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医心死后》 第1页 《小太医心死后》作者: 寞宵寒【完结】 【细心敏感小太医受x刚正不阿将军攻】 东亓国大将军封无晔在战场上落下腿疾，所有太医束手无策，他万念俱灰。 直到大雪夜里一道孱弱单薄的身影敲开将军府的门，封无晔再一次看到希望。 舒起云任劳任怨照顾了受伤的封无晔五年。 只因他牢记着那年风雪中对他伸出援手，笑如暖阳的少年将军，光是一眼就已沉沦。 为了治好封无晔，舒起云拔山涉险行遍万里，就为了找到最好的药材，就算浑身是伤也绝不放弃。 重新站起来那天，封无晔郑重道谢。 而舒起云却他多么希望他会让自己留在他身边 再次意气风发的将军与丞相家公子日日相伴，舒起云默默低下头决定把那长达十年的思慕雪藏。 这年他二十三岁，一切重新开始。 以最好成绩考进太医院，事业蒸蒸日上… 分开后封无晔发现从前喜欢粘着他的舒起云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生辰当天，几年来舒起云第一次爽约 復职庆祝，舒起云也以工作忙推脱 … 封无晔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如此冷淡，主动邀请舒起云小聚想要问个明白，然而舒起云再次爽约 当他出门寻人，发现舒起云正在隔壁酒楼相亲？！ 他再也坐不住了！ 1.古早狗血，估计写不长20万字左右 2.封面自出，vb同名有大图 ——————————————————— 专栏预收《是兔兔小夫郎》 笨蛋小美人受x坏坏大狐狸攻 林月望是只单纯善良的小兔子，但他个头矮小，还有嗅觉障碍，兔兔们引以为傲的绒毛在他身上也是又卷又塌，备受排挤的他独自在村庄外围长大。 ++ 阿父去世前一直耳提面命告诉他不可以离开村子，也绝对不可以和狐族的人打交道。 林月望在村外河边捡到一个受伤的男人，这人就算脸上脏兮兮也掩盖不住英俊的容貌。 他心砰砰跳，好帅！ 竖着小鼻子嗅了嗅，没发现异常，于是把人拖回自己的洞穴，为他疗伤，每天为他摘最新鲜的草莓、最好吃的浆果，还把窝窝铺得暖烘烘的… 直到男人伤好后，林月望发现他是狐族，把他吓得半死。 可狐狸对他很好，不仅帮他干农活，还从来不吃肉，单纯的小兔子觉得他是天下第一好的狐狸，阿父的话都是骗人的！ 狐狸把林月望带出了森林，他们一路游山玩水，这是林月望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塞外沙漠深处的狐族村庄里，脸红心跳的林月望不知道狐狸为什么要抱着他。 直到他被吃干抹净，才发现自己被臭狐狸骗了。 半夜他从狐狸怀里坐起来哭唧唧骂自己傻，当初就应该乖乖听阿父的话，不要和狐族打交道，也不要走出森林。 也不至于现在每天晚上都被坏狐狸压在床上，还跑都跑不掉！ 内容标籤： 宫廷侯爵 朝堂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起云 ┃ 配角： ┃ 其它：太医、将军、 一句话简介：将军追悔莫及 立意：努力生活积极向上 第1章 ———飕——— 刺骨的寒风啸叫在耳边，那狂风捲起雪花的力度如同刀割般。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银。 若不仔细观察，没人能看到那倒在雪地里的单薄身影。 舒起云冰沁的手心揣在心口，凉意刺疼着，越是捂着温度流失越快。头髮被冻结成块，身上的衣物硬如蜡纸，意识浑浑噩噩，唿吸微弱而艰难，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透露出一抹青灰之色，两眼空洞无神，周遭的苍白景象在眼底逐渐模煳。 脑内跑马一样的画面接连闪过。 高门大院的杂房里。 毫无缘由的打骂… 自尊被随意践踏唿来喝去… 不给一口饭吃，饿着肚子干繁重的粗活… … 半边脸埋在雪中的舒起云僵硬冷笑，记忆中这短短出头的十多年，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 娘亲去的早，虽是嫡子却是个哥儿，还从小体弱多病，从来不被重视，有了后娘后生活更是水深火热。 这场暴风雪来得太快，赶路的马车也不得不争分夺秒，为了减轻马儿负担，被视为累赘的舒起云就这么被丢了出来。 滚下来倒地的那一瞬间，舒起云才明白，所谓的家人是多么的可笑。 飞驰离去的马车里所有人的目光没有对他带有一丝怜悯。 心底的求生意志让舒起云爬起，风雪中他拖着瘦弱身体独自赶路，试图找到一线生机。然而行走的时间太长，体力消耗殆尽，最终摔倒在塞外毫无人烟的冰天雪地中。 他面无表情躺在雪地里，目光所及之处是已经被大雪覆盖了的马车轨迹，瘦骨嶙峋的身体被冻得僵硬，绝望和无助掩埋住他褐色的眸底，僵直的嘴角使得他想无奈一笑都不成。 呵…自己竟不如那一车的细软。 「呜呜～」空旷的景色里，风声如诉如泣啸刮在耳边。 舒起云遽然觉得这比他以往偷偷躲在窗角，听到的丝竹管乐还要来得动听。 第2页 明明等到开春他就满十三岁了，但上苍终究不让他活过这个寒冬。 * 不知过了多久，风中夹杂着雪橇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狗儿的接连咆哮。 那有节奏的声音从缓慢变得越来越快。 狗儿闻着味道偏离道路直直拖着雪橇向舒起云的方向狂奔。 几只毛绒厚重的狗儿不停刨着雪地，他们才发现雪地里埋着个人，那人被雪覆盖了大半也看不清模样，从身形看起来样子瘦瘦小小的，身上的深色棉布衣打了无数布丁，里面的木棉都已经起坨，大面积都在漏风。 「老大，这里有人晕倒了！」一个穿着厚重棉衣士兵打扮的青年冲上前来。 封无晔驱使着雪橇也跟着赶上前来，把雪橇停下后他迅速从雪橇上下来，摘下手套试探了一下舒起云的鼻息。 「老大，这人死了吗？。」 封无晔：「快把棉衣拿来。」 「来了。」 舒起云已经失去全身的掌控力，他只能通过双眼看到模煳的景象。 从小颠沛流离的他，在恍惚间看到这辈子最暖的笑容。 那笑容温暖的男人用大衣温柔包裹住他并安慰道：「一会就没事了。」 似乎感觉到了安心，舒起云缩在封无晔的怀里，拿就快要灰败扩散的瞳孔被眼睑缓缓闭上。 * 屋内生着火炉暖洋洋的。 「老大，他好瘦。」 「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荒郊野外？」 听到下属的话语，封无晔余光瞄了一眼床的方向，他手里火钳拨弄着盆中炭火：「看样子应该是路上的流民，说不定和家人走散了…」 简易的木板床上盖着厚重被子，被窝里好几个汤婆子尤其暖和，一觉醒来让舒起云逐渐找回属于他的温度。 再一次醒来舒起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好心人救起，屋内两人的对话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苦笑，并不是走散了，而是被那些所谓的家人嫌弃碍事，直接当成废品丢在半路。 浅浅试着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还有知觉，并没有被冻成残废。 发现舒起云的动作，围在火炉边的少属匆匆站起，「老大，他醒了。」 两人一齐走向床边。 「会说话吗？」封无晔问。 温柔的男声环绕，救命恩人就在面前，舒起云想要起来磕头，可手脚完全没有力气，喉咙也干涩得无法出声，此时只有红润的眼眶里不停滚出泪水。 封无晔看懂了他的意思，大手温柔地为他拭去眼泪并盖好被子掖实被角，「什么都别想了，这里很安全，你只需好好休息。」 这是舒起云第一次见到封无晔。 那人就像凛冬的太阳，照耀并融化他冰冷的心窝。 被救起后，舒起云和封无晔在边疆生活了两个月。 封无晔驻守边疆，平时对舒起云照顾有佳，他发现舒起云瘦瘦小小又是个小哥儿，在边疆这种苦寒之地实在不适合成长。 年后开春起封无晔就为舒起云安排好了今后的生活， 「起云，我有个提议想要徵求你的同意。」 「我有军队任务在身，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 舒起云最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不想像个累赘一样给封无晔带来麻烦，他想都没想很干脆答应，「好。」 「是这样，我有个长辈在京城，不如以后你跟着他学医吧？有一技之长也能好好照顾自己。」封无晔的语气相当礼貌和诚恳。 能够学医这是舒起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两个月的相处让舒起云第一次体会到人间温暖，封无晔无论做什么都非常尊重他，并不会因为他是个来路不明的人而有所偏见，也不会因为他身体不好嫌弃他。 这短短两个月的时光比起那灰暗的十多年，头一次让舒起云灰暗生命有了色彩。 舒起云的语气坚定：「我一定不负大哥期望，珍重自己。」 春暖后。 封无晔亲自把舒起云送去京城。 离别那一刻舒起云凝视着封无晔的背影下定决心，他要学好医术，以后能保护封大哥，还能以军医的身份进入军队，能和他并肩。 负责教导他的师父也是个哥儿，是已经致仕归隐的老太医。 平日里在京城外的村子里居住并开着一家简单的医舍。 师父膝下无子，把舒起云视若己出，教他认字写字，也为他调理身体，如亲生父亲一般，两人相依为命这一待就是五年。 这期间师父发现舒起云的医学天赋非常高，他头一回感到人到暮年还能有所寄託，于是把毕生所学全都手把手教给了舒起云。 这五年舒起云学习格外刻苦努力，平时跟着师父给村子里的村民们看看疑难杂症，直到两年前师父直接放手让他独立行医。 舒起云天姿卓绝，看病快狠准，两年间看诊从未断错，被村民们尊称为舒小神医，但他从不会为此而沾沾自喜，只有他自己清楚学医的目的。 草庐医舍里。 舒起云把风干在后屋里的草药抱进主屋。 屋子不大，大门正中间就放了个八仙桌，旁边是取暖的炭炉。 火炉边他坐在木凳上把风干的草药一根根归位在桌上每个四方小盒子里。 炉火烤得他两腮嫣红，平时没有底色的白皙面容此时也显得有些许烟火气。 第3页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人从后屋走来，他步态轻盈走向桌边，虽然年暮却身姿如松、慈眉善目，周身透漏着健康祥和的气质。 老人低头随手检查了一下药盒。 方正的盒子里每一味药都被码得整整齐齐，他满意地点点头。 自舒起云和他学习医术以来，这孩子从未出过差错也相当礼貌懂事。 平日里把医舍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样物品都罗列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见师父来了，舒起云连忙起身让座，「师父，快坐，我给您沏茶。」 舒起云从矮几上的竹筒里拿出他自己调配的药茶，炉上的小泥壶刚好冒着滚滚热气，热水倒入茶杯，整间屋子瞬间蔓延出浓郁的茶香。 老人接过舒起云双手奉上来的茶杯微珉了一口，「嗯…云儿的沏茶手艺渐涨啊，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最爱喝云儿泡的茶。」 听到夸奖舒起云耳根有些微红，「师父贊谬了。」他转身把桌上的盒子陈列入药柜。 这才刚收拾好一大堆药材，舒起云用湿润的棉布擦干净双手，立马坐到一旁书桌前拿起一本泛黄的药典默默开始背药方。 老人品着养生药茶，细细观察着舒起云认真的面容。 这本药典才刚借来几天舒起云就学得如此认真，这劲头比起他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孩子，倒也不必这么拼命。」 「不过一转眼五年了，封娃子也该回来了…」 舒起云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并没有听清师父在说什么。 「等他回来也老大不小了，到时候我去跟他说说，试探试探他对你是否有意。」 听到有关封无晔的话题，这句话让舒起云一下子给噎到，他干咳了几下，「咳咳，师父…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不必刻意去…」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师父打断舒起云的话。 舒起云耳根被说得通红，为了掩饰自己，他尴尬地乖乖埋头看书。 师父盯着他腼腆的样子抿嘴一笑，「呵…年轻真好啊…」 近日边关捷报频传。 这对于动盪十多年的东亓国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喜讯。 就算是酷寒严冬也让百姓们脸上挂起希冀和发自内心的笑容。 听到这好消息舒起云压抑在心中的念想也越发萌动。 得知将领们回京述职要经过自己居住的村庄，每天闲下来的舒起云都会频频往村口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来往村口的次数变得很多。 直到将领们归来那天，一大早村民们就自发在官道上夹道欢唿。 舒起云被挤在人群的角落，他踮着脚探头希望能遇见这五年间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回来述职的将领们骑着战马，步伐沉实有力。 大老远就听到了清脆的马蹄声，舒起云的心越跳越快。 天刚蒙蒙亮，雾蓝色的天空笼罩大地，寒风中村民们忍不住跳跃欢唿，一下子愉悦的气氛响彻官道。 部队中将领们各个面色低沉，面对欢唿的百姓也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表情相当严肃。 舒起云眼神仔细观察着队伍，其中并没有看见封无晔的身影。 他生怕自己看遗漏了去，与那群凑热闹的村民们跟在军队尾巴几百米后，一路把军队欢送到了城内，直到大队伍进入宫墙，人群才逐渐四散。 宫门口他被人潮淹没，他撰着手指头思考，明明是胜仗，军队透出的气压却异常沉重。一路上也都没有见到封无晔，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宫墙内，太医院。 整个屋内空气凝滞，唯独炭火迸裂之声。 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 封无晔：「我的腿怎么样？」 眼前的太医低头不语，只是做完检查后转身退去。 封无晔坐在木制轮椅上，几个时辰了，前来会诊的太医一个接一个出出进进。 这些太医什么都没有说，直到最后一起出去关上了门。 鹰眸盯着窗外太医们的影子，封无晔紧捏自己的双腿，尽管力度够大可身体并没有传来该有的痛觉。 他对着这满是伤疤却毫无知觉的双腿，眉头低沉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咔」声响。 京城外清河村。 舒起云掐着村民的脉搏，开口的声音如风铃般悦耳：「没什么大碍，只是害了些微风寒，抓几副药即可。」 屋内的火炉烧得很旺，村民脸都被烤得红彤彤，他抬头盯着正在帮忙抓药的舒起云。 「谢谢小舒大夫。」 这么温暖的屋内舒起云的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舒起云的皮肤细腻得看不到毛孔，姣好的面容常年异常白皙，正常人的乌黑头髮在舒起云身上是淡淡的棕色。 村民不经想以舒起云这样好看的底子，要是再健康些在这京城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相貌。 「天气越来越冷了，小舒大夫也要注意身体啊。」村民接过药包鞠躬关心道。 「谢谢。」舒起云主动送客，门口他盯着村民离开的背影，他有些心不在焉。 这么多天都没有封无晔的消息，他想打听一下封无晔的情况。 今日看诊的病人都已离开，舒起云起身准备去村内走走看看。 冬日赋闲，关系要好的村民们经常会三五两个聚在某户人家一起烤火唠嗑。 第4页 舒起云走到一户人家外，里面挺热闹，谈话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 「这次打仗虽然赢了，但是也死了不少人。」 「哎…」 「我还听说封将军的腿废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么年轻来着。」 「而且城里都在传宫里那些太医都治不了。」 「这也摇头太可惜了…」 「…」 仔细听完他们的对话，门外枯树旁舒起云扶着树干捏着剧烈跳动的胸口，不假思索后他跌跌撞撞跑回医舍。 舒起云进门后表情惊慌失措。 师父：「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舒起云没有回应恩师，而是不停翻找着书架，他把所有与腿疾有关的书全翻了出来。 师父走进一看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你该不会是？」他也才刚知道封无晔的情况，一直没有告诉舒起云，就怕这孩子胡思乱想。 舒起云郑重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个头，「请师父原谅徒儿鲁莽。」说完抱着那些书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师父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哎…」 风雪中舒起云快步冲出村口，他怀里死死抱着那些古籍。 不知为何他没有任何疑虑就沖了出来，只想要马上见到那人。 * 将军府里。 封无晔的眼里再也没有意气风发，他坐在轮椅上，心如死灰。 透过大门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他捏紧拳头，不甘心只能一辈子当个废人。 「将军，门这样开着容易着凉的。」随即大门被家丁重重关上。 天黑的很快，将军府已经准备挂灯。 街道上舒起云跑得面红耳赤，他的嘴里不停唿出热气，路上的行人见他匆匆忙忙都主动为他让道。 平时从村子里走到城中都要几个时辰，他这一跑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是他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慌乱的步伐沖向这五年间他路过无数次的将军府。 盯着就算大门被关上的大门，封无晔也久久不愿离去。 「将军，我推您进去吧？」 封无晔微微瞌眼他抬头感受着天空飘落的雪花，冰凉的触感接触在皮肤上很快融化，他并没有说话。 身旁的小厮知道将军此时心情低落，他只是乖乖的走到轮椅后准备推着封无晔回到温暖的屋内。 「咚咚咚。」连续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第2章 捉虫 「快开门。」 「是。」 当家丁打开大门时，风雪中一道水青色单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舒起云怀里抱着一个大布包，表情看上去相当着急，檀口喘着粗气，他捂着加速跳动的胸口，由于跑了太久此时喉咙里铁味腥甜，好不容易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请问…封将军在吗？」 开门的瞬间家丁被门口一身青衣的舒起云惊艷了一下。 舒起云少有血色的脸上挂着红晕，他眉目如画纤薄红润的嘴唇正一上一下唿出热气，整个人虽然在剧烈喘气可一举一动皆如画中人。 「请问公子找我家主人有什么事吗？」 封无晔操控着轮椅回头，他与门口的舒起云对上眼神。 记忆中那稚嫩的模样早已蜕变，但那双蕴含着万千星辰的眼还是从前的样子。 舒起云盯着轮椅上的封无晔，五年不见他的稜角更加分明，比起从前英俊中多更了些成熟稳重，但本该神采奕奕的幽深眼眸此时只有清冽寒冷。 见到故人本该欣喜，可封无晔却不能站起来迎接，他只能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都这么大了。」 舒起云唿着热气，他目光来到封无晔盖着毛毯的腿，霎那间心竟如被按在砧板上针扎，方才封无晔的笑容在他看起来也异常凄悲，瞬间忍不住眼睛湿润鼻子一酸哽咽出声，「封将军，我想试试！」 低沉了许多日夜的封无晔，头一次听见有人主动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自从回京他看便了无数名医，也体验过无数次无奈摇头，最后他甚至想要劝自己放弃。 可现在站在门口的舒起云让他眼底闪耀着微弱的光芒，就算是一丝微弱的火星，他也想珍惜捧住。 舒起云盯着封无晔的眼神坚定，并努力试图咽下心中的酸楚。 不一会对面轻缓厚重的男音传来。 「好。」 雪花飘满了舒起云的头髮，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门口的家丁见状赶紧把人引进屋，「公子快请进，外头冷。」 家丁把门再次重重关上，他帮舒起云抱起怀里的包裹并带着舒起云进入堂屋，一路上他都在猜想，没想到常年混在军队里的将军居然认识舒起云这样好看的人。 一整天跑了很远的路，舒起云的腿脚有些发软，狂跳的心脏还未平復，他咬着牙忍受着强烈袭来的眩晕感，缓慢地走在两人身后。 将军府舒起云记忆力只来过这里一次，还是五年前。 