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辞官吧》 第1章 宫里来人 建宁二年十月初五,叶旻死在了关进天牢的第二日。 是谢婉亲手给她灌下了鸩酒。 天牢昏暗,谢婉带人向着出口走去,唯一的光源,也随着这行人鱼贯而出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没了光亮。 身体慢慢变冷,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意让叶旻愣了神。 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父亲是内阁首辅,哥哥是陛下亲封的扬威将军,身为叶家嫡女的她则是名副其实的上京第一贵女。 两日前,是钦天监测定的良辰吉日,也是萧燃为谢婉选定册封为后的日子。 册封典礼那日普天同庆。 谢婉身着织金云纹的赤红色凤袍,头戴凤冠,拾级而上,缓缓走向高台上的萧燃。 赤红色的衣摆在身后拖行,谢婉按捺不住嘴角的笑容,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马上就是她的了。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只见有身穿黑色飞鱼服的金衣卫越过她匆匆向前,俯首与萧燃耳语,萧燃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其退下。 谢婉心下了然,这一小段插曲并不影响典礼继续进行。 此时的叶府,依云院里。 梧桐树笔直的挺立着,一阵微风吹过树叶簌簌落下。 廊下摆放着藤编矮榻,榻上坐着的姑娘身穿深色广袖绮襕衫,配着藕灰色绣蝶的锦纱裙。 知秋取了件藏蓝色披风帮叶旻穿上:“起风了,姑娘。” 叶旻抬头看向说话的婢女,露出一双凤眼流盼的美眸,只是左侧脸颊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不难看出她原本容貌极盛。 “姑娘!姑娘!宫里来人了!”身穿短打的小厮匆匆在院门口禀告。 “这么冒失,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打扰了姑娘的清净!”知秋斜眼瞧了在院门口神色慌张的小厮,扶着叶旻站起身来。 “无妨,爹爹与兄长都去参加表妹的册封大典了,左右当下无人。”叶旻接过知秋递来的面纱系在耳后,“随我去前院看看。” 叶府正门内,身穿黑红两色飞鱼服的金衣卫手持佩刀,分立两侧,队列最前站着一人身穿麒麟袍,犀角带,手持圣旨,面白无须,看向来人时隐有久居高位的气势,这人正是萧燃登基后亲封的司礼监总管李贵。 李贵见叶旻从后堂来到前院,语气有些讽刺:“叶姑娘,听旨。” “有劳公公了。”叶旻将李贵的神色收在眼底,在知秋的搀扶下缓缓行礼,身后的众家仆纷纷效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内阁首辅叶闻柳,掌管内阁多年 ...... 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满门抄斩。 钦此。” 脑袋轰的一声,叶旻记不清自己听到了什么,脑海里全是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声音在回荡,身子一软,就要瘫坐在地。 身后的知秋连忙搀住她,“姑娘!”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将叶家众人逮捕!羁押天牢,不日便午门斩首!” 落后李贵半个身位的金衣卫总指挥使目光扫视过眼前的人群。 一时间,叶府哀嚎声四起,几个时辰后,叶府大门被封,住在附近的百姓无人敢向前打听出了什么事。 - 天牢里阴暗污秽,叶旻蹲坐在角落,知秋寻了一些还算干净的稻草给她垫在身下。 叶家本就人丁单薄,女眷更是只有她一人,虽是满门抄斩,也只不过是收押了她和府中的家仆。 她摸着脸上的疤痕若有所思,面纱早在骚乱中丢失,这件事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父亲绝对不会通敌叛国! 虽然叶旻毁容后因不想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而闭门不出,但是自己了解父亲和兄长,他们忠于大晋的江山社稷,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来。 只是她现在身陷囹圄,如何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了,谢婉,今日是表妹封后大典的日子,不知她有没有被牵连? 略作思忖,叶旻走到牢房门口,隔着栅栏对着牢头说道:“牢头大哥,能否帮我打听一下皇后如今怎么样了?” 说着,她便要把手腕上羊脂白玉的镯子褪了下来。 “呸!”坐在外间吃酒的牢头闻言踱步过来,啐了一口,道:“还以为自己是首辅家的姑娘呢,进了这天牢里没人能活着出去!再说了,皇后娘娘怕是自身都难保呢!” 手上的动作一停,是了,叶家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这是要株连九族的。 “要不是上头吩咐了不可对你用刑,你以为你能好好的呆在这里?”牢头顿了顿,说完扭头走了。 叶旻神色激动,追问道:“那我父亲和兄长呢!他们在哪里?” 牢头回到外间继续吃酒的声音清晰可闻,并没有人回应她。 - 天牢里潮湿逼仄,约莫过了两日。 叶旻的牢房前来了几个身穿宫中服饰的侍卫,在牢房外摆了一张矮几,还有一把雕花圈椅,昏暗的地牢里点起了火烛。 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谢婉款步而来。 只见来人身着明黄色宫装,金线绣制的凤凰暗纹隐隐流动,一头青丝梳成凌云髻,簪着支凤凰展翅的金步摇,长裙曳地,丝毫不在意裙摆扫过的污秽地面。 来人对着叶旻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被收押那天的衣衫,发丝有些凌乱,以及左脸上的那道疤。 “表姐这几日可是受苦了,听闻有人揭发舅舅通敌,金衣卫还在叶家书房里搜出了舅舅与敌国往来的书信,还有大晋的边关布防图呢。”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烛火跳动,叶旻借着光辨认出来人正是自己的表妹,谢婉。 叶旻眸子微微一缩,有些狐疑的开口问道:“表妹,皇上下旨说叶家通敌叛国,下令满门抄斩,你可有受牵连?” 虽然这么问,但叶旻确定她并未受到任何牵连。 毕竟她是这副排场来的天牢。 叶旻没想到从前在府中一向以柔弱示人的表妹,如今也有了这副气度。 她此刻心系父兄,并未在意谢婉语气中的玩味,连忙问道:“表妹可知我父兄如今身在何处?表妹应该清楚父兄的为人,他们定是冤枉的,表妹能否向皇上求情彻查此事?” 谢婉转身坐在红木雕花的圈椅里,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把玩着胸前一串东珠:“表姐觉得呢?” 第2章 前尘往事 昏暗的天牢里,身着华丽宫装的贵人与面容已毁的罪人之女,隔着栅栏一坐一站。 此刻叶旻已经无法忽视谢婉轻慢的神态和嘲讽的语气。 虽然她这几年闭门不出,但父亲怕她闷在府中郁郁寡欢,时常在下朝后去她院子里坐一会儿,偶尔也会与她讲一些朝堂形势。 叶家因着谢婉三皇子妃的关系助萧燃登上了那个位子,但飞鸟尽,良弓藏。 谢婉还被封了皇后,叶家盛极一时,自然是让众人忌惮的,包括萧燃。 父亲本想在册封典礼后便主动请辞的,没想到有人先按捺不住了。 叶旻眉头紧蹙,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不可置信的看向谢婉:“叶家虽然不是守卫森严,但父亲的书房也不是何人都能进去的,前些日子你回府说有要事与父亲商议,你们当日便是在书房长谈的。你刚才说在我父亲书房中搜出了证据,难道是你放的?” 谢婉闻言嫣然一笑,站起身走到叶旻面前,隔着天牢的栅栏,说道:“表姐果然聪慧!” “果真是你!你为何要如此,叶家对你不薄,我父亲更是视你如己出!”叶旻失控的质问道。 “那又怎么样!”谢婉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语出怨愤:“别忘了我不姓叶!叶闻柳收留我不过是为了虚名!” “你怎会如此作想!你幼时便到了叶家,祖母和父亲对你宠爱有加,家仆对你敬重有礼,你可对得起叶家阖府上下!” 叶旻目眦欲裂,气愤盈胸。 谢婉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叶家确实对我不薄,但外祖母和舅舅明明更宠爱你,那些小厮奴才当面对我恭恭敬敬,转身就互相说着我一介孤女,多亏了叶家仁慈收留才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从小我小心翼翼讨好的人,你不做什么他们便喜欢你,叶景是这样,萧燃也是这样!” 叶旻脸色惨白:“如此说来你该恨的人是我,可你为什么要对我父兄下手?” “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谢婉凤眼中含了一分讥诮,嘴边的笑容却更加阴冷:“若不是皇上,谁动得了叶家!” 萧燃?!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叶旻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晃了晃,还好知秋一直在她身侧。 “为什么!萧燃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已经呈上了辞官的奏章......” 谢婉欣赏着她悲愤的模样,眼眸中尽是嘲弄:“表姐,舅舅他乃文官之首,门生遍布朝野,就算是辞官也是要遭天家忌惮!何况首辅之下还有次辅,早就有人盯上舅舅的位子了。” 这句话如惊雷入耳,叶旻心头一颤,萧燃登基后偏信次辅霍皋,有几次他与父亲政见相左时,萧燃便站在了霍次辅那边。 此事若是霍皋出谋划策,叶家落得此等下场一点都不为过。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竟生生呕出几口血来。 叶旻已经直不起身子,谢婉居高临下,嘴角的笑意加大,眼神里的怨毒再也隐藏不住:“叶旻,没想到你都这副丑八怪的模样了,萧燃还对你念念不忘,他竟然妄想给你换个身份,将你接进宫。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才换来如今皇后的位子,你休想来坏我的好事!” “来人!把牢门打开!” 站在人群末尾的牢头连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串钥匙,端详了半天,才拿起其中一枚打开了叶旻牢房上的锁头。 谢婉挥挥手,立刻有两人从她带来的随从中出列,推开牢门,分别将叶旻和知秋控制住。 她自己则转身从身后的托盘里端起一只酒盅,缓缓踱步到叶旻面前。 “表姑娘你要干什么!你个白眼狼!”知秋眼看着谢婉越来越近,破口大骂。 谢婉顿觉聒噪,一个眼神看去,制住知秋的随从反手将她抽晕了过去。 叶旻此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谢婉捏住她的下巴,将一杯酒灌入她的口中。 鸩酒入喉,如生吞利刃。 谢婉示意随从放手,失去支撑的叶旻瘫软在地。 叶旻抬头,看着如今志得意满的表妹,她已经不是当年初入叶府怯生生的模样了。 “当年......真不该......救你!”她面白如纸,素手拂过脸上的疤。 “要怪只能怪你太蠢!”谢婉轻蔑地看着地上的女子,曾经的上京贵女之首,如今与自己已是云泥之别。 “对了,表姐怕是不知舅舅与表兄已经在册封大典上伏诛了吧,他们临终之前还在求我救你一命呢!”谢婉嘴角的冷笑没有一丝热度,转身拂袖离开了天牢。 叶旻闻言骤然眼前一黑,接着吐出一口血来。 这两日,她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父兄,也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早就怀疑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此时亲耳听到也是不敢置信。 身上泛起冷意,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从身上抽离。 她看到了自己走马观花般的一生。 幼时她贪嘴,母亲院里的小厨房新做了她喜欢的桂花糕,她记着父母说婉婉年纪小,阿旻要好好照顾妹妹,她便带着桂花糕一路跑到了谢婉的院子,小心翼翼的跟她分享,只是她刚刚离开,谢婉便将桂花糕摔到了地上。 ...... 后来她们长大了,在一次去佛寺的路上碰上了两方劫匪火拼,劫匪的箭冲着谢婉飞来,她推开谢婉的同时,那支箭划过了她的脸颊,她当场晕了过去,而谢婉惊慌失措的逃走了,阴差阳错的回了城,第二日便让人给其中一方劫匪送了笔银子。 ......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婉是这么恨她的。 她好像听见了父兄在喊她阿旻。 父亲,对不起。 哥哥,对不起。 回看过去的十余载,只愿有来世,让她能手刃仇人。 知秋才刚醒来,便看到从小伺候的主子意识渐渐消散,她将叶旻的衣衫抚平褶皱,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姑娘!你且等等婢子,婢子这就来陪您。”说完,她对着叶旻拜了三拜,一头撞向了牢房的墙壁,头破血流,没了气息。 第3章 大病初愈 “姑娘,你醒啦!” 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穿着婢女的衣裳,绕过屏风,将端着的水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转身走进里室,伸手打起床上雪青色的纱帐,露出正躺着的少女白皙干净的侧颜,秀眉纤长,浓淡适宜,琼鼻樱唇,肤色娇嫩,晶莹雪白。 叶旻盯着雪青色的帐顶,她是昨夜醒来的。 是被雨打窗扇的声音惊醒的,一睁眼,入目是无尽的黑暗。 过了片刻,许是眼睛适应了黑夜,她看清了周遭的摆设,只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身在哪里。 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头痛欲裂。 对,自己好像被人灌了鸩酒,那人是谁? 怎么想不起来? 头好痛。 想必自己应该是死了,那这里应该就是阴曹地府了。 没想到,阴曹地府也会下雨。 对了,父亲和兄长好像来接自己了,怎么没看到他们? “父亲......哥哥......”叶旻不断嗫嚅着。 听见这边有动静,睡在耳房的婢女匆匆披了衣服跑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姑娘已经退热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旻半眯着眸子,看着忽然跑进来的知秋,心下疑惑:“知秋你也跟来了啊?” 知秋一时没听明白,只觉得自家姑娘怕不是烧糊涂了。 听着姑娘嘶哑的嗓音,她倒了杯一直温在小炉上的蜜水,喂到了叶旻唇边。 或许是刚醒过来比较虚弱,叶旻喝了几口蜜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便看到知秋端着水盆进来。 叶旻心下一惊,打量起了房内摆设。 她躺在一张黄花梨雕有祥云纹的架子床上,雪青色的纱帐,画着仕女图的屏风后摆放着同样是祥云纹的黄花梨盆架,另一侧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色瓷器,这分明是她在外祖家的闺房。 “姑娘,老太君刚才差人来问,您的风寒好些了吗,要不要再让大夫过来看看?”昨个夜里知秋听了她说的胡话,担心姑娘烧坏了脑子,今晨一大早便禀了徐家老太君。 这会儿子,老太君院里的裘嬷嬷正带了府医在廊下等候。 “让人进来吧。”叶旻点点头,她正盯着纱帐坠下的镂花银香球出神。 她问过知秋了,前日是外祖母的寿诞,她在筵席上贪杯,醉酒后酣睡染了风寒,高烧不退。 她记起这应该是三年前,她最后一次给外祖母祝寿的时候,兄长也在。 外祖母寿诞,本应叶家众人一同前来拜寿,谁料母亲身体不适,卧病在床,父亲则公务繁忙,便只有叶旻与兄长叶景前来。 叶旻突然捏了捏自己的脸颊,会痛。 上天怜悯,竟是让她重活一回。 昨夜她头痛欲裂,竟忘了给她喂下毒酒之人是谢婉。 想到谢婉,她握紧双拳,指甲嵌进掌心,硌得生疼。 她死死咬住下唇,忍住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既然一切还没发生,那一切还来得及,这次我要让叶家全身而退。 还有上一世的灭门之仇,她必报! 大夫很快在裘嬷嬷的陪同下进来,叶旻向裘嬷嬷点头问好。 伸出白玉般的皓腕,由大夫把脉。 片刻之后,大夫收起腕枕,说道:“表姑娘已无大碍,发热之症已经退去,稍后在下将药方稍作调整即可。” 裘嬷嬷将大夫送出门外,并吩咐府里的婢女去药房取药,随后折身回了叶旻的屋子,“表姑娘,老太太说让您安心养病,她过午来看您。” 叶旻点头应下,又让知秋将裘嬷嬷送了出去。 用了药后,叶旻午膳只用了些白粥,在被知秋拒绝了到院子里走动走动的要求后,便在床上小憩了一会。 晌午刚过,大舅母、二舅母等人陆续来探望。 她们过来的时候叶旻还没有醒,二人并未差人叫醒她,只在外间稍坐了一会便离开了,又嘱咐院子里的人不要怠慢了表姑娘。 徐老太君来的时候叶旻正倚在榻上听知秋说着外头的趣事。 眼看外祖母进门,叶旻就要下床行礼。 徐老太君见状忙让裘嬷嬷拦住了,“阿旻还病着呢,不要如此多礼。” 老太君和蔼的笑着,摸了摸叶旻的额头,一脸欣慰:“退热就好,这次多亏府中的大夫了。” 看着叶旻这张肖似女儿的脸,想到这次女儿没能回来,心里有些担忧,“用过午膳了吗?” “服药之后,用了些白粥。”叶旻看向老太太,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大病初愈,是该吃的清淡些,等身子好了,去外祖母那,外祖母让裘嬷嬷给你做红烧蹄髈。”老太太拍了拍叶旻的手,眼睛都笑弯了。 “怕不是外祖母想吃了吧。”叶旻掩嘴偷笑,打趣道。 徐老太君年事已高,平时是个无肉不欢的,而肉食吃多了容易积食,所以大舅舅二舅舅平时都让人看着外祖母,让她吃的清淡些,平时外祖母想吃口肉可不容易。 徐老太君不禁叹了口气:“年纪大了,想吃口肉都不行。”竟是有些委屈。 叶旻莞尔,凑到外祖母耳边小声说道:“外祖母,知秋的红烧肉做的不错,改天让她去福安堂......” 徐老太君闻言眼前一亮,面上的笑容更是合不拢嘴。 又与叶旻说了一些让她多多休息,不用急着去福安堂请安的话,徐老太君觉得乏了,带着裘嬷嬷回去了。 徐老太君走后,叶旻觉得躺着过于无趣,便让知秋把前些日子没绣完的香囊拿过来,这还是先前知秋提起的。 叶旻轻轻抚摸着香囊,恍如隔世。 藏蓝色的香囊,上面绣着兰花图案,是她最喜欢的花,基本上已经完工了,收收线就可以了。 她正在收着线,院中负责洒扫的小婢女在门口禀报:“表姑娘,表公子过来了。” “快让哥哥进来。”叶旻闻言有些激动,前世听闻父兄的死讯她万念俱灰,如今兄长还在,若不是知秋拘着她,她早就跑去兄长院子里了。 叶景身穿一件藏青色的长袍,英姿勃勃,样貌更像父亲,因在军中习武的缘故,眉宇间更加硬朗。 “本来上午便要来看你的,想到你大病初愈,应该多加休息,这才现在过来了。你倒好,竟是绣上香囊了。”叶景的声音伴着他的身影一起进了屋子。 叶旻压住久别重逢的激动,“兄长快坐!知秋,快给兄长上茶。” 知秋很快便端着一盏茶走上前来。 叶景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道:“阿旻身体如何了?” 叶旻看了一眼叶景,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收线:“已无大碍。” 第4章 辞行 叶景放下茶盏,跨步到叶旻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装订精美的册子,问道:“阿旻,你看这是什么?” 如今的叶景还不是三年后那个从战场上厮杀后活下来的少年将军,还没有那么沉稳内敛。 重活一世,她当然知道兄长给她带了什么,但一晃已经三年之久了,面上还是一副惊喜的模样。 伸手接过,眼前一亮:“是狐仙书生的话本子!” 叶旻开蒙早,跟着叶首辅读遍了四书五经觉得无趣,平日里便背着父亲让知秋给她寻些野史游记还有话本子来看。 这本狐仙书生是上个月书斋新出的,讲的是一位书生进京赶考路遇狐仙,一人一狐啼笑皆非的故事。 叶旻拿着话本,细细摩挲着封面,故事她上一世已经看过了,这一世她要将话本好好珍藏起来。 叶景已经在驻守上京的羽林营里领了差事,原本他在寿宴第二日就要离开的,谁料叶旻突然高热不退,他便又多留了两日。 二人原本商议好了,寿宴过后叶旻会留在惠州陪外祖母小住几日,他先行回京的。 前世兄长寻来话本为她病中解闷,次日便向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辞行了。 想到此处,叶旻忙唤了知秋进来,让她把话本收到箱笼里。 “我也有东西送给兄长。”叶旻拿起自己刚刚收完线的香囊递给叶景。 映入叶景眼帘的香囊由五色丝线绣制,兰花图案栩栩如生,带着一股幽然,仿佛有清香入鼻。 叶景看着这香囊,爱不释手,笑道:“阿旻这绣工越发出挑了,哥哥定当每日佩戴。” “哥哥喜欢就好。”叶旻突然狡黠地望向兄长,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哥哥是要回京了吗?” 叶景还在抚摸着香囊的手微微一顿:“的确打算明日便向长辈们辞行了。” “哥哥带我一起走吧!”叶旻眼巴巴的望着兄长,满眼的期待。 “阿旻你大病初愈,应该将养一段时日的,何况回京路上免不了颠簸,不利于你身体恢复。”叶景有些迟疑道。 叶旻闻言低下头,语气里带了些可怜:“可是我想父亲母亲了,不知道母亲身体好些没有?” 天知道她醒来之后发现母亲还在有多激动,恨不得马上回上京。 叶景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好再拒绝,便说等她再休养几日一起回上京。 闻言叶旻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哥哥不许骗人哦!不然就把香囊还给我!” “休想!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叶景连忙将香囊往袖中塞了塞。 兄妹二人说说闹闹,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分,叶旻留他一同用饭,叶景也没有推脱,用完饭后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接下来两日,徐家的各位小辈也陆续过来看过了她。 第三日,叶旻身体已经大好,用过早饭后,她便带着知秋到外祖母院中请安。 裘嬷嬷看到叶旻打帘进来,笑着说道:“表姑娘来了。” “阿旻向外祖母请安。”叶旻盈盈向前一步,行了一礼。 还在用早饭的徐老太君连忙放下筷子,拿起方巾擦了擦嘴角:“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叶旻见外祖母望向自己,连连摆手道:“前两日是孙女病了,如今已经痊愈,自然是该向外祖母请安的。” 徐老太君笑得一脸温和:“阿旻今日这么早,是还有什么事吗?” 听到外祖母发问,叶旻迟疑了一瞬,还是开口道:“外祖母,我与哥哥打算明日回上京。” 徐家是商贾传家,徐老太爷已经仙逝,虽然家里的生意都由两位舅舅打理,但家中琐事还是要徐老太君做主的。 徐老太君闻言,面上的笑容一滞:“阿旻,外祖母的寿辰才刚过,你不多住些时日陪陪外祖母这把老骨头吗?” 原本女儿没有回来,徐老太君已经顿感落寞了,便想着将外孙女多留些时日,以解对女儿的思念。 叶旻垂眸:“外祖母,我与哥哥离京时母亲便病了,如今已经月余,阿旻自己病了几日,更是担心母亲被病痛折磨。” 上一世母亲便没熬过今年冬日,外祖母收到母亲病逝的消息后急火攻心,缠绵病榻多日后也去了。 她明白外祖母的心思,只是她想再见见母亲,或许这一次她能留住母亲,也能留住外祖母。 叶旻的话让徐老太君的屋子安静起来,过了好长时间,外祖母才叹了口气。 “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 叶旻起身,规规矩矩的向徐老太君行礼:“多谢外祖母。” 徐老太君动了动嘴角,并未说什么,摆摆手,直说自己累了,让裘嬷嬷扶自己去休息了。 叶旻见此,也带着知秋回了住处。 舅舅舅母那边是叶景去说的,最困难的徐老太君都已经松口,他们也只是表达了一下各自的不舍,也并未多做阻拦。 翌日是个晴天,徐府大门口一大清早就热闹起来。 徐府大门外停了几辆马车,头一辆自然是给叶旻准备的,后面几辆则摆满了物什,明明是来祝寿的,返程时的马车比来时还多。 车队最前面是叶景牵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车旁站着十来个护卫,正等着主子们道别。 徐老太君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面上已经不见了昨日的落寞。 “外祖母,等母亲病好了,我们母女一同来看您。”叶旻被一群人送到大门口,徐老太君拉着叶旻的手腕依依不舍。 徐老太君眼角湿润,点点头:“一定得来啊。” 眼看徐老太君一直拽着叶旻的手腕不松,大舅母忙劝:“母亲,让阿旻趁早赶路吧,不然天黑赶不到客栈了。” 徐老太君这才松开手,接过裘嬷嬷递来的手帕擦擦眼泪道:“走吧,路上注意安全。还有阿景,照顾好你妹妹,等到了上京,给外祖母写信......” 听着徐老太君滔滔不绝的叮嘱,叶旻与叶景不住点头。 待徐老太君说完,兄妹二人向众人行礼,拜别了徐家人。 第5章 回上京 烈日炎炎,官道旁的茶棚简陋,临近晌午却也坐了不少人歇脚,多是结伴而行的商人。 叶旻一行人出了惠州后已经连续赶路数日,有几日都是在野外过夜,今日遇见这茶棚也刚好歇歇脚。 随着他们一行人落座,原本好奇的目光渐渐收回,看起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姑娘出来省亲。 眼尖的小二给他们将茶碗满上,便退到了一旁。 “啪!”有东西坠落的声音传来。 原本喧闹的环境突然一滞,叶旻抬头望向兄长,只见叶景神情严肃,握紧了手里的佩剑。 叶景下意识的向道旁的树林望了一眼。 起风了,原本正盛的日头被云彩遮住,树叶哗啦哗啦作响。 感到气氛不太对,他对叶旻正色道:“阿旻,你先去马车上。” “兄长当心一些。”叶旻点头,带着知秋上了马车。 叶旻刚上马车还未坐定,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小心地掀开窗帘,只见叶景长剑出鞘,已经与一黑衣蒙面之人缠斗一起。 叶旻粗略一数,黑衣人大概有十几人,看招式皆是习武的江湖之人。 而叶景这边算上护卫也就十余人,已经是在勉力支撑了。 一个黑衣人看到马车上的叶旻,掉头直冲而来。 叶旻闭眼,以为自己刚刚重生还没大仇得报,便要丧命于此了。 想象中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没有出现,只听到知秋的声音:“大胆宵小,竟敢行刺我家姑娘!” 然后是一阵东西滚落的声音。 “知秋!”叶旻睁眼看见知秋一把抓起马车上的小几,挡在了自己与黑衣人之间。 那人一脚把知秋踹出去好远,继续举刀砍向叶旻。 眼见叶旻遇险,一名身穿玄衣的少年从天而降,踢飞了黑衣人的刀。 少年武功高强,有了他的加入,叶景等人很快占了上风,本想留个活口,这群黑衣人眼见逃生无望,竟全部自裁。 一场刺杀草草结束,叶旻站在马车车头望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原来重活一世这场刺杀还是发生了。 前世她并未与兄长一同回上京,当时她带着知秋和护卫在离上京不远的地方同样遇刺。 在危急时刻是出京办事回来的萧燃从那些歹人手中救下了她,她一直以为是巧合。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叶景收了剑,向着马车这边走来。 “阿旻受惊了。” “我没事。兄长可知这些是何人?”叶旻顺着兄长的视线望去。 叶景摇摇头,天色已经黑沉沉的了,应该马上会有一场大雨。 叶旻垂眸盯着倒在不远处的尸体,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不管怎么样,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能死。 安抚了妹妹几句,叶景转身走向不远处正在擦拭着剑身的玄衣少年。 叶旻在马车上看不清少年的模样,看兄长的态度应该是认识的。 叶景指了一下马车的方向,玄衣少年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向着叶旻的方向走来。 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她的兄长还要高寸许,眉峰挺拔,一双如墨玉般的眸子,面上没有表情,如利刃藏于刀鞘。 “阿旻,这位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叶景朝着叶旻说道。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叶旻起身福礼,向来人道谢。 定国公有两子,一文一武,长子闫清辰文采斐然,十八岁高中,成为大晋最年轻的状元。 次子闫清羽自幼随定国公长在边关,已有不少战绩,人人称赞一声:闫小将军。 闫清羽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阿旻,马上要下雨了。这里离上京已经不远了,闫小将军如今也是回上京,可与我们结伴而行,互相有个照应。”叶景怕妹妹不赞同,小心翼翼的说道。 叶旻微微一笑:“这位公子武艺高强,怕是要耽误公子的路程了。” “无妨。”少年转身走上官道。 叶景安排了两个护卫处理黑衣人的尸首,其余人继续赶路了。 不远处,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拂袖而去。 一行人加快脚步,终于在雨落下之前赶到了客栈。 “几位客官里边请。” 叫了热水沐浴,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叶旻踏实的睡了一晚,洗漱过后,叶旻带着知秋到了客栈大堂。 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叶景见她过来,招呼她坐下一起用些早饭。 撒着芝麻的葱油饼,金黄色的茶饼正是应季,还有阳春面加几个小菜,叶旻看着食指大动,端了一碗阳春面慢慢吃着。 “闫小将军可知昨日那些歹人是何出处?”叶景已经用完早饭,看了眼妹妹,问向对面的闫清羽。 “昨日未在他们身上搜出身份信物。”闫清羽摇摇头,声音是少年人独有的清爽。 “不知接下来的路上能否平安抵达上京。”叶景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忧愁。 闫清羽并未有太多的表情:“叶公子放心,离到上京也没几日了,那些刺客的身份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用完早膳,叶家众人便与闫清羽继续赶路了。 不知是否因为闫清羽的加入,叶旻觉得这几日的赶路极为顺利,一路风平浪静,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又是艳阳高照的一日。 闫清羽勒住缰绳对着马车上的兄妹二人道:“叶兄,前方就是上京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叶景的马在遇刺中身亡,此刻他正与叶旻同乘马车。 “好,这一路多谢闫小将军照顾了。”叶景抱拳回礼。 叶旻掀起车帘,看着这几天结伴而行的少年抖动缰绳,直奔城门口而去。 上京的街头十分热闹,叶旻坐在马车中听着耳边传来小贩的叫卖声。 洛安大街枣花胡同口,停下一队车马。 后边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婢女装扮的娇俏少女,只见这婢女走到前面的马车旁,打起了车帘,从中走出一位年轻的男子,瞧着是弱冠之龄,眉目英挺。 须臾,马车内又出来一名少女,扶着婢女的手迈步下车。 少女面色白皙,身形单薄。 第6章 母亲 叶家正门大开。 徐家早就写信传回了叶旻兄妹二人回京的消息,叶家管事一早便带了家仆小厮在门前等候。 见公子和姑娘在府门口下了马车,立刻迎了上去。 叶管事上前拱手作揖:“想必公子和姑娘此番定是舟车劳顿,快快进府歇息吧。” “不急,叶叔安排人把这些东西整理妥当吧。”叶景看了眼行礼的众人,“知秋,你先陪姑娘进府吧。” 叶旻看了一眼叶府的朱漆大门,还有高悬着的叶府二字。 她终于回家了。 久未归家,回来了自然要先去拜见父母,叶管事说父亲上朝还未回府,母亲仍旧抱恙在宁安院。 叶旻便带着知秋等在二门处,等着兄长安排好众人后一同去看望母亲。 宁安院里种着秋海棠,一簇一簇的,开得正艳。 院外有人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廊下站着位身穿蓝裳的少女,容貌清丽。 少女捏着手帕,不住地向院外望去。 看到正跨进院门的人,她眸光一亮:“表哥你回来了!” 语气全是雀跃亲昵,完全没有注意到落后兄长一步的叶旻。 “好久不见,表妹。” 叶景还未答话,叶旻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蓝裳少女,敛去了眼底的恨意,握紧的手掌彰显着她此刻内心并不如面上般风平浪静。 “表姐也在啊。”蓝裳少女似乎这才看见叶旻,快步走到她面前,身子微微一福,端的是礼数周全。 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这正是她前世凭着叶家被册封为皇后的表妹,谢婉。 从前叶旻觉得谢婉人如其名,清丽婉转,性情体贴,年纪又比她略小,所以与她关系要好,处处都颇为照顾。 叶旻抬头看了看,日头正足,好像不是请安的时辰。 谢婉此时出现的母亲的院中,好像不太寻常。 而且刚才谢婉眼里似乎只看见了兄长。 呵,前世的她真是眼瞎,竟然没注意到谢婉对兄长的别有用心。 怔愣了半晌,叶旻轻笑出声:“表妹这是哪里话,我与哥哥今日回府,当然要一同来看望母亲了。” 见表哥似乎并未想要与她攀谈,谢婉咬唇说道:“是婉婉冒昧了,如今舅母还在病中,想必对表哥和表姐也是思念得紧,你们快些进去吧,婉婉就不打扰舅母清净了。” 谢婉再次福了福身子,起身时眉目含情的看了眼叶景,便带着婢女出了宁安院。 “公子和姑娘回来了!” 正巧,叶夫人身边的董嬷嬷打帘从屋里出来,远远地就瞧见了他二人,连忙将二人迎进屋里。 “昨儿夫人还念叨着公子和姑娘这两日就要回府了,让人将两位的院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呢!” 董嬷嬷是叶夫人的奶娘,如今是宁安院里的管事嬷嬷,兄妹二人是她看着长大的,公子和姑娘今日回府她也觉得高兴,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一直面带笑容。 叶夫人正垫了引枕靠在床头,身着白色中衣,面色苍白,一副病容,眼睛半阖着,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儿。 “母亲!” 叶旻语气激动,只是双腿似是灌了铅般,站在刚进门不远处,踟蹰不前。 她怕是梦,她已经三年没有见过母亲了,她怕走到近前,梦便醒了。 听到叶旻的声音,叶夫人陡然睁开双目,面上勉强撑起一丝笑意:“是阿旻和阿景回来了啊。” “母亲身体可好些了?”叶景已经大剌剌地到了叶夫人榻前,而叶旻还在原处。 “没什么大碍,前些日子你们父亲请了御医过来,开了药,一直吃着。” 叶夫人抬眸看了看跟前的儿子,又往后瞧了瞧愣在那的女儿,招了招手:“阿旻?怎不来母亲跟前?出门一趟怎的还跟母亲生分了。” 母亲的声音让她如梦初醒,她挣脱脚下的桎梏,脚步匆匆地到了母亲跟前。 屋里的婢女搬了两只小杌子到叶夫人床前,让二人坐下。 “走慢些,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叫人看去还怎么讨门亲事。”叶夫人抬手,轻轻点着叶旻的脑门。 叶旻面上没有一丝羞赧,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道:“那女儿就不嫁人了,留在府里陪母亲好不好?” 叶夫人佯装愠怒:“胡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 叶旻吐了吐舌头,连忙认错。 叶夫人也未揪住不放,反而问道:“你舅舅前些日子来信说你染了风寒,病了几日,怎么不在你舅舅家多休养几日再回府?” “是阿旻不好,让母亲忧心了。”叶旻目光一直落在叶夫人脸上,生怕眨眨眼母亲就会消失一般,“阿旻是病好了才跟哥哥启程的。” 叶夫人仍旧是不赞同的神色,还抽空瞪了叶景一眼。 “可是我想母亲了。”说着有眼泪掉下来,砸到她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这是前世的她对母亲的思念。 见女儿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止,叶夫人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眼神示意一旁的儿子赶紧过来帮忙劝劝。 叶景叹了口气,接过叶夫人递来的帕子,在叶旻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叶旻气鼓鼓地瞪着他:“哥哥才是,哥哥是个大笨蛋!” 叶景戳了戳她的脸颊:“这么大人了,还是个爱哭包。” 说完又转头看向叶夫人:“母亲,阿旻病了一场才更是担忧您的身体,这才想早些回来的,您别怪她。” 叶夫人冲着儿子翻了个白眼:“阿景不会说话就少开口,既然回来了,明日就回军营去罢。” 叶旻闻言破涕为笑。 反观叶景,此刻正目瞪口呆,他帮母亲劝好了妹妹,还帮妹妹解释,现在反而被这两人嫌弃! 真是没有天理! “是,母亲。”叶景无精打采地应着。 兄妹二人又与母亲说了些此行路上的见闻,很有默契的隐去了遇见歹人之事。 见叶夫人眉宇间攀上疲惫的神色,唤了婢女进来伺候她歇下,二人便各自回了院子。 依云院的门口正等着个跟知秋差不多年纪的婢女,见叶旻和知秋往这边走来便迎了上去。 “姑娘,是迎春来接我们了!”知秋远远地看到了来人,兴奋地对叶旻说道。 第7章 此事冲叶家而来 叶旻身边本有迎春、半夏、知秋、拂冬四个一等婢女,她们几个都不是家生子,前两年半夏和拂冬陆续到了年纪,已经放出府嫁人了。 如今她身边只剩迎春和知秋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叶夫人原本打算从身边拨两个得用的过来,被她拒绝了。 前世她死时身边只剩了知秋一个。 迎春心思细腻,被她送去了嫁入三皇子府的谢婉身边。 后来,迎春替谢婉死在了萧燃后宅的争斗里。 她与迎春不只月余没见了。 今日阳光正好,是个团圆的日子。 三人进了屋子,迎春伺候叶旻梳洗换了衣服,正听着知秋绘声绘色地讲着他们遇刺的事。 知秋说到她挡在姑娘与待人之间时神情有些自豪,叶旻则眼角有些红,抬手去擦时已经一片湿润。 “姑娘怎么哭了?可是回想起那日还在害怕?”迎春将一盏蜜水送到叶旻身前,正好看见她擦去眼角的泪。 听完迎春的话,她整个眼眶都红了,迎春也是被她害死的啊! “不是的,就是太久没见父亲母亲还有迎春你了。”叶旻握住迎春的手,心里的愧疚更深了几分。 迎春听着有些奇怪,府里的老夫人如今在城外别院修养,姑娘每年都会在府外住些时日,有时是老夫人那里,有时是外祖家,她与知秋都是轮着陪姑娘的,往常也有比此次离府时间更久的,也没见姑娘这般。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夫人病了有些时日了,想必姑娘是忧思母亲吧。 “姑娘放心,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御医已经来府中看过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夫人便能大好了。”迎春轻声安慰着叶旻,怕她忧思过重。 见迎春误会了,叶旻并未解释,只是点点头,又嘱咐了二人以后行事要多为自己考虑,不要像知秋那日般横冲直撞,若是伤了性命怎么办。 二人自幼伺候叶旻长大,姑娘的话自然是要记在心里的,都对她做出了保证。 一连多日的舟车劳顿,叶旻此刻也有些倦了,拒绝了迎春要扶她去床上小憩的动作后,她便托着腮打起盹儿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前院的小厮过来传话,叶首辅回府了,请公子和姑娘到前院书房。 叶旻起身理了理衣裳上压的褶皱,未施粉黛的脸上柳叶弯眉,薄唇不画而朱,只簪了支珠花,便向前院的方向去了。 书房里已经点起了烛火。 刚换上常服的男子坐在书案前,剑眉星目,叶景的容貌同他有七分相似,而他身上更多了些文人的书卷气和偶尔目光流露的锐利。 这就是如今大晋的内阁首辅叶闻柳,更是叶旻二人的父亲。 守在书房外的小厮上前禀报公子和姑娘到了,叶首辅让二人进来。 “父亲。” “见过父亲。” 二人是在书房门口遇见的,叶旻到时兄长也刚到。 叶首辅点点头,让二人在下首坐下。 叶景主动坐得远了些,叶家本就是书香世家,而他自幼不爱诗书,不知道因此惹了多少次父亲生气,本来今日就遭母亲和妹妹嫌弃了,不要再被父亲迁怒了。 “回上京路上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叶首辅放下手里的信件,抬头看向兄妹二人,“你二人可曾受伤?” 兄妹二人齐齐摇头。 叶首辅深深的看一眼坐得远远的叶景,端起茶盏,用杯盖刮了刮茶杯,轻啜了一口。 注意到父亲的眼神,叶景硬着头皮答道:“我与妹妹并未受伤,只是妹妹受了些惊吓。” “可有伤亡?后事可安排好了?” “父亲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叶景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父亲,此行还要多谢闫二公子,幸好他出手相助,不然我与妹妹怕是凶多吉少了。” “哦?可是定国公府家的二公子?” “正是。” 叶首辅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了二人遇刺的细节,叶景都一一细细作答。 燃烧的烛芯突然爆了一下,火苗跳动,往上蹿了蹿。 叶景看了一眼叶旻,继续对叶首辅说:“父亲,我怀疑这次的事是冲妹妹来的。” 叶首辅眸色微暗,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正要开口,叶旻的声音先传来。 “父亲,我觉得这件事不只是冲着女儿,幕后之人应该是冲着叶家。” 从前世来看,这件事的谋划者就是萧燃,他这么做看起来是为了英雄救美接近叶旻,从长远看确实是打算拉叶家入局。 “阿旻何处此解?”叶首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父亲官至首辅,已经升无可升,然父亲素日里并不参与党派之争,何况如今朝局并不稳固,自然有有心之人想要拉拢父亲。” “那依阿旻之见,叶家该如何应对?” “自然是明哲保身,父亲辞官。” “噗!”叶景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尽数喷了出来。 他小心地转头看向妹妹,又看了看父亲,生怕父亲动怒要打阿旻。 叶景一边擦着嘴角一遍在考虑自己何时冲上去护在妹妹身前合适,却听见父亲轻轻叹了一声。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父为官所求不过这些,阿旻所说为父何尝不知,只是如今......” 叶旻当然知道父亲心系百姓,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辞官,她所做的不过是提醒父亲有人盯上了叶家。 “父亲豁达。” 叶首辅冲二人摆了摆手道:“你二人回去吧,最近出府时多注意些。” 二人起身拜别了父亲。 叶首辅气势颓了下来,倚在圈椅里闭目思索了许久,最后喊了小厮进来吩咐了一番,便起身去了宁安院。 叶旻二人同行,一路上叶景欲言又止。 “哥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她实在受够了哥哥这副模样。 叶景咬了咬牙,附在她耳边悄悄问道:“我就是想问,妹妹是怎么做到在父亲面前如此语言无状还不被揍的?” 这下轮到叶旻目瞪口呆了,她还以为哥哥会问她劝说父亲辞官的原由。 孺子真实不可教也! 叶旻转身负气而去。 第8章 巧遇 翌日,又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一早便有前院的小厮过来说叶首辅已经送了谢礼到定国公府上,让叶旻不必再为此事挂怀。 想着兄长今日便要回城外军营了,她特意让知秋做了些吃食,准备给叶景送去。 叶旻坐在妆奁前,身后的迎春捧来套新做的衣裙:“姑娘,这是前些日子夫人让人新做的,今日便穿这套吧。” 她打眼看过去,一件缃色绣折枝蛱蝶的方领袖衫,配天青色的纯面缎裙。 叶旻微微颔首:“就这套吧。” 迎春服侍她换好衣裳,又给她绾了个简单的随云髻,面上未施粉黛,只在发间插了支金蝶展翅的发簪,随着她莲步轻移,那蝴蝶翅膀微微颤动,灵动极了。 妆点妥当,知秋已经拎着食盒在等着了。 “走吧。” 二人向着叶景院子的方向走去。 叶首辅是读书人,叶府院子里的布置更是清幽雅致,随处可见一些翠竹、琼花这类文人雅士喜欢的风物。 叶景的院子前有一条竹木成荫的石板路,原本,叶旻转过这从竹林就到了。 清早的枝头雀儿正叽叽喳喳叫着,她一路上遇见的家仆小厮在自己的位置上行色匆匆,远远地看见她纷纷行礼。 只是越靠近兄长的院子遇见的人便越少,直至再没有碰见一人。 叶景不爱读书,反而对练武更感兴趣,为了学武他更是挑了处偏僻的院子,院子后面的空地被他当做了处演武场。 虽说这个方向确实较少有人靠近,但这个时辰应该是有人在洒扫的。 叶旻还在纳闷,前面似乎有男女交谈的声音传来,她倏地停住了脚步。 “姑娘!”知秋见叶旻停下,低声喊道,她也听到了。 伺候在叶景身边的只有小厮,这女声细细碎碎听不真切,不知是府中婢女还是....... 竹林静谧,只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很快有啜泣声顺着风吹过来,叶旻忍不住探头望去。 此时朝阳初升,她能清晰地看到两道人影。 男子个头高挑,身形偏瘦,穿着件月白色常服,另有一女子身着浅色百蝶广袖长裙,很是纤细柔弱,二人隔着几步远。 女子捏着帕子,她的哭声在这偶尔能听到鸟鸣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与知秋对视一眼,是叶景和谢婉。 叶旻手扶着一株翠竹,掌心是翠竹冰凉的触觉。 昨日在宁安院她便看出了谢婉对兄长的心思,只是不知今日这场面是为何。 叶旻感觉身后左右环顾的知秋没了动作,便顺着她的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同样左右张望,一副如临大敌紧张神色的阿瑞。 阿瑞是叶景身边的小厮,他正好也看到了叶旻二人,欲要往这个方向来。 叶旻连忙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自己在这边稍作等待。 偶尔有些夹杂着抽噎的话语伴着微风吹来。 “自幼时起,表哥便对婉婉关照有加,我以为表哥对我是不同的。” 只见叶景抬头望了望天,眉头紧皱:“表妹多虑了,你从小就与阿旻玩在一起,我对你与阿旻并无不同。” 谢婉低着头,声音带着哽咽:“可是景哥哥,婉婉心悦于你,更想嫁给你,你去同舅母说想娶婉婉好不好?” 谢婉说完更是向前几步,抓住了叶景的衣袖。 叶景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连退了几步,与谢婉保持距离。 “表妹还请自重!若你想寻一门好的亲事,等我过几日休沐,我便去城外庄子禀明祖母,让祖母为你择一位合适的夫婿。” 谢婉见此,哭声一滞,眼神里俱是错愕。 表哥这连退几步的动作认真的吗?他对自己的态度当真如弃敝履? 想到此处,谢婉似乎再也无法承受叶景的拒绝,掩面跑开。 眼看谢婉就要撞上叶旻二人。 叶旻看了知秋一眼,示意她提好食盒跟着自己。 “表妹这是怎么了?”叶旻微微侧身,给她让出小路。 谢婉闻言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叶旻和提着食盒的知秋。 “表妹眼眶怎么这么红?表妹从这个方向过来,可是哥哥欺负你了?”不待谢婉答话,叶旻继续问道。 “表姐误会了,是风大沙子进了眼里,有些难受。”谢婉细声细气的说道,只是这借口有些蹩脚。 “哦?竟是这样,我看表妹脚步如此匆匆还以为是受了委屈。”叶旻打量了一下被风吹着微微晃动的竹叶,面上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 “没有,是婉婉忽然想起院子里还有事情没做,所以着急了些。”谢婉已经收起了慌张,她当然听的出叶旻并不相信她的解释,只是不知刚才的事叶旻听到了多少。 谢婉沉吟片刻,又看了看知秋手里的食盒:“表姐这是?” “哥哥今日就要回军营了,我让知秋做了些哥哥喜欢的吃食送过来。刚走到此处便遇到表妹了,表妹来这处也是找哥哥吗?” 虽然大晋朝民风开放,但未婚男女若是孤身私下相处也是为人诟病的,此刻谢婉正是独身一人。 谢婉不似叶旻家世显赫,她一介孤女还是要名声傍身的。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外祖母那里,外祖母说起许久没见表哥了,我想外祖母是对表哥思念点的紧了,今早便让杏儿陪我来跟表哥说一声,又想到院子还有事要做,杏儿脚程快,我让她不必等我,这不才走到此处。” 谢婉这番说辞若是放到从前叶旻便信了,只是今日即便她未围观全程,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如此那表妹快回去罢。” 谢婉舒了一口气,叶旻看起来是信了她的话。 “那婉婉先行一步。”谢婉福了福身子,如释重负般走了。 叶旻带着知秋继续朝着兄长的院子而去,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阿瑞在跟叶景说话。 叶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能夹死苍蝇的那种,还不时地望向叶旻来的方向。 “哥哥是在等阿旻吗?”叶旻走的近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揶揄。“还是在等别的什么人?” “妹妹可别打趣我了,来很久了吗?” 叶景一副苦恼的样子,瞪了旁边的阿瑞一眼,而阿瑞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 第9章 花会 “刚到。”叶旻轻笑一声,接着道:“只不过正好看到一出美人投怀送抱,有些人却不懂怜香惜玉的好戏。” “阿旻!” 叶景被说的面色羞红,上来作势便要来打叶旻。 “哥哥我错了,我不说了,我保证不会将此事说与别人的,这件事就咱们四人知道,不,五人,就咱们五人知道。” 眼看叶景沙包大的拳头就要落下,叶旻赶紧求饶道。 “这还差不多。” 果然打妹妹要趁早,现在阿旻大了,都敢打趣他了,一点都不怕他。 “公子,姑娘大病初愈不久,先带姑娘进院子吧。”阿财出声提醒道。 叶景这才反应过来将叶旻请进院子。 进了屋子,兄妹二人已经落座,知秋将食盒打开,将菜肴一一端出。 “不知哥哥可否用了早饭?”叶旻伸手给二人各自倒了杯茶。 “还没,不知道阿旻今日带了哪些吃食?” 叶景自然知道她身边的知秋烧的一手好厨艺,妹妹又是个爱吃的,知秋素日里研究了不少好吃的。 “回公子,大厨房今日处送来了些蟹子,如今正是蟹肥的时候,婢子便做了道蟹黄酥饼,蒸了些年初做好的香肠,还有一道豆腐丸子和竹园盬子鸡汤,是西南那边传来的,婢子稍作了些改良。” 知秋上前,边说着边给两人盛了碗鸡汤。 叶旻接过,瓷勺轻轻搅动着清亮的汤:“今日哥哥与表妹怎么在那处说话?” 正拿着筷子准备大快朵颐的叶景闻言又放下了筷子,他咽了咽口水道:“清早表妹便让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有要事相谈,约我在府中花园相见。” “哦?哥哥直接就去了?还准备把人带回自己院中?”叶旻抬头看向兄长,饶有兴趣的笑着。 叶景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连忙低下了头。 “我听闻前些日子表妹去了祖母那里,我以为祖母让她带了话。” 叶旻直接笑出声,真是巧了,谢婉跟她也是这番说辞,没想到他们还真的心有灵犀。 叶景被她笑的一头雾水,顿了顿,见她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便继续说。 “男女授受不亲,她只是表妹,我当然不可能直接去见她,我本打算先去阿旻你院中,然后让你陪我一同去的,谁料才刚出院门便碰上了她,我怕下人看见了乱嚼舌根,便让阿财看着,免得别人靠近。” “她上来就说心悦于我,给我吓了一激灵,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叶景边说还边委屈上了,他觉得这次从外祖家回来后他有点诸事不顺,他在思索哪日休沐去寺庙上香求求菩萨。 叶旻听完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继续用着饭。 见状叶景也埋头吃起来,只是他对这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突然失了兴趣,觉得味如嚼蜡。 “对了阿旻,这事不要告诉母亲,她还在病中,不要因此操劳。”叶景忽然抬头说了一句,而且他认为自己身为男子,在这种事上算不得吃亏,反而是表妹,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 叶旻依旧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顿饭就在这诡异的氛围里用完了,等知秋收拾好碗筷,叶旻二人便回了依云院。 叶景也早早回了军营。 - 依云院中有棵梧桐树,是叶旻出生那年叶首辅和叶夫人亲手栽下的。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便是她的名字。 今夜明月皎皎,清冷的月光透过梧桐树叶洒落星星点点,偶有凉风吹过,带下几片梧桐树叶,簌簌作响。 入秋了。 房中热气氤氲,叶旻整个人浸在木桶中,只露出脑袋。 她舒适的闭着眼,水温适宜,包裹着她整个身躯。 “姑娘,该起身了,水要凉了。”迎春提醒道。 叶旻睁开眼睛,由迎春伺候着穿上里衣,回到里室。 迎春正用软巾一点一点地替她绞干头发。 沾了水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腰间,她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现在的模样,雪肤乌发,明眸皓齿。 知秋在一旁赞叹道:“姑娘可真好看!” “好看吗?”叶旻素白的纤指抚过左侧脸颊,那里光洁细腻。 知秋点点头:“好看!” 绞干了头发,迎春端来一盏蜜水。 “姑娘,这是先前夫人让人送来的帖子。” 只见迎春手里还有一张印花帖子。 叶旻抬手接过,是恭亲王府的花会。 前世也有这场花会,她去了。 她闭了闭眼,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件事明日再想吧,今日泡了澡该睡觉了。 打定了主意,她合上帖子放在一旁,喝了几口蜜水,便起身躺在床上睡了。 辗转反侧一夜,叶旻顶着乌青的眼圈出了院子。 “母亲,昨日听董嬷嬷说您夜里有些咳嗽,特意让知秋煨了银耳雪梨汤。” 叶旻接过迎春手里的汤盅,坐在叶夫人床前。 “阿旻有心了,这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叶夫人就着羹勺喝了一口,“看你最近都没休息好,神色如此憔悴。” 她知道是母亲在关心她。 “母亲怎的让人送了帖子到我院子?”叶旻又舀起一羹勺,轻吹了吹。 叶夫人看了她一眼:“你回府有些时日了,每日不是来我院中说话,就是关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母亲怕你闷得慌,正好恭亲王府让人送了帖子过来,你就当出去散散心。” 叶旻听着这话额角直跳,她们这些官家女眷,从小不是参加这家喜宴,就是那家寿宴,还有各种花会、茶会、诗会,各种参加不完的宴席,这还不算京中各家贵女私下的小聚会,这些聚会每个人都要端着仪态才能不辱没门楣。 “阿旻想陪着母亲嘛。”叶旻冲着叶夫人撒娇道:“更何况,母亲还在病中,女儿当然要在旁侍疾的。” 叶夫人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笑道:“母亲并无大碍,只是天冷了,受不得寒。你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都是婉婉在我身边照顾,这次花会你正好带着她。” 见母亲坚持,叶旻不再推辞。 出了宁安院,她吩咐迎春去谢婉院里,告诉她去恭亲王府参加花会的消息。 第10章 恭亲王府 很快便到了花会这日。 叶家花园中也开满了各色秋菊,花团锦簇中站着位清丽少女。 “表姐。” 少女见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连忙行礼,正是谢婉。 只见她一身浅色广袖罗衫,绣着朵朵芙蓉花瓣,一头青丝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间一支蝴蝶步摇,栩栩如生。 叶旻唇边勾起一丝笑意,真是没有新意,是谢婉一向喜欢的小白花模样的装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天青色的罗裙,灰扑扑的,相较之下,谢婉更像是叶家嫡女。 “表妹久等了。” 说完便带着迎春向府门口走去。 谢婉自觉跟在她身旁一同走着,侧眼悄悄地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见其不如自己精致,隐隐有些自得。 这种花会往年也总是要举办几回的,邀请的多是各府主母,未婚的公子和姑娘,有些人家也会借此相看。 叶夫人卧病在床,叶旻二人是小辈,不好踩着点去。 二人到的算早,迎春将请帖递给正在府门口迎客的王府管事。 “见过叶姑娘。”管事看过帖子,连忙让人唤了一名嬷嬷打扮的妇人过来。 “劳烦朱嬷嬷领叶家两位姑娘去王妃那里吧。”管事对刚过来的嬷嬷说道。 朱嬷嬷上前一步,行了行礼:“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劳烦嬷嬷了。”叶旻微福身子,对这位朱嬷嬷颇为尊敬。 谢婉却对叶旻的态度嗤之以鼻,面上更是有些不屑的神情。 朱嬷嬷是恭亲王府的老人了,在府里颇受尊敬,在王爷王妃跟前颇有脸面,算得上半个主子。 朱嬷嬷将二人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不免对叶旻多了几分赞许。 而谢婉,她当然听说过这位叶家的表姑娘,生母是叶首辅一母同胞的妹妹,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嫁给了个穷酸秀才,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少女自觉有情饮水饱,更认为所嫁之人非池中之物,便跟父母家人断绝了往来。 这位叶姑娘确实是个有骨气的,无论日子多么穷困潦倒,从未向叶府求助。只是直到她最后病死,她所嫁之人都只是南望县衙的一个小小的师爷,叶家老夫人心疼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肉,便派人将谢婉接回了叶家养在跟前。 外面都传她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今日看来传言不可尽信,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做派。 随着朱嬷嬷到了王府后院,各色秋菊形态各异,尽不相同,争奇斗艳的开着。 花园中的已经有几位女眷在谈笑,朱嬷嬷将叶旻二人引到花园中的一处水榭,花厅里正坐着两个神态端庄矜贵的妇人在品茶。 “王妃,叶姑娘到了。”朱嬷嬷躬身行礼,将叶旻二人带入花厅。 “见过王妃,见过昭阳长公主。”叶旻盈盈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两位妇人中自然有一位是今日花会的主人恭亲王妃,而另一位则是当朝唯一一位长公主,封号昭阳。 昭阳长公主的驸马是当世大儒,开办了大晋第一书院文殊书院,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成亲后她并未长居于公主府中,二人没有子女,长公主便陪着驸马在书院中教书育人,很少出席上京中的宴会。 谢婉虽也跟着叶夫人参加过不少花会,但却是从未见过昭阳长公主,看着高位上身份尊贵的妇人,她学着叶旻的样子一一行礼。 “哦?你是叶家的小姑娘?”坐在恭亲王妃下首的昭阳长公主含笑打量了一下叶旻:“确实与叶夫人十分相像,容貌也是顶好的。” 昭阳长公主性子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 叶旻望向笑意盈盈的恭亲王妃和坦坦荡荡的昭阳长公主,面色羞红,低下头道:“长公主谬赞,殿下和王妃才是天生丽质,德行是京中贵女的闺中典范。” 听完,恭亲王妃面上的笑意更甚,她当然听出叶旻话里的恭维,只是哪有女子不喜欢听他人说自己容貌好,德行好的。 恭亲王妃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听闻叶夫人前些日子病了,不知现下如何?” “多谢王妃记挂,家父请太医过府为母亲看过了,目前还在服药休养中。”叶旻垂眸,低声说道。 恭亲王妃与昭阳长公主拉着叶旻说说笑笑了好一会儿,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谢婉,或者说根本没人在意。 谢婉看着融洽的三人,低眸敛去了眼底的嫉妒,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得体的笑。 恭亲王妃拍拍叶旻的手,似是刚看见谢婉一般:“好孩子,这位是?” 叶旻看了眼低眉顺目的谢婉,笑着出声道:“回王妃,这是我谢家表妹,单名一个婉字。” “原来这就是谢姑娘。”恭亲王妃对谢婉招了招手,将人叫到近前端详了一番:“果然也是个清丽佳人。” 她抿了口茶继续说道:“两位姑娘去王府花园里逛逛吧,今年的秋菊开得格外好呢。” 叶旻二人见状便行礼告退,行至水榭入口处时还隐约听到恭亲王妃的声音。 “叶家这姑娘今年就及笄了吧。” 后边长公主笑着回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 迎春和谢婉的婢女小桃被留在了水榭外等候,二人此时正相隔数步,气氛有些怪异。 “姑娘!” 见叶旻二人被朱嬷嬷送了出来,两个婢女连忙上前。 叶旻自然看出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并未询问,眼神示意二人稍后再说。 小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同样被谢婉一个眼神制止了。 朱嬷嬷另唤来一位王府婢女,吩咐她将两位叶家姑娘带到花园里去,然后向着叶旻行了一礼便继续去迎客了。 “二位姑娘可在此处稍作歇息,湖对岸是男宾所在之处,不要冲撞了二位姑娘。” 引路的婢女将二人带到了一处临水的凉亭处便离开了,立刻便有伺候在旁的婢女送上茶水点心。 叶旻入座,随意捏了粒葡萄在手里把玩,衬得她素指纤纤。 有风吹过,吹过她几缕发丝,更吹得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第11章 落水 恭亲王府今日举办花会,府里的各个小厮婢女都被安排了事务,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无人注意到凉亭里的叶旻几人。 “表姑娘,请您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小桃立在谢婉身后,一脸愤恨的开口道。 叶旻饶有兴趣的看着小桃,未出声制止,小桃见状如竹筒倒豆般说出自己的不满。 原来她们二人在花厅外候着时听到路过的王府婢女小声议论着叶家表姑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多亏了叶首辅宅心仁厚将她接到叶家教养,她才有机会来王府参加花会,不然凭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入得了王府的门。 王府这两个婢女应该是听说了叶姑娘今日带着表妹来的王府,二人说这话时正好从迎春和小桃身边经过,并未认出二人便是叶家姑娘的婢女。 小桃是谢婉从南望县带来的,自幼便跟着她,最是听不得别人说谢婉寄人篱下之言,闻言便想冲上去同二人理论。 迎春顾忌到今日是在王府做客,不要给姑娘惹了麻烦,便拦住了小桃。 小桃气不过,便将怒气撒向迎春,口不择言道迎春同那两人一样,小看了她家姑娘。 迎春自然不会在恭亲王府里同她一般见识,小桃却是不依不饶,此时正求着叶旻处置迎春,给她家姑娘出口恶气。 “小桃住口!” 叶旻侧头看向说话的人,嘴角扯起一丝笑意,谢婉明明可以在小桃开口的时候便能制止,偏偏要等人说的差不多了再出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葡萄不错,表妹尝尝。” 叶旻把手里把玩了许久的那粒葡萄递给谢婉,仍旧是笑意盈盈。 谢婉看不明白叶旻的意思,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接过了,剥开紫色的皮,绿色的果肉如同上好的翡翠。 叶旻拿出帕子擦了擦指尖,看了眼迎春:“今日之事无论事出何因,与人在外人府上起了争执便是不顾叶家的脸面。” 迎春并未辩解,低头认错道:“婢子知错,还请姑娘责罚。” “既然知错了,那我便罚你这个月的月银。”叶旻淡淡的说道。 “婢子领罚。” 谢婉正将果肉放入口中,汁水炸开,酸涩无比,她一时不知是吐还是咽,面色险些扭曲。 “小桃也是如此,罚一个月月银。” 她本想借此事从叶旻那得些好处,没想到叶旻并不偏颇迎春,甚至直接罚了她。 归根结底,此事还是由她的婢女小桃所起,她若揪着不放倒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只好同样罚了小桃。 叶旻看着心有不甘的小桃和一副深明大义模样的谢婉,呵,装模作样给谁看。 前世自然也有这件事,只是当时的她一心护着谢婉,直接闯进花厅禀了恭亲王妃,让她给个交代。 谢婉则唯唯诺诺的躲在她身后,甚至在恭亲王妃让人找来那两名婢女后,她怕得罪王妃,示意小桃矢口否认此事。 而叶旻则被两名婢女记恨,甚至被推进了湖里。 回想起往事,叶旻起身,小步移到了凉亭边上,俯身撑着白玉的栏杆,水边有几尾肥肥的锦鲤,见有人靠近,纷纷围了上来。 忽然有嬉笑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入这边凉亭。 闻声望去,几位少女相携而来,看方向便是叶旻这里。 “叶姑娘来得早,王妃让我们来寻你玩呢。”几人已经走到了近前,说话的姑娘身穿鹅黄色衣裙,简单攒着几朵珠花,面上的笑容温婉可人。 “闫姑娘。”叶旻向她行了同辈礼,出声的姑娘正是定国公幼女闫清灵。 几位姑娘先后进了凉亭,除了闫清灵外还有与叶旻交好的兴安伯府三姑娘姜亦瑶,扬威将军的独女蒋思嘉等人,几人差不多时间到了王府,见过王妃后便一同来了王府花园。 相熟的姑娘们聚在一起,讨论着这次花会都来了哪些人。 “清灵,听闻你二哥回上京了,今日他会来吗?” “应该会来,我出府时大哥正在劝他,他还算听我大哥的话。” “我在王府门口看到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马车,他们也来了。” ...... 随着不断有女眷到来,也有与谢婉交好的姑娘到了,这处凉亭也越来越热闹起来。 谢婉正被相熟的姑娘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抬眸便看到叶旻带着迎春出了凉亭。 见状谢婉也带着小桃跟了上去。 “表姐这是去哪?”谢婉柔柔的开口,一副关切的模样。 叶旻瞥了一眼追上来的谢婉,道:“觉得有些闷,随便走一走。” “我也觉得有些闷,能否与表姐一起?” 叶旻并未多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谢婉是第一次来,王府偌大的花园让她难掩新奇的左右打量。 如今是秋菊独美的时节,一簇簇的菊花争奇斗艳,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其他花卉。 有琴声传来,闻声望过去,先前的凉亭里已经摆了架古琴,不知是哪家的贵女正专注抚琴,笔墨纸砚也摆了上来,有对弈的,有作诗的。 聚在此处的姑娘们大都年纪相仿,谈笑过后能在这样的场合展露一下琴棋书画,既能搏个才女的美名,又能消磨时光,何乐不为呢。 “救命!我家姑娘不会凫水!” 忽然听到有人求救,众人连忙起身向着声音来处赶去。 只见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湖里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挣扎,岸边一婢女打扮的丫头正焦急地看着叶姑娘:“表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叶旻面上也是一片焦虑的神色:“迎春快去通知王府的人过来救我表妹!” 竟是谢婉落水了。 在场之人看着水中浮沉的人,着急又无措。 这些生在闺阁的贵女,包括婢女,都不会水。 无奈之下,众人只能纷纷高呼:“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来人啊,叶家姑娘落水了!” “救......救命......”谢婉喊了一声,水没过头顶。 小桃急得直跺脚,探出身子努力的伸出手:“姑娘,抓住我的手。” 谢婉在水里挣扎,根本听不见小桃在说什么,反而离湖边越来越远。 “沉下去了!”不知哪位贵女喊道,有胆小的甚至用手捂住了脸。 看来谢姑娘今天要命丧于此了,在场的贵女惋惜着。 第12章 得救 谢婉已经快要挣扎到湖心。 湖的另一边,有人一头扎进水里,朝着湖中心的方向游去。 只见那人已经游到谢婉身边,从背后把人抓住,拽着她往湖边游来。 到了湖边,那人将她打横抱起,一步步向着岸边走来,众人纷纷迎了上去。 走到近前,众人才看清这人是谁。 “三皇子!” “是三皇子!” 叶旻注视着这人将谢婉轻轻放下,看着他湿漉漉的发贴在脸上,可能是秋日的湖水有些凉,他面色发白,整个人透着丝狼狈。 她胸腔里的恨意险些控制不住,隐在衣袖中的手死死捏着帕子,深吸了一口气。 萧燃,又见面了。 低眸敛去眼底的波涛汹涌,叶旻匆匆上前几步扑在谢婉身前,面上是一片担忧的神色:“表妹!表妹!你怎么样了!” 萧燃正理着自己湿透的衣服,循声望去,刚才不是有人在喊叶姑娘落水了吗? 可现在这个穿戴整齐,伏在地上要哭不哭的好像就是叶姑娘,那他救的是谁? 萧燃又看向他救起来的姑娘,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好像认错人了。 似是感受到萧燃的视线,叶旻回望过去,眸色清冷。 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冲萧燃点了下头:“多谢三皇子救了我表妹。” 萧然心里正懊恼着救错了人,只是此时也不好发作,同样点了点头。 顾不得多言,叶旻又转头看向了谢婉,她此时看起来可不大妙。 此时王府的一个婆子正用力拍打着谢婉的后背,终于听见她咳嗽一声,吐出几口水来。 围观的人齐齐欢呼:“醒了醒了!”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发生这样的事,她们不好再继续留在花会上,便吩咐小桃去马车上取了套备用衣裙过来,又让王府的婢女找了处近的院子,让迎春陪着谢婉换了湿透的衣裳。 她自己则去了先前的花厅,向恭亲王妃说了此事,便带着谢婉回府了。 离开湖边时,叶旻透过围观的众人看见萧燃也被王府的小厮陪着去换衣裳了。 见叶旻等人离去,看热闹的人也就散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叶旻斜靠在车厢壁上,闭眼假寐。 刚才她与迎春在前,迎面过来了个王府婢女,眼看就要冲撞了她们,她与迎春二人侧身躲开了,不知为何她身后的谢婉却落了水。 直到谢婉落水前,她都以为前世是被王府婢女怀恨在心推下湖的,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两次落水相同的地方便是,前世也是萧燃救她的。 萧燃先是在歹徒手中救下她,后来又从湖里将她捞起,二人联系便多了起来。 当时她豆蔻年华,萧燃又是人才表表,少女便芳心暗许。 这一刻叶旻确定,原来萧燃在很早之前就在谋算叶家了。 回到叶府,叶旻先将谢婉送回院子,让人叫了大夫,才回去换了身衣裙。 待她再过去时,大夫已经看过谢婉,开了药方离开了。 叶夫人也得了消息,由董嬷嬷陪着过来了。 “阿旻,好端端的你表妹怎么会掉进湖里?”一见女儿,叶夫人便问道。 女儿和外甥女一早就出门去参加花会了,叶夫人今日起得迟了些,用过了早饭和汤药觉得精神还算不错,就让董嬷嬷陪着在院中走动,还没过多久,就有婆子说姑娘们回来了。 往日花会都要磨蹭到过午,叶夫人正纳闷今日怎的散的这么早,婆子又说是表姑娘不小心落水了,这才早早回府。 只是花会上都是男女分席的,姑娘们在一起又不会被冲撞,怎么还会掉进湖里。 “表妹醒了!” 叶旻正要回母亲的话,抬眸便看到谢婉羽睫轻轻颤动,悠悠然睁开了双眼。 “婉婉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舅母......”谢婉望着叶夫人,就听几声咳嗽。流下泪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 “怎么会呢。”叶夫人连忙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这一遭,肯定有大把的福气等着你呢。” “是啊,表妹,你不要胡思乱想,先把身子养好,不要着了凉。”叶旻被叶夫人瞥了一眼,说道。 谢婉抓着叶夫人的手,点点头。 “婉婉,你是怎么落水的?” 怎么落水的?谢婉回忆着落水的瞬间,她跟在叶旻身后,正低头与小桃说话,忽然迎面来了人,她被撞了一下,便落了水开始挣扎。 她看了叶旻一眼,低头不发一言。 “婉婉!”见她愣神,叶夫人喊了一声。 谢婉看向叶夫人,叶夫人又问了一遍。 她为何落水?自己不过一介孤女,若说有人害她,舅舅和舅母会替她讨回公道吗?她不敢赌。 “不知怎么脚下一滑就掉进湖里了。”谢婉心中百转千回,歉意的说道:“给舅母和表姐添麻烦了。” 叶夫人拍拍谢婉的手:“你人没事就好。” 让小桃端了姜汤给谢婉服下。 用完姜汤后,谢婉又睡了过去,叶夫人替她掖了掖被角,带着叶旻离开。 叶旻自然注意到了谢婉看她的那一眼,怎么,她不会以为是自己将她推进水中的吧,虽然她不介意这么做。 她明明可以把真相说出来的,何必做这副委屈模样,给谁看呢? 出了门,叶旻道:“母亲,是三皇子从湖里救起表妹,需要禀明父亲吗?” 叶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对着董嬷嬷吩咐道:“备份厚礼,明日一早送到三皇子府上。” 董嬷嬷点头称是,叶旻问道:“此事不需要父亲出面吗?” “礼数到了就足够了。”叶夫人神色有些疲惫,用手扶了扶额。 “母亲出来许久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母亲的身体要紧。”见叶夫人神色萎靡,叶旻赶紧说道。 将母亲和董嬷嬷送回宁安院,叶旻也回去了。 端着迎春递上的蜂蜜水,叶旻问道:“今日府中可有何事?” 知秋立在一旁,看向叶旻:“姑娘和表姑娘出门后不久,表姑娘身边的杏儿出府去了药铺。” 知秋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叶旻:“这是杏儿抓的药。” “先收好。”叶旻接过纸张看了一眼。 第13章 西西 翌日清晨,叶旻打发迎春去了谢婉的院子,听说她精神尚可,已经能在婢女的搀扶下走动了,便禀了叶夫人后带着知秋出府了。 上京的街头人声鼎沸,货郎商贩吆喝声不断,叶旻二人走在街头,感受着这久违的烟火气息。 大晋朝民风开放,此时街上来往走动的还是有不少女子的。 多是些穿着布衣的寻常妇人或未嫁的少女,携手逛街的夫妻,偶尔能看到些富贵人家的姑娘,多是带着婢女仆从,或是被母亲长辈带着。 “姑娘,咱们今日去哪?”知秋有些兴奋,她虽是叶旻身边的一等婢女,但姑娘是个温婉娴静的性子,平日鲜少出门,她出门也不过是替姑娘采买些女红用的绣线,或者爱吃的零嘴。 叶旻随意打量了一番,随手指了个方向:“随处走走。” “姑娘这边!” 知秋有些兴奋地走在前面,路过的每个摊位都要停留一会儿,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叶旻看着她,哑然失笑。 与别处一样,上京也有内城和外城,内城靠近皇城,天子脚下,店铺林立,皇商富户还有朝中要员都集中于此。 外城居住的则是寻常百姓,还有一些品阶较低的官员或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大都居于外城靠近内城的位置,治安和热闹程度都无法跟内城相比。 谢婉落水身体虚弱,自然不能来叶旻跟前碍眼,以前是没有防备,如今她早早派人盯着谢婉的一举一动。 至于萧燃,他谋划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他的把柄,只能静观其变。 叶旻二人此刻正在靠近外城的巷子里,她决定先去救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个孩子,是个救了她的乞儿。 前世,谢婉借口陪她出门散心,设计想要她的性命,没想到她被人救了。 她后来找到了救她的那个孩子,是个名叫西西的乞儿。 当时她容貌被毁,心情一度很低落,是父兄帮她安顿了西西,不知叶家满门抄斩时,西西有没有躲过一劫。 前世她从迎春口中听说西西在外时一直在这附近流浪,上京地界是很大,但乞儿里也有不成文的规矩,他们乞讨的范围是固定的,若是跑到别人的地盘是会被打的。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她今日就可以遇到西西。 “姑娘,夫人身边的董嬷嬷说不让咱们靠近外城。”知秋看着巷子里渐行渐少的路人,心里有些忐忑。 叶旻看了看自己和知秋身上的衣裳,跟这周边格格不入,巷子里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我们就在附近转转,不去外城。” 叶旻今日运气似乎不太好,二人转了半日并未遇到任何年龄稍小一些的乞儿。 出来久了,有些口干,二人想着去茶楼歇歇脚,转身往巷子外走去。 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叶旻垂眸,只见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向自己腰间的荷包。 她回头看向手的主人。 是一个头发凌乱,身上衣服破烂,整个人脏兮兮的乞儿,看着有八九岁的模样。 眼见被发现,乞儿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一双黑眸怯怯的盯着她,见她不动,乞儿伸手往前一探,去抓叶旻的荷包。 叶旻反应迅速,伸手抓住了乞儿的胳膊。 看来她运气还算不错,是西西呢! 落后叶旻一步的知秋也反应过来,见乞儿想跑连忙上前抓住乞儿的另一只胳膊。 “我家姑娘的荷包你也敢偷,跟我去见官!”知秋扯着乞儿的耳朵,作势要把乞儿送去官府。 叶旻见乞儿眼神里具是惊恐,却瘪着嘴一言不发,有些觉得好笑:“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看了一眼正揪着他耳朵的知秋,侧过脸,一声不吭。 叶旻哑然失笑:“你答应姐姐不会跑掉,我就让这个姐姐放开你哦。” 乞儿看看叶旻,又看看知秋,似乎是在考虑叶旻的话的真实性,过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 叶旻见状,也让冬月放开了乞儿。 乞儿重获自由,眼珠骨碌碌直转,叶旻有些不满:“你要是再跑,姐姐还能抓住你,那可真的要送官了。” “西西。”听了叶旻的话,乞儿眼中有了恐惧:“我叫西西。” 叶旻笑道:“西西为什么要偷我的荷包?” “西西饿。” 叶旻收起笑意,严肃的说道:“饿也不能偷东西,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 西西看着叶旻的脸,心下想着:你不就是坏人吗?你还要送我去见官。 见西西不说话,叶旻接着说道:“姐姐带你去吃饭。” 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一瘸一拐,她这才知道原来西西是个跛子,怪不得她能抓住他。 小巷外的馄饨摊上,叶旻带着知秋和西西围坐在一张四方桌上,她低头看了看粗瓷碗盛着的馄饨,面皮太厚,汤水太多,就连葱花都没有。 又看了看旁边吃的狼吞虎咽的西西,馄饨太烫,即便被烫的龇牙咧嘴,西西的双手也紧紧的抱着馄饨的汤碗。 一碗馄饨很快见底,西西看着叶旻面前的这碗直咽口水,看到西西的眼神,她把自己面前的馄饨推到他面前。 西西看了叶旻一眼,此刻只觉得她就是仙女下凡,立马又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慢点吃,不够的话还可以再要。”叶旻看着一个劲儿往嘴里塞馄饨,顾不上说话的西西说道。 看着面前摞在一起的碗,西西揉了揉撑得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开始有些忐忑:自己吃了这么多,这个女魔头不会生气还要把我送官吧。 “你平日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叶旻见西西吃完,看了他一眼,说道:“带我去看看?” 西西听完有些警惕:这个女魔头不会是看穿了他想溜,准备去他家逮他吧。 “你想干什么?” 叶旻有些好笑:“你这么紧张干嘛,姐姐只是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西西有些狐疑:“真的只是看看?不是为了以后去抓我报官?”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真的。”叶旻展颜一笑,西西竟有些看呆了。 西西拽着衣角,有些踟蹰:“我没有家人。” 第14章 带回府 叶旻跟着西西来到一处桥下,现下已是秋季,河水已经干涸。 石桥洞里堆着一些破棉絮,混着一些枯草,还有一个只剩一半的粗瓷碗。 叶旻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从小锦衣玉食,被父母兄长护着,即便是身为孤女的谢婉在叶家也同她的待遇无甚差别。 她从来不知外面的孩子独身一人,生活是如此艰难。 “你跟姐姐回家吧。”叶旻心头沉甸甸的,露出温柔的笑容。 西西有些不敢置信,他从小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有记忆开始便在上京城里流浪,随意被人打骂,甚至跟狗抢过吃的。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女魔头只是心善的想收留他。 “你有什么目的?”八九岁的孩子本应天真稚嫩,可西西从小便见惯了人情冷暖。 叶旻敛眸,有什么目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报前世之恩,还是是叶家树大招风,在大厦将倾前多做一些善事。 “你看你浑身上下有什么值的我图谋的,对了,你腿脚还不利索,有没有可能是我大发善心?”叶旻指了指西西的腿,说道。 西西打量了一下自己,她好像说的对,不管怎么样,反正吃亏的不是我,大不了就是赔上自己一条命,反正自己不过是个孤儿。 “我跟你走。” - 站在叶府门前,西西呆呆的望着叶旻。 她家好大! 叶旻让知秋带着西西先去了自己的院子,她则去了叶夫人那里,出门一趟带了个人回来,总要跟母亲说一下的。 姑娘带人回家,府门口当差的仆从自然立刻便把消息送到了叶夫人这里。 听闻女儿带回了个身份不明的乞儿,叶夫人有些吃惊,正由董嬷嬷陪着等叶旻过来。 叶旻一进屋先给母亲请安,然后坐在一旁的圆凳上。 “阿旻,听说你带了个乞儿回来,是怎么回事啊?”叶夫人好奇,先开了口。 “今日出门闲逛遇到的,叫做西西,八九岁的样子,住在石桥洞里,只垫了些破棉絮,吃的都是捡来的馊馍馍,而且还伤了腿。我瞧着可怜难过,就带回府里了......” 叶旻对母亲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隐去了西西想要偷她荷包的事。 叶夫人听着,心里也泛起了怜悯:“这么小的孩子,确实可怜,阿旻做得对,带回府里给他口饭也算是积德了。” 叶旻没想那么多,当时想那么做便那么做了。 叶夫人略一思索,又道:“西西就先跟着府里的家生子一起学几年字吧,等年纪大些让阿旻安排差事吧。” 叶旻一时有些沉默,她没想着让西西当下人。不过,如今西西年纪尚小,先学几年字也可以。 想到此处,叶旻冲母亲点点头,“就按母亲说的安排吧。” 知秋带着西西回了依云院,几个年纪小的丫头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她小乞儿的来历。 “是姑娘捡来的。”知秋小声答道。 西西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紧张极了。 这么大的府邸,这么多身着体面的人,对他来说,像是仙境一般,带自己来的女魔头突然变成了仙女姐姐。 西西跟在知秋身后,也不进屋,就在院中站着,紧紧盯着院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西西眼睛突然一亮,是叶旻回来了。 见西西等在院中,叶旻不禁加快了脚步,“怎么不跟着知秋姐姐进屋?” 西西摇摇头,指了指叶旻。 “是在等我吗?”叶旻牵着西西的手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西西点头。 “知秋,去前院请叶管事过来。”叶旻吩咐完又让迎春上了些糕点。 绵密如雪的糕点,看着精致小巧,闻起来也香喷喷的。 这样的糕点我可以一口气吃五块,西西心里想着。 叶旻把装糕点的盘子往西西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可以吃。 知秋很快带着叶管事到了叶旻院中。 叶管事跟在知秋身后,见姑娘正跟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孩子坐在院中,男孩还在啃着半块糕点。 叶管事自是听说了姑娘出门上街一趟带回了个乞儿,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见过姑娘。”叶管事向前一步作揖行礼。 “叶伯,这是西西。”叶旻看了一眼又拿了块糕点含在嘴里的西西,伸手给他倒了杯茶:“麻烦您一会儿先带西西收拾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是,姑娘。”管事边听边点头。 “对了,将府中的大夫也请过去,看一下西西的脚。”叶旻想了想又嘱咐道。 “姑娘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叶管事连忙应声。 听到叶旻要将自己交给刚进院子的这个老伯,西西赶紧放下手中的糕点,将口中的糕点费力咽下。 “我不想跟他走,我要跟着姐姐,姐姐是不要我了吗?”西西有些可怜的问道。 “不是的,西西。”叶旻扶额:“姐姐是让你跟着叶伯去治脚,西西也不想一直当个跛子吧。” 西西权衡了一下,问道:“那姐姐会去看西西吗?” “当然。” “那拉勾?”西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伸出右手小指。 “拉钩。”叶旻也伸出小指。 叶管事牵着西西走了,叶旻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报恩了。 管事将西西带回前院,因着叶旻的吩咐他们不敢怠慢,安排人帮着西西洗了澡。 令他吃惊的是,西西沐浴更衣后竟是一副不错的相貌,虽然身子骨瘦巴巴的,但还是能看出来五官是很精致的。 西西虽然年纪小,但他在外流浪久了,见多了人情冷暖,自然比同龄人早熟些。他此刻换了干净的衣物,戒备的任由叶管事安排。 叶管事已经请了府医过来,看过西西的腿后确认是新伤,如今还算救治及时,不会不良于行的。 听府医这么说,叶管事与西西都松了一口气。 姑娘真是心善! 太好了!我不会变成跛子了! 找到西西时已经过了晌午,这一番折腾下来很快就入了夜。 少女身着雪白的中衣躺在床上,乌黑的发丝散在脑后,更衬得她肤若凝脂。 叶旻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15章 买宅 在叶府中细心休养了几日,加上有专人照看,西西的腿伤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 叶管家让人将今日的汤药给西西送来,恰好遇见了来看他的叶旻。 “见过姑娘。” 叶旻摆摆手,示意来人不必多礼。 “姐姐!”听到动静的西西循声看去,见到叶旻来了,飞快的起身抱住了她的双腿。 叶旻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西西的脑袋,毛茸茸的。 “西西想不想出去玩?” 听到这话,西西有些犹豫,他在外流浪久了,性子比同龄人更沉稳,他很感激姐姐给他了一个家,不敢再提出其他的要求。 “可以吗?”他踌躇再三,小心翼翼的开口。 “当然可以啦。”叶旻叹了口气,无论西西表现得多懂事,他还不过是个孩子:“不过西西要先把药喝掉哦。” 西西蹬蹬的跑到桌子前,端起汤药一饮而尽,还稍微倾斜给叶旻看了看碗底。 叶旻从随身带的荷包里取出一颗杏脯递给他。 “好甜。”西西眨巴眨巴眼睛,还在盯着她的荷包。 叶旻无奈的笑笑,把整个荷包递给了西西。 出了叶府,叶旻与西西从城东逛到了城西,从内城逛到了外城,眼看着就要日落西山。 西西抬头问她:“姐姐还不回家吗?” “西西累了吗?我们去茶肆歇一歇吧。” 是路边摆摊的茶肆,靠近外城的位置,只摆了几桌,喝茶的一看就是寻常百姓。 看着对面的叶旻神色淡然的捧着粗瓷茶碗喝着,西西有些不解,姐姐家里的一应器具可比这里好太多了,她竟然一点不嫌弃这种地方。 “不渴吗?”叶旻发现西西捧着茶碗愣神,问道。 西西回过神,咕咚咕咚的把茶水喝净。 深夜,迎春替叶旻绞着半干的乌发。 “姑娘,你今日让西西带着到处看乞儿做什么?” 叶旻没有打算瞒着身边的人,开口道:“我想看看上京中年幼的乞儿大概有多少。迎春你知道吗?很多人熬不过寒冬的。” 迎春有些吃惊:“难道姑娘想把这些乞儿全都带回家?” “没有,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叶旻没有在意迎春的惊愕,继续说道:“我打算给他们提供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让他们能活下去,还有......”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当然还有自己的目的。 迎春又继续问道:“这么多的乞儿,姑娘打算一直养着他们?” “当然不是,这只是初步,后面会有安排的。”叶旻摇摇头道。 尽管不是安置上京所有的乞儿,但也不在少数,想要安置这么多人,自然要有间大宅子。 叶旻喊来知秋,把自己的箱笼打开,清点这些年攒的银钱。 叶首辅为官清廉,俸禄也就那些,所以叶家有钱的是叶夫人。 叶夫人娘家世代商贾,家底丰厚,叶夫人嫁进叶府时十里红妆,绕了上京城好几圈呢。 叶夫人对儿女大方,当然也没有苛待了谢婉,儿女有的谢婉那里也必定有一份一模一样的。 叶旻平日的吃穿用度都是按府里的份例来的,除了偶尔出去觅些吃食,这些年攒下的银钱也十分可观。 知秋共清点出银票两万两,还有一些零散的碎金银。 其余的就是些金银首饰,玉器钗环,大部分都是叶老夫人和叶夫人给的,其余的是去外祖家时徐老太君塞给她的。 叶旻对这些并不看重,基本上都是让两个婢女直接收了起来。 “两万两啊。”叶旻看着装满银票的匣子,心里有了打算。 长辈给的物什儿是不能动的,她可以自由安排的就是这些年攒下的银钱。 两万两听起来很多,但要细水长流,她可不想把要做的事变成了心血来潮的一锤子买卖。 叶旻一早跟母亲请了安,又去看了谢婉和西西,便带着迎春和叶管事出门了。 “叶伯,我想买处大点的宅子,新旧、位置都无所谓,主要是足够大,当然价格也要低些才好。” 叶管事虽然有些纳闷姑娘好好的宅子做什么,但还是应下了:“姑娘放心。” 带着叶旻到了一处牙行,管事是个目露精光的中年男子,听到叶敏要买大房子,热情十足。 “这座宅子在内城长宁胡同,本是一家皇商的府邸......” 叶管事打断男子的话:“这多少钱?” 牙行管事伸出三根手指:“这个地段这个大小的宅子,三千两最低了。” “贵了。”叶管事立刻摆手:“不要高于一千两,宅子要够大,不用在内城。” 男子眼角一跳,心里咕囔:原本以为是个财神爷,没想到是来占便宜的! 苍蝇腿儿再小也是肉,男子不想放过这笔生意,皱着眉头在想哪处宅子符合这位客人的要求。 男子突然一拍脑门:“还真有一处。” 他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一张图纸,摊开在叶旻眼前,用手指了指:“这个位置,有一处宅子,虽然空了几年,但只要稍加修葺便能住人,只要五百两。” 叶旻看着图纸上的宅子位置,又看了看长宁胡同的位置,两个宅子离得并不远,都在内外城的交界处。 “为何这个宅子这么便宜?”叶管事问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宅子之前的主人,一家七口都被歹人害了,外出游历的儿子回来之后报官给被害的亲人讨回了公道,之后不愿住在这宅子里睹物思人,便将宅子挂到了小人这里。” 叶旻问他:“能带我去看看宅子吗?” 男子连忙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这宅子从外面看占地就不小,依稀能看出往日的繁荣景象。 男子跟守门人打了招呼,带着叶旻二人进入了宅子。 这是一处三进的宅子,到处都是枯萎的杂草和积的厚厚的落叶。 房子看起来荒芜,其实不算破旧,稍微修整就能住人。男子领着叶旻二人大体走了一圈问道:“姑娘觉得怎么样?” 叶旻看向叶管事,见他微微点头,开口道:“还不错。不知这价钱能否再便宜一些?” 见男子有些作难,叶旻又道:“我还要添置一些田地和店面。” 男子心下一合计,开口说道:“小人能做主给姑娘再降五十两。” 四百五十两,叶旻心里盘算了一下便让迎春跟着男子回了牙行付了银票,又在叶管事的陪同下看了几处位置不错的铺子,还买了不少良田和靠近城东的一处小宅子。 第16章 神医 宅子已经买好了,正按照叶旻的要求进行修葺。 收留乞儿的事情并不顺利。 像西西这般在外流浪久了的乞儿心智都早熟,突然有人告诉他们可以提供住处,还给他们吃喝,甚至不会要求他们付出什么,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哪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得了姑娘吩咐的人对此一筹莫展,便将事情告知了叶旻。 考虑到宅子还在修葺,她便只安排了人开门布粥,无处可归的孩童若是愿意便可在宅子里住下。 西西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愁眉不展的叶旻。 “姐姐有什么事不开心吗?”西西在她对面落座,犹豫再三开口道。 叶旻看着他一副小大人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哦。” “姐姐不说我也知道,是因为收留跟西西一样的孩子的事情。” 叶旻做这些并没有刻意隐瞒,更是带西西出门闲逛时便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叶旻觉得西西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此刻西西托着腮点破她的心事一点都不奇怪。 “我可以帮姐姐哦。” 西西起身跑出了她的院子,再回来时已经换回了遇见她的那日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连个补丁都没有。 “姐姐,我先去找以前相熟的人,等他们住进去了,就会有人相信了。”西西有些扭捏,这身衣服让他想起那些被人肆意欺辱的日子,但他更不想看姐姐不开心。 叶旻看出了他的窘态:“你不需要这样做,时间久了自会有人相信的。” 西西摇摇头,眼神坚定,他想去做,姐姐好心收留了他,他要让更多的人都知道姐姐的善心。 见他执拗,叶旻叹了口气:“那你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 西西用力的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叶旻吩咐府中的人跟上,看着男孩的背影,她嘴角微扬。 西西的做法果然有成效,宅子修葺好时,已经有几十人住了进来。 叶旻让人请了位教书先生教这些乞儿识字,又从府中侍卫里挑了几个身手好的轮值去教他们些拳脚。 叶旻抽空去了宅子一趟,多是些十二岁上下的乞儿,甚至有些看起来比西西还要小,还混杂着一些年迈的乞丐。 这些乞儿看起来比同龄人瘦弱,大多数都带着伤,她又让人请了大夫来医治,由行动方便的老乞丐照顾着。 叶旻并没有在大宅子呆太久,因为她从一个乞儿口中得知上京来了位神医,如今下榻在翠华楼。 没等回府,她就让迎春去翠华楼打听神医之事是否属实。 迎春很快带了消息回来。 “回姑娘,翠华楼确实来了一位神医。”迎春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婢子到了翠华楼的街口,便听到有人在说神医的事。” “哦?是怎么说的?”叶旻有些好奇的问道。 “都说这位神医脾气古怪,这几日已经有好多人上门求医,皆被拒了。” “为何?”叶旻追问道。 “这位神医不畏强权,何时出手诊治全凭自己心情。”迎春有些犹豫:“除非......” “除非什么?” “神医重口欲,除非能做得出得神医青睐的菜肴......”迎春看了叶旻,又看了看在一旁给姑娘剥着瓜子壳的知秋。 知秋善厨艺,做的一手好菜。 不知神医爱吃些什么,叶旻吩咐知秋做道简单的吃食跟着自己出门。 知秋提着食盒跟叶旻到翠华楼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西下,将二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翠华楼是上京城中有名的酒楼,听说厨子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御厨,一桌席面的银两顶得上普通百姓一家人几年的花用。 普通百姓平时都要避着翠华楼行走,毕竟能来这里吃饭的都是达官显贵,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可开罪不起。 今日翠华楼倒是热闹,不少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围在翠华楼门外,伸着脑袋往大堂里面看。 “听说了吗,闫小将军来请神医被拒了!”两个书生模样的人从叶旻身旁走过。 叶旻带着知秋走进翠华楼,只见大堂里坐着几桌散客,其中一处却围着一圈人。 她环顾了大堂一周,径直走向人群聚集处,问道:“神医是在此处吗?” 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入人群,围着的众人纷纷回头,只见来人是个容貌昳丽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身后还跟着个提着食盒的婢女。 众人心想:得,又来一个,又有热闹可看了。 众人纷纷让开,露出围在中间的老者,老者面前的八仙桌上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还有一个敞开的食盒,食盒旁边站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 叶旻看向少年,正好迎上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只见少年剑眉星目,乌黑的发高高束在脑后。 “叶姑娘。”玄衣少年开口道。 “见过闫小将军。”叶旻微微福身。 这玄衣少年正是当日救了她的定国公府二公子闫清羽。 只见老者鼻头翕动,望向了知秋,和知秋手里的食盒。 “丫头带了什么?”老者眼睛盯着食盒一动不动。 “知秋。”叶旻看了知秋一眼,示意道。 知秋走向前一步,将红木色的食盒揭开盖,香甜的味道溢了出来,一碟雪白的桂花糕缀着金黄色的桂花。 知秋将白色的瓷碟摆到老者面前道:“如今桂花开的正盛,婢子便做了些桂花糕,老先生您尝尝?” 不待知秋说完,老者已经自顾自拿起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 “多一分太甜,少一分则寡淡。”老者又夹起了第二块:“小丫头,说吧,你是哪家府上。” 叶旻听着老者这话,有些疑惑。 “你不说你是哪家,我如何到你府上给人诊治。”老者接着说道。 “家父叶闻柳,住在枣花胡同叶府。”叶旻连忙说道:“此番是为家母求医。” 老者摆摆手,没让叶旻继续说下去:“老夫知道了,明日老夫便登门拜访。” 老者说罢不再理会叶旻等人,自顾自吃着桂花糕,一副送客的模样。 “小女明日让婢女在家中备下薄酒,恭候神医。”叶旻福了一礼,带着知秋告辞。 还站在一旁的闫清羽看看老者,又看看快走到翠华楼门口的叶旻二人,见神医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连忙追上了叶旻。 “叶姑娘,请留步。” 第17章 中毒 听到身后有脚步追了上来,叶旻驻足转身。 “闫小将军,可还有事?”叶旻看着追上来的闫清羽,他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在下有一事相求。”闫清羽双手抱拳,向叶旻行礼道。 叶旻收回落在闫清羽身上的目光:“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闫小将军的?” 话毕,来往的行人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少年的发带轻轻飘起。 “在下回上京是为家母侍疾,叶姑娘归京多日,想必也听说了家母病重的消息。。”闫清羽看向叶旻的神色平静的眼睛。 叶旻点头:“确实听闻国公夫人身体抱恙。” “兄长前些时日已经请了宫中太医为家母诊脉,只是现在也无起色。”闫清羽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恰巧听闻翠华楼来了位神医,特意来此,只是未入神医的眼。” 叶旻的目光越过他,神医还坐在那个位置,还在吃着桂花糕。 “不知闫小将军的意思是?”她当然知道闫清羽的意思,只不过她今日也是取巧,神医看起来性情古怪,她怎可替人擅自允诺。 闫清羽神色微顿,思索再三后开口:“明日神医为令堂诊治过后,可否请神医再为家母查看一下病因?” 即便已经想到了他的所求,叶旻还是一愣。 见她不语,闫清羽心一沉。 叶姑娘不会这么小气吧,他好歹救了她一命,若是她想霸占神医,别怪他挟恩图报了。 短暂的沉默后,叶旻回过神来:“闫小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本是义不容辞之事。只是,我与神医不过今日相识,并不了解神医行事,只能允诺小将军尽力一试。” “多谢叶姑娘了。”闫清羽顿觉叶姑娘善解人意。 叶旻对他再次行礼告辞,带着知秋上了不远处叶家的马车。 神医只说登门拜访,并未说时辰,想来也不会太晚。 叶旻起了个大早,在迎春的服侍下下洗漱穿衣,又吩咐知秋做了些点心,早早地去了叶夫人那里陪着。 她为母亲请到神医的消息昨日便送去了叶夫人那里,门房也得了吩咐,今日若有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登门拜访直接领到宁安院便可。 叶旻到的时候,叶夫人也已经穿戴妥当,董嬷嬷正陪着她在房中说话,见她进来,连忙唤她坐到身边。 巳时刚过,门房处来了一人说是来寻他们家姑娘,小厮打量着来人的模样与姑娘所说对应得上,径直将人送入了叶夫人处。 听到院外有动静,叶旻心下一动,定是神医来了,连忙起身出门迎接。 “小姑娘,你们府上果然气派,老头子寻你可真不容易。”神医见叶旻出来,不再理会身旁引路的小厮,径直进了院内。 “见过神医。”叶旻上前见礼。 “小姑娘不必有这么多繁文缛节,老头子姓李,叫我李老头儿就行。”神医捏着胡子,满脸的笑意。 “神医乃杏林圣手,晚辈不能如此失礼,叫您李爷爷吧。”叶旻说着便引李神医进了正屋。 叶夫人早已扶着董嬷嬷的手臂在等候,只见叶旻领进来一位老者,须发皆花白,精神矍铄,只是身上的衣服上似乎还有油污。 听闻这位老先生救了从楼梯跌落昏迷不醒的翠华楼掌柜,之后又诊治了几位患有多年顽疾的病患,便传出了神医之名。叶夫人不认为江湖郎中会比宫中太医的医术还要好,但总归是女儿特意为她请来的神医,不愿拂了女儿的好意。 “母亲,这是李爷爷,我给您请的神医。”叶旻介绍道。 “劳烦李老先生了。”叶夫人请李神医入座,董嬷嬷上了茶水和点心。 李神医点点头,只问了叶夫人平时的起居,并不多言其他,便为叶夫人诊脉。 李神医眉头紧蹙,另外一只手捻着胡须。 叶旻立在一旁,有些担忧的开口:“李爷爷,我母亲身体如何?” “小姑娘,你母亲这脉象乍看确实像体弱之症,不过......” “不过什么?”李神医顿了顿,叶旻立马追问道。 “令堂应是中毒了,且有一段时日了。”李神医说道。 叶夫人闻言也是一怔,并未多说什么。 “此毒可否能解?”叶旻注意到了叶夫人的神色,继续追问李神医。 李神医捋着胡子说道:“此毒致人身体虚弱,最终气血两亏而亡,让中毒之人看起来像是积弱之症,中毒时间越久,毒素越不容易完全拔除。” 叶旻刚要开口,李神医继续说:“不过那都是对那些学艺不精的庸医而言,老夫嘛,自然是药到病除。” 李神医要了笔墨纸砚,很快便写好了药方。 叶旻唤来迎春,给了她药方,并嘱咐她务必全程亲力亲为。 叶夫人今日起得早了些,加上听闻自己是中毒,此时觉得有些乏力,便让董嬷嬷扶着去了里间休息。 叶夫人离开后,叶旻转头问李神医:“李爷爷,不知我母亲所中之毒多久可解?” “叶夫人中毒时日颇久,不过以老夫的医术,最多半月便可完全解毒。” 叶旻点点头,神色略有些放松:“不知李爷爷现下是否住在翠华楼?” 李神医只回道:“那里的酒菜勉强还能入口。” “既然这样,李爷爷不如在府中住下吧,我已让人收拾了客院出来。”叶旻带着李神医出了宁安苑。 “小姑娘这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自然不是!住在府里总比外面舒服些,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小厮去做就行。”叶旻笑的狡黠,凑到李神医跟前说:“多谢李爷爷对家母出手相救,我已略备薄酒,是让知秋做的哦。” “知秋?昨日跟着你的那个小丫头?”李神医疑问道。 “是。”叶旻眨眨眼,冲着李神医扬起一个笑容。 想到昨日那碟桂花糕,李神医双眼放光,不再推辞,跟着她去了叶府的客院。 秋风吹着发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沙沙作响。 客院里,知秋正带着几个婢女把一道道菜肴摆上桌。叶旻和李神医到的时候,知秋刚把最后一道汤摆好。 “姑娘。”见二人进来,知秋连忙上前行礼:“见过神医” “好好好。”李神医的注意力全被满桌子的菜肴吸引了过去,完全没注意到知秋。 叶旻摆摆手,让知秋等人退下,自己则坐在李神医对面,伸手给他倒了杯酒:“这是知秋春日里酿的桃花醉,刚从树下挖出来的。” 第18章 拜帖 李神医看着面前的酒杯,酒的醇香中混着桃花的清香,还混着一股泥土的芬芳,咽了咽口水,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旻伸手又给李神医倒了一杯:“李爷爷,今日这席面您可还满意?” “嗯嗯。”李神医放下酒杯,拿起一旁的竹箸,不停地夹着各色菜肴,没空理会叶旻说了什么。 “李爷爷,我还有一事相求。”叶旻看着李神医忙碌不停,笑道。 “你说。”李神医撕了一只鸡腿拿在手中。 “前些时日,我回上京的途中遇了歹徒,险些丧命。”叶旻把自己面前的碟子往李神医的方向推了推。 “嗯嗯。”李神医啃着鸡腿,胡乱应着。 “多亏了闫小将军路过,救了我一命。”叶旻托着腮看着李神医又扯了另外一只鸡腿,“滴水之恩都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呢?” “嗯嗯。”这只鸡腿也被李神医吃完,李神医开始对着另外一道红烧蹄髈动手。 “听闻定国公夫人卧病在床,而我又因缘际会结识了当世神医。”叶旻抬手给已经空了的酒杯斟满,笑着问道:“所以,李爷爷能麻烦您给定国公夫人诊治吗?” “能。” 对面滔滔不绝的小姑娘突然没了声音,李神医抬头看去,只见这小姑娘含笑不语的看着自己,想到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李神医懊恼不已。 “丫头,你这桌酒菜是鸿门宴哪!”李神医突然觉得手里的蹄髈不香了。 “李爷爷,您刚才都答应我了。”叶旻狡黠的笑道。 “是昨日那小子吗?”李神医泄愤似的啃了一口蹄髈。 叶旻点点头。 “罢了罢了,定国公驻守边关这么多年,抵抗外强,为国为民......”李神医继续向下一道菜奋斗着。 陪李神医用完酒菜,叶旻叮嘱院中的人不要怠慢了李神医,便回了自己的院中,迎春也从宁安院回来了。 “姑娘。”迎春见叶旻在院中,连忙行礼。 “母亲可用过药了?”叶旻淡淡的问道。 “回姑娘,夫人用过药后便歇息了。”迎春恭敬地回道。 叶旻闭了闭眸子,走到书案前,写了封拜帖让人送了出去。 定国公府。 闫清灵坐在书案前,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笔尖的墨水滴落在桌案上的宣纸上,晕开了一片,母亲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了,二哥说去请神医也无果。 正担忧着母亲的身体,她的婢女白芷带着张帖子进来了。 “姑娘,叶姑娘递了派人送了拜帖过来。” “叶姑娘?”闫清灵有些疑惑,与她交好的姑娘里没有姓叶的。 接过白芷手中的拜帖,原来是叶首辅家的姑娘。 她还在琢磨叶家姑娘为什么要给她送拜帖,白芷再次进来,说是世子爷回府了。 闫清辰有官职在身,一早便上衙了,如今晚膳时分才到府里。 既然想不通那就先不想了,将此事抛之脑后,她便寻了大哥与二哥一同用饭。 席间想起此事便向二位兄长抱怨:“先前我收到了叶姑娘送来的帖子,帖子上说花会那日见我手帕上的花样极为喜欢,明日想来我们府上讨教一番,可我与叶姑娘并不相熟啊!” 闫清羽看了妹妹一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继续低头用饭。 反倒是闫清辰来了兴致,眉梢一挑:“哦?哪位叶姑娘?” “首辅叶家。”闫清灵叹了口气,答道。 “叶旻?”正在埋头吃饭的闫清羽闷闷的问了一句。 闫清辰和闫清灵齐齐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二哥知道叶姑娘?”闫清灵满脸的不可思议,二哥自幼跟随父亲戍守边关,一年里呆在上京的日子统共就年节时的十来天。 她与闫清羽都有些生分,没想到二哥居然知道叶家姑娘。 “回上京的路上见过一面。”闫清羽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口说了一句。 闫清辰饶有兴趣的对闫清灵说:“不止如此,你二哥还救了叶姑娘一命。” 闫清灵一脸八卦的看向自家二哥:“展开说说?” “来时的路上正巧遇见叶姑娘一行人遇刺,出手帮了一下。”闫清羽依旧是那副表情,自顾自的喝着茶碗里的茶。 “就这?”闫清灵平日看多了话本,自然也幻想过无数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看看自家二哥天天板着这张脸,想来也是个无趣的人。 闫清羽点点头,继续说道:“叶姑娘明日登门应该是为母亲的病而来,你切勿怠慢了叶姑娘。” 闫清灵这下更不懂了,二哥怎么知道叶姑娘为何来定国公府,还想继续再问,闫清羽已经放下茶盏,起身道:“大哥,小妹,慢用。” 夜色渐深,镰刀似的月牙挂在落光了叶子的枝丫上方,再过些时日就是中秋佳节了。 闫清羽负手走入定国公府的演武场,挑了一杆长枪,舞的呼呼作响,不知叶姑娘是怎么说动神医的。 叶旻嘱咐在场的众人暂且不要将叶夫人中毒之事外传,包括父亲那边。 若是父亲问起李神医的来意,只说是她请来为母亲调养身子的。 这一夜,叶府好多人无眠,定国公府也是。 翌日清晨,叶旻去宁安院看过叶夫人,见她气色确实有所好转,平素苍白的面容也带了些血色,便带着知秋去了客院,跟李神医一同用过早膳,乘着马车去了定国公府。 昨日听了二哥的话,闫清灵不由得隐隐有些期待今日叶旻上门做客。 一夜辗转反侧,她一大早便醒了,眼底乌青,白芷见状吓了一跳,特意给她上了些脂粉遮一遮。 叶旻在定国公府门前看到的闫清灵便是顶着这副脂粉都遮不住的黑眼圈,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马车在定国公府门口停稳,叶旻已经透过车帘看到了等在府门口的闫清灵。 “李爷爷,咱们到了。” 回应她的只有李神医的鼾声。 叶旻眉头微蹙,伸手轻轻推了推还在打瞌睡的老者。 李神医猛然惊醒。 “李爷爷,定国公府到了。”叶旻再次说道。 李神医伸了个懒腰,率先下了马车。 第19章 同一种毒 定国公府门口,闫清灵一早便带着白芷在等候。 一辆青帷马车在定国公府门口停下,闫府众人看到一位老者率先从马车中走下,老者瞧着有六七十岁了,须发花白,腿脚却很利落。 接着又跳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梳着婢女的发髻,转身去扶马车中的另外一人,也是位姑娘。 见到是叶旻下了马车,闫清灵疾走几步,对着叶旻行了同辈礼,叶旻屈膝还礼,连忙招呼几人进府。 叶旻随着闫清灵进府,略有些抱歉的说道:“今日贸然登门,还望闫姑娘海涵。” “叶姑娘言重了。”闫清灵闻言摇摇头,二哥说了,叶姑娘是为了母亲的病而来,想必前面这位老者便是神医了。 “这位是李爷爷。”叶旻走在闫清灵右后方,看了看径直走在前面的李神医介绍道。 “见过李老先生。”闫清灵规矩的向李神医问好。 李神医打量了闫清灵一眼:“你是前日那小子的妹子?” “先生说的是我二哥?”闫清灵想到前日二哥冲进膳房,喊来所有厨子做了几道拿手好菜便出了门,结果原封不动的拎了回来。 李神医没有回答她。 叶旻见她神色有些尴尬,解围道:“听闻伯母身体抱恙,不如闫姑娘先带我去拜见伯母吧。” 闫清灵闻言,又抬头看了看自顾自走在前面的李神医:“请随我来。” 闫清灵带着叶旻几人去了定国公夫人的院子。 叶旻几人到的时候,定国公夫人刚在嬷嬷的服侍下用过了药,叶旻上前一步行礼:“见过伯母。” 昨夜听了二哥的话,闫清灵又去了一趟定国公夫人跟前,言明了今日叶姑娘突然要登门造访之事。 定国公夫人看着行礼的姑娘,模样周正,明眸皓齿,早些年她也是见过叶旻的。 定国公夫人让身边的嬷嬷扶起叶旻:“叶姑娘不必多礼,我与你母亲还算相熟,不知她病好些了吗?” 看着跟前面色苍白却笑的和蔼的妇人,她不由想到母亲也是这样,即便在病中也是这般温柔可亲。 “多谢伯母惦念,家母今日气色好多了,今日临行前母亲叮嘱我替她向您问好。” 叶旻在定国公夫人下首落座,有婢女送来一盏清茶,李神医自然留在外间,后宅夫人的房内室终究是有些不便。 “劳令堂费心了,不知叶姑娘今日缘何来我府上?” “不瞒伯母所说,我前日结识了位神医,您应该有所耳闻,我母亲积病已久,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昨日神医诊治过后,虽说不是药到病除,但气色确实有所好转。” 叶旻见定国公夫人神情严肃便并未做隐瞒,直接和盘托出:“我请神医那日遇到了闫小将军,他担心您的身体,托我今日带神医来贵府。” 定国公夫人见她面上神色不似作假:“这么说神医也来了?” 叶旻点头。 闫清灵闻言也道:“前日二哥也去请神医了呢。” 定国公夫人看着自家女儿娇俏可爱的神色,不禁莞尔:“你二哥那个性子,怕不是把神医得罪了吧。” 闫清灵吐了吐舌头,自家二哥那个耿直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母亲,既然今日把神医来了,您不如就让神医给您瞧瞧吧。”她坐在定国公夫人一侧,伸手抱着母亲胳膊撒娇道。 定国公夫人不再推辞,让身边的嬷嬷去请留在外间喝茶的李神医进来。 众人纷纷向李神医见礼。 “有劳李先生了。”定国公夫人伸出手腕,放在腕枕上。 李神医点点头。 神医在诊脉,闫清灵邀叶旻到院中走走。 定国公出身武将,定国公府里的布置也不像文臣府上一般曲水流觞,诗情画意。 国公府占地极大,院中最让人注目的是的演武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 演武场中有一身着玄衣的少年人,此刻正执剑而舞,利刃刺破长空,叶旻觉得耳边似有风吹过。 只见闫清羽最后挽了个剑花,收了势,将剑随手抛给了立在一旁的小厮,自己则向着叶旻二人走去。 “二哥。” 闫清羽轻嗯一声,算是回了妹妹的问好。 见来人走近,叶旻屈膝行礼:“见过闫小将军。” 叶姑娘每次都这么有礼。 这么想着,闫清羽走到叶旻面前站定,双手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叶姑娘相助。” “闫小将军言重了。”面前的少年额头沁满汗珠,他却混不在意。 三人一起说了一会话,定国公夫人身边的婢女便来院中寻人了。 “神医已为夫人开了药方,夫人请姑娘和叶姑娘过去。”说话的婢女对着几人行礼。 闫清灵表示知道了,便转头对闫清羽说道:“我与叶姑娘先去母亲院中了,二哥要一起吗?” “不必了,小妹跟母亲说我晚一点去看望她。”闫清羽看了眼跟妹妹站在一起的叶旻,心里想到,自己过去对叶姑娘闺誉影响不好。 看着闫清灵带着叶旻往母亲院子的方向走去,他又回了演武场。 还立在一旁的小厮上前,将剑递给闫清羽:“公子,还继续练剑吗?” 闫清羽接过剑,不知想到了什么,径直出了演武场。 叶旻这边,定国公夫人叮嘱自家女儿要好好招待叶家姑娘和神医,只是李神医记挂着早上出门时知秋正在做的羊肉锅子,她推拒了国公府准备的午膳回了叶府。 闫清灵将二人送到府门口,叶旻见她神色有些不舍:“闫姑娘,若是不嫌弃,改日可到叶府做客。” “真的可以吗?叶姐姐。”闫清灵闻言眸子一亮:“我一定去。” 叶旻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到时候让知秋做梨膏糖给你吃。” 闫清灵笑的眼睛弯弯的,露出漂亮的小虎牙:“一言为定哦!” 叶旻几人上了来时的马车,马车里李神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爷爷怎么了?”叶旻见状,直接问出了声。 李神医抓了抓花白的头发,说道:“定国公夫人与你母亲中的是同一种毒!” 第20章 牵丝 叶旻正好拈起一粒葡萄,听到李神医的话,指尖的葡萄滚落脚边,在马车里打转。 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怪不得,前世叶夫人过世没多久,定国公府也传出了丧讯。 “李爷爷可否告知这是何毒?” 李神医叹了口气:“牵丝。” “牵丝?”叶旻不通医理,并不知这是哪种毒。 “牵一发而动全身,故名牵丝。” “李爷爷可知这毒是如何下的?” 李神医斟酌了一番,咂吧了一下嘴:“像你们这样的深宅大院中,下这种毒最是容易。” 叶旻有些不解:“李爷爷为何这么说?” 李神医又说道:“叶夫人经常会吃些补药吧?” “我母亲向来体虚气短,这些年都有在吃补药滋养。”叶旻如实答道。 李神医摸着胡子,叹了口气:“这就对了,有心之人只要在原本的药方里稍做手脚,这补药就变成毒药了。” 苦读医书本为治病救人,虽然李神医自己性情古怪,却从不害人,平素里也最憎恶别人用医术害人。 “稍做手脚......”叶旻听了李神医的话喃喃自语着,又问道:“李爷爷可曾对定国公府说起中毒一事?” 李神医摇头,接连叹了几口气道:“恐怕这不是巧合。” 她不禁想起了谢婉跟前那个叫做杏儿的婢女。 叶旻吩咐迎春去依云轩取了杏儿买药的单子给李神医送去,她则去了叶夫人处。 迎春从客院回来的时候叶旻早已经回了依云院。 “李爷爷怎么说?”叶旻等的有些着急,便在桌案上铺了宣纸,准备练字。 迎春自小陪叶旻长大,看得出此刻自家姑娘的紧张,不敢有所隐瞒:“神医看了单子说上面多了一味药,寻常医者分辨不出。”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叶旻心下了然,摆摆手让迎春退了出去。 她端坐在书案前,轻轻闭了闭眼眸,谢婉同她一样并不通医理。 到底是谁想害叶家,三皇子?霍皋?还是别的她不知道的人。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叶旻再次唤人进屋的时候叶首辅已经下衙回府。 迎春伺候叶旻重新换了套衣裳,去了前院书房的方向。 叶闻柳每日鸡鸣即起,回府之后也在书房忙碌到子时才眠。 叶夫人病了许久,叶首辅担心影响她休养,每日陪她用完晚膳便歇在书房。 叶旻是在书房门口碰到叶首辅的。 “父亲。”叶旻看见父亲,福了一礼。 叶首辅点点头,带着叶旻进了书房。 “阿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叶首辅撩袍坐在桌前,示意叶旻一同坐下:“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 叶首辅点点头,示意她入座。 叶旻伸手为他斟了杯茶递到手边:“父亲可知昨日府上来了位神医?” “听下面的人说了。”叶首辅不置可否:“也听你母亲说了此事,阿旻有心了。” 叶旻看着正在用茶的父亲,神色严肃:“父亲,神医说母亲是中毒了。” 叶首辅端着茶盏的手有些不稳,茶水洒了些出来。 “你母亲中了何毒?神医说没说能否解毒?” “父亲切莫担心,神医昨日便开了方子,只是母亲中毒已久,需要服用些时日才能完全解毒。” “下毒之人查到了吗?” “有些眉目了。”叶旻思索片刻,并未说出杏儿之事,她还要去确认谢婉对下毒一事是否知情。 “需不需要为父派人处理?” 叶旻摇摇头:“父亲,此事能否全权交给女儿?” 叶首辅见她神色坚定,不再坚持:“有需要的话尽管向父亲开口。” 自从阿旻这次归家性情改变了好多,算了,大不了自己派人盯着点。 既然得了叶首辅的首肯去追查下毒之人,叶旻未做多留,陪父亲用完这盏茶便回了院子。 叶旻重新坐回桌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唤来小厮将信送去了定国公府。 闫清羽刚从东宫回府,身边伺候的来喜送来一封书信 :“叶姑娘让人送来的。” 忽略掉来喜的挤眉弄眼,闫清羽挑眉,他与叶姑娘只见过几次,还都是大庭广众之下,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不知叶姑娘信里说了些什么。 展开书信,闫清羽神色微变。 “来顺!”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男子从天而降,双手抱拳:“公子有何吩咐?” 闫清羽从信封中取出另外一页纸交给他:“去查一查夫人前些日子吃的补药是否是单子这些?” “是!公子。” 来顺的身影再次隐匿于黑暗。 闫清羽负手临窗而立,面色凝重。 叶姑娘的信上说,国公夫人久卧在床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望闫小将军明日能在来福茶馆一见。 又是一夜辗转反侧,闫清羽早起打了套拳,穿戴妥当出了定国公府。 叶旻想着杏儿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同样一夜未眠,天快亮时才堪堪睡着。 迎春知秋二人早上进来伺候她梳洗时,看见的便是她满脸疲惫的模样。 “时辰尚早,姑娘要不再歇息一会儿吧?”迎春有些担心叶旻身体吃不消。 “不用,先去给母亲请安吧。”叶旻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让迎春略微上了些妆,不然母亲看到又要担心了。 到了叶夫人院中,许久未曾出门的谢婉今日也来了,正陪着她母亲说话。 叶旻有些意外,原本打算告诉母亲是吃的补药有问题,只好作罢。 “表姐。”注意到叶旻进来,谢婉上前行礼,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叶旻未语先笑,若有所思地看些她:“表妹身体可无恙了?” 想起那日落水的情形,又想起近日收到的书信,谢婉面上泛起潮红:“有劳表姐挂心了,婉婉如今已无大碍。” 等叶夫人用过今日的汤药,叶旻便起身告退了,谢婉也连忙起身。 二人在宁安院门口分别,叶旻看着谢婉离开的背影,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母亲中毒一事,你是否知晓呢?又参与到什么程度呢? 谢婉,我们走着瞧。 第21章 试探 来福茶馆与叶府只隔了两条街,叶旻没坐马车,带着迎春走走绕绕一会儿便到了。 两人走进茶馆,小二像是认识她:“是叶姑娘吗?” 叶旻微微点头,并不惊讶,茶馆这种地方迎来送往的,消息最是灵通了。 小二带着她径直上了二楼一间雅室,让迎春守在门外,她推门进了雅室。 茶室不大,布置得简洁,临窗的位置坐着位着玄衣的少年。 叶旻在他对面坐下,笑道:“没想到闫小将军这么早就到了,久等了。” 闫清羽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叶姑娘并不是很想见他,虽然是她约了这里。 怕对方误会,少年解释道:“左右今日无事,便早些出了门,也是刚到。” 叶旻扬唇微笑,这前后矛盾的解释。 未再寒暄,闫清羽直入主题:“昨日叶姑娘信上所言可属实?” 说到此事,叶旻收了笑:“神医亲口所言,想必闫小将军也已经派人核查过了。” 闫清羽微微点头:“昨夜去看了我母亲补药的方子,确实是那几味药,而且母亲院中有名婢女确实买过那味多出来的药。不知叶姑娘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如果只是告知母亲中毒一事,叶姑娘只在信中言明便可,不会私下还要见他一面,想来此事并不简单。 叶旻指尖摩挲着茶杯,垂眸道:“我母亲......中的是同样的毒。” 闫清羽正要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深深看了一眼相对而坐的少女:“贵府上可查出下毒之人?” 叶旻神色平静的点点头:“查到我表妹院中的一名婢女。” “既然如此,叶姑娘为何还要......”他想问既然已经查到采买之人,顺藤摸瓜便可,为何还要与他单独见面。 “闫小将军应当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吧。”叶旻沉默了片刻,轻声道。 也对,叶姑娘能不顾闺誉的约见自己,定是有所怀疑。 想到这,闫清羽问道:“叶姑娘有何打算?可曾审问了这名婢女?” 叶旻摇头:“未曾打草惊蛇。” 闫清羽抿了口茶:“叶姑娘身在后宅,多有不便,既然如此,此事不如交由我来查办吧。” 此事应是有人暗中对母亲与叶夫人出手,想必是有所图谋。 叶旻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闫清羽说得对,此事由他去办更容易些。 “若是查到什么线索,请闫小将军知会我一声。” “自然。” “多谢。”叶旻放下茶碗,准备起身:“我先走了。” “若是叶姑娘有了线索,也可到这茶馆找我。”闫清羽同样放下茶碗起身道。 叶旻闻言点点头,出了雅室。 雅室中只剩闫清羽一人,以及桌上两杯冷茶。 闫清羽看着紧闭的门挑眉,叶姑娘竟然没有问他为何可以来茶馆找他。 叶旻当然不惊讶,她前世偶然得知这茶馆是定国公府的产业,不然也不会约闫清羽在这见面。 闫清羽临窗向外望去,只见刚才还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少女,此刻正带着婢女渐行渐远,很快在街角处消失不见。 “阿财!”闫清羽收回目光。 不知何时进了雅室的小厮应和着:“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 “叶家有个叫杏儿的婢女,让人盯紧了。” 阿财有些疑惑,刚来的好像就是叶姑娘,不过他不敢揣测主子的心思,连忙应道:“是!公子。” 接下来的日子照旧,叶夫人用了李神医的药后气色一日好过一日。 这日谢婉来宁安院给叶夫人请安,叶旻也在。 “好久未见表妹,表妹今日怎有空过来了。”叶旻出声说道。 谢婉上前一步,向叶夫人行了一礼:“婉婉听说前些日子表姐替舅母求了位神医,如今瞧着舅母这气色越来越好了。” 叶旻的视线在谢婉的面上停了一瞬,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是啊,母亲身体大好,再也不用日日用些补药了。” 谢婉心头一紧,觉得她话里有话,不由地仔细看了叶旻一眼。 表姐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睛里写着戏谑,仔细去看时却是如以往那般平静,谢婉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叶旻不缺美貌,不缺钱财,更不缺身份地位,更是不在意这些,恰巧这些她不在意的正是谢婉最求而不得的。 她不过是稍微向舅母表露了些心意,便得了舅母的冷脸,她不过是不想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事做得隐秘,不会有人知道的。 表姐这人性子冷淡,只要她还如往常那般应对,事情就还在她掌握之中。 见她愣在原地,叶夫人招呼道:“婉婉过来让舅母看看,今日瞧着倒是有些血色了。” 谢婉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是啊舅母,婉婉已经大好了。” 叶夫人留两人用了午饭,她病了许久,院中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席间吃的差不多了,叶旻放下筷子:“母亲,我吃好了,想与表妹出去走走。” 伺候的婢女端来杯茶给叶夫人漱口:“去吧,婉婉也病了有些时日了,该出去走走看看了,正好园子里的桂花该开了,你们去吧。” 谢婉有些诧异,表姐从惠州回来后不再像从前那样经常去她院里,还时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她,除了她落水那几日,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她,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见谢婉迟迟未有回答,叶旻又道:“之前我与哥哥去给外祖母贺寿离家许久,幸亏有表妹在府中替我和哥哥照顾母亲,今日特意想向表妹道谢。” 