚了几下。 施梦听着他这话,强势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冷,我说你冷,你就冷!”她不许他反驳。 话说完,她没等他主动,就朝他挪近了些,她手臂贴上他的手臂,才停下,然后把一半的被子分给了他。 “云姜,谢谢你。” 施梦目光熠熠的看向他,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伤感。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顿时觉得很难受。 原来云姜这么担心她,她现在都已经没事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很后怕这件事,可他却那么怕。 他的眼神,满是忧虑。 “云姜,我真的没事了。”她边说边笑,还很活泼的动了动胳膊腿:“你瞧,哪都好好的。” “公主,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侧身,抱住了她。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想,或许是他的出现给了柳霄极大的危机感,如果没有他,柳霄不会嫉妒到这个程度,更不会胆大妄为到给公主下药。 他在设计得到她这颗心的同时,也给她惹了许多麻烦。 可是,至亲之仇,如何能轻易消去? 云姜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分成了两个极端,一半被仇恨固封,一半因她的好而疯狂燃着。 “不,怎么会是你的错?” 施梦听不得云姜说这话,下药的是柳霄,他分明是救她又彻夜照顾她的人,任谁有错,也不是他的错。 刚才他抱她时,她忘记回应了。 此刻,她也抱紧了他:“云姜,我好像真的喜欢你了,你好到让我很难不喜欢。” “公主,也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她看不到云姜的脸,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有多纠结落寞。 “我什么也没想,我是用眼睛看的,用心感受的。”她故意蹭了蹭云姜的脸,笑嘻嘻道:“你就是很好。” “我还是有些困,我们都睡好不好?” 施梦怕云姜醒着继续胡思乱想,赶忙催促着他休息,他憔悴的那样子,是真该好好睡一觉。 “好。” 云姜温柔回应着。 …… 日上三竿,施梦从云姜的怀里醒来。 云姜一贯有个好作息,可如今居然还没醒,看来她真是把他折腾的累坏了。 她轻轻的靠回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陪他继续睡。 浮欢没想到她和云姜能睡这么久,还以为云姜一早会返回偏殿,所以午膳时分就领着膳房的奴仆来了。 奴仆守在殿宇门口,等候浮欢召唤。 浮欢独自进入寝殿内,结果被寝殿里的两人吓了一大跳,要不是有屏风罗幔,两人这亲密举止就被看全了。 “啊!公主……” 施梦被浮欢惊醒。 浮欢瞬间背过身,硬着头皮解释道:“公主,午膳时间到了,我进来是想问问您用不用膳,我没想到您和云姜公子还……” 施梦轻“嘘”了一声。 “云姜还没醒,我先不吃了,等他醒来再说,你退下吧,别吵醒了他。” “是,公主。” 浮欢忙慌退出寝殿,脚都有点软了。 “公主……” 施梦还以为自己声音很轻,结果云姜还是被弄醒了,浮欢惊呼那一声,的确是很炸。 云姜唤了她一声,随即起身:“公主,昨夜多有冒犯,我现在就回偏殿,你好生歇息。” 他说完就下了床,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她的寝殿。 施梦没阻拦他,因为他脸红的厉害,满眼羞涩,那样子纯情到爆,她可不想再为难他,怕他得着个地缝就想钻进去。 云姜离开后,施梦兴致勃勃的把浮欢喊了回来,胃口大开的吃着午膳,丝毫没有被下药这件事影响。 “浮欢,一起吃。” 施梦把浮欢拉着坐到了身旁,边吃边问着柳霄的情况。 “公主,昨日云姜公子以通令牌发落了柳霄公子,柳霄公子现如今在府中地牢。” “地牢?” 施梦一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想起了易长年,还有他把那个恶奴拷打到血肉模糊的惨状。 “云姜让人对柳霄动了刑?”她急忙问着。 “没有没有。”浮欢当即否认着她的猜测:“云姜公子只是把柳霄公子押入了地牢而已,并没让任何人对柳霄公子施以刑罚。云姜公子说,如何处置柳霄公子,等您醒来后决定。” 施梦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真笨,云姜又不是易长年,他这么温和的人,怎么会心黑手狠的去对柳霄动刑呢。 “公主,我一直以为云姜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不会发怒。可我没想到,云姜公子昨日那个气势……太厉害了!他拿着通令牌发落柳霄公子的时候,我们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浮欢语气满是崇拜:“公主,云姜公子气派绝不输易公子。” “他是好脾气的人,只是他真的生气了。” 施梦理解云姜的做法,回想他昨夜望着她的伤感,她知道,他非常痛恨柳霄对她下药这件事,也心疼她受伤。 “嗯。” 浮欢用力点头。 “等吃过饭,我去地牢一趟,见柳霄。” 既然她醒了,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关于她和柳霄之间,该画上个句号了。 “公主,我陪您。” “不了。” “那我去告知云姜公子,让他陪您?” “不。” 施梦再次拒绝,同时嘱咐浮欢:“别让云姜知道我去见柳霄。” 第52章 发落柳霄 “可是……” 浮欢担心的望着她,她拍了拍浮欢的手:“放心,柳霄不会再对我做什么错事,只是我与他之间,有些私事要谈,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 “是。” 浮欢应声后,担忧的神情迟迟没退去。 午膳后,施梦悄悄离开了殿宇,去了公主府地牢。 因为去过一次,所以这趟轻车熟路了。 她独自下地牢台阶的时候,听到了窗外刮风的声音,秋风萧瑟,真是个令人伤感的时节。 这一遭,地牢只有返潮的气味,倒没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下至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施梦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柳霄,没人对他动刑,可他整个人已经颓了。 锦衣华服仍在身上,鬓发却凌乱散落,失了神采。 “柳霄。” 施梦轻声唤他,随即走到了他身前。 “公主,我……” 柳霄听到她的声音,瞬间抬头看向她,他眼中都是悔恨,顷刻间泪水决堤。 施梦心下不忍,绕到他身后,给他松了绑。 绳子松开的那一刻,柳霄身子软了,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垂着头,不敢再看她。 施梦搬来了两张椅子,面对面的放着。 她平静的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柳霄,让他坐下:“今日,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不许再跪。” 扶着柳霄坐下后,施梦也坐了下来。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递给了柳霄:“你的脸蹭脏了,你先擦擦,我们再说话。”她对着他浅浅一笑。 柳霄看着她此刻的模样,心里更是惭愧到极点。 他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她递来的帕子,帕子送到脸边的时候,他立刻收了手:“不,公主,我太脏了,不配用公主的帕子。”柳霄说着便伸手朝她还了回去。 施梦摊开受伤的手给他看,随即说:“我手伤了,难不成你要我亲手帮你擦?我不爱看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想看你干干净净的模样。” “你擦了脸,我们平心静气的说些话,可好?” “还是你不愿意和我说话了?” 施梦知道柳霄本性不坏,所以她不想重责他,或许过了今日,柳霄能有个比公主府更好的去处。 柳霄看着她受伤的双手,何尝不心痛? 他知道,是那药做的孽,也是他亲手做下的孽。 柳霄听了她的话,用帕子将脸擦干净了些,然后也努力以一张平静的脸看着她。 “公主,您今日想跟我说什么?” 施梦仍是先对他笑了笑,她问他:“柳霄,你可有真心想做的事?太傅文采好,是朝中文臣翘楚,易长年精于算数,将来想必也会身入朝堂,至于周极,看他姨母如何安排。那你呢?你可有规划过你的人生?你未来想如何过?” “公主此话何意?” 柳霄是崟朝的男子,又出身皇城乐馆,他依附女子的思想是骨子自带的,根深蒂固,所以他不懂施梦的话。 “我的意思是,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不能因为一时有了安稳依靠就不去考虑未来。倘若哪一日我落难,你又当如何?” “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绝没有落难的那一日。”柳霄笃定回道。 施梦微微叹息了一声,又继续说:“我希望你只做柳霄,而不是公主府的柳霄公子,你明白吗?” “公主是想将我逐出公主府?” 柳霄担忧的望着她,不禁开口求她:“公主,我宁可您狠狠的罚我,罚的我几年都下不来床都没事,我是真的不想离开公主府,真的不想……” “不是,我不想罚你。” 面对柳霄的误解,施梦赶忙否认。 “你想过开一家铺子吗?其实你弹琴很好,想做琴师吗?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与一个只钟情你一人的女子成婚?” “公主是厌弃了我,想把我打发给别的女子?” 柳霄瞬间满眼惶恐:“公主,我真的知错了,您不要把我赶走好不好?” 柳霄始终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不急,仍是很有耐心。 正因为他不懂,她才更加同情他。 “柳霄,我是想把你安排到一个好去处。抹去皇城乐馆的出身,抹去公主府公子的名头,做个寻常男子,正常婚配,有段美满的姻缘。” “……” 柳霄闻言,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 “公主,您觉得像我这样的男子,还能正常婚配,拥有美满的姻缘吗?”柳霄自嘲的笑着。 “只要你想,我会帮你安排好。” 施梦来这儿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如果柳霄接受她的好意,她可以用公主的身份帮他更名换姓,让他重新活一次。 柳霄最厌恶自己的出身,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出身,想必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公主府如此大,公子们那么多,公主竟连一小处容身之地都不愿意给我了吗?”柳霄强忍着眼泪站了起来,他将椅子往后挪了挪,再次跪在她面前:“公主,下药的是我,我愿意领罚,只求公主无论如何让我留下。” 柳霄朝她伸出了两只手,对她说:“如果公主不放心,就请公主让人把我的手骨打断,如此,可否令公主安心?” “柳霄,我……” 施梦欲言又止,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公主若还是不安心,就杀了我吧,我宁死也不想离开。”柳霄固执,她知道自己为他设想的未来破灭了。 “我不罚你,也不会杀你。” 施梦缓缓站了起来。俯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他:“你可以留下,但从今以后,你不是公主府的公子,你是柳霄。你与我无男女情分,也不再有侍奉我的义务,你只是住在府上的外客,从前种种,一笔勾销。” “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能在这府里安稳度日。”施梦补充道,她怕柳霄担心什么失宠被欺负的事情:“我会告知府中上下,你是公主府的客人,所有人皆礼待于你。” 柳霄听完她的话,忽然泄了气,原本跪的很直的腰,垮了下去。 “公主再不与我亲近,是因为云姜公子比我更像您难忘的那位故人吗?” 第53章 故人难忘 “既然公主已与我情断,那我今日斗胆问公主一句,我究竟像谁?公主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谁?” 柳霄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带进公主府,他从前不敢问,是怕惹了公主不悦,继而失宠。 可今天,他敢问了,因为从今以后他只是公主府的外客,再没什么失宠不失宠的事情了。 柳霄想求个明白:“公主曾说,我侧面而对鬓发微微散落时,最像故人。云姜公子,又是哪里像那位故人?”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公主始终不能释怀。 云姜若是更像那人,他也可以照着云姜的样貌去想象那人的模样。 “我不知道。” 施梦迟疑后,才回道。 柳霄听着她的话,悲凄一笑:“做了这么久的替身,公主也不愿告知我实情,看来还是我不配。”不配听那人的任何事。 她不是不愿意告知,是她答不出。 可这事,没办法解释。 施梦这一刻也在想柳霄口中的那个故人,大约是元成公主曾真心喜欢过的人,但这是属于元成公主的过往,与她无关,她也不需要在意。 她眼下需要在意的人,是云姜。 “我会让易长年重新给你安排住处,你与府上的公子们还是住的远些,这样你也清净。” 施梦说完这话,就朝着地牢门口走去。 她迈出地牢那扇门之前,提醒了仍在地牢中的柳霄一句:“你我之间的所有事都已了结,你不必再待在这地牢,回去吧。” 施梦踏出地牢那扇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云姜。 “云姜,我……”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怕他不高兴。 云姜前不久刚跟她特别认真的强调过,她决不能再单独见柳霄,然后转眼她就单独来见柳霄了,这等于是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甚至是在漠视他的关心。 “可有被他伤到?” 云姜问着她,同时攥住了她的胳膊,目光上下游移,仔细的查看着她身上的每一处。 她想多了,他目光中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只有牵挂。 “没有。” 她笑了笑,拉住了他的手:“我只是和柳霄说了些话。” “你打算如何处置柳霄?” 云姜严肃的问着她,她淡淡一笑:“不打算处置他,但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柳霄公子了,是这公主府的外客柳霄。” “就这样?” 云姜微顿了顿,反问她。 “嗯,就这样。” 她笃定的点了点头,他很不理解的看着她:“柳霄对你下的药若是没有及时解决,后果甚至可以严重到要你的命!这样,你也可以轻易饶恕他?” “我相信他不想要我的命。” 施梦理智的对云姜解释着:“他出身不好,所以心里没有安全感。过去他专宠,后来他连见我的时候都不多了,所以他想用些手段,让我和他的关系重回过去的状态,我是可以理解的。虽然他做错了,可他也实在可怜。” “公主待柳霄如此宽厚,是念及旧情吗?” 施梦听着他这话忍不住笑了,她调侃道:“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吃醋,你又介意了?” “不是,是我想知道,公主为何轻易原谅柳霄这般错处。” “就是觉得他可怜,不忍心。”施梦说着,拉住了云姜的手,安抚他的小情绪:“你放心,我与他没有旧情。”那是元成公主和柳霄的旧情。 云姜一时间被她的话弄得心绪茫然,实在不懂她。 没有旧情?是她压根不把过去和柳霄的种种亲密当做情看待?还是的确没有旧情,就是单纯的心软同情,用自身的善意谅解了柳霄犯下的错事? 如果是心软善意,那为何她三年多以前,会对他的至亲痛下杀手。 他的至亲分明是翩翩君子,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分毫的事情,他爱护她都来不及。 云姜纵使有再多疑心,也抵不过她亲口认下杀人事实。 当年,她亲口说,“他不懂顺服,故而取他性命”,这句话至今钉在他的心上,是深刻的痛。 “云姜?” 施梦见他眉头紧锁,不吭声,唤了他一句。 “公主已有决断,我不该多言。”他回过神后,以一副顺服的模样,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怎么把话说的这么严肃?” 施梦瞬间有些紧张的观察着他的脸色,他面无表情,她看不懂他此刻是什么情绪。 “公主,我陪你回去。” 云姜适时转移话题,施梦顺势应道,也没多想。 晚膳时分,施梦让浮欢请来了易长年,让他代为告知府邸众人柳霄之事,她怕他再出面,云姜会更介意。 今天从公主府地牢返回时,云姜就沉默寡言不说话,回来后就径直返回了偏殿,完全没有昨夜的温存和今晨的暧昧氛围了。 “公主的意思是,柳霄从今以后是府上的客人?以礼相待,所有奴仆都像对待主子一样,尊敬他?” “是。” 以往是他自己园子的奴仆把他当主子,其余奴仆未必全然听他差使,但现在,所有奴仆要把他当主子。 易长年对于她的决定很诧异,下药那件事他也知道,他还以为柳霄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可没想到一转眼,身份堪堪与他平起平坐了。 “公主为何这样处置柳霄?” 易长年是聪明人,施梦认为对着他不妨说句实话:“过去我待柳霄并不好,侍寝时并非是你们所想的男女欢好。我心中有怨气,我对着他发泄,让他承受皮肉之痛的折磨,苦不能言。但我心里知道,我从未真心喜欢他,所以这个决定是对他的补偿,就当是他用过去这些苦楚换了今后的安稳。” “我明白了,公主。” 易长年忽然对着她笑了笑。 他平时不爱笑,此刻这一笑,似乎是很满意她这个做法。 “公主与过去不同了。”易长年不禁打量着她:“若我最初见到公主时,公主是这般行事,或许……”或许他会动心。 易长年是庶子,他也活的辛苦,施梦愿意理解柳霄,而这“理解”也是他想要的情感。 第54章 千念逢春 “或许什么?” 易长年的话没说完,施梦有些好奇的追问着。 “没什么。” 他仍是淡淡一笑,就这么结束了话题。 “公主安心用膳,我这就去代传您下的令,将柳霄新身份告知府中众人。” 易长年说完就起身要走,施梦当即拉住了他:“你急什么,来都来了,吃过饭再走,总不能饿着肚子给我干活儿吧。” “我晚膳时间喊你,就是想边吃边说的,可没想着白白差使你,就让你这么跑一趟。”她说着,笑着给易长年夹了菜。 易长年见状,有些意外的盯着她,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松弛的和他说过话,他打从一开始进府就知道自己是何用处,所以很自然的和她划出一条界限,保持距离。 “谢公主。” 易长年情不自禁的望着她,却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早已心有盘算,就算是想对她好,也迟了,何必再肖想。 “公主如今与云姜公子进展如何?” 易长年会这么问,是因为云姜用通令牌发落了柳霄,此等举动,分明已有驸马之威。 “他心悦我,我嘛,好像有点喜欢他。” 施梦脱口便是实话,因为易长年实在聪明,她根本没必要说谎,说谎被拆穿更尴尬。 她也知道易长年心系朝堂,对她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怕易长年会因此而嫉妒云姜,闹出什么争宠的荒唐事。 “公主喜欢云姜是因为他像您难忘那个人吗?” 施梦一听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怎么易长年也知道这事儿?她还以为只有柳霄知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入府后便被浮欢告知,有一个人绝不能提。如今看公主中意云姜,想来也许是释怀了,所以才多嘴问一句。” “那这府里都谁知道这件事?” 施梦赶忙问着易长年,她太需要获取信息了。 上一次她问浮欢,浮欢那张嘴牢的很,是宁死也不肯说,她什么也问不出。 对了,那间上锁的书房! 这不就对上了吗。 “太傅是亲历者,柳霄与我入府时,那位故人才逝去不久,府中流言尚在,所以浮欢才提醒了我们,莫要再提及。周极入府那时,府中人都牙关紧闭,他不知道,后来的公子们也都不知道。” “原来如此。” 施梦恍然回道。 易长年有些意外,疑惑的反问她:“公主也是亲历者,怎么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施梦听着他这句问话,瞬间装病,拍了拍自己的头:“云姜入府前不久,我不是伤寒大病一场吗,过去好多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脑子里就,很混乱,你懂吗?” “公主可请医官看过了?” 易长年一听她有这症状,不禁为她担忧。 施梦机灵的反应着,假装遗憾的捂住了半张脸:“看过了,医官说非药力可缓,也许是有些事对我伤害太深,我打从心底里不愿意再触及,所以选择性忘了。” 电视剧里,失忆患者的由头被她借用了。 易长年毫不怀疑的点了点头,宽慰着她:“既然伤害太深,那忘了也是好的。” “不过公主若有一日想弄清楚原委,可以去问太傅。浮欢知道,却应当不如太傅了解的细致。” “我知道了。” 易长年补充的这句话,打开了她的思路。 …… 柳霄的事情完美解决,相生园里,施梦缠着太傅秦未时,旁敲侧击的问起了故人之事。 可秦未时的态度很明显,不想提及。 看来故人之事,还得另想办法。 施梦觉得这件事还是得从那间上锁的书房下手,于是她回到寝殿便开始找钥匙,结果她试了所有的钥匙,都打不开那间书房。 最后,她决定靠武力解决。 这是她的公主府,她想砍哪把锁,就砍哪把锁。 施梦从膳房里悄悄拿了斧头,趁着浮欢不在,一举砍断了门锁,进入了那间书房。 虽然是一间上了锁的书房,但里头却是一尘不染,像日日有人打扫整理的样子。 她把斧头丢到了门口,径直朝着书案处走去。 书案上摞着好些纸,那纸上都是文人诗句,写字之人书法极好,绝不在云姜之下。 施梦好奇的翻看着,猛然在一张纸上看到了印鉴落款。 她歪着头,仔细看着上面的字,千念逢春。 这是个成语吗? 可恶,好想借个手机查一查,这是啥意思,生生难住了她这个读书人。 她反复念着这四个字,琢磨再琢磨。 忽然,反应过来了。 元成公主的名字是唐千念,千念逢春的千念对上了元成公主的名字,那逢春必然是另外一人的名字。 所以那位故人的名字是逢春,至于姓什么,她猜不出。 施梦得到这个信息之后,决定诈一诈浮欢,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骗出几句实话。 她离开书房前,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锁,重新锁上了书房,佯装无人进去过的样子。至于打扫的奴仆能不能再打开门,她可管不及,由着他们去解决好了。 午膳时,施梦突然一本正经的放下了筷子,对着浮欢沉声道:“浮欢,我记起逢春公子了。” 既然是元成公主喜欢又难忘的人,肯定不会直呼其名,称一句“逢春公子”最合理。 浮欢一听这话,吓得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公主,您当年亲口下令,府中上下所有人不准再提逢春公子,公主府只当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您今日是为何,突然提及?” 浮欢吓得脸色煞白,施梦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问下去了。 故人已去,此事又是元成公主绝不再提及的隐痛,她追究这些做什么?有什么意义?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吗? 这件事明显对所有知情者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何苦呢。 “我昏了头,以后不提了。” 施梦心疼的扶起了浮欢,还贴心的给她盛了一碗热汤:“瞧你吓得脸都白了,喝口汤缓缓,我保证以后不问这事儿了,绝不再难为你。” 浮欢心有余悸。 无意经过的云姜,闻言,心中震动。 第55章 主动吻了她 顷刻间,天色昏暗。 轰隆一声响雷,秋雨凄凄,一瞬淋湿了所有无瓦遮头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云姜。他听公主提到“逢春公子”,脚步似有千斤重,失神到无法再挪动半步。 狂风大作,殿中窗扇被吹开,刮的咣咣作响,浮欢见状起身去关窗,她怕公主被风吹伤了身子。 结果关窗时,她瞥见了站在雨里的云姜。 “公主,您是罚了云姜公子吗?” “没有啊。” 她茫然回话,不明所以。 施梦感觉到云姜这几日不太对劲,但她忙着琢磨“故人”,还没来得及关心他。 浮欢以为公主又变了心思,不喜欢云姜了。 云姜痴站在雨里,除了公主罚他,浮欢想不到别的理由。 “那为何这么大的雨,云姜公子要站在雨里?” “什么?” 施梦一听浮欢这话,当即起身冲到了门口,云姜果然站在雨里,全身都已经湿透了。 她来不及思考就朝他跑去,浮欢赶忙撑了伞去追。 “公主,打伞。” 施梦接过伞,匆忙而去,她停在他面前时,赶忙踮脚把伞撑高了些,为他遮雨。 “云姜,你站在雨里做什么?” 她担心的凝望着他,他双眸中尽是悲伤,好在有这场雨,她分辨不出雨水和他的泪水。 施梦心疼的拉住了他的手,强行把他拉回了偏殿,又嘱咐奴仆去烧热水让他沐浴更衣,云姜就像个提线木偶般被奴仆搀扶去沐浴,久久回不过神。 云姜沐浴的时候,施梦就嘱咐了膳房熬姜汤。 他沐浴更衣后,热腾腾的姜汤已经送到了偏殿。 施梦看着云姜的样子,惆怅的叹了一口气:“云姜,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你就告诉我,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柳霄的事情你真的不用再介意了……” 施梦一直以为他是耿耿于怀她与柳霄的旧情,赶忙对他解释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柳霄,我不骗你。” 云姜稍稍回过神后,怔怔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从来没有喜欢过的人,还会顾念旧情饶恕他的过错,给他做了最好的安排。 那当年“逢春公子”又做了多大的错事? 只是不顺服,竟能让她杀了他! 公主若是薄情,柳霄就该死,公主若是有情,“逢春公子”怎能连条活路都没有? “公主,你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对着另外一个男子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云姜?” “……” 施梦无言以对。 她着急解释她与柳霄之间,竟然忘记了元成公主与柳霄的的确确历经的过往。 从来没有喜欢过柳霄,这话好绝情。 云姜换位思考,肯定会觉得很心寒的。 “若我横死,你是不是会当做从来就没有我这个人?”云姜问着她,泪水噙着不肯落下。 施梦顿时心里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云姜,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听着你的话,心里很难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无情的人?”云姜的泪忍住了,可她忍不住了,她落了泪:“你认为我会随意抹去与你的情意?会……会当做从来没有你这个人?”她不禁摇头。 施梦把手边的姜汤推给了他,带着哭腔嘱咐道:“趁热喝,我先回去了。” …… 她转身要走,云姜当即拉住了她。 “公主,别走。” 他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我想让你留下,想看着你。”他心都要碎了,遏制不住的渴望她的关怀。 “我是个无情的人,你还想让我留下?不怕我多说些无情的话,戳痛你的心吗?”她赌气说道。 “公主并非无情之人。” 云姜一字一字说的音调极重。 她若真无情,青园被苛待时他就错失先机了,怎么计划还会一路顺利? “你少拿话哄我,我最讨厌……” 云姜猛然起身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那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他身体里。 “公主,你当我刚才那些都是淋了雨神志不清说的浑话,原谅我好不好?” 云姜刚沐浴完,体温很热。 陷入在他的怀抱里,被暖暖的温度包裹,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冽的香味,她瞬间沉醉,不想追究了,只当是情侣间拌嘴的话,没什么好纠结的。 “好。” 她温柔应着。 云姜缓缓松开了她,抬手轻抚着她的脸,指腹试探着摩挲她的唇边,又摩挲着她的唇。 他一双眼落在她的唇上,俯身吻去。 这是云姜第一次主动吻她,她一时来不及反应,由着他引领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很快,很慌。 吻罢,云姜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只是这次温柔了许多,他自然的环抱着她,没有刚才那么用力了。 “云姜,我喜欢你吻我。” 施梦靠在他的怀里,羞涩说道。 云姜闻声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她,温柔回话:“只要公主不觉得我是胆大冒犯,我愿意时常……”时常吻她。 这话他说不出来,只好说一半了。 施梦能意会。 “云姜,你今夜想不想与我……”她话说一半,就赶忙刹了车,她至今还没正经对他说过一句喜欢,就让人家侍寝,这合适吗?差一点色心又要暴露了。 “嗯?” 云姜疑惑,幸好他没自动脑补她的话。 “你今夜想不想与我共用晚膳?”这话可算是圆回来了,施梦真是敬佩自己的脑子,靠在谪仙般男子的怀抱里,还能保持清醒,理智应对。 “想。” 云姜答的毫不犹豫。 “那就一起吃。” 施梦顺势接话,总算是把这个话题给遮掩过去了。 因为这个吻,之后几天她和云姜一直处于一种甜甜蜜蜜的状态,不经意对视一眼就觉得好来电,心潮澎湃。 可是甜蜜的日子终究要被现实打破,女帝下旨要她去安抚流民,借此事立一功绩,树立她在朝臣中的威信。 “边城有贼寇祸乱百姓,如今虽已平叛,可百姓当时为避灾祸,四处流窜,生计无依,现下非常需要朝廷的安抚和救济。” 安抚流民需要调动银钱,户部的官员来了公主府,施梦着意让浮欢请来了易长年,与她一同议事。 第56章 动了心 户部官员说完后,施梦下意识看向易长年:“易公子,你操持公主府大小事务,事无巨细。我且问你,户部拨出的银钱,需要考虑到哪些方面的用量?” “房屋,药物,道路,田产。” 易长年毫不犹豫说出了四样,这是安抚流民的基础。 有安稳的容身之所,能恢复身体健康,道路畅通可通商,田地无损可有粮,这的确是最重要的四件事。 户部官员闻言,纷纷点头认同。 此次来的官员并没有与易长年沾亲带故,施梦观察官员们的脸色,认为她们对易长年还是有几分赏识的,但仅凭赏识,还远远不够。 户部官员离开后,施梦取了通令牌,交给了易长年。 “我三日后启程,府中一切事务你说了算。还有,拨款救济流民是贪官污吏最能捞银钱的时候,你且帮我盯着,若有人想从中谋利,你可用通令牌先行处置,将谋利者看管起来。” 施梦现在知道通令牌的全部效用了,云姜发落完柳霄后,将通令牌交给了浮欢,浮欢收起通令牌的时候仔仔细细跟她讲述了通令牌的效用。 “公主交代我朝堂之事,又许我这般权利,难道不怕我没这个本事,令公主失望吗?” 施梦认真的盯着易长年,不由得凑近了他的脸:“易公子,你有多大的本事,我心里很清楚。公主府是不及朝堂事大,但行事逻辑大致相同,我相信你会处理的很好。”她冲着他得意一笑:“能者多劳,我手下也就你这么一位经纬之才了,难不成还省着你不去用?” 施梦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可易长年清楚,这是她有意在给他施展的机会。 “谢公主。” 易长年收好通令牌,对她拱手行谢礼。 “不用谢我,我这完全属于自保。” 前不久朝臣弹劾她,太傅言语中已经透露此事涉及帝位之争,女帝有意给她建功的机会,那不想要让她立功的人,必然会在这个时候蠢蠢欲动,行破坏之举。 为了避祸,她当然得拉个好帮手,易长年就是最好的帮手。 只要有易长年在,起码银钱方面不会出问题。 “自保?” 易长年有些好奇她这话,完全没想到她会分析帝位之争。 施梦笑了笑,对他解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让陛下也丢了面子?有你帮我,我就多一重保障,我是这个意思。” 她完全没有争夺帝位的心思,所以也不愿和易长年谈及此事,怕他野心更大,强行扶持她。 女帝要她去安抚流民,她也不想着什么建功立业,只当是做件好事,老老实实的做完就行。等事情结束,女帝无论给她任何奖赏,她都一概拒绝,称是分内事即可。 “公主,立冬将至,公主此去怎么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处理完流民之事,临走前多带些保暖的衣裳,莫要冻病了。” 易长年说出这话时,微微俯身,像叮嘱小孩子一样,还将一只手轻抚上她的胳膊。 他这举动,可真是把她给惊了一下。 “哦,我知道了。” 她迟钝的回话,易长年又对着她笑了,这啥意思?高冷美男突然变甜妹了? …… 殿中奇妙氛围凝结,易长年没有收敛笑意,施梦有点傻眼。 “公主,我见户部官员已经离开,带了些……”云姜无意打扰,他还以为议事的人都离开了,所以才来找她。 结果一进入殿中,就看到了易长年凝视着她,那眼神喜悦温柔,分明藏着动了心的样子。 云姜瞬间有些危机感。 他一向觉得易长年不会为男女之情所困,易长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向着朝堂迈进,怎么今日对公主竟是这般目光? 易长年不会是想要利用公主? 不对。 如果他想利用公主,早就有机会,不必等到如今献殷勤。 易长年该不会真对公主动了心? 施梦听到云姜的声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易长年之间有些过近的距离。 “云姜,你来了。”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朝着云姜走去:“哇,你带了甜柿给我,我正馋呢。”她兴奋的说着,同时转头朝着易长年客气了一句:“易公子,你吃甜柿吗?吃就拿几个走,不吃的话,你就去忙吧,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谢公主好意,我不吃了,先行告退。” 施梦看着易长年离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刚才那话可不是真的要让他吃甜柿,是为了提醒他离开,要不然氛围奇怪到她都招架不了。 “云姜,快坐下。” 施梦笑嘻嘻的拉着云姜坐下,他贴心的帮她扒开了甜柿的皮,亲手喂着她,怕她弄脏了自己的手。 甜柿真的很甜,云姜喂她,她心里更甜。 “云姜,陛下要我三日后出发,你与我一起去吧,我不想和你分开。”她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一想到可能会一个多月见不到你,我就难受。” “可以吗?” 云姜谨慎的问着。 施梦毅然点头:“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安抚流民还有许多护卫和几个官员随行,多你一个人不是问题。” “好,我陪公主同去。” 听着云姜应下,施梦很开心,她瞬间就觉得这趟出行不是干活,是出游。 易长年提醒了她一句立冬将至,她随即跟云姜聊着带厚衣裳的事情,因为抱着出游的心思,所以她想和云姜都带些好看的衣裳,美美的出门。 她翻着自己的柜子,发现公主府造办处缝制的冬衣都差不多是一个样子,用料华贵,但没什么特色,都是按照公主规制来的。 “云姜,造办处给你做的冬衣都好看吗?” “我不知。” 她这问题可难住他了,他从来没有刻意在衣着打扮上费过多的心思,况且好不好看,也要她说了算。 他觉得好看,她觉得不好看,那还是不好看。 施梦琢磨了一下,觉得以造办处的这个风格,云姜的衣服大概也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云姜,我们一会儿出府去买衣裳吧,外面的布庄想必有些新花样,我喜欢你穿好看的衣裳。” 第57章 心寒至极 云姜闻声,微微皱眉盯着她。 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对他保证着:“放心,这次一定带足钱,不会再发生馄饨摊儿的事情了。” 他听到她这话,随即笑了笑,放心了。 皇城,景和布庄。 施梦拉着云姜大摇大摆的进了布庄,兜儿里揣足了钱,逛街腰杆子都硬气了。 “六公主,您许久没有光顾过本店了,真是蓬荜生辉。” 施梦疑惑,反应了一下后才明白老板的意思,元成公主之前来过这家店。 “六公主今日可是给身旁的公子挑衣裳?” 布庄老板边问边热情的张罗着,店里的伙计赶忙拿出了几十套新出的衣裳,样式果然比造办处有新意多了。 “我瞧这位公子与您过去一同来的公子身形相似,所以就拿了相同尺寸的衣裳,公子喜欢哪件,就试穿哪件。” 布庄老板陪着笑,施梦松开了云姜的手,兴奋的走上前翻看着伙计拿出来的衣裳:“这件冬衣好看,针脚密实不厚重,颜色也清新,在冬日许多深色的衣裳里,显得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看来过了这么几年,六公主的喜好没变,还是喜欢这个颜色的衣裳。以前六公主给那位公子挑选的时候,也是一眼看中了这个颜色的衣裳。”布庄老板专注于陪聊,公主府的封口令没波及布庄,老板虽不知过去那位公子是“逢春公子”,但还记得过去公主待那位公子如何好。 “云姜,你喜欢吗?” 施梦没有细听老板的话,拿起衣服给云姜看着。 “……” 云姜一时乱了心绪,回不出话。 布庄老板没发觉异样,仍然在说这件衣裳:“对了,六公主,您以前不仅爱给那位公子挑这个颜色的衣裳,还会嘱咐我们请技艺精湛的绣工师傅在衣裳内里缝一朵迎春花。这位公子之后的衣裳,可也要缝制迎春花?” 先前布庄老板的那句话,施梦没细听,可这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顿时就懂了老板口中所指的过去那位公子是谁,是千念逢春印鉴上的“逢春公子”。 “六公主,可要缝制迎春花?” 布庄老板见她没吭声,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遍。 “不用。” 施梦当即回绝。 怎么她和云姜谈个恋爱,老有元成公主和逢春公子的过去笼罩着,好像甩都甩不掉。 她对于元成公主的过去没兴趣,也不想深究“逢春公子”。 施梦回的利落,她这语气在云姜听来就像是用一把冰冷的利刃斩断旧情,毫无依恋。 云姜心痛无比,却只能忍着,笑对她。 “公主喜欢我穿什么衣裳,我就穿什么衣裳,您为我挑的都好,我都喜欢。” 施梦丝毫没有察觉云姜的笑意中含着悲痛,她转过身,继续挑选着衣裳。 从景和布庄出来,云姜手里拎着她挑的好几身衣裳。 这些都是公主特意为他选的,可他高兴不起来。 他跟在她的身后,望着她轻松愉悦的背影,心寒至极。 …… 三日后,施梦出发去边城安抚流民,云姜随行。 车马行走了两日,天上忽然开始飘雪,此时距离到达边城还有大约一日一夜的路程。 “公主,雪天路滑,恐有危险。可否请公主屈尊?在就近驿馆住下,待雪停后,再行出发。” 施梦掀开马车帘子,对着马车外的护卫点了点头。 随后,她看向马车里的云姜,对他提醒道:“云姜,我们下车去驿馆吧。” “好。” 云姜恍惚道。 他起身下了马车,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下了马车,刚落的雪薄薄一层,没那么冷,但是路很滑。 云姜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朝驿馆走去,这段路程,他很是沉默,全程一言不发。 施梦感觉云姜不对劲,不禁开口问道:“云姜,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不开心呢?” “没有。” 云姜瞬间否认,对着她勉强一笑。 “你骗我。” 施梦沉着脸,停下了脚步:“从前你旧疾未愈不能说话的时候,我就能从你的眼神中看出你想说什么,所以你现在也别想骗我。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你只是不愿意告诉我,对不对?” “公主,我……只是思念逝去的亲人而已。” 云姜没有对她说谎,他知道公主根本不会想到他思念的亲人是“逢春公子”,毕竟公主早就不在乎这个人了,公主只当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施梦闻声,晃了晃他的手,安慰道:“云姜,十月朝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一直伤怀了。我喜欢看你笑,不愿意总是看见你不高兴的样子。我特意带你同行,就是想让你出来散散心,整日闷在公主府里,你人都要抑郁了。” 云姜敏感多思,施梦觉得这是一个很内耗的性格,她不愿意见他苦着自己。 “云姜……” 她甜甜的唤着他,甚至不在乎随行护卫的目光,当着许多人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哄着他。 “笑一个。” 施梦歪着头,盯着他。 转瞬,云姜做了个深呼吸,对她露出了笑意。 入住驿馆后,云姜才发觉自己太不理智了,怎么可以在公主面前毫不掩饰真实的情绪。 若是被她发觉了不对劲,计划还怎么顺利进行下去? 他调整情绪,去往了她住的那间客房,临去前还特意找店小二要了手炉,给她暖手用。 “公主,你在休息吗?” 他拿着手炉,恭恭敬敬的站在她房门口,等候她的回应。 施梦其实挺困的,马车上太颠簸休息不好,她本想睡一觉,结果一听到云姜的声音,立刻就坐了起来。 云姜主动找她,她不愿意把他拒之门外。 “我没有在休息,你进来吧。” 施梦说着,顺势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歪的领口。 云姜笑着走了进来,她也情不自禁的对他笑:“云姜,你住的客房还好吗?暖不暖和?” “好,暖和。” 云姜缓缓走到了她面前,将手上的手炉送到了她手里,还含情脉脉的用双手包裹住了她细嫩的小手:“此驿馆地处偏僻,公主晚上一个人睡可会害怕?若是害怕,我留在这儿陪着你。” 第58章 试探 “你陪着我?” 施梦疑惑的挑眉,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暗示他想要和她同房吗? 不对啊,云姜纯情到爆,这事儿就算主动也该是她主动,不可能轮到他主动的。 “是,我陪着公主。”云姜点了点头,一双含情眼注视着她,看的她心都慌了……他应该不是在故意撩她吧?不故意都已经这么诱人了,要是故意,她肯定秒投降啊。 施梦紧张的清了清嗓子,向他求证:“云姜,你说陪着我的意思是我们一间房还是一张床?”她羞的避开了他的目光。 云姜握着她手的一只手松开了,随即轻抚上她的脸庞,温柔的问着她:“公主想如何?我就如何做。” “……” 施梦愣住了。 这,云姜怎么突然开窍的这么厉害? 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施梦慌的挣脱了他的手,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我不怕,我一个人睡就可以。”她认怂了。 “公主这话是不是也在骗我?” 云姜刚才是蹲在她床榻前的,听她说不怕,他也随即站了起来,追着走到了她身后,从她背后抱住了她。 施梦感受着云姜的贴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再来点猛的,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现在合理怀疑云姜被下药了。 云姜知道,单是与她发乎情止乎礼的接触并不能真正抓牢她的心,男女欢好这件事是捷径,他终归要走到这一步。 “云姜,你今天怎么……一会儿悲伤,一会儿又……又这么热情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结结巴巴的,羞涩局促。 “公主不喜欢我这样吗?” 云姜贴在她的耳畔,轻声反问她。 “我,我没准备好。” 施梦此刻选择实话实说,她属于嘴嗨,真到了关键时刻,就没那么放得开了。 毕竟自打来到这儿,她过的都是尼姑生活,还没开荤呢。 元成公主夜夜寻欢作乐,她当真是佩服。 “公主别怕,我会温柔些,不会弄疼公主的。” 云姜此刻已经感觉到她不愿意了,所以刚才这句话是在试探她,这不愿意是真的还是装的? “啊?” “不是,我真不行。” 施梦惊的用手肘怼了一下云姜,借机逃脱他的怀抱。 她警惕的站远了些,望着云姜:“云姜,你不用急着侍奉我,我没那么急的。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你别为了让我高兴就强行委屈自己,好吧?” “那个我饿了,我下楼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施梦说完这话,火速跑出了房间,一溜烟跑下了楼。 云姜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再次陷入茫然,元成公主是情场高手,一向只有她驾驭男子的份儿,哪有她惧怕男子的时候?怎么刚才那么紧张,完全没有熟稔的状态,他从背后抱着她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她身子在微微发抖。 他甚至都怀疑,元成公主是不是有一模一样的替身了,眼前的公主和过去所知的公主完全不同。 …… 深夜,施梦躺在床上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云姜白天对她做出的那些举动。 她翻来覆去,耳边忽然听到了鸟兽的声音。 云姜说的没错,此处偏僻,深夜听着鸟兽的声音,怪凄厉的,听着真是瘆人。 她用被子蒙住了头,可还是能听见鸟兽的声音。 没一会儿,她的窗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砰”的那一声直接把她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了。 她不装了,她就是害怕,她决定立刻去找云姜。 施梦懒得换衣服,她在薄透的内衫衣裙外裹上了被子,然后就跑出了自己房间,直奔云姜房间去了。 “云姜,你睡了吗?” 施梦的声音传入房间内,云姜也没睡。 他听到她的声音,自觉是她本性暴露了,原来白天都是演的,晚上她才有兴致做这些事。 “没有,公主稍等,我给公主开门。” 云姜起身后本想穿上外衣,可想了想,大约是没必要,就直奔门口给她开了门。 施梦看到云姜洁白的内衫,下意识目光回避:“云姜,鸟兽声音有点吓人,我想了想还是和你一间房。” “不是一张床哦。” 施梦着重强调了一下,怕云姜想歪了。 云姜听到她后边补充的这句,忽然忍不住笑了,他又想错了她,她居然还是白天那副小怂包的模样。 驿馆客房里标配一张床榻和一张卧榻,她来云姜房间自带了被子,想着在他卧榻上睡就可以。卧榻容纳她这个身高正合适,要是让云姜睡,他的大长腿恐怕会无处安放。 “云姜,你快关门,别让冷风灌进来了。”施梦提醒他的时候,已经坐上了卧榻。 她收紧了身上裹着的被子,怕自己里边不太厚实的内衫暴露了。只要她晚上老老实实盖着被子睡,明早再裹着被子走,云姜就不会发现她里边穿的什么衣裳。 云姜关上了门,转身见她坐在卧榻上,有些诧异。 “公主,你这是?” “我睡这儿,你还睡你的床,咱们各睡各的,互不干扰。” 施梦说完这话,就躺下了,她用被子把自己盖的特别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 云姜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问她:“公主是不想要我侍寝吗?为何公主过去与柳霄可以肆意而为,与我就如此拘谨?” 他此刻没想与她欢好,只是想这么问而已。 施梦闻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自己的嘴巴。 “云姜,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会很慎重的对待他的所有事。我想我对你,就是如此。” 施梦自顾自的点头,肯定着自己的说法,虽然她也觉得很扯,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回答了。 这回答就像是“不行”的渣男,找的那种情深的借口,然后把小姑娘骗的团团转,以为自己被深深爱着。 “是吗?” 云姜问她时,目光中是有期待的。 施梦瞬间觉得自己骗了他,心里很煎熬。 算了,做那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这个世界里,她和他的关系是合法的。 豁出去了,反正她不吃亏。 第59章 暖一暖 “你想,你就来。” 施梦心一横,直接掀开了自己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她听着云姜靠近的脚步声,不由得攥起了小拳头,但她仍是闭着眼睛,不敢看他。 云姜温热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肩头,她清晰感受着他贴近的气息,紧张到身子发僵,一动不动。 他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然就不忍心了。 公主对待这事儿不应该是游刃有余吗?怎么会羞的脸这么红,还紧紧的握拳? 云姜陷入纠结。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房中的卧榻靠近窗口,一阵风顺着窗扇缝隙飘进来的时候,他忽然清醒了许多。 他搬进偏殿那一天,公主是何等细心的嘱咐着奴仆挪动床榻的位置,怕他冷着,那时候的关心不是假的。 相生园里,公主对他说,仇与恩是两件事,要先还了恩情,再行报仇,如此才是真正的两不相欠。 所以,他该努力的对她好,还她的情,而不是步步试探,让他自己不断陷入纠结中。 只有还完了她的情,才有资格报自己的仇。 时移世易,公主对他未尝不是真心,只是这真心难以长久罢了。 云姜想通后,立刻伸手拉过了被她掀开在一旁的被子,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 “公主,莫要着了凉。” 他说完,俯身轻吻了她的额头,随即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到了床榻上。 云姜的举动出乎她意料,她睁开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卧榻靠窗有风,公主还是睡在床榻上。” “那,那你呢?” “我就倚在床榻边陪着公主。”他温柔的说着:“公主放心,我不会再有任何冒犯的举动,你安心睡。” 施梦见云姜恢复了往昔的模样,松了一口气。 “云姜,不如我们还像那夜一样,一起睡在床榻上。我带了被子,你盖你的被子,这次倒不用分被子了。” “好。” 云姜躺下前,将她的被子又盖的严实了些。 他躺下后,自觉和她隔开了距离,给她留出了空间。她感受到了他的刻意照顾,放松的闭上了眼睛,睡下了。 …… 清晨,施梦迷迷糊糊闻到了烤红薯的香味儿,她有点馋了,随即睁开了眼睛。 结果眼前的一幕,让她崩溃。 被子被她踢了,上半身偏离了枕头,完全靠在了云姜身上,头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另外,她一双腿也不老实,一只抡开了搭在云姜的腿上,另一只蜷缩着,膝盖顶着云姜腰侧。 她怔了好一会儿,又赶忙看向云姜。 幸好云姜还没醒,要不然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觉得她昨天保守之举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公主。” 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到正常睡姿,云姜的声音就温柔的落在了她的头顶:“公主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他说着,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云姜这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的很,就好像无事发生。 施梦反被他的淡定惊到了,不禁在心里感慨,云姜果然是成长了,不是那个会红着脸独自跑回偏殿的人了。 她没吭声,默默的从他身上挪开了身子,躺回了他旁边。 施梦觉得此时起床太尴尬了,倒不如硬着头皮多睡会儿,再醒来时,什么都不需要回顾。 “啊……好困,再睡会儿。” 施梦故意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云姜闻声,侧身看向她:“公主,你是不是有些冷?” “没有吧。” 施梦闭着眼睛回话。 “可你刚才贴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你手脚都有些凉。衣服那么单薄,怎么会不冷呢?” “……” 该死!居然还是躲不开这个话题。 她正想如何回应的时候,云姜的手忽然探进了她的被子里,他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腰肢,将她用力一揽,揽到了他怀里。 “驿馆熏笼炭火不够旺,我帮公主暖一暖身子。” 他没有任何试探和设计她的心思,只是想对她好,像她之前对他好那样。 “公主安心睡吧,我只是帮公主暖一暖,绝不冒犯公主。” 施梦听着云姜诚恳又温柔的言辞,瞬间就不紧张了,放松的依偎在他的怀里。 既然此事不尴尬,她也就没必要为了缓解而再睡一觉了。 她馋了,饿了。 “云姜,你有没有闻到烤红薯的味道?” 云姜听着她的话,刻意的闻了闻:“好像是有烤红薯的味道。” “我想吃,你想吃吗?” 云姜对着怀里的她笑了笑:“公主稍后,我起身去寻一寻,帮公主取来。” 他说完就松开了她,坐了起来。 施梦心急,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她拉住他:“云姜,你去我房间把我衣裳拿来,我穿上衣裳和你一起去。” “好。” 云姜随即按照她的要求,去了她房间。 他打开柜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套领口毛绒绒的衣裳,就在他准备关上柜门的时候,柔滑的粉色小兜从另一套衣裳上面滑落,他匆忙伸手捞住,定睛一看,红了脸。 云姜紧张的喉结滚了滚,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小兜也带去他的房间给公主,公主要换吗? 他反复纠结后,还是带上了小兜,只不过悄悄塞进了衣裳里。 公主日日都要换衣裳,自然是要换的。 在府中时,公主若是午睡了,午后醒来也是要换衣裳的。 云姜返回房间后,将取来的衣裳交到了施梦手上,她抓着衣服的毛领,将衣服拎了起来。 “公主,别……” 云姜急忙提醒,结果还是晚了,衣裳里塞的粉色小兜掉了出来,施梦瞬间傻眼,尬住了。 “公主先换衣裳,我去门外守着,等着你。” 幸好云姜反应的快,尴尬的氛围才得以缓解。 施梦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云姜:“我好了,我们去找烤红薯。”她弱弱说道。 “好。” 云姜语气宠溺。 他随即握住了她的手。 施梦闻着味儿找到了地方,驿馆外墙蹲着好几个护卫,是他们在架着火烤红薯。 她正想走过去要两个烤红薯,结果就听护卫们谈起了云姜。 “男人还是生的美貌了好,你瞧云姜公子,住着楼上的客房,暖着公主的床,软玉温香抱满怀。哪跟咱们似的,苦哈哈的蹲在这雪地里。” 第60章 一定要信她 施梦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向了云姜。 他神情自若,貌似是没有被护卫这话给影响到,可这话她听来,着实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暖着床?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侮辱性? 施梦不屑的狠瞪了那个护卫一眼,任凭他烤的红薯再好吃,她此刻也不想吃了。 她拉着云姜就要离开,忽然另一个护卫又说:“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府里的公子们眼瞧着是风光,可实际在公主眼里不过就是个玩物。公主今日喜欢就拿来玩一玩,明日不喜欢了,随手就丢了。咱们好歹靠自己,有个差事,可那些公子们最后下场如何,难道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下场?” 先前开口的护卫,反问正在说话的这个护卫。 “三年多以前,有位公子相当受宠,结果突然丧了命。再说近的,柳霄公子可是专宠,这不公主也转眼将他划为了外客。外客什么意思?那就是外人,只等着耗在府中老死罢了。”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总结出来了,凡是盛极一时的公子,最后下场都惨。公主是何等人物?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将来要承继帝位的。我们看着公主年纪小,天真肆意,殊不知公主心思多深,只是不轻易表露而已。” “……” 施梦听着护卫这话,都快心梗了。 自己的护卫,就这么编排她?活生生的把她塑造成了一个外表单纯烂漫,内里心机深重的人。 “那这云姜公子……想必也是一时得意,到最后还不知道被公主折磨到什么地步?说不定,也会没了命。” 施梦不自觉握紧了云姜的手,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云姜看向她,轻声的开解着她:“他们并不了解公主,公主莫要理会这些虚妄之言。” 施梦听到云姜的话,心里不由得更难受了。 那些护卫贬低他,言辞羞辱,还编排着他将来并不美好的下场,他居然都不在意,还反过来安抚她。 他这个人,真的让她很心疼。 “住口!” 施梦实在是忍不住了。 编排她就算了,还诅咒云姜,他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被这些人诅咒? 她是公主,没必要忍着这些护卫。 施梦松开云姜的手,气势的朝着那几个护卫走了过去,她走过去后,一脚便踢翻了火架子,架子上的烤红薯瞬间滚落一地,沾染了落雪灰尘。 这东西,他们不配吃,这差事,他们也不配干。 “护卫的职责是护主,我和云姜都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不仅不护着,还肆意编排,言辞狂悖,想来你们不适合再做我府上的护卫了。我即刻传信给易长年,将你们逐出府,去往边城剩下的这段路,无需再跟着。” 几个护卫听着她的话,纷纷下跪求饶。 “公主,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公主饶恕我们一次。” 面对护卫们的求饶,施梦没有丝毫动容:“饶恕即是纵容,做了错事就须承担,我不喜欢饶恕任何人。” 施梦说完后,转身朝着云姜而去。 她走到云姜面前,主动拉回他的手,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 施梦拉着云姜往驿馆的反方向走,她想跟他说些话,又不想驿馆里其余护卫和官员们听到。 听到了,说不定又会纷纷饶舌。 她还没消气,脚踩着雪地也不肯放缓些,走的急匆匆的。 “公主要带我去哪儿?” “那儿。” 施梦随意一指,反正是处没有人的清净地方就行。 她又拉着他走了一小段路,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停下了脚步。 施梦转身面对着云姜,认真注视着他:“云姜,其实我……”不行,她不能告诉云姜穿越这种事,现代人都无法理解的,古代人更不可能理解了,万一把她当妖怪怎么办。 她顿了顿,重新对他说道:“在你进府前,我曾患了严重的伤寒,大病一场。病愈后,过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告诉自己,这是一病新生,所以我遇到你时,是崭新的自己。” “云姜,从我们最初接触开始,我对你是什么样,今后也会一如既往,我不会变。”她说着,重新握住了云姜的手:“我会对你好,绝不会伤害你,折磨你。在我心里,你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物,你是我认认真真在喜欢的人。” “请你不要回头去听过去的元成公主如何,你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我身上,好不好?” 施梦真的要被元成公主过往所做的荒谬事给逼疯了,她想让云姜和她一起摒弃过去,重新开始。 “好。” 云姜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公主口中所说的是真是假,是真的一病新生?还是为过往的错事寻的脱罪说辞? 他眼下就是要无条件的对她好,还她的恩情。 施梦听到云姜这话,当即抱住了他:“云姜,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我信公主。” 云姜回的十分笃定,她顿时心里好受了许多。 “公主刚才说喜欢我,我很高兴。” 施梦听出了云姜的喜悦,她随即抬头望着他,踮脚主动送上了自己的唇。 也许是四下无人,这个吻毫无收敛。 虽是她主动,可云姜转瞬就占了上风,他沉浸其中,用力深陷,生生把她的娇嫩的唇瓣给吻的有些肿了。 要返回驿馆的时候,云姜一把将她抱起,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公主,雪天路滑,我抱你回去。” “我……” 施梦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拒绝。 云姜刚才实在是太猛了,吻的她从头而起,整条脊骨都麻了,腿也跟着发软。 她靠在云姜的怀里,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以前她在网上刷到过接吻可以减肥,她还不太信,现在她信了,因为接吻真的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她现在又心慌又发虚,只想歇一歇。 施梦闭上眼睛后,不自觉想到了她那几个现代前任。 那几个前任和云姜一比,简直连豆腐渣都不配做,吻技差劲。 她想到这儿,忍不住窃喜,羞涩一笑。 而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尽数被云姜看在眼里,他不禁心潮翻涌,不受控的回味着刚才那个吻。 第61章 心意相通 回到驿馆后,官员即刻就来跟她请示着重新启程之事。 “公主,风雪已停,我们是下午出发,还是明日出发?” “下午。” 她是抱着出游的心思,可正事儿也不能耽误。 女帝对她好,她不能没良心。 况且边城的流民都等着她这一行人去解救呢,多拖延一日,那些流民就多受一日的苦,她不忍心。 “是,我立刻去安排。” “嗯。” 官员离开后,云姜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了进来:“公主想必早就饿了,快吃些东西。” “好。” 她应声后,拿起了筷子开始吃。 可她刚尝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这饭菜不是驿馆的厨师做的,眼前这些和她昨日吃的明显不是一个味儿。 好比南北方的厨子,这口味区分的很清楚。 “云姜,这饭菜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做的。” 云姜淡淡回道,又忍不住问:“公主可是觉得不好吃?” “没有。” 施梦当即否认。 她真没觉得不好吃,反而觉得很好吃,就是因为比昨天好吃很多,她才意外。 “那公主可喜欢?” “喜欢。” 施梦笑嘻嘻的回道。 云姜见她喜欢,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贴心的将手帕放置在她旁边,方便她等会儿用。 饱餐一顿后,施梦小睡了一会儿。 因为下午就要重新启程,在马车上睡觉肯定是不如躺在平稳的床榻上舒服,她得提前养精蓄锐。 午睡醒来后,云姜帮她整理着随身的衣物:“公主,离边城越近就越冷,等下出发时,多穿一件风毛斗篷可好?” “好。” 施梦乖乖的应着。 她好享受被云姜照顾的感觉。 云姜听她应下,当即拿起一件浅藕粉的风毛斗篷,帮她披在了身上,还温柔的帮她系着斗篷的丝带:“公主,你的衣物我收好了,我先去放到马车上。” “嗯。” “我放好后,就回来接你。” “好。” 施梦依赖的盯着云姜,被他照顾着,她都感觉自己可以做个废人了,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云姜离去了一小会儿就返回来接她了。 “公主,可以出发了。” 施梦偷笑着,视线落在了云姜的手上,她主动拉住了他:“好,那我们出发吧。” 她和云姜携手走出驿馆,一行人纷纷投来吃瓜的目光。 上了马车后,施梦又发觉了云姜的细心,马车坐垫更软了,她掀开一看,发现底下又铺了几层棉毯。 “公主禁不住马车颠簸,可有些路实在崎岖,我没办法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多铺几层棉毯,让公主坐的稍微舒服些。”云姜对她解释着,语气中还有些惭愧。 “这就很好了。” “谢谢。” 施梦忍不住跟他道谢。 反观云姜坐的侧边,还是出发时的样子,他只照顾她,却丝毫不懂得关照自己。 施梦见状,伸手拉住了云姜:“云姜,你和我坐在一起吧,我想靠着你。” 她没有生硬的说一句,让他坐过来。 因为她不想只是命令他,她想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的依赖。 …… 车马行了一日一夜,终于抵达边城。 边城前不久刚经历了贼寇烧杀抢掠,遗留的场面是破败不堪的,因此她和云姜下榻的客栈,比之前的驿馆也好不了多少。 “公主,臣无能,未能替公主寻得更好的住处。” 随行官员跪在她的马车前请罪,她闻声,随即下了马车,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官员:“我来此不是享福的,是替陛下分忧,帮百姓重建家园,所以这住处,我已经很满意了,你不用自责。” “谢公主体谅。” 官员起身后,施梦开口要他们都去休息:“此行辛苦诸位,你们且去休息,好好睡上一觉。从明日开始,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安抚救济百姓,定是要日日劳累的,所以一定得睡好,养足精神和体力。” “公主,这,我们所有人都去休息吗?” “是。” 施梦笃定道。 “那谁来看顾公主?”官员担忧的问着。 施梦淡淡一笑,开口安抚官员担忧之心:“有云姜陪着我。” “是,公主。” 官员放心的应了声:“公主,我们就在近旁休息,您若有事,可命云姜公子传唤我们。” “嗯。” 施梦应声后,随即唤云姜下马车。 云姜有这个自觉,他是公主府没有名分的公子,公主处理政务时,他不便跟在身侧,所以刚才没有跟着下马车。他若下马车跟在公主身侧,那官员岂非也对着他跪了?这万万不妥,于理不合。 云姜听到公主唤他,才当即下了马车。 下车后,他笑着握住了公主的手,与她一同进到了客栈里。 这客栈也是经过贼寇洗劫的,梁柱上还有明显的火痕,虽然赶在公主到达前修整了,却仍是粗陋。 边城天寒,客栈的门窗都不严实,云姜不免担忧。 他与她上到了二楼客房,忍不住问她:“公主介不介意与我同睡?夜晚寒冷,我与公主同睡,公主可借着我的体温安睡,这样大约不会被冻着。” 施梦看着云姜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他真有趣。 驿馆撩拨她的时候,生猛的把她都震慑的怂了,恢复如常后,又是这般谨慎,守着分寸。 “已经同睡过了,为何还要问介不介意?我如果会介意,之前就不会与你同睡了,所以以后不要这么问了。” 施梦对着他甜甜一笑,改正着他的想法:“我与你的关系,已经不是你侍奉我,而是心意相通,明白吗?” “嗯。” 云姜用力的点了点头,眉目瞬间露出喜悦。 寒冷萧瑟的客栈房间里,施梦依偎在云姜的怀里,安稳的睡下了,他包裹着她,将体温带给了她。 次日,施梦早早便醒来了。 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享受了许多,现下该做些正事,回报这个世界给予她的一切。 临行前,她换下了碍事的衣裙,穿上了特意带的短款小袄和便于行走的棉裤棉靴。 她将头发全部束了起来,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住了。 云姜也是一样,换下了锦衣华服,与她一样衣着简素,陪着她去救济百姓。 她刻意褪去高高在上的修饰,融入百姓。 却不料,百姓根本不买账。 元成公主在百姓心中早已是花钱如泄洪的国之毒瘤。 第62章 扭转局势 施梦携随行官员刚到流民安置点,就被流民团团围住。 起初,流民没能辨出她的身份,围堵的只是官袍加身的官员而已。因为她今日这一身太低调了,像极了寻常百姓,最多只比寻常百姓的衣着稍精致了些,还干干净净的熏了香。 可官员一见流民不安分,当即派随行护卫镇压,同时大声告知百姓,元成公主奉陛下旨意,亲临边城,安抚黎民,与百姓一同重建家园,顷刻间百姓躁动,纷至而来的全是咒骂声。 “陛下这是救我们还是害我们?居然派了元成公主来!” “元成公主救我们是假,剥削我们是真,她此行定是想借此侵吞朝廷拨下来救济我们的银钱。” 施梦开口解释,可是她一个人的声音,敌不过百姓的咒骂声。 她被云姜护在怀里,护着她一步步撤出这个骂声可以将人淹没的包围圈。 护卫们将她护到了稍远些的地方,又分站四面八方护着她。 施梦可怜巴巴的望着云姜,委屈的压了压嘴角:“我没想侵吞银钱,我是真的想帮他们……” “我知道。” 云姜心疼的开口,安抚着她。 他将她完全拥入怀中,极力用身躯抵挡着那些不绝的咒骂声。 “天啊!我崟朝是要亡了吗?” 一百姓跪地朝天嘶吼道:“陛下偏宠劣性幼女,半个国库的钱都让她挥霍了,如今竟又来抢我们的救命钱!” 元成公主实在受宠,所以百姓都认为女帝会让她继位,她若继位,国将永无宁日。 “她定是图谋不轨!” “是,听闻元成公主为给府上的男宠治病,不惜花费万两金!万两金呐!够救活多少病重和因短粮而活生生饿死的人!” 百姓怒吼,任云姜再护着她,也无法回避这声音。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城之中的事情,居然都传到了边城。 “该死的不是我们,是这祸国殃民的公主!” 百姓经历贼寇,死伤众多,他们如今都绝望了,所以根本不惧诅咒和谩骂公主的后果,大不了就还是一死。 施梦躲在云姜的怀抱里,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来这儿是做什么? 是帮他们。 所以她这么躲在云姜的怀里,算什么? 她想着,微微推了推云姜:“云姜,你松开我吧,陛下交代我的事情,我还没解决,我得先去解决了。” “公主,你……” “我可以。” 施梦笃定的回应着。 云姜满眼不忍的松开了她,她对着他说道:“万两金是我公主府的钱,我花我自己的钱,与国库无关,这骂名我不认!” “还有,我不缺钱,根本不会侵吞救济银钱,谁也别想给我乱扣帽子。他们不看好我,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我能完成陛下的旨意,能真真正正的帮到他们。”她说着,抬手用衣袖抹去了没出息的眼泪,走出了护卫们的守护区域。 …… 她目光坚毅,朝着躁动的百姓而去。 随后,她扫视了一眼周围,攀爬着站到了一个高处,大声的对着喧闹的百姓们喊话:“皇天在上,我此行若有不轨私心,便让我遭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任谁也没有想到,公主这样的身份会对着百姓起誓。 她喊完这句话之后,百姓瞬间鸦雀无声,对当前的局面有些反应不过来。 施梦见势,赶忙又针对性说道:“接下来,我会证明两件事。第一件事,我无意侵吞救济银钱,朝廷拨款会全部交由随行官员看管,用于所有重建事项。第二件事,我从未花过国库银钱,我会传信让我府中总管事携户部官吏,将我府上所有账目整理,公之于众。” “如此处理,你们可还有要说的?” 施梦淡定的望向百姓,百姓们纷纷左顾右盼,一时间都说不出什么话了。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把心力放在重建家园上。” 她对着百姓说完这话后,倾身跳下了高处,走到了随行的官员面前命令道:“今日我要看过所有的安置点,吩咐人立刻去备粮食和被褥衣物,解决安置点的温饱问题。明日起,在所有安置点折中的位置设立临时府衙,百姓可有序领朝廷救济的银钱。同时,征年轻力壮的男子修道路盖房屋,给予相应报酬,莫亏待。” 她安排完这些后,所有在场的官员无一不被震惊,一向以为元成公主是耽于享乐的小女儿家,却不想行事如此利落。 这一通发言掷地有声,无人敢置喙。 其实何止官员被震惊了,云姜也被她这副样子给震惊到了。 他知道她聪明,却不知她有这样的心性,果敢坚毅,竟能不惧这般混乱恶劣的场面,还能不靠任何人扭转局势。 云姜忽然有些明白,为何“逢春公子”当年会对她动心,会甘愿倾尽所有去爱护她。 她今日杀伐果决之势,是否有当年杀他的影子? 她娇软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忘了她公主的身份,只当她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儿。厉害起来时,又极具公主威势,不容任何人冒犯。 百姓在官员的指挥下有序散去,退回到各自安置点等候分发粮食和被褥衣物。 施梦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刚才心里慌的很,好怕事情无法解决。 那一番指点江山的架势,她只当自己是在演古装剧,下面的百姓都是大白菜,她尽数把想说的话说完就好,不用在乎观众是不是买账。 幸好,观众买账了。 她腿软的朝云姜走去,停在他面前时,不由得撒娇的靠在了他身上,求安慰。 “云姜,你快抱抱我。” 云姜差点没反应过来,公主这柔弱与坚毅切换自如,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 他稍稍反应后,抱住了她,同时感觉到她身子在发抖。 “公主,你是冷吗?” 施梦否认道:“不冷,我是害怕,心有余悸。” “公主害怕?” 云姜有些不敢信的反问着她:“我看公主刚才可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气势如虹。” 第63章 一直陪着她 “傻瓜,我装的。” 施梦对着云姜实话实说:“陛下派我来此,我总不能被骂了几句就灰溜溜的离开吧。这样不仅有损陛下颜面,还会让我这本就不受百姓待见的公主,更加臭名昭着。基于此,我必须得想方设法完成好陛下交代的这件事。” “假如刚才说的话没有用,我还会再想别的计策,但幸好有些效果,接下来我努力做事就好了。真正的百姓不会对一个诚心诚意为他们做事的人固执的抱有偏见,除非是有人有意引导……” 施梦出发之时就想到了此行会不顺利,所以百姓对她的恶意,她只是一时没缓过来,并没被打倒。 太傅秦未时早就暗示过她,她既为公主,就会卷入帝位之争。 此行是陛下给她建功立业的机会,想必有不少人眼红,盼着她搞砸此事,继而提前铺排设计,从中作梗。 她是不争帝位,可也得自保。 通令牌早已交予易长年,她传信回去,易长年定能按照她的需求,做足准备而来。 这个合作伙伴,非常能打,此一战,定然不会输。 “有意引导?” 云姜很意外,公主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是。” 施梦笃定应声,同时对他分析着刚才的事情:“我用万两金求天知法师的丸药,距今并没有很久,可这事儿已经从皇城传到了边城,难道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吗?再说了,我那么多可以编排的罪名,刚才那些人偏偏挑了涉及银钱的,我不相信他们能把矛头对的这么准。” “还有,历经贼寇烧杀抢掠的百姓最关心的不该是我的私事,而是如何活下去。” 施梦分析的精准,云姜不禁心头一紧。 看来驿馆外墙的那些护卫说的话未必不全对,公主的确心思深,只是平时并不表露而已。 “公主,粮食和被褥衣物都备好了,出发吗?” 她还和云姜相拥着,护卫就大大咧咧的冲了过来,和她禀告着此事,着实有点尴尬。 “出发。” 她有些扫兴的回道,不舍的推开了云姜。 “是,请公主上马车。” “嗯。” 施梦挽住了云姜的手:“走吧,去做点好事。”她对他笑着,笑的明媚坦然。 易长年快马加鞭赶到边城也需要几日时间,账目的事暂时急不来,所以她正好利用这几天,把受苦受难的百姓给有序组织起来,后续赈济的时候会加快进程。 施梦和云姜到了第一个安置点的时候,那场面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了。 好些人饿的面黄肌瘦,形如枯槁。 还有些人伤的很重,边城天寒,那些伤处有一种血流干了,肌肤完全僵住坏死的样子。 施梦表情管理失败,她脸上满是担心和恐惧。 她在现代可不是外科医生,从小到大也不曾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的确有些轻微的抗拒。 施梦害怕的往后退了退,云姜随即揽住了她的肩:“公主别怕,我会陪着你。” 云姜温柔和缓的安抚她,她是受用的。 “云姜,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会一直陪着公主。” 云姜这话说的很肯定,这对她简直是莫大的激励,她当即挺直了腰板,干劲十足。 …… 安置点需要分发被褥衣物的百姓远超护卫的数量,施梦随即加入其中,毫不惧怕的开始参与分发。 云姜开始陪着她分发,后来又揽下了登记名册的活儿。 安置点的百姓需要统一登记,免得有人多领,有的人没有领到,也方便后续发放银钱。 跟随而来的护卫倒是会写两笔字,只是那字写得又慢又丑,云姜见状就和那名护卫换了差事,做起了这样活儿。 后来的几个安置点,施梦负责指挥连带帮忙分发,云姜则是负责登记。 这一天下来,最累的其实是云姜。 他们跑来跑去偶尔还会偷懒小歇一下,可云姜是一刻不停的在登记名册,手腕都僵了,后来累到隐隐发抖,也不曾停下。 他一整天坐在桌前,结束后,整个背脊直到腰椎的位置都是麻木的,坐下的时候差点摔倒。 “云姜公子小心。” 护卫及时扶住了他,这便是那名原本在登记的护卫。 “云姜公子请喝水。”他笑呵呵的把水壶递给了云姜,又说:“我是倒霉,来的这波弟兄就我会写几个字,可我也是赶鸭子上架,写了没几个头都大了,幸好云姜公子帮我。” 护卫拱手道谢,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刚领来的热饼子请他吃:“云姜公子,难民太多,今日带的吃食着实不够。咱们赶回客栈起码还需要两个时辰的路程,你先吃饼子,我还能扛住。” “我只是写几个字,你劳累了,你吃吧。” 云姜拒绝了护卫的好意,护卫当即就反驳道:“哪是写几个字?我感觉你今天写的那些字数,快赶上朝堂那些官员们一个季度的折子了。” 云姜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云姜公子,你若是不吃这饼子,那就是嫌弃我。”护卫傻乎乎的盯着他:“原以为云姜公子就是公主府上文文弱弱一男子,只会讨好公主,今日一见,不想如此有男子气概,当真是令我钦佩。” 公主府实在是大,他平日里只在外围的宅院行走,所以从未见过云姜本人。 “我只是写几个字,你便钦佩了?” 云姜觉得这护卫是一片赤子之心,忍不住多和他聊了一句。 “我娘说了,这人就应该多看别人的优点,承认别人的优点,这样才能进步。” “进步?那你的意思是想多学些字?” “不是不是。” 护卫当即摆手否认:“我嘛,想学医,可惜没有人教我。我家里穷,我娘是生病死的,我当时就想,要是我会治病,我娘说不定就有活路,可惜……” “后来,我就去找活儿,得知公主府招护卫,我身强体健的就给挑上了,如此就做了府上的护卫,还跟着别的护卫学了些拳脚功夫。” “你叫什么名字?” 云姜听他说想学医,顿时生出了想法。 第64章 收徒 “我叫苏和,草头苏,和睦的和。” 云姜闻声对着他笑了笑,他接过了他一直朝他递来的饼子,将饼子掰成两半,递回给他一半。 “苏和,我略懂些医术,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但你要记住,我教你之事,不能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真的吗?” 苏和惊的张大了嘴巴,后槽牙都让人看的清清楚楚的。 “云姜公子,你愿意教我?” “嗯。” 云姜笃定应道。 苏和瞬间笑的脸都快烂了,他一把将半个饼子塞进了嘴里,兴奋的直接抱住了云姜。 他太热情了,云姜当真有些猝不及防。 “苏和,你这么抱着我,不太合适。”他轻拍了一下苏和的后背,示意他松开。 苏和听着他的话,赖唧唧的喊了句师父,才肯松开他。 “师父放心,徒儿定会谨记师父嘱咐,师父教我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和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公主的声音。 “云姜。” 云姜和苏和同时转头朝公主看去,只见公主手上拎着食盒,小跑着朝他们而来。 “今日总算是忙完了,刚才在分饼子,我尝了尝,着实不太好吃,喇嗓子。我想起马车上还有你给我带的酥饼,我拿来了,我们一起吃。”施梦对着云姜吐槽道。 这也不能怪她娇气,假如没有酥饼,她宁可饿着也不想吃那个饼子,实在是下咽费劲,她何必为难自己,她可忍着饿,等回到客栈再吃。 施梦随即打开了食盒,先拿出了一个酥饼递给了云姜。 “公主累了一天,定是饿坏了,酥饼留给公主吃,我吃饼子就可以的。”云姜推回了她的手,笑着要她先吃。 施梦不开心的扁了扁嘴:“我好心记挂你,想和你一起吃。你要是不肯吃,我也不吃了。” “我吃。” 云姜拉回了她还没收回的手,拿住了那个她刚才递来的酥饼,笑着咬了一大口。 “我已吃了,公主也吃。” 施梦顿时眉开眼笑,她放下食盒,准备坐在云姜旁边。 忽然她发现,云姜旁边多了一个男子,看衣着是府中护卫:“你领饼子吃了吗?累一天了,别饿着。” “领了,谢公主关心。” 苏和笑着回话,却半点想坐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施梦皱眉盯着他,又对他说:“你太瘦了,去,再多领几个饼子吃,给自己长点肉。” “公主,我天生瘦,多吃也不胖的。” 施梦看着这没眼力价的家伙,瞬间上手,抓住了他的衣领,用力的把他往上薅:“不饿就找个清静地方歇会儿,能不能不要占着云姜身旁的位置?他是我的人,被你占的,我都没地方坐了!” 苏和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惶恐的对着她拱手行礼:“公主恕罪,是我愚笨了。” “你要是立刻走,我就恕你的罪,否则……” 施梦假意扬起拳头,恐吓他,苏和当即往旁边挪远了几步,他小心翼翼的看向云姜:“师……” 他差点喊出师父,幸好云姜及时反应,皱眉提醒了他。 “是,公主,我这就走。” 苏和说完后,兴奋的跑走了。 …… 施梦和云姜挨着坐在台阶上,两个人你侬我侬的吃着酥饼。 “云姜,你累不累?” 她边吃边关心着他,这一天忙乎乎的,她根本就没顾上看他几眼,只是知道他在帮忙登记名册。 “不累。” 施梦听着他这话,心里稍稍有些安慰。 但转瞬,仍然有些愧疚:“云姜,我本意是想让你散散心,我也没想到边城是这种惨状,人手不够,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想必我们之后几天都要这么过,你会不会怪我把你带出来?” “我很感激公主把我带出来。” 云姜说着,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是崟朝子民,能以自身之力帮他们做些事,我心里充实,倍感荣幸。随公主一同来到这儿,又见识了公主的另一面,我很高兴,我觉得自己比之前在府中了解公主更多了。” 他说的诚恳,语气中没有半分抱怨,施梦不禁感慨道:“云姜,你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面对她的赞美,云姜不由得心生喜悦。 他笑着把她揽入怀中,温柔的计划着回到客栈之后的事情,他说他要给她揉揉腿,跑了这么一天,腿肯定酸痛。 “我还想给公主炖一碗不苦的食补汤药,公主是女儿家,身子弱,突然如此劳累,若是不进补,只怕会累病了。” 云姜的声音缓缓落在她耳边,她听的心里很舒服,随之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返程回客栈,云姜抱着睡着的她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几个时辰,他都把她抱在自己的怀里,心甘情愿的给她当人肉垫子,好让她安稳睡着。 云姜看着怀里的公主,粉团儿般的小脸蛋蹭了灰尘,看起来就像是小花猫,可爱极了。 他伸手轻轻蹭了蹭她脸上的灰尘,又忍不住俯身偷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 云姜根本察觉不到,无论是恨或是爱,他这一颗心如今已经牢牢系在她身上了,再无法随意松开。 一行人马回到客栈后,云姜拿出了随身携带的药油,他蹲在床榻前,轻柔的托起她有些水肿的小腿,涂抹着药油,又顺势帮她揉着,缓解酸痛的感觉。 “公主尊贵,即便不亲力亲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公主明日还是少活动些,切莫太劳累了。” 云姜看着她白嫩的小腿肿了些,当真是心疼的不得了。 “没事儿,大家都忙着,我也闲不住。” 她笑嘻嘻的说着,又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他:“我其实今日已经偷懒了,护卫们若是来回分发了几百趟,我最多只跑了九十多趟,连一百趟都不够。” 云姜听着这话,更心疼了。 公主平日在公主府,哪里需要走这么多路,除去和他出府逛街,出行都是马车鸾轿,便是一年也走不了今日这么多脚程。 “公主,我……” 云姜不知该说什么,他看着她,一双眼不禁泛红。 第65章 对别人有了好感? 施梦看着云姜眼睛红了,赶忙哄他:“我真没事儿,明日定能比今日跑的还利索。人都是练出来的,你不去试试,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潜能。” 她说的很是轻松,可其实,的确很累。 可她不想看云姜为她如此心疼,所以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骗他。 云姜不累吗? 可他还在照顾她,服侍她。 她不忍拒绝他的好意,更不想在他为自己累上加累的时候,还为自己忧心不已。 “云姜,你给我揉完腿就躺到床榻上来吧,我有些困了,想靠着你睡,这样睡的踏实。” “好。” 云姜忍住了泪,继续为她揉腿。 揉完腿之后,他听话的躺在了床榻上,让她靠着。 她靠过来的时候,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公主,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一直像如今这样。” 云姜心中惆怅,他太清楚仇不能忘。 可他,居然开始舍不得下手了。 “当然可以了,只要你想,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好。” 施梦说着便凑近了他,吻了下他的唇,她原本打算浅尝辄止,谁知他贪婪的扣住了她的头,又将这个吻延续了许久。 这期间,云姜深陷其中想得到更多,除了吻,他居然还不可遏制的想得到她这个人。 可安抚流民这个时机不对,他强行忍下这个念头,及时掐断了这般荒唐的心思。 吻罢,他手臂稍稍松了些,不让她靠自己那么紧。 他怕她察觉他身体的异样。 施梦看着云姜泛红的脸,忍不住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开着玩笑:“小娘子怎么这般羞涩?难不成是觉得我轻薄了你?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公主……” 云姜难为情的唤着她,极力忍耐。 他最后干脆闭上了眼睛,由着她用手指玩弄他的睫毛、嘴唇和耳垂,不再吭声。 好在她是真累了,玩了没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她停手后,云姜才重新睁开眼。 他看着怀里的她,心中又是一场翻涌纠结。 …… 之后几日,施梦和云姜都不曾有一时一刻的懈怠,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救济百姓的行列中,各自行事。 又忙碌了一整天,夜晚,施梦和云姜坐在一处道院的台阶上,她靠着他,手上还拿着最开始咽不下的饼子,吃的贼香。 那天她还是没饿到家,真饿急眼了,饼子也好吃。 “云姜,你瞧今晚的月亮真圆。” 这几日看着受苦的百姓,施梦越来越知足了,从前圆圆的月亮未必吸引她,可现在她看着这月亮,觉得真美。 “是,很圆很亮。” 云姜温柔的回应着她,还摸了摸她的头。 “易长年传了信,他明日就能到边城,银钱账目的事情,终于可以着手解决了。” “我记得,公主从不过目府中账本,公主就如此信任易公子,不怕他只手遮天,管理的府中账目有问题?” “不会。” 施梦笃定的否认着云姜的猜测。 她否认不是她对易长年有多么的信任,而是她清楚易长年的本事。若易长年只是一个会替她花钱,还顺带着跟她一起掏国库银钱的人,他又如何能有身入朝堂的机会? “我相信账目不仅不会有问题,我府上的银钱还会翻出几倍,根本不存在什么去花国库银钱的事情。” 元成公主的府邸对易长年来说就是个试验场,他在这儿小试身手,历练自己,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身入朝堂,一展心中抱负。 他是庶出之子,他的父亲若有机会举荐,那也是嫡女嫡子为先,怎么也轮不到他。 他当初舍弃四公主给予的驸马之位,选择来元成公主的府邸做总管事,是因为他知道陛下偏宠幼女,最关注幼女,他在这个地方做的事情最有机会被陛下看到。 “看来公主胸有成竹。” 施梦宽心的笑了笑:“易长年这一路也不容易,这一次是我给他的机会,希望他好好把握。戏台都给他搭到这儿了,观众也请好了,他好好唱完这出戏,所求必能如愿。” 戏台便是这破败的边城,观众即是边城百姓和随行的所有官员。 “公主早知易公子所求之事?” “知道。” 施梦对着云姜很坦然。 “那公主不觉得被利用了吗?” “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是利用?况且易长年从未求我帮他,我是主动帮他的。” “公主为何要帮易公子?”云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那日易长年看她的眼神,他定是动了心,就是不知她对他是什么想法。 她主动帮他,难不成也对他有好感。 崟朝的女子会同时喜欢两个男子甚至许多男子,这并不奇怪。 “因为……他需要一个机会,我也刚好能给他这个机会。” “就这样?” “嗯,就这样。” 对于她而言,这是举手之劳,易长年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她轻轻一推,就能帮他,那她何乐而不为? “原来公主想法如此简单,我还以为公主……” “以为什么?” 她好奇追问着,云姜有些惭愧的回道:“我以为公主对易公子有意,所以才帮他。” “怎么可能!?” 施梦惊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没再靠着他。 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云姜,郑重的对他说:“我已经在喜欢你了,不会对别人有意,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云姜重重点头,回应她。 她见状,才重新靠回他的怀里,和他一起赏月。 没一会儿,她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睡的很熟。 云姜微微垂眸看向她,神色凝重,她刚才说喜欢他,不会对别人有意,他的心不免动容。 “这位公子可是有心结难解?”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传来。 此处道院是百姓的临时安置点,而这个声音来自于道院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道。 老道衣袍虽然褪色,却格外洁净,拂尘轻搭在手臂上,十足仙风道骨之感,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他已年迈,双眸却依然明亮有神。 “我心中的确装着一件难解的事,可否请道长不吝赐教。” 第66章 他不是云姜 “公子有话直说,我若能有所悟,定会如实告知。” 老道缓缓走近了些,云姜稍稍思虑后,先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才对着老道问:“我对仇人生了不忍之心,如何解?” “公子所指的是何种仇恨?” “至亲之仇。” 老道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至亲之仇最难化解,那人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忍?” “对我极好,于我有恩,而我对她……已有情。” 老道淡然的笑了笑,露出一副释怀的模样:“那人既能待你好,对你施以恩情,便说明那人并非无情之人。而你对那人有情,也是因为那人好,否则你不会对仇人产生情感。” “可她亲口承认,她杀了我的至亲,此事确凿。” 老道想了想又对他说:“你心中一旦有了犹豫和不舍,这报仇之事就失了必胜的机会。” “是,我已想到自己可能会输。” 云姜满面愁容,怅然回着老道的话。 “这世上,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一个不可能一生都不说谎,这个人究竟好与不好,还是要用自己的一颗心去感受。” “道长的意思是,承认杀人,也可能是假话?” “是真是假,我不知,只有你有机会知道。” 老道说完这话后,对着他行了个道家之礼,就转身离开了。 “云姜,我只喜欢你……” 施梦在睡梦中喃喃道,她睡着都不放心,怕云姜之前吃完了柳霄的醋,如今又来吃易长年的醋。 梦中呓语后,她身子又往他怀里贴了贴。 他以身为饵成功了,公主如今信任他,喜欢他,将来的某一日,他若计划好了,随时都可以动手替至亲报仇,公主定是没有任何反击之力。 可是,报仇之后呢? 公主还了至亲这条命,他又拿什么还公主的情。 她待他的好,他好像怎么努力都还不清了。 报仇成功那一日,他只怕应该用自己这条命,抵了她给予他的情,如此才是他与她之间的两不相欠。 云姜心痛的轻抚着她的脸:“公主,为何我们之间是这样的宿命?如果你不是公主,或者我不是江云开,那该多好。”他声音很轻,轻的瞬间就会被风吹散,完全不被察觉。 他是江云开,不是云姜。 江云开应该为亲兄江逢春报仇雪恨,到时就让云姜以死谢罪,不辜负她待他的所有好。 想过这些,云姜对于他和公主之间的结局已然明了。 …… 次日,易长年携户部官员到达边城。 他此行带来的户部官员都是在百姓心中极有威望的,颇得百姓信任的。 公示公主府账目之时,有这些官员从旁监督,百姓定然相信账目是真,不存在任何虚假。 公示账目之前,易长年先去了公主所居的客栈。 “公主,我方便进去吗?” 易长年得知公主与云姜住一间房,自觉站的离门口远了些,怕冒犯了公主隐私事。 “稍等。” 施梦接到了信儿,却不想易长年一早就能到。 她急急忙忙的穿着外衣,云姜半跪在榻边,帮她整理裤脚,帮她穿鞋。 “公主,你与易公子议事,我不便打扰。我下楼去为公主做些吃食,待你们商议好了,我再返回。” 云姜帮她穿好鞋之后,就起身要走,施梦见状立刻拉住了他:“云姜,你又不是外人,不必走。这几天你十分辛苦,回到客栈还要照顾我,你能不能也让自己歇一歇?我现在什么苦都能吃,饼子我都当山珍海味了,客栈的厨子我自然也是吃得惯。” “是,我听公主的,我留下。” 她只是简单几句话,他心里却觉得特别暖。 “云姜,我就差两颗扣子就穿好了,你去开门,让易长年进来吧,别让他一直等在外边了。他快马加鞭赶来,也辛苦了。” “好。” 云姜走到了门口,打开门请易长年进了房间。 施梦一见到易长年顿时眉开眼笑:“易公子来的可够快的,若不是知道你骑的是马,我都怀疑你是偷了仙人坐骑,飞过来的。” “公主还有兴致玩笑,想必此行顺利。” “还可以,但你来了,这一切就会更顺利。” 施梦笑了笑,随即示意易长年落座,易长年坐下后,她拉着云姜,与她并肩而坐。 易长年的目光不由得打量了云姜一番:“云姜公子清瘦了不少,想必是侍奉公主辛苦了。” 施梦听出来了,易长年话里有话。 她怕易长年想歪了,紧赶着解释:“对呀,云姜白天要与我一同去百姓临时安置点登记名册,晚上回了客栈还要照顾我,我还有得歇,他是一直在劳累。就这种劳累的程度,怎么能不瘦?” “原来云姜公子与公主一同参与了此事。” 易长年说出这话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云姜心疼受苦的百姓,一心想着尽快帮他们脱离苦难。”云姜从不会自夸,所以她得夸他,不能让他的好埋没了,不为人知。 “云姜公子心有大义,果真是君子。” 易长年提“君子”,云姜默契的和他对视了一眼。 他与他之间的君子约定,和平共处,互不侵扰。 云姜需要让易长年清楚他帮助百姓不是因为他想图谋官位,而仅仅只是想帮公主分忧而已。 施梦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架势,莫名有点不对劲。 她及时打断了话题,问起了易长年账目之事:“府中所有账本,你可都带来了?” “全部带了。” “不会让我失望吧?” 施梦虽然在问他,可心里却是一百个踏实。 “绝不会让公主失望。” 易长年说着便站了起来,对着她躬身行礼:“多谢公主成全我的心思,来日达成心愿,定会铭记公主恩情,伺机报答。” 边城府衙外。 易长年和户部官员将公主府全部账目公示给众人。 侍从对着围观众人诵着账目时,施梦都震惊了,易长年绝对是属貔貅的,太能敛财了。 她以为公主府的资产能在易长年的手里翻个几倍。 却万万没想到,在他经营之下,公主府的账目翻了将近百倍,存银赶超半个国库的银钱。 第67章 钱从哪儿来的? 易长年果真没让她失望,还让她惊喜的反应不过来了。 就这种人才,女帝要是不招揽进朝堂,她都想带回现代了,到时候福布斯排行榜,他必然榜上有名。 此时户部的官员都在,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从最开始的公事公办脸变成了钦佩,叹服。 这些官员纷纷望着他挪不开眼,大约心里都在盘算着,能不能将这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拉入自己的阵营。 施梦不由得笑了笑,这场戏唱完了,她的危机解除了,照如今这场面,易长年定能得偿所愿。 她松开了云姜的手,缓缓朝着易长年而去。 “易长年,我再帮你一把。” 她走到易长年身旁,轻声对他说了这句话。 “公主何意?” 施梦没有回答他,她随即走到围观的众人前,对着所有关注公主府账目的百姓说道:“我府中所有存银皆是由易公子悉心经营所得,方才易公子提议,将府中一半存银捐出,帮助你们早日脱离苦难,重建家园。易公子宅心仁厚,我不免动容,故而应允此事。几日后,我府上一半的存银会运来边城,我希望大家都能相信陛下和朝廷,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她话音刚落,百姓们纷纷下跪,称她是福泽万民的帝女,将来若是继位,崟朝必将长盛不衰。 同时,百姓们也纷纷对着易长年连连磕头,感恩他对公主所提出的善举。 施梦不在乎这些虚名,她只是想帮易长年而已。 易长年的实力被看到了,她顺带再给他一个好名声吧,这样更利于他谋得一个好的官职。 此事完美落幕,百姓们满意散去。 施梦发话让易长年和户部官员先行回去休息,他们这几日快马加鞭赶来,为她解决难题,一刻不停的准备着公示账目之事,甚是辛苦。 “是,谢公主体恤。” “臣等告退。” 户部官员听命离开,易长年却仍旧站在原地,他注视着她,目光不肯挪开。 “易公子,你怎么不去休息?” 施梦疑惑的问着他,他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公主,我不累。公主等会儿是不是要去安置点?我能否与公主同去?” “你不累?” 她都有点不信他这话,他也不是铁打的呀。 “不累。” 易长年回的笃定。 他心里高兴,实在是没有休息的心思。 “公主还没回答我,是不是要去安置点,我能否同去?”易长年有些心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是。” 施梦先应了一声,又说:“你想去,就一起去。” “谢公主。” 易长年不由得扬起嘴角,施梦见他这副开心的样子,忍不住对他提醒道:“易公子,可别想的太美,去了是要实打实干活的。你干干净净的去,就得灰头土脸的回来,这样你还要去?” “公主都能吃的苦,我当然也能吃。既然如此辛苦,那公主多带我一个人,也可省些力气。” “也是,那走吧。” 施梦笑着点了点头,易长年随着她走到了云姜面前。 “云姜,易长年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安置点,帮着干活,到时候你带带他,他说他不累,多给他安排点活儿。”她对着云姜开玩笑说着,云姜笑着点了点头。 …… 出发时,施梦先行上马车。 她迈上踏凳的时候,易长年和云姜同时伸手扶她,这让她顿时有些尴尬。 易长年这是在做什么? 平时也没见他怎么主动伸手扶过她,这一下可显得有点太积极了,云姜该不会又多想吧? 施梦反应后,下意识的推开了易长年的手:“易公子,你省些力气留着干活,云姜照顾我就可以。” 她说完这话,云姜眉眼舒展,喜悦难抑。 再反观易长年,脸色发灰,着实不太好看。 因为易长年一路骑马而来,没怎么休息,所以施梦也让他同坐马车,马车上她忍不住问起了公主府存银翻番的事情。 “易公子,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弄出了那么多钱?” 易长年对她笑了笑,很积极的聊起了这些事:“公主,您在各处城池都有行宫,但这些行宫您一年也未必能去一趟,如此荒废,着实可惜。我听闻有些达官显贵最爱观仰皇家宅院,所以我每十天将行宫开放一日,达官显贵只需掏出一千两银子,就可以进公主的行宫走一遭,他们自是觉得值得,喜不自胜。如此,府中就多了一项进账。” 施梦恍然大悟,原来易长年把她的行宫给搞成景点了。 一千两银子转一圈,达官显贵也是钱多烧的。 “只是这样吗?” 施梦觉得光是这样,也不至于存银那么多,她继续问着易长年,想得到更多的信息。 “公主名下的商铺田产众多,商铺方面原本只针对官员流通买卖,后来我开放了百姓买卖日,将官员和百姓区分开来,分赚两笔钱,也互不干扰。” “空置的田产,我让有耕种需要的百姓租了田地,除了基本的粮食外,还要他们根据不同城池的气候分别种四时水果,水果可以经商买卖,冬日里存放的久,还能卖出我崟朝国土。” 施梦越听越哇塞,易长年已经整进出口贸易了,这是古代的身子,现代的脑子啊。 “不过公主放心,一切还在公主名下。公主除了能够收获租金之外,租田地的百姓会在收获时将粮食和水果进献到府中,府中常年能省去这项开销。” 施梦听完易长年的话,不由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目光中皆是崇拜和赞赏。 “易公子,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国库存银之所以增长缓慢,是因为除了税收之外,并没有太多别的来源,这样银钱就成了死物。银钱若想翻番,就得让流通起来,针对性的去经营。” 她又被易长年的话震住了,太有觉悟了! “易公子,你可当真是人才。” 施梦忍不住注视着易长年,她那双眼都在发光:“你这样的人才,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让你离开了。” 第68章 云姜一定很好吃 她知道,经此一事,女帝必然会看到易长年的本事。 那些随行的户部官员绝对会帮他说话,这样的人才,都得抓紧抢,混官场需要互为支撑。 她和易长年都清楚,他留在公主府的时日不多了。 公主如此助他成事,他若还是不成,岂不是也浪费了公主的一番心思? 易长年很聪明,他知道此事已成。 除非女帝脑子有病,不然不会放任一个敛钱高手被埋没,而不收入囊中。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说舍不得让易长年离开的时候,云姜心里慌了一下,太过在乎一个人,实在是无法忽视她对别人的好。 即便她说了,喜欢他,对易长年无意,可他还是会担忧。 云姜有些无措,目光在她和易长年之间来回徘徊,她此时是喜悦的,易长年如她一般喜悦,同时眼神中有几分眷恋。 “公主当真舍不得我离开?” 易长年有些期待的看着她,难不成他还想留下? 他这话一问出来,云姜更紧张了。 施梦故意吊着易长年的胃口,隔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舍不舍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舍不舍得唾手可得的机会?” 她很聪明,直接就挑明了这件事的关键点,开玩笑的话,易长年若是当了真,她可承受不起。 在朝堂前途和她之间,易长年定然会选择前途。 所以何必把分别的话说的情意绵绵的,她与易长年本就没有什么男女情意,充其量是合作式朋友。 易长年被她这话问住了,他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可又无法当着她的面作答。 若是答了,她定然会觉得他太无情。 索性沉默。 施梦见易长年没吭声,她随即看向云姜,对着他得意的笑了笑,而后又撒娇的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晃悠了两下。 云姜见她这样待他,心里瞬间踏实满足。 原来她很懂他的心思,还会这样来安抚他的心绪。 面对她的主动,他也毫不顾忌的将她揽入怀中,马车里明明有三个人,可这一刻,云姜和施梦眼中只有彼此。 到了安置点之后,云姜驾轻就熟的给易长年安排了些帮忙的活计,他特意安排了些轻松的,毕竟易长年为了公主长途跋涉,他应当感恩。 云姜也有小心思,他给易长年安排的活计距公主帮忙的位置很远很远。 易长年动了心,就不该离公主太近,这样才安全。 三个人又是忙忙碌碌一整天,当天的事情结束之后,云姜一把抱起了疲惫身软的施梦朝着马车处走去:“公主,我这样抱着你,你可以省些脚程。” “云姜,你也忙了一整天,你都不会累吗?” “心里想着公主,不会累。”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忽然就想歪了。 这家伙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有一把子体力?这力气要是用在侍寝那事儿上,那岂不是……要把她弄死。 “公主怎么脸红了?” 她出神想着这事儿,一时间忘了跟他说话。 他低头看她,就发现了她小脸红通通的,还在咬唇。 “没有!” “哪有脸红……” 施梦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反驳道:“明明是今日边城天气好,有些暖了,我才……”她话还没说完,一阵寒风刮过,冷冷的拍过她的脸,打脸来的可真快。 “公主在骗我。”云姜满眼喜悦的盯着她,很想探知她的心思:“公主别骗我了,对我说实话好不好?刚才在想什么?” 施梦羞涩的舔了舔嘴唇,反正现在她和他是心意相通的恋爱关系,这事儿合情合理,倒没必要扭捏回避了。 “我刚才在想……”她说着,就大胆的将小手摸上了他的胸膛,而后又从上衣交叠的领口处缓缓探了进去,她边往里探,边憋着笑看云姜的表情。 