府里和之前一样陈设简单，就如封无晔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寒舍简陋，多多担待。」进屋后封无晔淡淡开口。 舒起云并没有回覆，封无晔回头看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他连忙吩咐家丁：「扶舒公子坐下，快些倒水来。」 「是！」 舒起云的视线已经模煳，在险些晕倒的前一刻他被扶着坐在椅子上，僕人又递来了热茶。 第5页 他口干舌燥，捧着茶杯微微啄了好些口，这才缓过来。 「公子没事吧？」僕人看舒起云的眼神有些担心。 封无晔观察敏锐，虽然舒起云极力掩饰，但他还是发现舒起云长袍下的腿有些微痉挛，雪靴和衣摆底部也被厚厚的积雪打湿。 他记得清河村到城里要十多公里的路程，就算是骑马也要一个时辰，舒起云一个人抱着沉重的布包这样跑过来，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蓦然让人心疼。 「给舒公子安排房间，再赶紧拿一套干净的棉服来。」 「是。」 封无晔做事妥帖，小厮马上拿来了干净的衣裳和棉鞋，又差人放信鸽去清河村帮忙报平安。 「谢谢封将军。」舒起云终于缓了过来，他的语气还有些断断续续。 想到封无晔的腿疾，舒起云并不想多拖拉时间，他搀着椅子的扶手缓慢站起来，「我可以先给您看诊吗？」 见舒起云忧心忡忡的样子封无晔只是轻微一笑，这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良。 「不急，你先换上衣服休息一下，免得染上风寒。」 舒起云撰着手中的棉服，这料子比他以往穿过的都要好很多，一下子心里竟有一些不好意思，毕竟他是来帮忙的，现在却反过来被人照顾。 怕他有什么疑虑，封无晔笑着补充，「我这腿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大夫可不能比我先倒下不是？」 舒起云没想到封无晔会安慰自己，五年没见他的紧张的心情霎时逐渐放下。 「快去吧。」封无晔催促道。 舒起云抱着衣物去到侧间，房间内也是暖唿唿的，他看到地上放着好几盆刚搬进来的炭炉。 炭火烧的很旺，屋内洋溢着暖流。 估计是封无晔怕他换衣时着凉，舒起云一下子眼眶有些酸红，没想到五年了封无晔居然对他还是想得如此细緻周到。 缓缓褪下外袍，由于衣摆被雪水打湿比起平时厚重了许多，脱下的那一刻感觉卸掉了包袱一样。 舒起云坐在椅子上检查了一下衣物，外袍除了被打湿倒也没有脏到哪里去。 头髮也因为温差被雪水沁得湿润，坐在火边把绑在身后的束髮带解开，栗色长髮如瀑倾泻而下，舒起云用干爽的毛巾擦拭，换上了封无晔为他准备的棉服，身子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他脱掉已经打湿的鞋袜放在火炉边烘烤。 白皙骨感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他把脚伸到火炉边，一下子暖意从脚心袭来，他舒服地眯起眼睛，可一想到封无晔的腿疾，他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逐渐皱起。 再一次走出房间，见到舒起云后封无晔放下手中的茶盏。 舒起云皮肤一直很白，头髮也是不健康的栗黄，应是儿时身体不好导致。 但这一次相见舒起云比初见时健康了许多，面貌更是出落得颜如冠玉。 白色毛领的长袍棉服衬得舒起云的皮肤更加莹润，之前绑在背后的长髮被挽上利落的木簪，姣好面容让舒起云整个人看上去就如雪中谪仙。 「这衣服很适合你。」封无晔礼貌评价。 「谢谢将军夸奖，让将军久等了。」舒起云行礼回復。 虽然才酉时，此时屋外已经黑得彻底。 「无妨，先用膳吧，这么大老远跑来，也该累了。」 封无晔操控着轮椅在前边引路，把舒起云带到府内的膳厅。 冬日的将军府看起来有些萧条，所有的景色都被埋藏在皑皑白雪中。 圆桌上，膳食丰盛。 由于两人很久没有见面，舒起云还有些拘谨。 「别客气。」封无晔一直习惯照顾舒起云，帮他夹菜添饭。 舒起云盛情难却，只得乖乖接受封无晔的投喂，他吃得细嚼慢咽并观察着封无晔的表情。 封无晔吃得不多，好像没有什么食慾的样子。 「封将军也多吃一些…」舒起云小声关怀。 「虽五年未见，我们不必如此生疏，叫我封大哥就好。」 这是五年前他还十三岁时对封无晔的称唿，一下子开口让舒起云的语气有些拘束，他的脸有些微红吞吞吐吐道：「封…封大哥…」 「这就对了。」 将军府并不像其他王公贵族府中规矩众多，家丁也寥寥无几，相比起来比较自在，两人在餐桌上寒暄了许久。 「严先生他老人家还好吗？」 「师父身体很好…」 「这次回来我本想去亲自拜访，可我现在这样…」 「师父他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大哥不用自责。」 受到安慰后封无晔嘴角微微扬起弧度，「这些年有好好学会照顾自己吗？」 「嗯，师父对我很好。」 「之前和严先生书信来往，信中他说道你把他这辈子的能耐全学了去，真是青出于蓝…」封无晔从不吝啬对舒起云的夸奖。 突然被夸舒起云的耳根有些红，原来这五年间封无晔也有在乎过自己，他羞涩低头，「都是师父教的好。」 封无晔盯着他的反应轻笑，「还是如此腼腆。」 当晚舒起云被封无晔安排住进了将军府。 舒起云这是第一次冒昧跑来还被以上宾礼仪相待，而且封无晔还帮他送了信鸽，师父应该猜到他在这里。 他的心里溢出的暖流如潺潺流水，封大哥还是五年前的封大哥，一点也未变。 第6页 将军府书房。 轮椅上封无晔坦然地当着舒起云把长裤挽到腿根。 舒起云眼里倒影着他腿上那些可怖的伤痕，虽然伤口早已被处理过也已经癒合，但看得出手法很粗糙。 估计是战场上的军医们太忙并没有那么细緻的处理，如果第一时间处理得好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可见战场的残酷。 脑海里瞬间出现封无晔当时在战场的情况，舒起云喉咙一紧，竟有些哽咽。 明明这人是犹如骄阳烈日般的存在，现在却只能坐在轮椅上。 封无晔：「害怕吗？」 舒起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摇摇头，「这些年我已经看过很多病人，这并不是最可怖的。」 「那就好。」 「那…封大哥我开始了。」 「嗯，请便。」 舒起云从封无晔的脚底到脚踝一路捏摸着骨头与肌肉，检查是否有异样。 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就像扎在舒起云心尖上的刀子，他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泣声，埋着头仔仔细细为封无晔检查不放过任何一寸。 烛光里舒起云那清瘦白皙的手在伤疤可怖的腿上游走，就像是掉在泥潭里的白玉。 封无晔不忍心地别过头。 光是摸骨舒起云就发现了不少问题，他马上拿出纸笔把自己发现的情况记录下来。 腿中碎骨刺入神经导致多出经脉断裂，若是有痛觉这痛感估计会要了人命。 他又再拿出银针一处处穴位试探，发现封无晔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屋内的气氛低沉，舒起云皱着眉头，「确实很棘手。」 封无晔的腿伤及脉络，而且并不止一处问题，就算把骨刺一一挑出来也不会恢復，纵观整个东亓国，从古到今医术界还没有连接经脉这样的技术。 这种情况论哪个医者都不敢铤而走险，更不敢拿将军的性命来做实验。 听到舒起云与其他医者同样的回答，看来又是同样的结果，封无晔苦笑。 他就如被困孤岛的折翅雄鹰，孤立无援伶仃廖寂。 谁知舒起云接下来的话让他再一次燃起希望。 「虽然是这样，但我也会极尽全力用尽我的所学为大哥医治，大哥愿意配合我吗？」舒起云的声音如春风般好听。 封无晔看到舒起云眼底里的自信与不放弃，就如五年前下定决心学医时那样坚定不移。 烛光映射在他的脸上，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双眼定定看着舒起云，发自内心回答道：「当然。」 第3章 虽然封无晔的腿疾很棘手，但也不是无药可医，舒起云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想尽无数办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算时长穷极一生，他都要把封无晔治好。 屋内舒起云对着封无晔脸上扬起明媚笑容，「想要去疾安康，首先好好休息，然后保持愉悦的心情。」说完帮封无晔的腿上盖上毯子 封无晔复杂的视线投向舒起云。 保持心情愉悦吗？ 他埋在毛毯下的手逐渐攥紧… 将军府里所有门上的门槛被被锯掉，这样方便封无晔操控轮椅四处活动。 舒起云推着封无晔走回寝卧。 「你也早点休息吧。」封无晔在门口道，他虽然残疾却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他并不想别人把他当成废物一般。 「嗯。」舒起云点头为封无晔轻轻关上房门。 他走到封无晔寝卧旁边的屋子里，这是特地为他准备的客房。 推开房门，屋内陈设很简单，但每一处都精心设计过，该有的应有尽有，舒适度就如自己家中一样。 舒起云关上门后，他握着记录本整个人颓然靠在门背后。 刚才勉强挤出笑容的脸上现在挂满愁容。 检查了封无晔的病情后，事实证明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乐观。 这种情况完全触及到新的医学领域，纵观医史上这样伤及经脉的瘫痪病例还没有成功过的案例。 舒起云半闭着眼用手揉着眼角，虽然今天跑了几十公里路但他完全没有任何睡意，此时此刻他只想翻阅自己带来的那些古籍，看看能否找到些治疗的方向。 他轻轻挪步走到书桌边坐下，并点了一盏油灯，一边翻弄着古籍一边做笔记，沉浸于其中忘了时间。 昏暗的灯光下，他手中的书本字迹模煳重叠，眼前一黑整个人直到累得睡倒在桌上。 封无晔从舒起云离开就一直听着旁边厢房的动静。 他把窗推开个极小的缝隙，发现舒起云的屋子还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眼神微沉盯着那亮灯的方向许久，封无晔能清楚看见舒起云被油灯投射在窗框上一举一动的倒影。 直到那影子扑倒在桌上，他深邃的眼底闪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清晨。 城内鸡鸣声和早更锣鼓声绵延不断响起。 舒起云从书桌上睁开模煳的双眼，意识回笼后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 桌上的油灯已被熄灭，看来在他睡着后有人进来过。 「昨晚怎么就突然睡着了…」他嘴里嘟囔着从书桌上站起，瞬间全身肌肉剧烈酸痛。 「嘶…」 黑色大氅滑落在地，舒起云赶紧弯腰捡起来抱在怀里，这一低身全身跟着扯疼，昨日跑了那么久又伏案低头读书到很晚，此时全身肌肉都在叫嚣抗议。 第7页 他用另一只手揉着酸疼的肩膀，努力站直身子，今天还要继续帮封无晔看诊，他可不能就这样倒下。 此时正好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问公子起了吗？」门外的僕人听见屋内的动静才主动敲门。 舒起云打开门后僕人礼貌鞠躬，「公子澡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热水，公子需要什么直接吩咐我就好。」 舒起云也和师父去过不少达官贵人家看诊，并没有哪家的僕人能如此有理有度，可见将军府虽然僕人不多但极有涵养。 「有劳了。」舒起云缓缓开口。 眼前这位公子长得好看声音又清润缓和，听得人心宁静，瞬间获得僕人极高的好感。 舒起云跟着僕人走到隔壁的房间，澡间就在卧房隔壁，从屋内有门相连，通往外部的另一侧也有一道门，方便僕人们平时打扫和烧水，也不会惊扰到屋内休息的客人。 「换洗衣物以及小食都给公子准备好了，公子请当作自己家里。」 「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唿唤我，请问公子是否需要伺候沐浴？」 「不必了，谢谢。」 说完僕人退下并为舒起云关好房门。 澡间屋内热气腾腾，浴桶旁的茶几上放着些许垫胃的糕点。 舒起云褪掉一件件衣裳，躺进浴桶时热水放松着全身的肌肉，他眯着好看的眼口中发出舒服的嘆餵。 用热水放松这一下舒坦了许多。 书房。 封无晔手中正翻着书卷，他未抬头只是简单询问：「舒公子起了吗？」 管家的样子毕恭毕敬，「回将军，舒公子正在沐浴。」 封无晔些微点头：「这段时间舒公子有任何要求都极力满足。」 「是！」 吩咐完后封无晔习惯性地拿起书架上另一本军事典故翻看。 平日清晨他除了练武就是读书，可他现在这样纵使他多年研读兵法，也没有施展之处。 一想到他的腿，封无晔眉头逐渐皱起。 两柱香后书房房门被敲响。 「封大哥是我。」舒起云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封无晔原本不太好的心情瞬间缓和了许多，他放下手中的书，「嗯，请进。」 门外天已大亮，随着舒起云推开房门的动作，一道冷风吹进屋内，风吹乱了他背后的长髮。 寒风带着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沐浴皂香，和他常年整理药材身上特有的药香味捲入屋内。 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书桌前的封无晔眉头缓缓舒展。 「对不起大哥，我起晚了。」 「无碍。」 舒起云昨天连夜写了个治疗规策，此时他从怀里把本子拿出来，「封大哥，这是我为你写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爽朗的声音打断。 「老大你还好吧？！」一道穿着军队红色制服的身影风风火火直接冲进来。 崔毅没注意到屋内还另有其人，「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老大今日有客人。」 他上下打量着看起来十分面生的舒起云，拱手行礼，「在下封家军第一校尉崔毅。」 「请问阁下…？」 舒起云对面的崔毅看起来高大阳刚、整个人生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舒起云，清河村医者。」 「舒大夫你好。」崔毅盯着舒起云精緻的脸，他平日里都在军营很少见到舒起云这等好看的人，不经有些出神。 舒起云被盯得有些害羞，他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封无晔出声提醒：「崔毅，你来找我何事？」 崔毅反应过来，他大大咧咧挠着后脑勺，「哦哦哦，对啦！军队现在倒也没那么忙了，我今天是特地来看你的老大。」 「可想死我了！」说完崔毅一头栽向轮椅上的封无晔，封无晔反应很快，抬起手挡住崔毅冲锋的头顶。 「瞎胡闹。」 「哈哈，没想到老大还是这么厉害，刚刚可是我全部的力量。」崔毅把脑袋从封无晔的大手里拔出来。 他站起身一个深唿吸，然后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样子，「老大，你这里好香啊，我喜欢这味道。」 说完崔毅耸着狗鼻子找到香味源头。 「原来是小舒大夫身上的香味，好香。」 「崔毅，不得无礼。」 听到封无晔的警告崔毅立即抱拳道歉，「对不起，恕崔某冒昧了。」 「崔毅他平时都在军营里大大咧咧惯了，起云你别见外。」 舒起云微微一笑：「无妨…」 「老大，我刚从校场回来，我好饿。」崔毅揉着肚皮对封无晔挤眉弄眼暗示。 封无晔无奈摇头，「一起吃早膳吧。」 「就知道老大对我最好了！」 舒起云在一旁看着，发现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十分，崔毅对封无晔的目光里又敬重又带着些孩子气，就像个跟在大哥哥屁股后的少年。 「这边坐。」 将军府里的人办事麻利，很快准备好了早膳，三人围坐在一起。 封无晔主动为舒起云夹了一个小笼包：「起云平时喜欢吃什么？这么几年过去是否有新口味？」 看到碗里的小笼包，舒起云心里暖暖的，「起云并不挑食…」 「对了起云，昨日太晚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严老让人把你的生活用品送来了。」 第8页 「师父他…」舒起云感动地嘀咕着师父对自己如此理解与照顾。 餐桌上崔毅一边顾着埋头苦干一边偷偷围观着两人的互动。 没想到第一次看见封无晔对一个人这么关照，而且舒起云看封无晔的眼神也带着不一样的情绪，两人眉来眼去他一脸看八卦的表情，这两人关系有点不一般啊？ 「咳咳，我吃完了不打扰你们二位了。」崔毅快速扒完眼前的吃食，还多揣了个大包子。 听崔毅这么一说舒起云一下红了脸，他催促着封无晔：「吃饭吃饭，吃完饭还得看诊呢。」 看着舒起云不好意思的样子崔毅对封无晔表情无比八卦并笑得贼迷。 可封无晔并没有对他的眼神有任何回应，直接无视。 饭后崔毅撒泼打滚非要看舒起云给封无晔治疗的过程，封无晔疲于应付只好答应。 书房内。 封无晔躺在舒适的软塌上，舒起云拿出针灸包，修长的手指打开针卷，就像在拨弄一件艺术品。 昨夜只是粗略的检查了一番，这次舒起云准备用他所学过的所有针法认真地检查每一处穴位。 封无晔躺下的视角刚好可以看见舒起云低头插针时眼底纤长的睫毛。 如小扇般的睫毛下他双目注视着腿上的穴位，骨节分明的长指拈住银针，一眨眼间银针刺入穴位，下针的手法一点不拖泥带水又快又准。 崔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之前相当有经验的军医们给他扎针都没舒起云这样快，甚至有时候还会被扎错地方。 他安静地盯着舒起云给封无晔治疗，期间并没有出声。 整套针法下来花了好几个时辰，崔毅在一旁看得无趣，没多久就自己去院子里练武去了。 舒起云每刺中一个穴位就会让封无晔集中精力去感受是否有任何些微的知觉。 施针的时间直接从晌午来到下午，两人在屋内一句话都没有说，炭火烧得旺盛，可气氛降落到冰点。 整个过程封无晔都没有任何反应。 舒起云把银针一根根拔出然后浸入高度烧酒清洗，后用竹夹轻轻夹出，再用干净木棉仔细擦拭。 「封大哥，治疗循序渐进最好，以后每日都要针灸刺激穴位。」舒起云为封无晔盖好棉被。 「嗯，辛苦你了。」封无晔腰部发力坐起身子。 「那我就先出去了。」舒起云把治疗记录和银针收入药箱。 他挎着药箱离开准备回房继续钻研腿疾医典。 路过花园时正巧碰上崔毅。 崔毅冲上前对他笑得灿烂，「小舒大夫你真厉害！」 「不少医者对老大的情况都说不行，只有你愿意为老大治疗。」 面对崔毅舒起云只是礼貌回覆：「封将军对我有恩，舒某理应为他赴汤蹈火。」 「害，话也不必说的如此严肃，我们将军人可好了！」 「我在军营里的时候老大就很照顾我。」崔毅自来熟的性格一下子不知不觉在舒起云面前说了许多。 「这回打仗死了那么多兄弟，虽然赢了但是也伤亡惨重…」 「哎，只可惜老大的腿…之前他最喜欢骑射了，现在他不能回到军营，一定很难过吧？」崔毅越说越揪心，七尺男儿眼里竟擒着泪花。 舒起云听到心里也跟着苦涩没有说话。 转角一道身影把两人的对话听了去。 只留下轮椅离开的木制轱辘声。 第4章 崔毅的听觉灵敏，他很快捕捉到转角处的声音，「大哥？」 等他冲过去那里已经没有人影。 「崔校尉，怎么了？」舒起云也跟着上前查看。 想着刚才的对话可能被封无晔听见，崔毅无奈低头，「没什么，只是想到如果过段时间军队开始忙起来的话，也不知道我还能照顾老大多久。」 崔毅低落的样子落入眼底，舒起云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舒起云那能让人放松宁静的声音，崔毅心里也好了些许，「但如舒大夫所愿。」 「哦对了！小舒大夫你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我去跑腿帮你买，老大的事就是我的事。」崔毅拍着胸口道。 舒起云抱着药箱想了想，「现在确实需要一些药材。」 「你等我一下。」舒起云跑回房间，马上写了一份药材单。 崔毅等候在院子里，等他拿到舒起云递给他的信封时，他习惯性地打开一看。 他对着这些药材名字挤弄着眉眼看得磕磕绊绊，里面有许多他没见过的字体。 「嘿嘿，不好意思啊崔大夫，我没念过几年书，好多字不认识。」 「虽然我认不全，不过你这字写得真好看！」崔毅一点都不吝啬对舒起云的夸奖。 舒起云莞尔一笑，「那麻烦崔校尉了。」 「小意思，我去去就来。」说完崔毅风风火火跑出将军府。 舒起云目光盯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对比起自己从小体弱多病，打心底里不乏有些羡慕。 他转身回到客房，昨天运动过度的双腿已经酸胀到不行，刚才他都一直强忍着疼痛没有露出破绽。 抬头视线转移到封无晔书房的方向，他猜测此时的封无晔应该在处理军务。 虽然封无晔双腿残疾，但军中还是有不少事务需要经过他批准才能实行，崔毅来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文书过来，现在应该很忙。 第9页 此时并不适合去打扰封无晔。 舒起云缓慢拖着身子挪入客房。 