听到叶景,谢婉的神情闪过一丝不自在,叶夫人也变了脸色。 叶夫人没有给谢婉拒绝的机会,再次开口:“你们去吧,我有些乏了。” 叶家花园中有几株桂树,花开得正盛,满园飘香,表姐妹二人驻足在树下。 叶旻看向对面的假山,悠悠开口:“说起来哥哥好像很久没有回府了,好像是从外祖家回来第二日哥哥就回军营了呢。” 谢婉面色一变,想到了那日她向表哥表明心意被拒,后来又遇到了叶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那日真被她听到了。 看着面色如常的叶旻,谢婉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表姐可是思念表哥了?思虑过重伤身,表姐也要当心身子才是,若是病了舅母会担心的。” 叶旻收了笑:“是要当心身子,毕竟病了要吃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就算是补药也要少吃呢。” 谢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表姐好像知道了。 “表姐,我突然觉得有些不适,想来是落水后得的风寒还未痊愈,想先回房了。”谢婉用手按着太阳穴,面色苍白,仍旧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叶旻神色冷峻的看着被婢女搀着,着急离开的谢婉:“表妹慢走啊。” 这般心虚,想来母亲中毒之事她应当是知情的,就不知道她参与到何种程度。 第22章 补药 谢婉扶着小桃一路行色匆匆,回到院中叫了另一个婢女进屋。 “杏儿,那药当真没问题?” 唤作杏儿的婢女看着神色慌张的谢婉,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姑娘放心,那药真的只是补药,太医也看过了,不是没有查出什么吗?” 她想起舅舅请来的太医,看过舅母后连连摇头,只说是体虚气短的毛病。 神色稍霁了一瞬,她又想到叶旻请来的神医,如今还在客院里住着,府中上下更是对他礼遇非常。 思及此,谢婉面容又有些挣扎:“可是表姐请了神医来府上。” 杏儿更加不屑,眼底还多了一丝鄙夷:“什么神医,不过是骗吃骗喝的江湖郎中。” 确实,世上多是些打着神医幌子的行骗之人,只不过这次运气好,竟叫他们真的遇上了个真的。 谢婉想着叶旻在园子中说的那些意味不明的话,整个人更加慌张,在屋里踱来踱去。 “今日瞧着舅母的气色也好多了。” 杏儿闻言若有所思:“想来是姑娘你病了的这些日子夫人的补药断了,明日姑娘还是再送些过去吧。” “可表姐那里......”谢婉有些犹豫不决。 杏儿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姑娘放心,就算东窗事发,您忘了还有那位贵人吗?” 谢婉眸光一暗,点点头:“那你去准备一下吧。” 依云院里刚摆好晚饭,迎春神色有些异样的走进来。 叶旻放下筷子,看向她:“何事?” 迎春俯身,语气有些焦急:“姑娘,表姑娘院里有动静了。” 叶旻重新拿起筷子,继续用饭,对迎春带来的消息,她只是给出了点头的反应,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起身推开窗子,狂风骤起,吹着纱帘帐幔摇摆。 天上的星月被乌云遮蔽,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豆大的雨珠说落便落。 昨夜风急雨急,园子中的桂花被打落一地,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叶旻照旧去给母亲请安。 她到宁安院的时候叶夫人已经在门廊下坐着,阳光正好,晒的人暖洋洋的。 在叶夫人身侧落座,叶旻扫视了一圈周围伺候的婆子婢女,见都是信得过的,便说起了母亲中毒之事。 “母亲,那日李爷爷说您是中毒,我见您面色有异,是有怀疑的人了吗?” 叶夫人摇头:“只是听闻此事有些诧异。” 叶旻恍然大悟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母亲可知您是如何中毒的?” 叶夫人继续摇头。 “李爷爷说这毒是下在您每日喝的补药里的。” 叶夫人闻言身子一震,她每日用的补药经手的都是身边的心腹之人,从抓药到端到她面前,从不假借别人之手,莫非是她身边的人有了二心。 她还在琢磨着是身边的谁起了异心,院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来人是谢婉,身后的小桃还提着个食盒。 谢婉面上一副浅浅的笑容模样,规规矩矩的向叶夫人请安后说道:“舅母,先前有大夫说您身子体弱得时常进补,我病了些时日,许久没给您送滋补的汤药了,今日便让人熬好了特意送过来的。” 她说完示意小桃将食盒提到叶夫人跟前的矮几上,打开盒盖,是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是了然的目光。 叶夫人斟了杯茶,递给叶旻,笑道:“婉婉这孩子有心了。” “母亲,婉婉对您真好,女儿自愧不如。”叶旻垂眸,手指摩挲着茶盏:“不过李爷爷昨日还嘱咐过,您如今服用的汤药与滋补的汤药相冲,让您停了补药的。” 听叶旻说完,谢婉感受到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慌乱的就要把食盒收回去。 “既然舅母用不了,那婉婉就带回去吧。”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按住食盒,阻止了她的动作,顺着手臂看去,按住食盒的正是叶旻,正对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虽然我现在用不了补药,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婉婉的一番心意,婉婉就别再折腾带回去了,舅母让人处理了吧。”叶夫人冲身后的董嬷嬷使了个眼色。 董嬷嬷心领神会向前一步,将食盒盖好拎了起来:“这种事情就交给老婆子吧,表姑娘就别费心了。” 她转身去了后堂,在接触到叶旻的目光时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董嬷嬷已经离开了好一会儿了,叶夫人与叶旻都未曾再开口,两人自顾自品着手中的香茗。 与二人的恬静不同,谢婉此刻如坐针毡。 她想离开这里,但此时的氛围让她无法开口,她好像在等着被宣判一样。 宁安院里种了许多秋海棠,今年花期似乎格外长,仍旧红艳艳的一片,美极了。 秋风渐起,吹得秋海棠摇曳生姿,转眼地上已经落红一片。 其实董嬷嬷并没有离开多久,是谢婉太过煎熬,无限放大了等待的时间。 从院外进来个人,踩在落满了秋海棠的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谢婉伸长了脖子去看来人,不是董嬷嬷。 叶旻自然也听到有人进了院子,她更注意到了谢婉的动作,嘴角挂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谢婉在人前一向规矩,从没做过这么失礼的仪态,不知她在害怕什么呢? 来人已经到了近前,是叶夫人院中的一名洒扫婢女。 步履匆匆的婢女从院外进来,俯身在叶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叶夫人面色微变。 叶旻将一切看在眼底,心下了然。 她当然知道这婢女说了什么。 董嬷嬷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利落,这个婢女正是她事先安排在神医那里替董嬷嬷传送消息的。 母亲变了脸色,想必谢婉那碗药有问题。 “阿旻先回去吧,我与你表妹有些事要谈。”叶夫人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语气略微有些冲。 叶旻当然知道母亲为何让她回去,但她还是开口:“母亲,父亲已经把此事交给我处理了。” “阿旻,你表妹是你祖母接到身边的,这事交给你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叶夫人十分不赞同道:“既然这样,让人去通知你父亲回府吧。” 母亲都这么说了,叶旻不再坚持,唤了小厮进宫去寻叶首辅。 第23章 恩将仇报 谢婉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心里越发忐忑,越来越肯定是补药的事暴露了。 她想趁乱溜出去,可院门口的两个婆子气势汹汹,她又坐回了原位,看着叶旻二人统一意见,派人去寻舅舅了。 去寻叶首辅的小厮到了皇城门口,被值守的羽林军拦住了去路。 “军爷求您了,您就让我进去吧,或者您帮我传个话也行,我是叶大人府上的,府里有急事请老爷回府。” 被拦住的小厮急得团团转,无论他怎么说两名羽林军都不放行。 闫清羽路过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听到小厮说是叶大人府上时,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羽林军自然是认得他的,纷纷行礼:“见过闫小将军。” 闫清羽点了点头,对着被羽林军拦下的小厮问道:“我方才听见你说你是叶大人府上,是哪位叶大人?” “见过闫小将军。”小厮虽不认识闫清羽,但听到羽林军的称呼也大抵猜得出他的身份:“我是首辅叶大人府上的。” 小厮擦了擦额上冷汗,闫小将军这是明知故问吗,能进皇城的叶大人还有别人吗? “今日陛下到访文渊阁,闲杂人员进入皇城,你们府上发生何事了,我可以代为转达。”闫清羽轻咳了一声,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拿着老爷的名帖都不让进呢,只是他也不知道府中到底发生何事了啊。 “闫小将军,麻烦您告诉我家老爷,夫人和姑娘有急事让老爷回府。” 是叶姑娘出事了? 闫清羽差点脱口而出,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连忙应下,又嘱咐小厮在外稍等,他便进了皇城。 杏儿看了眼滴漏,谢婉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回来,她脸色一变心道不好,立马收拾了东西悄悄从后门出了叶府。 叶府后门三三两两蹲着些流浪汉,府里派人赶了多次,每次赶走过不了多久就又回来了,后来变成只要叶府有人出来他们就走远,人进去他们又回来。 蹲在角落的人看到叶府后门被人推开了,正准备走远,看到来人的相貌,他悄悄跟了上去。 叶首辅在文渊阁里看到闫清羽愣了一瞬,得知他来找自己更是讶异。 毕竟叶家与闫家一文一武,私下并无太多来往。 闫清羽把在皇城门口遇见叶家小厮的事告诉叶首辅,并转达了叶府上似乎出事了。 还没等他说完,叶首辅扔下手里的书卷便出了文渊阁。 叶首辅一路走得飞快,出皇城时都没看到在等他的小厮。 他直接回了主院。 叶夫人面色有些苍白,神色严肃的坐在廊下,与她相对而坐的是叶旻,端着盏茶,面上带着丝嘲弄的笑。 谢婉与二人相对而坐,面色惨白,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 “夫人怎么了,着急喊我回府?”叶首辅在夫人身旁落座,周遭静谧,针落可闻。 叶旻叹了口气,道:“父亲您应该知道母亲缠绵病榻这么久其实是中了毒,谁知今日表妹恰巧送来一碗汤药。” 谢婉抬头看了眼叶首辅,见他没有动作,又看向叶旻:“表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叶旻冷笑一声:“父亲有所不知,李爷爷曾告我母亲正是由于服用补药才中毒的。” “我并不知此事!”谢婉不由得声音大了几分。 叶首辅神色微怔,似乎也相信谢婉做不出这些事般:“想必婉婉确实不知此事,她应该也是一片孝心。” “父亲,我与母亲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表妹听闻母亲不宜用药后便极力想把汤药收回,母亲再三表示宁安院里会妥当处理,表妹仍然坚持带走汤药。”叶旻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便让董嬷嬷把药带去了李爷爷院中。” 叶首辅沉声问道:“李神医看过之后怎么说?” 叶旻顿了片刻,方才开口道:“那边的人传话过来,李爷爷确认这补药中多了一味药,正是害母亲中毒的药。” 谢婉侧首看了一眼叶旻三人,问道:“表姐的意思是我毒害舅母?” 叶旻没有说话,意思却是很明白了。 又有一小厮从院门口进来:“回老爷夫人,还有姑娘,小的把表姑娘院里的药渣送去了李神医那里,神医说这正是先前那碗药的药渣。” 叶首辅示意自己知道了,挥手让小厮下去了。 他面色一沉,厉声问道:“婉婉真的是你?我与你舅母待你不薄,你这是为何?” 原本还坐在三人对面的谢婉闻声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不是的舅舅!不是的!我没有毒害舅母,是杏儿!主意是杏儿出的!药方也是杏儿给的!是她要害舅母!” 一直未出声的叶夫人淡淡的瞥了一眼地上涕泪横流的谢婉,道:“我视你如亲生,吃穿用度样样同阿旻一般,即便你没有毒害我,那你为何听信他人胡言?” 谢婉顿时如泄了气般,瘫坐在地,崩溃的喊叫道:“半年前,我向外祖母表明我心悦表哥,外祖母说会同舅母你商议此事,为我二人定下婚事,可是后来,外祖母告诉我让我收了这份心思。我以为是您不喜欢我,我正苦恼如何才能让您看到我的好,杏儿说只要您病了,我日日在您身边侍疾就行了,她还给我一张药方,说是您用了之后身体会变得虚弱,但不会伤您性命......” 叶夫人眸光一暗,她想起了差不多半年前她身子尚好,有日婆母把她叫了过去,话语间提起了谢婉和景儿,她明白婆母这是有意将两人许做一块。 她并不是看不上谢婉这个孤女,只是叶景是她的儿子,她当然了解他。虽然叶景很多事情上不着调,但各种人生大事他向来拎得清。 叶景不常在府中,但他每次来宁安院里总能恰巧碰到谢婉,少女怀春哪能藏得住,次数多了,叶夫人也看出了她的心思。 叶夫人私下问过叶景如何看待谢婉,他说如同阿旻一般的妹妹。 她便知道恐怕儿子是没这个心思,强扭的瓜不甜,好好的表兄妹不要成了一双怨偶。 她对婆母说景儿如今在军中历练,说要先立业后成家,阿旻和婉婉同岁,等及笄了便给二人一同相看。 哪成想,她的一片好意对方却不领情,甚至记恨上了她。 第24章 请客 叶夫人叹了口气,神色疲惫的开口:“我累了,回去歇息了,阿旻你也回去吧,剩下的让你父亲处理吧。” 既然母亲说累了,叶旻只好先陪母亲回房,她原本还想再添把火的。 叶首辅让人去把杏儿带来问讯,结果去的人回来说府中到处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杏儿。 谢婉松了一口气。 府里很快传出了表姑娘身边的婢女蓄意毒害叶夫人,表姑娘因管教不严自请禁足院中。 叶旻听完冷笑一声,谢婉有祖母护着,她又把下毒之事全推到了杏儿身上,如今杏儿失踪更是无人与她对峙。 即便不甘,也只能先这样了。 这日,迎春交给叶旻一封信。 “那婢女从叶府出来我的人便一路跟着她到了一处别院,没想到被她发现了,她身手不弱,打伤了跟着她的人。” 来福茶馆的雅室里,少年和少女相对而坐,闫清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那封信是闫清羽约她在茶馆相见。 “闫小将军的意思是跟丢了?”叶旻挑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神色有些尴尬的闫清羽。 “咳。”闫清羽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叶姑娘放心,国公府中的那个还在掌控之中。” “闫小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既然没有线索那就静观其变,此事能同时对我们两府下手,想来幕后之人必定有所图谋,且看他接下来有何动作。” 闫清羽此刻心绪万千,深深看了叶旻一眼。 叶旻饮下一口茶,闫清羽的目光让她同样思绪翻涌。 原本她想自己查探这件事,可此事与她前世所知不同,而她手里也没有可用之人。 而现在,闫清羽主动提起追查此事,她反而觉得轻松。 闫清羽背后是定国公府,整个大晋朝若说勋贵没有人能越过定国公府去,当今圣上昭和帝的皇后便出自闫家,是定国公嫡亲的妹妹,与皇帝年少夫妻,从太子妃到母仪天下,所出的皇子更是早早地被立为太子。 而定国公府本身,从封号便能看出,闫家世代为大晋安邦定国。 想到此处,叶旻觉得与定国公府搞好关系也不错,若是将来父亲辞官,府衙上的事情自己还能托定国公府通融一下。 闫清羽看着叶旻面上表情变换,微微眯眼。 叶姑娘这是在想什么? “那此事就麻烦闫小将军了。” 闫清羽想起来顺曾告诉他,叶姑娘好静,平日出门多半是为了四处寻些美食。 “那叶姑娘打算怎么谢我?”闫清羽笑问道。 叶旻一愣,这是何意? 转念一想,她与闫小将军相识不久,但每次见面都好像受了他的恩惠,从初次见面的救命之恩,到这次的查找幕后黑手,听闻那日小厮进宫寻父亲也是他帮忙传信的, “那我请小将军吃饭吧。”叶旻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袍,她今日出门换了男装,正好比较方便,“小将军想吃什么?” “我知道一家面馆,面条筋道,汤头鲜美,小菜也是十分爽口,叶姑娘想去尝尝吗?” “那就去这!”她直接应了下来。 叶旻有些纳闷,这上京内城里还有她不知道的美食? 两人到时已经快要晌午了,正是饭点儿,街上全是食客,来来往往的。 “到了。”二人是坐叶家的马车来的,毕竟二人脚力相差甚远,闫清羽率先跳下了马车。 没想到这面馆竟是一座两层小楼,迎风展开的幌子上写着“陈记面馆”四个大字。此时正是上客的时候,面馆一楼大堂里已经坐满了食客。 跑堂的小二应该是认识闫清羽,见来人立马上前热络的打招呼:“闫公子回上京了?快里边请。” “这位子一直给您留着呢!”两人被引到了二楼临窗的桌子前。 闫清羽熟稔地点了几道小菜,询问了叶姑娘的忌口后给她点了一碗卤肉浇头的拌面,自己则要了碗麻汁拌面。 他又看了眼叶姑娘,侧头看向小二:“再来壶热茶。” “......”叶旻有些无语,他们两人不是才从茶馆出来吗? 不多时两碗香喷喷的面和几道小菜就上来了。 大块的卤肉肥瘦相间,汤汁浸泡着看起来就劲道的面条,撒着些翠绿的葱花做点缀,咸香的味道更是令人食指大动,叶旻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就很好吃。 她又看了看闫清羽的麻汁拌面,麻汁的味道醇香,浇了一勺细碎的蒜泥,虽然着看寡淡,但想来也是好吃的。 闫清羽替她斟了杯茶,示意道:“叶姑娘请用吧。” 叶旻:“......” 到底是谁请客? 两人边吃闫清羽边讲起了他是如何寻得的这家店:“叶姑娘应当听说过,我自幼便随父亲去了边关。” 正在卖力拌着面条的叶旻点点头。 闫清羽轻笑一声,继续道:“早几年的时候,我同父亲回上京过年,因为没怎么在上京呆过,同龄人里我认识的没有几位,年节的时候有都是亲朋好友迎来送往的,我的觉得有些烦,便到街上乱逛,快中午了,路上也没几个人,我不想回去跟那些人端着假笑,便四处寻着还有哪家铺子开着,恰巧遇到了还是路边摊子的这家店,夫妻俩开的,他们热络的招呼我过去吃碗面,他们面上的笑可比家里来的那些人真诚多了。” 叶旻边吃边听着,注意力很快被大堂里的声音吸引过去。 大堂里站着位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妇人,用一块深色粗布将头发包了起来,鬓边落下的一缕发丝夹杂了些白发,神情有些憔悴。 与她对峙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看着比妇人要年长许多,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着五大三粗的。 想来这妇人便是面馆的老板娘了,怎么没见老板出面? 叶旻这样想着便这么问了出来,给其他客人送完面的小二正好路过他们这桌,便悄声解释起来:“公子您有所不知,我们老板患病好些时日了,如今已经不能下床了。这来人是我们老板的族兄,陈老板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个面馆虽说不是日进斗金,但也有不少人眼红,老板娘这些年也没给老板生下一儿半女,这族兄便用七出之罪压她,想把面馆抢过去。” 第25章 授之以渔 小二这边还没说完,那边中年男子冲食客敷衍的拱了拱手:“各位吃完了就麻烦先回吧,我们这里有些家务事要处理。” 他后边的几个人纷纷上前一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在这吃面的大多是熟客,对老板的事也有所耳闻,多数人不愿惹祸上身,纷纷放下碗筷出了面馆。 一名男子上楼撵人,楼梯被蹬蹬蹬的踩着,发出吱呀的响声,不断有人从二楼下来。 叶旻二人仍旧自顾自吃着面,没有动。 中年男子走过来,见是两位年轻的公子,对二人呵呵一笑:“打扰两位了,今日我们有些家务事要处理,劳烦二位赏个脸,改日再来,今日算我做东。” 闫清羽看了他一眼,没动。 叶旻淡淡的说了声:“我的面还没吃完。” 中年男子收了脸上的笑,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我说请公子改日再来。” 闫清羽神色一冷:“我跟我朋友就想今日在这吃。”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此时外放出身上的杀伐之气,中年男子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人只觉得周边好像突然变冷了。 中年男子觉察到氛围不对,又见这两位公子虽然没带侍从,但看衣着显然是出身富贵,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是个能屈能伸的,立马低头道:“二位公子慢用。” 二人细嚼慢咽,足足过了一刻钟才吃完。 叶旻走在闫清羽前面,径直到了站在大堂里的妇人面前。 “大婶,以后若是遇到了难处可到洛安大街枣花胡同叶府找叶家二公子。” 说完她在看老板娘错愕的神情,径直出了面馆。 “叶姑娘是觉得等陈老板一死,他们家里不会容得下老板娘吧。”闫清羽跟在她后出了面馆。 叶旻点点头:“希望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叶姑娘真是心善,听说叶姑娘在靠近外城的地方买了处宅子,专门收留流浪的乞儿。” 二人说着渐走渐远,面馆的老板娘还愣在原地,直到打砸桌椅板凳的声音传来。 妇人赶紧冲上去阻拦:“三哥不要砸了,家里还指望着面馆赚钱呢!” 中年男子一把推开她:“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妇道?我兄弟病的快死了,你还抛头露脸的开店,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兄弟病死之后把这家店占为己有,去贴补你那穷酸娘家?” 又是一阵桌椅板凳被推倒的声音,店内闹腾着,店外也是一片议论纷纷。 闫清羽静静地听着叶旻对那些乞儿的安排,心底有些触动:“叶姑娘果然心善。” 叶旻摆摆手:“我只是量力而为罢了,我身在闺阁不能像闫小将军一样在战场上抵抗外敌,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为这个世道尽份心力。” 闫清羽一笑:“叶姑娘言重了,冲在杀敌前线固然重要,但民生稳固才是国之根本。叶姑娘请了先生教那些年幼的乞儿识字算数,还教他们手艺,也算是授之以渔,他们学成之后也能自由选择是否去叶家名下的产业里做事,不过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叶旻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闫清羽语气淡淡的:“这世道人心不古,享受的久了就会觉得理所应当。叶姑娘可以跟他们签下契约,在他们没能力养活自己之前由宅子那边负责他们的吃穿用度,可以不算教他们读书识字学手艺的费用,但吃喝的费用可以估算出个大概,等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做事了,在不影响他们生活的前提下按月捐给宅子,这些钱用于供给下一批乞儿。这样不只叶姑娘在做善事,受到你帮助的那些人也会更有责任心。” 叶旻听得入神,果然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说着二人已经走出了很远,这才想起他们是乘马车来的。 “没事,他们等不到人自会回府的。”叶旻悻悻地说。 “既然如此,不如我送叶姑娘回府吧。”闫清羽四下张望,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叶府还有一段路,叶姑娘独自回府着实不太安全。 叶旻也点点头,如今还有人惦记着他们叶府呢,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刚过晌午不久,日头正高,还好已经是秋天了,走在外面并没有感觉酷暑难消,没多久便到了叶府所在的胡同口。 “闫小将军送到这儿就行了,今日之事确实有些不快,改天我再谢过闫小将军吧。” “好。” 玄衣少年笑着点头挥手,转身隐入了人流里。 叶旻在府门口碰上了一脸焦急从马车里下来的迎春,她不免有些心虚。 “姑娘您怎么能丢下婢子自己走了呢?让婢子好生担心。” “我错了迎春,下次不敢了!”叶旻戳戳迎春的胳膊,小声求饶道。 夜晚她靠在美人榻上问迎春:“宅子那边还有许多女孩该如何安置呢?” 迎春一边替她拿着蜜饯一边答道:“虽然姑娘不缺伺候的人,但府里还是能安排的。” 叶旻点点头:“是啊,府里能安排。” 迎春有些不解,既然能安排姑娘怎么看起来还是不开心? “迎春,让知秋明早炖盅雪梨,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自从谢婉禁足后,叶夫人也让人来跟她说若是无紧要的事不必每日去请安,所以叶旻也有几日没见母亲了。 叶夫人还在养病,补药一事之后更是有些精神不振,李神医过来把过脉,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其他的事应该放宽心才对。 秋海棠已经落光了,宁安院里的树木也黄了叶子。 “阿旻过来了。”叶夫人并不意外叶旻会来,她已经闭门不出有些日子了,想必女儿也是怕她郁结于心。 叶旻将雪梨放在叶夫人身侧:“有件事想问一下母亲的意见。” 叶夫人示意她在身旁坐下:“何事?” 叶旻将捡到西西和安置那些乞儿的事说了,又说了自己现在的困境:“我原本做了安排,但那更适合男子,如今有几个女孩子我实在不知作何安排,也不知府里哪出产业适合她们。” “阿旻收留的乞儿年岁都不大,那这些女孩子年纪应该也不大,阿旻没想着让她们来府中做事吗?” 叶旻点点头:“现下这样安排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宅子那边肯定还会有新人进来,总不能每个都安排到府中吧?”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他们这样的府里到了年纪的婢女,若不是家生子,便都放出府了,她们当然可以选择嫁人,然后相夫教子的过一生。可也有许多女孩子不愿如此,叶旻想给这些姑娘提供个遮风避雨的去处。 叶夫人抬手摸了摸叶旻的头发:“阿旻考虑的对,一味地收留并不是解决之道,还是应该授之以渔。” 第26章 脂粉铺 叶旻眼里有了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着来听一听母亲的意见。” “可以让让她们学些刺绣,咱们家有卖绣品的铺子,到时候可以去铺子里做个绣娘。”叶夫人提议道。 “母亲,这个世道沦落到乞讨生存的孩童,多半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少数是家里突遭变故的。刺绣是精细活,又看天分,她们大多数都没学过,府里伺候针线的侍女都是从小学起的,两三年才能绣个帕子。年纪小的还可以现在学,年纪大些的也不太适合学这些了。”叶旻摇摇头,不过母亲的话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刺绣是手艺活,学起来不易,那学些简单的就可以了,比如制作胭脂。 上京城里女眷众多,身份贵重的贵女更多,街上更多的是琳琅满目的脂粉铺子。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后院中的女眷们才是主要的购买力,她们时常流连于各色的铺子,挑选适合自己的各色胭脂,香露,布匹,总之就是为了与她人会面时自己不落下风。 虽然如今上京中已经有了很多卖胭脂的铺子,但她前世闭门不出的时候靠看各种野史杂谈解闷,她还记得她从一本杂记中看到一种鲜花制做胭脂的方法,上京中流行的胭脂多是苏木制的,她觉得好奇,又正好无事,便于身边的婢女按照书中记载制了出来。没想到制得胭脂品质远远高于上京中流行的任何一种,从那之后她便时常做一些,给下面的人分了去。 开一家从原料采集到售卖都需要人手的胭脂铺需要不少人手,正巧她还买了不少良田,制胭脂需要的红蓝花也可以自己种植,这样下来完全可以安置不少人。 叶旻跟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叶夫人针对此又提了不少建议,临走时她怀里还揣着母亲给的两张五千两的银票,说她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算她入一份股。 虽然叶家产业众多,但大多还是叶夫人带来的嫁妆,青云街上有家卖脂粉的铺子很不起眼,要不是母亲告诉她,叶旻还不知道他们家在这有间铺面。 铺面不大,如许多临街的铺子一样,是前店后院的格局,统共只有一个掌柜,一个伙计。 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叶旻走进去时,她正靠着柜台昏昏欲睡,而伙计在擦拭着货架。 知秋见状咳嗽了一声。 掌柜听到声响,猛地睁开眼,看着进来的叶旻主仆两眼放光:“姑娘是要买胭脂水粉吗?我家铺子里的胭脂种类齐全,粉色、橘色、紫色......” 听掌柜滔滔不绝的一番介绍,叶旻觉得有些奇怪。 掌柜的嘴皮子真不错,就是怎么除了自己二人之外没见到别的客人呢? “那就都看看吧。” 掌柜的连忙拿出一堆供人试用的瓶瓶罐罐。 叶旻随意拿起一盒胭脂,用指尖挑了一点细看,粉质不算太差,也说不上多好。 “这一盒胭脂多少钱?” 叶旻抬眸看向掌柜,询问道。 再抬头时注意到这间铺子斜对面有一家更大的脂粉铺,时不时有人从门口进出。 掌柜报了价格,她让知秋付了银子,径直去了对面的铺子。 对面是漱芳斋的一间分号,不愧是风靡整个上京的脂粉铺子,这里的货品又多又齐全,还有各种味道的香露、香球......姑娘家用的东西这里能一次买全了,怪不得后来能垄断上京的脂粉铺子。 走出漱芳斋,没等叶旻开口,知秋就叹了口气:“怪不得咱家生意不好,挨着漱芳斋,同样的价格,他们的品质可比咱们铺子里好多了,咱们可没一点优势。” 叶旻淡淡一笑:“没关系,咱们新制的胭脂比他们粉质好多了,而且咱们只卖胭脂。” 姑娘家对脂粉花露这类东西天生有一双火眼金睛,细微的区别都能分辨出来,只要东西好不愁卖不出去。 “姑娘,咱家的铺子什么时候能开起来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知秋满脸的期待,“咱们平日不怎么过来这边,没想到还挺热闹。” “制胭脂要把红蓝花在花开之时整朵摘下,清洗后在石钵中反复杵槌,还要经过反复多次的醋洗去黄,这才是第一步......如今也不是红蓝花开的时候,可以把方法誊抄下来,让人先熟悉着,需要的器具也要定制。”叶旻想了想接下来要做的事还很多。 “姑娘您看,那边好热闹。”知秋突然伸手一指,声音带着些兴奋。 叶旻也看到了街头热闹的人群。 “走,去看看。” 主仆二人抬脚走过去,刚到近前就听到人群里的议论。 “还没有人猜出吗?” “明日便是八月半,题目只会比今日更难。” ...... 知秋轻轻拉了拉叶旻的衣袖,小声道:“姑娘,是猜灯谜。” 人群最中间是一个摊位,摊位上挂着各色花灯,守着花灯的是一位身穿灰色直缀的年轻男子,眉宇间带着些书卷气,看样子是一位寒门学子,做了些各式的花灯,猜出灯谜便将花灯赠予,若猜不出则要出钱买下此盏花灯,以此赚些束修。 叶旻望着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花灯摊子,这才意识到今晚是花灯节。 与别处不同,大晋重孝道,仲秋这日一家人要在一起吃饭,夜晚更是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共赏仲秋月圆,是以,这日夜晚几乎没人外出。灯会又是自古以来仲秋的保留节目,所以大晋将仲秋的前夜定为花灯节。 知秋在叶旻的示意下挤进人群,在摊位上留下一锭银子,挑了盏绘着海棠花的灯便随着她离开了。 身着灰衣的年轻男子看到有人拿了他的花灯,刚要出灯谜,却见婢女打扮的姑娘转身便挤出了人群,走到了另外一位少女模样的姑娘跟前,少女接过花灯,二人上了巷子口对面的青帷马车。 灰衣男子收回视线,看到原来放着那盏花灯的位置上放着一锭银两,心下思索,想着少女离开的方向做了一揖。 第27章 仲秋 仲秋的早晨,各府的下人都匆匆忙碌着,准备着夜晚的家宴,叶家也不例外。 叶首辅一早就派人去城外别院将老夫人接回府,只不过马车是空着回来的,派去的人回话:“老夫人说她年纪大了不喜热闹,今年就在别院寻个清净了。” 叶首辅摆摆手示意来人退下,他知道母亲这是责怪他呢。 叶老夫人向来疼爱谢婉,叶夫人中毒的事儿又查到了谢婉身上,虽说谢婉把事情都推到了失踪的杏儿身上,但叶首辅确实对她失望了,不然谢婉也不会到现在还在禁足。 算了,等哪天休沐我亲自去别院看望母亲吧。 叶首辅如此劝慰自己。 谢婉院中。 “小桃,我该怎么办啊?”谢婉抓着小桃的衣袖哭哭啼啼。 她本以为今日借着仲秋的日子可以解了禁足,只是眼看要到晌午了还没有人来请她去前院。 她想着只要见到舅舅和外祖母,在他们面前哭一哭这件事就揭过了。 这些日子她还算自由,每日三餐也没有苛待她,只是院门口多了两个守门的粗使婆子。 “咳咳咳!”谢婉捂着帕子咳了几声。 一切的不顺,好像都是从表姐回上京开始的。 “对!小桃!我可以去求外祖母,今日是仲秋,外祖母肯定从别院回来了,外祖母那么疼我......” “姑娘,您不要闹了。”小桃看着有些癫狂的谢婉,“我......听送饭的婆子说,老夫人今日没有回府。” 没等小桃说完,谢婉哭着跑了出去。 仲秋佳节,阳光明媚,府里一片过节的热闹景象,可这热闹却与她无关。 谢婉一直跑到院子门口,被守门的婆子拦下。 两位粗使婆子打量着跑的青丝散乱的少女,这位表姑娘以前可是谦逊有礼,落落大方,府里上上下下都对她尊敬有加,当成自家主子的,可惜了,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儿狼。 “表姑娘请回。” “我想见舅舅!”谢婉含着泪哀求着,“麻烦嬷嬷向舅舅通传一声。” “表姑娘不要为难老奴。” 守门的婆子隐约知道谢婉禁足的缘由,自然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谢婉见二人拦在门口一动不动,从袖口处掏出一只金簪,抵在脖颈处,“今日见不到舅舅我就死在此处!” 婆子本不予理会,可转念一想,老爷只交代了守着表姑娘不让出门,并未打算伤及其性命,若表姑娘有何闪失,被追究的肯定是她。 “表姑娘稍等,老奴去禀报老爷。” 今日百官休沐,老爷和公子自然都在府中,婆子直接向着主院的方向而去。 叶旻刚从宁安院请安出来,没走出多远,看见了匆匆而来的婆子。 “见过姑娘。”婆子也看到了叶旻。 “嬷嬷为何如此行色匆匆?”叶旻认出这是守着谢婉院子的婆子。 婆子赶紧把谢婉以性命相胁的事告诉了她。 叶旻听了只想笑。 谋害她母亲的人只是被禁足就闹出这番动静,她都还没有开始报复,既然吵着要见父亲,想必是要哭诉姑母命苦,让父亲动恻隐之心。 “此事交给我吧,不要劳烦父亲了。” 婆子闻言连忙称是,姑娘是主子,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肯定不能去劳烦老爷了。 谢婉在院子门口焦灼的等着,手里的金簪一直不曾放下,紧紧盯着婆子离开的方向。 叶旻很快赶去谢婉所在的院子,还未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在院门口跟另外一个婆子对峙的谢婉。 她走近挥退了两个欲言又止的婆子,径直进了院子。 谢婉微微一愣,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少女凄凄惨惨的喊了一声表姐。 “表妹找父亲有何事?”叶旻毫不客气的问道。 谢婉一愣,一双泪眼下意识的去看刚才便从房里追出来的小桃。 小桃低着头,并不敢看叶旻。 谢婉眼中含泪,委屈道:“表姐,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帮我求求舅舅,让我出去吧!” 叶旻定定的看着她,冷声道:“你说你知道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表姐,我不该轻信他人之言,更不该肖想表哥。”谢婉眼中的泪水滚下来。 叶旻摇摇头:“你根本不知道你错在哪里,母亲不同意你与兄长的婚事,是因为母亲看得出兄长对你无意,本打算为你另择良婿。你却恩将仇报,你可知你给母亲送的汤药是会要命的!” 谢婉一听吓住了,愣在了原地,嘴里嗫嚅着:“不是我,都是杏儿,不是我,都是杏儿。” 叶旻深深叹了口气:“表妹,你是不是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杀人是要偿命的!” 谢婉彻底吓傻了:“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叶旻叹了口气:“父亲很失望,但是他宅心仁厚,表妹先在这院中安分些日子吧。” 叶旻说完便离开了院子,剩谢婉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处。 仲秋时节,天气还不算太凉,叶府家宴摆在园子中的八角凉亭里,抬头便能望见夜空中的明月,因为李神医也在,知秋也被请到厨房去帮忙了。 叶旻到了园子里时叶首辅和叶夫人已经在主位入座了,叶首辅正与李神医相谈甚欢,而叶夫人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五官精致的男童,竟是西西。 看到西西,叶旻有些心虚,答应了会常去看他的,结果宅子那边安置的差不多之后她便没有再去看过他。 西西老远便看见了叶旻,不知凑在叶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叶夫人含笑颔首,西西蹭的站起来,一溜烟儿的到了叶旻跟前。 “姐姐是个大骗子,好久没去看西西了!”西西眼睛瞪大,噘着嘴对着叶旻埋怨道。 叶旻看着气鼓鼓的西西,神色略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神求助的看向叶夫人。 叶夫人看着无措的女儿笑了:“西西过来坐,阿旻姐姐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她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哦。” 西西看看叶旻,又看看叶夫人,哼了一声,回到了叶夫人身边的位置上。 说话的功夫,叶景也到了,二人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 叶首辅见众人都已到齐,开口道:“今日仲秋家宴,开宴前我有两件事要说,一是感谢李神医救了拙荆,请受叶家众人一拜。” 言罢,叶家众人面向李神医起身行礼,西西见此也有样学样,跟着行了一礼。 李神医摆摆手,还是桌上的菜肴更吸引他。 “第二件事,前日我在前院遇到西西在读书,我观其在读书一途颇有天分,想要收起为义子。”叶首辅目光从西西身上移到叶景身上:“不像某些不肖子孙,非要学些舞刀弄枪的东西。” 叶景闻言,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看来这不肖子孙是说他呢。 第28章 再次请客 叶旻听到叶首辅的决定有些惊讶,她将西西带回府自然没有打算让他在府中做事,至于具体如何安排她却一直没有想好,如今父亲主动提出将西西收为义子确实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 “父亲,我知道您爱才心切,只是您问过西西的意思了吗?”叶旻知道西西心思细腻但性格腼腆,怕他不知道如何说出拒绝的话。 “姐姐,西西愿意的,这样姐姐就是西西真正的姐姐了。” 男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叶旻也不再出声。 叶首辅扫视了周遭众人:“总是西西的叫着也不合适,既然被我收为义子那就姓叶吧,单名一个曦字。” 叶曦,看名字就知道是叶家的孩子。 一顿仲秋团圆饭众人吃得尽兴,没有人提起被禁足的谢婉。 翌日清晨,叶家众人纷纷给西西,不,是叶曦,叶家众人纷纷给叶曦送上了礼物。 叶曦也在叶首辅的安排下进了洛安大街上的学堂里。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过着。 这日叶旻出门路过来福茶馆,她突然想起那日说要重新请客答谢闫清羽。 思来想去,叶旻按着先前的约定打发人去定国公府送信。 恰好这日闫清羽没有出门,而是待在府里的书房里,整理最近各方送来的消息。 书房门被敲响,传来来喜的声音:“二公子,有人给您送信来。” 闫清羽按了按眉心,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进来吧。” 来喜推门而入,交给闫清羽一封信。 信纸上只有一句话:今日午时,仙临阁。 漂亮的簪花小楷,最下方写着落款:叶旻。 少年下意识扬起唇角,看到闫文诧异的目光又很快收敛起来。 闫清羽交代闫文把桌案整理一下,自己则大步走出了书房。 来喜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一边暗自纳闷。 不知是谁的信? 二公子平时做事严谨认真,不喜欢被人打断,没想到今日居然因为一封立刻就出去了。 仙临阁烧鸡出名,闫清羽又记起二人上次分别时说的话,想来叶姑娘是要在此请客了。 闫清羽到仙临阁时大堂里只坐了一桌客人,面前还是空的,显然也是刚来不久。 当然不是叶旻迟到,是时候尚早。 跑堂的小二热情的迎上来,殷勤地问:“公子是一个人来的吗?我们楼上还有雅间。” 闫清羽淡淡的道:“两位,去雅间吧。” “公子楼上请。” 小二沏了壶茶送到雅间,闫清羽斟了杯茶边喝边让今日跟在身边的来顺去店门口守着。 “若是叶姑娘来了直接请她上来。” 日头渐高,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点点暖意,院子里的梧桐树偶尔落下几片泛黄的叶子。 知秋从箱笼里取出好多套衣裙拿到叶旻跟前:“姑娘今日想穿哪一套?这条九曜金枝的马面裙更衬你气色,可这条秋露海棠的百褶裙更合时节......” “就这件桃粉色的吧。”叶旻随手指了一件。 知秋有些犹豫:“这件撒花直领对襟衫也不错。” 叶旻斜了知秋一眼,有些疑惑:“只是出去吃个饭,有必跟走亲访友一般吗,就这件吧。” 知秋捏着手里的水粉色撒花直领对襟,小声嘟囔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今日是姑娘主动约闫公子吃饭,姑娘看着性子温和,实则对外人冷淡的很,只有闫公子不一样。 知秋利落的替叶旻重新挽了发,又从妆奁里挑了支桃花玉簪插入发间,还给她涂了些口脂。 叶旻有些无奈地看着面色满意的知秋:“迎春陪我去吧。” 正要向姑娘邀功的知秋顿时泄了气,脸上写满了委屈。 叶旻没再理她,抬脚走了。 闫清羽喝完第二杯茶的时候,听到有人上了楼。 是姑娘的脚步声,应该是叶姑娘到了。 叶旻进入雅间,便看到闫清羽身姿挺拔的坐在那,有点点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少年的脸庞上,让他疏离的五官看起来多了些温度。 “闫小将军来这么早?”叶旻走到少年对面坐下,随口问道。 她还特意早些出了门,闫清羽看起来到了很久了,都怪知秋,不然她能早些到的。 闫清羽笑道:“叶姑娘请客,我当然要早些来。” 叶旻歉意的笑了笑。 闫清羽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叶旻,叶姑娘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之前她总是穿些素色衣裙,今日竟穿了水粉色,还带了发簪,好像还涂了口脂。 闫清羽眸光微闪,心跳好像乱了节奏,叶姑娘好像还很重视跟他会面。 叶旻觉得闫清羽的反应有些奇怪,便出声询问:“怎么了?” “叶姑娘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叶旻怕他误会,解释道:“不知道知秋那丫头抽什么风,把我打扮成这样,走路都不能迈大步子了。” 闫清羽一愣,原来不是因为见他才打扮这么隆重,好像有些失落。 叶旻勉强笑着,面上竟还带着些委屈。 见她这副表情,闫清羽转念一想,叶姑娘既然觉得麻烦还是任由侍女这样装扮,想必还是重视请吃饭这件事的。 “咚咚咚!”敲门声让两个胡思乱想的人回过神来。 是先前那个小二。 “客人可以点菜了吗?” 闫清羽让人进来,叶旻出声道:“两只烧鸡,再上店里的几样小菜,两壶烧酒。” “你要喝酒?”闫清羽有些诧异。 叶旻点点头。 “烧酒太烈,换一壶果酒吧。”闫清羽看了她一眼。 想到今日是与闫清羽一起吃饭,烧酒喝多了会醉,未免会有些失态,便默认了他的话。 “好咧!客人稍等!”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二便端着盘子进来了。 叶旻斟了两杯酒,将烧酒推给闫清羽,自己举起那杯果酒:“闫小将军,我敬你一杯。” 闫清羽捏着白瓷酒盅,笑问:“敬我什么?” 叶旻端着酒杯,语气诚恳:“首先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可能不会平安回上京,一直没有机会跟你好好道谢。” 说完一饮而尽,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满上。 第29章 公子心悦叶姑娘? 叶旻又端起酒杯:“这第二杯谢你愿意帮我查毒害我母亲的幕后之人。” 说完又要一饮而尽,自从重生之后,她处处小心,她以为离谢婉和萧燃远些他便能护住家人,她没想到母亲早就被别人算计了去,这些时日她无人诉说,心中压抑。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她的酒杯,与她纤细瘦弱的手指不同,那只手布着些粗粝的老茧,顺着手掌望过去,闫清羽正看着她轻笑。 “叶姑娘,不能喝就不要喝,我帮你并是为了挟恩图报。你也请神医救了我母亲,对我来说同样是救命之恩,至于追查幕后之人,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举杯把酒喝下。 他觉得举杯敬他的叶姑娘是落寞的,同他很像。 大多时候他都是独自饮酒的,在边关,在上京的街边小馆,在府中他的那方小院。 兄长早早被封为世子,早晚是要承袭闫家的爵位,妹妹被母亲教养在闺阁中,性子天真烂漫。 只有他早早地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早早地明白了皇上对闫家的忌惮。 他夹了只鸡腿放到叶旻的碗里:“不是请我吃烧鸡,怎么一直喝酒。” 叶旻回过神来,吃着碗里的鸡腿,有些懊悔,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烧鸡用秘制汤汁卤过,酥香软烂,让人口齿留香。 “闫小将军不常回上京,肯定还没吃过仙临阁的烧鸡,快尝尝,与陈记面馆是不同的风味呢!”她夹了个鸡翅给闫清羽。 闫清羽同样收敛起情绪,埋头吃着鸡翅。 奇怪?今日的烧鸡好像也格外好吃。 想到刚才叶姑娘给他夹鸡翅的筷子是她用过的,不由得有些耳尖泛红,连忙又喝了杯酒。 “闫小将军?”看着不只耳尖越来越红,甚至脸颊都有了些红晕的少年,叶旻心想刚才阻止她继续敬酒时那么强的气场,原来是他不能喝! 闫清羽抬头,一脸严肃:“怎么了?” 叶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若不是她亲眼看到他喝完酒面色泛红,她还以为他要正襟危坐的谈些国家大事呢。 “对了,那件事有进展了吗?”不知为何,今日两人的气氛有些僵持,叶旻率先找了个话题。 闫清羽顿了顿,摇摇头。 自从杏儿跟丢后他便让人严密监视着定国公府中的那个婢女,只是她每日照旧做着些粗使活计,不与人交好也不与人交恶,自从定国公夫人身体好起来的消息传出后她再也没有出过府,与府里其他婢女没什么不同。 他在杏儿失踪的的地方派了人手,搜查了许久也没找到她的踪迹,想来是有人接应。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吃饱了吗?” 叶旻一愣,摇了摇头:“还没有,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 她许久没来临仙阁了,她还能继续吃。 闫清羽斜看她一眼,又轻笑出声:“那就多吃点。” 两只烧鸡差不多只剩骨头了,叶姑娘还真是......能吃! 叶旻也笑了:“那你也多吃点,不够的话咱再要只烧鸡。” 闫清羽倒了杯茶给她:“叶姑娘最近好像很忙?” 提到这个,叶旻眼神亮亮的:“最近有了新想法,正在做准备。” 闫清羽挑眉。 他听来喜说叶姑娘最近定制不少器具,像是在搞什么作坊。 “不知叶姑娘可否让我入一份股?” 叶旻有些惊讶:“不过我做的都是女子生意,而且主要是为了安置那些无处可去的姑娘,并不为赚钱。” 闫清羽默了默。 他看起来是为了赚钱吗? “既然是这样那我更要入股了,我在边关见惯了战事带来的妻离子散,百姓颠沛流离,女子生存更是艰辛,我也想为她们做些事。” 叶旻被说动了,她虽然不缺钱,但谁会嫌钱多呢。 二人边吃边聊,时间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过得很快。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叶旻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 闫清羽微微颔首:“好。” 二人一同走出临仙阁,街上仍旧是人群熙攘。 叶旻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少年:“闫小将军不用送了,我与迎春在街上走走。” “那改日再见。” “改日见。” 看着叶旻带着迎春融入人群里,闫清羽转头向另外的方向。 来顺不是个多话的人,他更觉得素日里叽叽喳喳的来喜很烦,但是近日他有些好奇,以往也有不少姑娘会假意借着来府上找三姑娘玩,偶然出现在公子面前,对此公子都是不假辞色。 只有叶姑娘每次约见,公子好像都心情很好的样子。 “公子是心悦叶姑娘吗?”来顺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闫清羽:? 来顺面露诧异,难道他说错了? “来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叶姑娘是朋友。” 闫清羽说完,忽然想起了今日特意打扮过的叶旻,虽然她说是婢女自作主张,但她今天真的很好看。 他已经十八岁了,在上京与他同岁的公子很多都已经成婚了,就算没有成婚也早早定下了婚事,他知道他也要在母亲的安排下走到这一步,同大哥一般。 想到叶旻,他似乎还能闻到刚才在她身边隐约闻到的果酒的气息,淡淡的,还有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 他想,如果那个人是叶姑娘的话,他好像并不排斥。 闫清羽收拢思绪,脑中有个念头闪过:莫非是叶姑娘暗暗倾慕于他?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们闫家人相貌都生得不错,他自然知道自己是长得好看的,叶姑娘可能也喜欢他这副皮相。 这样就能解释得通叶姑娘如此用心的装扮来见他了,如果他拒绝了叶姑娘,她会很失望吧。 看闫清羽这副模样,来顺知道公子肯定又在脑补了。 “公子。” “嗯?” “我们直接回府吗?” “嗯。” “来顺。” “公子您说。” “叶姑娘是还未出阁的姑娘家,以后不要随便说那种话了,会影响她的闺誉。”闫清羽嘱咐道。 来顺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是。” 别以为他不知道公子在想什么。 第30章 婚事 闫清羽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沉,天边的云彩被落日余晖映得通红,像被大火灼烧过一般。 走进府里,他明显的察觉到了喜庆的氛围,路过的婢女小厮脚步轻盈,定国公夫人以及兄嫂嘴角边都挂着笑容。 “阿羽回来了?”看到自家相貌出众的小儿子,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加明显。 闫清羽有些疑问:“母亲,府中是有什么喜事么?” 定国公夫人面上是难掩的喜色:“今日你皇后姑母来信,太子妃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上京旧俗,勋贵人家的女眷都是有孕三个月之后才对外公布,皇家更甚。 闫清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日子去东宫与太子相见时,太子一脸的欣喜模样。 “果然是喜事。” 定国公夫人赞同的点头:“是啊。” 太子成婚已有数年,膝下只有选侍所出一名庶女,并无其他子嗣。 皇家注重子嗣,近几年来,皇后一直命人给太子与太子妃调养着身子,希望可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以免为人诟病。 如今太子妃有孕,皇后心中一块大石也算是落地,定国公府作为皇后的娘家,自然也是欣喜万分。 定国公夫人抑制住内心的愉悦,由此想到了自家几个孩子,大儿子也已经成婚一年有余,自己并不用过多操心,女儿还未及笄,挂在心上的也就是闫清羽一人的婚事。 闫清羽已经十八岁了,一年里大多时间都在边关,平时鲜少与女子接触,更别说上京中的各家贵女了。 “阿羽也不小了,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就告诉母亲。” “儿子觉得还早,不着急。”闫清羽说道,脑海中闪过少女坐在他对面,托着腮面带笑容的画面。 “不早了,你兄长,还有太子,他们在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了,就算没有,也已经定下婚事了,我跟你父亲也是早早就定了亲的。”定国公夫人并不赞同闫清羽的说辞。 听到母亲提到父亲,闫清羽不自觉想到了远在边关的父亲,不知父亲在这件事上是何看法。 也不知道最近边关是否安宁,父亲的旧疾是否有发作。 看到小儿子面上担忧的神色,定国公夫人便知道他是在想戍守边关的定国公了,自己何尝不担心呢:“若是你还没有中意的姑娘,那母亲就帮你留意着,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你也要告诉母亲,晚些时候,我给你父亲去封家书,同他商定一下你的婚事。” “不用。”闫清羽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定国公夫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小儿子这是咋回事,怎么听到亲事这么抗拒呢。 意识到母亲不是一时兴起的在说自己的亲事,而是真的在认真琢磨这件事,闫清羽有些警惕:“母亲不必着急,若是儿子有了中意的姑娘,定会跟您讲的。” 定国公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口。 心里却在想:看来小儿子确实长大了,这是怕她乱点鸳鸯谱呢! 臭小子! 虽然这样想,定国公夫人倒也是随他去,毕竟在他们府里,向来是尊重孩子意愿的。 她与定国公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二人自小便定了亲事。 她自幼喜静,爱读些诗书,定国公则被家族从小教导保家卫国,学武练兵。 后来二人长大了,两家自然而然开始准备婚事,定国公居然想要反悔。 恬静的女子脾气上来之后更甚,她知道后气得不行,自幼就知道要嫁的人居然想要悔婚,她找到定国公发了一通火,定国公大气都没敢出。 后来定国公就同意了,他自然也是心悦她的,只是自己注定要奔赴战场,怕是不能同平常夫妻那样常常相守。 二人成亲之后,定国公保家卫国,她为他守着府中后宅,为他开枝散叶,生儿育女,替他守好府中这方天地。 虽然辛苦,但是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这样的日子才算有滋味。 闫清羽同母亲打过招呼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定国公夫人转头对着长媳王氏叹了口气:“这小子,看来还没开窍。” 王氏是礼部侍郎家长女,笑着对婆母说道:“二弟年纪还小,婆母不要太着急。” 定国公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还是阿辰让我省心,阿羽从小跟他爹在边关跑,性子野惯了。” 等定国公回来,定要揪掉他的耳朵,看看把儿子教成了什么样子。 听到婆母说起自家夫君,王氏满脸含羞,夫君温润如玉,在上京城中也是有名的勋贵公子,虽然二人是奉父母之命成婚,但婚后二人也是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 定国公夫人未等王氏回话,便觉得乏了,让嬷嬷扶自己回了院子。 王氏见恭敬地目送完定国公夫人,便也回了与闫清辰二人的院子,夫君已经换了常服,手握着一卷书坐在书案前。 想到婆母说的话,王氏走到闫清辰身侧,敛起衣袖为他磨墨。 “母亲今日同我提起了二弟的亲事,说是觉得二弟还没开窍。” 闫清辰放下手里的书卷,拉过王氏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二弟幼时随父亲驻守边关,后来年纪稍长,但也一年里多半时日不在上京,没怎么与姑娘家接触过,自然是没开窍的,将来总有开窍的那天,母亲担心太过,不用早早给他定下亲事。” 二弟与他不同,希望二弟能在亲事上自己做主,他虽然没办法选择,但好在他的妻子贤良淑德,在母亲教导下也是能撑得起定国公府的门楣的。 王氏点头,夫君的话向来都有道理。 闫清辰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你多注意一下,回头母亲若是给二弟约了姑娘相看你定要提前告诉我。” - 东宫有喜讯传出,如石入海,表面虽风平浪静,但海底已是波涛汹涌。 钟粹宫里,身着华丽宫装的静妃端坐在主位,目光定定的盯着前方出神。 宫里的宫女内侍也蹑手蹑脚的忙着自己的差事,大气不敢喘一下。 此时的钟粹宫里,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圣上到!”随着内侍的喊声,昭和帝走进宫门。 第31章 三皇子要选妃? 随着内侍一声喊,昭和帝走进宫门,面色舒和地问道:“爱妃差人叫朕来是有何事?” 静妃起身迎了上去,微福一礼:“见过陛下。” “爱妃何须如此多礼。”昭和帝伸手扶起行礼的静妃,拉着她向坐榻走去。 “陛下公务繁忙,是臣妾打扰到陛下了。”静妃柔柔的开口。 “爱妃这是说的哪里话?”昭和帝本就性情随和,对后宫的女人更是如此:“来爱妃这里坐一会儿,不会误了正事。” 静妃无疑是美丽的,能进宫的女子容貌自然不会差。 但在后宫中光有美貌也是不行的,静妃起身绕到昭和帝身后,伸出素手,轻柔的为他按着头上穴位。 她本就是医女,因为擅医术入了昭和帝的眼,那是他刚刚即位,朝中不是特别安稳,每日处理公务到很晚,患上了头疼的毛病。 有日昭和帝奏折批到很晚,头疼的紧,便未让宫人跟随,自己到御花园透口气,谁料头疼更甚,当时还是医女的静妃路过,为他施针缓解了疼痛。 没过多久,她便被封了位份,一直到生下三皇子被晋了妃位。 昭和帝闭眼感受着脑袋的放松,神色越发轻松。 闲聊了几句,静妃说到了请昭和帝过来的目的:“陛下,燃儿已经行了加冠礼,是不是该给他选皇子妃了?” 静妃医女出身,自然没有强硬的娘家做后台,萧燃又有心争一争那个位子,选一个合适的岳家便是最好的助力。 恰逢太子妃传出了有喜的消息,静妃自然是坐不住了。 太子妃那病弱的身子骨,这么久都没有生下嫡子,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喜讯,真是让人大动肝火。 昭和帝听了未作多想,点头道:“爱妃说的有道理,确实该给老三选妃了,不知爱妃可有看中哪家的贵女?” 静妃敛眸看了昭和帝一眼:“陛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皇子选妃是大事,臣妾虽是燃儿的生母,但皇子婚事还是要陛下和皇后姐姐做主的。” 昭和帝并未听出静妃话里的深意,闭着眼睛说道:“既然爱妃如此说,那我与皇后说一声,你们二人商量着来吧。” 静妃面色并不好看,她这么说是想求个恩典,让自己来给萧燃选妃。 昭和帝确实是疼爱萧燃的,但也仅仅是疼爱,太子仁德,虽因子嗣不旺让朝中大臣颇有微词,但昭和帝未曾想过另立太子。 既然不是太子妃,身为皇帝的他自然无需做多过问,静妃看中哪家贵女,由皇后下懿旨赐婚便可。 对静妃来说,既然皇帝不愿插手自己儿子的亲事,那她自然也是不愿皇后干预的,她信不过皇后。 静妃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正好快到岁末了,往年的宫宴都是朝中各位大臣独自前来,臣妾想着不若届时请各位大人携家眷一同入宫赏梅,也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贵女。圣上意下如何?” 昭和帝略微沉吟:“也罢,爱妃既然有了主意,那便告知皇后,操办起来吧。” 静妃收回手,回到昭和帝身侧坐下:“是,稍后臣妾便去同皇后姐姐禀明此事。” 昭和帝想到今日是十五,初一十五按例是歇在皇后宫里的,便开口:“朕亲自与皇后说一声吧。” “多谢陛下。”静妃衣袖里的手紧握双拳,这么多年了,皇后虽然不如其他人受宠,但确实深受皇帝的敬重。 离开钟粹宫后,昭和帝直接去了凤仪宫。 闫皇后对昭和帝的到来感到一丝意外,二人虽是少年夫妻,年少时也是有过浓情蜜意,后来他坐上那个位子后,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二人之间也只剩了每月初一十五的相聚。 素日里,昭和帝会在用过晚膳,挑着闫皇后准备就寝的时辰过来。 闫皇后跟前的嬷嬷刚把晚膳摆好,内侍便通传昭和帝驾到。 沉默了一瞬,闫皇后起身相迎。 昭和帝已经走了进来,眼见着闫皇后要向他行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却被闫皇后躲开。 比起静妃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他实在不理解他的皇后与他是怎么从少年夫妻,走到现在的客气疏离。 昭和帝让众人免礼,自顾自的走进了闫皇后的宫里,在刚摆好膳的桌子旁落座。 “皇后近来在忙些什么?” 闫皇后带着宫人跟在昭和帝身后进了殿内,在他对面坐下:“未曾有其他事,照常管理后宫而已。” “既然如此,今年岁末的宫宴改成赏梅宴吧,你张罗一下,邀请些合适的夫人姑娘同各位大人一起进宫吧。” 闫皇后抬眼看着已然在用膳的皇帝,眼神里全是不解,这是闹哪出,狗皇帝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昭和帝看着发妻这副神情,知道她肯定是想偏了,怕她越想越远,赶紧开口道:“老三如今也快到及冠的年纪了,该选妃了,你这做嫡母的应当操持一番。” 听了这话,闫皇后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自己可只生了烁儿一个儿子,别人的儿子凭什么让自己来管。 “三皇子的婚事该由静妃操持才合适吧。” “你身为皇后,是老三的嫡母,按理应该由你操持,让静妃协理就是了。” 闫皇后心下了然,这怕是又是静妃出的主意吧,操持宫宴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她来干,最终人选还是静妃定,尽是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回陛下,臣妾近年来冬日里畏寒,平日里处理各宫事宜已经心力交瘁了,三皇子选妃这种大事,若是因为臣妾身子不适出了纰漏就不好了,还请陛下见谅,臣妾怕是不能主理此事了。” 闫皇后看着昭和帝说完,然后低眸轻咳了几声。 看着闫皇后苍白的脸色,昭和帝并未疑他,未曾觉得皇后是故意拒绝了他。 “这是何时的事,怎么未曾派人告知朕?”昭和帝紧绷的脸上泄露出一丝担忧。 “陛下公务繁忙,臣妾自然不敢以如此小事烦请圣上。” 昭和帝听出了闫皇后语气里的疏离,心里闷闷的:“皇后早些休息吧,朕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今夜就不在你这歇息了。” 第32章 帖子 昭和帝说完就要起身离开,走到宫门处又突然驻足,转身看向恭送他的闫皇后。 “皇后既然不身体不适,那就好好将养着,老三的事就让静妃自己张罗吧。” 顿了顿,昭和帝继续道:“明日朕让太医院院首过来给你调理身子,还有,若是再有身体不适,让身边的人去告诉朕。” 未做停留,昭和帝转身走了,不想听到皇后那句“恭送陛下。” 闫皇后盯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宫门口,很久未曾移开视线。 伺候在旁的嬷嬷忍不住开口:“娘娘,您这是何必呢?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 一双凌厉的凤眸扫过,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嬷嬷后面的话鲠在喉头。 昭和帝在皇后宫门口的一番话很快传遍了各宫,不知多少人有了多少不同的心思。 钟粹宫里,静妃摔碎了一只贡品瓷瓶,昭和帝虽未宿在中宫,但怕是对皇后的情谊还是在的,她这么多年的算计此刻像是跳梁小丑般。 不过静妃也只是发泄了片刻,她的心思更多的还是在自己儿子身上,只要最后登上那个位子的是燃儿,皇帝的宠爱算什么,她照样会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 没过几日,静妃便向皇后求了便利,开始张罗起梅花宴来。 宫中有处倚梅园,园中是成片的梅林,梅林深处有座暗香阁,先帝的发妻独爱梅香,便在登基后建了这座梅园送给发妻,只是先皇后陪着先帝打天下时伤了身子,未等到梅开便去了。 叶夫人清晨便收到了宫里送来的请帖,请帖上烫金的花纹饰是静妃惯用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最后叹了口气,让董嬷嬷派人去依云轩请了叶旻过来。 现下已然入冬,万物萧索,叶旻不爱出门,挑了午后的时辰,在廊下的贵妃榻上翻着新出的话本,阳光洒在面上,并不灼人,反而暖洋洋的。 迎春几人也在叶旻身旁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虽说这几个月来姑娘变了好多,但是这一到冬日便缩在院里不愿走动还是如从前一般。 “姑娘,夫人院中的银叶姑娘过来了。”院门口的婢女领了叶夫人院中的银叶进来,屈膝行礼轻轻说道。 银叶被引到叶旻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姑娘,夫人差我请您去宁安院。” 叶旻从话本里抬起头,这个时辰母亲找自己是有什么要事吗? 打发银叶先回去,叶旻换了身衣裳,也到了宁安院。 “姑娘过来了。” 董嬷嬷闻声撩开厚重的门帘,入眼的便是身着素色袄裙的叶旻,一支玉簪绾着简单的发髻,依旧是衬着她面若芙蓉。 尽管姑娘每日都来宁安院给夫人请安,她每次看到姑娘还是要赞叹一句姑娘的相貌,眼神中尽是慈爱,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啊。 姑娘若只凭容貌便备受青睐,何况姑娘又是首辅大人和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担得起任何一府的主母。又想到今日宫里送来的帖子,董嬷嬷心里叹了口气,夫人应该是不愿姑娘嫁入皇家的。 叶旻向前见礼:“母亲这时差人叫女儿过来是发生何事了?” 叶夫人招呼她来自己身边坐下,眼神瞥了瞥桌边那张烫金请帖。 “宫里今日刚送来的,下月朝廷封印前日,宫里举办梅花宴,特地提了带着各府姑娘赴宴。” 叶旻闻言,伸手打开了请帖,扫了一眼帖子的内容:“是静妃娘娘下的帖子?” “正是。”叶夫人喝了口茶:“平素里宫中宴会都是皇后娘娘的帖子,这次请帖是静妃宫里送的,怕是这次宴会也是静妃操持,为了给三皇子相看合适的贵女。” 叶旻垂眸,一时没了言语。 指尖握进掌心,想到毒酒入喉的痛苦,对萧燃的恨陡然升起。 她本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兴趣,但宫里来的帖子,不去便是对天家的不敬,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好了,前世的三皇子妃是谢婉,她想看看这次会是谁呢? 叶夫人见她沉默,继续开口道:“我与你父亲只愿你此生平安顺遂,只是这帖子怕是推不掉了。” 叶旻点点头:“女儿知道的。” 看着女儿低眉顺眼的模样,叶夫人叹了口气:“这几日做几件合适的衣裳,其余照旧就可。” 宫宴对衣饰也有要求,自然不能如平日这般随意,至于其他的,叶夫人相信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叶旻又陪叶夫人坐着说了会儿话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宫里要办梅花宴的消息不胫而走,朝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都接到了静妃的请帖,多数人都猜到这场宴会的真正用意,布庄,银楼一时间众多贵女登门,络绎不绝。 在东宫陪太子妃安胎的太子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恰逢今日闫夫人让闫清羽带着闫清灵来东宫探望。 “宫里要办梅花宴给三弟选妃了。”太子萧烁带着闫清羽到了书房,闫清灵则在寝殿陪着太子妃:“这是听到太子妃有了身孕,三弟和他母妃按捺不住了。” 萧烁对闫清羽兄弟二人向来没有那么多避讳,这二人是他嫡亲的表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亲密。 比起自己两个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萧烁更愿意同闫清羽说这些,虽然自己的储君之位看起来稳固,但两个弟弟怕是都有心争上一争的。 闫清羽听了萧烁的话,顿时警惕起来:“给三皇子选妃?” “嗯。” “不知道给哪些姑娘家送了帖子?” 萧烁嘴角带了一丝讥讽:“听说是家世不错的府上都收到了帖子。” 这阵仗,选太子妃也差不多了。 闫清羽闻言想到了叶姑娘,无论是谁想要那个位子,恐怕都要拉拢叶首辅,有什么比姻亲更牢固的同盟呢? 想到此,闫清羽有些不悦,叶姑娘看着是清冷的性子,但她肯定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利益的筹码。 这么想着,闫清羽竟想着要见叶姑娘一面。 既然叶姑娘心悦于他,那更要离萧燃远一些才是。 闫清羽兄妹二人离开东宫的时候已经日渐西沉,回到定国公府,闫清羽让来顺去叶府送信,约叶姑娘明日一叙。 第33章 身孕 叶旻昨日收到闫清羽的消息时天色已晚,对此她表示疑惑,不知闫二公子有何事要谈。 迎春在院门口看着自家姑娘带着知秋出门去,同样有些纳闷,最近这闫二公子与自家姑娘是不是过于亲近了些? 来福茶馆里的小二阿财早就得了吩咐,叶家姑娘若是来店里,直接领去常用的那间茶室便可。 跟着引路的小二,叶旻驾轻就熟的上了二楼,闫清羽已经等候在此。 “闫小将军找我?”叶旻在他对面坐下,自己伸手斟了杯茶。 二人见面次数多了,她也没那么拘束。 “听说宫里要办赏梅宴?”看着对面的少女饮了口茶,闫清羽直接问道:“叶姑娘可接到宫里的帖子了?” 叶旻放下茶盏,挑眉道:“昨日就已经送到府中了。” “你可知这场宫宴是为三皇子选妃的?”闫清羽食指有节奏的轻点着桌面。 叶旻点头:“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那你会去吗?”少年收回手掌,急切地问道。 “宫里来的帖子,推不掉。”叶旻又饮了口茶,瞥了端坐在对面的少年一眼。 少年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一场宫宴而已,不过是走走过场,闫清羽怎么比她还急。 闫清羽却不是这么想的,既然叶姑娘心悦他,虽然他现在还不喜欢叶姑娘,但萧燃并非良人,叶姑娘也不应该被困在皇家条条框框的规矩里。 想到叶姑娘可能是喜欢自己这张脸,闫清羽愣了一瞬,把刚端起的茶盏又放回桌面。 “萧燃容貌丑陋,身高不足五尺,看一眼会夜夜做噩梦的。” 叶旻噗嗤笑出了声,以手掩唇道:“闫小将军,我虽不常出门,但还是见过三皇子的。” “......” 闫清羽顿时无言,面色突然严肃起来。 糗了,说人坏话被拆穿了! 叶旻看着突然黑脸的少年,鬼使神差的理解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闫小将军这是怕她看上萧燃! “听说宫里倚梅园的梅花很好看,反正我只是去凑热闹。”叶旻解释了一句,心里想了想,顺便看看有没有好戏。 闫清羽可不这么觉得,不说家世,单论叶姑娘的容貌,只要不瞎,都会觉得她很好看吧。 明白闫清羽的意思后,叶旻笑了:“家父已经位极人臣,只要圣上没有改立太子意思,不会将我许给任何一位皇子的。” 闫清羽自然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只是他信不过萧燃和静妃的为人,萧燃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静妃怕是只看重家世。 “等宫宴那日,带着你那个叫迎春的婢女吧。” 闫清羽想到叶姑娘身边那两个婢女,上次把叶姑娘打扮的那么隆重的好像叫知秋,叶姑娘今日带的就是她,来顺查过她擅长厨艺,不过进宫之后也派不上啥用场,还是带着那个心思细腻的吧,能替叶姑娘多多留意些,好像是叫迎春来着。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想必那日他母亲和妹妹也是要进宫的,到时还要嘱托妹妹照看一下叶姑娘。 闫清羽不自觉得盘算着,叶旻则喝了口茶,望向半开窗外。 落雪了。 她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些。 “三皇子选妃这事,还挺突然的。” 前世,听闻萧燃选妃是在新年后。 “应当是听闻太子妃已有身孕,着急了。”这些话本不应对她说,但是闫清羽自然地脱口而出。 叶旻神色微愣:“太子妃有身孕了?” 若是没有记错,前世太子妃并未顺利诞下皇孙,而是在花园中散步时被人冲撞,小产了。 这还是当时身为三皇子妃的谢婉回叶府时,同她讲的。 当时谢婉说这些话时,一手放在还算平坦的小腹,隐隐有些自得,应是已有身孕,只是后来她也小产了。 看来太子妃小产并不是意外。 当今圣上并未有另立太子的想法,太子勤政爱民,声望很高,想扳倒太子,也只有从子嗣方面下手。 太子妃小产之后,忧思过度,身子一直没有好起来,未曾撑到明年年末便去了。 后来,二皇子萧灿逼宫造反,太子被斩杀于宫门前。 是萧燃拿了昭和帝的那一半虎符,调动上京附近的驻军,平了叛乱。 萧灿自此被放逐封地,无诏不得回上京。 定国公府则举家迁往边塞,从此也未曾回过上京。 “在想什么?”看到叶旻出神,闫清羽往她面前探了探身子。 “没什么。”叶旻回过神来,看着这人凑过来的面容。 闫清羽恢复了之前的坐姿,见她不打算说,也不追问,给她添了盏茶,气氛一时有些静谧。 “闫小将军,你说会不会有人见不得太子妃有孕,想要谋害太子妃?”叶旻率先打破了沉默,面色有些担忧的问道。 如果太子妃没有小产,一切的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叶家也不会...... “太子妃住在东宫,诊出身孕后,每日更是由皇后姑姑身边的心腹嬷嬷照料起居,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谋害。”闫清羽说道,这种担心别人自然也想得到,但到底是在宫中。 “太子妃刚传出有身孕的消息,静妃就急着给三皇子选妃,想必对还未出生的皇孙也是不怀好意的。”叶旻一脸焦急和担心,“我觉得不得不防。” 听叶旻说完,闫清羽面色依旧平静,但眼底微闪:“所以你认为静妃有可能谋害太子妃?” 身为男子,他对深宫后院只是了解不多,更是不知道女子对女子的恶意更甚。 叶旻微微点头:“是啊,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觉得你应该提醒一下太子。” 闫清羽心下了然,是啊,宁可信其有,下次见了太子定要提醒一下。 见他应下,叶旻也放松下来,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希望不要事与愿违吧。 一壶茶饮尽,二人再次沉默,叶旻觉得时辰不早了,准备起身告辞。 “叶姑娘,下雪了。”闫清羽率先起身,走到了窗边,窗扇半开,他们坐的位置刚好看到雪花飘下。 “雪天路滑,闫小将军也早些回府吧。” 叶旻想起萧灿,顿了顿又开口道:“幕后黑手还没线索吗?要不从二皇子那边查查看?” 闫清羽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萧灿在三位皇子中向来不起眼,叶姑娘怎么这么说。 “太子储君的位置在朝中还算稳固,三皇子上蹿下跳的动作也有迹可循,二皇子却没有一点动静,就是觉得二皇子有些过于不显山露水了。”叶旻想起前世定国公夫人同她母亲一样早早地去了,定国公举家搬去了边关,再也没有回过上京,这才叫萧灿起兵成功。 也许这不是巧合。 闫清羽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第34章 梅林赏雪 回到叶府,叶旻在前院遇上了刚刚下学的叶曦。 “姐姐,你今日出府了吗?怎么出去玩也不带西西。”叶曦迈着小短腿跑到叶旻跟前。 叶旻已经记不得前世的这场初雪,是否如今日这般早。 见过闫清羽回到叶府,在前院处遇上了刚刚下学的叶曦。 叶曦远远的便看见了她,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匆忙的向她跑过来。 “姐姐,你今日出府了吗?怎么出去玩也不带西西。” 叶曦抱着她的胳膊,撅着嘴,有些撒娇的说着,身后是才追上来的小厮。 “小少爷等等我!”小厮大口喘着气,看到叶旻连忙行礼:“见过姑娘。” 叶旻点点头,低头看着对自己眨眼睛的叶曦笑了:“姐姐今日出去见个朋友。” 西西自从来了叶府,不似从前在在街上端着一副小大人模样,倒是越发像这个年纪的孩童了。 活泼可爱,又粉雕玉琢的模样,谁看了不喜欢。 “姐姐骗人,姐姐每次都这么说。”稚童松开少女的手臂,扭头抱起了自己的双臂。 “好,姐姐骗人,是姐姐错了。”叶旻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听母亲说明日西西放塾假,姐姐带你去西山梅林赏雪怎么样?” “真的?”叶曦闻言眼睛一亮,又怕是姐姐唬他,声音里还带着丝委屈。 “真的。” 叶旻轻拍了拍叶曦的头,牵着他的手,往后院他的院子方向走去。 “明日姐姐让迎春来接你。” “好!” 雪花纷飞,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向前,不断传来男孩雀跃的声音。 往日上京的冬天说不上太冷,可今年这场初雪确实洋洋洒洒,下的着实不小。 往年下完雪总会有那么几个无处安身的乞儿冻死街头,今年因为叶旻的善心,大多数乞儿都有了栖身之所,甚至还能看着落雪喝碗热汤。 一大早,迎春从叶旻房里走出来,昨夜是她为姑娘守夜。 院中入眼已是一派银装素裹,口鼻中呼出的哈气也是白色的。 给母亲请安后,叶旻履行承诺,让迎春接了叶曦便准备去往上京城外的西山。 在府门口碰到了恰巧今日休沐而归的叶景,听闻妹妹与义弟要去西山赏雪,兄妹三人便一同前往。 西山地势平缓,山顶种了一片连绵的梅林,每年冬日尽是些登山赏梅的人。 现下刚入冬不久,梅树还未开花,枝头压着白雪,也别有一番景致。 马车行至山脚无法再前进,叶旻与西西从马车出来,叶景也下了马。 叶旻牵着西西,叶景落后他们一步,跟在身后,兄妹三人拾级而上,婢女和小厮也不远不近的默默跟着。 山上比起山下略冷一些,下了一夜的雪积得有些厚,三人踩在雪面上咯吱咯吱的响。 叶曦有些兴奋,到叶府这么久了,这是他冬日里第一次出门。 “阿旻小心一些。”积雪下面是一层薄冰,叶景担心妹妹滑倒,出声提醒道。 只见少女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叶曦已经挣开她的手,蹦跳着在前面的台阶上留下脚印。 叶景见此又扬声嘱咐叶曦:“曦儿也是,走慢些。”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齐齐转身,声音带着些俏皮:“知道了,哥哥走快些,前面景色更美。” 叶景有些失神,从外祖家返回上京后,妹妹变得沉静了好多,很久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怀了。 “来了。” 三人走入梅林,能看到雪地上留着不少脚印,显然不只她们三人来此赏这初雪。 梅林面积极广,虽有不少脚印,游走其中倒也未曾与其他游客相遇。 叶曦一路都跑在二人前面,这里看看,那里闻闻,在一片开阔之处,拉着叶旻就要堆一个雪人。 叶旻没有拒绝,笑着说好。 少女蹲在稚童身边,素白的手指,并不逊色这皑皑白雪,二人先是将积雪堆到一起做了雪人的身子。 叶曦自告奋勇要做雪人圆圆的脑袋,叶旻则去捡了两粒漆黑的石子儿。 越滚越圆的雪球在叶景的帮助下放在了早就堆好的雪人身子上,叶旻将两粒石子儿按在了眼睛的位置,叶曦又迈着小短腿去捡了两根干枯的树枝,插在了雪人的身子上。 在三人齐心协力下一个虎头虎脑的雪人出现在了这方冰天雪地,叶旻和叶曦指尖冻得通红,跟在身后的迎春连忙将手炉塞进了二人手中。 叶曦玩闹够了,揪着叶旻的衣袖开口:“姐姐,西西饿了。” 叶旻捏捏他红彤彤的脸颊:“那我们今日吃烤鹿肉好不好?” 叶曦笑弯了眼眼睛:“好。” 跟着他们身后的小厮有人上前清出一块空地,有人开始支起烤鹿肉用的炉子。 “姐姐以前来过梅林吗?”叶曦依旧伸着脑袋四处望着,对一切都觉得很新奇。 “来过的。” “是跟景哥哥一起吗?” 叶旻回忆了一下,是跟谢婉。 谢婉端着是清纯的小白花人设,对踏雪寻梅这种雅事向来推崇,是以每年初雪过后谢婉便会缠着兄长带她来这西山梅林,顺便也会叫上她。 细细想来,上一次来此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是,哥哥向来疼我,以后也会疼你的。” 烤炉已经支的差不多,已经有小厮开始引燃炭火了,叶曦率先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叶景看向妹妹,见她收了笑容,眼低泄露出一丝情绪。 他知道妹妹是想到谢婉了。 叶景从小厮口中得知了母亲卧病在床是因为喝了谢婉送的汤药,又知道了她这么做是因为对他存有私情,怪不得他许久没见过表妹了,就连仲秋都还在院中禁足。 万万没想到一向温婉的表妹竟会做出这种事,是他没有看透她的蛇蝎心肠。 怪不得母亲总说他在“情”之一事上不开窍。 “阿旻,是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母亲。” 还好妹妹求来了神医为母亲医治,他想,妹妹应该是怨他的。 “哥哥,这件事并不怪你,是谢婉她听信谗言,恩将仇报。”叶旻拢了拢衣袖,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些。 今日还真是天寒地冻啊! “我未曾想因此事与哥哥生了嫌隙,哥哥也不要将此事怪罪于自身。”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哥哥,真的不怪你。” 第35章 烤鹿肉 这些时日因为自责,叶景自仲秋家宴后未曾回过府,一直在城外军营操练。 昨日落了雪,上峰恩准兵士们今日休沐,叶景想着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虽然父母亲未曾苛责于他,但他还是应该向父母请罪的。 还有妹妹,他怕妹妹与他生了嫌隙。 “妹妹果真是这么想的?”叶景有些激动,原来这些天是他庸人自扰了。 “自然。” 叶旻嘴角上扬,没想到一向冷静沉稳的兄长竟然想不通这些事。 叶景放松下来,心情也雀跃起来,毕竟他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啊! “姐姐!景哥哥!你们快来啊!”叶曦正蹲在烤炉前冲二人挥手,炭火烧得正旺。 “走吧,阿旻。” “好。” 兄妹二人加紧脚步,说话间也走近了烤炉。 叶旻今日将迎春和知秋都带来了,此刻正一人围着烤炉摆放着简易的小杌子,又在小杌子上垫了厚实的坐垫,另一人正垫着脚尖将梅树枝头的落雪扫进另一只手拎着的小壶里。 一个小厮在烤炉边将食盒打开,上层是一碟切成小块的鹿肉,浸满了汤汁。 昨日府里来了些鹿肉,叶旻想着今天要来西山赏雪,便让知秋早早地将鹿肉腌制了,如今味道正好。- 食盒还有一层,是一碟小巧精致的点心,做成了梅花的样子。 这是知秋一早做的梅花酥。 没想到能遇上兄长,更没想到兄长也跟着来了,现在可能只够打打牙祭。 叶曦是真的饿了,没等人招呼,已经捏了块点心开始吃了。 “哥哥尝尝这个梅花酥,知秋做的。” 叶旻将那碟点心向兄长的方向推了推,叶景也捏了一块,咬开,入口是梅花的香气。 “是梅花?现下刚入冬,梅花还未开,这梅花酥中......” “回公子,这是用的婢女去岁做的糖渍梅花。”知秋上前一步为叶景解惑。 “原来如此,有你在阿旻身边,你家姑娘真是大饱口福啊!”闻言,叶景感叹了一句,还好自己不重口腹之欲,不然天天要到依云院里蹭饭。 这时知秋已经把鹿肉烤上了,主仆几人围着烤炉暖洋洋的。 鹿肉被烤的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叶曦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叶旻笑笑:“过来擦擦手再吃。” 说罢从袖中拿出自己的帕子,拉过叶曦的手替他擦掉上面的点心碎屑,这才让知秋将烤好的鹿肉递给叶曦。 叶曦咬了一大口,被烫的龇牙咧嘴,兄妹二人被逗得直笑。 等鹿肉吃完,山上起了风,将积雪吹起了一片,担心二人受了风寒,叶景便带着他们下山了。 城内主要街道上的积雪已经清理干净,靠近城门的位置有几个零星的摊位,偶尔有几声叫卖声传来。 闫清羽策马正要出城的时候遇见了叶府的马车,旁边骑马跟随在侧的似乎是叶家大公子,叶姑娘的兄长。 勒停马匹,他主动向叶景抱拳道:“叶公子今日出城了?” “闫二公子。”叶景早在进城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往这边行来的闫清羽,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跟他打招呼:“陪舍妹去西山赏雪了。” “二位真是雅兴。” 想来马车里就是叶姑娘了,闫清羽转头看向马车。 叶曦许是玩的累了,在马车里靠着叶旻的肩睡着了。 马车停下的时候,少女似乎听见了闫清羽同自家兄长寒暄的声音。 叶旻轻手轻脚的将叶曦靠在软垫上,伸手掀开了马车上的门帘。 “闫小将军是要出城吗?” 映入闫清羽眼帘的是少女的面容,许是山上风大,今日叶姑娘面色有些苍白。 少年点点头:“今日刑部接了一宗案子,去城外查一下线索。” 如今闫清羽正在刑部挂职。 叶旻抬头望去,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着玄衣,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英姿勃发,满是少年意气。 叶旻下意识觉得,闫二公子真是好颜色,怕是上京之中又要多一位让闺阁少女满目含情的少年郎了。 “那不耽误闫小将军公务了。” “叶姑娘稍等。” 叶旻正要放下车帘,被闫清羽制止住了。 “闫小将军还有何事?” 闫清羽双腿夹了一下马肚,马儿上前走了几步,正好让他与叶旻面对面。 “叶姑娘最近少出门,上京城中最近不安全,刑部已经接到好几起幼童失踪的案子了。”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离叶姑娘有些近了,不会让叶姑娘误会自己对她有意吧。 “多谢闫小将军告知,我已不是稚童。”叶旻双眸看向闫清羽,眸子里干净澄澈,没有一丝慌乱。 闫清羽没再多想,望了一眼叶旻身后的马车:“我听闻,叶首辅前些日子收了一位稚童为义子,正在洛安大街的学堂读书。” “正是。” 叶曦是上了叶家族谱的,这件事本就也没打算瞒着外人。 闫清羽继续说道:“最近失踪的孩童都如叶姑娘义弟一般年纪,也有官宦人家的孩子。” “多谢闫小将军提醒。” “叶——”闫清羽还想再说什么,叶旻已经放下车帘,坐回了马车里。 二人你来我往,叶景好像被晾在了一边。 他正在思索着,妹妹与闫二公子说话的语气为何如此熟络? 哎呀呀,二人好像不欢而散了。 “叶公子,告辞。” 闫清羽扭头向叶景抱拳,不等对方回话,他便出了城门。 回到叶府,叶曦也在马车上醒了过来,兄妹二人将他送回院子。 想到闫清羽说的话,叶旻又请父亲给叶曦安排了个会些拳脚的小厮。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赏梅宴这日。 叶首辅与叶夫人带着叶旻早早便出发了。 三人坐了两辆马车,叶首辅与夫人在前,叶旻的马车跟在他们后面。 要去的是深宫内苑,为了皇家安全,男子是能带小厮的,各位家眷也只被允许带一名婢女。 叶旻抱着手炉觉得马车里有些闷,掀起车窗帘,随意往外看着。 路上的马车逐渐多了起来,大家都向着同一个方位。 第36章 赏梅宴 叶旻瞧着有辆马车有几分眼熟,仔细看了一眼,是霍如雪的马车。 霍如雪是次辅霍皋的幺女,她们二人从小就认识,更是从小就互相看不上。 相反的是,她跟谢婉玩得好。 外面时常传她貌若无盐,举止粗鄙,有负首辅嫡女之名。 便是从霍如雪身边传出去的。 至于秋日花会上未曾见到她,听说是去了阜阳老家,在祖母跟前侍疾。 叶旻看向那辆马车的时候,那边的车窗帘也被掀了起来,露出霍如雪的面容。 她也看到了叶旻。 叶旻白了她一眼,放下了车窗帘。 霍如雪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是身旁的婢女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靠在车厢的软垫上,霍如雪脸色阴沉。 好个叶旻! 居然敢冲她翻白眼儿! 另一边坐在自己马车里的叶旻,高兴地吃着迎春递给她的点心。 进宫之前抓紧吃几口,一会进了宫可就不能这么吃了,被人抓包父亲会被弹劾教女无方的。 二人关系这么差,归咎到底还是因为叶大人是首辅,而霍皋则是次辅。 明明霍皋在朝为官更久。 幼时参加宴会,叶旻因为父亲是首辅而且模样长得也是冰雪可爱,总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 后来她出门少了,霍如雪才成了人群里的焦点。 越来越多的马车从不同方向汇入皇城前道路,叶旻的马车走得缓慢。 马车摇晃的叶旻昏昏欲睡,迎春探头看了看外面的车水马龙,冲着她摇摇头:“姑娘,离宫门口还远得很呢,要不您睡会儿吧。” 闻言,叶旻不再同周公抗争,只嘱咐了一句:“记得叫我。” 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醒醒,咱们到了。” 本就是浅眠的叶旻睁开双眼,任由迎春帮自己理了理衣裳。 叶旻下了马车,走到叶首辅夫妇二人跟前。 皇城内禁止任何人策马,除了帝后外,其余人也不准乘坐轿辇。 所以宫门内的路需要他们自己步行。 在宫门处验了帖子,叶首辅被内监带往了与叶旻母女不同的方向。 今日宫宴,大臣及女眷众多,为了避免冲撞,男女分席而坐。 皇后身体抱恙,早早便传了话,各位命妇不用去请安了。 叶夫人带着叶旻,与其他女眷一起跟着身穿宫装的女使往倚梅园走去。 他们到的时候,园中已经聚了不少女眷和贵女。 “阿旻,这里。” 叶旻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循声望去。 是闫清灵,她跟在定国公夫人身侧,正雀跃的向她招手。 叶旻与母亲到了她们二人近前,互相打了招呼。 叶夫人当然是认识定国公夫人,大大小小的宴会上,总能碰见。 叶旻与母亲并未在此久留,她们要先去拜见这次宴会的操办人,静妃。 静妃此刻正歇在暗香阁,是这倚梅园中最佳的赏梅位置。 雅致的宫殿里,主位上坐着一位身穿浅青色宫装的女子,气质是说不出的温婉娴静,眼神扫过别人时,流露出久居高位的不屑。 圣上宠爱三皇子,对静妃亦然。 “见过娘娘。” 女使将母女二人引进殿内,叶夫人恭敬温婉的向静妃行礼,叶旻跟在母亲身后,礼仪周全。 静妃看着面前的母女二人,她知道这是叶首辅的家眷,叶旻也是她想要相看的贵女之一。 如今看到叶旻的容貌,静妃有些不喜。 此女容貌太盛。 叶旻今日穿了件白底绣着银纹芍药的袄裙,袖口与领口处各有一圈白色白狐皮毛。 如此素净的打扮,更衬得她那张脸肌肤胜雪。 “叶夫人有礼了,今年这园中梅花开得好,本宫得陛下授意办了这赏梅宴,犒赏各位夫人为陛下的各位肱股之臣操持后院。”静妃勾唇一笑,对着叶夫人说道。 “有劳娘娘操持了。”叶夫人不卑不亢的回话。 “今日这梅花开的正盛,叶夫人可以带叶姑娘去园中随意逛逛。” 一句意有所指的话。 无所谓,哪怕三皇子真的看上了阿旻,就让叶闻柳用官位把女儿换回来。 叶夫人心里这么想着。 倚梅园中的梅树众多,多数是一些不常见的珍品。 叶旻并不谙此道,她只能看到一片片深红浅白如云如雾的林海。 不知这些名贵品种腌制成糖渍梅花,再做成梅花酥会不会更好吃一些? 二人回到园子里,定国公夫人和闫清灵还在原处。 两位夫人寻了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坐下,让两个姑娘自己去逛逛。 “你们二人注意些,不要冲撞了贵人。”两人的嘱咐道。 二人乖巧的应了。 “母亲放心吧。” “母亲放心。” 闫清灵拉着叶旻到了一株盛开着红梅的树下,这红色介于粉色和紫色之间,应当是一株骨里红。 离她们不远处,不少贵女三五成群聚作一堆,已经开始吟诗作对,抚琴弹筝。 各家贵女都清楚这场宴会的真正用意,纷纷打起十分的精神来展示自己的才艺。 虽然三皇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但今日来的都是各府主母,自然有不少人家还有未成亲的儿子,万一能择个良婿呢。 “阿旻你不下场试一下吗?”闫清灵打趣道。 叶旻冲着叶夫人的方向努努嘴:“今早出门母亲还嘱咐我,+切记不要拔尖。” 闻言,闫清灵一副了然的模样。 其实叶夫人倒是希望女儿能够展示一下自己的琴棋书画,都是自幼学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毕竟女儿已经及笄,马上就要说亲了。 “清灵,你今日怎么也来了?”叶旻有些疑惑,便问出了口。 闫清灵是闫皇后的亲侄女,闫家本就是跟太子绑在一起的,静妃怎么样也不会选她的,她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唉!”闫清灵盯着叶旻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原本我想借口生病不来的,可前些日子我二哥带了只仙临阁的烧鸡回府,说是给我带的,可他非让我帮个忙才给我吃!” 闫清灵鼓了鼓嘴,想起来似乎还在生气:“阿旻你不知道,我都馋他家烧鸡好久了,哥哥们都说上京最近不太平,母亲拘着我,一直不让我出门!” 叶旻哑然失笑,没想到定国公府的掌上明也是个吃货。 “二哥说让我今日来参加赏梅宴,还让我跟你一直呆在一起。” 看到叶旻笑自己,闫清灵羞红了脸颊。 “怪不得一进这倚梅园就看见你和国公夫人。”叶旻恍然大悟。 第37章 三皇子到! 冬日骄阳,隐隐透过开满梅花的枝丫洒落,星星点点。 “阿旻,你何时与我二哥这么熟稔了?”闫清灵“蹭”地转移了话题,“他是不是心悦你?” “不可能。”叶旻直接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 闫清灵有些疑惑,二哥虽然一年到头多半时间都不在上京,但并未影响兄妹三人的感情,她认为自己对二哥是了解的。 二哥自幼性子清冷,从未见他与哪家姑娘接触过,更别说特意找她来照看别人,除了阿旻。 被闫清灵这么一问,叶旻突然想到了城门那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叶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细细数来,他们其实统共也没见过几次。 “那阿旻喜欢我二哥吗?”闫清灵又问道。 还是一个她没想过的问题。 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闫清羽? 自从在外祖家醒来,她想的更多的是保住叶家,不要让叶家重蹈覆辙。 细数她与闫清羽的几次见面,跟他在一起好像会变得轻松,诚然,他还长了张她不讨厌的脸。 “叶旻!” 还在皱眉思索的叶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循声望去。 离此处不远的贵女也纷纷看向说话的人,是宫门前遇见的霍如雪。 “原来是霍姑娘。”叶旻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温柔得体的笑容,落在霍如雪眼里俱是挑衅。 三皇子妃的位置她势在必得,在场的除了叶旻,没有哪家贵女比得上她的家世,闫清灵除外。 “霍姑娘。” 出声的是闫清灵,她也是认识这位霍次辅家的嫡女的。 霍如雪这才注意到,原来在叶旻身边的正是闫清灵。 “许久不见,你们叶家也开始攀龙附凤了?”霍如雪的声音刻薄,说出来的话同声音一样不中听。 当然,叶旻并未觉得多难听,她确实打算攀附定国公府的,谁让定国公府是大晋朝最显赫的勋贵呢? 不过,她对霍如雪确实是不喜的,毕竟家族立场不同。 他们叶家向来中立,而霍次辅近来好像搭上了三皇子。 叶旻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满含恶意的少女,并未出声。 霍如雪俯身在叶旻耳边,压低了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府里把婉婉禁足了!” 叶旻闻言,轻笑出声,“霍姑娘这是说哪里话,表妹近来身体不适,正在府中养病呢。” 叶夫人中毒的事并没有传出来,但谢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不免得有心之人猜测叶家是否在苛待这位表姑娘。 未等霍如雪作何反应,叶旻便拉着闫清灵准备离开这里,重新寻处安静的地方。 “叶旻,这次我肯定会赢你的!” 身侧传来霍如雪咬牙切齿的声音,依旧不依不饶的跟在二人身后。 “那祝你好运。” “你!”话未说完,霍如雪眼睁睁地看着叶旻二人走远了。 - “雪儿。” 说话的是霍夫人,先前她遇到相熟的女眷寒暄了几句,此刻她正递给霍如雪一个警告的眼神。 今日宴会是为了三皇子选妃,雪儿如此咄咄逼人,传到贵人耳中难免会让人觉得她不识大体。 更没想到的是,叶家姑娘似乎意不在此。 既然那丫头破罐子破摔,她女儿更要把握好机会才是。 被霍夫人提醒,霍如雪冷静了下来,每次遇上叶旻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叶旻已经拉着闫清灵走远了,二人身姿挺拔,步态优雅,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在这边伺候的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刚才的喧闹,不过她们已经被霍夫人打点过了,自然不会将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 霍如雪这才舒了一口气,连忙跟在母亲身侧。 参加宴会的夫人姑娘越聚越多,相熟的夫人们聚在一起说笑打趣着,各家姑娘则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就乖巧可人。 叶旻虽然宴会参加的少,但对此也颇有心得。 无论是去别家拜会还是接待来客,只消端正坐着,含着笑。 这笑有讲究,不能笑得太过灿烂,要收敛含蓄,效果最好的便是皮笑肉不笑,能不说话便不说话答话时便客气简短些,案上的点心是不能动的,一动就又有诸多讲究。 实在无聊了便喝两口茶,一点点啜饮。 闫清灵也是深谙此道的。 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耐,这时传来了内侍的声音:“三皇子到——” 大晋朝规定,皇子加冠后要出宫开府,即便是早已被立为太子的萧烁虽然长住东宫,在宫外也是有太子府的。 而同样已经加冠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已经被昭和帝在宫外赐了府邸,所以萧燃入宫之后先来倚梅园拜见母妃并非于理不合。 还在谈笑的夫人们瞬间安静下来,各府姑娘纷纷跟在母亲身后起身。 “见过三皇子殿下。” “各位夫人小姐不必如此多礼,前些时日本宫惹了母妃不快,母妃已有几日不肯见本宫了,听闻今日母妃在此宴请各位夫人,特意趁机来向母妃请安,不料冲撞了各位。” 萧燃一番自认合理的解释,既相看了今日宴会上的姑娘,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唐突。 面前的男子身穿一袭锦衣,剑眉星目,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萧燃无疑是俊美的,何况还有身为皇子的矜贵气质。 各位夫人嘴上说着“不会,不会”,心里也都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不过谁又在意真假呢? 在场的多数姑娘听闻萧燃说话语气温和儒雅,都羞赧的低下头,当然也不乏胆子大些的,偷偷打量这位三皇子。 虽然上京中时常举办些茶会花会,会邀请各府公子姑娘,也包括皇子公主,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更何况男女有别,更多时候还是要避嫌的,所以大多数的姑娘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三皇子。 一名宫人上前冲萧燃行了一礼,“殿下请先在园中稍候,婢子去禀告静妃娘娘。” 这宫婢自然是静妃安排好的,为的就是给萧燃留出足够的时间来相看这园中姑娘了。 萧燃点头,径自走向了园中一处亭台落座:“各位夫人不必在意本殿,你们继续。” 而他则目光四处扫视了一番,似乎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虽然各府夫人点头称是,但谁又能真的不在意他,各府姑娘则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生怕给三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盏茶的工夫,刚才的宫婢去而复返,“殿下,娘娘请您过去。” 萧燃起身,带着随从跟着宫人往暗香阁的方向走去。 第38章 梅林深处 暗香阁里,静妃正跟心腹嬷嬷说着今日见到的姑娘。 有内侍进来禀告三皇子到了,静妃让人请他进来。 萧燃将随从留在殿外,自己进了暗香阁。 “燃儿快来。”静妃看到年轻男子进殿,连忙让他上前。 “母妃有何吩咐?” 静妃已经屏退了其余宫人,此时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和刚刚那位心腹嬷嬷。 静妃看向心腹嬷嬷,心腹嬷嬷心领神会,上前递给三皇子一张纸笺。 接过纸笺,三皇子不解地看着静妃。 “纸上记着的是母妃瞧着还不错的几位姑娘,不知燃儿可有中意的?”静妃看着儿子开口。 三皇子这才打开纸笺,上面赫然是几个名字,后面还注明了是哪家的姑娘。 “母妃,叶首辅家的女眷今日没来吗?”三皇子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他想起刚才在倚梅园中没有看到叶旻。 赏梅宴的邀请名单是静妃亲自拟定的,能来各府夫人都是时常被邀请参加些隆重场合的。 叶夫人母女她自然是有印象的,想到那个容貌昳丽的姑娘,静妃涂着丹蔻的手指轻点着桌面,“怎么?燃儿在园中没见到叶家母女吗?” “没有。”三皇子错开静妃的眼神,看向了别处。 静妃眉梢一挑,“哦?燃儿可是看中了叶家姑娘。” “回母妃,叶首辅门生遍布朝野,叶家公子也在军中历练,而叶家只有一位姑娘,若我与叶家联姻,想必叶家为了这唯一的女儿也会助我一臂之力的。”三皇子说出了心中盘算。 静妃沉默了一瞬,劝三皇子打消这个念头,“此女容貌过盛,你需要的是一位端庄贤淑的皇子妃,而且就凭她是叶家姑娘这一点,恐怕你父皇便不会同意。” 陛下虽然疼爱萧燃,但他并没有换太子的打算,萧燃若是当真选了叶家姑娘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萧燃想到了那日在恭亲王府的惊鸿一瞥,叶旻的确是美丽的,他也确实念念不忘。 所以他试图接近过叶旻,但无疑都失败了。 都说高门大户的儿女自由,让人羡慕,可这自由也是有前提的,婚姻大事也是在长辈给定的范围内才有自由。 “儿臣知道了。”三皇子捏紧了纸笺,他还是应该按照母妃的安排选择一位合适的皇子妃。 静妃扬了扬下巴:“燃儿考虑一下吧,今日宴会结束告诉母妃你的选择。” “儿臣告退。” - 倚梅园中的梅林很大,为了躲开霍如雪,叶旻二人走向了梅林深处。 前日刚落了雪,踏雪寻梅本就是世家公子姑娘喜欢的雅事,梅林深处厚厚的积雪并无人清扫,二人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刚才似是听到有人说三皇子到了,二人离着远,又都无心三皇子妃的位置,便未出现在萧燃面前。 这会儿外面又热闹起来了,想必萧燃已经离开了。 不知道霍如雪在哪,有没有得了萧燃的青睐? 看看天色,马上到开宴的时辰了,二人打算先去与母亲汇合。 “殿下——” 二人脚步一顿,有声音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这园中能被称为殿下的应该只有三皇子萧燃,而这声音甜美,想必来人应该不是偶然从这里路过。 叶旻拉着闫清灵闪到一株粗壮的梅树后,正好可以把两人的身影掩住。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梅林的另一侧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道娇小的身影,二人交握的手掌十指紧扣。 二人看清来人的模样,果然是萧燃! 就是与萧燃私会的姑娘看不清是谁,只能看到她身着一身婢女的服饰。 眼看来人就快走近叶旻二人藏身的梅树了,三皇子转身揽住了身侧的姑娘。 “刚才让你在殿外久等了。” “是殿下辛苦了。” 三皇子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今日赏梅宴本就是母妃为了给我选亲。” “奴家知道,只是怕......” 三皇子将怀中的姑娘搂的更紧了些:“别怕,等我成亲之后,我定禀明母妃,娶你做侧妃。” 叶旻听了萧燃的话撇撇嘴,只觉得这姑娘的声音有些耳熟。 “殿下——” 女子还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三皇子抵在身后的树干上吻了起来。 “唔。”剩下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叶旻二人瞪大了眼睛,又觉得非礼勿视,便赶紧离开了视线。 见那边的二人吻得忘我,叶旻拉着闫清灵蹑手蹑脚的出了梅林。 “叶旻!” 二人刚出梅林便听见有人喊她,二人还沉浸在刚才的视觉冲击里有些惊魂甫定,毕竟刚刚她们发现了三皇子正在与人私会。 没转身叶旻便知道喊她的是谁,今日这些贵女,会直呼她姓名也就只有霍如雪一个。 今日毕竟是在宫中,叶旻并不想与她争论,“霍姑娘,马上到开宴的时辰了,我要去我母亲那里了,有时间再聊。” 瞥了一眼身后的梅林,叶旻便挽着闫清灵走了。 霍如雪将叶旻刚才的眼神看在眼里,而且她看到二人是从梅林里出来的。 “阿旻,霍姑娘还在那里。”闫清灵回头看了眼,霍如雪还在原地站着,不时地看看她们二人,又看看梅林的深处。 叶旻捏了捏她的手,“随她去吧,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三皇子在选妃的宴会上与人私会,真是人品堪忧。 对叶旻来说,前世萧燃算计了他们叶家满门,本就是血海深仇,而霍家助纣为虐,同样与她不共戴天。 以德报怨可不是她的作风,既然霍如雪想要三皇子妃的位置,那她便送她个机会。 看到叶旻与闫清灵走远后,霍如雪找来了交好户部侍郎家的柳二姑娘,二人打算去梅林深处看看。 “如雪,叶姑娘真的做了错事吗?” 霍如雪点点头,“刚才我喊她时,跟她在一起的闫清灵一副害怕的样子,二人肯定闯祸了,这次我一定要抓住她的把柄!” 她们这些人为何来参加赏梅宴,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能与她相争的也只有叶旻一人,她若是有了叶旻的把柄,那三皇子妃的位置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正是知道自己交好的柳二姑娘对三皇子无意,霍如雪才放心让她陪着自己进梅林深处查看。 二人走了一会儿,霍如雪突然停住。 “如雪,怎么了?” 第39章 私会 霍如雪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好像有动静。” 柳二姑娘闻言仔细听了听,确实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二人对视一眼,莫不是叶旻在此做了什么坏事? “过去看看。”霍如雪示意柳二姑娘继续往前走。 梅林里除了刚才听见的奇怪的声音之外并无别的声音,静悄悄的。 柳二姑娘有些后悔答应陪着霍如雪进来了。 二人都有些害怕,不自觉地便放轻了脚步,慢慢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殿下——” 一株粗糙冷硬的梅树前,女子后背抵着树干,双手环抱着男子的肩头。 女子口中溢出细碎婉转的声音,撩拨着来人面色羞红。 看到这一幕的霍如雪二人僵在原地,瞬间明白了刚才古怪的声音是什么。 “啊——” 闺阁里的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柳二姑娘吓得惊魂不定,直接惨叫出声,没有顾及身旁的霍如雪,转身便往来路跑去。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静妃让身边的宫人去倚梅园中请各府女眷进殿入席。 在园中赏梅的各位夫人姑娘正三三两两的往暗香阁的方向去,还未走远的人忽然听见梅林深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在这边伺候的几位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径直往梅林深处走去。 不多会儿便看到了掩面往外狂奔的柳二姑娘,连忙上前询问:“柳二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柳二姑娘并不理会宫人,继续往外跑着。 刚才听到尖叫的夫人们顿时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毕竟宫中的热闹不常见。 柳夫人也在人群中等着,不过,梅林中跑出来怎么越看越像她的女儿? 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她家二姑娘。 柳夫人忙走上前去,将女儿护在身边问道:“双儿,发生什么事了?” 柳二姑娘看了看周围的各府夫人和姑娘,小声叫道:“母亲。” 看着女儿双眼通红,柳夫人未再追问,只是将她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还留在此处夫人们也纷纷将自家女儿护在身后,霍夫人四处看了一圈都没发现霍如雪的身影,便到柳夫人母女面前询问道:“双儿,你有没有看到雪儿?” 柳二姑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不时地瞟向梅林的方向。 霍夫人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便与几位交好的夫人商量着进梅林里看看。 几位夫人有些迟疑,看到柳二姑娘的模样,众人心中已有一番猜测。 霍夫人明白她们是怕撞破了皇家丑事,丢官事小,只怕性命都保不住。 只是如今她还没看到自己女儿,便劝道:“法不责众,咱们这么多人,娘娘不会怪罪我们的。” 其余各府夫人仔细一想,有道理,那就陪霍夫人进去寻一下女儿吧,这热闹还能继续看下去呢。 柳二姑娘一声尖叫,给霍如雪也喊回了神,顾不得会被抱在一起二人发现,便也匆匆往梅林外跑。 只是霍姑娘今日出门怕是没看黄历,她被横落在地上的树枝给绊倒了,还扭伤了脚。 几位宫人发现跌坐在地的霍如雪的时候,也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匆匆穿衣的男女,是三皇子和一位面生的姑娘。 宫人们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个个面色发白,抖若筛糠。 怎么办?三皇子与人私会被贵女撞见! 三皇子怎么这么急不可耐,非要在给他选妃的赏梅宴上寻刺激嘛! 寻女心切的霍夫人领着众位夫人也到了这里,第一眼看见的是被宫人搀扶着的自家女儿,接着便看见了已经整理好衣服的三皇子二人。 看着自己女儿神情呆滞,面色发白,显然是一副心灵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模样。 这些夫人自然不是柳二姑娘那种没经过人事的少女,看着三皇子身侧的女子面色潮红,便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众人纷纷找借口离开了梅林。 一会儿便只剩了霍夫人和腿脚不便的霍如雪。 静妃正在暗香阁的侧殿里享受着已经入席的夫人们众星捧月。 她从宫中一个小小的医女,到如今陛下最宠爱的皇子的生母,从任人欺辱到面前这些贵妇争相夸赞。 她顿感畅快。 静妃听着各府夫人的阿谀奉承心情愉悦,直到一名内侍匆匆走进暗香阁,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人在哪?”静妃忍着怒气,咬牙问道。 内侍小声的回了话。 “本宫还有要事处理,各位夫人在此稍候。”静妃倏地起身,甩袖离去。 眼见刚才还坐在主位心花怒放的静妃,听了内侍的话瞬间变得面色阴沉的走了,被留在原处的夫人们面面相觑。 叶旻与闫清灵对视了一眼,想必是出事了。 静妃离开没多久,刚才那些围观了热闹的夫人们便进了暗香阁。 被宫人安排入席后,一位夫人随口问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 此话一出,刚刚入座的夫人们交换着眼神。 “她们还不知道?” “好想跟她们分享这个八卦!” 一番心理活动后,碍于宫人在场,被询问的夫人只是开口说道:“刚才跟王夫人聊得兴起一时忘了时辰。” 问话的夫人一脸不信,却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等出宫定要到她府上问个清楚! 叶旻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霍夫人和霍如雪进殿,更加确定是是出事了。 霍如雪,你还真是让人不失所望啊。 叶夫人与定国公夫人也好奇怎么这么些夫人一同迟了,正要找相熟的人打探。 叶旻扯了扯叶夫人的衣袖,冲她微微摇头,虽然不知道女儿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未再开口询问。 另一边的闫清灵也是。 静妃回了自己的寝宫,萧燃二人已经被宫人带到了这里。 她盯着跪在面前的二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慵懒闲适,被气得浑身颤抖。 “你们可真行......”静妃指着二人,“燃儿,你就非要在这宴会上给本宫如此丢脸吗?” “母妃,您别气了,儿臣知错了。” 三皇子此刻面色难看,他原本打算只是浅尝辄止,没想到竟一时情难自禁,他更没想到会被人撞见,还引来那么多人。 第40章 女子是谢婉! 女子跪伏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哪家府上的?”静妃看着伏在地上的女子,冷冷的开口。 “母妃,婉儿是儿臣在民间结识的。”三皇子看了眼浑身颤抖的女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辩解。 儿子平日在府中怎么胡闹静妃并不在意,她更好奇的是儿子明知今日是给他选妃的日子,却还将人带入宫,甚至还当众...... 三皇子在选妃的日子与人私会已经让她失了面子,若是就几个人她还能以皇家身份让她们闭口,没想到是被这么多人撞见,如今就算她去陛下跟前哭诉,陛下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这件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上京。 静妃心里琢磨,恐怕今日之后儿子风流的名声是要传开了,既然如此那更不能放过这个贱人! “来人!将这个贱人拖出去杖毙!” 立马有当值的两名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女子的胳膊往外拖去。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女子崩溃的哭喊着。 静妃转身在主位上落座,端了盏茶,并不理会哀嚎的女子。 眼看自己就要被拖到殿外,女子转头向萧燃求救:“殿下,您救救我呀!” 萧燃看着被宫人往外拖拽的女子狼狈不堪,心中有些不忍:“母妃,您饶了她吧,她对儿臣还有用。” “饶了她?”静妃被萧燃出声求情激怒,耳朵里只听见了他替这个贱人求饶的话,“你知道今日这件事对你婚事的影响吗?” 萧燃被问得哑口无言,正愣在原地。 是了,他若无心那个位子还好,当一个闲散皇子,今日也只是为他平添一笔风流韵事。 可是他有野心,他需要名声。 原本他今日让人带婉儿入宫是想在宫宴结束后带去让母妃看看,既然他娶了一个让母妃满意的正妃,那他求一求母妃应该可以纳一位自己喜欢的侧妃。 萧燃愣住的瞬间,静妃扬声道:“还不赶紧拖下去!” 女子被捂住了口,只能拼命挣扎。 “住手!母妃,婉儿是叶闻柳的外甥女!” 萧燃情急之下说出了女子的身份,他原本是不想告诉母妃的。 宫人一顿,看向静妃。 静妃愣住,目光再次落到这个贱人,不,是谢婉身上,眼神示意宫人将人放开。 若此女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她随手便处理了,但听到她的身份,静妃又重新琢磨起来。 虽然自己不喜叶家那个丫头,但叶家确实是对燃儿登上那个位置最有利的助力。 儿子若是直接娶叶家嫡女必定会被陛下猜忌,这个婉儿就不一样了,既跟叶家有关系,身份又不那么显眼。 “燃儿,既然你说她是叶家的表姑娘,那你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将人请进宫?净做些偷偷摸摸的勾当。”静妃厉声问道。 “母妃有所不知,婉儿在府中冲撞了叶夫人,被禁足许久了,我与婉儿两情相悦,想把她带给母妃看看,可这次宴会邀请的又都是各府主母和各家嫡女,我只好偷偷将她从叶府带了出来,又偷偷地将人带进了宫。” 萧燃从恭亲王府花会讲起,将他与谢婉相识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只隐去了他一开始是冲着叶旻去的一事。 静妃还想问二人是如何搞到一起去的,只是她目光扫过谢婉清丽的容貌,又想起先前儿子向自己打探叶家姑娘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儿子是个色迷心窍的。 “燃儿是想借着这位谢姑娘的身份拉拢叶家?”静妃挑眉问道。 “是,婉儿虽犯了错,但却是叶首辅嫡亲妹妹的唯一血脉,她母亲在世时叶首辅对她也是很疼爱的,定会爱屋及乌的。” 谢婉已经被带去后殿了,萧燃直接向静妃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静妃也在思索着,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凭谢婉的身份也是做不了正妃的,侧妃也只是堪堪勉强。 谢婉换了身衣裳,重新被带到了静妃面前。 静妃盯了她许久,久到她双腿又开始打颤,才开口:“既然燃儿喜欢,那就先带回府里吧。” 谢婉瞪大了眼睛,看来自己的命是保住了。 虽然没说给她什么名分,但只要活着,她总有机会的。 萧燃松了口气:“多谢母妃。” “多谢娘娘饶命。”谢婉也连忙跪下磕头,敛起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毒。 静妃懒得再看二人,摆摆手让二人走了。 “谢姑娘的身份若是传出去半个字,仔细你们的皮。”静妃将在场的宫人警告了一番。 宫人齐齐称是。 真是糟心的一天。 静妃已经没有心思再到宫宴上了,便差人去暗香阁告诉各府夫人,宴席之后自行活动便可。 各府夫人在席后纷纷借故离宫,开玩笑,逛园子哪有听八卦好! 不过是从宫门回府的距离,三皇子在倚梅园里私会婢女被贵女撞破的事就在各府夫人间传开了。 目睹这一幕的夫人们终于可以跟相熟的人炫耀自己亲眼所见了。 怕? 怕什么!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果然无论身份高低,世人都喜欢八卦。 随着这件事的传开,原本对三皇子妃之位跃跃欲试的人家大多都偃旗息鼓了,原本就无意的人则更是庆幸。 皇子妃确实风光,只是这三皇子是不是有点过于荒淫无度了。 原本在昭阳殿与臣子同乐的昭和帝也从内侍那听到了此事,将还未来得及跟美人出宫的萧燃叫到跟前骂了一顿。 这下从朝中大臣到后院夫人,已经无人不知萧燃的事迹了。 骂完萧燃,昭和帝准备去钟粹宫再去骂一遍静妃,责怪她教子无方,不然儿子让他丢脸的这口气他咽不下。 昭和帝刚进钟粹宫,静妃便先上前赔罪:“都怪臣妾没有管教好燃儿,才会闹出今日之事来,陛下您要怪就怪臣妾吧,臣妾愿意自请去冷宫面壁思过。” 眼看静妃先一步认了错,娇柔的面容上一片愧疚之色,昭和帝直接就哑了火。 他不该迁怒静妃的。 昭和帝揽住静妃的肩:“这怎么能怪爱妃呢,还是朕平日太过纵着燃儿了,应该早点给他选妃才是,府里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儿。” 静妃靠在昭和帝怀里点头称是:“圣上说得是。” “爱妃今日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第41章 三皇子妃 静妃想到纸笺上那几个名字,确实有中意的姑娘,只怕是如今儿子的婚事不会那么顺利了。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还是将中意的几个姑娘说了出来。 昭和帝隔日便派人去那几个姑娘家探了口风,谁料静妃不但没有处置跟三皇子私会的女子,还让人进了三皇子府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多数人家已经开始为自家女儿开始相看,他派去的人无一例外都被婉拒。 静妃如此宠溺三皇子,以后的婆媳关系怕是不好处理,心疼女儿的人家都开始议亲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昭和帝顿觉面上无光,派了个内侍到三皇子府上,告诉他在府里闭门思过。 昭和帝又摆驾去了钟粹宫,见了静妃便问:“爱妃,你还有更为中意的姑娘吗?前几日你提到的那几个姑娘,朕派人去打听了,她们都早已订下亲事了,朕也不能强行拆散,倒时佳偶变怨偶。” 静妃闻言神色微变,什么叫早有亲事,她下帖子时早就让人查过了,收到帖子的府上都是些有未定亲的闺阁少女的人家。 原本那么多贵女让她儿子挑,现在倒好,不光是别人挑她儿子,甚至还没人看得上。 很好,静妃暗暗将那几家不识抬举的记下,准备秋后算账。 她收了愠怒的神色,牵起一丝笑意:“臣妾瞧着霍家姑娘不错。” 她在暗香阁见霍家母女时,母女二人脸上那么明显的恭维,一看就是觊觎皇子妃的位置。 那日静妃冷静下来后让宫人去查了事发时的情形,有宫人看见是霍姑娘故意拉着柳二姑娘进了梅林,像是在找什么。 不管是故意还是无心,这件事不会善了的! 既然这样那便成全她们吧! 临近年关,朝廷已经封印,霍次辅却被昭和帝传进了宫里。 如此急迫,此次进宫所为何事,他心里也有几分笃定。 御书房里,昭和帝表示了想给三皇子和霍如雪赐婚的意思,霍次辅当场叩谢皇恩。 昭和帝对霍次辅的识趣感到欣慰,他的儿子就算德行有失,也是不能容人置喙的。 霍次辅回到府中,霍夫人便迎了上来:“老爷,陛下今日宣你进宫可是为了三皇子的亲事?” 他进宫前就同霍夫人说了自己的猜想。 “陛下有意让三皇子娶雪儿为正妃。” 想到那日女儿在梅林深处的情形,霍夫人有些犹疑:“那老爷可应下了?” “那是自然,我们家雪儿本就是三皇子最好的选择。” 霍夫人此刻喜忧参半:“三皇子行事荒唐,况且那日还是雪儿撞破了那桩事。” “住口!你这是妇人之见!这世间男子皆是如此,哪家府上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三皇子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既然要做皇子妃,那就不要指望夫君只守着一人!”霍次辅瞪了她一眼。 何况,如今陛下正为此事烦心,他这也算是为君分忧了,还能借此向三皇子示好。 三皇子自幼便得陛下宠爱,那日在宫中如此乱来,也只是被罚禁足府中,就连那与他私会的女子也被收进了府里,他觉得这大晋的江山早晚会交到三皇子手上。 霍夫人倒是觉得霍次辅的话没错,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若是三皇子和静妃娘娘将那日之事迁怒雪儿怎么办?” 霍次辅则不以为意:“雪儿嫁过去是做正妃的,皇家顾忌脸面,不会主动提起这桩糟心事的。再说了,雪儿背后还有我们霍家。” “那就听老爷的吧。”霍夫人觉得有些道理,不再坚持。 那日在梅林里霍如雪扭伤了脚,这些天都在卧床养伤。 霍夫人过来时,她刚刚换过敷药。 听完母亲带来的消息,霍如雪的表现并不同于霍夫人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她本就对三皇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 霍夫人原想劝女儿一番,虽然撞见那种事难免心里膈应,但她只要率先诞下皇室血脉,稳坐王妃之位,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姑娘们在她面前便只有伏低做小的份。 不料霍如雪同霍次辅的想法一致,她既然做了正妃,那皇家便不会驳了她的脸面,何况她身后还有霍家做后盾,而静妃娘家势弱,三皇子若想争那个位置便要倚仗岳家多一些。 一开始她确实膈应,这几日在房中养伤她却想明白了,三皇子若成大业,自然不可能只守着她一人,那日惊慌失措,也不过是因她本就是待字闺阁的少女,未曾见过那等孟浪之事。 况且,冷静下来后她还发现了一件事。 柳家与叶家来往不多,柳二姑娘可能没有认出与三皇子私会的女子身份,而她可是瞧了个真切,那女子分明就是谢婉! 霍夫人见女儿神情放松,并无半分勉强之意,也喜笑颜开起来:“你想的明白便好。” 萧燃和霍如雪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赐婚的圣旨是在除夕这日到了霍家,整个霍府一派喜气洋洋。 转日就是大年初一,叶旻如往年一样,早起同父母长辈拜过年,听着他们商讨今年如何走亲访友,安心地立在一旁等着收压岁钱。 迎春匆匆走进宁安院递给叶旻一张纸笺,她打开看过,是闫清羽约她见面。 叶旻捏着纸笺有些纳闷,大过年的找她有何事? 找了借口向父母告退,叶旻便带着迎春出门了,还是来福茶馆。 因着年节,府中车夫也被允了休假一日,看着时辰还早,二人便走路前往。 街道两侧也是一片喜庆的装扮,今日街上的小贩倒是比往常要多,一声声的吆喝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二人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一进茶馆,先迎上的就是阿财那张大大的笑脸。 “叶姑娘过年好啊!”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叶旻纳闷这伙计是不是有点过于高兴了?是不是去年茶馆生意好,闫清羽给他包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封? 这么想着,她转身看向迎春。 迎春立马明白了叶旻的意思,从身侧的荷包里拿出一个红封递给她。 “过年好。”她把红封递给伙计。 “谢叶姑娘赏,我们公子在楼上等您呢。”伙计双手接过,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走在前面,为叶旻引路。 将人送上二楼,伙计便告退了。 回到大堂他呆呆地傻乐着,今日收了公子和叶姑娘的赏,老婆本又厚了些。 第42章 过年 雅室的门半敞着,叶旻走到门口,便与室内端坐着的少年对上了目光。 “过年好。”少年收回了望向门口的视线。 叶旻走进去,随手把门关好,同样对着少年说了句过年好。 许是被过年的气氛感染到,她脚步轻快的在少年对面坐下,面色满是愉悦。 少年被少女的笑容晃花了眼,不禁在想,叶姑娘如此开心,不知是因为自己约她见面,还是过年收了丰厚的压岁钱。 “闫小将军今日如此清闲?” 定国公府可与叶家不同,叶家本家在上京并没多少人,叶老夫人又一直在别院,过年也是除夕那天他们一家五口去别院与老夫人吃了年夜饭。 至于叶老夫人为什么不回叶府? 许是伤心吧。 赏花宴那日回了府,便有小厮来回话,说是表姑娘被人从府中接走了,接走表姑娘的人是三皇子,府中只剩了些家仆小厮,众人不敢阻拦。 叶旻这才恍然,怪不得她觉得那女声有些熟悉,原来是谢婉。 她早知二人私下已经勾搭上了,但她没想到谢婉可以做到这一步。 谢婉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休怪我了! 叶旻与父亲商议过后对外宣称府上的表姑娘病逝了,连老夫人都没告诉。 叶旻端起已经温了的茶盏轻啜,眉头一挑,甜的?是蜜水。 一直盯着少女的闫小将军这一刻面色微变,叶姑娘不会误会吧。 虽然确实是他让人把茶水换成蜜水了,还不是见叶姑娘每次喝茶时都皱着眉,想来是不大喜欢茶水的苦涩。 “府中自有兄长和嫂嫂操持,我在府中不过是添乱。” 今日是初一,除了进宫贺岁,多是在亲族中走动,显然闫清羽已经进过宫了,族中孩童又多数怕他,他不愿在府中多呆。 叶旻扬唇一笑:“闫小将军找我有事吗?” 闫清羽看了眼对面的少女,刚饮完蜜水的唇亮晶晶的,让他有些失神,直到少女伸出葱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咳!”少年回过神来,握拳在唇边咳了两声:“有两件事。” 叶旻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三皇子的事与你有关吗?” 叶旻眨眨眼,面带疑惑:“闫姑娘没有告诉你吗?” 闫清羽顿住,叶姑娘怎么如此理直气壮,他不就是听了小妹的八卦才来提醒她的吗? 不过,叶旻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他,毕竟看见她二人从梅林里出来的也不只霍如雪一人。 又将那日的情形同他说了一遍,闫清羽点点头,与小妹说的并无二致。 “叶姑娘怎么确定霍如雪会进竹林?” 叶旻弯唇笑笑:“因着父亲的关系,我幼时常与霍姑娘见面,原本也是年纪相仿的玩伴,后来年岁渐长,霍姑娘事事都要同我争个高低,但总越不过我父亲是首辅,而她是霍次辅家的姑娘,后来,她便总喜欢寻些我的错处来拿捏我,想必这次也是如此罢。” “若是静妃细查此事,很有可能会迁怒于你。” 叶旻又抿了一口蜜水,意有所指:“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也会有有心人引到我身上,何况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做。” 闫清羽也喝了口茶:“不过,太子这几日心情不错。” 萧燃欲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他名声有瑕,原本几位偏向他的朝中大臣已经向太子递了投名状。 “总之,叶姑娘最近小心一些,静妃很可能会招你入宫,若是觉得有危险可求助皇后娘娘。” 静妃向来不是什么宽容的人,何况久居高位的她这次居然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皇后姑母虽然与陛下有些隔阂,但是在宫中想护住一个重臣之女还是可以的,毕竟他也让小妹跟姑母说了是叶姑娘请了神医上门,母亲的病才痊愈。 叶旻并未拂了少年的好意,点头称是,并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那日与三皇子私会的女子你可知是谁?” 原本正在给闫清羽添水的手一顿,洒了些茶水出来。 见她神色微变,闫清羽叹了口气:“是府上表姑娘对吗?” 虽然那日静妃三令五申不准将殿内之事说出去,但是谁家在宫中没几个棋子呢?更何况六宫之主的皇后出自定国公府,闫皇后得知了女子的身份后便将消息传给了定国公府。 叶旻在圈椅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既然闫清羽能猜出萧燃与谢婉私会被撞破之事与她有关,那这件事她自然也不会瞒着他。 她垂眸沉默了许久,抬眼与闫清羽对视:“恭亲王府花会那日,谢婉落水之事你可听说过?” 闫清羽点点头,那日不少世家公子贵女都在场,连他都跟着兄长去了恭亲王府。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听说是被一名男子救起,但并没有传出男子身份,想来是怕有损姑娘名节。 不过那日闫清灵同样在场,他自然知道了救谢婉的人是三皇子。 “叶姑娘的意思是,二人在那时便已有私情?” “二人此前并不相识。”叶旻摇摇头,“不过,谢婉落水后病了许久,三皇子多次派人到府上看望。” 闫清羽心下了然,想必二人就是这样渐生情愫的。 就是不知这情愫是不是有意为之呢? 叶旻勾了勾嘴角,将后面的事告诉了闫清羽。 原来是谢婉在养病时下面伺候的人总是说三皇肯定是对姑娘有意才送了那么多名贵补品,还多次派人来探病,听多了她自己也信了。 后来她病愈后便多次偷偷出门刻意制造偶遇,与萧燃私会。 萧燃是个爱美色的,见有美人自己送上门来,当然来者不拒,何况这个美人还是出自叶府,他正发愁怎么拉拢叶首辅呢。 后来谢婉被禁足,萧燃也时常派人偷偷潜入叶府安抚她,直到赏梅宴那日将人带进宫。 从茶馆出来,街上偶尔有行人与叶旻二人擦肩而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 叶旻愣了一瞬,随即眉头舒展,心情都好了起来。 过年的日子,这么喜庆,开心最重要,其余的事情过后再想也不迟。 楼上的少年还端坐在原处,一口饮尽了已经冷掉的茶。 他起身推开了窗,叶姑娘已经走了许久了。 望着叶旻每次离开都会走的方向,闫清羽在想,恐怕萧燃一开始便是冲着叶姑娘去的。 想到此,少年唤来随从,吩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茶馆。 茶馆的伙计见叶姑娘与自家公子离开时好像都不太高兴,咋舌道:“公子这是惹叶姑娘生气了?真不知道公子何时才能娶到叶姑娘。” 第43章 进宫 大年初三,宫里来了旨意传霍如雪进宫。 这是皇上下旨为她和三皇子二人赐婚后头一次进宫。 出门前,霍夫人担心女儿在宫中出错,叮嘱道:“雪儿进宫后要谨言慎行,静妃娘娘问话时你如实回答就是,切忌惹娘娘不悦。” “母亲放心,女儿省的。”霍如雪收敛了一些素日里的跋扈。 毕竟这次入宫是第一次正式拜见未来婆母,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霍夫人心知女儿平素在府中骄纵惯了,拉着女儿的手道:“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定下了你与三皇子的亲事,静妃更是你未来的婆母,此次进宫你定要给她留下好印象,以后有娘娘给你撑腰,这样你嫁入三皇子府中才能让府中众人信服。” 听着母亲的叮嘱,霍如雪不耐的点头,随后跟着内侍进了宫。 今日去的是静妃居住的钟粹宫。 比起暗香阁的清幽雅致,钟粹宫多了份雍容华贵。 霍如雪嘴角含笑,叶旻,这次是我胜你一筹,成为三皇子妃的她即将是皇室中人,在她最看重的身份地位上已经比叶旻尊贵许多。 虽然三皇子与女子私会坏了名声,但正因如此,她在三皇子与静妃面前应该会更得脸面才是。 这般想着,她已随着内侍进了殿内,静妃已在主位上入座。 “见过娘娘。”霍如雪请安时脊背都比平时挺直了些。 “坐下说话吧。”静妃懒懒的瞥了她一眼。 话毕,马上有宫人搬来绣墩放在霍如雪身侧。 霍如雪谢过静妃,坐在了绣墩的三分之一处,她在府中也是从小学规矩的。 静妃屏退刚刚送上茶水的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赏梅宴上初次见到霍姑娘,本宫便觉得喜欢,如今有这样的缘分倒让人觉得是天意了。” 霍如雪低头一笑,并未说话,看起来是听了静妃的话有些羞赧。 她在等着静妃继续说下去,毕竟此时殿内只有她们二人和两位看起来是娘娘心腹的宫人。 她们二人也不过是第二次相见,她不觉得静妃是要与她说些体己话。 静妃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宫听说那日是霍姑娘扭伤了脚,不知是否已经痊愈?” 霍如雪抬眸看了看正在用杯盖划着杯沿的静妃,垂眸回道:“劳烦娘娘费心,臣女已经痊愈。” “那日霍姑娘为何去了梅林深处呢?”静妃深深看了一眼坐在绣墩上有些吃力的少女。 霍如雪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想到那女子的身份,便如实说道:“我瞧见叶姑娘神色慌张的从梅林中出来,怕她在林中做了坏事便想去查看一番。” “哦?”静妃挑眉看向她,带着些疑问,“你的意思是那日事发时叶姑娘也在场?” “没有,我是与柳二姑娘结伴进的梅林。” 静妃眸光微沉,语气带了些凉意:“既然要寻叶姑娘的错处,那为何你没带叶姑娘一起?” “当时叶姑娘神色慌张,恰逢女官来通知开宴,她便跟着叶夫人去席上了......” 霍如雪说到此处,微微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难道娘娘怀疑那日是叶旻故意引她去撞破三皇子之事? 这么一想,霍如雪变了脸色,好你个叶旻! 静妃同样心中泛起涟漪,让霍如雪将那日之事仔细道来。 霍如雪垂眸,继续与静妃说着那日之事。 静妃听着,偶尔端起茶盏,将所有的情绪隐于眸中。 霍如雪说完,静静地看着静妃,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叶旻怕是要倒霉了。 不过她还是失望了,静妃听完后沉默了一瞬,随即与她闲聊起了别的。 没说几句,静妃便把霍如雪打发走了。 霍如雪一走,静妃再也掩不住面上的怒气,挥手摔碎了刚刚的茶盏, 宫人立马低头上前,把地上的瓷片清理干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德子!”静妃望向已经收拾干净的位置,向殿外喊道。 “奴婢在。”一个内侍匆匆跑进殿内。 静妃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正仔细看着手上点翠的护甲:“你去一趟叶府,将叶姑娘给本宫请来。” “是!娘娘。” 静妃抬眼看了看跪在殿中的内侍道:“快去快回,本宫今日就在宫中等着叶姑娘。” 叶府,叶夫人听了钟粹宫的内侍道明来意,有些吃惊。 “不知静妃娘娘召小女进宫所为何事?” 小德子笑着答道:“夫人不必紧张,娘娘说在赏梅宴上便觉得叶姑娘合眼缘,恰逢年节,娘娘母家人口不旺,正好召叶姑娘进宫聊聊天以表慰藉。” 叶夫人满脸不信,若是赏梅宴之前,今日这番说辞还有几分可信度,如今三皇子妃已经选定,静妃此时召阿旻入宫就耐人寻味了。 不会是因为宫宴那日之事吧? “夫人,娘娘此时在宫中等着呢。”小德子见叶夫人一直不说话,便提醒了一句。 内侍嗓音本就尖细,此时听来竟有些刺耳。 叶夫人眉头稍皱:“公公稍等,我已经命人去请小女了。” 此时,叶旻已经换了外出的衣裳,正随着董嬷嬷到了花厅。 “母亲。”叶旻向叶夫人微微福身,又看向坐在下首的小德子:“见过公公。” 小德子见叶旻到来,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起身道:“叶姑娘,随杂家进宫吧,别让娘娘久等了。” 叶旻微微点头,轻轻拍了拍叶夫人的拉着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便上了宫中的马车。 进了宫门,原本在叶府中满脸谄媚的内侍像是换了一副嘴脸:“叶姑娘,走快些,娘娘已经等您很久了。” 叶旻深深看了内侍一眼,继续不徐不慢的往钟粹宫的方向走着,仿佛没有听到他不停地催促。 半个时辰后,叶旻终于到了钟粹宫口。 小德子擦了擦额角的汗,连忙向殿内禀报:“回禀娘娘,叶姑娘到了。” 斜靠在美人榻上的静妃正在侍弄着一支红梅,听到小德子的声音抬眸看了眼正被领进来的少女,展唇一笑:“叶姑娘,来这边坐。” “见过静妃娘娘。” 叶旻行过礼,径直走到静妃身边坐下。 前日闫清羽刚刚提醒她静妃可能会召她入宫,没想到这才两日她便坐在钟粹宫里了。 第44章 静妃 静妃在美人榻上坐直了身子,默默地打量着坐在一旁的少女。 二八芳华,皮肤白皙,面容更似是盛开的牡丹,既娇艳又热烈,是如此的令人瞩目。 静妃下意识的拂过自己的面庞,即便她的面容保养的再好,也比不过眼前的少女身上那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真是令人讨厌呢! 静妃还在打量着叶旻,殿中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侍立在殿内的宫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向殿中的两人,生怕娘娘突然发难受了牵连。 毕竟,静妃娘娘看起来和和气气,若是真的生气起来,即便是首辅家的姑娘,娘娘也是敢打杀的。 本以为还要继续僵持下去,静妃却在这时将手中的红梅递给一旁的宫人,开口道:“叶姑娘也喜欢冬日里踏雪寻梅吗?” 端坐在静妃下首的叶旻扬唇一笑,冲着美人榻上的人摇了摇头:“臣女自幼体弱畏寒,冬日并不怎么出门。” 正准备端起茶盏的静妃神色愣了一瞬。 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虽然她母族势弱,但这些年她母凭子贵,也是久居高位。 平素听惯了宫人和各府夫人的恭维,何况此时她刚放下一枝梅花,但凡有些眼色的人都会顺着她的意回答。 她原本想借此询问叶姑娘是否去梅林深处看了那几株珍品? 是否在梅林深处发现了什么异常? 叶旻如此回答,直接让她没办法开口问话。 “叶姑娘这话说的有趣,本宫问你是否喜欢冬日赏梅,你只需回答喜欢与否就是了,叶姑娘却说起了自己体弱,未免让本宫有些不明白了。”静妃微微眯起了眸子,让人一时看不出喜怒。 少女眨了眨眼睛,杏眸中一片坦荡,并未因为静妃微变的语气感到惊惧:“回禀娘娘,臣女并不喜欢冬日赏梅这等雅事。” 既然委婉的回答静妃娘娘听不明白,那就不要怪她有话直说了。 静妃微微蹙眉,她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回答的这么直接,更是让她不能将想问的话语说出口。 “叶姑娘家中可还有姊妹?”静妃强压住心中的火气,生生拐了话题。 叶旻嘴角微抽,不知静妃娘娘是不是想旁敲侧击下叶家对谢婉的态度呢,她略有些敷衍道:“臣女家中只有一位兄长,并无其他姊妹。” 静妃看着面前面露真诚的少女,心里的窝火顿时大了几分。 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一想到面前的姑娘可能是故意引人撞破儿子的私情,造成儿子名声有瑕,即便是一丝丝可能,她也不想放过。 审视的目光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容上,静妃渐渐失了耐心。 “叶姑娘真是真诚,不过......”静妃语气一顿,眸色微凉:“本宫听闻,贵府还借住着一位表姑娘?” 周遭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叶旻神色并未有变化,她还在静静等着静妃继续说下去。 “本宫瞧着叶姑娘的真诚好像是有限的呢。” 说罢,静妃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勾起少女白皙的下巴。 突然凑近的面容令叶旻感到些许不适,她清晰地感觉到静妃指甲划过她肌肤的感觉,尤其是那指甲还是精心修剪过的,像是闪着寒光的利刃。 “表妹确实一直借住在我们府上,不过去岁表妹因落水伤了身子,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瞧好,年前已经去了。” 叶旻说完将头偏到一侧,躲开了勾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眼神里适当流露出了些许哀伤。 得到自由的她,呼吸都变的畅快起来。 静妃这种人,身居高位久了,就觉得其他人都应该怕她。 别人表现的越是恐惧,反而越会让她觉得兴奋。 在钟粹宫里,她是一宫首位,想让一个人倒霉的办法有很多,应该不会对她的容貌下手。 虽然静妃确实嫉妒她容貌如此之盛,又如此年轻。 果然,见她面容在自己手中逃脱,静妃并未继续做些什么,只是将伸出的手收回自己身前。 “本宫素日里最喜欢漂亮的事物,叶姑娘这副面容真是对本宫的胃口。” 原本看起来马上要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静妃浅浅一笑的细语中土崩瓦解,看来叶家是不打算认下谢婉了,想要拉拢叶家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娘娘谬赞,臣女蒲柳之姿,及不上娘娘万分之一。”叶旻垂眸,收敛了眼中情绪。 静妃笑道:“本宫年岁愈长,比不得你们这些小姑娘娇嫩。” “世间年轻姑娘万千,可宫中只有一位静妃娘娘。” 静妃唇边的浅笑不断扩大。 她听出了叶旻话语里的恭维,就是不知这番话是否发自内心,不过真假与否她并不在意,这话她听着舒心。 就是可惜了,这姑娘自己儿子娶不到。 既然这样...... 静妃懒懒的靠回美人榻里,抬眼看着面前的少女:“本宫越瞧叶姑娘越是喜欢,就跟那春日鲜花一般。对了,既然叶姑娘身子不好,府上表姑娘病逝难免伤心,今日又难得进宫,就让太医给你诊下脉吧。” 静妃态度温柔,语气平和,又是一副关切的姿态,想必会让许多人听了顿感受宠若惊。 可叶旻不是这么想的。 只是她一时也不好拒绝。 叶旻垂眸沉默了一瞬,微微屈膝谢过了静妃。 “把小德子叫来。”静妃抬眸,看向侍立在旁的宫人。 宫人领命,快步出了大殿,片刻带回了一个叶旻有些眼熟的内侍。 “参见娘娘。” 是从叶府将她带进宫的那人。 “去太医院将陈太医请来。”静妃盯着跪在地上的内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告诉陈太医是给叶家姑娘请脉。” 小德子应下,对静妃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眼看小德子出了钟粹宫,静妃与叶旻二人半晌无言。 许是静妃也觉得这样有些无聊,素白的指尖捏起一粒蜜饯,端详了片刻,道:“叶姑娘陪本宫坐了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 叶旻嘴角微抽,心道怕是娘娘您觉得无聊了吧,说出口的却是:“能与娘娘对坐是臣女的荣幸,怎会无趣。” 静妃看起来很是受用这些恭维,眯了眯眸子,神情慵懒道:“坐这么久本宫也有些乏了,叶姑娘不如到殿外走一走,本宫稍憩一会儿。” 叶旻见静妃眉间确实有疲态露出,微微颔首。 静妃便吩咐身旁的宫人带着叶旻在钟粹宫殿外的花园中四处转转,切莫走远了,一会儿陈太医还要过来。 “叶姑娘,请随奴婢来。” 叶旻未作多想,便随着宫人走出去了。 第45章 折花 宫中的花园比叶府的花园大多了,即便是冬日在银装素裹下也是生机盎然,就比如赏梅宴那日的倚梅园。 钟粹宫外的花园虽然比不上倚梅园,但也是叶府比不上的。 叶旻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四周,虽然她能确定静妃不会在花园里要她命,但不表示不会对她出手。 若真是这样,想必一会儿出手的就是这位带路的宫人了。 “叶姑娘不常进宫吧?”宫人笑眯眯的问道。 “嗯。” “那叶姑娘可要好好看看这园中景色,外面的园子可比不得。” “嗯。” “叶姑娘,这园子里也有一株梅树,您要过去看看吗?”宫人指了个方向说道。 叶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到嫩黄色的花蕊点缀在枝头的白皑皑中,仔细看是白梅盛开在枝头。 “不去。” 特意指明的地方肯定有蹊跷。 宫人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怔愣片刻道:“叶姑娘去看看吧,这株梅花品相极好的,您出了宫可就看不到了。” 叶旻撇过头,没再搭理她。 宫人再次愣了眼,她是钟粹宫里得了脸面的女官,这叶家姑娘竟如此不给她面子。 她咬了咬牙,冲着梅树的方向小跑而去。 叶旻神色僵硬的看着疾步走远的宫人,这人是闹哪出? 那宫人很快折了几支梅花而返。 叶旻也知道了这人要闹哪出。 宫人走近她便把梅花往她手中塞边嚷嚷道:“叶姑娘这白梅折不得啊,这是陛下专门从倚梅园移栽出来给我们娘娘的!” 叶旻顿感无语,这是什么拙劣的把戏。 见半天没有将梅花塞进叶姑娘的手里,宫人竟调转方向,径直朝她的面门招呼过去。 好在叶旻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微微往后一仰,险险避开了将要戳上来的花枝。 好歹毒的心肠! 刚才她要是不躲开,虽说毁不了容,但肯定是要破相的。 叶旻眼睛微眯,伸手推了一把手舞足蹈的宫人。 那宫人也没想到叶姑娘来这么一下,一个趔趄摔倒了。 摔倒的声音伴着宫人龇牙咧嘴脚疼的声音惊动了附近当值的其他宫人,有脚步声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看到摔倒在地的人,赶紧七手八脚的将人扶起。 “叶姑娘您为什么推我?” 宫人见身边的都是自己人,立马开始指责叶旻。 叶旻见宫人伸手指向她,左顾右看了一番道:“我没有。” 宫人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叶姑娘竟然理由都不编一个就直接否认。 “胡说!”宫人尖声叫道。 叶旻呆呆地看着她,仿佛被这声尖叫吓住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咱们去找娘娘给你做主!” “首辅家的姑娘也不能如此折煞人啊!” ...... 这边的热闹很快就吸引了其他处的宫人,甚至还有一些在附近的妃嫔。 静妃娘娘的热闹可不多见,上次她们就没赶上! 静妃娘娘好生厉害,她宫里的人居然敢这么指着叶首辅的女儿!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们面上不敢表露分毫。 一名妃嫔以手掩唇,轻笑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摔倒了?快去告诉静妃娘娘这里路不平呢。” “是啊,幸亏是冬日,摔一下也没事。” 这边吵嚷的时候消息已经送到静妃那里。 “多事的废物!” 静妃蓦地起身,快步往园子走去。 “静妃娘娘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 本就是钟粹宫外的园子,静妃来的很快。 静妃的出现让原本吵闹的园子顿时安静下来,有许多视线隐隐隐望向她,有探究的,有好奇的,令她有些愠怒。 “娘娘!”摔倒的宫人扑通跪下。 “东雪,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一身狼狈的人,静妃觉得有些心堵。 她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今日接连见了两个姑娘有些累了,让叶姑娘来园子里逛逛是她真的要歇息片刻。 她也确实想教训教训叶姑娘,不过她的手段可不是这种简单的吵吵嚷嚷,她算计的是叶姑娘的子嗣。 既然做不了燃儿的皇子妃,那就没必要替别人家传宗接代了。 为人妇无法生育这才女子最大的过错! 宫里有的是手段毁了女子的身子,让其再难有孕。 只是静妃想不通,现在是什么情形。 听到静妃发问,那叫做东雪宫人开始抽泣:“娘娘,叶姑娘非要折几支白梅,就是您最爱的那株,任凭奴婢如何劝说,叶姑娘都不听!娘娘您看!” 她指着那几支散落在地的梅花瞪向叶旻。 面容苍白的少女眨着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是受惊的小鹿:“娘娘我方才在殿中就跟您说了,我并不喜欢梅花。这位姐姐带我来这园子里便一直劝说我去看白梅,我不愿,这位姐姐便自己跑去折了这几支梅花非要塞给我,这地上还有积雪,我怕姐姐摔倒,便扶了她一把,结果还是摔了。” “不是这样的!娘娘就是她把我推倒的!”东雪又尖声叫了起来。 又是一阵议论声传来。 静妃也大体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自作主张的贱婢! 嫌她还不够丢脸吗! 静妃不着痕迹的瞪了过去,她现在只想赶紧了结这桩事回宫! 注意到静妃的目光,东雪心下一惊,这才意识到是她多此一举了,可她明明看到娘娘视线扫过叶姑娘的脸时眼底的嫉妒。 听着周边的议论声,她这才反应过来。 如今叶姑娘说的是她不小心摔倒,若是她一味坚持是叶姑娘推的她,那叶姑娘势必会说出她要划花她的脸。 她与叶姑娘是初次见面,别人肯要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加害叶姑娘,虽然这是她自己的主意,但她是钟粹宫的女官,即便她说是自己嫉妒叶姑娘的容貌,他人肯定也会猜想是静妃娘娘背后指使。 想到此处,她背后一凉,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是奴婢错了。奴婢瞧着叶姑娘好看,这白梅特别衬她,便折了送与她。事后想起这是陛下送给娘娘的,怕娘娘知道了责罚这才塞给叶姑娘,没注意脚下,也没注意叶姑娘是想扶我,这才摔倒,请娘娘责罚。” 第46章 出宫 众人目光齐齐望向立在那处的叶旻。 先前这个宫婢还在攀咬叶姑娘吧,怎么突然就改口了? 莫不是叶姑娘威胁她了? 这些人又在心里默默摇头,叶姑娘又不是疯了,这里是后宫,即便叶首辅再位高权重但也也不能将手伸进来。 又看看面容精致的少女,众人心里有了新的猜测:莫非静妃相中了叶姑娘的容貌,想拉拢到身边进宫替她固宠? 众人再次想到了叶首辅,以叶姑娘的身份想要进宫根本不需要看谁脸色,也没有人能拉拢得了。 叶旻并不知众人如何想法,她对此并不感兴趣,对着静妃行了一礼:“娘娘好心让我在这园子里逛逛,没想到出了这种事,臣女实在是惶恐。” 静妃冷眼瞧着面前的少女。 她眼神里俱是惊惧和委屈,要不是刚才在殿里见过她从容冷静的模样,她还真要被这小姑娘糊弄过去了。 此时此地,众目睽睽,她自然不能随意打杀。 静妃心底将牙咬了又咬,面上却是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是本宫的人鲁莽了,连累叶姑娘受惊了。” 叶旻深吸了一口气,道:“娘娘言重了。” 静妃眼眸轻转,柔声笑道:“叶姑娘哪里话,本宫一见叶姑娘就喜欢得紧,以后还要时常让叶姑娘进宫陪本宫说话呢......” “皇后娘娘到!” 静妃还未说完便听到了内侍的声音。 “见过皇后娘娘。”在场之人全都跪地行礼。 “静妃妹妹这里倒是热闹。”闫皇后假装没有看到静妃那敷衍的礼数,让众人免礼。 静妃直起身来,笑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妹妹这里?” 闫皇后笑道:“今日闲来无事出来透口气,正好听到这边热闹就过来了。” 说着看了一眼就要维持不住笑容的静妃,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什么事这么热闹啊?” 静妃剜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东雪:“这贱婢手脚笨拙,没想到都惊动皇后姐姐了,真是该死。” 东雪连忙磕头:“皇后娘娘饶命!” 闫皇后看了眼狼狈的宫人,打趣道:“这是摔在坭坑里了?” 东雪看了静妃一眼,见她不吭声只好应是。 闫皇后扫了一眼众人,只见人群对立处站着个身着素色袄裙的少女,绾着简单的发髻,插了一支素簪。 “这位姑娘是?”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与周遭妃嫔格格不入的叶姑娘。 站的远远的叶旻恭敬地回道:“回皇后娘娘话,臣女叶旻,家父叶闻柳。” 闫皇后笑着点头:“原来是叶姑娘,今日怎么进宫了?” 见到叶旻对皇后的态度明显更真诚一些,静妃拢在袖中的手微握,笑道:“姐姐,妹妹家中人丁不旺,这年节里边也没个亲族进宫走动,难免有些寂寞,就叫了叶姑娘进宫陪我说说话。” 闫皇后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不是新选了个儿媳妇吗? 点点头未再多言,只对着静妃说:“静妃妹妹身体不适吗?你瞧我遇见谁了?” 话毕,在皇后仪驾后方走出了一手提药箱身着太医院服饰的男子,正是陈太医。 和他身侧的小德子。 闫皇后是在凤仪宫里听说静妃让人去请了陈太医的,静妃是医女出身,本就擅长岐黄之术,平时又注重保养,很少请太医。 前两日清灵那丫头进宫时又与她说了长嫂的病是叶家姑娘请了神医医好的,若是叶姑娘在宫里被为难了希望她能帮一下。 她虽不参与各宫之争,但宫中各种手段她也了解一些,恰巧这位陈太医又精通妇人之症,静妃的心思也就很好猜了。 静妃掌心都掐疼了,只能如实回话:“妹妹听叶姑娘说体弱,甚是担心,便请了宫中太医前来替叶姑娘瞧瞧。” 闫皇后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静妃真是古道热肠,只是你有所不知,叶家府上客居着一位神医呢,想必就不用劳烦宫中太医了。” 当初李神医初到上京很是热闹了一番,她们身在后宫也有所听闻,闫皇后甚至派了人替长嫂求医。 后来叶旻请到神医的事情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自然不怕有人去查。 静妃闻言默了默:“是妹妹鲁莽了。” 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叶旻用余光打量起了闫皇后。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见过闫皇后。 闫皇后如今已经四十岁,与当今陛下是先皇赐婚,模样虽不如静妃年轻,但闫家人确实都是一副好皮囊,加上温婉端庄的气质,与前世太子萧烁死后执剑指向昭和帝的模样判若两人。 叶旻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母则刚。 闫皇后突然朝她看了过来,冲她展颜一笑:“叶姑娘出来有一阵子了吧,想必家里惦记的紧,早些回府吧。” 静妃:叶姑娘好像是我请来的? 这后宫终究还是由皇后做主的,并没有人在意静妃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旻跟着闫皇后身边的宫人出了宫。 叶旻离开后这里的热闹自然就散了。 钟粹宫里,小德子和东雪跪在殿中。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静妃抬手将手中的茶盏摔倒了二人面前,四溅的瓷片划过面颊,谁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喊疼。 “奴才与陈太医是在咱们宫外的小路上遇见皇后娘娘的,奴才看到皇后娘娘时已经避让不开了。”小德子哆哆嗦嗦的说着自己二人是如何遇到皇后的。 “你的意思是皇后提前知道了你去请陈太医,还是故意在本宫园子外等你们?” “奴才不敢妄言,但皇后娘娘素日里多是闭门不出,今日怎么就突然要出门透口气了。” 静妃点点头,皇后确实出现的巧合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在替太子向叶家示好? 小德子暗暗松了口气,命应该是保住了。 “你又是怎么回事?”静妃眼神一凛,看向另一侧的东雪。 跪伏在地的宫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结结巴巴的说道:“奴婢瞧娘娘您不喜叶姑娘......便自作主张......” 未等她说完,静妃已经到了她跟前,扬手甩了她一耳光。 “本宫的事何时容你置喙!” “来人!拖下去!杖毙!” “娘娘不要啊!” ...... 未再听多余的解释,两名内侍将东雪拖出大殿,只听见连连的惨叫声,没一会便没了动静。 第47章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那日霍如雪从宫里出来便打发府里的人去叶家盯着,果然她回府没多久叶旻就进宫了。 若说进宫原由,别人肯定不知道,但这不包括她,她当然知道叶旻被召进宫的原因。 她更希望从宫里传出来些听了会开心的消息。 在静妃娘娘跟前,叶旻肯定讨不了好,她可太希望看到叶旻倒霉了。 一个婢女走进来。 正在绣花的霍如雪眼神一亮:“有消息了吗?” 婢女神色有些古怪:“叶姑娘回府了,是皇后宫里的人送回来的。” “皇后宫里的人?” “嘶--”指尖被针戳破,血珠染红马上绣好的帕子。 “什么!”将帕子随手一扔,叶旻不应该是被静妃娘娘请进宫里的吗,怎么会是皇后宫里的人送回来? “叶旻可有什么异样?” 婢女摇摇头。 这可就太奇怪了,静妃娘娘分明就是怀疑叶旻故意害三皇子,怎么就给她好生的放回来了? 霍如雪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她便不继续想了,反正来日方长,叶旻总会有机会落入她手里的。 钟粹宫外发生的事情自然没有传到宫外,闫清羽是在东宫听太子说了这件事的过程。 太子提起此事时,嘴角的笑意完全掩盖不住:“近日钟粹宫里总是传出些骇人听闻的消息。” 闫清羽点头表示赞同。 太子又说道:“太子妃在母后处听说,静妃那日请的陈太医平日在太医院里负责熬避子汤。” 闫清羽脸色一变:“那叶姑娘在钟粹宫里可曾用了吃食?” 看他一脸担忧的神色,太子笑了:“羽表弟放心,叶姑娘既然是舅母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孤和母后的恩人,何况清灵表妹还向母后透露了口风,母后一早便拦下了陈太医。” 想起母后说起静妃知道此事后的脸色,太子又忍不住笑了。 他与太子妃身体并不弱,但在子嗣上艰难,虽然父皇从未表示过废掉他这个储君,但父皇疼爱三弟萧燃也是真的,朝中多是见风使舵之人,他时常会觉得心力交瘁。 如今父皇母后有些嫌隙,他怕若是他被人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之后,母后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还好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他也可以放松一些了。 听完太子所说,闫清羽原本有些揪紧的心放松下来。 叶姑娘不是鲁莽的人,无论是否推了宫人,还有陈太医,想必她都有应对之策。 而且还有皇后姑母在,叶姑娘肯定不会吃了亏去。 “羽表弟!” “羽表弟!” 闫清羽正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自得意,突然听到太子的声音。 原来是太子见他走神,便提高音量叫了他两声。 “嗯?”闫清羽回神。 太子疑惑的看着他:“羽表弟是有心事吗?” 他鲜少见到闫清羽发呆的模样。 闫清羽摇摇头:“没有。” 他未在东宫久留,与太子谈完便告辞了。 闫清羽直接去了来福茶馆,刚想唤来顺去叶府送信,又想起来顺已经被他派出去了。 他只好让茶馆的伙计阿财跑了一趟。 少年等的望眼欲穿,快到晚饭时间叶旻才到茶馆。 叶旻推开雅室的门,入眼的便是临窗而坐的少年,面上带着些焦急的神色。 “闫小将军有急事找我?”叶旻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嗯,还是蜜水。 闫清羽看着她的眼睛想到:叶姑娘今年应该十六岁了,而他也十八岁了,两人都是适合婚嫁的年纪。 见他盯着自己,叶旻低头看了看今日的衣裳,并无不妥。 “在看什么?” 闫清羽今日有些不对劲。 少年目光下移,扫过一眼后迅速移开了视线,望向窗边。 叶姑娘今日穿的也很好看。 “闫清羽。”叶旻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到底发生何事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叶姑娘口中说出,少年再一次愣了神。 这还是叶姑娘第一次喊他名字,平时叶姑娘都叫他闫小将军,冷冰冰的,没有感情。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悦耳。 他甚至觉得,如果今日叶姑娘稍微透露一丝心意,他便会立刻回家禀明母亲,请冰人上门求亲。 见他呆愣许久,叶旻更加确定他是遇上难解的事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到他。 “你放心,我能帮上的地方会尽力帮你的。” “咳!”闫清羽收回心神,以拳掩唇轻咳了一声。 “叶姑娘进宫的事我听太子说了,你可有受伤?” 叶旻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这还看不出来吗?她好端端的坐在他对面。 见她摇头,闫清羽又让她详细说了在宫里发生的事。 他并未将陈太医的事告诉她,反而在听到叶旻说那宫人扬着花枝冲着她脸而去的时候特别气愤。 他自然知道静妃除了最宝贝萧燃这个儿子外,便是在乎自己的容貌,她决不允许身边出现貌美的女子。 而叶旻不仅容貌娇美,更胜在年轻。 静妃怕不是嫉妒叶姑娘长得好看吧? 静妃如此在意容貌还不是因为皇上喜欢美色,真是昏君! 闫清羽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他进宫不方便,但总有人是住在宫外的,他准备去给萧燃套麻袋。 正在闭门思过的萧燃心里泛起一丝冷意,他还不知道,等他能出府后将会顶着张肿成猪头的脸回来。 “闫小将军,上次我同你说的事你可跟太子提了?” “提过了,太子妃如今在东宫里养胎,身边都是皇后姑母的人。” 叶旻这才稍微放心:“提了就好。” “你怎么对太子妃有孕之事这么上心?”闫清羽感觉怪怪的。 叶旻奇怪的看他一眼:“还不是怕太子被人算计,若是太子失势,你不也要跟着倒霉吗?” 闫清羽嘴角上扬,原来是担心自己啊! 他斟酌的开口:“叶姑娘,你父母可曾提起过你的亲事?” 叶旻警惕的看向他,莫不是打起她亲事的主意了? 他们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她可不能用亲事去替他换取利益。 见她满脸紧张,闫清羽笑了:“就是问问。” 叶旻一个字都不信。 “闫小将军,出门时母亲嘱咐我今日要回府用晚饭,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未等闫清羽作何反应,叶旻已经带着迎春到了茶馆楼下,边走边拍胸口,还好走得快。 闫清羽还在楼上,他正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贸然开口说他愿意娶叶姑娘。 姑娘家脸皮薄,若是他戳破叶姑娘心悦他之事,想必她会羞恼的。 第48章 我有心悦的姑娘了 闫清羽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叶旻离开没多久他也出了茶馆,烦躁的往定回国公府的方向走着。 “闫小将军?” 前方有不确定的声音传来,闫清羽循声望去,是沈卓。 “沈兄。” 沈卓在顺天府尹黄大人手下做事,二人是在追查同一件案子时遇上,都以对方是他人所雇的杀手,交手一番后得知都是衙门的人。 不过后来他二人却颇为谈得来。 沈卓面容带笑:“闫小将军果然在这。” 闫清羽面带不解的看着他。 沈卓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刚从国公府上过来,府上的人说你不在,可能去了茶馆。” 闫清羽想到刚刚离去的叶姑娘,心里有些庆幸,还好没被人撞见,不然叶姑娘又要不理他了。 看向人来人往的街头,他岔开话题:“沈兄是有事找我吗?” 沈卓收起面上的笑意,神情严肃道:“刚接了个案子。” 闫清羽神色微变:“天色不早了,不如我请沈兄吃饭,我们边吃边谈。” 二人一起去了仙临阁,华灯初上,酒肆里人还是比较多的,二人进了雅间。 依旧是招牌的烧鸡上桌,伙计见二人神情严肃,送完烧鸡后便关好门退了出去。 二人都不重口欲,又都是世家勋贵出身,吃的格外斯文,就着烧鸡喝着烧酒,二人便聊了起来。 沈卓说的自然是前面提到的案子。 “顺天府衙门昨日有人报官,说家中小儿不见了。”沈卓喝掉杯中烧酒,正色道,“原本我以为只是孩童贪玩误了回家的时辰,家人着急才会到府衙找人,没想到前去探查的官差回来后说周围住户昨日一直未见这个孩子出门,直到家中大人出门寻找才知道孩子不见了。” “真是怪事。”沈卓叹了口气。 闫清羽安静地听沈卓说完案子的情况,不禁想起了年前初雪时他调查的那个案子,同样是孩童失踪,也是悄无声息的人就没了,当时线索太少,没办法一直追查下去。 听完沈卓说的案子,他也觉得很奇怪,两个案子之间说不定有什么联系。 将自己的看法同沈卓细细说了,二人决定再仔细调查一番这两个案子。 谈完正事,怀着少年心事的闫清羽决定向沈卓请教一番,毕竟他也还没成亲。 “沈兄,你好像要比我年长一岁?” 沈卓顿感诧异,好好地怎么问年纪? 不过他还是如实答了:“我今年已经十八了。” 闫清羽点点头,用手指摩挲着下巴:“那你家里给你张罗婚事了吗?” “咳咳!”沈卓一口烧酒差点喷出来。 闫小将军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是他这口气怎么听着这么欠揍呢。 沈卓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笑道:“闫小将军回上京时日短有所不知,沈某前年就已经订下亲事了,只等对方及笄就可以迎娶过门了。” 本就郁闷的少年听完沈卓的话更加一脸愁苦,他觉得沈卓这是在向他炫耀。 沈卓越发觉得闫小将军今日有些奇怪。 他深深地看了对面的少年一眼,打趣道:“怎么?闫兄是遇到了合适我的姑娘还是想把妹子介绍给我?” “没有。”闫清羽毫不留情的否认。 外面的姑娘闫清羽只认识叶旻一个,他已经准备留给自己做媳妇了。 至于清灵?沈卓真是想得美,何况他都定亲了。 “那你今日怎么想起说这个了?” 闫清羽只好将闫夫人推了出来:“是我母亲提起来,我才意识到已经是该娶妻的年纪了。” 沈卓轻笑出声:“你家里已经开始给你物色姑娘了?” “我拒绝了。” 沈卓理解的点点头:“也是,我们还没加冠,本就不急着成婚,若不是父母早早定下了亲事,我也要多玩几年。” 闫清羽斟酌了片刻,沈卓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了,不该有所隐瞒:“不是,是我有心悦的姑娘了。” 少年此刻终于直面自己的内心。 沈卓:? 怎么回事?冷心冷情的闫小将军不是应该对女色敬而远之吗?此刻坐在他对面面色绯红的少年莫不是被夺舍了。 因为心理活动太丰富,过了有一会儿才好奇地看向闫清羽:“是哪家姑娘?” 闫清羽摇头,并未回答。 “怎么还说不得了?”沈卓面色古怪,“既然你有喜欢的姑娘那你还拒绝定国公夫人做什么,直接请冰人去提亲不就是了。”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遇到喜欢的姑娘了,那就更应该禀明父母,让家中长辈请人做媒,促成两姓之好。 闫清羽继续摇头:“还不是时候。” 沈卓更加不解了:难道是那姑娘家世不高? 闫清羽顾虑的自然不是这些,他从来没考虑过直接让母亲请冰人上门提亲,那应该是叶姑娘透露出愿意的意思后才要做的事。 “闫兄就不怕有别人捷足先登?” 闫清羽一听,确实有这个可能。 怎么办?更烦躁了。 闫小将军的烦心事暂且不提,却说叶旻这边借口出了茶馆,原本打算直接回府的,却在街口碰上了兴安伯府的三姑娘,姜亦瑶。 “阿旻!这里!”少女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瑶瑶。” 说话间二人已经在街头会面,“瑶瑶你今日怎么有空出门了?” 姜亦瑶只小她一岁,前两年家里就给她定了门亲事,只等她今年及笄就要嫁过去了 她性子活泼,总喜欢往外跑,兴安伯夫人便一直拘着她,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去年恭亲王府的花会上。 因为谢婉落水的缘故,她们也没怎么说上话。 少女扬起明媚的笑容,冲她眨眨眼:“出门选些绣线,阿旻我们一起吧,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 叶旻嘴角牵起无奈的笑,一听就是借口,肯定是被拘的紧了,想要出门透口气。 “阿旻,咱们先去漱芳斋逛逛吧。”姜亦瑶许久没出门了,此刻站在热闹的街口,未免有些兴奋。 二人挽着手进了漱芳斋。 姜亦瑶在铺子里的每个新品前都呆了许久,连连感叹铺子里面变化好大。 二人又去逛了首饰铺子和成衣铺,直到姜亦瑶身后的婢女再也拿不下了,她才停下来。 第49章 喜欢 逛了许久,姜亦瑶觉得累了,但难掩面上的兴奋,不想就这么回府。 “阿旻,我们去茶馆喝杯茶吧?” “好。”原本想要拒绝的叶旻看她笑靥如花,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 “我知道一家茶馆的糕点做的特别不错,就是卖的有些贵,这半年都涨价好几次了。”姜亦瑶蹦蹦跳跳的挽住叶旻的手臂,小声说道。 一点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这副举止若是让兴安伯夫人看见又要念叨她半天。 站在来福茶馆门口,叶旻有些懊恼,她早该想到的,这个方向好像只有这一家茶馆。 刚才应该拒绝瑶瑶的,不知道闫清羽还在不在? 在大堂里打盹的伙计听见有客人立马迎了上来。 一看来人是不久之前才走掉的叶姑娘和一位面生的姑娘,面色有些古怪。 没记错的话叶姑娘离开的时候好像跟公子闹了不愉快,所以现下是带着小姐妹来教训公子的? 伙计略思索了一刻,凑到叶旻跟前小声说道:“叶姑娘,我们公子已经不在店里了,您刚刚离开后不久他便走了。” 姜亦瑶也听到了伙计的话,眼里的八卦之后熊熊燃烧。 叶旻面色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这是兴安伯府的姜三姑娘,我们是来喝茶的。” “见过姜三姑娘。”伙计连忙向姜亦瑶问好。 “您二位是坐雅间还是大堂?”伙计收起刚才那副替公子担忧的神色,摆出一副专业小二的模样。 叶旻扫视过空无一人的大堂,心想只是喝壶茶,在大堂里也不错,正欲开口。 “去雅间!”姜亦瑶抢先出声。 不去雅间她怎么问阿旻茶馆伙计说的公子是谁? 叶旻被姜亦瑶拖着跟伙计上了茶馆二楼,正是她与闫清羽常去的那间茶室隔壁。 等伙计上了茶水和糕点退出去,姜亦瑶迫不及待道:“阿旻,刚才伙计说的公子是谁呀?” 叶旻闻言一愣,她以为伙计说的那么小声,瑶瑶应该没有听清他们说的内容,随即岔开话题:“瑶瑶你不是说这里的糕点好吃吗?快尝尝!” 姜亦瑶哪里会让她这么容易糊弄过去,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阿旻你知道的,我自小耳聪目明,我都听到了哦!” 叶旻叹了口气,无奈道:“是闫清羽。” 知道瑶瑶说的就是这家茶馆后,叶旻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 姜亦瑶性子天真烂漫,与人相交更是真诚相待。 前世她容貌被毁,起初确实心情低落,正值年华的姑娘哪有不爱美的,但她并未意志消沉。 与她两情相悦的萧燃也时常会来看她,会从宫里给她带许多秘制的祛疤疏痕的药膏,也还会经常碰到到依云院里陪她的谢婉。 后来萧燃与谢婉越走越近,两人渐生情愫,直到陛下为二人赐婚叶旻才得知此事。 她觉得定是因为这副容貌萧燃才弃她选择了表妹,她虽未责怪谢婉,但终究变得郁郁寡欢,开始闭门不出。 但总有一些场合是要各府贵女出面的,所以她再次出门时便戴上了面纱。 从前叶旻不光家世好,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每每这种场合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但无论何处都不会缺少落井下石之人,当时已是三皇子侧妃的霍如雪领着些围在她身边讨好的姑娘奚落起叶旻,说她如今成了一个丑八怪还妄想当三皇子妃,没想到最后竟成全了他人。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叶旻虽未怪过任何人,但霍如雪的话无疑是在他伤口撒盐,让她颜面难存,是已嫁作人妇的姜亦瑶替她出头教训了霍如雪她们。 也只有姜亦瑶在上京里盛传叶家姑娘被劫匪掳走,因抵死不从自毁容貌时登门探望。 “啊!是定国公府的闫二公子吗?”正在给两人斟茶的姜亦瑶将茶壶一放,连忙抬头问道,眼睛亮亮的。 叶旻点头。 “你们二人何时这么熟络了?” “去年我请神医为母亲治病的事想必你应当听说了,当时闫小将军也在替定国公夫人求医问诊,只是后来神医被我请到了府里,他请我帮忙询问神医可否替定国公夫人医治,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一来二去? 姜亦瑶可不相信,看那茶馆伙计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那伙计刚刚说的闫二公子在你离开后便也离开了是什么情况?” 叶旻讪讪一笑,手指摩挲着杯沿:“就是......遇见你之前,我跟闫小将军在这里喝茶来着。” !!! 姜亦瑶满脸震惊:“你们二人私下见面啦?” 见她这幅神色,叶旻就知道她想歪了,无奈道:“谈些事情。” 八卦的姜姑娘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阿旻,闫二公子是不是心悦你?” “不可能。”叶旻不假思索地否认。 “为什么不可能?我可没听说闫二公子跟哪家姑娘走得近,外面都说他这次留在上京是家里要给他说亲了。” 叶旻掩嘴轻笑:“没想到你被伯母拘在府里外面的事知道的还那么多!” “那阿旻你喜欢闫二公子吗?” “喜欢。”没有一点犹豫。 姜亦瑶又呆住了,阿旻这就承认喜欢闫二公子了? 她还没见过闫二公子,不知道是何模样能让阿旻芳心暗许,不过她见过闫清辰,想来一母同胞的弟弟模样不会差到哪里。 姜亦瑶挽住叶旻的胳膊,皱眉问道:“阿旻,你好好想想,你是真的喜欢闫二公子吗?不会是美色误人吧?” 原本是好奇小姐妹的八卦,可现在她更觉得闫二公子不像个好人,替小姐妹狠狠担心一把。 叶旻笑道:“这还用想吗?闫小将军是个好人,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喜欢他的。” 姜亦瑶扶额,原来二人说的不是一个“喜欢”。 但她感觉闫二公子对阿旻应该是不同的。 听完叶旻的话,姜亦瑶沉默了一瞬,再次开口:“阿旻,我重新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什么问题?”叶旻有些好奇,瑶瑶今日问题好多。 “阿旻,你对闫二公子的喜欢是想要嫁给他的那种喜欢吗?” 这次轮到叶旻愣住了。 嫁给闫清羽? 第50章 跨马游街 叶旻想到了几个时辰前,闫清羽问她家里有没有提过她的婚事,莫非也是这个意思? 前世她想过嫁给萧燃,但萧燃害得她家破人亡。 重生后她却从没想过嫁人这件事 前世里,叶家明年就要被人陷害通敌叛国,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想的更多是怎么保住叶家众人,她因安置了流浪乞儿得知了前世未曾有过的神医的消息,母亲被救了下来,这较前世已经有了改变。 她相信只要她尽力去改变,她足以扭转叶家的结局。 “阿旻?”见叶旻发愣,姜亦瑶喊了一声。 叶旻回过神来,看着面露担忧的小姐妹浅浅一笑。 “我还没有考虑过嫁人的事,你呀,就安安心心待嫁吧,你未来夫君肯定会对你很好的。” 叶旻虽未见过她的夫君,但前世她每每提到自己的夫婿那一脸幸福的模样是做不得假的。 “真的?” “真的。” 姜亦瑶松了口气,她可不想看到阿旻在感情这件事上吃亏。 “阿旻,快尝尝这道梅花酥,是今年推出的新品,味道可好了,我让人出来买了好多次了。”放下心来的姜姑娘把注意力又拉回到了糕点上面。 叶旻看着眼熟的糕点心里有了猜测。 掰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果然同知秋做的差不多。 她想起过年那几日让人送了些知秋做的糕点给闫清灵,自从李神医治好了定国公夫人的病后二人书信来往颇多,渐渐成了密友。 闫清灵回信说定国公夫人很喜欢那道梅花酥,想讨要一下秘方。 叶旻便让知秋去定国公府教了闫清灵身边的厨娘,想必这茶馆的厨子就是跟那厨娘学的。 吃完糕点,二人又将茶饮尽,这才起身离开。 二人在茶馆门口分别。 时间转眼过,已经到了二月,上京街头巷尾多了些书生打扮的生面孔,城中巡逻的守卫也多了几队。 叶旻这才想起马上到了三年一度的春闱的日子。 这也怪不得她,叶景从武不喜读书,叶曦年纪尚幼,都不是参加科考的举子。 叶旻仔细回忆了一番也没记起前世的新科状元是谁,只隐约听人说过新科状元出身寒门,姓冯。 她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位状元的名字。 殿试放榜后,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照例会跨马游街,也算是盛举。 叶旻原本在院中躺在矮榻上翻看着新出的话本,迎春带了两封信进来,是姜三姑娘和闫姑娘差人送来的。 二人都在信中邀她去看明日地状元游街。 收到闫清灵的信她并不惊讶,二人已经书信来往许久,让她没想到的是姜亦瑶。 姜亦瑶的婚期定在今年六月,没想到临近婚期兴安伯夫人反而拘的她没那么紧了。 叶旻扶额,她真的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但又不能拂了好友的好意便都答应了。 第二日,街头巷尾人声嘈杂,到处都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人,虽然新科状元游街的事情每过三年就可以看一次,但是上京的百姓们对此还是乐此不疲。 叶旻她们自然不会去跟人挤来挤去,而是选择了一个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游街必然会经过的地方围观。 临街的茶楼包间里三个少女凑在一起,正是昨日相约的叶旻三人。 闫清灵与姜亦瑶见到对方有些意外,不过二人本来也相熟,三人很快热络起来。 远处传来官兵整齐的步伐声,两队身穿京畿卫服饰的士兵快步走过来,隔离开街道两侧的人群。 隐隐有锣鼓的声响和人群的欢呼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来了!来了!” 姜亦瑶趴在窗边兴奋的向两个人招呼,示意她们赶快过去。 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彩旗飘摇,金衣卫在前护卫,后边是礼部官员鸣锣开道。 这场面无论对谁来说都算得上是光宗耀祖。 高头大马被系了红花,端坐在马上青年男子一身红衣,瞧着二十出头的模样, 神色微敛,轩眉飞扬。 “昭和二十七年新科状元——上京冯璋!” “昭和二十七年新科榜眼——临海赵玥!” “昭和二十七年新科探花——青州宋台!” 新科一甲的三人骑马而过的时候,礼部官员随行唱名。 “阿旻,清灵,你们看,今年的状元郎长得真好看!” 状元郎仿佛听见了姜亦瑶的话,抬眼看向路边二楼上的窗口,唇边带起了一丝笑意。 姜亦瑶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还在小声低估:“状元郎是在看谁呢?” 见她这副模样,叶旻二人全都忍俊不禁。 “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在看别的男子。”闫清灵不禁打趣道。 姜亦瑶一本正经答道:“只是看看嘛,我这是单纯对美色的欣赏。” 她又看了一眼叶旻,问闫清灵:“清灵,听说你二哥比你大哥长得还好,我还没见过呢!” 听她打起了自家二哥的主意,闫清灵笑骂道:“不知羞!” 姜亦瑶伸手就要打闫清灵,闫清灵连忙躲到叶旻身后,三人笑闹起来。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她们三人也各自回府。 又一日叶旻照旧带着迎春出门,她要去看看那间脂粉铺重装的怎么样了。 街上人来人往,她们今日没有乘车,确切地说自打重生后叶旻就不太喜欢坐车了,前世在府里待太久了,她想感受一下热闹的烟火气。 主仆二人不紧不慢的走着。 “姑娘小心!”不远处一群书生打扮的人说说笑笑的横穿街道,突然有两三人面色惊惧,冲着叶旻二人高声喊道。 叶旻听到声音顺着几人的目光望去,只觉得有东西正在空中坠落,她已经躲闪不及。 她下意识举起手护住脑袋,做好被砸准备的她被人撞得趔趄了一下。 一个花盆摔在她不远处。 在她原本站的位置多了个身穿劲装的男子,好像被砸了肩膀,他正用另一侧的手在揉。 叶旻认出了男子的身份,是跟在闫清羽身边的两个小厮之一,叫来喜还是来顺来着。 稳了稳心神,叶旻连忙上前道谢。 “多谢小哥儿相救,闫小将军也在附近吗?” 劲装男子听到这话愣了一瞬,公子安排他暗中保护叶姑娘,还说不要被叶姑娘发现,他明明做了易容的,来喜都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认出他。 “姑娘认错人了。” 第51章 那姑娘是谁? 看着匆匆走掉的背影叶旻有些疑惑,她应该没有认错人才是。 虽然他今日的衣着打扮同跟在闫清羽身边不同,甚至他还修饰了脸型,但一个人的眼睛和眼神很难改变,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他的佩刀没有换。 很快一名夫人扯着孩子从刚才的铺子跑出来,神色焦急:“姑娘您没事吧?” 叶旻皱眉,一时没有出声。 花盆是从临街铺面的二楼掉下来的,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高,但刚才若是真的砸到她头上也是有的受的。 妇人打量着叶旻,瞧她穿戴不凡,就连身后婢女模样的姑娘都比普通百姓穿戴要好得多,心里更加害怕了,不断地向叶旻二人赔着不是,甚至开始打起了孩子。 边打边骂道:“都怪这臭丫头,非要摘盆子里的花戴,让你不懂事......” 女孩被打的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娘,我再也不敢了......” 一名男子从店里出来,看模样是这妇人的相公,他先瞪了妇人一眼,又冲着叶旻拱手作揖:“姑娘对不住了。先前卖花的小娘子从这里经过,我家丫头想要买朵花戴,她娘不让,我们一个没留神这丫头就去够花盆里的,这才出了事。” 说着男子递过去了钱袋:“小小意思,给姑娘压压惊。” 叶旻没有接 ,反而给了迎春一个眼神。 迎春上前拉过眼泪汪汪的女孩,从头上取下来一支像珍珠的银簪插在了她绑圆圆的发包上。 “小妹妹乖,以后要听娘亲的话,娘亲也是担心你,以后可不要靠近高处敞开的窗子了。” 女孩和妇人都呆愣了,忘记了反应。 叶旻没有继续理会夫妇二人的道歉,带着迎春继续向前走去。 孩童顽劣可以理解,但是出现这种意外情况,终究是做父母的平日里少了提醒与管教。 她从来不觉的别人道歉,就理所应当被原谅。 走到那群驻足的书生面前,叶旻向众人福了一礼:“多谢各位提醒。” 无论是刚才有没有出声提醒的,这会儿众书生纷纷开口道:“姑娘客气了。” 叶旻再次行礼谢过,带着迎春准备离开。 一名身穿灰色直缀的男子快步上前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叶旻有些疑惑,她并不认识此人。 “姑娘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男子摊开的掌心里是一支蝴蝶流苏金簪,蝴蝶翅膀还在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飞走一般。 叶旻抬手摸了摸发间,出门时迎春给她插上的那支发簪不见了,正是男子手中那支。 想来是刚才被来顺撞掉了。 接过发簪,叶旻再次向男子行礼道谢。 看着主仆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众人心里不禁呐喊: 就这么走了啊! 这群书生进了对面的茶楼,话题还在叶旻二人身上。 “上京果然人杰地灵,随便遇到个小娘子,竟有如此颜色。”一名书生感叹道,听得出这是外地来上京的学子。 “周兄在想些什么,就算是在上京,这般美人也是难得一见。”说话的这人无疑是上京本地人士。 又有书生忍不住询问:“不知那小娘子是哪家闺秀,真是人美心善。” 险些被掉落的花盆砸到,不仅没有计较,还让随行的婢女安慰大哭的女孩,足以见其秉性温良。 这话引来不少人的附和。 “各位兄台,我劝大家不要过多谈论刚才那位姑娘,她可不是小门小户家的碧玉。”一位手拿折扇穿戴颇为讲究的年轻书生笑道。 “郑兄如何得知?”众人纷纷好奇追问。 那书生将折扇在手中瞧了瞧,微微一笑:“那姑娘的穿着打扮只能算是富贵,但她周身的气度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教养出来的。” “郑兄说的在理。” 这群书生正值年轻热血,谈论遇见的美貌少女并非是亵渎,只是青春的驿动罢了。 这无关人品。 众人很快转了话题,开始喝茶作诗。 只等众人喝完茶散了,身穿灰色直缀的男子走在姓郑的年轻人身侧,低声道:“郑兄知道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吧?” 姓郑的年轻书生笑吟吟的看向身侧的人:“原来是冯编修,怎么,冯兄叫住那位姑娘的时候没有问问她是哪家府上吗?” 原来这男子就是那日跨马游街的新科状元冯璋,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 冯璋被郑姓书生看得有些不自在,面色微红,尴尬道:“萍水相逢,怎好打听姑娘家世。” 他听得出对方是在打趣他,但终究是他打听人家姑娘身份在先,是他不合礼数。 但在场的众人只有郑姓书生家中父亲在朝为官,想必他从前是见过那姑娘的。 “告诉你也无妨,那姑娘姓叶。”说罢,郑姓书生含笑向前走去。 冯璋眼神一紧,姓叶,朝中姓叶,举家在上京为官的只有首辅一人。 竟是首辅家的姑娘吗? 叶旻并不知道她成了一群新科进士的话题,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因为身份被看破而走掉的来顺却不是这么想,他并没有走远,依旧不远不近的跟着叶旻,认真执行公子给他的任务。 看到冯璋叫住叶姑娘还给了她什么东西,来顺恨不得冲上前去分开两人,今晚回去一定要告诉公子,让他有点危机感。 叶旻对这些一无所知。 青云街的铺子里,叶旻带着迎春楼上楼下看了一番,点点头表示满意。 一楼是陈列胭脂的货架,二楼则改成了几个雅间,就连后院都按她的要求重新规划了。 算算日子,虽然上京还是偶有寒风,但江南地区已经是春暖花开了,她的胭脂工坊马上就可以开始第一批生产了。 想到此她回府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才回到府里,门房上有小厮告诉她,有一个妇人来府上找二公子。 叶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陈记面馆的老板娘,她只对那个妇人说过遇到事可到叶府来找叶家二公子。 叶旻忙问人在何处,小厮告诉她人被出门采买回来的知秋姐姐带进府里了。 她这才放心,那日回府后她交代过门房若是有人来府里找二公子就通知她院里的人,同样也交代了迎春和知秋。 等到了依云院,看到老板娘的模样,叶旻吃了一惊。 第52章 打算 原本清爽干练的妇人此刻神色憔悴,乍一看似乎是胖了些,但仔细瞧就能发现,其实是浮肿。 “大婶!” 叶旻一开口,原本跟知秋做坐在一起的妇人立马朝着她的方向跪下:“求姑娘救救我,我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原来陈老板没撑到过年便撒手人寰了,还没等人入土,那日见过的陈老板的族兄就翻了脸,强占了他们两口子的房子和面馆。 原本妇人打算随便找个活计做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但被赶出门不久后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陈老板在世时两人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如今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不再孤身一人,但她一直风餐露宿怕是要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走投无路之际她想到了叶旻。 当日叶旻说的那番话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如今身陷困境,便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日的公子竟是个姑娘。 叶旻把人拉起来:“既然有了身孕就不要如此情绪激动。” 她原本想把妇人安排在大院那边做个厨娘,如今得知她怀有身孕却不好这么安排了,那边多是一些半大的孩童,最是活泼好动,容易冲撞了。 还在发愁怎么安置的叶旻突然想到今日去青云街看的铺子,铺面后头的院子完全可以住人,如今刚刚重装好,里面也没人,就让她先住在里面,还能看着铺面。 老板娘姓孙,叶旻将人带去铺子后又请大夫开了几副安胎药,孙婶儿又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愿当牛做马报答姑娘。” “孙婶儿不必说这些,你现下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同为女子,叶旻不想眼睁睁地看这么一个人连挣扎都没机会,她虽收留了孙婶儿但不会主动去替她将房子和面馆讨,那是她们母子该做的。孙婶儿有做面条的手艺在,不愁没有生计,若是她将来想再开一家面馆,她也可以给些银子做本钱。 将来到底如何,还要看孙婶儿母子如何选择。 上京城里最近热闹不断,先是有今科状元跨马游街,各大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只因传言状元郎不仅貌若潘安,而且尚未谈婚论嫁。 当然热闹和热闹也是有区别的,有的热闹不小心就变成了一场闹剧。 被禁足的萧燃在拜堂成亲前一日才被昭和帝下令解足,就连去霍家下品聘都是宫中的内侍去的。 然而不知萧燃解足的这日得罪了谁,看完静妃出宫的他被人在府门口套了麻袋,让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连第二日的迎亲都没有去。 再次让霍家丢了颜面。 拜堂行礼终究是躲不过的,当萧燃顶着一张敷了粉仍然遮不住青紫痕迹的脸出现时,观礼的宾客全都开始接头接耳。 萧燃只能板着一张脸不断释放冷气。 这场闹剧般的婚礼在大街小巷被人津津乐道了好多日。 晚饭时分,萧燃面色阴郁的坐在主位上,身旁坐着的是正在给他布菜的三皇子妃,霍如雪。 “殿下是遇到什么事了?”霍如雪给他斟了盅酒,随手将酒壶放下,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燃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如雪,本宫能相信霍家吗?” 霍如雪忙道:“当然,霍家一直是追随殿下的。” 萧燃眯起眼睛看向新婚的皇子妃:“如雪,本宫遇到了一个问题。” “妾愿为殿下分忧。” 萧燃伸手拿起酒盅,指尖划过杯沿,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怎样才能让叶家为我所用呢?” 他说的自然不只是把叶首辅拉入他的阵营,他还想得到叶家姑娘。 霍如雪闻言愣了愣。 萧燃冷眼扫过她的面色:“怎么,吓到了?” 霍如雪收敛了心神:“没有,妾在想,殿下已经有霍家支持了,怎么还......” “底牌够多,才更有把握,胜算才越大。” 霍如雪沉默了一瞬,小声道:“殿下莫非忘了,咱们府中还有个跟叶家有关系的人。” “谁?” “谢婉。”霍如雪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萧燃一怔,随后抚手轻笑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记起谢婉这个人了,甚至忘了她还在府中。当初向母妃求情饶她一命确实存了利用她要挟叶家的心思,没成想叶家直接对外声称表姑娘病逝了,谢婉在他手里便没了用处。 更何况,倚梅园那日之后他查到是谢婉在身上带了催情的香料,他才会在那种场合之下与她行孟浪之事,害他失了颜面和声誉,自此便厌弃了她。 今日霍如雪提起她,萧燃心思又活络起来,死人也有死人的好处,既不用给名分,还能以此钳制叶家。 谢婉终究是叶家的血亲,他不相信叶家真的会不管她的死活。 借着酒意,萧燃太久去了谢婉那里。 谢婉被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没有人伺候,三餐都是最低等的,萧燃来的时候她正艰难的咽着粗粮窝窝。 看见萧燃的瞬间,她急忙扔下窝头,迎了上去。 “殿下您终于来看婉婉了!” 一只手伸来,将她托起:“不必如此多礼。” 谢婉抬眸看了一眼萧燃,神情激动。 自从宫中那日后她还没有再见到萧燃。 “婉儿受苦了,都怪本宫疏忽,之前被禁足在院中,府中下人苛待你了。”萧燃面上一副心疼的模样将谢婉拥入怀里。 谢婉依偎在他怀中,轻轻吸了吸鼻子:“只要殿下还记得婉婉,婉婉就不苦。” “明日本宫就让人给你安排新的院子,吃穿用度都同皇子妃一样。” 听到“皇子妃”三个字,谢婉神色一滞,她在三皇子府中无人可用,只知道萧燃前些日子娶了正妃进门,并不清楚是谁。 她小声地询问:“不知殿下迎娶了哪位贵女进门?” 萧燃沉吟片刻,道:“是霍家姑娘。” “原来是如雪姐姐。” “婉儿认识如雪?” 谢婉默默点头。 霍家与叶家是政敌,如今三皇子已经娶了霍如雪为正妃,怎么还会再来看她? 经历了对叶景的求而不得,在钟粹宫的命悬一线,谢婉早就没了对情情爱爱的憧憬,她想要的是权势,是身份地位,是爬到她想要的位置。 第53章 登门认错 萧燃不是能沉得住气的人,随便聊了两句便转到正题上:“婉儿你许久没回叶家了吧?” 谢婉睫毛微颤,点了点头。 “你与叶首辅是血亲,应该常回去看看。” 谢婉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脖颈:“婉婉进了三皇子府,服侍殿下就是我的本分,哪有常回去的道理。” “不,你应该回去。” 谢婉抬眸看向萧燃,眸光里流露出不解。 萧燃握住她的手:“婉儿你确实与叶首辅闹了些不愉快,但是不能逃避问题。” 萧燃的声音温柔似水,谢婉听了却有些心慌。 “殿下说婉婉应该怎么办?” “婉儿回叶府向叶首辅认错,这样你还是叶家的表姑娘。” “殿下......” 谢婉虽不懂朝野之事,但她也知道萧燃野心勃勃,想要争一争那个位子,如今让她回叶家缓和关系,想必是想把舅舅争取到他的阵营里。 这一声满是迟疑,萧燃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不愿意?” 谢婉顿感战栗:“殿下,我怕......舅舅不再认我了......” 萧燃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怕,叶家老夫人还在,你去她面前哭一哭,她总会心软的。” 萧燃突然变狠厉的面容让她微微发抖:“殿下,婉......婉婉可以试试......” “我就知道婉儿最体贴了。” 谢婉勉强扯出个笑容,指尖仍然在抖。 萧燃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你的好我都记得,将来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殿下。” 第二日谢婉便搬去了规格仅次于霍如雪所在正院的春和院。 霍如雪主动带了人来看她,二人原本就交好,如今同在萧燃的后院里更是姐姐长来妹妹短的。 又过了两日,是百官休沐的日子,谢婉终究还是在萧燃的安排下回了叶家。 谢婉的到来让叶家众人大为意外。 “婉婉怎么回来了?”尽管对这个外甥女大失所望,叶夫人却不能不理。 “婉婉想舅舅舅母了,今日特意回来看望您二位。” 叶夫人实在不想跟这个糟心玩意儿说话,便打发身边的人去叫叶首辅。 “表姑娘回来了?” 听了叶夫人打发来的人传话,叶首辅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谢婉还会回来。 谢婉一见叶首辅站起身来:“舅舅!” “婉婉回来了。”叶首辅神情严肃,并没有谢婉预想的那般涕泗横流或者恶语相向。 叶首辅在叶夫人身边落座,二人都一言不发。 谢婉神色有些尴尬,率先开口道:“我知道我惹舅舅舅母生气了,今日我是登门认错求您二人原谅的。” 听了谢婉的话,叶夫人有些难受,为何她来认错他们就要原谅,先不说是否是她主动下药害她,单论她与人无媒苟合连累叶家姑娘声誉,就足以浸猪笼了。 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谢婉开始坐立难安,叶首辅才开口:“我已经不怪你了。” 听到叶首辅的话,谢婉有些失神,舅舅这是不生气了? 她正准备开口谢过舅舅,又听到叶首辅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都是一个死人了,还有什么气可生。” “舅舅——”谢婉跌坐在二人面前,哭声引得下人纷纷往正堂里看。 叶首辅沉了脸,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来人,将这冒充表姑娘的人撵出去!” 谢婉抱着豁出去的心态来叶家自然不可能让人就这么撵出去,她跪行到叶首辅面前,抱住他的双腿,哭声格外凄惨:“舅舅,求求你不要撵我出去,我是婉婉啊!” 叶首辅气的手都在发抖:“谢婉!但凡你还要点脸,你就不会登门!” 被叶夫人院里的婆子拉着,谢婉的哭喊声更大了:“外祖母!我要见外祖母!舅舅你不认我,外祖母肯定会认我的!我知道外祖母在别院,您把赶出去我就去找外祖母!” 听谢婉提到叶老夫人,叶首辅抬手挥退了两个婆子。 谢婉见婆子退下,以为威胁住了叶首辅,不免有些得意,从地上爬起顺便理了理凌乱的衣服。 叶首辅冷冷看着她:“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外祖母因为你病逝伤心过度,早就被送到南方休养了。说罢,你到底来干什么?” 看着叶首辅面罩寒霜的脸,谢婉抬手颤颤巍巍的撩起衣袖,露出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臂。 这当然是她因为要来叶府使的苦肉计。 这些伤痕都是她让人用藤条一点一点打的。 谢婉没有错过叶首辅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心疼,她睫毛轻颤,一滴泪珠滚落下来:“舅舅,我真的没办法了,三皇子府里的人捧高踩低,如今任谁都可以欺辱我。” 谢婉哽咽着说着她这些日子在三皇子府中受到的苛待。 叶首辅除了最开始看到那道道伤痕有一丝反应外,一直面无表情,直到听完谢婉对因她身份低位而被萧燃府中众人冷眼相对的控诉后才开口:“说完了?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谢婉眼含希冀地看向他:“只要......舅舅对外承认......我......叶家表姑娘的身份,三皇子就会......纳我为侧妃......” 叶首辅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死心吧,叶家表姑娘已经病逝的事情就连皇后娘娘都已经知晓,我若是承认你,那岂不是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你照样活不了!” 谢婉不解地瞪大了眼睛:“舅舅,您真的就如此狠心吗?我还记得幼时我刚来叶家您待我呵护备至,如同亲生女儿般。难道就因为我一时想岔进了三皇子府,如今又身份尴尬,您就狠心看着我走投无路吗?” “我狠心?”叶首辅看着她,面上带着讥笑:“不!是我有眼无珠才对!我待你如亲女,你却给你舅母下毒!” 谢婉呼吸一窒,面色变得苍白,眼睛里满是震惊与狼狈。 他们终究还是知道了! 肯定是小桃说的!她跟萧燃走时没有带上小桃! 在她看来,既然舅母没事,那她偷偷下毒的事自然就没人追究了。 叶首辅总归会顾念着兄妹情谊,甚至是为了叶家声誉,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可怜,舅舅终究会管她的。 “你走吧,以后叶家不欢迎你来。”在捅破那层窗户纸后,叶首辅的态度渐渐冷静下来。 不是大度,是对方已经不配他多费口舌。 第54章 设计 谢婉一张脸红红白白,变换不断,最后竟然笑着理了理发丝。 “我不明白舅舅在说什么?舅母中毒一事不是已经查明是杏儿所为吗?”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叶夫人此刻震惊于她的厚脸皮,直盯着谢婉的脸看。 叶首辅冷冷地开口:“没关系,我们又没有对簿公堂,你做的事我们心知肚明就够了。” 谢婉直勾勾的盯着他,神色颓靡。 “你若是想离开三皇子府,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送你去江南。”叶首辅深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给了她一个选择。 谢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不想耕田织布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你!你好自为之!”叶首辅没有想到谢婉竟如此冥顽不灵。 一只手搭上他放在桌面上的手,轻轻拍了几下,安抚了他的愤怒。 “老爷莫要动气,谢姑娘已经是三皇子府的人,终归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打发人去三皇子府一趟,请管事过来把人领回去,再多给管事一些银钱,请对方以后好好照顾谢姑娘就是了,也算是相识一场。” 叶首辅不想再管她的事,很快就打发人去了三皇子府送信,来的是位嬷嬷。 “打扰叶大人了,这是我们府上的侍妾,不知怎么从府里跑出来了,没想到来叶大人府上了。” 叶夫人拿了一叠银票往嬷嬷手里一塞,笑的和善:“我瞧这位姑娘体形瘦削,穿的也单薄,想必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嬷嬷以后可要劝她少出门,不是各个府上都同我们家一般心善。” “夫人放心。”嬷嬷将银票收进袖筒里放好,带着谢婉走了。 谢婉没想到这样就把她打发了,想到那晚萧燃的表情,她绝望之下想挣扎喊叫一番,结果才出了正堂便被捂住了嘴巴,被塞进了停在叶府后门处的小轿里。 没完成萧燃交代的事,谢婉不敢回三皇子府,她在轿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回去会面对什么。 谢婉最终还是成了萧燃的侧妃。 原本萧燃确实打算教训谢婉的,是霍如雪劝住了他,留着谢婉还有用。 谢婉在霍如雪的安排下成了户部侍郎柳家养在外面的庶女柳婉,机缘巧合下救了三皇子,被三皇子娶为侧妃。 霍如雪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谢婉,那晚不只谢婉发现了萧燃狠厉的一面,她也察觉了萧燃对叶旻龌龊的心思。 从小叶旻便处处压她一头,如今她的夫君竟然也对叶旻另眼相看,她们二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三月初六这日是蒋思嘉的生辰,她给上京的大部分贵女都下了帖子,邀请众人到将军府一聚,就连已经嫁作人妇的霍如雪都带着侧妃柳婉来了。 席间有人说起泽安寺香火鼎盛,还十分灵验,所求之事十有八九都能实现,而且山门外景色宜人,特别适合踏青。 便有人提议过两日众人再次相约,一同去泽安寺上香祈福,踏青游玩一番。 去泽安寺上香祈福啊...... 叶旻当然也在这个局上,听到有人提出去泽安寺她的脸色变了,变得难看无比。 状似无意的摸过左侧脸颊,再次听到这个提议,叶旻顿感“亲切”,更何况“谢婉”也在这里。 前世叶旻本该死在从泽安寺上香回来的路上,但她命不该绝,被西西救了。 看着提议的那名贵女,她的父亲是霍次辅的下属。 前世也是在一场聚会上,有人提议去泽安寺上香,她本不想去,是谢婉一直劝说她去散散心,想必这里边也有霍如雪的推波助澜吧。 “叶姑娘不去吗?”见叶旻一直没有说话,有人问道。 众位贵女纷纷看向她。 叶旻微微一笑,眸光一转,落在霍如雪面上:“好啊,不知诸位打算哪日去呢?” 她若不去,她们这出戏该怎么唱呢? 霍如雪被这双通透的眸子盯着,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心脏急促的跳着。 她微微侧身,躲开了叶旻的目光。 又有人提议:“不如两日后吧,不知各位可否方便?”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叶旻笑笑,依旧看向霍如雪和谢婉所在的方向:“那我们到时不见不散。” 霍如雪以为说服叶旻需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样一想,霍如雪与谢婉对视一眼,对两日后的谋划越发有信心。 开头都这么顺利,无疑是个好兆头。 这日是个好天气,暖洋洋的日头晒着,众多贵女纷纷从府中乘坐马车赶往上京城外不远处的泽安寺。 郊外青山连绵,溪水潺潺,年轻的姑娘门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到处是采花踏青的人。 众人将马车停在山下,一步一阶的向着泽安寺的方向走去。 叶旻本不信神佛,但她能重活一世本就不可思议,想必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既然来了,便准备去上一炷香。 叶旻抬眸看了眼寺门,早有知客僧在此等候。 泽安寺并不大,除了知客僧外只有一个做素斋的老僧和几个小沙弥。 往里走去并有遇见除她们这行人外的其他香客,想必是有心之人早早打了招呼。 走进庄重的大殿,叶旻终于在佛前与霍如雪二人碰见了。 霍如雪打量着叶旻。 叶旻的长相即便是放在整个上京也是顶尖的,雪肤乌发,虽然没有刻意装扮,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霍如雪见她这幅样模样,心底疯狂嫉妒,她今日出门特意精心打扮过,依旧比不过叶旻,更显得她像个跳梁小丑般。 叶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三皇子妃可要一起?” 对上那双清透的眸子,霍如雪心底泛起一股凉意。 “嗯?”见她不语,叶旻又问了一遍。 霍如雪勉强笑道:“自然。” 接过知客僧递来的香烛,叶旻虔诚的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为父母兄长祈福。 至于霍如雪二人,她们同样也有所求之事。 三人上了香,照着以往的规矩,该捐香油钱了。 今日叶旻带出门的是知秋,接收到姑娘的眼神,知秋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沓银票:“师父,这是我家姑娘捐的香油钱。” 第55章 三千两 知秋拿出的是上京最大钱庄的银票,厚厚一叠,看最上面一张是五十两银子的面额,这一叠少说也有一千两了。 霍如雪盯着小丫头手中的银票,眼前一黑,看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本来准备了五百两银子,想着定能在这次上香时出尽风头。 谁成想,叶旻是个疯的,香油钱都要捐这么多。 霍如雪心中思绪翻滚,勉强维持着身为皇室宗妇的体面,暗暗安慰自己:罢了,这次出门本也不为上香,就让叶旻这个贱人最后再出次风头。 这么一想,霍如雪心里好受了些,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这时知客僧已经点清了知秋奉上的银票,满脸震惊地提笔在功德簿上写道:叶家嫡女捐香油钱三千两。 三千两? 真是一时不知道是她们看错了还是这僧人数错了。 霍如雪瞪了叶旻一眼,气的浑身发抖,叶旻一定是故意让她难堪! 现下又不是年节,谁家上香捐这么多香油钱! 她怕不是要给佛祖重塑金身! 其他跟进来的各家贵女也面面相觑,叶姑娘太有钱了! 不过看到霍如雪面色难堪,大家心下了然,想必三皇子妃也没有准备这么多银钱,那大家捐差不多就好了,千万不要越过三皇子妃去。 知客僧冲着叶旻双手合十虔诚地行了一礼:“叶姑娘慷慨解囊,佛祖定会收到您的心意,保佑您心想事成的。” 叶旻还礼,笑得风轻云淡:“黄白金银都是俗物,佛祖出尘于世想必并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信女只是表明自己的诚意。” 霍如雪气的咬牙切齿,是身边的柳侧妃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强自镇静下来,让身侧的婢女去捐香油钱。 见知客僧写下五百两,其余众贵女这才示意自家婢女拿出准备好的香油钱。 知客僧一一谢过众人。 将各位贵人送出大殿,僧人不禁心中感慨:银钱确实是俗物,但若不是这些俗物又怎么能表明对佛祖的诚心呢? 果然还是叶姑娘心最诚! 吩咐小沙弥去瞧瞧素斋准备的如何了,知客僧又将刚才的心意数了一遍。 今日女客众多,泽安寺又提前一天得知了消息,特意将膳房收拾了出来,正好可以让所有贵女一同用斋饭。 泽安寺的素斋味道一绝,叶旻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知秋留在寺中,跟着做斋饭的师父学一些手艺。 不过整个席间除了她,无论是霍如雪还是柳侧妃,还有其他贵女,她们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多少胃口,都只草草吃了几口。 用过斋饭小憩了一会儿,见天色还早众人纷纷提议去寺外踏青。 山间兰草繁盛,三三两两的少女结对在谷中采花。 忽然一阵骚动传来,众人纷纷望了过去,只见不远处跑出了几头小鹿。 小鹿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采花的少女,就连霍如雪和柳侧妃都围了过去。 小鹿并不怕人,除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便一直在草地上溜溜达达,还有姑娘在试探着喂些草叶,小鹿竟乖乖的吃了。 知秋也有些好奇:“姑娘,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小鹿看着好可爱。” 见她如此意动,叶旻也没有阻拦。 两人兴致勃勃的走了过去。 草丛里,有两个蒙面人趴在那里,试图看清叶旻的面容。 众位贵女井然有序地排队去逗弄小鹿,等最后一名少女喂完已然天色不早,众人纷纷离开山寺,再次坐上了马车准备回城。 回城的路看着风平浪静,知秋陪着叶旻坐在马车里有些感慨。 “姑娘,今日就这么过去了?”她以为表姑娘,不,柳侧妃肯定会折腾出些幺蛾子来呢。 叶旻闭眼假寐:“急什么。” 她身边两个婢女都不会武,今日带知秋出来纯粹是为了气霍如雪,谁让她耿直呢。 知秋默默叹了口气,若是真的有事发生她一定要挡在姑娘前面。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知秋从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只见前面的马车全部停了下来,便问车夫发生何事。 车夫忙上前去打探。 不多时,外边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是柳侧妃乘坐的马车坏了。” “哦。”叶旻抬了下眼皮,继续闭眼假寐。 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道温婉的声音传来:“叶姑娘,麻烦下车一见,我与你有事相商。” 叶旻被知秋扶着下了马车,只见马车外是霍如雪带着柳侧妃在一旁等着,还有一位皇子府车夫模样打扮的随从。 刚才出声的正是霍如雪。 想到霍如雪夹着嗓子说话的模样,叶旻二人一阵恶寒。 悄悄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叶旻同样温声问道:“何事?” 迎上霍如雪的目光她暗暗冷笑:这二人都已经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了,怎么在害人的点子上还是没有什么新招呢,还是同前世一样,在马车上做手脚。 不过也有长进了,这次坏的不是她的马车。 霍如雪打量了叶旻几眼,笑道:“叶姑娘,柳侧妃的马车坏了,今日出门我带的东西多了些,马车里坐不下多一个人了,这么多贵女中她就与你最为相熟,能否与你坐一辆马车回府?” “那就修一下吧,我们等她马车修好了再走。” 二人身后的随从一脸为难:“是车轮上的一处轴承断了,一时半刻怕是修不好了......” 叶旻微微迟疑。 霍如雪继续周旋道:“叶姑娘,天色渐晚,天黑之后气温冷得很,咱们都衣衫单薄,久了会得风寒。你的马车又宽敞,你只将柳侧妃捎到城中便可,我已经派人回府通知管事了,到时候有人接应。” 叶旻似乎被这话说动,微微点头。 知秋有些紧张,小声道:“姑娘——” 叶旻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言。 霍如雪见状笑笑:“委屈你这婢女了,要跟柳侧妃的婢女在马车后跟着了。” 叶旻看了知秋一眼,又扫过柳侧妃的婢女,悠悠开口:“委屈的是柳侧妃的婢女,知秋带柳侧妃上车。” 按理说,各府的马车都差不多,正常情况下可以坐一个主子带着一个随从,这样马车里依旧很宽敞,但是多一个人就会很挤。 叶家的马车则不同,叶旻今日乘坐的的车比普通马车要大些,正好可以再坐一个人又不会显得拥挤。 谁让叶夫人有钱呢! 霍如雪和被留下的婢女面面相觑,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第56章 重演 柳侧妃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车厢。 她也曾坐过这辆马车,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叶旻对她还有求必应。 车厢里的装饰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让人嫉妒的很。 这也不难理解,他们都没有叶夫人有钱。 马车一晃,继续向前走着。 柳侧妃看着闭眸假寐的叶旻,语气带笑:“多谢表姐了。” 叶旻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柳侧妃言重了,叶旻高攀不起,我表妹早就不在人世了。” 柳侧妃讪讪一笑。 知秋从车厢暗格里取出点心,摆在叶旻身前。 “姑娘,回府还有一段时间,您先用些点心。” 叶旻点头,知秋准备的吃食她并不担心,更何况,前世的时候,她与谢婉共乘一辆马车并没有吃东西,她依旧中了招。 想必今日同前世一样,谢婉带的东西是不需要服用的。 叶旻轻轻嗅了嗅,扫了一眼柳侧妃挂在腰间的香囊。 她向来不喜用熏香,如今马车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同前世闻到的并无二致。 “柳侧妃熏了什么香?很是好闻。”叶旻直接问道。 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柳侧妃神色一滞,很快笑着回道:“是番邦进贡的香料,听说十分难得。是陛下赏赐给如雪姐姐,她又赠予我的。叶姐姐若是喜欢,我回府帮你向如雪姐姐讨要一些。” 这般回答也同前世一样,果然前世也是二人共同做了这个局。 叶旻轻笑道:“这么珍贵的香料,我可不敢用,还是两位贵人留着自己用吧。我只是觉得好闻,平日并不怎么用熏香。” 柳侧妃暗暗松了口气,攥紧的拳头微松,她现在可不敢小觑叶旻。 她提前服用了克制这香料的汤药,此刻正暗暗算着时间,等待着叶旻发作。 而叶旻也在算着时间。 两日前她回府便去找了李神医,询问存不存在什么香料闻了可以让人浑身酥软无力。 李神医告诉她世上这种香料有很多,不知她问的是哪一种。 叶旻详细的描述了这种香料特征并问可有化解之法。 李神医扔给她一个白色的瓷瓶,说只要吸入的不多立马可解。 知秋端出来的糕点里就放了瓷瓶里的粉末。 既然要装那就要装的像一些,也好配合柳侧妃二人演戏。 回忆着前世的感受,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叶旻整个人靠在车壁上,蹙眉道:“知秋,把车帘打开些,我有些透不过气来。” 没有人应声,只听咚一声,知秋倒在车厢里。 柳侧妃眼神一闪,笑意更盛。 “叶姐姐觉得透不过气来?” “嗯。” “好,我这就把车帘打开给你透透气。” 柳侧妃抬手掀开了车帘,将头探出车厢外,对着车夫道:“你们家姑娘身体不适,放慢些速度。” 车夫有些犹豫,直到透过车帘看到叶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叶旻靠着车壁,看着好似越来越没有力气,整个人如同攀附在车壁上。 就在这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她们与其他马车渐渐拉开距离。 而且因为柳侧妃的耽搁,她们本就是队伍最末。 一声巨响,他们的马车彻底停了下来。 此时的马车中,柳侧妃神情紧张地打量着叶旻,声音轻缓:“叶姐姐,你怎么了?” 叶旻语气同样带着些紧张:“侧妃,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柳侧妃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姑娘,前面有大树倒了,拦住了去路,挪开需要些时间。”车夫的声音传进车厢。 “怎么办,要不咱们下车看看附近有什么歇脚的地方?” 柳侧妃看着叶旻,语气意味深长:“叶姐姐还能下车吗?” 叶旻眉头紧皱,语气有些疑惑:“我好像浑身没有力气......” 柳侧妃突然笑了:“那表姐还真是不走运了。” “柳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她扶着车壁,笑靥如花:“什么意思?表姐不会真的不知道吧,今日本来就是霍如雪专门为你设的局啊。不过表姐放心,你不会死的, 过了今日,叶家又要出一个残花败柳了。” 叶旻脸色越发苍白:“这么说今日所有事都是你们刻意安排的了?” 柳侧妃仰头大笑:“当然,不然怎么好教你尝尝被人欺辱的滋味?不过日后表姐若是想报仇可别找我,这都是霍如雪指使我做的呢。” 叶旻眼神越发冰冷。 前世谢婉可没对她说这么多废话,想必是近来吃了颇多的苦吧,想找个人倾诉? 她说完,一手扶着车壁,一手挑起车帘准备下车,身后却是有一股大力传来,令她动弹不得。 柳侧妃猛然回头,神色愕然:“你!” 叶旻一改先前的虚弱无力的模样,目光灼灼:“侧妃急什么?” 柳侧妃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没事?” 叶旻凑上去,扶额轻笑道:“你看我哪里像没事的。” 车厢外又是一阵骚乱,好像有人围住了马车。 叶旻看着她,神情似笑非笑:“好像有客人来了。” 柳侧妃嘴唇翕动,眼神里俱是惊恐。 她当然清楚外面的是些什么人,那是霍如雪联系安排的,上京城外最有名的劫匪。 “你们是什么人?”车夫的声音颤巍巍的。 “臭老头,我劝你一把老骨头了不要多管闲事。”一道浑厚的男声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应该是车夫被踹飞了。 “车里的小娘子你是自己出来的呢还是我进去请你出来?出钱的人可说了,让哥儿几个不用对你怜香惜玉。” 听到这个声音,叶旻微微发颤,前世也是这个声音,他说他们并不好色,但既然收人钱财那就要替人办事,所以他们打算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壮士稍等,我们自己出来。”叶旻扯着柳侧妃的胳膊,二人齐齐走出了车厢外。 她们这才看清马车外的景象。 七八个蒙面男子手持大刀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独眼中年男子,同样黑巾遮面,做劫匪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人看到面容。 车夫躺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柳侧妃的婢女早已不见了踪影,想来是许久没有等到主子出来,自己先跑掉了。 第57章 谁才是叶姑娘? 围住马车的主人见出来的是两位姑娘,纷纷面面相觑。 雇主跟他们说的可是一位姑娘。 “到底哪个才是叶姑娘?”为首的中年男子看向身侧两个体型瘦削的劫匪,他一早便派这两人去打探了。 仔细回想着先前看到的姑娘们,其中一人开口:“叶姑娘今日穿了月白色的裙装。” 周边气氛霎时安静下来,劫匪们纷纷看向说话的这个男子,男子见此有些莫名。 “就是月白裙的那个......”指向马车方向的手愣在原地。 这两位姑娘穿的都是月白色裙装。 劫匪头子劈头给了那人一巴掌,转身看向叶旻二人。 “你们自己说说谁是叶姑娘,我们今天只带叶姑娘走,另一个会毫发无损的送回去。” 柳侧妃动了动嘴唇,眼中俱是惊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香料怎么会对叶旻不起作用,她怎么会安然无事? 她不想被劫匪抓走,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 “是她!她才是叶旻!你们快把她抓走吧,赶紧放我走!”柳侧妃被吓得抖若筛糠,声音变得无比尖细。 叶旻侧头扫了她一眼,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叶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知道你不想被抓,可是我真的不是你啊!” 说着声音竟带了些哭腔。 “你胡说!你才是叶旻!各位大哥你们相信我!” 劫匪头子看着有些状若疯癫的柳侧妃,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话可信度不高。 又侧头看向哭哭啼啼的叶旻,嗯,这个也很烦。 劫匪头子干脆大手一挥,两个人全部带走! 将二人从马车前绑走,有劫匪就要进车厢里查看,还没有被堵上嘴的叶旻出声道:“壮士,不知雇你之人给了你多少银钱,我们今日是去泽安寺上香的,身上的银票全捐给寺里了,如今只剩身上这些首饰还算值钱,不过......” “不过什么?”正想要将二人首饰取下的劫匪头子听她话锋一转,连忙追问。 “今日叶家姐姐在寺里捐了三千两的香油钱呢!”叶旻看了一眼已经被堵住嘴的柳侧妃,眼神中适当的流露出些许羡慕。 她这句话宛如炸雷般在众劫匪脑中炸开。 三千两的香油钱! 他们打家劫舍一次最多也就得个几十两,根本不够弟兄们挥霍的,不然也不会为了五百两来劫持官家姑娘。 有个劫匪摸了一把脑袋,小声说道:“大哥,泽安寺好像只有两个老和尚和几个小秃驴,护院的武僧没有几个吧。” 众人纷纷心思活泛起来,跃跃欲试的打起来泽安寺的主意。 劫匪头子也有些意动,略作思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瘦子,你回去再叫几个兄弟,直接去泽安寺。” “好!”被叫做瘦子的劫匪连忙应道,转身便向他们盘踞的寨子去了。 “老大,这两个小娘们怎么办?” “带着!上山!” “走!” 原本打算搜寻马车的劫匪们好像被三千两银子的香油钱冲昏了头脑,他们只是解下了马车的马匹,再也没有去查看车厢。 甚至无人想到驾车带着叶旻二人。 二人被推推搡搡着,一路朝着泽安寺的方向而去。 带着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劫匪们的脚程自然快不起来,等他们到了泽安寺山门前,新叫来的劫匪也已经等在这里了。 此时大约有十五六个劫匪聚集在此。 泽安寺已经闭了山门,想必寺中众人已经歇下。 劫匪们不想大动干戈,便把觉得还算老实的叶旻推出来,让她去叩开泽安寺的山门,说马车坏了,来这里借宿一宿。 叶旻环视过众劫匪,有些为难:“众位壮士,你们都蒙着面,寺里的师父一看就不相信我们是来借宿的。” “那小娘子你说怎么办?”劫匪头子不甘心的问道。 “能不能先把我的手解开?”叶旻试探着问。 尽管她脸色苍白,一副无力逃生的模样,劫匪还是一口拒绝了:“不成!” 叶旻垂眸看向矫健,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你们不解开我的手我怎么去敲门?” 劫匪头子身边的一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老大,这小娘们说的对啊,她去敲门肯定比咱们容易,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劫匪头子微微点头。 “姑娘可是有什么办法?”刚才提议的人一边给叶旻松绑,一边试探的问道。 叶旻淡淡道:“你们安排几个人把刀收起来,面巾摘了,跟我在我身后,假装是我带出府的侍卫。” 说完叶旻又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虽然穿着不太像,不过好在天色已经黑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的。” 还在考虑她话的劫匪愣了一下,他们这是被嫌弃了? 将叶旻的话告诉劫匪头子,他们分析了一下,这个办法确实可行度高,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伤亡。 他们当然不在乎那群和尚的性命,但他们却都是结拜过的兄弟,不能白白去送死。 劫匪头子点了几个人,让他们按叶旻说的收起了武器,并摘下了面巾。 叶旻侧过头并没有去看这些人的长相,劫匪最是忌讳这些。 等他们在身后站定,叶旻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从容地上前叩门。 敲了许久才有人应门。 来人有些面生,白天好像没在寺中见过。 山门开了一条小缝,门那边的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深夜到访是有何事?” 叶旻同样行了一礼:“师父我们是今日白天来寺中上香的香客,回城的时候马车坏在半路了,如今天色已晚,附近也没有可以借宿的人家,便想在寺中叨扰一晚,明日一早让侍卫回城报信,好让家中父母派人来接我们。” 门缝大了些,探出个光溜溜的脑袋上下打量了叶旻一番,又伸直了脖子看了看她身后的“侍卫”,确实都是身材魁梧,看着应该是练家子。 门内的人这才将门完全打开,请叶旻一行人进到寺里。 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开门的光头道:“寺里可还有斋饭,快给我们准备点。” 光头笑笑:“只剩些干粮了,众位施主若不嫌弃,小僧稍后给你们送过去。” 第58章 谣言四起 华灯初上,来顺在叶府附近等了很久,还没见到叶姑娘的马车回府。 他昨夜回国公府向公子复命时听来喜说今日有行动,想到叶姑娘今日跟上京中大多数贵女一同去泽安寺上香,他觉得应当不会有危险,便也参与了今日的行动。 闫清羽是在行动结束后才看到他的。 他眉头微皱:“来顺,谁让你来的?” 被问到的人低头不语。 来喜并不知他被安排去暗中保护叶姑娘了,只是觉得最近很少看到他,见他被主子训话,来喜连忙上前解围:“公子,来顺也是担心您的安危......” 闫清羽并未理会来喜的话,厉声道:“还不快去你该去的地方!” “是!” 来顺看看天色,心想叶姑娘应该快要回府了,便直接去了叶府附近等待,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来福茶馆。 闫清羽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今日抓到的人。 “公子!”茶馆伙计阿财一脸焦急的进来,见到他没来得及行礼,急匆匆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 闫清羽猛然抬头:“出什么事了?” “小的刚从外面回来,外面突然有流言传出,说叶姑娘被采花贼劫走了......” 看向他的目光凛冽锐利,阿财的话戛然而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公子......叶姑娘她......” 闫清羽微合了下双眸,再睁开时眸光只剩一片冰冷:“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傍晚的时候去程大人府上收账,回来时路过永昌街,街边的茶水摊子上有几桌人在说叶家姑娘的事,我有些好奇是哪位叶家姑娘便多听了会儿,结果听见他们说是首辅家的叶姑娘,小的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禀告您了。公子,莫非真是叶姑娘出事了......” 闫清羽抬手打断他的话:“立刻派人去叶家看看叶姑娘有没有在府中,若是见到来顺,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阿财没有片刻迟疑,转身飞快出了茶馆。 “来喜,封锁城中的谣言,我不想让叶家任何人听到什么谣言。”茶馆大堂里寂静的针落可闻,闫清羽淡淡的声音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是!”来喜领命出了茶馆,不禁替好兄弟捏了一把汗。 来顺看着借着夜色鬼鬼祟祟靠近叶府的人轻蔑一笑,小心绕到了这人身后,长剑出鞘,抵在了来人的脖颈处。 “何方宵小,连叶家都敢闯!” 来人听到这声音有些疑惑:“来顺兄弟?我是来宝,公子让我来叶府看看叶姑娘在不在府中。” “出什么事了?叶姑娘今日出城上香了,还没回来。”来顺收起长剑,便将长剑归鞘边问。 “外面有传言叶姑娘被劫持了......哎,公子......” 来宝还没把闫清羽的话转告给来顺,他已经一个起落消失在了夜色里。 城门已经落锁,来顺施展轻功攀上了城墙,悄悄出了城,向着泽安寺的方向飞快而去。 他知道今日是他疏忽了,公子肯定是要责罚他的,他并不怕责罚,不过他会在救出叶姑娘之后再去向公子领罚。 茶馆里,闫清羽已经将外露的情绪收敛起来,正神色淡然地喝着茶。 来宝就是这时候回来的。 闫清羽抬头看向他:“怎么样了?” 来宝正色道:“我在叶府外遇上了来顺,他说叶姑娘还没有回府。” “来顺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听到叶姑娘被劫持的消息立刻出城了。” 闫清羽冷笑一声:“好,来顺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不光擅离职守,还擅自行动,等他回来军法伺候。”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怒气,但来宝听着忍不住的感觉浑身发冷。 来顺,你自求多福吧。 泽安寺后院的一间厢房门口被两个体形魁梧的男子守着,厢房里,叶旻和柳侧妃一坐一躺。 坐着的是叶旻,她此刻正闭目养神,而柳侧妃因为太能哭闹被那群劫匪喂了迷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砰!”简陋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门板不堪重力的吱呀乱响着。 独眼的劫匪头子冲了进来,看到叶旻的神色有些惊讶:“看来我小看你了,你是故意引我们到这来的吧,叶姑娘。” 叶旻无奈的小声叹息道:“被提前发现了啊。” 面色狰狞的独眼劫匪眼睛微眯,盯着她道:“这寺里的人都是你安排的吧?一个大家闺秀竟能提前得知有人想要害你的消息后还能如此冷静的安排对策,真是让人惊奇。” 叶旻看着他,神色平静:“你们不过是一群劫匪,敢在上京城外明目张胆的绑走一个官宦之女,也很是让人惊奇。” 独眼劫匪轻哼一声:“跟进寺里来的兄弟吃了寺里的干粮全部昏迷了,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叶旻摇头,表示她不清楚。 独眼劫匪阴恻恻的盯着面前淡然的少女:“看来叶姑娘还不知道,你的那些人已经被我们全部控制住了。虽然你准备的很充分了,但我们今日来的人可不止你看见的那些,叶姑娘觉得你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保住你的命呢?” 叶旻抬手有些无奈的理了理额前垂落的发丝:“或许我可以出一笔钱买回我的命,比你背后之人多出一倍的价格,你应该知道我出得起这笔钱。” “叶姑娘真的觉得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吗?”独眼劫匪嘲讽道。 叶旻摇头轻笑:“可壮士你不就是收了别人的钱才来为难我的吗?而且对方并没有打算要我的命,想必上京现在已经有我被掳走的传言了吧。既然背后之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我出点钱让我不要受到实质上的伤害,有什么不可呢?” “听起来有些道理。” 叶旻微笑道:“壮士放心,我肯定不会赖账。等我平安回府就会立刻给你钱,我甚至可以先把定金付给你。” 独眼劫匪眼睛微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会答应你?” “我出门时给父亲留了封信。”叶旻神色淡然,“如果我死了,叶家肯定不会放过你们,我父亲虽是文官但也有几分薄面,爱女殒命,向当今圣上求个恩典下令剿匪应当还是可以的。我母亲出自惠州徐家,有足够的银钱作为赏金,全天下的悬赏追杀你们的漏网之鱼,只要能砍一刀就给五百两,你猜会有人接吗?” 第59章 惊险 独眼劫匪嘲弄的笑容僵在脸上,独眼中原本的恶毒渐渐散去,露出几分凌厉的光芒。 叶旻淡淡苦笑道:“我也是为了保命而已。” 独眼劫匪同样苦笑一声:“叶姑娘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算计你,今日何必还要出城?你既然知道那人要坏你名声,那你可知她提了怎样的要求?” 叶旻看着他的眼睛:“愿闻其详。” 独眼劫匪自顾自地走到她对面坐下,戏谑道:“对方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毁了你的名节,是真的要......毁!了!你!” 叶旻眉头微皱:“所以你背后之人肯定是个女人。” 劫匪点头,笑道:“叶姑娘何以见得?” 叶旻掩唇轻笑:“只有女子才会用这种恶毒招数来对付女子。” 男子不置可否,站起身来:“叶姑娘我们走吧,咱们先去取三千两的香油钱,然后再送你回叶府,还有别忘了你说的那多出一倍的买命钱。” 叶旻无所谓的起身,跟在他身后:“壮士别忘了,把我那些人放了。” 独眼劫匪回头看向她,笑容扭曲:“叶姑娘放心,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善人,但是向来说话算话,等我拿到你那笔银子,立马放人。” “一言为定。”叶旻跟在他的身后在泽安寺中穿梭,偶尔会碰到一两个看似在巡逻的劫匪,他们看到二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一副猥琐的神情。 二人很快到了泽安寺前院的大殿里,独眼劫匪并未在功德箱里找到那沓银票,他喊了个小弟进来,正在大殿里四处翻找。 叶旻好整以暇地看着,并不出言。 大殿外面远远地传来一些异样的声音,一个蒙面劫匪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老大!有人来了,折了好几个弟兄!” 独眼劫匪猛然抬头看向叶旻,厉声问道:“看清楚多少人了吗?” “没有。”男子摇头。 打斗声越来越近,叶旻不动声色地往殿门口靠了靠,独眼劫匪却立刻变了脸色,低声咒骂道:“该死的!你还留了其他后手!” 说完他一把将叶旻擒住,一路向后山跑去。 - 城门到泽安寺还有一段路程,来顺出了城门借着微弱的星光辨了辨方向 ,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留下了一个标记。 约莫半个时辰后,来顺被一棵横倒在地的大树拦住了去路,透过枝干隐约能看到有驾马车横在道路中央,看起来像叶府的。 “知秋!”来顺施展轻功越过了拦路的大树,连忙闪进马车里查看。 知秋双目紧闭,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知秋!快醒醒!”来顺用力摇了摇知秋。 马车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叶姑娘却不见了,今日叶姑娘带了知秋出门,想必知秋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秋睫毛微颤,睁开眼睛的刹那就挣扎起来:“姑娘!” “知秋姑娘,叶姑娘在哪,她遇到什么事了?”来顺按住知秋,焦急地询问道。 “你是何人?”知秋眨了眨眼,这才看清叫醒她的人的模样,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来顺怕知秋误会,连忙自报家门:“我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的随从,来顺。” 知秋略作回忆,虽然姑娘每次出门与闫小将军相见带的都是迎春,但她好像听迎春说过闫小将军身边确实有两个叫来喜来顺的随从,她们还一起吐槽了这两个名字。 “来顺!闫小将军也来了吗?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她被柳侧妃下了药,被人带走了!” 来顺一听,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你可知叶姑娘被带到哪了吗?” 知秋摇头,她头还晕着,只能拼命回忆晕倒之前听到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姑娘说......去泽安寺......” “对!就是泽安寺!姑娘被带到泽安寺了!”知秋用力推开来顺扶着她的手,吃力的站起身向马车外走去。 “我要去救姑娘!” 来顺拦住踉踉跄跄地知秋:“知秋姑娘,你在此地稍作等候,我家公子一会儿应该就到了,麻烦你给他指个路,我先去泽安寺探查一下情况。” 置气迟疑片刻答应下来,目送来顺朝着泽安寺的方向越走越远。 知秋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车厢里跳下来,在马车跟前来回踱步,不时伸头望望闫小将军到了没有。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知秋已经能看清最前面的人身穿一身玄衣,头发高高竖起,面色凝重。 “闫小将军!”知秋冲着来人用力挥手。 闫清羽也已经注意到了知秋,看着头发散乱的婢女,他心头一沉,在知秋身边勒马:“出什么事了?” 知秋又对闫清羽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闫清羽变了脸色,立刻吩咐身后的众人将拦路的树干移开,他策马往泽安寺的方向奔去。 一路策马奔驰,闫清羽终于到了泽安寺山门前,寺中人声嘈杂,山门口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局劫匪打扮的尸体。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检查了尸体的伤口,都是一剑毙命,看起来是来顺的手笔。 望向寺中,他觉得心口在隐隐作痛。 不知叶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叶姑娘平日里最适与人为善,这些人将她劫持走到底有何目的? 泽安寺的后山崖边,一弦弯月挂在夜空,看不到几颗星子。 如今夜里依旧寒凉,凉风吹来冷的人直发抖。 独眼劫匪手持大刀抵在叶旻脖颈处,眼底俱是悔意。 “放了叶姑娘!”手执长剑的来顺与独眼劫匪对峙着。 “叶姑娘,我真是小看你了!”独眼劫匪严重俱是恶毒,他看向来顺,“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还想我放了她,我那些兄弟恐怕也不会答应!” 他抵在叶旻脖颈处的刀又用了分力,叶旻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脖颈处留下来。 没想到盘算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一篑,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了。 只是前世的仇还未报,她有些不甘。 “嗖!”一支羽箭擦过来顺的身侧破空而来,直直地射向独眼劫匪的胸口。 独眼劫匪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没入了胸口打扮的箭羽。 叶旻也因为这一箭有些呆愣,竟被独眼劫匪向后坠落的力道往山崖下带去。 “叶姑娘!”来顺一个箭步冲向前,在她即将摔落山崖之际拉住了她的衣袖。 第60章 拥抱 “叶姑娘!抓紧我!是公子!公子来了!”来顺顺着叶旻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两人就这么挂在了悬崖边。 不知何时寺中的骚乱渐渐平息了下来,一行人向着他们所在的山崖而来。 当先一人身着玄衣,隐匿在夜色里,周围的火把映着他的面容,飞眉入鬓,俊美无比,一向温润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令人不敢直视的锐气。 玄衣少年一跃而起,借着突起的山岩,他直接冲下了断崖。 “公子!”跟着他来的众人纷纷惊呼。 身旁突然多出来一道人影,视线再次被遮挡,叶旻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来人用单臂紧紧抱在了怀中。 借着来顺的力道,二人回到了山崖之上。 “闫清羽!”叶旻震惊于少年的出现,惊呼出声。 少年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松开了抱紧少女的手臂。 “你没事吧?”他极力克制着情绪,声音有些颤抖。 叶旻表情呆滞,她本来应该没事的,因为来顺的出现她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又因为闫清羽的到来她又捡回一条小命。 闫二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来帮忙的还是帮倒忙的? “闫小将军,你怎么来了?”回过神后,叶旻从口中挤出这句话。 “静妃召你入宫后我便安排了来顺在暗中保护你,”闫清羽扫了一眼立在崖边垂头丧气的随从,“今日他擅离职守,而城中又出了些谣言,我便让人去叶府中查看,你果然没有在府中,便跟着来顺一路留下的标记追了过来。” 叶旻同样侧头看了一眼来顺,淡淡道:“今日多谢这位小兄弟相救了。” 闫清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底涌动着杀意:“是我来晚了。” 叶旻笑着摇头:“我没想到你能来。” 许是牵扯到了脖颈处的伤口,叶旻“嘶”地一声,就要伸手去碰触。 闫清羽这才注意到她纤细的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已经没有鲜血在流了,但丝丝血迹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按住她的手,闫清羽取出随身携带的几个小药瓶,先用其中一瓶里的透明液体为她清理了伤口,才小心翼翼地在伤口处撒上了药粉。 正准备从衣袍处撕下一块为她包扎,叶旻从衣袖里摸出一方白色的绣帕递给他,“用这个吧。” 闫清羽接过绣帕仔细地替她包扎起来:“还好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的。” 叶旻抬手摸了摸被包扎好的伤口,笑道:“多谢闫小将军。” 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少女,即便是满身狼狈,她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星河。 闫清羽抬手将她拉入怀中,甚至揉了揉她已经散乱的发丝,低声道:“叶姑娘,以后不要受伤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这里会疼。” 没有人知道他得知叶姑娘失踪时有多怕,他怕再也见不到那个看似清冷却心地善良的少女了,他怕再也没人有与他对饮品茶时会因为茶味苦涩微微皱眉,却从来不会拒绝。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叶旻怔怔地愣在原地。 夜色下,闫清羽的双眼如星辰般明亮纯粹。 “姑娘!”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是知秋到了,“姑娘你在哪?” 沉默被打破,叶旻从少年怀中挣脱开。 闫清羽一副恍然若失的神色。 叶旻感觉面皮发热,还好夜色中并不能看清她的脸色。 “知秋,我在这。”叶旻理了理衣角,冲着着急的婢女招手。 知秋匆匆地跑到叶旻身旁,拉着她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她脖颈处的绣帕上:“姑娘你受伤了?” “无妨,不碍事。”叶旻无奈地看着神色焦急快要哭出来的婢女,小声安慰道。 “姑娘今日我们还回府吗?”知秋这才想来询问。 “城门已经落锁,想必今日是回不了上京了,寺中的劫匪已经尽数被控制,叶姑娘今夜不如在寺中休息吧。”已经将所有情绪收敛好的闫清羽突然出声,知秋这才注意到姑娘身边还有别人。 “好,不知那些被劫匪控制的寺中众人如今怎么样了?”寺中的知客僧和一众小沙弥在那些贵女回上京时就已经被叶府的侍卫转移了,劫匪来时遇到的都是叶旻提前安排好的人手,那个秃头和尚给劫匪送去的干两种被掺了沉醉香,只是她没算到劫匪头子没有吃寺中的吃食。 “叶姑娘放心,那些人核实身份后都会放了的。”闫清羽展颜一笑,如冰雪消融,不似平日里不苟言笑。 知秋一时竟看呆了。 “姑娘,闫小将军笑起来可真好看。” 后院厢房里,叶旻刚刚洗漱完,知秋从山崖处一路念叨到了现在。 众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柳侧妃。 叶旻看着提到闫清羽就两眼冒光的婢女,无奈的笑道:“知道了,闫小将军很好看,要不要我替你问问他收不收通房小妾?” “姑娘!”知秋脸颊飞上两朵红晕,跺脚嗔道:“姑娘您可别取笑婢子了,婢子只是觉得闫小将军好看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婢子恰好有那么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何况......” 何况,姑娘您与闫小将军才更加般配! 小心地看了一眼叶旻,知秋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好了知秋,今日你也累了,歇息吧。”叶旻没再追究她到底想说些什么,今日发生的事确实不在她意料之中,她紧绷的神经此刻放松下来觉得四肢百骸都有些痛。 叶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又失眠了。 闭上眼睛,脑海中掠过的都是闫清羽抱着她说心会疼的画面。 所以第二日,叶旻顶着乌青的眼圈出现时,竟吓了知秋一跳。 昨日夜色黑,她竟不知道姑娘眼睛也受伤了。 她们带的东西都在马车里,昨天那种情况根本无暇顾及,所以伺候姑娘洗漱过后,她从随身携带的香盒里取了些粉,替姑娘遮了遮乌青的眼圈。 “阿旻!” “阿旻你没事吧?” 厢房门口有人到了,是女子的声音。 第61章 以身相许? 泽安寺厢房里,闫清灵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叶旻。 她是一大早被二哥接到这里的,听到二哥说阿旻受了伤在后院歇息,她都没来及问事情原由便冲到了后院厢房。 叶旻抬眼看着她,莞尔一笑:“闫姑娘怎么来了,是来上香吗?” 闫清灵翻了个白眼,她可是知道的昨日上京里的大部分贵女都来泽安寺上香了,本来她也要来的,但是府里临时有事,她便没有来。 叶旻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必她已经猜到是昨日上香出了差错。 叶旻知道如果她不说,闫清灵也会去问闫清羽,反正她现下也无事,便将昨日之事简单地同她说了说。 闫清灵听完满脸愤怒,脸色通红,应该是气的。 “岂有此理!她竟然做出这种事!她人如今在哪里?我要去替你出口恶气!” 叶旻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原本在另一间厢房里,如今应该在闫小将军手上吧,闫姑娘不要动气,我叶家已同她义绝,我并不在乎她的生死。” 看着面前风轻云淡地说出这些话的少女,闫清灵觉得有些恍惚,这还是上京传闻里那个性子绵软任人搓圆捏扁的叶姑娘吗? 闫清灵很快移开目光,以手托腮:“这么说,昨日是我二哥救了你?” “算是吧。” 叶旻有些心塞,虽然确实是闫清羽救了要坠下悬崖的她,但若不是他那个随从打草惊蛇,她是有办法脱身的。 闫清灵笑道:“阿旻跟我二哥还真是有缘分,阿旻打算怎么答谢我二哥,要不要以身相许呢?”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二哥应当是心悦阿旻的,今早她见到二哥时,他眼下全是乌青,看着像是一晚没睡。 “闫姑娘快别打趣我了,闫小将军惊才绝艳,真是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时候,想必有不少贵女都芳心暗许,我可不想成为他人的靶子。” 以身相许? 她可没考虑这么多,世上报恩的方法千千万万,不只以身相许这一条路。 叶姑娘身为大晋朝首辅家的嫡女被劫匪掳走的消息在上京称得上震撼,谣言在她被劫走之前已经开始在城里的各种场合流传。 谣言这种东西本就无法细究琢磨,欲盖弥彰只会让谣言愈演愈烈。 所以闫清羽在救下叶旻后便让人去叶府传了话,让叶首辅今日只管照旧上朝,只当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 当叶旻被定国公府的马车送到叶家门口时,闫清灵同她一起下了马车,二人在叶家门前依依惜别,相约改日再一同出门还愿。 “听说了没有,昨日叶家姑娘上完香回城的路上遇到刚好出城定国公府的姑娘了,两人相谈甚欢,便一起去了定国公府在城外的别院......” “对对,我也听说了,三皇子侧妃的马车坏了,是她先抢了叶姑娘的马车,叶姑娘才跟着闫姑娘去借宿的!” ...... 叶旻二人在府门口的话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本就将信将疑的人们心中的流言渐渐地开始动摇。 毕竟好多人看到了,叶姑娘无论是神色还是身体状况似乎都一切安好,着实不像是刚刚被人掳走过的样子。 至于叶旻脖颈处的伤,如今才三月,上京又不像江南地区,春寒料峭,姑娘家畏寒,多带一条项帕并不违和。 所以,昨日疯传的消息只是一个恶劣的谣言么? 依云院里,叶旻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因为她一夜未归,担心地整宿没有合眼的叶夫人。 听着母亲的碎碎念,叶旻不禁觉得有些头大,同时心里又泛起无法抑制的温暖和喜悦。 前世除了父亲和兄长,只有别有用心的谢婉来看过她。 父兄毕竟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只能安慰她不要太过在意。 叶旻躺在贵妃榻上,迎春正在给她换药,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知秋碎碎念着从外面听来的评论,心底不禁暗暗发笑。 吃瓜群众果然最容易被舆论利用。 至于闫清羽如何处置那些劫匪,她并不打算过问,不管那是真的劫匪还是有人之人假借劫匪之便行事,他们打家劫舍却是真的,少了这么一群人终归是件好事。 “阿旻!阿旻!”姜亦瑶的声音还没进门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叶旻展颜一笑,让人请姜姑娘进来。 姜亦瑶人一进屋就抓着她的胳膊问道:“阿旻你没事吧?” 叶旻莞尔一笑:“你这不是看到了,我没有事。” “我一大早听府里的人说外面都在传你失踪了,不放心,特意求了母亲让我来你府上看看你在不在。”姜亦瑶搂着叶旻的胳膊捏紧了拳头:“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敢胡乱散播谣言!要是让本姑娘知道是谁一定让顺天府的衙役把他们都抓起来!” “瑶瑶竟然能指挥得动顺天府的衙役了?”叶旻含笑打趣道。 姜亦瑶有些腼腆地笑道:“就是......我这几日才从我父亲那听说,我那个......未婚夫婿......在顺天府尹手下做事。” 叶旻有些惊讶,她记得姜亦瑶的夫婿出身百年世家,人品相貌样样出众,其父好像是江宁布政使沈沛,至于沈公子如何叶旻并不清楚,这位沈公子并不同于上京城中各家纨绔,整日吃喝闲逛。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提前谢过这位小大人了。”叶旻笑着看向她,“不过谣言止于智者,我们不必在意,不去理会,那些人自然会觉得无趣,自然就不会再传了。” 听了叶旻的话,姜亦瑶松了口气,阿旻不在意就好。 二人很快转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姜亦瑶并没有在叶家久留,她今日是求了兴安伯夫人才能出来,她还要按时回去。 叶旻被劫一事闹得轰轰烈烈,连在军营操练的叶景都听到了谣言,他同上峰告了假打算回家看看妹妹。 叶景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回来的时候,叶旻正在陪叶曦练字,叶首辅和叶夫人严令禁止她在伤好之前出府。 叶旻并未瞒着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的同他讲了。 叶景听完便出了门,再回来时已经是一身杀气纵横的模样,叶旻叹了口气,想必兄长是去找闫清羽了。 她前世便知道兄长是位出色的武将,如今亲眼看到他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她还是不禁感慨,他们家世代书香门第,怎么就出了个杀星! 第62章 开业 就这么过了月余,叶旻脖颈处的伤终于好了,用了李神医的玉容膏,也没有留下疤痕。 青云街上有家不起眼的脂粉铺子换了招牌,一家名叫“露华”的胭脂铺在今日开张了。 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吸引着来往的行人与附近商户的注意。 “露华?新开的铺子呀,是卖什么的?” 世界上从来不缺好奇心旺盛的人,尤其是专门外出来逛街的,他们的好奇心尤甚。 围观的人四处张望了一下,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迈进这家新开的铺子里。 柜台后面站着犹有风韵的女掌柜,靠近门口的位置站着两个看起来就伶俐的小丫头,看到有人进店,她们笑着欢迎。 “这店里都卖些什么啊?” “胭脂。”站在门口左侧的小丫头开口道,包括另外一个小丫头,她们都是从叶旻安置乞儿的大院里出来的。 听到小姑娘说是卖胭脂的,凑热闹的人呼呼啦啦走了大半,多是些好事的男子。 剩下的人自然都是些好奇心更重的,有人问道:“都有何种胭脂?” 这次答话的是站在右侧的小丫头:“分别有桂花胭脂和红蓝花胭脂。” 听到只有两种胭脂,余下的人又走掉了不少。 既然都是卖胭脂的,那他们为何不去对过买?漱芳斋在上京女眷圈里的名气可不是白来的,人家铺子里不光有各式各样的胭脂、口脂,还有香露、香球、香囊,只要是女子平日里用得上的,都能在漱芳斋里买到。 又有不少人退到了铺子外面,店面里又空荡了不少,接着有人继续问:“怎么卖啊?” “每盒胭脂三两银子,不分种类。”站在左侧的小丫头脆生生地答道。 “怎么比漱芳斋还要贵!这是要抢钱吗?”最后留在铺子里的人也骂骂咧咧地走了,刚刚才一脚迈进来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这铺子里卖的是什么,便又被人流裹挟出去了。 其中便有看着这边热闹,被漱芳斋的掌柜派过来打探消息的伙计。 回到漱芳斋,这人立马冲着掌柜挤眉弄眼:“就只卖胭脂,没有其他货品,而且只有桂花胭脂和红蓝花胭脂两种,他们的定价比咱们还高哩!” 漱芳斋的掌柜听完,原本紧皱的眉头松开:“不用管了,你去忙你的吧。” 就这样的胭脂铺子,他都不用出手,能坚持过一个月都够呛。 更让漱芳斋的掌柜高兴的是,对过的胭脂铺子开业放鞭炮吸引来了不少人,因为没能把人留住,反而有不少人出来后进了漱芳斋的店面。 “不好了!掌柜的!”漱芳斋的掌柜心情不错,正悠闲地站在柜台里,有伙计匆忙跑进来报信,“街口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上下来的人看着像是官家姑娘,她直接去了对面铺子里了。” “不要大惊小怪的!官家姑娘肯定是没见过新铺子开张这种热闹景象,是好奇才过去的。” 没过多久,伙计又跑了进来:“又有马车来了!” 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头,摆摆手,并未作过多理会。 又过了片刻,伙计满脸震惊:“掌柜的!来的马车都快停不下了!” 掌柜终于坐不住了。 他倒是要去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青云街上车水马龙,路边上停满了马车,或精致低调,或雅致不凡,一眼就能看出是富贵人家的女眷用的车驾。 刚才那些出了露华胭脂铺的人,又带着好奇走进了铺子。 漱芳斋的掌柜在店门口伸头张望,满目震惊。 这家新开的“露华”是什么来头? 从车水马龙里出来的有定国公府的唯一嫡女闫清灵,兴安伯府的三姑娘姜亦瑶,还有顺天府尹的孙女黄思慧等人。 早在这批胭脂刚做出来的时候,叶旻就送了一些给交好的贵女。 她今日本想在铺子二楼的雅间观礼的,不料昨日收到了闫清灵的帖子,约她今日出府逛街,说是庆祝她的伤痊愈。 二人约了一早碰面,闫清灵便带她来了这青云街,还冲她眨眨眼睛:“我二哥说你的铺子今天开业,让我来给你捧个场。” 闫清羽? 说起来养伤的这个月她刻意没有去想过这个人。 闫清灵见她抿唇不语,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阿旻你别担心,虽然我还约了其他人,但我没有跟别人透露你就是这间铺子的东家。” 叶旻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没有解释,微微一笑:“无妨。” 她虽然今日没有以东家的身份露面,但却也没想一直瞒着。 二人这才携手一同进了铺子。 叶旻与闫清灵几人混在一起,在胭脂货架间穿梭,看着她们挥金如土,买下的胭脂跟来的婢女都快拿不下了。 见走进铺子的人越来越多,闫清灵几人陆陆续续走出去。 漱芳斋的掌柜看着一位位贵女从露华走出来,身边的婢女都提着打包好的胭脂,瞬间有些眼红,胭脂又不是白面,买那么多做什么。 沉不住气的掌柜打发自家伙计乔装成顾客去对面铺子买一些胭脂回来。 他倒要看看是这家胭脂铺的背后东家来头大,还是这胭脂真的好到可以俘获每一位大家闺秀的心。 伙计不到一会儿就回来了:“掌柜的,没买到!” 掌柜疑惑:“怎么了?是被那边的人认出来了?” 伙计喘了口气,摇摇头:“没有,是他们铺子里的胭脂卖光了。” “卖光了?”漱芳斋掌柜震惊的胡子都在颤抖。 一家新开的铺子,东西还卖那么贵,刚开业不到一日,东西这么快就卖光了,这任谁听去都很不合理啊! 叶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在她看来,好东西没必要藏着掖着。 今日闫清灵等人的出现恰好可以让附近的商户意识到露华是有背景的,这样能避免掉不少恶意竞争的手段。 而普通人家的女眷注意到在露华买胭脂的都是各家贵女,便会深感好奇,想知道这家铺子的胭脂有什么不同,竟然可以让高门贵女们争相购买,她们也就会跟风购买,从而顺利打开胭脂的销路。 她的目的虽然不是靠胭脂铺敛财,但铺子越早盈利,她便能安置更多的陷入困境的女子。 她可不想跟周围这些商户玩什么扮猪吃虎的游戏。 第63章 开明 如叶旻所料,看到露华开业的盛况空前,附近的商户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谨慎观望。 而那些跟风买了胭脂的人到家就开始后悔了。 怎么花了三两银子就为了买盒胭脂呢! “多少钱?三两?”年轻的妇人提高了音量,怒目瞪着递给她胭脂盒子的男人。 男人怯生生地一笑,讨好道:“今日遇见一家新楷的铺子,好多人在买呢,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抢到了一盒......” 年轻妇人撇了撇嘴:“我又不常打扮,再说了漱芳斋开了那么多年了,口碑也好,从那里买一盒就行了。你倒好,跑去一家新开的铺子里糟蹋钱!” 男子被数落了一顿,心里的委屈有口难言,夫人平日里操持家务很是辛苦,每次两人上街他都能看到夫人盯着街上的胭脂水粉铺子目不转睛,却又舍不得花钱去买一盒。 不管怎么说,他娘子值得最好的! 那么多高门贵女都争相购买肯定错不了,他便拿着偷偷积攒的私房钱也去买了一盒。 本是想哄夫人开心,没想到挨了顿骂。 他不再自讨没趣,灰溜溜去了隔壁屋。 直到第二日,年轻的妇人早起梳洗后看到了昨日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胭脂盒,虽然还没有消气,仔细想了想买都买了,又退不掉,于是今日便上了妆。 她打开胭脂盒一股好闻的花香扑面而来,这味道竟不比专门的花露差,用指尖轻捻了一点,这粉质竟然比漱芳斋最上等的胭脂还要细腻,要知道那可是要卖十两银子的! 惊喜还没结束,她向来皮肤干燥,每次涂了胭脂都会有些不服帖,可用了露华的胭脂竟然没出现这样的状况,她甚至觉得今日上了妆的自己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娇媚。 年轻妇人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贵,但已经没有昨日那么生气了,就连今日男人回家时,她都是笑脸相迎的。 这一幕这两日在上京各处大大小小的宅院里上演着,那些用了胭脂的女子同年轻妇人一样,很快便发现了胭脂的与众不同。 自带花香的胭脂还真是新鲜,倒是省下了买花露的钱。 这样算下来,三两银子倒也不算贵。 就这样,青云街上一家名叫“露华”的胭脂铺子一跃成为上京大多数爱俏的女子出门必逛的店铺。 这日叶旻又来胭脂铺子查看情况。 胭脂铺子生意不错,每位买了胭脂的客人都能吃到一碗露华胭脂铺特制的桃胶银耳糖水。 如今铺子里人手不是太多,就连在后院养胎的孙婶儿都出来帮忙了。 店里几个小丫头都听说了孙婶儿的遭遇,纷纷替她鸣不平。 “孙婶儿,你就这么算了?换成是我,等生下孩子就跑去他们对面开一家面馆,非把他们生意全都抢过来!” 一个小丫头气鼓鼓的说道,其余的人纷纷点头。 孙婶儿摸了摸肚子,似乎感受到了孩子在动,面容上都是母亲才有慈爱:“姑娘这里就好,等我将来生下孩子,想留在铺子里帮忙,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叶旻没有答话,只是几个月后,去露华买过胭脂的女子发现,她们不仅能吃到根据季节时令变换的糖水,店里还多了一道麻汁拌面。 好多人是冲着这两道小食来的,因为露华胭脂铺只送不卖,真是气人! 比起叶旻的轻松,霍如雪在三皇子府中坐立难安,上香那日她的马车进了城特意在城门处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渐黑都没有看到叶府的马车回城,她以为事成,便回了府。 没想到第二日叶旻竟被闫清灵的马车送回来了,柳侧妃却一直杳无音信。 霍如雪再也无法在府中等下去,便让人备车回了霍家。 听完女儿的担忧,霍次辅面色阴沉:“你找那些人时有没有让人抓住把柄?” 霍如雪摇摇头:“没有,出面的是银杏在外面认识的一个人,那人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 霍次辅微微点头:“不是你身边的人直接出面就好,让银杏把那人处理了。” 这中间人只要一死,那线索自然就断了。 “已经安排人去做了。” 霍次辅这才松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先回府吧,要沉得住气。” 等霍如雪离开,霍次辅走到桌案前,看着面前写了一半的奏章眼神越发阴沉。 暗牢里,有几个囚犯正在经受真正的严刑拷打。 这自然是那日在泽安寺的那几个劫匪,虽然叶景事后找了闫清羽出了一口恶气,但闫清羽也不会让他在问出幕后主使之人前要了这些劫匪的命。 这些劫匪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抢劫过往的商队,时间久了他们自己都以为自己傲骨不屈,可当烧红的烙铁落在身上,带起来一块皮肉,根本没有人想要反抗。 原来这种酷刑与抢劫时挨上一刀是完全不一样的。 虽然劫匪头子被闫清羽一箭毙命,尸体也跌落了悬崖,但还是有其他人见过幕后之人的。 受不住刑的几人很快便将买凶之人供了出来。 根据几人提供的讯息,闫清羽带着官差去抓人时却扑了个空。 转日叶旻正在院中铺了纸写字,叶夫人过来看她。 看着手执笔杆从容恬静的女儿,叶夫人不禁感慨:“阿旻真是成大姑娘了!” 她想夸的其实是阿旻的心态,不久前才在上香途中遇到劫匪甚至还受了伤,如今还能如此泰然处之,甚至还操办了一个铺子。 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迎春就在此时拿了封信进来交给叶旻。 叶旻看过信,神色略有异样,叶夫人忙询问信上写了什么。 “是闫小将军约我喝茶,说是泽安寺一事有了些线索。”叶旻摊开信纸递给叶夫人。 见女儿坦然地将信件的内容说了出来,叶夫人笑道:“你与闫二公子何时这么熟了?” “母亲有所不知,定国公夫人先前一病不起是同你中了同样的毒,闫小将军知道李爷爷在咱们府上便托我向李爷爷求医,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认识了。” “原来是这样。” 尽管叶夫人很想八卦一下这“一来二去”,但身为母亲她不好在女儿面前多言。 “你们约了什么时辰,你收拾一下就去吧,别让闫二公子久等。” 叶夫人边起身便道,心里还在想自己真是一个开明的母亲。 第64章 被人盯着 “我知道的,母亲,您放心。” 叶夫人从她这里离开没多久,叶旻就带着迎春出了门。 下了马车,走进有些冷清的茶馆。 阿财一看叶姑娘到了,连忙迎了上来:“叶姑娘来了。” “闫小将军已经到了么?” “我们公子已经在楼上雅间里等您了。” 叶旻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时候,闫清羽已经喝了两杯茶了。 叶旻正要敲门,雅间里传来好听的男声:“进来。” 她推门径直走进去,在闫清羽对面落座:“闫小将军等很久了?” 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些笑意,闫清羽听得心里痒痒的,像是有人用羽毛在心口扫过一般。 他低头清了清嗓子:“没有,刚到。” “哦。”叶旻端起闫清羽给她倒的那杯蜜水,喝了一小口。 闫清羽握着茶杯,手指在杯口来回摩挲,缓缓开口道:“那几个劫匪招了,确实是有人出了钱让他们......劫走你......” 想到那日的情形,他还是有些后怕,他不敢想象若是真叫那些人得逞了叶姑娘会如何抉择。 “果然是这样。”笑意吟吟的少女与担心后怕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闫清羽有些生气:“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吗?” 叶旻侧过头,看向窗外:“当然担心啊,我可是很怕死的。” 她这番话令闫清羽更生气了,既然怕死那还以身涉险。 叶旻回过头看向他:“我当然知道她们是专门做局害我,但若不去她们哪有动手的机会,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我不想与她们整日玩些你陷害我,我报复回去的把戏了。” 闫清羽迟疑着没有说话。 “闫小将军觉得我做错了?” “俗话还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叶旻身子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其实我确实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你那个侍卫横冲出来......” 闫清羽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缩,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叶姑娘怎么突然靠的那么近,他都能看清她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见他反应奇怪,面色还有些红晕,叶旻不禁又想起了那晚的拥抱,少年身上冷冽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她还想起了不久之前姜亦瑶问她有没有想过要嫁给闫清羽。 莫非是闫清羽心悦她才对? 被那双如小鹿般灵动的双眸盯着,闫清羽越发有些不自在。 少年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确实是来顺鲁莽了,不过主要责任还是在我,我重新安排人保护你吧......” 他还想说他承受不住她有任何出事的可能。 思绪百转千回,他始终没有将这话说出口,怕吓到叶姑娘。 虽然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他还不能确定叶姑娘对他究竟如何。 叶旻并未深究闫清羽的反常,反而岔开了话题:“劫匪招供之后呢?你抓到幕后之人了?” 闫清羽重新斟了杯茶,开始说起正事:“没有,那人失踪了。” 叶旻眸光微闪:“是被灭口了?” 闫清羽摇摇头:“估计是凶多吉少了,那人与你从未有过交集,花那么大一笔银子只为坏你名声,很显然他也是受人之托。” 叶旻眉头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当然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想必闫清羽也猜得出来,只是他们没有证据。 闫清羽看她如此神色,小声安慰道:“你别担心,我认识个朋友,他很擅长找人,我已经拜托他帮忙去找了。而且就算是人死了,也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无非就是麻烦些。 叶旻叹了口气:“我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何我和我身边的人总会发生这种事,我们第一次见就是你从歹人刀下救了我,然后是我母亲被人下毒,现在又有人想要害我名声,我不知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我只是觉得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她是真的想不通。 闫清羽想起当初他回到上京后重新安排人去查了叶姑娘遇刺之事,线索最后断在了三皇子身上,这次的事也有三皇子府上的侧妃参与,可若是萧燃想拉拢叶首辅的话为什么要对叶姑娘动手。 他也有些想不通。 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少女眉心:“想不通就别想了,已经在查了。不管那人藏得再深,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叶姑娘少皱眉,小心长皱纹。” 指尖微凉,眉心也微凉。 叶旻下意识地就要去抚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指尖。 她神色微愣。 闫清羽很快松开了手,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习武之人下意识的反应。” 见叶姑娘点头,他却在心里骂自己卑鄙,习武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控制住这只手呢? 叶旻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觉得他们习武之人警惕性好高。 感受着刚才眉间和指尖微凉的触觉,她却没有生出什么厌恶的感觉。 闫清羽救了她两命,握就握了,对待救命恩人宽容一些也无妨。 “对了,还有件事。” 闫清羽挑眉看向她:“嗯?” “那个来顺怎么样了?” 虽然来顺打乱了她的计划,但那也是为了救她,况且那个小侍卫还受了不少伤,所以再三斟酌后她还是问了出来。 ? 闫清羽有些不解。 叶旻笑了:“你方才不是说要重新安排人保护我吗,我知道就算我拒绝了,你也会派人暗中保护,但我更不喜欢被人暗中盯着,那不如就让来顺做我的侍卫吧。” 闫清羽神色呆滞,他在想来顺到底是哪里得了叶姑娘的青眼。 过了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好,等他伤好后就去叶府上。” 叶旻察觉对面的人有些心不在焉,想到许是最近压力有些大,便放下茶盏:“那我先回去了。” “好。” 闫清羽目送她出了雅间,便叫了阿财进来。 “公子。” 闫清羽皱了皱眉,看向他:“来顺怎么样了?” 阿财低头回道:“在府里侍卫总管那领罚呢。” 闫清羽眉头皱的更紧了:“派个人去告诉他这次责罚就免了,下不为例,让他伤养好了就去叶府。” 阿财不敢问缘由,直接应是。 闫清羽懒得看他这副模样,抬脚就离开了茶馆。 第65章 八卦 傍晚时分,沈卓约了闫清羽下馆子。 “有进展了?”闫清羽看着对面的好友。 沈卓点头:“人找到了。” 不过是尸体。 是在城外密林发现的,人早就死透了。 “找仵作验过尸了吗?” 沈卓再次点头:“没什么可用的线索,这个人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了,如今人死了,他背后之人不太好查了。” 闫清羽喝了口茶,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不如查一查三皇子妃,霍如雪。” 沈卓神色一滞:“三皇子妃?” 闫小将军怎么能确定此事与她有关? 闫清羽淡淡道:“沈兄怕是不知,那日与叶姑娘一同被掳走的还有三皇子的侧妃。” 沈卓皱眉思索:“这次的事情看起来确实是深宅妇人的手笔。先是让人将叶姑娘掳走,又在城中散播谣言,很低端的手段,不像是政敌之间的勾心斗角,但足以毁了一个女子的名节。这么说来,三皇子侧妃也是受害者?” 闫清羽眼底泛出冷意,一字一顿道:“不,她是帮凶。” 沈卓有些不解。 闫清羽冷笑出声:“三皇子侧妃之前还有个名字,叫做谢婉。” 谢婉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他的未婚妻姜亦瑶与叶姑娘交好,叶家表姑娘的事他听瑶瑶说过一些。 沈卓神色错愕,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查的案子多了,见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了,伤人最深的往往就是身边亲近的人。 闫清羽用食指轻点着桌面,沉声道:“谢婉是以柳家庶女的身份成为三皇子侧妃的,而霍柳两家一向交好,想必是霍如雪以此为条件,让谢婉将叶姑娘引到那群劫匪身边的。” 沈卓沉吟片刻,认同闫清羽的判断:“那就重点查一下霍如雪,另外出面买凶者的人际往来也要查。” “这是自然,霍如雪如今是三皇子妃,查她有些困难,就交给我吧,沈兄去查买凶者。” “好。” 终于将计划敲定,二人对坐小酌几杯。 期间沈卓一直欲言又止,闫清羽看着烦了:“沈兄有话直说。” 沈卓终于忍不住问道:“闫兄知道叶家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情,是不是叶姑娘告诉你的?” 呼——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来了。 上个月他被家里人安排跟未婚妻出门踏青,说是让他们小两口促进一下感情。 姜亦瑶一直心不在焉。 沈卓以为是他不通情趣,惹了未婚妻不快,旁敲侧击下知道了原来是她交好的小姐妹遇到了些烦心事。 叶旻被采花贼劫走的流言他也听说了,只是第二日叶姑娘就完好无损的回府了,谣言不攻自破,他便没有在意。 姜亦瑶满脸愤懑地让他把那些造谣生事的人都抓起来,关到顺天府大牢里去。 他无奈的笑道:“抓人这件事需要有苦主报案才行,叶姑娘愿意出面报官吗?” 姜亦瑶别过脸去,不再理他,小声的嘟囔:“若换成是闫二公子肯定会替阿旻出了这口恶气!” 沈卓从未婚妻口中听到了闫二公子,有些好奇她说的是不是自己的那位好友。 若是自己那位好友,那好友与叶姑娘是何关系,竟然会替她出这口恶气,他可不信好友是热衷助人的义士。 在他再三追问下,沈卓终于从未婚妻口中得知了一个秘密。 闫二公子心悦的女子是叶姑娘! 沈卓本就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得知了如此八卦他恨不得立马去找闫清羽求证。 闫清羽睨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这个无聊的问题。 沈卓一副了然的模样:“难怪。” 之前他还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闫清羽倾心,如果这个人是叶姑娘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听闻叶姑娘花容月貌,光凭姿容就能引得大批男子爱慕不已。 况且他又从未婚妻口中得知,叶姑娘的才情、人品皆是上乘。 不过,闫清羽究竟有没有拿他当做朋友,竟然对他也如此守口如瓶! “走吧。”闫清羽并没有察觉到好友的小心思。 当然了,就算察觉到了也无所谓,当他不知道沈卓是个喜欢八卦的人吗? 若是告诉了他,说不定不用等到明日就能传到叶姑娘耳中。 既然事情都分工明确了,他们也没必要在此处浪费时间,赶紧去做正事才是。 两人都按照分工有序进行着。 接连盯了霍如雪几日后,她身边一个婢女悄然离府的事引起了盯梢人的注意。 婢女出府办事当然是件很正常的事,但是这次出府的是霍如雪从霍家带出来的贴身婢女。 盯梢的人立马将这件事上报给了闫清羽。 闫清羽交代他继续盯紧霍如雪,这个婢女他亲自去会会。 银杏出了三皇子府直奔上京城外,直到去了一个离上京有些距离的镇子上才驻足。 姑娘也太小心了,非要让她 离开上京躲一阵子再回府。 她虽是婢女但从小跟着姑娘从来没干过什么重活,平日里也是有低等的婢女伺候着的。 如今从皇子府里出来,所有的粗活都要自己做,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熬上多久。 入夜,银杏掌了灯,打了个哈欠向内室走去。 “别动。”脖颈处一阵凉意袭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冰冷的男声。 银杏一阵寒颤,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来要你命的人。”那个男声再次响起。 “这位壮士,咱们可以聊聊。”银杏只能用余光瞥到手持匕首抵住她脖颈的人身穿玄衣。 “好,那我问你答,若是被我发现你说的是假话......”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银杏立刻感觉到脖颈一疼。 “壮士放心......” 银杏感受到脖颈处的匕首撤去,一名过分年轻的少年转过身来。 少年肤白如玉,飞眉入鬓,俊美非常。 她在上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郎,就连三皇子都比不上他。 闫清羽唇边扯起一丝冷笑:“先说说你为什么从上京跑到这个小镇来。” 银杏眼珠一转,小声说道:“我是三皇子妃的陪嫁婢女,来这里替三皇子妃查看这附近的陪嫁庄子的。” “这么说你是来替主人办事的?”闫清羽身子微微前倾,嘴角的笑意不减:“可我怎么听说你是来这避风头的?” 第66章 潦草 少年清隽的面容突然在眼前放大,银杏面色羞红。 闫清羽只见轻抚匕首刀刃,一副懒洋洋的语气:“既然我知道你是从上京来的,那自然知道你是为何而来,你是因为叶姑娘被劫匪掳走一事才出来避风头的吧。” 银杏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并不承认:“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话落,只见眼前的少年反手将匕首握在手中,等她反应过来时,匕首已经重新抵在她的脖颈处。 感受着颈间冰凉的触感,银杏彻底认识到若是她再不说实话,眼前的少年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脖颈处的冰凉越来越甚,她已经感觉到了疼痛,那是刀刃划破皮肤的感觉。 “现在能好好说一说了吗?”少年手腕微微用力,神情仍然是风轻云淡。 人都是怕死的。 银杏瞪大的眼睛里俱是惊恐,脖颈处的匕首让她不敢点头,只能拼命的眨眼。 “算你识相。”匕首被闫清羽重新收了回来。 少年懒洋洋地坐下,语气肯定地问道:“买凶谋害叶姑娘,是你找人出面的?” 银杏不敢看面前的人,两根手指绞在一起:“是......” 听到银杏的回答,闫清羽心中松了一口气。 肯承认就好,他们原本就是来找证据的。 “是我们家皇子妃让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奉命行事......” 闫清羽静静地听银杏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只是因为嫉妒,霍如雪就如此恶毒的想要毁了叶姑娘。 还有萧燃,这笔账他记下了。 闫清羽又问了句:“你敢不敢同你的主子对簿公堂?” 银杏扑通跪了下来:“公子您就饶了我吧,我是霍家的家生子,我的父母亲人都在霍家,若是三皇子妃知道我说了这些,定会要了他们性命!” 听着银杏的哭诉,闫清羽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你离开时,霍如雪是怎么交代你的?” “就说让我出了上京找个偏僻的地方躲着,等风头过了她派人来接我。” “就你自己?” “是.......”银杏心下一慌,这个公子怕不是什么采花大盗吧,她自认容貌尚可,虽然跟了这位公子也不算委屈,但他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银杏慢慢羞红了脸。 闫清羽自然不知道她的心猿意马,当然若是知道了他会毫不犹豫杀掉这个异想天开的婢子。 一个不能作证的婢子而已。 “既然就你自己,那霍如雪如何得知你在何处落脚?” 银杏收起不该有的心思,道:“皇子妃让我过几个月给她写封信。” 闫清羽未再多言,身子前倾,一个手刀劈晕了银杏。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闫清羽带着银杏悄悄离开了小镇,朝上京方向而去。 “公子您就放了我吧。就算我上了公堂,说了三皇子妃指使我谋害叶姑娘,皇子妃也是不会承认的。” 闫清羽看她一眼,淡淡道:“这话你已经说了一路了。” “那公子能否放了我?” “不能。” 银杏顿时垂头丧气:“那公子可否告知婢子您是什么人?” “这就不是你该知道了,知道的越多越容易丧命。” 银杏闻言抿紧了唇。 闫清羽并没有带着银杏进城,而是把人安排在了上京外的一处别院里,他独自回了定国公府。 “大哥。” 进府便遇到了下衙回来的闫清辰,少年收起满身的肃杀之气,如利剑归鞘。 在兄长面前他一向表现得内敛稳重。 “近日没在府中,是出门办事了?” 闫清羽点头,并未隐瞒兄长:“这次出门是追查有人谋害一事。” 清灵与叶姑娘交好,叶姑娘还救了母亲的性命,定国公府的人都把叶旻看做自己人。 那日二弟带着人匆匆出了城,甚至彻夜未归,事后还罚了一个侍卫的事他也听底下的人说了,他便看出了自己这个弟弟怕是对叶姑娘心思不纯。 “查的如何了?”闫清辰随口问了一句。 “跟预料之中一样,买凶害人的是霍如雪。”闫清羽沉默了一瞬,道,“只是不知这背后有没有霍家和萧燃的参与。” 闫清辰表情凝重,霍皋明显站队了萧燃的阵营,他向来跟叶首辅政见相左,莫非是要借此铲除政敌? 进了前院书房,闫清羽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这么说那个叫银杏的婢女现在在你手中?” 闫清羽点头:“人已经被控制住了,还没想好之后要怎么做?” “这个事情不太好办。”闫清辰揉了揉眉心,他已经涉足官场几年,所思所想必然比闫清羽要慎重。 闫清羽看向兄长,示意兄长继续说下去。 “出面买凶的人死了,就算是那个婢女愿意上公堂作证,霍如雪也完全可以说婢女是被屈打成招,或者是被买通了作伪证。” 闫清羽抿了抿唇。 闫清辰笑了:“很明显的狡辩是吗?” 他神色有些落寞,语气无奈道:“其实这事已经无关她是否狡辩了,关系的是皇家的脸面。” “如今霍如雪嫁与萧燃做了三皇子妃,这件事一旦对簿公堂,必然会闹到皇上面前,皇上为了皇家颜面必会将此事大事化小,介时不光为叶姑娘讨不到公道,叶首辅和三皇子一党却是要真正的撕破脸面了。” 闫清羽听明白了兄长的言下之意。 朝堂中各方是阵营目前还算是势均力敌,甚至因为太子妃怀孕之事,有许多萧燃方的大臣转投了太子阵营,如今太子方隐隐有占了上风之势。 叶首辅向来中立,若是这种局势下叶首辅与三皇子闹翻,无疑是将叶家推向太子,这样局势就会失去制衡,皇上如今还是盛年,想必也不愿见到这种局面。 “我明白了。” 离开书房的少年面色有些阴沉。 这件事想要轻轻揭过当然不行,既然收拾不了萧燃和霍次辅,那不如先把背后使阴招的霍如雪收拾了。 闫清羽约了叶旻在茶馆见面。 叶旻来了之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出门了?” 闫清羽眉毛一挑,有些诧异的看向她。 叶旻笑着打趣道:“看着有些潦草。” 第67章 生气 闫清羽原本挂在嘴角的笑意一僵,脑中炸雷:潦草!潦草! ...... 他们闫家就没有长得难看的人,他向来对自己的相貌自信,不然也不会在之前会以为叶旻心悦他。 出门几日确实有些不修边幅,莫不是叶姑娘嫌弃他邋遢? 说着就要抬手去摸一摸脸颊,难道冒出胡茬来了? 可是他才十八岁。 叶旻伸手给正要抬手摸脸的少年倒了杯茶,笑意盈盈地问:“是有进展了吗?” 闫清羽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他并不在意是否潦草,但他怕叶姑娘嫌他邋遢! “跟那个出面买凶的人联系的是霍如雪身边一个叫做银杏的婢女,目前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下,她已经亲口承认了是霍如雪吩咐她做的这些事。” 叶旻收了笑意:“果然是这样。” “你早就猜到了?” 叶旻摇摇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猜到了她要对我动手,只是不知会是什么手段。” 她自然不能将前世便被这手段害的毁了容,如今才知道真正要害她的人是霍如雪告诉闫清羽。 重生之事,若是告知他人肯定会被当成妖邪或者疯子抓起来! “既然人证已经有了,闫小将军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闫小将军? 闫清羽这才注意到她的称呼,明明之前叶姑娘一直是这么称呼他的,可在她口中听过“闫清羽”三个字后,他开始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了。 显得两人很生分。 “如果让银杏在公堂上指认霍如雪,怕是结果不会尽如人意。” 叶旻一听,登时沉默下来。 “这件事涉及到皇室,最终要看上面那位的意思......”闫清羽怕她想不通,手指向上指了指,对她解释道。 叶旻默默地听他说完,开口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闫清羽神色一凛:“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叶旻见状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那你打算怎么做?” 闫清羽似乎闻到少女身上的馨香,下意识地绷紧身子:“交给我去做就行了,你不要问这么多。” 少年神色严肃。 “闫清羽,你说说嘛——”少女刻意拉长了音调,听起来娇娇软软的。 闫清羽见惯了清冷疏离的叶姑娘,现下有些不适应。 原来他的名字也可以被人说得这样甜丝丝的。 见他没有说话,叶旻举起三指保证道:“闫清羽,我发誓我只是问问你的计划,绝不参与行动......” 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她一张一合的唇:“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随便起誓。” 突然被人止住了声,叶旻瞪大了眼睛,鼻息间都是少年身上清冽的味道,她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闫清羽这才放开了手,只是掌心还残留着少女温热的唇柔软的触感。 “你真的只是听听计划?” 叶旻微眯着眼睛,弯了弯唇角。 闫清羽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她要害你名声,那就以牙还牙。” “以牙还牙?” 闫清羽神色漠然:“既然没有办法对簿公堂,那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既然有人花了钱请劫匪害你,那自然也能害别人。” “你打算直接对霍如雪动手?” 闫清羽轻轻摇头:“不,你忘了,三皇子侧妃还在我们手上。” 身为女子却对同样身为女子的叶姑娘下这种毒手,这二人谁都不无辜。 “你是真的要毁了柳侧妃还是做戏?” 看着眉头紧皱的少女,闫清羽淡淡开口:“怎么,叶姑娘还顾念着那丝血脉亲情?” 叶旻摇摇头。 若柳侧妃不是谢婉她必会出言阻止闫清羽,但既然谢婉选择同霍如雪同流合污,甚至前世已经害了她一次,那她也没必要再留情。 “我可以跟着吗?” 闫清羽有些吃惊,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叶旻笑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闫清羽毫不犹豫的拒绝。 “为什么?” “你刚刚都起誓了,不会参与行动的。” 叶旻抿唇:“我只是跟着,并不参与。” 闫清羽语气坚定:“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种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参与什么?” 又不是逛街买胭脂水粉。 无论如何请求,闫清羽始终没有松口,叶旻气呼呼地走了。 闫清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半天没有动静,他竟觉得气呼呼的叶姑娘有些可爱。 叶旻回了府,一直到进了依云院气都没有消。 知秋看着姑娘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连忙端了碟刚做好的桃花酥到她跟前。 看着姑娘气鼓鼓地往嘴里塞着点心,知秋有些吃惊。 姑娘这是怎么了? 在泽安寺发生的事都没有让姑娘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怎么今日出门一遭气成这样? 对,出门。 听迎春说姑娘今日是去见闫二公子了,莫非是闫二公子欺负姑娘了? “姑娘。” 叶旻瞪她一眼:“怎么了?” 知秋指了指她嘴边的点心碎屑,递了帕子给她。 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旻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有些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今日闫清羽已经够让她生气了,怎么府里的婢女也让她有些恼。 知秋小心翼翼地开口:“是闫二公子惹姑娘不快了吗?” 叶旻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怎么会呢。” “可姑娘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吃东西。”知秋小声道。 叶旻心里烦闷,便不再辩解,挑拣了细枝末节同知秋说了。 知秋低声劝解道:“姑娘,有没有可能闫二公子是在担心您的安危。” 叶旻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姑娘您有所不知,泽安寺那晚,闫二公子在您院外守了一夜。” 叶旻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牵丝的幕后之人还没有查出来,他不过是在保护合作盟友罢了。” 知秋一时卡壳。 她总不能直接跟姑娘说她怀疑闫二公子心悦姑娘吧。 “对了姑娘,今日府里来了个新的侍卫,我看着眼熟,好像是那日泽安寺救您的那位。”知秋无奈地转了话题,希望姑娘不要在生气了。 叶旻将桃花酥往旁边推了推:“是来顺来了啊。” 想到来顺,叶旻突然坐直了身子。 闫清羽不让她去,但没说不让她的人去,她可以让来顺跟着。 有了新的主意,叶旻不再纠结闫清羽的事,立马让知秋将来顺带来了依云院。 第68章 行动 霍家书房里,霍如雪神色轻松:“父亲,我就说没事,您太过小心了,出面的人一死,谁能怀疑到我头上。” “你确定银杏不会出差错?”虽然叶家没有追究这件事,但霍次辅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不会的,我让她出了上京,过些日子再写信给我,现在连我都不知道她落脚在何处,更不要说别人了。” 霍次辅微微颔首,叮嘱道:“这些日子就不要轻举妄动了,好好在三皇子府里呆着吧,” “女儿知道了。”霍如雪嘴上应着,但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叶旻真是命好! 万万没想到她能遇上闫清灵。 “定国公府的姑娘和叶家那个丫头走得很近?” 霍如雪面色阴沉:“是,父亲,从赏梅宴开始我就发现这两人关系变得比从前要亲密。” 霍次辅眸色一沉:“这么说来叶家是要站队太子一方了。” “父亲!那这件就这样了吗?若是叶家偏向了太子,三皇子和我们霍家……” 霍次辅抬手制止了她后面的话:“先缓一缓,现在出手太过引人瞩目。何况,现在看来叶家运势确实比较盛,我们没有必要把这事摆到明面上来。” 霍如雪应了下来,回到三皇子府中,她仔细琢磨了一番,父亲说的确实没错,叶旻确实运气不错。 无论是上次的倚梅园还是这次的泽安寺,都让她躲过去了! 尤其是这次,她以为万无一失的。 结果差点引火烧身,看来是她运气不怎么样。 如何才能提升气运呢? 想到叶旻,她又想起了那三千两的香油钱。 莫非真的是她心不诚? 霍如雪暗暗下了决定,等风头过去,她也要去寺庙多捐些香油钱! 一定要比叶旻捐的多才行! 上京城外,一处毫不起眼的别院里。 从外表看这处院落同周围的建筑并无什么不同,只有试图闯入的人才知道这里边是如何机关重重。 柳侧妃从泽安寺被带走后就关在这里。 昔日清丽温婉的面容失了颜色,她被关在别院的一处院落中已经很多时日。 具体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每日有婢女送来三餐,但无论她如何问话,那婢女也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她甚至以为那婢女是个哑的。 又一日,她听着院外有人进来,以为又是来送饭的婢女,并未过多理会。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拍响。 “侧妃娘娘,您可以走了。” “什么?”柳侧妃以为她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主子说叶姑娘遇害一事已经查明,跟您无关,所以您可以离开了。”来人又重复了一遍,态度说得上是恭敬。 叶旻遇害? 难道叶旻被那些劫匪杀了? 她在泽安寺被喂了迷药,醒过来时就身在这处别院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寺中后来发生的事。 “这位小哥,能否问一下你们主子是谁?”柳侧妃忍住了内心的悸动,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抱歉,这不是您该知道的。” 柳侧妃悻悻点头:“是我鲁莽了。” “请吧。” 柳侧妃被人送到了上京不远处。 上京城外的路两旁是连成片的树林,还有大块大块的田地,这个时节田地里的庄稼还未长起来,树木也才刚刚抽芽。 显得有些萧瑟凄凉。 柳侧妃正在思索如何进城,却眼睁睁看着前方有一人腰身那么粗的大树拦腰折断,直挺挺地倒地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一幕似乎有点眼熟。 一群蒙面壮汉从路两旁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将柳侧妃团团围住。 “柳侧妃,您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让兄弟们绑了您?出钱的人可说了,让我们不必对您怜香惜玉。” 他们的喊话也很熟悉。 柳侧妃一时怔愣住了,她环视了一下身边,确认了就她孤身一人,没有叶旻。 奇怪,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为首的男子右手一挥,一群蒙面劫匪将她团团围住,三下五除二地给她绑了起来,口中还被塞进了不知道是谁的汗巾。 柳侧妃被人扔在了马背上,没人在乎她的感受。 为首的男子再次大手一挥,朝着与上京相反的方向而去。 满地稻草的柴房里,柳侧妃被人推搡了进去。 那人毫不怜惜,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啊——” 许是地上的草梗太硬,柳侧妃痛呼出声。 “小娘们,挺骚啊,这就等不及了?”将她推进柴房的男人被她的叫声激的心神荡漾,关上柴房的门,作势就要去接解裤腰带,“别急,哥哥这就来疼疼你……” “你不要……不要过来!”柳侧妃被他的举动吓到,尖声喊叫。 男子还在越走越近,即将凑到她的身边。 “砰!” 柴房的门被人大力踹开,门板撞到墙壁上又被反弹了回来。 “柱子!你在干什么!”柴房门口站着一个同样黑布蒙面的男子,厉声道:“老大说了,这个女要等到晚上他先享用了咱们才能上!” 说完还给了那个被叫做柱子的男子一个你别急的眼神。 柱子撇撇嘴,将放在裤腰带上的手收了回来:“行,那小娘子等等我,等老大完事我肯定第一个来伺候你!” 柱子跟着踹门的男子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将柴房门上了道锁。 惊魂甫定的柳侧妃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墙角处的草垛后边,抱着双膝瑟缩着,思绪翻涌。 她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怎么,你真的看上那个女人了?” “呵,谁看得上这种恩将仇报的人!” 柴房不远处,刚才那两个男子低声交谈着。 “那你……刚才是?” “吓唬她一下罢了,连叶姑娘都敢害,主子虽然吩咐咱们别真的伤到她,但可没说不能吓她。” 说话的是那个叫做柱子的男子,他听来喜说过,叶姑娘收留了上京中的大部分年幼的乞儿,他也有个那般大幼弟,闲暇时他也会给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送些吃食,向来敬重这些做善事的人。 “……” 另外一人顿觉无语。 这日叶旻一大早便带着来顺到了来福茶馆。 她约了闫清羽见面。 前几日听闫清灵说起,她二哥今日休沐。 叶旻心思一转,想来闫清羽要在今日行动了。 闫清羽看着她身后站着的来顺,眉毛一挑:“叶姑娘有事?” 叶旻笑的谄媚:“闫清羽,你是不是今日就要动手?” 闫清羽更加疑惑了,侧头看向来顺。 “公子,这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跟在叶姑娘身边。”感受到对面传来的压迫感,来顺连忙解释道。 叶旻同样回头瞟了一眼忐忑的小侍卫:“你何必吓他,是我自己猜的。” 闫清羽低头抿了口茶。 猜的? 我家阿旻真是聪慧! 闫清羽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叶旻扬了扬唇:“我发过誓了不会跟你一起行动,但我想参与,所以就让来顺跟着你吧,反正他是你的人,不会走漏消息的。” 嗯,来顺回来还能告诉她事情的经过。 第69章 剿匪 最近顺天府接二连三地接到了许多商人、车队被拦路抢劫的案子,黄老大人见势不妙,将案子提报到了刑部。 刑部侍郎有些头疼,前朝还有专门剿匪的荡寇中郎将,大晋建朝后重文轻武,便没有再设这个官职,若有匪寇都是当地驻军前去剿灭。 上京的驻军是羽林营,平时负责拱卫京畿,需要皇上的手令或扬威将军手里的虎符调动。 他不愿去皇上跟前领骂,便只能刑部衙门的人前去剿匪,可他是个惜命的。 听说这伙匪徒穷凶极恶,甚至连官家都敢抢。 刑部侍郎被报案之人闹得不胜其烦,就在这时闫清羽请命去剿匪。 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 闫清羽上过战场,偶尔释放的肃杀之气令人心惊胆颤,刑部侍郎早就想过让他出面了。 但他身份尊贵,刑部侍郎不敢直接下令:“闫二公子打算何时去剿匪?” 闫清羽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那就明日吧,我休沐的时候带人前去。” 听到闫清羽的话刑部侍郎感激涕零,立马给安排了人手,让他全权调遣。 从茶馆出来,闫清羽带着一队衙门的官差从城门口大摇大摆地经过,来顺也在里面。 “兄弟瞧着面生,是闫小大人府上的人吧。” 来顺身旁的一个衙役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这边,小声的同他搭起话来。 “是……”来顺抬头望向队伍最前面的少年,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懂。 公子应该是原谅他了吧? 不然公子也不会再将他安排到叶姑娘身边。 可怜的来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能留下一条性命是因为叶姑娘给他求了情。 队伍已经出了上京三十里,在一座不高的山脚下,闫清羽勒停马匹,示意众人停下。 “各位同僚,我已派人打探清楚,那伙近日很猖狂的土匪就盘踞在山顶的寨子里。”他牵着缰绳,高声同身后的队伍喊道,“咱们今日奉命剿匪,务必要把那群劫匪全部活捉,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闫清羽立刻举手示意众人噤声。 “莫要惊扰了匪徒。” 给众人安排好计划,闫清羽让队伍开始有序地上山。 山寨里正在大摆宴席,忽然听到有人来报:“当家的,下面全是官兵,他们上山来围剿我们啦!” 领头的匪徒单脚跨立在长条凳上,将手里的粗瓷酒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怕什么,跟他们干!” 说完再次拿起粗瓷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拎起身侧的大刀就向外冲去。 底下的匪徒见此跟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抄起家伙,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随着官差的不断逼近,双方很快兵刃相交。 官差渐渐深入寨子,缴费行动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在靠近后崖处,率先冲出来的劫匪头子跟长身玉立的玄衣少年并肩而立。 “公子,柳侧妃关在柴房里。”劫匪头子冲着少年双手抱拳,恭敬道。 对方微微颔首。 少年自然就是今日带队剿匪的闫清羽。 眼看劫匪这方被逼的边打边退,就要退到他们这边。 闫清羽淡淡开口:“撤吧。” 劫匪头子点头,将食指放在唇前,嘹亮的哨音响起,劫匪纷纷向山崖处聚集。 劫匪头子见人都到齐了,伸手打开了后崖处的机关,众人从密道离开。 闫清羽看着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密道入口处,抬手合上了机关, 这些人自然不是真的劫匪,他们都是闫清羽从定国公府侍卫里选出来假扮劫匪的。 不过,这个寨子却真的是之前那伙土匪的据点,自从独眼劫匪被闫清羽射穿胸膛坠崖后,这座寨子里的劫匪就凭空消失了。 柳侧妃在柴房里听到有打斗的声音,以为是萧燃终于来寻她了,拼命地拍打着柴房的门。 “我在这!” “救我!” 声音越来越弱,她被关进这里快一天了滴水未进,更担心夜晚的到来,如今已是在勉力支撑。 有衙役听到了女子的求救声,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一刀劈向门板上的锁。 只听“哗啦”一声,锁头坠落。 推开木门,只见门口处瘫坐着一个发丝散乱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凌乱,看起来像是被关了许久了。 “姑娘!”衙役高声唤着地上的人。 “姑娘!”又喊了一声,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应声。 “得罪了。”衙役上前一步,将地上的人打横抱起,带到了山寨入口处。 进山的官差将山寨里里外外搜寻了一遍,未再发现劫匪的身影,众人在入口处集合。 “咦?山上有女人,不会是抢了良家女子来做压寨夫人的吧。” “这不会是哪个大人府上的小妾吧,听说这群劫匪可是连当官的都敢抢。” …… 衙役三三两两的往这边聚集,视线都被柳侧妃吸引了过去,纷纷跟身边的人小声议论着。 闫清羽转了个身,也即将走到这里。 来顺突然从他身后出现。 “公子!我好像……”好像看到叶家的表姑娘了。 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闫清羽抬手制止了他。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众人聚集处。 “闫小大人,小人在柴房发现了这名女子,想必是被这伙劫匪掳上山来的。”发现柳侧妃的衙役看到闫清羽过来,连忙回禀道。 闫清羽抬眼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随即移开视线。 “先带回衙里吧,等醒了问问是哪家府上的。” “是!” 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行动就这么结束了,带着几个活口,众人就这么离开了寨子。 那几个活口自然是在泽安寺抓的,如今他们也开不了口了。 刑部府衙里,柳侧妃被安排在后堂,仍旧昏迷着。 闫清羽同刑部侍郎汇报了这次剿匪的详细过程,又将那几个劫匪交到他手上,这才起身回府。 来顺还跟在他身后。 闫清羽驻足,挑眉看向他:“你应该去哪?” 来顺神色有些紧张:“公子,我该如何回复叶姑娘?” 想到清晨离开时也挂娘满脸的探究,闫清羽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实话实说便可。” 第70章 禀报 来顺回到叶府时夜已经深了,主院正房里已经灭了烛火,想必叶首辅和叶夫人已经歇息下了。 依云院的窗子上隐约透着些烛光,看来叶姑娘还没睡。 来顺回想了一下公子说的话,悄悄落进了叶旻的院子。 “扣扣扣。” 有敲窗声响起,正在里室打着瞌睡的知秋被吓了一个激灵。 知秋扭头看向和衣靠在矮榻上的叶旻,只见姑娘微微颔首,向她使了个眼色。 知秋会意,从桌上拎起刚刚蓄满的茶壶,放轻了脚步朝着窗边走去。 就在她即将靠近窗子,正要伸手将窗子打开的时候,窗外传来刻意压低的男子的声音。 “叶姑娘,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来顺,刚刚回府,见您还未熄灯特意前来跟您禀报今日之事。” 坐在床头的少女展颜一笑,冲着知秋道:“把窗子打开,让来顺进来说话。” 知秋正惋惜着手里这壶热水派不上用场了,听到姑娘的吩咐就要伸手开窗。 窗外那道男声又道:“多谢姑娘,夜里多有不便,我在窗外回话便可。” 来顺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要比普通人好不少,叶姑娘说话时也没有避着他,他自然听到了。 知秋可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既然姑娘让她开窗,那她便开窗。 一股寒意顺着打开的窗扇灌进内室,知秋打了个寒颤。 “姑娘让你进来你就进来,再开一会儿窗子姑娘受了风寒我就拿你是问。”知秋双手叉腰瞪着一窗之隔站的笔直的来顺。 叶旻见状莞尔一笑:“进来吧,如今外面寒气还是比较重。” “多谢叶姑娘。”来顺见推脱不过,轻轻一跃便稳稳落在了知秋身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叶旻将手里的书卷放下,起身来到来顺身前落座。 来顺越发紧张了。 少女坐在窗前,白皙的面容在烛光下泛着浅浅的荧光,她以手支额:“闫小将军今日带你们去剿匪了?” 来顺神色一愣,抬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又迅速地移开了视线。 叶姑娘已经知道了?还是他回府太迟了? 这不怪来顺回来的晚,闫清羽进出城门都如此大张旗鼓,剿匪的消息早就被外出采买的小厮带了回来。 “是。”来顺老老实实应了。 “还有发生别的事吗?”叶旻把玩着手指,慵懒的问道。 来顺仔细想了一下,开口道:“在劫匪寨子里发现了一个被关押的女子,公子让人带回刑部府衙了。” “哦?可知那女子身份?” 来顺想起了被公子制止的没有说完的话,再三斟酌后,他还是开了口:“我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府上的表姑娘......” “是吗?”叶旻表情有些惊讶,一点让人看不出有些刻意。 来顺点点头,公子说让他如实回禀叶姑娘。 叶旻让来顺将今日剿匪的经过细细同她说了一遍,便让他回去了,又挥退了知秋,只剩她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窗外的弯月渐渐向对面的屋脊偏斜,少女抬眼望着窗外的残月,沉静如水的月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沉静的微光。 翌日,刑部府衙后堂,柳侧妃悠悠转醒。 被留在这里照顾她的小丫头是某个衙役的妹妹,府衙里留宿的全是男子,照顾女子多有不便,便寻了这个小丫头过来。 “水......水......”晦涩暗哑的声音响起,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小丫头。 “姑娘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小丫头满脸惊喜地凑过来,帮着柳侧妃靠着床头半坐起身子,“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小丫头起身走到屋内的桌子旁,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隔夜的茶水递到她唇边。 柳侧妃就着小丫头的手喝了一口,眉头微皱。 凉的? 普通百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感受着喉咙刀割一般的痛楚,她硬着头皮喝光了茶水。 见她喝完水,小丫头重新扶她躺下,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出了门。 小丫头去前衙找到了她那当衙役的哥哥,告诉他昨日那姑娘醒了。 衙役收到消息便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寻了闫清羽将此事告知他。 闫清羽今日无事,大步去了刑部侍郎办公的书房。 “不知闫二公子找我何事??”刑部侍郎见到他有些意外,这位小将军平日鲜少在府衙呆着。 “大人近来不是不是挺忙的?”闫清羽笑问。 “还好,除了之前那个失踪的案子,眼下也只有劫匪劫道这一桩案子。” 闫清羽点头:“昨日带回的那些劫匪,大人可问出什么了?” 刑部侍郎一滞。 闫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来打探消息吗? 虽然劫匪是他带人剿灭的,但这桩案子归刑部管,要算功劳也应该记在他的头上,是他英明神武善于用人。 再说了,闫二公子带回来的那几人他自己不清楚吗? 根本没有一个能张开嘴! 刑部侍郎呵呵一笑,等着闫清羽说明来意。 他倒要看看闫二公子想要做什么。 “我听衙役说,昨日从劫匪那带回来女子娘醒了,我瞧她穿着不似普通人家的女眷,下面的人看不出这些,昨日可是大摇大摆带着这女子进城的,若是被相熟的人认出来,大人怕是要惹麻烦......” 刑部侍郎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 闫二公子到底想说什么啊,以前可没觉得他话这么多。 至于闫清羽提到的那女子身份不凡,上京城里达官显贵,皇商富户多不胜数,谁家女眷会独自出门,哪个不是带十个八个侍卫的。 那女子很有可能只是家中小有富裕。 闫清羽见他满脸不耐却又不敢表露出来的模样,轻声笑了笑,啜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说道:“我建议大人私下询问清楚那女子的身份,然后悄悄送她回府......” 刑部侍郎还未听完,直接拍桌而起:“不行!昨日那么多人看到你们带了那女子回衙,肯定想得到她是被劫匪掳走的受害者,都在等着本官开堂为她伸冤呢!” 笑话,这可是一大笔政绩,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第71章 我是三皇子侧妃 见刑部侍郎情绪如此激动,闫清羽知道目的达成便不再劝,起身离开了书房。 刑部侍郎看着闫清羽离开时唇边溢出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心慌,闫二公子笑得好奇怪! 按下心中的慌乱,刑部侍郎让身旁的小厮去衙门后堂看一看昨日那女子能否上公堂指认劫匪。 小厮带回来她完全没问题的消息,刑部侍郎立刻安排人准备升堂。 刑部侍郎脚底生风的去了大堂,命衙役将柳侧妃带进来。 昨日衙役将人带回来时并没有遮掩,好多人都看到了出城剿匪的队伍带了一个女子回来,想必是被劫匪掳走的良家女子。 今日官衙的老爷肯定要升堂审理这桩案子,有热闹看了。 好事的百姓一早就来衙门抢好了便于观看的位置,甚至还有奔走相告。 刑部侍郎到了大堂里就看到堂外一副人挤人的景象。 刑部侍郎看着被小丫头扶到堂上的女子虽然身上的衣裳有些脏污,但不难看出那是上好的云锦,只有身份贵重的人才能用的上,不由得心底一沉。 莫非真叫闫二公子说对了? 见官老爷在大堂上坐着一声不吭,来看热闹的百姓有些不满,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官老爷怎么盯着这姑娘一动不动,不会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吧!” “官老爷怎么回事,快问话呀!” ......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起哄。 刑部侍郎心下一横,堂都升了,难道要打退堂鼓?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本官已经把你从劫匪手中救出来了,你尽可将所受的委屈诉说出来,本官定还你一个公道。” 柳侧妃看着堂外黑压压的人头攒动,身子一晃,就要跌坐在地。 “姑娘别怕!大人会给你做主的!”小丫头用力将她搀住,宽慰道。 柳侧妃面色惨白,听了这话更是有口难言。 今日她若是不说出身份她便难以脱身,若是如此当众说出身份,那后果会更糟。 “大人,可否换处僻静的地方,我有要紧的话同你说......”柳侧妃神色为难的看向堂上的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捋了捋胡子:“姑娘休得胡言!你若有要事在此讲出来便可,众人都是见证!” 柳侧妃再次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看热闹的人见状好奇心更盛,纷纷开始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这人不会有什么了不得身份吧?不然怎会如此三缄其口。” “看这女子的发髻,是已嫁作妇人的装扮,莫不是哪家府上的夫人吧?” “最近有没有听说哪位大人府上的女眷不见了?” 人群里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子跟身旁的人小声地交头接耳:“我听说三皇子府上的侧妃不见了,莫非就是......这位......” “你这消息可靠吗?可别乱说,小心引来杀身之祸!”身旁的人一把捂住了男子的口,给了他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 男子将那人的手推开,笃定道:“当然可靠,我姐夫就是专门给三皇子府里收泔水的,他听相熟的小厮说府上的侧妃自从出门上香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你没听说吗?那日是城中众多贵女一同去的,后来还传出了叶姑娘被歹人掳走的消息。” “原来是那日啊!叶姑娘不是平安回府了吗?难道当时消息有误,其实被掳走的是三皇子的侧妃?” 男子摸着下巴不住地点头:“嗯,你分析的有道理。” “啊?不是你说的吗......” 周围的人也听到了二人的话,连连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那人:...... 听的人开始众说纷纭。 “不是吧,我那日瞧见三皇子妃也是一同去的,她们没一起回来吗?” “不知道啊。” “我猜测恐怕这位侧妃娘娘就是被三皇子妃给害的。” “怎么说?” “三皇子刚成亲不久就娶了侧妃,换成谁也不会乐意,肯定要施以颜色看看,没想到三皇子妃如此恶毒,竟直接安排劫匪掳了去!” 堂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有些字眼传进了堂内。 三皇子......侧妃......三皇子妃...... 柳侧妃原本就疑惑那群劫匪为何要将她掳走,仿佛是有人安排的一样,完全仿照了叶旻被劫的过程。 听到有人提起霍如雪,她茅塞顿开。 是了,叶旻因为被萧燃惦记她都如此恶毒的设计要毁了她,何况她这个跟三皇子妃共侍一夫的人呢? 自然也是要除之后快的,还能少了个有她把柄的人,真是一举两得。 柳侧妃此刻心思百转,既然霍如雪不仁,那她就要不义了! 如今舆论全部站在她这边,若能借此扳倒霍如雪,运气好的话她能成功上位,成为萧燃的正妃,运气不好也还是三皇子府中的侧妃,没有了正妃压着,整个三皇子府的后宅还是她说了算。 刑部侍郎同样听见了堂外的议论,此时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坏了,真的惹祸了! 他抓起案上的的惊堂木,就要退堂。 “大人......我是......三皇子府上的......出门上香......不知为何......被劫匪掳走......” 柳侧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堂上,捏着衣袖擦拭着在眼眶里转了几转的泪花。 刑部侍郎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柳侧妃这话一出,堂内堂外瞬间安静,随后更大的议论声爆发出来。 “我就说是三皇子府上的侧妃吧!” 有人迟疑:“这么说来真是做主母的正妃要害她?” 另一人理所当然到:“肯定啊!听说这位侧妃颇为得宠,谁愿意自己的新婚夫婿天天谁在别人房里。” 迟疑的人点头:“你说得对!” 刑部侍郎听着这些议论太阳穴的青筋直跳。 你们真是我的祖宗,一会儿人散了,三皇子自然找不到你们,我可是跑不掉,到时候三皇子拿我问责怎么办! 手里的惊堂木重重落下:“大胆刁民!竟敢冒充皇室中人!来人!关入大牢!” 柳侧妃抬头看了一眼刑部侍郎,抽噎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玛瑙红镯:“大人......我这镯子是陛下赏赐给三皇子,我进府做侧妃的那日三皇子又转赠给我的,大人若不信可拿着这镯子去三皇子府上打听一下。” 第72章 接人回府 刑部侍郎一滞,这镯子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眼光扫向大堂外看热闹的人群,百姓们个个都用兴奋的目光盯着他和堂上的女子。 收回目光,刑部侍郎给一旁的衙役悄悄递了个眼色,随后大声喝道:“大胆刁妇!竟然如此不知悔改!来人!把她拖下去,关入大牢!” 两名衙役很快走过来把柳侧妃带走了,很是尊敬。 刑部侍郎对着看热闹的百姓咧嘴一笑:“各位辛苦了!本官会好好审问这女子,若是有冤自会替她申冤,若是查明她果真是冒充皇室之人,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百姓们听了纷纷撇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要离开。 刑部侍郎有些不耐:“快回去吧,不然都去大牢里看看?” 众人一听,赶紧遗憾地散了。 开玩笑,大牢那是能随便进的吗? 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慢悠悠地走着,先前那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也跟身边的热烈的议论着大堂上发生的事。 衙门口不远处有一株可以两人合抱的大树,树后站着一身着玄衣的少年,正注视着不断从衙门里走出的人群。 那男子经过时,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向少年点了点头。 衙门里变得冷清,刑部侍郎的心却没有冷静,此时他心跳快的就要从胸腔跳出来。 他没有马上去见那女子,而是吩咐心腹去三皇子府上禀明情况。 安排好这些,他才走出大堂,看了一眼高挂的日头,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要日落西山了。 他抬起手腕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朝着安置柳侧妃的方向而去。 还是先前那间房。 那两个衙役是他的亲信,当然不会真的将柳侧妃带去关入大牢。 小丫头被人嘱咐了要小心应对这位主子,此时端来的茶水却是温热的。 柳侧妃靠在桌旁喝空了这盏茶水才觉得肠胃熨帖起来。 刑部侍郎在门外叩了叩:“姑娘,我能进来吗?” “进。”柳侧妃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眼眸微眯,看向来人。 刑部侍郎语气客气了许多:“姑娘稍等,下官已经派人去三皇子府了。” 柳侧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那我被劫匪绑走这件事,大人还查吗?” 刑部侍郎擦了擦额角的汗,支支吾吾道:“下官......三皇子那......下官......不好交代......” “怎么,大人也觉得方才外面那些人说的有道理?”柳侧妃轻笑出声,目光扫过他紧张的神色。 “不不不......不是的.....”刑部侍郎立刻否认,他可不想掺和皇子府里的内宅争斗。 - 另一边,心腹匆匆赶到三皇子府,叫开了侧门。 心腹同侧门处的管事简单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管事叫他在门内稍候,他去禀报三皇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她怎么不死在劫匪的手中 !” 一只上好的青花茶盏被人掷在地上,碎裂的瓷片四溅,整个场面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 进来回话的管事更是将头埋的极低,生怕牵连到他,他可只是个传话的呀。 萧燃起身,负手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压着怒气道:“告诉来人,我府上的侧妃好好地在府里呆着呢,刑部衙门里是个冒牌货,冒充皇室中人直接判她个斩立决!” “不可呀殿下!”管家连忙抬起头,看向怒发冲冠的萧燃,“殿下,刑部的来人说今日升堂审案,围观的百姓众多,他们中有见过皇子妃跟侧妃一同出门,识得侧妃的相貌,况且侧妃已经当堂承认了身份......” 萧燃听闻此话气的又摔了一只茶盏,随即让管事带人跟着去了衙门。 侧门又重新打开关上,从皇子府出来一行人跟着刑部侍郎的心腹越走越远,渐渐看不见了身影。 附近的街角,树后突然探头探脑冒出来不少人。 “瞧见没,皇子府派人跟着衙门的人走了,那个女子肯定是侧妃没错了。”一名年纪稍长的男子低声对身边的人说道。 “走在前头的那个是衙门的人?”有人不确定的问道。 年纪稍长的男子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兄弟,咱们可是看着他从衙门出来,又跟着他到这来的。” 另有一人道:“对啊!咱们一直跟着,又没跟丢,肯定是他!还好这位老哥厉害,带着咱们躲在暗处看看还有没有热闹可看,不然不就错过这一场了吗?” “咱们不继续跟着了吗?他们肯定去衙门接那女子回府了!”又有人问道。 年纪稍长的男子摇了摇头:“看什么呀,肯定是从衙门里上了马车,咱们又看不到,跟的太近了万一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立马悄悄地散了。 当然也有好事儿的人,心里琢磨着法不责众,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几人又一路跟到了刑部衙门,他们脚程慢,到的时候柳侧妃已经被三皇子府的人接上了马车,正从衙门后门处离开。 似乎觉得丢人,马车被驾得飞快,在路过后门不远处一个茶摊时,马匹似乎受了惊,突然变得失控。 车厢被惊马带的左摇右晃,车厢内传出惊叫。 车夫一边控制受惊的马匹,一遍高声喊道:“娘娘坐稳了!” 跟着在马车外面的人也受了惊吓,纷纷想上前帮忙却又无从下手。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把受惊的马安抚好,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先不说这侧妃娘娘得不得宠,如果是在他的马车上出了事,那他可就完了! 在马车外跟着的人顾不得质问车夫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急忙凑到车门处,轻轻掀起暗色的车帘,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柳侧妃似乎受了惊吓,面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待她定了定心神,道:“继续走吧。” 马车这才又重新摇摇晃晃的上路。 刚才掀起马车门帘的瞬间,那些悄悄跟上来的人都注意到了车中坐的那人就是今日大堂上的那女子。 看来三皇子侧妃被劫匪掳走的事实锤了! 跟着来看热闹的人都在想一会儿回去应该先告诉谁。 第73章 新的传言 看着三皇子府的马车远去,先前那个年纪稍长的男子唇边扯起一丝轻松地笑。 呼—— 终于把公子交代的任务完成了,甚至还完成的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找公子讨个赏。 茶摊上,两个少年对坐饮茶,其中一人身着玄衣,另一人明眸皓齿,正是从衙门外看完热闹出来的闫清羽和来凑热闹的叶旻。 二人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低声聊着天。 “闫清羽,你说刑部侍郎会把柳侧妃的事呈报给皇上吗?” 闫清羽眸光一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姑娘再也没有“闫小将军”“闫小将军”的叫过他。 微风轻起,玄衣少男唇角微扬,语气里尽是漫不经心:“可能不会,但是皇上肯定会知道的。” 他做了这场局就是为了给阿旻出口气,戏都排好了,当然要登台演出。 叶旻轻舒了口气:“那就好,不枉你忙这一场。” 喝尽碗底最后一口茶,闫清羽站起身来:“今日就这样了,走吧,我送你回府。” 叶旻望了他一眼,随即起身:“你今日不用当值吗?” 闫清羽闻言皱了皱好看的眉眼,阿旻是不想让他送吗。 他还是开口解释道:“衙门里很肯定忙的焦头烂额的,大人这会儿没有功夫顾得上我。” 叶旻点头,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这条街。 闫清羽悄悄打量着前方一副少年模样打扮的叶旻,她眉眼弯弯,唇角微扬,脚步轻快,想来今日心情应该不错吧。 看着她这副模样,闫清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不知道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没有人应。 叶旻回头,看到的便是落后她几步的闫清羽站在原地咧嘴傻笑。 这人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要不回头让李爷爷也给他瞧瞧? 感觉到前方的少年在看他,闫清羽赶紧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叶旻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不好说,毕竟这算是皇家的家务事。” 叶旻朝他走了一步,二人靠的更近了:“你的意思是,皇上有可能顾忌萧燃的脸面,将此事按下。” 叶旻比他矮了一个头,此时发顶刚好与他下巴平齐,她说这话时面孔微微扬起,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眼神里透着不解。 闫清羽看着她,像是无辜的小鹿撞进他的心里,他抬起一侧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不要担心,毕竟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不会轻轻揭过的。” “你说的对。” 叶旻侧身一躲,避开了他继续揉乱她束发的手,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扮。 两个大男人在大街上举止如此亲密,岂不让人误会。 说话间已经到了叶府所在的街口。 叶旻侧身道:“我到了。” 闫清羽挑眉道:“还没到府门口。” 叶旻:??? 怎么,还要送进府里去吗? 见她满脸疑惑,闫清羽轻笑道:“开个玩笑,叶姑娘快回去吧。” “好。” 一日过去,关于三皇子侧妃被歹人劫走又被出城剿匪的官差救了的事已经传了好几个版本。 天气渐渐转暖,临近正午的时候,叶旻叫人搬了矮塌到院子里,她晒着暖暖的阳光翻看着手里的话本。 知秋从府外采买回来迟了,正跟她说着迟了的缘由。 她搬了个小杌子在姑娘身边坐下,还抓了把瓜子儿在手里。 “姑娘您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三皇子侧妃容貌清丽,独得三皇子宠爱,被三皇子妃怀恨在心,买通了劫匪,要坏她贞洁呢!” “哦?”叶旻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 知秋啐了一口瓜子儿壳,凑近她:“姑娘要我说,那个柳侧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明明是......” “知秋。”叶旻抬头睨了她一眼,制止了她要说的话。 “姑娘,您被带到泽安寺那一晚,明明就是她先用了迷药,不然婢子怎么动不了的!她这叫恶人恶报,罪有应得!” 知秋有些气不过,竹筒倒豆般讲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笨丫头,小心祸从口出。”叶旻有些无奈,她合上书页,抬手轻敲了一下知秋的额头:“你都说了恶人有恶报,那她早晚会有报应的。” 知秋摸了摸书卷敲过的地方,不疼,但痒痒的。 “知道啦姑娘,给!您吃瓜子儿!” 金衣卫作为昭和帝的心腹,一直有监测舆情监察百官之责,历代金衣卫指挥使更是只忠于历代帝王,所以他们从不参与储君之争。 金衣卫指挥使一大早就接连收到属下送来的关于三皇子侧妃被正妃设计,被劫匪掳走的消息。 看着手里落成一沓的密信,他有些无语,三皇子可真能折腾啊! 将密信揣进衣袖里,他匆匆进了宫。 昨夜昭和帝心头有股说不上来的慌乱,一夜辗转反侧。 早上起得迟了,便免了今日的早朝。 昭和帝头疼的紧,用完早膳,他正准备让人宣静妃过来给他按按头,就听内侍禀报金衣卫指挥使求见。 昭和帝眉头一紧,命人传他进来。 总觉得今日有什么事要发生。 来人一进殿就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臣见过皇上。” “起来回话吧。”昭和帝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感觉头疼得更紧了。 “谢皇上。” 金衣卫指挥使虽然起身,但依然低着头,虽然能想到皇上听了这件事后会大发雷霆,但他确实不敢隐瞒。 刑部侍郎真是蠢,若是这事私下里被他撞破了,他定然离得远远的,好独善其身。 可谁叫三皇子倒霉,丢的侧妃被人从劫匪窝里找到了,还被带上了大堂,那么多百姓都看见了。 如今上京城里的传言更是愈演愈烈,他若是不如实禀报,很有可能被迁怒,然后把自己搭进去。 “今早微臣刚进班房里,手下的人就送来密信。”金衣卫指挥使吞吞吐吐地说道,“密信上说,三皇子的侧妃被上京城外的一伙劫匪掳走了。” “嗯,派人去救了吗?”昭和帝忍者头痛问道,这种小事都要他来安排吗? 金衣卫指挥使垂眸,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人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昭和帝松了一口气。 “是被出城剿匪的官差带回来的,进城时被城中的百姓看到了,还在刑部衙门上当众承认了身份,如今外面都在传是三皇子妃买凶毁她贞洁。”金衣卫指挥使一鼓作气地说完便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你说什么?” 第74章 打小报告 “你说什么!”昭和帝陡然提高了声音。 早在萧燃选妃出了那档子事时,昭和帝就知道了这个儿子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好在霍家愿意应下这门亲事,勉强过去了那场风波。 没想到这个混账儿子连自己的后宅之事都管不好! 如今又闹得人尽皆知。 昭和帝气的眼皮直跳,头都没那么疼了。 金衣卫指挥使缩着头,将衣袖里的密信取出交给殿里的内侍,之后如同鹌鹑一般不敢吱声。 昭和帝一巴掌将内侍呈上的密信拍在龙案上:“让丁载年进宫来见朕!” 丁载年正是刑部侍郎的名字。 距离昨日事发差不多过了十二个时辰,丁载年竟然还没有上奏这件事,是准备替那个混账遮掩吗? 一旁的内饰忙应了:“是。” 昭和帝扭头就要把火气先撒到金衣卫指挥使身上:“你们金衣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吗?怎么不提前控制舆论!” 金衣卫指挥使真是顶了好大一口锅,但他只能老老实实认错:“是微臣办事不力。” 身为昭和帝的心腹,他自然比旁人更了解几分这位帝王,昭和帝平时日确实更偏宠萧燃这个小儿子。 即便昨日他知道了此事,也会同刑部侍郎一样暂时按下不表的。 这毕竟是三皇子的家务事,他肯定不希望别人过多关注,更别说捅到皇帝那里。 见他认错态度如此积极,昭和帝顿时哑了火,摆摆手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让你手下的人多注意一点,别让有心之人利用了这些谣言。” “臣告退。” 金衣卫指挥使刚走到宫门,就迎面撞见了被昭和帝召进宫来的丁载年。 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什么? 问他不怕被丁载年误会是来打小报告的吗? 他当然不怕,他本来干的就是打小报告的差事,再说了,就算没有撞见,丁载年就不会骂他了吗? 他平日里被骂的多了,丁载年还排不上号。 丁载年打着招呼与他擦肩而过,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犯起了嘀咕。 突然被皇上召见莫不是与昨日之事有关,这么快就传到皇上耳中了吗? 回头看了一眼走出宫门的金衣卫指挥使,莫非是他来通风报信的? 果然,丁载年已经记恨上金衣卫指挥使了。 昭和帝正双目微合地等着丁载年。 丁载年见到昭和帝后神色谦恭:“微臣见过皇上。” 昭和帝掀开眼皮瞧着跪在地上的人,并未让他起身:“刑部近来事多,朕瞧着丁爱卿都清减了。” 刑部侍郎心脏狂跳,连忙请罪:“微臣知错。” 昭和帝冷哼一声:“非要朕亲自问你错在哪吗?” 刑部侍郎闻言赶紧把昨日之事的来龙去脉禀明了昭和帝。 “这么说没人瞧见是三皇子府的人将人接走的?” 刑部侍郎声音微颤:“当时虽有百姓怀疑那女子是三皇子侧妃,但终究是没有见过她容貌。相信只要过上一段时间,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听完刑部侍郎这番言论,昭和帝面色稍霁。 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内侍送了他出去。 接收到昭和帝眼色的内侍带着丁载年往外走,小声提醒:“丁大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刑部侍郎一愣。 能在官场中做到刑部侍郎的位子,他自然不是笨人,他听得出皇上心腹话中的意思。 只是。 三皇子府上这件事如何才能不外扬,昨日围观堂审的百姓那么多,难道要他都抓起来关进大牢里? 那得想个什么理由?劫匪同党? 不不不,都是些上京本地百姓,街坊乡亲都相熟,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丁载年正在天马行空的琢磨着。 内侍四下看了看,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虽然时间久了谣言会不攻自破,但上京中多是闲来无事的人,定会探究个明白,大人不防给他们一个结果,好让他们早日消停。” 刑部侍郎茅塞顿开,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不就是抓个替罪羊吗。 至于“羊”从何而来,好办,死刑犯里也是有女囚犯的,回头挑一个身形与侧妃相似的就是了。 刑部侍郎出了宫,准备着手去办此事。 没过半日,金衣卫指挥使又匆匆进了宫。 昭和帝一听他有要求见,刚刚缓解的头疼又开始发作,面上一片阴霾之色。 “又出什么事了?” 金衣卫指挥使垂头盯着脚边的白玉砖,小心翼翼道:“皇上,现在百姓们都知道是三皇子府派人接走了那女子了,传言更甚了......” 昭和帝一听,眉头皱成一团。 先前刑部侍郎不是这么说的啊。 他不是说没人看见那个混账把人接走吗? 昭和帝又愤怒又不解的问道:“怎么就都知道了?” 金衣卫指挥使有些开始同情刑部侍郎了:“昨日围观的百姓散了之后刑部侍郎派人去三皇子府报信,有好事之人悄悄跟了上去,从刑部衙门跟到三皇子府,又从三皇子府跟到衙门......” 昭和帝脸黑的如同锅底,随手将桌边的镇纸扔了出去,摔在金衣卫指挥使的脚边。 他不敢动一下。 这些百姓莫不是吃饱了撑的,怎么就爱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瞧热闹。 昭和帝又让内侍把出宫的刑部侍郎叫进了宫,丁载年跪在殿中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斥骂。 昭和帝骂够了,这才把金衣卫指挥使和刑部侍郎赶到殿外候着,又让内侍传萧燃进宫。 萧燃面色阴鸷的进了宫,在殿门口收敛了神色,心情烦躁的跪在了昭和帝面前。 今日一早他也听府里出门采买的管事禀报了城里的传言,他原本以为会传疑似他的侧妃被劫匪掳走了,没想到现在外面到处言之凿凿,说被劫走的就是三皇子的侧妃,还是被正妃买通陷害的。 他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侧妃被劫匪劫走丢人还是娶了个毒妇更令人同情了? 萧燃跪得笔直,昭和帝的威压让他额头只冒冷汗。 不是,那些百姓没事吧? 昭和帝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冷的问道:“真如传言所说,三皇子妃妒忌侧妃,买凶害人?” 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被父皇问道本就是情理之中,他早就考虑好了要如何回答。 只是此时跪在殿中,他竟生出了一丝委屈。 第75章 责罚 两个后宅女子引起的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了? 侧妃虽然有叶家那层关系在,但毕竟明面上叶家表姑娘已经病逝,而且看样子叶家并不打算跟谢婉再有任何接触。 所以拉拢叶家站队他这一方有些困难。 至于霍如雪,虽说相貌平庸了些,但霍家已经板上钉钉是他这一方的助力了。 如此孰轻孰重,立见高下。 他又不是傻子。 “此事可否属实?”昭和帝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萧燃低下头,小声答道:“传言......不实,儿子没有偏宠侧妃,皇子妃为人温良谦顺,端庄淑德,从不与人为难,更不要说买凶害人了。” 他很清楚,他需要霍家的助力。 “那你那侧妃是怎么丢的!”昭和帝将桌边的茶杯砸到了他脚下,摔得粉碎。 萧燃哪知道柳侧妃是如何丢的,只知她们二人出门上香只回来了一个。 府中的侍妾又不止她们二人,闺房之乐嘛,只要貌美,找哪个不行呢? “怎么,别说你不知道?” 萧燃眼眸一闭,道:“皇子妃那日回府后说侧妃马车坏了,要稍迟一些回府,儿子没有放在心上,一直到第二日人都没有回来,儿子便派人沿路去找了,结果......” 至于为什么马车坏了二人却没有同乘回府,他没有问,昭和帝也没有问。 后宅里总归不会那么平静的,主母磋磨通房小妾的手段多着哩。 一个挂名的庶女即便成了侧妃,那也是妾,在嫡女正妃面前也是要矮一头的。 “结果你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却被剿匪的人给带回来了!”昭和帝气得手指不停地指点着地上的萧燃。 萧燃垂头跪着,大气不敢喘一下。 昭和帝走到萧燃跟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给朕滚回府里去闭门思过!还有那两个女人,一并闭门思过!” 他真不想看见这个儿子,最近几次见都没好事! 萧燃从地上爬起来,暗暗松了口气。 好歹只是闭门思过。 就这样,因为成亲才刚解除了禁足了月余的萧燃,又因为后宅不宁继续被罚闭门思过。 萧燃出宫没多久,得到消息的静妃就来了。 到底是身在深宫,宫外的事传进来要慢些。 内侍通传静妃求见,昭和帝还在气头上,想到静妃那张脸他就想起了与她面容肖似的萧燃,心里又一阵窝火,直接不见。 静妃得了个没脸,拂袖而去。 三皇子府的主院里,霍如雪将屋里的花瓶瓷器,只要是能砸的动的全砸了个稀碎。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阻拦不及,只好出声劝道:“皇子妃!您消消气!快别砸了” 小丫头是银杏离开后新提上来的贴身婢女,在三皇子面前三皇子向来待人温和,人后却是锱铢必较的。 她自知失言,此刻正缩在角落处瑟瑟发抖。 霍如雪昨日便得知柳侧妃回府的消息,没想到她也被劫匪劫走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今晨她正准备去春和院里看看这位侧妃,以表示正妃对侧妃的关切。 谁知,还没来得及出远门,有婢女匆匆进来回话。 说是外面已经传开了,三皇子侧妃被正妃买凶陷害,被劫匪掳走是为了毁她名节。 霍如雪当即回了院里,开始摔砸目之所及的东西。 扪心自问,她确实想要将柳侧妃除之后快,可是那日上香后她一直没有回府,自己可还没机会下手。 世人大多同情弱者,在大多数百姓看来,柳侧妃只是一个家世普通的官家庶女,还不得宠,也没有后台撑腰,而霍如雪则不一样,她是次辅嫡女,又是皇子正妃,上了皇家玉碟的,要想拿捏一个侧妃那还不轻而易举。 “到底怎么回事!”霍如雪咬牙切齿的问道。 小丫头环视了一下左右,发现只有她离得最近,只好战战兢兢地回道:“奴婢不知。” 霍如雪气急败坏,扬手就要冲着小丫头的脸打下来。 “住手!” 从宫里出来的萧燃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听府里的小厮说皇子妃今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正好有事想要问她,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你还嫌本殿下不够丢人是吗?”萧燃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将霍如雪推了个趔趄。 霍如雪瘫坐在地,声音尖细:“殿下!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传言吗?” 萧燃扫过地上狼狈的女子,真不敢想象这就是他的正妃。 “当然听到了,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什么召我入宫。”萧燃大步跨到她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我问你,侧妃被劫一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我这顶绿帽子是不是你给我扣头上的?” “咳!咳!”霍如雪双手抓着萧燃掐着她脖颈的大手,脸色张红。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妾身,还是妾身帮婉婉妹妹入了府,成了侧妃的。”霍如雪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她掏心掏肺的对萧燃,结果萧燃竟然听信外面的谣言! “最好是这样!父皇让你们二人各自在院中反思己过,你们最近都给我消停点!” 萧燃一把松开用力的手,拂袖而去。 本以为这件事过几日就会消停下去。 没想到上京里的谣言愈演愈烈,竟然都在说,皇上有意改立太子,为了给三皇子铺路竟然包庇皇子妃。 只因她是朝中次辅的嫡女。 金衣卫指挥使第三次因为这件事进宫求见昭和帝。 昭和帝龙颜大怒,直接下了一道圣旨,训斥萧燃治家不严,罚俸一年。霍如雪身为皇子妃主掌府中中馈,侧妃失踪后却不主动找寻,致使后宅不宁,影响恶劣,直接贬为侧妃。 旨意很快传达到了霍如雪所在的主院,她嘴角微勾,眼神里俱是冷意。 伺候的小丫头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生怕皇子妃,不,现在是皇子侧妃了。 生怕侧妃娘娘把刚换了一遍的古玩瓷器又给砸一遍。 霍如雪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笑容渐渐狰狞起来。 好你个柳侧妃,好你个谢婉,咱们走着瞧! 第76章 深夜 春日的风不疾不徐,从半开的窗子吹入来福茶馆二楼那间已经许久不对外的雅室。 雅室里,少年少女相对而坐。 “这件事情就这样了?”少女托腮看向对面的少年,语气里略带些遗憾。 少年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笑道:“怎么会,若是就这样我岂不是白忙活这一场了。” 二人低头喝茶,敲门声传来。 “公子,是我。”是茶馆伙计阿财的声音。 “进。” 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阿财闻言推门而入,附到少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知道了。”少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见阿财重新把雅室的门关上,闫清羽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淡淡开口:“皇上下旨,将霍如雪贬为侧妃了。” 少年对面的姑娘低头轻啜了口茶,随即将头抬起望向他,眉头一挑。 就这? 霍如雪这人叶旻还算了解。 她在乎身份地位,在乎容貌气质,不然从小到大也不会如此针对叶旻。 但只要她还有可以去争的筹码,正妃与侧妃对她来说并无什么不同。 都是她往上爬的垫脚石,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小小的皇子妃之位。 闫清羽扫过她若有所思的面容,笑道:“事情这不是才刚刚步入正轨吗?好戏还在后头。” 叶旻点点头,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今日觉得不太苦的茶。 “听清灵说,你开的铺子生意不错?” 闫清灵当然不会跟哥哥说这些,在她看来哥哥就是个战场上下来的糙汉,根本不懂女孩子家的志趣爱好。 想到闫清羽也入股了胭脂铺,叶旻放下茶盏,笑道:“主要是东西好,主顾和回头客自然就多了。” 闫清羽低头笑道:“叶姑娘费心了。” 露华胭脂铺开业以来,俨然已成了上京贵女圈里最喜欢去逛的铺子。 还有许多人是为了去尝一尝铺子里的赠品糖水,虽说各家府里也会做,但总觉得露华的糖水更好喝一些。 “听闻露华胭脂铺里新上了一款胭脂?”用过晚饭的霍如雪吐出清口的茶水,侧头看向在一旁伺候的小丫头。 她并不知道叶旻就是露华幕后的东家,当然若是知道她只会更兴奋。 “是。”小丫头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碟,“听前两日出府采买的姐姐说新上了桃花胭脂。” 霍如雪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虽然我如今出不得府,但毕竟这府里的掌家之权殿下并没有收走,不能委屈了府中的众姐妹,芍药你一会儿打发人去露华买几盒新出的胭脂,给府里的姐妹分下去。” 芍药正是新被提拔为贴身婢女的小丫头,她面露迟疑。 “怎么,如今我成了侧妃就指挥不动你了?还是你已经物色好了新主子?”霍如雪剜了她一眼,声音尖锐。 “婢子不敢。”芍药垂头认错,“婢子这就去。” 芍药抓紧收拾手底下的活计,片刻后就出了主院。 在后门处找了相熟的门人,芍药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给他,说主子如今不便出门,让他去青云街上一家叫做露华的胭脂铺子里买些胭脂,余下的就算作是他的茶钱。 小厮听人说起过那家胭脂铺,盘算了一下自己这趟跑腿儿能有多少油水可拿,他乐呵呵地应下了。 - 深夜,周围静悄悄的,漆黑的夜空连颗星子都看不见。 街道两旁的屋舍灯火寂寥,爱看热闹的上京百姓都已经歇下。 城中的一处小巷里,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正合力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放着张卷着的破旧草席,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草席缝隙里透露出一些黑色的发丝一样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人出声,板车轮轴压过路面的声音在无人的街道里听着格外清晰,还有二人因紧张而粗重的喘息声。 寂静的深夜里,打更的声音传得更远一些。 “咚——咚!咚!” “平安无事——” “咚——咚!咚!” “平安无事——” “咚——咚!咚!” “平安无事——” 更夫打完三遍子时的梆子,正准备找个避风的地方落脚,听到小巷里传来由远及近的车轮声。 他伸头望向小巷,黑暗无光的夜色里他隐约能判断出越来越近的是辆板车。 奇怪? 夜深人静的,难道是倒夜香的? 可现在是三更。 更夫手心里都是汗,今夜与他搭档的刘二告了病假,他本来胆子就不大。 他闪身躲在了巷口,想等板车经过时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不顾宵禁还在外行走。 同样也是为了避免对面若是歹人,发现他后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两个拉车的小厮听到了巷口的动静,有些害怕。 “哥......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其中一个小厮双腿发软,声音有些发颤。 “是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别自己吓唬自己,咱们快去快回。”另一个小厮似乎胆子要大些,他只想赶紧送到地方好回去休息。 “喵!” 一声猫叫从身后响起,胆小些的小厮呼吸微滞,缓慢地转过身查看情况。 只见草席被掀开了一角,一只苍白的手垂了下来。 夜里突然起了风,吹过树杈的声音像是厉鬼在哀嚎。 小厮想起刚刚听到的更声,此时正值子夜,又想到小时候缠着祖母听过的诡事怪谈,他害怕极了。 上下牙齿似乎不听使唤,开始不停地打颤。 他再也无法忍受,当即扔下板车,往回跑去。 胆大些的小厮感觉到身侧的人跑开了,有些疑惑,他转过身刚要训斥跑掉的那人,只见黑暗中有道白影一闪而过。 他头皮一阵发麻,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只见离他不远处,隐约能看到一道白色的背影一动不动的在那站着。 重点是那道身影好像,没有脚...... 这个小厮惊呼一声,同样扔下板车开始撒丫子狂蹽,心里还暗道,那小子真不地道! 闹鬼了都不跟他说,竟然丢下他一个人跑了! 第77章 报官 听到那人的惨叫,更夫更是不敢动一下,贴着墙根站的身体更直了几分。 过了好大一会儿,再没有其他声音传来,他壮着胆子向小巷里摸索过去。 他这份昼伏夜出的差事本就艰难,加上今日搭档又告了假,他本更应该警惕,但他还是选择去看一看到底什么情况! 究竟是哪个王八蛋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装神弄鬼? 将手里的梆子当作防身武器挡在身前,更夫终于靠近了刚才就听到声音的那辆板车。 四下望了望,并没有发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这一刻他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在好奇心的作用下,他想看看三更半夜突然出现的板车里到底运的是什么。 更夫慢慢磨蹭到板车后方,用手里的木槌轻轻捅了捅卷着的破旧草席。 不是空的,里边好像有东西,是软的。 不会是死人吧。 他们这一行,夜路走得多,什么匪夷所思的事都有可能遇上,他可不敢打开。 正琢磨着,他再次抬眼扫过这卷草席时,他注意到了从席子里垂下来的那只惨白的手。 顾不得细想,更夫立刻敲响了腰边另一侧的铜锣。 他边敲边向巷口跑出去,不敢回头看一眼。 所以他并没有看到在他刚刚站的位置上,一个披头散发身着白衣的人,正在查看草席包裹着的人。 铜锣咣咣咣的声音在深夜里传出去老远,惊醒了许多已经睡下的人。 更夫本就有警惕火烛,提醒偷盗的职责,一听到这么急促的铜锣声很快有不少人跑到大街上。 有的只穿了单衣,甚至还有的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提在手里。 “怎么回事儿?” “发生啥事儿了?” 跑出来的人互相打探着情况。 有视觉敏锐的几人看到巷口的更夫,伸手一指:“更夫在那,快去问问!” 众人纷纷上前,把更夫围了个水泄不通。 板车跟前的人看着众人所在的巷口,果断地选择从另一侧的出口离开。 他已经确认了,板车上确实是具女尸,虽然面容有些脏污,但还是能看出来,这具女尸就是公子给他的画像上的女子。 今夜的热闹才刚开始,只可惜他凑不上。 他还要回去复命。 更夫是个朴实的,众人问他,他便如实回答:“巷......巷子.......里好像有具尸体......”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立刻追问细节。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更夫详细地描述了他是如何听到有异响,又是如何摸过进了巷子。 至于惊出的的一身冷汗,这会人多,夜风吹过他竟打了个哆嗦。 自然有爱热闹的热心人士想去巷子里看看这尸体是什么样子,不过还是被身边的人拉住了。 “这是命案,得报官。” “对!报官!” 更夫在嘈杂的议论声中听到了这一句,立马央求众人陪他去一趟衙门,他实在是不敢自己去。 上京百姓向来热心,一听更夫所求,纷纷拍着胸脯说他们一定将更夫护送到衙门。 就这样,深夜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衙门而去。 自然不是全部人都跟着去了,还有一部分百姓自觉留在巷子口,说是要保护案发现场。 附近最近的是顺天府衙门,更夫一群人很快到了衙门外。 各个衙门虽然早就过了下衙的时间,但夜里总会留下值守的官员,毕竟这里是上京,治安有序也是考核政绩的一项。 更夫使劲拍着衙门的大门。 值守的衙役被惊醒,被人惊扰了美梦的他一脸的不耐:“三更半夜的,你们干什么的!” 更夫拱手,对着衙役行了一礼,将打更时遇到巷子里的疑似尸体之事说了。 跟着来的百姓叽叽喳喳,帮着更夫把因为紧张忘记的细节补充上。 值守的衙役听完满目震惊,赶紧进衙禀报。 值守的官员同样十分震惊。 大半夜竟然有这种事? 对了,今日值守的是沈卓。 沈卓脚底生风的找到了更夫等人,带上几个同样值守的衙役,一同去了那条小巷。 原本无人的小巷这时瞧着挺热闹。 沈卓让衙役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巷口,他自己则带人进了巷子。 小巷里乌漆嘛黑,提着灯笼的衙役走在最前,没走太远沈卓就看到了更夫说的那辆板车。 板车还在原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沈卓示意身旁的衙役上前查看情况。 只见那衙役走到板车跟前,用手里的刀柄挑开了车上的席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显然就是一具尸体。 “大人!”衙役惊呼一声。 沈卓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径直上前查看。 身体发丝凌乱,遮掩住了大部分面容,露出来的手背上已经有了青色的斑块。 借着灯笼的光亮,他只能看出这应该是具女尸。 将巷口看热闹的百姓劝说回去睡觉,他让人将女尸连同板车一起运回顺天府衙门,具体死因要明日仵作验过尸后才能确定。 翌日一早,沈卓将夜里发生的事禀报给来上衙的顺天府尹黄大人。 黄大人听完直接拍案而起。 上京乃是天子脚下,顺天府在他的治下已经许久没有发生过街头抛尸这类恶性案件了,要赶快破了这桩案子,不然今年的政绩肯定要被比下去了。 想想前些日子的刑部丁大人,他可不想被皇上抓到宫里训斥。 叮嘱沈卓尽快将案子查清楚,黄大人扶额回了后衙。 沈卓则去了停尸房,衙里的仵作已经到了,正忙碌着。 “怎么样?”沈卓走近,开口问道。 仵作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看了他一眼,道:“死亡时间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没有明显的外伤,仅在小臂有处擦伤,应该是毒发后磕到什么东西造成的。” “毒发?”沈卓挑眉:“死者是被人毒死的?” “对,我偶然得到一种可以检测尸体中有无药物残留的药粉,若是有残留,混入了药粉的水滴在尸体上会变色......”仵作简单解释了一下,“我验尸没有发现死者身上有任何致命的外伤,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突发急症的表现,加之药粉变色,所以我推断死者死于毒杀。” 停尸房里味道并不好闻,沈卓却没有任何异样:“如此说来,昨夜是有人在抛尸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才将尸体丢弃在巷子里的。” “今日辛苦你了。”沈卓冲着仵作拱手道。 第78章 陈姓兄弟 当下最重要的是确认女尸的身份。 沈卓准备再去找昨夜的更夫询问一下发现女尸时的细节,看看能不能从中推出些有用的线索。 在巷子里发现的女尸体内有毒药,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凶案,既然这样他可要好好管一管了。 尸体不能长时间在停尸房里放着,还是要尽早入土为安才是。 “虽然现在天气不算炎热,但也要尽快查清这桩命案才是。” 沈卓边这么想着就往停尸房外走去。 “沈大人!” 在他就要走出停尸房的时候,有个衙役叫住了他。 “何事?” 衙役似乎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支支吾吾的说:“沈大人......您是不是......要去查这女尸的身份?” “怎么,你知道死者身份?”沈卓眉心微微动了动。 衙役似乎很紧张,额头有汗水淌下:“小人看着好像是.......三皇子侧妃......” “你能确定吗?”沈卓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前几日上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传言他也是听过的,传言里的主角正是三皇子侧妃。 衙役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解释道:“刑部剿匪的事您应当听说过了,那日正好不是我当值,听闻刑部有热闹可看,我便跟着几个哥们儿去凑热闹了,这女尸虽然面容狼狈,但她的相貌同那日公堂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刑部剿匪是吗?”沈卓小声重复了一遍。 衙役点点头,有些拘束的移开了视线。 沈卓径直出了顺天府的衙门,他并没有去找更夫,而是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刑部衙门。 既然刚才的衙役说可能是三皇子侧妃,那这也算是一个调查方向。 他先去找人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三皇子侧妃。 刑部衙门不远处的茶馆里,沈卓看着对面的喝茶的少年微微挑眉。 “闫兄这是何意?” 闫清羽自从进了这茶馆,已经喝了两盏茶,却一言不发。 他是为了案子来请闫清羽帮忙的,可不是单纯请他出来喝茶的! 看他神色不断变化,闫清羽放下茶盏,笑道:“沈兄的意思是昨夜你们接到报案,发现了一具疑似三皇子侧妃的女尸?” “正是。” “那你直接去三皇子府找萧燃去认尸不就行了,何必来找我?” 沈卓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控制住想要杀人的冲动:“如今只是猜测,并无实证,我等并未见过侧妃的面目,此事若是属实那还好,若是乌龙我可要吃顿苦头的。” 闫清羽又饮了口茶,轻笑:“好了,不逗弄沈兄了,沈兄昨夜发现尸体的地方可是长青街?” 沈卓点头。 “那我不用跟你去顺天府衙门了,那就是柳侧妃。” “闫兄怎么如此肯定?”沈卓露出茫然的神情,刚才他还纳闷闫清羽怎么知道发现死者的地点,这会儿见他如此确定反而更疑惑了。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闫清羽唇角一弯:“沈兄可要好好地查一查这桩案子,不然黄大人那里可不好交代。” 将手中的茶盏放回,闫清羽起身拍了拍沈卓的肩,竟然直接走了。 他当然知道长青街的那具女尸是萧燃的柳侧妃,说起来若不是他派人去装神弄鬼,今日传出来的就是上京城外某处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了。 看着闫清羽走出茶馆的背影,沈卓在心底无能狂怒,要说闫清羽跟这件事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既然知道了死者的身份,接下来查案的方向就很明确了。 沈卓并不打算直接去三皇子府询问,闫清羽显然不会陪他上门的,他一个人去怕被打出来。 还是等他将案子的来龙去脉查个清楚后,让上峰去与三皇子交涉吧。 沈卓再次回到衙门,他一寸一寸地查看了那辆板车,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板车很显然被人清洗过,但还是被他发现板车缝隙里有一些擦洗不掉的脏污,像是常年运送泔水这类污物造成的,仔细去闻的话还能闻到一股泔水的气味。 沈卓叫了手下的人进来。 “沈大人有何吩咐?” “去查一下城中负责运送泔水或者倒夜香的伙计里,有没有平日会经过长青街且近日告了假的。” “是。”手下领命而去。 昨夜沈卓听更夫提起过,他是听到有人尖叫惊呼后才进的巷子。 他推测应该是运尸的人受了惊才会失声尖叫,况且那人赖以为生的板车都被抛下了,想来近几日应该是上不了工了。 手下很快就查到了他说的人。 那是兄弟二人,分别叫做陈大和陈二。 陈姓兄弟被带到衙门,他们二人本来胆子就不大,加上那天夜里受了惊,还没等沈卓用刑,二人便全都交代了。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是长青巷附近倒夜香的,每天夜半要去挨家挨户收集夜香,四更天就要运送出城门,赶在五更回来。 几天前有个姑娘找到了他们二人,说要借他们板车一用,运些东西。 陈大看那姑娘是富贵人家婢女模样打扮,还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他摸着银子的手微微颤抖,连连应下。 他们兄弟二人甚至还在白日仔细清洗了一遍板车,免得让难闻的味道熏到了这位财神爷。 将板车交给主顾的当晚,那姑娘就带着人又将板车送回了,车上还多了一张卷起来的草席。 姑娘又摸了五十两银子给他们兄弟,还说请他们帮忙运到城外。 只是借用一下板车就给了五十两,如今又给了五十两,整整一百两银子啊! 五十两他们都没见过,何况是一百两,二人没有想太多,欣然答应了。 兄弟俩怕耽误了夜里的活计,便计划着先把这破草席运出城。 虽然城门关了,但他们跟守城的官兵相熟,通融一下也就过去了。 再后来就是他们听见了更夫报时,被草席里的尸体吓破胆的事了。 “你们二人答应运送时就没有检查一下草席里究竟是什么吗?”沈卓疾声问道。 “官老爷饶命啊,那女子说是主家的下人得了急症去了,主家嫌晦气,这才命她找人用席子裹了那人的东西扔出城去。”陈大跪伏在地,顿了顿又说,“小的兄弟二人虽是贱民,但也是觉得晦气的!” 第79章 胭脂 听到陈大这么说,守在一旁的衙役努力忍着想笑的冲动。 沈卓睨了那衙役一眼,继续问道:“那你二人是如何发现了尸体,又为何丢下板车独自逃跑了?” “那晚夜里起了风,吹得呼呼作响,小人胆子小,便四处查看,回头看向板车时发现席子被人掀开了一角,露出来一只煞白的手,我直接就吓破了胆。”陈二跪在地上哭诉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还看到什么了?”沈卓厉声问道,“需要我让人帮你回忆回忆吗?” “官老爷饶命啊!不是我,是我哥陈大,他好像......看见......鬼了......”陈二生怕沈卓对他用刑,连忙推了推身边跪着的陈大。 沈卓侧头看向陈大那边,眸光微沉。 陈大将这位官老爷的神情看在眼里,连忙将他发现弟弟跑路后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没有脚的身影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沈卓听得饶有兴味。 没有脚的白色鬼影是吗? 他好像知道闫清羽为何那么肯定死者的身份了,恐怕这装神弄鬼的事就是他干的! 这事先按下不表,沈卓收拢思绪,继续追问道:“那你们为何不报官?” “官老爷饶命啊!小人自幼胆小,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怎么还想得起报官啊!”陈二哭诉道。 “那第二日呢?总归不害怕了吧?” “大人不瞒您说,我们哥儿俩收了人家的银子,没给人家把差事给办了,结果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们报官之后官老爷以为我们是同犯,再有就是我怕主顾听到消息后让我们还钱......嘿嘿......”陈大干笑两声。 “那要是再见到那女子你们能认出来吗?” “能!”陈大陈二拍着胸脯保证道。 沈卓摆摆手,让手下的人将这兄弟二人送了回去。 他独自坐在衙门的班房里,揉着眉心,试图分析出些用得上的线索。 临近下衙的时辰,仵作让人给沈卓送了消息,说是发现了新的线索。 沈卓脚下生风,径直去了停尸房。 “有什么新发现?” 还是先前那个仵作,他拿了块抹布擦着手,迎向沈卓的目光:“我又查验一遍尸体,在死者食指指腹的细纹里有一些粉末,把这些粉末剥离出来后,能看到这些粉色呈红色,甚至还能闻到一些桃花的气味。” “先生可知这红色粉末是何物?” 将帕子搭在架子上,仵作仔细看了看,好像跟旁边那块没有对齐,他又往前扯了一点。 “应该是胭脂。” 胭脂? 沈卓心中重复了一遍,那是女子用的东西,他一糙老爷们,应该去问谁呢? 他们沈家的女眷只有他母亲一人,但他母亲平日里并没有上妆的习惯。 对了,他有未婚妻。 沈卓抬脚就想去兴安伯府寻姜亦瑶,还是仵作将他拦下了。 “沈大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去查新的线索吧。” 他这才注意到外面夕阳西下,已经将天边的云彩都染红了。 须臾,落日的余晖已经全部沉没,就连先前绚丽的霞光都失了颜色。 姜亦瑶近几日有些不悦,今日她约了叶旻出门逛街。 在横扫了上京大大小小的铺子里的新品后,二人坐在来福茶馆喝茶。 “你就如此喜欢这家店的点心?” “是啊,我觉得这里做的点心有知秋的味道,不能总去你府里吃,花些钱能买到也不错。” 叶旻太阳穴微跳,花些钱? 就从茶馆的定价来看,估计能花些钱专门来吃点心的人可不太多。 她心里不住地喟叹:还是闫小将军会做生意! 看来她致富的道路还是道阻且长的。 “瑶瑶有心事?”叶旻抬头看见姜亦瑶正捏着块点心发呆。 “唉!”姜亦瑶回过神来,好看的眉眼皱在一起,叹了口气:“还不是沈卓那个混蛋!本来昨日说好一同出游赏花的,可他临时有案子要查......” “这还没过门就已经心系夫君了。”叶旻掩唇轻笑,打趣着她。 “阿旻取笑我!”姜亦瑶作势就要去打叶旻。 叶旻连连求饶。 “是昨日城里盛传的那个半夜里发现尸体的案子吗?” 二人打闹的累了,重新坐直身子,端起名门贵女的仪态,叶旻出于对小姐妹的关心,又询问道。 姜亦瑶撇撇嘴:“就是那个,你说怎么有人将尸体就这么丢在城中小巷呢?” 看她这副模样,叶旻莞尔一笑,轻轻摇头,她也不解。 那天夜里听到更夫敲锣的声音出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自觉没有靠近巷子,所以并没有传出任何对死者身份的猜测。 叶旻也还不知道那具尸体就是柳侧妃。 不过她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姜亦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跟叶旻说起了今日买的东西她要如何安置。 她说的神采飞扬,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她还在为情所困。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阿财上楼敲门,说是兴安伯府来人寻姜三姑娘回去。 “三姑娘,是未来姑爷来咱们府上寻你,说有要事相谈。”阿财身后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看到叶旻拱手行礼道,“见过叶姑娘。” 这是兴安伯府的大管事,叶旻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刘叔,是沈卓找我吗?”姜亦瑶语气里都是雀跃,一点看出去先前还在埋怨沈卓失约的事。 得到刘管事肯定的答复,姜亦瑶匆匆跟叶旻道了别,领着婢女带着刚买的东西就回府了。 看她步履生风着急离开的神色,叶旻眼底盛满了笑意。 这就是两情相悦吗,真好啊! 姜亦瑶回了兴安伯府先去自己院子换了身衣裳,沈卓已经在花厅里喝了两壶茶。 指腹摩挲着茶杯,沈卓想到这两日他好像喝了好多茶水,怪不得夜里都睡不好。 见姜亦瑶进来,伺候的人纷纷退下,他们的了兴安伯夫人的吩咐,要给三姑娘和沈姑爷多制造一些私下相处的机会。 第80章 糖水 姜亦瑶裹挟着春日的风走进花厅,沈卓抬眸望过去,不禁想到了二人初见时明媚的阳光和少女清澈的眸光。 “沈家哥哥!” 少女的嗓音甜腻,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公子。 沈卓收起旖旎的心思,开门见山的问道:“瑶儿可知上京中哪家脂粉铺子卖带有桃花香气的胭脂?” 胭脂?桃花香气? 接过沈卓递来的茶,姜亦瑶在他身侧落座,垂眸看着手里的清茶。 沈哥哥莫不是要送我胭脂赔罪? 沈卓见她半天没有回话,又解释了一遍:“瑶儿若是知道一定要告诉我,这跟我最近在查的案子有关。” “啊?”姜亦瑶眼底的笑意僵了一僵,怎么还是查案! 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桃花香气的胭脂......”姜亦瑶小声嘟囔着,“好像是露华的新品。” 沉吟片刻后她想起阿旻开的名叫露华的铺子里好像新上这样一款胭脂,而且是整个上京独一份。 沈卓闻言眼神一亮:“‘露华’可是铺子的名字?地址在哪?” 听着眼前面若冠玉的公子接连发问,姜亦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就在青云街上,专门卖胭脂的。” 听到铺子位置,沈卓抬脚就走,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一句。 “哎!沈哥哥......” 姜亦瑶本想告诉他那铺子是阿旻开的,嘱咐他去查案要客气一些的。 算了,她不就是被沈卓这份雷厉风行,执着于探求真相的模样打动的吗? 至于阿旻的铺子,沈卓会有分寸的。 - 沈卓这边出了兴安伯府,带着人就去了青云街。 在街口处他就注意到了有家铺子进出的客人都是一些身着华服的年轻姑娘,仔细去看铺子上方的招牌,赫然是“露华”两字。 为避免冲撞了姑娘家,沈卓将带来的人留在街口等待,他自己则大跨步向那间铺子走去。 店门口迎客的还是开业那日的两个丫头,二人笑意吟吟的迎来送往着进出的客人。 见沈卓进店,一个丫头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到咱们店里来吗?” 被一个小丫头这么热络的询问着,沈卓有些拘谨,连连点头。 他不光是第一次来他们店里,还是第一次来女孩子家爱逛的铺子。 “公子可是买来送给娘子?”小丫头引着他在铺子的货架前边走边笑着问道。 沈卓假模假样的看了几盒胭脂,随口问道:“在下冒昧问一下姑娘,素日里来你们铺子里买胭脂的都是些什么人居多?” “公子客气了,叫我丝兰就行。”小丫头笑声清脆,“当然都是些年轻姑娘家了。” “可有王公贵胄也来铺子里买胭脂?” “这我可不清楚,我们有规矩的,不能随意打探客人身份。” “那你们铺子里有谁知道?” “当然是掌柜的了!” 丝兰将沈卓引到了柜台旁,给了柜台里的妇人一个眼神。 “公子想打听哪家府上的事?”柜台里的妇人掩唇一笑,眼波慵懒的扫过沈卓面上。 沈卓看着妇人扭捏的作态眉头紧皱:“你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公子说呢?” “我是顺天府来办案的,现在要查看买过桃花胭脂的人的名册。”沈卓从腰间摸出衙门的腰牌亮给女掌柜。 办案?莫非是这两日外面传言的那个案子? 女掌柜站直了身子,面上是有些为难的神色:“那可不行!来我们铺子里买胭脂的多是些名门贵女,若是跟凶杀案扯上关系可不太好。” “周娘子。” 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沈卓和女掌柜纷纷抬头看向正从二楼下来的少女。 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着月华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碧玉簪,一双杏眼如同一翦秋水。 “想必这位就是顺天府的沈大人吧?” 少女下了楼,冲沈卓盈盈行了一礼。 “姑娘是?”沈卓挑了挑眉,眼神里流露出不解。 “我姓叶,这家铺子是我开的。”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少女主动表明了身份。 跟姜亦瑶分开后叶旻并不想这么早回府,就换了个方向来了青云街,她好些时日没有到露华了。 她先去后院看了待产的孙婶儿,又查看完最近的账目,她便上了二楼雅间歇息。 铺子里的另一个丫头唤作铃兰,在丝兰将沈卓带到掌柜跟前时,她便上楼将这件事回禀了叶旻。 叶旻走到楼梯口时正巧听到沈卓表明身份。 沈卓拱手回礼:“原来是叶姑娘。” 姓叶,还知道他的身份,想来想去应该就只有跟他未婚妻交好的叶首辅家的姑娘了。 原来这就是闫清羽想娶的姑娘啊! 他现在更加确定闫清羽那小子就是见色起意。 “周娘子,将名册拿给沈大人吧。”叶旻扫过柜台里的妇人,妇人登时站直了身子,再不见了刚才妩媚的神态。 “是,东家。”女掌柜从柜台里拿出一本现状的册子递给沈卓。 沈卓接过册子,视线迅速地扫过上面登记的每一个人名和府邸。 叶旻则让铃兰吩咐后面厨房准备一份糖水,给沈大人打包好。 铃兰将糖水送过来时,沈卓正好合上册子,叶旻注意到他的视线在看到“三皇子府”几个字时停留了一瞬。 她敛了敛眸子,侧头看向了他处。 她从姜亦瑶那听说了沈卓正在查小巷抛尸的案子,莫非这案子与萧燃扯上关系了。 沈卓这里不好打探消息,或许她可以跟闫清羽去喝杯茶。 心里默默有了计较,她再次看向沈卓,笑道:“这是店里的桃胶银耳糖水,瑶瑶每次来都要尝一碗,沈公子正好给她送过去吧。” 沈卓原本打算直接回衙门,禀明了上峰黄大人,得了批准后就带人去三皇子府的。 看着手边的糖水,他勾起一抹笑,这件事明日再办也不迟。 沈卓拎着糖水出了胭脂铺子。 叶旻也一起出了铺子,她要回府了。 路过来福茶馆时,叶旻让迎春下了马车去茶馆里问问闫小将军明日可否有空。 迎春进去没大一会儿就出来了。 “姑娘,阿财说闫二公子近日出城办事了。” 第81章 查!必须查! 春日多雨,昨日下了一整夜。 大清早的街头巷尾还能闻到雨过后泥土的气息,积水还未完全干透,有些地方还能映出街巷两侧林立的店铺和清早穿行的人群。 沈卓老早就到了顺天府衙门,在班房门口蹲守着上峰黄大人。 他从卯时一直等到快巳时,黄大人才姗姗来迟。 黄大人一踏进后衙便看到了班房门口来回踱步的沈卓,不知为何他今日右眼皮直跳,直觉告诉他应该退出去。 “黄大人您可来了!小沈大人等您许久了!” 黄大人刚刚转过身去,还没迈出步子便被人喊住了。 瞪了那人一眼,逃跑失败的黄大人缓缓转过身来,两侧唇角努力上扬,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黄大人!”沈卓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几个跨步就到了黄大人跟前。 “小沈啊,今日怎么这么早,是有什么要事吗?”黄大人心知这下是躲不过了,便放弃抵抗,拈着花白的胡须看向沈卓。 沈卓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道:“大人,小巷抛尸的案子有眉目了。” “哦?仔细说来听听。” 黄大人一手抚着狂跳的胸口,还好还好,只是案子。 沈卓先是详细的阐述了他是如何追查到陈家兄弟和露华胭脂铺的,黄大人听得直赞他聪慧心细。 想到今日的目的,沈卓看向黄大人的眼睛:“根据死者身上发现的线索和调查的结果,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死者就是三皇子府的柳侧妃,至于行凶者是谁,需要到三皇子府查看过后才能确定。” 听到这话,黄大人差点站立不稳,扶了一把身侧的桃树,竟惹得枝头的桃花簌簌掉了几朵。 由于太吃惊,他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几根不小心扯下来的胡子。 这件事竟又牵涉到了三皇子! 看着手里的胡须,黄大人有些可惜,这可是他平日里悉心打理的极好的须发。 沾上三皇子果然晦气! 黄大人抬眸,仔细观察着沈卓的神色,只见他神色坚毅,目光坚定。 他清楚沈卓刚正不阿的性子,此时若是劝他放弃调查这个案子,恐怕沈卓即便是先斩后奏也会继续查下去。 看着沈卓眸子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黄大人叹了口气。 罢了,他想查就让他继续查吧,何况这案子还是他交代给沈小子的。 若真查出什么问题来,他豁出这张老脸去应该能保住这小子。 “既然这案子牵扯到皇家了,咱们不能轻举妄动。”黄大人捻着胡须,稍作沉吟,“这样,你等我进宫向皇上请示一下接下来如何做。” 沈卓明白上峰的意思,既然要进皇子府查案,一定要名正言顺才行。 “大人快去快回!” - 细分的话,顺天府尹属于地方官,所以黄大人是不用上早朝的。 但顺天府尹管辖下的上京属于天子脚下,所以若有要事黄大人是可以递了名帖进宫面圣的。 黄大人估摸着早朝差不多进入了尾声,便换了官服,匆匆进了皇城。 宣明殿里,香炉烟气氤氲,燃得是安神静气的越邻香。 昭和帝刚下了早朝,正用朱笔批阅奏折。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朝臣每日都如此清闲吗? 怎么日日都要问朕安,次次都在折子上告诉朕岭南的荔枝特别甜,怎么不直接给朕送进宫一筐。 还有这位,你母亲寿辰也要跟朕说,需要朕给你母亲提一幅百寿图吗? ...... “启禀皇上,顺天府尹求见。”殿外候着的内侍从进殿禀报。 顺天府尹?黄温茂? 他来做什么,自己可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昭和帝头都没抬,随口问道:“黄大人可有说是何事?” 内侍摇头:“未曾细说。” 难道又是哪个儿子出了幺蛾子? 说实话,昭和帝已经被萧燃的事搞得成了惊弓之鸟了。 放下手里的朱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让人进殿回话吧。” 黄大人跟着内侍进了宣明殿,低头恭敬地问了圣安。 昭和帝让他起来回话,黄大人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悄悄抬眼打量着龙案前身着明黄色衣袍的天子。 “黄爱卿许久不曾进宫了,今日所为何事啊?” 宣明殿里沉默了许久,还是昭和帝先忍不住了,他想知道这次是哪个儿子。 “回皇上,近日上京发生了一桩十分恶劣的街头抛尸案件。”黄大人试探着开了口,还偷摸看了眼昭和帝的神色。 “是吗?顺天府查案可有压力?要不要转交给刑部?” 街头抛尸?那应该跟他儿子没关系了,他的儿子还不至于废物到杀了人连具尸体都处理不好。 “微臣手下的人已经将案子查的差不多了。” “既然有眉目了,黄大人应该去将带人捉拿归案,怎么还进宫了,是死者身份有问题还是凶手身份有异?” “是......案子查到最后查到了三皇子府,而且那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是三皇子侧妃......” “三皇子侧妃?前些日子丢了的那个?!” 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昭和帝下意识地拔高了声音,太阳穴突突直跳。 黄大人没有接话,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默认了的样子。 昭和帝攥了攥拳头,还是没有忍住,将新换的镇纸砸了出去:“这个老三怎能不能给朕消停点!”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查到凶手是谁了吗?” “目前线索断在三皇子府上,继续追查的话要到三皇子府上才行,微臣今日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查!必须给朕查清楚!” 昭和帝似乎已经对萧燃失望至极,根本都没生出任何想要替他遮掩的心思,他反而想看看这个儿子究竟还能给他一些什么“惊喜”。 “微臣领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管是不是在气头上,皇上的话都是金科玉律。 黄大人能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自然是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思,他可以选择替三皇子遮掩,但不能自作主张,不然就会像刑部侍郎丁大人那样被骂个狗血淋头。 带着沈卓想要的答案回了顺天府衙门,沈卓早就在衙门口翘首以盼了。 “大人,皇上怎么说?” 沈卓远远地就看到了满脸纠结的黄大人。 第82章 我知道人在哪里 见黄大人这副神色,沈卓心中暗道不好,莫非是皇上有意包庇三皇子? “咳咳!”黄大人清了清喉咙,换上了另外一副严肃的神情:“小沈啊,天色不早了,快带人去查案吧。” 沈卓:? 不是,既然皇上让咱们继续往下查了你这老家伙怎么这副表情。 看着沈卓呆愣在原地,黄大人捻着胡须笑的停不下来,脸上的褶子都凑在了一起。 让你这小子平日里老是让我担惊受怕! 沈卓回过神来后面带喜色:“大人我这就去!” 他一向嫉恶如仇,追寻探求真相,力保所有经他手的案子都能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他生怕这桩案子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点好要带的人手,沈卓一行人直奔三皇子府。 日头已经升到了正午,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一队府衙的人经过格外显眼。 “站住!什么人!” 沈卓一行人刚靠近三皇子府便被府门前的侍卫拦了下来。 他亮出顺天府的腰牌,眉眼上带着一层凝重:“顺天府办案,还望兄台配合!” 府门口的骚乱很快引起了过路的人的注意,还有一些是跟过来凑热闹的百姓。 有人抬头看了看府门口的匾额,哟,是三皇子府。 这可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靠近的地方,纷纷退到了街口,远远的围观着。 人越聚越多。 守门的侍卫见状有些头疼,他们府门前本来就有些人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时常探头探脑偷看,他们这些当值的已经被骂了很多次了。 今日又来这么一出,那些凑热闹的百姓倒是看的正大光明了。 