云姜先是被她惊到了,然后就被她撩拨的脸也跟着红了。 “云姜,你懂了吧?” 她故意反问他,想看看他怎么说。 “公主,此事还是缓几天,您这几日实在劳累,我……我不忍心。反正我是你的人,你不必急于一时。”云姜回话时羞的都不敢看她,目光一直在回避她。 听着他说,他是她的人,她真的超级兴奋。 好比一样独一无二的美食,已经下了单,送到了家,那什么时候吃就不着急了,只要不会放坏,到什么时候也是自己独享。 云姜一定很好吃。 她不心急了,但她还是想逗逗云姜:“可是我就想让你今晚做这件事,你不愿意?” “我,愿意。” 云姜嘴角抑制不住笑意。 他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被他生生压制住了,也忍下了。 这件事对云姜来说也如品尝绝世佳肴一般,这世上只此一样的美妙滋味,怎么能不渴盼神往?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想想,一会儿回了客栈你要怎么做?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做这件事,没经验吧?”她打趣道。 云姜垂眸看向怀中的她,猛然亲吻了一下她的唇:“公主,不许再说下去了!”他强势的要求她,只因她的每句话都在狂撩他的心,他怕自己忍不住,在马车上就行事,那样太薄待她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施梦赖唧唧的回话,还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就在云姜将要把她抱到马车处时,侧边忽然传来易长年的一声惊吼:“公主小心!” 云姜下意识扫视四周,月夜反射一道寒光,掠过他的眼。 当他目光锁定暗处的时候,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猛然朝着他怀中的公主射来,这箭速已经来不及躲避了,他只得迅速转身,背对那支箭,以身替她抵挡暗箭。 云姜远没有想到这箭的威力如此强,一箭射中,直接射穿了他的右肩。 他忍着痛意,紧紧的抱着公主,身子被射中的那一刻有些不受控的倾斜,他强行稳住自己的步子,不曾让公主有恙。 “云姜!” 施梦根本来不及反应。 云姜中箭,她后知后觉的惊呼道。 易长年带着护卫赶至云姜和施梦身边,护住了他们二人,云姜见她有人护着,已然安全,才抱着她摇摇欲坠的半跪到地上。 第69章 夺命冷箭 云姜感觉到了箭上有毒,随即撑着最后的意识对易长年说道:“幸好没有射中公主,那人是冲着夺命而来,此处实在不安全,立刻带公主离开。” 云姜说出这话的时候,脸色已然苍白,几乎没有正常血色了。 “公主受惊了,你送公主上马车。” 易长年闻声,赶忙蹲下身,从云姜手里接过了施梦:“公主,我先送你回客栈,然后让护卫送云姜去最近的医馆。” 施梦真的被吓到了。 她觉得这事情来得太快,就像是做梦似的。 可一脱离云姜的怀抱,她瞬间清醒了,在易长年抱着她起身时,她当即扯住了云姜的衣领:“不,我要陪着云姜去医馆,我得亲眼看着他没事才放心。” “不行!” 易长年笃定回绝。 “不行!” 云姜气息虚弱,却与易长年有着相同的默契。 “我是公主,你们凭什么干涉我想做的事?”施梦挣脱开易长年的怀抱,随即蹲在云姜身前,轻抚着他的脸:“云姜,我害怕……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她怔怔的望着他,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 “好。” 她抚摸他的那只手在抖,他舍不得,也不忍心拒绝。 “既然如此,那就赶快都上马车,我看云姜伤势不轻,必须得尽快找医馆治伤。” 易长年俯身撑起了云姜,施梦紧握着他的另一只手,两人都上了马车。 为保安全,易长年骑马在先,护卫分散至马车四周,保护他们。 马车上,施梦紧紧的抱着云姜,让他靠在她身上:“云姜,你不能有事……”她一直在哭,对他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哑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没有伤到要害。” 云姜强撑着意识,回着她的话,不忍心让她害怕。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毒性在顺着他的伤处蔓延,若是寻常的毒还好,医士能解,可这毒就连他一时间都没摸到头绪,普通医士怕是没有本事解毒。 “公主不要哭了,我很心疼。” 云姜试图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可是他连这个力气都没有了。 “好,我不哭。” 施梦强忍着眼泪,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她的泪一滴滴的落在云姜的衣服上,打湿了好一片。 “云姜……” 忽然,她发现怀里的云姜闭上了眼睛,没了动静。 她赶忙喊着他,可他怎么都不回应。 施梦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骑马的易长年喊道:“还有多久到医馆?云姜没意识了!我一直喊他,可他,他不理我……” “就快到了。” 易长年边骑马边回应她。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医士一看云姜的伤便称无法医治:“看这箭的力道是用弩射出的,人力没有这么强。伤的不是要害,但是箭上有毒,此毒古怪,我实在没本事去解。” “什么?箭上有毒!?” 施梦竟然到这一刻才知道。 “是,非常罕见的毒。” 医士说完这情况,赶忙惶恐的跪在了地上:“请公主恕罪,我实在是无能,请公主尽快另寻医士,或许还有救。” “什么叫或许?” “你这话的意思是,他难不成还会……”施梦不敢说出死这个字,她根本想都不敢往那处想。 她慌的又哭了,易长年见她落泪,心里也不好受。 “公主,既然这个医士治不了,我们立刻就回去寻别的医士,边城这么大,我派护卫将所有医士都带来,我就不信没有一个医士能解毒。我们快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对,你说的对。” 施梦慌的没了主意,幸好易长年头脑还清楚。 她匆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当即扶起了云姜,易长年走上前,避开那支箭的方向,背起了云姜。 …… 边城府衙近几日修缮完毕,原本今日就该从客栈挪到府衙来住的,府衙更清净安全些。 一行人直奔边城府衙。 回到府衙后,易长年将云姜和施梦送回卧房,随即要求所有护卫和府兵去寻医士,并放话能医此毒,可获一间宅院。 现下边城百姓最渴望一个安稳的家,这样的奖赏远比银钱要更加诱惑人。 半个时辰后,几十个医士跪在云姜的床榻前请罪。 “公主恕罪,我等无能。” 施梦听着这话,真的怒了,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电视剧里的皇帝会说那句话,医不好便要医士陪葬。 这种心情,她深深体会到了。 她看着躺在床榻上,毫无声息的云姜,一颗心都快没力气跳了,要是云姜出了事,她怎么活呢? 施梦一瞬间崩溃的对着在场医士吼道:“医不好就去寻来能医好的人,若是寻不来,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易长年见状,赶忙走到了她身旁,轻揽住她肩膀,安抚她失控的情绪:“公主刚刚才挽回在臣民心中的声望,切莫如此情急,口出恶言。” “我怎么办?” 施梦泪流满面的看向易长年,她扯着他的胳膊,求着他:“你很聪明,你帮我想办法救救云姜好不好?” “我不能失去他……” 易长年温声哄着她:“好,我来帮公主想办法。” 转瞬,易长年想到了一个办法:“公主当初为了云姜旧疾求了天知法师的丸药,云姜服下丸药,便痊愈了。莫不如,派人去请天知法师,他的本事可是连整个太医院都赞服的,定能解此毒,医好云姜。” “对,对。” 施梦连连应声,她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那你赶快让人传信,求天知法师过来救治云姜。” 易长年对着跪在房中的几十个医士摆了摆手,让他们全部都退了出去。 医士离开后,易长年才对着她说道:“天知法师为人倨傲,此事我传信无用,公主传信他也未必会快马加鞭赶来,定然有懈怠的可能,云姜的身体拖不起。” “那怎么办?” 她平时挺聪明,可现在完全没了主意,只能倚靠易长年。 “公主要传信给陛下,告知陛下是公主受伤中了毒,陛下忧心公主,定然会亲自下令让天知法师赶来。天知法师一向侍奉陛下,唯陛下之命是从,想必路上不会拖。” 第70章 剧毒难解 “好,就按你说的办。” 施梦感激的望着易长年,他抬手轻轻用指腹抹去了她的泪痕:“公主放心,我还在,我会帮着公主治好云姜,绝不会让公主失去云姜。” 他已经没有机会常伴公主了,公主既然中意云姜,他自然想帮着公主留住这个她喜欢的人。 “嗯。” 施梦忍着泪应道。 “公主不要再哭了,若是云姜知道你为他哭成这般模样,他会很心疼的,我……”他和云姜一样心疼她,只是他不及云姜那般情深而已。 “公主,我去传信,你好生守着云姜。” 施梦点了点头,转身坐回了云姜的床榻边,易长年离开时,又对她提醒了一句:“等会儿我让奴仆送来饭菜,公主要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守着云姜。” “嗯。” 她浅浅应着他,只是并没看他一眼。 没一会儿,有人送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送饭的人话很多,对着她说什么“施针”的话,她根本没心思细听。 “公主,我是苏和。” “我说我可以施针,控制毒性蔓延的速度。” 云姜这几日闲下来时,偷偷教了苏和些真本事,他当真是学医的料子,领悟的很快。 苏和得知师父云姜重伤又中了毒,紧赶着抢过了奴仆送饭菜的活儿,想趁机救师父一把。 “你说什么?” 施梦听清楚苏和的话以后,一脸严肃的要他重复他的话。 “我说,我能施针控制毒性蔓延,如此一来,师……云姜公子在天知法师赶到之前,可暂时保住性命。” 施梦听着苏和的话,差点又激动的哭了,这是好兆头,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易长年帮她想了办法,现在又来了个苏和帮忙。 如此看来,云姜定不会离开她! “诶诶诶,公主别哭啊!公主一哭我都慌了!施针的时候一紧张,扎错了怎么办?”苏和故意缓和着她的情绪,这可是他师父云姜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可不能惹哭了。 “我不哭。” 施梦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泪。 苏和反手指了指桌上放的饭菜:“公主去吃饭,我踏踏实实为云姜公子施针可好?” “不,我得守着他。” 施梦不敢走远,苏和故意装作胆小的样子对她说:“公主身份尊贵,如此看着我,我会惧怕。公主去吃饭,我心里放松些,施针的时候手法就会更精准。” “那,那好吧。” 施梦无奈的应着,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云姜的床榻。 她坐到放置饭菜的桌边时,特意挪了挪座椅的位置,好方便看到云姜和苏和那边的情况。 苏和施针的时候一丝不苟,脸上写满了认真二字。 “师父啊师父,你可真是好人有好报,你教了我,我现在就来还你的恩情了。”苏和施针时,小声跟昏迷的云姜嘟囔着:“不过师父你也当真是痴情男子,那箭在弩上,朝着公主射来,如此威力你也敢舍命去挡,只盼公主此生莫要辜负你这颗心才好。” …… 苏和施针不久后,云姜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公主……” 他声音微弱,这一句还是竭尽全力发出来的,苏和震惊的瞪着双眼:“师父,我这么厉害吗?这针法扼制毒性蔓延后,还能让你醒来?” 苏和不知道,云姜教他时毫不吝啬。 这控制毒性蔓延的针法,可以扼制所有剧毒,虽不能解毒,但能尽力的拖延命数。 苏和施针及时,云姜的经脉暂时被封,毒性没有扩散,只是外伤还是可以让他醒来的。他心里太过担心公主的安危,心之所向,潜意识强迫自己苏醒的。 “公主……” 云姜就像是没有听到苏和的话一样,他执着的念着公主。 苏和见状,赶忙反应过来喊着正在吃饭的公主:“公主,云姜公子醒了,一直在喊你。” 施梦一听这话,当即放下了筷子,朝着云姜的床榻跑了过来。 苏和这次识相的腾出了位置,站远了些。 “云姜,我在,我在呢。” 施梦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你一定是这世上最傻的人!那人分明要我的命,你替我挡什么?”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又忍不住掉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医士帮你取箭的时候,你伤口有多严重?好大一个血窟窿,血一直在流……” 云姜的右肩被射穿了,取箭的时候,情况很凶险。 他同时被几个医士扶着,伤口是贯穿的,前后都需要医士止血,止血花费了许多功夫,最后才包扎了起来,到现在伤口处还有些渗血。 “公主可无恙?” 云姜艰难的开口问着她。 施梦不争气的边哭边说:“我一点儿事都没有,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说你很严重……你真的吓到我了,我好怕你出事,怕你离开我……” 此时面对着云姜,施梦才敢说自己害怕他的离去,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敢去想“死”这个念头。 “不会。” 云姜现在虚弱的很,每多说一个字都要耗费巨大的体力。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公主。” 他说完这句话后,顿时咳的很厉害。 苏和见状当即凑上前,把了一下他的脉:“师……云姜公子最好还是不要再说话了,耗费气血太盛。” 云姜这会儿才发现苏和也在,他对着苏和笑了笑,目光中藏着对苏和的感谢和肯定。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现如今能苏醒,定是苏和的缘故。 云姜和苏和有着师徒间的默契,不需要对话就能懂对方的心思。 苏和的目光在云姜和公主之间徘徊了一遍,而后又自觉退远了些,这次退到了中厅的位置,留出了足够的私密空间给这两位有情人。 苏和离开后,施梦更大胆了些。 她伤心的盯着云姜,随后吻上了他的唇,既然不能说话,那就让他尝点爱情的甜头吧。 云姜真的很虚弱,所以这一次,她占了上风。 不同于之前的霸道索取,这次缱绻温柔,如和煦的春风轻轻拂过,舒缓惬意。 吻过云姜的唇之后,她又俯身轻吻了一下他的伤处。 第71章 不能动真情 隔着包扎的棉纱,云姜还是能感受到她给予的关心,他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云姜心想,幸好他当时反应的够快,那人射中的不是她。 若是她,她怎么承受的住? 他与她有至亲之仇,他至今都不忍伤她,要他亲眼看着别人伤她而无动于衷,他绝做不到。 “云姜,你以后再也不要为我做这样的事情了,我承受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宁可伤的是自己,死了也无妨,我也不愿意看着你如此伤重。” 施梦说着,一滴泪又落在了云姜的手背上。 云姜心疼的注视着她,他想开口,却被她制止了:“什么都不要说,有什么话,等你好起来后再对我说。” 其实他想说,是他承受不起她对他的好。 替她挡了这一箭,才让他心里稍稍平衡些,不然她待他的好,待他的恩情,会不断吞噬他报仇的信念,会让他长久的夹在两难的处境中,对不起亲兄,也对不起她。 这样也好,起码他又还了些她的情。 “云姜,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你昏迷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失去了你,我会怎样……”她伤怀的压了压嘴角,继续着说了一半的话:“我会很伤心,会伤心到这一生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她作为现代人没有殉情的意识,但她的心只给云姜。 施梦说完,又吻上了云姜的唇。 云姜被她刚才的话深深感动了,眼泪不受控的从眼角滑落。 起码这一刻,他相信她所说的都是真的,他极力的回应她的吻,感受她的心意。 苏和傻乎乎的站在中厅,偷偷望向自己师父和公主这边。 他不是偷窥狂,只是担心师父的身体而已。 可是公主如此胆大肆意,对着师父亲了一遍又一遍,师父的小心脏能受得了吗? 师父现在最不能情绪激动,否则施针的效果会骤减。 苏和再三犹豫,还是硬着头皮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榻边,幽幽对着公主提醒道:“公主,您能不能让云姜公子歇一歇?您这般撩拨,不利于云姜公子的伤势。” 好端端的甜蜜氛围,被他一句话生生打断了。 施梦忍着怒气,老老实实撤回了朝着云姜靠去的身子,板正的坐在床榻边。 云姜听着苏和的话,忍不住浅笑,随即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苏和心想,师父瞪他也没用,他是好心维护师父,才不怕师父这般威严。 “苏和,你要施针几次?” 施梦没好气的问着,都懒得转头看他一眼。 “一次足矣,多了也无效用。” “那既然如此,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沉沉道,随即命令苏和离开这间卧房,因为这家伙太扫兴了。 刚才那话说的,好像就他知道心疼云姜,她不知道心疼?她在作恶吗? 她又不会医治,想着亲一亲给他点爱的鼓励。 结果还被苏和这家伙打击了。 …… 三日后,易长年代她传的信送到了皇城宫中。 女帝接到传信后,立刻召了天知法师入宫,商议此事。 内殿,天知法师一脸满足的站在女帝身侧,帮女帝揉着肩膀:“陛下,我看过沐阳宫的阵法了,阵法无恙,受伤的不是公主。” “那是谁?” 女帝好奇的问着,天知法师回道:“陛下可还记得,公主曾为府上一公子花费万两金求我的丸药,便是那位公子中毒重伤。” “可查过他?” “尚未细查,只知那公子名叫云姜,与公主十分亲密,看样子是抓住了公主的心。” 女帝一听天知法师这话,立刻怒拍了一下桌子。 “胡闹!” “她身为公主,怎可将心交付与一个男子。” 女帝脸色怒沉,眸光中皆是冷厉:“公主喜欢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动真情!小六儿这一生只能依靠朕,她若是将心系在别人身上,只怕后患无穷。” “陛下是怕当年江逢春之事重演?” “……” 女帝沉默不语。 天知法师当即收了手,惶恐的跪在了她面前:“请陛下恕罪,我不该再提此人。” 女帝冷冷的盯着他,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已经死了许久的人,还有再提的必要吗?若是旧事重演,那便让那个云姜如旧人一般,毫无征兆的死去。”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我不去救云姜?”天知法师小心翼翼的问着,一双眼时刻关注着陛下的脸色。 女帝摇头否认:“小六儿既开口求朕,朕自然要满足她。若是因朕没有及时帮她而导致云姜身死,小六儿会恨朕的,这不是朕想看到的。当然,朕记挂小六儿,你亲自去一趟,替朕确认一遍她是否安然无恙,是否无性命之忧。” “是,陛下的意思,我懂了。” 天知法师拱手行礼,随即问着启程之期。 “你今日便出发,路上不可懈怠,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边城,替小六儿医好云姜,同时也要留有后招。”女帝与天知法师对视了一眼,他瞬间就会意了。 “小六儿与朕性命相连,朕不在意她是否能建功立业,只在乎她的命。此次意外,你心里可有数?可知是谁做的?” 天知法师想了想,随即对女帝比出了一个数字,暗示是某一位公主的招数。 女帝伸手遮住了他比着数字的手:“心里有数就好,不需要追究,但要保证小六儿不会再遭她毒手。” “我此行会带上宫中暗卫,定能保六公主平安归来。” “嗯。” 女帝应声后,亲手写下两道旨意:“你带去给小六儿,两道旨意,她可二选其一接旨。” “陛下,六公主任性,若是不肯接旨怎么办?” “那朕能让你救云姜也就能让你了结云姜。”女帝丝毫不担心不遵旨意这件事,她坐上这帝王之位,从来就不缺制约别人的手段,她可没输过。 天知法师离宫后,只隔了半个时辰就朝着边城去了。 途经的驿站都备了快马,他到边城的速度比易长年和户部官吏还要快。 第72章 解毒又下毒 边城府衙。 天知法师气定神闲的走进了云姜的卧房,他房中有施梦,还有易长年。 他此时带了三道旨意,两道旨意给六公主做选择,一道旨意是陛下册封易长年的旨意。 边城之事传回了皇城,易长年的敛财技能正是女帝所需要的。 “见过六公主。” 天知法师拱手俯身,对着施梦行礼。 施梦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转头朝他看了过去:“天知法师,你来了……”她当即从床榻起身,匆匆走到了他面前:“快,云姜脸色越来越不好,你快救他。只要你能救他,我府上所有银钱,你都可拿去。” “公主多虑了,我此行奉陛下之命,不收公主分毫银钱。” 施梦一听这话,满眼感激的望着他,谁知他又说:“六公主谎称自己中毒病重,此事陛下已然知晓。” 她闻声,疑惑的盯着他。 “六公主,陛下十分爱护您,自然您的一举一动,陛下都清楚。可陛下仍然派我来此,只为宽六公主的心,不让六公主为一男子心痛神伤。” 施梦听着天知法师的话,不由得感动。 女帝当真是疼爱她。 明知道自己骗了她,却依然会让天知法师日夜兼程的赶来,帮她救治云姜,此等亲情,她得找机会回报才行。 “多谢陛下。” 施梦感动的含着泪。 “天知法师,你先看看云姜吧,他这几日一直昏迷,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醒。” “六公主,中毒之人身子越拖便越差,这是正常的。” 天知法师格外淡定,还跟她科普起了中毒的知识,她哪里有心情和他聊这些:“天知法师医治云姜可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可立刻吩咐奴仆准备。” “不用。” 天知法师微微抬了抬手,拦下了她的想法:“请六公主和易公子离开卧房,我医治人不习惯有第三人在场。” “好。” 施梦应声,随即朝着易长年走去,和他一同离开了云姜卧房。 可她没有走远,就等在卧房正对面的那棵枯树下,她坐在冰冷的石凳上,目光一刻不离云姜卧房的方向。 “易长年,天知法师定能解毒是不是?”她莫名心中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易长年将手轻轻按在她的肩上,安抚着她的心绪:“公主放心,天知法师定能解毒。你且看他来时泰然自若的样子,就知道解毒之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对。” 施梦赶忙认同道:“天知法师的状态的确与之前那些医士的状态不同,他很自信,云姜一定能脱险。” “嗯。” 易长年笃定应声。 毕竟他此刻能为她做的就是安抚她,让她不要过分担忧,以免伤及自身。 …… 云姜卧房内。 施梦和易长年离开后,天知法师悠悠然的坐在了云姜的床榻边,漫不经心的搭上了他的脉搏。 可几秒钟后,天知法师有些意外的盯着昏迷的云姜。 奇怪? 难道云姜当初没有吃下那颗丸药? 怎么他体内一点儿诱毒的痕迹都没有…… 天知法师不在意云姜的嗓子是怎么好的,只是他有意埋下的种子,居然被人给避开了,他有些不爽。 云姜这一箭所中的毒他能解,出发前,他就知道能解。 天知法师在暗处有毒物流通的门路,崟朝几乎所有流通的毒药都经过他手,他自然有解药。 临行前,陛下交代他,要他留有后招。 他原本以为不需要特意再想后招,毕竟云姜曾吃过他的丸药,可如今,他还得多费一道力气。 天知法师在给云姜吃下箭伤解药的同时,又给他吃下了诱毒。 诱毒无色无味,进入人身体内以后,会长久的存在于身体之中,若毒不发作,人一如常态,不会有任何不适的反应,但若有诱发之因,随时暴毙。 天知法师最爱研究毒药。 万物相生相克,相克是制约,相生则是引诱。 诱毒遵循相生之法,可根据不同人做不同的诱因,云姜的诱因,他还没想好,且让他服下诱毒再说。 当初江逢春也曾服过诱毒,诱因是公主唇上的胭脂,所以他死的时候,应当是心下快活。 至于云姜的生死,还要看陛下的意思,当前来看,陛下暂时还没有想让云姜死。 “云姜,只怪你贪心,居然牢牢抓住了六公主的心。陛下最厌恶六公主心属一人,为情乱智。倘若你哪日身死,阎王殿中要记得,是你自己害了自己,与旁人无关。” 天知法师对着昏迷的云姜说完这话后,就起身离开了他的卧房。 他一打开卧房的门,施梦便当即朝他跑了过来:“天知法师,云姜如何了?” “六公主放心,毒已经解了。” “那云姜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她匆忙又问。 “不出意外,一个时辰之内便会醒来,到时候六公主让寻常医士为他伤处换药即可,这些事倒不必我亲自去费力。” “是,外伤寻常医士即可,辛苦你了。” 天知法师对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六公主,我好心提醒您一句,莫要为一男子如此劳心伤神,陛下可不喜欢见您这副样子。” “……” 施梦不太明白。 女帝纵容自己的女儿花心也就算了,因为女儿自己要花心,可女儿要专情一人,这有错? “六公主,我此行甚是疲累,客房可准备了?” “准备了。” 施梦反应了一下,对他回话。 “那请奴仆带我过去吧,我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余下的事情,等云姜醒来再说。” 三道旨意,他预备在云姜醒来后宣读,让云姜亲耳听着陛下的旨意,好领会陛下的心思。 “好。” 施梦喊来了奴仆,吩咐奴仆引天知法师去客房休息。 夜晚,云姜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意识清醒些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却没有感受到体内的诱毒。 诱毒不发作时,一切如常。 施梦一直守着他,实在是累的不行了,趴在他的床榻边睡着了。 他俯身想亲吻她眉眼的时候,天知法师突然走进了他的卧房,手上还拿着三道圣旨。 第73章 两道旨意选其一 天知法师进来后,易长年也随之进入他的卧房。 易长年走到床榻边,轻声叫醒了仍在熟睡中的施梦:“公主,天知法师携陛下旨意而来,请公主接旨。” 施梦懵了一下,随即起身朝着天知法师的方向跪下接旨。 “易长年接旨。” 天知法师故意先拿出了陛下给易长年的那道圣旨,因为他想让这位六公主在他面前多跪一会儿。 如此娇嫩可人的女儿家跪在他面前,能稍稍满足他的怪癖。 他喜欢看女子在她面前俯首,尤其是越尊贵的女子越好,指望女帝不可能,所以公主跪他,他心里很爽。 明知公主跪的是陛下的旨意,他还是觉得很爽。 “朕闻得边城之事,易长年有勇有谋,经营有道,返回皇城三日内接任光禄大夫之职,钦此。” 天知法师读完此道圣旨后,便将圣旨交予易长年,他特意对易长年提点道:“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先留在她身边做顾问之臣,待你熟悉政务后,官职可再行安排。” “谢陛下。” 易长年不卑不亢的接下圣旨,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施梦听到这个官职,当即看向易长年,她对他笑了笑,因为她替他高兴。 易长年不仅如愿以偿,且官职还高于他父亲的户部尚书,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另一种弥补,弥补他这么多年因庶子身份而遭受的诸多不公和艰苦。 “六公主,陛下有两道旨意给你。” 施梦闻声,顿时收回了看向易长年的目光,转而看向天知法师,等待旨意。 “云姜生性贪婪,媚惑公主,返回皇城之日入教坊司,从此便是教坊司的人,此生不得离开。” “什么意思?” 施梦不懂教坊司何意,但前边的话分明就是在问罪云姜,教坊司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六公主与我开玩笑?”天知法师戏谑的反问她:“六公主在云姜入府前,可是流连于教坊司和皇城乐馆,如今怎么反问我教坊司什么地方?” 教坊司和皇城乐馆能联系上,这……她的直觉没错,果然是有事发生。 易长年想起公主曾对他说,伤寒一场,让她忘了许多事。 他不禁对着她解释道:“皇城乐馆人人可去,有钱即可。教坊司只供官员取乐,寻常百姓商贾不得入内。” “……” 施梦听完易长年的解释,当即站了起来。 这特么还跪什么跪! 这旨意,她绝对不会接! 云姜不止是她府中的公子,还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分开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让他去教坊司那种地方? 供崟朝女官取乐?想得美! 除了她,谁都别妄想染指云姜。 施梦言之凿凿的对着天知法师说道:“陛下的旨意我不接,抗旨之罪,我一人担着。” 她说着,便退到了云姜的床榻边。 施梦转身看着云姜,他刚为救她差点丢了一条命,如今醒来,陛下不仅不感激他对亲女的救命之恩,反而还要降罪于他,这是什么道理? 云姜此刻神情复杂,她当即紧握住他的手:“云姜,你是我的人,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哄我高兴,听清楚了吗?” “……” 云姜犹豫了,没有应下。 因为她刚才说,抗旨之罪,她一人担着,他为她担忧,不知如何是好。 天知法师淡定的朝着施梦走近了几步,又对她说:“陛下早就猜到六公主会不遵此道旨意,所以备下了第二道圣旨,请六公主听完第二道圣旨,再行抉择。陛下的意思是,六公主两道旨意选其一,否则就是不给云姜留活路。” “你什么意思?” “两道旨意是给活人定的罪,承受了罪罚,就能活。不然,就只剩死罪了。”天知法师的话说的好轻巧,不疼不痒。 “……” 施梦强忍着不服,听着天知法师念陛下的第二道旨意。 “云姜此人心机颇深,实不该受元成公主独宠之恩。待伤愈返回皇城公主府后,每日受鞭刑二十,由公主从旁监管,宫中女官施刑,以其法制约此人频频侍寝之事。” “……” 女帝的第二道旨意,倒不需要旁人的解释。 她听懂了。 每日打云姜二十鞭,他受了伤,就没了侍奉她的体力,女帝是以此来约束她和云姜之间的距离。 云姜日日受鞭刑,旧伤未愈添新伤,定会缠绵病榻,如此不能行亲近之举,犹如丧失男子的行事之力,照此推断,崟朝的女子定是不能忍,会逐渐忘却情意。 “六公主,两道活人的旨意,你要接下哪道?” 天知法师见施梦没反应,随即追问着她的想法。 “我接……” 从来帝王皆心狠,两道旨意,她必须接一道。 否则若是女帝要杀云姜,她护不住。 她稍稍犹豫后,对着天知法师开口:“我接第二道旨意。” “好。” 天知法师笑着把第二道圣旨递给了她,那笑容明显是幸灾乐祸,他居然是这般冷血的人。 原本她还想回到皇城后备份厚礼感谢他替云姜解毒,现在想想,倒也不必多此一举。 第一道旨意,她不能接,云姜绝不能去教坊司那种地方,柳霄的心性便是前车之鉴。她若接了第一道旨,便是把云姜身心都给毁透了。 至于第二道旨意,她并非想让云姜受鞭刑。 旨意提到“伤愈”和“返回皇城公主府后”,意思是要满足了这两个条件,云姜才会开始受鞭刑,这就给了她扭转圣意的时间,她会在此期间想办法让女帝收回旨意,饶恕云姜。 并且最重要的是,第二道旨意没有让云姜离开她身边,她还能守着他,这是最重要的。 她接住第二道旨意后,天知法师玩笑的对她说:“待云姜受鞭刑之日,六公主可否请我入府一观?如此容貌的男子受刑,我可当真是没见过。” “……” 施梦闻言不语。 要不是知道他是女帝的男宠,她非大嘴巴抽的他满眼冒金星。 “来人!送天知法师回客房!” 施梦对着守在卧房门口的奴仆下令,同时毫不畏惧的吼道:“从今日起,任何人进云姜公子的卧房都要经过我的允准,擅入者死!” 第74章 此刻有多在乎? 她一个公主,斗不过女帝还不能逞逞威风恐吓一下他的男宠吗?好歹她也是女帝的爱女,受一劣性男宠如此奚落,总不能忍气吞声,毫不作为。 “六公主这是生我气了?” “也罢,六公主这般的美人儿对我撒气,我是不忍心责怪的。先行告退了,六公主。” 天知法师没有被她恐吓到,反而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转身随着奴仆离开了云姜的卧房。 云姜目睹全程,便知天知法师心思诡谲,颇得女帝信任。 他言语轻浮,言辞挑逗,既敢对着公主说出冒犯的话,便知他是不怕公主将他此举告到女帝面前的。 此人不好惹! 天知法师离开后,施梦发泄的把女帝的圣旨丢到了一边。 此时易长年还未离开,他见状赶忙开口提醒道:“公主此举甚是不妥。”他说完,就帮她把圣旨好生放置在了桌案上。 施梦知道易长年是好心,她随即看向他,对他解释着自己的刚才的话:“我刚才那话是冲着天知那个混蛋说的,没有冲着别人的意思,你若想来看云姜,你便来。” “公主慎言。” 易长年顿时朝她皱眉,神色警觉。 施梦知道易长年担心什么,不就是她说天知法师是混蛋嘛,难道他不是? “天知法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陛下很信任他,公主对他有任何不满,都最好放在心里,莫要轻易表露。云姜现阶段处境艰难,公主得罪了天知法师,他只怕会在陛下面前编排些不利于公主的说辞。陛下疼爱公主,不会处罚公主,可一切罪责都可能落在云姜身上。” “……” 施梦听着易长年的话,顿时如梦初醒。 “陛下两道旨意,公主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陛下已然牢牢抓住了公主的软处,您斗不过陛下的心思。云姜与公主之间的隐私事,公主府的人都未必全然清楚,陛下又是如何得知?我听闻天知法师暗线颇多,皇城之中处处都有他的耳目,他在另一种程度上算是陛下的耳和眼。” “原来我日日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听着易长年的话,施梦不禁惆怅,这元成公主不好当。 “公主,陛下是崟朝的帝王,只要她想,她可以得知任何人的任何事,所以算不得监视。” 这话不由得让她有些恐惧,女帝在她面前是那般慈爱,可行事作风又是如此的狠绝,当真是天子威严震慑人心。 “谢易大人提醒,就算不为了我,为了云姜,我也得忍。” 她称呼他“易大人”,他瞬间回忆起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易长年注视了她几秒钟后,突然对着她下跪:“公主恩情,我此刻难以回报,待来日公主需要我,我定尽全力。” 施梦见状,赶忙扶起了易长年。 “不用谢我,那是你自己的本事。等回到公主府,我开宴席欢送你,祝贺你得偿所愿。” “谢公主好意。” 易长年感动的望着她,这一眼深情难舍。 施梦面对易长年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回避了:“易大人,我与云姜有话要说,你先离开吧。” “是。” 易长年听命离开。 此时房中就只剩她和云姜了。 …… 她笑着返回他的床榻边,温柔的握住了他的手。 施梦认为自己有必要给云姜一个解释:“云姜,你会不会怪我接了旨?” “当然不会,公主是在保我的性命。” “嗯。” 施梦对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我自然要先让你活着,才好解决之后的难题。” “易大人刚才的话,公主定要记清楚了,切莫为了我动气惹了天知。我不怕受刑罚,我只怕公主任性太过,会影响到公主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影响就影响,我不在乎。” 施梦一副破罐破摔的心态,云姜当即严肃的对着她摇了摇头:“公主要在乎,公主如果持续任性,你可知你失去的是什么?” “是帝位。” 施梦毫不犹豫的答了。 云姜闻声惊了一下:“公主既然知道,便不要为了我任性,我不值得。” “你值得!” 施梦不忿的反驳道:“帝位我从来不想要,何必在乎。但你是我想要的人,我就得护着你。” 她说完,气呼呼的凑近了云姜,发泄的咬了一下他的唇。 不过她没太用力,她只是想警告他一下,让他不要再说这些话,既然心意相通,就该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云姜,你想知道我此刻有多在乎你吗?” 云姜凝望着她的双眼,对着她笑了笑:“公主有多在乎我?” “若是没有两道旨意二选一,你进了教坊司,我就去教坊司把你抢出来,然后一把火烧尽这地方。第二道旨意,我也不是真的想让你受鞭刑,我想好了,如果不能求陛下收回成命,我就在行刑时趴到你身上,我看行刑的女官敢不敢打我。” “公主……” 云姜再次被她深深感动着,双眸泛着泪光。 他越想理智,想替亲兄报仇,她就对他越好,让他的一颗心发了疯的朝着她倾斜而去。 “教坊司让我想到了柳霄,那样的地方会毁了人的尊严,让人卑躬屈膝,忘却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说着这话,心里伤感的不行。 她心里难受,随即话锋一转:“更何况你是我的人,我都还没尝过,其他人没这个资格。当然了,我这个人贪嘴你是知道的,我尝过以后肯定会欲罢不能,日日都少不得,所以你这辈子,只能供我品尝。” “可我如今这样子,只怕暂时不能供公主品尝了。” 云姜全然明白她的心,于是顺着她的话,陪着她开玩笑。 “我不着急,你养好了才好吃。” 施梦笑嘻嘻的接话,她还高兴的用手指轻点了一下他的唇。 云姜随即抓住了她这只玩闹的手,宠溺的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公主,我盼着自己赶快好,好让公主……”品尝。 施梦沉浸于和云姜的二人世界。 云姜死里逃生,她巴不得长在他身上。 殊不知,风雨将至。 第75章 刺激 云姜解毒后,外伤就不算什么难题了。 右肩被强弩射穿,顶多是肢体活动受限,恢复起来慢一些,其余没什么太大影响。 云姜对天知法师很是戒备,所以天知法师没有离开边城前,他乖乖接受医士换药,天知法师离开后,他才让苏和按照他的方子配药,再帮他换药,这样会加快伤处愈合的速度。 只是短短几日,那伤处被打出的窟窿已经生长出新的血肉。 云姜受了伤,施梦不忍心离开他,易长年便替她揽下了边城余下的重建事项,以她的名义,帮她做事。 在易长年的指挥下,半个月之后,边城街头已经初具曾经繁华的势头,他真的是能够造福崟朝百姓的人才。 边城之事已至尾声。 逢十五月圆之夜,施梦和云姜还有易长年坐在暖阁中喝茶烤火,闲聊着这些日子边城重建之事。 易长年对她说,边城之事已走入正轨,即便她们离开了,边城官员也能顺利完成重建事项。 “我知道公主担心什么,怕边城官员把握不好具体事项。” “嗯。” 施梦点了点头。 易长年倒是越来越了解她在想什么了。 “公主放心,我已写下计划书留给边城官员参详,其中例举了许多问题,都有法可解,边城百姓定能恢复到从前的好日子。” 施梦看着易长年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对他笑着,还主动拿起茶壶,给他倒茶:“易大人,我替边城的百姓谢谢你。也,替我自己谢你,这些事本该是我来做的。” “公主不必如此说,我此行就是来替公主解决问题的,况且相比公主对我的恩情,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易长年说完,端起了她倒的那杯茶,笑着喝下了。 她亲手倒给他的茶,回甘时滋味更甜。 施梦给易长年倒茶后,立刻雨露均沾的给云姜也倒了一杯茶。 云姜不是左撇子,写字作画是右手,平日里做事也都是用右手,射穿右肩,真的限制了许多,让他很不方便。 而且这几日云姜抱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他右胳膊使不上力,明明是双臂一起抱着她的,可右臂的力道总是弱。 云姜喝了她倒的茶,就伸手拿起了火炉上的烤栗子,帮她剥着,转瞬,他就给她剥了满满一茶碗。 “公主,趁热吃更甜。” 施梦接过小茶碗,一脸满足的吃着烤栗子。 她吃过几个后,伸手喂给了云姜:“你也吃。” 云姜无意间瞥见易长年脸色不大对,他无意刺激易长年,故而有些难为情的拿住了公主送到嘴边的栗子,自己送入口中。 他吃完,不由得往易长年那处看了一眼。 施梦察觉到了云姜的心思,当即对着易长年说道:“易大人,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明日我们就要返回皇城,你早些休息吧。” “是。” 易长年闻声,起身。 随即离开暖阁。 …… 易长年离开后,施梦换了个位置,坐在了云姜的左侧。 这个位置,她可以倚靠他,右肩的位置不可以。 她微微一靠近,云姜便抬手揽住了她,心里暖暖的将她拥入怀中,和她享受着属于两个人的月色。 “云姜,我刚才喂你吃栗子,你怎么不好意思了?” 云姜闻声微微皱眉:“难道公主没发觉?易大人对你有意。” “发觉了,可我没这个想法。” 施梦无所谓的回着云姜的话,而且易长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返回皇城就会身入朝堂,她在乎这些小事儿做什么。 “人的感情是最不可控的,易大人将来也许会渐渐消减对你的情意,又或许会越来越渴望。你我如此亲密,会刺激到他,所以我想在他离开公主府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太亲密了。” 云姜现在很清楚公主对他的心意,他心里踏实,所以根本没必要在易长年面前表现他与公主有多情浓。 易长年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被刺激的由爱生恨,只怕对公主不利,云姜心思细腻,故而已为公主考虑到了这些。 柳霄下药之事,云姜仍然记忆犹新。 他的出现刺激到了柳霄,导致公主被下药受伤,若非如此,柳霄何至于伤害公主。 柳霄尚且如此,易长年若是发了狠,手段只怕极难招架。 “好吧。” 云姜这话,施梦也理解。 整天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男子亲密,谁心里也不舒服。 “那在他面前时,我们不亲密,他不在时,我们……”她偷笑着,猛然仰头亲了他一下,随即霸道的说:“他不在时,我们要甜甜蜜蜜。” 云姜被她撩拨的心花怒放,俯身吻上了怀里的她。 这一夜,两人仍是同住一间房。 只是云姜伤势未愈,施梦有意睡的很规矩,没有胡乱的攀上他的身子,仅是靠着他睡下了。 次日出发返回皇城,一路顺遂。 天知法师来时携带了暗卫,离开时,暗卫自觉留下护送公主返程,所以平安无事。 回到公主府,施梦第一件事就是交代浮欢在月园设宴,庆祝易长年身入朝堂,凭借自身本事谋得了光禄大夫的官职。 “公主,在月园设宴,意思是府上所有公子们都来?” “嗯。” 施梦对着浮欢用力点头。 浮欢有些疑惑的又问:“那柳霄公子也来吗?他如今算是公主府的外客,是否参与?” “他与易长年也曾在府中相处了几年,自然要来。只是……”她转念又顾及着柳霄的情绪,不知他愿不愿意来,他如今再来,身份已然变了。 “这样吧,他既是公主府的客人,就由你亲自去请,以示尊重。你告诉他,这事儿是自愿的,他想来便来,不想来也可以不来,不强迫的。” “是,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浮欢有些兴奋的盯着她,还不禁八卦着她和云姜的事:“公主此行可是与云姜公子感情又深了许多?我看公主红光满面,想必这些日子过的滋润。” “滋润谈不上,倒是挺刺激的。” “啊?多刺激?” 浮欢追问着她,小脸还红了。 施梦不由得长叹一声:“等欢送走易长年,这府中还有更刺激的,你别急。” 第76章 周极的礼 “还有更刺激的?” 浮欢顿时一脸期待,毕竟谁不爱看热闹呢。 “是。” 不过接下来的事严格来说不仅是刺激,还很危险。 女帝的第二道圣旨,就快奏效了。 她与云姜已返回皇城,就算她再想遮掩,云姜如今也算伤愈了,医官一查便知。 两个条件都满足了,每日受二十鞭刑的日子不远了。 她没有三头六臂,事情只能一件件去解决,无论如何,先把易长年欢欢喜喜的送离公主府,再谈其他。 夜晚,公主府月园。 施梦特意换了一身隆重的公主衣裙,在边城那些日子,她的衣着都是以轻便为主,现如今回到皇城,又是庆祝易长年谋得官位,她自然要郑重打扮。 她与云姜携手到了月园。 今日易长年是主角,月园宴席的主桌上,易长年坐在她右侧。 施梦本想让云姜坐在自己左侧,可是她正准备拉着云姜落座的时候,太傅秦未时缓缓而来。 太傅待她好,又教导她,若是坐的远,只怕是不尊重。 可是,她又想让云姜和她挨着。 就在施梦为难的时候,周极起身解围,他走到云姜面前,热情的把云姜扯到了他的身旁落座。 “云姜,此行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公主贪嘴,一会儿肯定只顾着吃,问她是问不出什么的,不如问你。” “……” 施梦听着周极这话,都不知道该谢他还是骂他。 秦未时走到施梦跟前,微微躬身行礼,许久不见她了,也许久没有对着她行礼了,倒有点想念这种感觉。 他虽然是她的太傅,可按身份来说,他还是臣下。 “太傅免礼,快坐。” 施梦笑着扯了扯秦未时的衣袖,让他落座在自己左侧。 他落座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云姜,对着他笑了笑,云姜也回了她一个愉悦的笑意。 宴席正式开始前,她扫视了一眼月园中坐着的人。 发现,柳霄没来。 就在她以为柳霄不会来的时候,柳霄却现身了。 柳霄一出现,周极立刻一副斗鸡般的模样盯着他,目光一刻不离他,那眼神仍然满是不屑和厌恶。 施梦怕周极冲动,为难柳霄,当即唤了一声:“周极!” 周极闻声,转头看向她,她一脸严肃的对着周极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可周极没什么回应,偏过头就不看她了。 施梦怕周极闹事,她准备起身去拦,结果就看着柳霄经过主桌,默默的坐在了另外的一张桌上。 “算你识相!” 周极见柳霄如此姿态,排揎了一声,就收回了满是敌意的目光。 施梦听着周极这话,瞬间松了一口气。 周极发泄完了,他与柳霄又没有坐在同一张桌,应该是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了。 施梦下意识朝柳霄看去,发现他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和过去有些不同了。 也许是许久没见了,有些变化也正常。 但不变的是,柳霄眼中仍然是卑怯的感觉。 这她没办法帮他,柳霄出身如此,他又对自己的人生没有新的规划,也没有勇气改名换姓重活一次。 她想帮他,他不愿意,那她就只能作罢了。 …… 月园中,欢送易长年的宴席正式开始。 施梦端起酒杯,朝着易长年敬去:“易大人,祝你步步高升,诸事如愿。” “谢公主。” 短短一句话,已然让易长年一颗心汹涌澎湃。 对他来说,眼前的女子不仅是公主,还是他动了心的人,能得心仪女子如此祝愿,他自然喜不自胜。 随后,太傅秦未时也朝着易长年敬酒:“恭喜易大人得陛下青眼,今后你我便是同朝为官了。” “谢太傅,还请太傅多多指点。” 对于秦未时的敬酒,易长年就没那么复杂的心绪了,只是礼貌的回应而已。 周极见状,端起了酒杯,起身走到了易长年跟前:“易公子。”他有些感慨的望着易长年,继续说着:“我今日还是想称呼你易公子,祝愿的话公主说了,称赞的话太傅说了,我不知还能说什么,不如送你一样贺礼。” “哦?你要送我什么?” 易长年不由得笑了笑,反问着周极。 周极当即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哨子,伸手递给了易长年:“易公子知道,我养了好几只鸟儿。这每只鸟儿,都有一个特制的哨子来指挥,这哨子给你,这只鸟儿送你,以后归你。” 施梦听完周极的话,有些讶异的盯着他。 周极可是格外宝贝他养的那些鸟,一向见他和易长年也没有多深的交情,居然可以把自己辛辛苦苦养的一只鸟送给易长年。 易长年接过周极的哨子,随即放下手中的酒杯,特意对他行了一个礼:“你的心意,我在此谢过。” 施梦不知道,周极养的鸟儿品种极为罕见,鸟儿非常聪明,毛色会变化,善于隐藏,千万只传信的信鸽也比不上他一只鸟。 若是以现代之物来解释,那易长年等同于收到了一个即时通讯的手机。 周极的礼送完了,易长年主动走到了云姜面前,温和的对着云姜开口问道:“云姜公子可有话要对我说?” 云姜起身后,拿起酒壶将易长年已空的酒杯重新填满,他顿了顿,才对易长年说:“官场水深,望易大人忠于百姓,造福百姓,勿涉帝位之争。” 云姜对易长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 除了与他面对面的易长年和坐在他身边的周极,桌上其余人都没听清他的话。 易长年与云姜相视一笑,随即同饮。 他着意去问云姜,就是想听听这出身不凡却又没落的贵族之子,有何见解。 果然,易长年听到了别致的话。 云姜本是江云开。 江云开是前朝江家的子孙,江家在先帝在世时,是极其鼎盛的家族,江云开自小被教养的气度不凡,有着刻在骨子里的矜贵。 只可惜江家当时涉足帝位之争,扶持了与当今女帝同争帝位的另一位公主,到最后,女帝登基,江家被扣上谋反之名,判江家全族流放。 第77章 旧事 女帝为了不留后患,流放前逼江家全族服下慢性毒药。 她不斩杀,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百姓眼中的好形象。 逼江家服毒之事,除了天知法师之外,无人知晓,女帝计划的就是让江家在流放途中一个个死去,那这样就是意外了,与她毫不相关。 谋反之罪,她已然法外开恩,留了江家全族的性命。 至于流放途中身死,那是江家人享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经不住长途跋涉而已。 女帝继位后,朝堂大洗牌。 新入朝堂的官员都是女帝亲选,自是懂得女帝的心思,不会再提谋反的江家,之后的新官员,没机会知晓这些事。 前朝旧事,江家当初再繁盛,转眼也如烟尽散。 江家在流放途中,族人接连死去,江云开和江逢春的母亲与族人设计了调虎离山之计,为两个幼子谋了逃脱之机。 江家余下人,无一幸免,全部毒发而死。 江云开和江逢春逃亡途中,遇到了神医悠游,悠游解了他们的毒,还收了江云开为关门弟子,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悠游离世后,江逢春和江云开相携返回皇城,这是江家几代人扎根的地方,他们舍不得,留在皇城,就像是守着江家最后留下的一点点回忆。 他们兄弟二人相依相伴,收敛光芒,日子过的清贫却简单。 因为他们逃脱时,母亲曾对他们说,要他们做个寻常人,保全性命,远离纷争。 江逢春手巧,琢磨起了做花灯,在每个皇城的节日里,都会撑着木架子去卖花灯。 某一年的元宵佳节,皇城一处茶楼中有猜灯谜的活动,江逢春一时心痒,就参与其中了。 他心想,江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现如今皇城之中,谁还知道前朝江家呢,故而与茶楼中的文人交涉。 猜灯谜不只是猜灯谜,灯谜猜出后,还要以谜底作诗。 江逢春一首诗,精妙奇绝,瞬间吸引了坐在僻静角落的秦未时,那时秦未时刚得了陛下的命令,要他做元成公主一人之师。 可是元成公主年幼贪玩,实在是需要一个人品端正,性情温和,又勤勉好学的男子做伴读。 秦未时赏识江逢春,与其接触后,对他甚是满意。 后来,江逢春就被秦未时带入公主府,做了公主的伴读。 江逢春做了公主伴读后,每月所获的银钱变多了,他将用不着的钱全部交予江云开。 那一年时气不好,许多百姓频频生病。 家中有钱的百姓倒是不怕花费银钱,可是普通百姓渐渐就被这病给拖垮了。 江云开研医用药,除去日常所需的银钱,剩下的都用来给穷困的百姓治病。医者仁心,他见不得百姓凄惨。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一天天好起来。 他时常听兄长夸赞元成公主,兄长说公主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天真无邪,至纯至善。 后来兄长告诉他,他喜欢上公主了,又不可遏制的爱上了公主,公主是他这一生值得拿命去爱护的人。 公主,也对他有意。 再然后,江云开听到的是江逢春的死讯。 他去细查此事,得知江逢春死于元成公主之手,元成公主亲口认下,因江逢春不懂顺服,故而取他性命。 江云开不相信这话,这一定是公主为掩饰其狠毒找的借口。 兄长爱她之深,连命都可以给她,如何能不顺服? 江云开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将自己变成云姜,进入了公主府,为的就是替亲兄报仇。 …… 公主府月园的宴席还在继续,易长年听完云姜的话,心满意足的返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云姜的脑海里不断的涌现着这些极为遥远的过去。 他甚至恍惚到,觉得这些事是上辈子的事情。 自他入府,元成公主一直都在对他好,他回忆起入府后的一切,想起的都是她的善意。 云姜心中惆怅,一时没发觉,竟多饮了几杯。 施梦见云姜频频饮酒,有些意外。 云姜几乎不怎么喝酒的,就算是喝,也是很有节制,浅尝辄止,今日是怎么了? 她忍不住,轻声唤着他:“云姜,你怎么一直在喝酒?” 云姜听着她柔软的声音,顿时回过神,放下了手上的酒杯,对她解释:“易大人一举得了光禄大夫之职,我为他高兴。” “原来如此。” 施梦对着他笑了笑,表示理解。 但同时又忍不住关心着他:“云姜,你别忘了你右肩有伤,还是少喝些。” “是,我听公主的。” 云姜边说,边听话的把手边的酒杯推远了。 施梦满意的对着他眨了眨眼。 提起云姜右肩的伤,秦未时担心的望向施梦:“公主,我已听闻遇刺之事,公主是否当真无恙?” “太傅放心,有云姜护着我,我哪儿都没伤着。”她说着不禁回想起当时动魄惊心的场面:“太傅,你都不知道云姜当时反应多快,若不是他,那强弩射出的毒箭就正中我心口,那我定然是一命呜呼,没命再见你了。” 秦未时听着她的话,关怀的握住了她的手:“既然公主无恙,此事就不再提了,毕竟已经过去了。”他提醒着她。 遇刺之事,秦未时心中有数,也已经猜到是哪位公主所为。 以陛下的心计,自然也猜到了是哪位公主下的手,可是陛下没有追查此事,说明陛下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公主若是一直提及,只会刺激到敌方,这对她是不利的。 “好,听太傅的,不提了。” 施梦回着话,还刻意的把自己的手从秦未时掌心中抽出。 之后她偷瞄了云姜一眼,发现云姜果然吃醋了,眉头微微皱着,眼神也不大对。 宴席结束后,云姜赶忙走到了她身旁。 “公主,我们一同回去?” “好。” 施梦刚应下,秦未时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虽然是隔着衣袖,但他的目光深深注视着她,暧昧之意甚浓。 “公主,我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啊?” 施梦错愕的看着秦未时,又为难的看了身旁的云姜一眼。 第78章 体会过了,不贪图了 她不想让云姜心里别扭,想了想后问着秦未时:“太傅要说的可是要紧事?若不是,明日再说也来得及,我想早些回去歇息了。” 秦未时听着她的话,警惕的看向云姜。 随后,目光又落在她身上。 “我对公主说的是要紧事,当下就要谈。” “那,好吧。” 施梦有些艰难的应下了。 她随即转头对着云姜说道:“云姜,那你先回去吧。”她说话时,语气里满是歉意。 公主如今对云姜的态度,秦未时全然看在眼里,心中不快。 没等云姜离开,秦未时就强势的带走了施梦。 云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有些难受,他现在真的好贪心,可公主又怎么可能只是他一个人的? 秦未时把施梦带到了相生园,与她谈话。 相生园这地方,除了云姜还没有其他公子来过,所以这地方是只属于他和公主两个人的地方。 “公主,我要与你说的第一件事是遇刺之事。这件事不方便当着众人说,因为涉及帝位之争,陛下的心思不能轻易泄露。” 秦未时一脸认真,施梦也用力对他点了点头,回应他。 “公主此次遇刺,说明公主已然是那人巨大的威胁,此次刺杀失败,短期内公主是安全的。可风声一旦过去,公主仍然会处于危险境地,今后公主出门定不能独身一人或者只带云姜,须得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随行保护。” “嗯。” 施梦应了声。 除了认同秦未时的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二件事,公主如今与云姜之间的感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我听闻陛下问罪云姜,不久后云姜便会每日受鞭刑二十,能让陛下如此下旨,公主定是惹得陛下不快了。可陛下疼爱公主,无论如何,都不会惩罚公主,云姜既是有罪,也是代公主受罚。” 秦未时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施梦就满脑子的问号,她是真不理解陛下的心思,难道自己女儿花心无错,钟情一人倒是有错了? “我喜欢云姜,并且只喜欢云姜。” 施梦笃定的回答着秦未时开始的那个问题,随后她又求教他:“为何我与云姜感情好,陛下会震怒?会恼我,会问罪云姜?” 秦未时再三思虑,还是不愿提及江逢春。 “公主是陛下之女,此生都不可能只钟情一人。无论公主将来是否继位,专宠一人都会让其余公子心里不平衡,长此失衡,如何能安宁?府中的公子们多与朝堂官员有牵连,公主此举,也等于在某方面搅乱了朝堂的安稳。” “那我不当这公主了,行不行?” “公主慎言,此等赌气的话断断不能再说。” 秦未时瞬间严肃,俨然是严师姿态,教导着她。 施梦没有赌气,当初她在湖边钓鱼时对白发老爷爷说的话,肆意放纵、浮华奢靡、挥金如土、受尽宠爱、极致热闹,以上这些她都通通体会过了,她不贪图了。 在这个穿越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元成公主的过去,她来到这儿,承接了元成公主人生中的人和事。 唯独云姜,是与施梦,与她自己建立关系的。 也只有云姜,无论她是不是公主,都会一直陪着她。 所以做不做这个公主无所谓,她只想要云姜,云姜弥补了她心里太多的情感需求。 “公主莫要太激动,您是陛下亲女,与陛下血脉相连,您此生注定就是公主。您说您不做公主了,您可曾考虑过陛下?您为了一男子如此不理智,将陛下这个母亲的爱置于何地?” “……” 施梦无法说出她是穿越来的。 故而,无法否认她与女帝的母女关系。 所以秦未时这话,她答不上。 “公主今日累了,我送公主回去。公主也冷静些,仔细想想我刚才说的话。”秦未时及时结束了话题,他见她为难,不忍再继续说下去,怕刺激的她更任性偏执,说傻话做傻事。 …… 秦未时将她送到了她所居的殿宇门口,就停下了。 “公主……” 秦未时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没有勇气继续说。 他早于所有人心悦于她,可偏偏一步迟,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走进她心里了。 江逢春走进了她心里。 历经几年,又来了一个云姜。 有时候他也想争一争,可他又怕争不过,反而破坏公主如今对他的情感。 如此,倒不如长久的师生关系更好。 “嗯?” 施梦疑惑的望着他。 他笑了笑,提醒道:“公主快些进寝殿,外边太冷了。” “好,那太傅也早些歇息。” 施梦礼貌说完这话,就转身朝着寝殿跑去。 她跑进寝殿后,瞬间眉开眼笑,因为寝殿里有云姜,他在帮自己整理着床榻,她还看到他往被子里塞了好几个暖暖的香炉。 施梦故意没喊他,脚步轻轻的走到了他身后,猛然从背后抱住了他,紧紧的搂着他精劲的窄腰。 “云姜,我好想你。” 施梦撒娇的靠着他的背,对他说着。 云姜不由得扬起嘴角,握住了她抱着他的双手:“我也是,虽然分开尚不足一个时辰,却也实在思念公主。” 他说完,轻轻的拉开了她的手,转身将她拥入怀中。 云姜俯身,亲昵的蹭着她的鼻尖,又顺势吻上了她的唇,不受控的深吻。 吻罢,他满怀柔情的望着她,询问她:“公主今夜,可想让我留下侍寝?” 施梦一听这话,瞬间脸红了。 她羞涩的将头埋在了他胸膛,声音软软的回道:“我想让你留下……侍寝。” 云姜笑着将她拥的更紧了。 随后,他将她抱到了床榻上,双手轻抚着她的手臂,对她温声哄着:“公主放心,我定顾及分寸,不会肆意妄为,弄疼了你。” “我知道。” 施梦此刻心跳巨快。 这种事在现实世界见怪不怪了,怎么云姜一句话就把她撩的心都要炸了,根本招架不住! “公主,宫中内侍刚刚来传信,陛下的第二道旨意,自明日起开始。明日卯时,女官会来府中对云姜公子施以鞭刑。” 第79章 鞭刑(1) 浮欢这一句话,全然消灭了施梦与云姜欢好的心思。 卯时,那便是一早就到。 如今已经是冬日了,且不说鞭刑,晨起最是寒冷,便是待在室外都可能冻病了。 陛下当真是心狠! “浮欢,那我明日在卯时之前进宫去见陛下,你去让人备好马车,我去求陛下收回旨意。” 浮欢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回绝着她的想法。 “陛下卯时上朝,寅时所有官员们便都会候在宫门口,陆续有序进宫。公主来不及在卯时之前见陛下,陛下上朝之后,更不可能见公主。陛下派女官来府中的时间别有用心,分明就是不给公主求情之机。” “……” 施梦听完浮欢的话,顿时心头一紧。 她稍稍想了一下,就又对浮欢说:“既然来不及求陛下收回旨意,那我明日便好好管一管这事。旨意上说,我从旁监管,我自然有资格去管。” 云姜闻声顿时蹙眉,追问她是何主意。 施梦不肯说。 她若说了,云姜又会劝她不要违逆陛下,她做不到。 “公主,我受得起这二十鞭,公主不必为我忧虑。公主若是瞧着我受刑心下不忍,便不要去看了,留在寝殿。公主仅懈怠监管之责,想必陛下不会在意,陛下只是想训诫我而已。” 她都没说自己打的什么主意,云姜就开始劝她了,他说二十鞭他受得起,可这不是明日二十鞭,是日日二十鞭! “云姜,你在意我吗?” 施梦十分认真的问他,他笃定回道:“当然在意。” “那我告诉你,我再也见不得你受伤了,这比我自己受伤还可怕,还煎熬。受鞭刑的是你,可我的心也会跟着痛。如果你在意我,明日就由着我,不要再劝我,好吗?”施梦眼中含泪,倔强的望着他。 “好。” 云姜坚定道。 他被她的话深深触动,双眸湿润,将她再次紧紧拥入怀中。 这是施梦第一次在他的怀里却没睡着,她担心他,忧心明日会发生难以控制的场面。 可是她假装睡着了,默默闭着眼睛熬到了天光微亮。 施梦不知道,云姜也一夜没睡。 他知道她没睡,他就陪着她。 临近卯时。 云姜不忍心的望着她,帮她整理着前额的几缕发,又将她身上的风毛斗篷裹紧了些:“公主,不如别出去了?” 施梦闻声,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 他立刻沉默,不再劝她。 昨晚明明答应了她,由着她,不再劝她,没想到一夜过去,他又劝她了,这不是故意戳她的心吗。 施梦紧紧的握住了云姜的手,带着他走出了寝殿,此时宫中女官已经候在了她的殿宇中院。 女官一见她,赶忙上前行礼:“六公主,我奉陛下之命来对云姜施鞭刑,请六公主松开云姜,交予我施罚。” “我不!” 施梦对着女官发狠的回绝道。 她说着,脚步朝前挪了半步,又朝着云姜那侧斜身,以身相护,挡住了云姜部分身躯。 “你听好了,要打云姜就先打我。若是不敢动手,那就即刻派人去请陛下旨意,看陛下是要连我一同打,还是停了云姜的鞭刑?” 施梦毫不畏惧的对着女官直言,女官当然不敢动手打她,她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此时从公主府到宫中,陛下刚好下朝。” 女官犹豫了一下,转身就交代随行的奴仆:“将六公主此举转达给陛下,请示陛下此事如何进行?” “是。” 奴仆应声后,匆忙离去。 …… 等待陛下示下时,施梦让浮欢把备好的早膳端到了长廊,她与云姜要在长廊用早膳,边用膳边等着陛下的旨意。 至于这中院的其他人,就且受着寒,站着好了。 云姜忧心不已,迟迟没有动筷子,施梦见状就主动夹起菜送到了他嘴边:“别担心,我定会护着你。” “公主,我可以受刑,我只是担心公主如此行事,陛下会……公主可知此举是在威胁陛下?” 帝王威严不容冒犯! 公主即便是陛下亲女,如此以亲情宠爱拿捏陛下,只怕会出事。 “我知道,可我不能眼见着你受刑,我做不到。”她心里何尝安稳呢?她忧心的放下了筷子,眼瞧着这可口的早膳,却半点吃不下…… 好似转眼间,奴仆就请来了陛下的旨意。 与奴仆共同返回公主府的是陛下身边的内侍,内侍传陛下口谕,所有人皆跪下听命。 施梦忧心忡忡的跪了下来,心里很不安。 “六公主任性,阻挠行刑,但念及其年幼不懂事,朕暂不计较。云姜蛊惑公主抗旨不遵,今日鞭刑再加二十,受四十鞭刑。” “不行!” 施梦一听这话就炸了。 她当即起身冲到了内侍面前,怒吼道:“我不接这旨意,我不接!你们谁都不能动手打云姜!” 内侍一见她如此激动,立刻拍了拍手,顷刻间,殿宇中院涌进了几十个宫中禁军,直接将她拉远了。 “六公主,陛下早就猜到了您会行为过激,您放心,禁军只会将您暂时看管住,绝不敢伤您分毫。您也是,为了一个府上的公子如此激动,何必呢?陛下待您已然是很宽容了,您也要领会陛下的心意。”内侍苦口婆心的劝着她,随后就对行刑的女官使了一个眼色。 女官吩咐奴仆备长凳,将云姜压到了长凳前。 宫奴又按照女官的命令,扒去了云姜的外衣,让他着一袭单薄的里衣,趴在长凳上受刑。 云姜被压在长凳上,麻绳死死的捆绑其双手。 忽然一瞬,天空开始缓缓飘雪,寒风乍然掠过,这温度已然要将人给吹僵了。 云姜一袭洁白的里衣,刹那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她裹着风毛斗篷都感觉寒冷无比,云姜这一身,可怎么办? 施梦看着他那处,眼泪不受控的落下,是不是她太自负了?如果她最开始不那么任性,起码云姜只是受二十鞭。 禁军分站四个方向,围成四四方方的人墙,密不透风的将她困入其中,她眼看着女官拿起鞭子,朝着云姜靠近。 第80章 鞭刑(2) “不行!” “不许打!” 施梦竭尽全力的朝女官吼着,可是无济于事,转瞬她就听到了“嗖”的一声鞭子响,那鞭子落下的声音极重,可见女官使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鞭,云姜受着,施梦的心也被抽痛了,她不禁颤抖。 施梦用力的推着禁军,从人墙的缝隙中查看着云姜的情况,这一鞭力道果然是重极了,只一鞭,云姜的里衣就被抽坏了一道,顿时皮开肉绽,鞭痕处开始渗血,那血的颜色鲜红刺目。 施梦不知道,此女官曾是军中行刑官,最会施刑,鞭刑是她的拿手招数,鞭子看似打在皮肉上,实则震痛身骨,痛觉会顺着骨头蔓延至全身。 又几鞭后,施梦痛心疾首的大喊着住手,可仍是无人理会她的话,女官毫不在乎的继续对云姜挥鞭子,重重的抽上他身。 她眼泪不争气的掉,随即又心急的看向内侍,求内侍帮她:“你去告诉陛下,我知错了,我不任性了,陛下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饶过云姜好不好?” 她又悔又痛,又恼行刑的女官。 施梦无助至极,心痛积郁,发疯般嘶吼。 二十鞭了。 云姜已经整整受了二十鞭。 这时候女官微顿了顿,对着受刑的云姜说道:“没想到你这只会逢迎谄媚的男宠,骨头倒挺硬。我在军中行刑时,军中男子扛不过十鞭便会哭喊求饶,你倒好,二十鞭了,居然一声不吭。” 女官对着云姜说完这话后,俨然是更来劲了,目光中满是征服别人的意味。 她重新握了握手上的鞭子,握鞭的力道更足,斗志燃起。 “怪不得六公主喜欢你,换了我,我也一样喜欢。像你这般有骨气的玩物,玩起来最有意思。”她说完,发了狠的朝着云姜后背抽去。 云姜没有把女官这些不入耳的侮辱言辞听进去,因为他不在乎女官说什么做什么,他只在乎公主。 只要公主不再被他牵连,他什么都可以忍下。 云姜极力忍耐,可身体不会说谎,他已经痛到额头上涌出细密的冷汗,额角和颈上青筋暴起。 他一声不吭是怕公主伤心自责,更怕公主继续为她抗旨,惹怒女帝,所以他忍,他装着好像不疼的样子。 可是女官刚才的两句话,彻底把施梦给刺激到了! 施梦瞬间反应着,她毫不犹豫的抽出了离她最近的禁军腰间的佩刀,猛然抵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内侍一见她这样,赶忙喊着女官,让女官先停手。 她拿刀抵着脖子一步步朝前走,禁军怕失手伤了她,无一人敢阻拦,只得乖乖给她让出一条路。 “六公主!” “哎呦,我的六公主欸,您这是何苦呢?” “您快点把刀放下,您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所有人都得掉脑袋,您也为我们想想……” 施梦才不想为其他人考虑,她现在只想考虑云姜。 她不敢把刀放下,因为这刀是她畅行无阻的保证,她快速跑到云姜处,才将刀放下。 “云姜……对不起……” “都是我害的你。” 云姜看着她为他哭花的一张小脸,心疼的摇头否认她的话。 施梦说着便解开了风毛斗篷的丝带,随后将斗篷盖在了云姜身上,稍缓了他的寒冷,她又蹲下帮他松开了捆绑他双手的麻绳,将他从长凳上扶起。 扶起云姜后,她再次拿起那把刀。 这下所有人都慌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伤害自己的时候,施梦毫不犹豫的将刀架在了行刑女官纤细的脖子上:“这样好玩吗?”她冷笑道:“你脖子这么细,我是不是稍稍使点儿力气,你命就没了?” 女官见她这副不理智的样子,立刻俯首,惶恐的跪在了她面前。 “六公主,我是奉陛下之命对云姜施鞭刑。六公主却拿刀要杀我,这是何意?” “帝命难违,你对云姜施鞭刑,我不会因此杀你。可是你侮辱云姜,就该死!”施梦发狠的对女官说着,一字字都砸在女官的头顶上。 “侮辱?” 女官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云姜说的那些话是侮辱。 崟朝女子就是地位尊崇,况且她还是女帝面前得宠的女官。 “是。” 施梦笃定应声。 她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对着在场诸位重重告诫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云姜不是玩物,不是男宠,他是我未来的夫君!” 她言之凿凿,站在她身侧的云姜闻言,心头一震。 公主居然会说,他是她未来的夫君? 他当真是要被她的一腔情意给打败了…… 报仇之事,几乎毫无胜算了。 “今后,我若是再从旁人嘴里听到这般侮辱我未来夫君的话,我会立刻要了对方的命。” 施梦说完这话,又将注意力落到女官身上:“我今日想杀你,你可想活命?” “想……” 女官颤颤巍巍的答道。 即便她是得宠于女帝的女官又如何?她再得宠,也不会盖过元成公主的恩宠,自然得识时务。 “那好,你朝着云姜跪下请罪,请了罪,我便饶你一命。否则,我这刀就砍下去。但是我没经验,也许一刀,也许两刀……” “我请罪,我立刻朝云姜公子请罪。” 女官看清了局势,公主当真是会为了这云姜发疯,全然失去理智,她不得不请罪,先留住性命。 女官随即朝着云姜跪去,俯首认错:“请云姜公子饶恕我言语侮辱之罪,是我失了分寸。公子既是公主未来的夫君,那便是驸马,我实不该冒犯。” “云姜,她这般认罪,你可要饶恕?” 施梦转头看向云姜,询问着他的意愿。 云姜不安的蹙眉,对着她点了点头。 她真的是越闹越大了,他真的后怕,怕她会面临女帝心思更深的责罚。 “既然云姜公子点头了,我就饶你这一次。” 施梦说着,将手上的刀丢到了一旁,同时又对众人说道:“鞭刑的事到此为止,你们所有人都离开我府中。此事,我稍后即刻进宫向陛下请罪,无论陛下如何处置,我都保在场之人不受牵连,一切罪责,我一人承担。” 第81章 心疼无药可医 众人面面相觑后,纷纷离开了公主府。 公主闹到这种程度,不惜以命要挟,这场面根本不受他们这些人的控制。 众人散去后,施梦赶忙紧握住云姜的手,把他往偏殿扶去。 “公主,你不该将此事闹的如此大。” 云姜实在是太担心她了,即便知道她不肯听劝,还是忍不住想说:“公主若是待会儿要进宫,见了陛下要知道收敛,不可再继续任性了。我真的没事,鞭刑也没有多疼。” “你又骗我。”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忍不住又掉眼泪了。 云姜一见她落泪,瞬间慌了,他当即转身抱住了她,忍着痛,也要用力的抱紧她。 “对不起,是我害公主担心了。” “云姜,我已经觉得自己够没用了,我这个公主当的,看似尊贵,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护不住。”她泣不成声,哭着又说:“护不住也就算了,还要你承受鞭刑后,反过来说谎安慰我,我真的是废物……” “不是的,是我没有体谅公主待我的心意。” 云姜心疼的望着她,轻柔的抹去她的眼泪:“是疼的,我身上疼,可心里更疼。你一哭,我心里的疼比身上的疼要强烈百倍,所以不哭了好不好?鞭伤是皮外伤,用药就能好,可你要是一直为我掉眼泪,心疼无药可医。” “好,我不哭了。” 施梦强忍着难过,把云姜扶回了偏殿。 她是要进宫去向陛下请罪,可她得看着云姜上了药,歇下了,才能放心进宫去。 施梦小心翼翼的扶着云姜,让他趴在了床榻上。 “去拿剪刀和干净的帕子,再端来一盆温水。”她对着偏殿的奴仆要求道,浮欢已经去请医官了,她也不能闲着,总要先清理一下云姜的伤处。 行刑女官下手狠绝了,云姜的里衣被抽的破烂不堪,每一道伤口都绽开着,在往外渗血,里衣的布料已经紧紧黏上了他的背,血肉模糊的一团。 施梦舍不得再让云姜翻身,帮他脱上衣,所以她用剪刀剪开,在医官到来之前,她先用干净的帕子擦一擦他的血,好让他的伤背看起来不那么触目惊心。 奴仆照她吩咐端来了那几样,她伸手拿过了剪刀,然后轻轻的掀开了里衣的一个边,用剪刀缓缓的绞下来。 施梦给云姜处理伤口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喘,她生怕再弄疼了他,虽然不可能不疼,但她想尽量减少他的痛楚。 “云姜,里衣四边我都剪开了,我现在把剪下来的布料慢慢从你身上揭起来,你忍着点,我会很小心的。” “公主,这些事还是让别人来做,莫要脏了手。” 施梦一听云姜这话,瞬间就不高兴了,她沉沉道:“你再多说一句,我真生气了。” 云姜转头看向她,满眼不忍。 “云姜,还记得我刚才在众人面前说过什么吗?”没等云姜回话,她就继续说着:“我说,你是我未来的夫君。所以我照顾我未来的夫君,帮他处理伤口,有问题吗。” 云姜闻声不由得扬起嘴角,难掩激动,喜悦不已。 “我以为公主那时是赌气的玩笑话,没想到公主真的将我视作你未来的夫君。” “正经时候,我从来不开玩笑。” 施梦严肃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开始帮他揭起那些被血黏住的里衣布条。 揭去那些碍事的布料后,施梦用干净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他的伤处,直至医官来到偏殿,她才停手。 治伤这事儿,最后还是得交给医官。 施梦不舍得离云姜太远,她只是挪了挪位置给医官,却还是守在云姜的床榻边。 “浮欢,你站远些。” 施梦猛然想起云姜此时后背袒露,浮欢是个女孩子,云姜是她的……被别的女孩子看了背,她心里有点别扭,醋意。 浮欢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就站远了些。 其实浮欢本来就没想窥探云姜的隐私,只是她见公主忧心,她替公主心急,一时忘了回避。 “你轻一点。” 施梦目光一刻不离医官的手,专注的盯着医官给云姜上药,生怕医官不上心。 “公主放心,臣定好好为云姜公子治伤。” 殿宇中院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公主府邸,公主那一句“未来的夫君”,任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怠慢云姜。 医官一处处上着药,院落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鲁莽的声音,那声音朝着偏殿袭来:“公主!我是苏和!给云姜公子施针控制毒性蔓延的苏和啊!” “公主,我听闻云姜公子受了鞭刑,特带来愈合伤口的灵药,公主可否出来与我见一面?” “公主!” 苏和的声音不绝,施梦微微皱眉后,从床榻处起身。 “云姜,我出去看一眼。” “嗯。” 云姜轻轻应了一声。 他此时心里想着,收个徒弟当真是好,这徒弟可是第二次向他伸出援手了。 施梦走出偏殿,苏和当即冲到了她面前,把手上的药膏塞到了她手里:“公主,医官已用了药,今日可以不用这药膏。待再换药时,用这个药膏,定能好的更快。” “你到底是护卫还是医官啊?”她好奇的问着他。 苏和笑嘻嘻的挠了挠头,对她解释道:“公主,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不会医术的护卫不是好医官。” “……” 施梦差点就笑出来了。 今日唯一笑点。 她都怀疑苏和一个古代人,是打哪儿听来的这种梗。 施梦见苏和对云姜这么关心,猛然间冒出了些旁的想法,不禁质问他:“苏和,我问你,你为何要待云姜如此好?在边城施针,如今又送来药膏。”她顿了顿,又大胆的问他:“你莫不是有断袖之癖,觊觎云姜公子?” 苏和一听这话,当时就闹脾气了。 两手一摊,跟个小孩儿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公主,您年纪不大,思想倒挺狂。” 苏和愤愤的攥紧了拳头,忍着气对她说明:“在边城时,云姜公子心系百姓,大义仁善,这着实让我钦佩不已。所以,我才愿意关心云姜公子,您怎么想那么歪?” 第82章 他的私心 施梦见他一脸真诚,没有半分说谎的模样,这才放心了。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心里有个打算。 苏和既然已经解释的这么明白了,她也不卖关子了:“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做府中外围巡视的护卫了,你做云姜公子一个人的护卫。你要尽心保护好他,明白否?” “明白,明白。” 苏和一听她这话,顿时两眼发光,兴奋的点头如捣蒜。 这事儿,苏和求之不得! 施梦握着药膏,对他说:“那你跟我进来,我跟云姜知会一声。你是他的护卫了,你的住处也得换,得离他近些,看他要安排你住在哪间房。” “是,公主。” 苏和欢喜的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呲着大白牙跟她进了偏殿。 施梦领着苏和进入偏殿,随后对云姜说:“云姜,你不会武功,我让苏和做你的护卫了,以后负责保护你的安全,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她说完,对着苏和使了一个眼色。 苏和当即走上前,朝着云姜行跪礼:“师……云姜公子,今后我定尽心尽力,保护您的安全。” 他说完后便抬头看向云姜,默契的和自己的师父对视了一眼。 施梦这安排,云姜并没想到,这也不是他有意计划的,完全是意外事件。 这样一来,他更方便教苏和医术了。 苏和成了他的护卫,日日都要跟着他,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去教他了,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云姜教苏和医术,一是对他这个徒弟品性满意,二是他的确有学医的天赋,再有就是他一点点的私心。 他不方便暴露自己会医术这件事,所以今后公主遇到了任何伤病,他都方便借苏和的名义去医治公主。 “好。” 云姜对着苏和温和的应了一声。 施梦赶忙又问:“云姜,偏殿还空着几间房,苏和既然做你的护卫,就要住的离你近一些,你想让他住哪间房?” “公主安排就好。” 整个公主府都是公主的,他不过是住在公主的偏殿而已,他仍是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安排别人的住处。 “你的人,你决定。” 施梦猜出了云姜的心思,她偏要拗一拗他的思想:“作为我未来的夫君,你将来也会是公主府的主人,你从现在就学习一下驭下之道。” 云姜真是被她打败了,他总是拗不过她。 他看向苏和,缓缓说道:“你住南起第二间房,我现在卧床,暂时用不着你保护。你且去歇一歇,有需要我会让人喊你。” 苏和一听师父这话,顿时开心死了。 师父对他真的是太好了,知道他看家护院辛苦,一换职,先给他放了个假。 只是苏和还是有些担心,师父这样安排,公主可应允? 他小心翼翼看向公主:“公主,那我去歇一歇?” “不然呢?云姜公子是你的主子,难不成你还想违背他的命令?”她故意冷着脸,吓唬他。 苏和当即摆手否认:“不不不,我不敢,我去收拾收拾我的房间,然后按照云姜公子的要求,好好歇一歇。” 施梦忍着笑,在苏和离开后,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重新坐回云姜的床榻边,对着他笑道:“苏和这人有意思,以后让他跟着你,希望你能更开心些。” “谢公主为我如此安排。” 施梦一听这话,就伸手遮了一下他的嘴:“我不喜欢听你跟我说谢谢,以后少说这话,尽量不要说。” 苏和闹这一出,倒是缓解了许多愁云惨雾。 只是施梦无意间又看到了云姜右肩的伤疤,心里不禁泛起阵阵坠痛之感。 她实在是无法理解女帝的脑回路。 云姜救了她最宠爱的女儿,她却反过来要降罪恩人? 所以今日进宫,她想与女帝把话说清楚,将心中的疑问一次性问完,解决好。 医官给云姜上完药之后,施梦才稍稍放了心。 她温柔的帮他盖被子,临进宫前还叮嘱了奴仆将偏殿的熏笼炭火烧的旺一些,云姜除了身上的伤,也一定受了寒。 即便如此细心交代了,她还是不放心。 走出偏殿之前,她十分严肃的对着侍奉云姜的奴仆说道:“你们好生照看云姜公子,他若是有任何不好,我绝不留情,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人只有威胁到自身时,才会尽心竭力的做事。 所以施梦,不得不如此放狠话。 奴仆们爱惜自己的性命,定不会让云姜有任何不好。 施梦离开偏殿后,返回寝殿换了身衣服就直奔皇宫而去,女帝此时正在沐阳宫,等着她来。 一进沐阳宫,施梦的心就揪了起来。 她今日闹这一场,心里是有负罪感的,想起第一次在沐阳宫见女帝,女帝待她那么慈爱,她心里就自责。 她不是元成公主,可女帝那般母爱,她代入了,感触至深。 所以一进到沐阳宫正殿,她就对着女帝跪下了:“母亲,女儿知错了,请母亲不要迁怒任何人,女儿愿领受一切责罚。” 在公主府,她是拥有最大权势的人。 可在这宫中,在整个崟朝,女帝是拥有最大权势的人,她压不过,只能就势低头。 毕竟如果女帝为她这个女儿寒心了,不再宠她了,她就无可倚仗了,到时候无论是她还是云姜,都是任其宰割。 她说完这话后,隔了好一会儿,女帝才转身看向她。 女帝眼中有怒火,有不忍。 施梦满眼愧疚的望着女帝,再次对着她磕头认罪:“母亲,我知错了,我让母亲伤心了。” 这时候,女帝才缓缓走向她:“小六儿,朕一生最恨别人的威胁,因为是你,朕不忍苛责。可你知不知道,你为一男子威胁母亲,甚至不惜自身性命也要护着他,你此举等于是用刀在剜母亲的心!你是算准了母亲疼爱你,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不是的母亲……” 施梦被女帝这话刺激到了,不禁落泪。 换位思考,一个母亲的心的确是让她伤透了。 “母亲,我只是不明白,我钟情一人为何是错?我喜欢云姜,想好好和他在一起,母亲为何就是不允许?母亲罚的是云姜没错,可那鞭子打在他身上时,我也会跟着心痛不已……” 第83章 是她杀了他 “母亲,我今日不想听那些大道理,那些太傅和我说的,公主就不能钟情一人,公主应当平衡府邸中的公子们,应当为母亲稳定前朝的话。我只想知道,除去这些,母亲为何不许我钟情一人?” 女帝长叹了一声,随即将跪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小六儿,有些事你虽然此生都不愿意再提及,可今日你如此问朕,朕只能重提故人,也许这样你才能理解朕作为一个母亲的心。” 女帝将她带到了铺的软绵的卧榻处,让她坐下了,还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甜茶,让她暖一暖。 冬日进宫,路途寒冷,女帝心疼她的身子。 女帝开口前,不禁又叹息了一声:“让朕想想,如今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多……快四年了。” 施梦热切的盯着女帝,她心急听女帝的说法。 “当年你尚未及笄就跑来和母亲说,你喜欢你身边的那位伴读,江逢春。你说,待你至婚龄,要让他做你的驸马。” 女帝提到江逢春的时候,施梦并没有感到很意外,千念逢春的印鉴早就说明了元成公主与那位逢春公子之间的情意。 “可是江逢春命薄,你及笄没多久,他便意外身亡。那时他的死对你的打击,朕至今想来还是后怕。你为江逢春之死悲痛欲绝,险些丢了一条命,若不是天知妙手回春,你未必能活到现在。你如此为情损害自身,朕这个母亲实是无法再接受你钟情一人,情之所系,便是身心都交予了对方,朕怕当年之事再发生一次,朕经受不起失去女儿的痛楚。” 女帝说着这事的时候,目光中皆是忧虑,满面愁容。 “小六儿,朕除了这天下,最在乎的就是你的性命,你与我是至亲,血脉相连。你若没了命,朕当如何?” 施梦听过女帝这番话,才算明白为何女帝如此抗拒她和云姜的感情,她越是钟情云姜,女帝就越会感觉云姜是个危险人物,会将其女的身心牵动,倘若云姜并非好人,女帝就痛失爱女了。 她也是第一次明白,元成公主对江逢春多在乎,能为他之死差点丢了一条命,当真情深无比。 在现实世界里,能够同生共死的爱情是奢侈品。 假如她喜欢的人不在了,她会为对方伤心,会伤心很久,会在心里给对方留出一个位置,但怎么也不至于为对方丢了命。 施梦想到这些,不由得心中感慨。 元成公主本也是痴情人,并非世人所看到的那样放浪形骸。 懂得了女帝的担忧,施梦很快就想到了劝说女帝的思路:“可是母亲,云姜不是故人,他很好,身体也很好,不会意外离世的。女儿会看着他,守着他,会和他好好的在一起。” “生死之事,谁又能预料?”女帝反问她,同时又说:“好比当年江逢春离世,你可想到了?” “……” 施梦不敢贸然接话。 因为当年之事,她一点儿都不清楚。 “小六儿,朕知道你至今仍为江逢春的离世而伤心,否则你何至于不敢提及。自他意外离世,你为了保护他的家人,亲口认下是你杀了他。你不许任何人提他,还在公主府下了封口令,告知府邸众人,从来就没有江逢春这个人。” 施梦听着女帝这番话,心中为之一震。 原来在世人眼里,江逢春是元成公主杀死的。 江逢春意外身死后,女帝同她分析了这件事,江逢春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无病无灾却意外身死,那必是惹了不该惹的人被灭口,如若此事深究下去,江逢春另外的家人定会深受其害。 而她身为公主,有生杀之权。 只要她认下这件事,认下江逢春死于她之手,就还可保全江逢春的家人,这样江逢春在九泉之下也可稍稍安心些,她认下,便是她待江逢春的情意。 后来,江逢春下葬之日,元成公主强忍悲痛当着众人说道:“他不懂顺服,故而取他性命。” 当年元成公主说出这话的时候,秦未时和浮欢都在场,秦未时不信她这话,却清楚她有她的理由,此后不追问,再不提及是不忍再揭她伤痛。 浮欢深知公主倾心江逢春,不信她会如此绝情。 可事实摆在眼前,公主亲口认下,她一个奴仆没权利置喙。 在浮欢看来,元成公主毕竟是帝女,或许江逢春做了某件事触及到了公主的底线,公主才会……总之她信与不信,都无妨。 “你有没有想过,你护着云姜,何尝不是在护着另一个江逢春?” 施梦还没从刚才那件事中回过神,女帝就又对着她发问,她反应后,当即摇头否认。 “不是。” “云姜是云姜,不是故人。” 在所有人眼里,她是元成公主,直呼江逢春名讳不妥。 “母亲,生死之事不由我控制,但我明白母亲最在意什么。”她说着,对着女帝做了个起誓的手势:“如果母亲不放心,我可起誓,女儿定会顾念母亲,再不会因任何人的离开而伤及自身性命。如此,母亲可否放过云姜?” 女帝听着她的话,当即压下了她起誓的手,随即紧握。 “小六儿,朕不愿意让你为难。” 施梦听着这句话,瞬间松了一口气,女帝这态度,明显是此事有缓和。 “朕可以答应你,收回旨意,不再让云姜受鞭刑。但同时,你也要答应朕一件事,作为交换条件。” “母亲您说……” 只要能让女帝收回对云姜的责罚,她都答应。 今日鞭刑,她心痛的感觉心脏都要停了。 云姜受刑这场面,她见不了一点。 “母亲为你挑了四位品貌上佳的公子,你今日回府,便将这四位公子带回去,让他们侍奉你。” “母亲,我……” 施梦下意识想回绝,可女帝说,这是交换条件。 若是不应,那便不会收回旨意。 “母亲不强求你的心意,可你的眼睛也不能总盯着一个云姜。这世上好男子多得是,你莫把一颗心交予别人,学会自己享乐,母亲才能安心,懂吗?” 第84章 陛下赐四位公子 “懂了。” 施梦犹豫后,应下了此事。 反正公主府人本来也不少,不差多养四张嘴,无非是养在府中住着吃吃喝喝。 若是这四位得了女帝的旨意盯着她,那她就想办法周旋应对,崟朝的男子总不敢对她这公主霸王硬上弓。 尤其是云姜刚受了鞭刑,真是再经不起任何责罚了,眼下这结果,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 她怕得寸进尺,反而不利于她和云姜。 施梦目的达到后,陪着女帝用了午膳就返回了公主府,同时四位新公子也跟她一道回去了。 女帝没有骗她,四位新公子也是容貌可人。 若她没有钟情云姜,或许也会心动。 毕竟是女帝亲赐的四位公子,她不好在人家一进府就怠慢了,她想起易长年明日才离府,入住新官府邸,于是就带了四位新公子去见他了。 她去到易长年园子的时候,他正在逗弄周极送的那只鸟,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易公子,明日你才正式是易大人,在此之前,再帮我安排安排府中事务?” “公主!” 易长年闻声,惊喜的转头看向她。 云姜受鞭刑的事情他都知道,他还以为公主在他离府前没工夫再见他了。他怀揣喜悦望向她,却在看到她身后站的那四位男子时,瞬间笑意沉落。 “公主有何事要我安排?” 易长年颇有距离感的对她行礼,心里别扭极了。 施梦笑着看了看身后的四位新公子:“我今日进宫,母亲赐给了我四位新公子,你帮我安排一下他们的住处。” 这是女帝的恩赐,她再不愿意也得笑,不能表现的不承情。 “是。” 易长年应声,礼貌一笑。 可他笑的那样子,比哭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随后,易长年对着身旁的奴仆勾了勾手,他对着奴仆简单交代了几句,奴仆便带着另外的几个奴仆一同将四位新公子送去府中住处了。 四位新公子离开他园子后,他对着她问起:“云姜伤势如何?我听闻行刑女官曾是军中行刑官,手段极狠,能要了人的命。” “……” 新公子一走,施梦顿时丧了脸。 她不禁对着易长年长叹一声:“当然是很惨,一鞭下去皮开肉绽,云姜受了几十鞭……”她不忍说下去了。 要不是当时她想到了以自身性命威胁在场之人,云姜还不知会伤到什么地步,她现在只要一回想,心还是会发慌。 易长年见她神伤的模样,忍不住走近她,轻抚上她的胳膊,温柔安慰着她:“公主,事情已经过去了,云姜的伤会养好,你不要再因此事郁郁寡欢。” “是,事情过去了,陛下已经收回旨意,不再责罚云姜了。” 施梦提了提气,对着易长年说道,她这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陛下听了她几句求情就能轻易收手? “公主是如何说动陛下的?” 施梦对着易长年一向坦诚:“我知晓了陛下的心结,然后对症下药去劝的。当然了,收回旨意有交换条件,我这不是带回来四位新公子吗。” “所以,公主为保云姜,与陛下交换的条件是接纳四位新公子入公主府?” “是。” 施梦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公主定要留心这四位公子,明日我便离府了,公主万事当心,若有需要我做的,派人告知即可。” “我知道,谢谢。” 女帝亲赐的人,她当然得留意。 …… 公主殿宇,偏殿。 苏和看到医官离开了云姜的房间,就迫不及待去找了云姜,他想亲眼看一看自己师父的伤处才能安心。 “师父,我按照外伤配制的药,治外伤肯定是没问题,可我听说那行刑女官手段极狠,我不放心,还是亲自给您检查一下。” 苏和说完就朝着云姜床榻边走去,他半跪在床榻边,掀开了云姜身上的被子。 他一看到云姜的伤,顿时眉头紧皱:“师父,您这伤真是惨不忍睹,见者伤心。” “无妨,会好的。” 云姜温声安抚着自己的小徒弟。 “师父,您这可不是皮外伤,这鞭子已然伤筋动骨,便是外伤愈合了,内里也要好好将养着,马虎不得。否则将来落下病根,凡是换季阴雨湿寒都会备受苦楚。” “好,我养着。” 苏和听着师父这话不以为然:“师父,我好心点您一句,您这伤可不宜活动太过,养就是静养,您可明白我的意思?” “……” 云姜一时不解。 苏和随即对他解释:“上次您中毒,公主守在您榻前,见了您就跟小狗见了骨头似的,那叫一个黏糊,对着您是亲了又亲,没个消停时候,我那时候就怕您心脏受不了,直接撅过去了。” “如今,您也莫要与公主……行那事,您这身体且得养养。” 苏和虽然是个未经男女之事的毛头小子,但他自从学了医,这些男女之防都是不能避忌的,他自然都懂了。 谁人不知元成公主好色急切,他当然得为自己师父着想。 云姜听着苏和提及此事,不免有些难为情,他迟疑片刻才对苏和嘱咐道:“你的好意我领受。公主不懂这些,你莫要将我伤筋动骨之事告知公主,公主只要见我外伤好了,便不会再为我担忧,我想让公主安心。” “是,师父有命,徒儿遵命。” 苏和有些不情愿的应着云姜的话,他觉得自己师父就是个傻子,自己都伤成什么样儿了?还满脑子公主如何……他不信师父能拒绝公主的要求,公主若是想要,他就是拼了命,也会满足公主的需求。 苏和知道自己提醒的多余,可他作为徒儿,做不到袖手旁观。 他们刚谈完此事,侍奉公主的奴仆就走了进来,对他代传公主的话:“云姜公子,公主说陛下已收回对您的责罚。公主还说她手上有些事要处理,待处理完事情后,再来看您。” “谢公主关心,且让公主安心处理事务。” 云姜礼貌的回应着公主奴仆,苏和在一旁听着特别不爽,他不禁问道:“公主有何要紧事务要处理?是什么事比云姜公子的伤还重要?” “陛下亲赐四位公子入府侍奉公主,公主如今在陪着四位新公子逛府邸,好让公子们熟悉熟悉。” 第85章 能不能克制些? 云姜一听这话,骤然心痛。 可他又怕苏和鲁莽,只能强忍着心痛,对苏和提醒道:“陛下圣恩,公主自当领会陛下的心意。” “是。” 奴仆行了个礼:“云姜公子,我先告退了。” “师父!” 奴仆一走,苏和气急败坏的冲到了云姜面前:“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您今晨刚受了鞭刑,伤的这么重,她转眼就忘了?还和四位新公子逛府邸?” “师父,您莫要再对公主那么好了!不值得!” “值得。” 云姜虽然心痛,可他仍然相信她待他的情意:“公主只是应付陛下而已,并不是真的与那些公子玩乐。” “……” 苏和觉得自己师父真的是病入膏肓了。 “师父,我斗胆问您一句,您如此在意公主,护着她,是否因为她的身份?若她不是公主,您还会如此待她吗?” “若她不是公主……”那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他多希望她不是公主,若不是公主,天地之大,他们可以去到任何地方,无忧无虑的相伴一生。 想到这儿,云姜便满心都是遗憾。 “苏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去歇着吧。” 云姜说完,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拒绝再听苏和的话。 苏和欲言又止,他是徒儿,应当顺着师父的心思,况且他再怎么替师傅不甘心,也无济于事。 师父不肯争,公主又浪荡,他一个小小护卫能做什么? “是。” 苏和躬身行礼,心有不甘的离开了云姜的房中。 云姜听到苏和消失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双眼,他木讷的望着床榻上织锦的帐面,有些出神。 他知道公主只是在应付那些新公子,可他一想到她身边围绕着好几个男子,就还是忍不住介意。 苏和怒他不争,可他细想,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呢? 凭公主喜欢他? 凭公主说他是她未来的夫君? 公主的心意是真的,可他自己呢,他的真心里仍然有难以忘却的仇恨,他的真心不够真! 所以他没资格争,也不配争! …… 施梦陪着四个新公子逛府邸,这四个公子不愧是女帝亲赐的,相当会撩人,一个个在她跟前如狼似虎的,要不是她躲得快,两只手都闲不住,谁都想拉一下。 一会儿说怕她摔倒,要扶她。 一会儿又说冬日里寒冷,给她暖手。 虽然拉手不算什么,但她心里惦记着云姜,实在是没心思应付这些人的招数。 听着四位公子不断在她耳边说话,她脑瓜子都疼。 可今日是他们入府第一天,又是女帝亲赐,她必须得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给女帝这个面子,总不能第一天就冷落他们几个,她倒不怕被女帝教育,她怕云姜再受罚。 好不容易逛完了府邸,其中一个公子开口邀她与他们几个共用晚膳,她一听这话就佯装自己不太舒服,回绝了。 她太想云姜了,太惦记他了。 若不是这四位新公子缠着她,她一回府就去看云姜了。 施梦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演技,对着他们几个飙戏:“今晨受了寒,现在头疼,嗓子也很疼,实在是没胃口。”她说着,猛然开始咳嗽,使劲儿的故意咳嗽,紧接着再说话就是断断续续的。 几位新公子一见这个情况,自然是不好强求了,当即说要送她回寝殿休息:“公主,那我们送您回去?” “不了,府邸你们还不太熟悉,送我回去后,你们自己找不准自己园子怎么办?我先走了,抄近路。”施梦无力的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累,都回去吧。” 四位新公子默契的互看了一眼,随即各自返回了园子。 施梦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听到逐渐散去的脚步声,她当即加快步伐,小跑回了自己的殿宇。 她才不累,一回去就直奔偏殿而去。 可就在她准备冲进去的时候,苏和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施梦疑惑的看着他,随即猜想苏和可能是要说云姜的身体状况,就应了一声。 “公主,可否随我来僻静处,我接下来说的话,不想让云姜公子听到。” 施梦稍稍犹豫后,又应下了。 她跟着苏和来到了自己寝殿廊下,这个位置距离云姜的偏殿不算近,云姜正在卧床,定是听不到的。 “云姜公子的鞭伤很严重,但他嘱咐我,不许我告诉您。” 施梦一听这话,不由得担心皱眉:“他不愿意让我担心,我知道,所以总是想骗我,想瞒着我。” “是,云姜公子就是太在乎您了!” 苏和的话让她心里很难受,很心疼。 “那你对我说实话。”施梦追问着苏和,同时对他保证着:“你今日和我说的,我不会让云姜知道。云姜既然让你瞒着我,我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辜负他的心意。” “云姜公子的鞭伤不是皮外伤,行刑官手段极狠,伤了筋骨,并非短时间能养好的。所以公主,能不能请您这段时日克制些,莫要让云姜公子侍寝。男女行事,男子费力颇多,可是云姜公子的身体经不住这么折腾。” “……” 施梦万万没想到,苏和把这种事说的这么直白。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主,这伤若是养不好,往后会落下病根,尽是苦楚。您要是真关心云姜公子,就克制些。” “好。” 苏和说的十分认真,一点儿都没有那种八卦的氛围,施梦自然也认真对待他这番话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 “可以的时候,我会告诉公主。” “好。” 施梦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对于她的回应,苏和倒有些意外了,原来公主也并非他想的那么浪荡肆意,还是会爱惜他师父的。 “公主,我的话说完了,您去看云姜公子吧。” “嗯。” 施梦浅应了一声,随即朝偏殿而去。 进入偏殿,施梦看到卧床的云姜,不由得想起苏和刚才的话,她的心顿时又难受的很。 “云姜,我回来了。” 她快步走到他的床榻处,握住了他的手:“陛下收回了责罚的旨意,作为交换条件,我允准她亲赐的四位公子入府。” 第86章 迷药 施梦不希望这件事云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想坦然的和他一起面对这些事,不想隐瞒,不想引发什么误会。 “但你放心,我不会喜欢他们,更不会要他们侍寝。至于如何和他们周旋,我来想办法,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公主,对不起。” 云姜抬起另一只手,用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本该是我受罚,到最后却让你为难。” “只要你坚定的相信我,我就不为难。” 施梦语气笃定的对他安抚道,同时又提醒他:“这四位是陛下亲赐,不太好对付,八成是来盯着我的。所以这段日子,我可能会把一些时间分给他们,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她说着,不禁失落的叹气。 云姜满眼愧疚的盯着她,差一点就落泪了。 “公主,我值得您这么费尽心思的爱护吗?”他看着眼前的她,想起了苏和问的那句话,她自然是值得,可他自己值得吗? “值得。” 施梦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她说完,俯身吻上了他的唇,她要让他相信,他值得。 但是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眷恋他,因为苏和提醒过了,所以她不想过分撩拨他的心绪。 “云姜,苏和医术是不是真的很好啊?”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所以忍不住问他。 “的确不错。” “那你说他能不能配制不伤身的迷药?就是那种别人闻一闻就会不由得睡下的迷药,醒来后也发觉不了什么,不会伤身,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公主为何要这样的迷药?” 云姜好奇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何主意。 施梦笑着看他,对他解释着:“陛下赐我四位公子,目的就是让我把心思从你身上挪开。想必过不了几日,那四位公子就争相侍寝了,但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碰?!所以我想,我用迷药迷倒他们,这不就能脱身了吗。” 云姜一听她这话,心里更自责了。 她为了他,还要去想这种主意。 “侍寝这事儿,我不好直接拒绝。因为就算我拒绝得了一次两次,也不可能次次拒绝,若是次次拒绝,那想必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召我入宫了。” 施梦无奈的笑了下,但瞬间又打起精神,斗志满满。 “我用迷药的话,他们自己侍寝先睡着了,这肯定是不关我的事儿,我还可以反过来嘲弄他们贪睡。”她说着,不禁得意的挑了一下眉:“我聪明吗?” “聪明。” 云姜顺着她的情绪,笑了笑。 “那这事儿,苏和能不能成?” “能。” 云姜十分确信,他告诉她:“以苏和的医术,配制这样的迷药不是问题。”苏和能不能配制云姜不知道,但他自己可以配制,这等同于苏和可以配制。 “太好了,瞬间解决一个大难题。” 他看着她开心不已,他心里自责稍微减轻了些。 …… 晚膳时,苏和将配好的迷药送去给了她。 她让云姜帮忙转达了她的意图。 “公主,这是让人昏睡的安神香粉,不伤身的,中招的人只会美美的睡上一觉。严格来说,多睡还养身呢。” 云姜是仁医,从不配那些会伤害人的药物,所以苏和学到的都是救人的,而非害人的。 “公主将这香粉用在里衣上,没有解药的人靠近了您,只需一小会儿就会困倦难捱,匆匆入睡。” 苏和解释着,同时又把一小瓶解药递给了她:“这解药本质上就是提神药物,对身体也是无害的。遵循正常的入眠时辰,既不催人入眠,也不会让人睡不着。” “苏和,你真是太棒了!” 听着苏和这番说法,施梦真的是很满意。 这就是她想要的东西,完美的契合了她的需求。 毕竟那四位新公子对她没有恶意,他们也是按照女帝的要求在做事,所以害人之事,她做不出。 “谢公主夸赞。” “我不仅要夸你,我还要奖赏你。” 苏和瞬间兴奋的盯着她,好奇的不得了:“公主要奖赏我什么?” “奖赏你……同时兼任府邸药房的小管事,这样你用药方便,不用再自己去寻了,可好?” “哇!” 苏和惊喜的差点跳起来。 云姜和他平日里所需的药材,都是他趁着空隙出府采买的,并没用过公主府药房内的药。 公主如此奖赏他,以后可就省事多了。 而且公主府邸的药材相当齐全,好些药材都很稀有,是外边药房买不到的。 “谢谢公主,公主真是心思细腻,善于体察下属,知道我最想要这样的奖赏。” “不用谢。” 施梦轻挥了挥手,就让苏和退下了。 今夜,她就要试一试苏和送给她的香粉,看看是不是果真有奇效,能帮她解决公子们侍寝的难题。 晚膳后,施梦翻了一位新公子的牌子,让新公子来侍寝。 浮欢按照往日里的侍寝流程,做足了这场戏,让新公子饮下了侍寝前的汤药。 施梦淡定的脱下了外衣,只剩一袭沾染特制香粉的里衣。 她故作兴趣的挑起了新公子的下巴,凑近了他:“母亲果真是待我好,你生的真好看。” “谢公主夸赞。” 新公子绽放笑颜,她也随着他笑了笑,拉着他坐上了自己的床榻,又与他坐近了些。 “别紧张,都有第一次。”她跟个老手似的安慰他,实则是在用话拖延时间,等待香粉发挥效用。 没一会儿,新公子双眼就有些沉了,随之入睡。 他睡过去之后,施梦把浮欢叫了进来,让浮欢和另外一位奴仆把新公子扶到了寝殿东侧屏风后的卧榻上休息。 人已经睡着了,总不能抬回他自己的园子,这有点让人生疑。 可是她自己的床榻,她只想给云姜留着,不乐意别人睡。 “浮欢,我去找云姜了。” 她轻声对着浮欢嘱咐道:“你替我盯着他,明日天亮见他快醒了就去喊我,我得在他醒之前回来,装作和他睡过一夜的模样,懂了吗?” “是,公主放心。” 施梦对着浮欢露出了肯定的眼神,随后跑去了偏殿。 “云姜……” 她轻声唤他,他一见她,不由得扬起嘴角。 “我来陪你。” 她说着,掀开了他的被子,与他同躺在榻上。 第87章 偷亲偷抱 “公主。” 云姜难掩兴奋,想伸手抱住她,结果却被她抵住了:“不行,你身上的伤需要好好养着,你还是老老实实躺着,不要乱动。” 他一听这话,忍不住露出了委屈的模样。 之前她总要他抱着睡,尤其在边城那些时日,她贴他那么紧,怎么现在这么能把持住? 是不是,他没那么吸引她了? 还是,她不渴求这事儿了? “公主,只是抱着而已,不会影响到伤处。”他试图劝她,不想因受伤之事和她产生距离感。 “那也不行。” 施梦语气坚定,半点通融的意思都没有。 云姜是谪仙般的男子,即使伤了,魅力也丝毫不减,他频频撩她,她哪里扛得住? 索性倒不如一句话,直接打消他的念头。 “公主……” 本以为云姜会就此作罢,谁知她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撒娇的声调,云姜居然在对她撒娇,天呐,这不是在逼她举手投降吗。 不行!清醒理智! 苏和对她说过了,云姜必须好好养着,不能折腾,不然会落下病根,来日里饱受苦楚。 可是面对云姜难得的撒娇,她做不到无视,顷刻间,她猛然转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后迅速转身,背对着他,不给他延续亲密举动的机会。 “好了,到此为止,乖乖睡觉,不许腻腻歪歪了!” 云姜知道她小倔脾气一上头,任谁也拗不过她,所以只好作罢,不再想着与她亲密。 只是,他忍不住想靠近她,所以在她睡着后,朝她贴近了些。 清晨时分,浮欢的声音从偏殿门口传来:“公主,许郅公子看样子快醒了,您得快些返回寝殿了。” 云姜先醒来,他听到了浮欢的话,随即将不舍的目光落在了施梦身上。 他轻柔的将指尖揉进她的发,落下深情的一吻。 “公主。” 云姜轻声唤醒了她。 “嗯?” 施梦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云姜对她转达着浮欢刚才的话。 “天呐!快醒了!那我得赶紧回去……”施梦说完,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可她要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被云姜的手臂紧紧的搂着,他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怪不得她昨夜睡着觉得特别暖和。 可是转念一想,云姜又不听话了。 说好了不许抱着睡,他居然趁她睡着后,又偷偷抱住了她。 施梦当即拿开了云姜的手,坐了起来,转头看向他:“云姜,你……”她看着云姜有些泛白的脸色,突然间就舍不得问责他了,她转瞬关心着他:“伤口可有拉扯到?” “没有。” 云姜笑着摇了摇头。 对于她的关心,他很受用,心里特别喜悦。 “公主,您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昨夜的事情可就要露馅了!”浮欢心急的催促着她,她闻声,火速穿上了鞋子,从云姜偏殿跑回了自己寝殿。 她刚跑回去,还没喘几口气,这位昨夜侍寝的许郅公子就醒来了。 许郅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很是疑惑:“公主,您这是?” 施梦见他生疑,她顿时装作娇羞,对他解释道:“还不是你昨夜行事太过,我现在都还觉得疲惫,气息不匀呢。” 她在心里暗暗偷笑,面儿上却是演技十足。 许郅听着她这话,赶忙从卧榻上起身,跪在了她面前请罪:“请公主恕我鲁莽之罪,我……的确是没经验。” “没事没事,这样挺好的。” 施梦安抚着他,还装作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起来,别跪着了,我会心疼的。” “谢公主。” 许郅起身后,忽然又发觉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公主,你我原本不是睡在床榻处吗?怎么我醒来时,又换到了卧榻这处?” 这许郅怎么脑子这么活? 心思也太多了。 下次可不能再找许郅侍寝了,她得从那四位新公子里头挑一位脑子不太灵光的侍寝,否则事情迟早要败露。 施梦迅速想着对策,随即对许郅说道:“床榻处有立柱挡着,行事受限,不能太过肆意。所以你我换到了卧榻处,昨夜你与我甚是欢乐……” “原来如此。” 许郅闻言,顿时脸颊有些泛红。 施梦见他好似信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寝殿的奴仆侍奉她和许郅梳洗,用早膳时,膳房奴仆又给许郅送来了侍寝后惯例的补汤,供他补养身体。 施梦埋头吃着早膳,强忍笑意,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好聪明,不过这也多亏了女帝给她送的公子都是初经人事,对这些事并不熟稔,所以悟不出其中蹊跷。 早膳后,施梦带着许郅去到了公主府前院。 今日易长年迁居新官府邸,她自然要来送一送,不仅她,府上的其余公子们也都来送他。 太傅在府中有园子,但并不一定住,所以今日太傅不在。 云姜伤了还在卧床休养,施梦没有提醒他来送行。 还有就是柳霄,他作为外客公子,不强求。 “公主,我在府中住了许久,如今要离开这里,真是舍不得。”易长年不舍的望着施梦,他很想抱一抱她,可是他不敢,于理不合,他应当谨守分寸。 施梦听着易长年这话,不由得心酸酸的。 但她不想把离别整的这么伤感,她对易长年说:“舍不得,也要舍得,我希望你能遂了自身心愿,完成心中抱负。但你放心,这公主府你想来便来,随你出入。” “公主这话可当真?” 易长年目光热切,难掩喜悦。 “当真,只要你想念这里,随时都可以回来看看。”施梦坚定的回复他,想让他安心。 “谢公主待我的好意。” 易长年说完后,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 这礼数包含着感恩之情与离别之意。 易长年行礼后,不经意间瞥见了正在朝他们这方向走来的云姜,他受了那么重的刑罚,居然还起身来送他。 “云姜?你怎么……” 苏和扶着云姜,他除了脚步慢些,脸色差些,精神倒好。 施梦见状想过去扶云姜,结果却被许郅一把抓住:“公主,刚才出来前,忘记给您带上手炉,您的手好凉啊。” 第88章 恐吓敲打 许郅一句话,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云姜看着许郅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不由得心头一紧,他太贪心了,实在是无法不介意别的男子对她的触碰。 此时,站在施梦身后的周极顿时探出了手:“公主,正巧我带着手炉呢,给你。” 周极这个小可爱,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关键时刻,他不爱掉链子。 施梦想挣脱开许郅伸手去拿周极手炉时,许郅直接拿过了周极的手炉,送到了她手中。 可谁知,她都有了手炉暖手,许郅的大掌还是包裹着她,不肯松开:“公主,你握着手炉,我握着你,这样里里外外都暖着,你很快就不凉了。” “我有手炉就行。” 施梦强忍着不适,脸色有些尴尬。 “公主可是害羞了?” “……” 施梦闻言不语。 许郅又毫不避讳的开口谈及昨夜侍寝之事:“公主今晨还夸赞我行事有力,对我甚是满意,怎么转眼就害羞了?” 施梦果然没猜错,女帝亲赐的四位公子如狼似虎,是来她这公主府邸搅浑水的。 倘若她昨夜没有去云姜的偏殿,而是睡在了自己寝殿床榻,那许郅这话绝对会惹出天大的误会。 “没害羞,谁说我害羞了。” 施梦硬着头皮驳着许郅的话,她随即将手从他掌中利落抽出:“你握的我太紧了,我手心紧贴着手炉,太烫。” “公主恕罪,那是我不够细心了。” 许郅对着她认错,一双眼情意绵绵的盯着她,话说的像是调情一般腻乎。 “云姜,小心些。” 周极和易长年同时朝云姜走去,想扶他。 易长年心里很清楚,云姜并无罪过,一切加诸在他身上的责罚只是因为公主倾心他,他本无错。 可是女帝不会惩罚公主,只会惩罚他。 周极知晓云姜心性,也不免同情他的遭遇。 许郅一番话分明是在挑衅云姜,因为云姜被公主倾心,所以他这个女帝亲赐的新宠心中不忿,想借机在公主面前一争高下。 易长年和周极在云姜和许郅之间,自然是站云姜。 “云姜,多谢你特意来送我,待来日你身子好了,我请你去至我府中,我们喝茶闲叙可好?” 易长年先扶住了云姜,周极自然的站在了云姜身侧,对他友好的笑了笑。 云姜朝着周极微微点头示意,也笑了笑。 随后,云姜对着易长年回应道:“好,易大人若邀请,我定不辜负易大人的好意。” 许郅一见这场面,分明有点抱团欺负他的意思。 怪不得女帝交代过他,云姜不好对付。 看来不好对付的不只是云姜的美貌和天人之姿,还有云姜收买人心的心计。 公主府的公子们本是争宠之势,应当不睦才对,可云姜却将向来谁都不服的易长年和傲气的周极都给笼络住了,这可当真是厉害人物。 许郅顿了顿,对着云姜温声道:“云姜公子,昨日受下的鞭伤可好些了?”他此话是在暗示云姜,他是个昨日受了刑的罪人。 “多谢关心,好些了。” 云姜听出了许郅的意思,却还是礼貌回应了他。 许郅是女帝的人,他不会招惹,招惹了便是给公主惹麻烦,所以无论他心中多么不舒服,他都能为公主忍下。 “云姜公子安心养伤,侍奉公主的事情我来做就好,若是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定会去找云姜公子讨教一番。云姜公子侍奉公主时日长,想来颇有取悦公主的经验和手段。” 许郅的话除了他自己高兴,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可是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女帝亲赐的公子,谁也不敢随意置喙。 施梦一听到“取悦”二字,心里就厌恶。 许郅如此盛气凌人,她气不过,可如今这公主府,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压制许郅的人。 “许郅,今夜我还想留你侍奉。” 施梦说完这话,目光冷厉的看向他:“不知许郅公子可否听闻,我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 “公主指的是?” “燃香烧痕,针刺花枝……诸如此类的。”这些她也是从柳霄那里得知的,正好借机来恐吓敲打许郅一番:“说实话,昨日见云姜受鞭刑,我心里既不忍,又觉得很刺激。那鞭子甩到人的皮肉上,初时清脆,陷进皮肉中又发闷,有趣极了,今晚许郅公子可要陪我玩一玩这些?” 女帝赐她的男子,只要她让对方侍寝了,那就算完成任务了。 至于侍寝时,她想要对方做什么,女帝管不着。 女帝若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为此喜悦,因为她并没只盯着云姜,学会取乐别人了。 “公主……” 许郅听着她的话,当即跪在了地上:“这,这我着实没有经验……我……”他的话断断续续的,明显是被她吓到了。 “没经验啊?” 施梦故意顿了下,吊着他的情绪,让他紧张着。 隔了会儿,她才说:“没经验就不好玩了,要学会忍着发出些声音让我满足,只是痛苦的哭喊,怪扰人的。” 许郅跪在地上,双拳紧握,不敢接她的话。 “也罢,昨夜着实累到了,今夜我歇一歇,你也歇一歇,不必来侍寝了。”她说完这话,许郅身子明显松懈了一下。 “谢公主体恤。” 许郅说完,有些恍惚的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之后,顿时收敛了许多,那张嘴总算是闭上了。 施梦随即走到了云姜面前,她看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定:“莫要信他的话,我的心只给你。” 她轻声说着,并没让许郅听到。 只是易长年和周极,还有苏和听到了而已。 “嗯。” 云姜内心极其满足,郑重的对着她点头,领会她的心意。 易长年离府后,周极随着施梦来到了云姜偏殿。 只剩他们时,周极忍不住替云姜抱屈,他不忿的指责着施梦:“公主,您就是色心不改!您心里装着云姜,昨夜还能和那个许郅……还什么行事有力……” “虽说那个许郅出身不错,可我看他那副做派,与柳霄也不相上下。您瞧他今日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挑事!” 第89章 心下动了情 施梦由着周极发泄,反正他就是这个脾气,不吐不快。 解释的话,她预备等周极骂完了再说。 可周极见她一脸淡定,忽然就停了骂,焦急的看向她:“公主,我说您,您倒是反驳啊!我这么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着,您也不吭声,好没意思。” 施梦一听周极这话,忍不住笑了。 “敢情你是最近太闲了,故意跟着我来偏殿斗嘴来了,可不是真心替云姜抱不平。” “胡说!” 周极怒色瞪着她:“我自然也真心为云姜抱不平!”他说着,不由得朝云姜投去同情的目光:“公主,您上眼好好看一看,云姜都被您折腾成什么样儿了?去边城之前和回来之后,瘦了可不止一两圈,这多可怜啊。” 周极这话又戳痛了她的心。 她当然知道云姜无辜又可怜,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她折腾出来的。 施梦愧疚的朝着云姜看去,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轻抚着他消瘦的脸庞:“云姜,对不起……”她在尽力弥补了,可她明显弥补的还不够。 “公主,不是你的错。” 云姜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随后赶忙对着周极解释:“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昨夜没有让许郅侍寝。公主昨夜与我睡在偏殿,同睡一张床榻。” “什么?那许郅怎么说……”周极懵了:“难不成公主有分身术,给你们一人分了一个?” 云姜被周极这话逗笑了。 “公主当然没有分身术,但公主有智谋。” 云姜与施梦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就对着周极说起了她的鬼主意,周极听完以后,连连称妙。 “公主,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可太有意思了!” 明知周极的喜欢无关男女之情,可云姜听着他这话,还是有点吃醋,心里别扭。 他微微皱眉,不禁对着周极提醒道:“公主刚才在前院时说,她的心只给我,你可不要与我争。” 周极一听云姜的话,酸的咬了咬牙:“我偏争,可我争的不是公主的爱意,是公主这个好玩伴。如此,你要奈我何?” “玩伴……玩伴而已,我不能如何。” 云姜强忍着吃独食的心思,对着周极松了口。 “云姜公子,该换药了……”偏殿门口传来了苏和的声音,他说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吵了殿中的三位。 施梦朝他看去,谁知苏和说完了这话,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她心急的提醒着他:“知道该换药了,还不赶紧进来?你在等什么?等我去门口请你?” “不敢不敢。” 苏和恭维的笑着,否认着公主的话。 “公主,刚才云姜公子坚持要去送易大人,背上的鞭伤肯定又渗血了。昨日医官上的药想必已经被血晕染的不剩多少了,今日刚好换上我配制的药膏。” “好。” 施梦应声后便起身,扶起了云姜。 周极见状也起身帮忙扶住了云姜,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苏和轻柔的掀开云姜的里衣,周极一见这场面,顿时不忍心的背过了身:“公主,云姜这伤的也太重了……我都不忍心看。” “……” 施梦听着周极的话,不禁叹息。 苏和先拿了干净的帕子擦拭渗血的伤口,让血稍稍止住后,再行上药。 可是这样的话,换药太慢了。 虽然偏殿熏笼炭火烧的够暖,可云姜的背一直坦露着,万一受风了怎么办? 施梦想着,随即就拿起了药膏。 “苏和,你处理伤口的血,我来上药。” 苏和闻声,对着她笑了笑:“也好。”他叮嘱着她上药的方式:“伤口处上药要擦的厚一些,伤口周围轻轻擦药就行。” “嗯。” 施梦认真的回应着。 她刚用指尖沾取了一些药膏,就看到云姜转头看向了她,她瞬间就猜到了云姜想说什么,于是赶忙开口堵他的嘴:“夫君,你若是不快些好起来,满足我。时间久了,我可真是会去找别的男子的,那样你可愿意?” “不愿意。” 云姜毫不犹豫的回她的话,语气还带着些霸道。 “那你就乖乖趴着,让我上药。要不是你受伤了,我才不伺候你呢,只等你伺候我。” 施梦开着玩笑,云姜随即笑逐颜开,笃定应了声:“是。” 周极背过身站在一旁,听着这两人打情骂俏的话,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公主,你们也稍微避些人好不好?” “夫君都喊出来了……” 周极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吐槽道。 “本来就是我的夫君,我还不能喊了?”施梦骄傲的驳了周极一句,而后就开始专注给云姜上药。 她凑近了他的伤背,每上一处药,她都会轻轻的帮他吹着伤口,减轻他的痛楚。 殊不知,她的举动把云姜吹的心痒难耐。 要不是此刻尚有周极和苏和在,他都恨不得把她揽腰抱上床榻,压在身下,放肆的索取一番,才不在乎什么鞭伤。 苏和配制的药果然很好,药一擦上去,血瞬间就止住了,伤处周围的红痕也会变淡些。 施梦配合苏和给云姜上完药之后,云姜整个人都红了。 脸红了,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 施梦一见云姜这样子,当即慌了神,她放下药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是很烫啊?”她觉得用手试温不太准,又凑近云姜的脸,把自己的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奇怪,没发烧吧?” 自从苏和提醒了她那些话,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往那处想,一心只记挂着云姜的伤。 “苏和,你快来帮云姜诊脉,他怎么这么红?” 她焦急的差使着苏和,苏和当即半跪在床榻前,伸手要帮他摸脉,谁知云姜按住了他的手,不肯让他摸脉。 云姜自己最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心下动了情,被小徒弟摸脉摸出来很是尴尬。 “云姜,你为何不让苏和摸脉?” 施梦提醒着他:“不要讳疾忌医。”她跟哄小孩儿似的,拿起了云姜那只抗拒摸脉的手,随即对着苏和使了一个眼神。 苏和一搭上云姜的脉,瞬间就都明白了。 第90章 是他的夫人? 云姜担忧的看着苏和,生怕自己这个小徒弟声张此事。 他用目光示意苏和,要他不要说实话。 “苏和,云姜怎么了?” 施梦着急的问着,随即又猜测:“是不是伤口发炎了?” 苏和与云姜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他偷笑了一下,对着施梦回话:“公主放心,云姜公子无事,可能是殿中熏笼太旺,云姜公子身上暖和,所以皮肤泛红了。” “那就好。” 施梦信了苏和的话,瞬间松了一口气。 给云姜换了药没多久,陛下亲赐的四位新公子其中一位名叫“吴临意”的奴仆来偏殿寻她了。 “公主,临意公子的手烫伤了。” 奴仆说完这话,没等施梦问缘由,就自行开始解释:“临意公子听闻公主近日里爱喝酒酿甜汤,就想亲自做一碗奉与公主。可临意公子平日里是不做这些事的,他不熟悉,就烫伤了手。” “……” 施梦就知道,陛下送她的四位新公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这个临意公子烫伤了手,后边两位,贺斐和李闻川,还不知有什么另外的招数。 她再不情愿应付,也得做好面子工程。 “可请了医官?” “已经请了医官,只是我想,临意公子肯定希望公主去看一看他。这些话,临意公子定不肯说,所以奴斗胆替临意公子说了,希望公主能明白临意公子待您的心意。” 施梦不知道,吴临意得了女帝的指点,女帝让他学一学云姜的招数,女帝抓准了自己女儿心软良善,所以博取同情这回事,算是一条捷径。 可惜女帝还是没抓准施梦的心思。 她是心软善良,但分人分事。 尤其这位临意公子做的太刻意了,她只能配合着他拙劣的招数,继续演戏。 “是吗?” 施梦故作惊讶的反问道,又瞬间演出一副心疼的模样:“临意公子待我如此情义,我自然该去看一看。” 她说完,对着身旁的周极使了个眼色:“周极,你陪我去看一看可好?” 周极和她一贯在正经事上是有默契的,当即就应下了。 吴临意的出身不及周极,周极又一贯是直来直去,施梦就是想让周极发挥一下他的脾性,拆穿对方的把戏。 周极本身就瞧不上这种腌臜心思,所以即便知道施梦把他当枪使,也还是乐在其中。 “你且去门外候着,我换件衣裳就随你去。”施梦对着临意的奴仆命令道,奴仆随之一笑,欣然去往门外候着。 周极帮施梦拿起了一旁毛茸茸的斗篷,想帮她披上,谁知她脚步依依不舍的又朝着云姜去了。 云姜刚换完药,不好动弹,还趴在床榻上。 施梦蹲在床榻边,忍不住凑近他,吻了一下他的唇:“夫君,我去收拾一下坏蛋,去去就回,你好好等着我。我想和你一同用午膳,想让你喂我喝酒酿甜汤。” 酒酿甜汤,她是要喝,可她要喝云姜亲手喂与她的。 “好。” 云姜满眼笑意的回应着她。 他听着她喊他夫君,心里激动的很,一句句夫君,真的会让他觉得公主是他的夫人,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子。 云姜笑的眉眼都弯弯的,浅浅的梨涡藏着无尽的甜意。 自从他这两次受伤,她就对他格外的好,好的让他恨不得日日都带着伤,让她持续这般柔情蜜意的对待他。 可转念一想,一身伤会影响他与她行事,便断了这个念头。 云姜如今,发了疯的想得到她这个人,他极力的按捺,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端倪,正如刚才脸红了,身子也红了。 …… 周极陪施梦来到了这位临意公子所居的园子。 易长年安排的不错,这园子挺好的,但是规格明显没有压过周极的园子。 “周极,一会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敞开了说。” 进入临意房中之前,施梦特意对着周极提醒道,周极闻声,瞬间喜悦回应:“得令。” 随后,二人进入临意房中。 他们进去的时候,医官正在给临意上药,周极好奇的凑过去看,结果就看到了手背一小处烫伤。 “啧啧啧。” 周极对着临意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临意公子,你说你这伤……我都不知道是该同情你,还是说你笨。” 临意闻声,脸色骤然一沉,没接他这话。 周极继续对着临意讽刺道:“临意公子,这添柴烧火,加料端碗,这些事怎么也该烫的是手掌,你怎么烫到手背了?” “莫不是你使了什么花活儿?将汤勺在手上转来转去的,就烫了手背?”周极说完不禁一笑,施梦差点没憋住笑,跟着周极笑出声来。 “我……” 临意被周极这种怼法给震惊到了,一时大脑短路。 实际上,他没亲手炖汤,奴仆只是那么说而已,奴仆炖好了汤递过去给他,他走神了,手没朝着准确的位置伸过去,结果汤碗就烫到了手背。 所以,临意一时间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临意公子,既然手烫伤了,近日里就不便侍寝了。为公主侍寝,要帮公主梳洗,你这手不好频频沾水,我想公主定会心疼你,为你着想的。” “是吧,公主?” 周极说完后,随即看向身旁的施梦。 “是。” 周极太牛了! 施梦真的很想狂给他点赞,这家伙的脑子太对她胃口了! 她佯装心疼,看向临意:“你是陛下赐予我的公子,又如此貌美,我不舍得你伤势未愈前就服侍我,所以,你且好好歇着。时日还长,你我之间,不急于这一时。” 临意是女帝挑的人,不会不识时务。 她都这么说了,若是临意固执,那便是不领会她的心意,所以他只能领受。 “是,谢公主关爱。” 施梦对着他笑了笑,随即看向周极:“对了,你不是说今日让我去看看你的鸟儿吗?现在去?” “可以。” 周极痛快应下了。 施梦乐呵呵的拉住了周极的手腕,她与临意告别后,就匆匆和周极离开了临意的园子。 远离了临意的园子,周极识趣的拿开了她的手:“公主,戏陪你演完了。你快回去守着你那位夫君,想必你那位夫君等你已然等到望眼欲穿了。” 第91章 情难自抑 “好。” 施梦对着周极笑了笑,但转瞬,她又说:“改天去看你的鸟儿,记得喂饱了给我瞧。” “好。” 周极心满意足的笑了,随即对她挥手示意,让她先行离开。 施梦转身离开后,周极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的人,如同渐行渐远的男女之情。 他不懂什么算是真正的喜欢,但能让开心,就够了。 偏殿中,苏和忍不住又提醒着自己师父:“师父,如今公主倒是克制了,可您……” 苏和眼瞧着自己师父笑的不值钱的样儿,就不免替他担忧。 云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语气平和的对他说着:“你不懂,等哪日你有了喜欢的女子,就知道这动心动情是身不由己的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情愿这一生都不要遇到喜欢的女子,这样起码不会跟您一样,变成个为情而痴的傻子。” 苏和现如今太懂云姜的脾气了,知道他是好性子,所以在他面前从不忌讳说什么。 云姜听着苏和这番傻话,只是笑笑,并没多言。 “对了,你可嘱咐了膳房做酒酿甜汤?公主午膳时要用,千万别忘记了。” “记得记得,公主刚走,您就吩咐奴仆去告知膳房了。”苏和赖唧唧的回话,师父对公主这悉心程度,他可当真是无话可说。 “那就好。” 云姜松了一口气,又幽幽说道:“估摸着时间,公主应该快回来了,有周极在,此事应当解决的很快。” “是是是。” 苏和没耐心的应着。 “云姜!” 此时偏殿外传来了公主的声音,苏和当即对着云姜行礼:“师父,公主回来了,我先走了。” “嗯。” 云姜喜悦点头。 施梦进来时与苏和擦肩而过,但她心系云姜,没心思和苏和多说话,直奔他的床榻而去。 “周极当真厉害,几句话就搞定了那个临意。”施梦一脸得意的对着云姜讲述刚才的情况,同时把他从床榻上扶了起来:“临意解决了,现在就差另外两位了……”她说着,有些心累的望向云姜,随即轻轻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们同坐在床榻上,云姜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肩。 这样小幅度的行为,他还是可以做的。 “公主,辛苦你了。” 施梦仰头对着云姜笑了笑,否认着他的话:“这算什么辛苦?我就当是练习我这脑瓜子。” “公主已经很聪明了。” 他宠溺的看着她,由衷夸赞道。 …… 转眼,午膳时间。 施梦和云姜坐在饭桌上,云姜笑着端起了她想喝的酒酿甜汤,舀了一勺朝她口中送去:“公主,小心烫。”他边提醒,边帮她吹凉了汤勺里的甜汤。 她心满意足的喝下,又要他继续喂。 云姜伤了背,手还是可以用的。 她知道云姜被她这样照顾着,心里很不安,所以她特意让他为她做些小事,好让他心里有个安慰。 结果甜汤喝了一半,云姜忽然就放下了汤碗,一把将她抱起,放到了他的腿上。 施梦被他的举动惊到了,有些没反应过来。 云姜笑着看她,同时加紧了手臂的力道,让她贴他更紧。 “云姜……” “你怎么不听话?” 施梦回过神后,痴痴的望着他,心跳巨快:“不是说了,不许抱,你怎么又抱我……” 她挣扎着想从他腿上下来,被他死死缠住了。 “公主,苏和的药很好,我这样抱着你,不会影响伤处。可你要是偏下来,与我用力拉扯,才会让伤处难愈。” 施梦一听这话,当即停了不安分的动作,乖乖的盯着他。 “公主,甜汤好喝吗?是不是很甜?” “好喝。” 施梦顿了顿,又说:“甜。” “那我也想尝一尝有多甜?”云姜一双眼深深的凝望着她,她下意识探出手,要去拿汤碗:“好,我喂你……” 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姜给封住了唇。 他腾出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头,用力品尝着清甜醉人的滋味,一发不可收拾。 施梦被吻的失了理智,苏和的话此刻全然忘了。 她身软,渐渐隐入他怀中,被他的身躯完全包裹着。 云姜的手试探的抓紧了她的衣摆,她感觉到了之后,瞬间清醒了许多,当即推开云姜:“不行!不行不行!” 苏和说了,要是想他好,就不能行事。 她想让他好,不留病根。 所以她刚才连着拒绝的话,既是对着云姜说的,也是对着自己说的,她得把自己喊醒,不能如此沉溺。 “公主,我可以的。” 云姜眼中的情意未褪,仍然浓烈。 “你可以,我不可以。” 施梦不管云姜如何想,她先得管住自己的心:“我做不到,我想着你后背都是伤,我哪儿还有心思……万一我……我不小心抓到了你的背,岂不是伤上加伤?” “公主……” 云姜居然又如昨夜一般,对她撒娇了。 可是这次,她不哄他了。 云姜此刻正按捺不住,她哄他便是加倍撩拨,所以她得克制自己,无视他的心思。 “不许再说了!”施梦气势的指着他,随即挣脱了他的怀抱,坐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云姜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忍不住轻声对她提醒道:“公主若是不能让我行夫君该做的事,那还是别称我夫君了。我听到公主如此称呼我,便……情难自抑。” 施梦看着他这委屈的小模样,顿时笑了。 原来古往今来,男人都招架不住这样一句称呼,现代男人经不住一句“老公”,古代受不住一声“夫君”。 “好,我就不叫你,夫君,了。” 施梦停止这个称呼之前,没忍住又撩拨了他一句。 之后,两个人都极力克制心绪,老老实实的用着午膳。 转眼间进入深冬,正旦将至。 苏和的药很有效果,云姜的皮外伤都好了,剩下的便是养着筋骨的损伤。 清晨,施梦从云姜怀里醒来,隔着窗扇就看出了落雪的影子。 “云姜,下雪了。” 云姜闻声,随即猜测着她的心思:“公主可是想趁着下雪时分,去园子里赏梅花?” 第92章 一次弄明白 云姜猜对了一半。 她是想趁着下雪时分去园子里,但不是赏梅,是打雪仗。 又不是真的古代深闺女子,哪有赏梅那种高雅的闲情逸致,想来还是打雪仗刺激好玩。 “你猜对了。” 施梦假意哄骗着云姜。 她怕她说要打雪仗,云姜定不同意,他向来顾忌她的安全,关心她的健康。 让他以为她去赏梅,就能顺利出去玩了。 一旦出去玩了,可就全由着她了,云姜想劝她,也没那个本事把她给拉回来。 他一贯到最后,拗不过她。 她和云姜用过早膳后,两人携手去了府中的梅园,洁白的雪落在鲜红的梅花上,衬的两种颜色都格外纯粹。 施梦着一身浅鹅黄色的衣裙,俏皮灵动,十分可爱。 云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活泼的背影,不由得扬起嘴角,此刻在他眼中,她是完美无瑕的。 若没有报仇之事,他这一生能遇到她,何其幸运。 云姜正出神,施梦一个小雪球就朝着他衣袍下摆丢了过去,直直砸中了他。 “云姜,打雪仗!” 施梦兴致上头,提醒了他一句,就又开始蹲在地上攥雪球,预备第二次攻击。 云姜回过神后,配合着她的玩闹之心。 只是他每一次朝她丢去雪球,都会刻意避开她,不会真的打到她的身上。 施梦没有留心这些,一心只想着打败对方。 她牛劲儿上来了,铆足劲儿在地上滚雪球,想滚出一个巨大的雪球,然后一击制胜。 施梦真的滚出了一个巨大的雪球,雪球的直径大到比她的肩膀还宽,她眼见着自己都要推不动了,才停手。 随后,她蹲下身,准备把这雪球托起来,朝云姜丢去,吓唬他一下,结果雪球太沉,她用力时失了脚下的重心,一头栽在了雪球上,整张脸都被雪球没了。 云姜见状,当即朝她跑去,根本不顾雪天地滑。 他停在她身后,用一双手掌掐住了她的腰,像拎小朋友一样,把她给拎起来。 她站好后,他当即掏出了手帕给她擦脸上的雪水。 “公主,怎么如此顽皮?” 云姜一脸担心的凝望着她,她看着他,嘎嘎傻乐,她刚才真是蠢爆了,笑死人了。 “公主摔了还如此开心,难道不怕冻伤了脸?”他满眼心疼的帮她擦脸,看着她冻红的小脸蛋,可给他心疼坏了。 “没事儿。” 她笑着安慰云姜:“这点雪算什么,你是不知道冬天的早八打工人有多苦……” “嗯?”云姜顿时疑惑:“公主说的是?” 施梦居然脱口而出,和他聊起了现代人,果真是蠢。 “没什么。” 她眨着一双眼,含糊的回应着他。 幸好云姜没追问,要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对着别人好说谎,可是对着云姜,越来越不容易说谎了,因为不忍心骗他,也不想骗他。 “公主可玩尽兴了?” 施梦点了点头,这脑袋都钻雪球里了,再不说玩尽兴,显得自己玩心忒重。 “那我们回去吧。” 云姜温柔的望着她,她应了一声好。 随即,他俯身将她一把抱起,牢牢的抱在了怀里:“雪天地滑,公主莫要再摔着了。” 施梦被云姜这般爱护着,心里控制不住美滋滋。 她抬手,亲昵的环住了他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上。 …… 云姜抱着她回了殿宇,无意间由东门而入。 施梦目光不由得又落在了那间上锁的书房,自从那日去求女帝收回对云姜的责罚后,她对元成公主和江逢春之间的这段情就颇为震撼,那书房中,定还藏着许多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 既然已知晓了不少事,她索性一次弄个明白。 施梦拍了拍云姜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云姜放下她之后,她又喊来了浮欢,要书房的钥匙。 浮欢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给她,她认真的对着浮欢说道:“我已有了云姜,不再困于过去。故人之事我放下了,要钥匙只是想去看一看那些尘封许久的回忆。” 浮欢和女帝一样,都是担心元成公主走不出来,所以她这番说辞,成功说动了浮欢,浮欢把书房钥匙给了她。 “公主,可要人陪着?” “不了。” 施梦回绝了浮欢。 此时站在一旁的云姜忍不住开口:“公主,我能否与你同去?” 从她开口跟浮欢要钥匙的时候,他就心绪不宁了,听到她说不再困于过去,故人之事已放下,心中更是波动甚猛。 那间书房,他自得知是兄长生前所用,便日日想去,可书房上了锁,他始终不得机会。那是兄长用过的书房,他做不到砸烂门锁,私自闯入。 “你很想去?”施梦对于云姜的请求,有些疑惑。 “是,很想。” 云姜答的十分笃定,这更让她不明白了。 她是元成公主,那书房里是元成公主和别的男人的过去,是元成公主许多年不准任何人提及的隐痛,难道他不介意? “你确定?” 施梦忍不住又朝他确认着。 “确定。” 她见他态度如此坚决,随即应下了。 施梦拿着钥匙打开了书房门锁,临进入前,她转身看向云姜,对着他宽慰道:“云姜,答应我,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介意。一切都是过去,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嗯。” 云姜强忍着不安的情绪,应了声。 进入书房后,云姜一眼便看到了书案上赫然摆着的纸张,那上面是兄长的字迹。 他瞬间眼中含泪,只差一点,眼泪就落下来了。 施梦总觉得这书房有玄机,不可能只是书案上和书架上摆的这些东西,好比纸张上落下的千念逢春的印鉴,落印有了,那印章又在何处? 她顾不上云姜,目光不停的搜索着,看有没有漏掉的机关。 云姜脚步沉重的走至书案前,双手颤抖的拿起了兄长写下的诗句,视线最终也落在了“千念逢春”的印鉴上。 他知道,千念逢春,是公主和兄长的名讳。 看样子兄长没有骗他,公主也对兄长有意,这印鉴说明了两人曾心意相通,情意甚浓。 第93章 真相 云姜不由得看向施梦。 他看着她,心中有千万个不解,如此情浓,为何还会亲手杀死兄长?兄长到底做错了何事,竟让她不留一丝生路? 云姜想着这些,不禁为自己此刻的处境担忧。 公主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与那人情浓缠绵,若是不喜欢了,便会忘却,甚至还会,毫不手软的杀了。 所以他的结局会如何? 如果他心软放过了公主,狠不下心为兄长报仇,是不是到最后,他只剩死路一条? “公主,我若做了错事,你会不会杀了我?”云姜鬼使神差的朝着她发问,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得到她的答案,心底渴望她否认。 施梦压根儿就联想不到云姜能和江逢春有关系,她猜想云姜是被这书房的氛围传染了,毕竟这书房曾是已故之人用过的,所以云姜才提到了死亡这件事。 “不会。” 施梦暂时停下了寻找机关的心思,她赶忙走到他面前,开口安抚他:“无论你做错何事,我都不会杀你。” 她说着,主动的抱住了云姜,靠进了他的怀里。 “天大的错事,公主也不会杀我?” 云姜心里乱的犹如一团解不开的麻线,眉头紧锁,满目悲伤。 “不会。” 施梦再一次坚定否认着。 她抱着他的时候,感觉到他身子有些僵硬,很不自然不放松。 “云姜,你不舒服吗?”她担心的仰头望着他,他摇头否认:“没有,我只是……”他的话没说下去,她也没追问。 这书房许久不示人,氛围冷异,云姜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况且换位思考,云姜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是她与别的男子情深意浓的过往,他怎么可能轻松面对。 施梦看着云姜泛红的双眼,不由得怜爱他。 云姜也太纯情了,吃她的醋吃的他自己眼圈都红了,这小模样真是委屈。 她抬手拨弄着他的唇,随即踮脚想吻他,安慰他一下。 哪料,他居然躲开了。 奇怪? 她证明自己对他的心意,他怎么还躲了? “云姜,你怎么不让我亲你?我知道你介意我与故人的过去,所以想安抚安抚你,不想让你可怜巴巴的吃醋。”她直言说道,却不知云姜在为兄长痛心。 倘若此时此刻和公主在书房如此亲密的人不是他,兄长泉下有知,心中不知多难受。 公主当真是忘却了故人,竟能在这间书房与另一男子缠绵。 云姜顷刻间满心懊悔,他为什么要对公主动心?为什么要喜欢上公主? 他明明是来报仇的! 又怎么可以喜欢仇人! “公主,我一时有些不适,不能陪公主久留于此处了,先行告退。”他说完,强忍着心绪推开了她,匆匆离开了这间书房。 “云姜,你哪里不舒服?” 施梦不解的望向他离开的背影,可是她没得到他的回应。 云姜离开后,她很快想起了自己进来这间书房的目的,偏殿距离书房不远,云姜先回去休息也好,等她弄清楚了这书房里藏的事情,再去看他。 她关上了书房的门,一个人开始翻看着书房各处。 最后,她快把书房给翻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机关。 就在她气馁的坐在书案那处时,她忽然灵光一现,将手放在了那方已经干涸的砚台上。 江逢春最善书法,他最常用的笔墨纸砚,定有一样是机关。 毛笔在她刚刚翻找时已经滚落了好几根,墨已干涸,纸张吹口气都可以掀起来,这么看来,只剩砚台了。 她将手放在砚台上,发现砚台一动不动,便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施梦试着把砚台往上抬,而后又用力转动砚台,忽然之间,她就听到了一个窸窣的声音,像是抽屉被拉开的动静,这声音是从书架处传来的。 她快步跑到书架处,书架的书已经被她拿走的乱七八糟,空了出来,所以书架上的暗格十分明显。 施梦将手伸进去,随即掏出了一个原木色的盒子,那盒子釉面油润,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儿,是千年不朽的良材。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看到了千念逢春的印章,还有两封信。 这两封信的字迹,明显不同于书案上江逢春的字迹。 大约是,元成公主的字迹。 施梦先拆开了一封信,这封信笔力稚嫩,内容是元成公主情窦初开时写给江逢春的第一封情书,她唤它逢春哥哥,言辞透着小女儿家的羞涩。 随即,她又拆开了第二封信,这封信明显落笔有了力道,与刚才那封情书并非同一时期所写。 【又至白露,自你离去已有三年之久。初时,我常梦到你,后来,你再也没有来到我梦里。你是否怨恨我,用旁人来替代你?可我实在思念你,无论是谁,哪怕是有一丝你的影子,我都想留住。不过伤寒病重一场,我忽然清醒了,这世上再无一人是你,我若想念你,便应该去寻你。逢春哥哥,我认下杀人之事,保全了你的家人,如今时过境迁,想必你家人已安稳度日。我完成了我能为你做的事,我这就去寻你,待寻到你时,再亲口告知你,我有多么思念你。——千念绝笔】 施梦看到最后四个字,心中震动。 信中开头写,又至白露。 这白露指的是二十四节气。 施梦记不清自己是哪日穿越来这个世界的,但她记得她钓鱼那日,是白露…… 那一日,她钓鱼时觉得冷,就打开手机看了看温度。 然后不经意扫到了手机上的白露二字。 所以,真正的元成公主在白露那日殉情而死,冥冥之中,她在那日来到了这个世界,延续了元成公主的命数,替她活了下来。 施梦看着这封信,不禁落下了泪。 元成公主竟然痴情到这种地步? 江逢春死去三年后,这三年中,她肆意放荡,心里却没有一刻消减对他的念想。 到最后,终是随他而去。 施梦怅然的把印章和两封信放回了这盒子里,而后又稳妥的送回了书架那处暗格。 她离开书房前,仍是做了和当初元成公主一样的决定。 从今以后,书房依旧上锁,不许任何人再进去。 第94章 心空了 这间书房留存着真正的元成公主和江逢春的过去,她应当顺着这对有情人的心意,让他们的美好封存于此,永不被打扰。 施梦被元成公主那封绝笔信给整抑郁了,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这个痴情女子的殉情之举。 她忘了去寻身体不适的云姜,忘了用膳。 深夜,她靠在床榻边,静静的望着清冷的月光。 今夜公主寝殿没有一位公子侍寝,所以浮欢在外殿守夜,她见公主从书房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公主,您睡了吗?” 浮欢轻声问着她,她回过神后,回道:“还没有。” “公主可是心情不好?我陪公主聊聊天可好?”浮欢试探着她的心思,她随即应声,把浮欢叫进了寝殿。 “浮欢,你坐下。” 施梦拍了拍床榻,要求她坐下。 浮欢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她:“公主,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有你我,没有外人在。”她拉住了浮欢的手,强行把她拉上了床榻:“你踏踏实实坐,你要是不和我坐近些,我都没心情和你聊些体己话。” “是。” 浮欢对着她傻笑了一下。 “公主想聊些什么?”浮欢主动开口问着她,她想了想随即对浮欢发问:“浮欢,你有没有听过女子为钟情男子殉情的事?” “没有。” 浮欢毫不犹豫的摇头。 想来她这忠仆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真正的元成公主就做了殉情这般事。 “公主,我崟朝女子地位高于男子,莫说是殉情,便是损伤自身的事也是不多见。男子嘛,喜欢时待他好些,不喜欢便分开,何必苦了自己。况且人心多变,世事无常,谁又能一直喜欢另一个人呢?” 浮欢这分析也没错,崟朝的女子与男子自当如此。 可是这话听着真让人觉得心寒,她不禁叹息。 “浮欢,那我当年为逢春公子离世差点丢了一条命,你心里是如何看待我的?”施梦不禁问着她。 她顿了顿,忍不住落了泪:“公主,浮欢很心疼您,若是那时候公主不在了,浮欢定追随您而去。” “那我为云姜受罚心痛之时,你是不是也为我担心?” “是,浮欢怕公主待云姜公子之情如同当年待逢春公子一般,我实在不愿见您为情痛心。” 施梦再次叹息着,浮欢是旁观者清,所以她想从浮欢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浮欢,我待云姜可好过当年待逢春公子?” “快不相上下了。” 浮欢想了想,告知了她答案。 “所以公主这是何意?公主难道……”浮欢说着就有些慌了:“是云姜公子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公主又要……?” “不是。” 世人都以为是元成公主杀了江逢春。 浮欢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浮欢猜测她今日这番感慨,是有意要杀云姜,这并不奇怪。 “公主,云姜公子性情温良,想必不会做什么太大的错事。若是做了错事,您为了自身考虑,也留他一命。否则,他身死,您也不会好过,不会放过折磨自己。” “我知道。” 施梦看着浮欢惶恐的目光,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安抚她:“今日去过书房,感慨颇多。刚才的话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思,随口与你聊聊而已。我永远不会做出当年之事,你放心。” “嗯。” 浮欢热泪盈眶的点了点头。 …… 次日,早膳时。 云姜主动来找她了,他昨日离开书房没多久,便自知自己失了分寸,行为不妥。 可他想着她还在书房,不便再返回去打扰,就一直等着,等她来找他。 可是直至深夜,她都没有来找他。 她没有让其他公子侍寝,也好像不需要让他陪伴了。 云姜一夜难眠,他的心好像突然空出了一大块,惶惶不安,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满缺失的部分。 直到他今日来到她的寝殿,见到她,才知道这缺失的部分,是由她来填补的,只能是她。 云姜对着正在用膳的她规规矩矩的行礼。 她眷顾他时,他可以一时喜悦到忘了礼数,可她冷落他时,他就该清楚,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公主,昨夜未见你,今晨特来问安。” 施梦还没从元成公主和江逢春之事中走出来,沉溺其中,心情实在是美丽不起来。 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对他说:“我挺好的,你身上还有伤,没别的事就回去歇息吧。” “……” 云姜欲言又止。 他在想,是不是昨日在书房,他拒绝她,让她十分扫兴,她已然失了对他的兴致? 若换做之前,她定会笑着看向他,还会要他一起用早膳。 可现在,她不留下他,不对他笑,甚至不想对他多说一个字。 施梦见云姜迟迟不离开,不禁反问:“云姜,你还有事?” “没有。” 他强行压下了所有想对她问的话,行了礼,就离开了。 回到偏殿不久,他就看着她带着浮欢离开了殿宇,问过其他侍奉她的奴仆后得知她去找了周极。 周极对施梦来说是好玩伴,是激发好心情的良药。 那日她承诺了,要去看周极的鸟儿,她现在心情不好,去找周极最合适。 云姜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去寻她。 公主此前好像是对周极并无男女之意,可公主始终是公主,她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对任何人动心。 云姜赶到周极园子的时候,正巧看到周极抱着公主,他双臂有力的托着公主的腿,将公主往树梢上送,两人还嘻嘻哈哈的言语逗弄,十分欢乐。 “周极,你再高点行不行?” “公主我这还不够高?” “没你的鸟儿落的高,你这样,我怎么看到鸟儿?” 周极又加了把力气,把她托举的更高:“公主,这样可看到了?你要是再看不到,我可不抱着了。” “你一个男子,才抱我这么一会儿,就没力气了?”施梦故意逗着他,谁知周极被她这话激到了。 他将她缓缓放下了些,随即横抱在怀里,兴奋的把她往上抛,又牢牢接住:“公主,让你再说我没力气,我可是正经练过些拳脚功夫的。你说,你服不服?” 第95章 唯一的赢家 “诶呀。” 施梦边笑边求饶:“服了服了,你快放我下来,你颠的我腰都快断了……” 她笑的十分高兴,与早膳时的状态截然不同。 云姜站在周极的园子外,遥遥望着嬉闹的二人,不敢上前。 周极小心翼翼的放下了她,见她落地时没站稳,还揽住了她的腰,温声对她提醒道:“公主,站稳些,别摔了。” 施梦与周极相视一笑。 她没推开周极的手,周极揽着她的那双手是他后来自然松开的。 此前,她是会注意和别的男子之间的分寸,不会让他介意的,如今仅过了一夜,全变了。 柳霄无意经过,见云姜痴痴望着周极的园子,停了步。 “云姜公子,公主喜欢我的时候,我也以为公主会永远宠爱我一个人,从没想过公主会为别的男子抛弃我。”柳霄望着园子里的周极和施梦,忍不住在云姜面前感慨。 他猜到了云姜终有失宠的一日,只是没想到他这位谪仙般的男子受宠的时日还不及他。 “其实我不该嫉妒你,与你相争,争来争去,到最后没有赢家。在这个府里,只有公主是唯一的赢家,她是帝王之女,任谁能左右了她呢?到现在,我成了一个只等老死在这府中的外客,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亦如是。” 柳霄这番话既是同情,也是泄愤。 他长久以来积郁在心里的话,今日都说了。 柳霄说完这些话便悄然离开了这里,只留云姜一个人,身影落寞。 “公主,我们进去吧,外边太冷了。” 周极笑着挽住了她的手,他带她进的是风荷堂。 云姜将视线落在那处,那是他曾住过的地方,不知公主此时可否会想起他? 有周极陪伴在侧,大约她不会想起旁人。 风荷堂内,施梦接过了周极递来的热茶,自然的聊起了云姜刚入府的事:“周极,你这人是真够义气!当初云姜被苛待,在青园那种地方病重无人问津,是你留他住在你的园子里。” 她说完,下意识的环视了一下四周:“就是此处,风荷堂。” “公主别夸我了,我尾巴会翘上天的。” “你翘吧,我准了。” 她笑着喝茶,周极又对她发问:“云姜身上的伤可都好了吗?” “外伤是好了,但是那鞭刑比之普通刑罚狠多了,伤了筋骨,还是得多养一阵子,才能彻底好。”施梦说起这话,不禁又心疼了,她想起今早心情不好,貌似对云姜有些冷淡。 现在她跟周极玩了一会儿,心情已然恢复了很多,不应该继续对云姜态度冷淡了。 施梦想到这儿,随即放下了茶杯:“周极,我想云姜了,我先回去一趟,晚上再来找你玩。” “好,公主别忘了,亥时之前。” “忘不了!” 周极新搞来了夜晚羽毛会变色发光的鸟儿,施梦好奇,来的时候聊了没几句,就跟他约好了一同见识这场面。 她本想今日就待在周极这儿,哪料她想起云姜,就放不下了。 …… 云姜前脚刚从周极园子返回偏殿,施梦紧接着就赶回来了。 她直奔偏殿,见了他,二话没说就冲过去抱住了他:“云姜,对不起,我早上心情不太好,对你有些冷淡,你没有怪我吧?” 云姜一时间反应不及,公主心性当真变幻莫测。 一会儿黏着他,一会儿冷着他,现在又朝他贴了上来,公主对付男子的手段好高明,他的一颗心被她拉扯的痛了又痛,都快痛到麻木了。 “没有,我怎么敢责怪公主?”云姜谨慎的回应着她,言语间已然透露出分寸感和距离感。 施梦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了。 “云姜,你可以怪我,你还可以罚我呢……”她仰头看向他,对着他露出了依恋的目光:“云姜,要不我给你咬一口?就当是罚我今早对你态度不好了。” 施梦笑嘻嘻的盯着他,调皮的摸了摸他的唇:“云姜,我偷偷告诉你,你想咬我哪里都可以。”她得意的对他挑眉。 云姜看着她这副乖巧黏人的模样,瞬间心软,抬手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动情的附在她的耳畔,问着她:“公主可还喜欢我?” “喜欢,当然喜欢。” 施梦毫不犹豫的回应着云姜,生怕他多想。 “那公主愿不愿意与我欢好?” “愿意。” 施梦欣然应道。 她以为云姜只是问个问题,却不想,他直接将她抱起,直奔床榻处而去。 当她被云姜压在身下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愿意,但不是现在。”苏和的话,她始终没忘,苏和没提醒她可以,她就不愿意劳累云姜配合她,满足她:“我现在没准备好,等我准备好了,再行事好不好?” “……” 一时间,他所有的热情都被她这话浇灭了。 从前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如今他愿意了,她倒总是推诿,身体永远诚实,不愿意就是不喜欢。 嘴上再说喜欢,也还是不喜欢。 她在骗他,她心里并不接受他,最后一道防线,他闯不进去。 云姜顿时调整了心态,对着她装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应下了她的话:“好,我等公主准备好了,再行事。” 他说着,随即起身,还顺势将她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施梦看着云姜的脸色有些沉,她觉得自己拒绝的太直白了,完全也不考虑他的感受。 她想了想,试探的拉住了他的手:“云姜,你想亲我吗?我们不做那事儿,亲亲倒可以。” “不了。” 云姜毫不犹豫的回绝了她:“公主既然没有准备好,我不好强求公主。” “云姜,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就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好像没有那么腻乎了。 “哪里不对劲?” 云姜眸光一深,盯紧了她,只等着她回话。 她不解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也许是刚才缠绵之意被迫中断,气氛有些尴尬了,但想必过些时间就能缓解。 她想起正旦将至,当即开口邀云姜与她出府,夜游皇城。 第96章 逃席 “正旦那晚,城中可是很热闹的,我们一起出去?” “我们?” 云姜不太确定的看着她:“只有你我?没有旁人吗?”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带过别人?”施梦反问他,随即有点不高兴了:“云姜,你今日真的好奇怪。” 云姜敷衍浅笑,并没有接她这句话。 夜晚,他亲眼看到她又朝着周极的园子去了,已是亥时,是她平日里就寝的时辰。 这一夜又下了雪,她一夜未归。 云姜不知道,她这晚睡在了他曾住过的风荷堂,周极睡在他自己的卧房,两人毫不相干,各自安睡。 清晨,施梦一脸喜悦的返回了寝殿,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公主尽兴而归。 可实际上,她是想到了正旦将至,到那晚,她就会和云姜两个人夜游皇城了,只属于她和云姜的夜晚,她自然兴奋。 “公主,您今日心情很好啊。” 浮欢笑着打量她,她也笑嘻嘻的看向浮欢:“浮欢,快帮我挑一身最好看的衣裙,后天就是正旦了,我那晚要和云姜出府去玩,我要打扮的特别好看。” “啊?” 浮欢诧异的望着她,随即对她说明了现实情况:“公主,正旦那日您要进宫的,您要与诸位公主们陪着陛下用午膳,晚上宫中还有宴席,您都不能缺席的。” “什么?” 施梦震惊了。 这?她已经邀了云姜夜游,难不成过了一夜就反悔? “我怎么才能不去?我忘记这事儿了,可我不想对云姜食言,不想让他失望。” “公主,您不能不去。” 浮欢认真的告诫着她:“您若是还任性,为了云姜公子忽略陛下,您猜陛下会不会又责罚云姜公子?” “……” 施梦顿时哽住了。 她得理智,不能为了夜游这件事,任性妄为,导致云姜再次受罚,她可不忍心。 “那晚宴时候,我能不能提前离席?早些逃回来?”施梦问着浮欢,浮欢见她满心都是与云姜夜游之事,不忍心看她为此失落。 浮欢对着她点了点头,认可了她这个想法:“晚宴上人很多,公主倒是可以提前离开,陛下还要与其他的公主和官员们交谈,应当不会只盯着公主。若是陛下发现了公主,公主借口说身体不适,也可早些回来的。” 这法子,过去真正的元成公主也用过,并且百试不爽,所以浮欢有经验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 浮欢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总之她不放云姜鸽子就好。 …… 正旦当日。 她用过早膳后就换上了一身正式的华服,准备进宫。 离府前,她特意去了一趟偏殿,告知云姜她今日的安排:“我陪陛下用过午膳后还会待到晚宴时分,但你放心,我半截就逃席回来找你。你可一定要等着我,我今夜定要与你出府去玩。” “是。” 云姜应下,语气中不含半分男女间的柔情蜜意。 她今日满头华贵的珠钗,着一身满绣飘金的华服,可当真是高高在上的帝女。 他再沉溺于这场美梦,也不得不清醒。 崟朝的女子极少痴情于一位男子。 更何况,她是元成公主。 “等着我。” 施梦满脸堆笑的提醒着他,她本想临走前亲他脸颊一下,可碍于头上的珠钗太沉,她凑过去,却又不得不收敛了举动。 “先走了,等我。” 施梦笑着离开了公主府。 午膳时,她总算是见到了元成公主的诸位姐姐们,其中就包括那个嚣张跋扈,差点要抢走云姜的四公主。 不过女帝在场,四公主着实收敛,一直对她保持着姐姐的风度,言谈间尽是对她的关心。 大公主携驸马而来,只是两人感情看起来很一般,驸马言行卑微,不知晓的还以为是贴身奴仆。 二公主尚未择驸马,衣着飒爽,倒像是军中女子。 三公主看起来最稳重,那一双眉眼倒与易长年有些神似,蕴藏着运筹帷幄之感。 五公主最内向,不怎么说话,只静静的听别人说。 再就是她这位最没规矩,最任性的六公主了。 晚宴时,易长年坐到了距离她不远的位置,他看到她之后,特意起身来到了她身边敬酒:“公主,许久未见,近日可还安好?” “好。” 施梦甜甜一笑,喝下了手上的酒。 “易大人,你在陛下身边待的如何,还适应吗?” “谢公主记挂,一切都好。”易长年说着,又高兴的给她斟了一杯酒,她领受他的好意,欣然喝下。 随后,易长年与她聊起了皇城郊外的田产:“公主,郊外那处田产被百姓租去种了梨树,是一片与清溪毗邻的梨园。待开春后,公主可去那处,看满园梨花开遍。” “是吗?” 施梦听着易长年这话有些惊喜。 她可不爱整日待在公主府,总是想寻摸些好去处,与云姜同去。 易长年这提议倒好,等开春,她就和云姜去城郊。 “是。” 易长年笃定道。 随即,他便想开口邀她:“公主,等到开春时,你……” “我到时候带上云姜,不然我自己一个人去看又有什么意思?”施梦仍然对易长年笑着,却未发觉他目光中的失落。 “是,公主可带云姜同去。” 易长年说完这话,就以与其他官员应酬为由,返回了他的位置。 他走后,施梦顿时朝着女帝看去,女帝此时正在与旁人相谈甚欢,这是她逃走的好时机。 施梦扫视了一眼逃跑路线,随即提起碍事的裙摆,逃离了晚宴这片区域。 她顺利逃至宫门口,又出了宫。 施梦一回公主府,就赶忙去寝殿换好了浮欢给她备下的约会衣裙,这衣裙颜色明艳,款式又不累赘,最合适出去玩穿。 她又想起满头珠钗影响她和云姜亲密互动,当即就取下了所有的头饰,只用一根红色的束带给自己扎了一个利索的丸子头。 今晚的发型,像极了她出府围猎那日,只是那日她是马尾,今日是更加娇俏的丸子头。 “云姜。” 施梦重整造型,小跑到了云姜的偏殿。 云姜果然在乖乖等她,甚至还换上了她喜欢的水蓝色衣袍,她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挪不开眼。 第97章 难辞其咎 这一瞬,她动心不已。 她快步跑到了云姜身后,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他:“云姜,我好喜欢你,每一日都比昨日更喜欢你。” 她依赖的靠在他的背上,像个温顺的小兽一般,蹭来蹭去。 云姜克制着,努力让自己不去相信她的甜言蜜语。 他已下定了决心,至亲之仇不能原谅。 可是,他又不能露出任何端倪,被她发现,所以他还是要装作从前那般模样,与她缠绵,却不去沉溺其中。 云姜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 他温柔的轻吻着她的发,又捧着她软绵绵的小脸,吻上了她的唇,他这一刻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是在配合她的兴致。 吻罢,他轻声询问道:“公主,我们出去吗?” “出去。” 施梦拉住了云姜的手,还特意与他十指相扣。 他方才没有留意她,走出公主府时,空中刚好绽放烟花,光芒照耀在她身上时,他才发觉此刻的她多美好。 一张脸不经任何华贵的修饰,只留下了最干净的容颜。 她还换了衣裙,是正合她年岁的明艳。 施梦难掩兴奋的仰头望天,心里感慨着还是这种最原始的烟花好看,比电子烟花氛围感强多了。 小时候记忆中的年味儿,就包含这种炮仗燃烧后的烟火味儿。 她高兴的晃动着云姜的手:“云姜,你看烟花,是不是特别好看?”她对着他说完,又忍不住吐槽府邸的新管事:“易长年不在了,新管事可真没用,过节也不知道采购一批烟花热闹热闹,弄得我那公主府跟败落了似的,一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 “好看。” 云姜淡淡的回应着她问他的那句,至于她后边吐槽的那句,他并不关心。 施梦站在原地看了一小会儿就拉着云姜继续往前走。 皇城正旦之夜,果然比平时还要热闹十倍。 他们刚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了满街的花灯,花灯各式各样的,灯光照的整条街都亮堂。 施梦穿梭在卖花灯的小摊儿前,仔细的挑选着花灯。 过节嘛,总要应景买一盏花灯。 她饶有兴致的选着花灯,却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身旁的云姜,他看到这些花灯,就会想起兄长江逢春。 兄长才华横溢,却因母亲的希冀不得不隐去光芒,求安稳。 他手巧,做起了花灯,又卖花灯,以此赚取银钱度日。 云姜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花灯,突然觉得很刺目,一双眼不禁泛酸,差一点就落了泪。 但他克制着,不想在公主面前再流露出真实的一面。 “云姜,这个花灯可好看?” 施梦提起了一盏莲花灯给他看,这灯确实做得不错,但比起兄长做的花灯,还是差远了。 “公主,你可知有人能将花灯做的精致无比,以假乱真?”他下意识的问着她,想看看她是何反应。 施梦听着他这话,顿时惊喜,又很诧异。 花灯无非是一些木枝,彩纸和丝线,这些都是死物,怎么会有人做出以假乱真,堪比鲜艳真花朵的花灯呢。 云姜看着她的反应,只觉得她在演戏。 兄长曾与她共度了许多节日,那样的花灯,兄长一定为她亲手做过……她此刻,定是在假装不知晓。 云姜心中怅然。 他顷刻间又想起一事。 去往边城时,途径驿馆,她发落了饶舌的护卫那日,曾对他说,她大病一场,过去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想必这话也是假的。 若真是忘了,那日为何要书房的钥匙? 她说她不再困于过去,故人之事已放下了。 忘了,又怎么会被过去所困?又何须再放下? 他细想与她相处的时日,发觉她很爱演戏。 赈济边城百姓时,她说她慷慨激昂的那一番言辞是她演出来的镇定,实际很怕。 对付许郅,应对临意,她对他说,那都是在演戏。 如果说,她对着别人是在演戏,那为何能保证她对着他的时候,不是在演戏? 云姜眸光一深,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她仍是一脸喜悦天真,可殊不知这一面背后藏着多深的心思……柳霄的话也许没错,公主是帝女,任谁能左右她?又有谁能在她的府邸做一回赢家? 这一路走来,他为公主织就的情网,居然差点把他套牢了。 而公主,随时可以抽身。 云姜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再心软,留情。 兄长之死,元成公主难辞其咎,她是凶手,就该死! “云姜!” 施梦忽然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唤了他一声又继续说:“那边有放天灯祈福的,我们也去放两盏天灯好不好?” “……” 他还没回应她,就被她拉去了放天灯的小摊儿。 施梦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递给了摊贩:“老板,我们要两盏天灯。” “好嘞,您稍等。” 随后,老板摆好了两盏天灯,又将两根毛笔递给了她:“两位客官,有什么心愿都可写在天灯上。这天灯升上天,天上诸位神仙都能瞧见,定能保心想事成。” “好。” 施梦开心的笑着,她随即将一支笔递给了云姜。 他这会儿才回过神,配合着她放天灯。 施梦把自己那盏天灯拿到了一旁,刻意回避着云姜,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心愿。 这种保密的心态,就跟过生日许愿似的。 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有第三人知晓的心愿,最容易灵验。 云姜朝她那处看去,结果发现她用手臂将心愿字迹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什么都看不到。 也罢,也许是他没有资格看,他为何强求。 云姜匆匆写下四个字:【一切顺利】,他求报仇顺利,求自己莫要再为她心软,顺利的将此事完成。 施梦写好心愿后,捂着上面的字走到了云姜的面前:“云姜,你写好了吗?” “嗯。” 他淡淡应道。 “那我们背对着放天灯,谁也不偷看对方的好不好?” “好。” 施梦和摊贩要来了烛火,点燃了天灯。 两只天灯随着烛火的热能缓缓升空,飞升时,一阵微风拂过,施梦那只天灯被吹的转了转方向,正巧此时云姜仰望夜空,无意中看到了她写下的心愿。 【云姜平安,快乐。】 第98章 再相信她一次 云姜看到她的字迹,瞬间惭愧,又痛心。 他想着杀她,她的心愿居然是要他平安,快乐? 施梦本来想写一篇小作文的,希望天上的神仙看到了,能把云姜保佑的很全面,可是她这书法太一般了,还是藏拙为好。 她写心愿的时候,想到了女帝那日跟她说起的江逢春意外身死之事,所以最后她觉得,云姜平安最重要,其次就是他快乐啦。 云姜的心又乱了,他骤然看向身旁的她,她转头与他对视,甜滋滋的对他笑着:“云姜,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云姜此刻的眼神,她没太看懂。 他目光不忍的审视她,想知道她写下无人知晓的心愿是不是在演戏?若是演戏,就该故意让他看到她的心意。 她对他,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如果她对他是真心的,为何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云姜太想得到一个答案了! 他情绪有些不受控,猛然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云姜,你这是?” 施梦不解的望着他,他并没回应她。 他霸道的拉着她,将她拉到了近旁的角落,这角落相对偏僻,少有人来往。 云姜将她按在墙上,双手控制着她的双肩,让她难以动弹。 “公主,你究竟对我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他的心被她牵制的凌乱发狂,他不禁质问她。 “……” 施梦被云姜这副模样给震到了。 他一向是温和的,从来也没有对她这么强势过,即便是吃醋,介意她与其他男子接触时,也没有如此过。 施梦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怔怔的望着他。 “公主,你是不是喜欢故意拉扯别人的心,享受别人被你牵制的感觉?你看着我这颗心被你颠来倒去反复凌虐,是不是心里十分得意?” “……” 施梦不懂云姜为何这样问她。 她对他,一向真心爱护,为何他会这样想? 云姜红了眼的质问她,她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质问的这一切。 她对着云姜,无力的摇了摇头,否认着他刚才的话。 云姜看着她一副受惊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这种心软的念头被他压制了。 施梦缓了缓后,就觉得云姜可能还是介意元成公主和江逢春的过往,毕竟他的不对劲就是从那日离开书房开始的。 她对着他撒娇式的眨了眨眼睛:“云姜,我对你只存了一个心思,那就是喜欢你。”她声音软绵绵的哄着他:“我从没有故意拉扯你的心,更不可能反复凌虐……凌虐?你这话说的太重了。我很在乎你,怎么舍得去伤害你。” “是吗?” 云姜不敢信她这话。 “如果公主所言是真,为何这段时日频频去找周极?” 施梦听着他再一次的质问,不由得瞪大双眼,周极的醋他也吃?难道他看不出她对周极只是好伙伴的情意吗? “为何拒绝了我,转眼就能让周极侍寝,与他欢好?公主选了周极,难道不是在故意刺我的心吗?” 施梦震惊皱眉,云姜居然还以为她会和周极行男女之事? “……” 她对他那么用心,他居然不信她。 施梦赌气不想解释,结果更加惹怒了云姜,他一双眼发狠的紧盯着她,这感觉就像是猛兽盯着猎物一般。 她看着云姜,忽然有些害怕。 施梦下意识的回避着云姜的目光。 他看着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这模样不禁让人想戏弄一番,她不是刺他的心吗?他是不是该反制她一次? 云姜微微俯首,强势的吻上了她的唇。 他这一刻没有男女间的温存,只有制服和发泄的心思,他刻意的想弄疼她,让她得到些教训。 施梦心里害怕又委屈,不知怎么就落了泪。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缓缓落在唇角,不经意间就被他尝到了那一丝异样。 她哭了? 他居然把她弄哭了? 云姜所有的怒火和不甘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他骤然停止了这个吻,他又输了,又不可遏制的心软了。 他松开了钳制她肩膀的双手,顺势落下,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 云姜不忍的望着她,对她道歉:“对不起,公主,是我不好,我伤到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这么不理智,不会再让你感到害怕。” 他说完,满心懊悔的将她拥入怀中,他抱得小心翼翼,像护着稀世罕见的宝贝一样。 无论如何,他要放过她,要选择再相信她一次。 云姜心里渴望她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刺他的心。 施梦缓过劲儿之后,抬手抱住了云姜,她不想为难他,回想他刚才那些质问的话,她知道他是太在乎她了。 “云姜,你误会了……” 她心绪未平,却仍然想及时解释,以免误会继续加深。 “我去找周极是为了看他的稀罕鸟儿,我与他是好玩伴,永远不会有什么男女之情。什么侍寝?欢好?都不存在。自你入府后,我没有让任何一位公子侍寝过。我拒绝你,只是因为……”她差一点就把苏和给招了,幸好她还慌着,话没那么快说出来。 “因为什么?” 云姜温柔的追问着她未说完的话。 “因为我很喜欢你,不想随随便便就与你……我想挑个有意义的日子,与你正式的行事。陛下短期内不会同意你做我的驸马了,可无论陛下是否同意,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夫君,难道我们不该有个仪式感吗?” 虽然这话是为了替苏和遮掩,可实际上,她也这么想过。 易长年在宫中夜宴上与她说开春后可去城郊看梨花满园,想必那时候云姜筋骨的损伤也养好了,到时候与他再近一步,岂不是很完美。 “公主竟如此重视你我之事?” 云姜选择了相信她的真心,却又不太能承受得起她的真心。 他的心在相信她和报仇之间左右摇摆,始终不安。 “是。” 施梦笃定道,将抱着他的双臂又加紧了些力气:“云姜,不要再怀疑我对你的心意了,我是真心喜欢你,只喜欢你。” 第99章 设身处地 “好。” 云姜欣然应声。 他既然选择了再一次相信她,就不该再怀疑。 施梦抱着他,能感觉到他身子逐渐在放松,她随即对他说:“今晚宫中夜宴时,易长年对我说,城郊的田产有一片毗邻清溪的梨园,等开春了,可以去看梨花满园。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好。” 云姜迅速应下,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他心里的痛苦和纠结,被她刚才的这些话全然安抚好了。 她温柔的拍了拍云姜的背:“云姜,你可还有什么话要问我?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无论你有任何疑问,都请诚实的对我说,我一定毫无保留的对你解释清楚。” 施梦追剧的时候,最讨厌这种男女主没长嘴的误会烂梗。 所以她自己谈恋爱,受不了这种狗血情节。 “没有了。” 云姜笑了笑,她微微示意,从他的怀抱中脱离。 “既然没有要问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玩了?”她满脸堆笑的望着他,转眼间就放下了刚才那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没有给云姜任何的心理负担。 云姜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内心惭愧。 他刚才真的吓到了她,可她依然能够这么快原谅他,她是真的对他很好。 想起刚才那盏天灯,云姜希望那盏灯不要飞到天上,在半空中燃尽便是了,莫要让天上的神仙知晓了他违心的愿望。 “继续玩。” 云姜紧握着她的手,温和的询问着她:“公主接下来想去哪儿玩?我都陪着你。” 施梦左右看了看,随即拉着云姜去了另一条街。 这条街上有许多卖烟花的摊贩,施梦想着买些烟花回公主府放,好让府中的人都热闹一下,好歹是正旦,得有点节日氛围。 “云姜,你也挑。” 施梦兴致勃勃的挑着烟花,还提醒着他也挑:“挑你喜欢的。” “公主喜欢就好。” 他下意识的回复她,她却有些不悦的压了压嘴角:“只是我喜欢,你却不喜欢,那有什么意思?我希望你快乐。” 她说,她希望他快乐。 云姜不由得想起了她在天灯上写下的心愿,她是真心希望他快乐,他却……他一时感慨,失神的盯着她。 “云姜?” 施梦挑完了烟花,却发现云姜在她身旁一动不动。 她唤着他,手还在他面前晃了晃:“云姜,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怀疑我不是真心喜欢你?” “不是。” 云姜闻声,回过了神,当即否认她的话。 他认真的凝视着她,温柔的抚上了她的手臂:“我不怀疑公主待我的心意了,刚才那些事……都是我的错。” 施梦淡淡的摇了摇头。 “云姜,其实也不能算是你的错。”她说着,就换位思考了一下彼此的处境:“若身份互换,是我进了你的府邸,做了你没有名分的侍寝女子,你又有那么多貌美的女子可以选择,我怎么可能心安的相信,你只喜欢我一个?” “所以,还是我做的不够好。” 施梦对着他认错,极力的想安抚他心中的不安。 崟朝男女地位真的是很悬殊,云姜的不安,正如古代男尊女卑的女子处境。 “公主……” 云姜从没想到她会如此设身处地的去为他着想,瞬间万分感动。 他感动的落了泪,再次将她拥入怀中,除了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他不知还能做什么。 “而且,我和周极那几天在外人看来,的确是会误会,毕竟他也是府邸的公子。只是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我与周极的关系,所以没有考虑到需要给你一个解释。” 施梦被云姜抱在怀里,仍然在安慰他,她不想让他这个心结有任何没解开的地方。 “云姜,你不要心里不安,我对你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没有半分虚假。”除了善意的谎言之外,都是真心的。 “是,我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 云姜喜极而泣,抱了她许久才舍得松开。 施梦采购烟花结束,她和云姜携手回了公主府,还让奴仆去请了府中的公子们来前院看放烟花。 奴仆们点燃烟花的时候,云姜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出府时,她仰头看烟花那瞬,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所以他知道,这烟花绽放的声音太大,会让她不舒服。 施梦感觉到了云姜的细心,转头对着他甜甜一笑,还没忍住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府上来看烟花的公子们都被公主这副小女儿家的模样给震到了! 她可是帝女,怎的一副取悦云姜的模样? 公主对云姜笑的那么甜,可没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人有过这样的笑容,即便是笑,也是淡淡的。 这时候,女帝亲赐的四位新公子其中的一位,贺斐。 他有些瞧不下去了…… 公主恐吓敲打许郅,吓得许郅在侍寝这件事上打了退堂鼓,又以心疼临意烫伤为由,暂时不让他侍寝,如此一来,女帝交予的任务,何时能完成? 他们四位来此,就是要分走云姜的宠爱。 贺斐缓缓走上前,对着施梦行礼:“公主,今日宫中晚宴,陛下得知您提前离席,很担心您。” 正旦晚宴,贺斐也在场,只是他当时和别的女官坐在一起,并没有以她府邸公子的身份与她同坐。 施梦满心都在逃席计划上,根本不曾留意贺斐。 “啊?” 施梦一听贺斐这话,顿时有点慌:“那陛下可有问起什么?”她好怕自己的行为又惹得女帝不满意了,然后女帝不罚她,继续罚云姜。 贺斐下意识看向她身旁的云姜,又刻意将目光收回。 施梦留意到了他的眼神,猜测可能是女帝对云姜又不满了。 “陛下的确是对我交代了一些事情,想让我转达给公主。待会儿放完烟花,我可方便随公主回您的寝殿?” 施梦怕云姜受罚,无奈钻进了贺斐下的套儿:“方便,等会儿放完烟花,你随我一道回去。” “是。” 贺斐对着她笑了笑。 他的话说完了,却没有挪开她半步,他与云姜一样,就站在她的身侧,只是站在她的另一侧而已。 第100章 在他偏殿沐浴 贺斐刚才那番话是诓她的。 但他的谎言没有被拆穿的机会,就算是公主亲自去问陛下,陛下也一定会替他打掩护,陛下只在意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分走公主对云姜的宠爱,至于他用什么招数,陛下不在乎。 前院的烟花放完了,贺斐跟随施梦和云姜一同返回。 施梦知道四位公子都是女帝派来盯着她的,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刻意和云姜保持了些距离,强忍着想拉他手的冲动。 “公主,陛下有许多话要我转达给您,一时恐怕说不完。所以今夜,公主要不要留我侍寝?”贺斐故意当着云姜说道,他此举,就是想给云姜一个下马威。 施梦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看向云姜,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介意贺斐这话。 云姜选择相信她,对着他眨了眨眼睛,表示信任。 施梦得到云姜的信任,才幽幽回道:“也好,那我今夜就留你侍寝,冬日里冷,省的你深夜来回折腾。” “谢公主关爱。” 贺斐对着她勾唇一笑,这一笑还有些邪魅。 三人回去后,施梦先打发贺斐进了她的寝殿,而后她示意云姜蹲下些,她凑到他耳边,悄悄对他嘱咐道:“云姜,等我收拾了他,就去找你,你等着我。” “好。” 云姜温柔应声。 她紧接着有些羞涩的说道:“这个贺斐求侍寝太突然了,我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跟着我回来了。我今日还没沐浴,可是他在,我别扭,你让奴仆帮我备好水,我去你偏殿沐浴。” 云姜一听她这话,顿时脸上有灼热之感。 他还没及时应下她这话,她又对他嘱咐道:“我不拿睡袍了,你拿出一件你的里衣给我穿就行。只穿上衣就行,你个子那么高,上衣就够我遮到腿了。” “好。” 云姜被她这几句话撩的心潮澎湃的,喉咙发紧,差点都回不出声音了。 “那我先进去搞定贺斐。” 她笑嘻嘻的小跑进了寝殿,开始应付这位贺斐公子。 苏和的香粉一上身,贺斐很快就困倦了起来,陛下让他转达的那些话,他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从贺斐口中,施梦得知陛下要他转达的只是些关心言辞,并没波及到云姜,没什么实质性可采纳的信息。 贺斐睡下后,施梦一如既往的让浮欢和奴仆把他扶到了卧榻处休息,又叮嘱明日在他醒来前,去偏殿叫她回来。 “公主,您今日还没沐浴。” 她正准备去偏殿,浮欢小声叫住了她,提醒道。 “我去偏殿沐浴,云姜给我备好水了,放心。” 浮欢听着她这话,赶忙又去到衣柜处,准备拿出她熏了香的干净睡袍。 施梦见状,当即拦住了她。 “嘘……” 苏和配的香粉的确灵,可衣柜开开合合的动静不小,施梦就是顾及到这一点,怕吵醒了贺斐功亏一篑,才让云姜准备了他的里衣给她换。 “云姜准备了,你别操心了,我先走了。” 施梦对着浮欢笑了笑,还宠溺的捏了一下她的脸:“别忘了,及时喊我。” 她又嘱咐了一声,才逃出了自己的寝殿。 …… 偏殿中,屏风后。 云姜已让奴仆备好了公主沐浴的水,冬日里,他不放心,将手探入水中,贴心的替她试着水温。 “云姜……” 施梦兴奋的跑进了偏殿。 左看右看,才看到了屏风那处,他的身影。 她快步朝他跑了过去,撒娇的抱住了正在帮她试水温的云姜:“又搞定一个,好有成就感。” 他宠溺的轻抚着她的发,肆意享受着被她依赖的感觉。 “公主,水温正好,可以沐浴了。”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有些不舍的松开了他:“那好,我先沐浴,你去帮我暖暖床榻,等着我。” “好。” 云姜绕出屏风处之前,特意将自己的里衣交到了她手上:“公主,我的里衣……给你……” 施梦看着手中洁白的里衣,不由得浮想联翩。 她嘱咐他准备的时候,一点儿没多想,可现在看着他贴身的里衣,瞬间思想有点邪恶。 云姜的里衣很香,但不是熏香的味道,是专属于他自己的,那种清冽又带着暖意的香味儿。 这味道,总是让她不禁沉醉其中。 苏和的告诫犹在耳边,施梦及时收回了不老实的想法,对着云姜笑了笑,示意他先回床榻处等她。 施梦在屏风后沐浴时,云姜克制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向屏风那处。 屏风不是很透,但在烛火的映射下,会看到身影。 公主虽然在浴桶中沐浴,屏风不会透出全部的身影,但她柔美的颈线,纤细的手臂还是会留下隐约的轮廓,所以他不能看,不能冒犯了她。 她重视与他之间行事,他也应当如此。 施梦沐浴后,心满意足的换上了云姜的里衣,果然和她想的尺寸差不离,云姜的里衣下摆都快到她的膝盖了,比她的睡袍也短不了多少。 她擦了擦头发,缓缓走出屏风处。 “云姜,我好了。” 屏风后的温热水汽缓缓上升,一阵烟雾绕在她的身后,衬的她如同仙子下凡一般。 云姜闻声看向她,之后久久挪不开视线。 “云姜。” 施梦走到床榻前时,他都还没回过神。 她将干净的帕子塞到了云姜手里,对他说:“我看不到后边的头发,你帮我擦一擦好不好?” “好。” 云姜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 他一脸喜悦的接下了这个差事,温柔的帮她擦拭着头发,每一缕发丝,都散发着香甜的味道,让他情动难抑。 擦过她的发,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腰:“公主,我想……我不只是喜欢你,我可能已经……”爱上她了。 云姜最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完整,因为他想把这话留到她与他彼此交付的那一日。 施梦猜到了云姜的话,所以没必要追问。 也许,他是害羞了,才没继续说下去。 云姜抱起她,将她挪到了床榻里侧,还悉心帮她盖好了被子。 他的里衣不及她睡袍的长度,看着她露出的一双纤嫩白皙的腿,他怕她冻着,也怕自己按捺不住。 第101章 准备惊喜 这一夜,云姜心里很暖。 公主和他终于又如之前一样,她依赖他,他把她拥在怀里,两人一同入眠。 也许是她让他心安了,他一夜都睡的安稳。 所以他不知,她半夜醒来后,偷偷对他做了一件事。 云姜是没有名分的公子,任她嘴上说的再好听,他心里肯定还是会有不安的时候。 因此,她想送他一样定情之物。 香囊她不会做,玉佩什么的又太没新意了,貌似古代人还没有送对戒的,她计划着找制作首饰的师傅做一副对戒,算作她与云姜的定情之物。 定情相当于订婚的阶段吧? 所以,她偷偷量了云姜左手中指的围度。 女帝忌惮云姜,她想求女帝赐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情她短期内不抱希望了。 为了安云姜的心,她要开始准备给他的惊喜了。 施梦量好了云姜的手指围度后,不动声色的将那一小截棉线压至枕下,而后又依偎着在他怀中,继续睡觉。 晨起,浮欢来偏殿唤她。 这次是她先醒来,云姜还睡着。 她不舍的轻吻了一下他的眉眼,随手抓起搭在一旁的棉毯,裹在身上就离开了。 回到寝殿,她赶忙换上了自己的睡袍,将云姜的里衣交给了奴仆送去浣衣房。 这一套流程做下来,贺斐就醒了。 施梦一如当时对付许郅那般,敷衍了贺斐,贺斐虽然表面上信了她的话,但心里却有些疑惑。 男女行事,身体多少会有感觉,可他觉得自己并没什么异样。 贺斐没有对她发问,想着私下里先查一查这件事,看看其中有什么古怪? 公主对他说,行事前用了助兴的香药,所以他有些记不清了。 可是,记忆模糊,身体总该有些感觉。 “多吃点,昨夜你辛苦了。” 施梦贴心的给贺斐夹菜,贺斐欣然承应着她的好意。 早膳过后,施梦赶忙交代着浮欢那件事:“浮欢,这皇城之中,谁人最会制首饰?尤其戒指做的好的工匠,是哪位?” “公主,最擅制首饰的便是宫中的巧匠。” 听着浮欢这话,她当即摇了摇头:“不不不,我问的是皇城之中,不包括宫里。” 她若是找宫中的巧匠来做,万一被陛下得知,又是麻烦事儿。 “那便是青云坊的老板了,他既是老板,也是制作首饰的巧匠,名声不输宫中制首饰的匠人。” “那你去请他来。” “嗯?” 浮欢有些疑惑的盯着她:“公主,您是缺首饰了?” “不是。” 施梦否认道:“我是想做戒指,送给云姜。但这件事要保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你派人去请青云坊老板的时候,让那个老板悄悄入府,别被云姜发现了。” “公主,原来您是要送云姜公子礼物。”浮欢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公主,您待云姜公子真的是太好了,已然超越当初对逢春公子的好了。” 元成公主与江逢春情深那时,她还小,当然想不到太多恋爱中的浪漫事,可若是比起情深,施梦认为自己断然不及元成公主。 元成公主是痴心一片,为情而死,她属于差生文具多,用另外的一番心思来弥补自己在恋爱中的不足之处。 …… 浮欢请来了青云坊的老板。 老板一见她,便受宠若惊的跪下了:“没想到此生有机会为六公主制首饰,当真是我的荣幸。” 施梦见状,赶忙让浮欢扶起了这位老板。 “你坐,我跟你说说我想做的戒指样式。” “好。” 老板附和应着,反应过来后,又不敢坐,只敢俯身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提笔在纸上描绘戒指的样式。 “老板,我画好了,你来看,我解释给你听。” “是。” 老板守着规矩,只敢稍微凑近了些。 施梦随即对他说道:“以金为底,覆上白玉,为底的金不要被白玉完全覆盖,上下留窄窄的一道金边,这样戒指的颜色看起来不会太单调。” “公主描绘的戒指样式不复杂,配色雅致。我还以为公主会叠加华贵的缀饰,不想公主心思如此简单,大简至美,公主眼光极好。” 施梦淡淡一笑,随即对着老板嘱咐道:“我这样式虽然简单,可我挑原料,我要最坚固的金,最无瑕的玉。若是寻不到,便寻到了再做,不要敷衍了事。倘若我不满意,便不付钱,当然了,你也不必替我省钱。” “是,公主。” 老板应下后,许是有些紧张,嘴里一直念叨着“坚固的金,无瑕的玉”。 施梦当即对他解释了一下她的原意:“情比金坚,心如白玉。情比金坚不可摧,心如白玉永无瑕。还有什么疑惑吗?” 老板听着她这说法,当即摇头:“没有了,公主。” “这戒指要做一对。” 施梦说着,递给了老板两小截棉线:“这是戒指的尺寸,你寻了材料后,加紧做,我希望在开春时能拿到。” “是,公主,我定尽心。” 老板俯首,对她行了告退的礼数。 施梦以为正旦过完,她就解放了,谁知正旦之后,宫宴排的满满的,女帝点名要她出席。 一连几天,她都进宫赴宴。 甚至有一晚,她都没有回府,直接睡在了沐阳宫。 她又顾不上云姜了,心里很是愧疚,现下就只盼着青云坊的老板快些将对戒做出来。 到时开春,她与云姜去城郊梨园那日,她送给他。 春日来临前,皇城又下了一场雪,但这场雪过后,乍然就暖了起来,就连午后的风都消去了寒气。 易长年用周极送他的那只鸟给施梦传了小小的信笺,告知她城郊梨花已开,她可以去看了。 “浮欢,我交代你制的新衣,可做好了?” 施梦看完信笺,兴奋的问着浮欢,浮欢当即抱来了两身崭新的衣袍,一身是她的,一身是云姜的。 “公主真是有心,不仅要给云姜公子送戒指,还特意命人制了这身与婚袍制式相似的衣袍,只等着与云姜公子去城郊赏梨花时一同穿上。” 第102章 今日如成亲 施梦听着浮欢这话,心里美滋滋的。 她拿起了云姜那套新衣袍,抱着直奔偏殿去了。 云姜此时正立在书案前画画,她抱着衣袍走近他,看到了他的画中人又是自己,不由得扬起嘴角,心中喜悦。 她下意识的关注了一下云姜落笔的力道,他伤了右肩后,有好一阵没有写字画画了,大约是吃力。 可如今看来,行云流水,想必右肩的伤养的不错。 “云姜,我们明日一起去城郊梨园好不好?” 云姜画她画的专注,她问他时,他才发觉她已经走到了他身旁,闻声,当即落笔。 “好。” 云姜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她。 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 施梦随即把抱着的这身新衣袍递给了他:“云姜,明日你穿这一套衣裳,跟我出游。” 云姜接过衣袍,定睛一看,有些许不解。 “公主,你不是一向喜欢我穿浅青色和水蓝色吗,不喜欢明艳的颜色。怎么今日送来这衣袍是红色的,还以金线刺绣?” “明日是个好日子,你应当穿的喜庆些。” 施梦笑了笑,没有提前把惊喜透露完,刻意留了些悬念。 “好日子?” 云姜仍是不解。 她拉住了他的手,继续迷惑他:“明日与我一同出游,难道不算是好日子吗?” “算。” 云姜欣然接纳她的安排,喜悦不已。 次日出游,施梦不准护卫随行,只允了一位车夫跟随,负责驾马车就可以。 马车上,施梦看着云姜着一身红色的衣袍,心里很是激动。 她怕惊喜提前暴露,所以还没换上自己那身红袍,只等到了梨园,她把云姜打发的先下了马车,再换上。 从公主府到城郊梨园,大约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她和云姜到了梨园,便被一番春意盎然的景象给惊到了,天空湛蓝,梨花洁白,周围尽是清新的草木香。 梨园毗邻清溪,清澈见底,能清楚的看到小鱼儿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自由自在,悠闲惬意。 易长年没骗她,这果然是处好地方。 “云姜,我……”施梦开始实施惊喜计划,她故作羞涩的盯着他,对他撒谎道:“我里衣的丝带好像松了,你先下马车等我,容我整理一下衣服,再下马车找你。” “好。” 云姜应下,对她没有丝毫怀疑。 他下了马车后,还顺带关紧了马车的门,嘱咐驾马车的车夫稍稍站远些。 施梦匆忙脱下出门时的外袍,迅速换上了浮欢早就帮她藏在马车里的红色衣袍。 换好和云姜一样的红色衣袍后,她又拿出了青云坊老板制作的对戒,这对戒没有让她失望,与她所想的毫无出入。 她将对戒藏在衣袖里,而后缓缓的推开了马车的门:“云姜……”她轻声唤着他,这样美好的氛围,她不自觉就温柔了起来。 云姜闻声,转头看向马车处的她。 她一身红袍下了马车,如同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任千万支花朵争奇斗艳,也不及她半分。 这一刻,云姜的心狂乱跳动,毫无章法。 他凝视着她,内心的喜悦全部都流露到了眸光中,他的双眸因她而散发格外的光彩。 云姜看的出神,一时都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施梦缓缓走到他身前,笑意盈盈的抱住了他:“昨日我告诉你,今日是个好日子。因为,今日如成亲,我与你着大婚制式相近的红袍,我还……”她说着,松开了他,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了给他准备的礼物。 施梦把一对戒指拿在手上,继续对他说:“我还让人制了定情之物,这世上,只有你我才拥有的戒指。” 云姜从未想过今日会有这样的惊喜,面对这一个接一个的惊喜,他迟迟反应不过来,甚至都不敢信,她竟然对他如此用心。 施梦笑着拉起云姜的左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了他左手中指上,随后她将自己那枚戒指放在了他掌心中:“夫君,换你为我戴上戒指,从此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云姜感受着掌心中那枚沉甸甸的戒指,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多么真挚的一份情。 他不禁感动落泪…… 云姜又哭又笑的托起了她的右手,将那枚属于她的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公主……” 云姜痴痴的望着她,她笑着摇了摇头,纠正着他的称呼:“今日你我如成亲,婚服穿上了,定情信物交换了,你是不是该改口唤我夫人了?” 云姜听着她这话,感动的眼泪止不住。 她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顿时觉得酸酸的,又不是真的大婚,他倒比那些真正婚礼上的新郎还要激动百倍。 城郊梨园处的惊喜不过是她给云姜的一个安慰而已,本质上来说,他在外人眼里,仍然是无名无分的府中公子。 可是他好像不在乎,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施梦换了衣袍,随身的帕子遗落在了马车里,她见云姜哭的凌乱,当即用衣袖帮他擦泪:“夫君,我还等着你唤我夫人呢,你这么一直哭做什么?” 云姜闻声,极力的克制着激动的情绪。 隔了一小会儿,他满怀柔情的唤着她:“夫人,我此生是你的人,愿以命爱护你,生死不离。” 施梦听着这话,当即捂住了他的嘴:“爱护我可以,别提死这个字,好不吉利。”她听不得这个,因为死这个字,总会让她想起意外身死的江逢春。 她是元成公主了,生怕这公主的命运也落在她头上。 “好,我再不提了。” 云姜乖巧的听着她的话,随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那今晚我们是不是该……洞房?”苏和昨日便提醒了她,云姜因鞭伤损伤的筋骨已然养的不错了,若是她心痒难耐,就可以召云姜侍寝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 正值春日,身心惬意,云姜养好了损伤,简直是天公作美。 “是。” 云姜笃定道。 他既羞涩又渴望。 “今日,的确是好日子……”他说着,缓缓松开了她,俯身吻上了她的唇,与之缠绵。 第103章 梨园遇刺 施梦计划的这场过家家的仪式感,彻底软化了云姜的心,他不想报仇了,他愧对兄长,只等将来身死后,再行谢罪。 他难舍公主,已然做不到再杀她。 她视他如夫君,他就要做好一个夫君,爱她护她,永不伤害她。 “夫君,我们入梨园,看梨花可好?” 施梦声软如水,让他心潮荡漾,自觉变成了痴情的傻子。 “好。” 他紧握着她的手,与她进入梨园之中。 洁白的梨园中,他与她一袭红色衣袍,格外显眼。 施梦今日发间插了一支石榴红宝石花簪,梨花清白,他们缓缓在梨园中漫步时,一片片梨花如同纷飞落雪般落在了她的发上,她的肩上。 云姜看着这幅景象,挪不开眼。 便是做梦,也难得有如此的美梦。 他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她,心中的浪潮一阵阵翻涌,半分都控制不住拥有她的喜悦。 “夫人,我今日真的很高兴。” “不,这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一刻。”云姜匆匆改口,因为留在他记忆里的多是苦难,是前朝败落的江家,是相依为命的兄长意外身死。 “我也很高兴。” 施梦对着云姜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至于最高兴的一刻……她可能没有那么恋爱脑吧,做不到完全将自己沉浸到爱情中,这世界上除了爱情,应当还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她不敢说,此刻最高兴。 她不想骗云姜,不想哄他听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情话。 施梦对云姜花费了心思,是因为他在她爱情这部分情感中最重要,但爱情不是她人生的全部。 云姜温柔的注视着她,随即轻抚着落在她肩上的梨花:“公主,我这一生有这一刻,便是死了也值。” 施梦一听这话,当即对他严肃皱眉:“都说了,不许提死这个字,你怎么又忘了?” “不行,我要罚你。” 她气势的叉腰,一双眼睛鬼精灵的琢磨着。 “夫人想怎么罚我?” 云姜半分没觉得罚他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期待的一把揽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就罚你……” 施梦故意吊着云姜,转头朝毗邻的清溪望了一眼:“罚你去那溪水中,给我抓鱼!” “好。” 云姜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这对他来说哪里算什么惩罚,不害臊的说,算是夫妻意趣。 “公主可是要吃鱼?” 云姜去往清溪那处前,询问着她的意图。 她摇了摇头:“不想吃,就是想罚你给我捉鱼取乐,等你捉到了,我再放掉。怎么,不可以?” “可以。” 云姜扬起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 在他眼中,她是极为灵动的女子,想法总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公主在此处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 施梦应下了。 她望着云姜去往溪水边的背影,不禁偷笑。 这家伙真听话,让捉鱼就去捉鱼,要是他能跟着她回现实世界就好了。 …… 云姜去捉鱼还没多久,施梦忽然听到了窸窣的脚步声。 她此行只带了驾马车的车夫,而这靠近的声音分明不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负责种植梨园的农户大概率也不会这个时间来此,因为这个阶段正是春游时节,农户们暂时没有农事可做,不会频频来此扰了来客。 施梦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忽然想到了返回边城时,太傅嘱咐她的那些话。 “云姜!” 施梦下意识喊着他,因为此刻,她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可是喊完云姜她忽然就后悔了…… 云姜若在,他没有武功,他仍是会拼了命护着她,到时候岂不是又有可能让他陷入性命难保的境地? 梨园很大,但是没有藏身之处,尤其她现在着一身红色衣裳,十分显眼。 施梦来回踱步,而后毫不犹豫的脱下了外衣。 她里边那件衣裳是白色的,倒是可以暂时隐入洁白的梨园中,她寻了一棵相对粗的梨树,躲在了暗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转瞬,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纷纷而至。 “不是得了信,元成公主今日会来此梨园?” “是。” “我们的人一路跟随,她的马车就在附近,她也定在附近。” “上次在边城算她命大,今日定要取她性命!” 施梦听着其中几个人的谈话,顿时明白了此行刺杀她的人,与上一次在边城时,是同一批。 那人说,得了信? 施梦不禁想起了易长年用周极鸟儿传给她的信笺,可她相信,此事他定不是同谋,易长年没有杀她的理由。 易长年若是想站队某位公主,那他的首选是她,他只会护着她。 她定制的戒指,特意加紧做的婚服制式衣袍经过了许多人的手,这些人只要稍稍猜测,就会知道她的行程。 施梦不敢动,她保持安静的躲在那棵梨树后,只盼着云姜此时不要回来,那些刺客或许就会到梨园外围去寻,到时候她与云姜就能有脱身的机会。 可是她想的太天真了,那些刺客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开始在梨园内展开搜寻,她听着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一横,当即起身朝着暂时无人搜寻的方向跑去。 这时候再不逃,妥妥等死,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她太急了,顾不得脚下,风吹落到地上的细枝干被她踩出了声响,那一刻,所有的刺客都朝着她的方向投来嗜血的目光。 “元成公主在此!” 施梦惊恐的看向四面八方袭来的刺客,每个刺客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剑,只等着将她这副身躯贯穿,让她死在这处梨园。 也罢,就当是这场梦做完了,今日便是结局。 只要云姜不会再为她陷入生死局,这倒霉的宿命,她自己扛下了,反正大不了就是回到现实世界,再没有见他机会了。 施梦心死的闭上了双眼,等待利刃贯穿自身的那一刻。 可没过几秒钟,她忽然被人紧紧的抱住了,这人身上的气息是她熟悉的清冽暖意。 随之,她感觉身子腾空而起,双脚已然离地。 第104章 煎熬 是……是云姜? 施梦不可思议的睁开了双眼,云姜此时抱着她,借轻功之势将她带出了梨园这片危险之地。 刺客追上来的时候,云姜将她护在身后,镇定自如的应对着每一个蒙面刺客的招数。 在刺客已占下风之时,云姜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对着迎面的刺客将手中的石子挥洒了出去,那一枚枚石子正中刺客的某处穴位,会令人短暂的窒息,昏迷。 边城之时,强弩暗箭根本没有给他应对的时间,所以他只能以身护着她,如今面对面的博弈,他当然要反击。 云姜自始至终都隐瞒了武功,可看着她陷入险境,他顾不上考虑这些了。 他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所有的谋略,都会妥协于她的安危。 刺客一个个昏厥后,云姜赶忙带着她上了马车,要车夫驾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公主府。 他是医者仁心,那些刺客没有伤到公主,所以他没有下杀手,石子点中的穴位只够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那些刺客就会苏醒,他们马车行的快些,就能回到公主府。 马车上,云姜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她惊魂未定。 云姜不知道,惊到她的不只是那些夺命的刺客,还有他会武功这件事。 施梦稍稍回过神后,怔怔的仰头望着他。 他怎么藏的这样好? 她从不知,他武功这么高。 梨园面积不小,他抱着她施展轻功,驾轻就熟的带她逃离了那片危险之地。 之后他一人应对十几个刺客,丝毫不慌。 她那时留意了他的目光,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分明是没有把这些刺客的本事放在眼里。 随手抓起一把石子,就能将刺客尽数撂倒。 这真是让她难以置信! 施梦不解的拧着眉,不由得回想他入府后的那些事,猛然间就想起了围猎时,柳霄因嫉妒害他坠湖。 柳霄着实有点冤屈了。 那件事,分明是云姜有意钻进了柳霄设下的圈套。 云姜轻功这么好,柳霄害他坠湖八百回,他都完全有自救的能力,根本不存在无力应对的事情。 所以,云姜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前云姜受鞭刑的那一日,她还亲口对他说,因他不会武功,所以将苏和给他,做他一人的护卫,他当时可没有任何想反驳解释的意思。 施梦越细想,越觉得背脊发凉,细思极恐。 云姜定然有事瞒着她。 她对他这么好,他为何还会有事瞒着她呢? 云姜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她异样的脸色,他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脸,温声安慰着她:“公主别怕,那些刺客短时间内不会追上来,我们安全了。” “是,安全了。” 施梦机械式的附和着他的话。 她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他为何隐瞒武功之事。 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她误解了他,那岂不是辜负了他待她的一片深情? “云姜……”她犹豫不决的唤着他,却在突然一瞬下了决定,猛然握紧了他的手,对他问道:“云姜,为何我从来都不知你会武功?你有意瞒我是不是?” 云姜听着她的质问,目光中闪过一丝慌张。 他歉疚的蹙眉,盯着她的双眼,向她解释:“入府前,女官曾叮嘱我,公主喜爱书生文气的男子,让我莫要行粗鲁武夫之举。入府后,府中人皆是公主的人,无论遇到何事,我都不应该对公主府中的人动手。所以,我既是隐瞒了武功,也是不敢妄动,不能施展。” 云姜说谎了,只因他没办法告知她真相。 他选择放下兄长之仇,那么这件事就要永远的掩埋在他心里,否则公主若知道,他与公主怕是难以相守。 “是吗?” 施梦愿意相信他这话,可还是想确认一遍。 “是。” 云姜坚定道。 他心急的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歉意和懊悔:“我不该隐瞒公主此事,对不起。” “云姜,我要你保证,你从今以后不再有任何事瞒着我。” 施梦能感觉出云姜的良善,所以过去的事情,她不想追究了。可是她理智尚在,她会后怕,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晓的事情。 “我,保证。” 云姜对她说违心的话,内心持续煎熬。 她听着他说出的那句保证,这才敢松了一口气,缓缓靠近了他的怀里,继续依偎着他。 “云姜,别人骗我瞒我,我不在乎。可如果是你,我会很伤心的,你不要让我伤心,否则我很难原谅你……” “是。” 云姜此刻的煎熬,如同将一颗心放在热油上烹。 他仍有为兄长报仇之事瞒着她,只希望她此生都不会知道。 施梦和云姜刚返回公主府,浮欢就匆匆将易长年今日借鸟儿送来的信笺递给了她。 “公主,不知今日易大人又推荐了你什么好玩的事情,你快打开看看。”浮欢催促着她,她随即将小小的信笺展开。 她第一眼就扫视到了信笺上的“云姜”二字,顿时心中不安,将信笺立刻收起,紧紧藏于掌心中。 施梦故作镇定的看向身旁的云姜,对他提醒道:“云姜,你这衣袍袖子不小心被割破了,你先去换身衣裳,待会儿我们一起用午膳。” 他们一早出去的,从到梨园,再到遇刺中间并没有隔很久,所以返回公主府时,还是用午膳的时段。 “好,我先去换。” 云姜欣然应下,转身返回了他的偏殿。 施梦看着他进入偏殿,自己也赶忙回到了寝殿,重新打开了易长年传来的信笺。 她刚才反应的够快,云姜应当是什么都没看到。 【公主,我今日意外听到陛下与天知法师提及云姜,陛下恐有彻查云姜之意。我知公主在意云姜,故而提醒公主早做准备。云姜并非普通人,我已知他先祖约是获罪之身,只是我没有细细去查。公主若想保云姜,就要先于陛下查清他的出身背景,如此,待事发时,不至于应对无措。】 施梦看完易长年的信笺,顿时心头一紧。 这才太平了几天,又要出大事了! 第105章 他究竟是谁? 施梦稳了稳心神,随即起身将信笺丢进熏笼中烧掉了,她必须警惕,此信笺若是有第三个人看到,那她就是害了易长年,辜负了他待她的情意。 易长年作为近臣,私自揣测陛下心思,还传信给她,这是极大的罪过。陛下如有意追究,他逃不过牢狱之灾。 施梦此时才知易长年并非只看重官位,他帮她,赌的正是他此前最在乎的朝堂官位。 “浮欢。” 施梦将浮欢唤到近旁,未免旁人听去她的话,她让浮欢附耳来听,保证没有旁人知晓她的命令。 “你去寻府上能力最好,最忠心,嘴最牢固的暗卫,查云姜。” 浮欢一听到她说要查云姜,顿时露出了震惊的目光,她随即对浮欢解释:“陛下有彻查云姜之意,我必须赶在陛下之前查清云姜,我已想好,无论他是谁,我都护着他。可是,我必须知道他是谁,必须清楚他的过往,才知如何应对,如何护着他。” “是。” 浮欢没有多话,只笃定的应下了她的命令。 “要快。” 施梦严肃的盯着浮欢,认真叮嘱。 浮欢点了点头,随即就离开了寝殿,去安排此事。 午膳时,施梦心不在焉,云姜给她夹到碗中的菜,她一口都没吃,他不禁有些担心,怕她还在回想他隐瞒她之事。 “公主,相信我。” 云姜渴盼她能释怀此事,他紧握着她的手:“公主如果气我隐瞒你,那就罚我,我怎么都受得住。可你不要为了我隐瞒你而损伤自己,我会很心疼,会更有负罪感。” 施梦回过神后,赶忙安抚着云姜的情绪:“没有,我没有在想那件事。只是想起梨园遇刺,实在是惊险,所以没什么胃口。” “公主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绝不让你出事。”他满眼疼惜,随即将她揽入怀中:“公主是女儿家,今日定是被吓到了,待会儿我交代苏和,为你配些安神的香粉,燃到熏笼中,你定会心绪安稳些。” “嗯。” 施梦若有所思的应着。 等等……安神香粉? 她后知后觉,发觉云姜这话有些不对劲。 这香粉听起来貌似和她对付几位新公子的香粉是如出一辙,难道他想让她沉睡? 施梦派浮欢去查云姜的时候,想过今夜暂时不与云姜同房,因为这件事让她心里很不安稳。 可是转念一想,她已经拒绝云姜好多次了。 她不想让他再失望! 无论云姜是谁,他都是她喜欢的人,想要尽力去护着的人,所以她今夜仍然要与云姜同房。 此举既是坚定自己的心意,也是为了让云姜相信她的心意。 来日,云姜若是知道她查了他,到时候她与他已是身心一体,想必能够体谅她。 他怕云姜觉得她不信任他。 可是女帝还没有任何动作,这件事只能密不透风的进行,谋定而后动。 这件事一旦张扬,易长年会被怀疑,云姜会被针对,她身边在意的人都不会好过,这不是她想要的。 “云姜,你是不是忘了今夜要与我洞房?”她厚着脸皮主动对他提醒着:“你让苏和配安神香粉,是想让我沉睡?” “不是的。” 云姜急忙否认,顷刻间,面色潮红。 “苏和给你配制的,与给他们配制的不一样。”他解释后,羞涩的抿了抿唇:“给你配制的,只是让你心绪安稳些。我没有忘记,今日是好日子,是你我的……洞房之夜。”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她故意逗他,他心急的否认:“怎会?” 云姜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对她说:“我,求之不得。” …… 午膳后,施梦说要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以待今夜。 她这话把云姜撩拨的,脸上那抹羞涩的意味始终难以褪去。 云姜温柔的把她抱到了床榻上,哄睡了她才离开。 可是他不知,她没有睡着,是假装的。 云姜返回偏殿后,心里一直紧张的不行,他从未与任何女子欢好过,不知如何待她才算好。 真正到了这一刻,他才知什么是爱而生畏。 他渴望得到她,又不敢贸动。 就在云姜思索徘徊时,苏和忽然闯了进来:“师父,出事了!” 他是直直冲到云姜面前的,满目急切,急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异常严肃:“师父,你今日随公主去梨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这样问?” 云姜一听苏和这话,顿时心头一沉。 “我按照师父的要求为公主配制安神香粉,就去了府中药房,结果在返回时隔墙听到了浮欢给府中暗卫下令,要彻查您。我耳力极佳,断然不会听错。” “……” 云姜听着苏和的话,心下隐痛。 他目光存疑,望向苏和。 “师父有何事瞒着公主,公主为何要查您?浮欢与暗卫传令那处,是府中极为隐蔽的地方,几乎没有人会去至那处。” 云姜闻言,心神震动。 “公主……查我?”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苏和,内心极度渴望小徒弟否认刚才这些话。 可是,终究是他妄想。 苏和依旧面色严肃,还对他笃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公主查您,浮欢与您有何关系?她断然不可能查您!浮欢与那暗卫刻意寻了无人处,想必是公主不想让旁人知晓此事,才会将事情做得如此隐秘。” “……” 苏和说完了。 可云姜,却回不出任何话。 他的一颗心乱了,彻底慌了神,他不敢相信她居然……前不久在梨园,她对他情深意浓,这才过去了几个时辰,她居然不动声色的派了人去彻查他。 所以,她所说的相信他,都是假的。 云姜不禁回忆起过去的所有事,从入府至今,与她经历的一切。 他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簌簌落下。 “原来,我一直是最傻的人。”他自嘲的又哭又笑。 元成公主不愧是帝王之女,心思如此深沉,当真令他叹服! 想必今日在梨园,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皆是早有预谋。 第106章 杀(1) 她查他,又怕他发觉,所以以情为招,迷惑他,牵制他,用柔情蜜意麻痹他的清醒与理智。 公主面上取信他,私下里却对他一直戒备。 不然,何至于让人彻查他? 她一直都在算计。 “呵。” 云姜不由得发笑,笑自己蠢。 他的痴心,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原来他自以为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她为他造的一场蛊惑人心的美梦,她从未对他有过真心。 云姜忽然看向床榻处那身红色衣袍,他叠的整齐,还亲手将衣袍割破的地方缝好了。 他方才舍不得这衣袍破损,即便从未做过针线活计,还是愿意亲手去修补。 现在看来,真是可笑的很。 这一刻,云姜崩溃至极,理智全无。 他脚步沉重的走到了床榻前,拿起了红色衣袍,顿了片刻后,就用力的将衣袍扯的七零八散,扯碎的布料片片落在地上,鲜艳刺目,如血,也如他被她狠狠刺碎的心。 苏和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在他心里,师父一向是温和从容,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乱了章法。 “师父,您别这么激动……”苏和上前阻拦他,怕他做出更加不理性的行为:“您好好想想,是哪里惹公主对您生疑?公主待您挺好的,您若是去解释,公主会听。” 云姜挣开了苏和的手,目光沉重的凝视他:“苏和,记住我曾交代你的,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是你的师父。” 如此,他的一切行动,才不会连累苏和。 既然公主已经按捺不住去查了他,他不妨就借势达成最初入府的目的吧。 今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侍寝时,与她最近。 公主府的暗卫并非虚设,倘若过了今夜,她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就再无为兄长报仇的机会了。 先前顾念她的真心,他不忍下手,想放过她。 如今……此等心计深重的女子,应当受死,将她这条命赔给自己的兄长。 差一点,他就被她收服了。 这也难怪,兄长逃不过她的手段,被她杀死。 万幸他没有一错到底,为了一段根本不存在的真情,放弃给兄长报仇。 “师父交代的话,我一直都记得。” 苏和应声,同时目光流露出担忧,他不禁问云姜:“师父,我感觉您不太对劲,您是要做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 云姜努力克制心绪,装作一副冷静的模样。 “今夜我为公主侍寝,你不必守在偏殿了,早些歇息。” 苏和听着云姜这句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好的师父。既然您侍寝,那自是有足够的时间与公主交谈此事,公主会信您的。过了今夜,这件事肯定就过去了。” “是,过了今夜,这件事彻底过去了。” 苏和没听出云姜话里的不对劲,他对着云姜笑了笑,就离开了偏殿,走时完全没有刚才冲进来时的慌张无措。 偏殿中只剩下云姜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垮了。 他无力的倚住了书案,摇摇欲坠。 明知她算计他,欺骗他,可一想到今晚要杀她,他还是会痛心不已,会忍不住去想她曾待他的好。 无论那些好意是不是有意蛊惑,他都难忘。 公主欠兄长一条命,她得还。 可是他与公主,却不是公主欠他的,是他欠了公主的。 真心或者假意,她都给了他许久不曾拥有过的的温暖,还让他体会到了男女之情的美好与欢愉。 所以他欠她的,今夜,会用他这一条命偿还。 …… 日暮戌时,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浮欢满脸喜悦的来到了偏殿,对着坐在榻上的云姜行礼:“云姜公子,公主已沐浴更衣,您可准备好了?” 府上公子侍寝,要沐浴熏香,这是规矩,云姜早就知道了。 “准备好了。” 云姜语气淡淡的。 他很想让自己也如浮欢一般喜悦,可是他做不到。 “那就请云姜公子移步公主寝殿。” 浮欢说完,微微俯身做出了恭请的手势,他随即起身,随着她去了公主的寝殿。 施梦今日特意换了最好看的睡袍。 这件睡袍有点小心思,是轻柔薄纱,若隐若现的那种。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她得有点情调才行。 云姜进入寝殿的时候,她正坐在妆台前梳头,轻纱下是她柔美的身形,隐隐可见凝脂般的肌肤。 他放轻脚步,缓缓的走到了她身后,从她手中拿过了木梳:“我来为公主梳头,可好?” 施梦一听到云姜的声音,顿时心跳加速。 “好啊。” 她控制着内心的激动,对他欣然一笑。 云姜拿着木梳,轻柔的帮她梳着头发,一丝一缕,都是他先前最渴望触碰的。 没一会儿,浮欢端来了侍寝的汤药。 “公主,医官已为云姜公子备好了汤药。”浮欢说着,看向了施梦与云姜的方向。 施梦闻声一怔,她转身按住了云姜拿着木梳的手:“头发梳好了,我们去床榻那处吧。” “好。” 云姜声音轻浅。 施梦自己太兴奋了,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不对劲。 两人坐上床榻后,浮欢随即把汤药端到了云姜面前,施梦这时候才发觉云姜脸色不大对。 她心想,他是紧张了? 还是,有些担忧这侍寝前的汤药? 于是她对着浮欢发问:“浮欢,这汤药可安全?喝了以后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吧?” 她猜着云姜会担心这些,所以替他问了。 “公主放心,这汤药很安全的。云姜公子没入府之前,柳霄公子几乎日日都喝,并未对身体有所损害。”浮欢急于解释,一时没过脑。 她这话说完,施梦尬住了。 施梦反应了几秒钟后,赶忙看向云姜:“云姜,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与柳霄……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你应该不会再介意了吧?”她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不高兴。 这么美好的时刻,浮欢这话当真是让人扫兴。 “不会。” 云姜沉默片刻后,回应了她。 她听着他的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为安她的心,云姜端起了那碗侍寝的汤药,随即就要喝下。 第107章 杀(2) 施梦看着云姜把汤药送到嘴边,忽然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她当即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云姜,你可以不喝这药。” “公主,这……” 施梦丝毫不介意,浮欢在一旁听着,倒急了:“公主切莫冲动,云姜公子不是驸马,他没有传嗣的资格。” “……” 施梦冷冷的瞥了浮欢一眼,示意她闭嘴。 而后,她又看向云姜,坚定的对他说:“云姜,是你的话,我就愿意。” 若没有苏和那番话,他此时不知会多感动。 可是,他已知她的虚情假意。 她此刻,仍然在蛊惑他。 云姜满不在乎的对她笑了笑,随即喝下了那碗侍寝的汤药。 他端起那碗汤药的时候就知道这汤药没什么问题,的确是有行事之力,无孕育之精而已。 云姜将空碗放回浮欢举着的托盘中,随即转身,面对她。 施梦对着浮欢挥了挥手,要她离开。 当寝殿里只剩下她和云姜两个人的时候,她紧张的心脏都要爆炸了:“云姜,我们……”她太紧张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唤了他一声,转瞬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云姜凝望着她清澈灵动的双眸,实在是不敢相信,她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厉害。 床笫之事,她可不是第一次。 可如今看她这副模样,羞涩无措,却像极了初经人事。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真是被她演绝了。 他原本还想着如何温柔待她,不辜负她,可现在他只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在她沉溺其中,毫无防备的时候,杀了她。 云姜抬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托着她的身子,将她缓缓放平,让她躺在了床榻上。 他对她笑了笑,随即用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云姜不想看着她的这双眼,因为这双眼太会演戏了,他看着会狠不下心。 他吻上了她,又以最快的速度扯开了她的轻纱睡袍。 “公主,冒犯了。” 云姜淡淡的提醒了她一声,她瞬间紧张又期待,不禁拿开了他捂她双眼的那只手。 她抬手搂住了他,力道温柔。 “云姜,这不是冒犯。” 他闻声,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其他。 在他得到她的那一刻,他内心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深知,他是真的爱上她了。 所以,他必须在今夜杀了她。 如若今夜手下留情,无论是真实身份暴露还是对她不可遏制的爱意,都会让他计划失败。 他爱她,一颗心终将会软化到甘愿被她摆布。 …… 云姜看着她有些隐忍的面容,不受控的跟她表达歉意:“对不起公主,是我心急了。” “没有……” 施梦有气无力的回应着他,可实际上,她确实被折腾的不轻。 “那我还可以继续吗?” 这一生只一次的事情,云姜不想浅尝辄止。 他想把她尝尽。 “可以。” 施梦暗暗咬牙,允准了他。 许久后,初时的不适被朦胧的缠绵取代,犹如置身云端。 “公主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子。”云姜柔声倾诉,男女之事着实会让人乱了理智,说着身不由己的情话。 施梦听着他这话,不由得扬起嘴角,喜悦难抑。 “今夜,我可算是公主的夫君?” 他情不自禁的询问着她,内心渴望她的肯定。 “算。” 她笃定道,而后又轻抚着他的鬓发,温柔的唤着他:“夫君……” 又过了许久,云姜才放过了她。 缠绵后,温存时,她依偎在云姜的怀里,心中满是温暖悸动。 “云姜,我想听言情话本里的故事了。”她仰头看着他,还顺势提起了他旧疾初愈,她带他去相生园的事情:“你那时候在相生园,给我读过好些浪漫的话本故事呢。今夜,是不是也该给我讲个好听的故事,才算应景?” “是。” 云姜无意识的对她笑着。 他稍稍坐直了身子,靠着床榻,她也挪动了些,靠着他。 她不知,他是有意识的调整了身姿,好方便下手。 云姜来时将短刃和一粒丸药藏在了衣袖中,他最开始扶着她躺下的时候,就顺势将这两样藏在了枕下最里处。 他回忆着在相生园中看过的那些言情话本,温柔的附在她的耳边,对她讲述着。 将死之人的心愿,他当然要满足。 故事讲完了,云姜的心骤然剧痛,心上仿佛有一把刀,在一寸一寸的割着他。 他背过手,不动声色的从枕下先掏出了那粒丸药。 “公主,我喂你吃颗糖可好?” 云姜轻声的哄着她,他不怕她不吃,如果她不吃,他会点中她的穴位,硬要她吃下。 “好。” 施梦心里甜的很,这时候再吃一颗糖,那就是甜上加甜了。 况且云姜给她的糖,她定是不辜负他的心意。 她应下后,他将手中的那粒丸药送入了她口中,她短时间内不会发觉什么,因为丸药外被他覆上了一层糖皮。 可是含的时间一久,还是会暴露丸药本质。 所以她一入口,云姜就吻上了她,他借势让她吞下那粒丸药,吞下后,才松开了她。 这样的意外,她并未惊觉。 他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另一只手从枕下摸索出了短刃,刀尖缓缓靠近了她背后,正对着心脏的那处位置。 她应该为兄长偿命,可他舍不得让她承受太多痛苦。 刚才那粒丸药是一颗麻痹神经痛觉的药物,他将短刃刺入她身体中,她只会有一瞬的刺痛感,之后很快会麻木,失去意识。 云姜估摸着丸药起效的时间,而后对他温柔一笑,随后那只握着短刃的手毫不犹豫的朝着他预想的位置狠狠刺了下去。 瞬间,施梦感觉到了背后的刺痛,她身子惊恐一震,不敢相信的望向云姜:“云姜,你……”没等她的话说完,丸药起效,她身躯已然麻木,随之失去意识。 她失去意识后,云姜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他的衣袖被她伤处的血染透,看着鲜红刺目的血迹,他已不受控的泪流满面。 “公主,刚才我有一句话没说完……” 云姜声音颤抖着,缓缓说道:“公主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女子。” 第108章 认罪 他杀了她,待她气息全然断绝,他也会把这条命还给她。 所以,她自然是他此生唯一的女子。 明知她已经失去意识,听不到他的话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事说给她听。 “公主,你派人查我,不就是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我是江云开,江逢春是我兄长。” “自入府后,我心心念念的唯有一件事,那便是替死于你之手的兄长报仇。可是后来,你对我太好了,好的让我迟迟不忍下手……” “但是,相生园中,你曾对我说,仇与恩是两件事。现在,我为兄长报了仇,不久后也会用我这条命还你之于我的恩情。我听了你的话,希望你不要怪我……”他抬手轻抚着她逐渐冷却,血色褪去的小脸,不禁痛哭:“怪我也无事,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由着你与我算账。” 施梦的身子越来越凉,云姜的心也随之凉透了。 他只是在等,等她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 皇城宫中,天知法师亥时进宫,与女帝密谈。 此刻,寅时将至。 “启奏陛下与法师,沐阳宫的阵法有异动。” 沐阳宫中日日夜夜都有天知法师的徒儿驻守,一旦阵法有异动,必须即刻禀告,这关系到元成公主的性命,也关系女帝的性命。 天知法师的徒儿跪在女帝的殿宇门口,见殿内无人回应,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徒儿话音刚落,天知法师就急急忙忙打开了殿门:“速速去至沐阳宫。” 天知法师从女帝殿宇出来时,衣袍的带子都系错了。 赶至沐阳宫的时候,天知法师看着阵法的异样,瞬间一颗心被揪了起来,照此来看,元成公主性命垂危。 他火速赶回女帝殿宇,得了女帝的令牌,率禁军直抵公主府。 浮欢并未发觉寝殿内的事情,她守在寝殿外,见天知法师带禁军擅入公主殿宇,瞬间被惊到了。 “天知法师。” 浮欢当即起身行礼,顺势拦着他:“天知法师,公主已歇下了,您如此擅闯,于理不合。若是有什么事,也待我进去先请示公主一声,免得冒犯了公主。” “那你赶快进去!” 天知没心思跟浮欢这个奴仆饶舌,只开口催促着她。 浮欢进入寝殿,转瞬传出了惊呼声。 天知闻声顿时拿着剑冲进了寝殿内,只见云姜抱着伤重垂危的公主,喃喃自语。 “让开。” 天知用力推开挡路的浮欢,他冲到床榻前,将手上的剑重重的抵在了云姜的脖子上:“大胆云姜!居然行刺公主!” “天知法师。” 云姜毫不畏惧的仰头,对上了他的目光:“我认罪,我没想逃。行刺公主自是罪该万死,我随陛下发落。” 他还没来得及自行解决,天知居然来到了公主府。 也罢,总之无论何种死法,这条命终归还与公主便是了。 天知有一瞬被云姜这话震到了。 云姜居然求死?不想活了? 他此前倒是从未见过如此急于认罪的刺客。 “好。” 天知应了一声,依然警惕的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直到禁军进入公主寝殿,将他捆绑押走。 云姜被押走后,天知随即丢掉了手上的剑,扶起了完全失去意识的施梦,为她诊脉。 万幸,她还有气息,他还能救活一次。 “去把府上的医官全部叫来,我要交代他们备药,公主的伤处需要女医官来处理。” “是。” 浮欢惊惧担忧,自进入寝殿中,看到公主那副苍白的模样,眼泪就没停止过。 这一夜,公主府喧闹不停,所有人都惶惶不安。 苏和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他隐约听到奴仆们在议论云姜刺杀公主之事,慌的立刻起身,冲到了奴仆之中,确认着这件事。 “你们说什么?” 苏和揪住了其中一个奴仆的衣领:“你刚才说,云姜公子刺杀了公主?” “是!” 奴仆愤愤道:“想不到云姜如此黑了心,公主待他那么好,他居然要杀了公主。” “……” 苏和不敢信这话,他频频摇头否认。 师父将公主视作心头至宝,怎么可能会杀公主? 奴仆见苏和这副蠢样子,顿时挣脱开了他,还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将失神的他推倒在地。 “师父今夜侍寝……”苏和自语道,随后踉踉跄跄的朝着公主寝殿跑去,因他是公主殿宇中的人,所以守在门外的奴仆并没有阻拦他。 他进入中殿,只见公主床榻处放置了一架屏风。 府上的医官们都尽数围在屏风周围,一部分在讨论用药,另有几个女医官在为公主医治伤处。 这时候有一个女医官对着天知法师说道:“按下刀的位置看,直直刺下去,正中心脏,绝无生还之机。可刺进去后,角度却陡然偏了半寸,可见刺杀之人心中有犹豫和不忍,不经意间留了一线生机。” “既然伤处没有损及心脉,你们便好好用外伤的药,其余的,交给我。” 天知从浮欢口中得知,今夜是云姜侍寝,瞬间就同情了公主。 本该是柔情蜜意的时刻,却被意中人刺杀,刀刃刺入身体的瞬间,想必心上的损伤要比外伤严重多了。 天知要治的,便是她心上的伤。 一如当年她为江逢春离世,差点丢了一条命,今夜的事情,丝毫不亚于当年之事烙印在心上的痛楚。 天知邪魅一笑,轻轻的握住了她柔软而冰凉的手:“六公主,没想到过了几年,还是我来救你。你放心,我定让你安然度过此劫,你的命,实在是太重要了!” 晨起下朝后,太傅秦未时和易长年纷纷来到了公主府,他们得了周极的信,忧心不已。 秦未时先于易长年靠近施梦,他后悔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她,不受控的落了泪:“公主,是我没有盯紧他,才让你又一次受到了伤害。” 易长年站在她的床榻边,一颗心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着,甚是心疼。 可同时他满心疑惑,云姜为何要刺杀公主? 第109章 苏醒 在易长年的认知里,云姜不是嗜血杀人之辈。 他杀人,定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公主待他千般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居然对公主痛下杀手! 易长年细细琢磨着此事,猛然间想起了他与云姜在皇城郊外交手的那一夜,那夜,他与云姜定下“和平共处,互不侵扰”的君子约定。 云姜声明无力与他争夺朝堂之位,可他也不信云姜进入公主府只是为得到公主的垂青而已。 那时候他就有意探知云姜进入公主府的真正目的,可是云姜严防死守,求他留些余地。 难道他入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夺取公主性命? 如此一来,云姜自入府后,每一步都是用尽了心机和手段,并不是被动的俘获了公主的心。 “公主醒了吗?” 秦未时和易长年一到,最早守在公主寝殿中的周极被吵醒了,急急忙忙的发问。 周极得知公主遇刺,当即就来了寝殿,一直守在中厅。 后来听医官说,公主性命保住了,他才稍稍松懈了些,倚着桌子短暂休息了一会儿。 秦未时和易长年的注意力都在施梦身上,并未答话。 周极随之起身走到了床榻边,与易长年站在了同一侧,他满眼心疼的望着脸色苍白,极其安静的公主。 他还是喜欢公主与他吵吵闹闹的样子,他愿意斗嘴时输给她,只要她好起来,怎么都行。 “公主……” 秦未时悲痛难抑,坐在了床榻边,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 “从今以后,无论是谁靠近你,我都会抱着万分警惕,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 易长年以为秦未时这话无关男女之情。 太傅是公主之师,代的是长辈角色,对她自然呵护。 也是秦未时将心中的爱意藏得太深了,以至于除了他以外,几乎无人发觉。 施梦这一日未醒。 之后连着几日,也没醒过来。 她挣扎在一个噩梦里,她把心给了云姜,云姜却在她最沉浸依赖他的时候,对她下了杀手。 施梦自觉不是恋爱脑,但她的心还是肉做的,会痛。 她在梦里一直期许自己不要再醒来,若是醒来,一定要回到现实世界,她不想再经历这穿越世界中的人和事了。 易长年是女帝身边的近臣,需他处理的政事繁多,所以他每日只能挤出时间来公主府一趟,看看她的情况,有无苏醒。 秦未时为公主之师,他自第一日起便请了女帝的旨意,让女帝允准他守着公主,待公主醒来后,再行上朝,女帝准了。 所以施梦昏迷的这些天,秦未时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周极一日能来好几趟。 浮欢每日端来天知法师制的汤药时,都会落泪。 她迟迟不醒,浮欢害怕。 “太傅,药来了。” 浮欢把汤药递到了秦未时手中,自她开始服天知法师的汤药,每一次都是浮欢扶着她,秦未时喂药。 天知法师的汤药气味很特别,不黑不苦,是腥甜的味道。 虽然气味不同于其他药物,但她服用汤药后,脸色愈发会好些,所以秦未时和浮欢不觉得这汤药有不妥之处。 …… “咳……咳……” 施梦喉咙剧痛,不禁咳嗽着,她不受控的缓缓张开双眼,重新面对着这个世界的光亮。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窗扇照射进来,令她刺目。 “公主,你终于醒了。” 秦未时激动的放下了手中的汤药,一把将她从浮欢手中夺去,紧紧的抱进了自己怀里。 施梦听着这一声“公主”,心凉了半截。 终归还是没回到现实世界。 她指定是来这儿历劫的,这劫数经历不完,就回不去…… “太傅……”她吃力的唤着秦未时,嗓音嘶哑。 “是我,我在。” 秦未时听到她唤他的这一声,顿时将她抱的更紧了:“公主,你能醒来就好,我真的很害怕你和当年一样……”他说着,不禁声泪俱下。 施梦感觉到秦未时的泪水落在了自己的里衣上,轻轻砸落,让她觉得凉凉的。 他可是太傅! 如此沉着自持的男子,居然在她这儿哭成这副样子,这让她如何担待得起? 她努力的抬起了手臂,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太傅别怕,我已经长大了,不会为了任何人伤及自身性命。我既然死里逃生,就定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云姜对她下了杀手,可她没死,当然是死里逃生。 天意如此,她不该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 “公主对云姜,当真没有丝毫防备吗?”秦未时缓缓松开了她,不解的注视着她的双眸。 “没有。” 施梦回答他的时候,内心无比酸楚。 她哪里会想到云姜要杀她? 就算是现实世界中的渣男,也很少有杀人的吧? 渣男无非是骗财骗色,骗财她不在乎,骗色她也不吃亏,她怎么可能会想到,云姜居然想要她的命! 转瞬,施梦不争气的落泪了,她不想为云姜哭,可是她太伤心了,伤心到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秦未时心疼的抹去她的泪水,关怀的嘱咐她:“公主莫要再为了云姜伤怀,他刺杀了你,现已被天知押入天牢。陛下的意思是,审问出杀人缘由后,即刻斩杀,他逃脱不了罪责。” “……” 施梦听着秦未时的话,一时间陷入沉默。 她刚才醒来时情绪不够稳定,现在听着秦未时这番话,她能冷静的去分析此事了。 云姜杀她必有原因,她想知道缘由。 如果是不得已……毕竟元成公主身为帝女,也许曾经无意中做过让人难以饶恕的错事,她许是代元成公主受了过,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云姜会无缘无故的杀她。 云姜要是真想要她命,边城之时只装作无力应对强弩暗箭,由着她被射死就好了。 况且,她也没有死,云姜难道就不配再有条生路吗? 施梦不经意间就想起了她与云姜在书房那日,她曾承诺他,哪怕他犯下天大的错事,她也不杀他。 她不恋着他的心,只想弄清楚事情,将这件事了结的问心无愧。 第110章 重刑 施梦思索过后,顿时握住了秦未时的手:“太傅,你替我去天牢一趟,可以吗?” “……” 秦未时没应下她,看他的目光,便知他不情愿。 施梦用一双恳求的眼神望着他,对他解释:“我与云姜情缘已断,不会再妄想与他还有什么往后。我求太傅代我去看他,是想让太傅帮忙问出他杀我的缘由。” “刺杀之事已成立,无可推脱,知晓缘由又如何?难不成公主还想体谅他?救他一命?”秦未时不想帮这个忙,他认为云姜应该死,只有云姜死了,她才能真正的安全。 “我只是……” 施梦不敢贸然回答秦未时的话。 她顿了片刻,才又开口:“或许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是他,还有你我,三个人的错。” “公主此话何意?” 秦未时不解的盯着她。 她随即解释:“太傅早就提醒过我,让我不要钟情于他,将心托付给他,又不止一次的暗示过我,他待我并非真心。是我自己固执的信了他,促成了他下手杀我的机会。而太傅,身为我的老师,没能将我规劝的听你之言,由着我走了错路,也是难辞其咎。” 施梦说完后,悄然观察着秦未时的脸色,他此时已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秦未时没否认她这话,她又继续说:“既然是我们三个人的错,就不该他一个人担着。我想问心无愧的解决这件事,必然要知晓缘由。否则,无论他是生是死,我终究内心难安,太傅忍心看我在将来的日子煎熬自己吗?” 她话音一落,秦未时便蹙眉盯着她,眼神中泛着心疼。 “好,我代公主去天牢。” 秦未时应下了她,午后,他离开了公主府,朝天牢而去。 去往天牢的路上,秦未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云姜眉眼与故人相似,相生园中,云姜写字落笔之势也与江逢春有着异曲同工的惯性。 这世上相似的人事物很多,秦未时当时觉得只是巧合。 现在想来,都不是巧合。 …… 刑部天牢。 天知法师得了女帝的命令,要不惜一切手段,让云姜供出幕后主使,以及有无同党。 在这件事上,施梦想知晓缘由。 可女帝最不在意缘由。 无论是何缘由,都不会改变云姜既定的死亡命运。女帝要从他口中问出有利信息,以确保她的小六儿此后不会再陷入如此性命垂危的境地。 天知法师为人古怪狠毒,身上邪癖颇多。 云姜被绑在刑架上,已被他狠狠抽了几十鞭,然而这只是他发泄玩弄而已,还未问及女帝交代的那些事。 当初在公主府,云姜受鞭刑,他可是没瞧见。 这次他不仅瞧见了,还亲手施以刑罚……如此美貌的男子被打的皮开肉绽,就像是盛夏时节最艳红的花朵绽放,有着别样的美感,他看着云姜这副模样,内心很是满足。 天知打的有些累了,他让侍卫搬了一把椅子过来,他悠悠然的坐了下来,用鞭子缓缓撩开了云姜身上破烂不堪的囚服。 “云姜,听那日行刑的女官说,你骨头硬的很,我当时还不信,现下倒是有几分信了。”天知不由得邪魅一笑,随即又说:“不过,我只是信了几分而已。想必是这鞭刑算不得什么重刑,所以你受得住。不如,换个法子试试?” 天知饶有兴致的用刀将他上身囚服划碎了,身躯瘦而不柴,精健的线条让他忍不住赞叹,不禁点头:“你长的好看,这副身子也好,怪不得能把六公主迷的神魂颠倒,最后被你蛊惑于床榻之上,下了杀手。” 云姜早知天知此人心术不正,况且他已是心死之人,随天知要做什么,他都不想给予任何回应。 忽然,天知将那把刀的刀刃抵在了他右肩被强弩暗箭射穿的伤疤处,刀尖刺在了伤处,缓缓刺入。 可还没刺入多深,天知突然就停了手,拔出了刀。 “刀刃锋利,这样刺进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再次刺穿你的旧伤,那你所受的痛苦太短了。” 天知想了想,露出了一副不满足的模样。 他随即对着侍卫招手,又命侍卫去寻一根手指粗的长钉,长钉磨去尖刃,变成圆钝的钉头。以这圆钝的钉头,抵住云姜右肩的旧伤处,用铁榔头生生的钉进去。 “云姜,强弩之箭贯穿右肩,想必你没有细细体会一番那痛楚,因为速度太快了。今日,我让你好好体会一下,如何才算是震碎身骨的痛楚。” 天知说着,不由得扬起嘴角,兴奋极了。 侍卫不一会儿就拿来了天知要求的长钉和铁榔头,行刑之前,天知仍然是问了一句:“云姜,若你招出主使或同党,我或许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云姜漠然的看向天知,仍旧一言不发。 没有主使,没有同党,他也不想和天知这个恶人交谈一句。 “好吧,给了你机会,你不肯要,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天知说完这话后,淡定的后退了几步,紧接着示意侍卫开始动刑,他站远些,是怕云姜的血溅到他的身上。 圆钝的长钉被铁榔头钉入旧伤的那一刻,云姜痛的身子一震,可他依旧没发出一点声音,由着长钉一点点钉入伤处,血流如注,他都不曾有半分的妥协之色。 天知的招数的确是震碎身骨的痛楚,他极力忍耐,身子依然痛到发颤,汗毛竖起,冷汗遍布全身。 云姜额前和颈部青筋暴起,他忍耐着也达到了极限,血管的形态触目惊心,仿佛要爆开一般。 长钉贯穿他右肩的那一瞬,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知看着晕厥的他,也失了兴致,如此都问不出一句话,那就只能让陛下赐死了,他没招儿了。 “骨头太硬的人,也是无趣。” 天知一脸扫兴的拂袖而去,不一会儿,秦未时到了天牢。 他看到刑架上满身血污,额发鬓发皆十分凌乱,面容被遮掩着的人,一时没敢认出是云姜。 第111章 现在就杀了我! 秦未时走近了去看,才确定是云姜。 他右肩上的长钉相当醒目,伤处依旧是血流不止,身体余下各处都是伤痕遍布。 秦未时知道女帝让天知审云姜,可他万万想不到天知手段如此狠毒,丝毫没有修道之人的仁心。 “太傅,罪人云姜不堪受刑,晕死过去了。”侍卫朝他说明着云姜的情况,随后赶忙提起水桶,猛然朝着云姜泼了几桶水,直至把他泼醒,才停了手。 “太傅想问什么便抓紧问,他伤的重,保不齐一会儿又晕过去了,他这条命也就这样了……我们刚刚已然接到了陛下的旨意,明日午时斩首。” “嗯。” 秦未时应了一声,打发了侍卫离开此处。 他又朝云姜走近了些,郑重的质问他:“江逢春是你何人?你刺杀公主,是不是因为他?” 云姜听到秦未时的话,猛然抬起头望向他。 “公主她……?”他听到来人是秦未时,下意识想从他口中得知公主的情况,此刻,他最关心这件事。 “公主已死。” 秦未时淡定的回着他。 云姜顷刻间发了疯,双臂用力的想要挣开刑架铁链的束缚,他对着秦未时吼道:“那你现在就杀了我!” “杀了我!” 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求秦未时给他个了断。 云姜根本没有理智,他若稍稍有些理智,便知道秦未时说的是假话,若是公主死了,秦未时怎么可能如此淡定? “我从不杀人,你也没资格与公主同死。陛下已下旨,明日将你斩首。所以今日的苦楚,你且受着。” “……” 云姜无力的望着秦未时,无可反驳。 他的确是没有与公主同死的资格,他不配! 不久后,云姜对着秦未时说出了实话:“江逢春是我兄长,他死于公主之手,我便要替他报仇。” 秦未时听着云姜的话,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真是孽缘!” 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四年,可秦未时仍是不愿提。 但他不甘心公主就这样背着杀人之罪,至于他接下来的话是否会让云姜死也难安,他不在乎。 “公主从未杀江逢春。” 秦未时说的十分笃定,他盯紧了云姜的一双眼,继续说着:“公主真心想嫁的男子,怎么可能杀他?” 云姜听着秦未时的话,心中震动,他不敢相信,却又自觉到了这个时刻,秦未时没必要说谎诓骗他。 “江逢春死后不久,公主某夜喝醉了,一个人在他的书房痛哭。我赶去劝慰公主,听到公主亲口说,她已认下杀人之罪,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我追问她为何要认下,她只频频摇头,一句也不肯透露。” “公主是帝王之女,杀人算得上大事吗?江逢春若真是她杀的,她又何须为他的离世将自己折磨的差点丢了一条命?是她有苦难言,心中饱受煎熬。” 此刻,秦未时对着云姜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不久前的铁榔头,只是这次钉的不是他右肩的旧伤,是他的心。 一字一字钉在他的心上,比之刚才震碎身骨的痛楚,这锥心之痛才是让他最难承受! 秦未时已代公主问出了刺杀缘由。 他替公主不甘,对着云姜说完那些真相后,就离开了天牢。 云姜仰头望着晦暗无光的天牢,内心只剩悔意,公主无辜却被他杀死,明日斩首,他死后若是去不到十八层地狱受遍苦难,那定是老天待公主不公。 …… 秦未时尚未从天牢返回公主府,浮欢已将陛下发落云姜的旨意转达给了施梦。 “公主,陛下旨意,罪人云姜明日午时斩首。” “……” 她刚苏醒,女帝的旨意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太傅回来了吗?”她心急的问着浮欢,浮欢摇了摇头:“太傅替公主去往天牢,总要问上一问,公主耐心些。” “我耐不下心。” 施梦焦急的揪着被子,可她也刚死里逃生,身弱体虚,根本就没有体力和精力进宫一趟,求陛下收回旨意。 她越急,背后的伤处就越疼,疼的她不禁冒冷汗。 天知特制的汤药服下后,会让她有困倦的感觉,可她不敢睡,她怕一睡就误了云姜的事。 “浮欢,点上提神的香药。”她嘱咐着浮欢,想借外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睡去。 “公主……” 浮欢顿时担忧的看向她:“天知法师交代了,您服药后嗜睡是正常现象,您只有好好的休息,所受的伤才能好得快。” “去点。” 施梦不想多说话了。 她每多说一句,就觉得自己的气力泄了一分,撑不住。 “是。” 浮欢迟疑片刻,还是没有违逆她的意思。 提神的香药刚刚燃起,秦未时便回来了,他一回来就闻到了香药的味道,随即命浮欢灭了提神香药。 “浮欢,你难道不知公主需要休息,点提神香药是故意熬着公主吗?”秦未时严肃的问责着浮欢,浮欢当即解释了刚才的情况,他听完,就明白了公主的意图。 “是我错怪你了,我去见公主。” 秦未时对着浮欢直言歉意,随后朝着施梦的床榻处走去,她差点撑不住睡着了,幸好仅存的意识让她听到了秦未时归来的脚步声,他坐上床榻,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太傅,可问清楚了?” 她撑着虚力稍稍坐起来了些,对着他急忙问道。 秦未时面对她的焦急,有些犹豫。 云姜明日便要斩首,所以这个缘由重要吗?他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江逢春是云姜的兄长。 “太傅!” 施梦猜出了秦未时不想说,她赶忙抓住了他的衣袖,一双眼极力的表达着恳求之意。 “缘由是……江逢春。” 秦未时提到这个人便不忍说下去了,可是她怔怔的注视着他,他又不得不满足她的求知欲:“江逢春是云姜的亲兄,在云姜眼里,你是杀他兄长的人,所以他在那夜对你下了杀手。” “……” 施梦听到这番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好像抓到了一个谅解云姜的理由,可想起他对她的杀心,又恨他怨他,不想顾念他半分。 第112章 自己是禽兽 “公主,其中缘由你已然清楚,这件事到这儿彻底结束了,你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秦未时说着,轻抚着她的双肩,将失神的她缓缓放平,让她躺回了床榻上。 他稍微挪了挪位置,轻抚着她的发,哄着她睡觉:“公主好好睡一觉,忘了江逢春,忘了云姜,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 如何能轻易忘却一个人呢? 元成公主难忘江逢春,殉情而死。 她又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忘记云姜,当做他这个人从没存在过? 施梦倔强的不肯闭上双眼,不肯入睡。 一瞬间,她脑海里涌入了太多的回忆,首当其冲的便是她此前入宫去求女帝收回对云姜的鞭刑责罚,女帝告知她,在世人眼中,是元成公主杀了江逢春,可实际上,元成公主是为了保全江逢春的家人,认下了杀人之事。 她又想起了元成公主藏入书房暗格中的绝笔信。 原来元成公主认下杀人之罪,保全的人正是云姜。 无论是元成公主还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都是保下云姜这条命,留他一条生路。 云姜是刺杀了她,可事出有因。 相生园中,他其实早就暗示过她了,当时她的回答,可谓是一语成谶。 况且她也没有死,云姜属于杀人未遂。 事出有因,杀人未遂,当事人谅解,怎么也能留条命。 所以她几经思虑,毅然决定明日去往刑场,救下云姜,保住他的性命。 “太傅。” 施梦对着秦未时求助:“明日你带我去刑场好吗?” “你要做什么?”秦未时顿时皱眉,心疼的望着憔悴的她,他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可是他不愿意让她这么做。 “我要让云姜活着。” 施梦语气坚定,秦未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公主还是放不下云姜?他要杀你,即便是有缘由,可他还是下手要杀你,这样你还能原谅他?” “不是我原谅他,是我放过他。” 她可以谅解云姜为兄报仇,却永远无法原谅他漠视她的真心,她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心软些?他可曾有那么一瞬,想过饶恕她的性命? 云姜的心真的很冷很硬,是她花费了许多心思也暖不透的。 他明明武功那么高,在他最初靠近她,住进偏殿时就有机会将她杀死,可他一直在等,等她喜欢他,等她毫无防备的将自己身心交予他的那一刻。 那一夜,是她与云姜最缠绵相知的一夜。 他竟然能下手杀了她! 所以,她必须放过他,让他远走,让他彻底离开她的世界。 云姜若是死了,她心难安。 可他若是活着远离了她,她只需要时间来愈合心伤。 “明日保住了他的性命,我会让他离开府邸,永不再见他。他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秦未时听着她的语气,内心不禁一颤,她的确是长大了,已经不是四年前面对江逢春的离世而折损自身的小女孩儿了。 云姜是生是死,秦未时不在乎。 他只在乎她,只要她从今以后不再受伤,他愿意遂了她的意。 “好。” 秦未时应下了她的话。 “公主好好休息,明日我陪你去刑场。”他安抚着她,将她哄得睡着了。 她入睡后,秦未时也不曾离开半步。 …… 天牢。 秦未时离开后,侍卫解开了云姜身上捆绑的铁链,随后与另一个侍卫视他如死物般,将他拖回了脏乱潮湿的牢房。 两个侍卫打开了牢房的门,随即将他用力一丢,毫不留情的锁上了牢房的门。 临走时,还忍不住对着他挖苦讽刺:“我瞧你就是天生贱命,糟蹋了一身好皮肉。你说你放着好端端的府上公子不做,也可以去皇城乐馆捞钱,怎的敢刺杀公主?” 云姜无力的伏在潮湿的草铺上,侍卫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不在乎前几句的污言秽语,只在乎最后一句,这是让他不由得痛心疾首的话。 是啊,他是怎么敢刺杀公主的? 云姜意识迷离,猛然想起了在边城道院时,那位白发老道曾对他说过的话……老道说,耳听为虚,眼见也未必为实,一个人不可能一生都不说谎,究竟好与不好,要用一颗心去感受。 兄长江逢春之死,公主说了谎,她没有杀人却认了罪。 所以她彻查他,也许并无恶意。 从他入府,公主从未对他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他的事,她一直护着他,待他好,她一直……都是真心的。 一切都是他错了,是他误会了她,彻底伤了她。 那夜他侍寝,初时他还丝毫不顾及她,弄疼了她,他由着性子行事,明明看出了她的隐忍,还是不肯温柔相待。 如今回想,只觉得自己是禽兽。 后来在她最信任他,最没有戒心的时候,他将那把短刃刺入了她身体中,是直直对着心脏的位置刺下去的。 这世上,想来不会再有比他更心狠之人了。 与他相比,天知的手段都算不得什么。 明日午时斩首,他只盼着这个时刻快些来到,内心的愧疚煎熬,他愈发承受不住了。 他只想随公主而去,了结性命。 云姜这一夜想了许多事,脑海里最清晰的便是公主的容颜,她对他笑,为他哭,她唤他夫君,送他定情戒指……还有那与大婚制式相似的红色衣袍,他居然扯碎了。 他欠她的怎么也还不清,一条命如何够?只盼来生为她当牛做马,继续偿还她。 这一夜,云姜备受煎熬苦楚。 施梦也是。 她梦到了云姜,在梦里看到他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惨状,醒来时,枕头哭湿了好一片。 “公主,天知法师派人送来了晨起要用的汤药。” 施梦听到浮欢这话才知道自己昨日睡下后,睡了许久,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今日,便是云姜的行刑之日。 “汤药我先不喝了,喝了嗜睡,我怕误事。等我今日救下云姜后,再继续喝这汤药。”她说完,就要求浮欢扶她下床,可她高估自己了,她体虚到完全站不起来。 第113章 赶赴刑场 施梦无助的看向浮欢,想着再试一次,可结果还是一样。 她这两条腿发软的厉害,就跟刚出生的小孩儿新长的腿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可怎么办? 幸好她求太傅带她去的是刑场,刑场距离公主府,可比距离皇宫近多了。 她去往刑场,拦住行刑官。 女帝那边,她只好先斩后奏,救了云姜,再等女帝问责。 “太傅今日上朝了,您醒来了,陛下催促太傅尽快恢复政事,不能如此日复一日的只守着您,会耽误朝堂正事。” “嗯。” 施梦应了一声。 女帝思虑的没错,太傅的确不该被她一人包揽了。 此刻距离午时还早,一切等太傅下朝返回府中再说,她无力行走,大概只能厚着脸皮求太傅帮她了,背着或者抱着都行,看太傅乐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施梦不想睡,她估摸着自己没力气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摄入,所以她让浮欢通知膳房,送来吃食。 她病着这几日,除了汤药,什么都吃不下喝不下的。 现在,她得自救,把自己喂饱,这样才可能会恢复体力。 施梦一口气吃下了许多东西,她想着自己要是吃饱了,有了力气,那样就不用麻烦太傅了。 可她这想法,终究还是妄想。 她吃下那些东西没多久就全吐出来了,不仅吃食吐了个干净,胃液都感觉要吐尽了。 施梦死心的躺回了床榻上,小脸惨白。 呕吐过度,她胃里灼烧感很明显,很痛。 秦未时下朝后,她正躺在床榻上按压胃部,想以此来缓解疼痛,她已经疼到出了好几回冷汗。 “公主。” 秦未时担忧的拧着眉,轻抚上她的脸:“公主,我只是去上了早朝,你怎会脸色差到如此地步?天知法师特制的汤药一向有用,怎么今日失了功效?” “我去他府上一趟,亲自问问他。” 秦未时没等她回应就要走,她赶忙忍痛抓住了他:“太傅,我没喝汤药……我怕误事……” “公主,你……” 秦未时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可他终是狠不下心说她。 “太傅,那药少喝两顿没事儿,我是早膳吃的有点多了,胃里不舒服。”她对着秦未时解释,又努力忍痛安抚他:“现在好多了,真的没事。” 她极力的取信秦未时,生怕他不带她去刑场救云姜。 万幸秦未时没有开口推拒这件事。 距离午时只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施梦让浮欢拿来了衣裳,她撑着不多的体力换上了衣裳。 浮欢帮她挑了一身轻简舒适的衣裙,她如今病着,公主制式的华贵衣裙太重了,会累到她。 “公主,今日天气不好,晨起就没出太阳,这时候愈发阴天了。您再穿上一件披风,挡挡阴冷可好?” “好。” 她对着浮欢笑了笑,应了声。 随后,浮欢又帮她穿上了一件披风。 也许是知道自己有任务在身,吐得那么厉害,这时候倒是稍稍可以站住了,只是站不了太久而已。 “公主,出发吗?” “嗯。” 浮欢稳稳的扶住了她。 因她更衣,所以秦未时等在寝殿门外。 …… 施梦在浮欢的搀扶下走出寝殿,下台阶的时候,不受控的脚下一软,秦未时见状当即伸手托住了她的身子。 她什么都没说,秦未时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公主还病着,实在是不宜走动。” “谢太傅。” 秦未时抱她出府,将她抱上了马车。 去往刑场的路途中,皇城下起了绵绵细雨。 秦未时微微掀起马车帘子,看向外面的景象,随后又担忧的望向她:“公主,今日阴冷,公主可还承受得住?” 施梦点了点头。 现在她承受不了,也得坚持到刑场,救下云姜。 阴冷的湿气导致她背后的伤隐隐作痛,伤处是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她攥紧了拳头忍着,还在秦未时面前做好了表情管理,不让他发觉她的痛楚。 终于,到了刑场。 浮欢先下了马车,将备好的伞撑了起来,候在马车门外。 这时候,她已经先于施梦看到了跪在刑场之中,断头台上的云姜。 才不过短短几日,浮欢都要认不出云姜了,他身材完全变了,已然是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囚服破烂,满身血污,十个惨字也不足以形容。 “公主,云姜公子他……” 浮欢不由得感叹开口,此时秦未时下了马车,而后又转身将施梦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他怎么了?” 施梦听到了浮欢那句说了一半的话,对她发问。 浮欢不忍言说的抬手指了指云姜那处:“公主,还是您自己看一看,这……” 施梦朝着浮欢所指的方向看去。 她和秦未时进入天牢时的反应一样,下意识没认出那人是云姜。 浮欢刚才没有细看,可如今她细看了,也看到了他右肩那处贯穿的长钉。 “太傅,云姜他怎么……?” 施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看着云姜的模样,心疼极了。 “陛下让天知审问他,任天知如何动用重刑,他都不肯说一句话。听侍卫说,我昨日去,是他进入天牢后第一次开口。” “……” 施梦听着秦未时的话,真不知道自己该感恩天知救她,还是该仇视他非人的残忍手段。 她心绪波动的厉害,一时忘了时辰。 “时辰已到,行刑!” 行刑官下令时,她才回过神,赶忙开口喊道:“住手!” 可是她声音太微弱了,这话根本没有传到行刑官的耳中,她焦急的望向抱着他的秦未时:“太傅快帮我拦住……” “住手!” 秦未时掷地有声的朝着行刑官发号施令。 行刑官闻声,随即看向他们这处,见六公主亲临,他自然要暂缓行刑,毕竟罪人云姜曾是她府上的公子,或许公主尚有话要与云姜谈。 “住手,快住手!” 行刑官匆忙喊住了举刀的刽子手。 真是千钧一发,刽子手的刀只差半寸就落在云姜的脖子上了,听着官员阻止行刑,刽子手当即朝反方向甩过大刀,这一个急操作,差点闪了腰。 第114章 救命 云姜听到了秦未时的声音,可他无动于衷,仍然是俯首跪在断头台上。 他求死,只想快些死。 公主亲临刑场,行刑官当即跑向她,后又率刑场众人纷纷下跪,朝她行礼:“臣等见过六公主。” 这一瞬,云姜骤然恍惚。 行刑官方才是对六公主行的礼? 云姜反应过后,立刻朝秦未时发声的位置望去,然后他就看到了被秦未时抱在怀里的公主。 公主没死? 在天牢中,秦未时骗了他。 公主还活着…… 尽管相隔甚远,但他仍然可以看清她,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被秦未时抱在怀里柔弱无骨,形容憔悴。 而这一切,都是他那一夜犯下的罪孽! 云姜心潮翻涌,一双眼不受控的落泪,他怔怔的凝望着她,不禁开口唤她:“公主……” 他情不自禁,却又不敢大声。 云姜自知罪孽深重,实在是不配喊她,更不配与她攀谈。 他只能望着她,一刻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云姜看到秦未时代她开口,对着行刑官说道:“公主有令,云姜暂缓斩首之刑。公主对云姜刺杀一事心结难愈,如今醒来想带回府中亲审一番。至于云姜最终如何发落,公主会请示陛下,云姜不由你们管了。” “这……” 行刑官明显有些顾虑。 秦未时当即重责道:“大胆!公主亲自来刑场要人,难不成你们还要拘着,不肯放人?” “不敢,不敢。” 元成公主是陛下的爱女,崟朝人尽皆知,官员当然不敢惹:“只是陛下那边……”官员惶恐发问,目的就是想把自己择出去,女帝若是追责,别轮到他们这些人背锅就行。 施梦俯瞰着跪在地下的官员,提了提气,轻声回了句:“陛下那边我担着,我保你们无事。” 她说完这话,顿时觉得意识昏沉,气力仿佛要耗尽。 “谢公主体谅。” 行刑官说完,赶忙对着两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公主要将云姜带回府邸,你们几个人跟随公主,将云姜押送过去。” 施梦听着行刑官这话,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她强撑着精神,对着秦未时感恩一笑,随即晕倒在他怀中。 云姜见她晕了过去,内心万分担忧,他朝着她大喊:“公主!公主……”他想知道她的情况,可秦未时和浮欢皆无一人理会他。 秦未时赶忙抱着施梦上了马车,云姜仍是忧心不已,他恳求浮欢给他一个回应,可是浮欢只跟没听到似的。 他边喊着,边被几个侍卫架了起来,押上了囚车。 侍卫将云姜押送到公主府门口,府上的护卫当即接手,此时苏和也赶来了。 这些事,施梦在临去刑场之前已经交代了浮欢,浮欢也都与府中护卫交代好了。 云姜返回府邸,护卫们负责把他送到荔园。 施梦不想再见云姜了,所以救下他之后,她不准他再回偏殿,在他离府之前,暂时把他安排到荔园。 云姜见护卫经过公主偏殿时未停下,便知秦未时刚才在刑场说的话是真的,公主心结难愈,要将他押回府邸亲审一番。 所以,现下应该是把他带去公主府地牢。 云姜觉得这是应当的。 他误会她,重伤她,他随她发泄施刑,只要她能解开心结,便是取了他的性命,他也不在乎。 可即便如此,也难弥补她万一。 “苏和,公主身体如何了?” 云姜现如今能问的人只有苏和,他刺杀了公主,此等忘恩负义的恶行,令府邸上下众人皆仇视他。 所以除了苏和,无人愿意与他多言。 他问完,苏和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也是一副不愿意回话的模样,还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剜他。 “苏和,我求你,告诉我好吗?” 苏和显然也是不想开口,自己的小徒弟,也恼了他。 可他担忧公主,只好服软求他。 只怪他犯下的错十恶不赦,苏和不愿意理会他,再正常不过。 云姜对着苏和连连恳求,可苏和都紧咬牙关。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心灰意冷的跟随着护卫,脚步沉重,血迹淋漓。 当护卫将他带到荔园的时候,他茫然的望向苏和,目光中满是不解:“公主不是要亲审我?把我押至府中地牢吗?” “公主有令,云姜暂禁足荔园,等候发落。” 苏和语气冷冷的传着公主的命令,说完后,他打发了跟随而来护卫,护卫们都离开后,他才不情愿的扶住了伤势惨重的云姜。 “师父,您当真是疯了!居然刺杀公主!” 苏和不禁对云姜吼道,甚至还痛心的咒骂他:“您这件事做得太混蛋了!您可知公主伤的多重?若不是天知法师特制了续命的良药,公主只怕活不成。而且公主今日是去救您性命,而非要再次审问您。” “公主,她……是去救我?” 云姜眼泪悄无声息的再次淌落。 “是!” 苏和笃定的回道。 “师父,无论您是为何事刺杀公主,您总该有些理智,您怎么……” 苏和一向偏心云姜,觉得公主好色又任性。 可经此一事,他才清楚公主对自己师父云姜多爱护,都要杀她,还能拼了命去刑场救下他一条命,这是何等情意? “……” 云姜本就满心愧疚,听着苏和这话,悔意更甚。 他眼泪止不住的簌簌落下,心里痛极了。 苏和见云姜哭的惨痛,不忍心再咒骂他了,他那受过重刑的残躯,右肩被如手指粗的长钉贯穿,触目惊心。 他已付出了代价。 “师父,我扶您进去。” 云姜听着苏和这句软话,心里酸楚的很。 荔园房中,几位医官早早候着他了,这是公主提前交代,为他治伤的。 施梦醒来那一日,从秦未时口中得知是天知审问云姜,那时她就知道云姜逃不过刑罚。 她只是没想到天知会如此狠。 云姜被苏和扶上了床榻,几位医官开始为他治伤,治伤时,医官眼中全是震惊,言语中皆是感慨。 “这好好的人能折磨成这样,和死了也差不多。” “是啊,不死也残了……” 第115章 惊心动魄 医官们都在此,苏和名义上还是护卫,不好抢了医官们的活儿,只能傻傻的站在一旁,最多顺势帮忙一把。 褪去破烂的囚服,云姜身上的伤不禁让苏和应激作呕。 天知的鞭刑用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鞭子,是藏着暗刺的鞭子,每一鞭抽下去,都会勾带起丝丝皮肉,这样人不仅会皮开肉绽,如果长时间不处理,便会腐烂。 云姜忍着痛,闭上了双眼,由着医官们处理伤处。 医官们手脚不停的为他治伤,从午时一直忙活到了夜晚,才算是将将把身上的伤处都处理了一遍,上了药,也包扎了。 但这还不算完,最难的一处伤,医官们还没下手去治,那便是云姜右肩被钉入的长钉。 “长钉一取出,定是血流不止。” “他这条胳膊算是废了,筋骨受损极重,倘若右手原有十成力,今后最多只剩一成力可用了。” “不止,这一年中但凡阴雨湿寒,他都会饱受蚀骨般的疼痛折磨,苦不堪言,无法根除。” 苏和听着医官这些丧气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公主要你们医治云姜,你们在这里饶舌什么?人还伤着,你们不抓紧治,是等着看他伤重而死吗?” 苏和虽然是指给了云姜做护卫,但他跟随云姜在偏殿,也算是公主殿宇的护卫,医官们不敢怠慢。 “是,是。” 医官们连连应声,随即开始治伤。 一位医官用粗布裹住了长钉外露的一截,准备用力拔出,可是长钉贯穿血肉,钉的牢牢的,医官试了好几次也拔不出,云姜再能忍痛也禁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折腾。 苏和不忍见师父如此受苦,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个冒险的办法。 他要求医官扶起云姜,随后取来了一把刀,将云姜被贯穿的前后伤处用刀划开了些,这办法是冒险,可总比长钉一直钉在血肉中要好,伤口大些日后可以慢慢将养。 “我们要取长钉了。” 苏和提醒着云姜,云姜此时已经虚弱至极,只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根本说不出话。 他相信苏和,毕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苏和指了一名手劲儿大些的医官,要求他在云姜身前的伤处往外拔长钉,而他在云姜身后的伤处往外推长钉,如此一同使力,才能将这长钉从血肉中取出。 长钉取出的那一刻,云姜痛到身子巨颤,他重重的闷哼了一声,就彻底失去了意识。伤处瞬间血流如注,鲜血将苏和上衣尽数染透,殷红一片。 幸好苏和随身携带了药膏,医官上药时,他也顺势将药膏涂抹在了伤处深一些的位置,叠加用药,只求云姜的血能以最快的速度止住。 荔园内,所有人都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 云姜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施梦才从昏迷中苏醒。 她醒来时,太傅守在她的床榻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目光不肯松懈的注视着她,只怕她再有闪失。 “公主,你醒了。” 秦未时担忧的望着她,随即端起了浮欢刚刚送来的汤药:“公主早上没喝,中午也没喝,现在醒来,总该把这碗汤药喝下去了吧?” “嗯。” 施梦顺从的应了一声。 秦未时喂她喝药时,她忽然瞥见了他眼下的乌青,她伤重这一遭,太傅也跟着她被折腾的不轻。 “太傅,我自己来。” 施梦说完,直接从他手中拿过汤药,随后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秦未时看她喝下汤药,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他接过空碗,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太傅,我没事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他本想再与她多说上几句,可听她如此说,只好作罢。 “好。” 秦未时轻抚着她的手臂,哄着她:“公主喝了药,便无事了。早些睡,明日下了朝,我立刻来看你。” 施梦点了点头,还对他笑了笑,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那我走了。” 秦未时说完这话后,依依不舍的看着她。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秦未时走后,施梦当即叫来了浮欢,问着她云姜的情况:“云姜如何?医官和苏和可曾来回过话?” “云姜他……” 医官和苏和都来回过话了,云姜惨到浮欢不忍说下去。 她知道公主还在意云姜,怕她心痛。 “他怎么样了?” 浮欢越是不说,施梦就越心急。 “他……”浮欢咬了咬牙,对她说道:“天牢重刑生不如死,他受了非人的折磨,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原本我还痛恨他刺杀您,可听完医官和苏和的话,我就……也着实有些可怜他。” “对不起,公主。” 浮欢当即下跪,她觉得自己同情仇人,实在是有罪。 “起来。” 施梦对着浮欢要求道。 这不是浮欢的错。 浮欢是元成公主的忠仆,最是心疼公主,能让她去同情的仇人,由此可以想见,云姜有多惨…… 施梦骤然心痛。 她不想为云姜心痛,可她控制不住。 刑场远远一见,她已经看到了他的惨状,可相比医官和苏和所见,刑场那副样子只是极度惨烈的最浅表象。 施梦心痛不已,痛的不禁抬手用力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浮欢见状,当即问着她:“公主是担心云姜?那,公主可要去看看他?听说那长钉取出时,伤处的血差点止不住,他人已陷入昏迷,公主去了,他也不知道。” “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我见他。”施梦忧心的望向浮欢,浮欢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公主担忧他,为他心痛,这是汤药无法医治的。公主只有见了他,才能不心痛。所以浮欢不是想让公主去见他,是想让公主不再心痛。” “……” 施梦陷入纠结。 她说过,不再见他。 可是他伤势好转后,她就会让他离开府邸,如若不趁他昏迷时看他一眼,此后就真的是再无相见了。 “去备轿。” 她说完又叮嘱浮欢:“先派人去遣走荔园所有奴仆,我去过荔园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云姜不能知道。” 第116章 杀人诛心 “是,公主放心。” 浮欢应声行礼,按照她的要求去准备了。 苏和被临时安排了差事,荔园的奴仆一个不剩被遣走了,没得到允准,不能返回荔园。 施梦乘软轿到达荔园的时候,周遭寂静。 她下轿后,对浮欢说:“我想一个人进去,你等着就好。” “是。” 浮欢心里清楚,这是公主与云姜最后的告别。 施梦缓缓走进荔园,又有些犹豫的迈入了房中,她进去时,没敢直接看向床榻的位置。 她心里害怕,怕云姜的模样是她承受不住的。 可是,她来见他,总还是要走到他的身边,想到这儿,她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朝着床榻处走去。 云姜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可谓是无声无息,安静的让人害怕,就好像他已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身上盖得被子并不薄,可她明显看出了他的单薄。 施梦脚步沉重的停在了床榻边,她轻轻的坐了下来,一双手进退两难,她不知道他哪里可以碰? 此刻,她对他的疼惜已经全然取代了对他的怨恨。 她该怨恨他,却不是现在。 “云姜,你杀错人了。” 施梦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心中感慨。 元成公主没有杀江逢春。 她也不是元成公主。 “云姜,在报仇这件事上,你很聪明,也很笨。你是有计划的入府,又凭借谋略一步步接近我,这是你的聪明之处。可你也笨,你怎么就不仔细想想,好好的用心感受一下,我待你如何?我对你都是真心,你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 施梦凝视着云姜这张脸,不禁落泪,神采俊逸已不再,只剩瘦削的面骨。 她不受控的抬起手,轻抚上他的脸:“你放心,我会让你养到伤势好转,不会在你伤重垂危时将你赶出去。”他这样谪仙般的男子,即便她不再要他了,她也不想他往后凄凉。 云姜养好了身子,自然还会有别的女子要他,那便是他的事了,与她无关。 她的手抚在他脸上,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施梦见状,当即收回了手,迅速起身站到了床榻旁的屏风后,她不愿被他看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探头朝他看去。 他没醒。 可她已经不敢再久留了。 人,她已经见过了,性命保住了,她可以放心。 施梦离开时特意放轻了脚步,从她来到荔园,到她离开荔园,期间除了随行的轿夫和浮欢,没有别人知晓。 轿夫被浮欢下了封口令,透露此事会丢了性命,轿夫自然不敢赌命,浮欢就更不会说了。 返回寝殿后,施梦久久不能入眠。 次日,云姜醒来了,他求奴仆给浮欢传话,他想见公主一面,将此身之罪,一一说清楚。 浮欢转达了云姜的意图,施梦回绝了。 “昨夜,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见他,此后,永不再见。”施梦语气坚定,浮欢了解她的脾气,她若是认定了,就不会反悔。 “不过他并不知我已经见过他了,你代我去传话给他,也算是最后给他一个回应。” “是。” 浮欢走近了些,听着施梦的嘱咐。 …… 她替施梦去到荔园的时候,云姜正在换药。 换药的痛楚,一点儿不少于昨天治伤的痛楚,浮欢走进房中,看着换药的那一幕,心头发紧。 她克制心绪,努力保持平稳,对着云姜开口道:“对于你所求一事,公主不曾允下。但公主有话要我带给你,你且听着。” 云姜闻声,立刻看向浮欢,他目光中有藏不住的期待。 “公主说,她曾在书房承诺你,哪怕你做了天大的错事,她也不会杀你,所以你这条命她保下了。” 浮欢这话,让云姜心中的悔意持续加重。 他身在天牢的最后一夜,已经很相信秦未时的话了,如今浮欢所言,更是确凿了公主并未杀害亲兄。公主连杀她之人都能原谅,怎么可能会杀害兄长?绝无可能。 浮欢顿了顿,又继续说:“待你伤势好转后,即刻离开公主府,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府上的公子,也与公主毫无关系。公主此生,都不想再见你。” 听着浮欢说完这句话,云姜顷刻间全身剧痛。 他身上的伤处疼,一颗心更疼。 原来,他从没有不畏惧疼痛,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 只是过去,他被公主的爱意包裹,她的心意如同最柔软的铠甲,被她护着,不自觉就抵消了那些外在的伤痛。 可现在,公主不要他了,舍弃他了。 他一点儿都受不住这种痛楚,加之心中积郁的情绪难以纾解,气血逆行,猛然吐出一口血后,随即晕厥。 浮欢见状,不禁担忧皱眉。 她不过是代传几句话而已,云姜怎么就吐血了?她怕云姜有性命之忧,当即凑近了些。 这时候苏和面色冷寂的站在了她身旁,不忿开口:“浮欢姐姐,你这是杀人诛心啊!”他反手指了下云姜,又继续说:“昨日治伤取长钉时,他都没有痛苦到这般模样,今日倒被你这几句话刺激到气血逆行……” 浮欢闻声,有些慌了。 但很快,她缓和了情绪,并无愧疚之貌:“我是来代传公主的话,他听不得,是他的事。公主已经对他仁至义尽,换做旁人,早就将他杀了千百次,哪儿能容他活着?” 苏和哀伤的摇了摇头:“可他宁可公主杀了他,也不愿听公主这些话,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浮欢嘴硬道。 其实她明白,云姜听了公主的话,伤心难抑。 可是苏和向着他,若是她也同情他,谁来同情公主所受的痛苦呢? “崟朝的女子真是薄情。” 苏和不禁对着浮欢感慨着。 浮欢冷笑了一声,不忿回怼:“崟朝的男子心机颇深,蛇鼠一窝,又算是什么好人物?” 她说完,挑了挑眉,以一副胜者的模样离开了荔园。 女帝得知她的小六儿去刑场救下了云姜,并未追究,反正云姜已然暴露本性,再没有杀害小六儿的机会,以小六儿的心性,也未必能再容他。 第117章 不想再有牵扯 与其坚持杀掉云姜,让小六儿神伤,倒不如由着她自己处理这件事,女帝只在乎她的性命,其余的事情,不重要。 此番事,她的心病重于身上的伤,所以女帝不想再让她忧虑。 转眼间就过去了半个月,云姜禁足在荔园养伤,虽是禁足,可奴仆们纷纷尽心侍奉,没有人敢怠慢。苏和自由进出,帮他配制药物,帮他换药治伤。 这一日,苏和帮他换药的时候,他对着苏和求了一事。 “我出不了荔园,你能不能帮我从偏殿取回一样东西?” “师父,你说。” 苏和当即应下了。 他还是公主殿宇的护卫,进出偏殿很方便。 “偏殿书架最高处放着一个描金的紫檀盒子,那里边有一枚戒指,你帮我取来。” “好,等我给您换完了药就去取。” “多谢你。” 云姜淡淡一笑。 那是公主在梨园那日送他的定情之物,他侍寝前特意放到了盒子里,因为当时他存着杀心,不该戴她送的定情之物。 午膳时,苏和从偏殿取来那枚戒指,交给了云姜。 云姜将那枚戒指放在掌心,他注视着戒指,一言不发,不一会儿就落了泪。 苏和见状,赶忙开口劝他:“师父,您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这戒指……”苏和并不知梨园那日发生的事情,那是云姜与公主的私事,是有情人的秘事,他当然不会知道。 “公主送我的,定情之物。” 云姜缓缓回着他的话,内心悲痛。 “定情之物?” 苏和顿时有些诧异。 但他很快就领会了云姜的心事,赶忙宽慰道:“师父,既然这是公主送您的定情之物,那说明公主对您有情,有情就好办了。您舍不得公主,那就认错恕罪,以公主待您的心思,想必会心软,将您留下。” 苏和说着,还伸手指了指桌上的膳食:“您瞧,这一日三次的参汤燕窝,都是侍奉公主的人交代膳房备下的,她虽然不肯见您,却从未对您置之不理,她是关心您的。” “是吗?” 云姜望向苏和,他渴望苏和所言是真。 只是他又很清楚,他犯下的罪过,不是认错就可以被原谅的。 “是。” 苏和回的十分笃定。 只因他不忍心见自己师父痛苦煎熬,想着先哄一下,稳住他的心绪,让他不至于频频伤怀落泪。 “师父,既然公主不肯见您,您不妨换个别的方法?比如,您写信给公主,将想说的话告知公主,我帮您传信过去。这样多沟通几次,也许能缓和你和公主之间的问题。” “对。” 云姜反应了一下,当即起身走到了书案前。 他提笔,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只是这笑容没有过去那么喜悦,浅浅一笑而已。 右肩被长钉损伤过重,他写字的时候,整条右臂尽是被撕扯的痛感,可他极力忍着,控制着颤抖的幅度,每一个写给她看的字都是清晰而柔和,没有丝毫弊端。 云姜写完这封信,放下笔的时候,右手力气所剩无几。 “劳烦你,多谢。” 他将书信叠好,放入信封,交给了苏和。 …… “浮欢姐姐,这是云姜给公主的书信,请你转交给公主可好?”苏和眼巴巴的跟在浮欢身后,想让浮欢帮忙送信,公主卧床养病,他一个小小护卫,又是男子,怎有资格出入公主寝殿? “浮欢姐姐……” 苏和恳求着她,又对着她认错:“上次在荔园,是我说话不知轻重,请姐姐不要生我的气了……帮帮云姜好吗?” 浮欢在荔园当着众人说,云姜不再是公主府的公子,所以现在府邸所有人要么直接和云姜交谈,不用称谓,要么就是直呼其名,苏和也不能违逆。 “我可以帮你传信,但公主看不看,与我无关。” “好,这就够了!” 苏和兴奋的把云姜的信塞到了浮欢手里,还急匆匆的对她说:“浮欢姐姐,过几日我出府办差,到时候给姐姐带城中的糕饼,算作谢礼。” “用不着。” 浮欢冷硬的拒绝了苏和。 苏和傻呵呵的笑着:“姐姐吃不吃随意,我只管带,我总要谢谢姐姐帮我。” 他说完,一溜烟儿就跑走了。 浮欢看着苏和莽撞的背影,不禁一笑。 她拿着这封书信进入了寝殿中,施梦此时刚睡醒,天知法师特制的汤药要喝足一个月才行,现下还不足一月,所以她这段时日一直处于一种深睡眠休养状态,除了吃就是睡。 “公主,云姜让苏和送来了书信,您要看吗?” “不看。” 施梦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她不想看,那书信里定是会让她心软的话,可她已经不想再和云姜有什么牵扯了。 “那这信?” 浮欢茫然的问着她,不知如何处理。 “送回去或者烧掉,随你处理。之后苏和再送来信,直接回绝,并让他转告云姜,不要再写了,我不会看。” 她说完这话后,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慢吞吞的走到了卧榻处,将许久没有玩过的棋盘拿了出来:“浮欢,请周极过来,我想和他下棋解解闷儿。” “好,我立刻派人去请周极公子。” 浮欢说完这话后,缓缓退出了寝殿。 周极不一会儿就到了,他见她精神好了些,忍不住打趣她:“公主还是和过去一样贪玩,病着也少不得这些取乐之事。” “是啊。” 施梦对着周极笑了笑,示意他坐下。 周极笑着坐在了她的对面,一盘棋开始前,他提醒了她一句:“易大人今日传信问了你的身体状况,我说你身体恢复的不错,他不信我,偏要亲眼来瞧瞧你,才肯放心。” “易大人何时来?” “估摸着晚膳时分,他现在还在忙呢。” 施梦会心一笑,她替易长年高兴,这正是他想要的。 “晚膳时分……那刚好,你就陪我玩到晚膳时分,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 “好呀。” 周极兴奋应下,然后就陪她下棋了。 云姜那封信,浮欢没忍心烧掉,她还给了苏和,要苏和送回到云姜手里。 这样一来,她不用说什么,云姜就知道写信无用。 便不会再写了。 第118章 三日内离府 苏和从浮欢手中接过被公主退回的书信后,心里顿时难受的很,他倒好,他是替自己师父难受。 这信是师父忍痛写下的,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公主居然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他不免伤感。 可是想着师父刺杀公主一事,又觉得公主没错。 苏和亲眼看着师父对公主的情意,所以他猜到了师父有苦衷,虽然师父什么都没说,但看公主保住他的命,就知道刺杀一事是情有可原。 他拿着那封书信,回到了荔园。 云姜此时正盼着公主的回应,哪怕是一个字也好,苏和看他那副满心期盼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师父……” 苏和没底气的唤着云姜。 云姜闻声,当即加快脚步,走到了他面前:“书信可送到了?公主可有话要对我说?” “……” 苏和为难的看向云姜。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想了想,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这种事他又不能强求公主,又不能假装公主与云姜通信,只能诚实的告诉他公主的意思。 “师父,信在这里。” 云姜以为是公主的回信,匆忙从苏和手中拿过了信件,结果在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心瞬间如置冰窟,冷透了。 “公主不肯看,她说要浮欢随意处理,退回或者烧掉都可以。浮欢觉得烧掉有些残忍,所以还给了我。” 云姜隔了好一阵才有反应,他失神的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拿着那封书信走到了烛火前,自己烧掉了。 “师父,既然公主不肯看,您也不必忍痛再写了。还是好好养着伤,别劳累了。” “你出去吧……” 云姜没有心思再说其他。 苏和行了个礼,就离开了荔园。 他走后,云姜从枕畔拿起了那枚定情戒指,他将戒指牢牢攥在手心里,因为这是唯一能够让他缓和痛楚的物件,他的心很痛,痛到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 晚膳时分,易长年来到了公主府。 他来这一趟可是手笔阔绰,本就善于敛财,如今又有了官位,自然是顺风顺水。 易长年给施梦带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物,很多都是皇城,甚至崟朝国土内没有的东西,稀罕的很。 云姜刺杀一事,易长年心里也十分清楚,公主所受的心伤重于身上的伤痛,所以他送这些东西是希望公主能够转移注意力,多玩一玩,少想些已经过去的事。 “公主,等我日后再搜罗了好玩的东西,还给你送来。只要有我在,你一定是拥有最多玩物的公主。” 易长年微微俯身,对她说道,他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儿,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暗藏心动。 “多谢你。” 施梦对着易长年笑了笑。 只是她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笑的不如过去肆意明媚了,易长年懂得她的心事,不由得更加心疼她。 他缓缓的拉住了她的手,温柔安抚:“公主,一切都过去了。我听闻你保住了云姜的性命,你为他做的足够了。从此以后,问心无愧是你,至于他,便随他去,不必再伤怀了。” “是,随他去。” 施梦听着易长年的话,猛然想起了让云姜离府这件事。 她随即看向浮欢,开口说道:“今日他能写下书信,想必伤势已经好转,你去传话,让他三日内离开公主府。” “是,公主。” 浮欢应下,转身就准备去传话。 “等等……”易长年匆忙叫住了浮欢,又对施梦说道:“公主,一会儿晚膳后,我想去见他一面,这话就由我传达给他,不用浮欢特意跑一趟了。” “也好吧。” 施梦尊重易长年,他要见云姜,她没必要阻拦。 “饿了,吃饭去。” 施梦不想过多的谈及云姜,她提醒了易长年一声,就带着他去中厅用晚膳了。 饭桌上,易长年和周极陪着她聊天,他们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云姜,反而是聊着皇城之中百姓的一些趣事。 这顿饭是她近期吃的最舒服的一顿,因为有好友相伴,还都是知晓她心思的好友,她吃的很放松,饭量也有所提升,没有被天知特制的汤药影响了食欲。 晚膳后,易长年又陪着她聊了好一会儿天,见她困了,才离开她的寝殿,去往荔园见云姜。 易长年到荔园的时候,云姜正失神的坐在窗前,痴痴的望着公主殿宇的方向。 荔园距离公主殿宇不算远,可他被禁足,无法见她。 他也可以强行出荔园,以他的武功,即便是伤了,也还是可以畅行无阻,只是他不能违逆她的命令。 “云姜。” 易长年进入荔园,一眼就看到了云姜。 “易大人。” 他许久不见易长年了,所以这声音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云姜应声后,隔窗看向易长年,而后起身出来迎他,将他引进了荔园房中。 “易大人,坐。” 云姜招呼着易长年落座。 自书信被退回,他心中难受,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荔园的奴仆被他打发出去了。 云姜给易长年倒茶时,右手又不禁颤抖。 易长年发觉异样后,赶忙伸手扶住了茶壶,稳住了他的手。 “请喝茶。” 云姜一脸惭愧的将这杯茶送到了他手边,而后才落座:“难得易大人还肯来看我,像我这样罪孽深重之人,实在是不配你特意来此一趟。” 易长年没有立刻回话。 他拿起了云姜倒的那杯茶,先喝了一口。 喝下那口茶之后,他目光平静的看向云姜:“你是否罪孽深重,公主自有决断,旁人没有资格定你的罪。” 原本易长年得知云姜刺杀公主一事,心中也是恼怒的。 可那一日公主亲临刑场,保住了云姜的性命,他就知道云姜其罪可恕。公主都不追究了,他自然没资格揪住云姜不放。 云姜苦笑着,并不知该如何回应易长年这话。 公主貌似没有定他的罪,却又给了他最重的惩罚。 “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告知你,不想你不清不楚的离府,遗漏了公主过去曾待你的心意。” 第119章 求见她一面 云姜已知离府一事,所以并未惊讶。 他被救下第二日,换药时,浮欢对她说的清清楚楚。 “易大人请讲。” 易长年回想了一下,语气平和的说道:“你刺杀公主那日,我曾给公主传信。陛下与天知谈及你,我猜测陛下有意彻查你。我知公主在乎你,因此提醒公主早做准备。你曾向我透露过你的身世,所以我让公主先于陛下查清你的过往,如此也好应对陛下此后的发难。” “……” 云姜听着易长年这话,心头震动。 原来那日苏和听到的是公主待他的好意,并无半分对他的不信任…… 顷刻间,云姜眼底溢满泪水。 易长年没有留意他的变化,继续说着:“公主后来传信于我,要我帮忙盯着陛下的动向。她说,无论你是谁,她都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她只有彻底查清你是谁,才知道如何保护你,如何让你长久的留在她身边。” “全错了……” 易长年话音刚落,云姜就发出了悲痛的声音。 可是这件事,他根本怪不到苏和头上,是他不信任公主,不相信公主真心待他。 易长年听着云姜哽咽之音,骤然看向他:“云姜,你在说什么?什么全错了?” 云姜满心懊悔的看向易长年,却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没有杀兄长,他认错了仇人,公主待他皆是真心,他盲了心,错把真情当假意。 如此想来,从他入府后,所筹谋的一切皆是错。 这可当真是全错了…… 易长年见他情绪激动,随即起身:“我的话说完了,你早些歇息。此事已经过去了,也不必再纠缠了。” 他用了纠缠一词,因为他看出云姜难舍公主,也看出公主已下定决心,放弃他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帮公主传话。公主说,你伤势既已好转,便不该再留在府中了,要你三日内离开公主府。”易长年临走前,才想起这件事,他被云姜声泪俱下的模样给惊到了,一时失神,忘了转达。 云姜听着易长年这话,心如刀割。 原以为他最开始那句话只是浅提了离府之事,却不想公主已然定下了离府的期限。 易长年离开后,云姜伤心欲绝的晕倒在了房中。 若不是苏和惦记他,怕他仍为退回书信之事难以缓和,恐怕他要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晕倒一事。 苏和将他扶到了床榻上,急忙给他诊脉。 云姜的伤势是好转了,可他心脉脆弱,现下经不起任何的刺激,苏和治得了外伤,治不了心病,他给不了云姜任何有效的慰藉,能让云姜心脉缓和的人,只有公主。 所以次日一早,苏和斗胆跪在了公主寝殿外,求公主见云姜一面,让他不至于心伤难愈,缠绵病榻。 若是长久缠绵病榻,云姜离死也不会很远。 施梦得知苏和跪在寝殿外,她心里不忍,可面上仍然是强硬的回绝了他的请求。 浮欢走出寝殿,代她传话给苏和。 “公主既说了不再见他,就定不会见。莫说你跪一日,便是你日日跪着,也不会改变公主的决定。” “还有,云姜三日内必须离开府邸,今日是第一日,还有两日。公主既下了令,就不会收回,到了第三日还没走,公主会让护卫将他带离府邸。” 苏和跪在寝殿外,只求了她去见云姜,并未说云姜心脉脆弱,心伤难愈,也没提他昨夜晕倒一事。 所以施梦根本想不到,云姜心神被摧残的多严重。 …… 苏和见跪求无果,只好返回荔园,先守着云姜。 他回去时,云姜仍是昏迷中,尚未醒来。 从昨夜到现在,云姜昏迷了太久,人昏迷的越久,苏醒的几率就会愈发渺茫。苏和决定给云姜施针,以此法将他唤醒,让他不至于长久昏迷,直至丧命。 云姜睁开眼看到苏和的那瞬间,他又控制不住的落泪了。 “苏和……” 他无助的望着自己的小徒弟。 这是他眼下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了。 “能不能求你,带我去见公主一面?”云姜满目悲愁,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伤:“我可以听命离府,但我真的想再见她一面……求你帮帮我。” 苏和听着云姜的话,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他很同情自己的师父,可是公主心意已决,他跪求过了,公主就是不愿意见师父。 如此,还能怎样呢? “师父,不是我不帮您,是公主她……”苏和说着不禁叹息:“公主就是不肯见您,我,我没办法。” “那我只能……” 如果不能在离府前见她一面,他不甘心,宁可罪过加身,宁可死,也要见她。 所以这禁足的命令,他不遵了。 云姜没有把刚才那句话说完,是因为他不想连累苏和,违抗公主命令一事,仍然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罪过。 “苏和,你施针的位置偏了一处,你凑近些,我告诉你,你是哪个穴位出了错。” 苏和愣了愣,差点反应不过来。 师父刚才还心急的想见公主,怎么突然又传授起了医术? “好。” 苏和丝毫不怀疑云姜的话,他凑近了云姜。 云姜随即从他穴位上拔下一根针,猛然刺入苏和一处穴位,瞬间,苏和就失去了意识。 他扶住苏和,让他稳稳的靠在了床榻上。 之后,云姜用余下的针摆平了荔园内侍奉的奴仆,顺利走出了荔园,来到了公主殿宇。 殿宇外有护卫戍守,云姜刚要进就被拦下了。 可他已经顶着重重罪过来到此处,不会放弃近在眼前的机会,他一定要见到公主。 云姜身上虽有伤,但应对府上护卫没什么难度。 他闯入公主殿宇后,就不再莽撞了。 云姜守着分寸走向公主寝殿,紧接着就跪在了她寝殿外:“罪人云姜求见公主。” 寝殿内,施梦听到了云姜的声音很是震惊。 “他不是禁足了吗?” 她对着浮欢发问,浮欢随即站在窗边看了一眼:“云姜衣服上浸出了血,想必是跟人动过手,私自出了荔园。” 第120章 逼她心软 “呵。” 施梦不禁苦笑。 也对,她差点都忘了,云姜本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他武功之高,可以将她从十几个刺杀者手中救下。 府上的护卫,远不及那些刺杀者,自然也打不过云姜。 “你去告诉他,我不见他。若他固执,大可以继续对你动手,再闯入寝殿中。我由他摆布,想再杀我一次,也可以。” 云姜态度越强硬,她就越气越怨恨。 她想放过他,可他怎么这么不领情,偏偏不肯放过她呢? 一个用尽谋略要刺杀她的人,她怎么可能转眼间心无芥蒂的与他再相见,与他交谈? “是。” 浮欢毫无畏惧的走出了寝殿。 她对着云姜一字不漏的转述了施梦的话。 云姜听完这些话,心里很是后悔,因为他又惹她伤心了,否则她不会这么说。 可是,悔之晚矣。 他已经跪在她的寝殿外了,就想着无论如何见她一面,哪怕是一直跪着,直到她允准。 “公主,我已认罪,已知错。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公主之事。”云姜说着,随即对着寝殿的方向磕了个头:“我不该违抗你的命令,可我实在是想见你。我不会再动手,我只跪在这里,等你消了气,等你愿意见我。” 云姜这话说的虽不算中气十足,但也清清楚楚的传入了寝殿内,倒不需要浮欢再传话了。 浮欢冷冷的瞥了云姜一眼,随即转身进入寝殿,不再理会他。 “公主……” 浮欢一时有些犹豫,但最后没有帮云姜求情。 “他要跪就由他跪着,随他去。我保住他的性命,让医官为他治伤,又嘱咐奴仆告知膳房为他一日三顿的做滋补品。我好意养好他的身子,他可半点不领情。” 施梦说完这话,不由得怒拍了一下桌子。 云姜从巳时跪到了申时,这期间施梦都不曾改变主意,她还满不在乎的喝下了天知制的汤药,足足睡了一觉。 她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可按照平日里的时辰,这个时候天还不该这么黑。 施梦透过窗扇的缝隙往外看去,发现阴天了。 阴云密布,雷声缓缓而至。 “浮欢,云姜还跪在寝殿外吗?”施梦不由得问着,她记得医官来报的话,他右肩被长钉贯穿损伤极重,每遇阴雨湿寒就会承受蚀骨般的痛苦,无法根治。 “公主稍等,待我去看一看。” 浮欢走到寝殿门口,赶忙对她说:“他仍跪在寝殿外,连跪的位置都不曾挪动半分。” “……” 施梦气的捶床。 云姜分明就是在逼她,逼她心软。 她不甘心的蒙上了被子,不去听外边的动静,可是一场雨来的猛烈,雨水哗哗拍打寝殿屋檐的声音吵的她心里乱的很,即使蒙着被子,也不能将这声音遮盖住。 “可恶!” 施梦猛然掀开被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她拿过披风,快步走到了寝殿门旁的位置,她站的隐蔽,从云姜跪的那个位置朝寝殿门口看过来,是看不到她的。 云姜被雨水淋透了,发丝凌乱。 他跪的那个位置,地下有殷红的血迹不断扩散,是他身上还没长好的那些伤口又裂开了,血浸透他的衣服,又被雨水浇注,顺着衣服流到了地面上。 云姜心灰意冷的垂着头,不敢再看向寝殿。 可他腰背挺的很直,他跪着既是想见她,也是想以此惩戒自己,略略赎罪而已。 …… 施梦一个现代人,对生命还是很敬畏的。 古装剧里动不动就杀人,她可见不得这场面,云姜身体如此差,再跪估计就要了他的命了。 她气他怨恨他,但不至于要他的命,否则为何要保住他。 “浮欢,你撑伞去把他扶起来,要他不要跪了。” “公主您这是……愿意见他?” 施梦惆怅的叹息了一声,无奈的说:“可以见,但又不想面对面的见他。” “您的意思是?”浮欢不太明白。 施梦随即对浮欢说明她的意图:“你先带他去偏殿,让他擦干梳洗,换下那身湿衣服,之后将他引到正殿,我在正殿见他。正殿主位前放一架墨色深重的屏风,我可以听他临别之言,但仍是不想与他面对面。” “是,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去安排。” 浮欢朝她行了个礼,就拿起伞出了寝殿,施梦见浮欢为云姜撑伞,又见云姜跟随浮欢去至偏殿,一颗心才算落地,没刚才那么揪得慌了。 一炷香后,施梦已经落座在正殿主位上。 墨色深重的屏风全然将她挡住,正殿之下的人,不会有机会看到她的模样。 云姜被浮欢引入正殿。 他以为公主终于愿意见他了,可在看到那架屏风后,又不禁苦笑,觉得自己真是异想天开。 公主一向喜欢轻浅色调的屏风,而如今用了墨色深重的,可知要她见他一面,她有多为难,多不情愿…… “罪人云姜见过公主。” 云姜注视着那架屏风,内心极度思念屏风后的人。 他对着屏风的方向又一次跪下了,只是跪的不是屏风,是他心爱的女子。 “印象中,你从未跪过我。” 施梦缓缓开口,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让声音趋于平静。 “我从不跪仇人,公主如今不是我的仇人。” 施梦闻声,不曾回他这句话。 事关真正的元成公主和江逢春当年之事,她不想多提了,毕竟她不是亲历者。 “公主……” 云姜见她不回话,瞬间心绪涌动。 他不受控的唤着她,声音中透着不舍之情:“为兄报仇的江云开已死,我想继续做云姜。做那个与公主相知,心中没有仇恨的云姜。”这是他思来想去,最想告诉她的话。 如果他不是江云开,只是云姜,他和她就不是今天这样了。 “可我不敢了。” 施梦想起过去那些事,就心酸心痛:“我心软同情你时,你在算计我。我动心时,你置身事外的谋夺我的心。我喜欢你时,你想着何时动手杀我……云姜公子当真厉害,我一个公主,轻易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121章 离府 “我怕了,输了,请你远离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彼此放过吧。” 施梦强忍着激动的情绪,将这些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对着云姜说完了。 云姜听着她的话,同样痛心。 他不禁落泪。 她救下他,却又不要他,这苦楚当真比死要难受千百倍。 云姜慌了神,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继续留在这公主府中? “公主既已决意舍弃我,为何还要救我?”云姜太想留下了,他一时间失了理智,想借此来引她:“为何要膳房送补品?”他想听她承认,她对他仍有那么一点不舍,只需一点就够。 公主待他皆是真心,怎么可能连半分不舍都不剩了?他不相信,他想抓住这渺茫的机会,继续守着她。 施梦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回他的问题:“我不要你,自有旁人要你。你的人生还很长,我与你情缘断绝,你仍可以再与其他女子相知相守。我救你,让你将养身体,是不想你这一身伤,误了你的终身。”这是她最诚实的想法,那夜她去荔园偷偷看他时,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 云姜当即否认她的话:“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他笃定的面对着她的方向,继续说道:“我此生,心中只装公主一个女子。公主可以执意舍弃我,但公主无法将你从我心中除去。无论我是否陪伴在公主身边,我心中所念只有公主,永无旁人。” “……” 施梦无法回应云姜这话。 因为她想说的,已然说尽了。 施梦用指节轻敲了两下正殿主座的扶手,浮欢听到了,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公主言尽于此,你可以回去了。”浮欢走到云姜身旁,对他提醒道:“三日之期离府,还有两日。” “是。” 云姜朝着施梦的方向应下。 退出正殿之前,他又对着她行了跪拜之礼,算作告别。 云姜知道自己伤透了她的心,强留只会让她更难受,所以想通了,他也就不想让她为难了。 从正殿返回荔园,他已决定今日便离府。 总归要走,就不想走的拖拖拉拉的。 云姜没什么可收拾的行李,他的一切都是公主给的,能带走的只有回忆,还有公主指明赠予他的心意,那枚定情戒指。 所有东西,他都可以舍得,唯有这定情之物,他舍不得。 公主在梨园时对他说,这戒指是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拥有的戒指,所以他舍不得,这是他和她仅剩的羁绊。 云姜离府时,风雨已停。 可是他走的凄凉,除了苏和,没有人在意他的去向。 云姜站在公主府门口,将亲手配制的良药交给了苏和:“这药膏可以去除伤疤,你找机会交给公主。” 他刺杀公主时用的是短刃,未免公主痛苦,他下手利落,想必那处伤疤面积并不大。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忍心她身上留有那个伤疤。 在他心中,公主是莹白无瑕的,实在不该有任何痕迹破坏了她的娇嫩美好。 苏和接下云姜的药,满心不舍的盯着他:“师父,您真的要走吗?那我跟您一起走可好?” “不可,你一定要留下。”云姜回绝了他的想法。 “若你仍然认我这个师父,你就替我好好的看护公主。此后无论公主有何伤病,都请你用心医治。倘若有难以解决的问题,随时来信问我。” “是。” 苏和听话的点了点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一定听师父的话,替您看护公主。”他说完,又看了看云姜留下的药:“那这药,算是谁的?” “自然是你制的。” 公主被他伤透了,如果是他制的,她怕是不肯用。 而且他是神医悠游弟子这件事,他根本没机会告诉她,一直以来,都是苏和代他行事。他瞒了他是江云开,又瞒了他自己有武功一事,要再有隐瞒之事,估计她会恨死他了。 “师父的意思我明白了。” 苏和淡淡一笑,忍不住抱了一下云姜:“师父,您的身体尚未恢复好,切记顾念自身,既然已经离府,就少为过往之事伤怀,公主她……”他本想劝云姜放下公主,可是他哪里劝得动,随即话锋一转:“公主她会越来越好,我会看护好,您放心。” “多谢。” 云姜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回望了这公主府邸一眼,可纵使有再多不舍,也得离开,这是他应受的惩罚。 这已是公主待他的好意了。 云姜离府后,直奔城郊方向而去,城郊有处清简的茅屋小院,那是他过去和兄长住过的地方,算是家。 途中,云姜偶遇了青云坊的老板。 他并不识得青云坊的老板,可是青云坊的老板认出了他左手中指佩戴的那枚戒指。 这戒指是六公主要他亲制的,他知道是送给那位云姜公子的。 “云姜公子,有礼了。” 青云坊老板毕恭毕敬的对云姜行礼。 云姜闻声,顿时有些茫然无措。 他刺杀公主一事,女帝示下不准外传,所以此事除经手之人还有公主府的人,没人知道他刺杀一事。 如此,皇城之中的寻常百姓自然不会知晓。 “云姜公子近来可好?六公主对您用情至深,想必云姜公子来日必稳坐驸马之位。您与公主这段情缘,我有幸参与,荣幸之至。” “此话何意?” 云姜仍是不懂他的话。 青云坊老板守着分寸,微微指向他中指那枚戒指:“这枚戒指乃是六公主托我所制,由六公主亲自画就的样式,金为底,覆白玉。取最坚固的金,最无暇的玉,寓意是,情比金坚不可摧,心如白玉永无暇。” 云姜听着青云坊老板的话,顿时心如刀绞,悔意至深。 他究竟是多愚笨? 居然不肯相信她待他的一片真心。 怪不得她要让他离府,换做是他,也难以原谅……一颗真心被人猜忌,漠视,无人能承受这种打击。 公主心善柔软,他的所作所为已然令她遍体鳞伤,所以她不敢,她怕了他,不想再见他。 第122章 难忘(1) 青云坊的老板貌似又恭维了他几句,只是他心不在此,并不知对方具体说了些什么。 云姜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这枚戒指,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来日一定会弥补所有过错。只是现在,他暂时没有机会弥补公主,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云姜重回郊外茅屋,落脚此处。 他清扫了小院后,第一时间给苏和去了信,以方便后续跟苏和书信往来。 晚膳时,施梦问起了荔园的情况。 今日云姜为见她,私自闯出荔园,她好歹得知道一下那些奴仆如何了,有没有伤着。 “公主放心,云姜只是点中了他们的穴位,让他们暂时昏迷,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浮欢对她禀告着。 “嗯……” 施梦浅应了一声。 其实她醉翁之意不在奴仆,在云姜。 “那云姜返回荔园之后,可有请医官去看看?他今日跪了那么久,又淋雨,身上的伤……” “公主,云姜已经离开。” 施梦的话还没说完,浮欢就迫不及待的交代了云姜离府之事。 “离开?” 她吃惊的看向浮欢:“你说的离开是……他已经离开府邸?” “是。” 浮欢笃定道。 施梦瞬间没了胃口,当即就把手上的筷子放下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正殿之时说什么舍不得她,结果呢,转眼间就悄无声息的走了,若真是舍不得,好歹也拖到第三日吧? “他离开府邸的时候,谁送了他?先前交代你备好的银钱,他带走了吗?”施梦小气了一下,又忍不住问着浮欢这些事。 “公主,云姜离府时,只有苏和相送。他有没有带走银钱,我还真不知道……” 浮欢不好意思的压了压嘴角。 “那你去把苏和找来,我问他。” “好。” 浮欢应声,没一会儿就把苏和带来了寝殿侧厅。 苏和一见到施梦,当即就把云姜临走时交给他的良药掏了出来:“公主,这是我新制的药膏,祛疤痕效果最好。公主背后的刀伤应当是留了一条红痕,涂抹完这罐药膏,疤痕定会消失。” “行,知道了。” 施梦接过药膏,随手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 她现在暂时顾不上伤疤的事情,只想问一问云姜离府的事。 “云姜离开的时候,你送了他?” “是。” 苏和回话时有些惶恐,还不禁低下了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把头抬起来。”施梦对着苏和解释了一句,随即又问:“云姜走的时候,带走了些什么?早先备下的银钱,可带走了?” 苏和听着她的话摇了摇头:“没有,云姜什么都没带走。备下的银钱,还在荔园,公主此前为他制的许多身新衣袍,他也都留在偏殿了。” “……” 施梦听着苏和这话,忍不住又怒了。 云姜真是好绝情一男子啊! “不过……”苏和话锋一转,猛然想起了那枚戒指,定情戒指他记得师父一直放在枕畔,他方才就是从荔园过来的,整理东西时,倒没看到那枚戒指。 “他好像也不是什么都没带走,应当是带走了一枚戒指。” “戒指?” 施梦怕自己会错意,反问着苏和。 “是。” 苏和仔仔细细的跟她说着:“那枚戒指先前放在偏殿,我帮他拿到荔园,交给他的。他说,那是公主送他的定情之物。他当时拿到那枚戒指的时候,看着看着就哭了,怪可怜的。” “……” 施梦听着苏和这话,怒气又瞬间消散了些。 虽然她与云姜再不相见,可她不乐意云姜太过绝情,她目前还困在这段感情里没走出来,云姜要是先走出来了,那岂不是对她很不公平! 她一个现代姑娘,决不能被一个古代男子牵着鼻子走。 施梦暗暗下着决心,她一定要放下云姜,一定要比云姜更早的放下这段情,然后开启新恋爱。 可是放下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初期,她借酒消愁。 后来她也学了当年的元成公主,往返于皇城乐馆和教坊司,想让自己沉浸在那种浮华奢靡的世界里,忘了脑子里的那个人。 可事实上,清醒时还能克制着不去想他,一旦喝醉了,脑子就放肆了,满脑子都是他。 转眼入夏,继而又进入夏末。 她背后的伤疤倒是不见了,可那伤疤像是转移到了心里,一闭眼就能瞧见。 逢初一,公主府的公子们都齐聚月园,与她共用晚膳。 有心的公子们都能看出她心情不佳,于是想尽了法子想博她一笑,她配合着笑了,可心里没有半分愉悦。 晚膳结束,施梦可怜巴巴的望向身旁的周极:“我还不困,陪我散散步好不好?” “好。” 云姜离府后,她便和周极走的最近了。 施梦和周极相处起来很轻松,易长年困于政事,她不愿意让他连休息的时间都舍去,刻意来见她。 太傅仍是老师,总有些师生的界限感,不太放松。 施梦走在周极前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当初的青园,好像就是这个时节,云姜入府被苛待,在青园里病重无人问津。 只是现在的青园完全没了当初破败的样子,绿瓦青砖的围墙里,满园的果树。 青园的地上还铺了便于行走的石砖,方便摘果子。 施梦抬手摘下一个果子,用手帕擦了擦,递给了周极:“你先吃,尝尝甜不甜。” 周极咬了一口果子,做了个怪表情。 “不甜。” “不甜吗?” 施梦看着这果子挺红的,应该是成熟了。 她不信周极的话,给自己也摘了一个,尝了一口以后,当即拆穿了周极的谎话:“这很甜啊,你吃不出来?” 周极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她说:“果子是甜的,可你心里是苦的,我说的不甜,指的是你的心。” “……” 周极话里有话,她听懂了。 可她,不愿意深入去谈。 “突然又困了,回去吧。”施梦扯了扯周极的衣袖,转身又加快脚步走到了他前边,这样周极就看不到她眼中的落寞了。 第123章 难忘(2) 施梦难忘云姜。 云姜更是难忘她。 不同的是,施梦不想承认,云姜却丝毫没有掩饰对她的思念之情,他将情感都倾注在了笔端。 从他离府的那一日起,他就从没失去她的消息,苏和得知他的住处后,几乎是日日来信,告知他公主的情况。 所以今夜施梦去了青园,云姜知道。 云姜反复看着苏和的来信,一双眼快把这信纸都给看透了,她去了青园,说明她还念着他,他很高兴。 最开始那些日子,苏和日日来信里写的都是她酗酒,流连皇城乐馆与教坊司,与男子们毫不避讳的寻欢作乐。他当时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云姜既舍不得她为情所困,又不愿见她肆意损伤身体。 在她酗酒的那些时日,苏和一天不落的给她做养护五脏的膳食汤药,方子是云姜配的,只因她不爱喝苦涩的汤药。 夏末后的一场狂风,皇城正式进入秋日。 公主府围猎日,施梦特意让人请了柳霄,她不亲自请,柳霄现在非常不乐意见人。 精于骑射的公子们骑马进入了林中,她带着柳霄去到了湖边,两个人静静的坐着,望着那片熟悉的湖。 因施梦叮嘱了不许旁人靠近,所以苏和并不知她与柳霄都聊了些什么,紧接着在写给云姜的那封信里,表达的很是模糊。 不过云姜大致猜到了她会跟柳霄说什么,是道歉,他将计就计坠湖,刺激了柳霄,引发了之后的许多事。 柳霄本性温顺软弱,若不是他的出现,他很难敢对公主下手,更不会用那般凶猛的药物。 云姜看着苏和这封信,心里满是愧疚。 入冬了。 第一场雪,施梦兴致勃勃的拉着周极去打雪仗,结果在摔了一跤后,赖在雪地里不肯起来了,周极去扶她的时候,发现她哭了,哭的止不住,一双眼哭红了,那模样可怜至极。 【师父,近日公主总是咳嗽,我为她做的汤药,她面上领了情,实际上一口没喝,全偷偷给倒掉了。公主便是如此任性的女子,当真是难养也。】 云姜看着苏和的信,完全没有顾及苏和抱怨的小情绪,满心只有公主咳嗽这件事。 离府后,云姜在城郊支了个小摊儿,日常靠行医赚取银钱。 他基本上都是给寻常百姓看病,收最少的银钱,回本后浅浅的赚一点就够了,所以他没什么存银。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用所有的钱去买了高价的梨子。 皇城已然入冬,可是崟朝国土之大,还有其他暖和的城池尚有梨子,如此高价购买,便可让人快马加鞭的送来。 天寒,梨子在路上也不会坏。 云姜亲手制了一罐梨膏,托人送去了公主府,交给了苏和。 梨膏清甜,又可以养护嗓子,想必公主愿意服用。 云姜的心思果然没白费,施梦的嗓子养好了,不咳嗽了,可是她有一阵贪食荤腥,把胃给弄伤了,好一阵没食欲,这又让苏和犯了难。 苏和学的是医术,又不是哄着女子的招数。 他只会用药,根本不像云姜那样,愿意花心思哄着她。 苏和再次求助云姜,云姜马不停蹄的搜罗杂果,又买下了几味药材,将这些东西融合后,制成了糕饼零嘴的样式。 【有劳。】 苏和接到云姜送来的食盒时,顺便也看到了师父给他的回信,仅有两字而已。 相比公主,师父对他真是薄情。 师父为公主费尽了心思,却没时间给他多写几句话。 …… 不久后,皇城又下了一场雪。 这场雪貌似有些不吉,雪后有许多百姓得了疫病,一时间皇城中人心惶惶。 女帝担心,所以将施梦暂时接到了沐阳宫。 宫中管制森严,并无任何疫病流传,况且天知侍奉在侧,就是有了什么不适,也能及时医治。 云姜得知公主入宫小住,倒放心了些。 毕竟公主府与宫中相比起来,还是宫中更安全些。 只是公主入宫,苏和就无法得知公主的情况了,此后一段时日,云姜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 得不到公主的消息,他真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某一日,一个得了疫病的百姓病倒在云姜茅屋小院前,他替病人诊了脉,又尝试着用了药,便确定了治疗疫病的方子。 从得知疫病蔓延的那日起,他就在琢磨方子,只是太过思念公主,进度缓慢,也因为没有病人实际用过药,不敢确定方子是否有效,现如今,他可以开始行动了。 云姜医好这个病人后,就让这个病人去将得了疫病的人全聚集起来,统一在一处休养,一同吃饭睡觉,一同用药,这样既保证疫病不会扩散,也能第一时间得知病人用药后的反应。 半个月后,这场疫病在云姜的默默发力下,得以根除。 那些被他治愈的病人们纷纷将他奉为活菩萨,一个个都追问着他的姓名。 云姜医治病人的时候,并未将自己的来历透露半分。 面对病人的追问,他转念一想,便称自己是元成公主府上略懂疫病方子的奴仆。他说,公主心系百姓,特意让他出府,帮助百姓度过疫病的劫难。 云姜将这一善举,尽数给予了公主。 后来,此事传入朝堂,朝臣们夸赞六公主仁善,女帝为此奖励了六公主许多金银珠宝和稀罕物件。 天上平白无故掉馅饼,砸的施梦发懵,她一点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知云姜有医术,根本不会想到此事是云姜所为。 尤其,云姜离府快一年了,这期间,她从未探知过他的消息,想必他也渐渐释怀了。 两个渐行渐远的人,哪里可能再有关联。 施梦带着女帝的赏赐重回公主府。 为了弄清楚这件事,她还特意查了苏和,以为此事是苏和所为,结果苏和没出过府。 罢了,毫无源头,查不清楚,爱谁谁吧。 可是苏和心里很清楚,此事是自己师父云姜的手笔。 六公主愈发懂事,女帝高兴,赏了金银珠宝之后,又送来了几个美貌的男子入府。 苏和一见这阵仗,不由得替自己师父心塞。 第124章 公主意外有孕? 师父是心心念念的记挂着公主,事事都想周全公主,结果到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几位公子,的确是美貌啊。 公主要是好色起来,他师父的一片深情,就要枉费了。 不行! 苏和坐不住了! 他必须想个办法,把师父引来公主府,让师父亲自见一见公主。只要师父见了公主,那心必然被勾起来,一旦被勾起来,定然要计划重返府邸。 先前他也想过帮师父,可是师父不敢见。 师父告诉他,公主恼他,怨他恨他,他见了公主,只会让公主更为难,久而久之,这种畏惧感越来越强。 所以即便有苏和愿意促成此事,他也不敢妄动。 云姜何尝不想见她? 他想见公主想的都要发疯了,可是他舍不得再伤她。 她不愿意见他,他强行要见便是伤了她,违逆了她的意愿。 师父固执,苏和想着捏造一个猛料,只要师父一见到这个猛料,必然坐不住,来见公主。 在此之前,苏和先关注了公主几日。 公主这几日又贪酒了,新公子们夜夜在她入睡前陪侍,陪她饮酒作乐。 照这个势头,公主今晚必然也要饮酒。 苏和一早写下书信,传给了云姜。 这封书信对云姜来说是极大的慰藉,公主入宫许久,这是她返回公主府后,苏和的第一封来信,是久违的消息。 云姜难掩兴奋的拆开了信封,将其中的信纸小心翼翼的展开了,他就怕自己太激动,弄坏了信纸。 【师父,出事了!公主今晨私下里来找了我一趟,她与我说,有位公子侍寝前漏服了侍寝汤药,她有孕了。此等意外之事,她不想声张,所以没有寻府上医官。她要我为她制一打胎良方,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件事。可是师父很清楚,这方面我并不精通,所以只好求师父帮公主。未免旁人知晓,师父制好药物后,亲自送来,不要假手于人。】 云姜看到“有孕”二字,心中骤痛。 他强忍着伤感,看完了这封信,最后直接被刺激的没站住,倾身摔在了地上。 云姜很清楚自己没资格要求公主为他守身如玉,可是看着公主与旁的男子欢好后还有孕,他遏制不住的心痛。 无论他医术再高,是药三分毒。 所以这打胎的方子他再怎么精心配制,也会有损公主的身体,想到这儿,他更痛。 “公主……” 云姜捏着这信纸,悲痛的唤着她。 可一想到公主还等着这方子,他便不敢懈怠,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他能做的就是随着她的意愿,帮助她解决此事。 云姜配药时,控制不住的落泪。 药物配制好以后,他特意换上了墨色的衣袍,预备深夜入府,将此药物交予苏和。 …… 深夜,云姜来到公主府外墙。 他沉了沉心,纵身而起越过了围墙。 苏和猜到了师父会在哪个位置进入,自然是距离公主殿宇最近的外墙,所以他一早便候着了。 见云姜入府,苏和高兴的脸都要笑烂了。 “师父,好久不见,我可太想您了……”苏和激动的抱住了云姜,可云姜沉着脸,半点喜悦都没有。 公主意外有孕,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云姜从怀中掏出了制好的药,递给了苏和:“公主用药后,一炷香便会有效果。之后都要按照月内女子来养护,容不得半点疏忽,定要好好将养。”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阵阵坠痛。 苏和看着师父这副悲伤至极的模样,忍不住偷笑,看来他捏造的猛料很给力,师父没有半分怀疑。 “师父,您既然来这一趟,不妨见见公主?” 云姜听着苏和的话,有些犹豫,苏和继续开口蹿腾他:“浮欢今日出府探亲,现下公主寝殿只有醉得不省人事的几位公子,还有醉酒后伏在桌上的公主,再无旁人。如此,师父难道也不想见公主一面?” 云姜一听苏和这话,不由得恼了。 “公主有孕,你还让她喝酒?浮欢不在,你不会拦着些吗?我托你看护公主,你就是这么看护的?” “……” 苏和听着云姜这话,委屈巴巴的盯着他。 没一会儿,他就对着云姜说了实话:“师父,其实公主没有身孕,我骗您了……我知道您非常思念公主,所以特意把您骗来,让你见公主一面。” 苏和说完,指了指公主寝殿的方向。 “那几位公子是我放倒的,公主只是醉酒而已。师父去见公主,公主也不会记清发生了何事,如此就不算是违背了公主的意愿,您说呢,师父?” 听到公主没有身孕,云姜冰凉的一颗心稍稍回缓了温度。 “那,公主与那几位公子……?”云姜有些不知足的问着苏和,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公主与府上公子们相处之事。 苏和挑了挑眉,毫不吝啬的对他讲道:“师父放心,自你离府后,公主平日里只和周极公子,易大人以及太傅走的近些。府上其余公子们过的都是和尚日子,公主虽然与公子们饮酒取乐,但从未让任何一位公子侍寝过。” “如此,师父可放心了?” 苏和故意问着云姜,云姜不受控的有些喜悦之色。 公主还是原本的公主,没有被旁的男子染指过。 “师父,你别犹豫了,快去见一见公主。”苏和说着,用力的推了云姜一把,把他往公主寝殿的方向推着:“我费心安排一遭,可是不容易,你以为浮欢经常出府探亲吗。” 云姜的念头被苏和全然勾起,他对着苏和笑了笑,便朝着公主寝殿去了。 他走到寝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醉酒后伏在桌上的公主。 这一面,是他在脑海里,在梦里想过千万遍的。 刑场遥遥一面直至他离府,他都没有见到她。 如今见到了,倒有些不敢靠近了。 云姜怕自己深陷于她的世界里,毫无理智,他想紧紧的把她拥入怀中,想吻她。 他进入了寝殿,随即蹲在了她身前。 “公主……” 云姜唤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才敢抬手轻抚上她的脸。 第125章 临终书信 公主瘦了,原本饱满的小脸儿有了个尖尖。 “公主?” 云姜又试探的叫着她,她果然醉的厉害,已经不省人事了。 于是,他大胆的抱起了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云姜把她抱到了床榻处,但他不舍得放下她,仍是让她牢牢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公主,你可知我有多想你?”他轻抚着她的脸,不受控的凑近了她的唇,可他最终忍下了这个念头。 他不该趁她醉酒便肆意妄为,行冒犯之举。 云姜满眼心疼的看着怀中的公主,轻声的给她讲起了浪漫的言情话本,他希望她醉后的梦里,都是美好。 可是讲着讲着,他就想起了自己刺杀她的那一夜。 云姜不禁落了泪,他俯身看向她,泪水完全止不住,他的泪水不小心滴落在她脸颊上,他匆匆抹去,不失温柔。 “公主,我真的很想回来……”他哽咽了片刻,又继续说:“但无论我是否守在你身边,我这颗心都已经牢牢系在你身上了,分别再久,我也只念着你。” 施梦的确醉的厉害,所以这些话她听不清楚,她只是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对她说话。这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是清冽暖意又加着一点点的药草香。 她潜意识想睁开眼,看看眼前人。 可是她醉的深,一双眼昏沉的睁不开。 她周围萦绕的气息让她感觉很安逸,她不由得往这温暖处用力蜷缩了一下,想把自己整个人都藏进此处。 云姜看着醉酒后的她,小脸儿红扑扑的,身子软软的窝在他的怀里,乖巧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爱不释手。 他极力的克制着心绪,将这渴盼了许久的一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最后,他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帮她盖好了被子,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夜深时分,云姜独自一人行走在皇城的街上。 这个时辰应当是最冷的时候,可云姜的心里暖暖的,从见到她的那一眼,他的心就开始回暖了。 又或者是,这个冬天快过去了,春日将至。 如此细算一下,他离府马上满一年了,春天一到,便是一年之期。去年的春天,公主带他去了梨园,与他同着红袍,送他定情之物,如成亲,如夫妻一般。 后来,他愚蠢的做了这一生最错的错事。 云姜想到这儿,不禁又落泪。 他真的恨极了自己,为何不信任公主? 倘若哪日公主原谅了他,他此生也很难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这一生都要拿命来爱护她,以此赎罪。 …… 次日,云姜的茅屋小院来了稀客。 “云开,我可终于见到你了……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来人叫宋御,是传授云姜武艺的师父,只因两人相差年岁不大,所以宋御不愿意云姜喊他师父,只让云姜称他师兄。 “……” 云姜看着许久不见的宋御,一时心中感慨。 他感慨“江云开”这个名字,也感慨自己这几年所筹谋的错事。 兄长离世后,他心心念念就是进入公主府,刺杀公主,为兄长报仇,之后他入府了,也报了仇……他一向聪慧过人,却下了一场满盘皆输的棋。 “没去哪儿。” 云姜不想提过去的事情了。 他含糊了一句,又对着宋御说道:“我改了名字,唤我云姜吧。” “怎么突然改名了?”宋御有些意外。 云姜淡淡一笑,解释道:“兄长已离世,江家早就败落了。只剩我一人,江这个姓氏对我来说是沉重的过往,我不想背着了,所以换个名字,想轻松些过往后的日子。” 宋御听着云姜这个说法,不由得点头认同。 “你是该轻松些过日子,想当初我刚认识你们时,逢春心性倒好,你却总是把旧事放在心里,一日都不肯让自己好过。现如今你想开了,这是好事。” 云姜当初和兄长刚返回皇城时,有些受排挤,他们被人欺负时,是宋御出手救了他们,后来宋御教了他武艺,让他们兄弟俩能够自保。 宋御和江逢春脾气更相投,两人是挚友。 云姜在宋御眼里,是个还没褪去稚气的孩子。 “当年逢春意外离世,我担心你,就来这儿找你,结果怎么也找不到你。之后我又来过好几次,都没见到你。” “我……当时没办法面对此事,躲了起来。” 云姜没有对宋御撒谎,兄长意外离世,他每在这间茅屋里住一日,都是折磨,所以他逃走了。 后来也是确定了元成公主的恶行,才开始计划报仇之事。 “对了,逢春离世前几天,我曾收到他送来的密信。一封是给我的,一封是给你的。给我的,我看过了,是他预感自己有难,要我看顾你,另一封给你的,我没打开过。”宋御说着,便将那封信从怀中掏出,递给了云姜。 云姜接过兄长的信件时,手都在颤抖。 他深呼吸一口气,拆开了这封信。 【吾弟云开,兄或将遭遇劫难,若我身死,请你更名换姓入公主府,替我保护公主。我隐约探知,公主或非陛下亲生,且天知此人着实怪异。我曾亲眼见过他设阵法,阵法古怪,似乎与某种联结性命的蛊术有关。我深爱公主,不愿见她将来受到伤害,求你代我护她周全。兄在此拜谢,此恩情,来生偿还。】 江逢春之才不输秦未时,且平日里爱研究些奇门道术,所以他对于天知的某些怪异之举,格外留心。 云姜看着兄长这封信,一颗心被狠狠揪起。 他早就清楚兄长之死不是公主所为了,只是在看到这封书信之前,他也想不到兄长为何会意外身死。但看完这封信后,他知道兄长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事,被人灭了口。 兄长机敏,所以猜到了自己的死期,提前给宋御去了信。 天知行事怪异,此事云姜毫不怀疑。 只是,公主非陛下亲女? 云姜不敢确认。 陛下一向宠爱公主,任公主犯下什么错事,都维护公主。 公主遭受朝臣弹劾时,陛下还特意为公主制造机会,要她去往边城博一功绩。 第126章 重返公主府 若非亲女,怎么会如此相待? 这件事,还有待考证。 但云姜也信任兄长,他定会找机会去查明真相,只是在真相揭开之前,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一切,都以公主的安危为先。 宋御带来的这封兄长之信,便是他重回公主府的时机,为公主安危,为兄长的临终嘱托,为他自己的心,如此重重因由,他必须返回公主府。 “多谢师兄为我送来兄长这封信。”云姜说着,随即半跪到地上,对着宋御行礼:“师兄如今所居何处?我今后恐怕会有事情要劳烦师兄,想得知如何及时联系到师兄。” 云姜的武艺是宋御教的,他的武艺已然是少有敌手。 而宋御的武艺比他好上十倍不止,将来若真有危难之时,宋御出手相助,定可保公主性命无虞。 “我嘛,已定居九重山。这些年除了你以外,还收了好几个听话的小徒弟,日子过的很是惬意。九重山甚好,若是逢春还在,就更好了……”宋御无断袖之癖,只是他与江逢春自觉相知,是挚友,也是再无旁人能及的知己。 九重山…… 此处位于皇城这座城池北侧,地属于另一座相邻的城池,算不上远,也不算特别近。 若真有事求宋御,提前三天送信,最为稳妥。 宋御留下吃了一顿饭就离开了。 他见云姜如今无恙,书信也转交了,心中记挂了好几年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一颗心落地。 宋御离开后,云姜即刻收拾了茅屋小院,将房中的床榻书案都用粗布盖好了,以免无人居住,风吹日晒的受损了。 这是他和兄长的家,他想尽量保留好。 之后,他便直奔公主府而去。 云姜离开小院的时候,如同离开公主府一般,什么都没带上,只带了公主送他的定情之物。 这样东西,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会带在身上。 一个时辰后,云姜已然来到了公主府门前,他走上前,对着门口的护卫行了个礼:“劳烦你禀告公主一声,就说云姜想求见公主一面。” “云姜?” 公主府门口的护卫换了人,所以并不识得过去府中这位名声极盛的云姜公子。 “是。” 云姜温和的应道。 “你是什么人?公主若是问起,我怎么回?” 云姜想了想对他说:“我是从前犯了错被公主逐出府的人,如今离府一年之久,已深刻反思了自己的过错。今日求见公主,是想重返府邸,为公主当牛做马,赎清罪过。” “原来是犯了错的……”护卫语气有些不屑。 “公主脾气向来倔强,你认错求饶也无用,想必公主不会见你。你赶紧死了这条心,离开吧,我也不必费力通传。” 云姜左思右想,最后铁了心,毅然跪在了公主府门前,他态度坚决的对着护卫说道:“劳你禀告公主一声,我在此跪求,见她一面。公主何时愿意见我,我再起身入府。” “嘿,你这个人……” 护卫见云姜犯倔,就觉得云姜在故意跟他对着干,随即拔出了刀,吓唬着把刀架到了云姜的脖子上:“真是死皮赖脸不听劝!公主不会见你的,你在这儿跪到死,公主也不会……” “住手!” 苏和出门帮浮欢买物件,结果一到府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自己师父跪在府门口,戍守府门口的护卫还把刀架在了自己师父的脖子上,简直是在发疯。 苏和呵斥着护卫,护卫当即收了刀,小心翼翼的对着苏和行礼问好,眼中还有些畏惧。 毕竟苏和是公主殿宇的护卫,又与公主最亲近的侍女浮欢关系不错,戍守府门的这些护卫自然不敢惹他。 …… 苏和赶忙跑到云姜身前,想扶起他,结果云姜推开了他的手。 “苏和,我想回来。” 云姜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离府一年之久,我实在思念公主。我不想再远离公主了,无论如何,我都想离公主近一些,哪怕公主永远不原谅我……” 他没有透露给苏和返回府邸的另外因由,因为这事不能泄露,只能他自己知道。苏和不知道,才是对苏和好。 “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苏和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唤着云姜:“师父,您对公主的心意,我再清楚不过了。只是您这么聪明,为何要跪在这里,用这种笨方法?您就不能用用计策,好让公主见您一面吗?” “不。” 云姜即刻否认了苏和这话。 他过去就是用了太多的计谋,这是她厌恶的。计谋过甚,便会忽略最真挚的心意。所以他想过了,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对她用任何计谋,对她,只能是一颗真诚之心。 “我就跪在这里,跪到公主愿意见我时。” “您是真傻,公主任性倔强,您也不怕把自己膝盖给跪烂了……”苏和心疼的望着云姜,可又改变不了他的决定:“既然师父决意如此,我便去告知浮欢一声。让浮欢禀告公主此事,说你跪在府门口求见她,她不见,你不起。” “多谢你。” 苏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返回府中。 公主寝殿外,苏和跟浮欢说了这件事,浮欢不由得蹙眉:“这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怎么云姜还没放下?” “你以为公主放下了?”苏和不禁反问了浮欢一句,浮欢闻声,定定的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她服侍公主日久,自然清楚些公主的心思,若说公主已经彻底放下了云姜,那她是不信的。 府上的公子们,不论是新入府的,还是过去熟识的旧人,一个个过的都是清心寡欲的日子,公主面上都维护的好好的,可实际上从未让任何一位公子越线。 “也罢,我去禀告公主一声,见与不见,看公主心情吧。” 浮欢对着苏和说完这话,就进入了寝殿中,施梦昨夜酒醉的厉害,睡到现在才醒。 她一见到浮欢,就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浮欢,我梦到云姜了……”说完后,她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127章 末等奴仆 施梦自云姜离府后,就提醒过浮欢,要她少提云姜,最好是不要再提。 至于府上的其他公子们,云姜一走,他们争宠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主动提起这个刺杀过公主的狂妄之辈。 可是今日,她自己提起了。 施梦一时间有些羞臊,尴尬无比。 她重新躺平,用被子蒙上了自己的头,隔着被子,她忍不住对浮欢解释:“诶呀,我酒喝得太多了,头疼,刚才说的都是醉话,别当真。” 浮欢见她这副样子,不禁一笑。 “公主,您说您梦到了云姜,那您是否想见他?”她靠近施梦,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她的心思。 施梦一听浮欢这话,顿时就掀开了被子,嘴硬道:“我没梦到他,我也不想见他。我早说过了,永远不再见他,我不能食言啊……”她顿了片刻,又抱怨道:“况且他都离府一年了,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儿,去哪儿见啊?” “云姜此刻跪在府门口,求见您。” 浮欢听出了施梦语气有缓,她猜测,云姜能如愿。 “什么?” 施梦被这话惊到了,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有些不敢信的盯着浮欢,要浮欢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公主,我刚才说的是,云姜此刻就跪在府门口,他想见您。” “……” 施梦无措的眨了眨眼睛,未置一词。 浮欢肯定没说假话。 云姜又跪? 他这是什么意思,故技重施是吧? 离府前跪在寝殿外逼她见他,现如今离府一年返回来,想见她,还是用这种下跪逼她心软的招数,简直可恶! 施梦决意这次不会心软,由他跪到地老天荒。 “不见!” 她倔强的对着浮欢说道,紧接着就换了身漂亮衣裳,去找府上的公子们玩去了。 反正云姜身上的伤都养好了,今日风朗气清,绝对不会下雨,她也不用顾念他蚀骨之痛的旧伤。 浮欢见她离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苏和已然出府去了,所以这件事,还是由她亲自去转告云姜比较好,旁人传话,只怕云姜也固执。 浮欢去到了府门口,对着云姜转达施梦的意思:“公主不见你,你别在这儿跪着了,无用的。” “多谢你好意提醒。” 云姜谢过浮欢的好意后,又对她说:“只是我心意已决,见不到公主,不会离开。” 浮欢看着云姜,不由得想起施梦刚才的状态。 这两人都是倔劲儿上头,一个比一个犟。 浮欢规劝无果,便返了回去,不再管这件事了。 …… 午膳后,天气愈发暖和,施梦跟几位公子放风筝的时候,被毒日头晒的有些睁不开眼,还有点头疼。 她随即停下脚步,把手上的风筝随意塞给了一位公子:“头疼,不想玩了,你们继续玩吧,我回去休息会儿。” “公主,你不如就近去我的园子歇息?” “不了。” 施梦冷冷的回绝了。 她离开花园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云姜,也不知他还有没有跪在府门口? 按照云姜的性格,应当还跪着。 离府那日,他身受重伤,暴雨如注都不肯起身,这毒日头想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施梦犹豫的踱步,最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府门口。 只是,她没直接站在府门口显眼的位置,她悄悄的站在门旁,偷看了一眼跪在府门口的云姜。 云姜脸色泛红,肯定是被晒到了。 施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发觉他如今这副模样倒跟她昨晚梦到他时挺像的。 云姜最开始入府的时候,是温润公子。 后来愈发了解他,就知道他温和却不软弱,他这人,一身硬骨头,难啃的很。 温柔的皮相,坚硬的内里。 “见过六公主!” 府门口的护卫无意中瞥见了她,忙慌的朝着她下跪问安。 这一声,瞬间惊动了跪在府门口的云姜。 施梦苦恼的拍了拍额头,随即故作淡定的从门旁走了出来,缓缓走到了府门口正中,最显眼的位置。 “本公主念在你跪了许久,见你一面。你有什么要说的,一次说完,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我一会儿还约了别的公子下棋,莫误了我的事。”施梦嘴硬的说完这话后,目光顿时有些闪躲,不太敢直视他。 云姜见她现身,当即对着她磕了个头。 “公主,离府一年,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我离府是公主好意放过我,可我不能无视公主恩情,我愿当牛做马赎罪,求公主允准我重回府中。” 时间真的会抚平一切。 施梦如今再见云姜,倒没有当初那么抗拒见他了,只是心中仍然会气他,怨恨他,甚至想发泄的报复他一番。 她当时让他离开,是想互留体面,所以那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归她自己来消化了。倘若当时就对着他泄愤,大约最后,云姜不会离开。 一年了,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宣泄口,始终都在内耗自己,她觉得这件事挺不公平的。 听着云姜说,他要当牛做马的赎罪,施梦动摇了。 “云姜,你最怕什么?” 施梦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她想拿捏他的痛点,以此来安抚自己,让自己相信云姜不敢再伤她。 “怕,人心冷却,再无转圜。” 云姜痴痴的望着她,他最怕自己再也暖不热她的心,怕她还会舍弃他,怕不能留在她身边,守护她。 “好。” 施梦痛快的应了一声。 “那你留下。” 云姜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扬起嘴角。 她愿意松口让他留下,他很高兴。 “不过,你真愿意当牛做马吗?”她对着云姜问道,云姜笃定的点了点头。 施梦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公主府不缺牛马,只是近日里杂物房的一个奴仆病了,差事还没人做,你去替他可好?” “好。” 施梦随口一编,云姜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她哪里知道杂物房的事情,只是她想发泄一番积压了一年的情绪,且让云姜做些奴仆的差事,折腾折腾他。 随后,她允了云姜入府。 浮欢按照她的意思,召集府中众人:“传公主令,云姜悔往昔过错,甘愿入府为奴赎罪。自即日起,他便是府上最末等的奴仆,人人可驱使。” 第128章 忍耐 浮欢说完这话后,就对着杂物房的一个小管事交代着:“你领云姜去你们的住处,收拾好了以后,正常安排事务即可。公主特意说了,他不再是府上的公子,没有任何优待。他现在的身份,是最末等的,明白吗?” “明白,明白。” 小管事点头哈腰的回着话:“有劳浮欢姑娘提醒,我们定好好给他安排差事,绝不会优待他,不会让他偷懒。” “嗯,去吧。” 浮欢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众人纷纷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云姜。 众人不禁唏嘘,曾经最得宠的公子,如今成了最末等的奴仆,当真是有趣。 浮欢特意说,人人可驱使。 这摆明了就是公主要整他,那他们自然得顺着公主的心思,不让公主失望。 公主想折磨云姜,他们就要变着法儿的狠狠欺负他。 到时候公主一高兴,说不定他们还能挣个好前程。 “走吧。” 小管事走到了云姜面前,一脸不屑的提醒着他。 云姜微微颔首,跟着小管事去到了杂物房。 杂物房的奴仆都是住在一起的,并非单独居住,云姜被安排到的住处,除去他之外,还住着九个男子。 住处是砖瓦垒的通铺,每人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连单独的水盆都没有。 云姜爱干净,每日干完活儿以后,都会提着水桶清洗身子。 刚开始也没人说什么,可是后来那些男子们就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了,觉得他格外有心机,认为他如此注重自身,是存着再次勾引公主的心思。 “你们看过异志话本吗?” 云姜洗身子的时候,一个杂物房奴仆幽幽走到了他身后,故意很大声的问着其他奴仆们这话。 奴仆们纷纷摇头。 这个奴仆赶忙说道:“我看过,其中最有意思的就是男狐狸精的故事……这男狐狸精忘了自己本是精怪,偏要勾引世家贵女,结果到最后被道士一张符纸,弄了个魂飞魄散。” 奴仆说完这话后,故意踢翻了云姜脚边的水桶:“我瞧你,就是那个注定要魂飞魄散的男狐狸精!”他愤愤说完此话后,又把云姜挂在一旁的干净巾帕丢到了地上,猛踩了几脚。 云姜转身看向他,不急也不恼。 他先是扶起了被踢翻的水桶,后又捡起了巾帕。 “若我有什么事做的不对,无意中惹恼了你,我道歉。明日你的差事,我帮你做,算作赎罪。” 云姜不是摆不平这些人,他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如今摸不准公主的脾气,倘若事情闹大,影响了他的去留,那定然是得不偿失。 所以“忍耐”二字,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嚣张的奴仆一听云姜说了这话,立刻就厚着脸皮对他交代:“我明日白天砍柴,晚上要去至月园,给公主和公子们送酒。” “好,我帮你做。” 云姜利落应下了,对方闻声,此事才算作罢。 …… 次日,云姜做完自己的差事后,又加紧替那人做事,他整整砍了一下午柴。 砍完定量后,云姜右臂已然疼到抬不起来了。 他右肩的旧伤损伤确实很重,并且是不可逆的,当时取长钉的时候,医官便说了,若有十成力,今后仅剩一成力可用。 离府后,他自己配了药养护旧伤,可他再是神医的徒弟,也不能让血肉筋骨重塑。原本的一成力,在他的努力下,有了四五成,但远不及未曾受伤的时候。 “云姜!” “你偷懒是不是?” 小管事扬起鞭子要教训他,但最后没下手:“赶紧去搬酒,公主和公子们还在月园等着呢!” “是。” 云姜忍着疼,推着木车去到了府上的酒窖。 他艰难的搬出了几坛酒,一个人抬到了木车上,而后就朝着月园的方向去了。 今夜农历十五,公主府的惯例。 公主会和府上公子们在月园一同用晚膳。 木车推到月园门口,云姜使尽力气搬起了一坛酒,他几乎全靠着左手的力量,右手现在疼到难以发力。 进入月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桌正中的公主,公主此时正与一位他并不认识的新公子划拳。 他忍下心中的不适,搬着酒坛子走了过去,结果他还没走到公主面前,就被公主殿宇中一个侍奉的奴仆给拦下了:“你还往里走?那是你该靠近的地方吗?酒坛子放在此处便可,一会儿自有其他人盛到酒壶中,送到公主桌上。” “是。” 云姜有些失落的应着。 “还有几坛酒?”奴仆没好气的发问,他顿了顿,回道:“还有五坛。” “还有五坛呐?那你这么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搬进来!公主今日心情好,只等着与公子们饮酒作乐呢。” “是。” 云姜顺从的应着,莫名有些恍神。 回过神后,他继续搬酒,却不料在搬到最后一坛酒的时候,实在是撑不住了,他一失手,酒坛砸碎在地,这一声响动,顷刻间吸引了月园中所有人的目光。 施梦早知今夜是云姜送酒,她是故意与新公子愉快划拳的。 自云姜返回府中,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包括他因为爱干净被杂物房奴仆排挤这事儿,施梦都知道。 她听闻的那一瞬,很心疼他。 但转念一想,他也该受些苦,否则难消她心头怒火。 云姜漠视她的真心,所以她认为他现在怎么受苦都是应得的,这叫自作自受。 酒坛砸碎,施梦随即起身走到了云姜身前:“这一坛酒价值几何?砸碎了应当如何处罚?”她没表现出丝毫关心,只一副想与他算账的模样。 “回公主,此酒价值千两。若是损坏,一可照价赔偿,二可领受刑罚。一般都是领受刑罚,毕竟奴仆们谁也没有千两存银。”奴仆即刻回着施梦的话。 “领什么刑罚?” 施梦不知道这些规矩,顺口一问。 “花园中,鹅卵石走道上,跪五个时辰。或者,杖刑二十。” 听着奴仆的回话,施梦立刻后悔了。 她就不该问! 鹅卵石上跪五个时辰? 杖刑二十? 她可狠不下这心,她最多让云姜累点。 第129章 折磨他 云姜若是在鹅卵石上跪五个时辰,膝盖都要跪碎了吧? 杖刑二十……比当初的鞭刑也没好过太多。 可是此刻月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和云姜这处,众人貌似都在等着看好戏,等她开口处罚云姜。 施梦顿时陷入纠结。 她攥紧了拳头,目光不明的盯着云姜。 云姜也注视着她,眼神很是平静,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被处罚。 “云姜,你……” 施梦欲言又止,她心一沉,冷着脸,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 “老规矩太无趣,我亲手赏他一巴掌算作刑罚。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们赶紧收拾地上的残渣碎片。” 她明明没有下重手,可云姜居然落泪了,看得她心里愈发难受,茫然无措。 这时候,周极走到了他们身边。 周极先是凑到施梦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紧接着施梦就返回主桌,重新落座。 “从前你在府中时,侍奉的最细致。今夜便留在这儿,替我斟酒如何?”周极刚才对施梦说,此事交由他解决,他会替云姜解围,让云姜暂时留在月园,以免返回杂物房被小管事问责。 周极一双眼看的最清楚,公主仍然非常在乎云姜。 若是不在乎,不会在刺杀后救下他的性命,不会毅然让他离府,也不会同意他返回府中,更不会刻意折磨他,让他吃苦受累。 公主什么时候发泄完心中的不满,云姜就什么时候重新占据她的心,二人此生缘分既定,看样子扯不清了。 云姜被施梦的一巴掌打的心痛,久久回不过神,周极见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我走。”周极提醒着他,他忍痛跟随周极来到主桌处,站到了一旁。 周极刚才拍的那一下,正拍到了他的旧伤处,他有些受不住。 施梦见云姜跟随周极而来,原本揪着的一颗心就放下了。 她偷偷看了云姜一眼,发现他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紧皱,像是身体不舒服。 “云姜……” 施梦不受控的唤他,这一声掩饰不住的关心。 云姜当即看向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心疼他了。 她随即话锋一转对他要求道:“你过来,帮我倒酒。” 云姜顺从的走向她,拿起酒壶帮她倒酒。 施梦刻意留意了他倒酒时的样子,他用的是左手,而他的右手垂在身侧,频频颤抖。 今日的事,她只是知道云姜顶替了旁人的差事,知道他晚上会来月园送酒,至于砍柴砍了许久,她并不知。 “用你的右手给我倒酒。” 施梦此举是为了试探他,她想知道他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云姜艰难的抬起右手,纵使他拼命忍耐,却还是露出了端倪,他快倒满那杯酒的时候,右手不受控的抖了一下,酒洒了些。 施梦迅速拿过了他手里的酒壶,随后抓住了他右手的手腕:“云姜……”她想关心他,却又不甘心就这么心软:“苏和有事交代你去办,你现在立刻去找他。这事需要一夜才能做完,今夜你不必回杂物房了。” 苏和一向待云姜不错,想必云姜过去,苏和会懂她的意思。 …… 云姜按照她的吩咐离开月园,去到了偏殿。 苏和仍然住他从前安排的那间房。 他一进苏和房间,苏和就兴奋的迎了上来:“师父,您怎么来看我了?您最近过的如何?在杂物房很辛苦吧?我倒是想帮您,可浮欢姐姐近日里总给我安排外差,我都没时间去找您。” “公主说,你有事交代我做,让我来寻你。” 云姜失落的说着,苏和顿时一脸懵:“啊?什么事?我不知道啊……” “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云姜语气淡淡的,他现在哪儿都不舒服,尤其心里不舒服。 公主那一巴掌,倒不如让他跪鹅卵石,受杖刑。 就在云姜走到殿宇正门时,施梦提着裙摆,急匆匆的朝他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去哪儿?”施梦质问着他。 “回公主,苏和无事交代我去做,我该回杂物房。” “不准回去!” 施梦一脸严肃的命令着他。 “那公主想让我去哪儿?”云姜现在心很痛,别人的排挤他不在乎,可她的责难,他受不住,实在是难掩真实的情绪。 “去偏殿。” 施梦伸手指了指偏殿的方向:“你现在返回杂物房,管事少不了追究你失手砸碎酒坛一事,你很想被打吗?” “你今夜睡在偏殿,明日我让苏和送你回去。” 施梦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云姜不受控的叫住了她,问她:“公主如此待我,究竟是何意?” “公主想折磨我,就不用关心我。”他又说道。 施梦背对着云姜,缓缓回应:“对啊,我是想折磨你,我折磨你自然是我说了算。我想打便打,想关心就关心,总让我一直做坏人,我心里也不好过的。我该适时心软,给你留点余地。” 她越说越气,云姜难道一点儿都看不透她的心思吗? 折磨他这件事,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恨,可关心他,也是她真心实意的不忍见他太过受委屈。 在他眼里,她不受控的情绪,竟然变成了喜怒无常的手段。 “苏和房中有缓解疼痛的药膏,你去找他上药吧,我知道你右肩的旧伤复发了。”她忍下怒火,好声好气的对着云姜说了这句话,说完后,才离开了。 云姜领受了她的好意,没一会儿,就不再那么不理智了。 他伤她那么深,她这样对他又算得了什么? 公主无错,错的是他自己,是他太脆弱了,这点小挫折都受不住,实是矫情的很。 这一夜,云姜睡在了偏殿。 他感觉这个地方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摆设,陌生的氛围……他不禁回忆起从前那些事,公主最喜欢让他抱着,这样她才能安然入睡,她还像只小猫一样,懒洋洋的往他怀里钻。 可是现在,这地方冷清的如置身冬日。 云姜第二天一早便要走,哪料公主醒的和他一样早,再次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想了想,既要折磨你,就得让你日日在我眼前才好。否则我看不到的折磨,算什么折磨?” 第130章 她罚他 云姜满眼疑惑的望着她,她得意的解释着:“你以后别做杂物房的奴仆了,做我殿中的奴仆吧。不过,还是最末等的奴仆,做杂事,可不是浮欢那种。” “是,我听公主的安排。” 云姜恪守规矩,施梦随即又指了指偏殿:“你就还继续住偏殿,反正你住惯了。但是你自己管自己,可没有奴仆伺候你。” “嗯。” 云姜点了点头。 他面上回应的云淡风轻,可实际上心里很高兴。 毕竟,终于能离她近一些了,昨日的苦楚终归没有白受。 公主殿宇没什么重活,平日里无非是打扫各个房间和院落,再有就是擦拭殿中的一些家具摆件,最后就是公主用膳时,膳房送来的食材,奴仆们跟着端上桌再撤下。 需要用水时,有人送来,衣服自有浣衣房。 余下的琐碎事,且看公主要他们做些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后来,施梦用膳的时候,特意把云姜叫到了近旁服侍,她给浮欢放假了,要浮欢好好歇一歇。 “我吃那个。” 她故意指了最远处的吃食,云姜绕过去,帮她夹到了碗里。 “那个。” 嘴里东西的还没咽下去,她就迫不及待的差使云姜。 而且她要吃的,都是摆放位置并不近的,云姜若探着身子去夹,很不雅观,他只能特意绕过去帮她夹菜。 云姜欣然帮她夹菜,照顾着她用膳。 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折磨,他愿意照顾她,日日这样照顾她,反倒是他的运气。 只是她吃的仓促,一张小脸塞得鼓鼓囊囊的,像只小仓鼠。 云姜怕她吃的噎到了,忍不住提醒她:“公主,莫要吃的如此心急,细嚼慢咽才好,否则……” “咳,咳……” 云姜的话还没说完,施梦就中招了。 她一下子塞了不少吃食,结果没咽下去,呛了嗓子,搞得自己连连咳嗽,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云姜见状,立刻放下了布菜的筷子,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公主喝口水,顺一顺。” 他说着,俯身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脸色还好,没什么大事,这才放心的站直了身子。 “公主慢点喝水。” 云姜无意识的抬起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他这一刻竟然忘了自己是末等奴仆,没资格碰公主。 施梦喝完水后,仰头看他,他有些无措的与她对视,愧疚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公主恕罪,我冒犯您了。” “不恕。” 施梦冷厉道。 可其实她心里是有一点点高兴的,只是她想罚他了。 “你冒犯我的罪过,我不饶恕。我罚你一会儿你去青园摘些新鲜的果子,然后酿一小坛果酒给我喝。” “好。” 云姜笑着应下。 这事儿对他来说,更不算是责罚了。 她愿意喝他酿的酒,他很高兴。 只是云姜没想到,后来自己酿给她的果酒被府上另外的一位公子喝掉了。 那位公子陪公主饮酒,结果公主没喝几杯,都是他喝了。 云姜收拾酒壶酒杯和零嘴的时候,忍不住对着还算清醒的施梦嘟囔了一句:“公主,明日我再去摘些果子给你酿酒。希望你下一次喝的时候,是自己喝,而不是几乎全让别人喝了。” “……” 施梦没回应云姜这话。 但是她听完这话,内心窃喜,她喜欢云姜介意其他男子的模样,这说明,他在意她。 这段感情,不能只有她被他牵动情绪,他也要很在意她才可以。 如此,待来日她发泄完怨恨时,才能甘心原谅他。 …… 云姜又酿了果酒给她。 这次的酒倒是全进她肚子里了,只不过她喝酒的时候,手上犯懒不肯自己喝,偏要几位公子轮流喂她。 云姜服侍在侧,看着她与别人玩闹的样子,内心饱受打击。 施梦有些喝醉了,其中一位公子俯身要把她抱起,云姜见状当即上前,阻止了那位公子:“抱歉,公主并未留几位公子侍寝。现下公主醉了,几位公子可以自行返回自己园子,公主这边由我来照顾就好,毕竟我是公主的奴仆。” 云姜说完,当着几位公子的面扶起了施梦。 几位公子扫兴的瞪了他一眼,纷纷离去。 他们离开后,云姜霸道的抱起了施梦:“公主,就算是果酒,也不能贪饮。”他忍不住关心她,将她抱上了床榻,又帮她脱了鞋,盖好了被子。 云姜起身到水盆处拧了热帕子,又返回到床榻处。 他用帕子擦拭着她的脸,见她好像是睡着了,才敢用手轻抚上她热热的小脸:“公主,我今日心里很难受。见你与其他公子们玩闹,我很介意。不过我现在没资格说这话,毕竟我不是侍奉公主的公子,我只是一个奴仆而已,但……”但他真的很想念过去,过去她会坚定的为他拒绝别的男子,会说只喜欢他,会唤他夫君。 施梦是喝醉了,却不是醉的不省人事。 所以云姜方才这些话,她几乎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她只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施梦感觉到云姜离开后,才睁开眼。 深夜,她躺在床榻上,目光不禁朝着偏殿的方向望去,她想知道云姜睡了没有,是不是还在吃醋? 几日后,三公主入府来探望她。 自冬日里那场疫病后,三公主就时不时的来她公主府探望她,虽然她此前从未与三公主来往过,可三公主这个姐姐神似易长年,为人处世颇像男版易长年,所以她并不讨厌三公主来。 三公主性子沉稳,情商也高,相处时,无论何事都没让她为难的时候,未必值得深交,但寻常往来很舒服。 比起四公主,三公主更合她心意。 “姐姐想喝什么茶?” 施梦把三公主迎进正厅,随后礼貌的询问她。 “都好。” 施梦笑了笑,吩咐着近旁的奴仆:“去把云姜叫来奉茶。” “云姜?” 三公主有些意外的反问着:“可是从前做了错事,被你赶出府的那个云姜?” “是。” 施梦应声不久,云姜就到了正厅。 结果三公主一见他,顿时笑靥如花,一双眼写满了惊喜二字。 第131章 抢人了!(1) 三公主注视着云姜,许久都没有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施梦一双眼来回观察着,她顿时琢磨着这三公主是何意图,难不成对云姜一见钟情? 想学四公主把他要走? “姐姐。” 施梦有些心急的叫着三公主,谁知这三公主仍然在凝望云姜,全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姐姐!” 施梦见状,彻底急眼了。 她猛然起身,走到了三公主身前,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姐姐,我与你说话,你怎么不理我呢?” 施梦对三公主说完这话,随即气鼓鼓的瞥了云姜一眼。 只怪云姜这家伙长的太好看了,那张脸属实招摇,惯会惹女子喜欢的。 “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她看完云姜后,又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了三公主身上:“我见姐姐一直盯着云姜,你们认识?”她试探的问着三公主。 三公主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只是三公主临走的时候提出了要单独与云姜说几句话,施梦不好回绝,便让云姜送三公主出府,如此两人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单独谈话了。 三公主交代随行的奴仆跟远些,她只让云姜跟在身侧。 “云姜,今日之前,我曾见过你。” 云姜礼貌的看了三公主一眼,并未主动接话。 三公主对他笑了笑,继续说着:“去年冬日那场疫病,百姓们日子不好过,我当时独自出巡,体察民情,亲眼见过你医治那些得了疫病的百姓。后来我派人询问过你的情况,那是我不知你原是六妹妹府上的云姜公子,还以为你就是奴仆而已,毕竟你是那么告知百姓的。疫病过后,我来过六妹妹府上几次,是为了找你,结果没找到。没想到今日,竟有缘再见你,我很高兴。” 云姜听完这番话,不知如何回应。 忽然,三公主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他:“云姜,以你的才华,在六妹妹府上做个奴仆太可惜了。六妹妹若是瞧不上你,你不妨选择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走你,给你一个名分。” 三公主说完,有些情不自禁的拉住了云姜的手。 她对着云姜露出了明媚的笑意,眼波流转,毫不吝啬的言明了对他的喜爱。 “三公主请恕罪。” 云姜说着,当即拿开了三公主的手:“谢三公主好意,我只想留在六公主身边。能留在她身边做奴仆,我也是高兴的。” 三公主闻声,迟疑着点了点头。 “好,那就不强求了。” 三公主不是四公主,她没有抢人的劣性。 而且她的确真心喜欢云姜,纵使自己得不到,也还是希望云姜能够得偿所愿。 “看来,你心里仍然装着六妹妹。” “是。” 云姜笃定道。 三公主轻轻叹息一声,好意帮他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六妹妹貌似依然在意你,只是女孩子有时候任性倔强,需要用些法子才能引出其真正的想法。” “我帮帮你可好?” 云姜疑惑的看着三公主。 三公主笑了笑:“你等着就好。”她说完,便将随行的奴仆唤到了身侧,欣然离开了。 …… 两日后,三公主特意派人给云姜送了礼物。 三公主送的礼物看起来很贵重,送礼物的人来来往往,偏殿里抬进了好几只大箱子,施梦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公主,三公主这是何意?” 施梦站在自己寝殿门口,气鼓鼓的朝着偏殿看去,浮欢好奇这是什么情况,对她发问。 “何意……”施梦的怨气都堵到心口了,她愤愤道:“还能是何意?就是姐姐看上云姜了,想要他这个人!” “啊?” 浮欢顿时一惊。 “那怎么可以呢,云姜是公主的人,不管是公子身份还是奴仆,他都是您的人,怎可随意让别的公主抢去?”浮欢气不过此事,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件事她肯定站自家公主,尤其是,自家公主心里可从没放下过云姜,她不忍看公主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是云姜自己乐意,就不算是抢。” 施梦嘴上说的倒是轻巧,可心里恨不得立刻就冲到偏殿,然后把那些箱子全部丢出去。 “那,云姜乐意吗?” 浮欢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不知道。” 施梦深呼吸一口气,随即走出了寝殿:“不如我现在就去问问他,要是他乐意,我绝不拦着……” 她是真急了! 往日里从没走的这么快,浮欢都要跟不上了。 施梦还没走到偏殿,远远就看到了三公主的贴身随侍站在云姜身侧附耳传话。 “云姜公子,三公主说了,这些医书古籍是借给您看的,并不是赠与您,待来日自有人取回,您安心便是。还有,三公主交代了,等会儿交给六公主的书信,其中内容,您不必当真,这只是三公主帮您的法子而已。” 云姜微微颔首示意,并未开口回应。 这些话,施梦没听到,因为她还离得远。 她赶到偏殿的时候,三公主的贴身随侍走向她,朝她行礼,并将三公主的书信奉上:“问六公主安,这是三公主写给您的书信。” 施梦接过书信前,下意识瞥了云姜一眼。 这家伙脸上倒没有收到礼物的喜悦,只是,他脸上也没有一点儿想拒绝的意思。 施梦猜测他是故作矜持。 她接过了书信,当着云姜和三公主贴身随侍的面儿拆开了书信,这书信内容当真是恼人,只看过第一行,她就忍不了了。 “六妹妹,那日我与云姜公子相谈甚欢,自觉一见如故。”施梦故意当着在场之人念着三公主的书信,她不想自己看,自己憋屈,她倒是想看看,云姜听了这书信,是什么表现? “我想邀云姜公子后日一同出游,望六妹妹应允。” 三公主的书信不算长,但用词扎心,什么相谈甚欢,一见如故,一同出游……但最让她生气的还是三公主称他“云姜公子”,云姜现如今是她府上的奴仆,三公主如此称呼,好像是已经得到了云姜,把他据为己有了。 第132章 抢人了!(2) 施梦念完信的内容后,就把信纸叠好,重新塞回了信封里。 她对着三公主的贴身随侍说道:“姐姐的书信内容,你也听到了,那你回去直接替我传个口信就好。” “是。” 随侍应声。 “你去告知姐姐,云姜只是我府上末等奴仆而已,承蒙姐姐瞧得上眼。姐姐想邀他我应允了,此后,姐姐和云姜自可私下通信,不必再问过我了,我随着姐姐的心意。” “是,奴自会转达六公主的话。” 三公主的贴身随侍又不失礼数的对她行了告退礼:“奴告退,就不打扰六公主了。” 施梦浅浅的应了一声。 三公主府上的人尽数离开后,施梦才姗姗走到云姜身前,将手上的书信直接怼到了他身上。 云姜还没抓住书信,施梦就松了手,书信滑落地上。 “你不捡起来?” 书信落地,云姜却没有要捡起来的意思,她不禁发问:“那可是姐姐邀你同游的书信,字字情真,你岂能让书信一直落在地上?” 云姜听完她的话,俯身捡起了书信。 施梦看着他捡起书信,心里更气了,她认为自己刚才那些话说中了,云姜捡起书信,是舍不得三公主字字情真。 可是她不知,云姜只是知礼而已。 三公主好意主动帮他,他顺势捡起书信,这不算什么。 “这是三公主给公主的书信。”云姜捡起书信后,朝施梦递去,她没接,还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云姜看着她方才的目光,似乎感觉到时机对了,三公主此举是在故意激六公主,逼她承认她在意。 于是,他问她:“公主为何轻易允下我与三公主同游,难道公主不会介意吗?” “介意什么?” 施梦在装傻,她才不想承认自己在吃醋。 “介意我与别的女子来往过密。” 云姜隐约能感受到公主对他仍有旧情,只是一点点旧情说明不了什么,也保证不了他与她还能如往昔一般,所以他心里着急,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位置,是否还重要。 云姜的话很直接,他的话让施梦一时难以应对。 “我曾与公主相知相许,相拥相吻,又与公主行过男女之事,彼此身心相融。经历过这些后,公主还能毫不介意的让我与其他女子接触?” “……” 云姜这话,让她猝不及防。 比起刚才的话,这句话更有力道。 他一番话勾起了过往,施梦脑海中不禁重现着过去那些画面,瞬间,她的心躁动起来。 她当然会介意。 可是她就是不想承认! 凭什么她还没发泄完对他的怨恨,就要松口承认自己放不下他?这不公平! “能。” 施梦想了想,就坚定的对他说道:“过往之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自然能毫不介意你与其他女子接触。与你做过的那些事,我也与柳霄做过。”她拉出了柳霄做掩护,反正柳霄现在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了:“可你看我现在,不是轻易就把他忘却了。” 云姜听着施梦这话,心中隐痛。 他微微蹙眉,垂下眼眸,没有勇气再与她对视。 “我当初救下你性命,医治你的伤,就是希望你来日也可以得遇良人。姐姐气质高贵,聪慧貌美,自是比我强百倍,你跟了姐姐定是比跟着我好。” 施梦不顾云姜此时脸色难堪,继续用话刺着他:“我自幼任性,行径浪荡,今后也不会对你好到哪儿去,你且去与姐姐同游。姐姐若想让你做驸马,我绝不拦着,还会心甘情愿的称你一声姐夫。” “……” 云姜听着那声姐夫,骤然抬起头,与她对视。 她把他当什么? 过去口口声声说他不是玩物,现在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把他当一个玩腻了的玩物?不喜欢了,就可以转手给别人。 云姜怔怔的望着她,顷刻间,他难忍心伤,面对着她落泪。 施梦看着云姜落了泪,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赢了,但很快,她就有些心疼他了。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伤人,可她也做不到转眼间就哄他,且让他自己好好冷静一下吧。 “我的话说完了,先回了。” 施梦牵强的扬了扬嘴角,临走前,那赫然摆在偏殿门口两侧的几只大箱子又刺激到了她。 三公主送给云姜的箱子都上了锁,她猜测三公主送的是情人之间浓情蜜意的小物件。 想到这儿,施梦愤恨的握起了小拳头。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施梦当即转身,继续说道:“既然现在你与姐姐有了缘分,姐姐又送了你这么多礼物,那有一样东西,你想必不需要了。” 云姜疑惑的看着她,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戒指!” 施梦对着云姜伸出手:“把我以前送你的那枚戒指还给我,苏和跟我说过,你离府时带走了,所以戒指应当在你那里。” 云姜闻声,抗拒的摇头。 “不,我不能还给公主,那是公主送我的定情之物。”他离府那日,遇到了青云坊的老板,明白了这定情之物的深刻情意,他舍不下这戒指,更舍不下她的真心。 施梦见云姜拒绝归还,倒没有很生气。 只是她这话都说到这儿了,总不能不冷不热的就结束:“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戒指,怎么比得上姐姐对你的心意?”她说着,视线扫过那几只大箱子:“还给我,我可不想自取其辱。” “不。” 云姜仍旧态度决绝。 “请公主恕罪,戒指我不能归还。”他边说,边对着她下了跪,眼神中透着委屈,又释放出恳求的意思。 施梦心中窃喜,他在意那枚戒指,应当就是在意她。 所以三公主的礼物,也许没有打动他的心? “好啊,既然你不肯归还,那我就……”她不禁加码,进一步试探着他的心意:“定情之物是属于两个人的,你不肯还,我就丢掉我那枚戒指,少了另一人的,你手上的也就算不得定情之物。” 施梦说完就要走,云姜强忍着心痛,起身拦住了她。 第133章 我好想你 “我求公主,不要丢掉戒指。” 云姜此时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小狗,他的眼神里都是害怕,害怕被舍弃,仿佛她丢掉的不是一枚戒指,而是他自己。 施梦迟疑片刻,仍然不改主意:“我的东西,我想丢掉就丢掉,你管不着我!” 她绕开云姜想走,云姜用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质问她:“公主想丢掉的是我,对吧?” “话不能这么说,分明是姐姐对你有意,我自知比不上姐姐,不拦着你去攀高枝,这怎么能算是丢掉你?” 施梦也很想控制住自己的醋意,不去说这些伤他的话,可一想到三公主对云姜的心思,她就控制不住。 “公主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云姜红着一双眼,可怜兮兮的朝她问着。 “怎么,你还会不愿意?” “我不愿意。” 云姜目光坚定,施梦不得不信他这话。 罢了,三公主送礼物给云姜这件事,到此为止,她不想跟云姜闹下去了。 “放开我。” 施梦想结束此事,可云姜仍然怕她会丢掉戒指,故而不肯松手。 “放开,你弄疼我了!” 她转眼就忘了刚才丢戒指的气话,所以不明白云姜为何还不肯松手,于是对着他呵斥道。 云姜闻声,瞬间松开了手:“对不起,公主,我……”他想解释自己是无心之失,可她根本不听他说话,径自离开。 午膳时,施梦特意唤来浮欢,不准云姜继续侍奉。 她将云姜拒之门外,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晚上,她又让浮欢请来了好几位府上公子,这几位公子都是出了名的酒量好,又身怀才艺,惯会取悦人。 施梦故意在寝殿里弄出了好大的动静,夜晚安静,这些玩乐的声音自然会传到偏殿处。 云姜得了三公主喜欢,她也不是没人要啊。 鬼混这件事,云姜肯定赢不过她。 云姜在偏殿门口听着她寝殿里传来的这些声音,心痛又心急,他很想去找她,但是她下了令,不准他进入寝殿。 浮欢和其他奴仆尚且候在寝殿外,他自是进不去,也不能硬闯。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可是寝殿内那些公子们没有一位离开,云姜心中愈发忐忑,他很怕公主让别的男子侍寝,更怕公主同时让这几位府上的公子们都留下。 在崟朝,贞洁一词只约束于男子。 公主有权利与其他公子们行男女之事,他介意,却没有资格干涉, 相比这种事,他更在意公主的心,公主心里究竟还有没有留一个位置给他? 直至半夜,寝殿内的公子们才先后离开。 他们半夜离开,云姜也等到了半夜。 云姜见浮欢和守在寝殿外的奴仆送几位公子出去,他立刻借机去往寝殿,想见她一面。 他进入寝殿时,一眼就看到了喝醉的她。 她身子斜倚在卧榻上,额前的几缕发有些凌乱,醉态尽显。 云姜满眼心疼的走至她身前,半跪在了卧榻处:“公主……”他看她这副样子,想说的话都哽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了。 “云姜。” 施梦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她听到唤她的声音,当即与之对视。 醉了自然就不想那么多了,她见到云姜就高兴,所以此刻完全没有掩饰真正的心思。 她对着云姜笑了笑,笑的很甜。 云姜回应着她,扬起了嘴角对她一笑,只是他的笑容藏着苦涩。 他抬起手,轻抚着她凌乱的发,帮她稍稍整理着,却不料,她忽然就凑近了他,一双白皙娇嫩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交叠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而后有些委屈的对他喃喃道:“云姜,我好想你……”她说话的时候,委屈的鼻尖都红了。 云姜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唇又附到了他耳边:“可是,我又气你,怨恨你,不想轻易原谅你。”她说话时,有哽咽的声音。 云姜顿时就明白了她的心事。 她的痛苦和纠结,从来都不少于他。 他紧紧的抱住了她,温声哄着她:“公主,我都懂了。” 这件事无论从哪儿算起,都是他的错,她已经待他很好很好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好了。 所以,他应该尽力的去安抚她,解开她的心结。 云姜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背,他轻声的在她耳边继续说着哄她的话:“公主放心,我一直都在,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一直都不原谅我,我也不会走。” “可是,三公主喜欢你……” 施梦挣脱了他的怀抱,一双眼委屈的望着他。 “公主可还要我?” 云姜紧握着她的手,问着她。 “要。” 施梦不假思索的说道。 云姜所有的心事瞬间消解,只要她还要他,她想怎么折腾他都可以,他由着她发泄心中的怨恨。 “只要公主还要我,我就永远都是你的人。”云姜释怀,对着她露出了最欣喜的笑容,他一双眼都笑的弯弯的,浅浅的梨涡里不失甜蜜滋味,这一幕,令她心动不已。 施梦看着眼前人,情不自禁的吻上了他。 她这一吻实在是很强势,每一寸都是在掠夺,她在极力的弥补着自己错失的那些时光。 云姜感受着她送入的甜意,顷刻便失了理智,毫不顾忌的回应着她的吻,与她深刻缠绵。 浮欢返回寝殿时,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幕。 但是她没有出声打扰,只默默的退出了寝殿,关严了门,还将近旁候着的奴仆遣走了。 卧榻处有些不够宽敞,施梦朝他探着身子的时候,差一点就从卧榻处滑下来了。 云姜见状,一把将她抱起,朝着床榻处走去。 这期间,施梦又难舍的吻上了他。 云姜坐上床榻,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她吻他时,一只手不安分的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云姜感受到她的举动,克制的按住了她的手,谨慎开口:“公主现下是醉了,待醒来后,也许会后悔与我行事。”他能明白她的意图,也极度渴望拥有她,只是他怕她是醉后失智,怕自己心急冒进,令她清醒后不悦。 第134章 床搭子 施梦有些迷离的盯着他,虽然是醉了,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是醉了,才敢这么做的。 她没有理会云姜的话,伸手抓住了他的衣带,用力扯开了。 云姜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顿时有些紧张。 她笑了笑,贪心的褪去了他的衣裳。 云姜的身上已经和第一次行事时不同了,除了右肩的旧伤,还有天知重刑留下的痕迹,伤疤不丑陋,但很明显,是祛疤的药膏也无法消除的过往。 许是她醉酒,所以初时看的并不真切。 她凑近了他的身子,才发觉右肩那处伤疤不同于过去,过去那处伤疤是微微覆上的,而现在伤口处是凹下去的,只有伤处周围是原本的模样。 施梦知道那长钉带给他的伤痛,让他缺失了血肉,被长钉贯穿的位置是空洞的,即使已经长出新的血肉,也不再饱满。 她心疼的轻吻着他右肩的伤疤,又朝他的唇探去,吻上他的唇。 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主动,云姜难以遏制心底的真实念头,最终选择顺着她的意愿。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像那次一样,由着自己的性子。 他很是温柔克制,耐着性子的去满足她,让她觉得舒服最重要,而非满足自己。 行事后,施梦安然睡下了。 可是云姜有些睡不着,他心情还很激动,虽然自己没有全然满足,但她满意了,他就高兴。 他把她抱在怀里,这种独独拥有她的感觉,真的胜过世间一切美妙滋味。 片刻后,云姜忽然想起一事。 公主与他行事太过突然,他并没有喝侍寝的汤药……而且不久前,他一时没把控好,公主体内应当是留有他的痕迹。 若是因此生出意外,岂不是给公主惹麻烦? 云姜担忧的望着怀里的公主,赶忙想着解决办法,他猛然间想起医书上曾记载过一种方法,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探入公主后腰的一处穴位,趁着她睡着,用指尖按住了那处穴位。 他不知此方法是否真有用,但总得试一试。 之后,他也会时时关注公主的身体状况,尽量避免给她惹麻烦,若是不小心惹了麻烦,在初期是相对好解决的,也不会对她身体损害很大。 这一夜,云姜抱着她入睡,睡的很安稳。 次日清晨,施梦先醒来,她睁眼之前先伸了一个懒腰,赖赖的打了个哈欠。 云姜的双手缠着她的腰肢,这感觉太清晰了。 她猛然睁开眼,转头看向睡在身旁的云姜,不由得心跳加速。 施梦记得自己昨晚与云姜做了什么,也知道是她主动的,可是……等会儿云姜醒来,她要怎么说啊?说她色心大发,还是说她发了疯的想他,不想再让他做奴仆? 可是,又好不甘心呐。 她正琢磨的时候,云姜缓缓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 施梦看着他缠绵的眼神,内心慌的一批。 她有意闪躲回避,云姜以为她是害羞了,忍不住问她:“公主,昨夜我们……我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施梦听着云姜这娇滴滴的问话,羞臊的两只耳朵像在冒火。 她主动把云姜给睡了,现在人家醒来求名分了,这到底要怎么解决啊?! ……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对着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什么关系……” 施梦顿了顿,随即厚着脸皮拍了拍床榻:“就是这种关系,床搭子的关系。”她俨然一副渣女做派,事后翻脸不认。 “床搭子?” 云姜不懂这个词,不禁疑惑。 施梦看他一脸懵的样子,有趣的很,她笑了笑对他解释:“床搭子的意思就是,在床上搭伴的人。具体到你来说,你仍然是奴仆,没有名分,只不过可以用来满足我,给我暖暖床榻。其余的,你就别妄想了。” 云姜听完施梦的解释,心里不由得委屈。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做的错事太多,太重,纵使委屈,也只能隐忍不发,谁让他认准了她,便只能纵着她。 云姜并不在意名分,仔细想想,公主肯让他再次亲近,这也是很值得高兴的事。 男女之事一旦做过,就会不知餍足。 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子。 没有名分的奴仆实在是太过被动,公主若是不召他,他都没有资格像府上其他公子一样,直接去见她。 这一点,他好难忍。 公主醉酒后与他亲近的这一次,就好像在他心里埋了一个钩子,勾的他之后几日都沉不下心思,一想起她,便会想起这一夜,不禁心潮涌动,情动不能自制。 他总想着何时能再拥有她,他想拥有她许多次,甚至想,最好每个夜晚,都是他陪着她。 施梦故意吊着云姜,拿捏得当。 果然,云姜很快就像个小娇妻一样来求她了。 那日她正准备与浮欢出府,云姜却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要去何处?”他有些扭捏,做不到直接问出口,所以想着先寒暄一句,看她作何回应。 “不告诉你。” 施梦一脸傲娇。 云姜见她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心急的问出实话:“公主,我这个可以满足你的奴仆已经许久没有发挥用处了,敢问你,何时还想再要我?” “……” 施梦听着这话,心花怒放。 “哦,这件事啊。我暂时没什么想法,等有了再说吧。这种事你总不好强迫我吧,总要我愿意才可以,你等着听我安排就行。”她没有露出半分喜悦,言辞淡定。 “是。” 云姜失落的应声:“我自然不该强迫公主。”他说着,闪开了身子,不再挡着她的路:“公主请便,路上注意安全。” 施梦应了一声,就带着浮欢出府了。 云姜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惆怅。 他为了克制自己,尽量的晚上不见她,除非她强制要求他去侍奉,否则就正常与其他奴仆轮换侍奉即可。 晚膳后,施梦突然发觉自己这几日见云姜的次数变少了,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她的话,伤了他的心,他都不想见她了? 第135章 她想通了 施梦端着茶杯出神,越想越不安。 换位思考,她那些话任谁都会伤心的。那些话又冷又硬,她偏偏要开口刺云姜,就算是他有错,也不能专挑软处戳他,她觉得自己真的挺狠心的。 想到这儿,她立刻放下茶杯,朝着偏殿去了。 施梦靠近偏殿门口时,就看到了坐在书案处的云姜,他的身影在一支光亮微弱的烛火下衬的格外冷寂,她隐约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黯然神伤的样貌。 云姜手上拿着那枚她送他的定情戒指,他痴痴的望着戒指,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施梦悄悄的站在门口,不曾扰他。 她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公主,我每分每秒都在思念你,为何你不会想念我?” 云姜说着,温柔的用指腹摩挲着那枚戒指:“公主,我知道自己太贪心了。我不能因为我深爱于你,就要你待我好,我没这个资格,也不配。过往那些错事,我这辈子赎不清,下辈子也难赎清……”他说着,不禁落泪。 “在没有见到你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一开始我就知道兄长之死与你无关,就不用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仇恨设计你,伤害你。我伤你之时,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痛苦……” “对不起,对不起……” 云姜止不住的道歉,眼泪也同样止不住。 施梦看着云姜哭的惨痛,猛然间心软了,不知不觉就释怀了。 人生那么长,云姜只是被蒙蔽做了一件错事,原本他也不知道元成公主并非是杀害江逢春的凶手,站在他的立场,他为亲兄报仇没有错。 仔细回想,他刺杀她的那一夜,她也没有过多的痛苦。 一刀刺入后,初时的刺痛感很快消失,再然后她就没感觉了,醒来时得知此事,心痛怨恨,可她身上的伤,与他所受的苦楚相比,真是不值一提。 她的伤轻浅,苏和的祛疤药膏很有效,她身上都没留痕。 而云姜身上的伤,她还有记忆……那晚她是喝了酒,可她还是记得他的伤痕,清晰显着。 自他重新返回府中,她故意折磨他,他没有一句怨言。 她让云姜做最卑微的奴仆,受尽了府中众人的非议,待他时好时坏,又让他距离她忽远忽近,这些都是她有意识在折腾他。 她发觉,其实云姜难受的时候,她并不会次次都有作弄他得逞的快感,反而是心疼更多。 所以,她为什么要不断的折磨他呢? 这不是等同于在折磨自己的心吗? 施梦想通了这一点,毫不犹豫的进入了偏殿,她朝着云姜而去,一双眼坚定的看向他。 云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立刻起身,面对她的方向。 她头脑清醒的停在了他身前,主动伸手抱住了他:“云姜,你以后再也不要伤害我了,好不好?”她说的委屈:“过去的事,我无须原谅你,你自己记在心里便好。以后,我重新待你好,重新接纳你。” “好。” 云姜听着她的话,感动不已,泪流满面。 他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因万分喜悦,所以他将她抱的特别紧,一点儿力道都不肯松。 施梦说完这些话,如释重负,彻底轻松了。 她压在心上的石头消失了,对他的怨恨也几乎不剩了。 …… 次日,施梦对着浮欢交代此事。 她要浮欢告知府邸众人,云姜自即日起不再是府上末等奴仆,他是府上的公子,是她的人。 “是,公主。” 浮欢听着施梦这话,没有半分惊讶。 那夜的火热,浮欢不小心瞧见了,便知道云姜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成云姜公子。 云姜摆脱奴仆身份,一跃而起,重新成为府上公子,那些在杂物房欺负过他的小管事和奴仆瞬间慌了,一个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云姜对他们发难。 他们并不知云姜心性,云姜不在意这些。 云姜眼下只看得到公主一人。 当晚,施梦要云姜在奴仆的伺候下沐浴更衣,还要他重新穿上熏过香的漂亮衣裳。 月色如醉,两个人相拥在床榻上的时候,她温柔的告知着他:“云姜,我没丢掉戒指,你可以把戒指戴回手上,我也戴上。” “好。” 云姜欣喜应声,紧接着就把戒指从衣裳里拿了出来,戴回了自己左手中指上。 “天呐?” 施梦惊讶到皱眉,他是在变魔术吗? 明明沐浴更衣过了,怎么戒指还一直放在身上。 “公主的戒指呢?我帮公主戴上。” 施梦反应了一下,当即指了指妆台处:“在妆盒里,最下面的那一层。” “好,我去取。” 云姜对着她笑了笑,去取了戒指。 他返回来,第一时间给她戴上了戒指,又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 两人心意相通的行男女之事,过程中,施梦忽然发觉云姜有些不对劲,他格外守着分寸,明显有些放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云姜仍然满怀歉意,不敢表露出真实的一面吗。 云姜若是不能如她一般释怀,这恋爱谈的就没意思了,一人守着分寸,另一人要如何是好?跟随他一起拘谨吗? 施梦故作不悦的攥住了他的手腕:“云姜,你今夜是不想,还是不行?” “公主,我……” 云姜想解释,他只是顾及她,怕他自己不小心就弄成了第一次的样子,弄疼了她。 可施梦根本没给云姜解释的机会,她打断了他:“你一身硬骨头哪儿去了?床榻之上,我可不想你做娇夫……”她拿话激他,他果然受到了刺激,不再恪守分寸了。 云姜暴露了真实的一面,施梦反倒后悔了。 她背对着他,频频对他说着顺服的软话,可他就跟没听到似的,仍旧继续行事。 最后她实在受不住,带着哭腔求饶,他才停下。 施梦眼泪汪汪的望着他,他顿时慌了,将她小心翼翼的抱起,抱到自己怀里,哄着她:“对不起公主,我,我又做错了……” 她看着云姜这副懵懂纯情样子,又狠不下心对他发脾气。 第136章 再次赶出府邸 “也不算做错了,只是做的有点过。”她委屈的压了压嘴角,还不忿的扬起手,用力扯了扯他的耳朵,算作惩戒。 “公主,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未对其他女子有意,更没有与女子接触过,所以这些事,我不是很懂。但我愿意听公主的,公主教我好不好?” “好。” 施梦看着云姜乖巧好学的模样,欣然放过了他。 她靠在云姜的怀里,不禁感慨谈恋爱真好,只可惜这恋爱谈的有些悬,指不定哪天,她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不舍的搂住了他的腰,又与他贴紧了些。 这一夜春暖花开,好像夏天就要来了。 次日,施梦与云姜用过早膳后,两个人饶有兴致的牵着手,去往了府中花园。 花园里刚好有之前欺负过云姜的奴仆在修剪花枝,施梦拉着云姜,走向那几个奴仆:“谁给你们安排的这个活儿?”她对着几个奴仆发问,奴仆们战战兢兢的停了手。 云姜淡然的看着这几个奴仆,目光平和,没有任何想挟私报复的意思。 可是奴仆们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纷纷畏惧的看向云姜,又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回公主,是管事交代的。” “那去把管事叫来。” “是。” 奴仆应声,很快就把杂物房的小管事叫来了。 小管事一见公主身侧跟着的是云姜,还亲眼看着公主与云姜十指相扣,如胶似漆,心顿时沉到谷底,觉得自己死期到了。 “公主,奴有罪。” 施梦还没发难,小管事就自行交代了苛待云姜的事情,其中包括私下里用鞭子抽过云姜,虽然不比按规矩施罚的力道,但还是伤了云姜。 云姜因为爱干净,他们在晚上将要睡觉的时辰,弄脏他的被褥,让他只能躺在冷硬的砖石上过夜。 这些事,施梦大多数都不知道。 因为她派人盯着的,只是面上的事情,比如云姜替别人多做了多少活儿,这些是她的本意,她会心疼,但也要借此发泄,让他吃苦受累些。 可小管事交代的那些事,她实在不知。 若是知道,也不用让云姜受那么久的罪了。 施梦满眼歉意的看向云姜,对他温声安抚道:“对不起云姜,我不知道他们对你这么过分……” “无妨,都是小事。” 云姜不在意这些事,他甚至开口替小管事和奴仆求情:“我如今都好好的,公主不必为我动怒。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算恶劣,公主是否可以从轻发落?” 他不想让旁人觉得他得势张扬。 公主府的人太多了,有些不必要的怨恨,化解比加重好。 “好。” 施梦不想驳了云姜的面子。 她随即看向跪在地下的小管事和奴仆:“既然云姜开口替你们求情,那就罚你们替年过五十的奴仆们清扫院落一月。你们多做些好事,心里往后也揣着些善意。” “是。” 小管事和奴仆们纷纷应声。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云姜如此大度,公主的惩罚比之过往,可真是相当有人性。 …… “公主,太傅派人来传话,他与易大人下了朝,正从宫中赶来看望您。”奴仆脚步匆匆的追到花园,跟她禀告此事。 云姜闻声,心中有些不安。 秦未时想必很恨他,易长年对公主有意,不知如今这份感情得以压制还是愈发深重? 太傅这段时日跟随外臣出使邻国,为友好邦交,所以云姜重回公主府,以及在公主府发生的这些事,他尚且不知,易长年也是如此,他们都以为公主府还是云姜不在时的状态。 正殿侧厅,施梦与云姜等候着秦未时和易长年的到来。 施梦感觉到了云姜的不安,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云姜,那件事,你我是亲历者,我不在乎了,别人就没资格置喙。你放心,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我既然放下了这件事,就只会想着和你好好的在一起,不会忧虑过甚,扰了本心。” “公主,我真的很高兴。” 云姜用另一只手,交叠覆上她的手,与她相视而笑。 恋爱中的人,就像是自带磁吸,一旦对上了,就很难挪开眼睛,氛围里全是压制不住的浓情蜜意。 秦未时和易长年进入正殿侧厅时,就眼见了这一幕。 “云姜?” 秦未时一见云姜,顷刻惊诧。 他随即将正殿外的护卫唤了进来,要护卫把云姜赶出府邸:“此人居心叵测,谋害公主,是谁允准他入府的!?” 秦未时气势逼人,施梦作为一个公主身份,都被他震到了。 护卫们茫然无措的互相看着,不知该作何,秦未时是太傅,是公主之师,他们应当听令。 可云姜现下依然是府上公子,谁不知公主又迷上了他。 这可为难住了这些护卫们。 施梦见状,松开了云姜的手,她有些紧张的走到了秦未时身前,轻声唤着他:“太傅……”她对他说明着云姜之事:“是我让云姜回来的,他已知错,我也不想追究旧事了。我喜欢他,想让他继续留在我身边,守着我。” “公主,你……”秦未时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难道忘记了那一夜?他想要你的命!” “我没忘,但那事出有因,太傅与我都明白。” 原本施梦还忌惮秦未时这个老师,可是说着说着,她心中愈发坚定,越是复盘这件事,她就越能明白云姜内心的挣扎与煎熬。 “换做是我,我也会为亲兄报仇。云姜并不知道我无罪,那是意外逝去的鲜活生命,又是至亲之人,如何能放下?” “公主!” 秦未时严厉的呵斥着她:“你如此为情乱智,终有一日,还会为情所伤,你明白吗?” “你求我去天牢时对我说,这件事是我们三个人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导好你,没有拦住你,让你做了错误的选择。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拦住你,绝不让你再犯错。” 秦未时坚定的凝视着施梦,对她提醒道:“如果公主力保云姜,以我的身份,的确是无法赶他出府。可这不代表我会欣然接受他,我会上奏陛下,请陛下旨意发落他。” 第137章 唯一所爱 秦未时说完就要离开,施梦当即扯住了他的衣袖:“不行!太傅不能这么做……你这么做等于把云姜置于险地,天知在天牢中是如何重伤他,太傅都清楚。” “你放心,我只会请旨将他赶出公主府。” “不要。” 施梦恳求的望着他:“太傅,求你不要这么做……如果太傅这么做了,那么云姜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公主府若是没有云姜,我待着也无趣,不如随他走。” “公主,你……” 秦未时哪里舍得让她离府奔波。 她本娇贵,怎么能受得了寻常百姓的日子。 秦未时动摇了,施梦看出了他的变化,继续对他说着:“太傅,云姜离府一年,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心里不清楚吗?一年三百多天,我有几天是清醒的?” “我宁可公主沉寂失意,也不想公主再做错误的选择。”秦未时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他不禁蹙眉:“公主,你那时候醒来,对着我哭,我心都碎了,实在是不愿再经历一遍。” “太傅放心,我知道我没有选择错。” “但倘若再错,也只会是我一个人的错,与旁人无关。”她补充着这句话,因为她想让秦未时了解,她的感情,她自己做主,无论对错,她自己承担。 易长年站在近旁,目睹着秦未时与公主为云姜去留争执,实在是不忍心。 就在易长年准备开口为云姜说情时,云姜毅然起身,径自朝着秦未时和施梦的方向走去。 云姜坦然的站在秦未时身前,随即对着身旁的施梦一笑,安抚着她的情绪:“公主,太傅忧虑自是因为关心你,公主莫要心急,我来与太傅解释。” 他说完这话,便对上了秦未时的目光。 云姜朝着秦未时先行了一个礼数:“先谢过太傅对公主的爱护。”他礼貌的笑了笑,又继续说:“我与公主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现在,我对公主只有爱意,没有任何恶意。太傅若是不放心,我愿时时接受太傅的监督。” “过去的误会是解开了,今后呢,谁能保证不会再有误会?再有误会时,你仍然会伤害公主。” 秦未时原本因为施梦的话有些心软动摇了,可见云姜如此有底气,他起了私心,不受控的想为难云姜。 为什么云姜可以? 他却不可以? 明明他才是最先动心的人。 “公主救我一命,我这条命已然属于公主。今后,无论我与公主之间有什么,我都相信公主,顺服她,听命于她,不会再犯下过去的错。” 云姜的语气愈发坚定:“离府一年,我每一日都在思念公主,每一日都想着何时能回到公主身边。公主是我此生唯一所爱,我深爱公主,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她。” 施梦被云姜感动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她低头看了一眼云姜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 秦未时听完云姜的话,视线随后落在施梦身上。 施梦眉眼垂视,她在盯着云姜的手,准确来说是盯着她右手和云姜左手上的定情之物,他们现在站的位置,两只紧紧相握的手,正是佩戴戒指的手。 秦未时顺着施梦的视线看去,明晃晃的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映入他的眼帘。 那一瞬,秦未时知道自己彻底没机会了。 原以为云姜离府,他或许能等到一个机会,现在看来,都是妄想而已。 …… “你们都站着做什么?” 周极忽然进入了正殿侧厅,他得知秦未时和易长年下朝后来到了府中,就匆匆赶来了。 易长年倒好,但是秦未时对公主护的紧,恐怕一见到云姜就会发怒,为难云姜,所以他才赶来,目的是替云姜解围。 周极太清楚云姜对公主多重要了,为难云姜等于为难公主,他不舍得见公主难过,也真心觉得云姜过往之错并非不可恕。 “两位大人上朝时站着,这下了朝还不赶紧歇一歇,居然仍是要站着?”周极打趣的说道,同时吩咐着奴仆把膳房新做的点心端上了桌,还备好了去火的清茶。 “都坐吧,有什么话不能坐着说。” 周极笑呵呵的张罗着,毕竟他姨母是女帝面前的红人,秦未时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易长年与周极交情越来越好,明显看出周极的意图,也顺势坐了下来,还主动开口招呼云姜:“云姜,既然话已经说清楚了,过去之事就不提了。今后你好好待公主,我与太傅只是希望公主好,只要公主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易长年说完此话,秦未时虽没附和,但也没反驳。 他现在与易长年同朝为官,自是相互要留几分薄面,况且过去在府中,也算是有些交情。 云姜微微颔首,欣然领会易长年的好意。 他对着周极笑了笑,而后与施梦同坐了下来。 施梦坐下后,仍然有些顾虑的望向秦未时,云姜说完那些话以后,秦未时没有明确回应。 所以,秦未时到底是什么心思? 他会不会上奏陛下? 施梦想着,心里还是忐忑的很。 她主动对着秦未时示好,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他:“太傅,我这个学生劳你费心了。但我真的长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太傅就松松手,让我自己拿主意吧?” 秦未时根本无法招架她的软话,他接过她递来的点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好,你自己拿主意。但你放心,我既为你的老师,就会为你担责,无论你发生何事,我都为你善后。” “谢太傅。” 施梦听到秦未时这话,心里才算踏实了。 秦未时细细品尝着她亲手递给他的点心,他还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他眼见着她又亲手拿着一块点心喂给了云姜,顿时自己手上的那块点心就不怎么甜了。 周极在一旁咳嗽提醒,施梦才及时收手。 她不好意思的对着云姜,偷偷笑了笑。 云姜也难掩笑意,与她甜蜜对视。 易长年无意中瞥见这一幕,心中略略有些难受,可他又为她高兴,心绪实在是复杂。 第138章 青天白日的! 秦未时和易长年离开时,周极主动去送了他们。 周极很有眼力价,他知道公主迫不及待与云姜独处,所以借送人之名,顺势离开了。 侧厅只剩下施梦和云姜两个人的时候,她忍不住凑近他,吻了一下他的唇。 云姜不禁笑着,可又有些不明所以。 青天白日,公主吻了他,如此主动之举,是何意? 难不成公主想让他此刻与她行事? 云姜想到这儿,羞涩的垂了垂眸,他需要一点点时间做个心理准备,这次公主是要他真实一点,还是有分寸一点。 他想着想着,脸红了…… 施梦看着云姜脸红了,也很是不解:“云姜,你是觉得热吗?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嗯?” 云姜疑惑着。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瞧你脸红了,所以问问你。” “公主,你是故意的吗?”云姜害羞反问。 施梦一头雾水的盯着他:“我故意……做什么?” “公主刚才主动吻我,难道不是想与我行事?” “……” 施梦听着云姜的猜测,瞬间石化。 以前的云姜纯情又木讷,结果再看看现在,这几日让她给勾的,满脑子就剩这点儿事了。 她有罪。 不该这么祸祸云姜的。 施梦暗暗在心里发誓,她要做一个心无杂念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招架不住云姜的魅力,云姜只需对她笑一笑,她就失了分寸,由着他肆意。 可是,云姜一旦暴露真实的一面,她根本受不住。 所以这种事,她还是节制些,免得让云姜觉得她是那种主动撩拨了别人,又故意饿着别人,不肯让别人吃饱的坏蛋。 回过神来,施梦一本正经的对着云姜解释:“我吻你,是奖励你。你对太傅说的那番话,我十分满意。但我现下也没什么礼物奖励你,所以就吻了你一下,你可不要想歪了。” 施梦说完,顿时收回了看向他的目光,因为她感觉到了云姜一双眼很是炽热。 她无意识的撩动了他的念头,却没这个本事帮他解决。 昨夜之事,要不是她哭着求饶,云姜这野兽本性还不一定能轻饶了她…… 她可不敢了,歇几日再说吧。 “公主。” 云姜痴痴的盯着她。 她不敢看。 哪料云姜忽然就拉住了她的座椅,把她拉近了些,近到和他的座椅紧紧贴着,不留缝隙。 云姜轻抚上她的腰肢,轻吻着她的发:“公主,我已经想歪了,公主可否满足满足我?”他又在撒娇,一声声弄的她心潮涌动。 “我……” 施梦沉了沉气,想回绝,结果他大掌托住了她的下巴,微微转过她的头,吻上了她。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青天白日的! 侧厅的软塌上,她被他牢牢扼制住了,无法逃脱。 明明昨夜放肆过了,不曾想他今日仍是不知收敛,反而行事更甚,就跟饿了八百年一样,没有知足的时候。 …… 施梦的衣裙被云姜不小心扯破了,她只好套上他外层衣袍,稍稍遮掩。 她需要回寝殿换衣服,可她被他折腾的几乎不剩力气了。 云姜看着她这副苦恼的小模样,宠溺一笑:“公主,是我的错,我抱你回寝殿换衣服。” 他这次认错的态度可不如昨夜,丝毫不惧她,甚至还有点得意。 施梦裹着云姜的衣袍,被他抱在怀里,这感觉真的是很羞耻……正殿侧厅到寝殿有一段距离,需要走过三个转角,两个长廊,再经过一个院落。 大白天的,奴仆们都各就各位的在干活儿,施梦被云姜抱在怀里,毫无意外的感受到了旁人投来的目光关注。 用不了半个时辰,这事儿就会传遍府邸,施梦自己都想不到这个事情会被编造成什么样的八卦。 回到寝殿,施梦被云姜抱上了床榻,他把她放到床榻处,自觉走向她的衣柜。 “公主要换什么衣裙,我帮你拿过去。”云姜问着,顺势打开了衣柜,然后就被眼前各式各样的衣裙给弄花了眼睛。 “你挑吧,你拿什么,我就穿什么。” 衣柜里衣服那么多,她哪里记得自己要穿哪套衣裙,而且公主的衣柜是频频更新的,有些衣裙她只穿一次而已,除非她特意交代浮欢,她喜欢哪一套,浮欢才会给她留的久一些。 “这……” 云姜面对偌大的衣柜,犯了难。 他小心翼翼的翻看着衣裙,顺势就翻到了她各种样式的小兜,他瞬间心跳加剧,赶忙收回手。 施梦一直关注着云姜,见他貌似惊到了,不禁发问:“云姜,你怎么了?难不成我衣柜里进了小动物,吓到你了?”她问完,忍不住笑了笑。 古人聪明的很,衣柜选材会自然驱避那些小动物。 她知道没有,故意逗云姜的。 “不是的公主,是……” 云姜不好意思开口,施梦见状更有兴致了,她下了床,朝着衣柜处走去。 她停在衣柜前,就明白了。 施梦故意拿出了几个颜色不同的小兜,摊在他眼前,问他:“云姜,我们都如此亲密了,你慌什么?”她憋着笑,又问:“我且问你,这几个颜色,你喜欢我穿哪个颜色?” 她走过来的时候,云姜就已经脸红了。 连问两个问题,他涨红的脸好似熟透的苹果,可爱死了,让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施梦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哄着他:“好了,不逗你了。我要换衣服了,你去正厅老老实实坐着等我,不许偷看。” “我不会偷看的。” 云姜弱弱回应道,而后就听话的去了正厅。 施梦根本没换衣裙,她太累了,她换上了睡袍,美美的躺在了床榻上,睡了一觉,缓解身上的疲惫。 这期间,云姜来看过她一眼。 他见她睡的香甜,就没有打扰她休息。 晚膳前,云姜来到了寝殿,想看看她醒了没有,要是再不醒,她可要饿着自己了。 这一天到现在,她只用过了早膳而已。 “公主。” 云姜坐在床榻处,轻声的唤着她。 她笑着睁开了眼睛,随即对他命令道:“云姜,我腰好酸啊,你给我揉揉。” 第139章 求着她 “是。” 云姜乖乖应下。 他将手探入被子里,手掌覆在了她绵软的腰后,力道温柔的帮她揉着,他知道,这都是他做出来的,所以得负责。 云姜帮施梦揉腰的时候,恍然间就想起了那件事。 今日也是如此,行事太过突然。 即便他再有意控制着此事,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所以他需要探一探她的脉。 可是公主尚不知他会医术,直接探脉不好。 云姜并非想要一直瞒着公主这件事,只是他刚与公主和好,怕坦言此事,他与公主的感情会有变故。 所以,这件事,他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知公主。 云姜转念一想,试探的问着她:“公主,你近日来口味可有变化?可喜欢吃辣或者吃酸?”若是有事,从饮食口味方面也可以稍稍探知。 施梦闻声,摇了摇头。 “没有变化,我一直喜欢吃辣,酸嘛……我牙受不了。”她很诚实,回答的很坦然,也没多想云姜这话是何意。 云姜听着她的话,心里安稳了一点儿。 没有变化,是好事。 只是从饮食口味方面探知,不能完全保证没有意外情况,所以他还是得找机会探她的脉。 云姜计划今晚趁她睡着了,悄悄给她摸脉,确定此事。 今晚探脉,是为了醉酒那日的意外。 至于今天白天在正殿侧厅意外行事,短时间内探不出什么,还要过几日才能知悉。 “云姜公子,公主醒了吗?” 浮欢站在寝殿门口处,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她现在知道公主与云姜浓情蜜意,所以已经不敢在云姜身处寝殿的时候直接进去了。 “醒了。” 云姜回了她一句。 浮欢闻声,当即问着施梦:“公主,晚膳备下了,您现在要吃吗?还是过一会儿再让膳房奴仆送来?” “现在吃!” 这一天,她真是又累又饿。 云姜把她弄的很累,导致她到现在只吃过一顿饭,现在她对食物的渴望已经到达了顶点,恨不得吃下一头大象。 “是。” 浮欢欣然应道。 施梦反手推开了云姜覆在她腰上的手:“不揉了,吃饭吃饭,我快要饿死了……” 她说着,兴奋的坐了起来。 云姜看着她那副贪吃的小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内心感慨着,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他半蹲到床榻前,帮她穿好了鞋子。 施梦穿上鞋以后就心急的往饭厅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云姜喊住了:“公主,你还没换衣服,你穿的是睡袍。” “……” 施梦低头一看,无语了。 她顿了顿,小跑到衣柜前,随便扯出了一身衣裙,紧接着就毫不避讳的褪下了睡袍。 施梦知道云姜在,但她不介意。 云姜视线追随着她,他不是有意要看的,只是他也没想到公主会有如此举动。 她褪下衣袍后,背对着云姜。 在他眼里,公主身姿如同画笔精心勾勒的一般,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 柔美腰肢如春日之水,令人神往。 又如画中仙,让人不忍亵渎。 …… 施梦换好衣裙,走到了云姜面前,可他却好像没看到她似的,出神的厉害。 “你还吃不吃饭了?”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动了一下,提醒着他。 云姜回过神后,紧紧的注视着眼前的她,一双眼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半点都挪不开。 “呆子!” 施梦吐槽了一句。 之后,她抓住了云姜的衣袖,把他带到了饭厅。 施梦饱餐一顿后,就去沐浴了。 她以为沐浴后就可以踏实睡觉了,哪料云姜居然在等她……这是什么意思?白天还没够,晚上又要? 施梦长舒一口气,无奈的走到了云姜面前:“云姜,我今晚不需要人侍寝,你可以回偏殿了。”她郑重的对他说着,生怕自己话说的不够笃定,被他钻了空子,又拿话把她撩拨的缴械投降。 “公主,我想留下。” 云姜坚定的对她说着,这话让她心咯噔一下。 这家伙真的是越来越贪心了,都说了不要他侍寝,他不听,偏想着一步步的攻下她。 “不可以。” 施梦决意要治一治他,语气强硬否了他的话。 “公主,我今夜只抱着你睡,不让你腰酸疲惫了。”云姜说着,一脸诚恳的望着她:“我保证,你让我留下好不好?” “不好。” 施梦知道,男人这种话是不能信的。 云姜要是那么能把持住,也不至于青天白日的与她行事。 一旦她被他哄到床榻之上,还不是他说了算? 为了杜绝此事,她必须严正拒绝。 “公主……” 云姜温柔的唤着她,她当即捂住了他的嘴,不给他撒娇的机会,她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毫不留情的把他往外推着,直到把他推出寝殿。 云姜由着她往外推,心里担忧的很。 他今夜若是不能留下,如何探脉? 而且,他真的没有任何想冒犯和强迫她的意思,如果她不愿意,他定是不会让她为难,他可以忍。 每次行事前,他都有观察她,知道她什么样子是愿意。 “公主,我保证……” 云姜的话还没说完,施梦就绝情的关上了寝殿的门,不再听他的花言巧语。 “云姜,你再缠着我,我可真是会害怕的。到时候我可能好几天都不要你侍寝,甚至十天半个月……” “好,我不缠着公主了,公主早些歇息。” 云姜一听她这话,哪里还敢继续求她,是否有孕,他得尽快探知,十天半个月可是拖不起的。 一连几天,施梦都是一个人睡的。 其实她也会很想云姜,可她觉得这事儿还是有些节制的好,免得把云姜纵成了贪心之人,这可就罪过了。 还有一点就是,好吃的东西不该天天吃,偶尔吃,才会一直觉得好吃,不会腻。 这几日,施梦只让云姜陪她用早膳。 晚膳,她也是自己吃,怕云姜钻空子留下。 清晨与云姜一同用膳时,她发现云姜格外留意她,为此她有些不解的对他发问:“云姜,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云姜不敢实话实说,说他在观察她的脸色,看她是否有孕。 第140章 隐疾? 他想了想,对着她宠溺一笑:“公主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这般赏心悦目,我就想着多看几眼。” 虽然是遮掩的话,但也并非假话,公主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的,再没有任何女子比得上她分毫。 “油嘴滑舌。” 施梦心中窃喜,嘴上却不肯饶人。 她主动端过用膳后才喝的清茶,递给了他,意在让他去去油:“云姜公子,请喝茶。” 云姜还没吃上两口,她茶就递来了。 他不懂她的用意,当然也不敢不接她手上的茶。 云姜端过茶的时候,心里在思量着,难不成是刚才那话说错了?她这杯茶是不是在暗示他,她在罚他,不许他继续用膳? “谢公主。” 云姜笑着将茶碗送到嘴边。 莫说是一杯茶,就是毒药,但凡是她给的,他就喝。 他浅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茶碗,而后将筷子好生放在了止箸上,结束了他的早膳。 施梦见云姜放下筷子,有些疑惑。 这家伙不饿吗? 刚才他可是一直盯着她,都没怎么吃东西的。 但饥饱这事儿,小孩子都懂,她也没必要提醒他,他想吃自然会吃,不吃就是不想吃了。 施梦继续用着早膳,云姜仍是注视着她。 “呕……” 施梦无意中夹起了一口很咸的菜,不小心咽了下去,这咸味儿太齁人,不禁作呕。 云姜见状,差点惊的打翻了手边的茶碗。 这时候,苏和幽幽经过饭厅,云姜当即起身叫住了他:“苏和,你等一等。” 苏和闻声,停下了脚步。 云姜走到饭厅外,对他说:“公主作呕不适,你来帮忙诊个脉。” 苏和反应一下,才想起自己师父并未透露医术。 “好。” 苏和应下后,云姜又悄然嘱咐了他一句:“主要探一下,公主有无身孕。” “师父,你……” 苏和听着云姜这话,又惊又喜。 惊的是公主尚未定下驸马,有孕即是麻烦事。 喜的是,真有孕了,那可是师父的力作,他还能当个长辈。 “嘘。” 云姜紧张的提醒他噤声。 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苏和进入饭厅,守着礼数站在了施梦身侧:“公主,我来帮您诊个脉?” 施梦一脸懵。 她还没说什么,苏和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腕内。 也罢,诊脉也不是坏事。 她一脸无所谓,反观云姜,他紧张的很,眉头都皱起来了。 苏和搭上她的脉之后,微微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云姜见状立刻问着他:“如何?” 云姜虽然问的不完整,但他明白意思。 苏和对着云姜摇了摇头。 云姜揪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这世上,大约没有男子不渴望与心爱的女子孕育新生,可他却是个例外。 云姜懂得医术,自然就清楚人体精元。 若来日他有资格与公主相守,与公主传嗣,他仍是会尊重公主的意愿。孕育一事,女子尤为辛苦,最损元气,他代替不了她,也无法做她的主。 云姜只要能拥有她,和她长久的在一起,其他事,都不重要。 …… 午后,苏和私下里来找了云姜,又提起了早膳时为公主诊脉一事,他当时神情异样,是因为公主的脉象有些问题。 “师父,我对女子孕育一脉不甚精通,只能诊出公主没有身孕。但公主这部分的脉象很沉,不太对劲,我说不上是哪里的问题……”苏和语气十分严肃,他知道自己师父最在意公主,所以这种事必须慎重探讨,不能一副不重视的样子。 “师父,您日后得了机会,还是亲自帮公主诊脉,看看公主身体是否有未知的隐疾。” “我知道了。” 苏和的医术学到了什么程度,云姜再清楚不过。 小徒弟虽然诊不出具体的问题,但他说有问题,那必然是存在问题,不可能判断失误。 他这话,让云姜又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 云姜迫不及待的想今夜就给公主诊脉,可他还没等到晚上,公主就被陛下接走了,陛下思念公主,要公主回沐阳宫住几天,陪伴陛下。 夜晚,沐阳宫中久违的热闹。 女帝和天知与施梦共用晚膳,恰逢三公主进宫请安,女帝也留三公主一同用膳了。 饭桌上的四个人,没一个人让她感觉放松的。 天知阴毒,三公主喜欢云姜,女帝虽然对她很好,但一直对云姜不满意,她现如今重新接纳云姜入府,生怕女帝因此事又教育她一番。 女帝宠溺的给她夹菜,明显对她比对三公主要好。 三公主心性好,情商高,面上可是分毫不露不悦之色,甚至比女帝对她还妥帖,帮她递帕子,盛甜汤提前晾凉。 “六妹妹从小爱吃甜的,又心急贪嘴,现下暖和了起来,甜汤就要提前凉一凉,免得她心急去喝,烫到了自己。” 三公主笑意盈盈的说着温情的关怀之言,施梦对着她欣然一笑,承情的接纳了她的好意。 “谢谢姐姐,姐姐对我真好。” 她刚说完这话,就发现天知用一双深沉的眼神盯着她,她看不懂他想做什么。 “六公主,是三公主对你好,还是云姜对你好?” 天知此言一出,施梦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刻意在女帝面前提起云姜,这怕是存着不良心思,想让女帝对云姜发难。 当初刺杀一事,天知用尽重刑手段,都无法逼云姜开口说话,想必他深受挫败,怀疑自己的手段和能力了。 “天知法师,若论及谁对我好,那自然是你对我最好。若不是你,我早就死过两次了,这般救命之恩,任谁也及不上。” 元成公主为江逢春之死,差点殒命,天知出手救过,她被刺杀,天知再次为她特制了汤药,让她从昏迷中苏醒。 所以她刚才的话,没说错。 施梦脑袋转的很快,一下子就把话题引回了天知自己身上。 女帝听着她的话,不由得笑了笑。 随后,女帝看向天知,满意的拍了一下天知的手:“小六儿的话没错,自是你对她最好。” 女帝对天知说话时,不着痕迹的对他使了个眼色。 第141章 看一出好戏 天知会意,瞬间对着施梦露出了一副友好模样:“六公主这话说重了,我不敢承受。六公主是陛下爱女,且六公主颇有灵气,惹人喜爱,无论是谁有救人的本事,都会倾力救您的。” 天知话锋一转,完全没有了刚才为难她的架势,反倒开始恭维她了,想必是转了念头,暂时压下了对云姜的不满。 施梦就势开口,见好就收:“天知法师为人谦逊,我自是知道的。天知法师待我的好,仅用夸赞之词显得浅薄,你的恩情,我都牢牢记在心里了。” 天知笑了笑,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晚膳后,天知与三公主一同离开沐阳宫,女帝则仍是留在了这里,想多陪自己女儿一会儿。 只剩女帝一个人,施梦还稍稍放松些。 刚才天知在饭桌上提到了云姜,施梦就知道此事瞒不住,与其被动等待女帝提及,倒不如她先诚实的交代了这件事。 用膳时女帝待她那么好,现下只有母女二人,依旧延续着温暖的亲情氛围,最适合开口谈这事。 “母亲。” 施梦开口前,亲昵的喊着女帝。 女帝对她宠溺一笑,随后将她揽入怀中:“怎么了,小六儿似乎有话要对朕说?” “母亲,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 她得先给女帝打个预防针,这样女帝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要你性命无忧,余下的事情都不算大事,你且说来听听,看我是否会生气?”女帝语气温和,貌似没有一点儿要发怒的样子,施梦赶忙就开口了。 “母亲,我重新接纳了云姜入府,他现在仍然是我府上的公子。他离府一年之久,我一直都想着他,从没放下过。允他返回府邸时,还折磨了他好一阵,让他做末等奴仆,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恨。” 施梦回想起这些事,不禁感慨。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折磨他,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有他靠近我,对我好,我才会高兴。所以我接纳他,本质上也是为了自己。”她用这种说法,是顾虑到了女帝的心思,女帝在乎女儿,听了这话,想必大概率不会再难为云姜。 “这样啊。” 女帝轻叹一声,缓缓松开了她:“小六儿,既然你喜欢,就姑且让他留下。”女帝注视着她,眼神隐匿,仍是让人琢磨不透真正的心思。 “云姜与你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经此一事,想必今后已失了伤害你的机会,不管他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他都已经在众人的注视下了,绝无下手之机。如此想,你也算是安全。” 女帝这话,施梦不敢苟同,只是顺势点了点头而已。 “倒是你……朕仍是要提醒你,不要为情乱智。不管云姜多好,你心里都要始终戒备,不可大意。” “是。” 女帝是好意,施梦知道。 纵使她不认同女帝的话,也要认同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护之情。 …… 女帝返回寝殿后,天知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是和三公主一起离开了沐阳宫,却没跟三公主一起离开皇宫,毕竟他还有侍奉女帝的任务。 天知顺服的跪在女帝榻上,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女帝:“陛下,您就这么轻易饶了云姜?”他说着,手上的功夫也不曾停下,女帝最喜欢他伺候。 女帝对他笑了笑,饶有兴致的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的心思,你会不懂吗?” “陛下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六公主的性命最重要。您不饶云姜,六公主也饶不了自己,六公主身体一旦有损,陛下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嗯……” 女帝满意的应了一声。 “只是……”天知仍旧顾虑的提起了刺杀一事:“我已知晓,江逢春是云姜的亲兄,他刺杀公主,是为了给兄长报仇。但他如今放下仇恨,不知是为了情爱,还是知道六公主并非凶手?” “若他知道六公主不是凶手,余下事,他是否知道?江逢春死于谁手?江逢春当年所知悉的秘事,他可否知道?” 天知所思所想既是为女帝考虑,也是为他自己考虑,这些事他都参与其中了。 “不急,等等看。” 女帝气定神闲的望着天知,得意一笑:“他若知道,来日必露出端倪,藏不住的。若不知道,倒是他的福气,我也可以让他过几年快活日子。” “反正你已经留了后手,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你急什么?”女帝反问着天知,她运筹帷幄,根本不把这些事放在眼里。 “是,陛下所言有理。” 天知闻言,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诱毒已经悄然存于云姜体内,只要他想,只要陛下有令,云姜随时能意外身死,没有反抗之机。 “他与小六儿两个人之间的纠缠倒是有意思,你我不妨当做一出好戏来看看。戏台上的戏子演的再好,也不如有情人演的真切……” “陛下所言极是。” 天知顺从的附和着女帝。 女帝的话没错,观望即可,不需要草木皆兵。 当下,他们最应该按兵不动,且看着这对有情人之间还会闹出什么事情。 几日后,女帝放施梦离宫。 施梦返回公主府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云姜,这回换她贪心了,这么多日不见云姜,饿坏的人是她。 她小跑进偏殿,发现云姜坐在书案处看书。 “云姜。” 她兴奋的唤着他。 云姜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书册,欣喜的看向她:“公主,你回来了,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呢?” “想给你一个惊喜。” 施梦离宫返回府邸,本可以提前快马传信的。 她说完,就停到了他身前,主动抱住了他:“云姜,我好想你啊,要是你也能跟我进宫去住就好了。”她真的很想他,可惜他不是她的驸马,宫宴时携他相伴倒可以,陪着她住在宫中就不行。 “云姜,我想你吻我。” 施梦靠在他的怀里,仰头对他说道。 他宠溺一笑,俯身吻上了她。 这一吻不可遏制,两个人顺势就纠缠到了床榻之上。 第142章 处于险境 施梦靠在云姜的身上,羞涩的提醒着他:“我准许你肆意妄为,不必收敛……”她想好了,这一回,云姜可以为所欲为,不必忍着,不必尚未满足就结束。 “公主,此言可当真?” 他怕自己一旦收不住了,会让她受不住,心有顾虑。 “当真。” 施梦笑着拉住了他的手腕:“我若是……我就咬你,这样就可以一次喂饱你了。” “公主……” 云姜唤着她,既羞涩,又急切。 他再次吻上了她。 事后,施梦数着云姜手臂上的牙印,就知道他有多贪心,反复了多少回合。 “云姜,你胳膊疼不疼?” 她窝在他的怀里,故意逗着他:“我咬你的时候,可没有对你嘴下留情。” 云姜眷恋的轻吻着她的发,温柔回话:“不疼。”他嘴角抑制不住笑意:“能够拥有公主,已然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事。与这最美妙相比,咬我又算什么?” 施梦不禁笑着。 但很快,她就疲倦了,打了个哈欠。 “云姜,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我陪着公主睡一觉。” 云姜轻柔的哄拍着她的背,让她安稳的睡下了。 她睡着后,云姜知道机会来了。 云姜缓缓抬起了她的手腕,将指腹搭上了她的腕内,为她探脉。 这一次,既是为确定公主有无身孕,也是为苏和那番话。 云姜探知公主没有身孕,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他继续探知苏和提及的未知隐疾。 他稍稍加重着指腹的力道,小幅度游移脉搏的位置。 云姜感知着公主的脉,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苏和判断没错,公主确有隐疾…… 公主有此隐疾,便是他再肆意行事,失了分寸没能把控,也不会让她有孕。 或者说,过去公子们侍寝之前服下的特制汤药,相当于摆设,因为无论用不用这汤药,公主都不可能有孕。 公主孕育之处,犹如万年寒冰。 极寒之地,绝无生机。 云姜顷刻间感觉自己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胸口,他实在是替公主难过,他能看得出来,公主并不知晓此事。他了结了探脉一事,好生放下了公主的手,让公主继续安稳的睡着。 可是,他睡不着了。 公主隐疾并非先天之症,先天无孕育的女子,不是这样的。 按照公主的情况,她是后天所致,也就是说,有人不想让公主有孕育之力。 万年寒冰之势,并非一朝一夕。 云姜推测,下手之期应当是在公主幼年时…… 公主幼年之时尚未单独开府,她住在宫中,太医们会定期请脉,保养身体,如此精心养护,怎么会让这情况越来越糟? 难道,是宫中的太医有问题? 公主无法孕育,等同于无法传嗣,陛下可知此事? 若是陛下知道此事,为何仍旧对外释放出属意公主继位?是陛下宠爱公主到极点,不介意公主无法传嗣?还是让公主继位一事,是个幌子? 云姜不禁想起兄长的临终书信,细思极恐。 公主的确处于险境之中。 …… 隔了几日,云姜趁公主不太留意他的时候,去了一趟医官处,取了公主自开府后的医案查看。 云姜又发现,公主从未有过月事。 