屋内放着师父差人送来的包裹，他放下药箱开始整理自己的生活琐物及各种细软，他按照分类把一件件物品摆弄整齐。 瞬间空旷的客房里多了些生活气息。 收拾完毕他发现昨夜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已经不见，看来是已经被僕人收走。 昨夜就在书桌上睡了一宿，现在一闲下来舒起云就坚持不住了，困意袭来他缓慢拖着酸疼的腿走向床边。 一边捶腿放松一边换上寝衣，再把汤婆子灌满热水，舒起云躺入暖和的棉被，好看的瑞凤眼微微闭上，整个人陷入沉睡。 深冬的天黑得很早，舒起云睡醒时迷迷煳煳发现屋外天已经全部暗下来。 生怕自己睡过了头赶紧起身，等他换好衣物走出门外，院子里封无晔的房间正亮着灯。 听到隔壁的开门声，崔毅探头出来，「小舒大夫你醒了？」 「看你在休息就没有打扰你，下午你吩咐我去买的药材都买好了。」 舒起云关上房门点头示意，「能带我去看看吗？」 「没问题。」 崔毅跳出房间主动在前方带路，等舒起云看见库房里的药材时，他小小惊讶了一下。 足足有几大箱的药材摆在地上。 「怎么买了这么多…」 崔毅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我想着反正老大用得上，就全部加倍买了。」他笑得挺得意。 舒起云蹲下身子对药材仔细翻弄了一下，确实是品质上层的药材。 他本想着只是配比些药物给封无晔泡药浴，没想到崔毅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不过买多了也有备无患，还能随时对药量有所调整。 「有秤吗？」舒起云抬头询问。 见舒起云正在挑药材，崔毅马上拿出买药附赠的小秤桿递给舒起云，「这里。」 舒起云从箱子里捡出汤方需要的配药，并用药秤一一记录下来用量。 没有处理过的药材也现场切得整整齐齐。 「小舒大夫你这是要做什么？」崔毅疑惑地问。 「这是药浴需要的配方。」 「哦～原来是给老大泡澡的。哈哈，我还以为这么多药材老大不知道要吃到什么时候。」崔毅笑得爽朗。 舒起云把调配好的药物用麻布包好，他侧过脸轻笑出声：「有你这份心就足够了。」 晚上戌时。 封无晔的浴房内瀰漫着茫茫白雾，屋内飘着阵阵药香。 舒起云正一点点地把陶罐中煮好的药材倒入漫着热气的浴桶，封无晔则是穿着白色单衣坐在一旁的轮椅上。 崔毅站在一旁随时查看着封无晔的状况，他是被舒起云主动要求一起来帮忙的，舒起云生怕一会封无晔药浴的时候出现问题，不能及时叫来帮手，有崔毅在有备无患。 要被两个人盯着泡澡，尤其舒起云还是个小哥儿，但封无晔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舒起云担心封无晔会有所估计，他主动开口，「封大哥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迴避。」 「不必，你是我的大夫，我并不见外，你在我身边我也安心。」 有了这句话舒起云放下心来，封无晔对他的肯定给了他极大的鼓励。 封无晔的情况特殊，他需要随时记录药浴的情况。 药材已经泡好，舒起云在浴桶的保温碳箱中加了些木炭。 崔毅主动上前做出要抱人的姿势，「老大，要我帮你吗？」 封无晔只是别了他一眼，瞬息间他那强健的双手撑在桶沿肌肉青筋暴起，手部和腰部共同发力一下子进入浴桶，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并没有激弄起任何水花，竟不像个双腿有疾的病人。 舒起云和崔毅都看呆了。 刚才封无晔的动作行云流水，要不是他的双腿残疾，若是完好无损可想而知他在战场上会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封无晔在水中脱下打湿的单衣挂在桶沿上，薄雾中瞬间露出封无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开始吧。」 舒起云坐在一旁目光锁定着封无晔身上的伤痕，他身上强壮肌肉下的伤疤就像是男人的勋章。 触目惊心中又透露出其主人的危险和强大。 「封大哥水温可能会有些烫。」舒起云柔声提醒道。 封无晔靠在桶壁缓缓闭上眼睛，「没关系。」 药浴的温度比平日高了不少，桶内的热水和药材激发出的药性刺激着封无晔体内，血液加速循环，没一会身上传来一波又一波震麻感。 舒起云眼见封无晔的脸逐渐闷红，看来药性已经激发出来。 纵使上半身全身发麻封无晔也一声不吭，只是闭着眼集中精力在自己的双腿，试图再次获得他们的掌控权。 英俊的五官如刀削般，褪去了五年前的少年英气，显得更为成熟稳重，舒起云坐在浴桶边上守着，一时看迷了眼。 旁边崔毅好奇地把手指伸入桶内试了试温度，「老大你可真厉害，这温度换作是我肯定得跳起来。」 封无晔还是面无表情。 舒起云理智突然回笼，他镇定下自己不该溢出的情绪，赶紧提起笔记录封无晔的反应，这是他行医的习惯，遇见棘手的病症都会写下治疗过程。 「封大哥不舒服就说出来，我和崔毅都在你身边。」 第10页 舒起云温柔和煦的声音就在耳畔，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让封无晔紧绷的情绪舒展下来，他努力感应着自己的双腿，上半身被热得通红，而腰部之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这事急不来，只是沉下性子慢慢适应。 为了防止封无晔泡药浴过热晕倒，舒起云每隔一小段时间都会询问一下他的情况。 半柱香的时间一到马上让封无晔起身休息，然后又反覆浸泡，这第一回药浴整整泡了半个时辰。 舒起云心中佩服封无晔的坚毅，整个流程下来他就算全身被热得通红也没有说过任何不适的话语，全程都在认真配合，并没有因为他只是实验而有任何怨言。 药浴结束封无晔也是自己从浴桶中双臂发力一气呵成地出来，只有在换衣时崔毅搭了把手。 比舒起云预想的要省心很多。 之后舒起云还要留下来和封无晔归结一下治疗时的反应和感受，这种无聊的环节崔毅就先行离开了。 两人围坐在炉火边，火光迸裂，封无晔湿润的长髮垂在身后，肩膀上只是披着一张吸水棉巾。 舒起云一点点把刚才他记录的反应告诉封无晔，并从封无晔的口述感觉中思考是否该改变药物的用量。 整个过程并未花费多长时间，舒起云关上手中的记录册，他抬眸盯着封无晔背后滴水的长髮。 他停顿了片刻心里所想唿之欲出，「虽然这么做有些冒昧，封大哥可以帮你擦干头髮吗？」 舒起云的小心脏跳的飞快，一说完他就低下头拨弄着手指，这么大胆的话是他第一次说出口，他已经做好被封无晔拒绝的准备。 片刻的须臾后，从封无晔的方向传来低沉慵懒的声音，「那就麻烦你了。」 没想到封无晔答应得如此爽快，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舒起云红着脸挪到他的身后，干净修长的手拿起架子上的棉巾为他擦拭长发。 把封无晔乌黑的浓密的长髮包裹住，舒起云的动作温柔，手间的力度让人舒服得很容易入睡。 其实封无晔平日里不喜欢麻烦别人忙里忙外伺候他，自己不能打理自己让他感觉就像是个废人，心里相当不舒服。 「起云能帮我一个忙吗？」火光中封无晔缓缓开口。 「大哥请说。」 「这一头长髮很难打理，能帮我把头髮剪短些吗？」 听到这话舒起云犹豫了一下，他盯着手心里捧着的那快及腰的乌黑长髮，「这…」 在东亓国头髮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平日里很少有人会主动提出剪掉长发。 封无晔再次开口，「每天打理很麻烦。」 此时封无晔再三要求，舒起云再三考量后终于回答，「好…」 头髮已经半干，舒起云为封无晔罩起一块干净的大浴巾，他拿起木梳和剪子站在他身后，在做好心理准备后手起刀落。 头上重量变少了，封无晔感觉一下子轻便了许多。 舒起云就坐在封无晔身后，他拿着梳子认真地打理封无晔的一头长髮，就像在修復一件艺术品。 两人的距离很近，屋内很静。 舒起云清晰缓慢的唿吸起伏声就在耳畔，封无晔很轻易就能感受到舒起云在他身后细微的动作。 他的表情放松对自己的髮型并没有什么特定要求，完全放心舒起云全程帮他打理。 纤长的手指时不时捞起他几束长发，指尖轻轻划过脸颊和耳后，就像被轻盈的羽毛轻扫而过，有些微痒和酥麻。 舒起云挪动着剪刀的方向，一併剪短了封无晔额前和鬓边的长髮。 两人距离很近，舒起云身上的药香味更是清晰，这种常年浸盈在药材中的独特香味并不让封无晔排斥，反而让其精神舒缓沉浸其中，感觉异常放松。 一盏茶的功夫及腰的乌丝被剪到了肩头，舒起云还特地用剪子为封无晔刮出层次，看上去相当自然。 「好了。」舒起云站起身子把打磨光亮的铜镜拿到封无晔面前。 封无晔缓缓睁开眼，镜子里的男人目似刚星，剑眉英气逼人，及肩的短髮层次分明看上去清爽凌厉，鬓边也修剪得潇洒恣意。 舒起云刚刚一直认真盯着封无晔的头髮，还不知封无晔此时的模样，等他从镜子的倒影中看见封无晔的面容时，不经也被那张脸深深吸引。 不得不说比起长发封无晔更适合利落的短髮。 「很好看，谢谢。」封无晔在镜子的倒影里发现舒起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红了脸。 「起云应该也很满意吧？」 自己不经意的表情被发现后舒起云赶紧羞涩地把镜子塞入封无晔的怀里，「嗯，封大哥很英俊。」说完他低头开始收拾掉落的长髮。 封无晔感受着身后人的动作，突然发现舒起云原来如此腼腆害羞，他嘴角微微勾起竟一时不想戳破。 舒起云把那捆长发用丝带栓了个结，并用手帕小心翼翼包好递给封无晔，「封大哥，这髮丝你收好。」 封无晔礼貌接过，转头在舒起云的惊愕下把那包珍贵的长髮，倒入火盆一把烧掉。 火焰一下窜得老高，燃烧得噼啪作响。 火光跳动在封无晔冷峻的脸上，「愿所有烦恼也如同这三千青丝，化为灰烬。」 第5章 舒起云目光闪烁地注视着封无晔的面容，他明白这一盆化为灰烬的长髮就如封无晔对自己双腿无可奈何的心绪。 第11页 「早些歇息吧。」封无晔抬头，视线与舒起云交错。 从刚才封无晔的眼神，舒起云感同身受，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封无晔的眼底透露着和自己倒在雪地里的那种漫无边际的绝望。 越是这样舒起云越想把封无晔拉出泥潭，可他现在到达了瓶颈，纵使翻遍了他带来的书籍，也毫无头绪，如果有更多的参考资料的话，应该会有所启发。 舒起云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就好像心中有什么想法正在挣扎，不一会他有些犹豫踌躇地开口，「封大哥，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封无晔的眉眼轻微抬起，舒起云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红晕，这是舒起云第一次跟他主动提要求，「请说。」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甚，但我还是想说出来。」舒起云的声音越来越小声，他知道这种事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于登天，但是如果是封大哥的话说不定可以帮忙。 「起云想要借一些宫里关于腿疾的医典，不知大哥可否方便帮忙？」 封无晔本以为舒起云会提出什么样过难的要求，没想到只是借几本书而已，而且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害羞，每次都是这么的腼腆。 「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让崔毅去借来。」 舒起云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一直以为自己提出的要求不一定能实现，在他的印象里宫里的东西都是相当贵重的，就连师父致仕后也得托关系才能借到，他知道这种事很任性所以从来没有麻烦过年迈的师父帮忙。 但这回没想到封无晔答应得干脆，舒起云弯腰拱手致谢：「那就劳烦封大哥了…」 封无晔冷峻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我不必如此客气，这不也是为了我吗？」 舒起云耳垂微烫，他站直身子，「天色已晚，起云就不多加打扰了，封大哥早些安歇。」 「你也是，别熬夜读书，这样容易熬坏身子。」封无晔好意提醒。 此话一出舒起云剎地红了脸耳畔也跟着一热，原来昨晚上他彻夜读书的被发现了，脑内突然一闪而过的那黑色大氅，会不会帮他盖上的人就是封无晔… 「多谢大哥关心，那起云先告辞。」说完他微笑颔首缓步退出房间。 目送舒起云离开的背影，屋内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封无晔靠在椅背揉着额头，微闭着眼试着再次集中精力感应双腿，可毛毯下的双腿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他无奈地睁开双眼，拿起怀里的铜镜低头锁定镜中的男人，干练的短髮英眉星目，本该意气风发的样子表情却带着愁容。 骨节分明的右手捏紧了铜镜发出咔嚓声响，现在的他已走投无路，除了舒起云再无任何人愿意出手。 这一回不知他赌对了没有，希望一切皆如所愿。 * 第二天清晨封无晔就把崔毅叫到书房。 崔毅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老大你找我什么事？」当他发现封无晔的样貌和昨日完全不一样时大吃一惊，「等等，老大你的头髮是怎么回事？！」 封无晔放下手中的书本，「怎么？」 当他抬起头后崔毅惊异的表情突然转变成脸红，老大换个髮型后怎么看起来比从前更英俊了？ 崔毅急迫地冲上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表情异常激动，「老大，这是谁帮你弄的！？我也要！」 封无晔默默把书本归拢，「别耍贫，现在去宫里一趟。」 然而崔毅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你就告诉我吧！我也想弄成这样的短髮。」 不管崔毅怎么恳求，封无晔就是不说，最后无奈他只好拿着令牌悻悻离开。 才短短一个时辰崔毅就快马加鞭抱了一大摞医术过来，他冲进书房，「老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封无晔正在低头读书根本没有抬眼看他，「把这些书都给起云送去。」 崔毅眼轱辘一转，昨天他离开得早后面只有舒起云和封无晔在一起，那这髮型一定是舒起云帮忙剪的。 一想到这他马上扛着箱子冲去舒起云所在的客房。 「小舒大夫，医术我拿来了，我对这些不太懂，不知道你要哪些就都拿来了。」门口崔毅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盯着门口的箱子舒起云露出一闪而过惊愕的神情。 他这回是明白了，崔毅办事就是什么都要往多了拿。 舒起云蹲下身子目光停留在这些珍贵的书籍上问：「带过来这么多，宫里的太医们不会有想法吗？」 「这些都是拓本，不用担心！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崔毅拍着胸脯保证。 「辛苦崔校尉了。」 「害咋们都这么熟了，就叫我名字吧，总是崔校尉崔校尉的，听起来怪见外的。」崔毅一副大大咧咧的语气。 舒起云抬头脸上绽起明媚笑意，他语调微扬，「好…」 崔毅盯着舒起云的脸，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小舒大夫你笑起来真好看。」 「哪有你说的这样，实在是贊谬了。」舒起云一直很谦虚，他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外貌不过就是一副皮囊而已。 「嘿嘿嘿，我说的是实话。」说完崔毅好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老大的头髮一夜间剪短了，是不是你帮老大弄的？」 这话一出舒起云顿了一会，他知道头髮对东亓人来说很重要，昨天他脑袋一热居然就帮封无晔把头髮剪短了，后来回房的时候他也是无比懊悔，怎么就那么轻易答应了封无晔的要求。 第12页 现在崔毅会因此迁怒自己也很正常，毕竟对方是将军。 舒起云正准备道歉然而崔毅的结下来的话出乎意料。 「我也想要！小舒大夫你也帮我剪一个吧！」 舒起云咂舌，他连忙拒绝：「这可不行。」 「为什么？凭什么老大就能有这种待遇？我也要，你尽管动刀子，我不会乱动的！」 舒起云：「……」 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因为给人剪髮被四处传扬。 「好啦，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要开始忙了，你自己玩去吧。」舒起云把那一大箱书拖进屋内就开始赶人。 崔毅也不是不懂看人脸色，既然舒起云要忙他也不好缠着打扰，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眼神好像有些幽怨，就像没得到糖果的小孩。 透过屋内的窗舒起云看着他这孩子气的模样不经有些想笑。 崔毅走后舒起云把这些垒起来足足半人高的书籍分门别类放好，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差不多到了该给封无晔施针的时辰。 他提起小药箱走入封无晔的书房，当前封无晔还在读书。 「封大哥，我现在进来方便吗？」 「进。」 「刚才在整理医书，今日来得有些迟了。」 封无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刚才他就听见崔毅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崔毅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是也想要像大哥一样剪髮。」 「他太聒噪了，不用理会他。」 「这倒没有，崔毅挺有活力的，并不会让起云难堪。」 封无晔点头，「这小子就喜欢给人添麻烦，你以后别总依着他。」 舒起云哑然一笑：「好…」 今日的针灸疗程比昨日快了些，舒起云调整了流程，他一边扎针一边思考着今后的治疗方法。 他昨天躺在床上的时候仔细思考过，封无晔腿上的肌肉里还有不少碎裂的骨刺，这些骨刺迟早都得挑出来，但他现在还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东亓国也没有完整的经脉图，经验都是靠老师父一代代传承下来，甚至有些医术已经失传。 封无晔的伤势动及经脉，想要完全康復后续还得把经脉重新相连。 现今对经脉最有了解的应该就是经常缝合伤口的军医们，舒起云凝眸注释着封无晔，或许也能请他再次帮忙。 「封大哥，能与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封无晔侧过头，一回想起那时的情况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缓缓道来，「当时我失血过多昏倒，被救回军营时已经是这样了…」 舒起云揪紧了心脏，他明白其实封无晔心里什么都清楚，他的腿这样当时军队的条件肯定也不好，肯定没有军医敢铤而走险只能保守治疗，拖来拖去就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 之后两人全程无话，舒起云只是默默为封无晔扎针，直到治疗结束。 这些天舒起云合理规划自己的时间，不浪费任何一丝空闲，每天给封无晔治疗后就回到房间研读医典。 封无晔本以为他又会熬夜看书，但他观察了几日并没有发现夜里舒起云屋内的灯亮到很晚。 可以说是每天帮他泡过药浴后回去没多久就睡了。 舒起云足足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把半人高的书籍读完。 宫里的医书有些地方生晦难懂，他用纸笔摘录下自己不懂的地方，来日可以仔细研读。 他看书看得仔细又快，实在不太明白的地方也可以过后回去请教下师父。 光是摘录都写了四五本，还有他的学习心得，放在书桌上垒起来也有十多寸高。 舒起云关上手里最后一本医书，他对着窗外覆满白雪的景色长舒一口气。 出来了这些天，也该回去看看师父，他也想和师父讨论一下封无晔的病情。 他来到书房和封无晔说明情况，「大哥，我出门多日想回清河村见见师父…」 封无晔抬头，这半个月的相处让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有舒起云的生活，舒起头突然提起这件事他的内心居然有些微不舍。 「我让小崔陪着你去，一路上也安全。」 舒起云本想就自己一个人回去，并不想过多劳烦封无晔，他立马推诿，「就不用麻烦崔毅了，从城里到清河村的路我很熟，我一个人可以回去的。」 封无晔想起当日舒起云一人在风雪中从清河村跑到城里的样子，他的眉心蹙了蹙，语气不容拒绝，「你一个小哥儿回去我怎能放心？」 「当时我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不可！」封无晔的语气严肃至极。 