侍卫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好进府请示萧燃。 还在禁足思过的萧燃听完侍卫的话嘴角古怪的勾起,顺天府在搞什么,他府里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主子都在闭门思过,能跟什么案子扯上关系。 “既然得了父皇的口谕,那就让人进来吧。”他眼神暗了一瞬又恢复如初,他也想看看顺天府在搞什么名堂。 侍卫领命回了府门口,这次他主动将府门大开,将沈卓一行人请了进去。 街头看热闹的百姓见人被迎了进去,有些遗憾,怎么就进去了,看不到了啊! “带队的那位大人姓沈,是顺天府的,专门查凶杀案,前两日不是说发现了具无名尸体吗,我猜这位大人就在查这件事。” “咦?照你这么说,这位沈大人今日来了三皇子府,莫非此事与三皇子有关?” “真不知是死者还是凶手跟三皇子有关系呢?” ...... 上京百姓极大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甚至有人还猜测死的就是刚找回来的侧妃。 与府外的热闹不同,府里气氛压抑,三皇子两次被禁足的时间加起来都要超过半年了,莫不是要被皇上厌弃了吧。 先前那个侍卫将沈卓等人迎入府后,又引他去了萧燃所在花厅。 萧燃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沈卓一行人,眸子里流露出些许不屑。 “沈大人来我府上有何贵干?”萧燃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有让人入座,也没有让人看茶。 “见过三皇子殿下。”沈卓忽略掉萧燃的下马威,拱手行了礼:“下官正在追查一桩案子,请问府上的侧妃可在?” 萧燃目露狐疑,查案子?跟他的侧妃有何关系? 这怪不得萧燃,他被禁足多日,昭和帝特意派了宫中的守卫来,他已经许久没有跟外面联系过了,并不知上京中现在的传言。 “沈大人难道不知道吗?我与侧妃都被父皇罚了闭门思过,当然都在府中。” 沈卓显然并不相信,又一拱手:“殿下方便将人请过来吗?” 萧燃有些不耐,冲着花厅里一个婢女招了招手:“去把侧妃请过来。” “殿下说的是哪位侧妃?”婢女有些为难的开口询问。 “还有哪位......”萧燃刚想说还有哪位侧妃,他突然想起来,他的正妃也好像变成侧妃了。 萧燃眼底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当然是都请过来!” 晦气! “是——”婢女低头应了,很快就后院请人了。 萧燃似乎忘了给请沈卓入座这件事,沈卓就这么一直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 芍药搀着霍如雪款步而来:“见过殿下。” 霍如雪捏着嗓子柔声细语的见了礼,注意到站立一旁的沈卓,眼神里都是探究 萧燃随意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又等了一会儿,柳侧妃还没有到。 萧燃等的有些着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起身,正准备亲自去春和院看看,突然听到了一道惊慌的声音。 “殿下!殿下!柳侧妃不见了!” 被萧燃派去请人的婢女脚步匆匆的回了花厅,似乎是跑着回来的,胸膛还在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着。 “怎么回事?”萧燃瞪着还在急促喘气的婢女,大声质问道。 “婢子不知......奴婢到了春和院......让院里负责洒扫的豆蔻姐姐请侧妃出来......”那婢女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缓,继续道:“谁知过了许久还是没人出来奴婢就进去了,发现豆蔻正在四处寻找侧妃,婢子也帮着找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婢子就来禀告殿下了......” 未听完那婢女的话,萧燃疾步向着后院的方向而去。 沈卓见状连忙带人紧跟上。 萧燃很不解,刚找回来的人怎么就不见了,这可是在他府中。 气势汹汹的冲进春和院,萧燃抓住一个婢女质问柳侧妃人呢? 被他抓住的婢女面色惊恐,一时竟答不上来。 “殿......殿下,侧妃已经......有几日没......没出过房门了,奴婢们也是刚才发现侧妃不见的。” 说话的是另一名婢女,负责洒扫,唤作豆蔻。 萧燃松开抓着的婢女,眼含怒气的扫过院子里伺候的下人。 被扫过的人一个个默不作声,没人知道柳侧妃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或许有人知道,但在这深宅大院里要想活下去,那就要跟对主子。 落后萧燃一步的沈卓也跟着到了春和院,他抬眼望了望萧燃,出声道:“三殿下,或许我知道柳侧妃在哪。” 闻言萧燃猛然看向沈卓,面带疑问。 “想必柳侧妃现下正在顺天府的停尸房里。” 第83章 这胭脂防水 沈卓说完,整个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你说什么!”萧燃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他的话,几步冲到沈卓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 沈卓神色不惊,语气平淡:“三殿下若是不相信,稍后派府中的人去顺天府衙门看一下就知道真假了。” 萧燃松开手,目光扫过身后的一个随从,接收到萧燃的眼神,随从暗暗点头,从春和院里退了出去。 沈卓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并未理会。 “沈大人请随我稍候片刻。”萧燃瞥了一眼正在环视庭院的沈卓,原本有些紧蹙的眉头更紧了些。 沈卓笑了笑,不置可否。 既然已经进了三皇子府,那他今日定要查完才会离开,并不急于这一会儿。 守在街口看热闹的百姓注意到三皇子府门开了,出来了个小厮打扮的男子,他左右望了望,选了个没人的方向走了。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讨论起来。 “快看!出来个人。” “你们说会不会是去衙门认尸的?” “说不准,不过很有可能。” ..... 过了半晌,先前离开的小厮又出现在春和院里。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未喘匀气息便凑到萧燃耳边低声道:“殿下,确实是柳侧妃。” 只见萧燃骤然握紧了双拳,刚才回话的小厮只觉得身边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他甚至还能听见殿下握拳时,骨节“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转身对沈卓道:“既然沈大人都在这了,那一定要好好给本殿下查个清楚!” 他的戾气自然不全是冲着沈卓,让他如此动怒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侧妃就这么消失了,甚至还死了。 沈卓应下,带着人开始四处查看。 萧燃满脸愠怒,拂袖离开了春和院。 “殿下!等等我!”跟着一同到了春和院的霍如雪见萧燃要走,满脸惊讶,连忙出声询问:“到底发生何事了?柳妹妹怎么不见了?” 正在院落周围查看的沈卓循声看过去,见是刚才在花厅见过的霍侧妃正追着三皇子的背影而去。 “侧妃您慢点!” 又一道女声传来,是侧妃跟前那个眼神闪躲的婢女,好像叫做芍药。 沈卓眼神微微眯起,暗暗记下这些,起身去了柳侧妃房内查看。 屋内陈设干净清新,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把检查重点放在了妆台附近,视线扫过妆镜妆奁,他在妆台的一角处发现了一些红色的粉末,用食指蘸取了一些放在眼前,他判断应该是胭脂。 他在露华看过桃花胭脂的盒子,此时并未在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中看到。 视线下移,妆台一旁的矮柜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沈卓蹲下身子,从袖中拿出随身带的布巾,垫在手上将矮柜下的一个小盒子捡了起来。 正是露华胭脂铺的桃花胭脂。 将胭脂盒子包好放进怀中,沈卓出了柳侧妃的屋子。 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大手一挥:撤! 差人去向三皇子说了一声,沈卓就带着衙役出了三皇子府。 街口处看热闹的百姓已经散了不少,只剩寥寥几个。 见府门再次打开,几个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 奇怪?好像没有逮捕什么人。 真是白白浪费了一天,散了散了。 这下所有准备看热闹的人都走了。 回到顺天府衙门时还未到下衙时辰,沈卓直接去了停尸房找仵作。 将怀中的胭脂连同布巾一起递给他,挑了挑眉。 仵作接过,用眼神询问他这是什么。 “在柳侧妃房中发现的。” 仵作接过转身就去了内室,没有再理会他。 三皇子派人来认过尸体后并没有将尸体带回去安葬的意思,但尸体一直在府衙里停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已经隐隐有臭味传出了。 是以三皇子府的小厮离开后,黄大人已经派人将尸体送去了义庄,等案子了结后便会火化。 沈卓左右无事,便在停尸房外间坐了下来。 没大会儿,有衙役在门口探头探脑,手里还拿着几页东西,似乎不太敢进来。 “有事?”沈卓还是发现了他。 衙役手心冰凉,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走进了阴冷的停尸房。 “ 沈大人,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又去露华胭脂铺找了那位女掌柜,根据她的描述已经让画师将那日买胭脂的人相貌画了出来。”衙役将手中因为太紧张捏的发皱的一沓画像递给沈卓,“还有雇佣陈姓兄弟二人的女子的画像。” 沈卓接过,一张一张的翻看。 去买胭脂的是个小厮,他今日并未在三皇子府中见过此人。 其余的画纸上画的都是模样不同的女子,沈卓眉头微皱看向衙役,在等一个解释。 “这个……陈姓兄弟每次描述的相貌都有出入,所以画师多画了几张……每张他们都说像……又说不像……”衙役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沈卓低头又重新翻看着几张画像,这些画像上的女子差别还是挺大的,不过他注意到,几乎所有画像上,女子眼下都有一颗泪痣。 他好像在哪见过? 仔细回忆着今日在三皇子府见过的所有人,一双目光闪躲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浮现。 对!就是她! 那个跟在霍侧妃身边的婢女。 至于那个小厮,他实在是没有印象。 “拿给今日跟着去的兄弟看看,有没有对这个人有印象的。”沈卓将画纸递了回去,随即吩咐道。 “是。”那名衙役重新接过画纸,转身飞快的出了停尸房。 呼—— 终于出来了,沈大人怎么喜欢呆在这种地方,太可怕了! 跑出了好远,他似乎还能闻到停尸房里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死人味。 停尸房这边。 不知在内室如何查验的仵作终于走了出来。 迎上沈卓希冀的目光,仵作点了点头:“确实有毒,与死者所中之毒一致。” 顿了顿,仵作继续说道:“此毒不算烈,应是死者在试过胭脂后许久才发作。对了,你没直接碰过这胭脂吧?” “啊?”沈卓疑问,“若是碰过了怎么办?” 他想到在柳侧妃房中用手捻起的胭脂粉末,指尖微微发烫,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了,他不会要毒发了吧? 仵作看他神色不自在,笑道:“沈大人别担心,这毒附在胭脂外盒上,胭脂本身无毒。” “那为何……”沈卓松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我的意思是这胭脂不易清水洗掉。” 接下来是仵作一阵笑得前仰后合的哈哈声。 沈卓无语。 第84章 石头 又一夜过去。 沈卓照例一早到了顺天府衙门。 今日他一进衙门昨日送画像的那个衙役匆匆冲他跑来。 “沈大人!” “小李啊,何事?” “昨夜值守的二柱说见过画像上那个男子。” “在哪见的,让二柱来见我。” 沈卓直接去了班房,他要将这桩案子的所有线索有整理一下,确认那男子的身份后,他便准备去三皇子府将人捉拿归案了。 二柱似乎并未下衙回家歇息,没大一会儿就敲响了班房的门。 “进。”沈卓头都没抬,继续整理着手里的东西。 一个身形瘦削,个子高挑的年轻男子进来:“沈大人,您找我?” 沈卓抬眼看去,来人正是刚才小李说的二柱。 “听小李说,你见过那张画像上的人?” 这是二柱第一次跟沈卓独处,他听别人说沈大人跟他们不一样,沈大人家里是世家名门,来顺天府做事是因为喜欢追查案件时对谜题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成就感。 他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掌心沁出一层薄汗。 “是,昨日去三皇子府上时我见过那人。” “在哪见的?” “靠近府后门的厕房前。” 他昨日吃坏了肚子,刚进了三皇子府没多久就想出恭,因是头一次去那么大的府邸,满院子都雕梁画栋的,又是皇帝儿子的居所,他便一直忍着没敢开口。 直到小沈大人安排他们四处搜查线索时,他才问了府里的小厮厕房位置。 许是看他身份低微,府里的小厮给他指了一处很远的厕房,已经快到了后门处。 他释放完从厕房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了,躲在厕房附近鬼鬼祟祟的这人。 沈卓微微抬眉:“能确定吗?” “能!”二柱语气亢奋,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在辨人方面。 得了二柱的保证,沈卓手下的线索也整理的差不多了,先让二柱回去休息。 避免夜长梦多,此事节外生枝,他则去了黄大人处。 黄大人正用一把檀木小梳打理着他那精心呵护着的花白胡须。 见沈卓进来,连忙将小梳藏进衣袖里,若无其事的问道:“小沈啊,今日又有何事啊?” 沈卓直切主题:“大人,根据胭脂铺女掌柜提供的描述,已经确认买胭脂的就是三皇子府负责值守后门的小厮。” 见他神情严肃,黄大人立刻领会他的意思,是来申请逮捕的。 收起打趣的心思,黄大人立马签发了逮捕令给他,并催促道:“快去吧,早点将这桩案子了结了也好。” 嗯,他也早点去向皇上复命。 沈卓带人到了三皇子府后门处,正好碰上背着包袱准备开溜的小厮。 沈卓一挥手,身后的衙役一拥而上,将要跑路的小厮捆了个结结实实,直接带回了衙门。 顺天府大牢里昏暗潮湿,这里常年不见日光,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小厮瑟缩的跪伏在地,不远处是正在烧着的烙铁。 “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只是去跑腿买了几盒胭脂,并没有谋害柳侧妃。” 沈卓已经得知了他名叫石头,已在三皇子府做工一年有余,平日里嘴甜,腿脚又勤快,经常帮不便出府的婢女跑腿买些东西,所以跟府里的小丫头们都相处的不错。 沈卓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问道:“是谁让你去的?” “是......霍侧妃身边的......芍药姑娘。”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石头直觉如果说谎肯定会被当场揭穿。 “那你为何要逃跑?”沈卓瞥了一眼烧红的烙铁。 注意到他的目光,石头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狡辩道:“小的只是听说柳侧妃死了,而且最近府里发生的事太多了,小的觉得三皇子府......不太吉利。” 沈卓踱步道炭盆前,伸手拿起了烙铁左右比划了一下:“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石头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小的说的就是实话。” “啊!”一声惨叫,伴着一股焦掉的肉香味传出。 沈卓将烙铁在石头身上移开:“现在要不要说实话?” “小的......说!”石头并不敢去按刚才被烫过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点点诉说他所知的一切。 原来在石头买完胭脂的第二日,芍药又找到了他说有事相求。 当夜芍药将他领去了柳侧妃的春和院,春和院里并无旁人,许是下边伺候的人觉得主子失宠了,伺候的并不尽心。 二人直接进了柳侧妃的屋子,只见一人横躺在地,七窍流血,已经没有了气息。 石头上前查看,发现地上的人是柳侧妃,转身就要走。 芍药威胁他说,柳侧妃死于中毒,这毒药就涂在胭脂盒上,而胭脂又是他去买的,若是事发,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 石头一听有些犹豫,芍药又拿出一百两的银票给了他,说只要他帮忙将尸体从府中运出,以后少不了他的好处。 之后便是石头背着柳侧妃的尸体出门,将尸体用草席裹了,放在了提前停在后门处的板车上,跟着芍药一同将板车拉到了长青街附近。 录完口供,沈卓将口供簿拿到石头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根据石头的口供,沈卓又带人去了三皇子府。 这次三皇子府门口的侍卫似乎是得了吩咐,并没有阻拦他们一行人,直接开门放行。 还是先见了萧燃,将石头所交代的事一一告知。 “大胆奴才,竟然敢毒害主子!”萧燃脸色发青,顺手将正在用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看着溅到脚边的细碎瓷片,沈卓眉眼闪动了一下。 三皇子这反应似乎过了些。 衙役很快在霍侧妃的院子找到了芍药,将她带走时,霍侧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芍药并未反抗。 同样是顺天府大牢里,芍药安静地缩在牢房角落里一言不发。 沈卓让人请了陈大陈二两兄弟来。 二人一看到芍药的模样,立马出声道:“大人!就是她!” 第85章 是我 陈大陈二确认了芍药就是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并且让他们将板车上的东西运出城外的那名女子。 沈卓并未让人对芍药用刑,反而是将石头的口供,还有陈大陈二的指认一一摆在了她面前。 本以为芍药会大声喊冤,孰料她并没有。 她很快就承认了毒害柳侧妃之事,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芍药姑娘,你只要说出幕后的指使之人,我可以帮你向府尹大人求情,对你网开一面。” 沈卓看过了芍药的认罪口供,从中看出不少疑点,很明显,她是在替人顶罪。 缩着身子蹲坐在牢房稻草堆处的芍药闻言眼睛亮了一瞬,紧接着就黯淡了下去。 “这位大人,婢子已经认罪,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起伏,似乎并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罪。 “那说一说你与柳侧妃有何仇怨,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柳侧妃她......奴婢我......”似乎还没有想好托词,芍药的话顿了又顿,“柳侧妃她既然进了三皇子府,就应该遵守妇道,她被劫匪掳走,不光让霍侧妃被贬,还让三殿下颜面无光,她本就应该自裁的!” 刻意的歇斯底里。 “柳侧妃虽然被歹人掳走,但这件事上她终究是受害者,何况皇上都已经给出了惩戒,何须你来主持公道?还是说你其实是受制于人,听命行事?” 眼见这个借口并不能说服沈卓,芍药咬了咬牙道:“其实......婢子爱慕三殿下已久,柳侧妃明明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孤女,却能以官家庶女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府给殿下做侧妃,甚至被劫匪掳走失了名誉还能继续留在府里。而我日日都能见到殿下,可殿下从不多看我一眼!我嫉妒她,嫉妒得发狂!所以我要杀了她!” 芍药的声音已经嘶哑,她是霍侧妃的陪嫁婢女,是知道柳侧妃真实身份的,如今她已无路可退,她不怕将此事说出来的后果。 “那你说一说你收买石头,还有陈大陈二的银子是从何而来?据我所知,三皇子府上的下人月俸最高不过一两银子,而你只是霍侧妃的陪嫁,才被提为一等婢女不久,恐怕还拿不到这么多月俸吧。” 芍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挣扎的神色,可想到霍侧妃说会替她好好“照顾 ”幼弟的,她不免一阵胆寒。 她亲眼看着霍侧妃翘着涂了丹蔻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毒药仔细涂在了胭脂盒子上。 她清楚地记得霍侧妃狰狞的笑声,还有吩咐她要亲眼目睹柳侧妃试过胭脂后再离开时的可怖神情。 “自从升为一等婢女后,侧妃便将库房的钥匙交由我保管,我时常从侧妃的嫁妆中拿些东西出去变卖......” “说说你都拿了些什么?” 沈卓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气势上越发咄咄逼人。 “我拿了......” 芍药一时答不出,看向沈卓的眼神满是绝望,她从稻草堆里起身,冲着沈卓直冲了过去。 察觉到她的意图,沈卓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试图阻拦下她。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芍药竟直接撞上了牢房的栅栏。 她额头上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的往外流着。 沈卓伸出手指在她鼻间试探了一下,已经没有气息了。 他在牢房前站了许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将她好生安葬了吧。” - 长青街抛尸的案子最终以芍药的自我了结告破,上京街头巷尾又有新的传言在百姓间口口相传。 传言说,被贬为三皇子侧妃的原皇子妃对柳侧妃怀恨在心,便毒害了她的性命,最终却推出了一个婢女做了挡箭牌。 大晋朝的御史有弹劾百官,纠察官员过失之责,更是可以闻风而奏。 霍皋自从做了萧燃的岳丈行事变得越发高调起来,现今霍如雪的传言再次闹得沸沸扬扬,朝中的御史大夫再也看不下去,直接在早朝上当众弹劾了他教女不严,竟纵容婢女行凶害人。 恰好这日,顺天府理好了这桩案子的所有卷宗,黄大人带着卷宗再次进了宫。 黄大人将卷宗转交给昭和帝的内侍,跟着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宣明殿。 内侍先是把卷宗呈给了昭和帝。 昭和帝看过卷宗,眉头紧锁,哪里还不明白那个叫做芍药的婢女是个顶罪的“羔羊”。 他眼神里怒火中烧,冲着二人咆哮道:“这霍家女真是胆大包天,真是放肆!” 当即下了道圣旨,霍氏嫡女,骄纵无礼,妇行有亏,纵容下人行凶害人,不配为皇子侧妃,贬为庶人,禁足三皇子府思过,以示惩戒。 这桩案子终是随着圣旨送到萧燃府上画下了句号。 忙碌了多日,沈卓终于空了下来。 想到已经有日子没见过闫清羽了,沈卓这才想起还有笔账没有同他算清,便派人去了定国公府,约他在茶馆相见。 闫清羽今日刚回府,连衣裳都没有换便直接赴约。 “哟!几日不见,闫二公子沧桑了许多。” 沈卓一眼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少年和他那张冒着青色胡茬的脸。 “不及沈兄安逸。”闫清羽自顾自的在他对面落座,伸手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闫清羽丝毫不拿他当作外人的模样,沈卓顿时泄了气。 “喂,闫兄,你可不太地道,长青街的案子你是故意装神弄鬼让人发现的吧?” “我若不让人弄出点动静,你接到的案子就是城外发现了具无名女尸。”闫清羽喝了口茶,看向他的眼神里俱是笑意,“现在还有两个当事人,查起案来是不是省事了许多?” 一直垂眸盯着茶水的沈卓听了这话并未出声反驳,他知道闫清羽说的是事实,方圆几个州县都归顺天府管辖,上京城外若闹出案子,也是由他们负责的。 但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爽啊! “上京这段时日,各种传言层出不穷,看起来似乎是有人在刻意针对霍如雪,闫兄可知这传言是谁散布的?” 摇摇头将烦心事甩开,沈卓换了个话题。 闫清羽放下手中的茶盏,轻轻瞥了一眼沈卓,笑容有些玩味:“自然是我。” 第86章 灵台寺 啊? 并没有期望得到回答的沈卓,此刻正手动合上惊掉的下巴。 “你是为何……” 沈卓一拍脑门,灵光乍现。 “你是为了替叶姑娘出口气?” 闫清羽并未答话,只是又倒了杯茶,但笑不语。 这下沈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如雪设计了叶姑娘,虽然叶姑娘并未收到伤害,但拦不住闫清羽要替心上人出了这口气。 四月已是初夏,气温却还是有些低。 上京城外有座金台山,山上有一寺名曰灵台寺。同泽安寺一样,并不是太过出名的寺庙。 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山腹的密林郁郁葱葱,山顶处的灵台寺隐约看得出轮廓。 不远处有马车朝着金台山缓缓而来。 山脚下已经有一人一骑等候在此,车轮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原本端坐在马背上的少年抬眸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马。 马车已经到了近前,停稳后被少年相约而来的少女抬手掀开了厚重的车帘。 少年颀长的身影撞进她的眼底,有微风吹来,吹动了他握的缰绳,和他高高束起的发。 “闫小将军。” 马车上的少女正是叶旻,闫清羽今日邀她来灵台寺吃素斋,说是这里的素斋与别处不同。 “叶姑娘,剩下的要我们自己走上去了。”闫清羽就这么立在马车前,定定地望着她,突然展颜一笑。 正准备下车的叶旻被这笑容晃了眼,呆愣了一瞬。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轻巧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并不需要婢女搀扶。 “走吧。” 闫清羽率先迈上了问佛的台阶。 他的步子沉稳有力,始终保持着领先叶旻一步台阶的距离。 金台山不算高,二人半个时辰就到了灵台寺门口,已经能闻到淡淡的香火味儿了。 叶旻抬眸看了眼山门上斑驳的“灵台寺”三个字,又皱了皱鼻头。 心中暗道:这寺庙看起来香火不盛啊! 刚才在登山的路上,闫清羽告诉她,其实灵台寺已经有数百年的传承,在前朝时信徒众多,时常有人在山脚就开始三跪九叩祈愿的人。 后来上京城中的明德寺曾助大晋第一位皇帝开国有功,被封为护国寺,备受上京中达官贵人的追捧。 来灵台寺的信徒慢慢变少,直到如今渐渐败落,只有附近的山野村民偶尔会来求菩萨保佑。 灵台寺的山门处不像其他寺有知客僧候着,二人直接从山门进去。 灵台寺毕竟辉煌过,寺内仍旧是一片殿宇连绵,虽然有些雕梁画栋已经斑驳,但能看得出寺中人在尽力保全这里的一砖一瓦。 大雄宝殿前的石板路将院子分为对称的两部分,靠近山门处的位置左右两侧各有两个见方土坑,似乎是原来的莲池。 “这四个莲池原本有四方神兽镇池,分别代表着金钱,权势,子女,长寿,后来战乱爆发,百姓流离失所,住持怜悯众生,便允许附近饱受战乱的百姓将神兽身上的金箔一点点扯下,让他们在乱世里可以活下去。”闫清羽盯着四个方坑替叶旻解惑道。 叶旻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能看到四个黑乎乎铁疙瘩一样的东西。 心里肃然起敬,出家人果然都心善。 越过莲池,左右两侧是钟楼和鼓楼,同样是陈旧却不败落。 再往后就是大雄宝殿了,牌匾上的金漆已经脱落,匾额上的字只能看个大概,却依稀能看出昔日的宏伟壮阔。 大殿外的香炉叮原本应该香火缭绕,如今也只是孤零零的落在那里。 “闫清羽,这寺中……真的有素斋吗?”叶旻看着殿中连诵经时该有的梵音都听不到,有些怀疑闫清羽说要请她吃素斋的真实性。 看着她面露疑色,闫清羽轻笑道:“叶姑娘可在此四处逛逛,虽然庙宇败落,但这山上的景致确实别有一番风味,我去看看斋房看看。” 叶旻摇头,人活一世本就有举头三尺的神佛相护,既然进了这山寺自然是要拜拜此处的菩萨的。 “闫小将军不进殿上一炷香吗?” “我身上煞气重,难免会惊扰了诸天神佛。” 未等叶旻再说什么,闫清羽转身踏上了另一条小路,应是往他刚才所说的斋房去了。 叶旻这才注意到,闫清羽刚才一直站在离大殿很远的位置。 忽然只剩自己一人,闫清羽又是身高腿长,她也并没有打算去追人,转身进了殿内。 大殿正中供奉的是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左右是侍立两旁的迦叶阿难两位弟子,两侧是身形高大,庄严肃穆的十八罗汉,可以想象灵台寺过去曾有何种繁荣景象。 佛祖前的蒲团上跪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沙弥,眯着眼打着瞌睡。叶旻走进来的动静惊到了他,打了一个哆嗦立马挺直了脊背。 叶旻见此,面上闪过一抹轻笑,她走到供桌旁拈了三支香点燃,虔诚地拜了三拜。 原本她同上京中的其他世家女子一般,跟着母亲上香礼佛,却没有太多敬畏。如今她重生归来才明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开始信佛,敬神,只为求家人平安顺遂。 上山的路上闫清羽不单跟她讲了灵台寺的过去,还告诉她柳侧妃的尸体最终被付之一炬,落得一捧灰的结局。 叶旻听了并未有太多的反应,只略微惊讶了一下,说到底前世谢婉做出那些事也是被世事所裹挟,今生谢婉与叶家再无任何干系,死的不过是个几面之缘的皇子侧妃罢了。 但她终究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叶旻在佛前祈求,愿谢婉再无来生。 将佛香插进佛祖座前的香炉,先前的小沙弥这才注意到,前来敬香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女施主,不是他的师父。 “啊,你是今日来吃素斋的施主吧。”小沙弥声音清凉凉的,眼神满是笃定。 叶旻侧头看向身侧的小沙弥,跟曦儿差不多大的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小师父是如何得知的?”叶旻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块酥糖拿在手里,朝小沙弥晃了晃,“告诉姐姐,姐姐就请你吃糖哦!” 第87章 酒肉穿肠过 小沙弥眼睛盯着叶旻手里的酥糖,目不转睛。 叶旻将手掌又往前递了递:“可甜了。” “告诉你可以,那你要保证不能告诉我师父,刚才小僧在佛祖面前睡着的事!” 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叶旻笑道:“我保证。” 小沙弥试探着从叶旻掌心接过酥糖放进口中,好甜,甜得他将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师父说今日是那个邋遢师叔做斋饭。”专心吃糖的小沙弥还不忘跟叶旻解释,“每次有贵客来寺里吃斋饭都是邋遢师叔做的。” 邋遢师叔? 好有意思的名字。 “空明——” 叶旻本还想继续询问邋遢师叔是不是真如其名一般邋遢,小沙弥却在听到这声喊之后忙道:“施主别忘记答应小僧的事。” 小沙弥双手合十,冲叶旻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见小沙弥神色慌张的模样,叶旻轻笑出声,原来小师父叫做空明。 叶旻拜过了佛祖,便也出了大殿。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闫清羽的身影,便凭着记忆中他离去的方向走去。 灵台寺几乎占据了整个山头,虽然山中殿宇陈旧,但景色确实不错。 叶旻莲步轻移,在寺中逛了好一会儿都没碰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跟闫清羽分开已经过了小半日,她此时顿感饥肠辘辘,早知道,应该跟空明打探一下斋房在哪的! 叶旻漫无目的地逛着,脚下的路渐渐杂草丛生,不似之前被人细心修剪过的模样,似乎越走越偏了。 “咔嚓!” 有声音传来,好像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叶旻放缓了呼吸,小心地往前又走了几步。再往前是一片桃林,如今山下的桃花早已凋落殆尽,这金台山上的桃花却是开得正艳。 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盘腿坐着个须发皆无的人,手持念珠,身侧还有一根断裂的桃花树枝,看样子应是寺中修行的和尚。 见那人像是寺中的出家人,叶旻轻手轻脚的来到他近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叨扰师父清净了,小女子与友人在寺中走散,先前约定在斋房相见,只是我竟迷路到此,还望师父指点迷津。” 树下的和尚掀开眼皮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又双目微阖。 和尚眸子睁开的那瞬间才叫人注意到,他的五官极其精致,但一身气质宛如洗去铅华之后的沉淀,就如同大殿中的佛祖般宝相庄严,让人刻意忽略掉他的面容其实很是年轻。 叶旻一时看不透他的意思,只能呆立在旁。 “人生行路,随缘而安;修行积德,善心不悔。”树下的人轻声呢喃道。 叶旻自然明白后两句的深意,但至于前两句,她实在没有听清。 “施主既然能走到这里,便是你我有缘,这串佛珠赠与你,日后可保你身边一人平安。”年轻的出家人将左腕上的佛珠褪了下来,递给她。 叶旻略带好奇的瞥了一眼,佛珠圆润光洁,一看便知是时时佩戴的。 她先是行礼谢过对方,方才接过。 将佛珠握在掌心,入手质感细腻,竟能让人平静下浮躁的心。 “施主沿这个方向直走便能找到斋房所在了。” 年轻的僧人似乎猜到叶旻在想什么,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再次谢过,叶旻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斋房,还有在斋房前来回走动的玄衣少年。 “闫小将军久等了。” 闫清羽似乎没有注意到她这个方向,叶旻率先开口道。 听到她的声音,少年脚步急促,匆匆便到了她的身侧,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叶姑娘,你去哪了?” 叶旻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从大殿出来,寻斋房的时候找错了位置,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 “怪我,明明知道叶姑娘是第一次来灵台寺,却没有安排人为你引路。”少年语气渐渐弱了下来,面色上全是懊悔。 若是叶姑娘在寺里丢了怎么办! 听说后山上还有狼! “小将军不必自责,我这不是找过来了嘛!”叶旻的语气欢快,一点不似先前迷路时的焦躁。 “小子,既然你等的人到了就进来吧!”斋房里,一个老和尚身着满是补丁的僧衣,笑眯眯地看着外面的两人道。 跟着闫清羽走进斋房,叶旻这才注意到老和尚身上的僧衣不仅满是补丁,甚至还满是油污,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想必这就是空明说的邋遢师叔了! 叶旻心里默默说道。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旁木桌上的素斋吸引了过去,因为那菜肴的味道实在是诱人。 叶旻凑近一看,都是很普通的菜色,甚至不如街边普通小馆儿做的摆盘精致,更是不如知秋平时做的别出心裁,但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这菜肴就是会很好吃。 “麻烦师父了。”叶旻还是先向老和尚表示了感谢。 老和尚摆摆手,又指了指一旁的闫清羽:“不麻烦,老和尚难得给小丫头做顿斋饭,就是这小子太过麻烦,又是不让放葱蒜这等辛辣之物,又是不让用黄酒调些味道的!” 老和尚说完,闫清羽渐渐红了脸颊,悄悄用余光打量着叶旻。 叶姑娘好像没什么反应。 这个发现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不用找借口跟叶姑娘这是为何,忧的是叶姑娘似乎没注意到这些都是她自己的忌口。 老和尚睨了闫清羽一眼,又去灶间端出一道菜:“菜齐了,二位小施主请用。” 不知为何,闫清羽觉得那一眼颇有深意,似乎满带嘲讽。 老和尚并没有离开斋房,也没有与二人一同落座,反而是在离他们不远的另外一张木桌坐下,不知他从何处拿出一小坛酒,打开瓶塞,仰头就灌了一口。 “好酒!” 酒气浓郁,叶旻不自觉就看了过去,面露愕然。 和尚……可以喝酒吗?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闫清羽小声跟她说道:“老和尚常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他除了不吃肉,喝酒打架可是样样在行!” 第88章 教个徒弟 酒香四溢,老和尚仍在那里一人独酌。 “酒是好酒,就是太少了。臭小子真是小气,活该追不到媳妇儿!” 带着酒气的声音,叶旻听不太清,求助的看向闫清羽。 闫清羽当然听清了老和尚在说什么,可这番话如何说得出口。 “没什么,老和尚喝多了。”闫清羽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脸色微微泛红。 叶旻扭头看向面色酡红的老和尚,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闫清羽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些菜到碗里:“吃吧,一会儿凉了影响口感。” 听了他的话,老和尚嗤之以鼻的哂笑一声:“臭小子别把我跟外面那些没见识的厨子比较,他们那叫会做菜吗?简直是暴殄天物。” 叶旻笑道:“师父的手艺当然不是常人能比的,返璞归真才是佛家真谛。” 这番话似乎让老和尚很受用:“你这小女娃不错,以后有空常来,不要带这抠小子,老和尚给你做更好的。” 老和尚说完,闫清羽已经是面色铁青。 “老和尚!你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去告诉方丈,你又偷偷喝酒!” “你!”老和尚猛灌一口,连忙将酒坛护在怀中,不再言语。 叶旻见状掩嘴轻笑,低头尝了一口碗中的素斋,果然不同凡响。 明明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和菜品,虽然平日知秋的手艺已经是常人中难寻了,但老和尚做出的斋饭却让人回味无穷,甚至能尝出食材本身的味道。 不如让知秋来寺里跟老和尚学一学手艺?就是不知道老和尚愿不愿意。 看着这一桌子美味,叶旻一想到不能日日品尝便有些难过。 这金台山离上京确实远了些。 她突然眼珠一转:“师父,您收徒弟吗?” “小女娃你吗?”老和尚侧过头上下打量了叶旻一番,摇头道:“你没那个天赋,学不会。” 叶旻扶额:“您从哪看出来的?” “女娃你一看就是只吃不做,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名门贵女。” 叶旻讪讪一笑,这都叫人看出来了。 “那我送个有天赋的人上山,师父您能教吗?” 老和尚看着酒坛发愣,并不答话。 “叶姑娘何须问他,这老和尚只会做不会教,他连经文都不会背的。”闫清羽嗤笑一声说道。 “谁说的!我会念经,也会教做菜!” 老和尚听不得有人当面编排他,气的面色通红。 “那就教一个徒弟出来让我们看看。”闫清羽终于扳回一城,这会儿倒是神色淡然。 “好!让小女娃明日就把人送……” 似乎意识到自己进了圈套,老和尚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啦?师傅要反悔吗?”叶旻眨着一双杏眸望向老和尚,眸中俱是不可思议。 “不是……”老和尚说的吞吞吐吐,“小女娃你总不能让我做赔本的买卖吧……” “师父,只要您把人教出来,我每月让人给您送五坛好酒上山怎么样?”叶旻眸光里闪过一抹狡黠,“而且不会叫方丈发现的,这不算是白教吧?” 老和尚眼神一亮,看着手里的酒坛道:“品质不能低于这千日酿。” “好!” “成交!” 知秋还不知道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厨艺要被一个老和尚鄙夷不屑。 还有来顺,从知秋上山这日开始,他又多了一个任务,每月上山给寺中一个邋里邋遢,脾气还不怎么好的老和尚送几坛好酒。 二人走出斋房,叶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要尽快把知秋送过来。 暗自定下此事,她继续跟着闫清羽的步子往前。 “要回去了吗?” 看这方向,似乎是往山门处走的。 闫清羽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头,点头道:“嗯,先前说了带你来吃最好吃的素斋,现在事了,咱们早些回城吧。” “好。” 二人行至山门前,此处已有一高一矮两位僧人等候,走近了叶旻才看清是空明小师父和另一位慈眉善目的白须和尚,想来这就是他的师父了。 “怀仁禅师。”闫清羽双手合十,向白须和尚恭敬地行了一礼。 “两位施主要下山了吗?”被他称作怀仁禅师的和尚右手牵着躲在他身后的空明,左手执礼道。 “多谢方丈款待,此时天光还明,我二人便早些回去罢。” “多谢方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旻觉得闫清羽在面对怀仁方丈时格外敬重。 她冲着半个身子藏在怀仁方丈身后的空明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空明瞧见了,轻哼一声,侧过头之前还不忘用口型对她说了句“别忘了”。 叶旻笑得更明媚了,同样用口型回了个“好”字。 拜别方丈师徒,二人顺着来时的山路继续下山。 “闫清羽。”落后半步的叶旻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叶姑娘,有何事?” 前面的少年站定,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她,玄衣墨发,更衬得少年面若冠玉,气质清冷出尘。 “我有东西要给你。” 闫清羽大为意外,看了她好一会儿,反问道:“有东西给我?” 只见叶旻从衣袖中拿出一串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温润光泽,一看就是时常被人把玩。 正是先前那神秘僧人给她的那串。 重生归来,她变得信佛,信命,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神秘僧人似乎就是来给她指点迷津的。 刚才在斋房里,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佛珠交给闫清羽,若是它真能护一人性命,那更应该交给心系黎民百姓之人才是。 前世,定国公夫人病逝,太子、闫皇后先后离世,定国公一家不愿参与朝堂纷争,远走边关。 后来战事起,但有定国公一门为大晋守着门户,捷报频频传回,他国铁骑从未踏足大晋一寸土地。 只是后来定国公为国捐躯,闫清羽也战死边疆。 这便是她前世听到了关于他最后的消息。 这般惊才绝艳之人,终究逃不过马革裹尸的宿命。 直到后来萧燃继位割让了几座城池,边关的战事才渐渐平息,但边关的百姓却要时常遭受外敌的侵扰。 第89章 成亲 闫清羽神色呆楞,没看错的话,叶姑娘是送了件礼物给他吧,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吗?他们两人会不会进展太快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表明心意呢。 叶旻目光灼灼,满含希冀,似乎很希望他能收下。 被喜欢的姑娘这么盯着,少年脸色慢慢变红。 还在回想那僧人话语的叶旻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反而往前探了探身子,拉起他的小臂,将佛珠套在了他的腕上。 闫清羽盯着腕上的佛珠看了又看,仿佛还能感觉到佛珠携带着叶姑娘的体温。 手腕越发烫起来,他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将佛珠掩住。 “好啦,这下可以回去了。”叶旻抿唇轻笑。 “走吧。” 闫清羽隔着衣袖摸了摸腕间的佛珠,率先转身往前走去。 他实在摸不清叶姑娘究竟是什么意思。 伸手揉了揉脑壳,算了,不想了,回头可以去问问沈卓,毕竟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拍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闫清羽的脚步又轻快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约到沈卓,因为姜亦瑶的生辰就在这个月底,沈卓正忙着给她准备及笄礼。 及笄礼后,二人就要成亲了。 兴安伯府。 姜亦瑶的院子里,天还没亮就已经是来来往往的人了,姜亦瑶更是早早地就被人拉了起来。 虽然兴安伯夫人平日里对她耳提面命的要循规蹈矩,今日看着哈气连天的女儿也满是心疼。 看了一眼外面还没有一点天光的夜色,兴安伯夫人催着婢女先带着姜亦瑶去泡个澡。 浴桶里洒满了红色的花瓣,水是温热的,她一脚迈入浴桶,竟直接又睡了过去。 待她泡好了澡出来,兴安伯夫人正带着一些族中亲眷和全福夫人在等着了,叶旻、闫清灵这些与她交好的小辈也在。 叶旻捧着大红色的云锦嫁衣,满脸俱是笑意地走到近前:“瑶瑶,恭喜你。” 姜亦瑶身侧的婢女行礼接过嫁衣,给如提线木偶般的少女穿上,烛光照映,更衬得她容貌明艳,还多了分喜气。 接下来便是绞面、上妆、盘发,姜亦瑶未发一言,任由她们折腾。 这些做完,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瑶瑶今日真好看。”闫清灵透过铜镜对着她挤眉弄眼,还不忘扯了扯叶旻。 “是啊,真好看。”叶旻附和道。 姜亦瑶闻言面带羞涩地瞪了二人一眼,继续安静的任由几位夫人折腾。 收拾好头发,几个她身边伺候的婢女端来几套早就挑好的头面首饰,只等夫人们选定今日的妆发更配哪一套。 兴安伯夫人让众人先等一等,不着急簪上首饰。 她转身吩咐姜亦瑶身边的婢女:“去端些点心来,让姑娘填填肚子,一会儿妆发做完可就不能再吃东西了。” 婢女应下,连忙去了。 几位夫人忙了许久,借这会子空都到外间歇息歇息。 长辈们一走,剩下的这些小辈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开始问。 “瑶瑶,你紧张吗?” “瑶瑶什么感觉?” “瑶瑶今日真好看,新郎官儿肯定会看呆的。” …… 姜亦瑶看了一眼打趣她的众人,笑道:“好啊你们几个!等来日你们成亲,我肯定去看看你们紧不紧张。” 有几个姑娘刷的红了脸,她们也都已订下亲事,只安心等着婚期将近了。 说话间,婢子已经端了清淡的吃食进来,几人纷纷止住了话头,催促新娘子赶紧用些。 姜亦瑶稍稍用了些点心,婢子便将碗碟撤了下去。 夫人们在外间歇息的时候便已经商定了用哪套头面,此时已经再次打足了精神,开始给她簪上金玉钗环。 最后涂上朱色的口脂,整个妆面完成。 “咱们出去罢,让新娘子好好歇一歇,今日还有的忙呢!”夫人们招呼着叶旻她们这些小辈向外走,她们又再次向姜亦瑶道了喜。 最后房间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兴安伯夫人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她,吩咐她一会儿仔细瞧一瞧,便也走了。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转眼寂静无声,姜亦瑶捏着手中的小册子,好奇地翻开了一页,轻扫一眼赶紧又合上了。 母亲给她的是什么! 姜亦瑶面色羞红地端坐着,没过多久,外面突然热闹起来,是接亲的队伍到了。 兴安伯夫人进来亲自给她盖上大红色的盖头,众人簇拥着她向兴安伯夫妇拜别。 姜亦瑶并无兄弟,所以是由叶旻和闫清灵搀着走出兴安伯府大门,同样一身红衣的沈卓早已骑着系着红绸的高头大马等候在府门口。 互相行过礼,众人将新娘子送上花轿,锣鼓唢呐再次欢乐的响奏起来。 喜婆跟在花轿一侧,将早已准备好的喜钱散落出去。 “今日兴安伯府嫁女,诸位可随我去沈府观礼。” 早就围观的热闹的百姓将散落在地的喜钱,一抢而光,纷纷随着接亲队伍移动着。 “吉时已到——” 观礼的沈府正厅早就布置妥当。 红烛高燃,喜气逼人。 主婚人高坐主位,左右两侧是两人的父母,其余宾客依照各自的身份依次入座。 沈家一时间高朋满座。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沈卓和姜亦瑶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叶旻也随着兴安伯府的车驾到了沈府,此刻正行注目礼的就有她一个。 前世母亲离世,她在孝期,并未参加姜亦瑶的婚礼。 她在人群中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她顺着看过去,正好迎上了闫清羽探究的眼神。 他与沈卓是好友,今日自然也来了。 二人目光相遇的刹那,婚礼司仪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两位新人手牵红绸,转身朝着天地遥遥一拜。 “二拜高堂——” 二人再次转身,冲着高位上的父母深深行礼。 “夫妻对拜——” 姜亦瑶藏在婚服衣袖中的掌心微微出汗,微微侧目,只能从余光里看到身边的人握着红绸的手骨节鲜明,让人觉得很可靠。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转过身,跟那只手的主人面对面,拜了下去。 “礼成!” 第90章 生辰礼 叶旻接过迎春递来的帕子擦去额头上的薄汗,还是热得不行。 知秋指挥着来顺端了盆冰块进来,又拿了把团扇轻轻扇着,带出的凉气迎面吹过,叶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自姜亦瑶成亲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时间一晃已经入了六月,她都已经换上了极轻薄的衣衫,可每次出趟门回来还是要热的满头大汗。 她方才是刚从露华回来,胭脂铺子已经开业三个多月了,目前已经一跃成为上京中多数女眷都在用的胭脂。 随着气温逐渐升高,各时节的鲜花纷纷盛开,胭脂铺的那些小丫头们竟自行研制出了适合各个时令的颜色、香气的胭脂,甚至已经可以支持私人订制,只要对方出得起银子,她们都能设法满足顾客需求。 总之,露华在上京女眷间已经名声鹊起。 叶旻这下彻底放下心来,准备安心当个甩手掌柜。 外面酷暑难当,等彻底不觉得热了,她吩咐知秋去做一碗绿豆冰沙来。 “姑娘,您不要贪凉吃坏了肚子。”知秋端着碗冰沙进来,这已经是姑娘吃的第三碗了,再这么吃下去非要吃坏了肚子不可! “好知秋,再让我吃一碗嘛!这绿豆冰沙又凉又甜,最适合现在的天气了。”叶旻盯着知秋手里的碗,一路随行。 知秋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冰沙放到叶旻面前。 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爱吃! “我瞧着姑娘最近圆润了些。”知秋一时不察,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双手赶紧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看正在一勺一勺吃着冰沙的姑娘。 还好,还好,没被姑娘听到。 将最后一勺冰沙送入口中,叶旻整个人已经冰冰凉凉,说出的话也冰冰凉凉:“姑娘我近日都是吃素的,怎么会圆润,肯定是你手艺学的不到家,明日再送你去金台山跟着怀敬师父学几日吧。” 怀敬是那邋遢和尚的法号,还是知秋从寺中偶然得知告诉她的。 叶旻初听到这两个字时还有些惊讶,那邋遢和尚行事与“敬”字可丝毫沾不上边。 糟了,还是被姑娘听到了。 知秋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姑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圆润了,她好像听到姑娘要再次把她送到金台山,她眼前一黑。 她真的! 再也! 不想见到! 那个老和尚了! “姑娘!公子约您在茶馆一叙。” 来顺的声音适时响起,打断了知秋的痛苦回忆。 叶旻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日头,随即阖上眸子。 “不去!” 来顺余光瞥了一眼正在神游天际的知秋,恭敬地对叶旻道:“姑娘,公子说准备了冰镇的瓜果,只等您去了就能吃。” 来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刚才好像听到知秋说让姑娘少吃些冰的。 公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听到“冰镇”二字,叶旻顿时来了兴趣,忙让迎春伺候着换了身可以出门的衣裳。 “对了,知秋你明日去趟露华那边,把做绿豆冰沙的法子教给那边的厨娘,正好给铺子里的客人解暑。”出门前,叶旻叮嘱了还在发呆的婢女一句。 明日?知秋回过神来,这是不是说明她不用被送到老和尚那了? 来福茶馆。 茶馆伙计阿财正将一碟碟水果从冰盆上移开,摆在二人之间的桌案上。 “闫小将军有何事相谈?”叶旻捏了一颗杨梅在指尖把玩,微凉的温度,不至于让人觉得太冰难以入口。 闫清羽盯着她指尖的红色果子,开口道:“过几日是姑母寿辰,兄长和清灵都已备好了贺礼,而我还没想好送什么……” “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出个主意?”叶旻眉头一挑,反问道。 二人私下接触的多了,知道对方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一直都是有话直说。 闫清羽抬手喝了一口手边温热的茶,微微点头。 他本来想让兄长或者小妹陪他去各色铺子里转一转的,可兄长说难得休沐要陪长嫂回娘家探望父母,而小妹则嫌弃日头太盛不想出门。 当然后头这个他是不敢跟叶姑娘说的,叶姑娘知道了定会黑脸。 当然,叶姑娘还是问了。 “闫小将军怎么不让闫世子或者清灵姑娘陪你四处逛逛?” 闫清羽眸色一深,随口答道:“兄长公务繁忙我不敢劳烦他,清灵她夜里贪凉染了风寒近日也出不了府。” 随口编排兄长和小妹他面色无一丁点变化。 谁让这二人哪个都不帮他的! “皇后娘娘乃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在后宫中更是什么稀奇珍宝都见过了,所以给她送生辰礼重要的是心意。” “嗯。”闫清羽点头附和,“所以我才想不出送些什么?” “不知皇后娘娘平日有何爱好?”叶旻灵动的眼眸眨了眨,托腮问道。 闫清羽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听母亲说,姑母未出阁时喜欢丹青。” 叶旻双手一拍,语带兴奋:“那就送娘娘一幅字画吧!” “好!”闫清羽见她笑的眉眼弯弯,不自觉也笑了起来:“还要烦请叶姑娘随我去书画斋里寻一幅合适的。” 叶旻垂眸思索了一瞬,立马应了下来。 反正都已经出来了,那就四处逛逛罢。 说走就走,二人直接去了上京中最大的书画铺子墨染斋。 墨染斋门口的伙计热情好客,老远便看到了二人,还没等二人走到近前便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铺子里吗?”伙计热情的招呼二人进店,“不知二位贵客想买些什么?我们铺子里无论是前人真迹还是当代名家的画作都有,当然了,您要买笔墨纸砚我们这也有,是整个上京最好的。” 伙计一路说,一路给二人推荐了些名家字画。 二人听着有些犯了难,虽说他俩都出身名门世家,但对书画一途却不怎么了解。 叶旻虽熟读诗书,但并不擅长作画,闫清羽就更别说了,一日里有大半日都是来练武的。 “叶姑娘?” 一道不太确定的声音自二人背后响起。 叶旻乍然回头,身后站着位身穿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气质儒雅,瞧着有些眼熟。 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第91章 冯状元? “冯状元。” 啊对,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好像叫冯璋。 啊不对,刚刚出声的好像是…… 叶旻侧过头看向正在跟新科状元打招呼的闫清羽,这二人认识? 不过看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呢。 “见过闫二公子。” 长衫男子双手作揖,率先打破了刚刚那奇怪的氛围。 不过叶旻却不记得她何时与这位新科状元有过交集,除了他金榜题名那日,她曾与姜亦瑶和闫清灵远远地观看了他跨马游街的盛况。 见她这副疑惑的神色,冯璋未语先笑:“叶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你途经一家铺子差点被二楼落下的花盆砸中,小生有幸见过姑娘一面。” 听到此叶旻也回想起来,那日确实有人捡到了她的金簪,好像就是这位新科状元。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垂:“还是要多谢冯状元和你的朋友才是。” 见二人你来我往聊得熟络,闫清羽心里有些吃味。 “喂!叶姑娘,别忘了咱们今日的正事。” 闫清羽瞥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子,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既然叶姑娘还有要事,那小生先行告辞。”冯璋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冯状元等一等!” 叶旻出声叫住了他,两个男子同时侧首看向她。 “那个……冯状元肯定在书画上也颇有建树吧?”见二人都盯着她,叶旻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们二人是来买画的,只是对丹青一途都不甚了解……” “今日正好遇上冯状元了,也算缘分,不如让冯状元帮着看一看?” 这一句是对闫清羽说的。 她眨着一双杏眸,清澈明亮,眼神里闪着光彩。 二人不由自主的点头应了。 “叶姑娘想买幅什么样的画?” 未等闫清羽有所反应,冯璋已经带着叶旻到了一众书画跟前。 叶旻正要答话却不见原本在身侧的闫清羽,左右望了望,才发现他还在原地没有挪动。 “闫小将军快来这边!” 闫清羽不会是觉得求助他人丢了面子吧?忽视掉他发青的脸色,叶旻挥挥手招呼他过来。 看到叶旻的动作,闫清羽这才迈开长腿跟了过去。 “冯状元,其实要买画的是闫小将军。”叶旻将闫清羽推了出去,笑道,“他家中长辈寿诞,想寻一幅合适的字画祝寿。” “原来如此。”冯璋了然,眸光闪了闪,“只是不知为何是二位一起来了?” 闫清羽眸光一凛看向冯璋,这个问题有些逾越了。 “叶姑娘今日去我们府上做客,舍妹染了风寒不方便送客,恰好闫某准备出府选寿礼,便一同过来了,冯状元可还有疑问?” 原来只是顺便,冯璋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闫小将军不妨看看这幅松鹤祝寿图,是前朝书画大家清云先生的真迹。”冯璋抬手指了指墙面正中悬挂的那幅画。 画中松树蓊郁苍翠,层叠错落,松下双鹤眺望远方,神情高傲,似张冠而鸣。 一见此画,叶旻便被吸引了过去,凭借她那让人难以入眼的画技也能看出这画的不凡。 “闫清羽,要不就这一幅吧,皇后娘娘看了肯定会喜欢的。” 她觉得这画画得太传神了,栩栩如生。 闫清羽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也觉得很合心意,只是想到这幅画是冯璋选的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招呼伙计过来将画包起来,他则去了掌柜的处付了银子。 三人直接在墨染斋门口分别。 原本闫清羽和冯璋二人都表示要送叶旻回府,一时争执不下,她干脆摆摆手,谁都不用送,本姑娘自己回去! 目送叶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热闹的街头,闫清羽眸光不善的打量着这位新科状元。 “冯状元熟读圣贤书,应当明白女子闺誉是何等的重要,以后不要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搭讪姑娘家。” 冯璋嗤笑一声,道:“此话与闫二公子共勉。” 时间一晃进了六月中旬,眼看就是闫皇后的寿辰了。 闫皇后在宫中一向过得简约朴素,寿宴从不会大操大办。 近年来随着昭和帝越发宠爱萧燃,帝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差,后宫众人最会见风使舵,到皇后宫里请个安,送个礼,便都回去了。 对此闫皇后倒是乐得清静自在。 定国公府虽是皇后的娘家人,但也无法时时进宫,更不能在后宫久留,所以这一日,闫清羽兄妹三人随定国公夫人一同进宫送上了贺礼后就早早的出宫了。 东宫里太子妃收拾妥当,走到早就在外等候的太子身前,二人相携一同出了东宫。 许是近来萧燃的热闹看得多了,太子面上带着些不自觉的喜色。 “你马上都要临盆了,不该出门的,母后也说让你好生歇着的。” 太子妃一手抚着高隆的腹部,眼神里盛满温柔的笑意:“无妨,太医说要多走动走动才好生产,何况今日还是母后的寿辰。” 太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 太医说这一胎会是皇孙呢! 这样太子妃和母后日后都能轻松些了。 “好,那我们一同前去给母亲祝寿。”太子牵过太子妃的手继续往前走。 凤栖宫里灯火通明,宫人每年这一日都会细心地将凤仪宫装饰一番。 “太子和太子妃到了。”宫人进来通传。 听闻太子夫妇二人到了,闫皇后面露喜悦。 二人在宫人的带领下很快到了她近前,恭敬地行礼给她拜寿。 闫皇后亲自上前将太子妃扶起,笑嗔道:“不是让人过去传话了,你尽管在东宫歇着就是了。” 太子妃也不恼,笑着回话:“母后生辰我这做儿媳的岂能不来?母后别担心,太医说了我这一胎很稳当。” “主要是一会儿用完膳天色就暗下来了,回去的路上可要仔细。”闫皇后在不多说扫兴的话,直接招呼太子夫妇二人一起用膳。 最亲近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极快,虽然不舍,闫皇后还是催促用完饭的二人快回去。 第92章 意外 “夜深了,路上照顾好太子妃。”闫皇后亲自将太子夫妇二人送到殿外,不停地嘱咐太子。 “母后放心,儿子肯定会照顾好太子妃的。” “快些回去吧,路上慢些。”闫皇后点头轻笑,示意二人回去。 “母后也赶紧回寝宫歇息吧,夜里蚊虫多。” 闫皇后瞪了太子一眼:“知道蚊虫多还不赶紧带着太子妃回去!” 见母后如此疾言厉色,太子哑然失笑,牵起太子妃的手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夜色已深,闫皇后不放心儿子儿媳二人,直到看不到二人的背影了才由着宫人扶着回了寝宫。 从凤仪宫到东宫还是有些距离的,中间还要穿过一个枝繁叶茂的小花园。 因是凤仪宫与东宫间的必经之路,所以园中每晚都被闫皇后派人挂满用来照明的灯笼,太子夫妇二人走在其中视线并未有什么影响。 不知为何,紧紧牵着太子妃手的太子不由得有些心慌。 他前后望了望,二人前方是两名提灯带路的宫人,后边也有一队宫人随行。 明月高悬,月光皎洁如水。 今夜应该无事才对。 太子妃却是没有感受到太子不安的情绪:“今晚的月亮真圆。” “是啊。”太子抬手摸了摸她高耸的肚子,眼中满是笑意:“母后的生辰在月圆之日,等明年我们就能带着我们的孩子来给母后祝寿了。” 太子妃脸上的洋溢着即将初为人母的笑意:“是啊!” “汪!” 一声惨厉的犬吠声响起,接着一道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一闪而过。 太子妃被突如其来的异动惊得失声尖叫。 “快保护太子,太子妃!” 原本跟在太子二人身后的宫人纷纷围了上来,将二人护在其中。 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后,众人才看清刚才传出声响的竟是一条毛色杂乱的小狗,不知是哪个宫里养的。 宫人见此纷纷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刺客。 与他们不同的是太子,他怀中的太子妃正双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显得极为痛苦。 “太子妃!你怎么样了!” 太子神色焦急,将太子妃抱得更紧了几分,连忙让人去叫太医。 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骚乱起来。 凤仪宫里,闫皇后刚在宫人的服侍下褪去钗环,正准备休息。 在外值守的宫人脚步匆匆地进来,她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发生何事了?”闫皇后问向跑进来的宫人。 “娘娘,太子妃……出事了!” 宫人气还没有喘匀,说话断断续续的。 原本半倚在榻上的闫皇后猛然坐直了身子,面色苍白:“太子妃发生何事了?给本宫说清楚!” 宫人有些担忧闫皇后的身子,说的话吞吞吐吐:“太子妃在回去的路上……被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狗惊到了,如今提前发作了……” “太子二人现在何处?”闫皇后起身就要往外走,身旁的宫人连忙拿了件外出的衣袍给她披上。 送信的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闫皇后:“安置在彩音轩了。” 闫皇后顾不得再问,连忙带人往彩音轩的方向赶去。 彩音轩是宫中有庆典时欣赏歌舞奏乐演出的楼阁,四处空旷,只有后殿伶人候场的房间有遮挡,如今太子妃正是被送进了这里。 太子双手攥拳,额头不时冒出的冷汗彰显着他此时无比担心和紧张。 “烁儿。” 闫皇后赶到时,看到的就是太子这副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母后!太子妃她……早产了……”一见闫皇后到了,太子眼眶有些发红。 “烁儿别怕,太子妃已经足月,不会有危险的。”闫皇后自己都是面色惨白,却还要安慰有些失措的太子,“请太医了吗?稳婆有没有到?” “太医还没有到,稳婆刚进去。” 太子眉头紧蹙在一起,闫皇后到了之后他心里略微安定下来,这才开始回想今晚的事未免太巧了。 从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出之后,母后就替他二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稳婆都早早地请好,安排住在东宫里。太子妃平时更是鲜少出东宫,除了偶尔会来凤仪宫给母后请安。 没想到今晚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闫皇后走到房门口却被人拦住了:“娘娘请留步,太子妃正是关键时候,您进去的话会让稳婆紧张……” 她驻足在房门口,听着房内不断有女子的惨叫声传来。 太子也听到了,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烁儿莫要担心,女子都有这么一遭,太子妃是头胎,是要艰难些的。” 太子点头,尽量表现的从容些,但衣袖下微微发抖的手还是彰显着他此刻的担心。 闫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派人去给你父皇报信了?” 太子摇头表示还没顾上。 闫皇后深吸几口气,对着身边的宫人吩咐道:“去把太子妃的事‘仔细’说给皇上!” 宫人领命匆匆赶往清和殿。 清和殿内侍看到皇后身边的女官亲自前来有些吃惊,但还是将她拦在了殿外。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太子与太子妃给娘娘祝寿回东宫的路上受惊发作了!” 内侍面露难色:“可这个时辰,皇上已经歇息了。” 见好生说话并不起作用,女官神色一凛:“太子妃肚中可是皇上的嫡孙,若有何闪失,公公担得起这责吗?” 昭和帝身边的掌事大太监冯天听见殿外嘈杂出来查看,正好听到女官的话。 “住口!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都敢这么无礼!” 冯天训斥了殿门口的内侍一番,又同女官道了歉,这才进殿将此事禀明了昭和帝。 昭和帝面色骤变,抬脚便往彩音轩的方向赶去。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传唱,众人纷纷向昭和帝行礼。 昭和帝径直走到闫皇后身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还有些日子才生产吗?” 虽然昭和帝单方面觉得是闫皇后对他的感情淡了才对他日渐冷漠,但萧烁是被他亲自选为太子的儿子,儿媳肚中的皇孙他也是相当看中的。 闫皇后冷冷地看了昭和帝一眼:“皇上还是询问在场的宫人吧,臣妾并未亲眼所见,所闻也都是听他人所述。” 昭和帝深深地看着闫皇后,他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皇后怎么还在跟他怄气,现在最重要难道不是弄清楚这到底是有心之人故意谋害皇孙还是真的只是意外? 闫皇后并不应他,昭和帝无奈的叹了口气。 “太子,你来说!” 第93章 母子平安 突然被昭和帝点到名的太子立马将后背挺得更直了些。 “回父皇,我们二人从母后宫里离开,正要穿过彩音轩前面的花园时,突然窜出来一条狗狂吠,太子妃平日里最怕恶犬,受了惊吓,没多久就喊着腹痛便发作了……” “一条狗?宫里怎么会有狗?”昭和帝面露疑色,“可将那恶犬逮住了?” 太子垂眸,沉默了一瞬:“未曾,当时只顾得太子妃了……” 昭和帝瞪了太子一眼,一时不知道该训斥他连条狗都控制不住,还是夸他将太子妃放在心上。 “来人!搜查惊了太子妃的恶犬在何处!” 立刻有两名侍卫向前领命而去。 场上的氛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太子妃的叫声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一声惨过一声,令人揪心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沉默的众人忽然爆发出阵阵欢呼。 “生了!” “太子妃生了!” “太顺利了!” 闫皇后与太子面露喜色,大步往产房门口走去。 众人感叹着太子妃的好运气。 房门打开,一位看着有些资历的宫人抱着襁褓出来报喜。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顺利诞下了一位小皇孙!” “好!好!好!” 昭和帝龙心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 闫皇后率先去看襁褓中的婴儿,刚出生的婴儿还是皱皱巴巴的,皮肤有些红,双眼紧闭,瞧着倒是康健。 闫皇后面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 还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太子妃怎么样了?”闫皇后示意宫人将皇孙报给昭和帝瞧一瞧,她则更关心太子妃的状况。 “太子妃刚生产完,有些脱力,看到小皇孙平安,便睡过去了。” 闫皇后微微颔首,吩咐道:“照顾好太子妃。” 见场上众人纷纷应下,闫皇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产房,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凤仪宫里,闫皇后定定的看着昭和帝:“皇上,太子妃受惊之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昭和帝皱眉,他不是派人去逮那惊了太子妃的恶犬了吗? 皇后还想怎么办? 难道要将那恶犬打杀了,吃狗肉锅子? 这可不行,他最近在修身养性,不能造杀孽。 见他这副神色,闫皇后再次开口:“皇上不会觉得这事只是一场意外吧?” 昭和帝挑眉看向皇后,很显然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眼见皇后又要与他不欢而散,昭和帝放软了语气:“太子妃平安顺利的诞下皇孙,是天大的喜事,是历代先皇和上天庇佑,你我二人更应该以为孩子积福为主,皇后觉得呢?” 闫皇后衣袖中的拳头攥了又攥,终究还是忍住了冲上前去骂他昏君的念头。 皇上有一点说得对,今日太子妃诞下麟儿是喜事,至于剩下的,若是皇上不查,那她会亲自查下去! “皇上说的是。”闫皇后语气平缓,不似刚才的剑拔弩张,“皇上早些回宫吧,折腾了半宿,臣妾累了。” 昭和帝面露笑容:“皇后想的明白就好。” 只是,为什么皇后要撵他出去,今日是皇后千秋,他本想歇在皇后宫里的。 “那朕先回去了?”昭和帝试探着开口。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有人回应。 “皇上……皇后娘娘她已经回寝殿了。”冯天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开口。 这一晚他也是担惊受怕呢。 昭和帝深深看了一眼闫皇后寝殿的方向:“摆驾回宫。” 夜色沉沉,六月的深夜里也是有些凉的。 清和殿里,冯天给昭和帝奉上了杯热茶。 昭和帝用茶盖刮了刮,这才饮下一口。 “冯天。” “奴才在。” “这几日就让太医院院首去东宫待命吧。” “是。” 昭和帝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他要一个人静一下。 小皇孙的出生无疑是令他喜悦的,他甚至想到了闫皇后生产太子时的情形。 那时他还没有即位,初为人父的喜悦让他战栗,他想起那时他的表现并没有比今日的太子好多少。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呢? 是他即位之后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嫔妃开始,还是他开始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皇子开始呢? …… 昭和帝越想越深,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随着天光大亮,太子妃昨夜诞下皇孙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般传了出去。 定国公夫人得到消息时先是一愣,昨日进宫时皇后可是说太子还要再过几日才临盆的。 带着心中的疑惑和不解,定国公夫人今日又递了牌子进宫了。 凤仪宫里,定国公夫人与闫皇后对坐。 “娘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定国公夫人接过宫人奉上的茶,率先开口问道。 “昨天夜里确实出了些意外,不过好在太子妃福大命大,母子平安,嫂嫂莫要担心。”闫皇后唇角勾起一丝苦笑。 “到底出了何事?国公府是您的娘家,您尽管与我说了便是。” 定国公夫人无心喝茶,随手将茶盏放下。 如今定国公远在边关,她与两个儿子便是身为皇后的小姑子的后盾,太子妃更是她嫡亲的外甥媳妇,定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等委屈还要忍气吞声。 听到长嫂这么说,闫皇后也不再三缄其口,反而细细地同她说了昨夜发生的事。 定国公是武将,这些年来定国公夫人的脾气也越发直爽,一拍桌子:“宫中处处有人值守,好端端地那种地方怎么会有恶犬出没?明眼人一看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瞒嫂嫂,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可皇上却不这么认为。”闫皇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到底,此事还是我们不够小心,才着了他人的算计。” “皇上就这么以意外将此事了了?”定国公夫人面上一片愠怒之色,此时若不是在宫里,恐怕真的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闫皇后眸色清冷,微微点头:“皇上只说要给小皇孙积福呢。” 定国公夫人连连叹了几口气,抬眸看向闫皇后,问道:“娘娘您呢?” 第94章 叶姑娘能未卜先知? 她? 定国公夫人的话让闫皇后面上闪过一丝迷茫。 昨夜躺在榻上,她也曾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可一夜过去,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要将此事轻轻放下。 她虽是后宫之主,可这后宫终究还是皇上的后宫。 闫皇后的眼神挣扎了几番,从迷茫变得坚定,最后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本宫听太子说阿羽如今在刑部做事?” 听皇后提到小儿子,定国公夫人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娘娘的话,都是圣上垂怜,让阿羽去了刑部历练。” 见嫂嫂暗中点了下头,闫皇后以手扶额,咳了几声:“昨夜本宫跟着吹了一夜的晚风,恐怕是染了风寒了,太子妃又在月子里,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丫头都没有。” 定国公夫人拍了拍皇后的手,笑道:“娘娘体恤太子妃生产不易,不如就让清灵进宫侍疾吧。” “那本宫就谢过嫂嫂了。” 定国公夫人未再凤仪宫久留,打算趁着时辰还早去东宫探望一下刚刚生产完的太子妃和福泽深厚的小皇孙。 让宫人送定国公夫人去东宫,闫皇后自己则坐在原处呆愣了好一会儿。 就在定国公夫人进宫的之前她曾想过就这么算了,只要太子一家平安便可。 可冷静下来后她却有些不甘心,为何要白白受了这等委屈还要忍气吞声。 东宫里,太子刚陪虚弱的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听说舅母到了,连忙让宫人请进来。 定国公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太子妃,只见她面色苍白,瞧着像是还没有缓过被惊吓的劲来。 二人没说几句太子妃就睡了过去,她便去瞧了刚出生一日的小皇孙。 小皇孙同他母亲一样,刚刚被乳母哄睡下,定国公夫人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便放下心来。 见二人都无事,她便回了府。 “母亲今日不是进宫了吗?”闫清灵进了定国公夫人的院子,见母亲屏退了左右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刚回来就要找我和二哥?” 一同而来的闫清羽也看向母亲,目光里同样带着询问。 “太子妃昨夜诞下小皇孙的是你们都知道了吧。” 二人齐齐点头。 “你们可知昨夜太子妃是受了惊吓才发作的。” “啊这?”闫清灵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定国公夫人瞪了一眼吃惊的女儿,转而看向神色冷静的儿子,开口道:“你们姑母怀疑昨夜之事并不是意外,想让阿羽帮着查探一下。” “让二哥去查?”闫清灵适时表达自己的疑惑。 这么说来好像没有她什么事,不过后宫好像不方便外男走动。 “清灵明日进宫侍疾,你姑母凤体抱恙。”定国公夫人若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满头问号的闫清灵,淡淡的开口道。 “是,母亲。”看到到母亲饶有深意的眼神,闫清灵哪里还不明白皇后姑母是要她进宫做二哥的眼睛的。 见女儿应下,定国公夫人打发她先回去,却叫住了准备一同告退的闫清羽。 “阿羽你等一下。” “母亲还有何事?”闫清羽语气平淡,似乎并不好奇母亲单独留下他要说些什么。 见他这副神情,定国公夫人心里忍不住在想,这臭小子到底随了谁? 他们家里可没有哪个性子这般清冷的。 “母亲?”见母亲叫住他却不说话,反倒是盯着他在出神,闫清羽忍不住出声询问。 “哦,阿羽,太子让你得空了去东宫一趟。”定国公夫人回过神来,想起她离开东宫时太子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今日。” “好。” 出了定国公夫人的院子,闫清羽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还尚早,跟身边的小厮说了一声就出府了。 东宫里。 “恭喜殿下。” 同其他人一样,闫清羽见了太子也是先祝贺他得偿所愿:太子妃给他生了个儿子。 太子笑的有些勉强。 从昨夜到今日,他听了太多的这样的道喜,对每一个人都回以笑脸,他的脸都要笑僵了。 “羽表弟,有件事我想问你。” “殿下直说便是。” 太子眸色深了几分:“我记得几个月前你曾提醒我要多注意身边的事物,莫要冲撞了太子妃,你是早就猜到会有人对太子妃不利吗?” 闫清羽已经从母亲那里得知皇后姑母怀疑昨夜是有人刻意为之,他同样眸光暗了暗,道:“殿下也认为太子妃受惊之事不是意外?” 太子点点头,又将昨夜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 闫清羽仔细地听着,毕竟太子是亲历者。 “我是听一个朋友说起,他办案的时候曾遇到过一桩案子是怀孕的妇人被野猫惊到,结果一尸两命。恰好那时又得知了太子妃有孕,多注意些总是好的,所以提醒了太子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 闫清羽可以隐去了叶旻让他提醒太子的事,随口扯了句谎。 原来是这样,他差点以为羽表弟是神仙转世,竟然能未卜先知呢。 幸好太子妃自有孕后不怎么出门,没给那些不轨之人可乘之机。 太子苦笑两声道:“太子妃有孕后几乎就没有出过东宫,直到这个月才在太医的医嘱下多走动走动,没想到给母后祝个寿也能让人钻了空子……” 太子只是抒发一下胸中的郁闷之气,没有半分埋怨闫皇后的意思。 即便是听了太子所述,闫清羽一时还是没有头绪。 照太子所说,即便宫中侍卫逮到那条恶犬,应当也查不出什么。 那应该就是一条被遗弃在哪座废弃宫殿里的小狗,被好心的宫人喂养长大的。 从东宫离开,闫清羽让来喜告诉来顺,他约叶姑娘在茶馆相见。 叶旻很快就到来福茶馆赴约。 “闫小将军如此着急找我是有何事,难道是那副松鹤祝寿图不得娘娘喜欢?” “不是。” “那是何事?” 闫清羽忙道:“太子妃昨夜生产了,诞下一名小皇孙。” 叶旻闻言大喜:“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重生之后终于阻止了一场悲剧。 “太子妃怎么样,可否平安?” 闫清羽点点头,道:“母子平安。” “可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昨日并不是太医推测的太子妃临盆的日子,还要晚上几日。” 叶旻前世并未接触过生产的妇人,并不知女子生产比原定日子早几日或者玩晚几日都是正常的。 听闫清羽这么一说,她只觉得是大事。 “怎么会这样,发生何事了?” 第95章 猜测 闫清羽将太子所说的又同叶姑娘细致的说了一遍。 他伸手将阿财送过来的茶饮推到叶旻面前,道:“总之就是太子妃受了惊吓,在回东宫的路上就发作了,不过幸好胎儿已经足月,太子妃母子二人平安无事。” 闫清羽今日让阿财给叶姑娘准备的是冰镇过的绿豆汤,最是解暑了。 叶旻垂眸盯着他递过来的绿豆汤,一时有些沉默。 虽然事情的结果改变了,但该发生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这样的话,太子会不会还如前世那般,被萧灿所掳,甚至被…… 叶旻这才意识她一直忽略了萧灿这个人,身为皇子他实在是太过普通了。 对,就是普通。 他不像太子那般声望极高,也不如萧燃得昭和帝宠爱。 如果这些事都无法避免,那么父亲和哥哥会不会还是会…… 思绪越飘越远,闫清羽很快注意到对面的人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叶姑娘?” “叶姑娘?” 接连叫了几声,叶旻才从思绪中醒过神来。 “怎么了?”她面露疑色,看向喊叫她的人。 “我怀疑叶姑娘你可以未卜先知,半年前你让我提醒太子的事昨夜真的应验了。” 叶旻斜睨了他一眼,道:“提起这个,我倒是想起当时我还嘱咐了你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查二皇子的事?” 叶旻点头。 “查过了,同你当日所说一样,二皇子几乎从不与朝中重臣往来,除了每日进宫请安也不怎么出府。” “这么说来,你我二人母亲中毒之事也与他无关了?那究竟是谁,竟没有一点头绪。” 叶旻眉头微蹙,投毒之事暂且放下不提,萧灿前世可是起兵造反过的,难道这一世因为太子妃平安诞下了皇孙,萧灿改变了想法才会没有任何举动? 闫清羽靠进圈椅里,挑了个舒服的位置,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腕间的佛珠,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好说。” “为何?” “他实在太安静了,若是一个普通人还算正常,但他身为一个皇子,这样的表现就很不寻常了。”似乎看得出她在想什么,“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暗中盯住了他的一举一动,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立刻知道的。” 见他神色笃定,叶旻暂时放下心来。 “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闫清羽喝了口茶,看向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少女,道:“今日请叶姑娘前来,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太子妃这件事的看法?” 叶旻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昨夜宫里是如何处置的?” 思及此,闫清羽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皇上说要替小皇孙积福,只让侍卫全力搜捕那条惹了事的恶犬,并未说要如何处置。” 他真想进宫问一问皇上是不是修身养性修坏了脑子,居然都不处置一条惊吓到太子妃和小皇孙的恶犬,这事说来真是荒唐。 叶旻心中也一阵腹诽,但她终究未说出来,反而问道:“闫清羽,你说若是太子妃昨夜真的出了事,最开心的会是谁?” 闫清羽语气骤然冷了下来:“这还用说,太子妃母子平安,估计这会儿钟粹宫里正闹着呢。” 从太子妃传出有孕开始,静妃就张罗着给萧燃选妃,生怕在生儿子这事上落了下风。 更何况当初叶姑娘之所以让他提醒太子,也是因为怀疑静妃会对太子妃出手。 昨夜若是太子妃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今日恐怕钟粹宫里就要张灯结彩了吧。 不过运气没有站在她那边,太子妃不仅没出意外,还平安诞下了小皇孙,静妃恐怕肺都要气炸了。 不出闫清羽所料,此刻钟粹宫里正是满地狼藉。 静妃坐在榻上,脸色阴晴不定,还不时冷笑出声:“太子妃真是好运气。” 昨儿个夜里她也听说了太子妃受了惊要早产,皇上和皇后并未让人来请众嫔妃过去,那她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 听闻这个消息时静妃还在用膳,一时高兴竟还多用了半碗饭。 她可是深知生孩子这件事对女子来说有多凶险,无异于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太子妃又一向体弱,既然受了惊吓,那恐怕生产不会顺利的。 用完膳她还故意让宫人搀着在钟粹宫外的花园中走了几圈消消食,只是可惜她的寝宫离彩音轩太远了些,想瞧个热闹都瞧不上。 今早晨起她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太子妃一尸两命或者婴儿早夭的消息,结果外出打探的宫人回来却说:“太子与太子妃喜得麟儿,大晋朝的江山社稷有后了!”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只见那传话的宫人面上印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都给本宫滚出去!”静妃气急败坏的将身边的宫人全都撵走,丝毫没有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模样。 宫人们纷纷快步走出寝宫,紧接着便听到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许久才停下来,想来是娘娘把已经把能砸的都砸完了。 闫清羽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轻点:“叶姑娘觉得会有犬类无缘无故发狂的情况发生吗?” 叶旻摇摇头:“万物皆有灵,其中犹以猫犬为最,我只见过狗忠心护主,却从未听闻过它们主动去恐吓他人。” “不过……”叶旻抿了口绿豆汤,继续说道:“我曾听李爷爷说起过,有些特殊的气味能引得野猫突然发狂,想来犬类也应当可以。” 闫清羽眸光一闪,紧接着追问道:“李神医可曾说是何种气味?” 叶旻托着腮认真回忆,半晌后摇了摇头:“李爷爷并未说明,他只说精通医理香料的人都懂得这些。” 闫清羽眼神一紧,他突然想到静妃未被昭和帝宠幸前就是宫中的医女,还是医术很好的那种。 他眼神一亮,他似乎找到该往哪个方向追查了,这件事肯定跟静妃脱不了关系。 闫清羽忍住想要抱起叶姑娘转圈的冲动,道谢:“多谢叶姑娘指点迷津。” 叶旻掩唇轻笑,她就知道闫清羽能想明白。 闫清羽见叶旻盯着他看,以为叶姑娘被他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嘴角。 第96章 有发现 翌日一早,闫清灵进宫前,闫清羽先去了她院里。 见二哥来得那么早,闫清灵满脸堆笑:“二哥是要送我进宫吗?” 闫清灵冲他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要嘱咐的。 闫清羽颔首。 兄妹二人进屋坐了下来。 “清灵,我昨日听朋友说有精通医理的人可以利用特殊的气味引得犬类发狂,你今日进宫切记要把这件事告诉姑母。” 奇怪,二哥什么时候有朋友了? 闫清灵知道此事事关太子妃早产的真相,并未将心里话问出口,反而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向闫清羽保证一定会把话带到。 “还有。”闫清羽侧眸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这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做,进宫之后你去太子妃受惊的地方仔细查看一下,每一处都不能放过,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回府之后仔细地讲给我。” 虽说外男进宫不便,但正儿八经的请示过后还是可以的。 但昨日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如今又在刑部任职,就算皇上不会多想,也保不准其他有心之人生了别的心思,万一狗急跳墙直接对小皇孙出手怎么办? 若不然他便自己进宫查看了,小妹可不如叶姑娘般蕙质兰心。 当然,比起其他人来,他还是更信得过小妹些。 闫清灵进了宫便将闫清羽的说辞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闫皇后。 闫皇后静静地听她说完,神色凝重,她率先想到的也是静妃。 先将此事按下,闫皇后又询问闫清灵:“阿羽可还说了别的?” 闫清灵点头。 “姑母,二哥还让我到太子妃受惊的花园里仔细看看。” “不能让宫人代劳吗?”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晚太子妃的遭遇让闫皇后心有余悸,她怕万一侄女去了那里也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 闫清灵摇摇头。 “二哥说了,只能我去。姑母若是不放心,多派几个人跟着就是。” 闫皇后自嘲地笑了笑,她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还不如两个孩子果断。 闫皇后安排了宫人随闫清灵在宫中走动,若是有人问起,自有宫人上前答道:“闫姑娘是替皇后娘娘折些花放在凤仪宫里的。” 闫清灵在宫中四处逛着,不时地看看那些开得正艳的各色花朵,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凤仪宫与东宫之间必经的那个枝繁叶茂的花园附近。 看到前面领路宫人的眼色,闫清灵心下了然就是这里了。 “这个园子里的花开的不错,你们就陪本姑娘在这里选一些吧。”她扬起下巴,一副骄纵的神色。 “是。” 让随行的宫人在外守着,闫清灵一个人进了园子。 来的路上就有宫人告诉了她那晚出事的具体位置。 闫清灵谨慎地查看着花园中的蛛丝马迹,她并未碰到任何人,只能听到园子里的鸟语虫鸣。 咦? 这一段路两旁的矮灌丛好像有些不一样。 宫里有专门侍候花草的宫人,像这种路两侧的矮灌木都是对称的,一般都会修的一样高。 而她现在所在的这段路,靠近花园中心的这侧很明显要杂乱一些。闫清灵走近那丛异样的矮灌木,看起来这附近应该躲藏过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脚印,细心慎重的观察这附近与周围有何不同。 她整个人已经将身子探进了灌木丛,终于发现这株矮灌木的根部土壤好像比别处更偏褐色一些,就像是有人不小心将什么东西的粉末撒在这了。 想到出门前二哥说过的话,闫清灵从衣袖中拿出帕子,又到不远处捡了根树枝,这才蹲下身子,在这株矮灌木的树根处扒拉了些异样的土壤包了起来。 闫清灵在宫中四处闲逛的时候,闫皇后也没闲着,她让心腹宫人去打听出了那恶犬被昭和帝下令关在了何处,又让善画作的宫人将那恶犬的模样描绘了下来。 闫皇后将这一切做妥当的时候闫清灵正好回来。 见嫡亲侄女此刻略有些狼狈的模样,她心中五味杂陈,未来得及过多感慨,赶紧吩咐宫人替她重新梳妆。 重新出现在闫皇后面前的闫清灵焕然一新,她将手帕中的土壤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交给了闫皇后。 天色渐晚,闫清灵在宫门落锁前回了定国公府。 她直接去了闫清羽的院子。 “来喜,二哥在吗?”闫清灵在院门口碰上了刚从外面回府的小厮。 “回三姑娘,公子刚刚出府了。” 闫清灵眉头一皱,嗔道:“这个二哥,让人家去帮他看案发现场,他自己倒好,出去玩了。” “喏!等我二哥回来,把这个交给他。” 闫清灵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包用帕子包着的东西递给来喜,轻哼了一声便带着婢女白芷转身就走。 见三姑娘如此谨慎,来喜不敢轻举妄动,战战兢兢地将东西送到了闫清羽的书房,焦灼的等着公子回府。 日头渐渐西沉,直到暮色笼罩下来,已经看不到天光,闫清羽才款步回府。 书房里,闫清羽净过手,候在一旁的来喜连忙将雪白的布巾递过去:“公子,三姑娘先前过来找您,还从宫里带了样东西出来。” 闫清羽边擦手边随口问道:“东西在哪?” “小的放在您的桌案上了。” 随手将布巾扔给来喜,他大步走到桌案前,伸手打开了帕子包着的东西。 似乎是从哪里挖来的土壤,好像还混着些粉末。 闫清羽面色一变,将手帕重新包好,然后塞进怀里,一撩衣袍又出了门。 “公子摆饭……吗?”来喜将布巾重新放好,正准备问公子何时用饭,结果只看到了公子匆忙离去的背影:“就……又走了啊……”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剩来喜一人。 来喜从书房探出头来,白日还晴朗的天空此刻隐隐有些乌云滚滚而来,好像要下雨了。 第97章 夜访 天色渐晚,阴凉的风吹过灼热的夏夜,带来阵阵凉意。 闫清羽闻到了风中夹带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土腥气,他抬头望天,乌云已经在头上翻滚了。 看来要下一场大雨了。 这时闫清羽已经翻过了叶府的墙头,偷偷潜入了叶府。 富贵人家的府邸布局都差不了太多,他是从后门附近翻墙而入的,借着夜色他一路往前,身穿玄衣的少年很快就到了叶家花园附近。 看得出叶府也很大,院落错落有致。 环顾一周后,他看着两座掌了灯的院落,很明显宁安院的位置更靠近整个叶府中间的位置,是主院,而“依云”二字更合叶姑娘恬淡的性子。 闫清羽身手利落地跃上内院的墙头。 依云院内的屋廊下挂了两只灯笼,橘色的光微微跳动,给院落蒙上一层光晕。 夏日燥热,正房的窗子开着。 靠近窗子的位置摆了张桌案,桌案上掌着一盏油灯,前不久才用过晚饭的叶姑娘握了卷书瞧着,似乎风雨来临前的酷暑难耐,少女的眉头紧蹙。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得烛芯不停的雀跃,映在叶姑娘脸上不停闪动。 “姑娘,这会子风大,要不先把窗关上吧。”迎春提着水壶进来,听着风吹得窗棂呼呼作响,“瞧这天儿要下雨了。” 叶旻抬头往窗外瞧了瞧,黑压压的乌云已经逼近了前方屋檐。 “谁!”守在院中的来顺右手按住长剑,警惕地环视着庭院。 听见来顺的动静,迎春连水壶都没来及放下,忙将叶旻护在身后。 “是我。”闫清羽悄无声息的从墙头跳下,几步就靠近了来顺。 听到是熟悉的声音,来顺这才将按在剑柄上的手移开,双手抱拳行礼。 “公子怎么……来了?” 来顺有些意外,没想到公子居然翻墙进人家姑娘的院子…… 叶旻也听出了闫清羽的声音,轻推开了迎春,让她将人迎进了房内。 “迎春,给闫小将军倒杯茶来。” 看着眼前一身玄衣,身姿挺拔的少年,迎春糊里糊涂地应了,提着手里一直没来得及放下的水壶又进了耳房。 一直到用来泡茶的水壶冒着水汽滚了半天,她才醒过神来。 定国公府的闫二公子居然翻墙进了她们姑娘的院子! 枉她还有心撮合她家姑娘和闫二公子呢! 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是个孟浪的登徒子! 迎春端了两杯茶送过去时还有些恍惚。 “闫小将军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 见叶姑娘说这话时眼眸往外面瞥了瞥,闫清羽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今日冒昧前来,是我唐突了。” 叶旻嫣然一笑,摇头道:“无妨。” 她知道闫清羽是有分寸的人,今夜顶着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前来所谈之事肯定很重要。 见她如此大度,闫清羽反而更觉得抱歉了。 “闫小将军只管说有何要紧事便可。”见他发愣,叶旻又问了一遍。 唐突不唐突的反正都已经坐在这了,自然是先说正事要紧。 她们二人上次见面说的是太子妃之事,这才不到一日闫清羽就如此着急的寻她,想必定是有了重要的线索。 闫清羽见叶姑娘并不在意他翻墙而入之事,便立刻不再纠结。 “清灵今日进宫了,在太子妃出事的花园中发现了这个。”闫清羽将怀中的帕子拿出。 叶旻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帕子,虽然是手帕包了东西,但还是能看到上面兰草的图案绣工不俗,想来是闫姑娘的贴身物件。 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叶旻并未打开,反而看向闫清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少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的望着她:“昨日你说李神医曾经提起过,特殊气味可以引得动物发狂,我怀疑这便是那种东西。” 叶旻垂眸盯着手边的茶杯,轻声说道:“要不要拿去让李爷爷看看?” 听她如此说,闫清羽猛然抬头,这便是他今日的目的了,他还正在考虑该如何开口,毕竟李神医可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 “这样会不会有些麻烦叶姑娘了?” 嗯,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叶旻抬眸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戏谑,当她听不出他在假客气吗? 她摇摇头道:“不麻烦,闫小将军深夜来此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闫清羽抿了口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果然做人还是要诚实些,被戳穿了好尴尬的。 “知秋回来了吗?”叶旻冲着外间守着的迎春问道。 思绪不知道飘到何处的迎春被这话惊得一个激灵:“回姑娘,还没有。” “那让来顺进来一下。” 迎春应了声便到院中寻人。 “姑娘您找我?”来顺站在二人面前觉得有些魔幻,没想到能在叶姑娘闺房里看到处变不惊正在喝茶的公子。 叶旻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他,吩咐道:“将这东西送到客院里去,让李爷爷看看是做什么用的。” “是。” 闫清羽看着来顺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深,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得叶姑娘重用。 等回信还要好一会儿,叶旻又叫了迎春进来续水。 二人分别捧着茶杯,一时竟无言。 气氛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在迎春第四次进来续水的时候,依云院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姑娘!姑娘!” 是知秋的声音,人还没进院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须臾,知秋就进了屋子,正准备跟姑娘说话,发觉好像有些不对。 她顿住脚步,往后退了一步,打量了一下房门口。 没进错,迎春也在。 可是姑娘屋子里怎么有个男子! 姑娘还跟他坐在一起喝茶! 迎春快她一步,在她尖叫出声前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对着落后知秋一步进院的来顺使了个眼色,便将知秋拖进了耳房。 “回姑娘,神医说那帕子里的土中混了些药粉,咱们人闻了无事,而猫狗之类的动物嗅觉灵敏,闻了后便会发狂,严重的还会攻击看到的人。” 来顺说着回叶旻的话,回话时却看着闫清羽的方向。 “果然是这样!” 少年的神色随着来顺的话越来越沉。 第98章 夜雨 窗外的风似乎又大了些,将没有完全关住的窗子吹开,吹得的房间内的纱帘幔帐直摇。 原来逼近屋檐的乌云此刻已经遮蔽了整个夜空,忽然一道光亮划破黑夜,如珠的雨滴骤然落下,吧嗒吧嗒打在窗棂上。 闫清羽没料到雨来的这么突然,他原本打算得了结果便走的。 耳房里,迎春正跟知秋解释今晚发生的事。 “这么说来姑娘不光没有恼,还将闫二公子请进来了?”知秋眸光里光彩夺目,似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迎春,你说咱们姑娘会不会心悦闫二公子啊?” 迎春又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这丫头可别乱说,姑娘的闺誉重要。” 果然,连知秋也被闫二公子的表象给骗了! 惊雷破空的声音吓了二人一跳,迎春支起耳朵仔细地去听房里的动静。 这雨下的这么急,她可没有瞧见闫二公子来时带了雨具,她可一定要阻止姑娘将人留下。 说完了正事的几人一时没了言语,气氛有些尴尬。 闫清羽抬眸看了一眼叶姑娘,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今日打扰叶姑娘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 见他要走,叶旻出声道:“迎春,拿一把伞给闫小将军。” 闫清羽摆摆手:“不用了,今日这雨终归会弄湿的。” 听他这么说,叶旻便也没有坚持,同样起身将他送到门外。 少年正要走进雨幕,玄色的衣衫与夜色融为一体,叶旻又出声叫住了他:“闫清羽——” 少年蓦地回头,他瘦削的身影在疾风急雨的背景中更显得单薄。 “叶姑娘还有事?”闫清羽看向她的目光略带疑问。 叶旻瞧着窗外不时闪过的光亮,隐隐有些担忧:“你回去的时候不要在树下行走或躲雨,再有就是不要在高处停留太久……” 闫清羽听着少女的叮嘱嘴角有些抽搐,听起来叶姑娘是怕他遭雷劈? 可眼前的少女眼眸清凉,神色郑重,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莫非这是叶姑娘在关心他? “好!”闫清羽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越大,嘴角慢慢扬起笑容。 “那我走了。” 叶旻颔首。 少年的身影融入雨夜中,眨眼便不见了踪迹。 见闫二公子离开,迎春快步走了过来,忙将叶旻请回屋子,又让知秋将门窗掩好。 闫清羽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浑身都已湿透,来喜连忙迎了上来:“公子您这是去哪了?怎么湿成这个样子!” 闫清羽接过他递来的布巾擦了擦面上的雨水。 “您要不去沐浴一下吧。”来喜接过已经半湿的布巾,开口劝道。 “准备热水吧。” 来喜应下便去了浴房。 热水是早就备下的,没一会儿他便同闫清羽说可以沐浴了。 闫清羽抬脚便进了浴房,来喜很有眼色的没有跟进来。 利落地脱掉已经湿透的衣服,他长腿一跨便迈进了水汽氤氲的木盆。 将身子沉入温热的水中,体内的凉气渐渐被逼了出来,闫清羽舒服的长舒了一口气。 他闭目梳理着这件事的线索。 现在已经有证据能确认致使太子妃受惊的恶犬是被人利用的,而宫中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静妃一人。 接下来要查的就是静妃跟这药粉和恶犬的关系了。 闫清羽洗完换上一身干净的中衣,拉开门准备出去。 一股凉风吹进来,还夹带着些雨丝。 “拿一套衣裳过来。”闫清羽对着守在外面的来喜吩咐道。 “啊?公子您还要出门吗?”来喜看了眼外面还吧嗒吧嗒下着的雨。 闫清羽扫了他一眼,道:“不出府,去三姑娘那里说些事。” 来喜一听立马去闫清羽房内取了一套常服来服侍着他换上。 闫清羽撑了把伞大步向外走去。 闫清灵正跟两个丫头凭窗听雨,忽瞧得有个身影撑着伞进了院子。 像是二哥。 她忙打发白芷去瞧一瞧。 白芷在廊下看了果然是二公子,赶紧回来伺候姑娘起身。 “下这么大雨,二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闫清灵忙让白芷去倒杯热茶来,她自己则招呼闫清羽坐下。 “我同你说句话就走。”闫清羽抬手制止了正往耳房而去的白芷。 嗯,刚才在叶姑娘那儿喝了好多了,再喝夜里就甭睡了。 同早晨一样,闫清羽简要的同她说了今夜在叶姑娘那得到的结果,再次叮嘱她明日进宫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姑母。 - 闫皇后自生辰后便病了,这几日免了各宫嫔妃的例行请安,连凤仪宫都闭门谢客了。 昭和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宣明殿里批阅奏折,宫里面已经开始传定国公府三姑娘每日都来侍疾,面色却一日不如一日,怕是皇后要不行了。 “胡说八道!”昭和帝将手中的朱笔重重地摔在龙案上,“连皇后都敢随便编排,下边的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才把传言讲给昭和帝听的冯天此刻正低着头,小心地抬眼打量着正在发怒的天子。 “皇上您要不去皇后宫里坐坐?” 昭和帝抬眸扫了他一眼,道:“摆驾吧。” “是。” 昭和帝神色凝重地到了凤仪宫。 “见过皇上。” 凤仪宫前的宫人一见皇上来了纷纷跪拜迎接。 昭和帝没心情理会这些宫人,抬脚就进了殿。 他本以为会看到皇后卧在床榻上,一副病容的模样。 没想到他进了殿见到的却是闫皇后穿戴整齐,瞧着精神尚可,只是面色略有些苍白,正由宫人伺候着让太医请脉。 昭和帝进来的动静惊动了众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被他伸手拦下。 “皇后身体不适,不必如此多礼。” 既然昭和帝都这么说了,闫皇后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立马又坐回了榻上。 “娘娘并无大碍,是受了惊吓心神不宁所致,按先前的药方继续吃几服药便可痊愈。”李太医身为太医院院首这几日都在东宫候着,是太子听闻闫皇后身子不适,便让他来给母后瞧瞧。 闫皇后侧眸看了眼自顾自坐了下来的昭和帝,宫人正端了碗解暑的莲子汤奉上。 “李太医,太医院中数你见多识广,本宫这里有样东西,麻烦你帮本宫瞧瞧。” 第99章 孙美人 李太医瞥了一眼昭和帝,见他正吃着莲子汤,并无反应。 “娘娘面前,臣不敢托大,只能尽力一试。”李太医双手作揖行礼道。 闫皇后示意宫人将东西拿出来。 李太医上前一步,将锦布包裹的东西打开,先是仔细地分辨了一下这是何物,又用食指捻了一点放在鼻息处嗅了嗅。 “怎么样,李太医可看出这是何物?” 李太医用衣袖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珠:“回娘娘话,微臣在这土中发现了大量的九叶草的残留。” “九叶草?”闫皇后虽不通医理,但早就听闫清灵说了土中的猫腻,这会儿子还是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知这九叶草用在何处?” “这个……九叶草常用于秘药之中……”李太医抬眸小心地看了一眼昭和帝,“人服用了无事,但这药粉有异香,若是猫狗一类的动物嗅到之后,会发狂……” 正在用汤的昭和帝手微微一顿,将汤碗又放回了桌上:“太医院最近可有人领用此药?” “回皇上的话,微臣恐怕要回太医院仔细查一下医案……” “还不快去!” 李太医的话让昭和帝心里起了涟漪,太子妃被恶犬惊吓早产一事确实太过蹊跷,但好在他的小皇孙平安落地,而他又在斋戒当众,所以即便是为了小皇孙积福,他便没有刻意追查此事。 眼见皇后为此郁郁寡欢,甚至身体抱恙,毕竟是年少的夫妻,他还是了解闫皇后的,想必她应该是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既然如此他听一听又何妨? 李太医很快领命而去。 昭和帝起身在闫皇后身边落座,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闫皇后此刻心里也有些忐忑,今日是她故意让人引了昭和帝而来,就为了刚才那一番话。 她知道若是她直接带着证据去昭和帝面前,恐怕又会被他搪塞回来,只好让他自己生了疑心。 李太医去得急,医案是早就准备好的,他迅速地翻到了登记着领用九叶草的那页,再次确认了一番,便让医童带着医案随他去凤仪宫。 凤仪宫里,帝后二人对坐无言,都各怀心思。 “皇上,李太医回来了。”冯天入内通传。 “叫他进来。”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李太医从医童手里接过医案,转交给冯天,“启禀皇上,微臣已经从太医院将医案带来,最近领过九叶草的是……” 昭和帝翻开医案,“钟粹宫”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何人在外喧哗?” 昭和帝蹙眉瞧着医案,忽听得宫外一阵骚乱。 冯天从殿外进来:“回皇上,是储秀宫的孙美人求见皇后娘娘。” “把人带进来吧。” “是。” 很快孙美人就被内侍带进了凤仪宫。 孙美人似乎没料到昭和帝也在,看到皇上微微一愣。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昭和帝盯着孙美人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这个女子是何时入宫的。 “孙美人是吧?皇后尚在病中,你有何事这么急着求见?”昭和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孙美人昭和帝这一眼看的浑身发颤,虽是六月暑热,她此刻觉得膝下的地砖宛若寒冰。 “没……没事,臣妾……听闻皇后娘娘病了,特地来探病……” 孙美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脑袋都快埋进了地砖下。 昭和帝莫名觉得心烦,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厉声道:“朕劝你如实交代,不然把你打入冷宫!” 孙美人瘫软在地,连连磕头:“皇上饶命!臣妾说!” 昭和帝冷哼一声:“说吧。” “臣妾怀疑太子妃是被歹人所害!” 一石激起千层浪,昭和帝和闫皇后纷纷将眸光扫向她。 昭和帝看了一眼指尖微微发颤的闫皇后,沉声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臣妾进宫已经一年有余,每日闲来无事便去玉琼苑喂养那些被人丢弃的猫狗,前些日子臣妾发现经常投喂的狗少了一只……” 孙美人顿了顿,吞吞吐吐的继续道:“恰好又逢太子妃被恶犬惊着,臣妾担心是那只丢失了狗惊了太子妃,便悄悄跟在寻狗的侍卫身后偷偷查看,见果然是……” 昭和帝神情阴冷:“那也有可能是那恶犬自己从玉琼苑跑出来惊吓到了太子妃,你怎么如此笃定是歹人所为?” “不会的!阿黄最是温顺了!况且——” 孙美人犹豫着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是一旁的冯天开口道:“孙美人有话直说便可,皇上面前没人敢为难你。” 孙美人脸色又白了几分,面上挣扎了一瞬,心一横继续说道:“臣妾询问了在玉琼苑跟前当值的宫人,有人告诉臣妾是德公公带走了阿黄!” “谁?”昭和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孙美人将头埋得更低了,小声道:“是钟粹宫的德公公。” 昭和帝看了看手中的医案,又看了看面色惊恐的孙美人,这下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钟粹宫的小德子。 他很快就将二者联系了起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前几日不说?” 孙美人声音有些哽咽:“回皇上,臣妾不敢,怕说出来没有人信,反而会将此事牵扯到自己身上。可臣妾听闻皇后娘娘为此事凤体欠安,臣妾身心煎熬了许久,这才决定同娘娘说出真相。” 思索了片刻,昭和帝吩咐冯天:“传静妃和小德子来凤仪宫。” 冯天领旨去传话。 “静妃娘娘到——” 随着一声传唱,静妃带着小德子款款而来,一点不似听闻太子妃诞下皇孙那日的气急败坏。 静妃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孙美人,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过,不熟。 “见过皇上,见过皇后。”静妃一派优雅自得的模样向二人见礼。 闫皇后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昭和帝同样盯着静妃看了一瞬,语气冷淡:“孙美人把你刚才跟朕和皇后说的再说一遍。” 孙美人畏缩着抬眸打量了静妃一眼,心想既然已经说了一遍了,再说一次又何妨。 她垂下眼眸,把先前说的话又在静妃面前复述了一遍。 第100章 给朕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听孙美人说完,静妃脸色变了又变。 “简直一派胡言!” 静妃的斥责让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孙美人更加惶恐,她跪伏在地上,不敢动一下。 小德子更是直接跪在昭和帝面前哭喊:“奴才冤枉啊!皇上您不能只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啊!奴才没事儿为何要去偷狗?” 昭和帝沉着脸没有出声。 反而是闫皇后,语气冰冷:“为何不会?若是你主子的吩咐你会不听吗?” 昭和帝侧头看向她。 静妃面上则是一片愠怒:“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不同于静妃的怒色,闫皇后依旧很冷静:“宫中上下都知道太子妃早产是被恶犬所惊,而你宫里的人又恰巧去废弃的宫殿里逮了只无主的狗,本宫想问一问好端端的他逮狗做什么!” 静妃瞬间睁大了眼眸,她从没想到,向来不争不抢,遇事连反驳都没有一句的皇后今日竟主动将矛头指向了她。 二人四目相对,闫皇后微微勾了勾唇角。 从前她不屑与后宫之人争辩是因为对昭和帝还心存一丝幻想,如今她连孙儿都有了,何必再执着于一个心不在她这里的男人呢。 何况她已经有了足够的人证和物证来证明有人要谋害她的儿媳和孙儿,自然不会再同往日一般轻轻放下。 静妃从吃惊中醒过神来,语气委屈:“皇后娘娘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呢?” 闫皇后笑了笑,反问道:“本宫何时冤枉谁了?难道孙美人说的不是事实吗?” 静妃神色一滞,一行清泪从眼眶中落下:“皇上,孙美人也是听别人所说,怎么做得了真!” 她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孙美人:“都是这个贱人!她肯定是怕恶犬之事会牵连到她,为了给自己脱罪,她才将脏水泼到臣妾身上的!” 昭和帝看向孙美人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 孙美人霎时间面如白纸,哆嗦着嘴唇道:“臣妾不敢!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玉琼苑的小允子来,他可以给臣妾作证!” 孙美人此话一出,静妃不由得变了脸色。 这个贱人竟然有人证! 该死的小德子,抱条狗都能让人发现! 摩挲着手边的医案,昭和帝看向一旁的冯天。 心腹内侍立刻会意,立马安排人去玉琼苑寻人。 “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静妃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闫皇后对此只是回应了一个冷笑。 而成事不足的小德子此刻也面色难看,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他却不敢伸手去擦。 他明明确认了周围没人才下手的啊。 没多久,小允子就在小德子忐忑的神情中被人领了进来。 “奴才见过皇上,皇后娘娘,静妃娘娘。” 小允子一进殿就跪地向三人行礼。 昭和帝抬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内侍:“你在玉琼苑当值?” 小允子下意识地看向孙美人,只见她神情瑟缩,流露出抱歉的眼神。 “回皇上,奴才平日是负责玉琼苑附近的花木打理。” “这位孙美人你可相熟?”昭和帝再次开口。 小允子抿了抿唇,先是摇头,后又点头。 昭和帝有些不解:“你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是何意思?” 小允子惶恐道:“奴才确实认识孙美人,但她是主子,奴才不敢高攀贵人。” “孙美人说你在玉琼苑附近见过钟粹宫的小德子?”昭和帝不再计较,转而问向正事。 小允子侧眸看了一眼孙美人:“回皇上话,孙美人几乎日日都来玉琼苑那些被贵人弃养的猫狗,时间长了,每次遇到奴才都会与奴才打声招呼。前些日子,孙美人突然找到奴才询问可否知道玉琼苑中的一条黄色杂毛的狗去哪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地上的小德子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盯着眼前光洁的地面:“孙美人这么一问,奴才才想起大约是半月前,我正在玉琼苑附近剪枝,突然听到犬吠,以为是那些狗在互相抢食,便透过花枝往里瞧,谁料却看到了德公公从苑里出来,怀中还抱着条狗,正是孙美人说的那条……” “胡说!你们两个是合谋栽赃本宫!”静妃脸色极差,出声打断道。 “臣妾不敢!” “奴才不敢!” 孙美人与小允子齐齐出声道。 昭和帝沉着脸:“小允子你可能证明你所见之人就是小德子?” 小允子战战兢兢地道:“奴才没有证据,但那日奴才看到那条黄色杂毛狗抓伤了德公公的左臂。” 同样跪伏在地的小德子暗暗按住了左边衣袖。 未等昭和帝示意,冯天一个箭步上前,将小德子左臂上的衣袖掀开,两道暗红色的抓痕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闫皇后淡淡地开口:“本宫听闻,被猫犬抓伤若是不及时医治,过不了多久会变得如恶犬般畏水,还会口学狗叫。” 小德子被闫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觉得手臂上的伤口开始隐隐发烫,看着桌案上的茶水竟生出一股恐惧之意。 他不想变成恶犬啊! “皇上!奴才认罪!是奴才见玉琼苑里猫犬众多很是可爱,便生出了据为己有的想法,所以趁不当值的时候去偷偷抱了一只回来,没想到它竟偷偷溜了出了,惊吓到了太子妃,奴才该死!” 小德子看着静妃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狠厉,他知道无论如何今日他性命难保了,如今他主动站出来顶罪,还望静妃能念在此,照拂一下他的家人。 “那静妃你解释一下这土里的九叶草是怎么回事?”闫皇后再次语气冰冷的开口,“对了,这是本宫宫中的人在太子妃出事的附近灌木丛里带回来的。” 一直放在昭和帝手边的医案她早就看的清清楚楚,此刻给出了致命一击。 静妃面上的血色一下褪了个干净,怎么会? 之前那场大雨,她以为已经把证据冲的干干净净了! 昭和帝看着静妃,眼眸里全是冷意:“静妃,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您不相信臣妾?”静妃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眸子,她没想到昭和帝还没有听她的狡辩,啊,不是,还没听她的解释就下了定论。 昭和帝薄唇微抿:“那你给朕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第101章 打入冷宫 昭和帝阴沉的神色令静妃脸色更加惨白。 这几年借着昭和帝对萧燃的越发宠爱,她已经开始飘飘然了,甚至妄想着他的燃儿可以胜过太子。但她忘记了,对皇上来说信与不信更重要的不是看证据,而是看他想不想。 昭和帝想要给小皇孙积福,不想在宫中大动干戈,所以当夜他并未追究。 如今闫皇后为了此事殚精竭虑,甚至已经将证据一一查明,昭和帝若是再视而不见那可真就是昏君了。 这一次,得意了这么久的静妃终于栽了! 昭和帝不愿意看她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冷声道:“静妃意图谋害皇室血脉和太子妃,心性狠毒,目无礼教,从今日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臣妾可是燃儿的生母!”静妃哭的声嘶力竭,满面泪痕。 不提萧燃还好,此时静妃提起他,昭和帝想到这个倒霉儿子干得蠢事更是怒火中烧。 “来人!还不赶紧把秦氏送进冷宫!” 静妃娘家姓秦。 “娘娘!娘娘!”小德子跪伏在地哭喊道。 昭和帝皱眉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还有个人没有处置。 “内侍小德子受庶人秦氏唆使,利用恶犬惊吓太子妃,意图谋害皇家血脉,其罪当诛。来人!把小德子拖下去杖毙!” 小德子面上一片惊恐之色:“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见昭和帝神色没有变化,小德子又转过头来向闫皇后求饶:“皇后娘娘饶命——” 闫皇后并不答话。 小德子眼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静妃被两个年长的宫人带了下去。 很快又来了两个内侍,把面如死灰的他拖了出去。 凤仪宫外不断有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从一开始的嘹亮到渐渐没了声息。 冯天进殿禀报:“回皇上,小德子已经伏诛。” 昭和帝点点头,走向闫皇后。 “前些日子的事皇后和太子妃受委屈了。”一想到静妃和她跟前的人做的这些事,昭和帝便不再同闫皇后别扭,宽慰的话自然也就说了出来,“等太子妃出了月子,身子好起来后,朕要大办小皇孙的满月宴。” 闫皇后神色冷淡:“是皇上明察秋毫,臣妾替太子妃谢过皇上。” 昭和帝神色一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多亏了孙美人和小允子,不然这事也不能这么快查清楚。” 他说着看向还跪在原地的二人,眉心微蹙:“你们二人先回去吧。” 孙美人和小允子正要谢恩退下。 闫皇后瞥了一眼二人,开口道:“皇上也说今日多亏了她们二人才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宫中行事向来奖罚分明,既然静妃与小德子都得了该有的罚,那她们二人也应该论功行赏才是。” 昭和帝本来还在头疼如何处理二人,听了闫皇后的一番说辞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皇后觉得应该如何赏?” “孙美人进宫已经一年有余,容貌秀美,一举一动也从未有过差池,位份也该提一提了。” 昭和帝打量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女子,果然是明眸皓齿,是副好模样。 “就依皇后的意思吧,孙美人晋为婕妤,赐居风吟阁,小允子以后就在孙婕妤跟前伺候吧。” 孙美人与小允子齐齐拜谢:“谢皇上。” “要谢就谢皇后吧,风吟阁离得玉琼苑近,孙婕妤以后可要将苑中的猫狗看住了……”昭和帝自认为跟皇后的关系有所缓和,此刻心情轻松,甚至与人开起了玩笑。 二人又给闫皇后行礼道谢。 昭和帝摆摆手:“好了,你们二人退下吧。” “臣妾告退。” “奴才告退。” 二人从地上起身,行礼后一步步向后退去。 昭和帝没有再留意二人,对着还站在一旁的李太医同样说道:“李太医也先回去吧。” “是。” 就在此时,已经退到门口的孙婕妤闻言微微抬眸,看向了正在低头喝茶的闫皇后。 三人的目光相撞,闫皇后微不可察的冲二人点了点头。 孙婕妤和李太医随即将头埋得更低了,垂眸退出了凤仪宫。 闫皇后嘴角勾着的笑彰显着她此刻的好心情。 “皇后就应该多笑笑。” 昭和帝见闫皇后面带喜悦,他也觉得轻松起来。 - 静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很快传出了宫。 后宫关系着前朝,原本支持萧燃的大臣又开始有了动摇。 不是他们不坚定,实在是三皇子太能作妖了。 没想到三皇子的生母如今也进了冷宫,恐怕他已经没有可能了。 还被禁足在三皇子府的萧燃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同他母妃一样,萧燃也将满房的瓷器砸了个粉碎。 有人心情不好就会有人心情愉悦。 定国公府的众人同样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定国公夫人喜气洋洋地让府里的小厮去仙临阁买几只烧鸡回来下酒。 香喷喷的烧鸡摆在桌上,闫清灵伸手撕了只鸡翅膀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说道:“母亲,大哥,二哥,快吃啊,仙临阁的烤鸡一定要趁热吃才香。” 定国公夫人看着女儿这副跟名门贵女毫不搭边的模样也不恼,反而伸手替她倒了杯茶:“慢点吃,买了好几只呢,哥哥们不会跟你抢的。” 闫清灵就着母亲的手喝了口茶,将口中的鸡翅膀完全送进了肚:“母亲你不知道,一只烧鸡只有两只翅膀,我若是吃的慢了一会儿肯定就没有了。” “你这丫头,就你鬼精。”定国公夫人笑着打趣道:“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样。” 闫清灵冲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去扯另一只鸡翅膀。 闫清羽同样埋头吃着烧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的烧鸡不如那日他与叶姑娘在临仙阁的雅间里,就着那壶果酒吃的好吃。 闫清羽没吃多久便放下了筷子:“母亲,大哥,我吃好了,衙门里还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离开的说辞,他确实去了刑部衙门。 是年前那个孩童失踪的案子有了眉目。 第102章 逃学 七月,微风转凉。 依云院里的梧桐树飘下了第一片落叶,上京已经入了秋。 姜亦瑶躺在梧桐树下的摇椅上侧首瞧着闭目养神的叶旻道:“阿旻,落叶了──” 叶旻眼珠微动:“想去灵台山?” 姜亦瑶猛然坐直了身子冲着她点头:“想去!” 前些日子她在阿旻这里尝了知秋做的素斋觉得味道极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直到她词穷才停了下来。 阿旻却笑着打趣她“山猪没吃过细糠”,知秋的手艺是在金台山上的灵台寺里学的,灵台寺里的素斋才是顶好吃的。 