公主如果有月事,医官每月定期有几天会制出滋养女子身体的汤药,可这些汤药的方子,医案中连一帖都未记录过。 月事是女子的私事,女子及笄后,应当就知晓此事了,所以公主应该知道她没有月事,那她为什么没有半分异样呢?医案上也没有调理月事的方子。 云姜越来越想不明白了。 他决定旁敲侧击的问问公主这件事,事关她孕育一事,他想知道她是如何想的。 如果她喜欢孩子,他未必不能医好她。 只是到时候,他就要告知她自己会医术的真相,要她配合治疗了,这不是可以偷偷进行的事情。 公主需要按时用药,再配合施针。 万年寒冰的隐疾,不是一朝一夕的病症,自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医好。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他尽力去治,能医好。 换做旁的医士,这事儿只怕就判了死刑。 师父悠游一向与旁人医治思路不同,所以那些判了死刑的病症,他会及时转换思路,而非固守医书古籍,毫无创新。 云姜与施梦用膳时,他故作漫不经心的提起了孕育一事:“公主,你喜欢孩子吗?” 云姜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到了施梦,吓得她差点把入口的饭都喷了出来。 她皱眉盯上了他。 这家伙又在琢磨什么? 难不成崟朝男子也有了现代男人的恶劣思想,想用孩子来捆绑女孩子? “不喜欢!” “非常不喜欢!” 施梦语气笃定,她对孩子一事表现的尤为抗拒。 她没说谎,她是真不喜欢孩子。 不管是在这个穿越的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她都不喜欢孩子,她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搞不懂要孩子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孩子挣扎在平凡无趣的世界里,继承她社畜的命运吗? 施梦信奉一句话,有钱多生,贡献生育率。 没钱不生,少给自己添麻烦。 云姜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稍稍松快了些。 公主不喜欢孩子,那无法孕育一事对她就不算是很沉重的打击,不过他仍然考虑到了常人的思维模式。 有些东西是,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公主可以不喜欢孩子,但这不代表她甘愿失去孕育之力。 “云姜,你该不会想让我给你生个孩子吧?”施梦忍不住质问他,眼中的怒火藏不住。 “当然不是。” 云姜郑重否认着。 他转念,就想到了一个稳妥的说法,对她继续说着:“公主可还记得,你先前被陛下召进宫的那日?” “嗯。” 施梦点了点头,没好气的应了一声。 “那日苏和为你诊脉,发觉你月事有恙,这可能会影响到公主孕育一事,所以我才有此一问。我怕公主难过,故而没有直接对你言明。” “原来如此。” 施梦反应了一下,就懂了他的话。 云姜的意思是,她大姨妈没准头,受孕率低。 第143章 只在乎一个人 但这是什么坏事吗? 这分明是好事啊! 施梦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灵魂穿越还是身体穿越,因为这副身躯与她自己相似,不过是比她更精致了些,所以她弄不明白,也不必执着于弄明白。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确没有来过大姨妈。 她猜想也许是元成公主年龄小? 又或者是古代女子体弱通病,所以没有大姨妈。 以前她上学的时候,班上也有不来大姨妈的女孩子,这可是让许多女孩子都羡慕的事情,省去了太多麻烦。 她没有生孩子的念头,大姨妈这规矩,她是真不想要。 “公主,你是真的不喜欢孩子?不在乎孕育之事吗?”云姜满眼忧虑的握住了她的手:“如果公主想医治,我……会让苏和想办法。”他怕她后知后觉,心有遗憾,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不喜欢,也不在乎。” 施梦认真的回复着云姜,她同时问他:“你呢?你在乎吗?” 她知道,男人都想让女人给他们生孩子。 虽然崟朝女子地位高于男子,但难保男子不会这么想。 “不在乎。” 云姜笑着摇了摇头。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坚定的对她说:“这世上,我只在乎公主一个人。公主想如何,就如何,我都听公主的。” 施梦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凑近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云姜扬起嘴角,对她露出了释怀的笑意。 既然公主不在乎,他自然不在乎了。 他只在乎公主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因此遗憾……公主不喜欢孩子,这倒是歪打正着了。这样就不必日日服药医治,不必承受施针的痛楚,孕育之处的隐疾不会影响其性命。 只要公主性命无忧,过的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 至于是何人导致公主埋下此隐疾?陛下又对公主存着何种心思?他暂时无途径可查。 任何事情,如果没有把握,就不该妄动。 兄长意外身亡,对他也是个警示。 转眼间,春天过去了。 初夏来临,云姜提前交代了苏和给公主配制消暑的汤饮,公主最近特别喜欢去府中的湖边捞鱼,日头晒着也不肯回来,他得提前做点准备才好,免得她中暑不适。 “公主。” 施梦兴致勃勃的在捞鱼,云姜端着一碗消暑的汤饮朝她走了过来:“公主,捞到几条鱼了?” 他问着,就接过了她手里的渔网,顺势把汤饮递给了她。 “我来帮你,你先喝汤饮。” “好。” 云姜不知道,施梦是想念现实世界了。 可惜古代的鱼竿太精简,她用不来,但是渔网嘛,倒是和现实世界差不多。 “公主,府中的湖水是从外湖引来的,自是不如外湖的水势。公主要是想多捞几条鱼,我陪公主去游湖可好?” “好呀。” 云姜这话正说到她心坎儿上了。 她正愁在这府里闷得慌呢。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府,去游湖。”施梦痛快的做了决定,云姜笑着应下了她。 …… 皇城近郊,外湖。 初夏时节气温适宜,来游湖的人很多,施梦不想端公主架子,就没让侍从下令禁了其他游湖的人。 她与云姜上了一艘低调的小船,只留了船夫一人跟随。 云姜武艺高强,她自是不怕有什么意外的。 小船慢悠悠的撑离岸边,不久后,她就看到了一艘很豪华的大船,好几层的那种,快赶上游轮了。 那艘大船所用的装饰都是金银玉器,豪气的不行。 施梦站在船头,好奇的朝着那艘大船看去,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居然是三公主! 她转身就想藏进船舱,谁知三公主的贴身侍从认出了她,即刻就对她喊话:“六公主,您一人游湖吗?” 贴身侍从问完她这话,大船随之朝着她乘的小船靠近。 靠近后,三公主一袭锦衣华服站在船头,温声邀请着她上船:“六妹妹上船来,与我一同游湖可好?” “不了。” 施梦才不想上船。 她上了船,云姜也得跟着上船,到时候三公主肯定又会对云姜释放爱意,她可不乐意看到这种场面。 “六妹妹,现下有些起风了,你的小船在湖中不稳当。倘若这风势头变大,只怕你会有闪失,伤了病了可怎么好?” 三公主说着,就站在船头对她探出了手,示意她上船:“六妹妹,听话,别让姐姐为你担忧了。” 三公主不停劝说,说的她也不好拒绝了。 她苦恼的朝着船舱中的云姜看了一眼:“云姜,我们只能上姐姐的大船了。早知道,我也不乘小船了,老老实实的乘备下的大船便好。” 施梦计划着和云姜独处,所以不想让太多人跟着。 哪知,会出这种事。 大船靠近,搭上了船板,施梦与云姜不得不上三公主的大船。 三公主在她上船之际伸手拉了她一把,云姜跟随在后,三公主同样没有收回手,想拉他:“云姜公子,小心脚下。” 施梦一听三公主这话,顿时转身往后看去。 幸好云姜自律,他有意避开了三公主的示好,自己上的船。 施梦上了三公主的大船,不由得感慨这大船真好,面积不输皇城中赫赫有名的酒楼,观景阁楼,书房卧房,应有尽有。 此刻,三公主的大船上还有名厨在制作美味的湖鲜,那味道闻着着实诱人。 外湖一直延伸到皇城之外的城池,顺着外湖还可入海。 “六妹妹,你今日怎么乘了这样一艘小船?”三公主面露疑惑:“六妹妹的船是陛下要求皇城中手艺最好的匠人亲制的,六妹妹也十分喜爱。” 公主们都有大船,元成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她作为女帝爱女,她拥有的那艘船,奢华程度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公主。 “姐姐,我本是想人多烦恼,会打扰了我与云姜独处。” 施梦一开始打算回复三公主的是她想平易近人些,所以选择了低调的小船。 可转念一想,三公主的话也可以另做回答。 云姜如今又是她的公子了,她得借机提醒三公主一下。 第144章 还是算计了 三公主闻声,下意识对着云姜笑了笑。 施梦见状,当即凑近了云姜,主动拉住了他的手:“姐姐,云姜如今不是奴仆了,她是我府上的公子,是我的人。我与他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我们和好了。” “是吗,那值得恭喜。” 三公主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仍是带着笑意。 施梦觉得三公主比四公主难对付,四公主张扬,容易暴露弱点,可是三公主为人处世滴水不漏。 好比现在,三公主喜欢云姜,却丝毫不介意云姜与旁的女子亲近,这是什么胸怀? “谢谢姐姐,我定会与云姜好好的在一起。” 施梦就势回话,随后便结束了这个话题,这种事不宜说的太多太刻意,否则显得她很没底气。 三公主船上的名厨制好了湖鲜,施梦和云姜与三公主落座船舱中,品尝着美味的湖鲜。 这期间,云姜都没怎么吃,一直顾着施梦了。 三公主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她羡慕的不是云姜这副听话的样子,所有公主府上的公子们都听话,懂得讨好献媚。 而云姜不同,他是真心的在疼爱他钟情的女子。 三公主目光不受控的频频落在云姜那处,云姜没发觉,施梦倒是看了个清楚。 施梦没忍住,咳嗽了一下,作为提醒。 三公主并没收敛目光。 施梦心中醋意翻涌,她真不该上船! 她灵机一动,忽然就捂住了心口的位置:“云姜,我有点不舒服……”她装病,想着趁早下船,结果三公主却让人把她和云姜送到了船上的卧房里,还要求随行的医官给她诊脉。 云姜抱着她来到了卧房,医官随即而至,跪在了床榻前,要帮她诊脉。 “六公主,臣帮您诊一下脉。” 医官按照礼数提醒了她一声,说完就要搭脉。 她见状,心虚的缩起了手:“老毛病了,不需要诊脉。我想歇一会儿,你们都离开吧。”她对着医官和侍奉的奴仆命令道,医官和奴仆自然不敢违抗她的意思,纷纷退出了卧房。 云姜担忧的盯着她,他怎么不记得她有心痛的老毛病?是他离府后新添的病症吗,那怎么苏和在信中从未对他提及过? “公主,你好些了吗?” 施梦回答云姜之前,先朝着卧房门口看了一眼,确定房门紧闭,她才轻声对他交代了实话:“我装病了。” 云姜差一点就慌到要给她诊脉了,幸好她老实交代了。 “我不乐意姐姐一直盯着你看,想装病下船的,谁知道姐姐安排人将你我引到了这卧房里。”她愤然说着,紧接着就拉住了云姜的手:“姐姐喜欢你,给你送了那么多礼物,你也都收下了。我只怕姐姐会误会,你接受了她的心意。” 施梦丧着脸,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云姜见她这副吃醋的样子,心里还是有点儿喜悦的,不过他也不该让她这么一直误会着,她心里别扭,他也不好受。 “公主,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现在告诉你。” 云姜坦白交代了三公主之前来府邸探望她的那次,临行时,他与三公主都聊了些什么。 “三公主的心意,我拒绝了。” “三公主的礼物意在激你,让公主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明白你也是在乎我的。” 云姜说完这些话,施梦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他为她拒绝了别的女子,她应该高兴。 可是一想到,他又与别的女子联手试探她的心意,她就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一波,心里很不爽。 施梦猛然甩开了云姜的手,气鼓鼓的躺在了床榻上,背对着他,不再理会他了。 云姜见她生气了,方寸大乱。 他轻抚着她的手臂,对着她又哄又求:“公主,三公主帮我之事,并非我自己所求。也是那日三公主的奴仆送来那几只箱子,我才知道三公主用了这样的办法。” “那几只箱子里是书,三公主是做样子,借给我看,日后还会让人取回的。”他一股脑的交代着,生怕遗漏什么,后续还会引发误会。 “公主,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云姜可怜巴巴的求着她,最后没招了,只能凑近她,想用柔情蜜意的亲密之举化解她的怒火。 “我知道,公主不喜欢我谋略过甚,所以我返回府邸那日就决意今后只用一颗诚心对待你,不会再算计。” “可你还是算计了我的心意……” 施梦推开了凑近的云姜,恨恨的咬牙回话:“三公主这件事,你是被动了。但你完全可以站在我这边,对我说实话,你却没有。” “公主,我当时心急,怕你真的不要我。” 云姜到此刻才发觉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严肃的说明着:“我试探了公主是否介意,公主当时满不在乎,还说可以叫我一声姐夫,我就无法理智了……后来的事情,公主想要回戒指,又要丢掉戒指,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只想公主留住你我之间的定情之物。” 云姜已然交代的很清楚了,来龙去脉,施梦都明白了。 可是她还是晾了他好一会儿,才肯理会他:“那你实话实说,你将来会不会变心,喜欢别的女子?” “绝不会。” 云姜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的猜测。 “我与公主相知相许,情深至此。就算有朝一日公主变了心,喜欢别的男子,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着公主,这一生,只有公主一个人。” “你倒是聪明,把花心的帽子引到我头上了。” 施梦忍不住吐槽着云姜,可其实心里已经不气了,他的话,她还是满意的。 三公主有意来卧房探望她,结果无意中在门口听到了云姜的话,听到他这一生,只有一个人,哪怕是那人变了心,他也依然会一如既往的爱她。 三公主停顿了片刻,没有进入卧房。 随后,便离开了。 三公主心有遗憾,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是最早遇到云姜的人,遗憾女官进献公子时,云姜来的不是她的府上。 第145章 二放天灯 云姜刺杀一事的内幕,三公主并不知。 她只知云姜那时犯了错,被赶出了公主府。 所以在三公主看来,她与云姜失了缘分先机,去年冬日偶遇云姜为百姓治疗疫病,她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寻常小医士。 让人查过后,又以为他是公主府的一个奴仆。 无论他是医士还是奴仆,她都有机会得到他,只可惜,他居然是六公主念念不忘的云姜。 天赐她一段缘,却生生剥夺了她谋取的时机,当真是造化弄人。 “云姜,都怪你长的太好看了,姐姐才会喜欢。”她对着他这张脸左看右看,仔细端详着:“你说,以后我们再一起出门,要不要给你戴个斗笠?” “听公主的。” 她是开玩笑的,可云姜好像当真了。 他乖巧的笑着应下了,但她可没有豢养金丝雀的心思,在恋爱中,自律靠个人,本质上都还是自由之身,需要过度维护的情感,终究不会走的很远。 “可是你这么好看,遮住岂不是可惜了?”她笑着搂住了他,现下她有了心思,开始主动撩拨他了:“我刚刚留意了,卧房的门关的很紧,所以,你想不想……”她的话没说完整,云姜已然懂得了她的意思。 “我,自是想的。只要公主愿意,我没有不愿意的时候。” 云姜说完这话,眼神都变野了,内心真实的另一面即将爆发。 施梦控制不住的嘴角飞扬,饶有兴致的提醒他:“这次定是新鲜的感觉,因为不只是在床榻上,还是在船上。” “公主,你真的很顽皮!” 每到这种时候,云姜就不觉得她是仙女了,而是磨人的小妖精,顷刻间就可以搅动他的心潮。 行事时,施梦没忍住发出了声响,云姜有些羞涩的遮了一下她的嘴,怕被别人听到。 “公主,小声些。” 施梦赖皮的摇了摇头,不肯听他的话:“我不怕别人听到,听到了,就知道我们感情有多深,便不会觊觎你了。”她存着故意的心思,云姜瞬间懂了。 他原本也是怕她脸皮薄,她若不介意,他自是愿意顺着她。 云姜吻住她,兴奋的继续行事。 过了几个时辰后,三公主的船只靠岸,施梦下船的时候是被云姜抱着下去的。 三公主以为她还病着,身体不适。 却不知,她是被云姜折腾的身软无力,走不动了。 “六妹妹回府后定要好好休养身体,不久后便是端午节,到时宫中夜宴,我们再相见。” “好。” 施梦靠在云姜的怀里,高兴回应道。 …… 端午节将至,皇城又开始张罗过节了。 皇城不愧是都城,寻常百姓们过日子可不凑合,非常注重情绪价值,每逢节日前夕,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并不只是节日当天繁华热闹而已。 施梦去到了藏书楼,站在了藏书楼最高的那一层,稀罕的往外眺望着,皇城的夜景完全不输二字旅游城市的不夜城。 因为皇城周围望不到高楼大厦,只有最真切的古代样貌。 “公主,云姜公子请来了。” 她先跑来了藏书楼,然后让浮欢去请了云姜。 “公主。” 云姜笑着走近她,浮欢自觉下了楼。 施梦一见云姜,就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云姜,你来看。你看看哪处位置最热闹,等会儿我们出府,就奔着哪处去玩。” 云姜闻言,不禁一笑:“公主真聪明,还知道提前熟悉一下位置,怕自己走了空,去到了不好玩的地方。” “那当然了。” 云姜夸她,她更得意了:“这叫做攻略,省时省心。” “攻略?” “……” 云姜好奇这个说法,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你快看看,我们去哪儿?”施梦转移了话题,云姜扫视了一遍方位,随后指向一处位置:“公主,我们去那儿好不好?” “好。” 施梦欣然应下。 云姜所指的这个位置,她不太清楚是哪儿,可他带着她去到那处时,她便想起来了,是她和云姜放过天灯的地方。 云姜正是在藏书楼上认出了这处位置,才指明要来这里。 他私心想,弥补一下过往的遗憾。 公主那时的真心,他没有相信,自己的天灯又是那般凉薄的所愿,他很愧疚,很后悔。 云姜去到了卖天灯的小摊儿,买了两个天灯。 这一次,他仍是与她各写各的心愿,不同的是,他已经不好奇她的心愿了。 她的心愿里已经有过他了,此后,别无所求。 【此生无忧,与之相守。】 云姜以行云流水之势,将心愿写在了天灯上,他希望天上的神仙们能看到,能满足他的心愿。 就算是不能完全满足,也希望神仙们保佑公主此生无忧。 天灯冉冉升起,皇城的夜无风无澜,所以他这回没有看到公主写下的心愿。 他不知,她写下了四个字。 【多些时间。】 施梦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所以她的心愿便是多些时间,多给她一些和云姜相处的时间。 如果可以,就让她走完元成公主这一生吧。 施梦望着自己那只天灯,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云姜,你抱抱我好不好?”她心中怅然,很渴望被他的暖意包裹住。 云姜闻声,当即展开双臂把她拥入怀中,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公主怎么了?” 他察觉她有些异样,关怀着问着她。 施梦肯定是不能告诉他实话的,她想了想,扯到了端午宫中夜宴一事:“再过两日,我就得进宫赴宴了,我不喜欢那种场面。太傅和易大人都有事要与朝臣相谈,旁人的阿谀奉承,我又觉得虚伪,不想接受。” “云姜,你陪我进宫赴宴好不好?” 虽然是为了转移刚才的话题,可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她后来见过别的公主们带府上公子赴宴。 携公子久居宫中不可,偶尔赴宴,可以。 “好。” 云姜只稍稍反应了一下,就同意了。 进宫就可以见到陛下,他心中疑虑的很多事情,或许就有了探知的途径。 第146章 入宫赴宴 端午之日,施梦一早就醒了。 她兴致勃勃的去到了偏殿,帮云姜挑选着进宫要穿的衣裳。 这是她首次带云姜进宫,总要让他好好打扮一番,以免浪费了他的天人之姿。 施梦要求云姜试穿华服给她看,云姜听话的试了一件又一件。 可是渐渐的,她就明白了一件事,云姜的美貌根本不需要华服修饰,华服无论多耀眼,都不及他半分光芒。 如此一来,刻意的华贵就显得过犹不及。 公主府上的公子到底不算有名分的,在衣着方面没有固定的规制,所以云姜只需要穿的得体就好。 最后,她还是选了她平日里最喜欢他穿的样式,水蓝色衣料加浅银丝线刺绣的衣袍,清雅不失庄重,衬的他犹如仙人下凡,让人挪不开眼。 日暮时分,施梦与云姜一同入宫。 宫中夜宴还未正式开始,所以施梦先带着云姜到了沐阳宫歇息,这是元成公主开府前在宫中所居的殿宇,她已然熟悉。 她带着云姜进入沐阳宫之时,明显感觉到侍女们皆对他投来了炽热的目光,侍女们小声议论着的话,她虽然听不到,却猜得到,无非是夸赞之词,夸赞云姜貌美。 云姜并未留意这些事,他所有的关注力都落在了沐阳宫这处殿宇之中。当他踏进这殿宇时,就察觉到了异样。 沐阳宫犹如仙境,香雾缭绕,如梦如幻。 可这种视觉感很不真实,虚幻的让人有些看不准沐阳宫中的具体格局,这种氛围,倒像是刻意在隐藏些什么。 兄长临终书信提及了阵法,云姜下意识就联想到了阵法。 沐阳宫中会不会有阵法? 若不想被旁人轻易知晓,这貌似如景致一般的香雾便是最能掩盖真相的。 公主带他去往正殿之时,途经一处四面环水,莲花满池的八角亭,这让他又不禁觉得古怪。 按照风水说辞,殿宇中引入水系和莲花满池不奇怪,倒是这八角亭有些不对劲,尤其八角亭的位置还是正对正殿的,于风水不合。若是挡煞,就该是密不透风的建筑,八角亭却处处通透。 云姜本想请示公主,进入八角亭细看一番,可他最终压下了这个念头。 如果他猜想的方向是对的,那么这宫中所有人都是眼线,他进入八角亭,很快就会被设阵法的人知道,到时候他还没弄明白,就先打草惊蛇,被灭了口。 这是他初次入宫,还是老老实实陪着公主便好。 有了第一次,今后也自然还有机会。 年节之时,宫中的宴会很多,他可以耐心的等一等。 …… “云姜,吃点心。” 侍女们热情主动的奉上了宫中新制的点心,施梦看出了她们的心思,迫不及待的宣誓着主权。 她不仅动口,还动手了,她是亲自喂给云姜吃的。 云姜喜悦的咬下了她喂的点心,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甜蜜。 侍女们在一旁看着,纷纷露出艳羡的目光。 “公主,如今尚在初夏,晚上起风会有凉意的,这宫中可还留有你的衣裳?我帮你拿上一件披风去赴宴,到时候你冷了,随时可以穿上。” “有吗?” 施梦反问着两旁的侍女。 “有的有的。”侍女抢着回话,回了她,又对着云姜行礼:“公子稍候,我这就去帮您拿来公主的披风。” 施梦见侍女们眼馋的样子,醋意又有些压制不住了。 虽然明知道这些侍女抢不走云姜,但是自己的人,被别的女子这么热情的关注着,多少还是介意。 侍女取回来披风后,她就带云姜离开了沐阳宫,早些去到了宫宴的场地。 如果她不迟到,女帝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现在朝臣们基本已经来全了,都在候着,公主们还没到齐,只有她和二公主来了。 施梦礼貌的跟二公主打了一个招呼,就落座了。 云姜与她同坐一席,就坐在她身侧。 “云姜,我看到太傅和易大人了……”施梦笑嘻嘻的跟云姜闲聊着,他顺势看去,心中顿时有些危机感。 因为易长年此时正在注视着公主,目光热切。 他明知公主对易长年无男女之情,可还是会担心,担心有一日,他与公主之间会有变故。 转瞬,秦未时也将目光落在了公主身上。 易长年与秦未时默契的朝着公主走来,云姜不由得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态。 “公主,近日来过的可开心?” 易长年走到施梦身前,行了礼,就忍不住开始关心她:“公主名下的产业,还有许多好玩的去处。我今夜回府后,整理着写下来,交予公主,公主就可以去玩了。” “好呀。” 施梦兴奋回道。 她现在最不乐意憋在公主府,府中很大,却少了自由的感觉。 易长年见她高兴,自己也笑的很高兴。 秦未时没有随他一同走到公主身前,他就更多了些和公主交谈的机会。 方才他们二人一同朝着公主走来,可走到一半,二公主拦下了秦未时,说是有事商量。 云姜眼看着易长年对公主眷恋的目光,没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了,他主动开口:“易大人,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 易长年礼貌的回应后,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公主身上。 云姜见状,赶忙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易长年:“易大人,我敬你一杯,谢你那日对我的维护。” 易长年注意力都在施梦身上,听着云姜的话,反应不及。 他顿了顿,才想起云姜所指的是哪件事。 “不必言谢,我维护你是不想公主难过。你定要好好待公主,千万不要让她伤心,否则……”易长年的话点到为止,具体威胁的话,他没说。 易长年喝下了云姜敬的这杯酒,就行了告退礼。 朝臣颇多,易长年也是需要应付的。 易长年离开后,施梦留心了一下云姜的状态,他有些失落:“云姜,我知道你会好好待我,不会让我伤心。旁人的揣测没有依据,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安抚着云姜,因为云姜太不容易了。 第147章 宫宴之上 她自己是当事人,能深刻体会到云姜待她的好。 可是旁人只用一双眼去看,看不清,又看不完整,会因为窥见的一点点不真实的面貌去揣测他的真心,所以她觉得云姜很不容易,他想要的这段感情,他维护的很辛苦。 施梦现如今是很喜欢云姜,但谈不上爱。 可云姜已经深爱她了。 她若是再不对他好些,岂不是这段感情太不平衡了? “公主,我很高兴,你愿意如此信任我。”云姜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被心爱的女子信任,很难不被触动。 只是易长年的话,他做不到不走心。 旁人的揣测未必属实,但他细细反思,也会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足够好的话,旁人便说不出质疑之言。 “我会一直信任你。” 施梦宠溺的笑了笑,拉着云姜重新落座。 半个时辰后,公主们纷纷来齐。 四公主坐在她左手边的席位,五公主坐在她右手边的席位,三公主坐在对面,正对着她的席位。 施梦见这阵势,一时间压力又来了。 四公主最爱挑事,三公主又喜欢云姜,也就五公主寡言少语,还安稳些。 “呦,六妹妹,我刚刚都没瞧见,你今日还带了云姜。” 施梦心里刚犯了嘀咕,四公主就开始阴阳怪气了:“我听闻他不是犯了错,被你赶出府邸了?六妹妹一向嫉恶如仇,不肯饶人,云姜是用了什么勾人的法子,让六妹妹又改了心意,原谅了他的错失?” “……” 施梦听着四公主的话,真的很想冲过去给她俩大嘴巴。 可是宫宴之上,她不能就为了这么两句话就闹起来,她咬了咬牙,发狠的瞪了四公主一眼。 四公主嗤笑了一下,丝毫不惧她的怒视。 “六妹妹,我不跟你抢云姜,你只把他借给我几日便好。让他用勾人的秘技伺候伺候我,也让我府上的公子们好好学学。” 四公主说完,就吩咐贴身侍从给云姜倒酒,她要云姜陪她喝一杯,同时继续口出狂言:“云姜,喝了这杯酒,今夜宫宴结束,你便直接随我回府吧。” 四公主这个无赖杂碎,她再想忍,也是忍不住的! 施梦看着四公主侍从倒给云姜的那杯酒,毫不手软的扬手打翻了酒杯,酒杯体积小,她打飞了老远。 “姐姐,你……” 施梦刚想与四公主对战,三公主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四妹妹,知道你一向贪酒,可今日宫中夜宴,众姐妹与朝臣都是要陪着陛下欢饮的,你怎么也该克制些。怎的入宫前就独独喝了酒?还喝的这么多,净说些不着边际的醉话!” “姐姐,我没喝……” 四公主反驳着三公主,三公主瞬间目光冷厉的注视着她:“没喝吗?没喝就在这里胡言乱语,那是得了失心疯了?” 三公主威严无边,俨然快赶上女帝的气势了,四公主听着她的话,身子顿时矮了下去,失了气势。 “姐姐,我知错了。” 四公主扛不住三公主责问,秒认错了。 “知错便好。” 三公主说着,收起了冷厉的目光:“这是陛下设下的宫宴,在座之人都是有资格来此的。无论你对谁不尊重,那都是对陛下的不尊重,明白否?”三公主尾声和缓了些,又恢复了姊妹的状态。 “明白。” 四公主回此话时,气势弱到了尘埃。 三公主解决了此事,目光温柔的落在了云姜那处,她对着云姜示好的笑了笑。 施梦看到这一幕,心里乱成了一团。 三公主实在是堪称完美,容貌,见识、情商、气度,那都挑不出对手。 幸好云姜专情,要不然她可争不过三公主。 …… 不久后,女帝驾临宫宴。 天知随侍在侧,落座女帝身旁。 女帝与众人同饮了一杯酒之后,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施梦和云姜身上。 “小六儿,你今日带的公子可是云姜?” 女帝对着施梦发问,她一双眼审视着云姜,对于他,女帝一向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是的,陛下。” 施梦乖巧的回着女帝的话。 “云姜,你上前来,让朕好好瞧一瞧。”女帝下令,云姜随即起身,有条不紊的走到了女帝驾前,行礼跪拜。 “云姜,见过陛下。” 云姜极力克制着心绪。 虽然他已更名,不再背负江家的过往,可他仍是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位陛下,是害他全族性命的帝王。 他自说过刚才那句话后,就一直低着头,一是帝王威严不容冒犯,再就是,他怕自己稍不留意会露出仇视的目光。 “抬起头来。” 面对女帝的命令,云姜才缓缓抬起头。 他虽抬起头,可眉眼却是顺服的低垂着,不与女帝相视。 女帝看着云姜的样貌,不自觉就笑了:“果然是貌美,此等容貌,也难怪小六儿看不上朕亲赐的公子们了。” “没有的事,陛下。”施梦匆匆否认。 女帝话里有话,她听出来了:“陛下赐予我的公子们,都很好,我没有看不上。只是我与云姜更投缘,相处日久,感情也就更加深了。”她心急解释,生怕女帝对云姜发难。 “回去吧。” 女帝微微摆了一下手,云姜即刻就听令退下了。 施梦见云姜重新坐回自己身边,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下了。 只是有件事有些奇怪,云姜一退下,女帝赶忙就要天知附耳上来,与他说着私密话。 天知听着女帝说话时,目光频频落在云姜身上。 这是又要整事儿? 施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为自己应该提前警惕一下女帝这个举动。 女帝喝了几杯酒之后,忽然喜悦的将目光落在了二公主身上,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了秦未时身上。 “朕今日高兴,想赐下一桩婚事。” 女帝说着,对着二公主笑了笑:“二公主前不久曾私下里跟朕说,她属意秦未时。秦未时为官多年,身居太傅,才华横溢,为人稳重,属实是良配。” “今日,朕就允了二公主所求,为她与秦未时赐婚,让秦未时做她的驸马。” 第148章 女帝赐婚 二公主闻言,当即起身走到了女帝面前,行礼谢恩。 可反观另一人,秦未时,他却纹丝不动。 “秦未时,你怎么不谢恩?” 女帝身边的侍从提醒着秦未时,他有些恍惚的走到了女帝身前,面色沉重的下了跪。 “陛下,臣谢……”秦未时面露难色,谢恩二字,任他如何挣扎,也说不出口。 最后,秦未时选择忠于自己的心。 “陛下,臣有罪,恕臣不能接受陛下的赐婚。臣已有心悦之人,实非二公主的良配。” “大胆!” 女帝听着秦未时这话,怒拍了一下桌案:“秦未时,你可知你是在抗旨?” “臣知道,臣甘愿领受抗旨之罪。” 秦未时心悦元成公主,做不到娶别的女子。娶不到元成公主,他可以独自一人过一生。 但如果要强求他成婚,他宁抗旨,宁可死。 “朕想知道,你心悦的女子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好过朕的女儿?”女帝质问着秦未时,毕竟他身在朝堂多年,颇具才干,倘若事有转圜,女帝也不想失了他这个有才之人。 女帝这么问,是存着灭口的心思。 如果秦未时说了实话,她可以派人灭口,人死如灯灭,那便没有念想了,只能听命与二公主成亲。 “臣……” 秦未时不动声色的望了施梦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公主已心属云姜,他说了实话又有什么用呢?难道公主会舍弃云姜,选择他吗? 女帝见秦未时迟迟不语,自觉颜面扫地。 帝王威严被如此对待,她必须要挽回颜面:“好,既然你抗旨不遵,朕也没必要留有情面。” “来人,将秦未时革职,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女帝话音一落,宫中禁军就上前压制住了秦未时,预备要将他捆绑带走。 这件事来的太快,太突然了。 施梦坐在一旁,都没反应过来。 听着女帝给秦未时和二公主赐婚的时候,她还替他高兴,结果他转眼就抗旨,随后就被革职,现在还要被押入天牢…… 不行! 秦未时对她这么好,她不能眼见着他落难而无动于衷。 “等等……” 施梦慌忙起身,喊住了禁军。 她飞快的跑到了女帝身前,下跪替秦未时求情:“陛下,请念及太傅的忠心与功绩,不要以抗旨之罪论处太傅好吗?” “小六儿,你怎么总是为了旁人违逆朕?” 女帝听着施梦这话,心中更是恼怒:“你为云姜,屡屡违逆朕,如今又为了秦未时……你可好好想想,他抗旨伤的是你的姐姐,你怎么不知心疼你姐姐?” “我心疼姐姐,可我也知道,太傅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 女帝冷笑着反问她,觉得这话荒谬至极。 “是,太傅若非有情有义,便可以领旨谢恩。然后他与姐姐成婚,做姐姐的驸马,往后的许多年,他的心里装着别的女子,与姐姐虚情假意的做一对面上的恩爱夫妻。这是最错的事,他没有做,他抗旨既是为自己的心,也是体谅姐姐的真心。” 施梦说完这番话以后,立刻看向女帝身前的二公主:“姐姐,我想问,你可是真心喜欢太傅?” “自然真心。” 二公主言辞坚定。 施梦又继续说:“姐姐贵为公主,想要任何男子都能得到。可男女之情,却是强求不来的,喜欢就应该尊重彼此的心意,若是因为对方不喜欢自己,强求无果,就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又怎么称得上是真心?” 她初次见二公主的时候,就知道二公主不是心性狭隘之人,那日她衣着飒爽,宛若军中女子,施梦就知道二公主性子豁达,她这么劝,二公主应当会替秦未时求情。 此事只要二公主求情,不再追究,秦未时抗旨之事,下场就会好过些。 果然,二公主替秦未时求情了。 面对二公主的谅解,女帝无话可说,秦未时免去了入牢狱之苦,被贬了官职。 秦未时不再是太傅了,也不能留在皇城公主府中教导她了。 女帝将秦未时贬去了边陲之地做参谋事务的末职文官,此后非诏不得入皇城。 这宫宴,秦未时也没资格再待下去了。 他被禁军带离了宫宴。 片刻后,女帝仍带着些怒色看向施梦:“小六儿,朕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太多?否则,朕怎么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容着你一再的违逆朕。” 施梦再次下跪,认错。 “陛下,违逆您并非我本意。我自幼便是太傅教导,因知其本心,不忍见他落难,才开口求情。” 女帝顿了顿,无奈的挥了一下手:“也罢,这件事到此为止,回去坐吧。” “你也回去坐。” 女帝转头又知会了二公主一句,还宽慰了二公主:“没了秦未时,还有更好的男子,婚事莫要心急。” “是,谢陛下。” 施梦见二公主转身离开,她才起身,随着二公主一道走下台阶,返回了座位上。 云姜见她坐回身边,惊魂未定的握住了她的手:“公主,幸好你无事,不然我就要……”就要忍不住动手了。 如果陛下因公主为秦未时求情,怪罪公主,他是拼死也要护着公主的。 “你就要怎样?” 施梦心里也还后怕,但她不能让云姜担心:“放心,陛下虽然威严无限,可我是她的亲女儿,她再怎么生气,也不忍心伤害我的。”她拍了拍云姜的手,安抚他。 话虽是这么说,可帝王威严不容冒犯。 虎毒不食子,人若是狠毒起来,禽兽不如。 以后,她还是得当心些。 抗旨一事要是换做别人,她肯定不插手,可因为是秦未时,她不能不管不顾,否则,她又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云姜听她说的笃定,可心里还是难以安宁,尤其她说,她是陛下的亲女儿……如果不是呢? 如果她不是陛下的亲女儿,那么她过去的所作所为,陛下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若有一日陛下不想忍了,数罪齐发,公主还能有命吗? 第149章 女帝入夜召见 云姜担忧的凝视着她,忍不住提醒:“公主,今后还是不要违逆陛下了,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要了。任何感情都经不起反复的矛盾堆砌,母女亲情亦不能幸免。”他想要她保重自身,而不是为别人舍自己。 公主是不是陛下亲女,他不知道。 但他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帝王惹不得,即便是亲女也不行。 至于公主身世究竟如何,他要静待时机去查证,在此之前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好,我听你的。” 施梦认同着云姜的话,对他浅笑了一下。 她现在也只能浅笑一下了,秦未时拒婚被贬官,她高兴不起来。宫宴的后半场,她都是在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挨到宫宴结束,以为可以出宫了,结果还没走出宫宴场地,女帝身边的侍从就拦下了她和云姜。 “陛下有旨,云姜即刻面圣。”侍从传了女帝口谕,又看向施梦:“六公主,陛下交代了,今日天色已晚,您又喝了不少酒,就不要来回折腾了。陛下要您今夜留宿沐阳宫,明日再出宫。” “那云姜呢?” 施梦赶忙问着侍从,她记得公主们没有名分的公子是不能留在宫中过夜的。 “待他见过陛下后,今夜可以留在沐阳宫,陪侍您。” 她听过侍从这话,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陛下要我留下,要云姜独自一人出宫呢。” “六公主,陛下是懂得体贴您的。”侍从笑着恭维道,又转头看向云姜,出口提醒:“云姜,陛下还等着见你,随我走吧。” “是。” 云姜应了声。 他跟着侍从离开时,下意识定定的看了施梦一眼:“公主,你放心,我很快回沐阳宫陪你。” “好。” 施梦对他笑了笑。 可是莫名的,她心里有点揪得慌。 她忽然就想起了女帝在宫宴之上和天知交谈一事,那时天知目光频频落在云姜身上,明显是在盘算什么。 难不成是天知在女帝那里给云姜构陷了什么罪名? 女帝这么晚了要云姜去见她,是想罚他?还是要杀他? 施梦联想到这种情况,立刻朝着侍从和云姜离去的方向追去,可她还是反应慢了,侍从和云姜已不见踪影。 她不是真的元成公主,在这宫中,除了沐阳宫,别的殿宇她都不熟悉…… 侍从刚才传女帝口谕的时候,也没说女帝要在哪儿见云姜。 她就是想找,也是无头苍蝇乱转。 施梦忧心忡忡的返回了沐阳宫,她求老天保佑云姜平安无事,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沐阳宫里等他。因为他说,他会很快回来陪她,希望他不会食言。 她端坐在沐阳宫正殿,一动不动,身子直挺挺的,半分都不敢松懈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施梦没有最开始那么心慌了。 理智回归后,她觉得女帝不至于玩这种背后伤人的手段,女帝要想对付云姜,早就不留情面了。 况且身为帝王,允了云姜留在她身边,应当不会出尔反尔。 …… “云姜,进去吧。” 侍从将云姜领到了一处宫殿门口,金龙攀跃的两扇门被缓缓打开,云姜遵循旨意,进入了殿中。 他进入殿中时,并没看到女帝。 皇宫之中规矩森严,他是不能四处张望的,胡乱探看是为冒犯,是罪过。公主还在等着他回去,他得安稳的过了女帝这一关。 “云姜,见过陛下。” 他根本不在意女帝此刻在殿中何处,他只管按规矩行礼。 云姜跪了片刻后,女帝才幽幽的发出声音:“朕在你右手边的屏风后,你起身,走到朕跟前来。” “是。” 云姜犹豫了一下,起身朝着右手边的屏风走去。 这是一架很大的屏风,有这屏风遮挡,他看不到也猜不出屏风之后是何种景象。 云姜放缓脚步,慢慢走到了屏风处,谨慎的停下了。 “绕过屏风,走进来。”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站在屏风前,不用直面女帝,谁知女帝不肯作罢,偏又提醒他。 云姜不想绕进屏风处,他已深觉不妥。 可是,他不敢违抗旨意,怕自己出事,致使公主伤心,又怕抗旨身死,无人保护公主。 “是,陛下。” 云姜应声后,心怀顾虑的绕过了屏风。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偌大的床榻,周围金黄绣龙的帷帐落下,却刻意留有缝隙。帷帐若隐若现,女帝背对着他,身姿婀娜的斜依在床榻上。 云姜意外撞见这一幕,当即下跪:“陛下,是我冒犯了。”他惶恐的先行认错,只怕女帝是故意整他,想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毕竟这种事,女帝很拿手。 “我要你来此,有何冒犯?” 女帝说完,笑着转过了身子,对着跪在远处的云姜勾了勾手指:“你上前来,坐到床榻上与我说话。” “陛下,我,我不能。” 云姜听着女帝的话,瞬间有些慌了,他似乎明白了女帝的用意,可这种事……当真是荒唐至极! “你怎么不能?”女帝讥笑了一声,又饶有兴致的问着他:“又是哪里不能呢?” 云姜已然不是未经男女之事的男子了,所以女帝的话他懂,可他却不能接。 他守着分寸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女帝见他这副样子,缓缓坐起身来,撩开帷帐,一步步走到了他身前:“云姜,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她这般俯视他,就只能看到他的发冠,这怎么能过瘾呢。 云姜攥紧了拳头,忍耐着,仰头看向女帝。 女帝一看到云姜这张脸,就抑制不住喜悦,她俯身,用纤细的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跟朕说实话,你用什么手段迷惑的小六儿?这手段想必升仙销魂,朕也想试试。” 云姜抗拒的想挣脱女帝的手,女帝却发狠的钳制住了他:“不要这么抵触,否则会没命!” 面对女帝的恐吓,他只能继续忍。 公主还在等他回去,他绝不能食言。 “小六儿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你,且只多不少。你如此费劲心机的缠住了小六儿,不就是贪恋权贵吗?” 第150章 深夜又遇三公主 “朕今日见过你这张脸,也是十分动心。若你愿意离开小六儿,来到朕身边,侍奉朕,朕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女帝属实中意云姜的皮相,但让她做出今夜举动的,并非只是云姜的美貌。 江逢春所知的秘事,云姜知道吗? 如果知道,他就该留在她身边,老老实实的蛰伏,将所知之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如果不知道,也要留他在身边,如此更稳妥。 “陛下,我深爱六公主,才会留在六公主身边。权贵于我,视如无物。”他坚定的回着女帝的话,无论女帝如何想,他对公主的感情不容曲解。 女帝闻声,顿了顿,继而冷笑道:“深爱?何为深爱?” “心系一人,此生不渝。”他依旧言辞坚定。 女帝用蔑视的目光盯着他,质问他:“若我今夜就要你,你是听命顺从,还是抗旨丧命?” “想必小六儿还等你回去,抗旨……你可就回不去了,也再见不到她了。临死都不能见她一面,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云姜沉默片刻,才回女帝的话:“陛下,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想必也不是您想要的结果。” “你什么意思?” 女帝看着云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禁疑惑。 “侍从带我来此处,途中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多是今夜参与宫宴的朝臣。朝臣虽不识我,却清楚的知道侍从是陛下身边的人。我今夜死在这里,陛下只怕会被朝臣议论。” “你觉得朕会怕?” “陛下自然不怕,陛下可以杀掉所有议论的人。”云姜是在暗示女帝,知晓之人不少,如此大动干戈的灭口,必然会有损她帝王声誉。 “六公主是陛下亲女。” 他说到“亲女”时,刻意加重了语气,留意着女帝的反应。女帝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不知应当何解? “六公主知晓我来见陛下,无论是不能为六公主守身,还是身亡于此,都会影响到六公主与陛下的母女亲情。我不敢说,六公主会一辈子记恨陛下,但起码如今,六公主是在意我的。” 云姜知道,只单单朝臣议论这一件事,不足以让女帝罢手,所以他不得不提及公主。只要他能让女帝顾虑重重,便是赌到了脱身的机会。 女帝陷入思虑之中,不自觉松开了手。 转瞬,女帝返回了床榻前,气势汹汹的坐在了榻上:“云姜,今日一事,你算是通过了朕的考验。” “朕担心你对小六儿虚情假意,故而试探你一番。” 女帝刚才思虑是为了找借口挽尊,这件事传出去,的确有损她帝王名声。小六儿若是为情乱智,又闹了起来,折损自身,于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天知忠心,诱毒在云姜体内,她依然可以控制云姜的生死。 如此,她为什么要做费力又无益的事情? “陛下爱女心切,我自是理解。今夜之事,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定好好爱护公主,不让陛下失望。” 云姜才不管女帝试探一说是真是假,他只知自己已经谋得了脱身的机会。所以他不能拖,要尽快了结此事。 他匆匆所言,倒是给了女帝台阶。 “好,退下吧。” 女帝收起刚才那般雷霆之势,淡淡一笑,放他离开了。 …… 云姜走出宫殿这扇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幸好他没有对公主食言,还可以陪她。 他离开时,没有侍从引领。 侍从只在他离开殿宇时,给他指了沐阳宫的方向。 云姜也不熟悉宫中的格局,只能摸索着,朝着侍从所指的方向去走。 他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座桥。 这座桥他跟随侍从去见女帝之时,曾经过,所以他没走错路,这的确是去往沐阳宫的方向。 云姜上了桥,却意外看到了三公主。 三公主手上握着一壶酒,她静静的靠在桥的栏杆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在她心里,云姜就如同天上的明月。 她得以见到,却触不到。 “见过三公主。” 云姜知道,自己要经过这桥,定不能对三公主视若无睹。 且不说她的公主身份,便是她两次帮了他,他就不能不顾念三公主待他的好意。 公主府送礼一事,三公主令公主正视其心意。 今日宫宴之上,三公主既是帮他,也是帮公主解了围,免得公主与四公主喧闹起来,两败俱伤。 “云姜?” 三公主听到他的声音,很是意外。 她转身看向他,不自觉对他笑着:“我这是喝醉了出现幻觉?还是在做梦?竟能于深夜,在此处遇见你。” “陛下召见,我途经此处。” 云姜对着三公主解释,三公主听完他的话,当即走到了他身前,满目柔情的注视着他:“云姜,你真的那么爱六妹妹?纵使她有一日不喜欢你了,你也依然爱她?” 云姜听着三公主问的话,不禁微微怔住。 这话很熟,好像是他那日在船上的卧房中对公主所说的。 三公主如此问,是因为她当时听到了? “是。” 云姜笃定回答。 这事儿,是三公主的心结。 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喜欢的人,就是等,也等不到。 三公主听完云姜的话,忽然就落了泪,她痴情的望着云姜,摇摇欲坠,主动靠上了他的身子。 云姜下意识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让她站直了些。 礼貌扶三公主一把不算失了分寸,可要是任由三公主贴上他,那就对不起公主了:“三公主喝醉了,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我遣走了侍从,现下醉酒,头晕不适,如何回去歇息?”三公主故意问着他,他明白三公主的意图,顿时为难了。 云姜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没有一个宫人可以差使。 “公主,你今夜是留在宫中,还是要出宫回府?” “我出宫回府。” 三公主听着他的话,就知道他心软了:“我的马车就在南门候着,你把我送到马车处可好?” “是。” 云姜几经犹豫,还是勉强应下了。 他谨守分寸,这一路只是扶着三公主,让她不至于醉酒跌倒。 第151章 怒上加怒 云姜把三公主安全送到了南门。 他扶着三公主走到马车处,便匆匆收回了手:“三公主请上马车,我也告退了。” 云姜说完,转身就要走。 “云姜公子。” 三公主依依不舍的喊住了他,她平时最是冷静自持,也许是喝了酒,才这样难掩心意,难舍他。 云姜听着三公主这一声,为难的看向她:“三公主,六公主还在等我回去,我不能让她等太久。”他语气中满是歉意。 他的歉意既是对三公主,也是对公主。 三公主的心意,他注定要辜负,所以心有歉意。 公主在等他回去,还等了他很久,他也是深感愧疚。 “那你,回去吧。” 三公主苦笑了一下,便松口放他离去了。 云姜送三公主到南门时,经过了沐阳宫,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朝着哪儿去。 他加快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沐阳宫。 云姜进入沐阳宫的时候,施梦正急忙朝着宫门走,因为他去了太久,所以她等不住了。 “公主。” 云姜先看到了她,他心急的唤着她:“公主,我回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施梦听到云姜的声音,立刻向他看去。 她看到他的那一眼,就激动的朝着他跑去,她顾不得多说一句,停在他面前时,牢牢抱住了他。 云姜感觉到她胳膊微微有些发抖,他赶忙回抱她:“公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我……”只是很担心他。 施梦没把这话说完,因为云姜回来了,没必要伤春悲秋了。 她抱了他许久,才舍得松开。 “你没事对吧?” 施梦由上到下的打量着他,他的衣服没有破损,脸上和手上也都没有血迹,应当是没有受刑罚。 “我没事。” 云姜安抚着她。 她看着云姜脸色也还好,这才放心。 施梦拉着云姜进入沐阳宫寝殿,她把云姜按在了床榻上,让他好生坐着。 随后,又遣走了守夜的侍女。 寝殿内只剩她和云姜的时候,她担心的解着云姜的衣裳。 云姜见她如此情急,不禁一笑,又有些羞涩。 哪知公主解开了他的衣裳后,又好生帮他穿上了,丝毫没有要与他行事的意思,这可让他犯糊涂了。 “公主,你这是?” 云姜疑惑的问着她,她对着他解释道:“我怕陛下责罚你,怕你伤到了暗处,不肯告诉我,要瞒着我。所以我要亲自检查一遍,才放心。” 原来公主是关心他,并不是贪图情事。 他的心在这一瞬间热了起来,是被她的关怀暖热的。 “公主,陛下召见我,只是关心了几句你我之间相处之事,并无其他。”云姜说着,就把她揽入怀中。他在骗她,所以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云姜本意不想骗她,可今夜,他与陛下之间发生的事情,是绝对不能有第三人知道的。 “是吗,那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施梦没有故意怀疑他,她只是直觉这事儿不太对劲:“陛下真的只是关心了几句?” “真的。” 云姜怕她继续疑心,只好拉出了三公主之事来遮掩。 三公主的事与陛下之事相比,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了,而且他主动交代,比她被动知道此事要好。 …… 云姜交代完三公主醉酒,他帮忙送三公主到南门一事,施梦当时就醋意大发,愤怒的把云姜往寝殿外推。 “我心急如焚的等着你,生怕你有闪失,你倒好,送我醉酒的姐姐去了……”她越说越火大:“难怪你那么久都不回来!你怎么不干脆上姐姐的马车,跟着她回府去?” “公主,我……” 云姜想解释,可她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寝殿的门,根本不听他说完。 “公主,我只是念及三公主在宫宴之上帮忙解围,所以才送她。她喝醉了,随侍的奴仆都不在。我守着分寸,只扶着她,把她扶到南门马车处的。”他怕不解释误会更深,于是隔着门对她说明着此事。 云姜的话她都听到了。 不提宫宴还好,一提宫宴,她更生气了。 “是,我知道姐姐为你所做的一切,你都记得清楚的很。姐姐在宫宴之上倒比我还维护你,若不是你坐在我身侧,旁人定是以为你是姐姐府上的公子,是姐姐的人。” “公主,你误会了。” 云姜都快被她这话给急死了。 “我所说的解围,是指三公主对你。如果三公主没有及时开口,你与四公主在宫宴之上闹起来,定是不妥。我帮三公主,念的是她待你的好意。” “呵,你还真会曲解姐姐的心意。” 施梦正在气头上,听不得云姜这番说辞,明明是三公主维护了他,怎么反倒是维护了她? “云姜,我警告你,我要休息了,你莫要再在我寝殿门口吵闹,否则我一不高兴了,就把你赶出公主府!” 施梦最后这句恐吓力道十足,云姜当时就不敢再多言了。 深夜里,他安静的站在寝殿外,守着她,等着她。 施梦躺在床榻上,迟迟不能入眠。 没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守夜侍女与云姜搭讪的声音,侍女跟云姜说,沐阳宫还空着许多房间可以休息,他不必傻站在寝殿门口。 “云姜公子,要不要我引您去房间休息?” 侍女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云姜,施梦听到这话,按捺不住,随即起床,走到了寝殿门口。 她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寝殿的门。 云姜听到寝殿的开门声,立刻转身面对她,对她讨好的笑着:“公主,你愿意见我了。” “嗯……” 施梦没好气的应着,同时冷冷的瞥了侍女一眼,对她命令道:“不必守夜了,去休息吧。” “是,公主。” 侍女慌的应下,匆忙离开。 施梦见侍女离开,才让云姜进入寝殿。 云姜还以为她想通了三公主那件事,不生气了,哪知她更生气了,生气到要罚他。 施梦如何能不生气? 三公主喜欢他,侍女们也馋他,她真是腹背受敌,放眼望去全是敌军。 “云姜,也许你是无辜的,可她们都喜欢你,我心里着实不舒服,不想忍。” 第152章 闹出了大动静 “是。” 云姜欣然认同着她的话:“此事与我有关,是我让公主心里不舒服了,我愿意领罚。公主随意发泄,只求公主能消气,不要因此损伤自身。” “……” 施梦看着云姜这副乖觉的样子,一时又狠不下心了。 他怎么这么好! 好的让她都不忍心罚他! 云姜说完刚才那话,就自觉跪在了她面前,等候着她的处罚。 他从前几乎不下跪的,可自从他一年多以前离府跪过她那次之后,他的膝盖骨好像就软了,返回府邸,他跪了她好几次。求她不要丢掉戒指的时候会跪,现在领罚,又跪在了她面前。 施梦觉得自己快要被崟朝的风气彻底同化了,女尊男卑,她习以为常了,甚至都快忘了,人人生而平等。 “云姜。” 施梦愧疚的唤了他一声,将跪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你不要跪我,我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错……” 这些事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都不会是云姜的错。 三公主的心意,他早就拒绝了。 刚才侍女对着他示好,他也根本不做回应。 其实,她就是仗着云姜非她不可,偏偏故意作他。 “云姜,你原谅我好不好?”她委屈巴巴的靠进了他的怀里,一时情绪激动,眼泪啪嗒啪嗒落了几滴:“明明是我任性,无理取闹,你却还要惯着我……你对我这么好,我还想着罚你……” “没有,公主没有错。” 云姜矢口否认了她的说法。 他紧紧抱住了她,俯身看向她染上泪痕的小脸儿,她哭了,他的心都纠结成了一团,不知该如何哄她,才能让她不难过。 “公主待我更好。” “公主让我懂得了男女之情,又让我体会了这世间最美妙的欢愉,这是任何人都没有给过我的。自从入府,公主诚心待我,爱护我,在我误会公主,刺杀公主后,公主还保住了我的性命,不计前嫌的重新接纳我。这世上,再没有比公主更好的女子。” 云姜说起这些,那些记忆就涌入了他的脑海,他如今想起,仍旧是很感动,泪水也难以克制。 “所以公主对着我发泄,或是罚我,在我看来都是公主对我的信任。公主愿意把最真的一面留给我,我很高兴。” 云姜轻吻了一下她的发,又继续说:“公主因其他女子接近我而生气,是对我的在意,我更该高兴。” 施梦听着云姜温和的语气,心里的火气渐渐平息了。 “云姜,我以后……尽量相信你。”她咬了咬牙,才说出了这句话,毕竟谁看见别人垂涎自己男朋友能冷静啊。 “好。” 云姜看着她又委屈,又气鼓鼓的小模样,不禁一笑。 “公主,已经很晚了,歇息吧?” “嗯。” 云姜提醒着她,她装傻的应了一声,随后松开他,独自一人朝着床榻走去,没理会他。 施梦就等着他黏人的倒贴上来呢,结果她都走到床榻处了,还没听到他跟随而来的脚步声。 她好奇的转头看去,发现云姜安生的坐在了卧榻上。 这什么意思? 人出了公主府,侍寝这事儿都要罢工了? 施梦故意咳嗽了两声,意在引起他的注意,他倒是听到了,可他没明白,傻乎乎的问了她一句是不是口渴了。 “我不口渴,我馋了。” 云姜疑惑挑眉,仍是不敢确定她的意思。 毕竟她刚消了气,他不觉得她会那么快就让他碰。 “公主的意思是……?” 施梦看着他这副愚钝的模样,顿时就失了兴致:“没什么意思,我睡了,不许再跟我说话。” 她说完就躺上了床榻,还要求他熄掉寝殿内的烛火。 烛火熄灭后,月光透过窗扇,细碎的洒进了寝殿内,施梦隐约可以看见倚在卧榻处的云姜。 她忽然又来了兴致,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偷偷走向他。 施梦趁云姜闭目养神的时候,猛然亲了他脸颊一下:“你这个榆木脑袋,要么死死缠住我,要么半点都想不到这种事,要我怎么说你好呢?” 云姜偷笑了一下,随即扣住她的头,狠狠吻上了她。 “公主,这招欲擒故纵,跟你学的。”他吻她的间隙对她说的,说完又将她牢牢困在他的怀里,不给她任何逃脱之机。 云姜一旦尝到了,就很难克制住自己,他贪心的求着她再坚持一会儿,可是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他都没肯放过她。 施梦受不住的挣扎着,一个不小心就踢翻了卧榻处的榻几,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守夜的侍女只是没有守在寝殿外而已,夜深安静,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好几个侍女前来寝殿。 “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其中一个侍女站在门口询问道,施梦累极了,连回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姜见状,中气十足的对着门口的侍女说道:“公主无事,她有我照顾,你们都安心回去歇息。再有动静,也不必来问了。” “是,云姜公子,我们告退了。” 侍女们恭敬的应下了他的话,陆续离开了寝殿外。 “公主,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云姜这话是笑着对她说的,在这种事上,他认错的态度越来越敷衍了,有时还颇为得意。 “知道自己过分了,还不赶紧放开我?”她瞪着他。 “可是公主,我已经过分了,也不惧再过分一些。公主若是生气,事后只管罚我便是,我甘愿领受。” “你……” 施梦怒指着云姜,他却宠溺一笑,轻含了一下她的指尖。 “公主,再满足我几次,好不好?” “……” 施梦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就被云姜封住了唇。 这一夜,她被他折腾到天色微亮时才睡下。 施梦临睡前就决定了,以后不主动招惹云姜,他真是贪心的没边儿了,每回都想着把她吃干抹净。 现在她求饶都没用了,他听着她求饶,只会行事更甚。 膳房将早膳送至沐阳宫饭厅的时候,施梦还睡的正香呢,她迷迷糊糊听到了膳房奴仆和侍女议论云姜的声音。 第153章 污言秽语 膳房奴仆说云姜昨夜在女帝寝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这期间,寝殿内只有他和女帝两个人。 之后他又约见了三公主,随着三公主上了马车,这一待,又是将近一个时辰。 “天啊!” 沐阳宫侍女发出了惊叹。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膳房奴仆回侍女的话回的十分笃定:“我这可是听昨夜巡视的侍卫说的。”奴仆继而揣测云姜是人人可用的男宠:“昨夜那个时辰,除了欢好之事,还能做什么?他可真厉害,陪过陛下,紧接着又陪三公主,而且还在马车上……” “何止呢。” 侍女聊的上头,说起了昨夜沐阳宫闹出的动静:“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昨夜我们宫中寝殿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现在想想,应该也是在做欢好之事,不然那么晚了,还能是什么?” 膳房奴仆听完后,不禁嬉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云姜公子这么受宠,原来是有这样的好本事。这一晚上,满足三个女子……啧啧啧……” “真羡慕。” 侍女感慨着:“也不知,他能不能跟我们玩一玩,我们也存了不少银钱呢。” “那肯定不行,你们存银再多,能多的过陛下和两位公主?人家云姜公子,已然是不缺银钱了。” “也是……” 侍女失望道,还叹息了一声。 这一番污言秽语,莫名全被施梦听到了。 若不是她们热火朝天的议论,她还能继续睡呢,这膳房奴仆和侍女胆子够大的,随意编排女帝与公主,还有公主府公子的隐私事,而且毫不避人。 她们刚才的话,就跟趴在她床榻边儿闲聊似的,她再不想听,也全灌进耳朵里了,听了个真切。 施梦烦躁的睁开了双眼,她发狠的瞥向议论之声的来源处。 她与云姜两个人之间可以误会吵闹,因为是情侣的关系,女孩子偶尔作一下男朋友没什么问题。 可要是别人往云姜身上泼脏水,她绝对不放过! 施梦气势的下了床,套上一件外袍便走出了寝殿,她都没发觉,云姜不见了,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发落这两个人胡编乱造,随意造谣侮辱人的奴仆。 “你是从哪个巡视的侍卫那里听到的这些话?”施梦默不作声的绕到了这两人身后,突然开口,重重的问责着先谈论此事的膳房奴仆。 膳房奴仆一听到施梦的声音,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还只敢背对着跪着,都不敢面向她。 侍女见状,当即也跪下了。 这场面显而易见,她们刚才闲聊的这些,公主全听到了。 膳房奴仆咬牙,压低声音咒骂着侍女:“真是要被你害死了,你不是公主睡的很沉吗。” “是睡的很沉,我哪里知道公主她……” 施梦听到了二人在窃窃私语,但具体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她绕到了膳房奴仆和侍女身前,俯视着跪在脚下的二人:“你们平时一贯喜欢胡乱编排陛下与公主们的私事吗?” “不是的公主……”侍女匆匆否认。 “不是?” 施梦冷笑了一下:“那就是刻意针对云姜了?”她反问着二人,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云姜为人如何,我很清楚,他绝不会做出任何逾矩的事。他是我府上的公子,是我的人,只属于我一个人,绝不会与旁的女子有任何牵扯。” 这种事,施梦根本不需要去求证云姜,她非常相信他。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另择良人,可他没有,无论她如何折磨他,他都心甘情愿的顺着她,事后还能对她全然体谅。 这样的云姜,不可能会与女帝和三公主有任何情事瓜葛。 “是,奴知道了。” 侍女胆战心惊的附和着施梦的话,顺势求饶:“公主,奴知错了,求公主念在奴曾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饶过奴这一次。” “侍奉我多年,却如此看轻我属意的公子,看来你心里对我,也没有真正的敬服。” 膳房奴仆和沐阳宫侍女刚才这番话,无异于是造黄谣。 放到现代社会,性别转换一下,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去见了老板,谈了几句公事,然后又好心帮了上司一个忙,最后传成了她和两个人都睡了,她还是那种花钱就能得手的。 施梦知道造谣之事不能纵容,她必须惩罚膳房奴仆和侍女。 随后,她叫来了沐阳宫的侍卫,让侍卫将这二人带去了宫中刑房。她过去最不喜欢动刑,但现在,她觉得这两人若是不受些疼,就不知道管好那张嘴。 施梦下了掌嘴的命令,没有具体掌嘴多少,肿了就可以停,这只关乎行刑人手上的力道,与她无关。 二人受过掌嘴刑罚后,也不必留在膳房和沐阳宫了,他们得去一处用不上嘴的地方,此后都闭紧嘴巴。 “公主,云姜公子跳湖了!” 施梦前脚刚发落完膳房奴仆和侍女,紧接着一个侍女来禀告:“也不知云姜公子怎么了,他站在湖边没一会儿,突然就跳下去了……” 这时候,施梦才发觉云姜已经不见了很久。 她只顾着对付那两张恶嘴了,都忘了他,他跳湖了?难不成他也听到了这些话,然后不堪其辱? “快带我去。” 施梦随着侍女来到了沐阳宫中莲花满池的湖边:“公主,云姜公子就是从这儿跳进去的。”侍女急忙说着,还指了指云姜跳入湖中之前站的那处位置。 施梦担心的望着湖面,湖面格外平静,没有任何跳湖后挣扎的迹象,她弄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云姜有武功,可他会不会游泳,她不知道啊。 如果云姜真的是因为那些话跳了湖,那他是在寻死,求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施梦迅速思考了一下,随后就要沐阳宫中会游泳的侍卫们跳入湖中,去寻云姜。 “找到云姜了吗?” 施梦守在湖边,心急的问了一遍又一遍。 沐阳宫中的这片湖和公主府那片湖的面积差不多,几个侍卫跳下去寻人,总是需要一点时间。 第154章 跳湖 “公主,您宽心些。” 侍女扶住了她,安慰着:“会水的侍卫都跳下湖寻云姜公子了,怎么也能找到的。” “是……” 施梦恍惚的回着侍女。 时间真的过的好慢,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她等着,却等不到侍卫寻到云姜的消息。 施梦连连叹气。 她弄不明白云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跳湖? 就算是听了那些话,也不至于跳湖吧? 他承诺过,会一直陪着她,不会离开她,难道就为了别人随意编排的那些话就跳湖了,这也太不像他的作风了。 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施梦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让云姜跳了湖。 一个时辰前。 云姜先于施梦醒来。 每每行事后,他都像是进补了一番,好像根本不需要休息,就可以精神百倍。 只是,他累坏了公主,公主总是需要多睡些,才能缓和体力。 云姜起床后本想着去膳房,帮她亲自准备些她喜欢吃的食物,平时在府上,他也常做这些事。 他走出寝殿时,发现沐阳宫的奴仆们都在洒扫忙碌,更重要的是,八角亭附近没有奴仆。 他太想探知八角亭了,不愿错失眼下的机会。 只是他就这么贸然进入八角亭,万一被人发现了,仍然是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八角亭坐落于莲花满池的湖水中,他可以潜入湖底,一探究竟。 这亭子远看能看到的结构,应当不存在什么秘密,但是走入亭中,尤其是内部亭顶,才是最好设阵法又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云姜思考着这些,随即走到了湖边。 他如果就这么跳下湖,还是不妥,跳湖需要有一个合理的因由,否则若是传到旁人耳朵里,不免传成麻烦。 这种事,他必须慎之又慎。 云姜琢磨着主意,忽然就摸到了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这是公主送他的戒指,如果戒指不小心掉入湖中,他去捡,这岂不是很合理? 他可没有真舍得这枚戒指,跳入湖中之前,他将戒指从手上取下,用衣服丝带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了好几个死结,才放心跳入湖中的。 他沉入湖底,湖水流动有力,这戒指戴在手上也不安全。 这片湖这么大,倘若真不小心弄掉了,会很难寻。 他也不舍得放在湖边的岸上,万一有人看到捡去,也是难以找回的,所以绑在他身上,最放心。 云姜跳入湖中后,就开始往下沉,然后在湖水下层缓缓朝着八角亭的位置靠近,只为找个合适的角度,透过湖水看到亭顶内部的结构。 侍卫们跳下水寻他之前,他仍是在观看着亭顶内部悬挑的梁柱结构,这结构不似寻常的八角亭。至于是不是阵法,他需要后续去查相关的书籍,才能知晓。 云姜仔仔细细的看着,用脑子记下了这层叠的梁柱结构。 “云姜公子……” 一部分侍卫在湖里寻他,一部分侍卫在岸边喊他。 “云姜,你在哪儿?” “你别吓我了……” 施梦见半天没动静,也心急的朝着湖中喊。 云姜听到了她的声音,当即往岸边游动,他刚牢记下了亭内的悬梁结构,就迫不及待的去寻她。 他能听出她的情绪,她很着急,很担心。 “公主。” 忽然,云姜从湖中冒出。 施梦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朝着他上岸的方向跑去,她不顾他湿透了的衣裳,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疯了?” “你为什么要跳湖?” 施梦见云姜无恙,才敢对着他生气:“你是不是忘了你承诺过我什么?你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会一直陪着我。你跳湖做什么?你万一出了什么事……” “对不起,公主,我害你担心了。” 云姜听完她的话,顿时意识到自己错了,早知她会这么担心,他就不心急的去探查八角亭了。 “先别急着认错了,你这身湿衣裳得赶紧换下来。”她又气又心疼,拉着他,把他带进了沐阳宫的正殿。 施梦没想着昨晚宫宴之后要留在宫中过夜,这沐阳宫中有她的衣裳,却没有云姜的衣裳。 云姜只能先沐浴,然后用她的衣袍稍稍遮掩,等待侍女从宫中的造办处取一身新衣裳回来。 他沐浴后,将将套上了她的衣袍,只是她身娇纤细,她的衣裳,遮盖不住他多少。可他也不能一直泡在浴桶里,她要求他穿她的衣裳,他根本抗拒不了。 施梦看着云姜穿上她的衣袍,忍不住窃喜:“云姜,无论你是男子还是女子,你都是……”人间尤物。 云姜尴尬的望着她,听着她欲言又止,就知道这话不是什么能直白说出口的话,他转瞬,羞涩的低下了头。 他如今穿上她的衣裳,可以说是从合身变成了相对紧身的即视感。云姜身材很好,只是男子骨架比女子大,所以他穿她的衣裳,肯定会小一些,紧一些。 施梦盯着云姜的腰,恍然间就想起了昨夜。 昨夜,她的双手覆在他的腰间,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腰劲,她还扛不住的反抗,抓了他几道红。 她缓缓走近他,有些黏人的抱住了他:“云姜,我昨晚是不是抓伤了你?”她故意问他,撩拨他。 “没有。” 云姜否认着,抱住了她。 她贪心的将双手缓缓下移,暗戳戳描摹着他优越的腰臀比。 “公主,你这是……” 他根本抵挡不了她的撩拨,只是他现在连身衣裳都没有,不好就这么直接配合她。 “公主,待侍女送来了衣裳,我们再行事可好?”他温和的询问着她,生怕话说重了,断了她的兴致。 “不好。” 施梦又忍不住笑了:“我只是抱你一下而已,你怎么想那么多?昨夜我求你,你都不放过我,这几天,你求我,我也不会再满足你了。”她其实是想,小小的报复他一下。 侍女送来衣裳后,云姜迅速换上了。 他换好衣裳,第一件事就是去到了书案处,将自己记在脑海里的八角亭悬梁结构画了下来。 第155章 一个人睡不着? 云姜换衣裳,施梦自觉走开了。 所以他画八角亭悬梁一事,她并不知道,她再进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把画好的纸张藏进了衣裳里。 “我问你,你为什么跳湖?” 施梦一本正经的质问着他,她总要知道理由。 刚才顾念他浑身湿透了,暂不追究,但这不代表跳湖这件事会这么含糊的过去。 施梦很想知道,云姜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那些污言秽语跳湖的。 如果是,她要好好的安慰他,要告诉他,她信任他,再不准他因为这种荒谬的议论就做傻事。 “因为,公主送我的定情戒指不小心掉入湖中了。这戒指对我十分重要,我定是要寻回的。” 云姜说完,立刻走向放置湿衣裳那处,他从衣带上解下戒指,匆忙戴回了自己的手上。 好险,还没人动过他的湿衣裳。 施梦知道云姜宝贝这戒指,看他刚才那么紧张的戴回手上,她很自然就信了他的说法。 “那你今日醒来后,可有听到什么议论?” “什么议论?” 云姜茫然的反问着她。 “没什么。” 他显然是没听到,那她也就不必给他添堵了。 “我们回府吧。” 施梦走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这宫里我住着不踏实,还是回府心里松快。” “好,我们回去。” 云姜乖乖应下,满眼宠溺对她笑着。 马车缓缓出了宫门,施梦顿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只昨晚,就发生了太多事,以后这宫中,还是少来为妙。 回到公主府,施梦跟云姜聊起了秦未时的事情,他抗旨拒婚被贬官,女帝给了他两日时间,后日他就要离开皇城。 “太傅后日离开,我要去送他。” “好,我陪你一起去。” 云姜欣然应下,可施梦没打算让他陪着,她刚才对他说的那句话,只是知会他一声。 太傅对云姜仍然心存不满,虽然嘴上没说,可她能看出来。他都要离去了,她带着云姜,怕是会惹得他心中不快。 “我自己去就可以。” 云姜闻声,不禁蹙眉:“公主,我担心你的安全。” “没事儿。” 施梦笑着安抚他:“我的意思是,你不用陪着我去,我带着府上的护卫一同去,他们保护我就可以。” “公主,我知道太傅不愿见到我。我陪公主同去,到了之后,我站远些,绝不扰了公主与太傅。”云姜实在是放心不下,即便知道府上护卫功夫不弱,也是难以安心。他只有亲自陪着她,心里才能踏实。 “公主,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云姜温言软语的求着她,她不免动容:“好,那到时候,你就别下马车了,在马车里等我。你不出声,太傅自然不会知道你也跟去了。” “好,我听公主的安排。” 她松了口,云姜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笑着。 …… 当晚,施梦没有让云姜留在寝殿。 他昨夜在沐阳宫行事太甚,她真的累到需要缓几天才可以。 云姜虽然一时失望,却也没有失意太久,他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深夜,他拿出了在沐阳宫画下的八角亭悬梁结构图。 三公主之前送来的几箱医书古籍,其中夹了几本关于道术阵法的书籍,他可以借着公主独自安睡时,查一查。 “师父……”云姜偏殿烛火明亮,苏和起夜经过,幽幽的走到了窗边,忍不住唤着他:“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是不是您现在习惯了两个人睡,一个人睡不着?” 苏和隔着窗子打趣着云姜:“师父,您要是不嫌弃,我可以陪着您睡。我是比不上公主,可我睡觉还算老实。” “你进来。” 云姜语气严肃的对他要求道,他立刻进了偏殿。 苏和走到云姜身前,才看清了他在做什么:“师父,您看这些道术阵法的书做什么?难不成,您想修仙?” “……” 云姜无奈的瞪了苏和一眼。 随后,他压低声音对着苏和嘱咐道:“你出入公主府方便,也没人注意。你得了时间就去帮我寻记载道术阵法的书籍,然后拿来给我。拿给我的时候,把书包好了,莫让旁人知道你拿的这些书是什么内容。” “是……” 苏和听话的应着,但脸上仍是糊涂样儿。 “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替公主寻的言情话本。” “嗯。” 苏和认真的点了点头。 他看自己师父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知道是正事,所以一点儿怠慢的心思都没有。 云姜对着苏和说完这些话后,就继续翻看书籍,没再理会苏和。 没一会儿,苏和连连打着哈欠:“师父,您且自己看吧,我陪不了您了,我太困了。” “去睡吧。” 云姜随口回了苏和一句。 苏和起身走了两步,忍不住转头又问他:“师父,您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些书呢?” “您该不会又要对公主……” 当初刺杀一事,苏和想想就后怕。 “我绝不会再伤害公主,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公主,你放心。” “是,放心了。” 苏和笑着回应他。 刺杀之事已经是过往旧事,师父和公主早就和好,如胶似漆,他不该胡乱揣测师父。 师父对公主的一片心,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苏和离开后,云姜熬夜把剩下几本相关的书籍给看完了,可最终还是没有获取到有用的内容。 想必八角亭悬梁的结构,并非一般书籍会记载的,他还是要等一等苏和那边的动静。 早膳时,侍奉云姜的奴仆给他传了三公主的话。 三公主在公主府门口等他,要他出府一见。 奴仆传话的时候,施梦恰好朝着饭厅走来,云姜担忧的让传话的奴仆站远了些,莫要再提及。 “公主,你先吃,我想起有些急事要处理。” 云姜说完便起身离去了,他也很为难,如此晾着三公主不妥,直言告诉公主三公主在等他,也少不了惹公主发怒。 左右为难下,云姜只能选择说谎。 他先去应付了三公主再说。 第156章 私下见面 云姜急急起身离开,施梦顿时感觉有点不对劲,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他面容忧虑,十分不安。 她怕云姜有事瞒着她,她放下筷子,走出了饭厅。 施梦问了奴仆,奴仆说云姜朝着府门口去了,她随即也朝着府门口而去。 结果在府门口不远处,看到了三公主的马车。 施梦顿时火冒三丈! 元成公主的姐姐们都是什么癖好?一个个商量好了,来抢自己妹妹的人吗? 她悄悄靠近马车,偷听着马车上的谈话。 “云姜公子,先谢过你昨夜送我。” “三公主客气了。” 三公主声音温柔如水,云姜语气平平。 “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还给你这个。” 施梦在马车外听的一头雾水,她看不到马车里的两个人是什么样儿,所以不知道三公主还给云姜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昨夜你送我到南门,不小心掉下了玉佩。玉佩落在我的裙摆上,所以没有发出声响,我也是上马车的时候才发觉到。” 施梦反应着,玉佩……应当是云姜祖传的那枚玉佩,那枚他贴身带着的玉佩。 “我想,既然是你随身带着的玉佩,想必对你十分重要,所以我特意一早来还给你。” 施梦心想着,是啊,的确是十分重要的玉佩。 云姜的贴身之物,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掉落了,怕不是做了什么大幅度的举动? “谢三公主。” 云姜道谢后,便下了马车。 施梦蹲在马车旁偷听,他下马车时,马车晃动了一下,结果不小心撞到了她的头。 “唔,好疼……” 施梦痛呼道,云姜瞬间就看向了她的方向,匆匆朝她而去,将她扶了起来:“公主,你怎么在这儿?”他心急的问着,又赶忙查看她的额头,她额头被撞红了一片。 “公主,我带你回去上药。” 云姜心疼的望着她,她一把就推开了他的手,呵斥他站远些,不要离自己那么近。 “我撞了头与你何干?” “你以为我少了你,就上不了药了?” 施梦正为三公主和他私下见面一事生气呢,紧接着又听到他贴身的玉佩掉落,被三公主捡了,最后她还被撞到了头,这一重重打击,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公主,你别误会。” 云姜知道她气什么,心急的对她解释着:“我只是与三公主说了几句话,三公主归还我掉落的玉佩而已。” 他不管她听到了什么,他都有义务对她解释清楚。 公主若是气他,他倒不怕公主折腾他,只怕公主气伤了她自己的身子,这才是最让他难受的。 “你不用对我一再解释。” 施梦心寒的抬手,阻止着他继续说下去:“姐姐喜欢你,你也不排斥与姐姐来往……那你……”她狠了狠心:“我府上公子多得是,少了你一个也无妨,未免姐姐日思夜想,你便直接跟着姐姐离开好了。” 她心里再明白云姜罪不至此,也忍不住这脾气。 施梦愤然走向府门口,她见云姜朝她追了上来,当时就命令府门口的护卫关门,不准云姜跟着进来。 “公主……” 云姜伤心的喊着她,她仍是不为所动。 “六妹妹。” 三公主开口叫住了她,随即下了马车,情敌面对面,她要是仍旧关门,就显得自己不敢对战了。 施梦对着门口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又重新大开府门。 她提了提气,转身面对着朝她走来的三公主。 三公主气定神闲,笑着走到了她面前:“六妹妹,刚才云姜公子所说的都是实话。我正是怕六妹妹误会于他,才特意在府门口等,而非直接入府找他。” “……” 施梦听着三公主的话,都快心梗了。 三公主情商太高了,这话一说,显得她捻酸妒忌,没有肚量,而三公主善解人意,周全体谅了所有人。 施梦顿了顿,才想出了应对的话。 “我知姐姐对云姜的心意,可云姜已经是我的人了。姐姐若是真为我和他考虑,就该将他掉落的玉佩归还于我,由我交给他。姐姐私下里见他,如何能让人不误会?” “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三公主淡淡一笑,若无其事的回了她的话。 “自然是姐姐考虑不周,姐姐喜欢云姜,就不该给他惹麻烦。”施梦说着就想起了一早在沐阳宫听到了议论,她不禁重提:“姐姐可知,姐姐昨夜醉酒,让云姜相送,此事被巡夜的侍卫看到了。巡夜的侍卫又将这事添油加醋的传了出去……” “传的什么?” 三公主眉心微动,总算是有了些紧张的表现。 “传云姜跟随姐姐上了马车,足足在姐姐马车上待了一个时辰,还说马车里,只有姐姐和云姜二人,姐姐与云姜……”她没有详细说下去,想必三公主能猜到她是何意。 “胡言乱语!” 三公主真心喜欢云姜,自然也听不得别人如此污蔑云姜。 “六妹妹,你告诉我,是谁人传的这种荒谬言论?如此妄为,我定不会轻饶。” “姐姐放心,那些人我都发落了。” 施梦说着,得意的笑了笑,总算有一件事,她比三公主处理的更好更及时。 “姐姐今后要真为云姜着想,就不要再单独见他了。姐姐想见云姜,可以顺带喊上我,我定能大度些,给姐姐和云姜留独处的时间。”她故意这么说着,因为她很清楚,三公主不是为情乱智的人,她这么说了,基本算是绝了三公主私下见云姜的念头。 “六妹妹说的哪里话,云姜是你府上的公子,姐姐怎么会与你抢人呢?什么想见,独处……是六妹妹多想了。” 施梦见三公主出言挽尊,顺势开口:“是,是妹妹心性幼稚,想多了。” “姐姐日日都需要帮着陛下处理政务,如此忙碌,自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私情。” 施梦对着三公主假笑:“姐姐进宫的时辰要到了,还是早些去,别让陛下久等了。” 她对着三公主说完这话后,转眼严肃的命令着云姜:“你,跟我进来。” 第157章 我知错了 云姜闻声,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有真的不要他,还能让他跟着她回府。 云姜经过三公主身旁的时候,微微颔首示意,之后就匆匆进了公主府。 礼数不可少,但他能给三公主的,也只有礼数而已。 三公主望着云姜的背影,心中难受的紧。 这般好的男子,在她六妹妹面前却如此卑微,他还不愿反抗,痴心一片的纵着她。 真不知,她是少了什么运气,活了这些年,也没遇到过像云姜这样的男子。 “公主……” 云姜加快脚步的追到了她,他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公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罚……” “够了!” 施梦听着罚这个字,骤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我知道,你就是算准了我心软,不会罚你,所以你就骗我……” “我只是不想公主误会。” 云姜为难的盯着她,心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骗我,我就不误会了?” 云姜微微俯身,趁机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就像公主刚才说的,日后三公主再见我,公主代我去见,可好?” “不好。” 施梦反驳着他的话,同时想挣开他的手:“你放开我!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不想与你多说。” “公主,我求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 她低头,冲着云姜的手狠狠咬了一口:“我都说了不好,你别逼我了行吗?”她都把他手背咬出血了,他也不肯松开,她只好用逼迫的字眼。 云姜忍着心痛,松开了她。 施梦挣开束缚后,不假思索的跑走了。 云姜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想追又不敢追,公主在气头上,他的确不该再继续激怒她。 午膳时分,云姜端着亲手做给她的酒酿甜汤来到了饭厅。 他想着过去了几个时辰,公主应当稍微消气了,也许能有机会与她说上几句,缓和她的不满。 却不料,饭厅中已经有另外一位公子在陪她用膳了。 这位公子是他离府之前,陛下亲赐的四位公子之一,李闻川。 在云姜的印象中,这位闻川公子貌似为人低调,入府后,就没有像许郅一般闹出过动静。 “公主,吃这个可好?” 闻川笑意盈盈的望着她,贴心的询问着她的想法,还温柔的用帕子帮她擦了擦衣袖上不小心沾染的水。 “好。” 她余光瞥见了饭厅外的云姜,故作兴奋的回着闻川。 随后她主动给闻川夹菜,极力的展现着自己温柔体贴的一面:“你也吃,不用总顾着我。” 施梦说完这话,又打量了一下闻川:“闻川,你穿这银鱼色的衣袍很好看,一会儿我让浮欢嘱咐造办处,多为你做几套这颜色的衣袍。” 她是故意让云姜听到的。 正如她所说,她公主府上的公子多得很,少了云姜一个也无妨。 难不成还以为她只会对他一个人好吗? 不是的,她也可以随时对其他的公子们好,全看她心情。 云姜听着施梦这话,手里的酒酿甜汤差点就端不住了,幸好跟随在他身旁的奴仆发觉了异样,接过了他手上的托盘。 “闻川,用膳后,你陪我午睡好不好?” “好。” 闻川面露喜悦,温和的应下了。 “今日天气好,午睡醒来,我们出府去逛一逛。” “都听公主的。” 闻川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她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没拿开。 用膳后,施梦与闻川携手走出饭厅,她目不斜视的经过云姜身旁,完全没有理会他,就好像不曾看到他这个人。 云姜眼睁睁看着闻川跟随施梦进入寝殿,而后寝殿的两扇门就关上了。 “公主,我知错了……”他痛心的望着寝殿的方向,一想到公主正与别的男子共处一室,他就心如刀绞。可这事儿,他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 云姜午膳都没用,他心痛的站在正对公主寝殿的廊下,心里盼着闻川能早些从寝殿出来。 可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闻川没出来。 按理说,公主已经睡下了,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云姜忽然又想起了公主在饭厅的话,对了,是公主还要他下午陪着她出府去逛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公主寝殿的门打开了。 闻川与公主走出寝殿时,他依然是握着公主的手,就如同走出饭厅那般,握的紧密。 “等等。” 施梦从闻川掌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云姜见到这一幕,顿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是公主不愿意与他接触了吗? “你里边这层衣裳有些不平整,我帮你。”她说着,踮脚帮闻川整理着衣袍内里搭配的那一层,将里里外外都整理平整了。 随后,她主动的拉住了闻川的手:“我们走吧。” “好。” 闻川笑眼温柔,云姜觉得,他如今的眼神比进入寝殿之前更添了几分甜蜜。 施梦留意到了长廊下的云姜,可她仍旧漠视他。 她其实没什么兴致,可她偏要跟闻川玩久些,因为她只有让云姜也生气痛心,自己才会消气。 施梦和闻川玩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黑才回府。 云姜忍不住了,日暮时分,他就等在了府门口,只等着她回来,就带走她。 施梦和闻川刚踏入府邸,云姜当即就拉住了她,把她从闻川身边强势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闻川公子,我与公主有事要谈。”他说完,就抱起了她,任她如何反抗,他都没有松开她。他见不得她和别的男子走的这么近,她是公主没错,可她也是与他身心相融的女子,是他生命中的唯一,他不能失去她。 施梦在云姜的怀里挣扎闹腾,她使劲儿的捶他,甚至还咬上了他的肩膀,他的力道都没有半分松懈。 “公主,我知错了。” 他眼底含泪的望着她:“你别不要我,好吗?”他这副样子,又像是可怜的小狗了,怕被主人抛弃,慌张无措。 “……” 施梦已然心软了,可嘴还硬着。 第158章 偶尔贪心可以 云姜把施梦抱进了偏殿,他好生将她放到了椅子上。 他蹲在她身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公主,请你相信我。旁的女子与我无关,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云姜说完这话后,不禁落泪,他揽过她娇软的身子,将她再次拥入怀中。 施梦感觉到云姜的泪落在了她的衣衫上,一滴滴热泪,暖化了她的倔强,她抬手,缓缓抱住了他。 “我相信你啊……”她委屈的对他诉说着:“沐阳宫中,膳房奴仆和侍女编排你的那些话,我第一反应就是相信你。我根本没想过找你求证此事,因为,相信你。” “是。”云姜感动的应着:“所以这些事,都是我的错。公主信任我,我却还是让公主误会,惹公主生气,我……” “算了,不提了。” 施梦一想到三公主对云姜的心意,就心有余悸。 除了更受宠于女帝以外,她自是比不上三公主,多谈及三公主,对她没好处。 “好。” 云姜欣然应下。 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他都愿意顺着她。 “公主,您无事吧?” 偏殿外忽然传来了闻川的声音,他见云姜刚才气势汹汹的抱走了她,怕她出事儿,特来关心。 “无事。” 施梦匆匆对他回应道。 “那今夜,我还需要留下侍奉公主吗?” 她与闻川在外逛的时候,对闻川随意提过一句,要他晚上留下陪她。闻川陪她午睡的时候就很规矩,老老实实睡在卧榻上,也不多问,也不会打扰她。 她没想到云姜出手这么猛,还以为会跟他闹上几天,所以才想要闻川晚上也陪她。 “不需要。” 施梦想着闻川是个老实人,应当要说的和缓些,哪知她还没开口,云姜就先于她回了闻川。 “公主有我,闻川公子自便。” 闻川听到云姜的话,微怔了怔才离去,他心想,云姜如此得势,他还是继续收敛锋芒,静待时机。 许郅被公主恐吓敲打,临意又被周极压制,贺斐性子不算柔和,陛下如今能指望的人只剩他了。 索性他目前的任务很简单,盯住公主与云姜便好,如有异动,及时汇报给陛下就可以。 云姜见闻川离去,心里才踏实些。 他一双眼注视着施梦,随即又满怀渴望的落在她娇嫩的唇上:“公主,我好想你……”他说完,抬手勾住了她纤细的脖颈,用力的吻上了她。 云姜想着进一步的时候,施梦阻止了他。 “云姜,还是不要了。” 她认真的看着他,又继续说:“我真的觉得很累,还没缓过来,没什么力气。” “好。” 云姜是渴望得到她,但与她的身体相比,还是她的身体最重要。 他抱起了她,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身上:“公主,是我那夜在沐阳宫累坏了你。我今后一定顾及分寸,绝不会那般贪心了。” 她体谅的捏了捏他的脸:“没事,偶尔贪心是可以的。只是以后我求你的时候,你要快些放过我,不要一直折腾我了。” “是。” 云姜羞愧的应道。 …… 次日一早,奴仆就来给施梦传信了。 “公主,太傅果然不出您所料,想着悄然离去。他现如今已经离府,直奔皇城西门去了。公主此刻出发,尚且还来得及,再晚,就来不及了。” “现在就出发。”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施梦还算了解秦未时。 他属于独自扛事的人,在她面前,除了关心教导她,他几乎没有对她说过旁的话。 不论师生界限,她与他肯定也算得上朋友,朋友之间不只是一方输出,可秦未时极少和她聊他自己的事情。 所以她猜想这一次贬官离开,他定是会偷偷走,不惊动任何人,于是她昨夜就派了奴仆去盯着秦未时的动静,她怕他动作太快,怕自己来不及送他。 马车上,云姜抱着微微有些发热的她:“公主,你可好些了?”他担心的凝视着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些烫,等送完太傅后,要尽快回去用些退热的药才好。” “嗯。” 奇怪,都夏天了。 施梦却觉得这两天身上寒津津的,感冒一般都是冷季节交替的时候,怎么她偏这时候感冒了。 她应声后,又止不住的咳了几下。 马车跑的快,所以有些晃动,云姜加紧了手臂的力道,尽量让她靠着他的时候稳一些。 “太傅留步。” 驾车的奴仆看到了秦未时,赶忙开口喊着他。 秦未时闻声,转头便看到了马车,他立刻勒紧缰绳,让马停下了。 “云姜,你在马车上等我。” “好。” 这是他与公主事先说好的,所以他再担心公主的身体,也不想违逆她的意思。 施梦撑着疲态的身体,准备下马车。 马车门打开的时候,秦未时看到她的那一眼,就匆匆下马,快步朝她走来。 施梦走下马车,秦未时刚好走到她面前。 “公主,你怎么会来?” 秦未时心里既疑惑,又高兴。 “太傅想偷偷的走,可我不能做个忘恩负义的学生。太傅教导我爱护我,今日一别,再相见不易,所以,我怎么也要来送太傅一程,让太傅在往后的日子里,都会记得,你的学生始终惦记你,念着你待她的情谊。” “公主如今还称我太傅,可我已经不是太傅了。”秦未时语气难掩遗憾,但他不后悔。 “在我心里,太傅永远是太傅。” 施梦坚定的望着秦未时,对他露出了明媚的笑意:“像太傅这般的才学,无论是去到哪里,都会获得仰慕和尊敬。学生不担心太傅的处境,只在乎太傅往后的日子能否过的舒心。” 她说着,朝远处看了看,秦未时身边除了两个随行的贴身侍从外,并未有女子跟随。 那日他拒婚,说他已有心悦之人。 既然拒婚,那他就应该能和心悦的女子在一起了,怎的他还是孤身一人? 难道是那女子嫌弃他已没了太傅的身份? 可是,能被秦未时属意的女子,应当不会是贪恋权贵,拜高踩低的人。 第159章 伤心过度 “太傅,您怎么还是一个人?” 施梦不解的问着他,她想知道,秦未时拼尽此身荣华也要为其拒婚的女子,究竟是哪样的人。 如果是不值得的人,秦未时这后半生可真的太苦了。 “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秦未时没懂她的意图,随即反问她:“公主为何这样问?” “太傅那夜在宫宴之上拒婚,说自己已有心悦之人。太傅为那女子拒婚,怎的那女子不与太傅同行?” “……” 秦未时听完后,苦涩一笑,不由得紧握双拳。 公主至今不懂他的心,不过这自然是怪他,他将这份心意隐藏的太深了。 秦未时瞬间陷入犹豫。 他在犹豫,此刻要不要告诉公主自己真正的心思。 现在如果不说,将来就再没有机会说了。 犹豫片刻后,秦未时忽然就握住了她的手:“公主,其实我有一句话一直藏在心里,或许我早该告诉你的……”他决定了,他要告诉她:“我心悦的女子是你,自始至终只有你。” 施梦被秦未时这话震到了。 何止是她,马车上等候她的云姜也被秦未时这话震到了。 所有人都以为秦未时对她是师长的爱护,即便是他无意中流露出的爱意,旁人也不会多想。 哪料他情深至此,居然为了公主抗旨拒婚。 若不是公主追来送他,他这些话大概就要在心里藏一辈子了。 “公主,从我入府,做你一人之师,我便对你动了心。只是你那时还小,我就想着等一等,等你长大些。到后来,我终于等到你情窦初开,隐约明白了何为喜欢,只可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江逢春。” 秦未时说着,不禁叹息了一声。 “之后江逢春意外离世,我陪着你,以为自己可以代替他,成为能再次走进你心里的人。却不料,又来了云姜,他走进了你的心,我仍是只能与你守着师生之界。” 在施梦的印象中,秦未时没在她面前落泪过,他唯一一次落泪,是云姜刺杀她后,她苏醒,他将她抱在怀里,她感觉到他的泪落在了她的衣裳上。 可这次,她清楚的看到了秦未时落泪。 “我晚了一步,注定这一生都要错过你。” 他的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即便施梦对他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却还是不免心痛。 “太傅……” 施梦心疼的唤着他,不禁问道:“太傅明知你我之间……为何还要抗旨拒婚?” 她以为他拒婚后,就可以和心悦的女子相守。 可秦未时拼尽一身荣华,也得不到想要的人,他得到的,只是一个孤独的自由之身。 “因为做不到。” “做不到心里装着你,却与别的女子成为夫妻。我对你的心意,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侵扰。” 秦未时对她诉说完这些后,也有些释怀了。 他温柔的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哄着她:“公主,别记挂我。只要你安好,我无论去到哪儿,都甘之如饴。” 这是临别之际,施梦也抬手,回抱了秦未时。 …… 离别的时刻,秦未时不想让她持续伤感。 他适时松开了她,心满意足的对她说:“公主,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边陲之地偏远,我要早些赶路了,这样才能在天黑之前到达驿馆。” “好。” 施梦强忍着伤心,对他笑着应道。 她还嘱咐他:“太傅一路当心,我等着太傅的书信。” “嗯,我安顿下来后,就写信给公主。”秦未时微笑颔首,转身离去了。 他怕自己舍不得,所以走向马匹的这一段路,始终忍耐着心绪,没有回头看她。 秦未时上马之后,也没有再看她。 他策马而行,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施梦望着秦未时离去的方向,顿时觉得心一阵阵刺痛,转瞬,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公主!” “公主你怎么了?” 驾马车的奴仆和随行的护卫最先注意到她晕倒了,急忙赶至她身旁,马车里的云姜听到这动静,迅速下了马车。 “公主……”云姜心急的唤着她,随后将晕倒的她抱了起来,抱上了马车。 马车上,他焦急的帮她诊着脉。 她是心脉受损导致晕倒,可是此前并未发生什么事,因何会心脉受损呢? 云姜推测,大概是秦未时的离开,让她伤心过度了。 秦未时离别时刻一番真情流露,他听了都不免动容,何况是公主这般心软的女子。 云姜心疼的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发:“原来公主心里如此在意太傅,会为了他伤心晕倒……” 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许有嫉妒,但谈不上介怀。 秦未时已然远离皇城,他无需介怀。 返回公主府的时候,施梦也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云姜把她抱回了寝殿,又交代苏和去备了汤药。 她昏迷着,他只能亲口喂她,让她及时把药喝下去。 深夜,施梦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她全身都酸疼的很,就好像自己的身子被卡车碾过一遍一样,没一处舒服的地方。 “云姜……” 她下意识的唤着他,转眼就看到了守在床榻边的他。 云姜隐约听到了她的声音,顷刻睁开双眼:“公主,你终于醒了。”他紧张的望着她:“你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嘱咐苏和守夜,他就在寝殿外候着。” “没有。”施梦摇了摇头。 她觉得自己这就是重感冒的症状,正常吃药就会好。 “我有点饿了,想喝热粥。” 她身上发冷,就想喝一碗加糖的热粥。 “好,我去弄。” 这大半夜的,云姜也懒得再叫醒膳房奴仆了,有去至他们住处一趟的时间,他自己都可以做出一碗粥了。 云姜走出寝殿去煮粥的时候,顺带提醒了苏和一声,让他回去休息。小徒弟尽心尽力,他不能亏待了他。 他手脚很快,没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粥返回了寝殿。 可是,她却睡着了。 云姜看她睡的安稳,就没再叫醒她。 他放下那碗粥,仍旧守在她床榻边,她不舒服,他还是把床榻都留给她才好。 第160章 莫名心寒 施梦一连几日都精神不济。 云姜让苏和诊脉,苏和得出的结论是公主身体无恙。 秦未时离开皇城还没几日,云姜下意识认为,公主这般状况是心病,一时没有把她的病情想复杂。 况且苏和医术不差,诊这方面的脉不会有差错。 时隔半月,秦未时的书信从边陲之地送来,施梦拿到书信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好了许多。 云姜知道,她的心病就要好转了。 【公主勿念,我已安顿好了。此后,再没机会做为公主善后的太傅了,还请公主珍重自身,遇事莫冲动。另,藏书楼中,我为公主留了不少言情话本,公主闲暇时可以去翻看解闷。】 言情话本是秦未时的另一番心意,临别之际已道出心悦她的话,如今在书信中,也不惧让她再多明白些他的心。 秦未时的书信很短,施梦看的意犹未尽。 边陲之地那么远,他居然只写了这么短短半张纸的书信给她,他可当真是独自扛事的人。关于边陲那边的府邸官职,他都没提及一句,她也不知他住的好不好。 施梦匆匆又看了一遍这书信,才把信纸放回信封里。 “浮欢,帮我收好。” 她特意嘱咐着浮欢,将秦未时的书信收好。 施梦心里很明白,之后秦未时不会常常给她来书信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封。 她无法选择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更清楚他再没有回到皇城的机会了,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彼此挂念,再无往来。 施梦怅然叹息,云姜缓缓走入她寝殿,来到了她身前。 “太傅可好?” 他问的是秦未时,可实际上关心的是她。 施梦点了点头,似笑非笑。 云姜心疼的轻抚着她的头,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公主心里不舍太傅,为他可惜。可公主细想此事,就能明白,太傅实际上是成全了自己的心。” “嗯。” 她出神的应着。 云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急的很,他太想开解她的心事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除非秦未时回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施梦回过神后拍了拍云姜的手臂,示意他松开自己:“我想去藏书楼一趟。” “我陪你。”他不假思索的回她。 “不了,我想一个人去。” 施梦回绝了云姜。 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拒绝他,只是下意识这样做了。 这段日子,她总是莫名觉得心寒,提不起好心情。而这种心寒,她分不清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好,那我等着公主回来。” 云姜笑着回话,没有任何埋怨她的意思。 “嗯。” 施梦点了点头,起身就走了。 去往藏书楼的路上,她在回想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秦未时是她认真看入眼的第一个男子,后来是柳霄,然后是周极和易长年。 云姜是那个阶段下,最后一个走近她的。 可如今,秦未时去了边陲之地,易长年离府,柳霄虽然身在这公主府,却好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一个个都走了,周极都没有最开始那种闹腾劲儿了。 施梦顿时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好像除了云姜,她也不剩什么了,什么都没有拥有。 元成公主这个身份所拥有的身外物,终归只能满足一时的喜悦,却不是长久的欢愉。 …… 施梦恍惚的走着,忽然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见过公主。” 这声音好久没听到了,是柳霄? 施梦顿时抬头朝他看去,只见他正恭顺的对着她行礼,仍是那副卑微的模样。 不对,他成了外客,却比过去更卑微了。 施梦一颗心百感交集,心下不忍,她当即走上前,扶起了柳霄。 “以后见我,不用行大礼。” 她对柳霄嘱咐着,他却说:“虽然同在公主府邸,却难得见公主一面,怎能不行大礼?” “那你以后,多多来见我就是。” 她下意识说着这话,柳霄瞬间眸光一亮,眼神中燃起了丝丝希望:“公主的意思是,我有资格去找公主?” “当然。”施梦笃定应道:“你是公主府的客人,自是有身份的,怎会不能来见我。” 柳霄听着她的话,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他下意识看了看她所行的方向,试探问道:“公主可是要去藏书楼?” “是。” “那我陪公主同去,可好?” 施梦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柳霄与她作伴。 她怀念过去的人和事,柳霄的出现,恰好弥补了她心里对过往的遗憾。 藏书楼中,施梦在书架上翻着那些言情话本。 