崔毅刚才过来时在门口没有进入，此时听见两人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舒起云是哥儿。 难怪那么好看。 哥儿的手腕中心都会有颗红痣，平日里被长袖遮住不容易被发现，若是小哥儿不说只能看每家每户的户册才能知道。 崔毅转念一想，既然舒起云是哥儿那更需要有人保护。 他装作漫无目的样子敲门进屋，「刚刚我都听见啦，小舒大夫你就别客气了，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多危险，我和你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舒起云低下头，这半个月来他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封无晔对他来说可谓是有求必应。 第13页 他清楚这种情况再拒绝就是他不懂礼数了。 「那就谢谢封大哥和崔毅了。」 崔毅笑得灿烂：「这就对了嘛！」 * 舒起云所带的东西不多，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装着他的记录册。 封无晔为他安排了舒适的马车，舒起云摆手拒绝，「封大哥，如此大阵仗真是吓到起云了，清河村离城里不远，我与崔毅骑马回去即可。」 若是马车送回去，一是浪费时间，二是路途并不是很远，反而到了清河村后不好安排，不必这么大阵仗。 封无晔本想强硬要求舒起云坐马车，可舒起云再三拒绝，说是想要快去快回。 听到这句话封无晔心中就像涌起一股暖流，他也就依着了。 临行当天舒起云头上戴着绒冒，裹着厚实的衣裳和围脖，围得严严实实。 冷风中他和崔毅轻装上阵，天气寒冷两匹马儿也穿上了马衣。 「封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最迟明个回来。」 封无晔在门口目送着舒起云离开，「嗯，一路小心。」 「我等着你。」 舒起云对着封无晔轻微颔首，短暂的告别后拉起缰绳离开。 回村的路上崔毅和舒起云两人并排走着在马上闲聊。 「小舒大夫，我知道这么问有些不礼貌，你可别生我的气。」 「怎么了？我怎会生气？」 「就是…我想知道你今年多大啦？」 舒起云轻笑了一下回答道：「起云今年十八。」 崔毅一听后拱手，「我还以为我比你大，没想到我比你还小一岁呢。那以后我就要对你以哥哥相称了。」 听闻崔毅的话舒起云察觉怪不得他看起来还有股孩子气，「崔毅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年轻就能立下大功驰骋疆场，和我一届草医怎么能比？」 崔毅被夸得脸红耳赤，「哪有哪有，要说厉害还得是老大，他在我这年龄的时候就立下的战功可比我多多了！」 「…」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村门口，之前崔毅也有听说舒起云当时一个人冒着风雪跑到将军府。 这光是骑马一路走来都花了不少时间，没想到舒起云当时居然一个人从这么远跑过来，他不禁感嘆，「小舒你对老大可真好，你们当初怎么认识的啊？」 舒起云把他们的相遇简要的说了一遍。 崔毅听得揪心，「原来是这样…」 清河村是个不大的村庄，冬日更是没有多少人在道路上，两人很快回到医舍并把马儿拴在屋后废弃的牛棚。 舒起云轻叩房门，没一会一位老人缓缓打开门。 「师父…」半个月没见舒起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想念。 「外面冷，快快进来。」老人招唿着门口的两人进屋。 屋内飘着药香，正中的炉子上温着茶水和烤着年糕。 是舒起云熟悉的。 他立刻眼眶一红跪在地上，「恕徒儿当日如此鲁莽，什么都没有交代就任性跑出去…」 「无碍，我待你如子，怎会怪你？」师父把舒起云拉起。 「快坐快坐！」 几句寒暄后舒起云把这半个月在舒起云身上遇见的棘手问题如倒豆子一般一点点说出来。 崔毅坐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觉得无聊，没一会就出院子里逗鸡鸭了。 「照你所言确实棘手。」师父的眉头也逐渐皱起。 他这徒儿自小聪明伶俐，对医学上的知识是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又勤奋好学，他从来对舒起云都是倾囊相授没有任何藏私。 「可为什么宫里的治疗条件那么好，太医们都不愿意为封大哥治疗？」舒起云有些不解。 师父无奈摇头，他在宫内当太医四十余年，能成功身退已是万幸。 深宫中虽然有全天下最好的资源，但也不妨所有人都提心弔胆，若是走错一步就是深渊。 封无晔这样的条件太苛刻，若是有人敢站出来揽下难免不被人猜忌，又或者是被利用。 现在的情况是最保险的，不过他肯定不会把真相告知舒起云。 「这种情况是先例，封无晔是大将军，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是没人敢以身涉嫌的。」 「他护国有功，皇上还赏赐了爵位，这样安享后生也算是善终…」师父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舒起云的眼眶湿润，「可大哥明明那么年轻…」 「哎…受伤总比死在战场上好。」 想起封无晔那不甘的眼神，舒起云的泪水夺眶而出，「不，大哥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他肯定愿意战死也不愿意这样活着。」 师父的表情也带着浓郁的忧愁，「世事难料，但凡事并非绝对，我有个好友对腿疾颇有见解，等开春就去走走看吧。」 「我明个就给他写一封书信，让他好好招待你，你也大了趁这个机会多出去走走看看也好。」 「徒儿谢过师父。」 「傻孩子别哭了。」师父为舒起云擦干眼泪。 「你传承了我的衣钵，等那老东西见你如此聪明伶俐到时候肯定嫉妒得跳脚。」 舒起云含着泪花噗嗤一笑，师父对于好友之间的较量这方面还像个孩子。 他用袖子擦干眼角，「定不负师父期望。」 「嗯，有这种干劲就对了。」 第14页 当晚舒起云为恩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都是他拿手的厨艺。 餐桌上崔毅扒饭速度极快，「没想到小舒大夫做饭这么好吃，不是我夸张，这味道比老大宅子里的厨子还好吃。」 「崔毅你也太夸张了，这些只不过是些农家人的家常菜而已。」 「你每次都这么谦虚，等我回去一定要跟老大好好炫耀。」崔毅一边说一边往嘴里狂塞着饭菜。 师父见崔毅的面貌正气堂堂又十分有活力，心里也跟着欣慰，看来封无晔并没有怠慢云儿，有崔毅护送着舒起云也让他安心许多。 「天已经很晚了，你们两个明个再回去吧。」 崔毅是自来熟他也不客气，答应得很爽快，「行啊！」 医舍有多余的客房，留宿客人也很方便。 冬日里百姓没有什么娱乐，很早崔毅就已经睡下，只有舒起云还在师父屋内一起彻夜长谈。 两人第二天才回到将军府。 昨夜封无晔睡的并不安稳，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明明知道舒起云会在那边过夜可一晚上见不到人却又还有些莫名的烦躁。 当他看到舒起云完好无缺被崔毅带回来时，心里紧绷的情绪才逐渐缓和。 「老大我们回来了！」将军府门口崔毅笑得一如既往的灿烂。 封无晔点头：「平安回来就好。」 昨夜和师父的促膝长谈让舒起云有了很多启发，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脑内改良着治疗方案，直到快到城内时他有了新的想法，瞬间想要赶紧回到封无晔身边告知他的想法。 舒起云从马背上下来，他走向封无晔的步伐明显比平时快了些许，明媚的脸上挂着欣喜与急切，「封大哥，我有新的想法。」 封无晔轻笑：「进去说。」 房间内，舒起云马上开始熬煮药材。 封无晔对舒起云的治疗一直十分配合。 这次舒起云改变决定把药浴变成最简单的泡脚，药材泡脚的同时加入针灸辅助，不知会不会有反应。 封无晔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他用手把自己的腿放入木盆。 舒起云拿着针包半跪在一旁，他抬头眼神盯着封无晔，「大哥，一会有什么反应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 木盆里的药汤冒着热气，封无晔的腿被泡得开始发红，然而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舒起云聚精会神地一针针扎入穴位，封无晔闭着眼睛感受。 当第七根针插入大腿上的穴位时，封无晔脑内一道微弱的酥麻通过。 紧闭的英眸瞬间睁开。 第6章 封无晔的眼底闪出不可思议的惊愕。 刚刚一闪而过的触电感绝对不会是错觉，那微微的感觉虽然不是很强烈，可当舒起云下针的那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腿部几个月来都未曾有过的些微知觉。 「起云，我刚刚…」 舒起云抬头视线留在封无晔的眼底，「大哥，是不是有些反应？」 「嗯。」 此时此刻舒起云苦恼了半个多月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太好了。」 既然封无晔有了感觉，这回总算是迈出第一步，找到了方向。 就如乱成一团的麻绳终于在无数疙瘩里解开了其中一道死结。 事实也证明舒起云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他准备趁热打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大哥，不知可否方便让舒起云拜访一下有经验的军医？」 舒起云给封无晔带来的惊喜太多，这种要求他当然会竭尽全力满足，「嗯，我安排就是。」 结下了舒起云把他要去江南走访的恩师好友的事也跟封无晔说了。 听到舒起云要离开，封无晔第一时间心里居然有种想要把人绑在身边的冲动。 屋内的空气凝滞了几息，舒起云抬头盯着封无晔，封无晔复杂的表情让舒起云有些不解，明明刚才他还答应得爽快，可现在却一句话也没说。 舒起云以为封无晔是有所顾虑他立马开口解释自己的安排，「大哥请放心，起云不在的那段时间会托其他医师来帮忙施针的。」 封无晔深思了须臾，自己的双腿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的浮木，若是舒起云在路上有什么闪失，那他的腿是否还会回到从前，甚至遭到别人破坏性的治疗，他赌不起，也不想再相信除了舒起云外的任何人。 再次开口时他的态度决然。 「我和你一起去。」 封无晔的话让舒起云犯了难，「封大哥，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大哥你的腿…」 舒起云的话还没说完，封无晔一时激动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迸裂，「你也把我当成废物吗？」 舒起云一下子愣住，他的表情明显有些被吓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封无晔的声音柔和下来，「对不起…我话有些重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回过神的舒起云垂下眼脸，从封无晔的角度看去，透过光洁的额头长睫覆盖住了他的双眼。 他怎能不明白，生病会让人内心会异常敏感，若是拒绝封无晔的话那之后封无晔肯定会郁郁寡欢。 片刻后舒起云抬起头脸上扬起治癒的笑容，「是起云多虑了，大哥想要出去走走也是件好事」 「换个环境可以放松心情，更有助于治疗。「 第15页 而且就算是封无晔腿不方便，但舒起云想了想一路上走官道的话并没有什么危险，而且两人一起同行还能随时观察封无晔的状况。 得到舒起云的认可后，封无晔心里的石头放下来，刚刚他的行为居然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得不到糖果就胡闹的孩童。 「其实我也想出去走走，一直在这府里关着，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嗯，刚才是起云唐突了，江南春景一向美好，有人陪着出去散心也挺不错。」 舒起云这么一说封无晔突然有些期待，不过今日的针灸有这么大的进展封无晔也有所顾忌。 「今日的事不宜外传。」 「起云知晓。」 这种事情以前师父也提醒过他，在许多事情还没成功前不要大肆宣扬，以免会发生不少变数。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两人相对无言。 疗程结束后舒起云回房归总今日治疗的细节。 在权衡利弊后他又再一次调整用药，写好药方后他起身去库房拿药。 将军府里只有一个主子，僕人们平时并不是很忙。 难免会有些僕人悄悄私下家长里短。 舒起云路过后院恰巧听见几个僕人正在窃窃私语。 「这封将军这样真是可怜吶…」 「是啊，年纪轻轻就双腿残疾，这不能人事的，怕是要绝后。」 「虽然是这样但朝廷也不会亏待，以后肯定没哪家哥儿小姐会看得上。」 「…」 舒起云站在转角处听得眉头皱起。 封无晔是封家遗孤，东亓国几十年战乱不断，封家全族武将为了国家牺牲捐躯，到现在只剩下封无晔这一脉。 那几个家丁越说越难听，舒起云直接听不下去站了出来，「住嘴！你们这样说主子，对得起你们的工钱么？」 「要不是封将军在前线为了国家忠心耿耿抛头颅洒热血，能有你们现在安逸的日子吗？！」 舒起云的语气气势逼人，整个人都透漏着非常不爽的气场。 那几个嚼舌根的家丁知道他是封无晔的医师，哆哆嗦嗦赶紧低头离开。 这一幕被路过的封无晔看得一清二楚，他盯着院子里舒起云为他站出来反驳的身影，眼底渐渐透出不一样的神情。 第二天崔毅摸着下巴走进书房，他今个一早来将军府就感觉奇怪。 「老大，我怎么感觉今天府里人变少了？」 封无晔只是在低头批阅公文，并没有回覆他的疑问。 崔毅把今日的文书抱上前，这几天封无晔的公务都比平时多，他开始觉得不对劲，「老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最近怎么感觉你这么忙？」 「过段时间我要出远门。」 「去哪？」 「江南。」 「江南是好地方啊…」崔毅想着自己之前几次行军路过，都没有好好感受过江南风光，他马上开始撒泼耍赖，「我也要去！」 「不可。」 「我就要去！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崔毅一直没把封无晔当成一个病人，在他的印象里封无晔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完美将领。 「怪不得你最近都在加急处理公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去。」 封无晔直接无视掉正在书房里歇斯底里的崔毅，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手上的公文。 崔毅耍赖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他知道封无晔是故意的，每次都把他当成空气。 转念一想封无晔突然要去江南，那舒起云会不会也知道这件事？ 他拔腿冲到隔壁屋舒起云面前，「好啊，你们两个串通一气出去玩居然不带上我？」那样子就跟个孩子一样。 舒起云放下手中的毛笔，「我们是去走访并不是去玩的。」 「我不管，必须得带上我！」崔毅抱着双臂站在舒起云面前，就好像舒起云不答应他今天就不走了的样子。 舒起云无奈摇头，「你不处理军中的事务吗？」 「现在都和平了哪有那么多事，我就要跟着去。」崔毅的样子固执得不行。 舒起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样的崔毅，他只好拉出封无晔来挡枪，「这事你去问封大哥吧，我也做不了主。」 「哼！我不管，你们不让我去也要跟着去。」说完崔毅马上又风风火火去找封无晔安排之后的公务。 最后也不知道崔毅怎么和封无晔交涉的，封无晔居然答应了他随行的要求。 这几日舒起云每日给封无晔泡腿扎针时封无晔的反应越来越清晰，为了更快的突破进展，他开始走访住在京城的军医。 「公子就是封将军现在的掌医对吧？」 「正是在下。」舒起云在门口拱手行礼。 「先进屋吧。」 「谢谢先生。」 当下舒起云拜访的是封无晔介绍的相当有经验的老军医，之前在前线几十余年。 已经致仕的老军医的家里儿孙满堂，一进到院子里就听见叽叽喳喳的孩童嬉闹声。 「呵，我这些孙儿太过吵闹，请与我去书房吧。」 「劳烦先生了。」 平时舒起云出门封无晔都会让崔毅陪着，此时崔毅正牢牢跟在两人身后。 对外他一直不苟言笑，根本看不出来他私下孩子气的模样。 「两位这边请。」 书房内。 第16页 舒起云正与老军医交流经验，这位老军医对于缝合伤口的经验相当丰富，他一边交流一边拿着纸笔记录自己能用上的学问。 「先生，照您的意思封将军的腿可以从哪方面入手？」 老军医摇头：「哎，战场无眼，老夫虽是身经百战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也知道一旦打仗受伤的战士太多，一到那时候我们医帐里根本忙不过来。」 「封将军这种情况已经几月有余，想要彻底恢復到从前，纵观整个东亓国，还没有哪个医师敢站出来说话。」 「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太多…」 舒起云低下眉眼，这老先生所说的和师父所说的模稜两可，意思都差不多。 「哎，虽然老夫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行医多年这有一套我自己画的血路图，可以赠与公子。」说完老军医从书架上拿出一根画卷。 「这…太过于珍贵了，起云授受不起。」 「拿去吧没事，我年纪也大了，现在眼睛不好使已经很久没有给人缝合过伤口了，这东西也没什么用处。」说完老军医把画卷塞给舒起云。 舒起云始终觉得这东西太过于珍贵，毕竟是老先生的毕生心血，「既然这样那起云就借回去抄录一份，隔日归还给老先生。」 「哈，若是舒公子今后在伤口缝合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先生了。」舒起云站起身行礼。 「对了，这血路图只是我根据个人经验画出的，可能有些偏差，你有空也可以去问问仵作，或许能有新的启发。」 舒起云握着这珍贵的画卷，他开始慢慢觉得自己已经离目标越来越近。 人体的构造错综复杂，去拜访仵作应该也能有所收穫。 「今日起云和先生交流收穫良多不虚此行。」 「此时天色已晚，起云不该再多加唠扰了。」 老军医笑着对舒起云点头，他打从第一眼就觉得舒起云这年轻人看起来透漏着一股子坚毅的执着，搞不好封将军真的会因为他逐渐康復。 从老军医的家中出来时舒起云收穫颇多，一整天关于外伤治疗的知识他记了许多重要的记录，等回到将军府就能整理入自己的医册。 回去的路上崔毅见舒起云表情明朗，「是不是又有新的想法了？」 「对！」 「能说给我听听吗？」 「行啊，不过在这之前，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听到要帮忙崔毅来劲了，他平时就喜欢乐于助人，尤其是关于封无晔和舒起云的，「什么事，尽管说！」 「帮我联繫一下义庄。」 崔毅的表情马上如吃了炮仗，「哈？」 第7章 将军府书房。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你要去义庄？」 舒起云点头，对于人体的腿部构造现在只有去请教仵作，才能画出最完美的经脉血路图。 对面的舒起云表情自然，封无晔盯着舒起云的眼神复杂，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舒起云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他抬眼接着解释，「崔毅已经帮忙联繫好了，那边刚好有一道案例可以去学习。」 封无晔手肘撑在桌上皱眉扶额，此时他的脑内浮现起不愿意回想的画面。 过了许久他才徐徐挤出几个字，「不会害怕吗？」 舒起云摇头，「此时天寒，正好合适学习。」等他说完才发现封无晔的神情挣扎，好像不太舒适。 他有些担忧地走上前：「大哥，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起云帮你看看。」 封无晔捂着额头摇头拒绝，「没什么，去吧。」 可舒起云还是有所担心，他生怕封无晔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毕竟封无晔是他的救命恩人。 「大哥…我…」舒起云已经走到封无晔的面前，他精緻的脸上拧着眉毛表情忧愁。 随着舒起云一点点的接近，封无晔脑内不断回放着从前的画面。 这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却激起他尘封已久的回忆。 就在舒起云的手指快要碰到封无晔时，封无晔脸色煞白勐地缩回身子，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抗拒，眼里蕴含着深刻的痛楚，「我真的没事，你去忙吧。」 