她一听就馋的不行,非要去灵台寺里尝上一尝,到底有没有阿旻说的那么好吃。 可叶旻觉得六月暑热,不怎么想动弹,便许诺她等落叶了带她同去。 况且姜亦瑶新婚燕尔,虽然老是吵吵着自己一个人去,但新妇总少了各种应酬,所以一直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瞧着那片飘落的梧桐叶,叶旻答应下来:“今日有些晚了,等明日吧。” “啊?还要等明日啊?”姜亦瑶有些失落,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 “今日若是去就只能吃晚饭了,回来时城门都落锁了。” 虽然金台山并不高,但距离上京却不是很近,现在出发的话恐怕不能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何况她还要提前打发人去同怀仁方丈说一声,不然明日肯定吃不到素斋。 听叶旻这么说,姜亦瑶只好默默应下,她是新嫁妇,虽然公婆都很宽容,但她不能同在家时一般任性了。 姜亦瑶盼着今日赶快过去。 翌日一早,叶旻便让来顺赶着马车到了沈府门口接姜亦瑶,准备带她去尝一尝她辛鑫念念的素斋。 一路上,车厢里都是姜亦瑶的碎碎念:“阿旻,灵台寺的红烧素狮子头,吃起来与真的红烧狮子头一样吗?” “是啊,酱汁醇厚,丸子红润油亮口感细腻,若不是亲眼瞧着知秋用菌菇和洋芋做了出来,我还以为怀敬师父不光喝酒还吃荤呢!” …… 二人说起吃的来就滔滔不绝,姜亦瑶同叶旻一样爱吃美食,可惜身边没有一个同知秋一样善厨艺的婢子。 怪不得二人能成为闺中密友。 二人说着感兴趣的话题,时间过得很快,感觉才出城没多久就到了金台山。 时辰尚早,交代来顺看着马车,她们二人带着各自的婢女一路赏景一路闲聊就到了灵台寺。 同叶旻上次来一样,寺里瞧着没什么生机。 “阿旻,这真是你说的那个灵台寺?”姜亦瑶瞧着杂草丛生的山门,有些不可置信。 叶旻略微一笑:“自然,你看那儿不是刻着呢吗?” 姜亦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了三个已经掉了朱漆的大字:灵台寺。 二人相携进了山门,远远地瞧见有个小光头在大殿的柱子后边时隐时现。 还是上次那个小和尚,空明。 叶旻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近前来。 空明认出了叶旻,明显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腼腆,小跑到二人面前。 叶旻从知秋手中接过一个荷包递给他,里面是同上次一样的酥糖。 空明瞧了瞧了知秋,又瞧了瞧荷包,这位女施主他也认识,之前每日都上山跟着邋遢师叔学厨艺呢。 “邋遢师叔已经把斋饭做好了,二位女施主快去吧。”空明接过荷包,露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 师父说今日来的女施主给寺里捐了很多香油钱,特意让他来山门前引路,还要对女施主和善一些。 “好。”叶旻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光头,从善如流地带着姜亦瑶往斋房去了。 灵台寺斋房里,还是上次那张矮桌,已经摆好了几道卖相寻常的菜,却有不寻常的香味溢得满屋都是,令人食指大动。 叶旻并未见到怀敬师父,想来应该是觉得今日只有女客,他若在场不方便吧。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叶旻招呼姜亦瑶入席,二人很快就埋头吃了起来。 大饱口福之后,二人出了斋房,姜亦瑶摸着肚子满意地喟叹一声,真好吃! 今日她还多吃了一碗饭! “阿旻,这里的素斋太好吃了,我们以后能不能常来?” 叶旻瞥了她一眼,打趣道:“若你喜欢当然可以常来,只是未必是跟我一起了。” 姜亦瑶听得出她话里的奚落玩笑,面色登时红了起来:“阿旻胡说些什么……” “有没有胡说,瑶瑶最清楚。”二人互相打趣着往山门外走去,“素斋吃过了,咱们早些回城吧。” “好” …… 来顺赶着马车刚进了内城便瞧见不远处的人群中混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边走边不时地左右张望,打量着身边来往的过路人。 “姑娘,我瞧着不远处那个男孩有点眼熟……”来顺转头对着车厢里的人说道,“像是二公子……” “西西?” 叶旻二人用了不少素斋,回城的路上有些打盹儿,原本正昏昏欲睡的少女陡然睁开了眸子。 让来顺在路边将马车停下,叶旻打起车帘下了马车。 同样在大梦周公的姜亦瑶惊觉身边一空,也悠悠转醒。 “阿旻,等等我。” 见叶旻正要下车,姜亦瑶也跟着起身。 叶旻顺着来顺先前说的方向,瞧见了他说的那个像是叶曦的孩子。 她定睛一瞧,这哪是像,这分明就是西西! 姜亦瑶也注意到了:“阿旻,这不是你们府上那个小鬼吗?” 今日学堂并没有放假,叶曦此时出现在此显然是旷课了。 叶曦虽然是个孩子,但在外流浪许久,心智要比同龄人更成熟些,若是她当众责问他,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叶旻并未贸然上前,反而吩咐知秋前去看看情况。 她则带着姜亦瑶就近进了家茶楼。 小二刚上了茶水,知秋便领着神情慌张的叶曦进来了。 “曦儿,过来。”叶旻看着叶曦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指了指身旁空着的位子。 叶曦一见叶旻便红了眼睛:“姐姐。” 叶旻心中咯噔一下,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第103章 失踪 在叶旻面前,叶曦再也忍不住,直接哭了出来:“姐姐,小五不见了。” 听他这样说,叶旻心下一惊:“小五?西西你别急,把情况说清楚。” 见他这副模样,叶旻并未再询问他今日为何没去学堂。 至于小五,叶旻听西西提过,是从前他乞讨时认识的朋友。 “今日是小五约我见面的,说有要事要跟我说……” 叶曦从今日与小五见面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被歹人掳走。 原来叶曦并不是故意逃学,他今日原本已经到了学堂,先生正要开始讲课的时候,叶首辅给他安排的小厮匆匆进来跟他说学堂外有个乞儿模样的男孩找他,听了小厮描述的相貌,他一下就确定来找他的是小五。 小五知道他平时上学堂的时候,若不是有要事肯定不会打断他的学业。 二人一见面,小五就告诉叶曦,他最近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叶曦以为他在说笑,并未往心里去,反而说既然出来了就请他吃临仙阁的烧鸡。 而小五就是在他们去临仙阁的路上不见的。 “我们去仙临阁的路上路过了一个糖葫芦摊子,我让小五在原地等我,我买完糖葫芦一扭头,就发现小五不见了,我四处寻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直到遇上了姐姐……” 叶旻问道:“你去安置他们的大院找了吗?” 叶曦一愣。 看他反应,叶旻就知道他没有去找过。 “你寻小五这么久了,应当累了,在这歇一会儿吧。”叶曦站起身就要去大院,叶旻一把拉住了他,“知秋,你去马车上告诉来顺,让他往大院跑一趟,看看小五有没有回去。” 知秋点头应下,快步往茶楼外走去。 叶旻则给叶曦倒了杯茶,告诉他来顺教程快,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怎么样?”果然,没过多久来顺就敲响了他们所在的雅间的门,叶旻让他进来连忙问道。 来顺摇摇头:“我问了大院里的所有人,他们都说小五今日出来后一直没有回去过。” 叶旻神色焦灼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小五肯定是被歹人掳走了!” “这是小五的娘留给他的东西,他从不离身的!”叶曦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递到叶旻面前,她扫了一眼,品质极差,这样的品质的玉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是我在糖葫芦摊不远处发现的……” “会不会是遇到拐子了?”姜亦瑶突然出声道。 叶旻端起桌上的茶壶,又分别给二人倒了杯水,分析道:“西西先前说你买完糖葫芦就发现小五不见了,这个时间很短。而且,小五今日也曾跟你说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一般拐子都是二到三人合伙作案,若是遇到了落单的孩子便会直接动手,不会特意跟踪调查的。” “阿旻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叶旻轻啜了口茶:“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不可能!”姜亦瑶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道。 叶旻二人抬眸看向她。 姜亦瑶注意到二人的眼神,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阿旻,可是小五只是个靠乞讨为生的孩子,就算是别人绑架他也没人会付赎金的。” 叶旻叹了口气:“没事,这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对的,毕竟我不是朝廷查案的。” “查案?”姜亦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阿旻,我们去顺天府吧,沈卓不就是查案的嘛!” 叶旻看向叶曦,见他满脸赞同的模样,随即也点头。 几人正要起身,许是今日出城一番舟车劳顿的缘故,姜亦瑶感觉有些眩晕,险些站立不稳,叶旻连忙按住了她:“不如让人去顺天府衙门把沈公子请来吧?” 姜亦瑶点头。 她吩咐知秋再次把来顺叫进来。 “姑娘。” “劳烦你再去一趟顺天府衙门,请沈公子来一趟。” 来顺抬眸看了一眼姜亦瑶,很快就应下出了门。 望着来顺离开的背影,叶曦有些不安:“姐姐,你们说的那个沈公子回来吗?” 叶旻抿了口茶,笑道:“放心吧,有你姜姐姐在这,沈公子肯定会来的。” 叶曦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并不知道,叶旻二人说的沈公子就是他姜姐姐的新婚夫君。 沈卓是同来顺一起来的,他知道来顺是闫清羽身边的小厮。 来顺去找他是只说是他们家主子有事相请,并未说明是哪个主子。 他跟着来顺走进茶楼雅间的时候看到坐着的姜亦瑶和叶旻,有的一愣。 娘子今日不是去吃顶好吃的素斋了吗? 对,好像就是跟叶姑娘一起去的。 怎么二人在这里等他? 见沈卓进来,姜亦瑶并未起身,叶旻则拉着叶曦冲沈卓欠了欠身:“沈公子,冒昧请你过来,还望海涵。” “叶姑娘客气了,不知找我有何事?”沈卓声音温吞,眼神却一直落在姜亦瑶的身上。 娘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怎么看起来蔫蔫的? 叶旻轻拍了拍叶曦的肩膀:“是我小弟的朋友失踪了,具体的情况让他跟沈公子说吧?” 沈卓看向叶曦,并没有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他。 叶曦深吸了一口气,将方才同叶旻二人说过的情况又从头讲了一遍。 “夫君,你说这小鬼的朋友是不是被拐子拐走了?” 姜亦瑶的“夫君”两字让叶曦瞪圆了眼睛,原来这位沈公子是姜姐姐的夫君啊! 沈卓微微摇头:“根据叶小公子所说,他这位朋友几天前就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而拐子一般看中了目标,到了无人处便会直接动手了,不会花费时间跟踪的,小五更像是被有武艺在身的人给绑走了。” “夫君你跟阿旻想的一样!”姜亦瑶原本蔫蔫的面容突然有了神采。 沈卓感觉面皮有点发热,娘子是在崇拜他吗? “阿旻你可真聪明!”姜亦瑶突然调转目光,冲着叶旻赞叹道。 沈卓有些不开心,他在娘子心里的地位怎么还比不得叶姑娘! 第104章 香烛铺 “可小五只是个乞儿,别人绑他做什么?”姜亦瑶夸完自己的好姐妹,又问出了之前就不理解的问题。 沈卓微微皱眉,说出了他的猜测:“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一是他有可能不经意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沈卓语气一顿,随即看向正仔细听他分析的叶曦。 “二呢?”姜亦瑶脱口而出的追问道。 沈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娘子怎么对案子的兴趣比对他大多了? 沈卓轻轻摇头,甩掉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就是单纯的对小五这个人本身有所图谋了……” “小五本身……”叶曦嗫嚅的重复着这句话,面色惨白。 “姐姐,小五会不会有危险?”他看向叶旻的眼神里全是担忧和惊惧。 叶旻一时语塞,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西西。 “这样吧,我们先去小五失踪的地方看看。” 沈卓的话打破了沉默。 三人匆匆赶往小五失踪之处,姜亦瑶先前身体不适,叶旻并未让她再跟着去,她今日坐的是叶府的马车,叶旻吩咐来顺将她送回沈家了。 糖葫芦摊前,沈卓温声询问叶曦:“你买糖葫芦时站在哪里,小五是在哪里等你的,还记得吗?” 叶曦往前走了一步,指着他站的位置道:“当时我们从对面走过来,本应该在路口处左转的,我看见路对面有个糖葫芦摊子,便让小五在路口处等我。” 叶曦扭头看了看,迈步直接走向了糖葫芦摊对面,又走了几步,直到路口处才停下来:“小五就在这儿等我的。” “确定吗?”沈卓问道。 叶曦十分确定的点点头:“确定,小五那块玉佩我就是在这捡到的。” 沈卓继续问道:“那你可注意到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人吗?” 叶曦摇头,虽然他并怎么相信小五说的有人在跟踪他一事,但二人一起走在街上是他特意四处环视了一番,并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人。 “都是来往的路人,并没有人刻意接近过我和小五。” 卖糖葫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沈卓上前买了串糖葫芦,随意同他搭着话:“老伯,今天晌午这个孩子来你这买糖葫芦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对面路口处还站着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老汉仔细瞧了瞧叶曦,似乎是在确定今日他有没有来买过糖葫芦,片刻后:“这个小少爷老汉确实有印象,他来的时候老汉生意正好,我忙着给客人包糖葫芦,根本没有时间四处张望。” 叶曦冲沈卓暗暗点了点头,老汉没有说谎,当时确实有好几波人过来买糖葫芦。 沈卓见无法再从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便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路另一边的铺子上。 那是一间香烛铺子,铺面不大,店门开着,隐约能看到有人趴在店门口在往他们这个方向偷看。 那人撞上沈卓的目光,连忙躲进了铺子里面。 沈卓直接大步走了过去。 店里只有一个掌柜和一个伙计,从伙计看他躲躲闪闪的眼神里,沈卓确定刚才在门口偷看他们的就是这个伙计。 见沈卓进了铺子,伙计佯装做整理香烛的样子,一直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 沈卓嘴角微勾,这个伙计的演技有些拙劣,手里那根香烛都快被他掰断了。 他应该看到了些什么。 “伙计——” 沈卓喊了一声,并没人应。 反倒是在柜台里打瞌睡的掌柜被这一声惊醒了:“李三儿,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 被叫做李三儿的伙计极不情愿的迎了上来:“公子,您要买点什么?” “不买东西。”沈卓亮出顺天府的腰牌,“想找你问些事情。” 尚不清醒的掌柜也看到了沈卓的腰牌,登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起来。 “李三儿别怠慢了大人,大人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李三儿明显紧张了起来。 叶旻牵着叶曦也走了进来,正好看到沈卓正饶有兴味的看着神色闪躲的伙计。 “今日晌午,小兄弟可有看到两个十来岁左右的男孩在你家斜对面的铺子买糖葫芦?” 伙计面露犹豫。 叶旻垂眸看了身侧的知秋一眼。 知秋会意,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了一锭银子,上前两步塞到了李三儿手中。 李三儿一时不知所措。 天上掉银子啦? 忍着想要立刻收起来的冲动,他还是假装推拒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不能要。” 叶旻淡淡开口:“拿着吧,好好回答这位大人的问题就行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李三儿顺着声音望去,竟有些痴了。 天哪,天上不光掉银子,他还看见仙女了。 掌柜的咳了两声李三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应是,眼中对沈卓的戒备都少了几分。 “今日晌午我在铺子外面叠纸元宝的时候确实看到了有个孩子在买糖葫芦,但是只有一个。”李三儿的目光不时往叶旻的方向瞟,无意间注意到了叶旻身后的叶曦,“跟这位仙女,哦不,这位姑娘身边的小公子有些像。” “那小兄弟今日可还在附近见过跟他年纪相仿的其他孩子?” 李三儿点点头:“是还瞧见了一个,不过跟这位小公子可没法比,那个孩子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 “是小五!”叶曦脱口而出,神情激动。 “那你可曾留意那个孩子当时在做什么,或者有没有跟什么人接触?” 问到关键处,叶旻与叶曦同样提起了心。 可李三儿却一直犹豫着没有再开口。 “这位大哥,您要是看到了麻烦请如实相告,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沈卓和李三儿都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知秋。 李三儿一看是仙女的婢女,又摸了摸被他塞入怀中的那锭银子,开口道:“我瞧见有两个人从背后接近了那个孩子,伸手打在他脖颈上他便晕了过去,那两个人抱起他就走了。” “那个孩子站在路口,行人来来往往,就没别人看见吗?” “回这位大人,晌午的时候行人本就不多,那孩子许是为了遮阴是躲在路口那颗槐树后面的,若不是小人正好闲下来四处乱看,也不会注意到的。” 第105章 一高一矮的人 “那你可看清了那两人的样貌?”问到了关键问题,沈卓面色严肃了起来。 李三儿摇摇头:“没有,那两人是背对着我的,我并没有看到那两人的相貌。” “那你还记得二人的高矮胖瘦,穿了什么样的衣裳吗?” 李三儿仔细回忆了晌午的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两人一高一矮,身形偏瘦,都穿了青色扁褂。” 沈卓心中一沉,一高一矮体型偏瘦的男子在人口鼎盛的上京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就算是加上身穿青色扁褂,那也估计也还剩下一半。 实在是这穿着太普通了。 沈卓想尽可能多得些线索,又问道:“那孩子被打晕的时候,周围当真没有人经过吗?” 李三儿不好意思的摇摇头:“对不住了大人,我真的没注意到。” 沈卓暗暗将这些记下,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率先出了香烛铺子。 “谢谢这位大哥,要是你再想起些什么一定要去顺天府告诉沈大人!” 叶旻牵着叶曦跟在沈卓身后出了铺子,知秋落后一步,又同李三儿道了句谢。 街上人来人往,繁华热闹,真是难以想象在这样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的地方,竟有孩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打晕劫走,还没有被人看到。 “沈公子,接下来要怎么查?”叶旻问道。 “既然没办法得到歹人更多的线索,那就从小五开始查吧。” 若事情真如他的推测的那般,那还是要查一查小五近段时间到了哪些地方,接触了些什么人才行。 沈卓看了看叶旻姐弟二人:“叶姑娘和叶小公子不如先回府吧,有进展我会派人到府上告诉你们的。” 叶曦有些犹豫,一直捏着叶旻的衣角,跟在她的身边。 他怕姐姐丢下他独自跟着沈公子去查案,他想跟着一起。 叶旻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近傍晚了,夕阳将西边的天空映的通红,不远处的河面上同样倒映着被夕阳灼的通红的火烧云。 她抬手摸了摸叶曦的头:“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吧。” 叶曦突然放开了一直捏着她衣角的手,转而跑近了沈卓:“沈大人,你一定会查下去的是吗?” 沈卓低头看向刚及他腰高的男孩,他的眼眸里闪着亮光,声音哽咽:“沈大人,求你了,一定要找到小五。” 沈卓沉默了一瞬,忙道:“叶小公子放心,我马上会衙门带人去小五住的地方四处寻访。” “真的?” “自然是真的。” 沈卓求救似的看向叶旻,他是家中最小的,可没有哄孩子的经验。 叶旻过来轻轻拉住叶曦的手,出声宽慰道:“曦儿,莫要再哭了,马上天黑了,父亲母亲左右等不到你也会着急的。沈公子是个负责任的,肯定会尽心帮我们寻小五的。咱们先回去吧。” 叶曦这才想起他今日是逃学出来的,早就过了下学的时辰,想必父亲母亲见不到他会责罚他的小厮的。 想到此他才点头:“好。” 来顺早就将姜亦瑶送回了府,已经驾着马车等在他们不远处。 “有劳沈公子了。” 见叶曦不再坚持,叶旻先是向沈卓辞行,随后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叶曦上了马车。 就在他们的马车驶出后,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有一高一矮身穿青色扁褂的两个男子悄悄跟了上去。 马车慢悠悠地晃着,叶旻刚掀开马车上的青色窗帘,准备瞧瞧沈卓是不是回顺天府衙门了。 她把头探出窗外,往马车行进的相反方向看去。 跟在后边的一高一矮两人本就不是跟踪人的好手,不然也不会被小五一个孩子发现端倪。 叶旻探头出来的突然,二人一时有些怔愣,堪堪借着旁边的行人挡住了打扮身形,惊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叶旻重新坐回马车,二人才深吸了一口气,差点被发现了! 在马车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的叶旻扬了扬嘴角。 真巧,正愁找不到这两个人呢。 “姑娘……” 来顺有武艺在身,五感敏锐,自然人察觉到了马车后面有尾巴。 “嘘——”叶旻制止了来顺接下来的话,“走慢一点,稳当些。” 虽然不知道叶姑娘要做什么,但公子说过让他一切都听叶姑娘的,不能在擅作主张。 来顺还是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马车里的叶旻则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甚至还拉着叶曦一起。 不走慢点,他们万一跟丢了怎么办? 那一高一矮两人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 “大哥,你说刚才我们是不是被那个小娘子发现了?”矮个的男子见马车走的极慢,二人不用紧追就能跟上,开始跟高个男子闲聊起来。 “不知道。” “大哥,那个男孩有他后来遇上的那个小娘子瞧着不是寻常人家的,上面不是说不让抓富贵人家的孩子吗?怕引起官府注意。” “你知道什么!这个孩子跟晌午那个孩子是一起的,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结识乞讨为生的乞儿?想必是运气好,被大户人家招进去做书童了。再说了,上京附近哪还有年龄合适的孩子了!” “可……” “闭嘴!马车停了。” 可我总觉得那个小娘子已经发现我们了…… 矮个男子下意识看了高个男子一眼,他心中有些不安。 前面的马车在一家开在胡同口的铺子停了下来,高个男子主动止住了话头。 那是叶旻常去的一家铺子,店面虽小,却有各式味道极好的小食,她偶尔吃腻了知秋做的,也会让人来这家铺子买一些。 马车停靠在路边,叶旻带着知秋下了马车,直接进了铺子。 一高一矮两人躲在不远处,小心地观察着停在铺子外面的马车。 马车上如今只剩下了驾车的来顺和上了马车就没有出来过的叶曦二人。 两人正在可惜驾车的车夫怎么不一起跟着进铺子,好让他们有得手的机会,就瞧见原本跨坐在马车前头的年轻男子左右看了看便离开了。 好机会,就是现在! 第106章 我们只是其中之一 最后一抹天光消失不见,临街的铺子都已经掌上了灯,放眼望去,万家灯火,明明灭灭。 长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虽不知他们都赶往何方,但都在路上。 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借着人流,慢慢接近了一辆停靠在胡同口的马车。 二人环视四周,特别留意了铺子和车夫离开的方向并没有人出来,然后便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进了马车的二人神色有些意外,跟他们设想的完全不同。 马车里没人! 他们明明亲眼看见那个小娘子牵着男孩的手上了这辆马车的,怎么会不见了! 高个男子手里的布巾落在了车厢里,那是他拿出来准备堵住男孩嘴的。 “大哥……”矮个男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安,低低地喊了一声。 “闭嘴!”高个男子也觉察到不太对劲,喝道,“快走!” “二位怎么不打招呼就进了人家的马车?” 二人刚出了车厢,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二人忽然觉得原本喧闹的长街忽然安静了下来,他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高个男子先回过神来,面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原来是姑娘的马车,我们兄弟路过这处,瞧着这马车精致,一时好奇,见没人守着,就想上来长长见识……” “对,对。”矮个男子附和着,额头直冒冷汗。 “对不住了,姑娘。”高个男子拱了拱手,就要从马车上跳下。 “来顺,本姑娘丢了只凤蝶金簪,还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呢。”声音清冷的姑娘再次开了口,她扫了二人一眼,“本姑娘瞧着这二人很可疑,绑了送去顺天府吧。” “是,姑娘。” 先前离开的车夫再次出现,正慢慢逼近二人。 眼见来顺就要到近前,矮个男子一把将高个男子推到了来顺跟前,他自己则从另一侧跳下了马车。 对不起了大哥。 来顺面对直扑而来的人依旧神色自如,直接一个手刀将他劈晕了过去,紧接着他一脚踩在马车上,借力腾空而起,朝着矮个男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几个呼吸间,来顺便提着人回来了。 “姑娘,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叶旻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人有些犯难,她不会刑讯。 她看向双手抱胸立在一旁的的来顺:“你会刑讯吗?” 来顺摇摇头:“不会。” 他是公子的贴身侍卫,虽然学的东西很多,但并未涉猎过刑讯,这都是有专人负责的。 “姑娘,曦公子还藏在马车里……” 知秋见姑娘一直在思索该如何处置这两个歹人,似乎完全没有记起小公子还藏在马车暗格里的事,忍不住开口提醒。 “差点把曦儿给忘了。”叶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赶忙让来顺进马车里把叶曦放出来。 叶曦找了小五许久,累的在马车里睡着了,叶旻又在给他喝的茶水里做了点手脚,所以即使被藏进了暗格,叶曦都没有醒过来。 此刻他被来顺从马上抱下来,神色有些迷茫:“姐姐,是沈大人来送消息了吗?” 听叶曦提到沈卓,叶旻眼神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沈卓?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来顺,带这两人去顺天府,给沈公子送过去。”叶旻眉毛一扬,面带笑意,对着来顺吩咐道。 原本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来顺彻底放弃了开口,他本来想提议叶姑娘将人送到公子那的。 此处距叶府已经不远,叶旻让来顺将叶曦放下,将晕在地上的两个歹人扔进马车。 她牵着叶曦的手对来顺吩咐:“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绑着二人去不太方便,你用马车将二人送过去吧。” 来顺应下。 顺天府衙里,沈卓亲自审问意图绑走叶曦的两人。 高个男子始终闭口不言,看起来很有职业道德的样子。 反倒是矮个男子悄悄抬眸打量了沈卓一眼,又哆哆嗦嗦的缩了回去。 沈卓起身,大步走到他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 矮个男子脸色唰地白了起来,连忙摇头:“没,没有,大人我们兄弟二人真的是好人!” “好人会趁主人不在偷偷上人家姑娘的马车?” 沈卓看了属下一眼。 马上有衙役拎着鞭子走了过来。 “我说!我说!”眼看鞭子马上就要招呼到身上,矮个男子看了看高个男子,面露恐惧:“我什么都说!只要您不用刑,我什么都说!” 高个男子同样侧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沈卓面色彻底冷了下来,衙役已经一鞭子抽在了二人身上。 矮个男子痛呼出声:“大人,是有人出钱让我们在上京附近的州县寻些模样周正的孩子的……” 衙役再次将鞭子扬起,沈卓抬手制止:“说清楚。” 矮个男子疼的满头大汗,许是已经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剩下的话说起来也就顺畅了许多。 他小心地瞅了瞅紧抿双唇的高个男子,继续说道:“大概是七八个月前,有个穿着体面的男子找到了我们兄弟二人……” 他们二人是拿钱办事的,出钱的人他们并不认识,只知道那人背后还有个身份更为贵重的人。 那人让他们二人在上京附近的州县寻一些长得模样周正,年龄在十岁上下的男孩女孩带回去,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 审问还在继续。 “你们今日绑走的那个男孩关在哪了?” “在……长椿街一处废弃的院落里……”矮个男子迟疑道。 沈卓面色并无变化,眼神示意属下带人去他说的地址寻人。 “你可还记得出钱之人的长相?”沈卓继续问道。 矮个男子磕磕绊绊的描述着,沈卓让画师按照描述进行画像。 “你先前说那人让你们在上京附近州县里物色,怎么今日跑到上京城里来了?” “实在是附近州县里已经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孩童了,可那人要货要的紧,我们兄弟二人就铤而走险来上京了……”矮个男子竟一脸委屈。 沈卓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才将委屈遗憾的模样收了回去。 “你们跟那人多久交易一次,交易地点在哪?”沈卓的声音越发冷了下来。 “每月十三交货,至少一对童男童女,所有人都会把货送到青辽县的红沙村……” “所有人?”沈卓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寻常,他的脸色也越发冷了,“这么说来拐带孩童的不只你们二人?” 矮个男子一咬牙道:“我们只是其中之一,那人找了好几批人呢!” 第107章 青辽县 沈卓派出去的属下很快就根据矮个男子提供的地址,寻到了一处位于长椿街角落里的废弃院落。 院中杂草丛生,一看就许久没有住过人了。 几人在后院厢房里找到了还在昏迷的小五,另外还有两个同样昏迷的女孩。 他们轻手轻脚的将三个孩子带回了顺天府衙门。 沈卓吩咐属下将几个孩子先在府衙中安置好,明日再出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哪户人家丢了孩子。 翌日一早,依云院中刚摆了早饭,本该去学堂的叶曦蹬蹬蹬跑了进来。 “公子,等等小人!”照顾叶曦起居的小厮紧跟在他后面,累的气喘吁吁。 见叶曦跑进了依云院,他才放缓了脚步。 “见过姑娘。” 叶旻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曦儿用过早饭了吗?”叶旻拉着他的手在身边落座,让知秋给他添了一双碗筷。 叶曦双手绞着,摇摇头:“我担心小五,想来问问沈大人有消息了吗?” 叶旻夹了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在他跟前的碗中:“小五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曦儿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让知秋去学堂给你告个假,我们一起去顺天府找沈公子好不好?” 叶曦定定地看了她一瞬,似乎在判断她说的话得真假,然后低头要了一口虾饺:“好。” 许是惦记着去顺天府,二人很快用完了早饭,在叶曦的殷殷目光中,叶旻让人备好马车,二人准备去往顺天府。 刚到府门口,二人便遇上了沈卓派来送信的衙役。 衙役告诉二人小五找到了,受了点轻伤,正在府衙里呢。 叶曦听到这个消息难掩激动的神色,立刻拉着叶旻就要去顺天府接小五。 顺天府里,两个孩子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彼此诉说着叶曦去买糖葫芦二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事。 叶旻则悄悄退出了房间,让来顺守着二人,她则跟值守的衙役打听了沈卓的所在后,直接去了找了过去。 “沈公子。”叶旻在班房外敲门。 “叶姑娘。”沈卓将人迎了进去,面露疑惑,“不知叶姑娘还有何事?” 沈卓垂眸,小五不是找到了吗,叶姑娘怎么还来找他,若是被闫清羽知道了不得把他揍成猪头。 “关于昨日那两个歹人,沈公子可还审出别的来了?”叶旻轻笑道。 沈卓有些犹豫,剩下的事好像跟叶姑娘无关吧? 叶旻似乎看出了他的犹疑,正了正神色:“昨日这两人意图将曦儿也绑走,我今日瞧了小五和另外两个被抓的女孩,发现他们都明眸皓齿,眉清目秀,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我可不相信这是巧合,沈大人应该也是吧?” 沈卓挑眉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 没想到叶姑娘竟有如此洞察力。 他叹了口气,道:“不瞒叶姑娘所说,那二人确实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 “哦?” “那两人被人收买,专门在上京附近拐一些模样周正的孩童回去,如今上京城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孩子了,才把主意打到了上京城内。” 叶旻瞬间瞪大了眼眸,用手帕轻掩住因吃惊略微张开的唇,道:“这么说来这事还是有预谋的?不知他们打算将这些孩子送到哪里?” 沈卓一时没有防备,随口道:“青辽县……” 似乎意识到不对,他连忙收住了声。 “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么多的。”叶旻似乎察觉到有些失言,马上岔开了话题,“沈公子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当然不会!”沈卓眸色一暗,说的斩钉截铁。 叶旻扬起嘴角,嫣然一笑:“那就劳烦沈公子费心了,我先替那些孩子谢过沈公子了。” 说话间,来顺带着已经平复下来的叶曦和小五过来寻她。 “那就不打扰沈公子了,我先带着舍弟和他朋友回府了。” 未等沈卓反应,叶旻冲他福了福身子,转身带着叶曦和小五向顺天府门口走去。 顺天府衙外,叶旻让迎春先将叶曦和小五两人送上马车。 她站在马车一侧,回眸看着顺天府衙内,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来顺开口道:“这几天多注意一下沈公子的动向?” 来顺:叶姑娘这是让我跟踪沈大人? “是。”纵然心中再有不解,来顺也没有问出口,公子说过的,让他一切听命于叶姑娘。 不知为何,叶旻总觉得那两人不单是拍花子这么简单,哪家的拐子拐走孩子时还有这么多要求的。 七月十二这日,同样是依云院里刚摆上晚饭,来顺匆匆进来。 “姑娘,沈大人集结了一队人马出城了。” 刚净过手的叶旻神色一变,问道:“他们出城多久了?” “半个时辰。” “备马,我们也去。” “这……” 公子确实说过让他听叶姑娘的命令行事,但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保护叶姑娘的安危啊。 沈大人的动作一看就是有行动,若是叶姑娘跟着去了有很大的可能会遇到危险。 叶旻见他神色犹豫,沉声道:“来顺,别忘了闫小将军跟你怎么说的!” 来顺面色微变,被她的气势惊到,连忙应下。 没来得及用晚饭,叶旻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男装就带着来顺一路出了城。 来顺看着前方策马奔腾的叶姑娘神色诧异。 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叶姑娘马术竟然还不错! 在他愣神之际,叶旻已经一拍马鞭,马儿叫了一声,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大了些。 他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沈卓一行人早他们二人半个时辰出城,但叶家的马匹自然是良驹,全速奔跑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就追上了他们。 叶旻示意来顺放慢速度,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尾随着沈卓一行人。 看着叶旻一副轻松的神色,来顺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是不是知道沈大人要去哪里?” 叶旻沉声道:“青辽县。”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已经可以看到青辽县的城门了。 叶旻勒住了缰绳,望着原处并不大的城池神色有些莫名。 来顺跟了上来,看了看叶旻低声道:“姑娘,这个时辰已经关城门了,咱们恐怕要……” 叶旻看向前面的一队人马,扬了扬下巴:“咱们跟着沈公子一起进城。” 话落,前面那队人马最前面的人正好看了过来。 来顺:被发现了…… 第108章 红沙村 沈卓已经看到了叶旻二人。 他扭着缰绳到了他们二人近前,声音有些不确定:“叶姑娘?” 叶旻早就注意到了掉头往这来的动作,含笑点头道:“这么巧,原来是沈公子啊。” 沈卓看着一身男装的叶旻,眼中带着些疑惑:“叶姑娘怎么在此?还……” 这副打扮。 叶旻淡笑道:“我在府中闲来无事,听说青辽县风景秀美,便带着侍卫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 沈卓再次打量了她一眼,紧接着又看向她身后的来顺,一副你看我像傻子不的表情。 来顺摸了摸鼻子,将头扭向侧面,并不看他。 叶旻瞥了一眼前面的一行人,明知故问道:“沈公子……是有公干?” 沈卓闻言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微微点头。 叶旻看向他,笑着开口道:“前几日多亏沈公子寻到了舍弟的朋友,如今正好遇到,不如让我也略尽绵薄之力吧?” 沈卓神色微变了一下,一时有些无语,眼风四处扫了一圈,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也没什么能歇脚的地方,再次点头同意了叶旻的话。 沈卓双腿一夹马肚再次回到了队伍的前头,只见他们并未进城,反而调转了方向,穿行进了山林中。 叶旻二人驱马紧随其后。 青辽县辖内并没有什么崎岖的高大山脉,虽然只是普通的山林,但他们之前已经连续骑马赶路一个多时辰了,此时众人还是有些疲惫的。 沈卓不时回头注意着队伍末尾的叶旻二人,叶姑娘此时还能端坐在马背上面不改色,着实让他多了几分敬佩。 直到翻过了整座山头,众人才停了下来。 叶旻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致,推测他们是在青辽县城东三十里处的一个山村附近。 叶旻下了马,靠在一棵大树旁边略微喘息着,指着不远处的山下,对来顺道:“瞧那边。” 山下说不是万家灯火,但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显然是有不少人在聚集。 来顺有些不解,不就是一个村子可能在搞什么庆典或者仪式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叶旻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觉得这个位置很妙吗?你看这个村子三面环山,方圆十几里内都没有别的人家,而且明明离青辽县城很近,却隔着一座山,若不是如我们这般翻山越岭,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的找到这里。” 来顺还是很疑惑,这跟他们今日跟踪沈大人的目的有关系吗? 还是说沈大人今日要抓的人就在这山下的村庄里? 叶旻说话间,沈卓也走了过来,附和道:“那个村子叫做红沙村,很多年前这个村子的田地就已经被人全部买了下来,村子里的百姓没了田地就没了生计来源,大部分都已经迁走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年纪偏大,生活没什么指望的人了。” 来顺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今夜村子里这么热闹肯定不可能是留下来的那些人,这个村子有问题?” 叶旻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姑娘不可!” “叶姑娘不可!” 两道声音脱口而出。 她抬眸望过去,沈卓和来顺都如临大敌般盯着她。 叶旻挑眉。 沈卓神色凝重:“叶姑娘,咱们尚不清楚村子里究竟是何情况,不好贸然进入,你还是在此稍作等候,等我带人抓了歹人,自会带叶姑娘一同回上京。” 来顺更是苦口婆心道:“姑娘,您若是出了事我怎么向公子交代!” 叶旻眉头微蹙,她出了事用得着跟闫清羽交代? “沈公子若是将我留在此处,我可不能保证能安分的呆在原处。”叶旻将被风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云淡风轻地说道。 想到叶姑娘出身自叶家,沈卓顿觉头皮发麻,叶姑娘这是在威胁他? 他又抬眸看了一眼叶旻,夜色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她靠在那里,波澜不惊。 沈卓无奈同意带着她一起,条件是她一定要听从他的安排,还不能离开来顺半步。 叶旻无所谓的耸耸肩,没有异议。 今晚天气并不太好,天上既没有月亮也没有半点星光,一行人下了山坡,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还没完全靠近村子,沈卓就隐隐发现不对。 无论是对于一个村庄还是对于一个私人山庄来说,这附近的守卫都有点过于多了。 村庄外沿不仅养着许多看门的恶犬,还有专门巡逻守夜的人。 要想避过巡逻的守卫摸进村子还算容易,但要想瞒过恶犬就不是那么容易得事情了。 专门训练用来巡逻的狗嗅觉比普通家养的狗要更加灵敏上许多。 沈卓领着一行人蹲在距离村子不远处的草丛里,正在头疼应该怎么悄无声息地摸进村子。 叶旻此刻是最清闲的,沈卓怕和来顺怕她有危险,一个将她安排在末尾,另一个寸步不离地护在她身旁。 她侧过头对来顺低声道:“你现在看出这个村子的奇怪了吗?” 来顺沉默,都到村子近前了,虽然是在夜色中,但这村子很明显处处透着古怪,他若是再看不去恐怕就不是傻,而是瞎了……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来顺同样低声问道,“沈大人看起来也没有头绪。” 如此情景下想要进村子确实有些困难,沈卓带的这群人确实没几个高手,但就这么撤了,他们肯定也是不甘心的。 叶旻毫无形象地蹲坐在草丛中,以手托腮,丝毫没有一丝名门贵女的模样。 思索了片刻,她小心地挪动到沈卓跟前,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沈公子,可以试试这个。” 沈卓面带疑惑的接了过去。 叶旻主动解释道:“这是神医调配的迷药,只要吸入一点,一炷香的工夫吸入者就会昏昏欲睡,神志不清,清醒后绝对不会发现自己中过迷药。” 沈卓正准备拔开瓶塞看看这么厉害的迷药是何种模样,被叶旻伸手制止住了。 “沈公子,闻一下也会吸入的。”叶旻轻笑道。 似乎知道沈卓还有疑问,她顿了顿又道:“咱们的人只要带上面巾就能保证不会被口鼻吸入。” 沈卓准要派人去风口将药粉撒下,忽然觉得后方有劲风袭来。 他迅速往旁边一避,躲了过去。 而叶旻还站在原地,躲闪不急地她被来人扑倒在地。 速度快到离她两步远的来顺都没反应过来。 第109章 突发意外 夜幕之中,闫清羽隐匿在高大的树上,尽可能的放缓了呼吸,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村子他的眸色越来越深。 他已经在这个村子前蹲守了三日。 七日前,他被刑部侍郎丁载年派人请了过去,原来是年前那桩孩童失踪案有了线索。 上京附近的多个州县的县令纷纷上报近大半年内莫名发生多起孩童失踪的案子,顺天府尹黄大人敏锐地觉察到此事不简单,便递了牌子进宫呈报给了昭和帝。 昭和帝翻看了卷宗后面色凝重,随意几句话就打发了黄大人回去。 待黄大人出宫后他命人召了刑部侍郎进宫,将卷宗丢给了丁大人,让他暗中查探此事。 丁大人带着卷宗回到刑部衙门查看时,额头直冒冷汗,他也发现了这桩案子里的不同寻常,失踪的竟然全是十岁左右的孩童,男孩女孩几乎各占一半,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仙人座下的金童玉女。 丁载年不敢懈怠,又仔细地翻看了卷宗,发现了其中有一桩案子是大半年之前闫清羽曾经查过的案子,当时闫清羽追踪到城外也没有查到太多有用的线索,这桩案子就暂时搁置了。 想到闫清羽,丁载年来了主意,连忙让人将他请回了衙门。 闫清羽看过卷宗后注意到了一些先前案件里没有的细节,他在暗中调查的时发现了一个叫做阿山的从那群拐子手中逃脱的孩子。 确切地说阿山并不是个孩子,他已经十六岁了,但他身患矮小症,以至于十六岁的身高相貌与十岁的孩童无异。 阿山是被迷晕带走的,许是药劲不足,那人还没把他送到交易地点阿山就醒了过来。 阿山自然不会同那些小孩子般哭闹,他继续闭眼装作昏迷的样子,说来也是他运气好,拐带他的那人似乎吃坏了东西,不停地跑肚窜稀。 阿山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睁眼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发现正好在他曾经去过的青辽县附近。 他默默地等待时机,趁那人再次去方便的时候他在原地做了个陷阱,然后从另外一条路逃了。 阿山回了家便一直闭门不出,还让父母对外称他去外祖家小住了。 直到闫清羽调查到了他们村子,发现了神色有异的阿山父母,得知了阿山的遭遇,还从阿山口中得知了青辽县。 他带着手下的人一路前往青辽县附近查探,直到三日前才查到了红沙村附近。 他们正是从青辽县城外的平路上寻了进去,大概走了五十多里路。 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的村子闫清羽有些疑惑,立刻安排人进村探探情况,谁料没有半点灯火的村子守卫竟如此森严。 他们不光没有摸进村子,还差点被巡逻的恶犬发现! 这几日闫清羽让手下的人先按兵不动,他打算自己找机会混进村子。 这一等就是两日。 今日天色刚刚暗了下来,村子里陆续亮起了灯,甚至还燃起了篝火,想必是要举办什么活动。 闫清羽心里盘算着或许今夜就可以摸进村了。 身后的山林里有脚步声在靠近,闫清羽将身影又往枝叶里藏了藏。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今夜无星也无月,他并不能看清来人具体有多少,只能凭感觉知道来人躲在他藏身的大树不远处的草丛里。 那边窸窸窣窣,似乎商量好了什么。 闫清羽怕这些人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便从树上飞扑而下,直冲看似是那些人的领头之人。 看着身下那双熟悉的清冷眸子他神色一愣,下意识地收起了接下来的攻击动作。 叶旻也认出了对面那双眸子的主人。 身下是被压倒的青草,青草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芬芳直冲鼻腔。 二人面上都罩着面巾,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闫清羽……”叶旻低声试探地喊了一声,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面上。 感受到身下温热的体温,闫清羽这才发觉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叶姑娘了,眼中莫名的情绪在疯长。 他如梦初醒般扯下了身下人的面巾,一寸一寸的看过她的面容。 “公子!” 来顺看清扑倒叶姑娘的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是公子! 似乎不满来顺的打断,闫清羽回头瞪了他一眼,将压在身下的叶旻扶了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叶姑娘今日穿的是男装。 “咳咳!”沈卓听见了叶旻那声试探的声音,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直到二人起身才凑了过来,“闫兄。” “沈兄也在?”闫清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还好夜色很深,别人看不到他发热的脸。 沈卓点点头,讲起了他们从那一高一矮两个拐子口中得知的事。 闫清羽听得神色微变:“你们打算利用迷药放倒巡逻的恶犬和守卫进村?” “是。”叶旻已经理好了被闫清羽扑倒弄乱的衣服。 闫清羽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迅速收回视线:“这不可行。你们根本不知道村子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人,你们能保证手中的迷药能够迷晕所有人吗?” “那闫兄说怎么办?” 闫清羽叹了口气:“我原本就是打算今夜借着村子里热闹悄悄摸进去的,没想到遇见了你们。我摸哨工夫应该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好的,不如你们这队人在这里守着,如果我两个时辰后还没出来,你们立刻回上京,让丁大人调兵来此救我吧。” “我们两个一起!” 沈卓对他的提议表示反对。 闫清羽摇摇头:“丁大人更相信你的话。” 他感觉身后有人在轻扯他的衣角,回过头便看到叶姑娘从衣袖中取了另外一个瓷瓶。 “闫小将军,这是李爷爷给我的。”叶旻将瓷瓶递给他,“将里面的液体抹在手腕和脖颈的脉搏处便能压制住自身的味道,可以躲过巡逻的恶犬。” 沈卓看了看闫清羽手中的瓷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瓷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怎么觉得在叶姑娘心中可能闫清羽是要比他要更厉害些的…… 第110章 祭祀仪式 闫清羽伸手接过瓷瓶,入手是瓶身冰凉的触觉。 为了方便行动,他平日里穿的都是窄袖衣裳,今日也不例外。 他打开瓶塞就要将药水涂抹在手腕处,却不想一抬手,被叶旻戴在他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滑了下来。 有佛珠挡着,他涂抹的动作并不是那么顺畅。 叶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盯着那串佛珠微愣。 “我来吧。” 叶旻伸手从他手中拿过了瓷瓶,微微倾斜瓶口,用帕子替他将药水涂抹在手腕和脖颈处。 多日不见,少年的身高似乎又长高了些,叶旻略微踮了踮脚才替他将脖颈上涂上药水。 感受着少女在他心口的鼻息,他原本规律的心跳慢了一拍,随后如擂鼓般嘭嘭直跳。 少年脸色又红了一分,他祈祷着叶姑娘千万不要听到他那小鹿乱撞的心事。 “好了。” 直到少女后退一步,他再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清香,他那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紊乱的气息。 闫清羽冲她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灯火通明的村子的方向而去。 沈卓还想再劝,闫清羽从他身边经过时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一闪身出了草丛。 沈卓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向了那飞快移动着接近村子的人影,他摸了摸肩头忍不住吐槽,不就是一瓶叶姑娘给的迷药,至于吗? 夜里的可视范围有限,不过片刻闫清羽的身影就隐没在了前方的黑暗中。 村子里的屋舍矮小,一排排的整齐排列着,大部分都暗着,似乎都去了村子中央燃着的篝火旁庆祝。 村中的主干道上时不时有人走动着巡逻,闫清羽对此并不担心。 他小心地避开了嗅觉和听觉更灵敏的恶犬,基本上摸清了村子的整体布局。 望着与村子中心相反方向不远处还亮着灯的屋舍,闫清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隐入黑暗中,朝着光亮处奔去。 这村子里的屋舍都修的十分简陋,躲过几个明哨暗哨,闫清羽绕到屋后的角落处,隔着一堵不算厚的墙勉强也能听到屋内人的说话声音。 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明日就是最后一次交货了,都准备好了吗?” 接着另一个声音道:“尽管放心,这一年来咱们何时出过差错?” 先前那人又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好,附近州县合适的孩子基本都在咱们这了,已经有不少人报官了,恐怕朝廷很快就要并案调查了,咱们太容易暴露了。” 另外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朝廷?别忘了咱们主子可是……” 似乎是怕隔墙有耳,他并没有说出他主子具体的身份。 反倒是先前那个人,有些气急败坏:“主子已经多久没露面了?真不知道两日后的祭祀仪式主子能不能亲自来参加。” “这……应该也没什么吧?只要最后结果是主子想要的就可以了。” 先前那人有些烦躁:“凭主子的身份,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暴露与否,对他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倒是咱们,若是这件事败露,咱们还能有好?等把这批货送出去,咱们兄弟就离开上京吧!” 后边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也好。” 过了片刻,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两个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男子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虎背熊腰,相貌凶恶,还有一道横贯眉弓与唇角的刀疤。略微落后的男子看着要年轻一些,长得没那么人高马大,但眉宇间同样带着几分戾气。 这二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善茬! 刀疤脸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个守卫,沉声道:“小心点!别让人摸了进来都不知道!” “是!”守卫连忙应下。 见二人走远,闫清羽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要去确认这两人口中的货物到底是不是那些失踪的孩子。 跟着两人几乎穿过了半个村子,他们才在一个靠近村子外沿的院子外停下。 院子周围同样是巡逻的恶犬和守卫,闫清羽很难进去。 大概过了一刻钟,他终于找到了机会翻进了院子。 院子里是一排排低矮的房间,闫清羽听到有间房里有动静,他走到近前从门缝里看了进去。 里面果然都是些孩子,瞧着都是叶曦那么大的年纪,足有一二十人。 闫清羽有些心惊,整个院子里大概有十间这样的屋子,莫非都是些孩子? 他微微眯眼,无论这些人是真的拐子还是假扮成拐子的其他人,他们将这么多孩子关在这里肯定是要达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村子的秘密看起来不只是一个用来关着拐来的孩子的据点这么简单。 闫清羽沉思了片刻,悄悄地翻出了院子,再次隐匿进了夜色中。 回到村子外面之前藏身的地方,沈卓和叶旻他们还等在原地。 看到闫清羽的身影出现,他们顿时送了一口气。 他已经进去很久了,若是再不出来,沈卓已经忍不住去一探究竟了。 见闫清羽神色凝重,沈卓也收起了面上的笑意。 “失踪的那些孩子都在村子里,应该超过百数了。” 这个数量让沈卓和叶旻都大为吃惊,这些人究竟是要做什么? “明日还会有最后一批孩子被送进来,届时应该是这村子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那我让人回上京再带些人马,明日将那些孩子都救出来!”沈卓神色气愤。 “不过,我还听到另外一个消息。”闫清羽摇摇头,眸光微沉,“两日后这些人要举办祭祀,在此之前恐怕这些孩子都是安全的。” “两日后?”叶旻出声道,语气有些疑惑,“七月十五,中元节。” “莫非是……” 祭天?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相继点头。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不行!我们要阻止他们!” 闫清羽和沈卓同时出声道。 从古至今,用活人祭祀就是有伤天和的事,多半是昏君妖道才会大行此道。 这件事若真的让他们做成了恐怕连昭和帝都要遭雷劈。 现在不光救出这些孩子迫在眉睫,更要查清楚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第111章 五通观 三人原本决定去闫清羽落脚的青辽县衙查一下县志,看看附近有没有鲜为人知的道场之类的地方。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村口有动静传来,仔细看是有马车从村子里慢悠悠地驶了出来。 “沈兄,你带叶姑娘去青辽县衙,我跟上去看看。” 闫清羽看了一眼叶旻,飞快地遁入了夜色中。 看着再一次消失在黑暗中的少年,叶旻清冷的眸子中多了些复杂难辨的情绪。 沈卓又一次没有来得及反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村子,沈卓咬了咬牙,沉默地带着叶旻和手下转身离开。 闫清羽此刻正躲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底下,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小孩子的哭泣声,他大约能猜到,这是要将这些孩子运到什么地方去。 马车走在山路上异常颠簸,闫清羽一边让自己安稳的挂在马车底下,一边用心记着马车走过的路线。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停下,几辆马车一起走在山间的小路上速度并不快,闫清羽垂眸想了一下便从马车底下滚了出来,闪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跟在马车后面,一直到天色有天光亮了,他们才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原来他们要找的地方就在红沙村南面的这座山上。 闫清羽入目看到就是山顶处的一座朱墙碧瓦的道宫,山门巍峨壮阔,能看出明显的修葺过的痕迹,想来不久前这里应该还是一处荒废的道观。 门上“五通观”三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随着这几辆马车到达,原本紧闭的山门缓慢的被打开,几辆马车先后进了五通观。 闫清羽早有准备,早在瞧见山门的时候他就回到了马车底下,被顺利的带进了观里。 马车进了山门还没有停下,一直到了人迹罕至的后山,走在最前方的马车渐渐没了压过路面的声音。 马车停了。 马车里的那些孩子似乎是哭累了,闫清羽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啜泣声了,只有附近山间偶尔响起的虫鸣和鸟叫。 一个身穿黑色道袍,头戴发冠的道士手持拂尘从一排低矮的屋舍里走了出来。他掀开车帘看了看车上的孩子,有些挑剔:“这一批容貌差了点。” 领头的男子笑道:“道爷通融一下,已经是最后一批了,距离仪式开始也没几日了……” 那道士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能误了仪式。你们先将人送进去吧,那边几间还空着。” 领头男子笑着应下:“道爷辛苦了。” 借着这些人搬动孩子的时间差,闫清羽悄无声息的从马车上下来,闪身躲进了后山的乱石堆里,隐藏住了身形。 沈卓带着叶旻连夜叫开了青辽县城门,青辽县衙前,青辽县令赵兴怀上前恭敬地拱手行礼。 “闫小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进城时,沈卓报了闫清羽的身份,原本已经歇下的青辽县令匆匆赶来,他睡眼惺忪,困得十步之外人畜不分,直到走进了才注意到了来人是两个陌生人。 “您二位是……”他明明记得闫清羽是独自一人来的青辽县。 青辽县也是顺天府下辖的州县,自然也有不少失踪的孩子,他也曾与周边其他州县的县令联名向顺天府尹上书过此事。 三日前闫清羽到了青辽县衙说是来调查这庄案子的,让整个县衙全权配合,还要保密。 结果当夜他便一个人离开了县衙,一连三日都没有再出现过,直到今日下属叫开了他的房门,说前几日那位神秘少年回来了。 沈卓微微侧身,并没有受他这一礼,他虽然在顺天府挂职,但毕竟没有品阶,而青辽县令虽然只是正七品,却也是正经进士出身的。 “在下沈卓,见过赵大人。”沈卓拱了拱手道,“在下受闫小将军之托,特地来青辽县衙差点线索。” 沈卓?莫非是上京那个被百姓称为神探的那个沈卓,随即他又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叶旻。 注意到他的眼神,沈卓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这位……是叶公子,与在下一样也是受了闫小将军的委托。” 叶旻同样冲他拱了拱手。 一行人进了青辽县衙门,几人分别在大堂里落座。沈卓办事素来都是雷厉风行,并不同赵兴怀废话,直接开口询问红沙村的情况。 这样直截了当的方式将赵兴怀弄得有些愣,他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也算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反应过来后才连忙回答二人的问题。 同他之前了解的差不多,红沙村多年前便被一个神秘人买了下来,整个村子都被迁走了,只剩下了一个庄子。 “整个村庄的人都迁走,赵大人就没觉得奇怪吗?”沈卓问道。 赵兴怀抬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个……红沙村所有的田地和屋舍的买卖都是符合大晋朝律令的,房契地契一应俱全,每年该交的赋税都按时缴纳了,所以……” 沈卓皱眉:“那红沙村的买主是谁?” 赵兴怀垂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房契地契上的名字只是明面上的,这人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恐怕不会是普通身份。 沈卓有些疲惫地抬手按了按眉心,道:“红沙村附近过去有没有古寺或者道观?” 赵兴怀摇摇头,他并没亲自到过红沙村,也没有听人说起过那附近有什么香火鼎盛的庙宇道观。 “把县志拿来吧。”沈卓淡淡开口。 “是。”赵兴怀连忙吩咐属下去取。 手下很快就将县志取了过来,沈卓和叶旻分别翻开一本,仔细核查。 赵兴怀见他在这里帮不上什么,便悄然退了出去,吩咐手下的衙役伺候好这两位公子。 “在这!”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沈卓抬头朝叶旻叶旻手中看去。 县志上记载,红沙村三面环山,南面那座山叫做民安山,前朝大兴道教,山上也建了座五通观,随着大晋建朝,天子尊崇佛教,达官显贵纷纷礼佛参禅,这山上的五通观就一点点没落了,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第112章 书信 沈卓与叶旻对视了一眼,出声道:“恐怕闫兄就是去了这里。” 叶旻点点头表示赞同。 沈卓看向守在一旁衙役:“去把你们赵大人请来。” 赵兴怀回了房中怕会有什么突发情况,一直不敢歇下。果然刚喝完一壶茶,就有衙役来喊他。 听见有人进了大堂,沈卓转头看向来人:“赵大人,闫小将军已经查到了那些失踪孩子的所在,只是若是想要将人全部安全救出,还需要赵大人相助。” “还请沈公子示下。”赵兴怀有些不解,既然查到了那些孩子的下落,凭闫小将军的身份和能耐,他肯定有本事将人全部解救出来的。 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沈卓垂眸思索了片刻,道:“不知青辽县衙有多少衙役?” 赵兴怀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语气有些犹豫:“沈公子,大约有七十人……” 沈卓垂眸盘算了一下,算上他和闫清羽带的人也只有近百人,确实少了些,可他们无权调动附近的驻军。 此时已经接近天亮,闫清羽躲在乱石堆后面悄悄观察着此处的情形。 他看着那些人将马车上的孩子搬进那排低矮的屋舍,他从打开的房门中看到了更多的孩子,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目光呆滞,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了。 一个孩子就是一户人家,这该有多少对父母失去了至亲骨肉。 见房门被打开,有不少孩子神情惊惧,低声抽泣起来。 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男子拎着鞭子走了过去,一言不发的朝抽泣的孩子甩了过去,被抽到的孩子痛的在地上打滚,惨叫声不迭。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孩子吓得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闫清羽躲在阴暗处,紧紧盯着那些孩子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他要忍住,他不能现在就冲过去,他一个人根本救不了那么多孩子,甚至……如果他失败了,很可能现在就会连累这些孩子的性命。 仪式两日后才会开始,这期间这些孩子应当是性命无忧。 他环顾四周,不同于红沙村的三面环山,这边反而是群山环伺,到处都是茂密的山林,若不是跟着那些人,他恐怕是找不到这里的。 随着天光大亮,闫清羽听到道观前面道场有动静传来。 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趁没人注意,悄悄潜行了过去。 道场中央一座圆台拔地而起,圆台分为三层,由高到低,依次扩大,青灰色的石台上雕刻着各种神秘的符号和图案,庄严又肃穆,圆台之下是同样的青灰色石板平铺就的广阔场地。 闫清羽眸光微暗,恐怕这就是中元节那日用来祭天的祭台了。 沉思了片刻,那几辆马车从后山驶了过来,闫清羽再次闪身进了马车底下,跟着马车离开了五通观。 下山的马车速度要比来时快一些,闫清羽原本打算到了山下就离开的,他准备回青辽县衙找叶姑娘和沈卓商议该如何解救这些孩子的。 就在他正准备从马车底下离开的时候,他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大哥,我们今日真的直接进城找乐子?” 是那个眉宇间带着戾气的男子! “为了等这批货,兄弟们都憋了多少天了,走走走!” 这是那个刀疤脸的声音。 “可是……院子里那些书信还没收起来……”眉宇间带着戾气的男子语气有些犹豫。 “怕什么!村子里不说是铜墙铁壁那也差不多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些东西不会丢的。”刀疤脸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反正那些书信本来就留不得,回来也是要烧毁的。” “不要再说了!今日就听哥哥的,哥哥带你好好快活一番。”刀疤脸制止了那人继续说下去,“反正咱们要离开这里了!” 山脚下,刀疤脸安排几个人将马车赶回村子,他自己则带着那个眉宇间有戾气的男子和另外几个人朝着青辽县的方向而去。 想到那二人说的书信,闫清羽心生警惕,莫不是与幕后之人来往的信件? 或许他能从这些书信上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思及此处,闫清羽咬了咬牙,继续攀附在马车底下,跟着马车回到了红沙村。 经过一夜的折腾,闫清羽身上涂抹的药水效果似乎有些减弱,在路过村口巡逻的恶犬时,恶犬冲着他藏身的马车汪汪直叫。 巡逻的守卫拦下了车夫,将马车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全部翻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才放行。 直到马车驶入村子,闫清羽才松了一口气,从车向侧面借力滚了下来,在村中的一棵粗壮的老槐树后藏好身形。 看了一眼越行越远的马车,闫清羽凭借着脑中的记忆去了昨夜遇见那两人的那处院子。 与昨夜的喧闹不同,白日的红沙村静谧阴沉。 昨夜无星也无月,黑暗中他并不能看清整个院子的外貌。此时太阳还没从地平线上跃起,天边是沉重的浊云,院外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 确定附近没有巡逻守卫,闫清羽再次从墙头翻了进去。 院子里的布满了荒草和枯树,似乎是因为刀疤脸和那个戾气男子不在,原本在房门口的守卫也不见了踪影。 闫清羽在房门前停下,这才知道为何不见守卫的原因,只见房门上挂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瞧着不像容易打开的模样。 他拿起锁头看了一会儿,从衣袖中摸出一根铁丝折弯,一阵摸索后锁便开了。 他闪身进去重新把门掩好。 闫清羽仔细观察着屋内的布局,屋内光线并不好,小小的堂屋摆着一张饭桌,两把椅子,很明显,刀疤脸兄弟两人分别住在东屋与西屋。 闫清羽先搜东屋。 床上床底,枕头被褥,他都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并无所获。 他又去了西屋。 西屋的物什格局同东屋差不多,同样是一番仔细的检查,闫清羽依然没有发现那两人口中所说的书信。 闫清羽重新回了东屋,准备开始第二遍翻找。 第113章 又是萧燃! 时间一点点流逝,有光亮从窗框中透进来,是朝阳终于冲破了云层的束缚。 闫清羽直起腰身,此刻的他有些焦躁,明日便是中元节了,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东西到底会在哪呢? 那两人既然说那书信没有收起来,那肯定就在他们二人的歇脚之处。 闫清羽的视线从屋内的摆设上一一扫过,那些书信肯定在这三间屋子里。 等等! 他好像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东屋与西屋一看就是二人的起居室,他先入为主的以为二人会将东西放在身侧,已经将这两间屋子搜寻了几遍,却始终无所获。 但他却没有检查过一眼便能望完的堂屋。 主要是堂屋实在没什么好翻的,除了一桌两椅,再也没有别的家具了。 闫清羽一寸寸地摸过那张饭桌,摸了一手的油腻饭渣。 他并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暗格的存在,这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饭桌,甚至有条桌腿还短了些,被二人垫了块砖头。 他又仔细地检查了那两把椅子,与那张饭桌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他的视线再次从屋内扫过,最终落在那块垫着桌腿的砖头上。 莫非这砖头另有玄机? 随着念头闪过,闫清羽抬起桌腿将那块砖头抽了出来。 砖头同样没有夹层,他还用手敲了敲,并不是空心的。 他又将目光移向砖头下的地面,并没有被撬开过的痕迹,同样也不是空心的。 闫清羽叹了口气,难道真的就这么空手而归吗? 他正准备放下抬起的桌腿,突然顿住了动作。 他指尖向上勾了勾,原来这短了一截的桌腿才是空心的! 他从桌腿中勾出了一封拆开看过的书信,打开飞快的扫了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果然是那两人口中所说的书信没错! 感觉桌腿中还有东西,闫清羽那拿出了刚才用来开锁的铁丝,再次从桌腿中勾出了一卷油纸。 打开油纸,里面赫然是数封书信。 把这些信件塞入怀中,他拿过砖头重新垫在了桌腿下方,确定已经将屋内的摆设一一恢复了原样,他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微风拂面,吹散了他刚才在屋内搜寻时的憋闷。 那两个守卫还没有回来,闫清羽转身将锁头重新锁在门上,略微伸展了一下手脚,他再次翻过院墙,沿着原路到了村子入口处,寻了个机会便离开了红沙村。 闫清羽一路向青辽县衙赶去,他赶到城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刚要出城的沈卓和叶旻一行人。 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开口叫住了他们,告诉他们他有了新的发现。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青辽县衙的大堂中,闫清羽挥退了包括青辽县令赵兴怀在内的所有人,只剩了他们三人在场。 闫清羽从怀中取出油纸包着的信件给叶旻和沈卓二人看。 “这是我在红沙村那个院子里发现的,应该就是那些拐子的主顾和他幕后之人来往联系的书信。” 沈卓颔首,随即展开一封书信看了起来。 而他只看了个开头脸色就变了,看到落款处更是目光有些呆滞。 “闫兄可看过这些书信了?” “还没来得及细看。”闫清羽摇摇头,找到这些书信时他只扫了一眼,确定是写信之人指使那二人掳掠那么多孩童后就收了起来。 又害怕被人发现,他便马不停蹄地从红沙村赶了回来,根本没时间去看其他信的内容和落款。 闫清羽看向同样翻看着书信的叶旻,只见她眉头微蹙:“叶姑娘有发现?” 叶旻将手中的信递给他:“闫小将军自己看看吧。” 闫清羽仔细看着书信的内容,同沈卓一样,他也瞬间变了脸色。 他又接连拆开了另外几封信,期间他一言不发,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竟然是三皇子萧燃与五通观观主幽云子的来往书信! 过了许久闫清羽才冷声道:“既然这件事可能与三皇子有关,那更不能轻举妄动了,我现在立刻回上京,将此事禀报给丁大人。” 时间紧迫,闫清羽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到了刑部衙门将书信和那些孩子的所在告知了丁载年。 丁载年听完脑袋都要炸了,怎么又跟三皇子有关! 他匆匆进宫求见昭和帝。 “丁爱卿有何要事?”昭和帝语气平和,显然心情不错。 他当然心情不错,这些日子他也体会到了当祖父的乐趣,何况他还自认为跟闫皇后的关系有所改善,每日上朝听文武百官禀报琐事都多了些笑容。 丁载年瞧着昭和帝心情不错,心中暗暗庆幸。 希望昭和帝听完他接下来要说的糟心事,他能少承受些怒火。 丁载年先把孩童失踪案的进展说了,低头道:“皇上,此事可能与三皇子有关……” 昭和帝闻言顿时面色阴沉下来,声音也带着分冷意:“照你所说,那些孩子被掳去是为了举行祭天仪式,那他祭天的目的是什么?是要谋朝篡位吗!”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可以祭天祈福,他在位这些年江山社稷还算稳固,再加上多年风调雨顺,他也只在年轻的时候祭天祈雨过一次。 丁载年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微臣还查到了三皇子同五通观那妖道来往的书信……” 他刻意隐瞒下了闫清羽调查一事,毕竟昭和帝是安排他暗中调查的,若是让皇上知道他假手他人,恐怕不等三皇子怎么样,他就先人头落地了。 昭和帝冷哼一声,将丁载年呈上的书信摔在龙案上:“书信?你怎么知道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栽赃陷害?” 丁载年听出了昭和帝言下对三皇子的包庇之意,连忙跪地请罪:“皇上恕罪,是微臣糊涂了。” 昭和帝脸色这才有所好转,瞥了一眼地上的丁载年,淡淡开口:“不要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搞得人心惶惶,退下吧。” “微臣告退。” 丁载年回到衙门,有些心虚的告诉闫清羽这桩案子不需要他调查了,这几日辛苦他了,好好回府歇息几日吧。 第114章 救人 昭和帝虽然训斥了丁载年一番,并且替萧燃遮掩了过去,但这纯粹是因为萧燃是他的儿子,世人都知道他偏宠小儿子,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恐怕他们萧家皇室将会失信于民。 宣明殿里,昭和帝把丁载年打发走后伸手将之前摔在龙案上的书信展开,一一扫过一遍,越看他的脸色越黑。 原本昭和帝还抱着一丝萧燃被冤枉的可能,信件上的笔迹可以仿造,皇室特供的纸张费点心思也能弄到,但是信上所说的他于一年之前开始服用朱砂这事让他确信这些信件就是出自萧燃之手。 身在皇位久了,哪有人不想与天同寿,昭和帝自然也是。 一年多之前他在太医院院首李太医的调理下开始服用朱砂,以达延年益寿的目的。 这件事除了李太医外只有偶然闯入清和殿的萧燃生母,庶人秦氏知道,他相信李太医并没有这个胆量告诉他人,既然如此,肯定是秦氏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昭和帝心里憋闷,但那些孩子还是要救的,若是这件事真让他们做成了,恐怕不知那日上天就会降下神罚的,至于萧燃和那妖道,既然萧燃已经禁足这么久了,想必已经习惯了,禁足一辈子应当也无妨,而那妖道他并没什么兴趣相见,就让金衣卫指挥使一刀砍死吧。 昭和帝面色阴沉的吩咐冯天:“把程鸿飞叫进宫来见朕!” 程鸿飞就是昭和帝的心腹,金衣卫指挥使。 自从前三皇子妃被贬后,除了日常禀报,程鸿飞已经许久没被昭和帝召进宫了。 宣明殿内,坐在龙椅上的昭和帝看起来还算平静,但身为皇帝心腹的他却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假象罢了。 此刻他跪在宣明殿内,内心有些忐忑,莫非又是三皇子那个倒霉玩意儿惹了皇上不快? “上京附近的州县陆续有十岁孩童失踪的事你听说了吗?”昭和帝沉声问道。 程鸿飞闻言心中一惊,开始揣测昭和帝的圣意。 金衣卫本身就有监测舆情监察百官之责,他们并不是只在上京范围内活动,整个大晋都设有分部。而他作为金衣卫指挥使更是将全国各地的消息汇集于一人,他不光听说了孩童失踪的事,他还知道昭和帝让刑部侍郎秘密调查此事。 想到此,程鸿飞摇了摇低垂的脑袋:“微臣不知。” 昭和帝一拍龙案:“程鸿飞!连这都不知道,你这金衣卫指挥使是饭桶吗!” 程鸿飞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朕给你个将功赎过的机会。”昭和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些冷意,“朕已经派人调查清楚,那些失踪的孩童目前都被关在青辽县民安山上的一座道观里,你带人去将那些孩子接出来妥善安置吧。” 程鸿飞低头应是。 从宫里出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立刻回到金衣卫衙门点齐兵马,向着民安山的方向出发而去。 从刑部衙门出来,闫清羽并没有回定国公府,反而径直出了城,叶姑娘和沈卓还在青辽县城的客栈等他的消息。 “皇上不让查了?”听了闫清羽述说,叶旻眉头微蹙。 皇上的反应很奇怪。 若是对旁人有些话自然不能乱说,但是对叶姑娘和沈卓,闫清羽就没有这些顾忌了,他直接道:“此事无论成与不成,若是被传出去都会让皇室众人为人诟病,恐怕皇上想要按下此事。” 沈卓低头寻思良久,开口询问道:“那些孩子怎么办?” 闫清羽端起叶旻给他斟的茶一饮而尽,沉声道:“无论如何,那些孩子都要救出来。” 既然皇上不再让他们插手此事了,那青辽县的人马他们是无法使用了。时间刻不容缓,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筹集人手了,三人点齐了各自所带的手下,同样朝着民安山直奔而去。 民安山下,程鸿飞先一步带着人马到了这里。 闫清羽远远地便看见了高头大马上的金衣卫指挥使,将这个发现告诉叶旻和沈卓,三人都认为昭和帝还是想要就出这些孩子的,所以才派了程鸿飞带人前来。 既然确定了那些孩子会被救,为了避免两方人马相遇的尴尬,闫清羽三人识趣地带着人马回了上京,只留下了一个属下负责打探消息。 来福茶馆的雅室里,闫清羽与叶旻相对而坐,伙计阿财将茶水并一些精致的点心送进去后悄声的退了出来,并贴心的给两个人关上了房门。 沈卓已经回府,他如今已有家室,一夜未归还是要回去同娘子报备的。 闫清羽原本打算送叶旻回府的,可叶姑娘坚持要听到那些孩子被救的消息才回去,他拿她没有办法,二人便一起到了来福茶馆等待消息。 他们是过了晌午到的茶馆,如今已经华灯初上,二人已经不知道喝了第几壶茶了。 “公子,来宝回来了。”阿财带着一个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闫清羽让人进来。 被叫做来宝的男子恭敬地冲二人行了一礼:“公子,程大人已经将五通观后山关的所有孩子带了出来,安置在了上京附近的几个州县县衙里,让他们尽快将那些孩子的父母找到。” 闫清羽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五通观里所有的道士都被当场斩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宝略微喘了口气,神色有些古怪:“程大人带着金衣卫从民安山上下来后又去了红沙村,他们到的时候村子口已经没有了巡逻的恶犬和守卫,已经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村……” 叶旻闻言看向闫清羽,神色略带疑惑:“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 闫清羽同样眸光微沉,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红沙村肯定不是单单用来转运那些孩童那么简单。 叶旻低眸思索了半晌,道:“不管怎么说,那些孩子被救出来就算是一件好事。” “叶姑娘说的是。” 闫清羽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想的却是,叶姑娘还是如此良善。 第115章 我心悦你 来宝将闫清羽三人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过后就退了出去。 雅室里再次只剩了闫清羽和叶旻二人,一时有些沉默。 叶旻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地喝着略带苦涩的茶水。 闫清羽看着她微蹙的蛾眉敲了敲桌子:“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不要那么痛苦地喝不喜欢的东西。” 叶旻抬眸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子上,清冷的声音有些发涩:“就这么让萧燃逍遥法外吗?” 想到萧燃,叶旻心中自然是恨的,他暗地里做了那么多错事,难道就因为他是皇帝的儿子就能被包庇吗? “不会的,他会罪有应得的。”闫清羽冷笑道。 “可我们又不能说出真相。” “不,真相只是不能从我们口中说出来,但未必不能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别人?” “对,我们可以安排人在各地先将孩童失踪的事透露出去,稍加引导就会有人联想到掳走这么多孩童肯定是用来祭祀,剩下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叶旻轻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闫清羽同样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不用,又没有多远。” “我也要回府的,顺便而已。” 听闫清羽这么说,叶旻不再推辞。 传言中元节前夜鬼门大开,大部分大晋朝的百姓在这一夜会早早地歇下。 此时街上很静很空荡,天上一轮几乎圆满的明月洒下清辉。 两人的影子紧挨在一起,被拉得长长的。 闫清羽盯着地上的影子出神。 “闫清羽。” 叶旻停了下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私下独处时,她总会连名带姓地喊他的名字。 “嗯?”闫清羽回过神来看着她。 在夜色中走了许久,他的眼睛早就适应了黑暗 ,此刻他能清楚地看清叶旻面上的疑惑。 他也有些疑惑。 叶姑娘为何如此看着他? 难道叶姑娘终于看出了他的心事? 叶旻扬了扬下巴,道:“我到了。” 再往前走,莫不是闫清羽是准备跟她一起回家? “啊?这么快就到了?”闫清羽盯着叶府叶府后门紧闭的门口有些懊恼,他应该带着叶姑娘绕远路的。 叶旻撇了撇嘴:“来福茶馆离叶家本来就只隔了两条街,当然很快就到了。” 闫清羽平日看着那么聪明机警,怎么这会儿有点犯傻? 叶旻深深地看了一眼闫清羽,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那日姜亦瑶问她:闫二公子是不是心悦于你? 莫非是真的? 难道是因为闫清羽想与她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才觉得回府的路太快吗? 叶旻摇摇头将脑中荒谬的猜测否定掉,她还自嘲的弯了弯唇角。 闫清羽看到她唇角突然绽开的笑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夜幕下,他的心莫名跳得有些快。 好端端的叶姑娘冲他笑做什么? 抬眸看着天边的明月,少年的心事在心底疯长。 他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身侧的少女,明月清辉下的她面带笑意。 叶姑娘的心情应当是还不错吧? 闫清羽清了清嗓子,正要准备开口。 一道黑影从墙根处冲他们窜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将叶旻揽入怀中,往旁边一闪。 黑影没扑到他们,扭过头来冲着二人“喵喵喵”的直叫。 原来是一只卧在墙根处的野猫。 许是二人的声音让它觉得自己的地盘受到了侵扰,气势汹汹地冲出来准备教训这两个打扰它清眠的两脚兽。 闫清羽眼神凌厉的瞪了过去,野猫察觉了他外放的气场,将头扭回去灰溜溜地离开了。 月光如水,清冷地照着无人的长街。 叶旻被少年有力的臂膀揽着,面色逐渐泛红。 闫清羽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顿时心跳如擂鼓。 每次靠近叶姑娘心跳都如此快,他是不是要得心疾了? 看着她那双漆黑的杏眸,闫清羽觉得他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不然肯定要后悔。 叶旻在他怀中不自在的动了动,想要挣开。 感觉到怀中少女的动作,闫清羽暗自加了分力道,他暗暗地吸了口气,另一只手在衣袖下暗暗攥紧:“今夜的月亮还挺圆的。” 叶旻闻言抬头望了望夜空,点头道:“嗯,明日中元节的月亮会更圆。” 闫清羽并没有仔细去听她说了什么,目光随着她抬眸一直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叶姑娘,我心悦你已久,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呼—— 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闫清羽默默长呼了一口气。 他怕突如其来的表白惊吓到叶姑娘,目光始终落在她那张白皙的面庞上,不愿错过她的一丝表情。 叶姑娘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他听沈卓说姑娘家被心悦的人告白后会脸红害羞的,莫非他想错了,叶姑娘并不喜欢他? 叶旻的注意力都被今夜又大又圆的明月吸引了过去,根本没听清闫清羽说了什么。 感觉到少年没了声音,她才注意到少年失落的神情。 “你刚刚说什么?” 闫清羽:…… 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刚刚他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才问出那句话,叶姑娘居然没听清? 他如鲠在喉,甚至想要负气而去。 可看着叶姑娘那张真诚发问的脸,他又气不起来了。 算了,为了自己幸福的余生,他委屈一些也没什么。 “我刚才说……”闫清羽张了张口,他这会儿觉得有些羞赧。 “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昨夜未归,若是叫母亲知道了会担心的。”叶旻稍微用了些力,从他怀中挣脱。 闫清羽只觉得怀中一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姑娘!” 叶旻缓缓转过头看向紧紧握着她手腕的骨节分明的手指。 明月清辉,她顺着手指往上看去,少年一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叶姑娘,我是说……我心悦你,想要娶你为妻,你愿意吗?” 这一次,叶旻把每一个字都听入了耳中,只是这些字组合在一起竟让她呆在了原地。 闫清羽真的心悦她,今夜不光向她表白了,甚至是在求取她。 她该怎么办? 第116章 我想亲你 闫清羽下意识将她手腕攥得更紧了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这一次叶姑娘可听清楚了?” 叶旻呆愣地点点头:“听清楚了。” “所以,你愿意吗?” 叶旻的眸子瞬间睁大了几分,怔怔的回望着他,脑海中全是那个问题:你愿意吗? 她垂眸同样问了问自己,愿意吗? 前世她是当真喜欢过萧燃的,她曾真切地体会过少女心怀情愫的悸动。 而闫清羽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相交许久的老友,二人既有默契,相处时又格外气氛融洽。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姜亦瑶曾问过:闫清羽是不是心悦她? 今夜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可姜亦瑶还问过她是不是同样喜欢闫清羽。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对了,她好像说喜欢,因为闫清羽是个好人。 面对着少年殷切的目光,她又想到了泽安寺后山断崖处那支夹着千钧之势破空而来的羽箭,还有闫清羽将她从断崖就上来后的那个短短的拥抱里,他曾指着自己的心口说:以后不要受伤了,这里会疼。 少年从未掩藏过自己的心意,只是她没有看清而已。 叶旻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咚咚直跳的心口,她好像明白姜亦瑶说的是哪一种喜欢了。 叶旻的沉默令闫清羽更紧张了,紧张到握着她手腕的手心沁满了汗珠。 他越发浑身紧绷,神情严肃起来。 叶姑娘到底愿不愿意啊?好歹给他个痛快。 街巷静谧,他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若是叶姑娘拒绝了他,他应该怎么回答才会体面一些? 他不敢催促叶旻,脑海中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叶旻觉得她应该说点什么了,她张了张嘴,在愿意和不愿意之间还是无法做出选择。 说愿意,可她重生以来从未考虑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若说不愿意,叶旻瞧着闫清羽那张令她感到安心的脸,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她咬了咬唇,看着面前神色紧绷的少年,她突然想明白了:闫清羽这个问题就有问题! 怎么会有人在表明心意的时候直接就问姑娘家要不要嫁给他的呢! 他怎么不一步登天呢! “闫清羽。”叶旻终于开口。 少年闻言静静地看着她。 叶旻轻声道:“闫小将军莫不是在战场上呆久了,脑子都落在边疆了吧?” 少女清冷的嗓音染了几分羞赧,明明不是什么好话,却有些清脆悦耳。 闫清羽并未听明白叶旻话中的意思,他原本以为叶姑娘会在愿意与不愿意之间做出回答,此时的他神色有些愕然。 但这并不影响他观察叶姑娘的反应:叶姑娘没有收回手! 闫清羽看了看手中抓着手腕,又看了看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的叶旻,心中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叶姑娘没有拒绝! 既然没有拒绝,那肯定就是愿意了! 姑娘家脸皮都薄,他懂。 少年瞬间神采飞扬,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叶姑娘愿意嫁给他! 激动之下,他原本握着叶旻手腕的手一用力,重新将她拉回了怀中,在他盯了许久的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叶旻一惊,直接从他怀中挣了出来。 闫清羽在做什么,她还穿着男装呢! 若是叫人看见大街上两个男子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闫清羽看着空落落的双手,一时有些迷茫。 叶姑娘这是不愿意? 这个念头让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少年顿时如霜打了茄子般蔫儿了下来。 从少年怀抱里挣脱出来的叶旻也有些不知所措。 闫清羽亲她! 她垂眸站在原地,双颊微红。 “你怎么可以乱亲!” 少女的声音带了丝娇嗔。 虽然有夜色掩映,但闫清羽借着如水的月光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 叶姑娘害羞了。 想到沈卓的话,闫清羽的心再次雀跃起来,叶姑娘至少有一点点是喜欢他的吧…… “叶姑娘……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闫清羽不想再猜了,他迫切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复。 叶旻抬眸看向他,少年的眸子灿若星辰,就那么定定的望着她。 她赶紧移开了视线,看向街巷的阴影处:“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了吗?” 少年的眸光暗了一分:“那你是不愿意吗?” 叶旻有些无奈的看着与她一步之遥的少年,怎么平日里那么机敏的一个人,现在却这么迟钝? 难道一定要让她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她确定了,闫清羽就是仗着他救过她在得寸进尺。 “我怎么知道我们合不合适……” 婚姻大事并不是儿戏,需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要有三书六礼,并不是简单的一句你问我答就能概括的。 闫清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那怎么样才能知道合不合适?” 叶旻终于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傻吗?当然是要多相处才能知道啊!” 果然得寸进尺! 叶旻怀疑他在装疯卖傻。 多相处? 闫清羽终于反应过来,叶姑娘并没有拒绝他!! 这个发现令少年重新容光焕发。 “叶姑娘?” “嗯?” “那我们以后多多相处。” “好。” “……阿旻……”闫清羽终于试探着喊出了在心中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 “嗯?” 叶旻抬眸静静地看向他,就说他得寸进尺吧,连称呼都改了,已经开始喊她的乳名了。 闫清羽仔细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见她神情没有任何不悦,小声地说道:“那……我能抱抱你吗?” 叶旻紧抿双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就抱一下吧。” 只见少年略微上前一步,抬起双臂将面前的少女圈入怀中,动作轻盈,如同呵护稀世珍宝般。 少年将额头埋进少女白皙细长的脖颈间,轻轻蹭了蹭。 他终于光明正大的抱到他喜欢的姑娘了! “阿旻。”少年的声音闷闷的,从少女脖颈处传来,“我还想亲亲你……” 随着少年的声音响起,叶旻感觉到颈窝里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痒痒的。 过了好久,叶旻才出声道:“只许亲额头。” 少年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唇上,眸光微暗。 叶旻连忙抬手挡在唇边:“说好了只亲额头的。” 少年唇角微弯,最终还是在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了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第117章 多相处 闫清羽小心翼翼地捧着叶旻光洁饱满的额头亲了下去,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迅速移开。 他能听到如雷鸣般的心跳声,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叶旻的。 四目相对,二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悸动。 “闫清羽,我要回府了。” 叶旻率先开口,掩饰着她心头的慌乱。 闫清羽应了一声,抱着叶旻的手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迹象。 他不想走,他还没有回来抱够香香软软的阿旻。 叶旻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轻轻推了推他禁锢着她腰身的手臂。 闫清羽依旧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叶旻叹了口气:“你今晚不想睡觉了吗?若是太晚了我明天起不来给母亲请安了……” 闫清羽仔细想了想,阿旻昨日就彻夜未归,不知道叶夫人有没有发现,况且昨夜在红纱村外他们几乎都是一夜未合眼,应该让阿旻回去好好歇一歇。 “那我们明天能见面吗?”少年放下了双手,轻声问。 叶旻微微蹙眉,她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府呢? “不是说要多相处吗?” “好,那明天见。” 叶旻伸手推开了紧闭的叶府后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深更半夜里叶家的后门自然早就落了锁,在闫清羽说要送她回来的时候,叶旻便让来顺先一步回了府,毕竟她不会飞檐走壁。 闫清羽在门外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才脚步轻快的朝定国公府得方向走去。 他脚步轻快,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他觉得今夜是他从小到大感觉最轻松的一晚。 叶旻回到依云院,守夜的迎春和穿着中衣躺在她床上的知秋纷纷围了上来。 知秋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 叶旻太阳穴一跳:“怎么,被发现了?” 知秋摇摇头:“没有。” 叶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那你这副神情是干什么?” 知秋眸中含泪:“姑娘,您忘了?明日就是中元节了,今晚鬼门关大开啊,谁知道会不会遇上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 叶旻勾了勾唇角,她不就是吗? “好了,准备热水吧,我要洗漱。” 知秋还在碎碎念道:“姑娘,您下次出门就算不带着婢子也得带上迎春啊,来顺那个大老粗怎么会知道如何伺候姑娘。” 正要去给姑娘准备热水的迎春闻言瞥了知秋一眼,这个丫头最近很有危机感,生怕来顺抢了她在姑娘心中的地位。 想到昨夜的经历,叶旻脚下一顿,扭头对知秋道:“昨日去的地方太危险了,带着来顺比较合适。” 知秋瞠目结舌。 怎么有主子不顾自己安危,反而担心婢子的! 叶旻就在知秋的震惊中进了浴房,在温暖的浴桶中泡去了一身七月夜晚的寒气与疲惫。 沐浴更衣完,她直接瘫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叶旻抱着素面软枕轻抚着额头,她想到了刚才与闫清羽分别时的那一吻。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贴了一下,可她的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处的炙热。 她不自觉地心跳加速起来。 原来这就是亲吻的感觉。 叶旻抱着软枕傻笑着,不知道闫清羽到家了没有。 夜渐渐深了,许是这两日太过疲惫,叶旻抱着软枕睡了过去,唇边还挂着丝笑意。 定国公府中,闫清羽却是没睡。 他从床榻上起身朝外走去,刻意放轻脚步,避免惊醒了睡在外间的来喜。 他竟到院中打起了拳。 来喜还是被惊醒了,是院中拳风破空的声音吵醒了他。 他揉了揉眼睛:“公子?您怎么这个时间在练拳?” 闫清羽抽空回他一句:“睡不着。” 来喜:“可现在是三更了。” 闫清羽并未再理他,直到将这套拳打完,他又去冲了一个凉,才重新躺回了榻上。 躺在榻上,他同叶旻一样,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一直在回想二人分别时的情景。 他拍了拍脸颊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要早点睡,睡醒了就又能见到阿旻了。 一夜终于过去,但事情并不如他想的那般。 叶旻一早打发了来顺过来送信。 兴安伯府的三姑娘有孕了,她要去登门探望。 兴安伯府的三姑娘? 那不就是沈卓的夫人? 可惜沈卓并没有邀请他登门做客,他今日恐怕是见不到阿旻了。 闫清羽默默地心底又给沈卓记了一笔。 让来喜把来宝找来,闫清羽将昨日同叶旻商议的计划安排下去。 虽然答应了闫清羽要多相处,但叶旻真的没想好今日要怎么面对他。 于是她打发了小厮去沈家问一问姜亦瑶若是有空的话,她请客吃仙临阁的烧鸡,顺便聊一下她和闫清羽的事。 没想到她打发去的小厮带回了个更让她吃惊的消息。 沈夫人有喜了! 沈家芳草院内,姜亦瑶正卧在榻上翻着沈卓今早排队去给她买来的话本,和煦的阳光从窗缝里照进来,落在她温柔的面容上。 听说叶旻来了,姜亦瑶连忙让人将她迎了进来。 “阿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今日可是中元节,鲜少有人走亲访友的。 叶旻瞄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笑道:“那日吃完素斋回来你脸色就不太好,还跟着跑了一路,我今日特意来跟我的小外甥赔个不是。” 姜亦瑶被她打趣的脸都红了,抬手就要将话本扔过去。 “小心身子!”叶旻连忙制止了她,“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要稳重一些。” 姜亦瑶这才又坐了回去。 二人相对而坐,叶旻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正好婢女上了茶来,她低头吃了一口茶道:“不知沈公子跟你说了吗?曦儿的朋友已经找到了。” 姜亦瑶点点头,沈卓不光将此事告诉了她,还同她说了前夜没回府是去解救更多的被掳走的孩子了,甚至还讲了“偶遇”叶姑娘。 “我听阿卓说,那是个团伙作案,他们在上京附近还抓了不少孩子呢。” 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姜亦瑶将手搭在小腹上,语气有些急促,难以想象若是她的孩子被人掳走她会如何绝望。 “对了,阿卓还说前日遇见你了。” 叶旻点点头:“我带着侍卫路过,正好碰见沈公子便顺手帮了帮忙。” 姜亦瑶一听眼睛都亮了:“那你前夜也跟着去救那些孩子了?你讲给我听好不好,阿卓都不告诉我的……” 第118章 推波助澜 叶旻无奈地看了看姜亦瑶,隐去了祭天和萧燃的部分,拣了些能说的同她慢慢说起来。 等她说完了,姜亦瑶看着她的眼神炯炯有神:“闫二公子太厉害了!” 叶旻低声笑了笑,心里却是很赞同她的话。 闫清羽在正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姜亦瑶突然直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旻道:“阿旻,闫二公子这么优秀,你真的不心动吗?” 那日她与叶旻还有闫清灵三人一同看过新科状元跨马游街后,她与闫清灵也熟络了起来,二人时常约着出门逛街、买话本,俨然也已经成了闺中密友。 二人曾私下数次八卦闫二公子肯定是心悦阿旻的,只不过是个锯嘴的葫芦,而阿旻又是个还没开窍的。 叶旻眨眨眼,脱口而出:“昨夜他说心悦我——” 姜亦瑶腾的站起来,语气急促:“他还说什么了?” 叶旻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快说嘛!”姜亦瑶激动地抱住了叶旻的胳膊,轻轻摇着。 叶旻脸色羞红,小声道:“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姜亦瑶更激动了,差点尖叫出声。 “然后呢?阿旻答应要嫁给他吗?” 叶旻稍微矜持了一下:“当然没有答应他。昨夜真的太突然了,不过,我大概知道了瑶瑶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就像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和煦,也像是夏日的微风,轻盈愉快。 她会在别人称赞那人时暗自得意,也会在许久未见再次相遇时心跳加快。 她想,她应当也是心悦闫清羽的吧。 姜亦瑶叹了口气:“哦,那可惜了。” 叶旻:? 瑶瑶不是她的朋友吗?怎么感觉她更偏向闫清羽一些。 姜亦瑶像是突然没了兴趣,回到自己那边坐下:“说的也是,阿旻答应太痛快也不好。” 叶旻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他还亲了我一下。” “什么!” 刚刚坐稳的姜亦瑶差点跳了起来,在外面等着召唤的婢女纷纷往她们这边侧目。 叶旻冲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她坐下。 姜亦瑶连忙翻开被她随手放在桌案上的话本,指着其中一页给叶旻看。 叶旻凑了过去。 只见那一页竟是一页插画,画得还是一对在亲吻的少年男女,不是如他与闫清羽那般只亲了一下额头,而是唇齿相依。 “瑶瑶!你都在看些什么!” 叶旻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震惊。 成了婚的人都这么……大胆么…… 姜亦瑶没想到叶旻的反应这么大,吞吞吐吐地解释道:“这是京城书斋新出的话本子,我这是典藏版,带插图的……可好看啦!” 她又瞥了一眼大惊小怪的叶旻,道:“这有啥呀,与心上人在一起本来就是会亲亲的啊……” 看着那页插图,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与沈卓没成亲前也偷偷亲过呢…… 她说着,视线落在了叶旻的红唇上。 叶旻瞬间红了脸:“我们没有!” 姜亦瑶盯着她通红的脸颊,自然是不信的。 阿旻刚才都亲口说了。 叶旻觉得她有必要解释一下:“就只是……亲了一下额头……” 她原本以为这些事很难说出口,没想到说出口后的感觉却很奇妙。 明明是是该感到羞涩的,可还是忍不住与人分享。 她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兄长整日混在军营里不着家,弟弟年纪又小,心事自然不能说给他们听。 交好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姜亦瑶,另一个是闫清灵,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说与姜亦瑶比较合适。 她并不是想要姜亦瑶真的给她什么意见,只是单纯的想跟亲近的人分享一下她的心事。 “阿旻,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啊?” 姜亦瑶又有些八卦的将头凑了上来。 “紧张,害怕……还有一点点期待……” “啧啧啧!” “瑶瑶,你与沈公子也是这样的吗?” “我们……” 朋友二人凑在一起互相八卦着,叶旻还在沈家用了午饭,直到下午日头开始西斜才离开。 中元节的夜晚要祭祖,街巷上已经没有很多人在走动了。 闫清羽因为白日没有见到叶旻有些失落,独自在来福茶馆喝了半天的茶,直到定国公府来人寻他才回去。 说来也巧,原本打算多相处的两人自那晚后一连几日都各自有事要做,一直都没有见面。 午夜梦回时,两人都在各自思索那晚到底是不是梦。 又过了两日,上京里突然又起了传闻。 上京附近失踪的孩子被人掳走祭天了。 “把来顺叫来。” 来顺来到叶旻面前,恭敬地行礼:“姑娘,您有什么吩咐?” 叶姑娘是要见公子吗? 这几日公子可是让来喜来打探了好多次叶姑娘在做什么,要说公子没什么目的,他可不信。 中元节前夜他可是看到了,公子抱了叶姑娘,要不是怕被公子发现,他还想继续看下去。 “来顺,你家公子是说过让你什么都听我的对吧?” “是。” 来顺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叶姑娘这么问是带着他骑马跟踪沈大人查孩童失踪的案子,这次不会也是什么让他为难的事吧? “那你去帮我办一件事吧。” 来顺一听只是跑腿去办件事,不是带着叶姑娘出门顿时放下心来:“姑娘直接吩咐就是。” “最近城中新起的传闻你听说了吗?” “是孩童失踪的那件事吗?” 叶旻点头:“这件事的真相你应当清楚,我需要你去找几个人将这件事的真相散播出去。” 来顺看了她一眼应是,没有问原由,也没问要不要请示公子。 他知道公子是个恋爱脑,肯定对叶姑娘唯命是从。 来顺转身就要走,叶旻的声音悠悠的从身后传来。 “找几个生面孔,事情做的干净些。” 来顺脚下踉跄了一下,叶姑娘怎么这么……驾轻就熟…… 他赶忙向叶旻再三保证会好好完成任务,请姑娘放心后才离开依云院。 叶旻托腮坐在原处,她在想既然查到了真相,那就不能让恶人逍遥法外。 没过多久上京的传言又更新了:三皇子为了成为储君,用九十九对童男童女祭天炼丹献给皇上! 这次的传言涉及了天子,百姓不敢公然议论,但每个人都会与自己信得过的人谈论,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几乎上京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第119章 状告萧燃 金衣卫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传言,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下意识地就怀疑到了刑部侍郎丁载年头上。 他先是让手下的人去查了丁载年最近几日都跟哪些人接触过,又派人去调查这些传言的源头。 派出去的人很快回来禀报丁侍郎每日都是卯时上衙,酉时回府,也不与同僚吃酒聚会,每天就这么两点一线。 而去查传言的金衣卫打听到传言是最近几天才在上京百姓中口口相传,最早提起这个消息的是一个从江南来的货商,他说他来上京的路上遇到了一行人在被人追杀,很是狼狈。 那行人的领头人是个刀疤脸,刀疤脸在逃亡的路上曾透露出三皇子过河拆桥,他替三皇子寻了那么多炼药的引子,结果他转过身来就要将他们灭口,既然他活不了,那萧燃也别想安稳的做皇子! 金衣卫查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个江南来的货商落脚在哪,后来打听到他已经离开上京继续北上了。 金衣卫只好先回衙门禀报给程鸿飞。 程鸿飞听完暂时断定丁大人跟这件事应该没有关系,但传言愈演愈烈,他垂眸思索了一番,还是进了宫。 昭和帝得到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的禀报,大发雷霆,第一个反应同程鸿飞一样,肯定是丁载年透露出去的。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程鸿飞悄悄抬眸打量着昭和帝,只见他脸色铁青,猜到了皇上应该也是怀疑到了丁侍郎头上。 “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微臣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派人出去查了,一名属下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经过拷问得知他曾在外城的一间茶楼里与一个从南方来的货商同桌而饮,他说是听那货商亲口说的。” 程鸿飞面色如常的说着早就打好的腹稿,他总不能表明他早就知道孩童失踪案是丁侍郎暗中查办的吧,天子多疑,他还不想被皇上猜忌。 “那个货商在何处?” 昭和帝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但程鸿飞知道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昭和帝面前开始请罪:“皇上恕罪,微臣无能,那人宁死不肯交代货商的行踪,受不住刑死掉了。” 昭和帝沉声问道:“这么说来,那人还在上京,但是不知所踪?” 程鸿飞点头应是。 昭和帝摆摆手让他退下,正要让冯天去将丁载年叫进宫的时候,有内侍在外通传刑部侍郎与顺天府尹求见。 昭和帝挑了挑眉,他也有些意外,这二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让二人进来吧。” 每日按时点卯的丁侍郎终于从自家府中聚在一起分享八卦的小厮口中得知了这个在上京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的传言。 他一拍脑门,心道,坏了! 为了洗清他与这件事的关系,丁侍郎准备先进宫找皇上哭诉,谁料却在宫门口遇上了同样准备进宫的顺天府尹。 两人前后进了宣明殿,与正从里面退出来的金衣卫指挥使擦肩而过。 二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莫非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人又是来打小报告的? 莫非程大都督也是来打小报告的? 昭和帝抬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两位爱卿,有何事啊?” 丁侍郎觉得他要说的事不太方便被顺天府尹这个老头听去,何况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涕泗横流的场面被他看去,保不准是要被嘲笑的。 所以他给顺天府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说。 可顺天府尹彷佛没看见一般,他摸了摸衣袖中的东西,瞥了一眼丁侍郎后继续低垂下了头。 他的事也不方便别人旁听啊! 昭和帝瞧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小动作,出声道:“黄大人你先说!” 嗯,他还有些话要私下同丁侍郎讲。 顺天府尹深吸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衣袖,开口道:“回皇上,上京中最近有传言三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大行妖法,肆意掳掠十岁稚童。” 昭和帝的眸光越来越深,脸色说不出来的难看。 顺天府尹一直垂着头,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也没看见一旁目瞪口呆的丁侍郎。 他继续道:“今日我收到了几封各州县县令送来的请愿书,是各州县丢失孩子的人家联名状告三皇子的……” 他终于拿出了衣袖里的东西,交给冯天呈上。 昭和帝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的那封书信,不会是萧燃写的吧? 丁侍郎也注意到了那封信:闫小将军居然私藏证据? 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闫小将军一向正直,肯定做不出这种事,一定是三皇子太不小心了! “他们还送来了一封三皇子与妖道来往的亲笔书信,还说……” “还说什么!” 昭和帝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厉色。 顺天府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还说,他们手中还有其他的书信,若是陛下有意包庇的话,就会……公之于众。” 后面的话实在大逆不道,顺天府尹说的也有些心虚。 “啪”的一声,顺天府尹觉得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 “大胆刁民!竟然敢威胁朕!” 龙椅上的昭和帝怒目圆睁,他又把刚换的镇纸扔了出去。 冯天瞧着又缺了一角的镇纸在心底吐槽:这都是这半年来新换的第三个了…… 宣明殿内一时没人敢出声,没人承受得起天子之怒。 不知过了多久,昭和帝找回了理智。 侧头看向丁侍郎,道:“丁爱卿也是为此时而来吗?” 被问到的人此时哪还敢哭诉,小声地应是。 “此事我已知晓,若是无其他事,两位爱卿就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 两人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宣明殿,直到出了宫门,两人才相视一眼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还好还好,老命保住了! 放松过后,顺天府尹眸光暗了几分,他有些替那些联名写请愿书的百姓担心。 帝王之怒他们承担不起,但昭和帝不会无故把怒火宣泄到他们身上,可若是普通百姓,那却说不准了。 第120章 自然不会 顺天府尹和丁侍郎出宫后,昭和帝屏退左右,独自坐了许久。 萧燃的书信中提到了他开始服用朱砂了,身为天子,他并不想让他的百姓知道他也是个妄图长生的人。 然而他并不清楚,那些请愿的人手中的信件里有没有提及此事。 可萧燃也是他曾经最宠爱的皇子。 不同于对太子那般寄予厚望,他只希望萧燃可以安心地做个闲散王爷。 毕竟将来大晋的江山社稷都是要交到太子手上的,而萧燃只需要享受荣华富贵就好。 昭和帝实在是没想到他宠爱的儿子竟然生了野心,甚至还算计到了他头上。 毕竟是最宠爱的皇子,昭和帝本想轻轻放过此事,可如今他已经按不下此事了。 昭和帝终于想通,吩咐冯天传萧燃进宫。 萧燃跪在昭和帝面前,眼圈乌青,心情郁闷极了。 他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因为之前因为禁足吃过的亏,他特意安排了人随时注意着上京中的舆论风向。 这次他早早地就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急忙找了心腹来商议,可他这次的事实在是大逆不道,还没商量出个对策就被召进了宫。 这半年来他也太流年不利了些。 “儿臣见过父皇——” 几封信直接摔在了萧燃面前,是刚才顺天府尹呈上的,以及先前丁侍郎带来的。 萧燃眼神一缩,拿起其中一张展开看了。 其实不用看,他既然知道父皇是因何事传他入宫,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信上写了什么呢。 何况,这本就是他亲笔写的。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昭和帝的声音在他头上传来,带着森森寒意。 萧燃慌了:“父皇,您听儿臣解释!” 昭和帝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萧燃。 “儿臣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啊,您是千古名君,是要留名青史的!” “是么?”昭和帝语气冰冷,“朕可没瞧出来,倒是将这字里行间的算计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您对儿臣宠爱有加,太子皇兄同样爱护儿臣,儿臣有何理由要觊觎储君之位!”萧燃以额贴地,“请父皇明察。” 昭和帝冷笑一声:“朕倒是想明察,可你与那妖道书信来往半年之久,可给朕明察的机会了?”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不臣之心……” 昭和帝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萧燃在狡辩,心头只有愤怒。 而萧燃的解释越来越无力。 天子多疑,他身为昭和帝十几年来最宠爱的皇子,心里比旁人更清楚。 许久之后,昭和帝淡淡开口:“燃儿,朕保不下你了,黎民百姓需要一个交代。” 萧燃浑身一震,颤声道:“父皇……” 转日传出了萧燃被关入宗人府的消息,震惊了百官与百姓。 朝野上下一时议论纷纷,莫非传言是真的? 有心之人都派了耳目出门打探消息,却只探听到了萧燃被召入宫之前,有人瞧见金衣卫指挥使还有刑部侍郎和顺天府尹先后从宫中出来。 程鸿飞心狠手辣小肚鸡肠的形象深入人心,自然没有人敢到他面前打听消息,好事之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丁侍郎和顺天府尹黄大人。 一时多了不少人要请二人吃酒。 二人当然早就得到了昭和帝的敲打,不敢将萧燃之事对外吐露半个字。 这日一早来顺就将闫清羽派人送来的信笺转交给了叶旻。 是约她今日相见的。 令她没想到的是,闫清羽竟然还在信笺上撒了香露。 这人还……挺有情趣! 叶旻在心中替他强行挽尊了一波。 不过这事还真是冤枉闫清羽了,信笺是来宝送来的,他心思活泛,想要帮公子早点将叶姑娘娶回府,便自作主张在公子的信笺上洒了些女子都喜欢的香露。 当然信笺的内容他是万万不敢看的。 叶旻今日特意让迎春给她上了些妆,出门的时候晚了些,急匆匆地赶到来福茶馆。 闫清羽到得极早,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见叶旻了。 他左等右等人都没到,越发心焦起来,面上却丝毫不显。 直到心心念念的姑娘被阿财引了上来。 闫清羽含笑开口:“阿旻,这几日睡得好吗?” “睡得很香,你呢?”叶旻答的果断,可事实却是除了第一夜因为太过疲累睡了过去,最近这几日她总是会想起那晚面前这个少年的怀抱和少年冰凉的唇。 闫清羽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答的风轻云淡:“我睡的也很不错。” 绝对不能让阿旻知道他每晚躺下之后都要起身再去打一套拳才能入睡。 叶旻盯着闫清羽仔细瞧了瞧。 眼前的少年虽然瞧着神清气爽的,可眼下隐隐泛着青色。 好家伙,闫清羽真能扯谎,明明就是没有睡好。 这个发现令叶旻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原来他也没有睡好,这样两个人就扯平了呢。 闫清羽同样在打量着叶旻,在心中暗暗吐槽:阿旻一看就是睡好,今日都上妆了。 二人相处的久了,他自然对叶旻有些了解,比如她向来不喜装扮。 当然,阿旻既然不承认,他自然不会拆穿她,要给喜欢的姑娘留面子。 巧了,叶旻也是这么想的。 想必闫清羽是个脸皮薄的,她假装没有发现就是了。 寒暄完了,二人准备开始谈正事。 “那个——”二人异口同声道。 闫清羽为两人的默契隐隐自得:“阿旻先说。” 叶旻将他脸上的喜色看在眼底,笑问道:“萧燃真的被关进宗人府了?” 虽然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也传进了她的耳中,可毕竟不如闫清羽消息灵通。 闫清羽笑道:“是真的。” 叶旻眉头微蹙:“只是这样吗?” 虽然跟皇子进了宗人府确实会吃些苦头,也基本上在那场角逐上没了前途,但终究会被放出来的。 闫清羽早就预料到了叶旻可能会失望,声音微冷:“自然不会只是这样,萧燃既然进了宗人府,那就不能轻易让他出来。” 第121章 亲吻 昭和帝既然将萧燃关进了宗人府,那就说明他是被放弃的那个。 都说爱屋及乌,静妃就是借着昭和帝对萧燃的偏宠位份一升再升,同样萧燃也会因昭和帝厌恶了庶人秦氏而被殃及池鱼。 闫清羽三人也是看过那些信件的,自然知道里边的内容有多么大逆不道。 萧燃恐怕是真的出不了宗人府了! 天家还真是凉薄。 若是将来他和阿旻有了孩子定然不会如此。 那可是他和阿旻的孩子,宠爱还来不及呢。 不过,男孩调皮,要是惹得阿旻生气了还是要揍一揍的,不然长大了容易讨不到老婆! 至于女孩,若是有一个眉眼肖似阿旻的小姑娘管他叫爹爹,恐怕他的心都要化了吧。 叶旻瞧着面前的少年神游天外,不时地还傻笑出声,便微微前倾了下身子:“闫清羽?” 闫清羽回过神来,看着突然靠近的少女,面上极力维持着平静:“怎么了?” 叶旻有些好奇:“你刚刚在想什么?” 瞧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少女的面孔,闫清羽有些心虚,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幻想与她未来的孩子吧。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道:“没什么。” 显然叶旻并不相信他的说辞,又往前凑了凑:“真的?” 随着她的靠近,闫清羽再次闻到了少女身上独有的清香。 不同于二人初识时她总是一副清冷的模样,少女如今在他面前也偶尔会表现出她的喜乐嗔怒,整个人更真实了些。 少年握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眸光越来越暗。 阿旻的唇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闫清羽!” 叶旻发现他又走神了。 闫清羽瞬间醒过神来,刻意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我在想萧燃!” 叶旻并不相信他的话,她刚刚明明注意到了他一直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不过她也没揭穿。 闫清羽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着他心中的波澜:“萧燃曾在信中提及皇上在秘密服用朱砂,他恐怕是为了求长生,而且他似乎并不想将此事泄露出去,而掩盖此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萧燃推出来。” 闫清羽左手食指轻轻朝上方指了指,衣袖滑落,正好露出叶旻送她的佛珠。 瞧着手腕上的佛珠,他垂眸想到:我还没有给阿旻送过礼物! 叶旻并没注意到他几乎又要走神,托着腮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闫清羽摇摇头:“什么也不做,等消息。” 