秦未时留给她的话本太多了,今日,她只是想来看看,他给她留的话本都放在了什么位置,好方便日后随时取来看。 她翻着翻着,就看到了那本此君情深。 这个言情话本,在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听他讲过了。 当时她不理解这个话本的人物,现在她理解了,那个去心仪女子家中为师的男主就是秦未时本人的真实写照。 男主从未对女主表达过心意,只对她呵护备至,默默陪伴了她一生,无所求。 施梦认认真真的翻看了一遍,这次她翻到了末页,看到了末页上那一方小小的印鉴,是秦未时的名字。 原来,这话本是秦未时写的。 她恍然明白了一件事,赶忙又去翻看其他的言情话本,末页上都有那一方小小的,署名是他的印鉴。 “原来,都是太傅写的……” 施梦托着话本,感慨的说道,转瞬,她就忍不住落泪了。 柳霄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慌了神,他赶忙掏出帕子递给了她:“公主,你怎么哭了?”他见她没接帕子,就大胆的帮她擦着眼泪,边擦还边说:“公主,是我冒犯了。” 他也是真心喜欢她,只是他对她的喜欢不单单是男女之情,还有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依赖和依靠。 “都是太傅写的。” 施梦无措的盯着柳霄,柳霄附和着对她说:“是,太傅文采斐然。公主喜读言情话本,太傅自然愿意亲力书写,让公主读写有意趣的话本。” 第161章 古怪? “你说,我为什么不能早些知道呢?” 施梦的心此刻就像一张皱巴巴的纸,她明明知道了一切,却没有本事把心还原成最初的样子了。 “公主此话何意?” 柳霄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 他担心的望着她,温声哄着她:“公主,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见她一直哭,他也很是心疼。 可是,她早些知道又能如何? 那时她已经对云姜心动了,根本不可能选择秦未时,帮他避开这一次的赐婚。 这件事起因在她,可她破不了这死局。 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元成公主,可回想秦未时对她的爱护,她仍是觉得自己伤害了他。 如果她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延续元成公主的命数,或许秦未时就走出来了。二公主真心喜欢他,未必不能慢慢打开他的心,这一切都会好过如今的结果。 施梦想到这儿,心又是一阵阵刺痛。 柳霄见她身子晃动,赶忙扶住了她:“公主,你怎么了?” 她刚听完柳霄说这话,就失去了意识。 柳霄自知作为外客与她太过贴近不妥,可她晕倒了,他总不能就这么耗在这里。 他稍稍犹豫后,一把将她抱起。 柳霄抱着施梦把她往她所居的殿宇送,这一路上,许多奴仆见到了这一幕,都议论纷纷。 公主已许久没有与柳霄来往,可今日这般景象,是不是说明柳霄有望复宠? 柳霄当初犯下的错误,是可以取他性命的。 可公主留了他性命,这何尝不是对他旧情难忘? 柳霄抱着她进入殿宇的时候,云姜正痴痴等在院中,等她从藏书楼回来。 哪料,居然看到了柳霄抱着她。 云姜见状,快步走到了柳霄身前,他不问因由的将她从柳霄手中抢抱了过来。 他怒视了柳霄一眼,赶忙喊着苏和:“苏和,立刻来公主寝殿。”他说完,又补充道:“顺便把柳霄带进来。” 公主又晕倒了,云姜想了想,还是要询问柳霄一番。 云姜顾不得那么多了,亲自给她诊了脉,可是他诊脉的结果与之前苏和诊脉的结果一样,公主身体并未有任何异常。 按理说,公主今日收到了秦未时的书信,心病应当有所缓和,怎么还会晕倒? 云姜估摸着方子,交代了苏和去配药。 随后,他才顾得上询问柳霄。 公主说过,柳霄是公主府的外客,既是客人,他就该以礼相待,不该违逆公主的安排。 刚才他冲动了,现在,他对着柳霄行了个礼,以表歉意。 “是我失礼了,请坐。” “无妨。” 柳霄回了话,有些不安的坐下了。 云姜随之坐下,询问着公主晕倒前发生的事情,柳霄实话实说,说了偶遇公主,又陪公主去藏书楼,公主见到了太傅写的话本,伤心落泪,最后就晕倒了。 “就是这样?还有吗?” “没有了。” 柳霄满眼诚恳的对着他。 云姜觉得公主两次晕倒,这事儿古怪的很,可他又想不出是哪里的问题。 仅仅是为秦未时的离去伤心,就能让她晕倒两次? 脉象没有问题,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云姜没有为难柳霄,他问过柳霄后,就让奴仆把柳霄给送回去了,他相信柳霄说的都是真的,柳霄没必要隐瞒。 …… 宫中,女帝书房。 天知掐指细算着一件事,事关命数相连的蛊术,为这蛊术所设的阵法已有十几年了。 “陛下,照推算,六公主的命数只剩两年。而这两年,六公主会逐渐病体缠身,直至肉身消亡。” “待她身死,我妹妹这一脉就彻底断了,这帝王,我还能稳坐数十年,最后传位于我真正的亲女。” 女帝心满意足的笑着,天知在旁附和:“陛下当年听了我的谏言,留了六公主一命,自是有好处的。” “你放心,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天知难掩喜悦,不禁回忆起了女帝当年为继位所使的手段。 当年,女帝为谋夺帝位,杀伐决断,以情逼死了本该继位的亲妹妹,牢牢的将帝位握于掌心。 继位后,拥护亲妹妹的江家被扣上谋反罪名,全族服毒流放,不留后患。 若不是他算出六公主八字与她独独契合,可做命数相连的蛊术,为她延续命数,那六公主只怕在襁褓之时,就丧了命。 “谢陛下。” 天知仰慕的望着女帝。 论及狠毒,还是女帝更胜一筹,他对女帝的感情糅杂了很多情绪,有对她的喜欢,也有对她的敬服。 他与她,本质上是一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可惜他自己没有女帝这样的权利,崟朝从未有过男子做帝王,他自然也不想这事。 但即便不能成为帝王,他也要成为帝王身边最受宠的人。 他要他说的话,帝王能听信。 女帝带着些戏谑的眼神看着天知,她像抚摸玩物一样,摸了摸他的手:“小六儿缠绵病榻,于朕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陛下放心,六公主的命数即将消亡殆尽,只要六公主能正常逝去,对陛下便没有任何损害。六公主的身上的病痛,不会连累到陛下的身子。” “正常逝去?” 女帝听着这话,有些许顾虑,不禁反问天知。 “是,须得正常逝去。若是提前出了意外,会有损陛下从六公主身上所获的命数。”天知又详细对女帝解释:“蛊术与阵法,从开始就有固定的时限。时限未到,六公主若出现意外,便是自动破了这蛊术,肯定会影响到陛下。” “照你这么说,朕这两年须得更尽心的眷顾小六儿。她缠绵病榻,难保不会有意外,朕得在时限内,好好的保她这条命,对吗?” “对。” 天知笃定应声。 “陛下,两年而已……您只要照旧宠着六公主,事事纵着她,别让她为情神伤,为她安排医术最好的太医保命,保她身心无损,最终定是受益。” “两年,朕等得起。” 女帝握紧了天知的手,对他嘱咐道:“小六儿的性命,你替朕护住了。朕最终得益后,许你做国师。” 第162章 公主可否忍痛? 施梦这一次昏迷的时间,比上一次还久。 云姜仍是守在她的床榻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她脸色很不好,是气血亏虚的面容。 可是他诊脉,却没诊出这个情况。 “苏和,改方子。” 苏和就候在寝殿中厅,一听到云姜开口,他当即走近了:“师父,改什么方子?” “我说,你记下,然后立刻去配制,熬药。” “是。” 苏和认真的应着。 望闻问切,既然诊脉没有结果,那就按照望出来的病症来试着医治公主。 云姜将保养心脉的方子,加了别的药材,在原有的基础上,又治着气血亏虚的病症。 他太担心她了,所以方子用药是足量的。 如果对症,喝下三服药,便会有明显的好转。 昏迷了一日一夜后,施梦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想开口喊云姜,可嗓子里就像戳着刀片一样,疼的她发不出声音。 她气馁的盯着帷帐,心想这是什么病毒性的重感冒啊?这严重程度,怕不是想要她的命! “公主……” 云姜的声音从寝殿门口传来,他不知她醒了,这么唤她一声,是盼着她早些醒来。 她昏迷时,他已经亲口喂她喝下了一碗药。 可她许久没醒,云姜心里不安,他怕苏和熬药时出现了细微的岔子,导致药效不佳,于是趁她昏迷,亲自去熬药了。 他端着汤药走到床榻边,才发觉她已醒来:“公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云姜当即放下汤药,激动的把她抱了起来,紧紧的抱着。 在她昏迷的时候,他很怕,从没有这么怕过。 他是神医悠游的弟子,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对他来说都有法可医,可偏偏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身弱体虚,他束手无策,半分头绪都还没有。 “公主,你好些了吗?”云姜迫切的想了解她的情况,想知道自己摸索着配的方子,有没有起效。 施梦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云姜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身子很紧绷,她都醒来了,他仍是在担心她,她不想让他太忧虑。 重感冒而已,她就不信自己扛不过去! “我……苏和为公主熬了汤药,我喂公主喝可好?”他轻声的在她耳边询问她,这语气显然是哄小孩子的方式。 施梦不想喝药,但她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苏和医术好,喝了药,她才能战胜这万恶的重感冒。 云姜松开了她,随即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汤药,他小心翼翼的吹凉了一勺药,送到了她的嘴边:“公主,不烫了。” 施梦乖巧的喝着汤药,可这汤药一到喉咙这处,就像是被一堵墙死死堵住了一样,半滴都闯不过喉咙这道关卡。 她用力吞咽,可结果还是一样,她咳嗽着吐出了这口汤药,之后又连连咳嗽,咳的脸都红了。 “公主……” 云姜赶忙放下汤药,心疼的揽住了她,帮她擦拭着嘴边的汤药:“公主喉咙不舒服,咽不下这汤药是不是?”他猛然想起,她刚才一直都没说过话,现下又咳嗽的厉害,定是喉咙出了问题。 施梦苦恼的压了压嘴角,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苦涩一笑,她心想,她居然成了他最开始入府的样子,不能说话了。 “公主可否忍一忍痛?” 云姜无计可施了,但凡有其他办法,他都不会想要对她施针,可她现如今喝不下汤药,只能这么解决,这是最快的办法。 施梦一听到让她忍痛的话,就抗拒的撇了撇小嘴,她歪过头不看他了,因为她需要时间说服自己。 云姜心焦的轻抚着她的手臂,俯身缓缓靠近了她:“公主信我,只需一针喉咙就会好的。” 施梦委屈巴巴的转头望着他,忍不住抬手掐了掐他的脸,随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云姜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他松了一口气,对她说:“那我去叫苏和过来。” 施梦点了点头。 云姜这时候不是想着隐瞒医术,而是他不忍心,下不了手,他也清楚这个病症,由苏和施针没问题,绝不会失手。 他去叫苏和的时候,不放心的叮嘱了许多句,要他下手轻些,缓解了公主喉咙的病症就好,不要延长施针的时间。 “公主怕疼,你下针的时候,慢一些。” “还有,你看准些。” 苏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对着他摊了摊手:“师父,我可是您的亲传弟子,您还不信我?喉咙而已,算什么问题吗?对您来说,连个小毛病都不算的。” “可她很重要,比我自己还重要。”云姜认真的盯着苏和,对他说:“无论她有多小的不适,对我来说,都是需要慎之又慎的,你可明白?” “明白。” 师父一认真起来,他必须也得认真,容不得懈怠。 苏和进入寝殿,走到了床榻边,他取出一枚金针,俯身靠近了公主:“公主,你放心,不会很疼。我下针后,您的喉咙很快就会好。”自己师父这么爱护的人,他也下意识开口哄了哄。 云姜半跪在床榻边,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公主,你要是觉得疼,就用力攥住我的手,我陪着你。” 施梦对他笑了笑,安抚着他。 谁不怕疼呢,可是怕疼又不代表不能忍? 人从小活到大,各种疫苗接种,打针输液,检查抽血,这不都经历过来了。 云姜这哄她哄的,比她小时候爸妈哄的还到位。 她想到这儿,忍不住窃喜,幸好她与云姜有这一段缘分,要不然都体会不到这么好的男朋友。 只可惜……云姜只存在于这个世界。 施梦怅然若失之际,苏和下了针,她还没感觉到疼呢,苏和的针就取出来了。 顷刻间,她觉得自己喉咙那堵墙被打通了,好神奇的感觉。 “云姜?” 她试探着发声,除了有些微弱和沙哑之外,没别的大毛病,而且嗓子也没有最开始醒来那么疼了,刀片也消失了。 “公主,你觉得怎么样?” 云姜心急的推开了苏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苏和灰溜溜的往边上又挪了挪,识相的不去打扰自己师父。 第163章 你不可以 但他也不敢擅自离开,猜想着,自己师父肯定还有旁的事情要嘱咐他去做。 果然,没一会儿,师父就嘱咐他去热那碗公主没喝的汤药了。 苏和应下,端着那碗汤药离开了公主寝殿。 “公主,汤药你还是要喝,这样身体才能好起来。等下苏和热好汤药端来,我再喂你喝,可好?” “好,听你的。” 施梦见云姜这么在乎她,她心里高兴。 前几日莫名心寒的感觉忽然就驱散了许多,她看着云姜,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 清醒后的这碗汤药是第二服药,只差一服药,明日再用一服药,云姜就知道这方子是不是对症了。 他配的方子药力十足,若是对症,公主必然有明显起色。 施梦喝了汤药,身子暖暖的,大脑也氤氲着热雾的感觉,有些迷迷糊糊的犯困。 她笑着,拉住了云姜的手:“我又想睡了,你陪我睡好不好?” 这两次晕倒,云姜都是规矩的守在她的床榻边,她觉得自己有点亏待他,想补偿补偿他。 “好。” 云姜听话的躺在了她的身旁,他守着分寸,只温柔的抱住了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拥有她的念头。 他忽然这么有节制,她还不太适应。 她趁他不注意,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云姜,你怎么忽然这么老实,都不想了……”她故意逗他。 许久不见他肆意掠夺的野性,着实有些怀念。 “公主,我……” 云姜极力稳着心绪,他真是受不住她的撩拨,她才说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都有些遏制不住的变化了。 她猛的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温顺的蹭着他:“你怎么了?” “我……现在不可以。” 云姜清楚,他再难忍,也得忍住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行男女之事。 “哦。”施梦怪声道,又说:“原来,是你现在不可以。可是,我可以呀……”她说完,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衣裳里,顽皮的摸着,她掌心暖暖的,掠过的每一寸,都让他不禁轻颤。 云姜忍的耳朵都红了,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强制按住了她的手,控制着她,不准她继续乱动。 “公主,你不可以!” 云姜从自己衣裳里拉出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他大掌同时握住了她两只手腕,握的紧紧的:“公主,你保证好好睡觉,我就松开你,否则,我一直这样握着你。” “好吧。” 施梦乖乖认输,妥协。 她其实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想让他清楚她已经不是病恹恹的样子了,还会闹腾别人,这样,他才能更安心些。 …… 次日再醒来,施梦觉得自己状态好了许多。 只是她转头去看,发现云姜不见了,他什么时候醒的? “公主。” 浮欢笑着走入寝殿,为她端来了水盆:“公主今日可好些了?” “嗯。” “那公主梳洗一番吧,这样更有精神些。” “好。” 施梦应着,浮欢贴心的递上了拧好的温热帕子:“公主昏迷的时候,云姜公子和苏和可是忙坏了。幸好公主当初原谅了云姜公子,不然这样好的男子,真是世上少有。” 浮欢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儿里了,云姜的确是世上少有。 “对了,云姜去哪儿了?”他明明与她一同休息的,怎么睁开眼,他人就不见了。 “云姜公子去膳房了,说是您身体虚弱,只用药还不够,膳食方面也要注意补养。” “这是苏和对他说的吧?” 云姜又没有医术,这些事,只能是听苏和说的。 “不知道。”浮欢茫然的回着她:“没见苏和对云姜公子说什么,云姜公子与我知会了一声,就直接去了膳房。” “那,可能是苏和之前就对他说了。” “也许是吧。” 浮欢笑了笑,继续伺候着她梳洗。 难得今天身子不觉得冷了,她让浮欢帮她挑了一身漂亮的轻纱衣裙,夏天最该穿这种。 前几天从心里透着寒冷,她都恨不得套棉袄。 施梦换好漂亮的衣裙就去了膳房,她想见云姜,迫不及待的想见,所以不想等。 云姜正在膳房忙碌,她那日没喝上的甜粥,他今日想补上。 “稍等,我放几味药。” 奴仆正打算盖上砂盖的时候,被云姜叫住了,他拿着备好的少量药材,倒进了煮粥的砂锅里。 施梦看着这一幕,好奇了一秒钟。 但很快,她就觉得是苏和帮忙配好的,也没多想。 “云姜。” 她甜甜的喊了他一声。 云姜转身,就看到了她焕然一新的模样。面色轻润,娇嫩如花蕊,今日她又穿了水红色的轻纱衣裙,宛如昔日光彩。 “公主,你醒了。” 云姜喜悦的朝她走去,又问她:“醒了怎么不好好等着我,来膳房做什么?” “我太想你了。” 施梦得意的歪了歪头,随后就抱住了他:“膳食自有奴仆盯着,你别在这儿了,陪我走走可好?” “好。” 他宠溺的应了声。 施梦与云姜携手朝着花园而去,这个时节,花开的正好。 “公主。” 途中偶遇柳霄,柳霄见她,仍是谨守规矩行大礼。 施梦下意识松开了云姜,与那日一样,她亲自扶起了柳霄:“都对你说过了,不要行大礼了。” “那日冒犯公主,既是行礼也是谢罪。” “冒犯?” 施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柳霄的话。 她昏迷在藏书楼的时候,身边只有柳霄,想必是柳霄把她送回寝殿的。 一般这种情况,没人扛着背着,只会是抱着。 所以柳霄所说的冒犯,是指在她昏迷后,他抱了她。 “不是冒犯。” 她捋顺后,当即否认着柳霄的话:“那事我该多谢你,而且我在藏书楼哭的时候,你还一直哄我,安慰我,我都记着呢。” “……” 云姜站在她身旁听着这话,脸都要绿了。 柳霄那日只交代了她伤心落泪,却没说他哄她,安慰她。 云姜顿时觉得他自己也病了,他这双眼见不得别的男子靠近公主,这颗心受不住一个又一个男子心悦公主。 第164章 查不出病因 他本就因柳霄介怀,结果易长年下了早朝还匆匆来府上探望公主,这又让他破防了。 公主今日心情好,想去花园逛一逛,所以早膳推迟了。 易长年来到府上的时候,刚巧要用早膳,公主高兴的把他带到了饭厅,一同用膳。 “易大人,你可有太傅的消息?” 易长年现如今是女帝身边的红人,秦未时去边陲述职,其中情况,他或许能知道一些信儿。 “我听闻,公主收到了太傅的书信。这些事,太傅在书信里没有告知公主吗?” 施梦失落的摇了摇头:“太傅什么脾气,你也应当知道几分。他只盼着我好,他自己什么情况,他一句都没提。” “公主放心,太傅述职顺利。虽然官职府邸大不如前,但边陲的官员们是很尊敬太傅的。他是因拒婚而抗旨,这是私事,并非什么朝政之错,官员们不会看低他的。” “那就好。” 听了易长年这番话,施梦心里才算彻底踏实了。 但经过了秦未时这件事,施梦想着隐晦的提醒一下易长年,不要让他将来像秦未时一样犯傻。 “易大人,我知你心意,可我已经决定了,此生就是云姜。所以若你将来得陛下赐婚,你一定要为自身考虑,千万不要为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好女子很多,你不去接触,怎会知道对方是不是你会喜欢的,对吧?”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 易长年欣然应道,只是他嘴上应的快,可眼神却暴露了真实的想法。他一双眼难舍难分的黏在了她的身上,不肯挪开。 云姜刚还为公主那句“此生就是云姜”的话高兴,可转眼看到易长年的眼神,心里就忍不住吃醋。 “易大人,公主病了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不如,先用膳?”他温和的提醒着,总不能醋意狂飙,失了风度。 “是,应该先用膳。” 易长年附和着云姜的话,随即起身要帮忙盛粥。 云姜见状,立刻起身抢先了他一步,帮施梦盛了一碗粥,递到了她面前。 “公主自己喝,还是要我喂你?” 云姜现如今和她亲密,这种事他一般不问的,他要喂她就直接喂了,不会多这么一句。想来,是因为易长年在此,他吃醋了,急着宣誓主权。 施梦弄懂了他的小心思,却不想配合他。 易长年好意来看她,她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 “我自己喝。” 施梦说完,端起那碗粥就开始喝了,她连勺子都没用,就这么利落的喝下了这碗粥。 “太饿了,喂着太慢。”喝过后,她笑着解释。 “你们都吃,别总看着我一个人。”施梦开口张罗着,易长年和云姜这才动了筷子,开始用早膳。 …… 易长年离开后,云姜可怜兮兮的盯着她,就跟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公主,我理解你为何气我与三公主了……” “什么意思?” 施梦笑着反问他。 他忍着醋意解释道:“明知你对柳霄与易大人没有男女之情,可他们喜欢你,我就……” “你就如何?气我?” “那不敢,我会心里很压抑,很难受。”他皱眉诉说着:“好希望,这世上只有你我,不被人打扰。” “那你想的也太美了。” 施梦打趣的说道,还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 他们正打情骂俏的时候,苏和不合时宜的送来了第三服汤药:“师……云姜公子,公主的汤药来了。”公主昏迷的时候,他喊师父喊顺嘴了,差点喊错。 “放下吧。” 云姜淡淡应声,苏和与他默契对视后,离开了饭厅。 “公主,这碗汤药要我喂你吗?” 施梦一听这话就知道云姜在记仇,那碗粥他没喂上她,这会儿又盯上了这碗汤药。 “易大人都不在了,你还问这话。” “他在不在,我都想照顾你。” 云姜没有说谎,如果可以,他就想一直照顾她,无论谁在,都不用理会旁人的目光。 “那你喂吧……”汤药可不如甜粥好喝,她一口闷很难,云姜喂她的话,她起码心里会多些安慰。 施梦用下了第三服药,一个时辰后,云姜就会得到结果。 她今日脸色的确好了些,可面容所示的气血亏虚症状仍然没有消失,这一切,都得等一个时辰之后的结果。 一个时辰后。 施梦的脸色仍然是气血亏虚之症。 云姜叫来了苏和诊脉,诊脉结果如过去一样,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这可把云姜给难住了。 他犯难的左思右想,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如果说秦未时的离开是她的心病,那么秦未时的书信,加之今日易长年对她说的那些话,足以缓和了。 既不是心病,脉象也稳妥。 奇怪? 到底是什么问题? 忽然之间,他莫名就想起了自己重新返回府邸时,在杂物房做奴仆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其他奴仆看不惯他日日清洗身子,故意为难他,还有意讲了异志故事,什么男狐狸如何……那些异志话本,他也听过一些,公主这情况很像异志话本里的情节,就像是被妖怪吸走了精元一般,查不出病因,也难补损。 这世上本无妖怪,可人若黑了心,比妖怪还可怕。 云姜顺势就想到了沐阳宫中的八角亭,悬挑的梁柱一定是某种阵法,也许公主身弱,便是与这有关。 只是苏和给他寻来的书,都没有他想要的内容。 “我没事了吧?” 施梦看云姜一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禁问道。 “公主放心,您身体很好,没事。” 云姜尚在出神,苏和赶忙回着她的话,安抚她。 “那就好。” 她欣慰的笑了笑,拉住了云姜的手:“对了云姜,我还想去藏书楼,这次你陪我去吧。” 云姜反应不及,有些疑惑。 她立刻对他解释着:“那日我去藏书楼,不止看到了太傅留给我的言情话本,还意外发现了你哥哥留下的一些书,看字迹,像是他亲手抄录的。那些书放在角落的位置,若不是我那日乱翻一通,很难发现呢。” 第165章 命数相连之蛊 施梦那日本意是去看秦未时给她留的话本,所以江逢春亲手抄录的书籍,她只是粗略瞧了一眼,连具体是什么书都没看清。 也是她这会儿想去藏书楼,才记起这件事。 “我知道,你的家人都不在了,那些书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念想。你随我一同去藏书楼取回那些书,自己收好。” 施梦的话很贴心,可云姜此刻顾不上感动,他下意识就觉得兄长亲手抄录的书籍,定有关于阵法的内容。他直觉一切的问题,都可以从兄长留下的书籍中找到答案。 如果有了答案,他就知道怎么救公主了。 “云姜?” 施梦见他没反应,晃了晃他的手。 他这才回过神对她说:“好,我陪着公主同去藏书楼,取回兄长留下的书籍。” “嗯。” 施梦笑着点了点头。 兄长的确是谨慎,那些书放的位置极其隐蔽,也不知公主那日是怎么翻到的,也许是天意吧。 云姜取回江逢春留下的书籍后,就迫不及待的翻看着。 他果然没猜错,兄长亲手抄录的全是有关道术阵法的内容,这些内容他在另外的书籍上从未见过,十分稀奇,甚至有些阵法骇人听闻。 云姜对照着自己画下的八角亭悬挑梁柱结构,又翻阅了兄长留下的书籍,最终寻到了对应的阵法。 此阵法用于命数相连的蛊术,将八字契合的二人做命数联结,命数不济之人便可借另一人的命数,延续自身。 在蛊术阵法的时限内,被借命数之人性命尤为重要,若是此人出了差错,获益者也会跟着折损命数。只有被借命数之人正常亡故,获益者才能尽数承接命数。 当被借命数之人突然开始身体不适,却又查不出因由,那便说明此人命数所剩不多,至多两年。不能及时解开蛊术,便必死无疑,无可医治。 这蛊术阵法,正对上了公主的症状。 兄长临终书信曾提及过,是他这一阵子太心急了,不够理智,才没想到这里。 书籍上写明了,设阵法之人,并非获益之人。 云姜知道做蛊术设阵法的人是天知,除了他,谁敢给公主设阵法。他不是获益人,那便只剩陛下了。这世上除了陛下,谁又能驱使他做事? 关于公主是否为陛下亲女的疑惑,云姜心里清楚了。 公主如果是亲女,陛下怎么舍得借亲女的命数,便是借,也是尽力去寻八字契合的旁人,而不是任由亲女命数丧尽。 难怪陛下如此爱惜公主的性命,原来陛下保的从来都不是公主,而是她自己。 云姜刚看清此事,天知便带着一位太医来到了公主府。 天知说,陛下听闻六公主近日身体有恙,特调派宫中医术最好的一位太医来府上侍奉,看顾公主的身体。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陛下对公主的宠爱,只有云姜和天知清楚,这是陛下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多一重的保障。 “云姜,你定要好生伺候公主,切莫再惹得公主伤怀,否则你这条命,谁也保不住。”天知离府时,特意走到云姜身前,郑重其事的对他嘱咐道。 “天知法师放心,我定会好生伺候公主,让公主日日开心,长命百岁。” 天知的嘱咐是为了女帝最终获益,而他回的话是在暗示天知,他不会输给他这样阴毒之辈。 天知自然想不到云姜已然知晓全部,只觉得他是在说好听话而已,没回应什么,就离开了。 …… 公主一事,也让云姜清楚,兄长为何而死。 兄长当初和他一样,察觉了这些秘事,想寻求方法来救公主,却不慎让天知或陛下知晓,被灭了口。 只是兄长智谋不输他,此事定查的比他还隐秘,若是稍露马脚,兄长定能察觉,及时暂保性命。他们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兄长灭口,竟能让兄长连拖延之计都使不出。 深夜,施梦睡下后,云姜起身,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反复翻看着兄长抄录的书籍。 他怕自己看的不够仔细,遗漏了什么内容。 果然,在其中一本书籍的中间内页,最靠里的位置有一行极小的字迹。 【边城道院,归一老道,或可解。】 边城?老道? 难不成是边城赈济百姓之时,他在道院与之交谈过的白发苍苍的道人? 那时候他与公主走遍了边城,边城就只有那一处道院。 兄长所指的,定是那处。 原来,兄长临终书信要他更名换姓入公主府,是为了解开公主被设下的蛊术阵法。 事不宜迟,公主的蛊术越早寻得解开的法子越好。 只是他现在没理由与公主去往边城,尤其是陛下对他顾虑颇深,又对公主盯得紧,他若是与公主同去边城,免不了引起天知和陛下的警觉。 云姜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他自己去一趟。 公主如今的命太宝贵了,陛下和天知肯定会好好看顾,不会让公主出任何问题。 她如今身处危境,却又绝对安全。 翌日清晨,云姜陪着施梦用膳的时候,对她说:“公主,我与一位旧友许久未见,有些思念,想去见他一面。”他乖觉的盯着她,征求着她的同意。 “男子还是女子?”施梦下意识反问。 “当然是男子。” 云姜慌了一下,差点还以为她不同意。 “那你去吧。”她随口就应下了:“对了,晚上什么时辰回来?” “我……需要去几日。” 云姜为难的开口,他也舍不得离开她,可是他不得不去。 “啊?”施梦顿时失落:“那我岂不是好几日都见不到你了……你去哪儿?一同去?” “……” 云姜犹豫了一下,就拉出了宋御遮掩:“我去九重山,路途遥远,山路又难行,公主身子刚好些,吃不消的。” “好吧。” 施梦不舍的拉住了云姜的手,撒娇的盯着他:“那你不要贪玩,一定要早些回来。” “好。” 云姜笑着将她揽入怀中,哄着她:“公主放心,我的心都在你身上,怎么会贪玩?我定会早些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第166章 赶至边城道院 “那你何时出发?” “我想着,陪公主用完早膳就出发。” 施梦一听这话,气鼓鼓的捶了他一下:“你怎么走的这么急?早知这么急,就该早些和我说。我想跟你多说几句话,都没那么多时间了。” “那……陪公主用过午膳后,再走?” 云姜实在是难舍她,不过再难舍,今日也要出发。他抵不住她说软话,只好多陪她几个时辰,耽误的时间,路上加倍赶出来。 “这还差不多。” 施梦得知云姜要走,还好几日都不回来,瞬间就觉得自己应该提前补给一下口粮。 什么早膳午膳…… 这些东西还能比云姜更好吃吗? 她病着这些日子,云姜一直克制着,顾着她的身子,一点儿都不舍得碰她。 现如今她好很多了,精神也不错。 欠云姜的,她得还回去,自然了,也是为了满足自己。 施梦想着这些,就主动起身,坐到了云姜的腿上:“云姜,你此刻想不想……?”她揽住了他,轻吻了一下他的唇。 “公主……” 云姜耳朵红了,可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显然是有所顾虑。 “云姜,适当行事会令人心情愉悦,只要你不太过分,我身体就受得住。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她用柔软的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一点点攻克了他的顾虑。 “想。” 云姜笃定应声,随后就吻上了她。 他真的太久没有拥有过她了,久的只剩回忆里的美妙滋味,加之好几日见不到她,这种相思之情,总要提前慰藉一番。 不过他行事时温柔的很,完全不像之前那样肆意妄为,反复索取。 “云姜,我喜欢你今日的样子。” 他适时收敛心绪,她却不肯罢休了,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还有时间,你不想要了吗?”她贪心的盯着他,引逗他。 “我……”云姜极力按捺着,却又输给了她,松口对她说了实话:“想要。” 又过了半个时辰,施梦才心满意足的推开了他。 她看着云姜的样子,发觉自己很坏,自己满足了,也不管云姜是不是饱了,他显然还饿着。 “云姜,对不起,是我体力不济……” 云姜被她这话说的羞红了脸,他微微垂眸,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安慰着她:“我很知足,谢谢夫人。” 施梦听着他唤她的这声夫人,忍不住笑了:“我很满足,谢谢夫君。”她随他附和道。 分别的时刻总是来得特别快,转眼就用过了午膳。 云姜返回偏殿收拾行囊,顺便叫来了苏和,他嘱咐着苏和看顾公主的身体,同时要留意宫中新来的太医。 “太医若是给公主配药滋补,你要偷偷记录下方子。总之,这太医对公主做过什么,你都要一清二楚。” “是。” 苏和不懂云姜的用意,但足够信任他:“师父放心,师父不在的这几日,我定好好看顾公主。虽不知师父要去做什么,但我相信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好的。” “我已说过了,去看旧友。” 苏和忍不住浅笑,他凑到云姜耳边,轻声说:“师父,这话您哄哄公主可以,就不必哄我了。” 云姜听完这话,诧异的看着苏和,他几时如此机灵了? “师父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我知道此行对师父很重要,师父安心去便是。” 不是苏和机灵,是他太了解云姜了。 前一阵子公主身体不适,他紧张的不眠不休,若不是十足的要紧事,他怎么舍得离开公主,还一连离开几日。 …… 边城遥远。 正值暑热时节,云姜备好的快马都没有往日跑的快了。 他心念公主,除非是马儿疲惫休息,他才跟着稍稍歇息,否则他是不休息的。 终于,他赶到了边城。 时隔一年多了,边城早已不是当初的破败,临走时的初具繁荣,俨然变成了一派繁华。 边城经过重建,云姜有些记不清道院的位置了。 他问过当地百姓后,才寻得道院。 道院经过修缮,恢复往昔之貌。 此道院拥于丛林之中,与天地景象自然相融,是绝佳的清净修身之地。 云姜将马匹拴在了道院门旁的树上,他走至门口,轻敲了下门。 道院两扇门是开着的,可云姜并非道院之人,既为外来客,就不该贸然进入,总要得到允准才能进入。 没一会儿,一位小道童朝他走来:“这位居士,有何事?” “我想见归一道长。” “师祖下山去了,过几个时辰才能回来。”小道童说着,礼貌伸手示意:“居士先随我进来,稍等片刻。” “多谢。” 小道童将云姜领进了静室:“居士在此等候便好。”随后,小道童还给云姜备了一壶清茶:“暑热天干,居士请饮些清茶,解解暑。” 云姜微笑颔首,对着小道童行了个谢礼。 “居士若无其他事,我先去做功课了。” “好,谢过小道长。” 小道童慈和的笑了笑,就离开了静室。 云姜这一路上都在为解蛊术阵法之事心急,可到了这里,莫名心就稳下来了。 几个时辰后,归一道长返回道院。 小道童将陌生居士来此一事告知了师祖:“师祖,那位居士已在静室等了您几个时辰了。” “是吗?” 归一道长满眼慈爱的拍了拍小道童的肩膀:“那师祖现在就去见他,可不能再让他等着了。” “嗯。” 小道童应声后,自觉又返回去做功课了。 归一道长缓缓走入静室,云姜一见他,立刻起身行礼:“云姜,见过道长。” “云姜……”归一道长重复着他的名字,又对他说:“那夜你所说的难解的事,如今可解了?” 云姜闻声,不由得欣喜,原来道长还记得他。 他点了点头,笃定说道:“心事已解。” 归一道长淡淡一笑,主动问他:“既然心事已解,那你今日特意来寻我,可是为求其他事的解法?” “是,道长智慧。” 归一道长说话直接,他自然也不必过分寒暄了。 云姜赶忙掏出了那张他绘制的八角亭悬挑梁柱结构,这画他后续又添了几笔,还附上了几行字。 第167章 自是天意 他将这张纸恭恭敬敬的递到了道长的手上,随即又说:“此阵法,道长可有法子解?” 云姜后续添的几笔是圈住了与兄长书籍上对应的重叠位置,附上的几行字是对此借命蛊术阵法的简述说明。 归一道长看着这纸上的内容,不禁皱眉,随后有些失落的叹息了一声。 云姜见状,心瞬间被揪了起来。 “道长,这是何意?为何会叹气?”他慌张的追问着:“难道……道长也无法可解?” “你来迟了。” 归一道长满眼遗憾的望着云姜,对他解释:“若是早几年,这蛊术阵法可解,被借命数之人,性命可保。但如今……” “如今怎样?” “这世上唯一能解的人,已逝去了。” 云姜不可置信的盯着归一道长,他不相信公主没救了……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住公主的性命。 他焦急的想着,又赶忙问着归一道长:“能解之人可有后嗣?后嗣可否能解?” “神医悠游,一生孑然一身,没有子嗣。” 归一道长无法施救,他亦是难免伤感,语气沉重。 神医悠游? 云姜眸光一亮,瞬间重燃希望。 “道长刚才说的是……神医悠游?”他怕自己听错了,急忙朝着归一道长确认此事。 “是。” “道长的意思是,神医悠游可解此蛊术?” “若他在世,便可解。” 云姜听着归一道长这话,当即下跪行礼:“实不瞒道长,我乃悠游唯一的弟子。师父将一身所学都教给了我,师父能做的,我也能做。求道长指点迷津,助我解开这蛊术,保全她的性命。” “你居然是悠游的弟子……”归一道长不由得笑了:“这老家伙,我与他半辈子的交情,他竟都不与我提一句。” “快,快起来。” 归一道长匆忙扶起了云姜,他听着云姜是悠游的弟子,自己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一条性命可保,自是修道之人乐见的事情。 归一道长让云姜坐下,他要细细和他聊此事,只是在聊解蛊术阵法的法子之前,他忍不住问云姜:“你想保全性命之人,可是与你有至亲之仇的人?” “都是误会,她于我只有恩,没有仇。”云姜坦然答道。 “那你如今和她?” 这可不是归一道长八卦,主要是这解蛊术阵法的方式,实在是太过亲近,他一男子,若是与被借命数的女子不够亲近,这法子也不好施展。 “我深爱她,与她相知相许。” 归一道长听着这话,连连笑着点头:“看来冥冥之中有天意,你与她缘分至深。” “是,道长说的没错,自是天意。” 若非天意,他怎么有机会与公主相识,只是这天意,多少有些薄待了兄长。 …… 道院静室内,云姜与归一道长详谈了好几个时辰。 归一道长告诉他,先帝还在世时,曾让悠游解过一位后宫公子身上的蛊术,那公子便是被设下了这种被借命数的阵法。 神医悠游,医术世上无人可及。 但是解蛊术这件事,他有头绪,却没有实打实的把握,于是就来寻了归一道长。 归一道长告诉他,医亦是道。 医是正道,蛊术是歪门邪道,以医术解蛊术,是以正压邪,绝没有输的道理。 “被借命数之人,等同于被阵法困住了周身,肉身躯体看似实,实则虚。人体经脉,虽隐于身,却为实处。运行其间,周而复始,如环无端。” 归一道长对着云姜说完这话,他顿时悟到了其中道理。 “十二经脉,奇经八脉。” 归一道长淡淡一笑,继续说:“你既为医,定知如何治病。被借命数之人,犹如经脉各处被上了锁,经脉被困,就只能由着设阵法之人摆布了。” “我懂了。” 云姜瞬间开悟,想到了解蛊术的方法。 既然经脉各处被上了锁,那他就找一把合适的钥匙,一处一处的去治,解开所有的锁。 “多谢道长指点。” 云姜道谢后,迫不及待的起身,准备即刻返程。 归一道长匆忙喊住了他:“你且留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他心急的将那张绘制的图指给云姜看:“阵法设在水中,水中设,水中解。” “是,谢道长提醒。”云姜礼貌一笑。 他见道长仍然站在静室门口盯着他,他留心问道:“道长,可是还有什么未说完的话?” “没有了。” 归一道长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去。 他感念道长相助,对着他行了个郑重的礼数后,才离开道院。 从边城到皇城,他仍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返程的路上,云姜将解蛊术之事细细思虑了一番。 他若是为公主解了蛊术,天知和陛下肯定很快就能知晓,到时候公主免于被蛊术夺命,却也未必能安稳活下去。陛下既然舍得借命,自是不在意公主的性命。 所以,公主蛊术一旦解了,她就不能留在公主府了。 云姜觉得时机到了,此事他应当求助宋御。 他如今在这世上只信三个人,公主、苏和、宋御。 苏和护不住公主,而宋御的武功却是难逢敌手。解蛊后,由宋御将公主带往九重山,公主的性命可保。 无论是为了兄长,还是为了他,宋御都会善待公主,让公主在九重山安稳度过一生。 至于他自己,总要有人拖延天知和陛下。 若是他和宋御一同护送公主离开,目标太大了。 到时,他可让府上一位女子与他配合,假扮公主,为宋御争取时间,让天知和陛下的人追不上宋御。 九重山,这是任谁也想不到的去处…… 天知和女帝也不必妄想从他这里查到宋御,这么多年,鲜少来往,无迹可寻。 计划好这些,云姜返回到皇城的第一件事便是求助宋御。 他借了周极一只鸟儿,给宋御去了信笺。 云姜要宋御尽快从九重山赶至皇城,宋御一到,他就可以为公主解蛊术了。 蛊术一解,沐阳宫中的阵法必有大的异动。 天知一向动作迅速,宋御要在解蛊后即刻带公主离开公主府,半分不能迟。 第168章 亲自伺候 云姜返回公主府,直奔周极园子而去。 他借了周极的鸟儿给宋御写下了小小的信笺,并告知周极,此事要保密。 周极并未多问,顷刻就应下了。 云姜信任周极的为人,他对着周极道了句谢意,就离开了。再返回偏殿,已是夜深。 他留意了公主寝殿,寝殿内的烛火都灭了。 云姜心想公主这个时辰应当是睡下了,他再思念她,也不好吵醒她,扰了她歇息。 可当他偏殿烛火亮起时,公主却忽然出现在了他偏殿门口:“回来了……”这声音冷冷的,他听出了她有些埋怨他的意思。 “公主,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云姜匆忙解释,生怕她不高兴:“公主,可是需要我侍寝?”他试探问着,有些无措的看着她。紧接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因着急赶路而沾染尘埃的衣裳,瞬间惭愧:“公主,容我先沐浴更衣,好吗?” “好啊,我帮你。” 施梦只等着云姜回来,第一时间来找她。 哪料他居然都不知会她一声,就独自回了偏殿,任他再怎么有理由,他也是做错了,她要逗弄他一番,解解气。 “你,去备水。” 施梦气势叉腰,转头对着偏殿外守夜的奴仆命令道:“快些取来,别让云姜公子等着急了。”实际上,是她着急。 她说完,走进了偏殿,停到了云姜面前:“云姜,你这一路辛苦了吧,我帮你沐浴。”她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夫君,我这样伺候伺候你,你可高兴啊?” “公主,我……” 云姜听出了她不高兴,还微微有些怒气。 可他又不知还能如何解释,他没去找她,是怕打扰她休息。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错会了她的心思,理该由她发泄。 “你怎么了?不乐意?”施梦故意挑眉,反问他:“夫君莫不是出去这一趟,生了旁的心思,瞧不上我了?我亲自伺候夫君沐浴,夫君却不愿意?” “没有,没有不愿意。” 她这一句句夫君,喊的他都快失去理智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都这么久不见她了,怎么能克制住想行事的心绪呢? 她帮他沐浴,那他的心思就一览无余了。 奴仆备好热水后,施梦主动帮云姜脱了外层的衣裳,拉着他走入屏风后,将他领到了浴桶前。 她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内心狂喜。 “夫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她牢牢的盯紧了他,像他之前行事时盯着她一样,此刻他如猎物,她是猛兽:“我们都不分彼此了,你不要害羞嘛。” 施梦逗着他,又温柔的帮他脱下了贴身的里衣。 她又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云姜忽然攥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身子一转,背对了他。 云姜趁机迈进浴桶,随后才松开了她。 她转过身的时候,云姜已然身入浴桶,透过缓缓飘动的水波,她能看到的,是不真切的。 …… 施梦这时候才发觉,屏风后的烛火很暗。 她特意又去取了一盏烛火,放在了距离浴桶较近的位置,这样好方便云姜沐浴。 可烛火通明之时,她瞬间就懂了,为什么云姜刚才会转过她的身子,不让她看他。 最后一件贴身的里衣褪去时,即便烛火昏暗,她也可以模糊的看到他身上的伤,他不愿意让她看,所以转过了她的身子,自己匆匆进入水中。 “云姜。” 施梦温柔的喊着他,此时不带任何逗弄的意味。 她将一双手轻抚上他的肩膀,缓缓俯身贴近了他:“云姜,你那时候为什么那么傻,那么固执?你就不能开口说些话,哄骗天知,让他早些收手吗?” “我那时自知罪孽深重,只想以死谢罪。我不知公主是生是死,也不敢想公主有朝一日还会原谅我……”云姜一想到这儿,便会想起她待他的所有好,他的心炙热滚烫。 施梦听着云姜的话,忍不住哭了:“我可从来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对我如何,我心里清楚。若非事出有因,你不会伤害我,所以我弄清楚了那些事,原谅你只是时间问题。” 云姜听着她的话,感动的望向她:“公主,我爱你。”他说完,抬手揽住了她的颈后,深情的吻上了她。 他爱她,所以要救她,给她争得一条生路。 如此想来,他与她之间的时间,不多了。 云姜心绪涌动,他不可遏制的勾住了她的腰,手臂用力一托,便将她带入浴桶之中。 水中荡漾,云姜与她抵死缠绵。 她湿发贴在他的身上,娇软的小腿攀在他的腰间,由着他尽兴索取她。 “嘶……” 水声激烈,施梦又有些受不住了,她不禁发声。 云姜见她这般模样,赶忙开口安抚她:“公主,我马上就好,不再让你劳累了。” 他说完,以最快的速度克制住了自己。 云姜片刻后起身,将她从浴桶中抱了起来,她身上只剩一件湿漉漉的里衣了。 他将她抱到床榻处,帮她脱下了那件湿透的里衣,又用干净的巾帕帮她擦干了身子:“公主,我去拿一件我的里衣给你穿,你穿好了,我再帮你擦头发。” “好。” 施梦欣然应下。 她用满是爱意的眼神盯着云姜的身影,看着她帮他取里衣,又看着他坐在她身旁,帮他擦头发。 “云姜,有你真好。”她不禁感慨道:“有你,我就不想离开了,只想留在这里。”她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说的不对劲,穿越者的身份,她始终是忘不了的。 当她想解释的时候,云姜已然疑惑的看向了她:“公主想要离开?去哪里?” 施梦迅速反应,回着他:“我的意思是,人生无常,指不定哪日就会分离。但因为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想离开。就算是要离开,也要与你一起。” “……” 云姜听着她这番话,顿时思绪凝重。 难道公主有预感吗? 她仿佛知道她将会离开,不然为何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公主,有时候分离未必是坏事。”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极其不忍,可他已预见了未来。 第169章 难言 云姜下意识暗示她,他想让她提前接受分离这件事,来日便不会那么难过。 “为何这样说?”施梦不解。 “分离也许是成全。” 云姜忍痛对她说道,可再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他痴痴的望着她,转瞬将她拥入怀中:“公主,很晚了,我们早些睡吧。” “……” 施梦欲言又止。 她其实很想追问云姜的话,可想着他路上劳累,就顺了他的意,没有继续再问了。 施梦在云姜怀里睡的安稳,可云姜彻夜难眠。 留给他和公主相处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多看看她,将来无论自己是何下场,只要想到她,一切苦难,都可消解。 次日,云姜把苏和唤来了偏殿,他询问着苏和关于那位太医的动静:“我不在的时候,公主可有病痛?那位太医给公主用的方子,你可都记下了?” “师父不在的时候,公主只得了相思病,没有其他病痛。那位太医日日请平安脉,至今还没为公主配过方子。” 云姜听着苏和的回话,心里稍稍松懈了半分,没那么紧绷沉重了。公主在他离开的这几日没有受病痛折磨,他心中有所安慰。 如今,他只需要等着宋御从九重山抵达皇城,到那时,他就可以为公主解蛊术了。 昨夜浴桶缠绵,云姜对归一道长的指点又有所悟。 他从边城道院离去时,归一道长提醒他,阵法在水中设,便在水中解。 云姜记得公主府有一处温泉,这就是最佳的解蛊地点。 “苏和,你附耳过来。” 苏和懵了一下,随即凑近了云姜。 他悄然嘱咐着苏和,提前为解蛊之事做些准备。 云姜只交代了需要准备什么,至于为什么准备这些,他仍是没有告知苏和。理由同过去一样,只有苏和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对他的保护。 云姜让苏和准备了解蛊的药材,提前放入温泉中,待他用时,药性已完全溶浸于水中。 他还让苏和备了极细的金针,施针后,不留痕迹。 此金针的长度比寻常的针要长,云姜也都仔细交代了。 “云姜……” 他刚交代完苏和,便听到了公主唤他的声音。 “公主醒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你去准备吧。”云姜淡淡一笑,又警惕的提醒了苏和一句:“此事秘密进行,莫让旁人知晓。” “师父放心,您快去陪公主吧。” 苏和笑呵呵的回了句俏皮话,就离开了偏殿。 云姜与苏和谈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并且是与他在侧厅交谈的,距离休息的床榻处甚远,公主不会听到。 “公主,你醒了。” 云姜转身离开侧厅,缓缓朝着她而去。 他坐上床榻,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公主,今日可有觉得身子不适?” 施梦摇了摇头,一双眼黏人的盯着他。 “云姜,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她话还没说完,就不自觉羞涩了起来:“我梦到,我们成婚了。” “……” 云姜闻声,强忍着悲怆的心绪。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对她笑着,他很想回应她的话,可是他的心就像是被千斤重物勾住了,任他如何拼命努力,都无法隐去一寸寸下坠的痛楚。 施梦沉浸于昨夜的美梦,没留意到云姜的细微变化:“我还梦到,我有孕了……”她自顾自的说着:“在梦里,没有痛觉,时间还过得很快,转眼间,我轻轻松松的就生下了你的女儿。虽然我不喜欢孩子,但在梦里,你抱着女儿,笑的跟傻子似的,我就很自然的体会到了一点儿孩子的意义……” “……” 云姜没有握着她的那只手,紧紧握拳。 当她说完刚才那些话的时候,他情绪彻底崩溃了,完全控制不住的落泪。 云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个不停。 施梦被云姜这样的反应惊到了,她慌张的抬起手臂,用衣袖帮他擦泪:“云姜,你怎么哭了?”她紧张的蹙眉,又说道:“怎么还哭的这么厉害?” “我……” 云姜心绪翻涌,难以平复。 他极力的想回应她,安慰她,可他连多说一个字都很难。 施梦见状,不由得心疼云姜,她坐起身来,抱住了他:“云姜,我知道这个梦不容易实现。你肯定觉得这梦很美好,现实又很残酷,对不对?” 他反应了一下,抬起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 “但没关系,我这人从来就任性。”她提了提气,笑着宽慰云姜:“我想和你成婚,我就和你成婚,不需要陛下允准赐婚。如果你真的很想有个女儿,我也可以考虑考虑,看是不是要满足你一下……” 施梦之所以对云姜这么说,是因为在梦的最后,她回到了现实世界,而云姜,也不知他究竟是属于哪里?总之,她清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崟朝,一个架空的朝代,根本就不存在的世界。 这比穿书穿剧,还要残酷。 穿书还可以从书中感知他,穿剧还可以无限刷剧,可这架空的朝代,就是虚无缥缈的。 施梦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离开似的。 既然如此,她为何要在意女帝是否允准她与云姜成婚?赐婚不赐婚无所谓,她就是要在有限的时间里,与云姜好好的在一起,做所有能想到的美好事情。 “公主……” 云姜忍着心痛唤她,他仍是难以继续言说。 “云姜,十月朝祭祖之时,你带上我好不好?”她在暗示他,她想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到时候,你要告诉你故去的亲人,我是你的妻子。你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家人了,你不孤单。” 施梦说完这话的时候,云姜稍稍缓和的泪水又开始滴落,一滴滴落在她身上这件里衣的衣袖上,这还是他的里衣。 “云姜,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她安慰不好他,只好想法子逗逗他:“不然你怎么一直哭,也不跟我说句话?” 云姜当然愿意。 他此刻无比希望公主承受的这一切阴谋,都不曾有过。 希望她是陛下亲女,天真无拘,健康无虞。 第170章 分别在即 云姜微微俯首,同时轻抚起她的脸颊,深情的吻住了她。 他既然暂时无法回应她的话,那就用这样的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这便是他最真切的心意。 吻着她的时候,云姜心无旁骛。 吻罢,他盼着宋御晚来几天,这样他还可以和公主多相处几日。他知道自己应该尽快为她解蛊,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实在是难舍她。 公主一旦解蛊,他们就注定要分别了。 或生离,或阴阳相隔。 施梦全然不知云姜心里装着的事,她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又说起了成婚之事。 “云姜,我们偷偷在府中成婚可好?只是这样一来,婚礼就只能从简了,不能太张扬。” “你介意吗?”她怕云姜觉得自己太草率了。 “公主,我不在乎成婚的仪式,只要公主将我视为夫君,我便是公主的夫君,这一世都是。” 云姜何尝不渴望这样的仪式,可他如今步步都需要谨慎,怎么可能顺从了公主的心思,偷偷与她成婚。 这府上,处处都是陛下的眼线,他只怕自己不够低调,惹得陛下注意。 “你这话也没错。” 施梦反应了一下,认同着他。 其实她也不在乎形式,只是她总觉得云姜是个没名没分的公子,总想给他更多而已。 “那,你想不想真的有个女儿?”施梦又兴致勃勃的聊起了这件事,云姜一听到她这话,心就不受控的狂跳。 且不谈她有无孕育之力,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喜不自胜。 分别在即,就当他做了场肆意的美梦,他忍着心痛,与她畅想着根本不存在的未来。 “想。” “很想。” 云姜温柔的诉说着他的期许:“想有个像你多一些,也有一部分像我的女儿。” “啊?为什么不是像你多一些?”施梦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脸:“云姜公子貌美,我可是万万及不上的。女儿要是像你,那绝对是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辛苦孕育的是你,自然要像你多一些。我,不与功臣争,只老实本分的做个体贴的夫君便是。” 施梦忍不住鼓掌,崟朝男子的觉悟,果然不一般。 她欣喜的扯开了云姜的衣带:“既然想要个女儿,那你还不赶快努力起来?”她得意的盯着他,又说:“夫君,这生男生女,我说了可不算,全靠你自己喽。” 过去是云姜克制不住,青天白日的就想行事。 如今风水轮流转,贪心的人成了她。 这日子就跟倒计时似的,过一日少一日,施梦哪里还在乎什么节制,拼命索取就是了。 …… 【已至客栈。】 一日后,宋御抵达皇城,他悄悄把信笺给了苏和,由苏和转交给云姜。 云姜此前信中与宋御提过苏和,苏和可靠,又是公主府护卫,进出公主府自由,无人察觉。 虽说平日里苏和与他来往密切,但苏和人缘好,与旁人来往也不少,这刚好可以掩饰他与苏和非比寻常的关系。 解蛊一事,苏和不知内情,他只帮忙准备了东西,代传个信笺,这些事都是保密进行的,无人知晓。如此,来日事发,便不会连累他。 云姜拿到宋御的信笺后,静默了好一会儿。 苏和见他有些丢了魂儿似的,忍不住关心道:“师父,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云姜压制着翻涌的心绪,淡定回道。 “苏和,你一会儿可还有由头出府?” 既然宋御已经到了,那他也该行动了,再不舍,也要舍得。任何不舍,都比不上她的性命重要。 “有。” 苏和点了点头,对云姜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浮欢姐姐说让我一会儿再出去一趟,帮她买些料子。” “那你稍等,我回信给他。” “好的师父。”苏和乖乖应声。 云姜走到书案前,挥笔写下了几个字:【后日寅时,府邸东侧入,温泉池。】 他估算好了解蛊的时间,所以将宋御与公主离去的时间定到了寅时。寅时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候,陛下自然没有任何时间关注公主府的事情,天知从不早朝,但他夜深入宫侍奉陛下,想必早朝时辰,他尚在歇息。 云姜将这信纸卷成了小小的一截,递到了苏和手中:“有劳你,帮忙送去给那个人。” “是,师父放心,我定会好生送到。” “多谢。” 苏和见云姜客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师父客气什么,我是您的徒弟,应当听您的话。” “走啦。” 苏和摆了摆手,笑呵呵的离开了偏殿。 宋御那边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公主这边,他决定明晚借行事之机,对公主下迷药,迷晕她。然后趁她昏迷之时,给她换上奴仆的衣裳,把她带去温泉池解蛊。 这迷药,云姜不忍心用现成的,他要亲自配制。 现成的迷药,苏醒后会有心慌和身软不适的感觉,而这种感觉,需要两三日才能消去。 云姜舍不得她难受,更何况,他此生还能为她配几次药呢? 午后,云姜独自坐在窗边,研磨药材。 他需要将配好的药材研磨成细微的粉末,然后掺进公主爱吃的糕点中,哄她吃下。 云姜制此迷药的时候,不经意间就又想起了过去刺杀她的那一夜,那一夜,他曾哄她吃下一颗糖。 他想起这些,忍不住叹息。 公主与他之间为何会是这样的命运? 次日午后,云姜特意寻来浮欢,解蛊这件事,苏和可以不知情,但浮欢不能不知情,因为他需要浮欢来配合。 陛下和天知一旦知晓蛊术破解,便会立刻赶至府邸。他需要与浮欢配合演戏,让浮欢假扮公主,拖延天知,为宋御和公主的离去争取更多的时间。 云姜将所知之事全部告知了浮欢。 浮欢对公主忠心耿耿,他知道,浮欢一定会帮他。 “云姜公子,您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浮欢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她从不知公主活在这样的阴谋里。 “是真的,你仔细想想便知。” 浮欢下意识回想,沐阳宫与天知法师府邸,的确相似。 第171章 公主不配合? 她一直侍奉公主,从前在宫中是她,公主开府后,她仍然是陪伴着公主。 沐阳宫香雾缭绕,与别的宫殿都不同。 她初入宫见到这一幕时,并非没有疑惑过此事,只是她不懂道术,根本不会联想到是阵法。 后来她试探问过宫中年长的侍从,侍从对她说,那是莲花池的水汽,莲花池水常年恒温,莲花盛开,自有清香。 即便浮欢能闻出来那香雾的气味并不是莲花的味道,可日子久了,别人的话等同于一种暗示,她也觉得就是别人解释的那样。 浮欢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回想起了从前在宫中的许多过往,这才恍然大悟。 陛下待公主极好,无论公主做错了什么,陛下都是纵容。 浮欢曾以为这是母亲最好的模样,后来她的母亲对她说过一句话,真正疼爱孩子的母亲,都该是盼着孩子更好些,这样将来孩子独当一面的时候,才会受人尊敬和爱戴。 否则,纵容无度,孩子长成了恶劣的性子,待来日年岁渐长,自己去世了,谁还会护着自己的孩子? 就算公主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一个粗鄙无能又不贤明的帝王,决计是坐不稳这皇位的。而被逼宫退位的帝王,除了死,没有别的出路。 “公主……也许真的不是陛下亲女。”浮欢回想过这些后,缓缓对着云姜开口:“陛下纵容无度,溺爱非常,这并不是真的对公主好。又照云姜公子所说,陛下要天知法师做蛊术设阵法,借去公主的命数……这实非生母所为。”她说的异常笃定。 小时候她顽皮去了马厩,惊了马,若不是母亲把她死死护在怀里,她就要被踢死了。 母亲是宁舍自己,也要保孩子的。 更不用说,要借去孩子原有的命数,延续自己的命数。 浮欢说完这话,便对着云姜跪下了:“浮欢谢过云姜公子救命之恩,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只要能保住公主的性命,就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云姜赶忙扶起了浮欢:“你放心,此事我一力承担。我解蛊,陛下和天知针对的便是我,待我被天知带走后,你去找苏和,让他护送你离开府邸。” “那公主……”浮欢满眼不舍。 “公主永远不能回来了,她会留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稳的度过余生。” “是,公主只有再不出现,才能保住性命。”浮欢与云姜默契对视:“云姜公子,我会好好配合您的计划。” “有劳你。” 云姜对着浮欢拱手行礼:“请先恕我,也许会冒犯你。” “无妨。” 浮欢毅然对他笑了笑。 云姜这是拿自己的命换公主的命,一点点冒犯,对她来说又算什么呢? …… 浮欢帮云姜把配好的迷药掺入了公主喜食的糕点中,待夜晚云姜与公主就寝前,她及时奉上糕点。 今日的月亮升起的格外早,云姜还没觉得天色特别昏暗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于空中了。 弯弯的月牙,清澈明亮。 夜色渐浓,云姜与施梦面对面的坐在寝殿窗边,她今日好兴致,居然想要下棋。 云姜不忍驳了她的兴致,就与她下了一盘棋。 她的棋艺与云姜相比,简直就是半斤八两,她是半斤废品的水准,云姜是八两黄金的本事。 施梦输了棋局,就想着赢回来。 云姜见她又摆了一局,心急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可好?” “啊……”施梦失落的拉着长音,不满的盯着他:“我今日不想睡的那么早,还想下棋。” “公主,你只想下棋,不想我吗?”云姜主动起身,绕到她身侧,一双温热的大掌紧贴她的腰:“公主不是要我赶快努力起来吗?公主不配合,我如何努力?” “好吧。” 施梦妥协了,她伸手推了推棋盘。 云姜见她松了口,一把将她从软榻上抱了起来,随即又唤着浮欢。 浮欢听从他的安排,送上了掺有迷药的糕点:“公主,这是膳房新制的糕点,您尝尝。” 云姜对她的口味摸得准,这个糕点,她必定会馋。 “好,那我就吃一块,再沐浴更衣。” “好呀。”浮欢笑着附和道。 施梦在云姜和浮欢的注视下,吃下了那块糕点。 迷药发挥作用的时间,云姜都算好了,恰好是她平日里沐浴的时间,待她沐浴过后,便会陷入昏迷。到时候他可以直接给她换上奴仆的衣裳,将她带去温泉池。 施梦吃完糕点后,心满意足的去沐浴了。 她身入浴桶,热气蒸腾,只觉得今日这水温与平时不太一样,不算烫,但莫名让她觉得闷闷的,脑子袭进白雾,直犯迷糊。 一柱香后,云姜走到了屏风后,施梦头靠着浴桶边缘,已陷入昏迷之中。 他双手探进浴桶里,将她抱了起来。 浮欢早备下了府上女奴仆的衣裳,他给她换着奴仆的衣裳,换好后,便将浮欢叫进了寝殿。 “你撑着公主,将她带去温泉池。你们走后,我从另一条路过去,与你们避开。若是偶遇旁人问起,便说她是今日回家探亲的奴仆,一时高兴喝多了酒,你好心送她回住处。天色昏暗,没有人会仔细看的。” 这事儿只能浮欢去做,府邸所有奴仆都敬畏她,遇见她,不会想着过多攀谈。 再有,他是公主府的公子,是公主的人,若是扶着一个醉酒的女奴仆,那过不了一会儿,这八卦就传遍府邸了。 “是,云姜公子。” 浮欢撑起了施梦,对着他说了句:“那我与公主先行一步。” “好。” 云姜应声后,等待了一会儿,才只身去往温泉池。 他所行的这条路,是他早就探看好的,平日里几乎没有人从这里走,所以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踪迹。 公主解蛊后,会直接在温泉池处被宋御带走。 他悄无声息的返回公主寝殿,等候陛下与天知发觉,顺势与浮欢做戏,拖延时间。 如此,公主就摆脱了身处的险境。 第172章 解蛊 公主府,温泉池。 眼下这个地方,只有施梦与云姜二人。 浮欢将她带到温泉池后,把她放在了温泉池旁的坐榻上,她陷入昏迷,悄然无声的趴在榻几上,一动不动。 云姜走上前,将她扶起,而后褪去她这身奴仆的衣裳,把她抱进了温泉池中。 她诚然一身,面对着他。 云姜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取出了苏和备好的金针。 温泉池中有提前放入的药物,溶浸其中,配合人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施针。以针刺破体表,长针深入经络,引药物进入身体之中,一点一点的解开被蛊术阵法锁尽的经脉。 “公主,好好睡一觉,等你再醒来,便是新生,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你要好好的过完余生,不必牵挂我。”他明知她听不到这些话,却还是忍不住想说。 过了今夜,他只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当然,他也不想再见到她。 再见到她,说明她没有逃过陛下的魔掌,他只愿,再也不要见到她了。 云姜用指腹捏紧了一根金针,他直直刺入一处,用捻转的手法缓缓刺进去,打通被蛊术阵法深锁的此处。 温泉池内本就暖和,加上他精神高度集中,施针过半时,他汗珠不停的淌落着,宛如盗汗之症。 如此暴汗,他身子不由得开始发虚。 云姜紧紧的攥着拳头,提了提气,继续为她施针。 他心里估摸着一个时间,所以必须要在宋御到达温泉池之前完成此事,将公主的衣裳穿好。 仅剩最后几针的时候,云姜看到了她微微蹙眉,好似要苏醒的模样,他忽然慌了神。 “公主?” 他试探的唤着她。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他:“云姜,我这是在哪儿?”她视线有些模糊,她没有看清云姜的脸,只知晓是他的声音。 “公主,你在……”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根针就刺入了她的一处穴位,让她再次陷入昏迷。 此时,云姜淌落的不是汗珠,而是泪水。 “对不起公主,我无意伤害你。”他说完,不忍的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又不舍的含了下她娇嫩的唇瓣,而后才收敛。 云姜克制着分别的悲痛,继续为她施针解蛊。最后一针,在命门,他拉着她,转过了她的身子,将最后一针刺入。 解蛊结束后,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匆匆说着最后的临别之言:“公主,希望来生我们都是寻常人,早些相遇,早些相知。然后我们成婚,如果你也想,我们就生个女儿。” 云姜说完,托起了她娇软的小脸,吻上了她。 她已然陷入昏迷,不会再回应他了,可他仍是满心缠绵的品尝着她的滋味。她的甜,可以入心,可以缓解痛楚。 …… 寅时将至。 云姜将施梦抱出温泉池,帮她好生穿上了奴仆的衣裳。 他刚刚绑好她腰间的束带,宋御就现身了。 “师兄。” 云姜抱起施梦,将她交到了宋御手上:“师兄记住,这是我和兄长愿以性命护住的女子。今后,请师兄一定好生照顾她。” “你放心,这公主就是任性到想把我九重山拆了,我也不会恼她半分。”宋御坚定的对云姜说:“既是你和逢春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人,我此生都不敢怠慢。” “师兄,公主醒来后,一定不要让她下山。我知师兄一定会探查我的消息,无论陛下如何处置我,师兄都不要设法营救,只管护好公主。今一别,师兄只当世上再没有我了。” “……” 宋御是行走江湖之人,领略过人生百态,心早就硬了。 他本就不爱哭,也很少落泪。 可面对视死如归的云姜,他眼底湿润了:“无论你在不在这世上,我都牢牢把你留在心里。我会像记得逢春一样,记住你的一切。”宋御哽咽道。 云姜微微颔首,释然一笑。 “师兄,我的话说完了,请你即刻带公主离开。” “好。” 宋御抱着施梦,转身就要走。 云姜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又喊住了他:“师兄留步……”他绕到宋御和施梦身前,将祖传的玉佩掏出,塞进了她的衣裳里:“除了这玉佩,我不知还有什么可以留给公主做个念想。” 公主送过他戒指,他居然至今都没有送过她定情之物。 这玉佩过去属于兄长,后来属于他。 所以现在,他把如定情戒指一般重要的玉佩交予了她,希望她能懂,她在他心中何等重要。 宋御忍不住叹息着:“不如,一同离开?” “绝不行。” 这事儿,云姜早已和宋御商量好了。 三人一同离开,目标太大,陛下和天知手握权势,若没有人拖延,宋御和公主就多一分危险。 而随便一人拖延,是拖延不住的。 唯有他,可以拖延天知。 “师兄,你快带公主离开,我也要尽快返回公主寝殿。” “好。” 宋御抱着施梦,飞身跃出公主府。 云姜看着她离去,心痛难耐,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他刚刚施针,耗尽了心力……又忍痛与她分别,实在是有些受不住这一重重的打击。 云姜按着心口的位置,步履维艰的返回了公主寝殿。 他回到寝殿时,浮欢已经按照计划换上了公主的衣裙,随后,她又躺在了公主的床榻上。 云姜计划,待天知赶到时,命守夜的奴仆称他与公主正在行男女之事,让天知稍候。 若是天知顾及分寸候着,那便是拖延成功。 倘若天知闯入寝殿,他可用被子蒙住浮欢,假装被扰了好事,与天知饶舌一番。 只要他能让天知在公主府待的久一些,宋御和公主就能离危险远一分。 寅时,陛下与朝臣议事,肯定不会当即知晓解蛊之事。 这个时辰,天知估摸着在歇息,即便是发觉,也是被奴仆告知,并非是他自己即刻发觉。 幸好云姜算准了一切。 天知的反应与他所料无差。 将将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朝臣下朝,天知率禁军赶至公主府,直奔公主寝殿而来。 浮欢躺在床榻上,衣裙完好。 云姜面对她,撑着手臂,与她隔开距离。 第173章 拖延 他们身上盖着被子,如此举动在旁人看来,就是在行男女之事。 浮欢微微露出的衣袖是有意为之,这是公主的衣裙,有人闯入,下意识就会认为床榻上的人是公主。 “天知法师,您现在不能进去。” 守夜的奴仆拦住了天知,天知发怒,奴仆难为情的解释着:“公主正与云姜公子欢好,您……真的不能进去……会冒犯公主的……” “我奉陛下旨意,立刻要见六公主。” 天知掷地有声,霸气的命令着守夜奴仆闪开:“冒犯公主之罪,我担得起。违抗陛下圣意,我担不起。” 天知狠狠发话,而后一脚踹开了寝殿的门。 “是谁如此大胆?”云姜明知故问。 他话音刚落,天知就匆匆走入了寝殿:“是我。我奉陛下旨意,即刻面见六公主。” 云姜一副被扫兴的模样,缓缓撩开了床榻处的帷帐:“天知法师,公主现下不方便见你……”他说完,下意识将天知的视线往被子上引:“我与公主正……”顿了顿后,又难为情的注视着天知:“公主衣衫不整,天知法师可先去正殿稍候,待公主稍歇一歇,穿好了衣服再去见你。” “六公主还要歇一歇?”天知不耐烦的反问道。 他最多等六公主换个衣裳,哪里还容得她歇一歇。 “怪我行事太过,累坏了公主。”云姜对着天知解释,还体贴的轻拍了两下被子:“公主别慌,天知法师一向尊重您,肯定不会鲁莽冲撞了您。” 天知听着云姜的话,冷冷一笑。 他知道,云姜这话不是说给六公主听的,是说给他听的。 女帝现在仍然需要六公主,天知清楚自己不能太妄为,他思虑片刻,对着云姜说道:“那就请六公主尽快换好衣裳,莫误了陛下的圣意,我去正殿候着。” “好。” 云姜应声,心里有一丝喜悦。 他成功的拖延了一些时间,以宋御的本事,大约这会儿已经带着公主到了城郊。 天知转身要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骤然转身看向云姜,对着他警告了一句:“六公主千金贵体,你还是克制些,别肆意行事,累垮了她。” “如今寅时都要过了……”天知觉得不对劲,他继续说着:“你与六公主是何时开始的?怎的,天都要亮了,也不肯让六公主早些睡下?” 天知问完云姜这话,加快脚步靠近了床榻处。 他守着分寸,止步在帷帐边缘:“六公主,可是云姜不懂侍寝的规矩?还是您过于放纵自身了?” 天知心想,当下见不到六公主,先听到她的声音也好。 这时候,被子里的浮欢有些犯了难,她与公主的声音并不像,这要如何瞒过天知法师呢? 浮欢想了想,探出一只手,轻扯了下云姜的衣袖。 欢爱之际被打断了,装作一副娇羞,不好意思开口的状态,应当是没错的。 她这举动就是在暗示云姜,替她开口回应天知。 云姜会意,对着天知解释道:“此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规矩了。公主累极了,不想说话了,天知法师还有什么话,一并问我就好。” 见不到六公主,也听不到六公主的声音,天知顿时起了疑心。 “六公主……” 天知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可他手上的动作极快。 他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破帷帐,刀尖直抵云姜的脖子:“云姜,你确定这床榻之上的女子是六公主吗?” “不然呢。” 云姜淡定的望向天知。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天知这样的举动,他是不怕的。只要能拖延时间,他不介意与天知多饶舌一会儿。 “我是公主府的公子,难不成还会与别的女子偷情?何况,这是公主寝殿,公主床榻,哪个女子有资格来此处?” “……” 天知犹豫片刻,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他抵在云姜脖子上的剑,稍稍往后撤了撤。 “请六公主尽快换好衣裳,我去正殿候着。”天知说完这话,收起剑便离开了。 天知候在正殿,没一会儿就发觉了不对劲。 云姜的反应太淡定了,淡定的像极了那一夜,他刺杀公主后,抱着公主,平静的等着被抓,坦然认罪。 越是淡定,就越是在掩饰。 天知顿时面色凝重,顷刻就直奔公主寝殿去了。 待他去到公主寝殿的时候,床榻上只剩下云姜一个人,他衣衫齐整的坐在床榻上。 “天知法师,你又来了。”云姜淡淡一笑。 天知前不久离开后,云姜立刻让浮欢去找苏和,由苏和护着她,将她带离公主府。 哪怕是禁军看到了浮欢与苏和,二人也是可以逃脱的。 天知的目标是他和公主,禁军自然也是,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一处,怎么还会在护卫和侍女身上费心思。 “六公主呢?” 天知发狠的注视着云姜,质问他。 “走了。” 云姜说完这话后,起身走到了天知面前:“天知法师的借命蛊术和设下的阵法的确厉害,只可惜,邪不胜正。”他盯紧天知,用一双审判的目光望着他。 “是你解了蛊?” 天知骤然紧蹙眉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他。 这世上,只有悠游一人可解此蛊术,可那老家伙早就死透了,怎么会……云姜怎么可能会解? “你与悠游什么关系?” 云姜淡然一笑,明白告知了他:“是我师父。” “怪不得……” 天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以医术解蛊术,我为天知法师化解了作恶的罪业,你理当感谢我才对。” “我竟不知,你有如此能耐……” 当初在天牢时,天知只知云姜是个摧毁不了的硬骨头,今日才知,他藏着一身的好本事。 “天知法师谬赞了。” 天知听着云姜的话,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的蛊术和阵法被人破了,这相当于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犹如众目睽睽之下的极致羞辱。 天知此法号,便是与天共晓世间事,天知,他也知。 云姜此举,会让他在陛下面前失了颜面,陛下曾承诺的国师之位,只怕无望。 第174章 九重山 “云姜,这次你必死无疑,任谁也救不了你!” 天知重重吼道,随后他召禁军入寝殿,云姜束手就擒,被禁军押入宫中,面见女帝。 女帝御书房。 天知押着被绑的云姜,二人一同入内。 “可查清了?”女帝语气不善,质问下跪的天知。 天知垂着头,不敢面对女帝,他惶恐的开口回着话:“陛下,是云姜解了六公主的蛊术。六公主如今,不知所踪。” 女帝闻声,当即怒拍了一下桌子:“无能!”她绕过桌案,缓缓走下台阶,停在了天知面前:“朕信任你多年,不忍心让你成为一枚弃子。限你七日之内,查出小六儿的下落。否则,你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你想要的一切,此生都再得不到。” “是,谢陛下圣恩。” 天知虽有本事,却也只能在女帝面前俯首。 但凡能登基为帝者,便是有着真龙庇佑,天子之命,足以克制他所有的本事。 即便女帝命数不济,需要借六公主的命数延续自身,但也只是寿数的问题,可不代表女帝没有掌控他的能力。 天知应声后,下意识看向跪在身旁的云姜:“陛下放心,我定会用尽一切手段,撬开云姜的嘴,让他招出六公主的下落。” “可笑。” 女帝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她俯身拍了拍天知的脸:“上次刺杀一事,你用尽重刑都问不出他一句话。如今,居然还妄想用手段撬开他的嘴?” “陛下恕罪,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这一层。” 女帝直起了身子,轻挪两步,停在了云姜身前:“云姜,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她欲言又止,故意吊着。 云姜身子跪的很直,不卑不亢,便是此时沦为罪犯,也丝毫不失矜贵姿态。 刺杀公主那次,他心都死了,自是不顾及什么形象。 而这次面对女帝,他毫无畏惧。 他救了公主,护住了公主的性命,用他的命换公主的命,他心甘情愿。 云姜没有理会女帝的话。 女帝见他这副样子,忽然就来了兴致,她转头问着跪在旁边的天知:“你所制的毒药里,有没有让人吃了,便听话的?” 天知反应了一下,迟缓回道:“回陛下,有。” 女帝听着天知这话,视线又落在了云姜身上,她饶有兴致的盯着他,同时开口要求天知:“你去为朕取来这样的毒药,朕要让云姜吃下这毒药。” “陛下这是何意?” 天知不解的盯着女帝,他不知女帝早已对云姜有意。 “愿意为情而死的人,自然是不惜命,但一定爱惜这情。朕要毁了他心里的情,他想守住什么,朕偏不成全他的心意。” 云姜闻声,骤然仰头看向女帝。 他想过自己会受遍重刑,想过自己会死,却没想到女帝会用这样阴毒的手段对付他。 …… 九重山。 宋御带回了施梦,还吩咐唯一的女徒弟,照顾好她,她醒来后,要立刻告知他。 当晚,施梦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 这不是她的寝殿,房间里也没有人。 “云姜……” 施梦下意识的唤着他,在她最后的记忆中,她听到了云姜的声音,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 “云姜?云姜……” 没得到回应,她又匆忙的喊着他。 随后,她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 施梦走到房间门口,才发觉自己在一处山上。山上气温低,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宋御的女徒弟返了回来。 “姑娘,你醒了。” “你是?” 施梦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此女子眉眼和善,语气温柔,感觉是个好脾气的人。 “我是小白,师父唯一的女徒弟。” “师父?” 施梦脑子里又冒出了问号。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她快穿了? 她和云姜还没个正式结束,这就穿到另一个世界了? “你可知云姜?”她现在不想知道这个小白的师父是谁,只想第一时间知道,她还在不在原本穿越的这个世界里。 “当然知道了!”小白兴奋道:“那是我小师叔。” 宋御让云姜称他为师兄,如此一来,他自然是后来那些徒弟们的小师叔了。 “那你小师叔在哪儿?” “小师叔……我不知。”小白尴尬的压了压嘴角。 “对了,师父交代了,你醒了以后,我要立刻告知他一声。”小白说完这话,就跑走了。 施梦茫然的站立在原地,一双眼扫视着这雅致的小院儿,想尽快发现云姜的身影。 没一会儿,小白返了回来。 “师父请您过去见他。” “嗯。” 施梦应了一声,跟随小白去了。 云姜不知在何处,想必小白口中的师父,应当可以为她解惑。 宋御住在九重山最高处的阁楼,施梦到的时候,他已经泡好了一壶清甜的茶,候着她。 云姜嘱咐了,要他好生照顾她,他当然得做到。 九重山四季清冷,夏天也是如此。 唯一暖和的时候便是夏日里的正午,夏日午后就开始降温,晚上就如秋冬一般寒凉。 小白携这位公主来到高处阁楼,这公主肯定身上发冷,正需要一杯清甜的热茶。 “师父,姑娘到了。” “好,你去休息吧,没别的事情了。” 施梦对着小白礼貌一笑,而后便朝着宋御走去。 宋御早已换下夜行衣,如今一身白袍,显得清雅,还很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模样。 他是习武之人,身上惯带着肃杀之气。 可是他怕吓到她这位公主,见她之前,特意换了衣袍。 “公主请坐。” 宋御起身迎她,伸手示意她落座。 她坐下后,他匆匆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我住的地方最冷,一路走来,可冷着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立刻交代徒弟去准备些姜汤为你驱寒。” 施梦怔怔的望着宋御,极为不解的注视着他。 她是初次见他,怎么他对她惯性的关照?而且感觉这人性格很直,说话做事一点儿不见外。 第175章 忘了他吧 “谢谢你的好意。” 施梦有些无措,她停顿片刻,忍不住开口问他:“云姜呢?”她问着,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小白说,云姜是她的小师叔。所以你与云姜是……” “他是我徒弟,他的武功是我教的。只是我们年岁差的不多,便以师兄弟相称了。” “对了,忘了介绍,我叫宋御。你今后就住在九重山,我与徒弟们都会好生照顾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们都尽力满足你,配合你。” “我今后住九重山?” 施梦焦急的皱眉:“那云姜呢?” 宋御刻意回避着她的问题,开始东拉西扯:“你住的院子是这九重山上唯一的独院,是重新修缮过的,也清净。你对你的房间可满意,不满意我让徒弟们重新归置。” “……” 施梦不傻,她感觉到云姜出事了,否则宋御不会这样。 她沉了沉气,又一次问着宋御,只是这一次,她很严肃,并且是在质问他:“云姜人呢?为何不在我身边?” “他是不是出事了?” “若不是他出事,我怎么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 施梦对着宋御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宋御瞬间一副为难的模样,他知道云姜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不忍心再提云姜。 “公主,你只当这世上再没有他了。”宋御说完,失落的叹息了一声,垂下了眼眸,不敢再看她。 “什么叫……只当这世上没有他?” 施梦慌了,她当即起身,走至宋御身旁:“你实话告诉我,云姜到底怎么了?” 宋御心痛的摇了摇头,实在是不忍说。 “好,你不说是不是?” 施梦话音一落,转身就走,宋御听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匆忙起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公主这是去哪儿?九重山你还不熟悉,若是要回院子,我送你。” “我下山!” 施梦目光坚定的望着宋御:“你不肯告知我云姜的事,我只好自行下山去找他。” “不行!你绝不能下九重山。” “你此后,都要留在这里生活。” 宋御加重语气,阻拦着施梦,可转瞬,他又好声好气的劝着她:“你放心,九重山很大,好玩的地方很多,你不会闷的。你若真想下山,起码也要过几年,到时候,我亲自陪着你下山。” “过几年?”施梦不理解宋御这话:“为什么要过几年,我这几年是见不得人了吗?” “公主眼下,不宜见外人。” 宋御无计可施,只好俯首对着她行礼,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他教育徒弟的法子有得是,可对付她就只能服软了……这公主是他挚友和爱徒同时拼尽性命也要守护的人,他对她,只能是好脾气,不能急躁。 “我想见的是云姜,他不是外人。” 施梦反驳着宋御的话,宋御缓了缓,对她说明:“此刻,没在九重山上的人,都算是外人。” “……” 施梦无语。 宋御强行阻拦她下山,她只好另想办法了。 “算了,不下山了,你送我回去吧。” “是,公主。” 宋御没那么多心眼子,他欣然应了声,就把她送回了那处独院。 …… 清晨,施梦偷偷下山,结果被宋御的徒弟给带了回来。 “师父,这姑娘想偷下九重山,幸好我们馋果子,一早去摘了,要不然都发现不了她要跑。” 宋御看着徒弟对施梦不客气的样子,恼怒的捶了一下徒弟的傻脑袋:“光知道吃!脑子里不记事是不是?忘了我怎么交代你们的了?” “诶呀。” 徒弟惊诧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回话:“师父说,这姑娘身份贵重,从今往后住在九重山,要我们对她恭敬。” “还有呢?”宋御不肯罢休,追问道。 “对她,要比对师父还恭敬。” 徒弟们重复完了这些话,宋御才肯放他们去练功。 “公主,我以为你昨夜已经绝了下山的念头,你怎么……”徒弟们一走,宋御顿时收起严师模样,对着她温声说话:“公主,请你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我相信你,可我就是想见云姜。” 施梦不怀疑宋御的为人,他一双眼写满了赤诚,更何况他还是云姜的师兄。人以群分,云姜那么好,宋御又怎么会是恶人? “公主,你……你从今日起,忘了他吧。” 宋御说出这话的时候,极其不忍,随后他掏出了云姜留给她的祖传玉佩。 从皇城返回九重山,路上玉佩从她衣裳里掉了出来,他不方便再揣回她的衣裳里,所以帮她收着了。 “这是他留给你的念想,你收好。” 宋御把玉佩塞到了施梦手里后,瞬间转身背对着她,他觉得自己最近眼泪是真多,多的都有点收不住。 施梦手握玉佩,又见宋御这副样子,猛然想到了死这个字。 “云姜……” 她不受控的落泪,恐惧心慌。 “他还活着吗?”她不禁绕到宋御身前,问他。 宋御眼圈泛红,抬眸看向她,缓缓松口:“还活着,可……活不过太久了。” “为什么?” 施梦焦急的扯住了宋御的衣袖:“你告诉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他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还是他中了毒,没有法子可治?”除了这些,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是云姜还活着,却活不了多久了…… “不是,都不是。” 宋御否认了她的猜测。 “公主当真想知道一切吗?” 宋御见她如此心急云姜,心里也是不忍,他为她考虑,才不想告诉她。 可她一直为云姜心焦,这定不是云姜愿意看到的。 “是。” 施梦笃定应声。 宋御开口前,要她承诺,听完这些事,此后便不再谈他,也不要再想着下山一事。 “公主应下我,我便告知公主所有的事情。” “好,我应下。” 施梦说谎了,她也只能选择说谎。 随后,宋御将她身上被借命的蛊术告诉了她,同时,她也知道了云姜是神医悠游的弟子,迫害她性命的蛊术和阵法,都是云姜为她解开的。 第176章 凌迟处死 “他重新返回府邸,就是因为想保护你。后来,他确定了你身上有被借命的蛊术,就已经开始计划救你了。他前不久离开的那几日,是去寻了救你的法子。他返回皇城给我来信,让我在他解蛊后,把你带到九重山看顾。” “你的蛊术已解,你的性命保住了,余生安稳。”宋御语气沉重,施梦听着,仿佛能透过他感觉到云姜视死如归的心志。 “陛下并非你的生母,所以才会让人做蛊术设阵法,借你的命数,延续她的命数。云姜知道解蛊后,你若是不离开,性命仍然难保,所以他将你安排到了我这里。” “……” 原来,元成公主活在这样的阴谋里。 怪不得,女帝如此在乎她的性命,不止一次说过,血脉相连这类的话。 施梦本以为女帝指的是亲生血缘,没想到,是蛊术相连的命数。 “九重山既然是安稳之地,为何云姜不与我一同来?” 她根本不是元成公主,也不在乎什么公主身份,云姜就该和她一起逃,这样岂不是更好?往后更快活自在! “蛊术一解,阵法便会有大的异动。沐阳宫中的阵法,时时刻刻有人盯着,天知很快就会知晓。三个人一同逃,目标太大,且出事后,天知第一时间会去至公主府,唯有云姜留下,才能拖延住天知追捕我们的时间。” “可他留下……”施梦说着,就想到了天知的手段:“他留下,定会受尽折磨。天知狠毒,绝不会痛痛快快了结他的性命。” “他既然选择保你性命,让你安稳逃脱,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切。他说了,只当世上再无他。无论得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设法营救,只一心护住你就好。” “……” 施梦哽咽了。 崟朝不是女尊男卑吗?为何云姜这么有主意? 他就该做个听话的府中公子,日日哄着她便好,救她做什么?又为何要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难道他不明白,她已经离不开他了…… 他这样为她付出,她今后要怎么安稳呢? 施梦眼泪簌簌的落着,宋御见状赶忙递上了干净的帕子:“公主,你都哭了好几回了,别哭坏了身子……要是云姜知道,我让你哭了好些回,我该对不起他的托付了。” “……” 施梦没有理会宋御递来的帕子。 她听着他提云姜,哭的更加厉害了,泣不成声。 宋御在一旁哄了又哄,她也不见好,弄的他整个人都焦虑了,这哄女孩子,他可真是没经验。 “公主,我给你表演个杂耍,让你高兴高兴?”宋御说着,就开始翻跟头,把自己当猴子似的。 …… “师父……” 小徒弟没遮没拦的闯入房间,撞见了宋御这一幕。 宋御尴尬的停下了表演,对着小徒弟怒问道:“怎么学的规矩,进来都不知道先询问一声吗?” “不是的,师父。” “什么不是?” 小徒弟赶忙解释:“师父交代了,一旦有了小师叔的消息,要火速通知您。这火速,我哪里还顾得上询问。” “什么?有了云姜的消息?” “是。” 施梦听到小徒弟提云姜,顿时起身冲到了宋御和小徒弟面前:“云姜如何了?你快说!” “陛下旨意,小师叔谋害公主,七日后,凌迟处死。” “凌迟?!” 宋御都被小徒弟这话震到了。 施梦差点没站住,幸好宋御及时扶住了她,她才没跌倒。 凌迟之刑惨无人道,是要将人活剐,将活生生的人用刀一片片的割去血肉。 女帝不愧是帝王,手段狠绝。 “我必须下山。” “必须下山。” 施梦意识恍惚,可这话却重复的笃定。 女帝如此对待云姜,她怎么可能不管他? “不行!” 宋御开口阻止着她:“我们既然能得到这样的消息,说明这消息是陛下有意放出来的。陛下此举,就是在逼你现身。你一旦下山,云姜为你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你的意思是,陛下不会将云姜凌迟处死?陛下只是想以此引我现身?” “我的意思是,无论云姜是否被凌迟,你都不要管,不要落入陛下的圈套中。” 宋御并非心狠冷硬之人,他对她说出这话的时候,也万分心痛。 可他与云姜有过默契,他更懂云姜的心思。 施梦否认着摇头:“我做不到,就算是圈套,我也得去。” “公主,我不会让你下山的。” 宋御难得对她说了句硬话,他承诺过云姜,会护住她的性命,自然不能食言。 “你。” 宋御伸手指着小徒弟:“你把公主好生送回她住的那处院子,看好了她。她若是下了山,我定不轻饶。” “宋御,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小徒弟强行拉走了。 宋御不是不想亲力亲为的照顾她,是她太容易让他心软了,她每每提起云姜,他都会有那么一些妥协。 若不是她追问,借命蛊术这些事,他不准备告诉她的。 他最开始计划着,无论她问他关于云姜的任何事,他都一概不谈,这样一来,她总有死心的那一天。 可是他,终究是狠不下心。 施梦被小徒弟带回独院中,小徒弟就守在她房间门口,这九重山的人都会武功,她斗不过。 小徒弟相当于门锁,锁住了她的脚步,她出不去。 施梦无计可施的坐在窗边,拿出了云姜留给她的玉佩:“云姜,我从来就没遇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你比我见过的最傻的傻子,都傻几万倍……” 她的眼泪,又滴在了玉佩上,声响清脆。 “我要怎么才能下山呢?” 她凝视着玉佩,猛然间就想到了法子。 宋御在乎她的性命,那她便……以命要挟,这招数,从前云姜受鞭刑的时候,她用过,好用的很。 女帝也在乎她的性命,所以收回了施罚的旨意。 不同的是,宋御是好意,女帝是阴谋。 但总归,以命威胁这招数,最有效。 施梦打定主意,将玉佩好生揣回了怀里,她走到门口,冷冷的对着小徒弟说:“去告诉你师父,立刻放我下山,否则我一头撞死在这儿。” 第177章 比死要难受 “别别别……” 小徒弟一听这话,慌的腿都打颤:“公主,你千万别冲动,我立刻去请师父来,有什么话,你与师父好好商量。” 这场面,小徒弟可控制不住了。 公主要真的一头撞死在这儿,九重山所有人都得跟着倒霉。 小徒弟去请了宋御,宋御脚下生风,急急赶来。 宋御踏进房间,施梦坚定的对他说道:“我要下山,否则,我就死在你九重山。” “公主,你非要如此相逼吗?” 宋御心急又无奈,他快步走至她身前,求着她:“公主,我求你,不要任性,可以吗?” 施梦笃定摇头,不肯允他。 “宋御,如果你是我,有一人为你而死,死法如此凄惨,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心安理得的苟活吗?” “我……” 宋御的回答显而易见,他只是不肯顺着她说下去而已。 “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我死在这里,云姜被凌迟。要么我下山去救他,争取让我们两个都有活路。我与他同生还是同死,你来做选择。” “公主,你……” 宋御僵持了一会儿,投降认输了。 公主不愧是公主,果然任性到让人无法招架,也不知云姜过去日日是怎么哄着她,顺着她的。 “我陪公主下山。” 宋御松口对她说:“若有不测,以我的功夫,还是可以救下你们其中一人的。” “不,我自己下山。” 施梦拒绝了宋御的好意。 “你已经为我和云姜做了许多事,足够了。我与云姜之间的命运,我来掌握。九重山是处好地方,别让世俗扰了此地的清净。” 宋御一旦陪着她现身,此事他便无法脱身,到时候连带着九重山的人都会被女帝处理掉。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云姜也一定不会想要如此。 “可是……”宋御还想劝她,被她再次打断。 “我的生辰八字,我的命数,都对陛下十分重要。既然如此重要,我自然有资格与陛下谈判。你信我,我能救云姜。你就好好留在九重山,不必再管我们了。” “……” 宋御见她心意已决,不知还能如何劝。 “山路我不熟悉,你让小徒弟把我送下山就好,后面的路,我自己走。” “好。” 宋御应下了她的要求。 他从没体会过男女之情,但他清楚,人心里要是没了感情,就如同抽去了魂魄,活着也无意义。 宋御的小徒弟把施梦送下了九重山,还从山脚下的农户家里寻了一辆小马车,送她返回皇城。 黄昏时,施梦已抵达皇城郊外。 她一路都不敢歇息,继续朝着皇城行去。 …… 皇宫中,女帝配殿。 云姜被迫吃下了天知所制的毒药,这毒药会让人意识不清,同时还会催发男子的情欲。 女帝让人将云姜绑在了配殿的床榻上,只等着他求她。 天知的蛊术和阵法被破了,可他的毒药一向是没出过差错,云姜一定会极度渴望行事,会失智的求她。 宫宴那夜,她不是试探他,她是真的想与云姜欢好一番。 女帝换下了高高在上的龙袍,穿上了一身正红色的纱衣,衬的肤色白皙,身段丰腴。 她坐在床榻边,轻抚上云姜的脸:“你想为小六儿守身,朕就偏不让你如愿。朕不仅要得到你,还要在把你玩腻了以后,将你丢进教坊司,侍奉朝堂上的女官。” 女帝说完,不禁喜悦一笑。 “你这装有谋略的脑子,也不可留。朕会让天知用毒,让你变成神志不清的痴傻之人,让你进入教坊司后,成为只知男欢女爱的行尸走肉。” 她说着,猛然掐住了云姜的脖子:“这样做,是不是比死要难受多了?” 女帝凶狠的怒视着云姜:“你不成全朕,朕必须得毁了你。” “凌迟对你来说,也是能忍的,所以朕不会让你死。朕只等小六儿什么时候现身,朕就把她带去教坊司看你,看你如何用一副糟污透的身子面对她……” 天知这次的毒下的不重,因为女帝怕下毒太重,影响了她行事的感受,失了她的兴致。 所以女帝刚才这些话,云姜清清楚楚的都听到了。 云姜仇视着女帝,一心求速死。 女帝看着云姜这样的眼神,更兴奋了:“朕喜欢看别人不服不忿的样子,因为只有无能无奈之人,才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朕。朕是帝王,从没有得不到的时候。” “你不必压抑怒火,朕等着你好好的发泄。” 女帝松开掐着云姜脖子的那只手,缓缓下移,毫不迟疑的扯开了他的衣带。 “小六儿喜欢你穿这颜色的衣裳是吗?” 女帝质问他,他冷冷的怒视她,不作任何回应。 “待你今夜侍奉过朕之后,朕会让人为你换上后宫公子制式的衣裳,你就是朕的人了。在朕没有对你失了兴致前,你是离不开这配殿的。” 女帝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离不开这配殿。 天知的毒药导致他无法施展武功,逃脱不了,便没有自救的机会,他想为自己解毒,都没有可用的物件。 半炷香后,女帝躺在了他的身侧,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四肢被绑在床上,根本无法避开。 女帝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还探着他的反应,他没有被天知的毒药催发情欲,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 任何的毒都不可动摇他的心,不动心,也就不会情动。 “扫兴!” 女帝探出结果后,愤怒的坐了起来。 “公主府中,你是如何与小六儿缠绵,朕都知道。对着那样一个毛丫头你行事有力,不知餍足,对着朕,居然没反应?服了毒,也竟没有半分反应?” 云姜垂眸,而后闭上了双眼。 他不想理会女帝,也根本配合不了她,他自己都强迫不了自己的心意,更何况是毒药这种外物。 女帝拂袖下了床榻,随后让内侍去请天知。 云姜隐隐听到女帝对内侍交代,让天知把催发情欲的药力翻倍,务必要起效。 云姜内心止不住的感慨。 谁此时若是递给他一把刀,那便是他的恩人。 第178章 献祭自身 天知遵照女帝吩咐,立刻配了翻倍催发情欲的药物。 深夜,他带着此药入宫,却在入宫之时意外撞上了施梦。她一路不停,终于抵达宫门口。 “六公主?!” 天知震惊道,他紧盯着她,欣喜异常。 六公主出现了,这意味着他能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说不定国师之位,又有了希望。 “是我。” 施梦淡定的望着眼前的天知。 “带我入宫,见陛下。” 她既然选择来找女帝,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承受什么后果,可她不在乎。 只要能救云姜,她也可以为他付出。 她作为一个穿越者,自觉她与云姜这场恋爱,她不够深情,不够真挚。 回头细想,她只是在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 而云姜却是可以为爱牺牲,为她而死。 施梦觉得惭愧,她总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深刻的去爱他一次,用心的对待他。 “好。” 天知听着施梦的话,兴奋极了。 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生怕她反悔逃脱。 天知将她带进宫中,面见了女帝。 如今她与女帝之间的所有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自是不必再装作那副母女情深的画面。 “陛下,云姜现在何处?” 女帝闻声一笑,故意吊着她:“小六儿,你这是从哪儿来?这几日,你藏身何处?”女帝习惯了这样称呼她,从小养到大,一时难以改口。 “云姜在哪儿?” 施梦重复问道,她没有心情与女帝废话。 “小六儿,你可真让朕失望。朕抚养你长大,你怎么没有随了朕的性子?偏随了你那生而不养的亲生母亲,满脑子都只在乎一个情字。” “若是旁人都与陛下一样无情,陛下未必登得上这帝位。” 施梦毫无畏惧的与女帝对视,她这话说的极为笃定,不容置疑。 “你这话倒是没错。” 女帝笑了笑,又继续对她说:“当年,先帝偏宠你母亲,朕如果没有以情逼死她,这帝位,朕也许真的得不到。她是朕的亲妹妹,朕逼死她的时候,心里只有痛快二字,也只有像朕这样无情之人,才配做这帝位。否则,为情爱便可死,如何守天下?” “……” 施梦沉默不语。 帝王的心理素质就是强,谋夺帝位,逼死亲妹妹,倒让她说的像是做了什么顺应天命的好事。 女帝盯着下站的施梦,微微叹息了一声。 “早知你与你母亲一样,只能困在这情爱里,难成大事。朕何必在你幼年时,对你下药,废去你的孕育之力。” 原来,元成公主连孕育之力都没有…… 女帝毁了她传嗣的能力,是为了让她这一脉彻底断绝。 怪不得那时候,云姜听到她说那个生女儿的梦会一直哭,他是神医悠游的弟子,恐怕早就知道她无法生育。 施梦稍缓后,就坦然接受了女帝加诸的所有阴谋。 此刻,不管是借命蛊术,还是无孕育之力,都不重要了……只有云姜最重要,保住他,最重要。 “陛下,我想保云姜平安无事。只要陛下能让他好生留在我身边,我自会让陛下如愿。” 女帝不是需要她的命数吗,她就借这个机会,与她交换条件。 “小六儿的意思是?” 女帝猜到了她什么意思,反问她,只是想让她亲口把此事说的更明白些。 “我愿献祭自身,换我与云姜相守。” 施梦坚定的望着女帝,她的眼神,不禁让女帝想起自己那个为情而死的亲妹妹。 亲妹妹自行了断之时,便是这般目光毅然。 “你可知,重新做蛊术设阵法,你的命数便不足两年?” “知道。” 这些事,宋御与她提过了。 云姜正是因为知晓她命数仅剩两年,才甘愿牺牲自己,为她解蛊,想让她活的更久。 女帝见她这副决绝的模样,不禁一笑。 这便是帝王的权利,任何人任何事,她都可以掌控,任谁也没有能力与她抗衡。即便一时反击,到最后还是要乖乖俯首。 女帝所想的,施梦也很清楚。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怎么能妄想逆风翻盘呢?这个世界是架空的,可人和事又都很现实。 在女帝面前,所有人皆是蝼蚁。 她只要能从女帝那边讨到自己最想保住的人便好,其他的,她不去贪求。 “小六儿,我让内侍带你去见云姜。” “谢陛下。” 施梦忍下所有不甘,下跪谢恩。 “天知重做蛊术之前,你不能离宫。蛊术和阵法设好后,朕会重新安排你与云姜之事,你献祭自身所求的结局,朕会满足。” 万恶之中,难得的一点慈悲。 女帝毕竟把她从小养到大,自愿献祭,命不久矣之人,她也不想再频频图谋了,遂了其心愿便是。 “是。” 施梦应声后,内侍走到了她身旁:“六公主,云姜被禁足在陛下配殿中,奴这就带您过去。” 施梦点了点头,随着内侍离开了。 天知目睹女帝与她交谈的全程,自觉女帝用不上这翻倍催发情欲的药物了。 “陛下,这毒药是不是可以扔了?”他试探着女帝的想法。 女帝有些失落的叹息了一声,随后问着天知:“朕比不上小六儿这个毛丫头吗?怎么云姜服了毒,却没有任何反应呢……” “陛下是这世上最有魅力的女人,是云姜没有这个福气,能够承应陛下的宠幸。” 天知说完,仰头与女帝对视。 他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女帝,暗示着女帝他的心意。 女帝邪魅一笑,走到了他身前,扶起了他:“也罢,朕有你,也是满足的。” 天知反握住女帝的手,温柔说道:“陛下如今可还有兴致?我随时都可以侍奉陛下,让陛下满意。” “好呀。” 女帝欣然应声,将天知带到了寝殿。 放肆一番后,女帝又对着天知说起了云姜一事:“云姜不能就这样放走,除非,废去了他那一身本事。他能解蛊一次,就能解蛊第二次,朕要让他再没有毁朕命数的能力。” 第179章 没有对不起她 “陛下的意思是,废去云姜一双手?”天知不解其意,只能揣测她的心思。 “小六儿能同意吗?” 女帝嗤笑一声,对天知说:“她现在可不是小时候任人摆布的婴孩了,蛊术和阵法她若是不配合,你如何能重新替朕延续命数?” “那陛下想如何做?” “用毒。” 女帝眸光诡谲,要求天知制毒。 她要让云姜忘却旧事,要把他毒到如孩童一般的心智,只知玩闹,不懂情爱。 这样她才能放心的让小六儿与他相守,了却残生。 …… 内侍将施梦带到了女帝配殿。 她刚进入殿中,身后的两扇门就被紧紧关上了,她还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也对,女帝说了,重新做蛊术之前,她得留在宫中。 她不在乎这些事,只要能保住云姜就好。 施梦想到云姜,赶忙朝配殿里面走着,绕过一架屏风后,她看到了被绑在床榻上的云姜。 云姜的外衣和衣带被丢到了床榻边缘,一半在床榻之上,一半已经坠落到床榻之下。他的里衣敞开着,衣领凌乱,衣料有被蹂躏过的痕迹。 施梦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被重力狠狠拉扯。 原来,女帝觊觎云姜! 她反应了一下,赶忙跑到了床榻处,心痛的唤着他:“云姜……” 云姜已心如死灰,双目紧闭。 他知道女帝不会放过他,如若不能为心爱之人守身,他只好再找机会寻死,了结自己。 可他没想到,他此生还会听到她唤他。 在她唤他的那一刻,他骤然睁开双眼,望向她:“公主,你怎么……我在做梦是不是?” “不是。” 施梦连连摇头。 她踩上床榻,帮他解开了捆绑他四肢的绳索。 天知毒下的轻,云姜此时意识逐渐恢复,毒性减退。 云姜撑着力气想起身,施梦当即托住了他的手臂,他顺势,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公主,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仍然是我此生,唯一的女子。” “我知道。”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她只求他能好生活着,能继续陪在她身边。 可他真的很痴情,居然将贞洁看的如此重要。 就算是女帝真的得手了,他也是被迫的,她只会心疼他,怎么会怪他呢。 云姜太思念她了,已然失了理智。 此时,他不想追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他只想深刻的拥有她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天知的毒药后知后觉发挥了效用,他不知餍足的将她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的重温着她的美妙。 云姜额发都湿了,还不肯停下,施梦极力的配合着他,没有任何想阻止他的念头。 她抬手,用手掌轻轻蹭去他浸出的汗。 