舒起云的手停在半空中，这种状况他头一回遇上，他的神情透露着落寞，不知为何此时的封无晔如此抗拒他。 「对不起，打扰大哥了…」舒起云面色忧愁的退出房间。 当舒起云离开房间后封无晔双指紧揪着眉心，他苦恼自己怎会又想起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 舒起云离开时脚步踌躇，他为封无晔关上房门在门口纠结了好些许，不知道平时看起来和善的大哥今日怎么会突然如此反常。 想着可能是封无晔最近有什么心事，舒起云准备自己做些放松心情的薰香送去。 在库房里选了写安神定心效果的药材，舒起云用石臼一点点捣碎过筛。 这是崔毅找到他，「小舒大夫，你跟老大说了去义庄的事了吗？他怎么说？」 舒起云埋头干着手中的活路，「答应了。」 「你可真大胆，换作平常哥儿哪敢去那种地方？」 「你不也一样？」 「害！我们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怎么可能惧怕这些？战场上的死人可比义庄多，还有一地残骸断肢呢…」说到这崔毅轻嗅着屋内的味道，感觉心旷神怡，「你在做什么？」 第17页 回想起刚才的情形，舒起云的表情凝重，「不过刚才大哥的表情有些奇怪，在我说要去义庄的时候他的脸色完全变了。」 听到这话崔毅也跟着皱眉，在他的印象里封无晔一直的情绪管理都很好，就算是之前受了重伤也是相当淡定，但舒起云刚刚这么一说难免不让他也有些疑惑。 努力回想了一下，崔毅嘴里嘟囔着，「义庄…义庄…」 「老大肯定是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舒起云停下手中的事情，他的表情很担忧，「什么不好的事情，能说与我听听吗？」 「我也是听说的…」崔毅左顾右盼了一下把房门关上，以免被有心人偷听了去。 「你也知道封家现在只剩老大一人了吧？」 舒起云微微点头，对于封无晔他确实了解得不多。 「哎…十多年前旧京城的一场大地震伤亡惨重，整个将军府也跟着遭殃。」 「当时那年又逢大旱又逢天灾全国各地闹了不少灾害，就连旧皇宫都毁于一旦。」 「地震后，在外地习武的老大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迎接他的确实一家人的噩耗。」 「一夜之间整个将军府只剩他一人。」 「当时的他还是才刚刚十岁出头的孩童，就独自一人彻夜在义庄守着全家人的…」崔毅最后哽咽得直接说不下去了。 舒起云的眼泪从眼眶夺眶而出，他没想到封无晔一个人遭受这世间如此多的苦。 才十岁出头的年龄，就与一家人生离死别。 眼泪如珍珠般滑落到嘴角，舒起云才发现自己与封无晔相处的时间才短短几个月，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封无晔。 刚才封无晔一定是回想起了这段回忆，才会如此反常。 舒起云不了解封无晔的身世，难怪他觉得将军府清冷得有些过头，如果事先不知道有人住，这偌大的宅邸就如空屋般死气沉沉。 想起之前去拜访的老军医家中儿孙满堂，吵吵闹闹的温馨氛围，舒起云不禁觉得揪心难受。 看似如此强大的人，身后却背负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酸。 舒起云努力咽下夺眶而出的泪水，「可以多跟我说一些关于封大哥的事吗？」 崔毅也才从难过的情绪中走出，「我知道的也不多，老大平时不爱提起这些。」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 原本舒起云手中的事情也无心继续，他盯着桌上的药粉脑内只有关于封无晔的一切信息。 联想起封无晔的身世以及他现在的状况，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也站不起来后封无晔绝对比任何人都要绝望。 年少时就失去家人以及青年遭遇变故，这该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舒起云也观察过他身边的所有人，封无晔身上身经百战的那种肃杀感，也让人生畏没有任何人感去更深一步了解他，他们对封无晔毕恭毕敬平时除了公务往来，并没有什么人会主动上门拜访，封无晔整个人给予别人的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让舒起云想起了自己十三岁那年封无晔把他从大雪中救起之后又为自己安排好日后的生活，这五年期间师父对自己悉心教导呵护有加，可谓是最幸福的时光。 而封无晔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也没有家人的陪伴，这样不停工作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无法消磨他心中的那种孤寂。 舒起云不敢想封无晔是要有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走出来，或许他一直都把那份痛苦压抑自己心里，只是平时掩饰得很好，根本不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内心深处的无助和孤独。 这让舒起云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封无晔治好，封无晔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豁出性命舒起云也要让封无晔能重新站起来。 不管是腿疾，心病舒起云也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封无晔得到治癒。 * 封无晔的眼前浮现多年前的那场地震，梦中他回到那孩童般的身体里，身旁的景色不断倒退，他骑着马飞奔回旧都。 东亓国遇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地震，整个都城被震为废墟，百姓痛失家园和亲人，封无晔归来的一路上蔓延着百姓的哭泣声。 当他在一堆废墟里找到封家旧宅，他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只能失魂落魄机械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挖掘废墟，就算是满手鲜血淋漓他也还在继续翻弄着那堆颓垣断壁，直到军队的人把他拉开，并告诉他将军府的人都已挖出停在义庄。 年少的他脑袋中崩着的那颗神经瞬间断裂，他双膝跪地在将军府破败的牌匾前长跪不起，用最后的坚强抿着嘴眼泪奔流而出。 封无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义庄的，他盯着那上下几十口用白布遮盖的身影。 床帐中封无晔从梦中惊醒，他心慌意乱用双手撑着身体醒来，脑袋里的画面挥之不去。 这十多年来他不停拷问着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从小一直被教育要延续封家的忠义，他从小就背负起偌大的责任，和他的祖辈一般为百姓捍卫国土鞠躬尽瘁。 可一场地震毁灭了一切，都城里死伤无数，他白天跟着军队挖掘废墟救助百姓，晚上回到义庄陪着去世的亲人们，那段昏暗的日子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特殊时期丧葬一切从简，郊外空地上封无晔亲手点燃那一把大火，目送着往日至亲们化作灰烟。 第18页 没了亲人，此时这双腿也已经残疾，床上封无晔紧捏着自己毫无反应的双腿，他时常想像他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目光投向屋内还没熄灭的烛火，火光中仿佛有道身影盯着他，就像在为他引路。 恍惚间封无晔竟然迷失了自我。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把封无晔涣散的思绪拉回。 「封大哥，是我。」舒起云的声音就在门外。 方才的噩梦让封无晔已经对时间产生混乱，此时不知已到何时。 「封大哥？」舒起云在门外踌躇，今夜他睡的一直不安稳，他出来散心时发现封无晔屋内的灯还亮着以为封无晔还没休息。 想着下午才做好的薰香还没有送出去，如果封无晔没有歇息的话刚好可以送去给他。 敲了好几声门，里面的人并没有回应，舒起云以为封无晔已经休息了，等他转身准备离开时门房门从内打开，门外舒起云手里握着香筒，屋内轮椅上的封无晔身着单衣，只是披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脸上还有些虚弱。 「封大哥，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门外的冷风吹进，封无晔的声音有些虚弱，「进来吧。」说完他操控着轮椅去到桌前。 舒起云转身为封无晔关好房门，封无晔在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冰凉的茶水下肚，封无晔稍稍缓了过来，刚才的他神情恍惚，仿佛被魇住，直到舒起云敲门才把他从情绪漩涡里拉出来。 「封大哥，这是起云做的安神香，刚刚看你的屋里没有熄灯，所以就冒昧打扰了。」舒起云把 香筒放在桌上。 他偷偷观察着封无晔的表情，烛光下封无晔平时锐利的眼神变得毫无底色，整个人透漏着落寞的气息，这让舒起云心里百感交集，从下午时他就发现封无晔的状态不对劲。 「封大哥，您是否哪里不舒服？能跟起云说说吗？起云想为您分担。」 封无晔唿吸沉重，整个冬日天气阴沉见不到阳光，刚才的他竟然浮现起危险的想法，他回头视线停留在一袭青衣的舒起云身上，这一抹淡淡的青绿到也是让屋内死寂的气场稍稍变化。 这么多年他从未和任何人倾诉过，此时舒起云的话不禁让他有些抗拒，他从来都主动封锁过往不愿意提起。 「把香点上吧…」回復舒起云的只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 他从小心思敏感，此间他从封无晔的语气感受到了无奈与掩饰。 「好。」他不再追问，想让一个人敞开心扉何其困难，他不会急于求成封无晔对他吐露心扉，他会一点点的让封无晔主动接受并信赖自己。 舒起云拿起桌上香筒找到屋内的香炉，他把香粉一点点倒入香炉，火摺子点燃引香线后，淡淡的藿香和紫檀混合的香味溢出。 封无晔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舒起云点完香后陪着封无晔坐在屋内一言不发，他盯着封无晔把头枕在轮椅的靠背后，看样子是在闭目养神。 自从舒起云进来后屋内的气场变得宁静，封无晔在梦中慌乱的情绪得到安抚。 屋内两人相对沉默，舒起云知道默默的陪伴有时比起倾诉更为有用，他只是默默地坐在封无晔的不远处，悄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许久后封无晔才再次开口，「谢谢你的香。」 舒起云站起身子，「已经深夜了，大哥早些休息吧。」说完舒起云主动走到封无晔的身后把他推到床边。 「安神香起云点了一整晚的用量，大哥什么都不用想，祝好眠。」说完舒起云为封无晔吹熄了烛火，屋内没有了光源。 听着舒起云离开的声音，直到房门被关上后封无晔都还在床上坐着出神。 随着舒起云的来到和安神香的作用下，他的脑内就好像被抽空一般，所有不好的回忆都烟消云散，只是盯着床幔发呆，直到睡意袭来缓缓倒下。 一夜无梦。 就如舒起云所说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封无晔醒来后习惯性地等着舒起云来给他做治疗，然而等了许久人都没有来。 问了管家才知道舒起云一大早就去了义庄。 屋内还残留着昨夜的安神香，封无晔对着管家开口，「这香为我在书房点上。」 「是！」 * 城外义庄。 舒起云和主事的张仵作正带着面罩对着一具尸体进行交流，崔毅也带着面罩守在一侧。 张仵作：「舒公子所说的东西其实平日里仵作少会关注这些，大部分仵作只是检查伤口是否有异样，很少有人会如此细緻…老夫能帮忙上也是有幸。」 舒起云：「那就还请劳烦张先生了。」 张仵作：「哪里哪里，若是能画出完整的血脉图这对于以后腿疾的治疗有莫大帮助。」 「这位已经经过了家属的同意你且认真看。」 舒起云点头跟上，床位上的尸体盖着白布只有腿部露了出来，上面有大面积的创伤看来是在野外受到过野兽撕咬。 冬日里的躯体更容易保存，在张仵作的指示和帮助下舒起云拿着笔尽可能的画出血管和神经走向。 等他亲自来时才发现血路图和老军医给的有些微偏差，有时候还是要实践设身处地见过后最为稳妥。 几人在义庄这么一待就是几个时辰，结束时张仵作主动提起：「舒公子，我这刚好有腹部的经络图，不知能不能帮的上忙？」 第19页 舒起云一听眼前一亮，对于学术他向来是乐于研究，「可以让我摘录一份吗？」 「没问题。」 等到舒起云从义庄出来已经是下午，由于学得太入迷他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 崔毅也在一旁陪着，现在闲下来两人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 「城门口有家云吞面很好吃，我请客！」崔毅主动提议。 舒起云把血路图仔细揣入背包，「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走走走。」 两人走进城内时路过一家点心店，刚出锅了新鲜的栗子糕，香味扑鼻。 舒起云想到一个人在将军府的封无晔，「崔毅你等等…」 崔毅看着他跑向点心店，没一会抱着好几个油包回来，「吶，这是请你吃的。」舒起云把一个油包塞给崔毅。 崔毅有些不好意思，「哪要你请客了？不是说好的我请吗？」 「没事，一点点心而已，走吧我们去吃云吞面。」 「你买了那么多剩下的是要拿回去吃吗？」 「当然是给封大哥的。」 两人在小店里填饱肚子，回去后舒起云先是沐浴净身才去到书房找到封无晔。 他抱着怀中的油包，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凉了，刚才他还特意去后厨热了一下。 他背着药箱如常的来给封无晔做治疗，「封大哥，我能进来吗？」 「嗯。」 封无晔对死气异常敏感，他努力控制着表情不想让舒起云一会看出自己的异样。 他已经设想过舒起云从义庄回来的样子并控制好了表情，可当门口舒起云进来时却带着一阵清香。 而舒起云的样子也像是无事发生，甚至带着明媚的微笑，「大哥，我今日回来晚了，早上的治疗耽搁了，我们现在开始吧？」 封无晔紧绷的表情松和下来，可还是带着些不自在，「好。」 「我给大哥带了点心。」舒起云把油包放在暖和的火炉边。 封无晔的视线停留在油包上，他自从懂事后就已经不再吃点心了，不知里面会是什么。 治疗时舒起云偷偷观察着封无晔，虽然封无晔表面看上去面上很配合，但总感觉他心里有心事。 等舒起云开始扎针时，封无晔今日竟没有感受到和平时一样的微微痛感。 内心巨大的疏离感和失望感袭来。 第8章 这半个月习以为常的微微感觉在今日消失殆尽，在舒起云看不到的角度，封无晔的眉头拧紧。 昨晚的梦还持续影响着他，让他心神不宁。 通常每次梦到从前的经过，那种无力感和内心深处的痛楚都会折么他好长一段时间。 人生一旦经歷太多挫折，陷入低谷时再坚强的人都容易阶段性失去信心。 封无晔低头观察正在为他针灸的舒起云，从他的角度此时舒起云正埋着头，只能看见舒起云栗色长髮下遮住的若隐若现的白皙光洁脖颈，以及干净带着微微粉红色如贝壳般的耳朵，髮丝中耳珠圆润得如小巧玉盘。 舒起云仔细把最后一个穴位扎好，他突然抬头，「大哥，今日能感受到吗？」 他正巧对上了封无晔的眼神，恍惚间封无晔皱着的眉头礼貌性舒展开，舒起云不知自己是否是错觉，他刚才从封无晔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无奈与失望。 封无晔不想打击舒起云的积极性，他只是微微点头。 他细微的表情让舒起云感到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有问题，就好像在撒谎。 「封大哥，无论任何病痛的治疗都需要保持愉悦的心情。」 「大哥若是有什么心事，不妨与起云说说？」 对于私事封无晔习惯性的封心锁门，他从不愿意跟人提起他的过往，「没什么，你继续就好。」 封无晔的话让舒起云如被推拒出门外，他明明想要更了解封无晔一些，可封无晔每次的回答都不曾给他过任何的机会。 「封大哥，起云只是想要更了解你一些…『舒起云鼓起勇气低着头默默开口。 封无晔不是没有听见舒起云的话，他盯着天花板出神，没有给舒起云任何回应。 他这双腿没有任何医者能保证百分百治好，之前的些微感觉就像是南柯一梦，今日不再存在，封无晔努力感受，可还是没有任何知觉，他在心中冷笑，这种事情怎么能抱有希望。 舒起云害怕封无晔因为有心事而导致病情恶化，他试图跟封无晔聊一些轻松的事情。 「起云听说江南的春天烟雨朦胧，柳絮漫地等开春过后…』舒起云跟封无晔描述着江南的景象，希望引导他往好的方面想想。 「嗯…」出于礼貌封无晔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并没有搭话。 舒起云悄悄窥视着封无晔的表情，封无晔并没有注意到他，他悄悄把针扎得深了些，此时封无晔的脸上毫无波澜。 他这才发现不对劲，刚才他没有仔细观察封无晔，平时封无晔有感觉的时候眉峰都会轻轻上挑，而今日则没有任何动作。 舒起云不禁怀疑刚才封无晔说的感觉只是在掩饰，他故意当着封无晔的面旋弄着穴位上的银针，再次试探道，「大哥现在感觉怎样？」 这回封无晔迟疑了，他发现舒起云看他的眼神不对。 他没有回答。 第20页 沉默中舒起云猜到了大概，封无晔今日没有知觉。 舒起云站起身，他低着头对着封无晔微笑，并没有拆穿封无晔的谎言，「大哥，今日的治疗就到这里吧。」他转身把桌上的栗子糕塞入封无晔的怀里，「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些糕点就会愉悦很多。」 说完舒起云蹲下身子把封无晔腿上的银针一根根拔起并帮他拉下裤腿盖好毛毯，「那起云今日就不多加打扰了。」说完舒起云离开房间。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原本微笑着的脸庞挂满愁容。 厌厌地回到房间后，他坐在书桌前微微打开窗，盯着封无晔书房的方向，他知道这一切都起源于自己，若不是他提起义庄的事封无晔也一定不会想起以前的过往。 封无晔的表情管理很好，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但舒起云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封无晔细小些微的情绪变化，封无晔肯定被回忆影响到导致现在他的心情不佳，以至于影响到今日的治疗。 舒起云打开笔记，写下今日封无晔的反应，他看过许多医书，在对于知觉恢復的病例当中心情和心态是最大的阻力，若是患者心态不好病情会一无进展。 下笔的时候舒起云满脸愁容，他有试过想和封无晔深入沟通，可刚才封无晔的态度明显在刻意迴避，他提起笔想了想，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事急不得。 舒起云走后封无晔拿起怀中的油布包，手心里能感受到里面的糕点还残留着些微温度，丝丝甜味从中溢出，封无晔拧起了眉头，烦闷的心绪扰得他不宁，从前他都是用大量的公务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他现在这样皇帝给他的公务正慢慢减少，看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淡出朝野。 军队也会任命新的将领，而他只是一个过去式。 封无晔恨自己为什么不死在战场上，而是要像现在这样缩在将军府里苟延残喘，油包中的栗子糕被一双大手捏碎。 * 舒起云写完每日归总后起身去到厨房，他知道封无晔短时间内完全没有办法从情绪漩涡中走出来，他准备主动出击。 路上舒起云一直想着关于封无晔的事，像封无晔这样的人看似强大其实心底一定很缺乏安全感，今日治疗腿部没有感觉封无晔一定心里很失望。 对于心情不好的病人，换一个环境或许能好一点。 晚膳时间，崔毅风风火火地冲进封无晔的书房。 「老大，小舒大夫今个做了一桌子好菜，我来叫你过去。」 崔毅的脸上挂着兴奋，「老大，你可不知道小舒大夫做法可好吃了！我们快过去吧。」 封无晔放下手中的毛笔，他回復的语气平淡：「嗯。」 等两人一到，舒起云最后一道菜刚好出锅。 从不远处就闻到了膳房传出的香味，崔毅推着封无晔迫不及待脚步加快。 将军府的膳厅就在膳房的旁边，方便及时备菜上菜。 等封无晔和崔毅走入膳厅时，舒起云刚好围着襜衣和僕人们一起从后厨把菜餚端上桌。 此情此景让封无晔想起五年前当时还是瘦瘦小小的舒起云为了感激自己每天都在军队里找活干，由于年龄小舒起云主动做重活的时候只要他看见都会出面阻止，最后舒起云每天都会主动到军队膳堂帮忙，当时他那害怕再被抛弃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而现在，烛光里封无晔盯着舒起云忙碌的样子，舒起云的眼里不再带着怯懦和惧怕，眼底里满目星光。 