叶旻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那就先瞧着热闹吧,皇家的热闹可不常见。” 闫清羽撇了撇嘴,心中忍不住吐槽:这大半年来可没少看萧燃的热闹…… 今日天气不错,半开的窗子有微风吹进来,夹杂着些未散尽的暑气,正是春困秋乏的时候。 叶旻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看着就要闭上眼睛。 闫清羽出声笑道:“昨晚没睡好吗?” 叶旻睨了他一眼,他这是在揶揄她吗? 亏她还替他留了面子,没想到他倒好,聊完正事了还要拆穿她。 她暗自决定要多加一日的相处期限。 雅室里并无矮塌床铺,闫清羽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来这儿坐吧。” 叶旻有些不解:“为什么?” 闫清羽没有解释,反而是站起身来,直接绕过了桌子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阿旻可以靠在这儿睡。” 叶旻目测了一下二人的身高,眼神中写满了拒绝。 恕她直言,这样睡多半会落枕…… 闫清羽同样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却会错了意,轻声道:“你别怕,我不会动的。” 这是来自于习武之人的肯定。 叶旻有些嫌弃地开口:“不是这个,是这样会不舒服——” 闫清羽有些为难的抠了抠手指。 他的肩膀这么拿不出手吗?明明就是宽肩窄腰嘛! 实在不行就送阿旻回府吧,虽然他很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但他更舍不得她如此辛苦。 叶旻确实困了,这几日实在是睡得不太好,瞧着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她还是想与他多待一会儿的。 少女边打着哈欠边说:“把手臂张开。” 闫清羽没有丝毫犹豫,听话地张开了手臂。 叶旻不再抵抗睡意,闭着眼睛扑进他的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睡了过去。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声。 微风偶尔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吹乱了少年的心跳。 闫清羽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少女,觉得有些好笑。 少女眉目舒展,神态轻松,看起来有一场好梦。 她睡着了倒是轻松。 殊不知这对他来说可是异常煎熬。 少女身上独有的馨香在他呼吸间萦绕,瞧她睡得熟,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眼睛,鼻尖,红唇…… 他的手指在少女红唇上打转,少女的唇越发殷红。 他的眸光越来越晦涩,口舌也燥热起来。 怀中的人突然嘤咛了一声,他连忙缩回手,生怕被少女发现。 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睡着。 似乎还不够,怀中的人垂在两侧的手环住了他的腰,脸颊还在他胸口蹭了蹭。 少年瞬间耳根红透,马上就要失了理智。 闫清羽再也忍不住,低头覆上了那双诱人的唇瓣,手臂也干脆抱住了她的腰。 此刻心跳快得就要溢出胸腔。 他从不自认为是个君子,君子在战场上可打不了胜仗。 第122章 牵手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柔软,他竟有些餍足,未敢再有下一步的动作。 门外响起伙计阿财的声音:“公子,午饭好了,小的给您端进来?” 闫清羽猛然抬头,从叶旻唇上离开,抱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不用。” 闫清羽一边回绝伙计一边去看怀中的少女。 只见她呼吸平稳,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闫清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一刻钟,怀中的人眼珠微微转动,抖了抖睫毛便睁开了眼。 叶旻睡眼惺忪的问道:“我睡了多久。” 闫清羽试图坐直身子,这才发现他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上,连忙松开,一本正经道:“两刻钟。” 话说出口,他神色微微怔住。 原来才只过了两刻钟,他却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 叶旻假装没有看到他羞红的脸色,揉了揉肚子,问道:“阿财没有准备饭菜吗?” “刚才来送过了,见你睡着便没吵醒你。”闫清羽说着便喊了阿财将饭菜送进来。 阿财再次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来,有些奇怪。 刚才公子还说不用,怎么才过了一刻钟就饿了? 阿财带着疑惑推门而入,并没有在叶姑娘常坐的位置对面看到他们家公子,他还在纳闷公子去哪了,扭头就看到叶姑娘身边的空位上坐着一个人。 不正是他们家公子吗? 瞧着闫清羽的神色,阿财的眼睛瞬间亮了,进门的脚步都雀跃起来,细心地将饭菜替二人摆好。 “公子与叶姑娘慢用。” 小伙计飞快地退了出去,还不忘替二人重新掩上房门。 闫清羽起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装作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招呼叶旻用饭。 叶旻点点头,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摩挲着杯壁,她若有所思。 她今日涂了口脂,杯身上是有唇印的。 一只手从对面探过来,从她手中把茶杯拿走。 闫清羽提起桌上的白瓷茶壶,轻声道:“茶水都冷了,添些热的吧。” 他正准备将添了茶水的杯子塞回叶旻手中,抬眼却瞧见了杯身上留下那抹唇印。 想到刚才他偷偷做的事,闫清羽递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还是将茶杯放在了叶旻跟前。 闫清羽头颅微低,莫非他的唇上也沾了阿旻的口脂,那岂不是偷亲被抓包了? 想到此,他悄悄打量着对面的少女。 叶旻垂着眸子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神情依旧。 感觉到闫清羽的视线,她瞪了回去。 当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亲都亲了,为何还要做出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情跟他计较这些,更要紧的是她真的饿了。 叶旻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都是她爱吃的。 见她神色无异,闫清羽在心中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真怕阿旻因为此事不再理他了。 这样的话也太得不偿失了。 瞧着叶旻已经在夹菜,他终于放下心来,看来他并没有沾上阿旻的口脂。 便拿起了一旁的筷子,殷勤的替她布菜。 二人用过午饭又喝了壶茶,闫清羽提议:“要出去走走吗?” 叶旻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啊。” 闫清羽起身就要走出房门,叶旻出声叫住了他。 “你就……这么出去?” 叶旻指了指他的唇。 闫清羽瞬间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白皙的脸唰地涨红。 原来真的被抓包了! 难道他刚才就是顶着这副模样跟阿旻用完了午饭?!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闫清羽抬起衣袖胡乱地擦了擦嘴巴,确定把少女的口脂擦掉之后才放手。 叶旻看着他笑盈盈地问道:“闫小将军,可以走了吗?” 闫清羽嘴角微抽,反驳道:“别这么叫我。” 叶旻有些不解,她一直都是这么叫他的啊。 闫清羽轻咳一声:“外面好多人都这么叫,你是我心悦的姑娘,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我不想你也这么叫我……” 确实自相识以来,阿旻都是这么叫他的,可刚才这一声“闫小将军”他明明听出了调侃的意味。 “那叫你什么?”叶旻发现自从她没有拒绝他的心意后,闫清羽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我叫你阿旻,那你叫我阿羽好不好?”闫清羽语气软了下来,“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是这么叫我的呢。” 叶旻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她怎么听出了一丝撒娇的感觉? 她隔着衣袖搓了搓胳膊,道:“阿羽?才不要!” 闫清羽眉头微皱。 他不明白阿旻为何是这种反应,阿旻和阿羽,很般配不是吗? “那还是喊名字吧。” 叶旻忍无可忍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走啦,闫清羽!” 闫清羽:……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阿旻在嫌弃他。 若是叶旻知道他此刻内心的想法,恐怕会直接承认。 对,就是在嫌弃你! 二人去了露华,看了看最近新上的胭脂卖的如何,查过账目后叶旻又去了铺子的后院里瞧了瞧孙婶儿。 前些日子,孙婶儿已经平安诞下一名女婴,取名陈瑜。 瑜,美玉也。 看得出孙婶儿对着这个女儿是视若珍宝的。 离开胭脂铺子,二人已经消食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闫清羽覆住了叶旻的手。 少女的指尖冰凉,落在少年温暖的手心。 “怎么了?”少年慢慢收紧手掌,将少女的手指包裹住。 闫清羽感觉到了叶旻从胭脂铺出来后有些情绪失落。 叶旻的目光深邃,她抿了抿唇:“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可上到天子后宫,下到富户后宅,女子之间的算计从没有停过,还不如寻常百姓家对女孩看重。” 闫清羽知道她恐怕是想到谢婉了,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坚定:“放心,世道会变的。” 少年的掌心温热有力,叶旻点点头反手回握住了他的手。 “走吧。” 闫清羽疑惑地看向她,去哪? 少女侧头回道:“不是要送我回府吗?” 闫清羽环顾四周,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牵着叶旻的手手朝前走去。 叶旻低头盯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弯了弯唇角。 牵着手一起走和悄悄地握着还是有区别的。 闫清辰今日特地早了一些下衙,昨晚席间定国公世子夫人王氏和闫清灵都表示好久没有吃仙临阁的烧鸡了,有些想这一口。 他是个疼爱妻子与幼妹的好男子,自然要满足她们这一点小小的愿望。 闫清辰提着打包好的烧鸡走出临仙阁,他今日是独自出门的,并没有带小厮,正准备溜达回府。 他突然盯着人群中的一对并肩而行的少年少女有些愣神。 少年个子挺拔如松,正微微侧头听身侧少女说话。 第123章 早些娶回家 闫清辰一眼认出了那个少年,那不是正他神出鬼没的二弟嘛! 他盯着两人的背影觉得有些古怪。 他怎么瞧着二弟牵着人家姑娘的手! 二弟未免太过轻浮了些! 问他怎么不说是姑娘家轻浮? 怎么可能,上京里的各家贵女都克己守礼,哪有这么出格的。 反倒是闫清羽,自小在边关野惯了,又有一身武艺,肯定是他强迫人家姑娘的! 不行!他不能让二弟错下去! “阿羽!” 闫清辰大步朝着二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闫清羽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回过头,就瞧见兄长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糟了,怎么被大哥撞见了! 向来冷静自持的闫小将军突然变了脸色,抓起叶旻的手就跑。 “别回头!” 其实叶旻同样听到了有人在喊“阿羽”,她回头想看看是谁跟闫清羽同一个名字。 没想到回头就看到了温润如玉的定国公世子正拎着东西朝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二人跑得飞快,隔着人群,很快消失在了闫清辰的视野中。 闫清辰穿过几波人群还是没有追上闫清羽,气得他原地转了几圈,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弟突然开窍了是好事,但是他居然在大街上就跟姑娘家卿卿我我,被发现后竟然还跑了! “这个小王八蛋!”闫清辰忍不住低骂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揍弟弟的事可以先缓一缓,但是夫人和小妹可等不得。 这时候闫清羽和叶旻已经跑远了。 二人兜兜转转跑到了叶府所在胡同的一棵大树下,互相看着气喘吁吁的彼此。 叶旻扶着树干深吸了一口气:“我与闫世子只见过一次,他应该认不出我来。” 闫清辰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大哥看到阿旻。 姑娘家的声誉还是很重要的,只要大哥没有认出阿旻的身份,他可以在大哥面前一力承担所有。 毕竟他将来上门求娶阿旻的时候还是得让大哥陪同的。 叶旻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兄长平时也爱上街?” 闫清羽摇摇头,他大哥每日就是上衙回府两点一线的。 “那就奇怪了,今日怎么这么巧碰上你兄长?” 二人刚刚确定了恋人关系,正蜜里调油,自然没有注意到闫清辰是个疼夫人宠妹妹的好大哥。 闫清羽也想不通:“我先回府看看。” 他抬头瞧了眼不远处叶府的匾额,已经将阿旻送到了啊。 现在他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登门,他又看了一眼叶旻。 真不知道两个人还要相处多久,阿旻才愿意嫁给他! 目送叶旻回了叶府,闫清羽也转身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闫清羽刚回府没多久,与夫人小妹一同享用烧鸡的闫清辰便得了消息,他放下烧鸡就气势汹汹地到他的院子里来兴师问罪了。 “你们公子呢?” “世子爷。”来喜老远就瞧见了杀气腾腾的闫清辰,“公子在书房呢。” 闫清羽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迎面而来就是凌厉的掌风。 闫清辰虽然从文,但也不是一点都不通拳脚,虽然比不上闫清羽但用来防身自卫是足够的。 闫清羽灵巧的避过兄长的招式,一脸无辜道:“大哥怎么这么大的怒气,是弟弟哪里做得不对吗?” 闫清辰手下动作没停,脸色铁青:“你今日干什么去了?” 闫清羽拆挡着兄长的招式,眸光微闪。 大哥果然看到他们了,而且还生气了。 面对神情严肃的兄长,闫清羽答道:“约了朋友吃茶。” 闫清辰不是他的对手,率先停下了动作:“什么朋友?” “就……还不错的朋友。” 眼见闫清羽不肯说实话,闫清辰瞪着他道:“怎么不说是约的哪家府上的小子还是姑娘呢!” 闫清羽沉默了一瞬,大哥还真是直接啊。 “不瞒大哥所说,今日我确实约的是位姑娘。” “哪家府上的?” “大哥不是瞧见了吗?” “上京中女眷那么多,我怎么认识那是哪位,何况我也没有看清那姑娘的相貌。” “大哥,我可以不说吗?”闫清羽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闫清辰:!!! 弟弟居然要明目张胆的瞒着他。 闫清辰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目光一直落在闫清羽的面上,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阿羽,你今年十七了吧。” 闫清羽点点头,对兄长突然转移了话题有些懵。 闫清辰示意他也坐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与你嫂嫂定下了亲事。按理说,你也该相看姑娘了。” 闫清羽有些不解兄长的意思,刚才他不是还很生气自己与姑娘家私下见面吗,怎么现在说起他的亲事来了? 他也想把亲事定下来,可是阿旻那边…… “我还不急。”闫清羽脱口而出道。 闫清辰一听,又扬起了手掌重重的拍在他后脑勺上,这个小混蛋,是不准备对人家姑娘负责? “今日街上那姑娘,你是喜欢她的吧?” 闫清羽闻言一愣,大哥是怎么知道的?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闫清辰一看弟弟的反应就知道他猜中了,也是,若不是喜欢,怎么会偷偷牵人家姑娘的手。 “阿羽,既然喜欢人家,就应该早些说与母亲,让母亲早些请人去提亲,你好早些将媳妇娶回家。”闫清辰瞪了他一眼,继续道,“而不是让姑娘家无名无分的与你私下约会,若是被别人撞见,传出你们私相授受的谣言,终归对姑娘家不公平。” 闫清羽听了兄长的话垂下眸子,差点就要把阿旻的名字说出来。 原来大哥并没有误会阿旻。 而且,大哥的提议也太让人心动了。 “大哥,我想再等一等。”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 闫清辰有些不解:“还要等什么?” 莫非是那姑娘家世不好?他们定国公府向来不看重门第,只要品行好,为人好相与,父亲母亲都不会棒打鸳鸯的。 闫清羽吞吞吐吐的开口:“我刚同她表明了心意,至于婚事,我怕太快会吓到她,所以想等时机更成熟些……” 闫清辰看着一表人才的弟弟沉默了许久,开口道:“也行。不过,阿羽以后不要这么……鬼鬼祟祟……了” 没等闫清羽再说些什么,他便离开了,弟弟有心上人了,甚至还主动跟姑娘家表白,这可是个大八卦,他要赶回去告诉夫人! 第124章 大晋危矣 闫清辰一扫先前的阴霾,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世子夫人王氏一眼就瞧出了自家夫君与刚才离开时判若两人,笑着问道:“世子遇上什么喜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闫清辰示意房中伺候的人退下,故作神秘道:“阿羽有心仪的姑娘了。” “真的?”王氏惊呼道。 关于闫清羽这个小叔她了解的并不多,初次见他是在与夫君成亲第二人给婆母敬茶时,那时他特意从边关回来参加二人的婚礼。 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一身肃杀之气,与一身书卷气的闫清辰完全不同。 那之后他又奔赴了边关,随定国公替大晋守着门户。 直到去年母亲一病不起的消息送去了边关,闫清羽被恩准留在上京陪在定国公夫人身侧她才与这位小叔多了些见面的场合。 闫清羽看起来谦逊有礼,实则是个清冷的少年,真是难以想象是如何品性的姑娘能让他放在心上。 闫清辰在贴着王氏落座,笑道:“我可是亲眼瞧见的,那还有假?保不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有弟媳妇了。” 王氏忙追问道:“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我可认识?” 她也是上京贵女出身,对各家姑娘都有所了解,说不准她正好认识那姑娘呢。 刚端起茶杯的闫清辰神色一滞,夫人这可把他问住了。 混蛋弟弟可没告诉他啊! 王氏见他答不上来,面露疑惑:“世子爷不是亲眼瞧见的吗?” 闫清辰讪笑道:“阿羽没说,他觉得不急,想再等一等。” 王氏撇了撇嘴,有些无语。 看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闫清辰轻啜了一口茶,道:“明日你跟母亲请安的时候旁敲侧击一下此事,让母亲先不要替阿羽物色姑娘家了,莫要将来坏了阿羽的姻缘。” 王氏斜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 闫清辰瞧着剜了他一眼的王氏有些惊讶,自从母亲病愈后他的夫人越来越鲜活了,不像刚嫁过来时那般处处小心。 他抬手揽住王氏,将下巴放在她的肩上笑道:“那就多谢世子夫人了。” 闫清辰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羞红了脸,她抬手轻轻推拒着身后的人:“世子爷这是做什么?” “夫人,我们成婚已经快两年了,母亲前日还说想抱孙子了……”身后的人语带笑意,将她打横抱起,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想做什么。 “啊!世子爷!”王氏惊呼出声。 “今日不叫世子爷,叫我阿辰好不好……” 闫清辰抱着王氏进了内室,渐渐听不到二人的声音。 翌日是个阴天,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阻挡,只能透出微弱的光。 朝臣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赶到了皇城,参加今日的早朝。 昭和帝因为萧燃之事有些不悦,只想早点结束好回去歇着。 谁料有个没有眼色的御史站了出来,慷慨激昂地痛批萧燃的不是,从选妃时的失德到近日传的风风火火的祭天之事。 昭和帝越听脸色越难看。 他就知道这个老匹夫站出来不会说什么好话! 这边御史话音刚落,就有支持萧燃的臣子站了出来:“钱大人言辞过于犀利,三皇子尚还年幼,恐怕是奸人蒙蔽,才会犯此大错——” 钱御史立马呛声道:“冯大人也知道三皇子犯得是大错!我竟不知道已经加冠的人还能称作年幼?” 龙椅上的昭和帝脸色越来越黑。 萧燃确实有错,但人已经被他关进了宗人府,没想到他的大臣竟还能如此咄咄相逼。 这时又有一名萧燃阵营的大臣站了出来,替萧燃的行为做辩驳。 钱御史不愧是闻风而奏的御史台主力,在以一敌二的唇枪舌剑中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一直按兵不动的太子一方也有人出列冲昭和帝行了一礼。 正在跟钱御史你来我往的两个大臣瞬间警惕起来。 太子的人要开始落井下石了吗? “皇上,微臣以为冯、韩两位大人说的不错,三皇子确实年幼,钱御史的口诛笔伐太过了些……” 话落又有一名朝臣出列:“微臣附议。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三皇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就是了。” …… 朝堂上不断有大臣站出来替萧燃开脱。 三皇子一派的人瞧着络绎不绝出列的人有些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向来不是针锋相对的吗?今日怎么还一致对外了…… 站在叶首辅身旁的霍皋越听越觉得不对。 他怎么感觉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呢? 他原本做好准备舌战群儒,替三皇子开脱的。 虽然他女儿已经被贬为庶人,但仍然被禁足在三皇子府,何况他已经站队萧燃了,此事没有回圜的余地。 霍皋正要开口控制住这越来越荒谬的局势,昭和帝先一步忍无可忍:“够了!” 原本钱御史弹劾完萧燃之后,他就做好了大臣们上蹿下跳纷纷要求严惩萧燃的准备。 结果除了钱御史,其余人竟然全是替萧燃说话的。 他的臣子们怎么全成了是非不分、阿谀奉承之辈! 若是这些朝之栋梁心思全放在朝堂上的蝇营狗苟,大晋江山岂不危矣! 这一刻,朝臣越是替萧燃开脱,昭和帝越加气愤。 他没想到萧燃竟然已经笼络了如此一批大臣! 昭和帝重重地拍在龙椅扶手的龙头上,脸色难看:“谁说的三皇子还年幼?” 第一个说出此话的冯大人硬着头皮站出来:“微臣的意思 是……三皇子才刚加冠……” 刚加冠就能与女子在宫宴上私会,探听天子隐秘,为求储君之位不择手段吗? 虽说皇室中人都早慧,可也容不下如此心术不正的不肖子孙! 昭和帝越想越气,一甩袖直接退朝了。 众大臣纷纷退出大殿,依旧还在谈论着萧燃的事。 “叶大人。” 有人叫住了刚从殿内退出来的叶首辅,他循声望去,只见先他一步出来的霍皋正瞧着他。 叶首辅面带笑意地朝他走去:“霍大人有事吗?” 霍皋面色还算平静:“三皇子的事,叶大人怎么看?” 叶首辅理了理官服,敷衍道:“皇上今日气得不轻啊!不过听闻皇上已经罚三皇子去了宗人府,想必已经得到教训了,咱们这些做臣子的没必要揪着这事不放,霍大人意下如何?” 霍皋神色一滞。 谁揪着不放了,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事就这么轻轻放下。 第125章 做出选择 霍皋只是在试探一下叶闻柳的态度。 叶闻柳从来不站队,无论是太子还是萧燃都不希望他偏向了对方阵营。 叶首辅还在笑意盈盈地等着霍皋接话。 霍皋瞥了他一眼道:“皇子被关入宗人府,确实是很重的惩罚了。” 只见叶首辅转身冲着昭和帝离开的方向拜了一拜,才起身对他说道:“皇上圣明,爱民如子,没有因三皇子是皇嗣而有半分偏袒。” 霍皋瞧他满脸的恭敬不似作假,只好作罢。 他与叶闻柳在朝堂上争了那么多年,最是了解这个老匹夫,如今这么平淡的反应,不得不让他觉得有些猫腻。 可他没有证据。 霍皋拱了拱手走了。 叶首辅朝他的背影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负手去了文渊阁。 负气退朝的昭和帝原本打算回宣明殿继续批折子,可想到折子都是那群上蹿下跳的臣子写的,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想了想,他抬脚去了闫皇后的凤仪宫。 闫皇后今日恰巧接了小皇孙来,刚出满月的婴儿粉雕玉琢的,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早就有内侍通传了昭和帝来凤仪宫的消息。 “皇上来了。” 见昭和帝进来,闫皇后起身敷衍地行了一礼,继续俯身逗弄着小皇孙。 昭和帝习惯了闫皇后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并不放在心上。 笑话,以前闫皇后对他可是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现在两人关系已经显着改善了好伐。 若是闫皇后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恐怕都要赞叹一声皇上真是开朗! 昭和帝朝着祖孙二人走过去,侍立在一旁的乳母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他拿起摇床旁的拨浪鼓冲着襁褓中的婴儿摇了摇,惊得小婴儿嘤咛了一声。 闫皇后直接甩了一个眼刀过去。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没看到小皇孙刚刚被哄睡下吗? 看到闫皇后的眼风,昭和帝讪讪地收回手,在一旁的矮榻上坐了下。 有宫人给他上了茶盏,他用茶盖一下一下刮着茶杯。 茶香萦绕在鼻尖,眼前是闫皇后含饴弄孙的温馨画面。 这幅景象令他心头的郁气散了大半。 “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重新将小皇孙哄睡着后闫皇后才起身在昭和帝对面落座。 “咳咳。”昭和帝轻咳了两声,瞧着身体康健的小皇孙他无比庆幸,更加憎恶起已经被打入冷宫的秦氏来。 想到秦氏,他又想到了秦氏生的儿子,萧燃。 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今日朝堂上许多大臣弹劾了老三,朕对此有些烦闷。”昭和帝莫名有些心虚,他知道闫皇后向来不喜欢秦氏母子,可他不知道还能跟谁一吐为快。 闫皇后抬眼瞧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尽管身在后宫,闫皇后也听到了关于萧燃的传言,要是那事真让他做成了,恐怕是死十次都不够他谢罪的。 “老三这次实在是太乱来了……” 闫皇后依旧不吭声,就这么盯着昭和帝直看。 察觉到闫皇后越来越冷的视线,昭和帝终于意识到她确实恨极了秦氏,连她所生的儿子的消息也不想听。 昭和帝拿开茶盖喝了一口,随即起身道:“罢了,皇后你安心照顾珩儿吧,朕还是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吧。” 萧珩,是昭和帝给小皇孙取得名字。 “那臣妾就不送皇上了。”闫皇后连起身都没有,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太子妃生产时受了惊,还没恢复过来,臣妾一会儿还要过去看看呢。” 正要走的昭和帝神色微变,一股闷气再次从心头升起。 他并没有去御花园,反而直接回了宣明殿。 “冯天,去告诉宗人府,不管用什么手段,让萧燃把所有事都说出来。”昭和帝坐在龙案前,神色冰冷。 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 既然有了皇上的口谕,宗人府的动作很快,在将将黄昏日落的时候就将萧燃的口供呈到了昭和帝的龙案上。 原来萧燃确实一年前就从静妃处得知了昭和帝在服用朱砂,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利用此事。 转折在他参加完恭亲王府的花会后。 他听手下的一位幕僚说起民间有一位唤作幽云子的道人,掌握着一手炼丹绝学,能够成功炼制出使人与天同寿的长春丹。 或许并不是说者无心,但听者确实有意,他命这个幕僚暗中寻访幽云子。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幕僚便回来禀报打探到了一位自称幽云子的道士云游到了上京城外的青辽县,正暂居在已经败落的五通观。 二人由此开始了信件往来。 红沙村里的刀疤脸兄弟也是他的心腹,为了不落人把柄,他写给幽云子的书信都会先送到二人手中,由二人誊抄一遍,才会送到幽云子手中。 萧燃在信中询问炼制长春丹之事,幽云子回信上说炼制此丹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九十九对十岁童男童女祭天后的鲜血,另外若是让他炼制此丹的话,要帮他重修五通观,以为他今后的修行场地。 “九”为极数,九十九对的规模恐怕会引起天子注意,而且萧燃同样认为此事有伤天和,便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直到而太子妃有孕,而他因为选妃之事被禁足在府中,朝中拥护太子的人又多了些,他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开始琢磨若是他将长春丹献于父皇,那会不会重新讨得父皇的欢心,从而直接将他改立为储君。 于是萧燃暗中联系了幕僚,告诉幽云子开始着手准备炼丹之事,而他会派人修缮五通观。 然后上京附近的州县就开始了长达半年的不断有十岁孩童失踪的案件发生。 幽云子推算的祭天最合适的日子就是今年的中元节当晚,萧燃万万没有想到在万事俱备后功亏一篑。 当宗人府的人对他用刑的那一刻,萧燃就知道昭和帝已经彻底放弃了他,在这场夺嫡的暗斗中他已经彻底输了。 他还交代了柳侧妃其实是叶首辅的外甥女,他费尽心思将谢婉娶做侧妃是为了有筹码可以拉拢叶首辅,甚至可以拿捏叶首辅更偏向他一些。 …… 他将这些年来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所做的恶事一一讲了出来。 昭和帝看着龙案上的卷宗,越来越心寒,对萧燃失望至极。 最终他叹了口气把冯天唤进了殿内。 “送老三上路吧。” “皇上……” 冯天还想再劝一句,却被昭和帝摆摆手制止了。 他抬眼瞧着这位威严的帝王,此刻他好像苍老了十岁不止。 冯天离开后,一个不起眼的内侍悄悄去了凤仪宫。 第126章 霍如雪番外 三皇子府一处最为偏僻的院落中,一个女子身上头发蓬乱,衣衫脏污,状若疯癫,口中不停地嘟囔着:“我是皇后,我才是皇后,你们都要给我跪下!” “叶旻我赢了!终究是我赢了你了!” 此人正是被贬为庶人,禁足在三皇子府的霍如雪。 原本霍皋是要接她回霍府的,可萧燃却说二人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即便她如今不再是三皇子妃,那也是他明媒正娶过门的夫人,皇上既然没有令他二人和离或休妻,那霍如雪自该呆在他的府中。 霍皋当然知道萧燃是在用他的女儿威胁他,可女儿在人手中,他也无可奈何。 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自幼时起叶旻就处处压她一头,年幼的她没少因此大发脾气,那时她便想既然她的父亲越不过叶旻的父亲成为首辅,那她一定要将叶旻踩在脚下。 后来叶旻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叫做谢婉,听说是她的表妹,叶旻对她极好。 可谢婉好像并不这么觉得,谢婉时常会跟她玩在一起,还常常说叶旻对她不好。 霍如雪当时就觉得她是个蠢货,但还是选择跟她交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只是她千防万防的叶旻并没有对三皇子妃的位子生出心思,反倒是谢婉竟然在选妃宴上与萧燃有了首尾。 还是她亲自撞破的! 没想到这个蠢货的野心这么大! 后来啊,她还是成了心心念念的三皇子妃,而谢婉连个正大光明的身份都没有了。 虽然母亲曾劝诫她,三皇子并非良配,可萧燃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成为三皇子妃的她最有可能成为这世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尊贵的女子。 没想到已经娶亲的萧燃还惦记着叶旻的美色,这让她更添了几分嫉妒,她打算除掉叶旻。 可计划没有成功,她却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她为自保害了一条又一条的性命,可她的位份一降再降。 直到降为庶人,永世出不得三皇子府。 不知哪一日起,霍如雪变得神情呆滞,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我将来是要做皇后的!我是皇后!我是皇后!” 她身边伺候的人纷纷惊呼:“霍氏魇住了!” 这个消息传到萧燃耳中,虽然他确实想做皇帝,但以他如今的名声,此言若是传出去,他恐怕又要被言官奏上一本。 萧燃便让人将她扔到了府中最偏僻的院子里,身边只留了一个粗使婢女,每日三餐送些饭食。 距离萧燃被匆匆召进宫已经过去了数日。 主子一直没有回府,府中各处的小厮婢女纷纷懈怠起来。 甚至出门采买的人还带回了消息,三皇子犯了大错被关入宗人府了。 三皇子府中一时间人心惶惶,纷纷开始谋求出路。 伺候霍如雪的婢女叫做碧草,原本她就因为被派到此处有些不满,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更觉得前途无亮。 这一晚碧草安抚好疯癫的霍如雪睡下,她取下了霍如雪头上的钗环首饰带回住处,手脚慌乱的收拾好了这些年在府中攒下的金银细软,这些东西足够她隐姓埋名,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她早就买通了后院的守卫,趁着夜深人静逃出了三皇子府。 夜半,霍如雪惊醒,起身找水,失手打翻了碧草没有吹灭的灯烛。 烛火引燃了桌面上铺着的台布,霍如雪却只顾着找水。 台布上的火越烧越大,很快烧着了桌椅,火势蔓延开来。 霍如雪终于摸索到了茶壶,倒了杯剩茶,喝的心满意足。 她终于注意到了身侧的大火,她已经置身于火海。 火光在她眼中就如那庆贺她封后的烟火,她抚手大笑:“再亮些!再亮些!” 她在火光中起舞,神色癫狂。 “走水啦!” “走水啦!” 值夜的人终于发现了这边冲天的火光,大声喊叫着。 起火的院子太过偏僻,救火的众人赶到时,整座院子已经被火舌吞没。 众人愣了一瞬才开始用手里的锅碗瓢盆泼水救火。 喧闹声惊扰了附近府邸的人,他们纷纷披上衣裳出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约摸半刻钟,各家主子都得了下面人的禀报。 是三皇子府走水了! 火势太大,隐隐有牵连附近府邸的迹象,各家主子纷纷让下人去帮忙救火。 一直吵吵嚷嚷到了天光大亮,三皇子府的大火才被扑灭。 附近多是各位王爷的府邸,众人都在庆幸还好大火没有烧出来。 今日没有早朝,昭和帝却照旧五更起床。 他在宣明殿里批着积攒了几日的奏折,右眼皮一直在跳。 刚过了开宫门的时辰不久,内侍就在殿外通传裕亲王求见。 大晋朝的王爷都是些身份尊贵却没实权的人。 昭和帝有些纳闷,裕亲王连早朝都次次告假,今日这么早,总归不是变了性子来请安的吧。 “传他进来吧。” “皇上要为臣弟做主啊!”裕亲王进了宣明殿便跪下痛哭流涕。 看得昭和帝眉头紧皱在一起,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直到他哭够了,停了下来,昭和帝才在他哭哭啼啼的诉说中知道了昨夜萧燃的府邸走水了。 火势太大,他的宅子紧挨着三皇子府,受了点牵连。 原来是来讹朕的啊! “你回头将损失报上来,朕从私库里拨些银两给你修缮府邸。”昭和帝揉了揉被吵的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三皇子府上可有伤亡?” “这……”裕亲王吞吞吐吐道,“臣弟听下面的人说火最先是从前三皇子妃霍氏的院子里烧起来的……” 昭和帝神色一滞。 “霍氏可否有恙?” 裕亲王不敢隐瞒:“臣弟并未见到任何人被从火中救出……” 霍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昭和帝同样心中有数,摆摆手示意裕亲王退下。 目的达到了裕亲王也不敢在皇上面前碍眼,识趣的告退了。 昭和帝叫了冯天进殿,吩咐道:“人死债消,传朕口谕,特许霍次辅将前三皇子妃霍氏的尸骨入殓。” 冯天领命而去。 霍府,霍夫人听闻独女葬身火海的消息痛不欲生,当场昏了过去。 反倒是霍皋,依旧有条不紊的谢过了传口谕的冯天,又让婢女将霍夫人送进房中,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安排好这些,霍皋才让人备车去了三皇子府。 霍如雪的尸身已经被人从火海中带了出来,白布下方是一片焦黑。 霍皋隔着白布将尸身抱起,一步一步送上了马车。 他神色丝毫未变。 第127章 两个好消息 今日早起,叶旻想吃枣泥糕。 知秋去大厨房看了,今日采买的人没有买枣回来,她便禀告了姑娘出府买枣了。 她很快挑好了些色深饱满,个头大的,这样的红枣核小肉厚皮薄。 在女掌柜处付了钱,知秋正准备早些回府给姑娘做枣泥糕,干果铺子里进来个满脸神神秘秘的妇人。 妇人左右瞧了瞧,见无人注意她便凑到了女掌柜跟前。 “你听说了昨夜城里出事了?” 女掌柜吃住都在铺子里,一早就起来照看生意了,自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见女掌柜摇头,妇人小声道:“昨夜三皇子的府邸失火了。” “啊……”女掌柜惊呼出声,这还真是件罕见的事儿。 铺子里有几个散客,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嘘——”妇人在唇边竖起了食指,示意她小点声。 女掌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前三皇子妃打翻了烛台,她人也葬身火海了……” 装作还要再看看其他东西的知秋眸光一暗,快步出了干果铺子。 隐约还能听见些两人的唏嘘声。 “姑娘!” “姑娘!” 迎春从房里出来,正好看到买完枣回来的知秋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嘘──” “姑娘刚给夫人请安回来,正歇着呢。知秋你小声些──” “知道了迎春!下次一定。” 知秋进了房间,都没来得及行礼就道:“姑娘!你猜婢子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消息?” 叶旻正斜靠在矮榻上闭眼假寐,听着这丫头风风火火的动静,她摇摇头:“外面又有什么新鲜事?” 知秋从桌上倒了杯茶灌下肚:“婢子听外面的人说三皇子府昨晚走水了!” 叶旻瞬间睁开了眸子:“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回事婢子也不知道,不过婢子听到外面的人说霍家姑娘没逃出来……” 不同于女掌柜和那个夫人那般唏嘘,知秋提起霍如雪更多的是气愤。 别以为她不知道,姑娘被劫匪带上泽安寺之事就是霍如雪害的。 果然恶人有恶报! 叶旻垂眸敛去了所有情绪,对着知秋道:“枣泥糕做好了吗?我一会儿可要吃的。” 知秋俏皮地眨了眨眼:“婢子这就去做!” 来顺过来时就瞧见了院中放着一大盆用清水泡着的红枣,知秋正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木盆旁,用细毛软刷刷着每一颗红枣上的沟沟壑壑里的灰尘。 见他进院,知秋从已经刷好的那盆里抓了一把给他:“来顺,尝尝我今日上街买的红枣,可甜了!” 小丫头本就剩了双大大的眼睛,此刻笑的明媚,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来顺冲她微微颔首,将红枣放入怀中,先去了叶旻的屋子。 叶旻还在矮榻上歇着,迎春进来禀报来顺过来了。 “叫他进来回话吧。”叶旻睁开眸子,有些迷茫,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 稍微缓了缓,她从榻上起身,理了理压的褶皱的衣裳,款步去了外间。 “见过姑娘。”来顺已经在外间候了一会儿,见叶旻出来恭敬地拱了拱手。 叶旻颔首,用眼神询问他有何事。 “姑娘,公子让人送了封信过来。” 来顺从怀中将书信取出,低头却看到信封上沾了些他刚刚塞进去的红枣上残留的水迹。 他神色微楞,一时竟忘了将书信交给叶旻。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叶旻伸手直接拿过了信封。 她也注意到了信封上的异样。 “还望姑娘恕罪,是我鲁莽了,没有注意沾上了水渍。” 来顺双手抱拳,连忙请罪。 叶旻取出信纸展开,随口道:“不要老是恕罪来恕罪去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在允许范围内犯点小错都是无可厚非的。” “多谢姑娘宽宏大量。”来顺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虽然叶姑娘这么说,但他却是不敢真的这么做的,他若是再犯错,公子真的会不要他的。 闫清羽信上说宫中传出消息,皇上已经彻底放弃了萧燃,甚至已经让冯天给他送了鸩酒。 他还在信上约她今日下午去临仙阁吃烧鸡,庆祝这个好消息。 将信纸重新折起来,叶旻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确实是个好消息呢! 更没想到是好消息今日竟能听俩! 叶旻手指摩挲着信纸,抬眸看向来顺:“去告诉闫清羽,我会准时赴约的。” “是。” 来顺从叶旻屋子里出来,不由自主地在院子中寻找起先前在此洗枣的婢女。 知秋还在原处,似乎已经将那一盆枣洗刷干净了,这会子正拿了根竹签认真的在给红枣去核。 见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来顺摸了摸怀中的红枣,快步离开了依云院,他要赶快去给公子回话。 - 裕亲王今日从昭和帝那讹了好大一笔银子,他报上去的那处损毁,其实是去年岁末时,他的小儿子非要在那处放烟花,不小心引燃了那块的草木,好在灭火及时,基本没造成什么损失。 那处僻静,平日也没人过去,他就没有安排人修缮。 谁料昨儿个半夜三皇子府着火了呢,那处正好与三皇子府相邻,两府相隔的院墙都焚毁了。 三皇子府里也没个主子,他主动请缨进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顺便给自己谋点好处。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 他一个人在府中开心有些无趣,左思右想后他打算请交好的大人们去临仙阁吃烧鸡。 一人一只的那种! 不巧的是,裕亲王正好与叶首辅交好,所以叶首辅还没下衙就打发小厮回府告诉叶夫人,他今日有应酬,不回府用饭了。 叶夫人坐在宁安院里有些愣神,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回来用饭了! 用午饭时,叶旻便跟叶夫人说晚上与交好的小姐妹约了出去吃,就不陪她用晚饭了。 叶夫人轻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董嬷嬷去告诉厨房,今日少做两个荤菜。 第128章 失败的男扮女装 叶旻出门后先去了趟来福茶馆,闫清羽约她在茶馆碰面,说是想跟他一起走一走。 叶旻在茶馆中换了套瑞兽纹暗花圆领袍,将发丝全部束了起来,扮作少年的打扮。 闫清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换男装了?” 叶旻拉了拉衣角,笑意盈盈地道:“你不是说要一起走一走吗?穿男装比较方便,万一又像上次那样……” 她今日还特意修饰了眉眼,若是不熟悉的人见了她,只当是个长得漂亮些的少年呢。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又问道:“好看吗?” 闫清羽淡淡点头:“还行。” 却只敢在心中吐槽,没有阿旻穿女装好看,他想跟穿女装的阿旻一起逛街。 不过他不敢说出来,他怕阿旻又冲他翻白眼。 叶旻一会儿抬起左胳膊看看,一会儿又抬起右胳膊看看,她对自己今日的装扮格外满意。 “走吧,再晚一会儿临仙阁就没有位子了。” “不会的,我提前让来宝去定了位子。” 二人出了来福茶馆,说说笑笑的并肩朝临仙阁走去。 不远处,闫清辰揉揉自己的眼睛,刚才从茶馆里出来的两个少年,个子高些的那个他怎么瞧着是他那个小混蛋弟弟。 昨晚王氏说想吃梅花酥,恰巧府里做糕点的厨子告了假,他今日便特意到来福茶馆取一份,他记得茶馆里的厨子是定国公府中那个教出来的。 看着并肩走远的两个少年闫清辰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那个混蛋弟弟怎么手一直虚揽着那个个子矮些的少年,还时不时附耳过去听那少年讲话,还笑得那么……春心荡漾…… 真真是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定国公府的脸都被被这个小混蛋丢尽了! 他们定国公府上的二公子不会是个好男风的断袖吧! 可上次那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闫清辰越想越想不通,他决定一探究竟。 连梅花酥都没来得及去取,他就悄悄跟上了二人,他倒要看看这二人要去何处。 闫清辰一路跟到了仙临阁。 瞧着“仙临阁”三个大字的牌匾,他有些疑惑。 难道二人只是来吃烧鸡的? 可这一路的动作也太暧昧了些。 瞧着二人进了仙临阁,在大堂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闫清辰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悄悄地走到靠近窗子的位置,偷偷往里面看,恰好叶旻朝外边看了过来。 闫清辰连忙往旁边一躲,免得被那少年看到。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闫清辰确定这个少年是个陌生面孔,长得比他二弟还清秀。 他们闫家人都长得不错,能让他夸赞一句容貌的人可真不多。 莫非这个混蛋弟弟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色? 忙着在仙临阁外面的窗子旁头脑风暴的闫清辰完全没注意到迎面来了一行人。 叶首辅下衙后就按照裕亲王请贴上的嘱咐,先乘车去了琉璃街,那处离临仙阁很近,等所有人到齐后,众人一起步行了过来。 一行人都是朝廷命官,连官服都没换下呢,走在街上特别显眼。 为免冲撞各位官老爷,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此时站在路边丝毫没有动作的闫清辰也很显眼。 “闫世子你也来吃烧鸡啊!” 已经有眼尖的人认出了他。 闫清辰恨不得上去捂住他的嘴,若是让闫清羽听到了,他要怎么解释为何出现在这。 他心虚的朝窗内看了一眼,见闫清羽正撕了只鸡翅膀递给那少年,根本没注意到窗外的动静。 闫清辰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一行人拦在了仙临阁门口。 “见过各位大人。” 裕亲王刚得了笔银子,开心得很。 他拍了拍闫清辰的肩膀,开口邀请:“闫世子要不跟我们一起用饭吧?” 闫清辰视线扫过这行人,里边最年轻的也就是叶首辅了,他才不想跟这群老家伙同桌用饭呢。 肯定少不了一番说教。 “不了,我是来寻我二弟的,他也约了朋友在此用饭,我与他们吃一口就得。” 闫清辰侧身露出面朝这边的闫清羽。 一行人顺势看过去,都瞧见了闫清羽那张俊脸,纷纷感叹:“闫小将军长得真俊!” 外面的喧闹终于引起了闫小将军的注意。 他抬眼从敞开的窗子里朝外望去,谁料正好与兄长的视线对上。 “糟了!”闫清羽飞快的收回视线,低声对叶旻说道,“我们快走吧,我大哥来了!” 正举着根鸡腿的叶旻愣了一愣:“没事的,你大哥没见过我,只说是交好的朋友就行。” 然后她也从窗子中探了头出去,准备跟闫清辰主动打个招呼。 谁料刚将脑袋伸出去,他就看到了闫清辰身后人群中的叶首辅。 如同闫清羽一般,她也飞快地坐了回去。 “怎么了?”闫清羽觉得叶旻的神色有些古怪。 叶旻蹭的从座位上起身,抓住闫清羽的手腕就要跑:“我父亲也来了!这里有后门吗?咱们快走吧!” 就在二人叫来伙计寻问后门在哪的空档,叶首辅已经借口有些事要同闫世子说,让裕亲王带着一行人先一步进了二楼雅间。 叶首辅朝有些不解的闫清辰抱歉一笑,开口道:“不好意思闫世子,其实我是有事要问闫小将军。” 闫清辰虽然还是纳闷叶首辅找他那混蛋弟弟要问什么,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他跟在叶首辅的身后进了临仙阁大堂。 闫清羽已经问清楚了后门所在,正要拉着叶旻偷溜。 一道喊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阿羽,先别走!叶首辅有事找你!” 二人身影一滞,错失了最佳逃跑时机。 大堂内只零星坐了几桌散客,此时纷纷看向他们这边。 原本有些吵闹的大堂里,有一瞬间的鸦雀无声。 气氛明显有些尴尬。 想着是自己将叶首辅请进来的,闫清辰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今日是阿羽请朋友吃烧鸡吗?” 他极力让自己语气保持平静,现在是在外面,还有叶首辅这个外人,混蛋弟弟好男风的可能性只是他的推测,不能表现出来。 闫清羽神情尴尬的点头。 比其他,阿旻的处境好像更糟糕。 瞧着脸色发黑的叶首辅,闫清羽觉得阿旻的伪装术十之八九被识破了,毕竟他都能一眼认出阿旻来。 更何况是朝夕相处的父女呢? 第129章 闫世子的推理时间 叶首辅跟伙计要了个雅间。 瞧着这位身穿官服的大人拿出一锭银子打赏他的模样,伙计殷勤的跑前跑后,很快就给他们四人收拾出了个雅间。 顺带还将茶水点心瓜果全都配齐,这几位瞧着是有要事相谈的样子。 将四人送到雅间后,伙计识趣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替他们掩好了房门。 “还不把手松开!” 叶首辅瞪着二人交握的手觉得很碍眼。 闫清羽这才意识到,从他准备抓着阿旻从后门跑路时起,他就一直没有放开阿旻的手。 闫清辰倒是早就注意到了,可他瞧着叶首辅脸色特别难看,一直也不敢开口。 莫非叶首辅认识这个少年? “阿旻?”叶首辅试探着喊了声叶旻的名字。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儿,竟然换了男装跟男子在外相会。 这些都不是让他脸色如此难看的原因,他最生气的是女儿有了心上人竟然不告诉他,被他发现后竟然还妄想逃跑。 这到底还是不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了? 瞧着女儿那英挺的眉毛,略作修饰的轮廓,他怎么越看越像叶景那小子! 女儿肯定是跟着那臭小子学坏了! 还在军营里操练叶景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奇怪,最近没有伤寒啊!” 他嘟囔着躲过了对面招呼过来的长枪,欺身迎了上去。 叶旻眨巴了几下眼睛,朝着叶首辅屈膝行礼。 “父亲。”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她就没有必要死不承认了。 叶首辅没有应声。 反倒是闫清辰闪烁着睿智的目光,表明了他此刻丰富的内心活动。 哦豁! 他果然没有说错,叶首辅与这少年果真相识! 他怎么能如此聪慧! 雅间内仍旧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闫清辰才反应过来,这个少年叫叶首辅父亲。 叶家不是只有一子一女吗,长子好像在城外羽林营任职,瞧年纪应该不是这位。 对了,他还听说叶首辅去年新收了个义子,莫非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闫清辰打量着叶旻,越看越觉得自己推测的很对。 他这个混蛋弟弟怎么跟这么个小鬼头混到一起的? 而且他觉得叶首辅对他混蛋弟弟有些莫名的敌意。 莫非是叶首辅觉得他弟弟会教坏这位叶兄弟? 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弟弟是个小混蛋,但他不能由着叶首辅误会弟弟。 闫清辰干笑了几声:“叶大人您不要动怒,叶兄弟年幼, 性子自然顽劣了些,出来与朋友吃酒是不对,但我二弟的品行您大可放心,他肯定不会教坏叶兄弟的。” 他这话一出,雅间里的另外三个人纷纷看向他。 闫清辰被三个人盯着有些紧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叶旻侧目看向闫清羽,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叶旻:你兄长一直这么……幽默吗? 闫清羽:不知道啊,我不是跟他一起长大的! 叶旻:…… 闫清羽:我母亲说了傻子会传染,我从来不跟他玩。 叶旻:…… 瞧着两人用眼神交流来交流去的,叶首辅气就不打一处来,在他眼皮子地下竟然还眉来眼去的。 叶首辅瞪了闫清羽一眼,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他:“小混蛋,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闫清辰有些诧异叶首辅怎么审问上闫清羽了,但他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瞧着闫清羽的眼神里,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闫清羽看了看他那傻白甜的大哥,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叶首辅,垂眸道:“回叶伯父,我与阿旻——” 听到他的称呼,叶首辅直接甩了一个眼刀过来。 闫清羽讪讪地笑了一声,重新开口:“叶大人,我与叶姑娘是在回上京的路上认识的,后来又因请神医为我母亲治病见了几次,然后我就发现夜姑娘挺好的。” 他看了看身边的叶旻,抬眸对上了叶首辅的目光,坚定地道:“叶伯父,我很喜欢阿旻。” “什么!你说他是叶姑娘?”闫清辰眨眨眼睛,还在状况外。 可他明明就是个少年啊! 三人都不理会他。 叶首辅冷笑:“你既然喜欢她,为何不请了冰人上门提亲,反倒是私下来往?” “对啊!你喜欢人家姑娘怎么不跟家里说!”闫清辰也附和道。 闫清羽嘴角微抽。 他不知道有多想说,这不是阿旻不让嘛。 但他是个有担当的男子,这种时候肯定不能把阿旻供出来的。 他小声道:“怕家里不同意,委屈了阿旻,想等个合适的机会。” 没等叶首辅开口,闫清辰先一步将巴掌拍在了闫清羽的后脑勺上:“少胡说八道!家里什么时候不同意了!我听你嫂嫂说母亲一直对叶姑娘称赞有加。” “真的?!”闫清羽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闫清辰将手掌拢在衣袖中,道:“当然是真的。” 闫清羽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闫清辰看向叶首辅,满脸堆笑:“叶大人,哦不,叶伯父,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要一棒子打死嘛。” 他请叶首辅重新落座,笑得格外亲切:“叶伯父,我是个小辈儿,按理说不该说这些话。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瞧着他们二人挺般配的。” 闫清羽听着,心底有些雀跃。 叶首辅已经冷静了下来,淡淡开口:“婚姻大事不能草率。” 他将话留下了活口儿,确实不能一棒子打死,他瞧着女儿对着小混蛋是有情谊的。 “叶伯父您说得对,确实不能草率。”闫清辰给叶首辅倒了杯茶,“,我们今日回府也得将这个消息说与母亲。” 叶首辅没有接他的茶,起身招呼了叶旻一声:“阿旻,走了。” 叶旻出门前深深地看了闫清羽一眼,心中默默地替他点了根蜡。 雅间里只剩了闫家兄弟二人,闫清羽盯着兄长一言不发。 他不理解,前些日子还劝诫他要对姑娘家负起责任的大哥,今日竟然变得如此…… 嗯,如此可爱。 兄弟二人走出临仙阁的门,闫清辰拍拍闫清羽的肩:“你与叶姑娘门当户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早些回府禀明了母亲,早些去叶家提亲吧。” 闫清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家的路。 “大哥你不回府吗?”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他还要去来福茶馆取夫人喜欢的梅花酥呢。 不知为何,闫清羽觉得此刻的大哥又恢复了先前清风霁月的模样。 - 闫清辰:小混蛋,我装疯卖傻都是为了谁! 第130章 女大不中留 叶首辅把女扮男装的女儿看了又看,不解地问道:“你这副打扮是怎么出府的?” 虽然他不限制女儿出府的自由,但若是女儿这副模样出门的话,门口的守卫应该还是会禀报的吧。 叶旻眨了眨眼。 她大概能够猜到父亲在想什么。 说实话若是她真的穿着男装从府门出去的话也不会有人拦她的。 毕竟那些守门的可没少收她的好处。 她没敢把心里话说给父亲,只是如实答道:“是出府后换的衣裳。” 叶首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禁赞叹女儿想的还挺周到。 真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过说实话,他此刻真的很生气,但是又不能冲女儿发脾气,毕竟女儿可是他从小疼爱着长大的。 他可舍不得。 叶首辅又问道: “你每次跟那小子出去都穿成这样吗?” 当然不是。 叶旻在心中接话。 她今日穿男装是为了方便与闫清羽在外面多走一会儿,毕竟上京中也是有人认识他们两个的,若是叫有心之人传出去了,针对的可就不只是他们两人了。 “嗯。”叶旻冲叶首辅点点头,默认了下来。 她总不能告诉父亲她与闫清羽隔三差五就要见一面嘛,恐怕她前脚刚说完,父亲就会突发心疾。 气的。 叶首辅仔细地端详着女儿乔装之后英挺的剑眉,有棱角的轮廓,若不是熟人,怎么可能认出来这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伪装的手段都用得这么熟练了,看来没少跟那臭小子私下相会。 不能继续琢磨下去了,真是越想越气。 叶首府觉得心口有点疼,原本没有心疾的他马上都要心疾发作了。 怎么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他家白菜怎么就被拱了呢! 叶首辅有些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阿旻,你如实地告诉父亲,你当真如此中意那小子?” 面对父亲的疑问,叶旻坦率的点头。 这个问题她早就先于父亲问过自己很多次了,她此刻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 闫清羽表达感情的方式很笨拙,但很热烈,她能感受到闫清羽满心满眼里都是她。 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少年真挚的感情让她想再相信一次,所以她才选择了回应。 看到叶旻毫不犹豫的点头,叶首府脸色黑了黑:“若是父亲真的要棒打鸳鸯,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父亲为何不同意?”这还真把叶旻问倒了,她还从未考虑过此事。 在她看来他与闫清羽门户相当容貌相配,理应是一桩父母亲人都会赞同的好姻缘。 除了她曾与闫清羽私下相会这一点,这桩亲事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反对的地方。 叶首辅见叶旻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冷哼了一声:“我就是单纯的看那小子不顺眼不行吗?” 阿旻从小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怎么能这么容易就便宜了别人家的臭小子? 叶旻不知道父亲为何看闫清羽不顺眼,但她还是试着劝解了一番:“父亲,闫清羽人真很不错的,他品行端正,武艺高强,而且还曾经救过我的命……您要不试着了解一下他?” 叶首辅:…… 他现在开始怀疑他女儿是个恋爱脑了,怎么被那个臭小子吃的那么死死的,两人的亲事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个女儿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他瞧那臭小子更加不顺眼了! 说实话凭他首辅的身份,他的女儿并不缺合适的婚事。 可他是开明的父亲,还是要以子女意愿为前提。 不然,即便叶景在读书一途尚再没有天赋,他也不会让他舞刀弄枪,还进了军营历练的。 “罢了,既然你确实看中那臭小子,那就看看他家表现吧。”叶首辅还是松了些口风。 叶旻自然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但她还是难以置信,明明先前父亲还对闫清羽百般嫌弃,怎么这一会儿就认可了定国公府上门提亲呢。 她怔了怔,还是问了出来:“父亲,您刚刚的意思是……若是定国公府来提亲,您就答应是吗?” 叶首辅侧首瞪了她一眼:“不然呢?你不是看上他家的臭小子了吗?难不成还招赘进咱们家?” 说到招赘,他突然觉得也不错。 只是恐怕定国公府不会愿意的,唉,只能在心里想想过过瘾算了。 叶旻讪讪一笑,她只是觉得父亲的态度变得太快了,她一事没有跟上父亲的思路。 见女儿神色怔怔,叶首辅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惆怅间,父女二人已经到了叶府门口。 守卫瞧着大姑娘这身装扮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记得姑娘出府时穿的是女装啊。 叶首辅注意到了守卫落在叶旻身上的目光,没好气地冲她指了指身上的衣裳:“赶紧换回来!” 叶旻暗中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她还以为女扮男装的事要被父亲念叨好一顿呢。 叶旻高兴地应了下来:“哎,我这就去换。” 她冲叶首辅屈了屈膝,便蹦蹦跳跳的朝依云院去了。 今日没挨训,开心。 叶首辅瞧着她欢快的背影,感觉胸口被人刺了一刀,有些气闷。 这丫头这么开心要嫁出去了吗? 叶首辅心中暗暗又给闫清羽记了一笔小账,虽然他对阿旻说会答应定国公府的求亲,但他可没说不为难他们啊! 想到此他便抬脚去了宁安院,关于阿旻的亲事,他得同夫人通个气才行。 若是定国公府的人贸然登府了,夫人事后会埋怨他的。 定国公府。 闫清羽进府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 闫清辰稍晚了他片刻才回府,他先将梅花酥给王氏送了回去,然后打发人去请闫清羽到定国公夫人的院中。 他换了身常服也去了母亲院中。 闫清辰到了定国公夫人的院中时,闫清羽已经到了,正神色紧张的坐在母亲下首。 定国公夫人瞧着进来的大儿子,笑道:“你们兄弟俩怎么都过来了?你瞧阿羽来了就坐这喝茶,一句话也不说。” 闫清辰在闫清羽对面落座,接过婢女奉上的茶盏,未语先笑:“母亲,有喜事,关于阿羽的。” 定国公夫人朝小儿子看过去,只见闫清羽右手不停地摩挲着左手腕的佛珠。 喜事? 莫非小儿子看破红尘,要出家了? 第131章 老男人不好哄 闫清辰摆摆手示意伺候的婢女都退下去。 定国公夫人不由好奇:“什么事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闫清辰笑道:“前些日子世子妃应该跟您讲了阿羽有心上人的事。” 定国公夫人微微颔首。 前些日子儿媳确实隐晦地提了这么一嘴,当时她还以为是小儿子烦了她时常让人送些姑娘家的画像过去,不好意思开口拒绝,特意托他嫂嫂过来递个话呢。 听大儿子话中的意思,莫非这件事是真的? 定国公夫人的神色激动起来,转头看向还在摩挲佛珠的小儿子。 她刚才还觉得闫清羽一副要出家的架势,这会儿怎么瞧怎么觉得他是在心虚。 闫清辰继续道:“今日我见到阿羽的心悦的姑娘了,母亲猜猜是哪家的?” 定国公夫人登时来了兴趣:“谁家的?” “您应当见过这姑娘,是叶首辅家的嫡女。” “阿旻?” 定国公夫人神色有些惊讶,她确实认识,不光认识,还相当熟悉。 自从去年叶姑娘带着神医登门给她看病起,女儿清灵就与她熟络了起来,也时常请她到府上做客,她也见过几次,清灵更是常常在她耳边念叨阿旻有多么多么好。 她就觉得这姑娘不错,性情模样都很出挑,也动过撮合她与小儿子的心思,这么好的姑娘当然还是肥水流了自家田的好。 可每次与阿羽提起他的婚事,他就百般推脱。 她一直以为阿羽还没有开窍,若是强行撮合,再凑了一双怨偶。 定国公夫人用眼神跟闫清羽确认此事是否属实。 闫清羽闭了闭眼,心想反正已经被叶首辅知道了,这可不算是他毁约。 他朝定国公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闫清辰喝了口茶,数落着弟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想的,既然跟人家姑娘情投意合,竟然不回来禀告母亲。您猜我今日怎么瞧见他们二人的?” 定国公夫人没兴趣听他卖关子,她现在更想知道小儿子跟阿旻的事,眼神示意大儿子赶紧说,不然休怪她发火了。 瞧见母亲的模样,闫清辰忙他今日在茶馆门口发现闫清羽与一个少年举止亲密,他觉得不妥,偷偷跟上去的事讲了。 定国公夫人听完看向闫清羽:“不错,还知道出门带人家姑娘去吃饭。” 她一直以为小儿子若是跟人姑娘家约会,会带人家去演武场教人家打拳呢! 原来他不是个武痴啊! 闫清羽有些羞赧地垂下眸子,心道母亲肯定又在心里编排他了,他瞧着母亲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母亲,既然您和叶首辅都知道此事了,不如早些请冰人去叶府提亲吧。”闫清辰适时开口道。 定国公夫人有些为难:“听你所说,我觉得叶首辅恐怕有些不悦,若是没打探好口风贸然就上门提亲,怕是会受些刁难。” 一般来说,像定国公府、叶家这样的人家若是想跟哪家结亲,都是要先私下里派人打探一下对方的意思的。 要是对方无意,自然是就此作罢。若是对方有意,才会请了冰人上门做媒。 “母亲说的是。但阿羽不光私下拐带叶姑娘出府,还让叶姑娘穿男装,确实过分了些,受叶大人为难也是应该的。” 闫清辰轻咳一声,他自然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但那个不成文的规定如今看来并不适用于他们两府。 谁让闫清羽惹了未来岳父不悦呢! 所以这门亲事,他们男方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一次提亲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多提几次这门亲事铁定能成。 定国公夫人垂眸合计了一下,觉得大儿子说得有道理,阿旻这孩子她见过多次,温顺有礼,一看就做不出这么些出格的事,肯定是小儿子带的。 想到这,她抬眸剜了闫清羽一眼。 这个小混蛋害她又要多等些时日才能看到儿媳妇过门。 “阿羽,你意下如何?”定国公夫人看着闫清羽问道。 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既然小儿子也在这,那就象征性的问问他的意见吧。 闫清羽不动声色道:“婚姻大事,全凭长辈做主,母亲做决定就好。” 这话真是让定国公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他私下约叶姑娘出门的时候怎么没让她做主呢,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小混蛋! “既然这样,就按你大哥说的办吧。”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映照出窗边少年颀长的身影。 来喜神情古怪地看了眼靠在窗边的人。 公子从夫人那里回来就站在那里傻笑,到底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能不能跟他也分享一下,他可太想知道了。 - 没过几日,洛安大街枣花胡同里来了位面生的妇人,虽然她不常来枣花胡同,但上京城里有大半都是认识她的。 枣花胡同里不光住着叶首辅一家,还有另外几位官宦人家。 恰巧另外几府有人出来,一眼便认出了这妇人就是上京中极负盛名的媒人,王婆。 上京各家女眷几乎人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头,凡是经由她牵线搭桥的小两口,就没有不成的。 出来的人瞧着王婆有些纳闷,没听说他们附近哪家府上儿女要议亲啊。 这人一直瞧着王婆进了叶家的府门才收回视线。 叶首辅家? 莫非是要给叶大公子说亲? 再说这边王婆在叶家门房处表明来意后被人带到了花厅等候,叶夫人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府上来了位冰人。 叶夫人并不意外。 早在叶旻女扮男装被发现的那日,叶首辅便将此事通通说与她了,并表示这几日定国公府肯定会派人来提亲的,让她不要多想,直接回绝就是。 叶夫人却没像叶首辅一样反应那么大,她虽然还没见过这位定国公府的次子,但知女莫如母,她早就注意到了女儿与闫二公子之间的猫腻。 不然怎么主动查阿旻被劫的线索,最主要的还是总请阿旻喝茶! 叶夫人并未将此事告诉叶首辅,她怕叶首辅直接将她连坐,老男人可是很不好哄的。 第132章 连狗都知道了 叶夫人本以为这几日会先收到定国公夫人相邀的帖子,没想到竟直接请了冰人上门了,不过细想想倒也不意外。 定国公夫人原先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被闫清辰否定了,她自己也斟酌了一番,恐怕送了帖子过来也会被叶夫人找个理由推拒了。 可她想早一些看到阿旻过门,不如节省些时间,她索性便请了上京最好的冰人直接登门提亲,然后又写了封家书,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去了边关。 叶夫人到了花厅隔着门帘就瞧见一名穿戴得体的妇人规规矩矩地坐在那,茶水放在手边,碰也没碰。 这妇人便是定国公夫人请的冰人王婆了。 门帘一动,叶夫人进了花厅。 王婆听到响动,忙起身问好。 “坐吧。”叶夫人在主位上坐下,暗道这冰人还算体面,明知故问道:“不知是哪家府上请你来的?” 王婆恭敬地回话:“是定国公府托了小妇人来替他们家次子求娶贵府姑娘的。” 上京人人都知,叶首辅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她这么说并不会叫人误会。 叶夫人垂眸抿了口茶,并未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叶夫人的回复,王婆有些按捺不住。 “不知叶夫人是什么意思,小妇人好给定国公府回话。” 叶夫人自然是满意的,但想到叶首辅铁青的脸色,她笑着开口:“两府结亲是大事,此事还需要跟我家老爷商量一下。” 王婆面露错愕。 她就说觉得哪里怪怪的,虽然没有被怠慢,但叶府上的氛围根本不像是提前知道要给儿女议亲的。 原来两府根本没有通过气! 这在大户人家可真不多见。 “自然是该商量。”王婆面上依然恭谨,随即就起身离开了叶府。 叶夫人让人客气的将她送了出去。 宁安院里。 “夫人,这样是否有些不妥,会不会得罪了定国公府?”董嬷嬷有些担忧道,“毕竟姑娘始终要嫁过去的,会不会惹了未来婆母生厌?” 董嬷嬷是叶夫人身边的老人,她是看着叶旻长大的,自然也知道姑娘与闫二公子两情相悦的事。 叶夫人笑笑:“无妨,听老爷的就是。若是真的惹了定国公府不快,想必这也不是一桩良配。咱家阿旻品貌出众,家世也不错,还能少得了求娶的人家?” 听叶夫人这么说,董嬷嬷放下心来。 稍晚一些,叶首辅下衙回到府中,直接去了叶夫人那里。 他在路上就听说了定国公夫人请了冰人去他们家提亲的事,心道那臭小子动作倒是快。 原来那看到王婆的人是个好事儿的,竟然一直等在胡同里,见到王婆被送了出来就直接迎了上去。 “王婆婆,你今日是到叶家说媒的吗?” “原来是卫夫人。”王婆看向问话的人,正是同住在枣花胡同的大理寺卿夫人,“定国公府上托我来给他们家次子求亲。” “哦——不知这婚事可成了?”卫夫人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妇人,她瞧着王婆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 王婆心里发虚,但她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笑道:“好事多磨,两个孩子般配得很,卫夫人先忙,小妇人还得去定国公府回话,失陪了。” 大理寺卿夫人是个出了名的大漏勺,王婆还没到定国公府,她来替闫清羽提亲的事已经被宣扬了出去。 叶首辅进了宁安院就先问此事:“我听说定国公府请冰人登门了?夫人怎么回的?” 叶夫人睨了他一眼,道:“能怎么回?还不是按老爷说的,没有直接应下。” 叶首辅点点头:“要是再来,还是拒绝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道:“对冰人还是要客气些的。” 叶夫人给他了一个不用你多说的眼神。 定国公府这边得了回话,定国公夫人示意身边的婢女给王婆赏钱,笑道:“明日还要劳烦婆婆再跑一趟。” 王婆闻言愣住了。 明日还要去? “夫人是说……明日再去一趟叶府?”王婆脱口问出,不由得有些懊悔。 定国公夫人倒是没有怪她直言,笑呵呵的道:“是啊,叶姑娘品貌兼优,性情也出挑,俗话说一家好女百家求,我们既然真心求娶叶姑娘,多跑两趟又有何妨。” 瞧着定国公夫人笑眯眯地模样,王婆心中全是赞叹。 定国公夫人真是好涵养! 第二日,叶府门口的守卫又见到了前一日来过府上的冰人,他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今日又来了? 昨日王婆来说亲的事不光府上传遍了,恐怕上京里的大街小巷上连狗都知道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私下议论叶家不识抬举,叶首辅官位再高也比不上定国公府勋贵。也有不少人暗暗惋惜,定国公府怎么不是到自家提亲。 王婆再次被恭敬地请到了叶家花厅,与叶夫人同坐饮茶。 她情真意切地向叶夫人表达了定国公府对这门亲事的诚意与看重,目光殷切看着叶夫人。 叶夫人还是如昨日那般波澜不惊,说出的话让她心凉了半截。 又被回绝了。 王婆起身告辞,依旧如昨日般被客气的送出了府。 叶家二拒定国公府求娶叶姑娘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知秋有一次从外面采买完回府。 “姑娘!姑娘!” 迎春不赞同的看向知秋,这丫头怎么屡次说教都不听呢,咋咋呼呼的! 知秋看到迎春的表情有些心虚,放缓了脚步朝叶旻的屋子走去。 “怎么了?刚进院子就听到你的声音。”叶旻瞧着刚进屋的知秋问道。 “姑娘!您听说了没,定国公府今日又请冰人来求亲了!” 看着知秋跑的发红的脸蛋,叶旻示意她喘口气慢慢说。 “姑娘,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这可事关您的终身大事!”知秋瞧叶旻一副听别人八卦的模样,语气焦急,“您可真是急死婢子了!” “哪有的事儿。”叶旻弯了弯唇,道:“所以你慢点说,我好听的明白些。” 知秋将在外面听到到消息说了,有些担忧道:“姑娘,老爷夫人是不是没看上闫二公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虽然自从上次闫清羽夜闯叶旻的院子后,她的两个婢女就觉得闫二公子有些孟浪,不能算作良配。 但二人又比较了一番上京中其他人家的公子,要么是品貌好的家世比不上叶家,要么家世相当的品行有瑕。 比较来比较去,还是只有闫二公子更好一些。 毕竟除了夜访那件事外,闫二公子确实没做什么别的出格的事。 第133章 遇刺 叶旻有些无奈:“可能父亲母亲有自己的想法吧。” 那日从仙临阁雅间离开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了。 父亲可真能折腾。 叶旻此时并不知道,叶夫人同她想的一样。 叶闻柳可真能折腾! 她也还不知道叶夫人早就将她与闫清羽的事看在眼里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 “姑娘,您要不去老爷面前替闫二公子说一说好话吧。” 叶旻朝知秋笑笑:“不用替我担心了,闫小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父亲母亲心中自然有数。” 她才不要去父亲跟前触霉头。 那日她并没有带婢子出门,所以知秋和迎春并不知道她被父亲抓包的事。 闫清羽同样在定国公夫人那里听说了冰人今日去叶府又被拒绝了。 他从定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回想着刚才母亲一脸温和的看着他的模样,迎面撞见了闫清灵。 闫清灵用过早饭就带着婢女上街了,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出府了,自然是往人多热闹处去。还没逛多久就发现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处处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她也是个八卦热衷者,就近找了个茶馆坐下,吩咐白芷去打听打听那些人在说些什么,这么热闹。 白芷很快就神色古怪的回来了,闫清灵见她这幅神情连忙询问发生何事了。 白芷这才吞吞吐吐的同她说了外面都在传他们定国公府两次求娶叶家姑娘被拒的事。 闫清灵听完大惊,茶也不喝了,连忙往府里跑。 这是谁在挑拨他们定国公府与叶家的关系? 她得回府告诉母亲! 没想到在母亲院子门口碰到了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闫清羽。 “二哥!” 既然遇上了当事人,那先告诉二哥也不错,省的母亲听了动怒。 “我有事跟你说!” 闫清羽收起了失落的情绪:“怎么了?” 闫清灵打量兄长一眼,将他的神色变幻看在眼底,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是被母亲训斥了? 不过还是她要说的事要紧些。 “二哥,外面不知道是谁造谣说你心悦阿旻,但叶家看不上你,两次登门求娶都被拒了!” “是真的。”闫清羽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小妹,外面都是这么传他的吗? 不知道叶伯父听了能不能消气? 闫清羽在闫清灵错愕的神色中走掉了。 闫清灵确实被二哥的坦诚惊吓到了,虽然她确实猜测二哥心悦阿旻,但她没想到他们发展的这么快啊! 都已经上门提亲了! 可这事怎么没人告诉她,到底还当不当她是不是这个家的一员了! 今日的消息传出,又多了不少人心里泛酸。 这新鲜出炉的八卦自然也传到了霍府上。 霍夫人依旧沉浸在丧女之痛中,对此并无任何回应。 反倒是霍皋,听闻这个消息后眸光越发阴沉了。 - 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每日用过午饭后都会在衙门附近的一家茶馆喝茶,他每次来坐的都是二楼临街最里边的那间雅室。 这日风和日丽,程鸿飞正在雅室中闭目养神,这是他每日难得的放松时光。 此处靠近金衣卫衙门,安全自然不用担心。 在别人看来他是昭和帝的心腹风光无限,但伴君如伴虎,他的压力也比寻常官员大得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惹了天子不悦丢了脑袋。 破空之声响起,程鸿飞猛然睁开眼睛,迅速地往旁边一躲。 一支羽箭从窗外呼啸而来,箭羽碰到了桌面停下,还又深入了几分。 “大都督!”程鸿飞的两名属下神色大变,立刻上前。 程鸿飞盯着扎在桌面上的羽箭脸色难看,若是他没有躲开的话恐怕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程鸿飞有些恼火,咬牙切齿道:“立刻去查!” 很快一队金衣卫就出现在街道上,仔细盘查着来往的行人,附近的店铺也被守住了门口。 程鸿飞还在茶馆的雅室中,他拉开椅子靠墙坐着。 还有一名属下陪他留在此处,那名金衣卫将羽箭从桌上取下,仔细查看。 羽箭通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看不出出自何处。 指腹划过箭身,他觉察出了一丝异样,双手用力一拧,箭身从中间分为两半,箭杆是空心的,里面掉出来张纸条。 他将纸条捡起,递到程鸿飞面前。 程鸿飞是谨慎之人,担心纸条上被涂了毒,示意属下将纸条展开。 属下单手执着,并不去看纸条上的内容。 程鸿飞看了看,纸条上是个地址,而且离此处不远。 他立刻安排手下的金衣卫去查看。 茶馆对面是一家酒肆,纸条上的地址就是这家酒肆。 金衣卫到了酒肆并没有搜查到任何可以的事物,反倒是门口的一株枝叶繁茂的榕树引起一个金衣卫的注意。 那是一株参天榕树,树冠大而繁茂,树荫笼罩着半间酒肆。 若是有人躲在树上,不会轻易被发现。 这名金衣卫思索了片刻,便抱着树干往树上爬去。 树上果然有东西! 他在一根树插上发现了一封被钉在书上的信,信封上并无任何名字。 他将信取了下来,放在怀中收好,再仔细检查了一番树上,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才回了茶馆雅室。 “大都督,属下在酒肆旁边的树上发现了这个。” 他从怀中将那封信取出,呈到程鸿飞面前。 程鸿飞照旧是让属下打开信封,展开信纸。 而他只看了个开头脸色就变了,直到整封信看完,他久久都没有开口,你心里却是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竟然是一封揭发内阁首辅叶闻柳通敌叛国的书信! 信上说,叶闻柳与大燕的宰相曾经共同拜在当世大儒乔敬门下,二人时常书信往来,叶闻柳更是在书信中泄露了大晋的边关布防图。 程鸿飞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陷害叶首辅。 他虽然为人心狠手辣,很多人背后骂他是小人,是走狗,但他自己是明辨忠奸的。 他与叶首辅同朝为官十几载,最是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在针对叶首辅。 但信件既然能送到他手上自然也能送到别人手上,不如兵行险招,他把举报信递交给皇上,让皇上去查,相信叶首辅定能清者自清。 第134章 送古籍 身为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要把书信呈到昭和帝面前再方便不过。 说干就干,程鸿飞很快就进了宫。 昭和帝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许是前些日子三皇子的事惹得吧。 “皇上,这是微臣得来的密信,请您过目。” 昭和帝面无表情的将信打开,随意扫了几眼,神情突然有了变化。 待他把信上的内容全部看完,面上已经是阴云密布。 “这信……如何得来?” “微臣今日中午忽然遇刺,追查刺客的时候发现了此信。”程鸿飞如实禀报,只隐去了在茶馆喝茶一事。 他故意这样说,好让皇上意识到这件事太刻意了,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送信给他。 “信上所述可否属实?” 昭和帝看起来还算平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龙颜大怒。 程鸿飞跪了下来:“微臣无能,只查到了叶首辅确实曾经拜在乔敬先生门下,而在此之前曾是乔敬先生最得意的门生。至于其他的……微臣暂时还没查到。” “这么说来,叶首辅确实与江修贤认识,也确实有可能与他有往来了?”昭和帝沉声问道。 程鸿飞低头应是。 心中却在腹诽,皇上怕不是在说废话,全天下人尽皆知大晋首辅叶闻柳与大燕宰相江修贤师出同门,乔敬大儒门下出了两位宰相之事,曾一度被誉为美谈,更是让他当世大儒的称号更上一层楼。 昭和帝一拍龙案:“传叶闻柳来见朕!” 叶首辅正等着下衙时辰的到来,他想回去看看一连几日被拒的定国公府今日有没有来提亲。 谁料皇上身边的内侍突然来传他,他有些纳闷这个时候有什么要事相谈吗? 叶首辅跟着传话的内侍朝宣明殿而去,还没出文渊阁,迎面碰上了新科状元冯璋。 “见过叶大人。”冯璋远远就瞧见了叶首辅,上前见礼阐明了来意,“翰林院前些日子刚刚修撰好了一套古籍,掌院特意让学生送到文渊阁来。” 叶首辅认出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冯璋,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 随即看向他手中的书册,点头道:“本官正要进宫面圣,冯修撰直接将东西送到我的书房吧。” “是,学生遵命。” 冯璋瞧着叶首辅远去的背影,转身朝他的书房寻去。 他是第一次到文渊阁,一路打听了几人才寻到叶首辅的书房。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越靠近叶首辅的书房,路上巡逻的守卫就越少呢? 冯璋此刻站在叶首辅书房跟前,面露疑色,怎么也没瞧见个小厮呢。 他四下环顾,确定附近确实没人,想到若是擅自进入叶首辅的书房着实有些不合适,正准备离去,忽然听到书房里有动静传出。 他大惊,叶首辅分明不在,书房中莫非有其他人? 是小厮还是进了歹人? 他扫视四周,只见书房门窗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听错了。 “咚!” 正这么想着,书房中又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这次冯璋听得清楚,不再疑心是听错了。他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一处靠近角落的窗子,舌尖轻舔过手指,他在窗纸上捅了个小洞,将眼睛小心地覆了上去。 房中有一身穿黑衣的人正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看举动是在翻找些什么。书架下方散落着一册书卷,想必是翻动间不小心碰掉的。 冯璋眼眸微垂,恐怕刚才听到的就是它掉落在地的声音。 黑衣人像是才发现掉落的书册,侧身弯腰准备将其捡起。 冯璋趁机想看清黑衣人到底是谁,却没想到他竟然覆了面巾,他心中暗暗一惊,手下的动作大了些,竟碰到了窗扇,发出轻微的声响。 黑衣人手下的动作一滞,扭头就要朝这个方向看来。 冯璋连忙后退几步,将身形隐藏在了书房廊下的立柱后,屏住了呼吸。 他听到了窗子被推开的声音,更是丝毫不敢动一下。 那人似乎正透过窗子四处打量着,冯璋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双眼睛盯了他许久,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 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听到窗扇重新合上的细微声。 冯璋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注意到窗纸上原本就有一处破损,只是将它扩大了些。 他稳了稳心神,重新覆在窗口,悄悄注视着黑衣人的举动。 黑衣人不再翻找,反而站立在书架前,抬手将先前捡起的那册书卷放回了原处,盯着看了许久,似乎在确认位置对不对。 冯璋意识到他应该是准备离开了,马上又躲藏到了立柱之后。 黑衣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叶首辅的书房,细心地将房门恢复成先前的样子,他原本打算立刻离去,忽的想起先前听到的响动,不动声色地朝着冯璋的藏身之处靠近着。 文渊阁本就是内阁重臣处理公务的所在,素日里就清净得很。此刻,冯璋紧张的似乎能听得见快要从胸腔蹦出的心跳声。 “何人在此!” 一声厉喝传来。 黑衣人的脚步一滞,立即转身朝着与声音相反的方向离去。 反倒是冯璋循声望去,瞧见了一队皇城中负责巡逻的守卫由远及近。 领头的守卫老远就瞧见了躲在此处的冯璋,以为是什么鬼鬼祟祟的歹人,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帮了他一把。 “在下翰林院冯璋,来给叶大人送一套古籍。” 冯璋从立柱后面出来,向来人表明了身份。 领头的守卫打量了一番面前的清俊雅致的年轻男子,又瞧了瞧他手中的书册,早就听说今年的新科状元年轻俊美,想来就是这位了。 “原来是冯修撰。”确定了冯璋的身份,他这才拱手道,“既然冯修撰是来送古籍的,为何不进去,反而在此……” “咳咳!”冯璋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叶大人似乎不在,这会儿子西晒的厉害,我寻了处阴凉地稍作等候,没想到惊动了这位大哥,是在下失礼了。” 领头的守卫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日头,又瞥了眼冯璋先前的所在,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法,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不打扰冯修撰了。” 说罢他挥了挥手,带着这队守卫继续巡逻去了。 冯璋瞧着这队守卫远去,直到看不清最后一人的背影,他环顾左右,瞧见并无人注意他这边。 他随即推门进了叶首辅的书房。 第135章 搜查 叶首辅书房的书架前,冯璋站在先前黑衣人所在的位置,垂眸回忆着他翻找过的位置。 他的指尖在一排排书卷上划过,随后落在一册描写大燕境内地理环境,风土人情的游记上。 黑衣人捡起的好像就是这一册。 冯璋将书册取下,随意翻了两页,没想到从中滑落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 想到黑衣人的可疑行径,他似乎有看到那人确实从衣袖中取出了什么东西夹进了这本书册。 冯璋并没有拆开书信瞧信上的内容,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未作多想,他便将书信塞进了自己的袖中,又同黑衣人一般将这册书卷放回原来的位置,便退出了叶首辅的书房。 - 文渊阁本就在皇城内,叶首辅跟着传话的内侍没一会儿就到了宣明殿。 “微臣见过皇上——” 一封信直接摔到了他的面前。 叶首辅不明所以,皇上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又是哪个儿子惹他不悦了吗? 他还是捡起信看了。 哦,这次不是儿子,是他惹皇上生气了。 “叶爱卿真是念旧啊!”昭和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语气冰冷刺骨。 叶首辅有些无奈:“微臣惶恐,这信上所说并不属实。” 昭和帝盯着跪在地上的丝毫没有惧色的臣子,冷笑道:“是么?你敢说你与江修贤并不相识吗?还是你不曾拜入乔敬门下?” 叶首辅以额贴地:“微臣不敢说,但微臣自从入仕便不曾与江修贤来往过。请皇上明察。” 昭和帝又冷笑一声:“朕当然要明察。” “程鸿飞——” “微臣在。” 昭和帝盯着跪在地上的臣子,吩咐道:“有人举报叶首辅泄露大晋军事机密,此乃通敌叛国之罪。为避免冤枉忠臣,朕命你去叶府搜查罪证。” “微臣遵旨。”程鸿飞领命而去。 宣明殿里只剩下了昭和帝与叶首辅二人。 昭和帝瞧着从进殿就跪在那的叶首辅,冷声道:“辛苦叶爱卿在宫中小住几日了。” - 叶府。 宁安院里已经摆好了饭,叶旻与叶曦都已经到了,只等叶首辅回来就开饭。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首辅还没有回府,早就已经过了下衙的时辰,平日里他早就回来了。就算是临时有应酬,他也会打发小厮回来说一声的。 叶夫人心里有些不安,叶旻右眼皮也跳了一下。 又过了一刻钟,叶家众人还是没有等到叶首辅回府。 叶旻招来知秋,吩咐道:“你去找来顺,让他去皇城附近打探打探,父亲怎么还没下衙。” 知秋应是,赶忙去寻来顺。 叶旻双手绞在一起,心里莫名的紧张。 还没等到来顺的消息,前院就有嘈杂声传来。 叶夫人担心叶首辅出了什么事,带着叶旻和叶曦就去了前院。 哪知前院来人并不是下衙的叶首辅,而是一队身穿黑红色飞鱼服的金衣卫,为首的正是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 他看向匆匆而来的叶夫人,她身侧还跟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和一位同样粉雕玉琢的男孩,想必这位姑娘就是今日上京传闻里被定国公府二公子求娶了数次都被拒绝的那位了。 程鸿飞迅速收回视线,拱了拱手道:“见过叶夫人。” 叶夫人还了一礼,问道:“不知程大都督道我们府上有何贵干?” 叶旻瞧着眼前的情形有些恍惚,这些人站在叶府门口像极了前世他们叶家被满门抄斩的那日。 不同的是,今日来的是金衣卫指挥使是程大都督,并不是萧燃亲手提拔上来的那个亲信,也没有面白无须的司礼太监…… 最大的不同是,不再只是她与知秋两人了,今日母亲也在。 “叶首辅被皇上留在宫里处理事务,说是有一卷卷宗忘在府中了,皇上特意让在下替叶首辅取回。” 程鸿飞见叶府中只剩了些妇孺孩童,没敢实话实说,随口就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男子浑厚的声音惊醒了陷在回忆里的叶旻,她眉头微蹙,不知道母亲有没有相信程大都督的说辞,反正她是不信的。 父亲从来不会带衙里的卷宗回府! 叶旻悄悄地打量着叶夫人的神色,只见她面色如常,招呼程鸿飞到花厅里坐下喝杯茶。 “多谢叶夫人好意。”程鸿飞拒绝了叶夫人,“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在下回去复命呢。” “那我让人带程大都督去老爷的书房。” 程鸿飞再次拒绝道:“不用了,我带了手下来啊,他们会自己找的。” 说罢他朝身后的金衣卫一挥手,众人立刻行动了起来。 叶旻瞧着他们这行人的动作,眸光越来越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刚刚四散出去的金衣卫纷纷聚集了过来。 程鸿飞的副手向他汇报:“回大都督,没有任何发现。” 他眯了眯眼,朝叶夫人笑道:“看来是叶首辅记错了,我这就回宫向皇上复命,顺便让叶首辅好好想想放在哪了?” 饶是叶夫人再愚钝也看出来了,程鸿飞根本不是来取东西的,这分明就是搜查! 叶夫人攥紧了双拳,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样陪着笑道:“辛苦程大都督跑这一趟了,多担待。” 程鸿飞点点头,转身就要带着金衣卫离开。 “程大都督等一等!”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听声音年纪不大,应该是叶姑娘。 程鸿飞转过身去,正好瞧见叶夫人神色紧张的拉着叶姑娘的衣袖,想将她叫回身边。 叶旻轻轻拍了拍叶夫人的手,示意她放心。 “程大都督可否请您借一步说话?”叶旻神色冷静,看不出半分慌张,她向前一步询问道。 程鸿飞满意于叶姑娘的胆色,毕竟上京中可到处都在传他这个金衣卫指挥使性情乖戾,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甚至已经到了可以止小儿夜啼的程度。 而叶首辅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身居高位却仍一心为民,刚正不阿的好官,他是打心眼儿里敬佩叶首辅的。他当然知道先前那般说辞并不能让人信服,但他也只是不想吓坏了叶首辅的家眷,同样也是给她们提个醒。 第136章 登府 “好。”程鸿飞示意手下的金衣卫去府外等候,他则还站在原处。 叶旻安抚好了叶夫人,径直走到程鸿飞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多谢程大都督提醒,不知都督可否方便告知家父如今何在?” 程鸿飞赞许的看向叶旻,没有继续拐弯抹角:“有人写信揭发叶首辅与大燕江修贤有来往,说他通敌叛国。叶首辅被皇上留在宫中了,叶姑娘放心,没有发现实证之前叶首辅都会安然无恙的。” 他简单地同叶旻说了这件事的经过便,没等叶旻答话便告辞:“在下回宫复命了,叶姑娘也该早些应对才是。” 程鸿飞说完便走了,叶旻愣在原地,她紧握双手,指甲都已经陷进了掌心的软肉里。 萧燃都已经死了,这件事怎么还会发生? “阿旻!” “阿旻!” 叶夫人喊了好几声,叶旻才回过神来。 她收拾好情绪,回到叶夫人身侧,搀着她的手臂,神色严肃道:“母亲,您应当看出来了,程大都督是受了皇上的旨意来搜查叶府的。” 叶夫人点点头:“程大都督与你说了些什么?” 叶旻将程鸿飞告诉她的事转述给了叶夫人。 “母亲,这件事显然是有人栽赃陷害父亲,父亲如今在宫中,性命肯定无忧。”叶旻同叶夫人仔细分析着:“不如先派人将哥哥叫回来吧,省的这些人将矛头转向哥哥。” 叶旻还记得前世谢婉告诉她,父亲与哥哥都已伏诛。 她永远都忘不掉那钻心蚀骨的疼。 叶夫人也没有别的主意,只能听着叶旻的安排点头同意。 程大都督带着一队金衣卫到叶家的时候才刚过晚饭不久,街头巷尾还是有不少人在走动的。 自然是有不少人看见了,也有好事之人将此事添油加醋了一番便宣扬了出去。 冯璋就是在跟同僚吃完酒回住处的路上听闻了此事,他想起了白日所见,摸了摸被他放在怀中的东西,想到那个明眸皓齿的姑娘,他在思索要不要换个方向去叶府拜访。 “冯兄,在想什么?”一同吃酒的新科进士招呼了他一声。 “没什么。”冯璋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收回袖中。 一行人渐行渐远。 “母亲早些休息吧,养好精神,父亲还等着我们救呢。” 母女二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叶曦早就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叶旻将叶夫人安抚下来,便回了依云院。 依云院里同样气氛低沉,府里的丫鬟小厮已经都知道了金衣卫登门搜查的事情。 来顺也已经回来了,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禀告给叶旻。 叶旻点点头,果然同程鸿飞说的差不多。 抬手让来顺退下,她独自盯着桌上的烛火出神。 前世那封坐实了父亲与敌国有来往的书信是从书房搜出来的,但今日金衣卫想必已经将叶府彻底搜查了一番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她并没有亲眼看过前世那封书信,但听谢婉说信中附了大晋的边关布防图,想必此次应当也是。 既然书房中没有,那最有可能会被藏在何处呢? 父亲每日除了在府中就是上衙,很少参加应酬。 上衙?对! 自从来顺来了叶家后,还顺手帮他们府上调整了一下府中守卫,外人如果想偷溜进叶府的话很难保不被发现。相对而言,若是栽赃之人是跟父亲一起上衙的同僚的话,应当很容易将信件放进父亲在文渊阁的书房。 文渊阁在皇城中,此时皇城已经落了锁,寻常人是进不去皇城的,叶旻当然也没有办法进去。看程大都督的意思应当是会替她蒙混过今夜,那她明日一早要想办法进到文渊阁才行。 既然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叶旻唤了迎春进来伺候她梳洗,她要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来面对明日。 翌日天还没亮,门口的守卫来报,来了位姓冯的公子求见姑娘。 叶旻已经起身,正准备唤了来顺,让他带着自己潜入皇城。 “冯公子?” 叶旻小声嘀咕着,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新科状元冯璋。 毕竟除了冯璋,她并不认识其他姓冯的公子了。 吩咐守卫将人请去花厅稍候,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裳便也过去了。 隔着门帘,她瞧见花厅里坐着一身穿月白色长衫的青年男子,他右手搭在茶盏上,左手拢在袖中,眼眸微垂,看不出在想些什么,但看得出是一副芝兰玉树的清贵模样。 果然是冯璋! 叶旻打起门帘的动静惊醒了安静沉思的人,他抬眸看向来人。 “叶姑娘。”冯璋起身,冲她拱了拱手:“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不知冯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叶旻确实有些疑惑冯璋登府的目的,她便请他入座边让伺候的婢女重新沏了茶来。 冯璋瞧着新上的茶,转头对上叶旻探究的视线,笑道:“自从上次买画一别,已经许久没见过叶姑娘了。冯某最近听说闫小将军请人上门提亲了?” 叶旻点头承认,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了,没有必要否认。 冯璋自嘲地笑了笑:“叶姑娘应当也是心悦闫小将军的吧?不然也不会每次拒绝定国公府的提亲后,下一次还会允许冰人登门。” 上次买画的时候他就看出了闫清羽对叶姑娘有意。 闫清羽看叶姑娘的眼神他很熟悉,因为他也是这么看叶姑娘的。 但叶姑娘看他们二人的眼神也一样,纯粹清澈,没有任何情绪。 冯璋原本以为考取了状元就能离配得上叶旻更近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早就有人比他更早地出现了在了叶姑娘身边。 他当然知道叶姑娘并没有门第之见,若是他早一些……会不会…… 冯璋的话让叶旻有些不悦,没想到他竟是来打探她的私事的。 “冯公子若是没有要紧的事就先回去吧,我今日还有要事去做,失陪了。” 叶旻脸上明晃晃写着“送客”两个大字。 冯璋知道他是自讨没趣了,叶姑娘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芝兰玉树的公子笑了笑,随即起身,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走到叶旻跟前递交给她。 “叶姑娘,我想这个你应该用得上。” 第137章 是霍皋 “这是?”叶旻看着冯璋递过来的书信,有些不解。 冯璋盯着少女的杏眸看了许久,才笑道:“昨日掌院派我去文渊阁给叶大人送些东西,这是在叶大人书房中所得。” 闻言叶旻指尖微颤地接过了书信,垂眸掩住了眸子中翻飞的情绪,抬手请他入座详谈。 冯璋摇了摇头并未重新入座,转而与她说起了昨日去过文渊阁之事。 冯璋说完看向叶旻的眼睛,认真道:“我并未看过信上的内容,想来应当非同小可。” 叶旻这才展开书信,粗粗的扫过信上的内容,她瞬间变了脸色。 虽然书信中没有同前世谢婉所说一般附上了大晋的边关布防图,但确实详细地阐明了大晋边关各处要塞的据点和兵力布防。 若信上所写为实的话,父亲恐怕是真的要坐实通敌叛国的罪名了。 叶首辅虽然是文官,但身为百官之首的他平日里主持内阁各项事务,自然是能接触到大晋的各项军事机密的,若是传出此事,很难不让人怀疑。 很明显,这事是冲着叶首辅和整个叶家而来。 想到谢婉,萧燃既然已死,叶旻怀疑此事恐怕与霍皋脱不了干系。那么,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将霍皋与此事的关系查个明白。 冯璋见叶旻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出声告辞:“想必叶姑娘已经有了打算,冯某就先行告辞了。” “那我送冯公子出去。”叶旻闻言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刚才的态度确实是太差了些,这会儿也不好再留,只得起身送客。 闫清羽昨日出城办事,今日天快亮时才回到定国公府。 他接过来喜递上的温水打湿的布巾,随手擦了擦脸。 来喜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闫清羽一向看不惯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瞥了他一眼:“有话就直说。” “是,公子!”来喜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阿财昨夜来府上了,说昨夜有人见到金衣卫指挥使带了一队人马去了叶家。” “叶家?”闫清羽有些疑惑,哪个叶家出事了? “是……叶姑娘府上……” 来喜的声音越来越小。 闫清羽手里的动作一滞,将手中的布巾扔到了来喜怀中,快步出了府。 来喜看着自家公子匆匆地步履,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以公子对叶姑娘的心思,得知此事后肯定不会放任不管。 闫清羽马不停蹄地赶往叶家,两府相距并不是太远,他纵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叶府门前。 叶府门口,闫清羽正翻身下马,忽然瞥见有人从府中出来。 莫非阿旻已经有了对策,准备行动? 他抬眸看了一眼。 出来的人确实是叶旻,只是她身侧还有一位男子,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闫清羽认出了那男子,是买画那日的新科状元郎。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状元郎对阿旻的心思好像并不纯粹。 走到府门口的两人也注意到了他,齐齐朝他看来。 “阿旻!”闫清羽出声喊道,还冲她身侧的冯璋挑了挑眉。 叶旻眉头紧蹙,不赞同的看向闫清羽。 这人未免太刻意了些。 闫清羽才不管这些,大步走到二人面前:“冯状元今日怎么有空来做客?” 冯璋瞧着这个看起来比他小几岁的少年,目光虽然凌厉,望着他时带着几分敌意,但还是能看得出眼底的疲惫,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皱,他恐怕是刚从奔波中回来。 “在下今日特意来拜访叶姑娘的。”冯璋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闫清羽的挑衅,“这就回去了。” “那就不耽误冯状元回去了。” 未等叶旻说话,闫清羽就拽着她进了府。 “冯状元特意来寻你的?”闫清羽的语气委屈,像是抓包了夫君与其他女子厮混一般。 “闫清羽,你在想些什么?”叶旻有些无奈,没想到闫清羽还是个醋坛子。 “阿旻我错了。”眼看叶旻真的要生气,闫清羽连忙求饶说起了正事,“我听闻昨夜金衣卫来过?” 叶旻叹了口气, 边领着闫清羽往府里走去边将昨夜之事详尽的说与他。 “这么说来叶伯父此刻还在宫中?” 叶旻点点头。 “可知是何缘由?” 叶旻将人带到了花厅,婢女已经将冯璋用过的茶具换下,重新沏了新茶奉上。 “原本并不知道,只是……”闫清羽在叶旻身侧落座,看着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你看看这个。” 自然是先前冯璋交给她的那封。 “这是我父亲的笔迹。” 闫清羽展开书信,细细看着,没过一会儿,同样变了脸色。 “信上所说的布防之事恐怕是真的。” 叶旻闻言猛然抬头望向闫清羽,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闫清羽又道:“别处的我不知,但我父亲驻守的西南边境确实如信上所写。” 叶旻垂眸,面上虽然仍是一片平静,但心中已经波涛汹涌。若真如闫清羽所说,那这封信无论落到谁手里,他们叶家恐怕都要成为大晋的千古罪人。 叶旻低声呢喃:“这是有人栽赃我父亲的,我父亲万万做不出这种事的。” “我相信叶伯父。” 尽管她的声音很低,闫清羽还是听清楚了她的话语。 他幼时便听父亲定国公说起过上京中的各个官员,说到叶首辅时,他父亲长长地喟叹了一声说,叶闻柳文能提笔安天下,可惜他并不习武。 闫清羽那时便知道了叶首辅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 叶旻抬眸看向闫清羽,正好与他四目相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任。 “阿旻,你对栽赃之人可否有了猜测?” 叶旻点点头,开口道:“我父亲为官多年,从不与人为难,只是他在首辅的位子上坐了许久,而稍年长于他的霍次辅一直屈居之下,在政见上更是时常与他相左,恐怕是最有可能之人。” “霍次辅?”闫清羽重复了一遍,“他与叶伯父同在文渊阁,确实是最有可能将书信藏匿在他书房的人。” 二人一时安静下来,他们目前只有这一封书信作为证据,可书信上是叶首辅的字迹,根本不能证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第138章 墨迹不同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喝了一壶茶,叶旻瞧着放下茶杯忽然起身的闫清羽,有些不解:“怎么了?” 闫清羽看着她,神色认真:“皇城守卫森严,不是随随便便何人都能进得去的,冯状元昨日撞见的那黑衣人,左右不过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城的人。既然阿旻你怀疑此事与霍次辅有关,那咱们可以从他身边的人查起。” “那你现在是要去查吗?”叶旻脱口问出。 “嗯。”闫清羽点点头,“阿旻你先在府中好好陪一陪伯母吧。” 叶旻垂眸,皇城中的是事她确实鞭长莫及,也只好同意了闫清羽的话。 闫清羽说完就走了,他先去了趟来福茶馆,让阿财联系了几个近处的属下。 先不说闫清羽如何安排属下去查能随意在文渊阁走动的内阁大臣和他们的小厮等人,他前脚刚走,得到消息的叶景后脚便回府了。 瞧着婢女进进出出收拾着花厅,叶景脱口问道:“今日还有人到府上做客?” “是闫姑……闫二公子来过了。” 小丫头手下忙活着,并没有抬头看向来人,随口回道,待叶景都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是大公子的声音! 好险!差点脱口而出闫姑爷! 虽然叶首辅一直没让夫人答应定国公府的亲事,但府中众人早就议论纷纷,都说闫二公子肯定是老爷看中的姑爷,不然不会既不答应还容忍着对方隔三差五就登门提亲的。 叶景已经多日未曾回府,并不知道定国公府请了冰人多次登门提亲的事。 他边往后院走去边纳闷。 刚才那个婢女怎么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他们叶家何时与定国公府这么相熟了? 闫小将军是来找谁的? 父亲不是被留在宫中了吗? 此时的叶景满肚子疑问,他还不知道自家的白菜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他先去了宁安院,董嬷嬷将他领进房中。 还没看清叶夫人的神色,叶景就先开口:“母亲,听说父亲一夜未归,还有金衣卫来过了?” “是阿景回来了啊。”叶夫人并没有同他担忧的那般哭哭啼啼,看向他时神色平静,“昨夜问过程大都督了,你父亲被皇上留在宫中了。” 叶景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母亲自然是坚毅果敢的人,不然也不会既能帮叶首辅打理好后宅,还能将所有的嫁妆铺子以及叶家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昨夜那番表现也不过是将将听闻叶首辅被留在宫中时的慌乱,实属人之常情。 “可知是何缘故?” 叶夫人将昨夜叶旻所说一一转述。 “怎么可能!这定是栽赃陷害!” 听到父亲泄露军政要事,叶景双手不自觉握紧,一拳砸在了桌上,引得叶夫人与董嬷嬷大吃一惊。 “阿景莫要冲动。”叶夫人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清者自清,皇上定不会听信歹人谗言,让你父亲平白蒙冤的。” 听了母亲的话,叶景平复下来,又陪她说了会儿话,见母亲确实无恙这才离开。 出了宁安院,叶景径直去了叶旻的院子。 不知道阿旻可有对策了? 叶景到了依云轩时,叶旻正坐在窗前仔细地瞧着那封信,她直觉这封信是解困的关键。 “姑娘,大公子过来了。” 迎春的声音响起,叶旻微微抬头,看到从外间进来的少年,神情有些恍惚。 还好,哥哥平安回来了。 “哥哥。” 叶景走过去,在叶旻对面坐下:“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 叶旻将手中的信纸推到他跟前:“这是在文渊阁父亲的书房里发现的。” 叶景拿起信纸仔细看了,脸色如同叶旻闫清羽一般,也变得极为难看。 这栽赃之人是要置他们叶家于死地啊! “哥哥可瞧得出这信上有什么可用的线索?” 被妹妹这么看着,叶景有些心虚,他只能看出信上是父亲的笔迹,其他的却是瞧不出的。 “看不出,但这封信肯定是假的。”叶景摇了摇头,将信纸推了回去。 叶旻心中暗叹了一声,她真是糊涂了,哥哥自幼不喜文墨,还没她读过的书多呢,想必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这么想着,叶旻又低头轻啜了口茶。 日头已经快到晌午,阳光从半开的窗子中透了过来,正好照在桌上的信封上。 叶旻被忽然被信封上的字迹吸引去了视线,只见信封上“江修贤亲启”几个字隐隐有些光泽。 她又拿起信纸对着阳光,只见信纸上的字迹果然也都同样有光泽映出。 “迎春,快把我的字帖拿来!” 一道灵光闪过,叶旻的眼睛亮起来。 迎春闻言快步去了她平日里常用的书案上取了一本字帖送到她手中。 叶旻随意翻开一页,与桌上的信纸放在一起,指给叶景看。 “哥哥你看这里!”叶旻语气难言激动,“我平时写字帖用的都是松烟墨,是松树烧烟加轻胶制成的,墨迹色黑而没有光泽,是很常见的墨,大多数人用的都是此墨。而这封信上的墨迹则有油亮的光泽,我从未见过这种墨!” 叶景看着她,略作思索:“想来这种墨并不常见,说不定我们可以从此入手查出幕后之人。” “对!”叶旻赞同地点头,一双大眼睛弯成月牙的模样。 “那我去查!”叶景心头一动,就要起身。 “等等!” 看着兄长的动作,叶旻不自觉地提高了些音量,引得叶景动作一滞,向她看了过来。 “哥哥匆忙赶回府想必很累,先去歇息一下吧,我让别人去查。”叶旻有些尴尬,面色微红,慌忙找了个借口将兄长留下。 哥哥还是呆在府中安全些! 在叶景不解的目光中,叶旻对着迎春吩咐道:“把来顺找来。” “来顺?”叶景重复了一遍,听起来像是个小厮,他怎么不记得阿旻院中有这么个人? 没过一会儿,迎春就带着个一身劲装,手拿长剑的年轻男子进来了。 “姑娘您找我?”来顺先向叶旻行了一礼,起身后才注意到房中还有别人,是个年轻男子,眉宇间与叶姑娘有些相似。 他在远处见过几次,这是叶姑娘的兄长。 “见过公子。” 来喜又向叶景行了一礼。 第139章 油烟墨 叶旻拿起信封递给来顺:“信封上用的这种墨你可曾见过?” 来顺接过信封,对照着阳光,将上面的几个字看了又看,摇摇头:“小的从未见过这种墨。” “那你去打探一下这究竟是什么种类的墨,都有哪些人用。” “是。”来顺应下,想了想他又问道,“姑娘,要不要告诉公子,他手下人多,查起来快一些。” 叶旻挑了挑眉:“这件事要尽快,我今日就要结果。” “小的明白。” 来顺领了任务很快便离开了,反倒是叶景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叶旻。 “阿旻刚才那小厮是你从何处得来的?瞧着身手应当不错。” “哥哥,来顺是我身边的侍卫,不是小厮。”叶旻不赞同地看向叶景,解释道,“是闫清羽安排过来保护我的。” 闫清羽?听着耳熟。 上京中姓闫的人家有…… 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勋贵,平日都是闫小将军闫小将军地叫,这会儿子突然听到闫清羽的名讳竟有些陌生。 “他是闫小将军的人!”叶景终于反应过来,“那他刚才说的公子也是闫小将军?” 叶旻无奈地点点头,哥哥怎么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阿旻你何时与闫小将军关系这么要好了?”叶景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般,“我刚才回府的时候还听下面的人说闫二公子今日来过,你与他……” “哥哥,定国公府已经请了冰人来咱们府上提过亲了。” 叶旻的话如惊雷般在叶景脑中炸响。 定国公府来提亲? 是要求娶妹妹吗? 叶景有些不能接受,他才几日没回府,怎么发生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还没等叶旻解释,叶景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直到坐在房中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莫非是在梦中? 用过午饭,叶景歇在房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弄错重点了,现在为父亲洗脱污名好像更重要。 他立即起身又去了依云院,他要第一时间得知最新的线索。至于阿旻与闫二公子的事,等父亲平安归来再问也不晚。 叶景此时正在叶旻的院中喝茶,只是许久未动一下。 没过多久,来顺就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闫清羽。 “闫二公子怎么来了?”叶景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好。 闫清羽早就从来顺口中得知了叶景回府的事,此时看到他倒不怎么意外,想到这是未来大舅哥,不自觉面上带了丝笑意。 “叶兄,好久不见。” 仔细说来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去岁叶家兄妹在回上京的路上遇刺的时候。 “叶伯父之事有进展了。” 叶景眼神一紧:“有何进展?” 闫清羽朝房中的方向看了一眼:“阿旻不在吗?” 叶景睨了他一眼,道:“跟我说一样的。” 闫清羽沉默不语。 “怎么了?” 叶旻从房中出来看到的就是二人一言不发,互相对峙的模样。 “没什么。”二人异口同声道。 见二人并不想说,叶旻未再追问,转而说回正题:“闫清羽你怎么也来了,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闫清羽在叶景身侧落座,三人同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我跟踪霍次辅身边的小厮的时候遇上了来顺。”闫清羽冲着二人笑了笑,“他正在跟书肆里的伙计打听墨。” “属下打听到姑娘给属下看的信上所用的墨为油烟墨。”来顺上前一步,恭敬回话,“主要材料是猪油、桐油熏出来的烟,是南疆刚做出来的新墨,产量极低,寻常书肆并无售卖,只作为贡品每年向大晋进献百斤。” “既然是贡品,那每一份去处就都会有详细的记录。”闫清羽自然地接了过去,“我让人去查了内务府关于油烟墨的出入记录,皇上并不喜欢油烟墨油亮的光泽,从未赏赐过任何人。” 说到这里,闫清羽觉得有些口渴,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叶旻看得出他还没有说完,并未急着追问。 反倒是叶景,听到闫清羽说皇上从未将油烟墨赏赐给任何人有些坐不住:“没有赏赐过任何人?难道是皇上……” “哥哥慎言。”叶旻甩了一个眼风过去,叶景立马闭上了嘴。 还有外人在呢,不能妄议圣人。 “虽然皇上没有赏赐给任何人,但宫中油烟墨的存量已经不多了。”闫清羽侧头看向叶景,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茶杯,继续道,“但皇上曾说过霍爱卿擅山水,用油烟墨最合适不过。年初宫中替萧燃到霍家下聘的时候便请示了皇上,将大半的油烟墨都算作聘礼里了。全上京找不出第二份来。” “这么说来,已经足够证明这封信是出自霍次辅之手了。”叶旻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抬眸看向闫清羽,“那我们只需将证据呈到皇上跟前,父亲就可以回来了。” “先等等。”闫清羽道。 叶景看向他:“你说什么?既然都已经证据确凿了,为什么还要等?” 叶旻深知闫清羽做事周全,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开口道:“哥哥,闫小将军这么说自然是有缘由的,不妨先听他说一说。” 见妹妹如此维护闫清羽,叶景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兄妹二人的举动闫清羽看在眼中,压下想要扬起的嘴角,解释道:“书信固然可以当做证据,但证据自然是多多益善,我这还有个人证,马上就能收网了。” 阿旻这么聪明,她哥哥怎么瞧着不大灵光的样子。 算了,毕竟是他未来大舅哥,要多点耐心。 叶景同样在腹诽:虽然闫二公子考虑的周全,但总觉得这小子一副不太讨喜的样子。 叶景最终把这归结为闫清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妹妹拐走了的缘故。 第140章 进财 去文渊阁打探的人来回话说,今日各位大人所带的小厮照旧同往常一样,只是,霍次辅今日却是独自到的文渊阁,并没有带小厮。 闫清羽察觉此事有蹊跷,便亲自带人去了霍府盯梢。 他们将霍府上下全都查看了一遍也发现那个小厮的影子,没过一会儿便瞧见霍府的管家鬼鬼祟祟的出了府。 闫清羽直觉他出门肯定与那失踪的小厮有关,便留下了几个人继续盯着霍府,他则带着剩下的人一路尾随着霍管事到了闹市。 正好瞧见来顺进了上京城中最大的那家书肆,他就猜到了肯定是阿旻有了新的发现。 毕竟是他身边出去的,他怎么会不知道来顺舞刀弄枪惯了,除了剑谱秘籍,从不主动翻一页书。 就连兵法还是从前跟着他在边关时,他强逼着来顺去看的。 来顺告诉他叶姑娘发现了那封书信上所用的笔墨不同寻常,并不是常见的松烟墨。而他刚刚在书肆打听到了这种墨迹油润反光的笔墨应该是南疆进贡的油烟墨。 听说是贡品,想必来顺追查起来应该不是很方便,闫清羽便带着他进了皇城,而霍管事则交给跟他一起的其他人继续跟踪了。 叶景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若是有了进展麻烦闫小将军差人来告诉我一声。” 闫清羽微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叶兄。” 叶景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端坐着不动的叶旻。 “阿旻怎么不起来送送闫小将军,闫小将军还要回去查那小厮呢?” “叶兄误会了,在下并不着急要走,下面的人自然会把消息送过来的。” 叶旻也连忙道:“哥哥放心吧,闫清羽办事还是很妥当的。” 闫清羽听了,不由得扬起嘴角:“叶兄要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 叶旻也附和道:“是啊哥哥,你先回去歇着吧。” 叶景黑着脸道:“我走了好让你二人独处是吗?” 妹妹怎么越发不知道什么叫做矜持了。 “哥哥在胡说什么,院中不是还有迎春和知秋还有其他婢女在吗?”叶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了一眼闫清羽,理直气壮道:“哥哥先回去,我与闫清羽还有事要商量。” 叶景捂着胸口,感觉一阵气闷。 “阿旻!” 叶旻神情严肃:“真的是正事。” 叶景被噎得无言以对,转身甩袖走了。 院中只剩下二人和几个婢女还有来顺,闫清羽笑着看向叶旻:“何事要与我商量?” 叶旻斜睨了他一眼:“自然是关于进宫将证据呈给皇上的事啊,不然还有什么?” 闫清羽忍住嘴角的笑意,说起正事:“明日一早我来带你一起进宫,我们一起将此事禀给皇上。” 若是顺利的话,那个小厮应该已经被他的人控制住了。 至于进宫面圣,当然是任谁都抵不过女儿替父陈情令人动容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闫清羽边起身道:“好了,我要回去了,再待下去你兄长要更加不满了。” 叶旻忙道:“我哥哥只是担心我。” 闫清羽笑道:“那是自然。” 出了叶府,闫清羽直接去了来福茶馆后面巷子的一处院子里。 进财醒来时,发现在一处陌生的屋子里,四下环顾,屋子里没有什么摆设,只在高处开了一扇小窗,透出一点光亮。 说这是间牢房都不为过。 他从地上起身,放轻脚步走到了门口处,房门严丝合缝,根本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 他试着用力推了推,如所料般纹丝不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他不是听了老爷的吩咐躲藏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吗? 他记得先前霍管事来给他送了一些干粮和盘缠,让他离开上京躲一躲。 怎么再醒来就在这种地方了? “嘶——”他挠挠头,碰到了还在隐隐作痛的后脑勺。 许是听到了他的动静,紧闭的房门从外面打开了。 天色渐暗,他倒是很快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一个身穿玄衣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进财眯了眯眼才看清他的模样。 少年面白如玉,眸光璨若星河。 “你是闫二公子!”他平日跟着霍皋行走,见过各个府上的人,他很快就认出了少年的身份。 闫清羽笑了:“对,是我。” 进财面露惶恐:“公子这是何意?” 闫清羽走近他跟前。 “我把你请过来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闫清羽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还没问你怎么就不知了?莫非你早就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进财变了脸色,定了定心神,才道:“闫二公子请问。” “叶首辅书房中的信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闫清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进财心中大骇,难道昨日的事真的被人看见了? 他用力握紧了双拳,并不承认:“小的听不懂闫二公子在说什么。” 闫清羽轻笑:“怎么会听不懂,昨日有人瞧见有黑衣人悄悄进了叶首辅的书房,没过多久叶首辅便被皇上召进了宫。而你昨日与霍次辅出了文渊阁后便直接去了城外的庄子,你不觉得太巧了些吗?” 提到昨日黑衣人,进财乱了方寸:“真的有人看见了?” “你说呢。”闫清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进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露了马脚。 想到还在霍家的妹妹,进财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确实是我一个人做的。” 闫清羽语气淡淡地道:“我劝你想明白了再说。” “我是替我们家老爷打抱不平,无论是资历还是底蕴,我们家老爷都比叶首辅强多了,凭什么要屈居人下。” 闫清羽挑眉笑笑,随口问道:“那你说一说,你是从何处得知了边关的布防图?” 进财吞吞吐吐道:“小的……是从……” 闫清羽定定的看着他,出声打断道:“若是你担心留在霍家的妹妹,那你可以想想要不要重新回答这个问题,毕竟——”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手下的人从霍管家手中救下了一个叫做金喜的婢女。” 第141章 进宫陈情 “霍管家?老爷明明答应我会善待她的!”进财语气中难言急切,“她怎么样了?” 闫清羽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她会怎么样,那就要看你是如何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了。” 进财怒目圆睁,最终还是妥协道:“只要你保证不伤害她,我会如实回答。” 闫清羽点点头:“自然,我向来说话算话。” 得了定国公府二公子的保证,进财将霍皋吩咐他如何引开叶首辅书房附近的守卫和小厮的事情全都交代了,还有他是如何进入叶首辅书房并把霍皋交给他的书信藏在何处的细节也说了个清楚。 与冯璋所述并无出入。 第二日一早,闫清羽便乘马车到叶府接上了叶旻,一路赶往了皇城。 接连几日没有早朝,昭和帝才在清和殿里用了早膳,叶首辅陪着一起,他这两日被安排歇在清和殿的侧殿里。 “皇上,闫二公子带着叶姑娘求见。” 昭和帝看着从殿外进来的冯天,问道:“是清羽来了啊,带着哪家姑娘?” 冯天看了看坐在昭和帝不远处,独自饮茶的叶首辅,答道:“是叶大人家的千金。” “原来是叶爱卿的爱女。”昭和帝闻言也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叶首辅仍旧神色平静,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冯天,让他们去宣明殿吧。” “是。” 昭和帝起身,瞥了一眼仍旧泰然自若的叶首辅,道:“叶爱卿不妨跟我去宣明殿看看这两个孩子为何而来吧。” 叶旻与闫清羽二人随着冯天到了宣明殿,望着气魄宏大的宫殿叶旻有些紧张。