他喜悦一笑,再次吻上她娇软的唇。 …… 云姜筋疲力尽时,才稍稍稳住了狂乱跳动的心脏。 他体力一贯好的很,他都筋疲力尽了,施梦就更不用说了,她现下就如一滩水一样,不剩丝毫力气的靠在他怀里。 “公主为何又任性了?” 云姜恢复理智,深觉不安。 “我哪里任性。” 施梦倔强反问他,他振振有词的说道:“若不是公主任性,如何能下山返回皇城?” “我这不是任性,是……”她无法反驳,只好对他示弱,亲着他,求他体谅自己的心:“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不离开我。可你背着我做了这种事,要牺牲你的性命,换我活下去。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你陪着我,我如何安稳的活下去?” “我醒来以后,喊得是你,想的是你,满脑子除了你,还是你……你说,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她说着,心酸委屈的压了压嘴角,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公主,可你想过后果吗?你回来,你的命数……” 施梦打断了云姜的话:“没有你,我活一百年也无用,有你,我就算是只活一天也高兴。我这话,说的够明白吗?” 云姜听着她的话,眼底瞬间湿润,眼圈泛红。 她的话,真的让他感动至极,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被她的话层层缠绕,他遏制不住的喜悦。 “我在公主心里,如此重要吗?” “不然呢。” 施梦笑了笑,又有些不满的扯住了他的耳朵,训诫他:“从今以后,不准再想着为我牺牲你自己。我与你,同生同死,你要是不在了,我肯定抹脖子追你到黄泉路,狠狠的打你一顿。” “好。” 云姜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他很想很想,可他知道自己刚才已经累坏了她,所以不忍心了,下意识的克制收敛。 “夫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绝不违逆夫人的意思。” 云姜附在她耳边,说着软绵绵的情话,他不管今夜过后会是什么局面,只想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次日清晨,配殿的门打开了。 宫中内侍备好了水,请施梦与云姜沐浴更衣,然后两人一同去见陛下。 他们沐浴更衣后,却被宫中内侍分别带去了两个地方。 分别时,施梦不解其意,却又无法阻止局面。 她被内侍带到御书房,见到了女帝。 女帝见她行礼,抬手示意她起身:“小六儿,朕待你还是顾念些往日情分的,你不必与朕这么见外。” 施梦漠然看向女帝,内心没有半分动容。 女帝要真是顾念情分,就不会那样对待云姜,让云姜承受比死还难受的折辱。 可这些怨恨,她也没本事对着女帝发泄,只能忍在心里。 “陛下召我有何事?” 她刚问完,又想起了云姜,随即又问:“内侍说,陛下要见我和云姜,为何中途我与云姜会分开?陛下让云姜去见了谁?” “天知。” 女帝淡定的看着她,随后明白告知了她,云姜去见天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让天知配了一种毒药,云姜只有吃下这毒药,才能随你离宫回府,与你相守余生。” “毒药……?” 施梦震惊的瞪着女帝,觉得她在说疯话。 云姜吃了毒药,命都保不住了,如何相守余生? 第180章 认清局势 “陛下说会满足我所求,意思是,要我带云姜的尸身回去吗?”施梦狠狠咬牙,不受控的凑近了女帝,质问她。 “你放心,这毒药不取人性命。” 女帝见她这副慌张失措的样子,不禁嘲讽一笑。 “那陛下,究竟何意?” 女帝顿了顿,对她解释:“云姜既能有为你解蛊的本事,朕如何能安心放走他?所以,这毒药是让他忘却旧事,让他无忧无虑的如孩童一般,与你相守。” “如孩童?” 施梦不是十分明白女帝的话。 女帝又说:“吃下毒药,他会忘记过往,心智退化到孩童阶段。你放心,这毒不损他的性命。朕答应你的事情,会做到。” “……” 女帝可真是有手段。 她还有得选择吗? 没有。 献祭自身,所能求得的不过是保住云姜的性命。 女帝见她半天没吭声,又悉心劝慰了她一句:“小六儿,朕不会亏待你。云姜服毒后,你配合天知重做蛊术,待蛊术阵法设下,你就可以带云姜回府,一切如旧。” “真能一切如旧吗?”施梦不禁冷笑道。 云姜忘却与她的过往,心智退化到孩童阶段,怎么还能算是一切如旧呢? “自是一切如旧,你仍然是六公主,过去你如何风光,今后照旧。只要你莫让旁人知晓这些秘事,朕会在你死后为你举行盛大的葬礼,让举国上下都悼念你这位最受宠的元成公主。” “还有,朕会为你与云姜赐婚,让他做你的驸马,给他一个正式的名分。”女帝兴奋的对她说着自己的谋划:“但倘若秘事泄露,一人知晓,朕杀一人,万人知晓,朕杀万人。小六儿良善心软,自然能认清局势,不牵累旁人。” “……” 施梦看着女帝这副伪善的模样,既恨她,又无可奈何。 如果她与云姜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她认了。 云姜即便变成孩童心智,他还是云姜,这点不会改变的。 到时候,换她来照顾他。 “小六儿,一会儿云姜服毒后,天知会来到御书房,明白告知你如何配合他做蛊术。”女帝说着,宛如母亲一般拉住了她的手,对她安抚道:“你要乖乖听话,继续做朕的好女儿。” “是。” 施梦停顿片刻,咬着牙回道。 一炷香后,天知来到了御书房。 “陛下,云姜已服毒,苏醒后,毒性生效。他会忘记过往,忘记他的一身医术,忘记他与六公主的感情。会如孩童般,天真无邪,只知玩闹。” 施梦在一旁听着天知这话,心如坠深渊。 当着她的面,女帝故意问天知:“云姜是自愿服毒?还是你动手伤了他?” “他当然不会自愿服毒。”天知难掩得意:“我命人打晕了他,让他服了毒。” 施梦闻声,恨不得一刀捅死天知。 女帝见她按捺着情绪,又问天知:“你可下了重手?” “此前他服下的毒药,毒性褪去,功夫恢复了几成,我命人攻击他右肩的旧伤,才把他制服,打晕了他。” “你……” 施梦听到天知这话,实在是忍不了了。 她愤怒的仇视着身旁的天知,在他转头与她对视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甩了他一巴掌。 “六公主,你居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动手?” “我连命都不在乎,还有什么不敢的?做下蛊术后,我若是不好好保全我的命,陛下也会有损命数不是吗?陛下既然还需要我,我又为何不能动手打你?” 施梦挺直了腰杆,狠狠的瞪着天知:“陛下刚才与我说,我仍是六公主。你区区一个官职不清的男子,有什么资格置喙我?” 女帝听着施梦这话,不禁拍手称好。 她本无情,对天知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天知要是没有实打实的用处,她也不会如此重用。 眼下这出好戏,女帝看的实在过瘾:“小六儿被朕养育多年,自是有些地方像朕的。刚才这气势……朕很欣慰。” “来人。” 女帝唤来内侍,要内侍宣召太医,为云姜治伤:“朕已为小六儿与云姜赐婚,他是六公主的驸马。大婚在即,总不好让新郎带着一身伤。” “是,陛下,奴这就去请太医为新驸马治伤。”内侍应声后,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天知,你与小六儿仔细说说做蛊术之事。” 女帝严肃的看着天知,对他叮嘱道:“她还是六公主,你对她,要与过往无异。” “是,陛下。” 天知忍下不平的心绪,应了声。 随后,天知恭敬的对她说着做蛊术之事,以及需要她如何配合。施梦担心云姜,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到时候,女帝与天知要她做什么,她听话配合就是了。 过了两日,天知准备好了一切。 这两日,施梦都没有见到云姜,她只知云姜仍在昏迷中,不知是毒药所致,还是右肩旧伤所致。 天知为她与女帝重新做蛊术,她全程都是不太清醒的状态,就是没有昏迷,但也弄不清天知具体对她做了哪些事。 重新做好蛊术后,施梦觉得自己身体没有太异常,除了心脏有些生理性的发冷,感觉心很凉,一颗心幽幽的散着寒气。 施梦清醒后,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当她再醒来时,身旁躺着尚在昏迷中的云姜,她凑近了他,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云姜,等你醒来,你就不认识我了。到时候,我该如何介绍自己呢?” “我该继续把自己当做元成公主,还是以真正的自己和你重新认识呢?” 她说着,不禁叹息道:“算了,在所有人眼里,我还是元成公主。我要是告诉你,我叫施梦,照这样称呼我,别人可就要犯迷糊了……” “云姜,过去一直是你在照顾我,现在终于有机会,让我照顾你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爱护你,让你不再经受苦难。” 施梦说着,温柔的拉住了云姜的手:“我盼着你快些醒,也让我瞧瞧,孩童时的云姜是什么模样?”她强忍着内心的苦涩,说服自己接受现实,她要把最恶劣的局面,努力活成美好的结局。 第181章 叫她姐姐 她说完这话没多久,云姜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施梦无意中瞥见他苏醒,兴奋的坐了起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天知这人阴的很,她怕云姜仍有暗伤。 云姜闻声,用一双清澈懵懂的眼神望着她:“这位姐姐,我与你认识吗?” 姐姐…… 也对,孩童心智,自然是该叫她姐姐。 “姐姐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撞伤了头,所以不记得了。但你记住,姐姐是这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你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云姜听完她的话,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对她仍然有些警惕。 施梦忽然就想起了云姜赠与她的玉佩,这玉佩是江家的祖传之物,他既是孩童心智,应当仍有些孩童的记忆,或许这玉佩,他认得。 她好生从里层衣服里拿出了玉佩,给他看:“你可认识这玉佩?” “认得!这是老祖宗的宝贝!”云姜兴奋的说道,他嘴角上扬,高兴的望着她:“姐姐得了老祖宗的宝贝,姐姐定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我以后都听姐姐的。” “那你以后跟姐姐一起住好不好?” “好。” 云姜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施梦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孩童云姜还是好对付的,她忍不住凑近了他,下意识想亲他。 可是她还没亲到,就被他抬手挡住了:“姐姐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崟朝男德又上线了,全是刻板保守的教条。 “姐姐喜欢你,亲亲你不可以吗?”施梦反问他,他羞涩的捂住了脸,闷声对她回道:“姐姐喜欢我,那便等等我。待我及冠之年,再允了姐姐亲我一事。”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云姜现在是孩童心智,他至多不过十岁,她大大咧咧的与他亲近,他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此时此刻,施梦真的很想弄死天知。 他是什么怪物,做出这种毒药来坑她? 这么一来,女帝赐婚又如何,云姜做了驸马又如何,她日日眼馋着他,可却不能吃他,这真够损的! 如果她强行与云姜行事,那等于毁他三观,毁了他的幼小心灵,她肯定不能这么干。 施梦压下对他的念头,心平气和的轻抚着他的头:“好,姐姐耐心等着你,等你到及冠之年。” 云姜缓缓放下了双手,不再捂着脸了。 “姐姐,这是你的府邸吗?” “好漂亮!” 云姜好奇的左看右看,施梦无奈的苦笑着。 她顿了顿,对他解释道:“这是皇宫,姐姐的府邸是公主府。” “哇,那姐姐是公主了?” “嗯。” 施梦点了点头。 云姜满眼喜悦的盯着她:“姐姐是尊贵的公主,怪不得生的如此好看。”他直言称赞着她,这倒真是赤子心肠了。 …… 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施梦不想久待了。 她命内侍去请示女帝,她和云姜能不能即刻离宫,返回自己的府邸,内侍不久后传了女帝的口谕给她。 女帝允准她与云姜出宫,还命人备好了马车。 马车上,云姜表现的很激动:“姐姐是要带我回公主府吗?姐姐说我撞伤了头,不记事了,那我过去可曾去过姐姐的府邸?” “是,我是要带你回公主府。” “你去过我的府邸。” 施梦匆忙回话,忍不住感慨着小云姜真开朗,是个小话痨。 她与云姜返回府中,苏和得了信儿,立刻赶来看他们:“公主,师父……不对,云姜公子……” 苏和那夜护送浮欢离开后,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他放心不下云姜,所以返回了公主府,等着信儿。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他的徒弟,不用掩饰了。” “啊?公主如何知道的?” “我……”施梦刚想解释,云姜好奇的打断了她的话:“姐姐,这个哥哥是谁的徒弟?” “……” 苏和听着云姜的话,傻眼了。 他好一阵儿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自己师父和公主在玩闹。 施梦谨记女帝的话,她看得出苏和并不知晓此次的事情,以云姜的性格,他能自己担着的,绝不会连累旁人。 苏和是他的徒弟,他也定会护着的。 “你师父撞伤了头,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她这么说,是为了保持前后说辞一致,因为她对云姜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她说完这话后,走近了苏和,压低声音又告知了他一句:“你师父如今是孩童心智,你与我,只当是养个孩子吧。” “啊?” 苏和惊诧的看着她,久久没回过神。 施梦也无可奈何。 苏和回过神后,当即走到云姜面前,探了他的脉:“公主,这不对。师父是中毒的脉象,不是撞伤了头导致心智退化。” 她被苏和这话吓了一跳,当即捂住了他的嘴:“你可别胡说!一个小徒弟,能诊的准吗?” 施梦拼命对苏和使眼色,苏和才领会她的意思。 “是,公主说的对,我诊的肯定是不准,我乱说的。”他附和着她,顺从她的说法。 施梦随后拉起苏和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府中的一处地点,又写下了一个时辰。 苏和暗暗点头,与她相视一笑。 女帝算计的再多,也算不准天意。没人知道苏和是云姜的徒弟,自然不会把他这不起眼的小护卫放在眼里,有点儿医术又如何,太医院的太医都解不了天知的毒。 天无绝人之路,天知这毒定难不过解蛊。 云姜作为神医悠游的弟子,可以为她解蛊,那么苏和作为他的弟子,退而求其次解个毒,应当也有希望。 施梦知道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如果被女帝知晓,云姜解毒无望,还会重新引发祸事。 夜深,施梦哄睡了云姜后,就离开了偏殿。 她单独去见苏和,告知了苏和全部的事情,她相信苏和会保密,不会再让旁人知晓。 “公主,你与师父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事?” “浮欢姐姐应当都知道,我猜到了有事发生,可你们没人愿意告诉我。” 施梦愧疚的看着苏和:“对不起,云姜不告诉你,是为你好。我告诉你,便可能会连累你。但我没办法,我只能寄希望于你,让你为他解毒。” 第182章 虚晃一枪 如果有希望,她自然想为云姜解毒。 毒性存在于体内,她不相信对身体半点无损。 她愿意照顾小云姜,愿意忍耐自己的需求,尊重他的孩童心智。 可她想起女帝给她和云姜赐了婚,这是云姜心中渴盼了许久的事,她希望与她成婚的人是真正的云姜,而不是小云姜。 女帝询问天知云姜服毒之事,她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天知的回话,云姜不愿意服毒,不想忘却她,不想做孩童。 所以施梦,更想尊重云姜的意愿。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为师父解毒是我这徒儿分内之事,说什么连累的话?”苏和坚定的看着施梦,对她承诺道:“公主放心,我虽不及师父的本事,但我定好好琢磨此事,争取尽快为师父解了这毒。” “多谢你。” 施梦用感恩的目光看着苏和,还对着他行了个礼。 公主行礼,苏和哪里担待得起:“公主言重了,我没资格受公主这礼。待我为师父解毒后,让师父再多传授我些本事,那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一定会的。” 施梦对他笑了笑,又再次提醒他,要暗中行事。 苏和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他在正经事上,从不掉链子。 次日,浮欢回到了公主府,苏和知道她惦记公主,于是去信告知了她情况。 苏和在信中没有提及让她回来,她是自愿回来的。 施梦见到浮欢,先是笑了,而后又哭了。 浮欢见状,赶忙开口安抚她:“公主,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我会好好陪着公主,侍奉公主。” “是,你说的对。” 施梦认同的点了点头,收住了眼泪。 浮欢回来了,这公主府仿佛还是过去的样子,除了云姜变成了孩童心智,别的都没变。 午后,云姜睡醒了,开口说着想要出偏殿去玩:“姐姐,我不记事了,姐姐带我逛逛府邸好不好?” 他撒娇的扯住了她的衣袖,来回晃动。 她欣然点头,应允了他。 施梦带着云姜在公主府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青园。 云姜踏入青园后,兴奋的摘着新鲜的果子,他摘了好多,还不肯停手。 后来,他居然爬上了果树。 “你小心点……”她担忧的望着树上的他,这果树,她有心无力,爬不上去啊。 “姐姐放心,我多摘些果子,到时候与府上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一同吃。” “好吧。” 施梦妥协了,坐在了石凳上等他玩尽兴。 小云姜不是贪吃,只是想着与人分享好果子而已,她不该阻拦。 天气暖和,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身上,她不知不觉就拄着头,打了个盹儿。 施梦再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姜不见了。 她焦急的喊着他,最后在梅园处发现了他,他怔怔的望着没开花的梅枝,半天没动静。 “在想什么?”她温和开口,试探问道。 “我在想……”云姜没有看她,只是回她的话而已:“我是不是在这处梅园玩过?我好像……被人在这儿丢过雪球,那人好生厉害,我无力招架,一直输给她。” 施梦听着云姜这话,激动的都要飙泪了。 她喜悦的追问他:“那你记不记得,那个厉害的人是谁?你脑海里,可有她的样貌?” “我……” 云姜眉头紧皱,努力的想着。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苦恼的盯着她:“姐姐,我不记得那个厉害的人是谁。我脑子里,只有个模糊的样貌,认不清。” 施梦还以为云姜能想起她,结果只是虚晃一枪。 她失落的叹息了一声,但同时仍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云姜服毒后,还能依稀记得她,这自是说明她在他心里多重要。 天知最擅制毒,他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毒无法完全侵蚀云姜的心。就算是云姜被毒到孩童心智,心底里还是不忘她。 “姐姐,我有点头疼,不想玩了。” 云姜说完,抬手捶了捶自己的头:“姐姐带我回去睡一觉吧,我想睡觉了。” “好。” 施梦拉住了云姜的手,把他带回了偏殿。 云姜好生躺在了床榻上,她守着分寸,坐在了床榻边:“姐姐陪着你,睡吧。” 她哄着他,他笑眼弯弯的望着她,而后偷偷摸摸的朝她的手探去,羞涩的拉住了她:“我还想与姐姐拉拉手。”他说完,小脸蛋顿时羞红了。 施梦看他这样子,忍不住逗他:“好啊,姐姐同意你拉着姐姐的手。那你能不能同意姐姐,亲你一下呢?” “……” 云姜不吭声,随后,他羞臊的抿唇,双唇紧闭,是全副武装保护自己的架势。 “切,不给亲就不亲,反正我……”还可以趁他睡着了偷偷亲,只不过得不到回应而已,但也算是小小满足。 “姐姐,你说好了等我到及冠的。” “是是是。” 她敷衍道,这小云姜真是一套一套的,大有给她画饼的意思。 “姐姐放心,姐姐在我眼中是最好看的女子,姐姐耐心等着我便是。我长大后,定会让姐姐如愿。” “可是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万一你喜欢别人……岂不是让我空等一场?”施梦莫名其妙的就顺着小云姜的话说下去了。 “不会的。” 他笃定的否认着她的揣测。 “好好好,我信你,你快睡吧,不是说想睡觉吗。”施梦强行捂住了他的眼睛,哄着他睡下了。 云姜睡下后,她也伏在了床榻边,睡下了。 晚膳时分,膳房备了酒酿甜汤,云姜一见这酒酿甜汤,顿时就望向了她:“这甜汤,姐姐最爱喝是不是?” “是。” 施梦惯性应下。 她知道,这又是虚晃一枪。 云姜残存的记忆是碎片式的,他猛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也不稀奇了,她也不指望他能这么快记起。 施梦最大的希望在苏和身上,苏和这几天都藏身在上锁的书房中,摸索着解毒的法子。 这上锁的书房,常年如此,除了固定洒扫,无人问津。 所以此处,是最安全的。 施梦喝了口甜汤,云姜殷切的问着她:“甜汤好喝吗?是不是很甜?” 他这话好耳熟,与当初问她的分毫不差。 第183章 风水轮流转 施梦回忆着自己当时的回答,下意识回他:“好喝。” 她顿了顿,又说:“甜。” “那我也想尝一尝有多甜?” 云姜这句话,彻底撩爆了施梦的心! 他不是小云姜,他仍然是云姜,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的话都是一样的。 施梦注视着云姜,渴望着他的靠近。 那日,这番话之后,云姜吻了她。 她满心期待的看着他靠近她,一双手已经按捺不住的想要抱住他的劲腰了。 哪料他……居然只是端起她那碗酒酿甜汤,尝了一小口,而且他还是用的他自己的勺子。 云姜咂摸了一下,回味着这甜汤,有些失望道:“姐姐,好像没有记忆中的甜。” “是啊,你那日问完后,喝的根本不是这甜汤,而是……”施梦欲言又止,她实在是没法儿对着小云姜讲述接吻那件事,他什么都不懂,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而是什么?” 面对小云姜的追问,施梦选择沉默。 “姐姐,是什么?” 她不回答,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副非要问出答案的样子。 “没什么。”她敷衍道。 “没什么是什么?”他撒娇的扯住了她的衣袖,求她把这话说完整,不要故意不告诉他:“姐姐,求你了,告诉我吧……” “闭嘴,不许再问了。” 施梦严肃的瞪了一下他,随后夹起菜,强行塞到了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 “好好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话应该有人教过你吧?” 云姜委屈巴巴的咀嚼着她喂他的菜,吃下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姐姐,你不肯告诉我,是不是和你想亲我有关系?”他疑惑的盯着她,固执的想弄清楚这事儿。 “是。” 施梦无奈应道。 她真是败给小云姜了,这毛头小子难搞的很。 “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追问这些事了。你又不懂,听了也是白听,到时候又臊红了你的脸……”她真的像一个姐姐一样,教育着他。 “好吧。” 云姜失望的应了声,就没再追问她了。 用过晚膳后,云姜强势的把施梦拉到了偏殿,他说要她哄他睡觉,他一个人害怕,没她在身边,他一闭眼,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画面,闹的他头疼。 “姐姐陪着我,我脑子才不乱。” 云姜躺在床榻上,紧紧的拉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走。 “好,我陪着你。” 施梦无奈道,又宠溺的对他笑了笑。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她磨人,现在换成云姜了。 “姐姐,那我睡了……” “嗯。” 施梦点了点头,云姜乖乖闭上了眼睛。 没几秒钟,他闭着眼缓缓说道:“姐姐,你要是也困了,就躺到我身边吧。只要姐姐不偷亲我,我愿意姐姐与我同睡一张床榻。” “不用了……” 谁要他哄?她才没不会这么没出息。 “姐姐,反正待我及冠之后,就是你的人了,我不介意。”他说着这话,就笑了:“我承诺过姐姐,会让姐姐如愿,我一定不食言。” “知道了,快睡。” 施梦不爱听小云姜画饼。 小嘴叭叭的,把她撩的心跳加剧,又不满足她,倒不如闭嘴。 …… 施梦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她仍伏在床榻边,陪伴着云姜。 天还没亮,施梦打算返回自己寝殿去睡。 她刚从云姜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就听到了他微弱的呓语:“公主……” 他喊的不是姐姐,是公主? 是云姜! 施梦闻声,激动的凑近了他:“云姜,是我,我在你身边。” “公主,我不想……” “不能……” “不能忘……” 云姜断断续续的说着呓语,他眉头紧皱,整张脸都写满了抗拒。 施梦仿佛窥见了那一日,天知是如何逼迫云姜服毒的……他不想服毒,他极度不想忘记她。 所以,他想起她了吗? 施梦重新握住了他的手,她猜测这是睡梦中的潜意识作祟,他醒来后,还是不会想起她。可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离开他了,她就这么陪着他。 她过去无论是病了还是醉了,云姜都痴守在她的床榻边,放不下她,不肯离去。 如今,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云姜,我不回寝殿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施梦对着他笑了笑,重新调整了姿势,伏在了床榻边。她握着他的手,缓缓闭上了眼睛。 清晨,苏和满心欢喜的跑进了偏殿:“公主!好消息!” 苏和这一声,直接把她给惊醒了。 她当即松开了云姜,转身小跑到苏和身前:“可是有法子?” 苏和点了点头:“我试配了几个方子,咱们现在就试试?” “试配?”施梦有些顾虑的望着苏和:“你这是拿你师父试药是吗?” “没有没有。”苏和摆手否认。 “公主,你放心,这几个方子即便不对症,也不会对身体有害,都是实打实的好药材。” “那,就试试吧。” 施梦听着苏和说对身体无害,才放心了。 云姜还没把一身本事都教给苏和呢,苏和能摸索着去寻找解毒的法子,已经是做的很好了,施梦也不好给他加压。 “他还没醒,醒了就让他吃。” “好嘞,那我去熬药。” “嗯。” 施梦点了点头,苏和一溜烟跑走了。 一炷香后,云姜睡醒了。 “姐姐……” 她听着他这一声呼唤,心凉了一截。 就知道潜意识的呓语与恢复记忆无关,但这事儿被证实了,她还是难掩失落。 “来了。” 施梦丧着脸,返回了床榻处:“睡醒了,睡的好不好?”她就跟哄小孩儿似的,跟他扯皮:“有没有梦到什么好吃的?早膳想吃点什么?” “我梦到……”云姜话还没说完,就皱起了眉头。 他转瞬有些痛苦的望着她,对她说:“姐姐,我的头真的撞伤了,每当我想去琢磨些什么的时候,就好疼啊。” “那就别想了。” 施梦阻止着他,劝他不要再去想了。 她没那么急功冒进,见他痛苦,她不忍心。 第184章 记起了她 两人用早膳的时候,苏和把熬好的汤药送到了饭厅。 施梦端起汤药,送到了云姜手边:“你撞伤了头,要喝些汤药补养一下。” 云姜低头闻了闻汤药,赖皮的摇了摇头。 “姐姐,这汤药不好闻,我不想喝。” 施梦见他不听话,顿时又端出了一副姐姐的架势,训诫他:“汤药是药,又不是汤,怎么会好闻呢?” 她想起了云姜不久前说他自己头疼,又劝他:“你不是头疼吗,喝了这药,就不头疼了。”说完,她主动端起了汤药,准备亲自喂他喝。 施梦舀了一勺药,送到了云姜嘴边。 他虽然面上很不情愿,但还是张嘴喝下去了。 她一直哄他,才让他把这碗汤药给一口不剩的喝完了。 施梦撂下空碗,发觉了站在一旁苏和在偷笑:“笑什么?下次换你喂孩子!” “那可不行的。”苏和下意识回绝。 “怎么不行?” 施梦好心累,她果然不适合生孩子,半点耐心都没有。 云姜是为了她才变成这副样子,若非如此,她肯定暴揍他一顿,爱喝不喝。 “师父就算是忘了许多事,退化到孩童心智,可他始终只赖着公主一个人,旁人如何能代替?”苏和振振有词道。 施梦听着苏和的话,无力反驳。 她顿了顿,匆忙问着他:“这药多久见效?” “一炷香。” 苏和得意的笑了笑:“一炷香后,公主便会得到答案。” “希望是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施梦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怕期望落空。 果然,一炷香后,云姜还是小云姜…… 此后几天,苏和换着方子熬药,她磨破了嘴皮子,哄着云姜,一口口的给他灌下了这些药。 “公主,这是我近期琢磨的最后一张方子,再不行的话,我还得闭关琢磨些日子,研制新方。” “嗯……” 施梦有气无力的接过了苏和熬制的汤药。 小云姜都快成药罐子了,他也习惯了,一看到汤药奉上,都没让她哄,直接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姐姐,你哄人的话总是那么几句,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我自己喝药,姐姐省省嗓子。”他吐槽了她后,笑眯眯的盯着她:“姐姐,你怎么一直晃啊?” “晃什么?” 施梦不明所以。 她好端端的坐着,哪里晃了? 云姜话音刚落,猛然就倒在了桌子上。 施梦见状,赶忙催促苏和诊脉:“你这方子有问题吧?他怎么喝完就晕倒了?” “公主别急……” 苏和匆匆走到云姜身边,俯身探他的脉象。 “对了!对了!”苏和一手把着云姜的脉,一手兴奋的直拍自己的腿,呲着大牙傻乐。 “什么对了?” 施梦焦急的追问着苏和。 苏和火速看向她,对她说:“公主,我的方子对了!师父的脉象在好转,体内的毒在减褪。” “真的吗?” 施梦惊喜的望着苏和,她都快哭了,终于等到苦尽甘来的这一日了! “真的!” 苏和兴奋的说明着他的预想:“方子对了,师父的脉象立刻就有变化。说不定师父再醒来,就会记起一切。” 施梦控制不住的嘴角飞扬,渴盼着云姜再醒来时的模样。 …… 她以为云姜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醒来。 后来,她又以为几个时辰会醒。 但结果,云姜这次居然昏迷了一天一夜…… 在这期间,她和苏和都守在云姜身边,两个人倒替着,时时刻刻关注他的情况。 苏和说,方子真的用对了。 云姜在昏迷中,毒性一点点褪去。 “苏和……” 这会儿是苏和守在云姜床榻边,施梦疲累,倚在软椅上睡着了,不知情况。 苏和浅浅打盹儿,依稀听到了云姜的声音。 他当即睁开眼,迅速看向床榻上的云姜,云姜醒了,正注视着他,目光温和。 这慈爱的眼神,可不是小云姜那毛头小子能有的。 “师父!你好了吗?可认得我是谁?”苏和迫不及待的问着云姜,他激动了,眼角都湿润了。 “苏和,多谢你。” 云姜醒了,小云姜下线了。 他知道是苏和为自己解的毒,因此除了这徒弟,没人解得了天知的毒。 神医悠游与别的医者最大的不同,便是医病的思维方式。 他传授云姜的从不是成百上千的死方子,而是活跃的意识,而云姜也是如此教苏和的。 “师父,你终于好了……”苏和激动的扑到了云姜身上,黏人的抱住了他:“师父,我好想你啊! ” 云姜轻拍了他一下,无情的提醒他收手:“苏和,我想见公主,你且先松开我。” “……” 苏和无语的压了压嘴角。 自己眼泪都出来了,师父还是只想着公主,他都恨不得把这真挚的眼泪给倒流回去。 苏和识相的松开了云姜,云姜当即起身,下了床榻。 “我与公主倒替守着师父,公主刚歇下一会儿。”苏和说着,伸手指向软椅处:“喏,公主就在那儿。” 云姜对着苏和淡淡一笑,就立刻朝着施梦走去了。 施梦心里难受,虽然很累,但睡的并不踏实,她隐隐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随即睁开了眼睛。 此时,云姜半跪在她身前,深情的凝视着她。 施梦看着眼前的云姜,生怕自己又期望落空:“你……我现在能亲你了吗?”她试探问他。 她不想问他是谁,不想问他有没有记起她。 只想问他,给不给亲。 小云姜会羞涩拒绝,云姜,会应允。 云姜抬手揽过了她颈后,用力的吻上了她,他侵进她的柔软,贪婪的索取着她的甜。 小云姜不懂记忆中的甜汤为何那么甜,云姜懂。 吻的间隙,云姜满目柔情的对她说:“公主想亲我,我自是求之不得。”他说完,又封住了她的唇。 施梦顺势搂住了云姜的脖子,他用另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腰,在他起身时,一把将她从软椅上带起,让她挂在了他身上。 云姜牢牢的托住了她,抱着她缓缓走向床榻处。 这一幕,苏和都看傻了…… 第185章 定下婚期 苏和记得师父的右肩旧伤很重,手臂只有几成力,怎么……这男女之情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师父怕不是忘了他自己还有旧伤,就这么抱起了公主。 可他抱得貌似很轻松,没怎么费力。 不对! 师父和公主都干柴烈火了,他怎么还留在这偏殿,分析医术上的问题呢? 苏和反应过来后,赶忙绕开云姜和施梦,跑走了。 云姜和施梦缠绵不已,哪里还记得偏殿里有苏和这个人。 “公主,我今夜应当如何做?” 云姜将施梦温柔的放在了床榻上,他凑近她,询问着她的心思,看她想让他如何行事。 施梦这些日子被小云姜传染了。 听着云姜说这事儿,不受控的有点儿害羞。 “你想如何做?”她不好意思说,只好反问云姜。 云姜轻抚着她的眉眼,情深难抑的望着她:“我很想念公主,很想……放肆些。” “好。” 施梦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这一夜,云姜极度放肆,她也被足足填补了这些日子的亏空。 翌日正午,施梦才醒来。 云姜的毒解了,她心里放松,加上他折腾的她疲累,所以睡得久了些。 “云姜?” 施梦醒来后,身边没有云姜。 她担心他,起身下床去寻他,然后就看到了他与浮欢在门口说话,他在交代浮欢备补养的药膳。 她自愿献祭自身,延续女帝命数,换得与云姜相守余生。 云姜虽然接受了这件事,但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因蛊术致病痛缠身,他要尽力让她身体好些。 “云姜。” 施梦温柔的喊了他一声,他随即转头,对她宠溺一笑。 “公主醒了,饿了吗?” “饿了。” 浮欢闻声,对着她笑了笑:“公主,我这就去通知膳房,您与云姜公子稍等片刻。” “好。” 浮欢走后,云姜匆匆走到了她身前,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公主,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记得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你已经知道我的医术了,我定能养护好你的身子,让你无病无痛。” “我知道了。” 施梦乖乖应下,又安抚着云姜:“夫君昨夜好生厉害,我除了腰酸腿软,倒是没有别的毛病。” 云姜羞愧的垂了垂眸,而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夫人既然腰酸腿软,那就别自己走路了,我来抱着你。我抱着你去饭厅,抱着你吃饭,喂你吃。” “行。” 小云姜可是没少让她费心,云姜就该弥补她一下。 云姜抱住她往饭厅走的时候,她悄声提醒着他:“云姜,府中有陛下的耳目。你已解毒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苏和浮欢,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所以,你在其他人面前,还得装出孩童心智。” “公主放心,眼下局面来之不易,我会万分谨慎。” “我放心。” 云姜这脑袋瓜子这么聪明,其实根本不需要她提醒的,几乎没什么事情是她知道,他却不知道的。 不对,还真有一件事,云姜还不知道。 女帝为她与云姜赐婚一事,这事儿,女帝只对她说了,云姜那时候已经被迫服毒,全然无知了。 …… 就是因为女帝赐了婚,她才渴望云姜恢复如初。 她知道,云姜一直都想与她成婚,盼着她是他一个人的。 “云姜,我想跟你说件事。” “公主想说什么?” 云姜笑着问她,她故作淡定的开口:“你服毒,陛下就放心了。所以陛下为你我赐了婚,要你做我名正言顺的驸马。” “……” 云姜差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激动的久久没回过神,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打磕巴。 “公主,我……能与你……成婚?” “是。” 施梦笃定应道。 云姜注视着她,瞬间嘴角上扬,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知道,这是你一直都盼望的事情。所以我拖着婚期,没筹备,只等你解毒,记起你我之间的一切。” “若是你什么都不记得,这婚礼,终究是憾事。” “公主,我不知怎么谢你……”云姜听完她这些话,眼底湿润,他不受控的落泪,感动的不得了。 “你,好好陪着我,不准离开我。然后伺候我,哄着我,乖乖听我的话,就算是谢我了。” 施梦说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对他笑着。 “嗯!” 云姜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话不用她说,他都会这样做的。 云姜想给她的是除了这些之外的,他想给她更多,却不知怎么还能更好,成为令她万分满意的夫君。 如何能做她的好夫君,只能是成婚后加紧摸索了。 云姜恢复,施梦也不再拖着婚期了,她命人给女帝去了信,让女帝下旨定下了婚期。 女帝说过了,她依然是最受宠的元成公主。 虽然女帝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那些丑陋的秘事,但于她而言,没有坏处。 她与云姜的婚礼,相当盛大。 崟朝上下皆知她要成婚了,新驸马是云姜,谪仙降世般的貌美男子。 婚礼请帖送至了每位公主府中,也送到了朝堂官员手里。 大婚当日,女帝称病没有来,她要天知代她亲临六公主婚礼,送上摆满长街,价值连城的贺礼。 易长年拿着请帖入府,直接去到了偏殿。 “恭喜。” 他对着云姜行礼道贺:“驸马与公主的这段缘分,我也算是见证者了。公主是极好的女子,望驸马今后好好待她。” 易长年刻意改了口。 因为这一刻,他只能选择放下她了。 “易大人放心,我定好好待公主。” 云姜清楚易长年的心思,他的话既是回应,也是承诺。 “驸马,您稍微抬抬手,奴帮您整理一下婚服的衣袖。”侍女毕恭毕敬的提醒着云姜,这会儿府中上下,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了。 他不再是无名无分的公子,而是名正言顺的驸马。 从此以后,公主府中,驸马也是如公主一般的主子。 侍女跪在云姜身旁,悉心的抚平着婚服下摆,这可是公主大婚,婚服哪怕是有一点儿褶子,都是她们的罪过。 第186章 大婚 施梦这边也热闹的很,她正梳头时,三公主和四公主居然一同来找她了。 三公主亲手为她送上了贵重的贺礼。 四公主也不情愿的送上了自己珍藏许久的宝贝。 女帝有过旨意,要她们都送上重礼,贺自己妹妹大婚之喜。 施梦知道,女帝是在维系宠爱她的好母亲人设,她也只能跟着做戏,不能拆台砸场子。 “六妹妹,姐姐希望你和云姜恩爱长久。” 三公主此言一出,施梦当即回话:“谢姐姐,我与云姜自是因为恩爱,才有了今天修成正果之日。” 哪怕到了与云姜大婚之时,她还是忍不住会介意三公主对云姜的一番心思。 她也心想着大度些,可她就是做不到。 四公主暗戳戳发出了不屑的声音,她嘟嘟囔囔排揎着:“陛下那么宠爱你,我还以为你会觅得多好的驸马?结果,还是云姜……他除了长得貌美,身段好些,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吗?” “姐姐,这难道还不够吗?” 施梦听着四公主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妹妹我就是肤浅之人,云姜貌美,天人之姿,我非常满意。只怕姐姐府上公子堆到一起,也比不上云姜的容貌,姐姐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呢?” “你……” 四公主愤怒的甩了一下衣袖:“今日你大婚,我不与你争辩。待来日,我们再谈。” “好呀。” 施梦霸气应声,得意的笑了笑。 四公主不忿的瞪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三公主:“姐姐,我先入席了,我与六妹妹没什么好聊的。” “嗯。” 三公主沉着脸应了一声。 她今日没有教训四公主,是因为她伤心,失神了。 四公主离开不久,三公主也走了。 浮欢捧着贵重的纯金凤冠,戴在了她头上:“公主,我命人准备了好几个样式的凤冠,这个您可还满意?” 施梦尴尬的扶了扶头上的凤冠,对她说:“浮欢,可还有轻点儿的?这个,太沉了。” 她与云姜在正殿行大婚之礼。 就她这凤冠,只怕还没走到正殿,就累的脖子都直不起了。 “公主稍等,我为您换一个。” 浮欢慎重的为她挑选,对比之下,总算是挑出了一个相对轻一些的凤冠。 “公主,此凤冠的样式,是不是过于简单了?” “这样就挺好。” 施梦看着这凤冠,可不觉得样式简单。 她以前参加中式婚礼的时候,最最最贵重的新娘头饰,也不及她这凤冠的一半精致。 “那好,我为公主戴好。” 浮欢喜悦的帮她戴着选好的凤冠,又用了许多珠钗固定凤冠,以确保凤冠戴的稳固。 施梦戴好了头上的物件,又开始穿婚服了。 这婚服也是相当讲究,一层又一层,整的她跟套娃似的。 施梦不由得想到了今夜洞房,这叠穿的婚服,怕不是要把云姜给急死…… 这时候,礼官赶来提醒她。 “公主,吉时将至,请您移步正殿,驸马那边也有另一位礼官去禀告了。” “云姜可走了?” 施梦不知这崟朝的规矩,她心想着与云姜一道走。 浮欢悄声提醒她:“公主,驸马与您不同路,但会在正殿正门与您相见,再与您携手入正殿。” “明白了。” 施梦对着浮欢笑了笑。 她拉住了浮欢的手,欣然对她说:“那我们也走。” …… 云姜先行一步,她走到正殿正门之时,他已然在等候她了。 施梦一看到云姜就兴奋的忘了形,她快步跑到他身前,差一点就踩到裙摆,摔倒了。 云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公主小心。” “我会一直等着你,不用急。” 施梦甜甜一笑,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我知道,可我就是想早些贴近你。”她说完,主动握紧了云姜的手:“你今日,真真正正是我的夫君了,我很高兴。” “我也是。” 云姜满眼喜悦的注视着她。 他想亲她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了朝他们走来的天知。 云姜收敛心思,当即装出了孩童心智:“姐姐,我尚未及冠,为何要我陪着你演成婚的戏?” 施梦疑惑挑眉,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了。 “姐姐喜欢唱戏,你不是说过会听姐姐的话吗?你陪姐姐好好演,姐姐晚上就让膳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点心。” “好,我听姐姐的。” 云姜说完这句,天知走近了他们。 “恭喜六公主。” “恭喜驸马。” 天知守着礼数,对云姜与施梦行礼。 云姜好奇的盯着天知,他晃了晃施梦的手,问她:“姐姐,这个哥哥是谁?” 施梦笑了笑,用哄人的语气对他说:“这个哥哥是来看咱们演戏的,你定要好好演。” “好。” 云姜乖乖应声。 施梦随即看向天知,故作怅然:“陛下可有话要你带给我?” “陛下愿六公主余生欢愉。” 施梦苦笑了一下,幽幽回道:“我应该接受陛下的好意,可我高兴不起来。云姜忘却旧事,这么重要的大婚,他只当做是陪我演一场戏……” “六公主有失也有得。” 天知满不在乎的看着她,又说:“陛下还是顾念旧情的,不然陛下有得是手段让六公主听话,也能让您看得到云姜,却得不到他的人。陛下还是想着成全您的,您应当念着陛下的恩情。” 施梦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她伸手示意:“吉时要到了,请入内入席,落座吧。” “好。” 天知心满意足的应道,随后从侧门进入正殿宾客宴席。 他走后,云姜与施梦默契的相视一笑。 吉时已至,新人携手入正殿。 大婚礼官情绪高昂,每一个繁琐的礼数,施梦都记得清清楚楚,云姜更是烂熟于心。 这场属于她和云姜的婚礼,在众人的贺声中落下帷幕。 明月高悬,洞房花烛夜。 施梦与云姜沐浴更衣,褪去一身疲累,换上了熏香的睡袍,同坐在寝殿的床榻之上。 过了今夜,这里便是她和云姜两个人的寝殿。 云姜已然是她的驸马,不用再住在偏殿了。 第187章 洞房 明明她与云姜已经身心相融,不分彼此了。 可此刻,她却心跳剧烈。 施梦坐在这喜红的床榻之上,看着鲜艳的红帐,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要像往日一样主动吗? 还是不要了,新娘子应当矜持羞涩些。 她悄悄看向云姜,结果发现他比她还紧张,一双手来来回回的握住又松开。 “云姜,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有。” 云姜顷刻回应。 他随即转身面向她,深呼吸后,拉住了她的手:“公主,能与你成婚,我三生有幸。” “改口。” 施梦下意识命令他。 天呐,她是浪漫终结者吗,怎么莫名其妙说出这话。 “夫人。” 云姜听话的重新称呼着她。 他一点儿没有被她这话搅扰氛围的模样,反而更高兴了。 “夫人,我爱你。” “我知道。” 施梦说完就后悔了。 这时候,难道不是该回一句,我也爱你吗! 她真的好慌啊,智商下线,平时撩拨他的那些本事,到现在使不出一点儿。 施梦的小手在云姜的掌心中不安分的乱动,他发觉后,温柔的哄着她:“夫人莫怕,洞房之夜,我会让夫人满意。” “如何让我满意?” 云姜过去行事已经让她很满意了,所以他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让她更满意的法子? “你今夜不是要不眠不休吧?”施梦有些惊慌的盯着他,对他说明着自己的实际情况:“你点到为止,我会满意。你要是折腾我一夜,我……我会死。” “夫人误会了。” 云姜微微蹙眉,而后用宠溺的语气对她解释:“我知道夫人的身子受不住频频行事,所以我从话本上看了些夫妻行事的……助兴法子。” “……” 施梦听着云姜的话,顿时羞到耳朵发烫。 他居然看了,古代小黄书。 云姜缓缓凑近了她,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边,吻过后,他眼波含情的注视着她,一双眼勾魂摄魄,掠夺人心。 施梦被他看得心神荡漾,一颗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还没正式行事呢,她就已经完全招架不住他了,他这眼睛里带钩子,怕不是要迷死她。 施梦无力招架,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你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着我,我……”她心会疯狂。 “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蒙住眼睛与你欢好?”云姜说完,勾唇一笑,他轻解她的衣带,而后用她的衣带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 天呐,云姜到底看了什么话本?! 施梦怔怔的望着他,紧张的身子都僵住了。 云姜蒙眼后,一双温热的大掌摸索着抚上她的腰肢:“夫人,你想在什么位置?” “啊?” 施梦恍惚反问道。 “夫人坐我身上,省力些。”云姜笑着勾紧她的腰,他缓缓往后仰去,他半仰着,让她坐在了他的身上。 洞房之夜,云姜反倒没有往日里那么急切了。 他像野火燎原一般,一点点的燃起她的心,燃起她全身每一处的感知。 …… 次日清晨,施梦靠在云姜的身上,睡的正熟。 “公主,驸马,诸位公子已经候在正殿。” 浮欢在寝殿外毕恭毕敬的汇报着这事儿,她也不想扫兴,可她没办法,这是大婚第二日的规矩。 按照崟朝的礼数,府邸公子们要在婚礼次日向新驸马行正式跪拜的礼数,还要向新驸马敬茶。 云姜听到浮欢的话,睁开了双眼。 他已经醒了,只是她没醒,他就想着陪她再睡一会儿,哪料到,浮欢来告知他这件事了。 “公主还未醒,请诸位公子稍候片刻。”他轻声回应浮欢。 随后,他视线下移,看向他怀里的公主:“公主?”他轻声唤着她,语气格外温柔。 云姜轻抚着施梦柔软的头发,哄着她:“公主,醒一醒好吗?”他说完这话就后悔了,礼数哪里有她重要,他立刻改口:“公主若是不想醒,我让浮欢去告知诸位公子们,不必行礼数了。” “不行。” 施梦闭着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云姜喊她第一声的时候,她就听到了,只是她想稍微赖床一下,再睁眼。 她否认了云姜的话,随即睁眼与他对视。 “新驸马应受的礼数不可少,他们只有对你行礼敬茶后,才能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驸马,我的夫君,是这府邸的主子。” 施梦说完这话,就把浮欢喊进了寝殿:“浮欢,你把我和云姜今日要穿的衣裳拿来,我们梳洗,换好衣裳后就去正殿。” “是,公主。” 浮欢一脸喜悦的去取新衣裳了。 没一会儿,施梦与云姜就梳洗好了,新衣裳也在奴仆的整理下平整顺滑,毫无瑕疵。 她与云姜携手去了正殿,与她同坐主座高位。 公主府所有公子,今日又在正殿聚齐了。 公子们对着云姜行跪拜大礼,尊称他驸马,为他敬茶,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敬畏。 施梦看着这一幕,心里既高兴又踏实。 云姜终于不是没名没分的公子了,不用被女帝亲赐的几位公子瞧不起,不必再被人胡乱议论。 过几日就是初一了,公子们又要与她齐聚月园。 施梦想着府上这么多公子,忽然就觉得很心烦,她已经认定了云姜,只要他,所以这些男子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公主府的公子都是女官进献,陛下亲赐,各个都是有些背景的,自是不必贪图她府上的富贵,那她,是不是该早些放走他们,让他们有新的选择? 他们都与柳霄不同,都各有出路。 施梦已然知晓她与云姜的结局,实在是不想费心与这些争宠的公子们周旋了,她只想与云姜一个人相处。 再有,云姜现如今解了毒,公主府的人少些,女帝的眼线就会少些,她想松快些过日子。 打发府邸公子这件事,施梦想来想去还是请示了女帝。她如果贸然打发走府上公子,只怕女帝会生疑。 至于女帝是否允准,那就看她的运气了。 第188章 周极也要离开 女帝应允,她踏踏实实,好生请走这些公子们。 女帝如果不应允,就当她没想过这事儿,继续让这些公子们在府邸中混日子便好,这也不算她什么损失。 她只是想争取一下,万一能如愿呢? 一日后,施梦接到了女帝的口谕,女帝允准了她这件事。 “陛下的意思是,公主既然已有驸马,也不愿与其他公子们谈情欢好,那这些公子们自可在公主的安排下另寻出路。不过陛下交代了,公主莫要强迫这些公子们离府,公子们可自愿离开,不可被驱逐。”内侍好言好语的对她解释着:“府邸公子与朝堂有所关联,公主还是要顾及陛下。” “是,我会遵照陛下的意思行事。” 施梦欣然承应了内侍的话,能有这样的结果,她已经很高兴了。 愿意离开府邸的公子,她备足重礼相送,不愿意离开的,她这公主府也养得起。 施梦想着,能走一个是一个,总比原状好。 初一,月园之宴。 公主府上的公子们都到了,除了柳霄。 云姜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踏踏实实的坐在她身旁,再也不必因别人而挪换位置了。 周极兴奋的先朝她敬酒:“公主,恭喜你,敬你一杯。苦尽甘来,实属不易,可千万别总折磨驸马,对着他闹性子了。” “周极,你……” 施梦还没说完,周极就仰头喝下了手中的酒。 她见状,也随着他喝了。 这么高兴的日子,就让让他,不与他斗嘴斗个输赢了。 周极随后又朝着云姜敬酒:“驸马,公主待你的情意,你心知肚明,你也一定要待她好。虽然她脾气差了些,可她的心是最柔软善良的,值得你这一世都妥协于她。” “好。” 云姜笃定应道,喝下了周极敬的酒。 施梦本以为周极这些话是临时起意,却不想,他随后便提起了离府一事。 府邸这么多公子,她唯一想留下的就是周极。 至于柳霄,他是公主府的客人,她也早已承诺他可以永远留在公主府,所以请走公子们一事,与柳霄扯不上关系。 “我姨母为我在朝堂寻了个差事,众人皆知我与公主无男女之情,名义上是府上公子,实际只是公主的玩伴而已。”周极笑着,可眼神里却藏着落寞:“姨母本以为我能与公主互相喜欢,盼着我做个驸马,可我没这么想过。我想着,活的自在些,寻些比男女之情更有意思的事去做。” 施梦心里知道,周极最想做的就是如他那些鸟儿一般,自由自在的飞出去。 他是世家公子,从小活的就是一个规矩。 可他偏不是愿意守规矩的人。 元成公主肆意放荡,他定是因此才愿意接受他姨母的安排,来到公主府的。 他想与心性自在之人相处,想寻个不被拘着性子的地方。 周极嘴毒,心却很好。他黑白分明,不借势张狂,不拜高踩低,还会同情真正值得同情的人。 从他当初对柳霄和云姜,便知他的心性。 周极要离府,施梦是真心舍不得他。 …… 施梦顿了片刻,起身走到了周极旁边:“周极,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这样的人,就该走出深宅大院。” “我很舍不得你,但我希望你过的快乐。”她不舍的望着他,努力对他笑了笑:“你也是如易大人一般,想回来,随时回来。” 周极本不想把离别弄得这么感伤,可他听着她的话,不自觉就眼眶湿润了。 他随即起身,怔怔注视着她。 片刻后,周极抬手将她抱住了:“公主,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我想抱的久一些,希望驸马不要介意。” “他不会。” 施梦才不管云姜会不会介意,这一刻,她说他不介意,他就不能介意。 云姜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叹息。 他可以说服自己不介意,但又做不到心平气和的目睹这画面,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的。 隔了好一会儿,周极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施梦。 她不舍的看着周极,对他问道:“你准备何时离府?” “明日。” 周极淡淡道。 施梦闻声,失落的压了压嘴角:“你这离府的速度,比易大人和太傅都快……” “我后日述职,明日离府后要准备一番。” “去哪里?” 施梦追问周极,他仔仔细细的告知了她这些事。 周极姨母为周极安排了武官之职,述职之地在临近的城池,并非皇城之中。 施梦觉得周极姨母如此安排很好,周极心眼没那么多,易长年适合入朝堂,与百官周旋,周极不适合。 因周极提及离府一事,她也借着这件事,与府中公子们挑明了她的打算:“诸位,我已成婚,心属驸马一人,所以定是要辜负你们待我的情意了。” 施梦眼含歉意的看过了一遍府上的公子们,又继续说:“有一事,我细细思虑过了,也经过陛下允准。今日借着周极离府,我也一同告知你们。” “公主要说何事?” 一位公子按捺不住的追问她,她沉声回道:“从即刻起,诸位公子们都是自由之身,不再是我府上的公子,不必侍奉我。今后,可自行安排自身,离府者,我会备上厚礼相送。若是住惯了,或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也可以留在府中,只是你们便与柳霄一般,仅是府中居住的外客。” “公主为何如此?大公主成婚后,府中公子们不是一样侍奉在侧,与驸马一同陪伴公主吗。”许郅质疑着她的决定。 贺斐紧随其后对她说:“想来也没有成婚后,便遣走所有公子的规矩。”他顿了顿,又搬出了女帝:“公主,我与另外几位公子都是陛下亲赐与您的,您让我们离开,可问过陛下?” 施梦早就猜到了有些公子会不满此举,尤其是女帝赐给她的那几位……除闻川外,都是棘手的。 “我方才说过了,陛下允准。” “还有,你没听清楚我的话吗?离府是自愿的,想走想留,由你们自己决定。” 第189章 只要他 “我只是想让你们清楚一件事,我只要驸马,只要云姜一人。你们可以留在府中,但从此以后仅是客人,与我没有私交,更不会有男女之情。” “除了云姜,我不会再接受其他男子。” 施梦语气坚定,她定定的看向云姜,对她笑了笑。 云姜先前不知她有这样的打算,他与府上其他公子一样,也是刚刚才得知。 他从没想过,公主会为了他而舍众人。 在崟朝,寻常女子都不止有一个夫君,更何况是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 他能做公主的驸马,已然是万分幸运了。 云姜虽然介意公主与旁的男子亲近,可他也有心理准备,与旁人共侍公主。 公主要谁侍奉,都随公主心意。 就算他是名正言顺的驸马,也不能横加干涉公主的想法。 “我做出这番打算,是希望诸位公子们不必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重获自由之身,可以自行婚配,再遇良人。” 施梦这个决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云姜,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希望府邸公子们各有好归宿,她没有说谎。 “我会吩咐浮欢备好厚礼,绝不亏待。谁考虑清楚了,可以随时来与我告别。” 施梦说完这话,就返回了云姜的身边。 她没再坐下,而是拉住了他的手:“云姜,你陪我回去吧。” “好。” 云姜立刻起身,携手陪她离开了月园。 施梦没有返回寝殿,她与云姜来到了花园桥上。 她倚在桥上,悠哉哉的看着身旁的云姜:“听了我在月园那番话,可有什么想说的?” “公主,其实你不必为我这么做。” 云姜清楚她对他的心意,更能够感觉到她的为难,许郅和贺斐的话,无疑是带着挑衅的意味。 “为何?” 施梦反问道,不解的盯着他:“你不是很介意我与其他男子接触吗,为什么还劝我不必这么做?” “我是介意,可我更怕你因此惹恼陛下。” “你放心,我一个命数不足两年的人,她不值当与我计较。她只想演一个好母亲,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她只会允准,不会难为我的。” “公主……” 云姜听不得她说这话。 命数不足两年,这便是他们注定的结局吗? 他心疼的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进了自己的怀里:“公主,如果可以,我真想与你一同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我重新为你解蛊,我们长久的相守。” “云姜,不要再想着救我了。” 施梦阻止着他的想法,她实在是经不起他再为她冒险了。 再有这么一次,女帝绝不会放过云姜。 “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我说,有你,我只活一天也高兴。既然明知我们无法长久的相守,就更该将全部的心力放在彼此身上,我懒得与其他男子周旋了,只想缠着你一个人。” 施梦撒娇的在云姜怀里晃了晃身子:“夫君,此后我就真的只属于你一个人了,你高不高兴?” “高兴。” 云姜对她宠溺一笑,可心里却是遍布苦涩和遗憾。 施梦哄着云姜,她没有告诉他,这个决定也是为了让府中少些眼线,让云姜日子轻松些。 如果云姜知道了,只怕心里不好受。 她也想,默默为他做些事。 …… 夏日偷偷离去,天气转凉。 府中公子离去了一大半,公主府人少了,云姜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频频装出孩童心智。 施梦与云姜的日子轻松了不少,也自在。 逢初一十五在月园齐聚的规矩也取消了,留下的公子都是如柳霄一般的外客,逢重要节日应付一下就好。 周极定期会给她来信,他很适应他姨母为他所做的安排,还结识了不少新友人。 秋日午后,云姜与施梦在春意暖阁中下棋。 她一直赢棋,反倒不高兴了,因为她知道云姜故意让着她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赢他?还一直赢他? “不玩了。” 施梦气鼓鼓的打乱了棋盘。 “怎么不玩了?” 她傲娇的捏了捏云姜的脸:“夫君只想着哄骗我,没有心思与我正经下棋,好没意思。” 云姜惭愧的看着她,欣然朝她认错:“还是我棋艺粗陋,夫人一眼便知我放水。若是我棋艺够好,就能不被发现的输给夫人,所以,夫人最厉害。” “切,你少拿话哄我。” 施梦松开了他,漫不经心的对他提起了十月朝祭祖一事:“祭祖之时,我要与江家祖辈好好倾诉一番,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哄骗我的……” “祭祖?” 依照往年,十月朝是要祭祖的。 可是今年不同,他在外人眼中已是几岁孩童的心智,这个年岁的江云开还未经历家中变故,祭祖会被疑心。 “公主,我不去祭拜先祖,也无法带你一同去了。” 施梦闻声,立刻就拉住了云姜的手:“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更知道你惦念已故的亲人。” 十月朝将至。 祭祖一事,云姜本该对她提起的。 可他总也不说,她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施梦不忍见云姜伤心,他思念亲人,却无法去祭拜,定是很让他伤怀。 “我来安排,我们悄悄去,悄悄回。”她紧握着他的手,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公主,我仍觉此事不妥,公主不要冒险行事。” 云姜担忧蹙眉,规劝她改变主意:“已故的人,我在心里念着他们,不觉得遗憾。” “你骗我。” 施梦就是见不得云姜委屈自己。 他说他不觉得遗憾,可他现如今眼圈都泛红了,这怎么会是不遗憾呢? 既然云姜不愿意成全他自己,那他就成全她吧。 施梦换了一个说法,对他要求道:“我与你新婚燕尔,逢十月朝,都不让我以你夫人的身份去拜祭江家先祖吗?” “是不是,你不愿意带我去?” 她拿这话逼他,他只好妥协了。 “我当然愿意。” 云姜笃定道,又赶忙哄她:“公主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有你这位夫人,江家的先祖不知多高兴。” 第190章 不对劲 十月朝之日。 施梦提前交代了浮欢与苏和随行,旁人问起,便说是她与云姜去城郊别苑小住几日。 易长年之前帮她列过资产清单,城郊有处属于她的别苑。 而且那别苑里,还养了几只小鹿,去看鹿,也能算是一个很不错的由头。 一早,施梦与云姜便乘马车往城郊别苑去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城郊别苑。 别苑很清净,除了日常负责清扫别苑的几个奴仆以外,再没有旁人在此。 施梦看向跟在身后的浮欢与苏和,对着二人说:“在这儿不必守规矩,你们乐意住哪间房就住哪间房,想玩什么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打扰我与云姜,上房揭瓦我都不恼。” “公主,你也太豪爽了!” 苏和兴奋极了,浮欢还没说话,就被他拉跑了。 施梦与云姜就近寻了一间房歇息,只等晚上去祭拜江家先祖。 江家先祖远在千万里之外,城郊这一处,是云姜后来惯来祭拜的地方。 深夜,两人换上深色衣裳,带着纸钱偷偷离开了别苑。 云姜将她带到了往年祭拜的位置,此处荒野辽阔,纸钱燃尽随风散,约摸可以送到先祖那处。 他点燃纸钱,跪在了地上。 施梦见状,也微微提起裙摆,准备跪下。 哪知她刚要屈膝,就被云姜给拦下了:“公主尊贵,只可跪天地与帝王,无需跪我先祖。” 在崟朝,女子可跪母亲,也可在父亲去世跪一次,至于夫君的长辈,是不必行跪拜之礼的,行常礼即可。 寻常女子尚且如此,何况她是公主。 云姜仰头看向她,对她说:“公主心意我领受了,先祖也定能知晓公主这份心,公主不要跪。” 施梦听着他这话,一脸倔强的推开了他阻拦她的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我是公主,我想跪就跪,你凭什么拦我?” “你一个驸马而已,还能大得过我这位公主?”她气势的对他言道,说话时,眼神霸气的不行。 “公主……” 云姜清楚她的心意,感动不已。 跪一下而已,她什么都不损失,而且在现实世界里,每到长辈忌日,也是会跪一下的,她觉得这是对已故者的敬意,根本扯不上什么崟朝尊卑。 “改口。” 施梦下意识提醒着云姜。 “今日祭拜先祖,最重要的便是介绍我这位夫人,你唤我公主做什么?” “是。” 云姜笃定应道,处处顺着她的意思。 燃烧的纸钱被风吹起的时候,云姜柔情的诉说着她这位夫人,他告知先祖,他得到了这世上最真挚的爱,他有了亲人,一颗心因她而长久蕴着暖意。 说完这些话后,云姜当即扶起了她。 他怕她跪久了膝盖有损,现如今,他最希望她无病无痛,好生的与他相守。 …… 施梦与云姜祭祖结束,离开了城郊荒野之地。 一个时辰后,天知的暗卫与他禀告了此事。 “天知法师,属下确定公主与云姜是去城郊祭祖了。虽然他们掩盖了痕迹,但方圆几里的味道并未散去,纸钱燃尽的飞灰有些落在了远处的树叶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 公主府中有女帝和天知的眼线,公主府外,仍然有天知派去的暗卫在暗中盯着他们。 大婚那日,天知就隐隐觉得云姜不太对劲。 行礼数的时候,天知留意到了云姜看公主的眼神情深似海,那不是孩童心智该有的状态。 所以从那日起,他就开始着重留意二人的一举一动。 公主请陛下旨意,让府上的公子们自行离去,紧接着没过多久,又与云姜在十月朝之际去了城郊别苑,他可不信公主是去游玩看鹿的。 天知猜测云姜已然解毒,可他又很费解。 他的毒,除了悠游与悠游这位弟子云姜之外,无人可解,云姜服毒成了孩童心智,如何还能为自己解毒? 天知认为自己还是大意了,不知遗漏了哪位深藏不露的医者,竟能让云姜再次逃脱桎梏。 这件事,他必须未雨绸缪。 深夜,天知进宫面见女帝,对着女帝禀告了此事。 “云姜的毒,大约已经解了。” 天知极不情愿的说出了这句话,他又再一次被现实狠狠打脸,他在女帝这儿的本事,都快用废了。 “可确定?” 女帝狐疑的看向天知,估摸着说道:“许是小六儿疼惜他,才带着他去祭祖。他,未必需要知道这些事。” 这些年,女帝作恶无数。 每逢祭祀时节,她心里总有些顾忌,在她心里,小六儿已是将死之人,如果可以慈悲一点,她不愿意下狠手。 “你细细去查。”女帝对着天知要求道:“若查清此事属实,便取了云姜的性命。诱毒仍然在他体内,你想取他性命,随时都可以,轻而易举。” “是,陛下。” 天知即刻应下。 他让云姜羞辱了一次又一次,实在是不想让他存活于世了,只想尽快查证此事,取了他的性命。 只是这样一来,六公主必然会伤心欲绝,这事儿,他需要与女帝提前商量出一个对策。 “陛下,云姜死了以后,六公主这边如何做?” 女帝不禁叹息了一声:“唯有你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如若证据确凿,云姜被处死,你便与她同住。你住进公主府也好,将她带入你府邸也好,总之给朕看好了她,保她正常逝去。” “那我便将公主带入我的府邸,我府中药材齐全,可随时应对公主的一切状况。”天知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他存了不轨的心思,他想禁锢她,想辱没她一番。 六公主过往对他说过的所有不逊之言,以及她甩他的那巴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待时机奉还于她。 “可以,朕依你所言。” 女帝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天知。 六公主性命最重要,六公主的感受,不重要。 只要他能保她性命无虞,女帝是不会干涉他对六公主做什么的,女帝身为帝王,诸事繁杂,顾不上理会这些小事。 第191章 真正目的 第二日,天知带着一行人去到了城郊别苑,随行的下属皆是宫中禁军,声势浩荡。 他的出现,扰了施梦与云姜的清净。 天知不明笑意的走到了施梦与云姜身前,守着规矩对她行礼:“陛下记挂六公主,要我亲自来看看六公主。” 他说完,刻意的看了云姜一眼。 施梦顿时生出危机感,她下意识握紧了云姜的手。 “六公主,即便您命数不足,陛下还是希望您仅剩的时日能过得舒服些,身子康健。所以我此行,也是来为六公主请个平安脉。” “谢陛下好意。” 施梦顺着天知的话应道。 天知笑了笑,攥住了她另一只手腕:“六公主,带我入房中,我再为您好好诊一番脉。” “……” 施梦心里很清楚,与天知斗,她占下风,几乎没有胜算。 她稍稍犹豫后,淡淡应下了天知的提议。 天知对着她笑了笑,拉着她要进入房中,他刚转身走了半步,就感觉到了身后的阻碍。 云姜没有松开施梦,他担心她。 “松开姐姐。” 施梦怕云姜已解毒之事露出端倪,继续开口要求他:“听话,把手松开。” 云姜陷入犹豫,他忧心的凝望着她,只怕她与天知进入房中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陪着姐姐可好?”云姜试探问道,他又说:“别苑中来的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们都带着刀剑,我害怕。”面对天知,他没忘记要装作孩童心智。 “驸马不必害怕,他们都是来保护你的。” 天知目光中闪过一丝诡谲,他在配合云姜演戏,只看云姜能演到什么时候。 “驸马,我与六公主有私事要谈,不好让旁人知晓。” 天知言明意图,他就是不要云姜跟着一同进入房中,偏要云姜候在房间外,心焦忧虑。 施梦再次开口劝说着云姜:“姐姐与天知法师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你稍等一等。等谈完了事情,姐姐再陪你去看小鹿。”她知道天知警觉性很强,怕云姜说多了会露出破绽。 “你乖,姐姐和天知法师没出来之前,无论房中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要胡闹着闯进来,明白吗?”她此话是在暗示云姜,要他忍耐,不要轻举妄动。 “是,姐姐。” 云姜迟疑片刻,应着她。 天知得意的勾唇一笑,随后拉着施梦进入了房中。 他带着她单独回房还不够,甚至还紧闭房门,云姜在外边还听到了门闩的声音。 云姜想着走近些,却被随行的禁军拦下了。 “驸马,天知法师与公主谈私事,驸马还是站远些,莫存了窃听之心。” 云姜紧紧的攥住了拳头。 他想着已经忍耐至此,不妨稍等一等,免得鲁莽行事,让公主陷入更为难的境地。 倘若房中异样,他再即刻动手,闯入。 …… 施梦与天知进入房中后,她当即甩开了他的手。 她强装淡定的坐下了,反问天知:“天知法师,真是来给我请脉的吗?” “云姜年幼无知,我可猜出了你的意图。” 施梦直觉天知是来试探云姜的,所以这事儿由她自己主动说出来,倒比天知先提起来要好,起码没有那么被动。 “六公主,我是什么意图?” 天知明知故问,施梦不屑一笑:“你怕云姜身上的毒解了,怕他再次为我解蛊是不是?” “六公主果然是猜出了我的心思。” 天知眸光一暗,冷厉的审视着她:“所以六公主,云姜的毒解了吗?他可曾记起与你的过往?” “没有。”施梦毫不犹豫的否认了他的话:“你刚刚听到了,他唤我姐姐。真正的云姜,会唤我姐姐吗?” 天知笑着摇了摇头:“人是会演戏的。” “你的意思是,云姜在演戏?” 施梦心慌了一下,她说服自己冷静,与天知继续交涉:“我很确定云姜没有解毒,他自然也不会对着我演戏。” “我与陛下已经谈好了条件,献祭自身,延续陛下的命数,换我与云姜相守余生。我承诺过的,不会食言。哪怕是云姜有一日毒性褪去,记起了过往,我也不允许他为我解蛊。天知法师尽可放心,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我,只要我愿意忠于陛下,谁都不能动摇我的想法。” 女帝最在乎的便是自身命数,天知来此定是经女帝授意。 施梦认为,对女帝来说,云姜有没有解毒不重要,他不会再次为她解蛊最重要。 所以她刚才这番话,看似说给天知听,实则是想借天知的口传达给女帝。这就算是,她给女帝吃的定心丸。 “可是六公主,云姜对你用情至深,他那一身本事,陛下不得不防。陛下不敢信,他会眼睁睁看着你身死而毫无作为。” 施梦根本料不到,天知今日来到别苑的真正目的是取云姜性命,她私以为天知费这么多口舌仅是为了女帝思虑。 可实际上,天知此时此刻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玩一出捉弄人的把戏。 “陛下如何才能信?”她顺着天知的话问道。 天知见她上钩,内心喜悦:“六公主刚才说,云姜没有解毒。不如六公主陪我演出戏,证明一下?” “……” 施梦皱眉望向天知,没法儿淡定了。 顿了片刻后,她起身走到了天知跟前:“天知法师……非要如此相逼吗?我命数将尽,只想与云姜好好的在一起,我们没惹到你,你……” “没惹到?”天知嗤笑一声,目光染上怒色,狠狠的盯着她:“六公主忘了曾对我说过多少句狠话?还是六公主忘了,那日在御书房给我的那巴掌?” “……” 施梦沉默了。 这些事,与他对云姜所做的相比,算什么? 天知居然这般记仇! “云姜为你解蛊,这本身就是对我极大的羞辱。我最擅制毒,此生除了悠游,没有敌手。可云姜解蛊术破阵法,这是在毁我名声,毁陛下对我的信任。” 天知愤然攥住了施梦的手腕,发狠用力:“六公主,若非云姜救你,我就只待登上国师之位了。” 第192章 设下死局 天知目光中恨意至深,施梦不敢再与他深谈此事了。 她选择妥协,配合天知的想法:“天知法师想让我陪你演一出什么戏?”她顺服着他,甚至还用了些讨好的语气:“我照做。” “六公主这么识时务,我倒有些不适应。” 天知讥讽一笑,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腕:“我们一同试试,云姜有没有解毒,有没有记起往事?” “如何试?” 施梦刚问完这话,天知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反手将她揽入怀中,控制住了她:“驸马若没有解毒,那便仍是年幼无知,不懂男女情事。所以六公主,你……” 天知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下了,他在等她开口。 “我什么?” 就在施梦疑惑发问的时候,天知趁机将一颗丸药塞进了她嘴里,他死死的捂紧了她,逼她将丸药吞了下去。 她吞下丸药后,天知即刻松开了她,对她解释:“六公主放心,这丸药全是好处,可没有一点儿坏处。您与陛下命数相连,我不会下毒的。” 施梦不解的注视着天知,追问他:“所以,你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 “与皇城乐馆中的同欢酒一个效用,只不过效用翻倍。六公主服下此丸药,便可尽兴欢好。” “……” 施梦怒急了。 “六公主忍耐片刻,我出去将此事告知驸马。驸马若真年幼,无法行事,我自会去请教坊司中的男子们来满足您。这样一来,您尽兴了,驸马也可洗去解毒嫌疑,一举两得,皆是好事。” “你……” 施梦克制着心绪,却不由得开始身上发热。 天知淡然一笑,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朝门口而去,他打开门闩,走出了这间房。 施梦见状,赶忙快步走到了窗边,探听着外边的动静。 她希望云姜能够忍耐,不要管她,不要暴露已解毒一事,否则他性命危矣。 她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才献祭自身于女帝。 如果他死了,她等于白白送了女帝一条命,着实难以甘心。 “我有一件事,要告知驸马。” 天知兴致昂然的走到了云姜面前,丝毫不掩饰喜悦:“驸马,我给公主吃了一颗丸药。这丸药能让人兴奋,能让公主尽兴的享受欢好之事。” 云姜闻言,遏制不住的眉头紧皱。 “驸马年幼无知,不懂行男女之事,让公主洞房之夜留有遗憾,我实在是不忍心啊。我又听说,公主为驸马舍弃府中公子们,独守空闺,这……”天知不禁一笑,又接着说:“公主如花娇嫩的年纪,需要男子的滋润和浇灌。” 云姜极力说服着自己冷静,他很清楚,天知这是在逼他承认,他已解毒。 可他不得不忍耐,再忍耐。 他知道,公主所愿是他保住性命。 …… 天知见云姜沉默不语,他再次开口。 只是他这次开口说话不是对着云姜,而是对着随行的下属:“立刻去请教坊司中经验老道,行事有力的男子来侍奉公主,满足公主。” “是。” 下属听命应道。 “多请几位男子来别苑,公主那丸药效用长久。”天知对着下属又嘱咐了一句。 随后,天知故意激云姜:“待会儿教坊司的男子们来了,驸马可要在一旁看着,好生学习一番?” “……” 云姜医者仁心,这一生没动过几次杀心。 可这个瞬间,他想取了天知的性命。 天知如何对待他都不要紧,但天知敢伤公主,他实在是难容天知继续存活于世。 自从被迫服毒,又差一点在配殿中失身于女帝,云姜就留了后手,他每件衣袍的袖口处都缝着一根毒针。 他本不想杀人,可若是将他逼到极限,那就顾不得什么仁善了。他必须有力反击,绝不能全然处于劣势,任人宰割。 云姜眸光一沉,欲从衣袖中取出毒针,夺了天知的性命。 可他还没取出毒针,便听到了房中极力忍耐的痛苦呻吟,还听到砸碎花瓶的声音。 云姜再也无法理智,他当即冲入房中。 天知没有阻拦,没有干涉,他看着云姜迅速入内的身影,不由得露出诡谲笑意。 他给云姜设下了一个死局。 云姜体内的诱毒,是时候该发挥效用了。 刚才在房中,他悄然将诱发诱毒的香粉留在了六公主身上,这事儿,连六公主自己都不知道。 云姜不可能见她痛苦,却坐视不理。 只要云姜装不下去,与六公主亲近欢好,体内的诱毒就会立刻催发,毒性蔓延全身,必死无疑。 这样,他就不必亲自动手染血了。 “站住!” 施梦看见闯入房中的云姜,喝令他站在原地,不准靠近她。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 她对着他做出阻拦的手势,要求他退出房中:“你现在什么都不做,还可以硬撑着装下去,否则……” “天知定然知晓一切。”云姜笃定道。 “公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痛苦煎熬……”云姜说完,不顾她的阻拦,来到了她身边。 他痛心的望着她,抚上她的脉。 天知狠透了,这样的丸药……无异于当初柳霄为她下的药,药性猛烈。 云姜不禁落泪,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公主,我为你点穴缓解,你别怕。”他安慰了她,而后匆忙点过了她的几处穴位,让她稍稍得到了些缓和。 他不能与她行事,因为这丸药诡异,一旦行事,会让人失智贪求,大有不死不休之势,她身子根本受不住。 云姜只能先为她点穴缓解,待苏和回来,取针施针。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陪她度过最煎熬的阶段,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公主,你好些了吗?” 云姜将她抱在怀里,温声询问着。 “好……好些了……” 她没骗他,他点穴是有用的,但仅有几分作用而已,她全身仍然是燥热难受。 “云姜,我觉得好热……” 施梦说着,就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裳。 明明她这衣裳合身舒适,她却觉得自己被紧紧的勒着,透不过气,呼吸艰难。 第193章 诱发诱毒 云姜忧心不已,他蹙眉凝视着她,伸手帮她把衣领稍稍松开了些,又阻止着她,不让她把衣裳领口松开的太大。 如今这季节,她若是受了风寒,对身体损害也是不轻的。 命数将尽,她的身子是每况愈下,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公主,我陪着你。” “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 此时此刻,除了安抚她,他无计可施。 云姜凑近了她的脸,轻柔的帮她整理着散乱的额发:“公主,再忍耐一小会儿就好了……” 忽然,他闻到了异样的香味儿。 这味道不是公主惯用的香粉,很香,一瞬间就侵入鼻息,有顺着呼吸进入肺腑的感觉。 云姜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顷刻间,五脏六腑像是被无数枝乱箭射中,疼痛剧烈。 他揽住她肩膀的手,不受控的加紧了力道。 施梦下意识看向云姜,只见他口中猛然吐出鲜血,脸色晦暗,唇色惨白。 “云姜,你怎么了?” 施梦顾不及自己的难受,她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用衣袖帮他蹭去了唇边的血迹。 “云姜,你说话,你别吓我……”她刚擦完他唇边的血迹,他又一口鲜血涌出。 “云姜!” 云姜此刻清楚了,他是中毒了。 他如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毒性一点点侵蚀,他想安抚她,可他痛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云姜,你不能有事!你刚刚才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不会离开我的……”施梦不受控的落泪,继而遏制不住的痛哭着。 这时候,她的哭声传出了房间,传入了候在院中的天知耳中。 她只要是哭了,就说明云姜体内诱毒诱发,濒临死亡。 天知满意的笑了笑,随后进入房中,走到了她面前:“六公主,云姜自身难保,必死无疑。你被我的丸药摧残,这事儿,他可帮不了你了。” “不过,我可以帮你。”天知说着,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视线上移,与他对视:“六公主,我来伺候伺候你。” 他说完,强行分开了施梦与云姜。 云姜尚未完全失去意识,他紧紧握着施梦的手,不肯松开。 天知见他不死心,毫不留情的给了他一掌,这一掌,正打在他右肩的旧伤处。 “云姜,六公主难受的紧,我不忍心。既然你满足不了她,我就帮帮你,也帮帮她。” “你好生等死。” “这次,任谁也救不了你!” 天知说完这些话,猖狂一笑,他抬手打晕了施梦,俯身将她抱起,把她带离了别苑。 云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根本无法朝天知追去。 他崩溃至极,连连吐着血,最后失去了意识。 …… 浮欢一早被苏和拉出去玩了,二人游玩甚欢,全然不知别苑内发生的这些事。 黄昏时,浮欢与苏和返回别苑。 苏和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了中毒的云姜,他已然昏迷至深,彻底没有了意识。 “师父!” 苏和忧心惊惧,重重喊着云姜。 他托起云姜的身子,又让浮欢帮忙取来了针。 云姜还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脉息,他可以试着施针,看能不能让他苏醒。 此针法,苏和在边城时用过,可以控制毒性蔓延。 但这法子只能一时救急,苏和探过云姜的脉了,此毒他解不了,甚至他自己都清楚,云姜也解不了。 毒性已然侵蚀过他的身体,这样的损伤,不可逆。 哪怕是有法解毒,他的身体已经毁害透了,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苏和一遍遍给云姜施针,恳切的唤着他,求着他醒来:“师父,快醒来!” “师父,您一定得醒!” “公主不知所踪,别苑奴仆都不见了……您就是不为了我,为了公主,您也必须醒!” “师父,您舍得公主吗?” 苏和不停的对云姜说话,浮欢在一旁看着,揪心不已。 “驸马,公主才与您成婚不久,您千万不能有事!” “公主待您的心意,您比谁都清楚,您千万不要走,不要让公主再次为情失了性命。” 当年江逢春离世,公主是何等悲痛,浮欢亲眼所见。 云姜最后那一点微弱的脉息,便是为公主撑着的,他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天知后边。 他必须为公主除去天知,才能保公主所剩无几的余生安稳度过。 苏和与浮欢不停的唤着他,他隐隐有了感知,缓缓睁开双眼,无力的望着眼前二人。 “师父,师父……” 苏和眼都哭肿了,他看着云姜想说话,当即凑近了他。 云姜对着苏和说了几味药,他解不了毒,但可以用药延缓性命。 他必须撑着这副身子,撑到他从天知手中救出公主,夺去天知的性命,让公主无后顾之忧。 “好,好,我马上去准备。” 苏和应声后,对着浮欢提醒道:“你好生扶住我师父,把他扶到床榻上歇息,我去备药。” “放心,驸马交给我。” 浮欢走近云姜,用力的扶住了他:“驸马,我扶您躺下。” 云姜微微眨了眨眼,以示谢意。 浮欢把云姜扶到了床榻上,将他的身子缓缓放平,还帮他仔仔细细的盖好了棉被。 她守在床榻边,不敢离开半步。 这时候,浮欢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云姜性命垂危,一刻都离不开人。 苏和去备药了,她得替他守好了云姜。 半个时辰后,苏和端来了熬制好的汤药,一勺一勺的喂着云姜喝了下去。 “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 云姜点了点头。 他喝完汤药后,勉强可以说出话了,只是气力很弱,远比不上未中毒状态。 云姜这方子犹如回光返照,可以让他再撑两日。 “苏和,去备马车。” “备马车?” 苏和不解,云姜对他解释:“公主被天知带走了,我必须马上赶至天知府邸,救她。” 若不是云姜不久前完全失了反击之力,他都不会任由天知把公主带走。 “是,我立刻去备马车。”苏和起身就跑走了。 没一会儿,他扶着云姜上了马车,直奔天知府邸而去。 第194章 夺天知性命 马车上,云姜让苏和取出了所有携带的针,他让每一根针都染上了剧毒。 “师父,你这是……” 苏和还记得云姜对他郑重嘱咐过,莫使毒。 “师父不是说,师祖交代过,医者仁心,永不可使毒?” “我中了毒,身弱将死,一身功夫起不了作用了。唯有用毒,才能救出公主,才能杀死天知。”云姜坚定道。 他不想滥杀无辜,但要想闯入天知府邸救下公主,就必须如此做。 “是,师父做的是对的。” 苏和认同着云姜的话,分析着其中道理:“天知狠毒,不配存活于世。天知弟子同手下都是狠绝之辈,也不配活着。师父取他们性命,是免于旁人再受害。” “嗯。” 云姜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和既然明白他的用意,就不必再费力多说了,他要省着力气去救公主。 天知带走公主之时说出的那些话,不断在云姜脑海里重复着,他不敢细想…… 云姜其实已经想到,他救她迟了。 以她服了丸药的情况,就算是她再怎么抵抗,也绝对招架不住天知的手段。 一想到公主被天知强行染指,云姜杀心更胜。 马车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赶到了天知府邸。 云姜掀开马车帘子,用指尖的力道射出毒针,将天知府邸外几个护卫尽数撂倒。 苏和见护卫倒下,赶忙下了马车,也将云姜扶了下来。 此行危险,浮欢没有跟随他们而来,她先回到了公主府,为公主提前备好补养的汤药。 天知府邸的护卫并不是很多,他的徒儿有好几个都守在沐阳宫看守阵法。因上次蛊术被解,阵法被破,天知这次又加派了几个心腹徒儿守着。 现下天知府邸,除了少数护卫,就只有侍奉的寻常奴仆了。 云姜没有丝毫心软,他用毒针取了这些护卫的性命,寻常奴仆则是被苏和打晕了。 他若是不直接取了这些护卫的性命,即便救下公主,也无法保证将公主完好的带出府邸。 云姜所剩的气力就这么多,容不得他心慈手软。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天知的府邸,府邸格局倒与沐阳宫相似,所以他猜测天知的卧房应当与沐阳宫中的位置一样。 云姜凭借记忆,靠近了天知卧房。 “滚开!” “我要杀了你!” “你别碰我!” 他忽然之间就听到了公主的声音,她在抗拒的吼着。 天知将施梦带回府邸后,意欲行事,可不料女帝突然身子有些不适,将他召入了宫中。 他前脚刚回府,云姜后脚就赶至他府邸了。 “六公主,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顺从于我。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应当清楚,我折磨人的手段很多,只怕会把你弄到发疯!” 天知语气强势,恐吓着她。 云姜迅速赶至卧房门口,一脚踹开了卧房的门:“天知!”他重重吼道,下一秒便将全身之力倾注指尖,瞬间将夹在指尖的毒针朝天知射去。 天知还以为云姜已经一命归西。 乍见他出现在自己府邸,有些反应不及。 毒针射速极快,不输边城的强弩暗箭,而且近距离夺命,比强弩暗箭来的更快。 云姜的毒针正中天知眉心,一击射入,侵入头颅。 “你居然没死……” 天知刚说完这话,就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你用毒……你竟然给我用毒……”他不甘心的紧盯着云姜:“你的毒,怎么可能胜过我的毒……” 云姜制服了天知后,立刻跑到了床榻边:“公主,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哪里有心思与天知多话,满心都是她,只想赶快护住她的狼狈。 只差一点儿,她就招架不住,被天知辱没了。 她外层的衣裳都被天知给扯破了,里衣散乱,露出了白皙的身子和贴身的小兜。 云姜赶忙脱下身上的衣袍,裹住了她的身子。 他满眼疼惜的望着她,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温柔抚慰:“公主,不怕了……天知会死,再没有人能欺负你。” “云姜,你没事了对不对?” 施梦在他怀里落泪,赶忙追问着他诱毒一事:“天知打晕我,把我带走。路上我醒了,他对我说,是我身上的香粉诱发了你体内的诱毒。诱毒无解,必死无疑……” “天知骗我是不是?” “你根本不会死,对不对?” 施梦担忧的攥住了他的手臂,迫切的想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她要听他说,他不会死,会一直陪着她。 “你是神医悠游的弟子,蛊术都能解,区区诱毒……”她说着说着就没底气了,因为云姜面对她的追问始终沉默,她似乎已经感知到了他的答案。 “公主,我带你回府。” 云姜没有直面施梦的问题,他将她好生抱起,抱着她走出了天知的卧房,离开了天知的府邸。 临走前,云姜留意了天知一眼,天知气息已绝。 除非神仙下凡,否则天知再无生还之机。 云姜抱着施梦上了马车,他仍是没有松开她,依然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至多能再活两日,两日后,就再也无法给她温暖呵护了。 云姜珍惜这一刻的光景,他温柔俯首,凑近了她的脸,亲吻了她的眉眼,她的鼻尖,最后将这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施梦前不久刚止住的泪水,因为这一吻,而决堤。 云姜什么都没说,她却什么都懂了。 他一贯爱哄她,只要不危及性命,哪怕他多痛苦煎熬,他都会安慰她,告知她,他没事。 可是这一次,云姜什么都没回应。 他这一吻,一半是甜蜜,一半是苦涩…… 返回公主府,施梦沐浴洗净了自己的身子,与云姜静静的躺在了床榻上。 月光透过窗扇洒进寝殿内,细碎的光点宛如绽放的烟花。 今夜的月亮很美,只可惜这么好看的月亮,用不了多久就只剩她一个人孤独的去看了。 她靠在云姜身上,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云姜,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她决定了,要让云姜知道她是谁。 第195章 如实相告 “夫人请说,我好生听着。” 他抱着她,温和的回应着她的话。 施梦在说出真相之前,仍是有所顾虑的提醒了他一句:“也许我要说的事情,你会觉得很荒谬。但世间万象,一切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嗯。” 云姜温柔应道。 他期待的望着她,等着她的话。 “其实,我不是元成公主,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施梦说完这话,微微垂眸,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叫施梦。”她补充道。 “云姜?” 她不敢看他,也没听到他的回应,于是试探喊他。 “我在听。” 云姜语气好平静。 她听不出他的情绪,他仿佛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儿意外。 “你懂我的意思吗?”她不解的反问他,怕他只当做一个玩笑话听听:“就好比话本故事,神仙在天上,我们在人间。这天上和人间界限分明,我们进不去天上的世界。而我的世界,同崟朝,便是界限分明,无法互通的。” “我是个例外,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儿……也许,是为了遇见你?” 施梦大胆的猜测着。 她来这崟朝一遭,体会最深的便是云姜的爱。 如果不是为了他来到此处,还能是为什么? 施梦说完这些话后,鼓足勇气看向了云姜,他正注视着她,目光中含着喜悦之情。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 施梦皱眉,晃了晃他的手。 云姜对她笑了笑,轻吻了一下她的唇:“你我成婚后,我意外发现了一物。当时不明白,现在都明白了。” “什么?” “公主书案后的架子上,压着一本书册,那本书册上写着施梦穿越生存攻略。” “……” 施梦傻住了。 云姜揉了揉她的头,笑着又说:“原来这是你的名字,施梦,极好听的名字。” “你不害怕吗?不会觉得我是妖怪?” 云姜听着她这话,不禁被她逗笑了:“你是我的夫人,我为何会害怕?我的夫人,怎么可能是妖怪?” “我的夫人,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超凡脱俗,性子异于旁人,是最最有意趣的女子。”他说完,将她抱的更紧了。 施梦被云姜这话哄的得意忘形,差点都要忘了他将不久于人世,不能再陪伴她了。 “我还以为你很难接受这件事……”她稍稍冷静后,又与云姜继续交谈这件事。 施梦一个被小说和电视剧洗礼过的人,对于穿越一事都觉得不可思议。云姜一个古代人,接受的倒快,好神奇。 “没有难以接受,反而还觉得很高兴。” 云姜说着这话,心中窃喜,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正如归一道长所言,冥冥之中有天意,他与她缘分至深,才能跨越分明的界限相遇,相知,相爱。 施梦看着云姜这副样子,实在是闹不明白他的想法:“你为什么会觉得高兴呢?” 云姜回话前,又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因为过去,我一直以为我抢了兄长所爱的女子,即便公主喜欢我,我心中仍是觉得有愧于兄长。可是今日我知道了,我与兄长各有所爱,兄长与元成公主是千念逢春的感情,我与你,自是天意使然。” 施梦听着云姜这脑回路,恍然大悟。 如果是真的元成公主与他有情,搁现实世界就是……弟弟和差点成为亲嫂子的姑娘谈了恋爱,这么一想,也是挺膈应。 “云姜,你好聪明。” 施梦笑着称赞他,也忍不住亲了他一下。 “待我好,喜欢我的人是你,与我经历人生起伏的人是你,这些都是真切的过往,没有半分掺假。所以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你,愿意倾尽所有为之付出的人,也是你。” 云姜说完这话后,深情的注视着她:“夫人,我不瞒你了,我至多活两日,不能再陪伴你了。希望我死后,能得天意眷顾,来日去到你的世界,再遇你。” “……” 云姜的话,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以为,他存了瞒着她的心思,不会告知她,他的死期。 至多活两日…… 这两日算上今日吗? 如果算上今日的话,云姜明日便会离开她,如果不算上今日,云姜也看不到大后天的太阳。 “云姜,别离开我,好不好?”施梦哭着恳求他,她紧贴着他的身子,感受着他的温暖:“在这个世界,我唯一留恋的只有你。你要是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 “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留你一个人孤独。” 云姜担忧的看着她,他知道了这样的事,更加心疼她的处境:“夫人一个人留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一定会过的很辛苦。如果可以,我希望夫人在我离世后,尽快回到自己的世界,与真正的亲友相伴。” 施梦想回到现实世界,却又舍不得。 崟朝是架空的,不存在的,她一旦回去了,不久后,定会觉得所经历的一切皆是虚幻,浮生一梦罢了。 到那时候,她要如何看待云姜? 云姜于她而言,只能算是一场梦吗? 梦醒了以后,她得走出来,得承认所谓深刻的感情,根本都是假象而已。否则,别人该笑话她神经有问题了。 “云姜,我困了。” 施梦选择了逃避这件事。 “睡吧。” 云姜轻声的哄着她,而后又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施梦本以为自己会忧虑的睡不着,可是云姜的怀抱好舒服,他身上仍是清冽的暖意,是很香,让人很沉醉的味道。 当她睡醒的时候,阳光正好,只是身边已经少了云姜…… 施梦猜到了,她强忍着悲痛的情绪,将浮欢与苏和唤到了自己身前:“云姜嘱咐了你们什么?” 浮欢低着头落泪,不忍开口。 苏和眼圈红红的看向她,带着哭腔说道:“公主,师父用药延缓性命,救出了您,为您解决了天知此人。他已耗尽全部的心力,活不成的。那药至多活两日,前提是卧床静养,师父救您之时,就知道自己……” 第196章 冰冷的美人 云姜知道自己看不到今日的太阳。 这话,苏和不忍说下去。 昨夜云姜差一点没撑住,死在她面前,他悄然将一根针刺入体内,吊着最后一口气,让她闻香睡去。 苏和一直守在寝殿外,施梦安稳睡下后,云姜将他唤了进来,只与他说了一句话,便再无气息。 “师父说,他不求入土为安,只求以此身继续陪伴公主,直至公主回到家。” 施梦明白苏和这话的意思,云姜说让她回到家,是让她回到现实世界,属于她的世界。 “所以云姜在哪儿?” 施梦追问着苏和,苏和抹泪说道:“师父昨夜去救公主时,在马车上交代我,要我在他死后,将他的尸身放置府中地窖的冰室内,如此可延缓尸身腐去。” “师父曾配制过维持尸身原貌的丸药,我寻得了,已让师父含于口中。”苏和泪水不断,一句句的诉说着云姜提前为她做出的打算:“公主若想见师父,师父定是不能让公主看到他容颜凄惨。师父希望他在您眼中,仍是活着时的样子。” “……” 云姜连身死之事都安排的这么周全。 施梦淡淡挥手,示意苏和与浮欢退出寝殿。 二人离去,她沉默片刻后,便哭成了泪人……云姜希望她看到他时,仍是活着的样子……可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一整天,施梦都独自一人待在寝殿内,她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就是哭。 她哭肿了一双眼,哭到耗尽了力气。 今夜的月亮也很美。 施梦无力的仰头,朝着天上的明月望去:“云姜,今夜的月亮和昨夜的一样好看,你看到了吗?” 她自顾自的问完这话,就撑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床。 施梦脚步虚浮的走到了衣柜前,她挑出了一身好看的衣裙,给自己换上了。 紧接着,她又洗净了脸,补了些脂粉。 她哭的面色苍白,如此模样去见云姜,定是会让他担心的。 施梦踉跄的走出寝殿时,浮欢赶忙上前扶住了她:“公主,夜深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云姜。” 施梦对着浮欢扯了扯嘴角,她极力想掩饰悲痛,可她根本做不到,她这会儿除了哀伤,做不出其他模样。 “驸马,他……”浮欢不忍心阻拦她,可又怕她再见云姜会伤心欲绝,有损性命:“公主,这会儿天冷了,还是不要去冰室了。明日暖和些,我再陪公主过去可好?”浮欢若以云姜已死为由阻拦,会更惹她心痛,故而用了温度不适的由头劝她。 “不好。” 施梦回绝了浮欢的话。 “云姜一个人在冰室里,肯定很孤单。我去陪他说说话,只是说说话而已。”她怅然若失,总觉得云姜还在,就在冰室里等着她去见他。 “公主,您不要……” 浮欢又想劝阻,施梦果断的推开了她的手:“浮欢,你去休息吧,我不需要人陪着,我自己去。” 她来到这儿这么久,早已经清楚府邸格局,知道地窖与冰室在什么位置。 “公主……” 任凭浮欢如何喊她,她都径自往外走着。 现如今施梦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见云姜。 她来到府邸地窖时,看守的奴仆已经歇下了。 天气都冷了,再也不像是夏日里需要时时用冰的时候,所以奴仆也就不必日夜轮流守在这里了。 施梦推开了地窖的门,缓缓走下了台阶。 快到冬日了,这地窖愈发寒冷。 她每往下走一个台阶,都觉得自己是踩在冰砖上,冷的她连连打寒颤,缩紧了身子。 地窖下存着敲打好的冰块,方便夏日直接搬去使用。 而地窖冰室内,完全是四四方方的冰屋,冰壁很厚,冻的异常坚实,就是直接拿火烧,都烧不透的感觉。 施梦忍着极寒的温度,进入了冰室内。 她一进去,就看到了云姜。 云姜静静的躺在一处冰上,美貌依旧,只是他如今成了冰冷的美人,再无半分血色。 施梦不敢出声,怕扰了他。 她轻轻走到他身旁,蹲在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手:“云姜,你的手好凉……”他没有温度了,一点儿都没有,她失神的望着他,忍不住开口求道:“云姜,这地方好冷,你快醒来,给我暖一暖好不好?” 此时此刻,万籁寂静。 冰室内静的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施梦紧握着云姜的手,彻底崩溃,哭的惨痛至极。 她喊了云姜无数遍,都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是这世上最爱她,爱她超越自己性命的人,他怎么可以不理她? …… “梦梦……” 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这朦朦胧胧入耳的话,是她亲妈的声音。 施梦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电灯,鹅黄色的棉被,还有手边的手机,以及坐在床边盯着她的亲妈。 “妈。” 施梦恍惚的喊了一声。 “梦梦,你这次烧的可够厉害的,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亲妈无奈的看着她,一脸操心样儿:“都过了白露了,这天越来越冷,往后可别去湖边钓鱼了。” 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府邸地窖的冰室内,记得自己一直在喊云姜,但他不理她。 施梦清楚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却一时难以缓和。 亲妈告诉她,她之前去医院体检的结果出来了,心脏有点问题,建议她静养一阵子。 “梦梦,你现在这个工作压力太大了,不如辞职?先养养身体,然后再换个相对轻松点的工作。”说完,她就往施梦手里塞了一张卡:“这是我给你存的嫁妆,我瞧你也没有结婚的心思。结不结婚,总归都是你的,给你了。你放心辞职,养养身体,出去散散心。” 第二天,施梦辞职了。 她这脑子恍惚,的确是该出去散散心,找找现实世界的真实感,让自己尽快恢复正常。 闺蜜追一个剧,换一个老公。 她提出要一起旅行,结果被闺蜜骗到了横店。 “梦梦,我跟你说,趁我担还是糊糊,我得多看看他,等红了,我就难以靠近了。” 第197章 像极了云姜(结局) 闺蜜兴奋极了,施梦一脸漠然的问着她:“真有那么好看吗?我瞧你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云姜到底有多好看?” 穿越这事儿,她告诉了闺蜜,闺蜜表示相信,并且渴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奇遇。 “这……” 施梦欲言又止,没有直说。 女帝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后宫貌美男子数不胜数,能让她觊觎,云姜美貌便不是施梦主观的看法了。 还有,三公主也真心喜欢云姜。 沐阳宫中的侍女,都眼馋他。 云姜被下旨受鞭刑之时,天知还想入府一观,说是没见过如此容貌的男子受刑。 云姜天人之姿,男男女女皆称赞于他。 在崟朝,施梦没有见过比云姜还好看的男子,他的确是没有对手,谪仙降世的神颜。 “快说。” 闺蜜催促着她,她却表达不出云姜有多好看。 施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崟朝有相机就好了,我倒是可以拍给你看。” “那我还得等着你再穿一次呗。”闺蜜不禁嬉笑道。 施梦陪闺蜜等了得有一个多小时,她实在是站累了,还冷得不行,想提前撤,找个暖和地儿。 “你等吧,我就近找个咖啡店等你。” 她说完就想走,闺蜜拉住了她:“再等等,我担马上就出来了,你好歹看一眼。我跟你说,虽然我担不红,但那张脸无可挑剔,身材巨好,我非常确信他是潜力股,今年必爆!” “我信你。” 施梦笃定认同着她的话,同时拿开了她的手。 “梦梦,求你别走……”闺蜜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又说:“你就看一眼,就一眼……我非常想知道,他和云姜比,谁好看?我现在觉得,他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 “……” 施梦无语了。 “出来了!” 忽然有人惊呼,随即是哇声一片。 闺蜜松开了她的手,举着手幅义无反顾的扎进了人堆儿里。 施梦朝着人堆儿里那个赫然高挑的身影望去,她站的太远了,这位置,只能看到那人的侧脸,还是极小部分侧脸。 “那是公主还小,不知何为真正的喜欢。公主若有一日懂得了何为真正的喜欢,公主先喜欢我,好不好?” “公主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女子。” “公主也是我此生,唯一的女子。” “公主是我此生唯一所爱,我深爱公主,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她。” “我的夫人,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超凡脱俗,性子异于旁人,是最最有意趣的女子。” 施梦恍然间听到了云姜曾对她说过的这些话,这声音不是她脑海中臆想出来的,是真真切切听到的。 “梦梦,快来看我担!” “我要哭了,我担太上进了,剧本不离手,反复背词。”闺蜜哭唧唧的朝她喊着,拼命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莫名慌了,心跳加速。 施梦无意识的朝着那处走去,随着她的靠近,刚才那像极了云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希望我死后,能得天意眷顾,来日去到你的世界,再遇你。”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