轮椅上封无晔心里溢起欣慰，那个满脸绝望的孩子终于幸福长大。 三人入座，桌子上摆满了舒起云做的好菜。 「这些都是起云做的家常菜和药膳，大哥尝尝。」舒起云主动为封无晔舀了一碗汤。 将军府没有那么多规矩，等主人封无晔拿起筷子后崔毅就忍不住直接开吃，他一边扒菜一边不停赞美舒起云的厨艺，「对对对，老大快尝尝，可好吃了！」 封无晔平日里对吃食并不讲究，舒起云主动张罗这一桌好菜，他当然不会扫兴，汤匙放到嘴边温暖的汤汁入肚，他竟然回想起多年前的味道。 小时候娘亲也是喜欢煲这样的汤，他再次触景伤情，「嗯，很好喝，谢谢。」他礼貌把眼前这碗汤喝完就再也没有入口。 此时崔毅已经喝了好几碗，「是吧？这味道就是家里的味道！」 舒起云特地做了几十种不同口味的菜品，他仔细观察着封无晔喜欢吃什么。 对于那碗汤封无晔只喝了一碗后都进入了崔毅的肚子。 饭桌上气氛正好的时候舒起云看准时机提议，「大哥，起云有个建议不知可说？」 「无碍。」 「城外新开了温泉山庄，泡药浴配合着温泉效果更佳，这段日子不如去那边疗养。」 崔毅一听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冬天就是要泡温泉！」他盯着封无晔眼神里尽是期待，「老大，安排？」 封无晔放下筷子，舒起云是将军府的贵客，身为主人这处世之道当要周全，就算在不愿意他也不会拒绝舒起云。 「好，我让总管去联繫。」 「太好了！」崔毅兴奋地又吃了几大碗饭。 接着舒起云又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大哥，今后起云都能为你准备药膳吗？」 舒起云并不想只能像现在这样天天治疗的时候才能和封无晔见面，若是能多和封无晔相处，了解他生活的一点一滴应该就能找到解开心结的办法。 第21页 封无晔顿了一下没有回覆。 见他的样子舒起云赶紧解释，「药膳搭配着治疗效果会更好。」 崔毅一听赶紧助攻，「就是，小舒大夫人这么好，老大你就答应吧，而且等你的腿好了整个封家军都要皆大欢喜呢！」 封无晔迟疑了一下，他眼神停在对面舒起云的脸上。 舒起云面容青隽，清澈的眼底带着温和。不得不说，舒起云单是看起来就让人感觉到宁静舒适。 「不必如此为封某操劳，闲时即可。」 听到封无晔的回答，舒起云眼角扬起，这是答应了？ 「谢谢封大哥。」 「哈，老大你这么客气，是我肯定巴不得舒大夫每顿都给我做好吃的。」 * 将军府管家办事麻利第二天一早就联繫好了温泉山庄。 第三天他们就出发去温泉山庄。 将军出行并没有大张旗鼓，舒起云站在将军府门口的马车旁等候着封无晔。 他原本以为封无晔会拒绝自己，没想到封无晔居然答应了，虽是这样但他清楚明白封无晔的心情还是不好的，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 等封无晔操控着轮椅出来时，他盯着马车旁一身青衣的舒起云，若不是舒起云提议他也不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走出将军府。 身后的崔毅以为他上马车需要人帮忙，于是主动上前，结果封无晔直接绕开了他。 封无晔移动到舒起云的身旁，他的表情淡漠坐在轮椅上双手发力，整个人直接坐上马车然后挪动到轿厢内。 这次出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还是带了不少便衣暗卫。 他这一套动作流畅得让人敬佩，在场的任何人觉得就算是他双腿有疾但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废人，而是受伤蛰伏的野兽。 舒起云跟着爬上马车，临行前他特地准备了好些路上的吃食。 崔毅随后跟着进来，他对着闭目养神的封无晔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大。」 封无晔皱眉觉得崔毅聒噪，崔毅看懂了他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挠头后对着外面吩咐出发。 第9章 从城内到郊外的温泉山庄要走上一个时辰。 马车里。 封无晔神情冷肃，正靠在闭目养神。 这才刚出城，路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坐在一旁的崔毅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封无晔，又看了看正在捣鼓药箱的舒起云，他试着活跃一下气氛。 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一旁的棋盘，「咳咳，老大这一路上没什么事可做不如我们来下棋？」 封无晔双腿盘在一起，一双手臂抱在胸前，他并没有回答崔毅，看上去兴致不高。 见自己被无视崔毅还不死心，「老大，这都要去温泉山庄了，你咋还板着一张脸？来嘛，就来一局。」 封无晔对崔毅的邀请纹丝不动，闭着眼的他就像一尊雕像。 没有得到回应崔毅咂咂嘴感到有些尴尬，马车一摇一晃让他来了些睡意，他干脆往后一靠直接开始打盹。 舒起云抬头观察着封无晔的样子，他把医药箱收好后双手交叠在腿上正襟危坐。 这回去温泉山庄疗养的提议，虽说封无晔是答应了，但仔细观察封无晔的神情又能看出他并不是很期待，舒起云总感觉封无晔是出于待客之道才答应他的，而不是因为对他病情康復的渴望。 舒起云眼睑低沉，可想而知封无晔的心情并没有好转，他转头拿起身边捂着汤婆子的热乎乎毛毯，为封无晔盖上。 封无晔瞌着眼休憩，他的双腿感受不到毛毯的温度，耳边只能听到舒起云窸窸窣窣的动作声。 等毛毯提拉盖在封无晔的半腰时他才有感觉，封无晔睁开眼对上正在为他盖毛毯的舒起云，烦闷的情绪挥之不去他启口：「你不必这样…」 只见舒起云微笑着对他说：「大哥，腿着凉了不好，到时候治好了又落下风湿的话很麻烦的。」 治好吗？他的腿明明没有任何治好的把握。 封无晔皱眉，本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盖好毛毯后舒起云又给封无晔捂了个汤婆子。 封无晔抓住他的手，「做什么？」 纤细手腕突然被封无晔抓住，舒起云吓了一跳，他有些吞吞吐吐，「大哥…我只是想把汤婆子给你…」 舒起云手腕上的凉意传到封无晔的手心，封无晔微微皱眉，这手腕又瘦又细而且明明舒起云的体温更低，「你照顾好自己，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即可。」说完封无晔拿着汤婆子抱入自己怀中。 封无晔把暖和的汤婆子塞入毛毯后再次闭上眼睛。 舒起云松了一口气，虽然封无晔还是有些抗拒，不过他还是接受了。 马车正中间的矮几上放着圆形铜炉，里面的炭火正旺，舒起云感受到几分暖意。 舒起云试着一点点挪进封无晔身边。 封无晔喜着黑色大衣，英俊的轮廓总给人一种清冷感，此时舒起云知道他还没睡着，于是小声说道，「封大哥，起云准备了些点心吃食，若是饿了的话可以垫垫肚子。」 封无晔没有回覆。 再次被冷落后，舒起云微微失望，不过想起封无晔刚才接受他的关心眼底又燃起星光，他安慰自己封无晔郁结的心态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走出来。 遂后他挨近铜炉边，热量传来冰凉的身体也感受到些微暖意，舒起云也跟着缓缓闭上眼睛。 第22页 一路无言，马车经过一个时辰的行驶终于来到城外的山庄。 崔毅一路睡过来肚子都饿了，等他醒来发现舒起云正在收拾糕点。 「哈，小舒大夫，你准备了糕点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刚才见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你。」 「饿死我了，我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 两人已经很熟悉了崔毅并没有客气，他抱着食盒就开始胡吞一通。 见他如恶狼扑食的样子舒起云噗嗤一笑，「慢点吃，别噎着。」 封无晔见两人兴致挺好，他只是保持沉默。 这次来山庄疗养，封无晔直接包下了南边的一整套院子。 今日的客人寥寥无几，山庄中除了工人并没有多少外来人员。 崔毅在外人面前还是会保持一下形象，一路上自从下车后就一脸严肃。 等到了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后，他就跟撒欢的小狗一样冲进去到处探索领地。 舒起云巡视了一下屋内，整个院子被几米高的竹排围住，竹林水榭间有一个烟雾缭绕的不规则大温泉，两幢连廊两层小竹楼隐隐约约矗立在温泉竹林后，其中一间的正屋里还有一个小型室内温泉，整个庭院装饰得典雅精緻。 「真不错，这屋子里居然也有温泉！」崔毅简直马上就想跳进去泡。 封无晔一路上兴致不高，到了山庄后他就自己进屋关上了房门。 舒起云走到小竹楼的大厅里把身后的背包放下。 崔毅在舒起云背后探头探脑，「小舒大夫，你这一大包是什么？」 「提前泡好的药酒。」 隔着酒罈崔毅就闻到了酒香，他嘴馋地舔了一下嘴唇：「我可以尝尝吗？」 舒起云好心提醒：「酒可不能乱喝。」 「好吧…」说完崔毅迫不及待沖向院内的温泉。 舒起云把带来的所有东西规整好，他特地选了封无晔旁边的房间，方便随时照顾。 他走到封无晔的门前，此时封无晔的房门紧锁。 本想敲开他的房门，但舒起云停顿了一下决定不去打扰。 这一整个下午封无晔都在屋内休息，舒起云忙碌着准备着晚餐，他希望能为封无晔多做一些，让他一点一点改变治疗的态度，打开心扉。 晚餐时封无晔还是和平时一样安静，崔毅叽叽喳喳叫着好吃把所有的食物一卷而尽。 饭后休息了一会，舒起云提议让封无晔进行治疗，封无晔还是勉强配合。 竹屋内的温泉里。 封无晔半身泡在温泉里，飘在水中的木盘上放着一小盅药酒。 舒起云挽起裤腿坐在池边。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崔毅早就去外面的温泉撒欢了。 屋内的温泉池子的温度和体温相近恰到好处。 舒起云还特地给池中泡上了药包。 「大哥，多泡泡温泉有助于放松心情，你现在什么都别想，脑袋放空就好。」 封无晔试图放空，可最近脑袋中的负面情绪总是挥之不去。 此时舒起云正站在温泉中弯下腰为他扎针。 「大哥，有感觉吗？」 封无晔竭尽全力试图感应，可还是没有感觉，他的表情凝重这种状况已经几天了，心里不免失望透顶。 「没有。」封无晔回答得冷漠，他的心情就像好不容易吹燃的点点星火的火堆又被一盆大水给浇灭。 舒起云再次鼓起勇气主动询问，「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或许说出来会好一点。」 封无晔不想提起那些过往，他没有开口。 舒起云从他紧皱的眉头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他主动解释声音极度温柔：「不好的心事会影响心情，精神过于紧绷会影响治疗的感受。」 听着这话的心底冒出一丝冷意，这种安慰的话他听了无数遍，之前为他治疗的那些医师也是这样说。 备受打击后，一段时间他开始变得麻木不仁，对一切都淡漠至极，似乎什么都与他不曾相关。 封无晔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舒起云，舒起云明眸皓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真是一张鸿图的好年岁。 想着自己这双不争气的双腿，封无晔泡在水中的手逐渐捏紧，「我这双腿也不知何时能治好，或许几年几十年又或者耗费毕生。」 「在这时间长河里，你若是乏了便可随时离开，大可不必在我这种废人身上浪费大好时光。」 封无晔此话一出舒起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瞌了瞌眼忍住酸涩，原来封无晔心中是这样看待他，他的脸色苍白语气有些破碎：「是起云哪里做得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风华正茂的年纪该追逐些自己热爱的事情，而不是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此话一出舒起云原本姣俊恬淡的脸色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他的心里冒出一股苦涩，喉咙就像吞了瓷器碎片，却要忍着不能哭泣出来。 控制凝滞得仿佛让人无法唿吸，原本温热的雾气里吹进一股凉风。 见舒起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封无晔补充道：「我也不是要赶你走，只是不想耽误你而已。」 这短短一瞬间舒起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沉重的心情，他的眼里闪着刺痛的光，眼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倾泻涌出。 「大哥…不要说这种话好吗？」舒起云的眼泪顺着眼角落入泉水。 第23页 他并不是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也并不是想要封无晔的青睐和感恩，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再次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穿着军甲的大哥哥。 封无晔无奈，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很伤人，但他真的不想耽误舒起云。 他拔掉腿上的银针，想要爬起来离开，可那双不争气的腿就是不听使唤。 他用力托起身子一下子双手没有扶稳，整个人滑落到水中，瞬间觉得自己在舒起云面前就像个可悲的废人。 「大哥小心！」舒起云上前想要扶起封无晔。 封无晔的样子被舒起云看在眼里，他的心里备受打击。 舒起云准备拉起封无晔，可是却被他无情拍开，「不要碰我。」 封无晔再次发力从水中爬起，无黑的头髮打湿了水，髮丝黏在额间，脸色发白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 「大哥…」舒起云轻轻握住封无晔的手臂。 封无晔抬头从舒起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一下子被拉入情绪漩涡，手臂挣脱开舒起云的手，另一只手握着拳头拍打水面，激起噗通水花。 激溅的水花打湿了了舒起云的头髮和衣襟，泉水经过湿透的单衣和他的泪水一同往下淌。 他一拳打在池壁，额头磕在拳心，口中发出痛苦的呜咽，「要是当时死了一了百了该多好。」 无边的心疼感蔓延，舒起云下意识不由自主扑上前。 封无晔瞳孔聚焦到舒起云如皎月般的脸上，纤长睫毛下一颗颗泪珠就像石子一样打在他的肩膀，由于愤怒无奈而剧烈跳动的的胸口传来一股凉意，舒起云身上被水打湿的布料勾勒出他消瘦的身材。 而这样单薄的身子此时正死死抱住他。 第10章 封无晔愣在原地，他侧头视线留在舒起云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交错很久。 舒起云那双琉璃般纯净的褐色眼眸里写尽了心疼。 封无晔的幽暗深邃的眼睛仿佛没有聚焦，好似寒潭般深沉的眼底充满了慌乱，乌黑披肩的碎发散在两肩，英俊的面庞上表情凝然。 「大哥，求求你不要这样消极，好不好？」舒起云低声哀求道。 此时封无晔的眼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舒起云瘦小单薄的身子正紧紧抱住自己，两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封无晔上身结实的肌肉相比，舒起云简直小了两三号。 舒起云刚才冲上来的样子在封无晔眼中看起来就好像是明明手无寸铁毫无自保能力之人却奋不顾身站出来阻挡发狂的困兽，若是困兽发力挣脱，舒起云一定会身受重伤。 舒起云眼里一滴滴眼泪滑落，如掉落玉盘的珍珠重重打在封无晔的肩膀。 「大哥，请你相信我好吗？和你一起面对的并不是你一个人…」 温柔如絮的声音就在耳旁，让封无晔再次回想起多年前孤身一人跪在义庄里那痛心疾首的场景，他心中的弦崩裂眼底瞬间暴露出一片死灰的情绪。 他抽出手推开舒起云，一下子没收住力气。 舒起云向后倒去噗通激起一片水花，整个人被埋在水中泉水灌入口鼻，「咳咳，咳！」他难受得剧烈咳嗽，眼睛也被呛红。 封无晔意识到自己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他赶紧扑上前把痛苦呛水的舒起云拉起来抱在怀里，由于太过于焦急两人的脸颊相擦在一起，他为剧烈咳嗽的舒起云拍着后背顺气，「没事吧？对…对不起，刚刚我太激动了…」 舒起云小脸都呛红了，他憋着泪花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关系。 屋内断断续续的大动静引起了院子中崔毅的注意，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把腿就往屋内方向赶。 「怎么了？」等他冲进竹屋时，封无晔正好放开缓过来的舒起云，他转头爬出温泉离开。 看着封无晔全身湿透爬上轮椅狼狈离开，崔毅一头雾水：「刚刚发生了什么？」 崔毅有点看不懂，「小舒大夫…？」 此时舒起云的表情也十分落寞，他并没有回覆崔毅的疑问，而是浑浑噩噩地从温泉里摸出之前被封无晔拔出的银针，然后也拖着湿透的身子失魂落魄一步步离开。 舒起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走廊上的凉风吹过，凉意席捲而来他抱着自己全身颤抖哆嗦，衣摆拖着水气还在滴水，整个人如抽空一般冰凉的脸上一滴滴热流掉下。 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刚才封无晔的样子就像深渊里的囚龙，那眼神里的不甘看在他眼中就像有人拿着刀子狠狠刮着他的心口， 舒起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旁边屋子的地上也有一滩水迹，看样子封无晔已经回房。 他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屋内，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舒起云走到架子旁为自己取下毛巾，之后瘫软在火炉旁的椅子上。 歇了一会他打起精神，刚才吹了冷风兴许会着凉，若是他倒下了那便无人再为封无晔治疗。 缓缓褪下黏在身上的白色单衣，火光中舒起云白皙的肌肤被染上一层红色薄晕，温暖的火焰让舒起云打了个哆嗦，他仔细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了干爽的睡袍，直到头髮干燥寒气褪得褪去七七八八，他才抱着掺好滚水的汤婆子缩进被窝。 心里想的都是封无晔，不知道明天过后他的心情会不会好些。 隔壁的封无晔盯着盆里跳动的火光，他痛苦地捂住额头，回想起刚才舒起云的表情和他说过的那一席话，他居然一时冲动伤害到舒起云。 第24页 舒起云哭泣难过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悔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行为，舒起云现在一定对他失望透顶。 他很想去隔壁道歉，可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这一夜彻夜难眠。 * 第二天舒起云一大早起来为封无晔准备了早膳。 崔毅突然觉得今日用餐时的气氛怪怪的，虽然封无晔和舒起云的表情都异常平和，可他觉得就是说不出的很怪。 他一向心直口快，「老大，你们昨晚怎么了？」 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回答他，崔毅眯着眼一脸怀疑。 舒起云自然也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崔毅都感觉到了。 昨日受了寒，舒起云一早起来有些微微发热，头晕脑胀还带着些咳嗽，他用袖子捂住嘴咳了几声，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咳咳。没什么，是你想多了，多吃一点，一会你不是还要练武？」舒起云提醒崔毅。 听到舒起云咳嗽的声音，封无晔内疚地皱起眉头。 他病了？ 想起昨晚舒起云抱着自己那单薄的身子，封无晔内心愧疚感蔓延。 崔毅发现舒起云生病了，他急忙道：「小舒大夫你伤寒了吗？快些好好休息。」 舒起云摇头：「无碍，一会吃几副药就好了。」 「瞎说！你看你的脸都烧红了！」说完崔毅抬起手把手背贴在舒起云的额头，「还不承认，额头都烫成这样了！」 听到崔毅的话封无晔眉头皱的更深，他盯着舒起云表情带着担忧。 