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算下来这是她第一次面见昭和帝。 没想到竟是为了给父亲洗刷污名。 “二位,请吧。” 叶旻看了眼身侧的闫清羽,跟着他进了宣明殿。 玉石铺就得地面泛着寒光,叶旻未敢抬头直面龙颜,随着闫清羽恭敬地行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清羽可是许久没有进宫了,可去见过你姑母了?” 昭和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有想象中那么威严肃穆,反倒是带着些亲和之意。 闫清羽恭敬地答道:“还未曾。” “起来回话吧。” “谢皇上。” 昭和帝打量着下方并肩站在一起的少年与少女,都是顶好的容貌,瞧着真相像一对璧人。 “清羽,你身边这位姑娘是?” 闫清羽笑着答道:“回皇上,是叶家大姑娘,也是我刚刚定下的未婚妻。” “哦?朕竟不知你与叶姑娘何时定下了亲事。”昭和帝轻啜了口茶水,反问道。 闫清羽笑笑:“刚定下没几日,想必消息还没传出去。” “你二人今日进宫应该不是专门为了告诉朕这个消息的吧?”昭和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说吧,今日为何而来?” 闻言,叶旻又跪了下去:“回皇上,前日臣女在父亲书房里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书信,信上的内容实在是骇人听闻。” 听她这么说,昭和帝对信上的内容有了几分猜测。 看着跪在地上却依旧神色平静的少女,他眼底多了几分赞许。 “信上写了什么?” 叶旻如实答道:“是大晋边关各处要塞的据点和布防兵力。” 昭和帝脸色微变:“边关布防?” 虽说先前就有了猜测,但听到叶旻的话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只是不知道关于边关布防的内容是真是假呢? “是。”叶旻继续说道:“臣女甚深知父的为人,他是定然不会做这种事的,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臣女便将书信收了起来,暗中调查此事。” 昭和帝盯着叶旻,声音冷了下来:“哦?那叶姑娘查到什么了?” “是霍次辅。”叶旻似乎有些害怕,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回话,“臣女无意中发现信上所用笔墨并不是常见的松烟墨,让人打探后得知是南疆特有的油烟墨,并不在民间流通。” 叶旻将书信呈上。 昭和帝看着信封上反光的油亮光泽,想起来南疆确实每年都会进贡百斤油烟墨,而他并不喜欢这种笔墨。 “皇上,三皇子成亲时内务府曾来请示过,将油烟墨算做了聘礼。”冯天适时提醒道。 “皇上,微臣这还有一份证词,是霍次辅的小厮亲口所述,他对潜入叶府书房藏匿了书信之事供认不讳。” 闫清羽同样将供词呈上。 二人一早便统一了口径,书信是在叶府书房发现的,而进财的供词说的是叶首辅的书房,并未强调是哪处的书房。 “传霍皋进宫!”昭和帝冷着脸吩咐冯天。 等霍皋的工夫,昭和帝唤了叶首辅出来:“叶爱卿,快来瞧瞧,你的爱女和未来姑爷真是能干,这么快就替你洗清了冤屈。” 叶首辅从屏风后出来,先向昭和帝行了一礼:“皇上过奖了。” “叶爱卿口风真严,跟朕朝夕相处了两日都不曾告诉朕,你与朕的侄儿成了儿女亲家。”昭和帝面色温和,同刚才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既然如此,叶爱卿便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吧,朕就不留你们了。” “多谢皇上。” 生怕昭和帝反悔一般,叶首辅瞥了闫清羽一眼,拉着女儿便告退了。 直到出了宫门,叶首辅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他这两日是怎么过的,被昭和帝拉着替他批那些通篇废话的奏折,有些同僚真是够了,你一天吃几顿饭没必要专门写封折子告诉皇上吧! 默默心疼皇上一下下。 叶首辅三人走了不多时,霍皋便匆匆赶到,瞧着昭和帝铁青的脸色,他连忙跪下:“臣来迟,皇上恕罪。” 事关边防机密,昭和帝没工夫卖关子,直接将那封书信摔在了霍皋面前:“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霍皋看着面前的书信,脸上是惊讶的神色,他当然知道信上的内容,毕竟是他亲手所写。 皇上不是应该责问叶闻柳吗? 怎么把他找来了? 当然,霍皋还是将书信拿在手里,假装并不知情地看了一遍。 第142章 报复 “微臣惶恐,并不知此信是谁所写。”霍皋神色坦然,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臣听说过江修贤,是大燕宰相。臣还听说,叶大人与他似乎是师出同门。” 昭和帝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霍皋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安。 “霍爱卿看看信上所用的笔墨。”昭和帝的声音冷冷地从上方传来。 霍皋瞧着信纸上油润光亮的字迹有些失神,他竟忘了上京中大多数人用的都是松烟墨。 自从宫中将如雪的聘礼送来,他便甚是喜欢这油烟墨画成的山水,后来为了显示他独得昭和帝青睐便把日常用的笔墨也换成了油烟墨。 孰料竟在此出了纰漏。 霍皋瘫软在地,并未多作辩解,很快就交代了他的罪行。 前些日子他听闻定国公夫人请了冰人多次登门叶府,替府上的二公子求娶叶家姑娘。 他这才注意到了叶旻。 他想起女儿似乎一直与这个叶家姑娘不合,甚至在成了三皇子妃后还曾经谋划过毁掉叶家姑娘。 而女儿的厄运好像就是从那次谋划失败开始的。 霍皋并没有让人去查那些事究竟与叶家姑娘有何关系,他膝下只有一女,如今更是只剩他与霍夫人两人相依。既然女儿都已经不在了,自然不能让女儿厌恶的人过得逍遥自在。 更何况这人还有可能是害死女儿的凶手! 外人皆知他擅作山水,孰不知他更擅长模仿他人字迹。 既然女儿一直介意叶家姑娘是首辅嫡女,那若是叶闻柳不是首辅了,那叶姑娘自然也就没了这层身份,想必如雪在九泉之下得知了也会高兴的吧。 于是霍皋就仿照叶闻柳的字迹写了那封信,又让身边的小厮将信放进叶闻柳的书房,还另外安排人假装刺客引了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的注意。 并不完美的计划,但他的目的就是拉叶闻柳下台,若是能让他满门抄斩那就更好了。 昭和帝并不是暴戾的君王,念在那封信只有叶家几人看过的份上,他对霍皋道:“即日起你便称病在家吧。” 霍皋本以为这次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只是被禁在府中。 闫清羽将叶旻父女送到叶府门口便要告辞。 叶首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子,回去让定国公夫人请个有分量的人来我们府上吧。” 闫清羽一时竟呆住了,他没明白。 “原本我只是想看看你对阿旻到底有多少情意,没想到遇上了这事,我瞧你品性还算不错。这几日外面恐怕有不少人不看好我们叶家,既然两家要结秦晋之好,自然不能委屈了阿旻。” 闫清羽听了眼睛一亮:“多谢叶伯父成全!我这就回府告诉母亲!” 说完便冲叶首辅抱拳,转身走了。 看得出他的开心,步伐轻快的他甚至想要来个梯云纵。 叶旻跟在叶首辅身后进了府,原本想要回依云院,叶首辅突然出声:“阿旻,随为父到书房来。” 叶旻猜测父亲恐怕是要问一下此事的细节,便应了。 书房里,叶旻从小厮手中接过茶盏,亲手为叶首辅奉上:“父亲可是有事吩咐?” 叶首辅将接过的茶盏放在一边,看着眼前不过碧玉年华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这两日她恐怕既要为了替他洗清冤屈查探线索,又要分心担忧他的安危吧。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温声道:“坐吧。” 叶旻便在最近的圈椅上落座,侧头看着叶首辅。 “阿旻这两日辛苦了。” “父亲言重了,这都是女儿该做的。反倒是母亲,这两日跟着担惊受怕,心神不宁的。” 提到叶夫人,叶首辅有些愧疚:“是为父连累你们了。” 瞧着父亲的神色,叶旻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父亲身居高位,叶家上下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只是母亲的身体……恐怕是受不住几次这样的事的……” “你母亲怎么了?” “父亲莫急,母亲没事,只是李爷爷说她去年中的毒到底是亏空了身子,受不得情绪起起伏伏。” 叶首辅闻言面上俱是担忧的神色。 叶旻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脱口而出道:“父亲,不如您辞官吧,咱们一家远离朝堂,自然没有了这些是是非非。” 叶首辅瞧着女儿认真的神色,不由得垂眸琢磨起了此事,这已经是阿旻第二次提及此事了。 去年儿女回上京的路上被刺杀,外甥女死的不明不白,还有这次……细细想来,若他不是内阁首辅,手握重权,怎么会被各方阵营算计来算计去,只是—— 叶首辅看向神色凝重的女儿,道:“为父已经答应了闫家那小子,若是咱们叶家成了白丁,为父怕你会被定国公府看轻。” 想到闫清羽,叶旻唇边扬起一丝笑意:“父亲放心,定国公府是体面的人家,既然选了我,想必是更看中我这个人。” 叶旻的话令叶首辅思绪良多,张了张嘴,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反而让叶旻先回去。 叶旻屈膝行礼,道:“那女儿就先回去了。只是母亲还在宁安院中等候,父亲莫要忘了。” 书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只剩了叶首辅一人,他垂眸喝了口茶。 茶已经冷了,他只觉心头一片冰凉。 将茶水饮尽,叶首辅起身去了宁安院。 前院的人早就过来禀报了叶首辅回府的事,叶夫人忙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饮食,便等着他过来。 进了宁安院,叶首辅率先瞧见的就是神色憔悴却强撑精神的叶夫人,在他未曾注意的时候,他的夫人竟生了银丝。 “夫人。” 直到叶首辅出声,叶夫人才确认他是真的回来了。 “老爷这两日可受苦了?想必在外面吃的也不合心意,我让人准备了些吃食,快坐吧。” 叶夫人拉着叶首辅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并无异样,便要为他布菜。 叶首辅握住叶夫人的手,道:“夫人别忙了,这两日让你担心了。” 叶夫人转过身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回来就好。” 二人一同用了饭,叶首辅又回了前院书房。 他一人在书房中枯坐了半日,直到点灯时分他才提笔写了封折子。 第143章 辞官 昭和帝开恩,特许叶首辅今日不用上朝。 “启禀皇上,叶大人递了折子。” 宣明殿里,冯天正伺候着昭和帝的笔墨,殿外的小内侍呈着封奏折进来。 昭和帝眉头微挑:“叶大人?朕不是让他在府中休息吗?呈上来。” 冯天从小内侍手里接过奏折,恭敬地呈到昭和帝面前。 昭和帝看罢,直接将折子摔在了龙案上,厉声问道:“叶闻柳在哪!” 冯天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半步。 皇上最近太容易动怒了,莫要牵连到他了。 小内侍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叶大人……在殿外候着……” “叫他进来!” “是……” 小内侍哆哆嗦嗦地从地上起身,小心翼翼地去了殿门口。 叶首辅很快就从殿外进来。 昭和帝一见他便从龙案上拿起折子扔了过去。 可能是最近这个动作做得多了,折子无比顺畅丝滑的落在叶首辅脚下。 “叶爱卿这是何意?不会因为做了一场局就要离朕而去了吧。” 昭和帝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厮竟然上书辞官! 他身边得用的肱股之臣统共就那么几个,老的老,病的病,就剩叶首辅这么一个还算年富力强的帮着他处理政务,他才可以忙里偷闲,不至于跟先帝似的因操持政务累垮了身子。 而叶首辅通敌叛国之事昭和帝自然是不信的,叶首辅每日接触的家国大事比布防还重要的有的是,若是他要泄露情报的话肯定不会只在这一处。 这两日他把叶首辅留在宫中自然是要看看哪些人要露出爪牙,顺便帮他看两天奏折。 看到昭和帝的模样,叶首辅当即伏地痛哭:“皇上,微臣为官二十余载,主持内阁事务也有十余年了,臣不敢居功,但臣自认事事躬身力行,兢兢业业,力求不出差池……” 昭和帝忍不住打断叶首辅的话:“爱卿的功劳朕自然铭记在心,可这跟你要辞官有什么关系?” 叶首辅被噎了一下,险些装不下去,好在他浸淫官场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炉火纯青的演技。 “微臣与大燕宰相师出同门,难免为人诟病……” “得了吧,这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然是信得过爱卿的。”昭和帝再次打断了叶首辅的话,“本来就是做戏给别人看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叶首辅见昭和帝不以为然,又呜呜哭了起来:“微臣自然感念皇上的信任,但这些年微臣的家人一直置身于危险中,臣的一双儿女多次遇袭,还有臣的发妻,更是被人暗中下毒谋害,微臣对不起他们啊!” 听叶首辅提起夫人,昭和帝不禁动容。 他想到了闫皇后,从年少时的相知相伴到后来的客气疏离,她曾经也为他挡去了诸多的阴谋阳谋,终究是他先负了她。 好一会儿,昭和帝才收敛起眼底的情绪,叹了口气:“不是朕不放爱卿,只是朝中无人能接此大任啊!” 叶首辅闻言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向昭和帝:“内阁辅臣张正清为人清正,刚正不阿,足以担任下一任首辅。” 昭和帝算是看明白了,这厮是铁了心要辞官,连继任者都帮他选好了! 刚要张嘴骂他,昭和帝又把话咽了下去。 罢了,不浪费口水了。 既然如此,不妨随了他的愿吧。 真羡慕叶闻柳,终于可以每日睡到三竿了。 昭和帝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服老了,是时候应该放权给太子了。 昭和帝默默说服了自己,对叶首辅说道:“既然如此,朕准了。” “多谢皇上——”叶首辅又哭了起来。 回到叶府,叶首辅瘫倒在书房里的矮榻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果然哭也是个力气活儿! 昭和帝暂时压下了这个消息,无人知晓叶首辅为何进宫。 三日后的早朝上两个消息震惊朝野。 一是叶首辅上书致仕,昭和帝并未多说什么,直接恩准了,由内阁辅臣张正清接任首辅。 二是在府中养病的霍次辅突发恶疾,病逝了。 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有人说叶首辅与敌国宰相有往来,触了圣怒,是被迫辞官。也有人好奇霍次辅好好的怎么就病逝了,四处打探是否有人知情。 两座高门突然就败落了,不免令人唏嘘。 但还是有人看得清楚,张正清是叶首辅一手提拔起来的,与霍次辅并不是同一路人。 霍次辅的事恐怕是“天意”,为了给张首辅铺路。 不过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纷纷,并未影响到叶府中的众人。 叶府中是一片轻松自在的氛围,尤其是叶夫人,她正指挥着府里的小厮婢女收拾东西,准备搬离这座府邸。 毕竟高官府邸都是有规制的,既然叶首辅已经致仕自然不好再住在这里。 好在叶夫人嫁妆丰厚,叶首辅也在官场忙了半辈子,叶家并不是只有这一处宅院,钱财也足够他们及子孙衣食无忧,他们不过是从靠近皇城的这座府邸搬到外城一处离内城不算远的宅子里去。 叶夫人面带笑意,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替叶首辅担心在官场上被人暗害,如今倒是真的轻松了。 叶首辅则在书房整理着他那些书,同样觉得浑身轻松,仿佛移开了压在心口的巨石。 “老爷,太太!门口来人了!” 叶府的正门的守卫飞奔着前来禀报。 叶首辅闻声从书房出来,问道:“怎么如此不稳重,来的是何人?怎么不请进来。” 守卫顾不上喘口气,连忙答道:“来人是昭阳长公主!” 老爷都已经辞官了,居然还有贵客登门,守卫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跑到院中禀报。 叶首辅闻言垂眸一合计便猜到了昭阳长公主为何而来,连忙让人去请叶夫人,二人一同前往正门迎接。 叶府花厅里,府中婢女给几人奉上茶水。 一时无人说话。 反倒是昭阳长公主笑着看向叶首辅夫妇:“前几日定国公夫人找到本宫,想托本宫当个保山,替他们家二公子求娶贵府大姑娘,不知二位可愿结这门亲事?” 对于长公主的话,叶首辅自然没有感到惊讶,而叶夫人却是不同的反应。 她本以为叶首辅辞了官,阿旻与闫二公子的这门亲事自然就再无可能了,原本还在考虑如何去安慰阿旻呢。 第144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没想到定国公府竟然请了昭阳长公主做保山。 难道定国公夫人没有听说叶闻柳辞官的事? 叶夫人脑中思绪翻涌,一时没有答话。 反倒是叶首辅笑道:“定国公府勋贵,还请了殿下做保山,足见诚意,小女嫁过去我自然是放心的。” 昭阳长公主见叶首辅应下了这门亲事,并未久留,喝了盏茶便走了。 而定国公府二公子与叶姑娘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京。 原本都在替叶姑娘惋惜错失了这么好一门亲事的众人纷纷大吃一惊。 没想到定国公府如此看重叶姑娘,叶首辅都已经辞官了还坚持替小儿子说成这门亲事。 当他们听说这门亲事的保山是昭阳长公主时,更加断定了叶姑娘定是个品性极好的姑娘。 一时间上京中竟传起了叶旻的美名,成为新一代闺阁典范。 亲事终于落定,叶夫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两家原本门当户对,如今她更怕阿旻将来被婆家看轻。 宁安院里,叶夫人差人将叶旻请了过来。 看着未施粉黛依旧明艳照人的女儿,叶夫人一阵晃神。 没想到女儿最终还是同闫二公子定下了亲事。 “来母亲身边坐。” 叶旻走过去坐下。 叶夫人握着她的手眼圈微红,哽咽道:“你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咱们家虽然不比从前,但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不用处处忍气吞声。” 叶旻笑着挽住叶夫人的胳膊:“母亲放心吧,不会有人欺负女儿的。” 叶夫人重重的点头道:“嗯。” 转日,叶家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正要搬去另一座宅院。 闫清羽原本打算去看看叶旻,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阿旻了,如今二人已经正式定亲,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了。 没想到沈卓先一步遣人过来请他。 二人见面后,沈卓先是一阵打趣:“闫二公子终于拨云见日,马上就要娶到心上人了。” 虽然早就知道好友与叶姑娘的亲事是板上钉钉,但前些日子的事真让他替好友捏一把汗。 只是没想到,定国公府为了求亲竟然连昭阳长公主都请动了。 听沈卓提起这件事,闫清羽不自觉嘴角上扬。 他还是客气地道:“比不得沈兄即将身为人父。” 沈卓嘴角一抽,虽然瑶瑶确实有孕在身,怎么从这小子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你还记得叶姑娘在泽安寺遇到的那群劫匪吗?” 闫清羽神色严肃起来,等着沈卓继续说下去。 “有人在红沙村附近见过他们,押运着一批货物从村里出来。” 闫清羽神色微变,叶旻被劫持那日他当场射杀了劫匪的首领,虽然从剩余人口中问出了他们山寨的位置,但是他的人寻过去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一座空寨了。 所以,他们才在此处做了那么一出戏。 寨子规模不小,山上的劫匪肯定不止十五六个,闫清羽手下的人打听过,据到过附近的村民说山上的劫匪近百数。 这么多人消失的悄无声息,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所以沈卓一直注意着这件事。 闫清羽思绪回拢,问道:“可知道他们的去向,还有货物是什么吗?” 沈卓摇头:“只知道往西北方向去了,我接到消息的时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我的人并未追上,不过红沙村外的车辙有些深。” 闫清羽拧眉:“没想到红沙村竟还藏着秘密。” 沈卓喝了口酒:“说来说去,弄清红沙村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才是关键!” “沈兄放心,劫匪那边我让人快马追上去应当还来得及。”闫清羽目光坚定,伸手拍了拍沈卓的肩膀:“至于红沙村,既然有秘密,那就再去探一探。” 沈卓推开他的手,打趣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闫二公子真有劲头。” 闫清羽给了他一拳:“少酸了你。” 二人举杯对饮,气氛不似先前那么压抑。 既然已经被打乱了计划,闫清羽干脆与沈卓喝了个尽兴,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转日闫清羽让来顺递了口信,他请叶姑娘吃茶。 来福茶馆前,迎春打起车帘。 叶旻正准备下车,抬眼就瞧见一身玄衣的少年站在马车跟前,眉眼含笑。 少年干净温暖的笑容撞进她的眼底,一如宜人的秋色。 叶旻不由得心跳快了些,脸颊泛起红晕。 说来也怪,二人相处了这么久,从来都是坦荡的,这次却不同了。 “不是说请我吃茶吗?”少女葱白的手指扶着车厢,率先开口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少年自然地将手伸了过去,扶着少女从马车上下来,笑道:“特意出来接你的。” 少女站定,对他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那我们进去吧。” 二人并肩走进茶馆,伙计阿财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公子——” 闫清羽直接略过他,带着叶旻上了二楼。 被无视的阿财独自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怅然若失。 公子这是卸磨杀驴吗? 还是常来的雅间里,二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这还是二人定亲后第一次见面,这种突然转变了身份的感觉真是奇妙。 闫清羽心中不禁暗道,阿旻以后就是他的未婚妻了,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牵她的手了。 没想到当初随手救下的姑娘竟然成为他心底最牵肠挂肚的人。 叶旻看着眼前的少年,同样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次心动。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叶旻笑道:“什么事?” “你呢?”闫清羽反问。 “无事。”叶旻笑意盈盈,不似先前那般局促,“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闫清羽同样轻笑出声。 “那你呢,想说什么?” 闫清羽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推到叶旻跟前。 “送你的。” 看着神色认真的少年,叶旻不禁弯了弯嘴角,她想到了之前少年邀她一起给皇后娘娘挑选贺礼的事。 不知今日他会送些什么呢? 第145章 礼物 “怎么不打开看看?” 闫清羽伸手又将锦盒往前推了推。 见叶旻但笑不语,他伸手将锦盒拿了过来。 打开是一支赤金镶珠的蝴蝶发簪。 秋阳和煦,透过窗棂照在蝴蝶羽翼上流光溢彩。 叶旻抬眼看过去,嗯,确实是不会出错的礼物。 少年眼神炙热,一副等待夸奖的神情:“喜欢吗?” 叶旻被问的一愣。 说实话,她闺房妆奁里类似的金簪随随便便都能拿出好几支。 闫清羽兴致勃勃的拿起那支发簪:“你看这只蝴蝶,其实是一朵鸢尾花,是我亲自画了图样让人打的。” 叶旻这才注意到发簪上的蝴蝶与她平日常戴的不同,嗯,确实有些丑。若是不说她还真没看出来,看来以闫小将军的画技应当是有些为难打首饰的师傅了。 “我给你戴上。” 闫清羽起身绕到叶旻身后,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间。 打量着在叶旻发间展翅的鸢尾花,闫清羽满意地点头:“阿旻戴着真好看。” 闫清羽还记得二人第一次去仙临阁吃烧鸡的时候,阿旻就戴了支桃花玉簪,衬得她人比花娇,也许从那时起他就想着要亲手给她戴支发簪了。 叶旻从衣袖中摸出一小面铜镜照了照,嘴角一抽:“闫清羽,你真的要我带着这么个丑东西出门?” 闫清羽不赞同:“哪里丑了,阿旻这么好看顶个麻袋在头上都好看。” 叶旻闻言神色一顿,抬眸瞪着闫清羽:“那可不,直接把脑袋罩住,没人认得出是我,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好看了。” 闫清羽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阿旻若是这么想也行,我可不希望其他人看你。” 叶旻抬手捶了他一下:“你想得到美。” 二人正笑闹着,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公子,在临仙阁订的席面送过来了。” 是刚才被无视的阿财的声音,此刻他已经慢些复活,准备继续为公子和叶姑娘效犬马之劳。 闫清羽让人进来。 阿财将一坛果酒放在桌上,指挥着来人将席面摆到桌上。 “退下吧。”席面摆好,闫清羽将阿财打发走,撕了只鸡翅放到叶旻面前。 叶旻盯着碗中的鸡翅,一时没有动作。 “怎么了?”闫清羽见她神情严肃,询问道。 “我父亲辞官后,哥哥也辞去了羽林营的差事,他打算去边关投军。” 虽然前世兄长曾经也是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但叶旻还是满脸担忧的神色。 闫清羽拿起桌上的布巾擦去手上的油渍,隔着桌子伸手摸了摸叶旻的发顶。 “莫要担心,我会安排人暗中照拂哥哥的。” 叶旻垂眸想了想,兄长确实打算南下,而定国公便驻守在西南边境,想必有定国公府的人看着,兄长性命应当无忧。 想通了这一点,叶旻莞尔一笑:“好。” 没过几日便是叶景准备离家的日子。 叶家新宅邸门口,闫清羽也来送行。 叶首辅难得对这个离经叛道的儿子露出一个笑脸:“既然要从军,那就不要给叶家丢人。” “儿子知道,您放心。” 叶首辅别过头去:“怎么放心,你自幼闯了多少祸,出门在外没人护着你了,可别捣乱。” 叶景应下。 叶旻与闫清羽骑马将叶景送出好远,已经出了城门十几里。 “别送了,快带着阿旻回去吧。”叶景开始赶人,这句话是对着闫清羽说的。 “哥哥,你凡事要量力而行,遇事不要冲动,一定要注意安全。”叶旻不住地叮嘱道。 “知道了,你也是,以后不要做那些冒险的事了。”叶景不满地瞪了闫清羽一眼,“阿旻以后就劳你多照顾一些了。” 闫清羽点头,伸手递给他一个包袱,里面是叶旻准备的可以久放的吃食。 叶旻眼圈有些发红:“哥哥,你要早些回来。” “都是定了亲的大姑娘,怎么还哭鼻子。”叶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等婚期定了写信告诉我,我一定赶回来。” 叶旻破涕为笑:“知道了哥哥。” “那我走了。”叶景眸光坚定地看向他即将奔赴的远方。 “好。”看着精神抖擞的叶景,叶旻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目送他策马远去。 她能理解兄长地选择。 虽然父亲辞官并不影响他继续在军中任职,但上京波诡云谲,说不准哪日就碍了谁的眼,惹祸上身。 可他堂堂七尺男儿,自然是要为国尽一份绵薄之力的,若是让他留在府中做个闲散富贵的公子心里哪能好受,如今去边关从小兵做起也算是寻了个好去处。 虽然担心,但叶旻还是为兄长有坚定的目标替他开心。 - 叶景离开上京后,闫清羽似乎忙了起来,这期间两人只匆匆见了一面。 这一日,叶旻独自到了来福茶馆,阿财热络地将她领上二楼。 “你家公子最近没有消息吗?” 阿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叶姑娘是在问闫清羽,为难道:“小的平日都在茶馆,不怎么去府里回话,听来宝说公子出门办事了。” 叶旻闻言眉头微蹙。 什么重要的事,连跟她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叶旻摆摆手,示意阿财退下。 茶气氤氲,她刚刚喝了几口,房门又被叩响。 “叶姑娘,是我。” 还是刚才离开的茶馆伙计阿财。 “怎么了?”叶旻出声问道。 “是来宝过来了,他说有要事回禀。” 来宝? 听阿财提起过好几次这个名字,听着跟来顺很像,想必也是闫清羽身边的侍卫。 “让他进来吧。” 叶旻虽然有些疑惑为何闫清羽的人会有要事向她禀报,但想到可能是闫清羽交代了什么要事,还是要见一见的。 不多时一名气质冷肃的青年走了进来,同来顺差不多的装扮。 “来宝?”叶旻看向来人,询问道,“有何事找我?” “见过叶姑娘。” 青年看着端坐在房中的少女,知道公子对她的重视,不敢轻视。 “回姑娘,公子出门时曾交代过,若是有事做不了决定的话可以来找您。” 第146章 灭口 “出何事了?”叶旻问道。 “属下发现了杏儿的踪迹。” 叶旻闻言一愣,手里的茶洒了些出来。 来宝将叶旻的反应看在眼底。 说起来,这个杏儿跟叶家还有些渊源,原来在叶家表姑娘跟前伺候,后来因与叶夫人中毒之事有关便逃了。 “她人在哪里?” 叶旻握紧指尖,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害她母亲。 “夫人院中的映雪最近举止有些异样,昨日她鬼鬼祟祟出了府,属下带人一路跟踪去了外城的一处小院里,没想到院中住的人正是失踪已久的杏儿。” 来宝简单地将发现杏儿行踪的过程说了一遍。 “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让人盯着,看看二人接下来有什么行动。”叶旻将手中的茶水放下,从衣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擦掉刚才溅在指尖的茶渍。 她目光微垂,心中却是思绪翻腾,这件事过了这么久,终于又有新的线索了。 来宝领命而去。 夜色渐深,一个身影从定国公府后门悄悄离开。 她先是左右看了看,又瞧了瞧身后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才继续往前走。 见她走远,从对面高墙下的阴影处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男子跟了上去。 黑衣人正是来宝,而从定国公府偷溜出来的则是映雪。 从茶馆离开后,下面的人来报,白日里杏儿给了映雪一封信,想必今晚会有行动。 所以来宝亲自在定国公府后门处守着。 鱼儿果然有动作了。 来宝跟着映雪一路朝皇城的方向而去,直到皇子府附近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皇子的府邸所在,包括太子没怎么来过的太子府,不怎么受宠的二皇子府,还有已经被一把火烧毁的三皇子府都聚集在此处。 不知映雪想去哪处府邸呢?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只见映雪在二皇子府外徘徊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侧门,映雪闪身进去。 来宝抬头望了望面前的高墙,一脚踏在墙面上,借力越了上去。 站在房顶上的来宝有些诧异。 他原本以为二皇子并不受宠,没想到整个二皇子府戒备如此森严。整个府邸笼罩在夜色中,来宝只是蹲在墙头都能感觉到院中暗藏的杀机。 沉吟了片刻,来宝确定了一下映雪去的方向,然后选定了一处戒备最薄弱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接近府中最亮的一处院落。 来宝谨小慎微地拿起房顶上的一片瓦。 “主子,杏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映雪跪在一身着华服的男子面前,从怀中拿出一封密信递交给他。 来宝借着房中跳跃的烛火看清了男子的面容,正是传闻里不得昭和帝宠爱的二皇子萧灿。 只见萧灿接过信,随意看了两眼,嗤笑了一声,便在烛火上点燃了。 这时不知从哪窜出来一只野猫,踩在房顶上,发出细微的响声。 来宝见状,连忙闪身,躲在了院中高耸的树冠里。 还好树叶还没落光,勉强能遮住他的身形。 果然有巡逻的守卫过来查看,发现只是一只野猫后便离开了。 那些守卫看起来身手都不在他之下,为避免被人发现难以脱身,来宝趁两队人马交接的时候悄悄溜出了二皇子府。 一直在府外等到映雪出来才又重新跟了上去。 转日叶旻就知道了,杏儿身后的人是萧灿。 得知此事的叶旻一早便带着来顺去了杏儿的所在之处。 她前世便知萧灿这个人不同于萧燃那般张扬,他更像是一匹隐于暗处的恶狼,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便会永绝后患。 昨夜来宝虽然没有惊动萧灿,但不一定不会引起他的警觉。 叶旻二人到时,此处正发生激烈的打斗。 这处院子僻静,此时又尚早,并没有引来他人注目。 杏儿看起来会武,正与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还有几个身穿与来宝一样的衣裳,应该是定国公府留下盯梢的人。 眼看黑衣人就要落于下风,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杏儿说道:“杏儿姑娘,你被盯上了,主子让我们来接你离开。” 杏儿显然不相信他,并不应他的话。 黑衣人见此从怀中摸出一枚玉佩,杏儿看到玉佩立刻停手。 “真的是主子让你们来的?” 黑衣人点头。 “我跟你们走!” 杏儿语气中隐隐带了分喜悦。 黑衣人又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冲着定国公府那几个侍卫面上撒了过去。 几人连忙回头,堪堪避开。 黑衣人借这个机会带着杏儿跃上房顶逃了。 叶旻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暗道:“笨蛋,你以为萧灿会留得下你吗?” 她看向来顺,来顺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追过几条小巷,来顺终于在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了他们二人。 大多数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留杏儿狼狈的跌落在地,一名黑衣人手持利剑,正准备狠狠的刺向她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来顺赶到。 他的剑鞘准确的荡开即将刺入杏儿脖颈的剑尖,他提剑上前,瞬息之间,他的长剑贯穿了黑衣人的心脏。 来顺提剑转身,看向跌坐在地的杏儿。 剑尖还在滴血,粘稠的血液染红了杏儿的裙裾。 来顺冲着地上的人说道:“你的主子已经放弃你了。” 杏儿被带到了来福茶馆后面的那间小院里。 她鬓发凌乱,神色呆滞,面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她到现在还难以置信,主子竟然会抛弃了她。 她幼时便遇到了主子。 那时父亲去世,她身无分文,只好卖身葬父。 可她瘦瘦小小的,并没有人想要将她买回去,哪怕是做个粗使丫鬟。 在她绝望之际,一驾马车在她跟前停下。 车上下来的温润如玉的少年,笑着对她说:“我买你。” 少年不光给了她卖身的银子,还帮她安葬了父亲。 后来她便被少年安排进了一处别院,别院中还有许多跟她年岁相仿的姑娘。 她们一同学习功夫,学习各种技艺,映雪便是这些年里她最好的朋友。 第147章 见闫清辰 与映雪不同的是,她暗暗爱慕着主子,爱慕着那个给了她体面的少年。 许是多年的爱慕感动了上天,在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前一天夜里,少年将她叫到跟前,让她保护好自己,若是任务成功,他荣登大顶,便会将她纳入后宫。 她深知与少年的身份是云泥之别,但能在他身边她便知足。 杏儿坐在房中边哭边笑:“我真傻,我竟然相信他那样的人对我会有几分真心。” 她终于注意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叶旻,此刻她心如死灰。 叶旻就这样看着她流干了眼泪,从衣袖中拿出一方手帕,替她擦了擦脸。 “姑娘……”杏儿满脸愕然。 叶旻轻笑出声:“事到如此,你还要替那人遮掩吗?” 杏儿嘴唇颤抖。 她……还要遮掩吗? 杏儿在心中又问了自己一遍。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抓着叶旻的手道:“姑娘您问吧,您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您——” 叶旻自然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指使你毒害我母亲的是谁?” 杏儿眸光微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是二皇子。” 听到杏儿说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叶旻心中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她应该早就想到的才对。 前世萧灿逼宫,朝中那么多大臣都避之不及,生怕惹祸上身,这本就不正常。 杏儿随后和盘托出了萧灿的算计。 原来萧灿秘密训练了一批如杏儿与映雪一般的少女,被他安排进了上京各个世家勋贵府中,目的就如叶旻猜测的那般,将各府女眷的姓名作为筹码,威胁控制朝中大臣为他所用。 叶旻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这个院子。 重生以来,她改变了一些前世的事,比如救下了母亲和定国公夫人。还有一些事同前世一般发生了,比如泽安寺的劫匪一事,她做了准备还是被掳走了。 那么萧灿逼宫这件事呢,会同前世一般照旧发生吗? 还有太子,会再次被斩于宫门之前吗? 叶旻不确定。 她将自己关在新府邸的院子中整整一夜,任谁来都没有开门。 翌日一早,叶旻打开院门,带着来顺去了定国公府。 她最终还是决定努力一次,毕竟能不能成功只有尝试过才知道。 叶旻突如其来的登门拜访让定国公府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定国公夫人十分满意这个小儿媳兼小女儿的闺中密友,虽感有些冒昧,但还是热情地将人请了进来。 “阿旻啊,没事就多过来坐坐,多熟悉一些。” 定国公府正房里,面目温和的妇人拉着少女的手说个不停。 叶旻求救的看向坐在定国公夫人另一侧的闫清灵。 闫清灵看到叶旻的眼神,抱着定国公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阿旻好久没来找我玩了,我想带阿旻去花园里走走。” 定国公夫人看着娇憨的女儿,用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 “好好照顾阿旻,仔细着别磕碰了。” “知道啦,母亲。”闫清灵拉着叶旻站起身,对着定国公夫人吐了吐舌头,“等阿旻过了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您天天都见得到她。” “你这孩子——” 定国公夫人笑着摆摆手,示意二人去吧。 “阿旻,怎么了?” 刚出了正院,闫清灵便开口询问道。 叶旻来不及解释,直接问她:“世子可在府中?” “我大哥?”闫清灵看了看院中的滴漏,对着身后的白芷吩咐道,“去看看我大哥上衙了吗?若是还在府中的话,请他到府中花园里去。” 白芷领命而去。 闫清灵带着叶旻往花园的方向而去:“我以为你今日是来找我二哥的。” 叶旻摇摇头:“听说他出门办事了。” “是啊,已经好几日没在府中看到他了。”闫清灵叹了口气,“你也不知道二哥去哪了吗?” 叶旻点头:“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务在身吧。” 二人一路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府中的花园里。 一个身穿月白色直缀的男子背对着二人立在花园入口处,正是刚才白芷请过来的定国公府世子闫清辰。 他住的院落本就离着花园更近一些,男子脚程又快,所以比早出发的二人先到了一会儿。 “大哥!” 闫清灵对着那人喊道。 “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守规矩,不要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闫清辰听到闫清灵的声音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与小妹一起来的人,“叶姑娘。” 叶旻冲闫清辰微微屈膝,福了一礼:“见过闫世子。” 闫清辰摆摆手,笑道:“叶姑娘不用如此多礼,都是一家人。” 闫清灵闻言有些打趣地看向叶旻,却没在她脸上看到预料中的羞涩。 “闫世子,是我让清灵请你过来的,我有要事跟你说。”叶旻直接开门见山的表明了来意,转头看向闫清灵道,“清灵,能麻烦你在此稍等我一下吗?” 闫清灵有些不解,阿旻要与大哥说什么,怎么还要她回避。 闫清辰看着神情严肃的叶旻,也有些好奇未来弟妹有什么话要与他说,难不成对二弟那个混蛋失望了,想要退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小妹确实不适合在场。 “清灵,你就在此稍候吧。” 既然大哥都这么说了,闫清灵只好点头,她信得过大哥,也信得过阿旻,她要在此好好守着,莫要让乱嚼舌根的人看了去。 “闫世子,您可知去年定国公夫人卧病在床并不是生了恶疾,实则是中毒之事?” 闫清辰点头:“听阿羽说过,是母亲院中一洒扫婢女所为。” 其实并不是闫清羽主动与他说起的,而是他发现二弟的人时常盯着母亲的院子问起时,闫清羽才将此事告知。 见他知道此事,叶旻便没有仔细解释,直接开口道:“下毒的幕后之人查到了。” “是谁?”闫清辰闻言一震,追问道。 叶旻隐在衣袖中的手指暗暗发抖,她不知道闫清辰是否会如闫清羽一般信她。 稍作斟酌后,她开口道:“是二皇子,萧灿。” 第148章 兵变 萧灿。 闫清辰心中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眼底的情绪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如面上般平静。 “可有证据?” 虽然萧灿在昭和帝面前并不受宠,但毕竟是当今圣上所剩的唯二两个儿子之一,若是没有证据,也很难让昭和帝相信此事。 叶旻点头:“有人证,还有物证。” 人证自然就是被来顺救下又被叶旻感动了的杏儿,以及从定国公府抓获的映雪。 物证是黑衣人用来证明身份的那块玉佩。 那是昭和帝在萧灿十六岁生辰时赏赐的一块玉佩,独一无二。萧灿很喜欢那块玉佩,甚至将它作为命令他们这些细作的信物。 还有一些杏儿因为爱慕萧灿,从来舍不得销毁的萧灿亲笔写的密信。 叶旻将从杏儿那里得知的萧灿的计划说给闫清辰,闫清辰听完神色骤变。 “此事恐怕要禀报给皇上,若是上京各位大臣家中的女眷都被下了此毒,凭你我两府是无法解决的。” 闫清辰垂眸略作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叶旻表示赞同,这也正是她来找闫清辰的原因。 闫清羽不在,她无法接触到昭和帝身边的人。 当然叶首辅可以进宫求见昭和帝,但她好容易才将父亲说动辞官,母亲也因不用时刻替父亲提心吊胆,气色日益好了起来。 她不愿父亲再牵涉其中。 左思右想,闫清辰是她最好的选择。 “我这就进宫。” 宣明殿里,闫清辰掩去叶旻的部分,将萧灿谋害众人之事原原本本的禀告给了昭和帝。 昭和帝震怒,让冯天通知宫中禁卫首领,务必亲自带人将萧灿带到他面前。 与此同时,金衣卫指挥使程鸿飞也收到了一道口谕,昭和帝命他暗中调查二皇子萧灿近几年的动作。 禁卫军首领很快回来复命。 昭和帝看着身后空空如也的禁卫军首领厉声问道:“人呢?” 禁卫军首领额头只冒冷汗:“回皇上,卑职带人到了二皇子府时,二皇子并不在府中——” 昭和帝太阳穴突突直跳。 莫非这个逆子知道事情败露,提前畏罪潜逃了? 昭和帝摆摆手,示意禁卫军首领退下。 禁卫军首领如蒙大赦般告退,宣明殿里只余面色阴沉的昭和帝独自一人。 其实昭和帝这么想也算对。 昨日,萧灿派去灭口杏儿的人一直未回,他顿觉不安。天还未暗,他便带着亲信出了上京皇城。 先不表萧灿带人何去何从,反倒是程鸿飞越查越是心惊。 萧灿不仅在多年前就暗中培养了一批训练有素的少女送入上京中各府内宅后院为奴为婢,就连三皇子萧燃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萧燃当初得到幽云子可以炼制长春丹的消息也是萧灿刻意安排人在他面前提起的,甚至就连幽云子也是萧灿亲自派人送到萧燃身边的。 没想到二皇子在昭和帝眼皮子底下竟能有这么多动作,恐怕他这个金衣卫指挥使也要被问责了。 尽管如此,程鸿飞还是将调查到的结果如实上报给了昭和帝。 昭和帝对这个儿子彻底失去了耐心,当即下令全国范围内通缉萧灿。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家如今住在外城,消息不如从前那般灵通,叶旻得知萧灿被昭和帝下令通缉的消息时,正在来福茶馆中与沈卓喝茶。 此时距她与闫清辰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几日,这几日仍旧没有任何关于闫清羽的消息传来,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于是便亲自来茶馆询问伙计可否得知了闫清羽的去向,顺便探听一下昭和帝对萧灿的处置,没想到碰上了正巧在此喝茶的沈卓。 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突然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两人一愣。 还是沈卓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窗口,伸手关上了原本打开的窗扇。 叶旻也感觉到不对,看向沈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是马蹄声……上京无论内城还是外城,大道上都不得跑马,怎么会有这么多马蹄声?” 沈卓神色凝重:“这么多马蹄声肯定不是军中急报,恐怕是……军中骑兵!” 骑兵? 是羽林营! 上京驻军羽林营就有三千骑兵,驻扎在上京城外五十里处。 叶旻蹙眉:“难道是军中有异?” 沈卓想了想,点头道:“恐怕是……羽林营哗变。” 叶旻心中大惊,是萧灿! 可是,前世萧灿并不是在今日兵变逼宫的。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干预了萧灿的行动? 叶旻摇摇头,将脑中的想法甩掉,如今兵变已经迫在眉睫,无论是何原因都已经无法改变。 沈卓看了眼跟在叶旻身边的来顺,还有听到声音聚过来保护她的茶馆伙计,道:“叶姑娘保重,我先走一步。” “沈公子是要回府吗?” 沈卓点点头,虽然他父亲母亲都不在上京,但他的新婚妻子独自一人在府中,他也是不放心的,何况姜亦瑶还怀有身孕。 叶旻也想到了此事,连忙道:“趁着这会儿还能走动,沈公子快些回去吧。” “好。”沈卓也不啰嗦,直接道:“叶姑娘就在茶馆中莫要走动,闫兄的地方还是相当安全的。” “快走吧。” 街上早就乱成了一团,来福茶馆并不在内城的主干道上,此时还没有兵马过来。 叶旻站在楼上往下看去,正好看到离开茶馆匆匆赶回去的沈卓的背影。 而另一个方向的街口已经隐约能看到有兵马过来了。 待看不到沈卓的身影后,叶旻身侧的茶馆伙计阿财声音有些急促:“姑娘,小的送您去后巷的院子里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但好在来福茶馆本就是定国公府用来收集联络消息的地方,后巷的院子也是闫清羽专门用来关押处理一些不方便带回去的人的地方,自然安全得很。 叶旻咬了咬牙,道:“来顺,你避开叛军到皇城附近蹲守,若是叛军攻入,务必保护太子不要落入叛军手中。” “是。” 眼见来顺就要领命而去,叶旻又轻声道:“以你自己的安危为先。” 第149章 女子艰难 来顺离开后,阿财便护送着叶旻去了茶馆后巷的院子。 他们离开不久,就有一队身披铠甲的士兵进了茶馆。 按理说这些人应该不会为难普通百姓,毕竟他们没有那么多人。 但这种时候总少不了一些浑水摸鱼,想抢些金银珠宝傍身的人。 原本叶旻也该同沈卓一样回叶家陪在父母身侧的,但此时她在内城,而叶首辅与叶夫人在外城,院子周围也已经围了不少兵马,她无法去到外城。 不过上京的达官显贵多数集中在内城,城中各个衙门更是叛军们最先要对付的目标,所以外城相对而言还是安全的。 “叶姑娘是担心父母安危吗?”阿财见叶旻叹了口气,连忙道,“您放心,来宝会带人过去的。” “多谢。”叶旻点头,表示知道了。 其实她并不担心父母的安全,虽然叶首辅辞官赋闲在家,但府中的守卫护院还是一应俱全。 毕竟叶家有钱,自然请得起身手不弱的高手看宅护院。 - 羽林营总共不过三万人马,而上京是大晋整个北方最繁华的地方,所以这些人马并不足以控制整个上京。 但根据在外的探子来报,虽然叛军的行动非常迅速,发动兵变的时间又是各位大臣上衙的时辰,所以他们基本上已经将朝廷重臣全部控制,但街上的人马绝对不止三万。 也就是说,除羽林营外还有其他的人马。 夜色渐深,整个上京大多数地方都十分宁静肃穆,寻常百姓并不敢冒犯手持兵器的官兵,只有少数地方有打斗厮杀的声音传来,但是寻常百姓听了,恐怕也是只敢关紧门窗,躲进被窝地下瑟瑟发抖。 宫中也已得知了此事,听到羽林营叛变的消息,几乎整个宫里的人都傻了。 昭和帝仍旧坐镇在宣明殿岿然不动,他自然猜测得出羽林营叛变恐怕与萧灿那个逆子脱不了干系。 他让人传旨太子及太子妃无论如何都要留在东宫,不要因慌乱肆意走动,并另安排了一队禁卫军守卫东宫。 还有凤仪宫得了同样的旨意。 闫皇后的凤仪宫里,一群妃嫔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恐惧。 昭和帝自然在凤仪宫外安排了禁卫军,这些妃嫔原本被禁卫军拦住,是闫皇后见众人神色惊恐,想到人多聚在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便让禁卫军放行。 众妃嫔这才得以进了凤仪宫。 闫皇后看着神色慌张的妃嫔,神色淡然:“既然各位妹妹都很害怕,那便留在凤仪宫吧,你们可以在殿内随意找地方歇息。” 听到闫皇后这么说,众妃嫔纷纷感激涕零,连忙谢过闫皇后。 闫皇后心中自然也不如面上这般平静,直到有宫人来报,皇上安排了专人保护太子及太子妃,她才心安不少。 今夜注定难眠,叶旻此时也还没有入睡。 “救命啊!救命!” 院子外面的小巷上传来哀嚎,听起来像是女子在求救。 叶旻示意守在门外的阿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小巷中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呜咽声。 没过一会儿,外面偃旗息鼓,阿财敲响了叶旻的房门。 “进来回话。” 阿财带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进了房间,瞧着眼前有些眼熟的少女,叶旻心中有些发堵。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严苛,如今虽然算不上乱世,但兵乱最先受苦的依旧是女子。 “付姑娘,你可还安好?” 叶旻想起了这个姑娘的身份,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女付娆,从前在各种宴会上也是碰过面的。 跟着阿财进了房间的少女这闻声抬头,打量了眼原本就在房间中的人,声音有些不确定:“你是……叶姑娘?” 不怪她没第一时间认出叶旻的身份,从前叶旻是首辅嫡女,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四品官,叶旻所在的圈子不是她能融的进去的,她可没少与小姐妹掐酸几句。 而如今叶首辅辞官,听说叶家已经搬去外城了,付娆更是没有机会见到叶旻了。 不过她同小姐妹私下没少羡慕叶旻,家中都无人在朝为官了,还能许下这么好的一门亲事。 叶旻自然不知道付姑娘私下是如何羡慕嫉妒她的,她此刻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宽慰这个虎口逃生的少女。 “是我。” 付娆怔愣地望着叶旻,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她已经满脸无声的泪水。 叶旻示意阿财退下。 待阿财退出去重新将房门掩上后,叶旻才将付娆拉过去,在房中坐下。 叶旻只是轻轻地拍着付娆的后背,并不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何事。 “叶姑娘,我母亲和弟弟都不要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付娆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开始小声的讲起她这一晚的遭遇。 已经过了下衙的时辰许久了,她的父亲户部侍郎还没有回府,她与母亲弟弟聚在一起等着父亲。 叛军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他们府中的。 他们府上原本也是有十几个会功夫的侍卫的,但是叛军只是举刀威胁了几句,她的母亲就带着弟弟走掉了,她甚至还记得母亲离开时看向她愧疚的眼神。 其实想要拖走她的叛军只有一人,是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婢女冲向叛军,替她争取了逃跑的时间,她才从府中跑出来。 她从未深夜出过府,心惊胆战的一路四处躲藏,终究还是被四处巡逻的叛军发现了。 当兵的粗人哪见过官家豆蔻年华的姑娘,自然而然的起了歹念。 付娆慌不择路的边逃边喊。 还好她被叛军发现的地方距茶馆不远,她没跑多远就进了这条巷子,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阿财救下了。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付娆嘴角忍不住泛起一抹嘲讽。 在母亲眼中,弟弟将来是要撑起付家门楣的,而她一介女子,怎么比得上弟弟的安慰重要? 同为女子,叶旻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道问道:“付姑娘,你可还愿回付家?” 闻言,付娆抬头看向正在帮她拭去眼角泪珠的少女。 第150章 太子被俘 半晌后,付娆开口。 “不愿。” “母亲带着弟弟离开的那刻起,我就已经不是付家的人了。经过这一场,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叶旻轻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额前的发,道:“那你就只当已经将命还给他们了吧。” 付娆抬手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点头道:“叶姑娘说的对,就当付娆已经死了吧。” 叶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先留在这里吧。” 叶旻说着便要起身,付娆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角:“叶姐姐,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害怕……” 叶旻再次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别怕,我只是去让人给你准备些吃食,你折腾了这么久,也该饿了吧?” 说话间,付娆的肚子适时传出两声异响,她有些羞赧地放开了叶旻的衣袖。 叶旻走到房门外吩咐了阿财几句,很快又在付娆身侧落座,伸手斟了杯茶递到付娆面前。 付娆握着茶杯继续一言不发地出神。 “叶姑娘。” 房门外很快传来阿财的声音。 待阿财将饭菜摆好,重新掩上了房门,叶旻一边伸手给付娆夹菜一边问道:“付姑娘,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付娆咬了咬唇角,沉吟了片刻便道:“叶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今夜若不是遇上叶姐姐我即便不是立即死去,也会生不如死。付娆身无长物……只有此物希望叶姐姐可以收下。我只求一个容身之处,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来养活自己。” 付娆从脖颈间取下一块玉佩,玉质温润细腻,想来应当价值不菲。 付娆苦笑道:“这是我年幼时,父亲送我的生辰礼,我想暂时押在叶姐姐这里,等将来有能力了再赎回来。” 虽然今夜父亲并不在场,但父亲比母亲还要古板严肃,若是父亲知道此事,恐怕也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了,但她还是希望可以留下点念想。 叶旻轻叹了口气,将玉佩接过,道:“其实我可以安排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的地方,这块玉佩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足够你生活了,只是再也不如从前那般金贵罢了。” 付娆敛起眸子,摇头道:“叶姐姐,我可以养活自己的。我读过书,会写字算账,也学过女红,我可以去做绣娘,我想靠自己活下去。” 不知为何,叶旻觉得付娆说这番话时眸子里光芒璀璨,仿佛能灼尽世上所有的阴暗和污秽。 过了许久,叶旻才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玉佩我收下,你随时可以来取。” “多谢叶姐姐。”付娆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先用些吃食吧。” “好。” …… 付娆自然不是深夜中唯一的受害者,但叶旻救不了所有人。 叛军已经戒严三日,昨日来宝就让人送来了叶家一切安好的消息,叶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父亲母亲无恙便好。 又是夜幕降临的时候,来顺突然出现在小院里,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姑娘!太子被二皇子的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叶旻闻言脱口问道。 “是太子主动跟着他们走的。禁卫军中有人叛变,打开了皇城宫门,我混在叛军中进了宫,正好看到守卫东宫的禁卫军将太子妃和小皇孙送到皇后宫中。” 来顺简单的说了事情的起末。 叶旻点点头:“你先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来顺走后,叶旻独坐在房中,敛眸沉思。 虽然与前世一样,太子落入了萧灿手中,但还是有不同之处。 这一次太子妃并没有小产,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小皇孙,太子也没有同上一世一般意志消沉,何况太子还是主动跟他们走的。 尽管如此,叶旻还是打算明日再派人去打探打探太子的去处。 想到带着伤的来顺,她此刻有些后悔没有习武了,终究是有些不方便。 与此同时,太子被叛军带走的消息也在宫中传遍了,昭和帝自然也已经知道了此事。 “皇上,属下请命带领禁卫军出宫迎敌。” 昭和帝盯着正跪在宣明殿中的禁卫军首领,眸光越发深沉。 羽林营叛变之事让近来有些多疑的君王更加敏感,尤其是禁卫军中同样出了叛徒。 昭和帝语气微冷:“禁卫军的职责是守卫宫中安全,平乱并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加强防御。”禁卫军统领脸色微变,他清楚,恐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就要身首异处了。 “韩统领,禁卫军中的叛徒如今何在?”昭和帝看着正准备退出宣明殿的禁卫军统领,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皇上饶命!叛徒混入叛军中,暂时还没有捉拿归案。” 被点名的韩统领再次扑通一声跪在脸色越发不悦的昭和帝面前。 昭和帝面上阴云密布,却强忍着没有发作:“退下吧,韩统领切勿忘记此事。” 韩统领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迅速出了宣明殿,点明人手,加强皇宫守卫。 昭和帝现在自然不会动他,毕竟整个皇宫还要靠禁卫军守卫。 又一夜过去。 叶旻晨起,正打算让人出去打探一下太子的下落,阿财却敲响了她的房门。 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叶姑娘!公子……公子带着援军到了!” 叶旻连忙打开房门:“闫清羽?怎么回事?” “具体如何小的也不知道,一早出去的探子来报城外来了援军,领兵的是公子!城楼上的叛军也已经开始戒严了!” 想到前世听闻过的闫小将军鲜衣怒马银枪在握,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叶旻莞尔一笑,心中的波澜再次平复。 想来这场叛乱很快就要平复了。 外城城墙很高,攀爬并不是一件易事,闫清羽一时半会儿怕是攻不进来。 思及此,叶旻进房写了封信,让阿财派人送去定国公府。 书信很快交到了闫清辰手上。 叛军围城那日闫清辰告假在府中,所以并未同他人一般被困在府衙。 叶旻毕竟是他未来的弟妹,他原本想要暗中将她接到更安全的定国公府上,却被叶旻以叛军戒严为由拒绝。 捏着信封的闫清辰微微挑眉,他自然也听说了闫清羽领兵到了城外的消息,不知叶姑娘信中说了什么? 第151章 陈年旧事 闫清辰看过信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对着身边的小厮道:“吩咐下去,行动吧。” 三万兵马想要守住上京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叛军无非就是借着地势负隅顽抗。 但上京已经戒严几日,虽说百姓富庶也许并不缺存粮,但却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水井的,多的是一条街的街坊共用一个水井的情况,事到如今恐怕许多人家已经没有多少存水了。 叶旻信中便是分析了上京中的百姓民生,希望闫清辰可以出面将这些人联合在一起,在内城中制造混乱,分散叛军的兵力,缩短闫清羽攻进上京城内的时间。 闫清辰也早早地想到了这种情况,他以定国公府世子的名义给在上京的各府精英子弟去了一封信,他在信上劝说各府分出一部分家丁守卫在必要时集结起来,给予叛军致命一击。 更是联合几位勋贵世家的话事人承诺,欢迎城中的武馆镖局参与,事后会为他们向皇上请功。 这世道身份低位悬殊极大,有无数想要往上更进一步的人,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次叛乱便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多数人都看得出叛军并不能成气候,在听到闫清辰等人的承诺后便蠢蠢欲动起来。 今日并不是闫清辰与众人商定的行动之日,小厮便脱口问道:“可是叶姑娘有危险?” “叶姑娘无恙。”闫清辰摇头道:“只是她与我们想到一处去了。” “现在差不多所有的叛军都上了城楼,通知各府的人动手吧。” “是!” 因为援军的到来,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由得紧绷了起来,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叛军众人。 “援军到了?”宣明殿中的昭和帝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面色阴郁。 “是。”一个禁卫军跪在宣明殿中央,答道:“攻打城门的叛军锐减,想必是援军攻势猛烈,外城的叛军抵挡不住了。” 先前因为禁卫军中出了叛徒,东宫被叛军闯入,是太子以自身为饵,才给禁卫军统领足够的时机将更多的叛军阻拦在宫门之外。 “好!好!好!”昭和帝抚手称赞,问道:“可知领兵的是谁?” 禁卫军道:“听说是定国公府二公子闫清羽。” “清羽?”昭和帝点头:“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定国公的爱子想来不会让朕失望的。快去探探,援军还要多久才能进城?” “是!皇上!”禁卫军匆匆而去。 转眼两日过去,外城在援军的猛烈攻击下已经开始摇摇欲坠。 在闫清辰等人的带领下,外城的叛军不时便会遭受攻击,本就应接不暇的叛军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外城的百姓看到有人袭击叛军,更是大着胆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遇见巡逻的叛军落单时,便会一拥而上。 虽然百姓没有兵器,但被一群人扁担、石头、甚至是各种农具群殴,后果可想而知。 叛军巡逻的小队一时不敢低于十人以下。 这一消息传进内城时,在叛军围城时就已经回了二皇子府的萧灿气急败坏的摔掉了手中的茶盏。 原本是要切断朝臣和宫中的联系,没想到他自己反倒成了笼中困兽。 又过了一日,已经是极限了,萧灿只好命所有叛军撤回内城。 萧灿正神色阴冷的坐在大堂中,下首坐着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将领,两鬓夹杂着些白发。 此人正是羽林营统领李威。 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不过李威毕竟年长许多,比萧灿看得开一些。 “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殿下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本就是事情败露后的放手一搏,成王败寇罢了。 萧灿面色冷峻:“没有关系,萧烁还在我们手中。” 李威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昭和帝最看重的太子可是还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有筹码。” 萧灿侧眸看向李威,面露不解。 毕竟,他们的人刚把太子带回来那日,这位羽林营统领可是气势汹汹地就冲了过去,一副当场就要绞杀太子的模样。 李威见状笑道:“殿下不会以为,末将现在就打算杀掉太子吗?” 萧灿神色一冷,将头侧了回去,不再看他,意思不置可否。 李威同样变了脸色,眸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上过战场的杀气外放,不禁让周围的气温骤降。 他冷笑道:“殿下,莫要以为你在红沙村做的事没有人知道,末将劝您好自为之。” 萧灿神色大惊,厉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李威笑道:“殿下息怒,末将与您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萧灿再次侧眸看向李威,他其实不太明白李威对昭和帝的恨意从何而来。 所以,李威最初找上他提出合作的时候他并不信。 直至灭口杏儿的事情败露,他心底越发不安,以及得知了其实李威的部下早就发现了红沙村的异常,毕竟羽林营的驻地就离那不远。 他决定放手一搏,反正他已经退无可退了,为什么不试试呢? 看到萧灿的神色,李威自然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事到如今,再隐藏下去也没有意义,李威冷哼一声道:“我李家世代忠良,替历代帝王拱卫京畿,我儿不过是酒后失言,竟然被当场杖毙,居然不顾一点君臣之义,我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啊!” 闻言,萧灿挑眉。 他想起,五年前的一次宫宴上,昭和帝确实杖毙了一位来赴宴的朝臣家的公子。原因好像是,那位小公子席间多喝了几杯,言语轻佻,调戏了宫宴上的一位宫人。 宫人哭着求昭和帝做主,昭和帝为了彰显他身为君王的正直公正,便下令罚那公子五十杖,没想到那公子体弱,没过二十杖便一命呜呼。 原来那是李统领的亲子。 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没有关注这件事的后续。 李威笑声悲凉,继续道:“我这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体弱多病从未习过武,他就那么软绵绵地被人扔到了宫外,我夫人得知此事,气急攻心当场便随着我儿去了。我活了四十余载,到头来家破人亡,落得孤家寡人一个,若不报此仇,我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他们母子。” 第152章 援军入城 听完李威的话,萧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想到父皇自以为的秉公执法,竟让一家人家破人亡。 “那你这些年……” “报仇!”李威眼眸微阖:“这些年我只想着复仇这件事!我一定要让他也尝一尝最重视的儿子死在眼前的滋味!” 萧灿同样敛起眸光,太子是父皇最看重的储君人选,地位稳固,萧燃则是父皇最宠爱的小儿子,而他这些年来在昭和帝面前如同不存在一般,既不会像萧烁一般时常得到父皇的夸奖,也不敢同萧燃一般向父皇撒娇。 他同样是怨恨昭和帝的,何况他也有野心。 李威说完了想要说的话,站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他跟萧灿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自然没什么必要留在此处安慰他了。 虽然二人的目的一致,但萧灿终究是昭和帝的儿子,何况他并不认为萧灿会是最后上位的那人。 萧灿显然明白自己目前的劣势,将退入内城的叛军兵分两路,一路加强内城的守卫阻挡援军进入,另一路去支援进攻皇城的队伍。 皇城宫门虽然牢固,但终究比不上内外城门巍峨宏伟,易守难攻,尤其是叛军的数目远胜于禁卫军人数。 连日的攻击早就让禁卫军筋疲力尽了,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 这日午时,皇城西侧的宫门险些失守。 幸好,闫清辰等人带众突袭了叛军后方,宫门才堪堪守住。 但这次的险些成功令叛军军心大振,作势就要再次攻打宫门。 “殿下!不好了!”二皇子府的一个侍卫连滚带爬地冲到萧灿面前。 萧灿正端起酒壶自斟自酌,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不悦道:“发生何事了?” “内城门……破了!” 萧灿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冷哼一声道:“各衙门里的人都被救走了?” 侍卫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道:“是——” 萧灿面露不屑:“不过是救走了一些酒囊饭袋罢了。” 各部主官,还有太子,都被他关在二皇子府中,而他府上更是守卫森严。 侍卫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李威呢?” “李统领带着地牢中的人出去了。” 萧灿神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有人来禀告?” “李统领说是殿下您吩咐的。”小侍卫连忙解释道。 “太子呢?可还在?” “也……被带走了。” “混账!”萧灿大怒,“走!进宫!” - 听闻援兵进城,叶旻带着来顺和阿财上了街,打算远远地看一眼闫清羽。 闫清羽一身银甲,手持银枪,坐于高头骏马上,英姿飒爽。 围观援军进城的百姓很多,叶旻带人站在他们身后,并未上前。 原本队伍最前方的闫清羽目不斜视,眼神清冷, 走到一处人群聚集处时忽然勒马停下。 闫清羽翻身下马,穿过几个围观百姓,对着一位身穿素衣的少女笑道:“阿旻。” “闫清羽,你回了啊。”原本同样神色清冷的少女此时展颜一笑,令人看花了眼。 闫清羽点点头,伸出手牵过她隐在衣袖中的手,朝着茶馆的方向而去:“叶旻你可有受伤?” 叶旻摇摇头,看着街上不断朝着皇城方向奔去的兵马问道:“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闫清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嘴角微微上扬:“之后的事想必会容易多了,只需要将城中的叛军扫平即可。” 来福茶馆并不在援军进城的街道边,大多数的百姓都去观看援兵进城了,二人并肩向前走着,路上能看到的人越来越少。 阿财特意先行一步,将二人迎进了闭门多日的茶馆。 叶旻坐在闫清羽对面沉默良久,闫清羽有些担心地伸手将她的头抬起。 却被她面上的两道泪痕惊住,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少女眼角的盈盈泪光,笑道:“怎么还哭了?” 叶旻胡乱地擦了一把眼泪,看向他道:“这段时间以来你就如同人间蒸发了般,问谁都不知道你的音信,我很怕你出事了……” 虽然理智告诉她,闫清羽并不会轻易被为难,但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闫清羽眼中的笑意更浓,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怎么知道上京发生的事,还带了援兵来。”叶旻问出了心中疑问。 “猜到的。”闫清羽讲起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的去向。 叶旻听得数度变了脸色:“你是说,一开始你是去查先前那些劫匪的同伙?” 她听闫清羽说过,当时劫持她的那伙劫匪是出自上京外的一个有些规模的山寨。 那伙劫匪被灭后,闫清羽曾带人去那座山寨剿匪。 奇怪的是,山寨中的人似乎人间蒸发一样,了无踪迹。 “还有记得先前追查失踪孩童遇见的那个奇怪的红沙村吗?” 突然提到那个守卫森严的小村子,叶旻想了想才道:“我记得那个村子附近设了众多岗哨,还有嗅觉灵敏的恶犬巡逻……你的意思是,那些失踪的劫匪与那个村子有关?” 闫清羽赞许地点头:“沈卓的人查到那些失踪的劫匪在替红沙村运送货物,我便派人跟了上去,发现这些人运送的是大燕军队惯用的兵器。根据这个线索,我查到了上京近来发生的事情里都有二皇子的身影。” 叶旻皱眉:“私自铸造兵器可是重罪,私自流通更是形同通敌叛国。萧灿恐怕早就有谋反逼宫之意了。” 想到这些从大晋运往大燕的兵器,若是两国兵戎相见,这些兵器就要落在大晋人的身上,叶旻眉头皱的更紧了。 “应该是了。我将此事禀报给了太子,太子得知此事后,将皇上交给他保管的半块兵符暂借与我,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 “所以什么?”见闫清羽停下,叶旻不解地问道。 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 “所以我只来得及吩咐下属保护你的安危,并未同你告别。” 看到心上人因他的不辞而别担心落泪,他顿感有些心疼。 叶旻摇摇头,善解人意道:“形势所迫罢了。” 闫清羽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第153章 对峙 闫清羽继续说道:“我之后便顺着这个方向继续追查了下去,发现萧灿不仅在红沙村私铸大燕兵器,甚至还训练私兵,就藏在红沙村周围的山林中,平时伪装成劫匪,消失的那个寨子也是其中一部分。甚至羽林营的统领李威也与他勾结在了一起。” 听闫清羽说完,叶旻大为震惊:“没想到萧灿私下做了这么多事。” 闫清羽点点头:“是啊,谁也没有想到。” 叶旻又同他复述了一番这些日子的遭遇,最后问道:“你要不要先回定国公府看看?” “不用了,府中有大哥照看,想来不会有事。”闫清羽摇摇头,“我先将你送回叶府吧,想必伯父伯母都很担心你。” 叶旻同样拒绝了:“我在内城中还有些事要做。” 闫清羽并未细问她要做何事,只告诉她,他手下的人都可以听她吩咐。 “那我走了。” 二人起身,叶旻将闫清羽送到门口。 闫清羽伸手将恢复了神色淡然的少女拥入怀中,在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等我回来。” 少年身着银甲,并不温暖舒适,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叶旻莫名觉得心安。 叶旻抬眸与他对视:“平安回来。” “好。” 闫清羽的马早就被人牵到了茶馆楼下,叶旻看着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朝着皇城的方向而去。 叶旻也未做过多停留,带着人出了茶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闫清羽带领援军围剿叛军的缘故,整个内城比之前热闹许多。 许多躲藏在家中的人终于从府中出来,随着叛乱到了尾声,越来越多的人想要来分一杯羹,哪怕只是杀了一个叛军,也足以炫耀自己平安有功了。 此时皇城门口,闫清羽似乎遇到了些麻烦。 宫门口,萧灿和李威带着一群人挡在援军阵前。即便闫清羽如何用兵如神,看着叛军把刀架在各部主官和太子脖子上来威胁他,也只能停滞不前。 两方人马一时僵持了起来,闫清羽翻身下马,冷声道:“二皇子,李统领,放下兵器投降吧。” 李威冷笑一声:“是闫小将军啊,你们定国公府倒是满门忠烈,在下佩服得很。” 闫清羽叹了口气:“李家同样是满门忠烈。” 李家与定国公府不同,定国公府世代在大晋边关征战,守护着大晋的门户,而李家同样深得历任君王信任,执掌拱卫京畿的羽林营,守卫着皇城的门户。 李威和他身后李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欺男霸女仗势欺人之事,闫清羽并不愿这样的人最后落得个满身骂名,最终惨死的结局。 “住口!” 没想到这句话却激怒了李威,他冷声厉言:“别说那么多废话,让萧鼎出来!他若是不来,每过一炷香的时间我就砍下一个他重用的臣子的人头,最后就是他最看重的太子!” 闫清羽脸色微变,看向不远处的太子,只见太子微微点头,示意他救下各位大人。 闫清羽微微颔首,抬头看向城楼上的人,高声喝道:“麻烦兄台将此事通传皇上!” 城楼上的禁卫军已经转身入宫去禀告昭和帝了。 双方对峙了快一炷香,城楼上仍旧没有动静。 闫清羽皱眉,正要继续开口劝说。 “李统领!”昭和帝的声音突然在城楼上响起。 众人抬头,果然看到了身穿明黄龙袍的昭和帝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宫门前的众人。 “参见皇上!”闫清羽带领援军齐齐跪地参拜。 昭和帝神色凝重,沉声道:“众卿平身。各位平乱有功,辛苦了。” “谢皇上。” “李统领,你这是何意?”昭和帝又侧目看向与李威并肩的萧灿神色哀痛:“灿儿,你对父皇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对朕提,为何要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李威冷笑:“何意?皇上您自己心里不清楚么?您自诩公平正直,是个明主,可我儿子,您怎么就不给他做主呢?” 昭和帝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为了当年的事,朕当年不过是略施小戒,没想到却断送了李统领爱子的姓名,朕很痛心,但是……” “住口!”李威厉声道:“我听够了你的虚情假意了!你若是真有悔意,便下罪己诏昭告天下,退位让贤吧!” “嗖!嗖!” 两声轻响传来,从城楼上方射来两支羽箭,直冲李威和萧灿的面门。 二人不约而同的从身前抓了一个人顶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二人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当场毙命。 被抓过来的倒霉鬼正是各部主官的其中两位。 见此,李威放声大笑:“萧鼎!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尽管暗中放箭,看看下一个死的是看重的哪位大臣,还是你最看重的儿子!” 李威的目光扫过身前的众人,这些平日看起来位高权重的朝臣,此刻都吓得双腿发抖:“皇上!皇上救命啊!” 城楼上昭和帝的面色变得铁青。 他自然不在意这些朝臣的安危,这一批死了重新提拔上来一批就是了。但此刻众目睽睽,他向来自诩是仁君,自然不能这么做。 昭和帝一手扶着城墙,原本从容镇定的声音带了丝紧张:“灿儿,快放了你兄长,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被点到名的萧灿神色阴郁,没想到事到如今,父皇还是更看重太子。 “父皇!您最好按照李统领说的做,不然我可不保证这把匕首会刺向哪里!” 萧灿抓过太子挡在身前,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处。 昭和帝盯着城楼下的萧灿,面露不悦。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昭和帝眼神扫过两侧的禁卫军,目光冰冷。 几十只箭羽齐发,直冲宫门前的众人。 所有人都知道昭和帝真的动怒了,都不敢上前阻拦,只是可惜恐怕太子和众位大人要为这二人陪葬了。 千钧一发之际,闫清羽在马背上飞身而起,在萧灿愣神之际,从他手中救下了太子。 二人直冲叛军,利用人群挡住了漫天的箭雨。 第154章 处置 萧灿原本要拉着李威往一边闪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隐藏在城楼上的弓箭手又是一轮新的进攻。 如暴雨一般的箭矢直冲李威。 他并不闪躲,不过片刻就浑身中箭,跪倒下去。 箭雨忽然一滞,最后射出了两支箭,正好射中了萧灿的心口。 萧灿同样僵直着身子倒了下去。 在城楼上看到这一幕的昭和帝这才松开紧握城墙的手,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帝王生涯不允许这种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存在。 宫门外寂静无声,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直到城楼上的昭和帝冷哼一声,拂袖回宫,闫清羽才搀着太子从叛军中走出来。 有随军的军医匆匆上前查看二人的伤势,还好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一场原本以为会搅动腥风血雨的叛乱,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对朝堂来说也是惨烈的,六部尚书在刚才的箭雨中死了四个,剩下的两个也都身受重伤。 昭和帝拂袖而去,宫门前的众人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这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得众人只能悄无声息的散去。 当晚便有旨意从宫中传出。 萧灿与李威二人互相勾结谋逆犯上,祸乱上京百姓。二人虽已伏诛,但二人之罪罄竹难书。 萧灿实不配为皇室中人,昭和帝下旨将其在皇家玉碟上除名,贬为庶民。至于李威,削去所有封号,将二人的尸首挂于城门示众。 还有跟随二人谋逆的羽林营众将领,满门抄斩。普通士卒,全家发配充军,遇赦不赦! 这道旨意一出,举城哗然。 虽然叛军战死众多,但还有近万人被俘。算上这些人身后的家族,所牵连的之人恐怕不低于十万。 最重要的是,很多人只是被形势所迫。 一时间朝中各位受惊还未平复的大臣,又纷纷上书求情。 第二日天色未亮,闫清羽便被召进了宫。 到了宫门口,天才微微亮,正好遇上了昨日因受伤去了宫外太子府休养的太子。 太子也看到了闫清羽:“羽表弟。” 闫清羽拱手行礼:“见过太子。”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羽表弟的伤势怎么样了?” 太子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昨日宫门前闫清羽曾用右臂替他挡下一支与他擦肩而过的羽箭。 闫清羽侧眸看了眼隐在衣袖下的右臂,开口答道:“并无大碍。” “物归原主。”闫清羽从怀中取出半块兵符交给太子,多亏了它,他才能调动上京外的驻军,及时赶回来支援。 太子点点头收下兵符,并未多说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并肩进了皇城。 宣明殿里,昭和帝双目通红,神色疲惫的坐在龙案后,看着如同一夜没睡。 见他如此,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从小伺候他的冯天都不敢劝说什么,只能默默侍立在旁。 叛乱虽平,但昨日昭和帝在宫门口的所作所为还是令众人哗然,不仅在宫外传遍了,就连宫内的人悉数皆知。 “皇上,太子和闫小将军求见。” 一名内侍从殿外进来禀告。 昭和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内侍,淡声说道:“宣进来吧。” 太子和闫清羽被一前一后的跟在内侍身后进了宣明殿。 “参见父皇!” “参见皇上!” 二人齐声恭敬跪拜。 昭和帝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二人,眼底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淡淡的道:“免礼吧。” “谢父皇。” “谢皇上。” 二人谢恩,一同起身。 昭和帝看着二人道:“朕对于此次羽林营叛乱的处置,你们二人有何看法?” “父皇——”太子与那些连夜上书的朝臣一样,觉得昭和帝此举太过,有伤天和。 “回皇上,那些人自然是该死的。” 闫清羽看了太子一眼,抢过了话头。 “哦?”昭和帝没料到闫清羽会如此回答,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那清羽说一说你的想法。” 闫清羽垂眸道:“皇上的旨意并没有错,羽林营本就是为拱卫京畿存在,上京失守本就是重罪,何况还是羽林营本身造成的。” 昭和帝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不过……这些人虽然其罪当诛,但世人却未必能理解皇上的苦心,怕是还要反过来说皇上枉杀忠良。” 昭和帝扯了扯嘴角:“既然你都说他们该诛,那世人为何又会非议朕?” 闫清羽继续道:“世人大多愚昧,喜欢以讹传讹。而且同情弱小是人之常情,世人恐怕不会以为羽林营的将领失职该死,只会认为他们是被无辜牵连。若是陛下将其满门抄斩,会让人觉得太过可怜,同情他们受了无妄之灾。” “何况,身为军中将士,即便是叛军也是在服从上峰的命令。” 闫清羽从小在边关长大,自然对军中之事更为了解。 昭和帝沉吟许久,冷声问道:“那依清羽之见,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闫清羽垂眸答道:“皇上自有圣断。” “朕现在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闫清羽再次跪了下去:“请皇上恕小子逾越,小子认为可留他们一命。羽林营叛乱是真的,若皇上网开一面,这些人必定会感恩戴德,誓死报效皇上的。世人也会知道,皇上仁爱,恩泽天下。” 前二十年的昭和帝确实是仁爱宽厚的君主,可经过昨日宫门口之事,这个形象恐怕是要轰然倒塌了。 昭和帝沉吟片刻,摆摆手:“罢了,此时暂且不提。烁儿,清羽他能这么快带着援军赶回上京,是因为你将兵符交给了他?” 昭和帝看向另一边的太子,神色冷峻。 “请父皇降罪。” 太子闻言便跪了下去。 “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私自将朕的兵符交出去。” 太子沉默不语。 似乎是在欣赏他的担惊受怕,昭和帝盯着太子看了许久,才道:“此事也算是功过相抵,朕就不跟你计较了。” “多谢父皇开恩。”太子从衣袖中取出兵符,交还给昭和帝。 第155章 决定 昭和帝并未让二人起身,反问道:“你们将这几日的事情讲给朕听听吧。” 二人神色坦然,分别将叛乱这几日各自的亲身经历的事叙述了一遍。 很是乏味平淡,毕竟他们二人,一人在攻打城门,一人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确实对上京城中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昭和帝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得内容,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二人出了宣明殿,太子抬头看着日头高悬的天空问道:“羽表弟直接回府吗?” 闫清羽同样抬头望天:“是啊。” “那孤就不送你出宫了,孤去凤仪宫探望母后,这几日她肯定受惊了。” 而且他的太子妃和幼子也都被送去了凤仪宫,想必这几日定是惶恐极了。 “好,代我向姑母问好。” 二人在宣明殿不远处的宫道上分别,太子转道去了凤仪宫,闫清羽则跟着内侍出宫了。 他毕竟是外男,本就不便进后宫,更何况如今的形势下定国公夫人都没办法递牌子到宫中探望。 凤仪宫。 “母后——”一见闫皇后,太子便要下跪行礼。 闫皇后神情激动地拦下太子,让他在身边落座,不住的打量着他,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点不似她初初听到太子被叛军带走时的面如土色,若不是随这个消息一同被送进凤仪宫的还有太子妃和阿珩,她恨不得亲自提剑杀入叛军之中。 “皇上可知此事?有没有安排人去救太子?” 闫皇后将太子妃母子在她的寝殿安置好之后,再次将送信的宫人招到跟前问话。 宫人有些为难地答道:“东宫遇袭后安排了宫人分别到皇上所在的宣明殿和娘娘的凤仪宫报信儿,迄今为止,皇上……并未派禁卫军增援……” 闫皇后听着宫人的回话,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无名指和小指上的护甲硌的她掌心生疼。 她对昭和帝失望极了。 宫中惶恐的嫔妃本就聚集在凤仪宫,众人纷纷目睹了太子妃被送进凤仪宫之事,顺便得知了太子落入叛军手中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 闫皇后本就因太子之事烦心,更加担心太子妃和小皇孙的安危,便让众嫔妃回了各自的寝宫。 她在太子妃跟前强装着镇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太子妃,太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归来的。 就这么惴惴不安的过了几日,再次有宫人送来了关于太子的消息。 闫皇后支开了太子妃才让宫人开口。 “太子被逆贼萧灿挟持到了宫门口,以命相胁皇上传位与他……皇上当场下令将逆贼乱箭射杀!”宫人小声地向闫皇后禀报。 “乱箭射杀!”闫皇后一时失态,惊呼出声,随后看了眼太子妃所在的后殿,压低了声音,“太子如何?” “太子被闫小将军在箭雨中救下,并无大碍,宫门未开,便去了宫外的太子府休养。” 宫人将宫门口处发生的一幕如实地叙述给闫皇后。 闫皇后听完面色惨白,挥手屏退宫人。 “他竟然如此不顾及太子的性命——” “娘娘慎言。” 伺候在旁的心腹嬷嬷阻止了闫皇后接下来的话。 隔墙有耳,更何况如今宫中一片混乱的情形下。 如今看着眼前的太子,闫皇后只觉得前些日子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今日才算是真正从噩梦中醒来。 “让母后担心了。”太子言辞恳切,他知道母后对自己寄予厚望,他同样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大才能,二十多年的人生多亏了母后庇佑,如今还要母后庇佑他的妻儿。 闫皇后看着面色仍有些苍白之色的太子五味杂陈,毕竟是她倾注了心血的骨肉至亲。 她的儿子性情温和,行事周到,虽没有大能力,但做一个守成之君足够了。 多年来她冷眼旁观这昭和帝流连于后宫中的各色美人,偏宠着三皇子萧燃,甚至爱屋及乌的晋了再晋静妃的位份,直至养大了那母子二人的野心。 她自以为还算了解昭和帝,但她低估了这个人的贪生怕死。 从听说打算利用长生之道重获昭和帝的宠爱时,她就应该想到的,昭和帝不再是她年少相伴的那个少年了。 “烁儿,这次之事你对父皇有何看法?” 闫皇后屏退了左右突然开口询问,令太子神色一滞。 太子神色犹疑,他猜不透母后问话的用意。 他虽才能不显,但他有一颗敏感的心。 望着母后神色坚定的双眸,他攥紧的掌心里全是汗。 “父皇似乎变得与从前不同了。”片刻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从三弟之事开始,父皇的性情便有些阴晴不定,尤其是昨日宫门之前,父皇仿佛是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闫皇后却话锋一转:“烁儿,你父皇已经不年轻了,你身为人子要孝顺周到,身为太子,更要肩负起储君的责任。” 太子深吸一口气。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母后恐怕是要帮他尽快掌权! 闫皇后望着前方,声音清冷:“你父皇辛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对于闫皇后来说,这江山不仅是萧家的江山,更是她的祖父,她的父亲,她的兄长用热血厮杀守护着的山河,就连她的侄儿,也是在边关的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 她不能让昭和帝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了,因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也是他们闫家的心血。 太子听了,心中不安:“母后,儿子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闫皇后如幼时那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烁儿放心,母后会帮你的。” “母后——” 闫皇后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烁儿在本宫这里呆太久了,该带着太子妃母子回东宫了。” 太子嘴唇翕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母后从来不是后宅中的无知妇人,却没有想到幕后可以这么雷厉风行。 “回去吧。”闫皇后淡淡道。 她知道太子此刻心情的复杂,本该宽慰他,但太子应该成长起来了。 她能做的便是把皇位交到太子手上。 第156章 变故 闫清羽出了宫并未回府,反而是去了来福茶馆。 昨日他与叶旻在此分别,直到他受伤回府,茶馆那边才派人来报叶姑娘夜里歇在了后巷小院,并未离开内城。 闫清羽到时叶旻正神色轻松的坐在二楼喝茶,从窗口望下去,街上的人虽然还不算多,但比起前些日子满城的肃杀和宁静,现在的祥和平静显然更让人觉得舒服。 一些损失不太严重的铺子,已经同来福茶馆一样重新开门迎客了。 “阿旻。”闫清羽推门进来,在她身边落座。 “你怎么过来了?”叶旻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听说你受伤了?” 闫清羽笑道:“小伤而已,并无大碍。反倒是你,怎么没回府?” “去胭脂铺看了看,那边都是些年纪小姑娘,这场叛乱来的突然,虽然派人去看过了,但她们少不了受些惊吓。” 叶旻说起了昨日二人分开之后的事。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哀乐,叶旻微微蹙眉,站起身来朝着窗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走来一队穿着白色丧服的人马,中间还有一个披着黑纱的大红棺材,只看那棺材用料和做工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出殡。 “怎么今日就有人出殡?” 不是叶旻大惊小怪,主要是这几日内外城中死去的人并不在少数,而内城又多为权贵。 但权贵更在乎脸面,定然是要在府中停灵几日的。 “叶姑娘有所不知,棺中恐怕是位还未出阁的姑娘。”正好这时,阿财进来为二人添水。 阿财见叶姑娘看向他,继续说道:“想必这位姑娘的死并不怎么光彩,家里人不愿在府上停灵,更不愿葬入自家祖坟,想必这位姑娘也还没有许配夫家,这一行人恐怕会将棺材送到城外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阿财说完面上也是一阵唏嘘。 这世道终究是对女子太过严苛了。 叶旻听完同样没有说话,反而又凑到了窗前,目光随着送葬的队伍一路远去。 直到送葬的队伍出了这条街,再也看不见,她才重新坐回桌前。 “闫清羽,她们本该不是如此结局的。” 闫清羽自然听说了她让人救下付家姑娘的事,但整个上京遭殃的不止付家一家,不是每个姑娘都如付娆一般幸运的。 他将叶旻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种事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叶旻不可能都救下来的。 世道如此,男强女弱,弱肉强食。 “可是,我还是想给她们多一个选择。”叶旻伸手环住少年的腰身,将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好。阿旻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又过了两日,一则惊人的消息传回了上京。 镇守玉柳关的将军叛变投敌,大晋西北边防被破,燕军已经踏过玉柳关,直逼上京。 上京百姓还没从叛军围城的惶恐中缓过来,又听到如此噩耗,受到的打击别提有多大了。 许多人冒出的第一念头就是:大晋要完了! 绝望恐惧的情绪笼罩在上京上空,随处可见神色惶恐的人。 自从羽林营叛乱以来,昭和帝一直没有上过早朝。 此刻文武百官已经按捺不住,纷纷上书请求昭和帝于朝会上商议此事。 众臣并未等来昭和帝下令出兵的旨意,反而是从宫中传出了昭和帝病重,由太子监国的消息。 宣明殿的侧殿中,太子正与众大臣议事。 看着沉稳内敛的太子,众大臣顿觉欣慰。 毕竟太子能立起来,大晋就还有希望。 太子将众臣的反应看在眼里,开口问道:“镇守玉柳关的将军投敌之事想必各位都知道了,各位大人有何看法?” 有大臣提议:“殿下,燕军来势凶猛,要不要派使臣前往谈和?” 他刚说完,便感觉到殿中有几道凌厉的眼风扫向他,就连太子也抬眸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头皮一紧,有些疑惑。 燕军一旦攻入上京,江山社稷定然不保,百姓疾苦,任谁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幕,求和是最好的办法。 可太子看起来有些生气是怎么回事? 太子终于开口,语气有些生硬:“王大人说要派使臣去求和?” 王大人终于确定,太子果然动怒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殿下,如今燕军刚过玉柳关,是最好的机会——” 王大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太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太子面色阴沉,不怒自威:“你可知若是求和,大晋面临的就是割让城池,赔款进贡。一朝如此,便朝朝如此!” “你可知大晋的每一寸疆土都是大晋的士兵用鲜血开拓出来的,为何要不战而败!” 太子再次重重的一拍桌子:“大晋可以败!但不能不战而败!” 王大人被太子说的哑口无言。 其实如他一般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只是此刻他们才看清,向来软弱的太子并不是这么想的。 太子站起身来,平静道:“孤亲自领兵,迎战燕军!” 战事来得突然,大晋并未完全做好准备,可越是这样,他更应该站出来,稳定人心。 此话一出,众大臣面色骤变。 “殿下,万万不可啊!” “是啊殿下,如今皇上重病不理朝政,朝中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啊!” 闫清羽站出来,道:“殿下,让末将去吧。” “我也去。” “还有我。” 几名武将争先恐后,抢着要去。 太子终于被劝着放下了亲自领军出征的想法,他将刚才几人留下,一番商议后,最终决定派闫清羽带兵出征。 宣明殿的偏殿里最终只剩下了太子与闫清羽二人。 太子看着他笑道:“羽表弟,此次又要麻烦你了。” 闫清羽同样勾了勾唇角:“这本就是末将的职责所在。” 太子忽然转了话题:“羽表弟不担心叶姑娘吗?” 想到面色清冷的少女,闫清羽神色微怔:“击退了燕军,她在上京才会安全。” “不担心再也见不了面?” 少年顿觉心中一痛,面上却不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若是生离死别,那便是我们二人的缘分还不够。” 第157章 大雁沉吗 因闫清羽先前在宫门前受伤未愈,太子安排了另外一名将军先行出发点兵,朝西北方向行军。 而让闫清羽则在上京继续休养三日后直接前往西北边塞夺回玉柳关,领兵作战。 闫清羽忍着冲动,始终没有去见叶旻。 直到出发前两日,叶旻让来顺告诉他,她会在茶馆等他,直到他出现为止。 闫清羽收到来顺的消息的时候就悄悄到了茶馆附近。 透过半开的窗子,他能看到少女蛾眉紧蹙,不断向外张望。 直到日暮西斜,叶姑娘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闫清羽叹了口气,迈步进了茶馆。 “阿旻。” 少年语气带着些无奈。 “你终于出现了,为什么不肯见我?” “我——” 闫清羽不知道怎么解释,燕军来势汹汹,如今马上就要入冬,燕国本就苦寒,今年更是遭了天灾,境内许多州县百姓颗粒无收。 他们几乎是举全国兵力进攻大晋,闫清羽不敢保证能平安从战场归来。 “闫清羽,我是不是还没对你说过我心悦你?我理解你的决定,但你有没有想过我接不接受你的安排?” 少女的声音带了几分怒意。 “阿旻,在我心中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世界上最出色的男子。可我这两日仔细想了想,比我出色的男子也不是寻不到,等我离开后,你若是遇见喜欢的人就嫁了吧!” 少年神色几番挣扎,还是说了出来。 叶旻碰倒了手边的茶盏,茶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冷透的茶水溅在她白皙的手臂。 闫清羽见状想要上前,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叶旻将双手拢在衣袖中,指尖暗暗用力:“闫清羽,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们的亲事就这样作罢了?” 少年站在原地,并不答话。 叶旻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他面前,定定地望着他:“闫清羽, 明日我与父亲在府中等你,你若是不来,那我们二人就当从来没有相识过吧。” 说完,她便推门而去。 房间中只剩闫清羽一人,他怔愣了半刻,踱步到先前叶旻的位置坐下,脚边是一摊摔碎的茶盏瓷片。 伙计阿财先前就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想到叶姑娘独自在此等了公子一日,而公子直到暮色降临才出现,他不敢在这时凑到公子跟前触霉头。 闫清羽原本还想说若是将来她有了娃娃,记得认他当义父。 可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任她离开了。 义父—— 闫清羽抬手摸了摸心口,心里好像有些不甘呢。 枯坐了许久,他终于起身离开了茶馆,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色,他用力握拳。 他才不要当阿旻孩子的义父。 要做也只能做生父。 终于下定了决心,闫清羽步履匆匆地回了定国公府。 他径直去了正房定国公夫人处。 原本正打算卸下钗环洗漱的定国公府夫人看着匆匆赶来的小儿子有些惊诧。 “阿羽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她说这话时还朝外望了望,看看是不是她记错了时辰。 闫清羽自然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直接开门见山道:“母亲,我想在离开前与叶姑娘将婚期定下。” 定国公夫人面上的惊讶之色更甚。 这小儿子脸皮怎么这么厚?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和兄长! 想来定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小儿子与未来儿媳今日之事,不然她肯定不会这么想。 见定国公夫人迟迟不语,闫清羽微微蹙眉:“母亲觉得不妥吗?” 定国公夫人回过神来,心情复杂道:“妥,当然妥。” 虽然她当年也是在定国公领兵出征前与他定下的婚期,但她不能以自己的考较来要求未来儿媳。 更何况,小儿子这一去确实不知归期,生死未知,对姑娘家并不公平。 “那您是不是……该带着孩儿去叶府说说?” 闫清羽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他做不到大度的放手,既然如此,那便不如定下婚期,他与阿旻都会安心。 为了阿旻他也会努力活下来的。 “看你急的。”定国公夫人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闫清羽面不改色:“确实着急,孩儿毕竟老大不小了。” 定国公夫人:“……” 这臭小子真的不像他的父兄! “安心等着吧。” 定国公夫人摆摆手把厚脸皮的小儿子赶走,转头与身旁的嬷嬷道:“这臭小子平素瞧着清冷,没想到是个痴情的,这就急上了。” 嬷嬷附和道:“是啊,想必小公子将来也是个疼媳妇的。” 转日一早,叶旻早早地给母亲请了安,顺便寻了个借口,将打算出门闲逛的叶首辅也留在母亲院子中。 “老爷,太太,国公府来人了!” 叶家的小厮飞奔着过来禀报。 叶首辅睨了眼神情自若的叶旻,开口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报信的小厮因跑的太急,此刻还有些气喘吁吁:“定国公夫人的世子、未来姑爷,还有冰人!” “把人请去花厅。”叶首辅吩咐完,看向叶夫人,“夫人随我一同前去吧,阿旻先回自己的院子。” 叶首辅起身便往外走,叶夫人落后他半步。 二人携手走进花厅,一眼就看到了清俊无双的少年。 并不是定国公夫人与世子不起眼,实在是那少年抱着一对大雁站着如青松般笔直,引人注目。 “叶先生,叶太太。”一见二人,定国公夫人便笑着打招呼。 闫清羽与闫清辰也分别向二人见礼。 尤其是闫清羽,态度虔诚,恭恭敬敬。 寒暄过后,定国公夫人直接说明来意:“叶先生,阿羽明日就要带兵出征了,咱们今日先把两个孩子的婚期定了吧。” 叶首辅看着闫清羽心中满意,但想到他即将出征,归期未知,面上有些不悦:“这是阿羽的意思还是定国公府的意思?” “自然是我们两人的意思。” 定国公夫人正要答话,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 “见过伯母,世子。” 叶旻走进花厅,规规矩矩的向在座的人一一行礼。 最后看向闫清羽,展颜一笑:“大雁沉吗?” 闫清羽一瞬间有些沉默,阿旻的关注点真是奇怪。 但他还是答道:“不沉。” 第158章 婚期 叶首辅看着女儿的神色,心中了然。 想必是她让这小子上门请期的。 叶首辅扫了眼闫清羽怀中肥嘟嘟的大雁,随口问道:“这对大雁瞧着还挺精神的,这个时节不好寻吧?” 定国公夫人笑道:“是不好寻,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是嘛,这是阿羽早就准备着的。” 叶夫人面上带笑:“阿羽有心了。” 定国公夫人给冰人使了个眼色,冰人把礼书奉上。 “婚期定在了明年明年二月十六,想必到时阿羽早已凯旋归来了,二位意下如何?” 叶夫人看向叶首辅。 叶首辅稍作迟疑,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见叶首辅答应,定国公夫人冲着闫清羽使了个眼色:“你明日就要走了,还不多与阿旻说说话。” 叶首辅面色一僵,他还在这呢。 叶夫人则没有他那么多想法,想到小两口明日就要分离,她道:“阿旻,带着阿羽去府中走走吧。” 她看得出二人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闫清羽勾唇一笑:“谢伯母。” 他将手中的大雁交给身边的人,径直朝叶旻走去。 “我们出去走走?” “好。” 叶家这座外城的府邸比不上原来的首辅府清净雅致,二人没走多远就到了府中花园。 阳光下,二人皆唇边带笑。 “阿旻,对不起,昨日我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的。” 闫清羽看着眼前的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知道。” “那你还生我气吗?” “我不曾生你的气。”叶旻摇摇头道。 “阿旻,我们的婚期定了。” “嗯。” “阿旻,等我回来娶你。” “嗯。” 二人并未单独相处太久,定国公夫人身边的人没多久便来寻他了。 闫清羽还要回去收拾行囊,定国公府一行人并不能久留。 定国公府一行人走后,叶首辅板着脸对叶旻说道:“阿旻你不该过来的。” 叶旻神色微变,语气平静道:“我若是不来,父亲不会这么轻易应下此事吧。” 见父女两个马上就要争执起来,叶夫人连忙打起了圆场:“好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件喜事,既然婚期定了,咱们就该把阿旻的嫁妆操持起来了。” 虽然叶首辅夫妇早就替叶旻备下了丰厚的嫁妆,但免不了总是会觉得还不够,自然还是要重新整理一遍的。 叶首辅被打断后再也提不起火气,只淡淡道:“劳烦夫人了,还有礼饼也该准备起来了。” “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翌日清晨,太子欲率领文武百官送闫清羽于城外,被他婉拒:“殿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等我凯旋之日再聚也不迟。” 太子冲闫清羽拱手:“祝闫小将军凯旋。” 文武百官齐声道:“祝闫小将军凯旋。” 闫清羽抱拳行礼,大步离开了议事的大殿。 宫门外,叶旻等在不远处,闫清羽一眼便看见了她。 “阿旻。”闫清羽快步迎了上去,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你是来送我的吗?” 叶旻微笑点头:“是。” 二人迎着朝阳,牵着马并肩往城门口走去。 “你出征在外要注意安全。”叶旻柔声叮嘱道。 “我会的。” 二人一时再无他言,默默往前走着。 平时长长的街道此刻似乎变短了许多,城门已经在眼前了。 闫清羽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定定地看向叶旻:“阿旻,就送到这里吧。” “好。那我就不送你出城了。” 闫清羽轻笑出声,连眼角都笑的弯起了弧度,掩饰着他的不舍:“等我回来。” 叶旻微微颔首。 闫清羽牵着缰绳的手指微微攥紧,另一只手将少女拥进怀中,在她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随后便翻身上马朝着城门而去。 两人都明白,短暂的分别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相守。 送走了闫清羽,叶旻并没有时间来得及伤春悲秋。 她曾与闫清羽说过,想给这个世上的女孩子多一个选择。 她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兴办女学,毕竟读书使人明理,也可以让人开阔眼界。 闫清灵听说了她的打算上门表示愿意一同参与,就连已经身怀六甲的姜亦瑶也挺着肚子来了。 叶旻赶紧将人迎了进来,将她在软榻上安置了,才开口:“有什么事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声就得了,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语气有些嗔怪,但听得出字里行间的关心。 羽林营叛乱那日沈卓回去的早,并未同其他当值的人一般被困在府衙,姜亦瑶被他保护的很好,并未受到多少惊吓。 虽然叛军被镇压之后叶旻就派人去看过她,但今日也是头一次看到她本人,瞧着她面色红润,丝毫没有受惊的模样,也是彻底放下心来。 “我一人在家待着也无事可做,正好出门透口气。”姜亦瑶靠在软榻里,一手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听说阿旻你有兴办女学的打算?” “是。” 叶旻与二人说起了援军进城那日,她带着来顺转遍了内城外城见到的情景,虽说不上哀鸿遍野,但灾厄面前最先被放弃的还是女子。 归根结底,还是世人认为男子可以撑起门楣,而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庸,随意便可摒弃。 叶旻看着二人淡淡说道:“倘若世间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识文断字,就算不能经商入仕,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应当也会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比如她救下的付娆,虽然被母亲放弃,但她依旧会选择自救。 闫清灵二人纷纷点头赞同。 “阿旻可选好了女学地址?” “看中了离胭脂铺不远的一座宅子,闹中取静,面积也够大。” 她原本便打算办一间小些的学堂,主要是招收一些铺子里伙计帮工的子女。 如今既然有了新的打算,自然不能如先前想的那般随便选一处位置了。 “既然是女学,那招收的肯定多是一些寻常人家的姑娘吧,可寻常人家恐怕不会愿意将女儿送去读书的。” 问这话的是姜亦瑶。 达官显贵家中的姑娘自然是由族中长辈请了名师大家,到府上教授学业,所以叶旻创办女学的目的显而易见。 叶旻笑道:“自然是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了,比如小考时得了头名,会有银钱奖励。” 姜亦瑶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人凑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最终确定下来由叶旻和闫清灵负责督办女学进度,而姜亦瑶身子不便,主要负责坐镇后方。 第159章 归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如今已是二月,上京各处的草木已生绿意。 西北边塞不时有捷报传来,而叶旻三人合办的女学也在春节后迎来了第一批入学的女子。 日子按部就班的过着,叶家与定国公府处处张灯结彩,正盼着闫清羽即将凯旋的日子。 临近二人的婚期,西北边塞却始终没有闫清羽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 叶旻心中有些不安,直到知秋从外面匆匆进来。 “姑娘!不好了!” “外面都在传未来姑爷在战场上失踪了!” 叶旻手中的茶盏掉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顺着桌沿淌了下去。 “姑娘!” 一旁的迎春惊呼出声,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桌面的狼藉。 “闫清羽出什么事了?” 刚才溅出来的茶水有几滴落到了她白皙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他不甚在意的将手收进了衣袖中。 “婢子上街采买,听到有人在说姑爷前几日带着一小队人马去伏击燕军运送粮草的队伍,一直未归……” “外面都在传姑爷他……凶多吉少了……” 知秋并未注意到迎春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的眼神,如竹筒倒豆般将见闻全说了出来。 闫清羽失踪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上京,收到他们二人婚期特意从南边赶回来的叶景此时也知道了。 叶景匆匆赶到叶旻的院子,正在迟疑如何告知妹妹此事时,忽然听见院中传来两个婢女的惊呼。 叶景连忙冲进院子,便听到知秋已经说完了此事。 他叹了口气,走到叶旻跟前摸了摸她的发顶:“闫小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哥哥说得对,他不会有事的。” 叶旻靠着叶景,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无声地流下一行清泪。 转日,叶旻就带了两个婢女去了护国寺上香,祈求佛祖护闫清羽周全。 一连十几日,她日日都会去烧香拜佛,却始终再也没有闫清羽的消息传来。 眼看马上就到了二人成婚的日子了,叶旻正在房中摩挲着闫清羽送她的那支金簪。 “明日就是我们二人就要成婚了,你还不回来吗?” 房门外有人敲门。 “阿旻你在房里吗?” 是闫清灵的声音,叶旻的心急促跳了几下。 肯定是闫清羽有消息了! 传出闫清羽失踪的消息的这些时日以来,闫清灵来过几次,每次都只是坐坐,并未多说什么。 叶旻知道她与定国公夫人的担忧只会比她更多。 但今日,她莫名觉得就是有闫清羽的消息了。 见房中无人答话,闫清灵正准备再次开口。 房门却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叶旻一眼看到的就是眉眼带笑的闫清灵。 闫清灵看着神情紧张的叶旻,迫不及待地开口:“阿旻,我二哥来信了!” 说完她也不卖关子,直接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厚厚的书信塞到了叶旻手中。 叶旻拿着信封的手指微微颤抖。 “今日一早送到的,一封家书,一封专门写给你的,母亲特意让我给你送来的。” “替我谢谢伯母。” “阿旻你可太见外了,怎么不拆开看看?” “我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信——等我闲了再看。” 闫清灵噗嗤笑出声来:“不逗你了,你快些去看吧,我就先回去了。” 叶旻留她喝杯茶再走,闫清灵摆摆手,示意她回去看信。 待将闫清灵送出府,叶旻才回房将信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拆开封口,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 信封很厚,但她还是很快就读完了。 闫清羽在信上写满了对她的思念,却丝毫未提战场的重重危险。 叶旻忍不住又读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迎春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进来,见叶旻还在读信,提醒道:“姑娘,该用晚饭了。” 叶旻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随即望向窗外:“这么晚了吗?” “是啊,姑娘看信看的太专注了。” 将散落的信纸收好装回信封,叶旻满心满眼都是闫清羽平安无事的喜悦。 叶旻收到闫清羽书信的同事,太子的书案上也已经收到了来自西北的战报。 他将战报反复翻看了许多遍,唯恐看漏了什么。 太子将战报一拍,冲着正在议事朝臣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各位大人都看看。” 众位大人纷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应当是好事吧,毕竟太子因为闫小将军失踪的事,已经愁眉苦脸多日。 他们悄悄看了兵部尚书一眼,见他同样满脸喜色,越发肯定各自心中的猜测:定是打胜仗了。 毕竟战报都是经由兵部呈上的。 至于是哪里的胜仗,这就更好猜了。 目前只有与大燕接壤的西北边关正在打,看太子的样子,应当不只是打了胜仗,想必闫小将军应该是平安归来了。 众人看过战报,果然如此。 纷纷向太子道贺:“殿下洪福齐天,天佑大晋!” 太子难掩此刻的好心情,上扬的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还是多亏了大晋的将士们奋勇杀敌,尤其是闫小将军。” 听着众人的恭维,太子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但他清楚胜利是如何来的。 召闫清羽回上京的旨意很快就发了出去。 当初离开上京时,战事紧急,闫清羽带着队伍一路披星戴月。如今他们不仅夺回了玉柳关,还将燕军逼退了百里,自然是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班师回朝。 等到闫清羽率领兵马重返上京时,已经是两个月后。 此时的上京已经是繁花锦簇。 太子亲自率领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士。 马蹄声由远及近,溅起滚滚尘烟,旌旗招展。 队伍最前端的一人银甲银枪,身后是飘扬着的大红披风。 他率先下马,快步走向太子。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身后跟着跪了一片的将士。 太子忙把闫清羽扶起,面上感慨万千:“羽表弟辛苦了。” “为殿下分忧,是末将的本分。” 宽阔的街道一早就被洒扫过,街道两旁挤满了迎接将士凯旋的百姓。 伴随着喜悦的鼓乐声,队伍进城,无数的鲜花罗帕掷向这些为了保家卫国在边塞奋勇杀敌的将士们。 第160章 大婚 一晃眼已经入了六月,上京城内到处是花红柳绿,鸟语蝉鸣。 闫清羽率领军回城那日引得万人空巷的景象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众将士早已论功行赏。 叶府与定国公府再次张灯结彩,筹备着一场迟来的喜事。 闫清灵此刻正坐在叶旻院中谈笑,她是来给叶旻添妆的。 叶旻只有外祖家的几个表姐妹,惠州离上京路途遥远,两个舅舅收到她与闫清羽重新定下婚期的消息后,带着几个表兄马不停蹄地赶往上京,几日前才到。 两个表姐去年都已成婚,表妹如今也在闺中待嫁,叶旻婚期太紧,她们不便前来,却也都让舅舅带来了贵重的贺礼。 闫清灵虽然是即将成为叶旻的小姑,但二人更是闺中密友,定国公府中的事自然有母亲操心,她便带着白芷来了叶府。 原本姜亦瑶也是要来的,可她前些日子才喜得麟儿,着实有些不方便了。 “阿旻,明日你就要出阁了,紧张吗?”闫清灵打趣地问道。 想到阿旻嫁得是自己二哥,闫清灵面色更加愉悦,阿旻这么好的姑娘自然是要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的。 二哥勉强算是吧。 叶旻笑了笑:“不紧张。” 她对定国公府众人早已相熟。 和善的定国公夫人宠她如亲生女儿,世子兄长温润端方,长嫂同样出自书香门第,向来知书达理,也是个好相与的。 闫清灵自然不用多说,二人更是亲如姐妹。 至于闫清羽,她的紧张或许都已经在听闻他在战场上失踪时用光了吧。 听叶旻如此说,闫清灵笑盈盈地道:“我还以为新嫁娘都会很紧张呢。” 叶旻弯唇:“你这么好奇,等你将来出阁不就知道了?” 闫清灵面色羞红,连忙抬手捂住了叶旻的口。 定国公夫人前些日子还说,等二哥把阿旻娶进门就要给她相看亲事。 日头西斜,叶夫人带着董嬷嬷来了叶旻的院子。 “母亲,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叶旻上前扶着叶夫人在房中落座,迎春沏了盏茶送进来。 “过来看看你。” 叶夫人看着女儿面上难掩的喜色,也终究是放下心来,女儿终究是守得云开了。 叶夫人示意董嬷嬷将她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叶旻接过红布包裹的东西就要打开,被叶夫人抬手制止了。 “明日再看。” 叶旻收回手,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叶夫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待叶夫人走后,叶旻按捺不住好奇打开红布,看着画工精美逼真的小册子,悄悄红了脸颊。 转日,天刚蒙蒙亮,叶旻就被叫了起来,开脸修眉,梳妆更衣。 “姑娘。”知秋悄悄凑近叶旻,趁无人注意,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点心。 听说新嫁妇上了妆直到晚上揭了盖头才能吃些东西,姑娘那么早起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用,若是饿坏怎么办! 迎春眼尖,看到了知秋的动作,或许是与她想到了一处,她并未出声阻止。 屋中挤满了人,都是族中年龄相当的姐妹,上京中与叶旻关系还算不错的贵女,还有喜娘等人,她们将叶旻簇拥在中间叽叽喳喳说着恭喜祝贺的话。 叶旻的耳边一直热闹着,她竟觉得时间有些难熬,又过的有些快,一时无比纠结。 耳边隐约有鞭炮声传来。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叶旻被扶着去了正厅。 神采飞扬的少年换下了玄衣,身着一身红色喜袍立在厅中。 闫清羽看到同样穿着大红嫁衣的叶旻,一瞬间有些失神。 阿旻今日真好看! 他如玉的面容悄悄爬上两团红晕。 “新郎官害羞啦!” 听着众人的打趣,闫清羽难得的没有嫌弃他们聒噪。 叶旻依着规矩拜别父母长辈,喜娘替她盖上盖头,叶景上前背着她送上花轿。 呆愣的闫清羽连忙跟上,此刻他的眼中只有身穿嫁衣的阿旻。 坐在花轿中的叶旻听着外面的热闹,突然向看一眼来迎娶她的少年。 红色的盖头遮住她的视线,她正要抬手去掀,可想到一早喜娘告诉她,不能提前掀盖头。 她将抬起的手又放了回去,还是不看了。 以后日日都能看到。 迎亲的队伍绕着上京走了一圈,无数人跟在队伍后面抢着队伍中不时洒落的喜钱。 迎亲的队伍不疾不徐的走着,终于在吉时之前进了定国公府。 叶旻被人扶着进了花厅,拜过天地,又被簇拥着送入了新房。 闫清羽看着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他从全福手中接过秤杆,正准备挑开红盖头。 在战场上握着银枪横扫千军万马的手却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躁动的心跳,这才将盖头挑开,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终于没了视线遮挡的叶旻眼前一亮,冲着闫清羽弯了嘴角。 闫清羽则瞬间红了脸。 全福笑着给人递上合卺酒,在房中众人的起哄声中交杯饮下。 又有人送上了子孙饽饽,两人红着脸小声说“生的”。 房中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边礼成,按照规矩闫清羽要去前院给宾客敬酒。 “等我回来。” 叶旻目送闫清羽离开,房中只剩了她一人。 没多久房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姑娘,婢子能进来吗?” 来人是她的两个婢女,知秋手中提着个精致的食盒。 “姑爷还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让婢子给您准备些吃食。” 知秋边从食盒中拿出一碟碟小菜,一边说道。 迎春则上前替她卸去了钗环,伺候她洗手净面。 叶旻刚用过一小碗莲子粥,外面就有了脚步声。 闫清羽推门而入,目光首先锁定的就是他的新媳妇。 迎春二人纷纷冲他行礼:“见过姑爷。” 闫清羽在叶旻身边坐下,淡淡道:“下去吧。” 迎春连忙拉着还要收拾碗筷的知秋飞快地走了。 淡淡的酒气袭来,闫清羽将叶旻的手包裹在在自己手中。 “阿旻。” “嗯?” “我终于娶到你了。” “嗯。” “阿旻。” “嗯。” “阿旻。” “怎么了?” 闫清羽没有答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叶旻被他看得心跳急促,忍不住开口:“你——” 闫清羽突然凑近,吻住了她的唇。 “唔,闫清羽——” 叶旻的话全被少年吞拆入腹。 直到叶旻感觉快要窒息时,这个吻才停下。 “闫清羽……”叶旻再次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闫清羽盯着她泛着莹莹水光的唇,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了红色的喜床,反手将红色的帐幔放下。 二人的身影越靠越近,直至密不可分。 龙凤喜烛不时地爆响一个个烛花。 明月躲进云层,长夜漫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