感受到封无晔的目光，舒起云怕他会内疚多想，于是赶紧推开崔毅的手，「真的没事，我起一大早做这么多吃的，你可千万不能浪费。」 崔毅还是有些不确信：「真的？」 「嗯，我自己就是大夫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子。」 「那你可千万不能逞强！」崔毅又想起昨晚封无晔也是全身湿透了回房，他转头看向封无晔，「要是小舒大夫像老大这样身子骨健壮就好了，昨夜你俩湿漉漉的今天老大一点事都没有。」 舒起云赶紧转移话题，「行了，吃你的吧。」他把一个大包子夹进崔毅的碗里。 「唔…那老大你也多吃一点，这小包可好吃了。」说完崔毅也给封无晔夹了好些罐汤小包子。 封无晔盯着碗里的包子，他的表情复杂。 他确信舒起云肯定是生病了，他不明白舒起云明明都病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一早起来为他做早膳。 而他昨天还对他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早膳过后所有人按部就班做起自己的事情。 舒起云拖着不适的身子回房，方才他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在封无晔面前不显得太过于脆弱。 回到安全地带后伤风带来的眩晕感速即上头。 为了不倒下耽误封无晔的治疗，舒起云马上从药盒里倒出几颗药丸用温水服下，他手脚无力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虽然状态已经十分不好，但舒起云脑内想的都是封无晔，想着要为封无晔调整治疗方案，舒起云拍拍自己的的额头又打起精神坐在书桌前。 此时响起敲门声。 舒起云拖着沉重的身子打开门，门口的人是封无晔。 他一下子打起精神不敢让封无晔看出什么异样，「封大哥，有事吗？」 封无晔鹰一般的洞察力捕捉到刚才舒起云勉强的状态，他的语气低沉：「我…可以进去吗？」 「嗯，大哥请进。」 进屋后封无晔打量着舒起云的屋内，简简单单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干净，他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平放在上的册子墨迹未干，看样子舒起云生病后并没有好好休息，他的眉头深深拧紧。 舒起云为封无晔倒了一杯茶，两人围坐在炉火边。 封无晔摩挲这温热的茶杯，他缓缓启口：「昨日的事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舒起云摇头：「大哥不必介怀，起云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我惹你哭了…」脑海里舒起云哭泣的样子歷歷在目，封无晔深深的自责。 「起云从小感性，大哥真的不用介怀。」发热导致舒起云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煳。 封无晔表情纠结：「我之前…」 舒起云身体强烈的不适感袭来，他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面前的封无晔说了什么，直到封无晔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他的表情焦急：「起云，起云？你还好吗？」 耳畔迴荡着封无晔的声音，可舒起云早已意识涣散，他努力控制自己摇头不要让封无晔担心。 封无晔马上发现了异样，他摸着舒起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舒起云眼前最后一幕是封无晔焦急的神情。 * 再次醒来，舒起云的额头上贴着打湿的毛巾，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 此时封无晔正坐在他的床边，见舒起云醒了封无晔低下头询问，「好些了吗？」 此情此景竟让舒起云想起了五年前的相遇，那时把他从大雪中救下的封无晔就如今日一样坐在床头守着他。 舒起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大哥我没事…」 由于发热舒起云的脸红彤彤的，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看上去竟有种病态美。 封无晔蹙眉并为他换了一片毛巾：「你总是这般爱逞强。」 第25页 「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不可再为我操心。」 封无晔担心的样子落在舒起云的眼底，起码现在封无晔的表情不是之前那样淡漠，反而多了别种的情绪，舒起云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好看的唇吐出的语气有些虚弱：「那…大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舒起云微笑着摇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起云想要大哥放下一切不好的念想，从今往后一定要相信起云。」他的眼神带着希望和渴求。 「好吗？」 封无晔盯着他真诚的样子顿住须臾，不暇后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你。」 第11章 听到封无晔的回应，舒起云的脸上终于显现出欣慰的笑容，「谢谢大哥…」 「这些天你好好休息，先把病养好。」封无晔从床头端起药汤。 舒起云受宠若惊，「大哥不用这样细緻照顾我的，我没有那么脆弱，我自己可以的。」 封无晔拿着勺把药餵到舒起云嘴边，「生病了就别逞强了。」 … 这几日舒起云因为伤寒被封无晔和崔毅轮番照顾，他十分不好意思总是反覆强调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但两人态度强硬，舒起云只能乖乖听话。 他每天被四双眼睛盯着必须吃好睡早，再配合着天然温泉的治疗伤寒好的很快。 伤寒渐渐恢復生活重新走上正轨后，舒起云继续提议对封无晔进行治疗。 这回封无晔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舒起云松了一口气。 他每日治疗时试着跟封无晔谈天说地，虽然封无晔平日里话就不多，平时只是听他自己在那叽里哌啦，但偶尔也会出声回应。 舒起云每日为他细心治疗，生活上也面面俱到。 时间一长封无晔发现舒起云居然会准备他爱吃的食物，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就是不知道的事，就算是崔毅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知他饮食上的习惯。 在日常的相处中舒起云就非常细心，观察封无晔这么久，他发现封无晔偏爱甜口的食物，每回他做了甜口的菜餚封无晔就会多吃一些。 而崔毅则喜欢辣口，两个人的口味天南地北，若是碰上不爱吃的崔毅表现得很清楚，他不会浪费食物但也是先挑喜欢的下嘴。 封无晔本就不挑食，平时什么都吃也没有什么先后顺序，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的无法看出来他到底喜欢什么。 有了经验后舒起云就试着每次准备吃的都会为两人分别做上不同的口味。 日子长久下来封无晔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慢慢习惯舒起云进入他的生活。 他想着或许正如舒起云所说，自己该试着去相信别人。 想通以后封无晔的精神好了不少，每晚也没有被不好的回忆折磨。 这段时间舒起云发现封无晔的心情比起之前有很大转变，这是很好的现象。 这日治疗时舒起云试着引导封无晔再一次感受双腿的知觉。 「大哥，你的心情放松一点，你可以试着闭着眼睛休憩。」舒起云一边说，一边帮他按摩着腿部的肌肉。 虽然感受不到舒起云的力道，但封无晔还是听从他的建议闭上了眼。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会以针灸刺激穴位，温泉药浴不断。 舒起云清楚明白只要封无晔的心情不被影响，他就能感受到下针后腿部的痛感会比之前更为清晰。 「心情一定要放松…」舒起云温柔和煦的声音环绕在屋内。 封无晔闭上眼这回他什么都没有想，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状态，之前每次针灸他都会想起不好的回忆，烦闷的心情一直折磨着他。 这回他整个人完全放松心无旁骛，耳间只有屋外林间的鸟叫，和温泉水咕噜的声音。 当舒淇云下针后久违的痛感再次袭来，那种丝丝的震麻感回归，而且这一次比以往的感觉更为强烈。 见封无晔的表情有所变化，舒起云主动试探，「大哥有感觉了吗？」 封无晔点头回答：「嗯。」 舒起云脸上久违地露出宽慰的笑容，「太好了，只要不被心情影响，一直这样继续治疗的话以后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封无晔睁开眼盯着舒起云亮晶晶的眼睛，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嗯，我相信你。」 心情舒缓后封无晔的生活都跟着渐渐明媚了起来。 平日清晨他都是一个人关在屋内看书，现在他偶尔也会操作着轮椅到院内散心唿吸新鲜空气。 此时不过卯时，天空刚刚破晓，崔奕正在院子里练武，他手握长□□破长空，招招皆是风起云涌之势。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正在练习的他耳朵动了一下，捕捉到走廊内有轮椅移动的声音，崔毅嘴里勾出一抹笑，他知道是封无晔来了。 于是手中势头更甚，这么难得的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在封无晔面前好好表现表现。 封无晔停在廊道上，他的目光正好落在崔毅的身上。 清晨淡蓝色的天空下，崔毅一身短打，身上的肌肉铿锵有力，他手中的枪每每一出势便惊起破空声，一套枪法下来后，他对着封无晔的方向弓步一个回马枪，然后收势把枪在手心中转了几圈潇洒背在背后。 第26页 「老大，我刚刚这一套枪法打得怎样？」他的语气昂扬带着些小小的自豪。 一段时日未视察过部下的武艺，封无晔惊嘆崔毅进步神速，他点头示意，「不错。」 简简单单夸奖几句后他又指出了崔毅动作的不足之处，「气势不错，刺出去的力道再藏三分…」 经过封无晔的点评崔毅面露惊喜之色，「不愧是老大！我是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样调整下来果然顺手多了！」说完崔毅马上又调整后重新打了一套枪法。 打完后崔毅十分满意，他对着封无晔举起长枪笑道：「果然顺手！」 见自己的部下如此有活力，一袭黑衣的封无晔轻笑心情跟着明媚起来。 眼神瞄到廊道地上掉落的一根竹片，轮椅上的封无晔弯腰拈起，一阵晨风吹过掀起他的鬓髮，他动作干净迅速，那竹片命中十米开外挂在墙上的红色靶心，命中时那力道响起的破空声惊起竹中飞鸟。 物件的精准性和发力方式不比武器，相比起统一质量的暗器飞镖非常难练习，封无晔这得是练过多少次才有这样的准头。 封无晔凌厉的动作让崔毅直接看呆了，缓了几息他才反应过来，跟着一旁伪装成温泉长工的暗卫们一起拍手喝彩。 刚才封无晔的一举一动全落入躲在墙角的舒起云眼里，这样强大的封无晔让他看得脸红心跳。 崔毅把长枪插入枪架，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封无晔了，此时他的心情好到爆表。 他蹦蹦跳跳来到封无晔面前，眼中冒出金星，「老大，这招多久教我？」 封无晔今日心情不错，他轻笑着回答，「自己多加练习吧。」 见封无晔藏拙不肯倾囊相授，崔毅又开始耍无赖，「不行，今天我就要学，老大你必须手把手教我！」 封无晔撇了他一眼，「都老大不小了还喜欢这样，收收你的孩子气。」 崔毅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爱哭爱闹的孩子有糖吃，他能一路爬上封家军校尉不光是自己的勤奋努力，还有就是脸皮贼厚，完全没有习武之人的清高。 他的嘴高高撅起，「不行！今个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缠着你。」 「不得胡闹，今日下午起云准备了下午茶。」 墙角的舒起云听到封无晔提起自己，他的心砰砰跳脸红到了耳根。 「老大你就偏心吧！不过小舒大夫人好心善还长的好看，我输给他也认了！嘿嘿嘿…」崔毅不改自己的孩子气笑得无比灿烂。 「说到这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喝茶聊聊天了，就是不知道小舒大夫会准备什么好吃的…」一想到会有好吃的崔毅又开始舔着嘴角，一副馋猫的模样。 封无晔无奈摇头，自己这部下也太好满足了一点。 * 午饭过后天空下起了小雪，饭后崔毅有些睏倦先回房打盹午睡去了。 稍微歇息一会后舒起云开始对封无晔进行日常治疗。 经过一个多月的磨合两人之间已经非常默契，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封无晔就知道舒起云会来找自己，他都会提前在屋里备好茶等着舒起云来敲门。 心结过去后每天的治疗也是一段愉悦的时光，封无晔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双腿不一样的变化。 一个时辰的治疗过后，崔毅打着哈欠从二楼他的房间出来。 屋外下着细雪。 他撑在木栏上打着哈欠，完全清醒过来后闻到院子里飘出的梅香。 低头见楼下舒起云正在小竹亭里摆弄着茶具，他一个好奇直接从二楼一个跨步向下一跃。 噗通稳稳落地的声音吓了舒起云一跳，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上前查看，「你这也太不注意了，要是伤着了腿怎么办？」 可崔毅跟个没事人一样轻盈疏松着胫骨向他走来，「小问题，我可是经常这样做的，小舒大夫不必惊慌。」 「我们训练时还得从比这更高的地方跳下呢！」 听了崔毅的话舒起云还是不相信，他非得给崔毅检查一番，他叉着腰表情严肃命令道：「不行，快坐下，让我看看！」 「我真的没事…」崔毅被舒起云愤怒的样子盯得熄火，只得乖乖坐下任他检查。 舒起云检查后松了一口气。 崔毅挠着后脑勺傻笑：「嘿嘿，我都说了没事吧…」 此时封无晔从屋内移动过来，他盯着崔毅傻乎乎的模样对舒起云开口，「他从小就这样上蹿下跳的你别担心。」 有封无晔这句话舒起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回头对着崔毅冷笑，「那以后真受伤了可别哭着喊我哦…」 崔毅一下子惊住：「小舒大夫这怎么能行啊？！我可是你和老大的小棉袄呢。」 见他可怜兮兮的表情舒起云被逗得噗嗤一笑，「好好好…逗你玩的。」 把人逗笑后崔毅总算是达到目的，「嘿嘿嘿，不是要喝茶来着？我来帮忙！」 「都已经弄好了。」 三人围坐在竹亭里，亭外飘着小雪，院中和竹林相唿应的腊梅看得正盛，室外温泉冒出的热气让精緻的院子仿佛如天宫，每一个角度都绝美成景。 竹亭中间的石桌上放着红泥小炉，陶罐中的茶水在炭火的炙烤下茶香四溢，炉上旁边还放着冬天特有的柑橘，桌上摆满了舒起云精心准备的点心。 舒起云站起身为封无晔和崔毅倒了一杯酒，「快尝尝，这是我自己炒的茶。」 第27页 封无晔低头盯着杯中清亮的茶汤，其中倒影着舒起云的身影，眼神停留在倒影之上，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此情此景，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第12章 补更1+1 整个沉闷的冬天难得从小竹亭里传来愉悦的谈笑声。 时间一天天慢慢过去，封无晔从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内，逐渐变得经常会到院子里散心，每日晨读有时也会变成晨练，虽然腿没有知觉但他还是可以锻练腰部和手臂力量。 平日里舒起云也没有闲着，他还是继续着对腿疾的深度研究，京城郊外的温泉山庄离清河村很近，他一有空就会回村子看望师父并住上一天。 为了治好封无晔的腿疾这段时间他收集了不少文献和医典上的经典案例，目前他有许多想法就差用实践来证实，在没有万分把握之前他不会在封无晔身上尝试，所以他想了新的办法，准备剑走偏锋试图找兽医讨教。 动物也有瘫痪的病症，可以问问兽医们是如何治疗瘫痪的，若是有成功案例或许能得到些灵感。 清河村里。 舒起云拜别自己的恩师，他和崔毅骑着马准备回到温泉山庄。 这日恰好撞上休沐，一路上去温泉山庄的客人挺多。 等他们回到最南边深处的雅院子时，碰巧路过山庄长工居住的后院。 舒起云和往日一样路过，可今日那院子里吵吵闹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本不想凑热闹准备从旁边绕过。 但那里面的声音和细细的血腥味引起他还是引起了。 从长工院子里传来一位老者的啜泣声，「这马儿陪了我好几年。」 「今个若不是它，我肯定早就在山上被狼群吃了…」 舒起云皱着眉头听得断断续续。 一旁的崔毅见他停下来，于是问道：「怎么了？」 舒起云从马上下来，他把缰绳递给崔毅后转身就想进去看看，「你先回去吧，我一会自行回去。」说完舒起云快走进长工们所在的院子。 崔毅看着舒起云的背影有些纳闷，舒起云平时不是爱管闲事的个性，怎么今天突然就主动去看热闹了？ 舒起云进入院子时也没人拦着，他跟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透过围在一起的人头看到最里面一匹马虚弱地卧倒在马棚，腿上包着被血水染红的绷带。 「吴医师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它！这匹马儿对我有救命之恩，怎能就这样放它不管，不然我这辈子也过意不去…」马儿旁边的老者说得声泪俱下。 舒起云挤进人群，里面的人本来还想抱怨是谁在挤来挤去，但看见舒起云恬静清俊的样貌后又把就快吐出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不好意思借过，我也是医者。」舒起云的声音十分礼貌。 听舒起云这么一说，这帮长工好像想起来什么，他们闲时私下里也会唠嗑山庄里的客人，他们知道不久前有位贵人在山庄里疗养，身边还带了个特别好看的大夫。 这一下就猜到了舒起云的身份，于是他们主动让道。 马棚里声泪俱下的老者有些眼熟，舒起云仔细回想，这不正是山庄管理马厩的马夫吗？ 而那马儿身边的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正在为马儿剪开腿上的绷带。 见状舒起云对身边的其他人悄悄提问，「这是怎的了？」 「小哥你可不知，吴马夫在回来山庄的路上被狼群袭击，差点丢了性命，是这马儿全力奔跑才救了他一命。」 「路上惊险得很吶！狼群还咬了马儿的双腿，这马儿也是坚毅，流着血拖着受伤的腿愣是给老吴驮回了有人的官道上。」 听到旁边人的解释舒起云的视线转移到那马儿身上，此时兽医已经揭开纱布，马腿上大块血肉被咬掉，动脉不停出血，马儿的眼神顿时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有时候动物比人还要更加重感情… 他蹲下身子抚慰着马儿的鬓毛，抬头对着旁边的中年兽医道，「先生，我可以帮忙吗？」 中年兽医忙的不可开交，他抬起头见面前是个面容干干净净的青年还自称是大夫，想着自己一个人处理起来也麻烦，于是开口道，「可以，别添乱就行。」 舒起云：「那就有劳先生了…」 * 封无晔在院子里掐着时间，本该是舒起云回来的时候却只看到崔毅一人，他对着崔毅的方向表情有些微担心地问：「起云去哪里了？」 崔毅老实回答：「刚刚路过长工院舍的时候他让我先回来，然后一个人进去了，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没有见到舒起云封无晔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不适到滋味，他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移动到院门口，「走，过去看看。」 舒起云徵得了兽医的同意后在一旁打下手，顺便还可以多学习一下外伤处理技术，虽然之前在老军医和仵作那有讨教过经验，但有时候民医不一定会比兽医有更好的方法处理伤口。 今日吴马夫去兽医家里催的紧急，兽医来得匆忙没有带学徒，一个人操作会比较吃力，有舒起云在一旁帮助会轻松不少，在舒起云主动提议帮助后他很快就答应了。 对于处理外伤，人和动物的治疗方式本就大致相通，兽医对舒起云简单说明了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舒起云很快会意上手。 他在马厩周围洒上烈酒，然后把马儿的眼睛耳朵用一块黑布蒙住。 第28页 吴马夫通过兽医的示意在一旁抚摸着马儿的鬃毛让其分散注意力，舒起云和兽医协力给马儿灌下麻肺散，就连伤口处也涂了不少麻药。 马腿上伤口处被狼咬得惨不忍睹，但舒起云注意到本该大出血的动脉现在却没有血崩，他蹲下仔细一看，断掉的血脉两头事先被一条桑皮线栓住止住了血，这种处理手法相当大胆。 马儿被成功麻醉，兽医吩咐舒起云该做的事也交代完毕。 舒起云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的目光看得仔细，学医这五年他很少接触到这样的治疗手段，平时他就在村子里行医，村民们顶多是磕磕碰碰跌打损伤，又或者是内体染病，对于这样的外伤舒起云根本没有机会遇上。 这回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帮忙并学习。 治疗即将开始，围观的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 舒起云和兽医在一旁用药皂洗干净双手，之后兽医把手伸进一个麻布袋中裹上药粉，来不及让舒起云思考那袋子里是什么粉末，只见兽医从木盒里拿出极细的银针开始从马儿血管两头用更细一号的桑皮线进行缝合，舒起云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兽医的缝合手法。 马匹血路比人粗壮，栓住的血管阻止了血崩，兽医像绣花一样对血管破裂地方进行缝合，断掉的骨头用药酒泡好的柳枝固定。 这让舒起云开了眼界，果然师父说得对，该多出来走走看看才能学的更多。 每当兽医需要什么物件时舒起云都会第一时间递过去，也会随时检查马儿的情况。 头一次合作就这么称心的帮手也是兽医第一次遇上，两人一声不吭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此时人群后方有一道目光正注视着忙碌的舒起云。 封无晔眼中的舒起云扎着白色头巾，胸口围着干净的麻布围兜，由于在进行治疗上面沾了些血渍，舒起云埋着头纤长的睫毛下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进行手里的活。 在他眼中那忙碌又瘦弱的身躯此时专注的模样简直闪闪发光。 兽医用这种方法来缝合血路给了舒起云新的思路，半个多时辰的手术后，兽医终于缝合好了马儿的血路，并给血路外撒上金疮药，再一点点清除腐肉，缝合腿上的组织，最后再次包扎。 高精度的集中注意力很容易消耗体力，等舒起云和兽医站起来收拾时，明显感觉到全身吃力。 见状在人群中安静围观的崔毅马上上前扶起二人。 「没事吧？」 舒起云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老大担心你吗？」 舒起云顺着崔毅的目光看去，找到了在人群里的封无晔。 两人的眼神交汇，舒起云在封无晔的眼中看出了欣赏之色，他偷偷低下头脸都红了，赶紧帮着兽医收拾医用物件。 见舒起云害羞的样子封无晔轻笑，他刚刚虽然来晚了些，但也看到了手术的大部分过程，他突然觉得只要相信舒起云自己的腿似乎有很大机率可以康復。 「谢谢二位，太感谢了，请受老夫一拜！」见马儿没事了吴马夫立即起来就想要磕头。 兽医把他扶起来：「不必这样，快快请起，伤口虽然是处理好了，但是不一定能恢復得和从前一样…」 「谢谢谢谢，只要马儿还能保住一条命就好…」吴马夫激动得用袖口擦着眼泪。 「之后把这些药粉混在马的吃食里，可以避免发热。」说完兽医收了吴马夫的谢礼后就准备离开。 这么好的学习机会舒起云一点也不想放过，他上前叫住兽医，「先生请留步。」 「可否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兽医回头，「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有空来我家找我吧。」说完他给舒起云留下了一个地址。 「谢谢先生。」舒起云鞠躬感谢。 兽医点点头后便先行离开。 在场的人并不认识封无晔的真实身份，根本没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封将军，只把他当作尊贵的客人，马儿治疗结束后看热闹的长工们都相继离开，只剩下还在照顾马儿的吴马夫和正在收拾的舒起云。 吴马夫见没有什么人了，他起来就要掏出银子感谢舒起云，被舒起云礼貌拒绝。 「公子你来帮忙还不收钱，这怎么好意思？」 舒起云微笑着摇头：「不必挂心，我不是也在学习吗？这一遭下来我还赚了呢。」 吴马夫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他主动提议，「不如老夫就无偿帮公子照顾你们院里的马儿吧？」 将军府带来的马儿都有暗卫特殊照顾，崔毅站出来笑道：「老伯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给马儿治疗后续还要花了不少钱吧？就不用客气了…」 高高大大的崔毅站在吴马夫面前话都说到这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谢谢几位公子了…」 舒起云把身上脏污的围衣脱下叠好，准备一会回去清洗干净。 这时封无晔上前示意：「走吧。」 舒起云点点头跟上：「好。」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和封无晔并排行走在回竹园的幽静长廊里，崔毅正在封无晔身后推着他的轮椅。 舒起云没想到封无晔居然会特地出来寻自己，他的目光时不时瞄向封无晔稜角分明鼻樑高挺的完美侧脸，虽然一路无话，但他耳根子微红内心犹如灌了糖水。 他害羞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谢谢大哥关心起云。」 第29页 封无晔的听力很好，他轻笑回復道：「你是我的医师，我当然在乎。」 一旁的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风中夹着着竹叶的香味，舒起云撇过头不想让封无晔发现此时他已经微微发烫的脸颊。 今日的遭遇让舒起云大受启发，和封无晔一起回到小院里后他迫不及待想要回房写下经过，「封大哥，我先回屋一趟。」 封无晔看穿了他的意图，他点头答应，「别忙得太晚，一会我们等着你一起用晚膳。」 「嗯。」舒起云笑得明媚，礼貌道别后他马不停蹄地沖回自己的屋里。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匆匆进屋的背影，他门也来不及关上就去到书桌边坐下，骨节纤细的手翻开那本厚厚的册子提笔疾书。 站在轮椅后的崔毅感嘆道：「小舒大夫可真认真啊…」 「…」 屋内。 舒起云生怕自己忘掉什么细节，他赶紧把今日治疗马儿的过程记录下来。 这种治疗手段他闻所未闻，准备过几日就回去和师父分享。 他把兽医今日所用的工具都画了下来，对血管进行缝合的技术需要极其细緻，他必须要经过大量实践，他已经开始想着自己也去找铁匠定一套趁手的工具，之后可以先在受伤的家禽身上试验。 当天晚上舒起云整理出自己很多的疑问，第二天一早他就寻着兽医给的地址找去。 兽医给的地址在几十公里外的镇上，舒起云和崔毅一路找去花了一整个上午。 他们在镇上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兽医的住所，门口舒起云提着礼物然后整理了一下衣冠，他轻敲大门，「请问赵先生在吗？」 不一会一个孩童前来开门，出于警惕之心孩子只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他在门后探头探脑，「你们找我爹有何事？」 见这孩子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舒起云温柔轻笑，「我们是来拜访赵先生的，请问能帮忙告知一下吗？」 孩子抬头认真看了一眼门外的舒起云，栗色的长髮白皙的皮肤，是街上很少见到的模样，但舒起云声音好听表情真诚，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好看的人。 「我爹，出门去了，一会才回来。」 「无碍，那我们便在门口等候即可。」 「嗯。」孩子扭扭捏捏关上门，出于防范意识他不会为不认识的人开门。 舒起云和崔毅就这么站在赵兽医家门口等了半个时辰，直到赵兽医从远处回来。 赵兽医认得两位，他没想到舒起云寻来的这样快，「二位这是找我有急事？」 「赵先生您好，今日拜访是有些学问想要请教。」 「进去说吧。」 「有劳先生了。」 进门后赵兽医的家里收拾得整洁，堂屋里挂着好几种动物的血脉图。 「随便坐吧。」 「谢谢…」 小孩子见爹爹回来了赶紧懂事地为客人倒茶。 舒起云微笑谢过，小孩子害羞倒茶后就自己回房玩去了。 堂屋里舒起云把见面礼拿出，「小小心意请先生笑纳。」 赵兽医看了一眼那包装精良的盒子，「倒也不用这般客气。」 「应该的，昨日起云在先生手下所学甚多，这点薄礼还请先生收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赵兽医到也没客气，「那今日找我有何事？」 舒起云直接单刀直入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赵先生，昨日的手术我有些疑问想要请教。」 赵兽医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有些疑惑不知舒起云一介民医怎会来请教他一个兽医，通常大多数民医都瞧不起兽医，更是少有交集。 舒起云也没有明白兽医和民医的尴尬处境，他徐徐道来，「是这样的，想必昨日先生也有所见，家兄腿疾在身，走访各路名医都没有希望治癒…所以我想要尽自己微薄之力，为他治疗…」 赵兽医这才明白舒起云为什么会找他，原来是一路不通准备走另一条路，他深思了一下，「不过这东西也不一定相通…」 「我这技术也只是主上一代代传承下来，对于人体来说不一定有借鑑性。」 舒起云知道每个医者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很少会有人愿意分享，「如果有关秘技的话，先生可不用告知，我只是想请教先生一些简单的问题。」 赵兽医摆摆手：「这倒没什么只是很少有人使用罢了。」 东亓的医学自古以来讲究师承，赵兽医见舒起云态度诚恳也没有多加为难，毕竟有些东西说出来普通人也不一定学的会。 舒起云来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当然也不会白让别人教自己，若是可以他愿意拿出这几年自己所有的积蓄来学习。 赵兽医接过舒起云事先写好的问题一看，娟纸上的字迹清秀干净，看得人很舒服。 「我一条条回答，你且记下。」 「谢谢先生！」 「…」 一整个下午舒起云都在问赵兽医讨教，一直都是他在不停提问赵兽医作答。 赵兽医行医这么多年很少见到舒起云这样较真学问之人，就连自己的学徒也不像舒起云这般好学，感觉自己和舒起云有缘他也丝毫没有藏着掖着，把能解说的都解说了。 这一天舒起云收穫良多，临走时他掏出自己的钱袋准备重谢，可被赵兽医拒绝了，「你我也算有缘，这些不必就当交个朋友。」 第30页 舒起云再三表示自己的意愿想要赵兽医收下酬劳。 「好了，我真的不要这些，若是你真的想谢我那就把我当作个朋友，以后我若是有难，能帮忙就行。」 舒起云听到这话后拱手行礼，「舒起云一定会记得先生恩情。」 赵兽医点点头，临走时他盯着舒起云离开的背影。 这公子为人正直有礼，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将来定会在医术界闯出一片天地。 回去路上舒起云拿着赵兽医给的手术刀图纸，他小心翼翼地观看后揣进背包。 旁边马背上的崔毅见他的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舒，今个你很开心，难道老大的腿又能有什么进展了？」 「嗯！」 「反正回去一路上也无聊，能说给我听听吗？」 舒起云掩嘴一笑，「说了你也听不懂。」 崔毅想了想，好像舒起云说的挺对，「额…」 「不过到时候还真有要让你帮忙的时候。」 听到这一席话尴尬地崔毅又来了精神，「什么？什么？快告诉我，要让我帮什么？」 舒起云保持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崔毅是个急性子他可等不了，于是开始耍赖，「你就告诉我嘛！」 「好了，快走，再不回去要天黑了。」说完舒起云笑着策马加速。 「喂，等等我！」 * 回到山庄天已经黢黑。 等舒起云回来时发现封无晔正在院子里等待着他们。 舒起云迎上前，「大哥，外面天凉怎么不进屋？」 「觉得无事便出来走走，顺带等着你们一起用膳。」 「大哥，你对我…」面对这样的封无晔，舒起云感动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崔毅的大嗓门打断。 「快快快，我都快饿死了，我们进去吃饭！」说完崔毅一个箭步直接推着封无晔从舒起云面前风风火火进入膳厅。 虽然感激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但这回舒起云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封无晔对他的在意。 方才他归来是远远就看见竹园的方向灯火通明，就像是在等候着归人，而等他回来后他心底的那人，真的独自坐在院中等候着… 膳厅里传来崔毅的催促声。 舒起云微笑着把手捂在胸口，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13章 补更 在赵兽医那边得到启发后，舒起云一有空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开始研究关于人体血路和经络的结构。 他打开从军医那里拷贝来的血路画，图上每一寸都画得仔细，舒起云的眼睛盯着画面。 人体血路的尺寸不比动物，他之前发现马儿的血路比人体粗壮不少，所以赵兽医可以大胆缝合，但人体血路的尺寸远比不上大型动物。 双手撑在桌上托住精緻的小脸思考，封无晔的腿没有知觉应是经络出了问题，现在最大的难点是经络比血路还要细，被阻断的经络想要缝合的话必须要极细的针线。 在舒起云的认知里完全不知道什么样材质的针线才可以做到和经络匹配，光是找材料似乎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拿起笔把自己已知的材料写下。 现在市面上可用于缝合伤口的线无非就几种，其中羊肠线和桑皮线最常见，稍微昂贵点的就是银线，舒起云不知这两种线到底可以做到多细的程度，还有就是缝合经络的针需要比头髮丝还细，这样的针闻所未闻，这种精细程度也不是一般的工匠可以完成，光是打造用品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最近封无晔时不时会见到舒起云一个人沉思。 正如此时，舒起云正坐在竹亭里对着茶杯出神，见他不在状态封无晔上前，「最近怎么了？」 低沉的男声从身边传来，舒起云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发现封无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封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见你最近总是一个人出神，有点担心，是有什么困难吗？」封无晔问。 舒起云摇摇头，「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在思考如何治疗大哥的双腿。」 封无晔总觉得舒起云是遇见了什么难题，他开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此话一出封无晔见舒起云低头拨弄着手指头，这是舒起云内心纠结的小动作。 舒起云想了想，手术的刀具需要找经验丰富的铁匠制作，包括那极细的针线也是相当难获得，若是凭他自己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些东西。 「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 舒起云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件事自己恐怕真的会办不到，或许让封无晔帮忙是最好的选择。 「大哥…我…」舒起云的话语有些吞吞吐吐。 「你说吧，我都听着。」 「是这样的…」舒起云把自己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一口气说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我这些钱够不够，这些是我所有的积蓄了…」说完舒起云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 封无晔见他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微微一笑，「怎得还需让你花钱？这不是为了我吗？」 「可是…这些东西明明是我…」舒起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封无晔打断了。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你把需要的东西写下来，若是有图更好，我会去找最好的工匠去做。」 第31页 舒起云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明明这工具是他自己使用本该他自己花钱，他从小就活的小心翼翼，根本不敢妄想有人会为他做什么，若是有人对他好，他都会要平等付出不想欠别人人情，但自从认识封无晔以来他的命运就变了，这些年不光师父对他疼爱有加，封无晔也一直对他很好，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封大哥…」 「没事，你且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这些我负责帮你完成。」封无晔抬起手准备像五年前一样抚摸舒起云的头顶，但他愣了一下发现现在的舒起云已经不是当初的孩子，于是又把手放下。 舒起云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封无晔刚才的动作，等他抬起头时封无晔的手已经放下，「那就麻烦大哥了…」，不一会舒起云回房拿来他的画好的图纸递给封无晔。 封无晔认真一看图纸上娟秀的字迹把所需要的东西都写在一旁，配图也画得整整齐齐每个细节都标註得一清二楚，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看上去有条有理非常舒服，可见舒起云的用心。 而这些都是舒起云为了让他康復做的，封无晔心中的弦被触动。 很快封无晔的手下就联繫到整个京城最好的工匠开始制作舒起云手术需要用到的刀具，那边给的消息是定制需要一段时间时间。 听到这舒起云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而他现在也没十全把握给封无晔治疗，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大量的实践。 让舒起云没想到的是才几天工匠那边就送过来了一套工具，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不光工匠亲自上门送货，还主动询问舒起云是否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舒起云盯着眼前这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看起来英姿飒爽。 「公子你好，我叫晓锌，是军工武器坊罗大师的关门弟子，你别看我样子小，我从六岁就开始跟着师父学习啦！」晓锌笑的灿烂，他从小就喜欢研究小巧的暗器，这回封将军的委託他特别有兴趣，尤其是看到那设计图纸后他的兴趣更是浓厚，他很久都没见过画得那么好的图纸了，所以撒泼耍赖跟师父讨来制作。 等他送这些武器过来，没想到是这么好看的公子要使用，完全看不出舒起云会武功的样子。 舒起云的瞳孔惊得微微缩起，他本以为这些东西是普通匠人制作，没想到封无晔居然找的是专门做武器的大师,武器罗大师的名声赫赫，东亓国不少新颖的武器都是出自罗大师之手。 而他只是做简简单单的手术刀具，就让大师的优秀弟子亲自操刀，舒起云受宠若惊。 「有晓大师亲自制作，起云受宠若惊，谢谢晓大师…」舒起云抱拳作揖。 突然被夸奖晓锌习以为常，毕竟他是师父所有弟子里天赋最高的，不光是重型武器还是轻巧的暗器，他都相当拿手。 「公子，这些武器你要怎么用啊？能展示展示吗？我有些好奇…」晓锌笑得灿烂。 舒起云一听：… 他约莫知道了，原来这孩子把他手术要用的刀具当成了武器。 不过舒起云仔细打量盒子里的刀具，每一件都做得极其精緻，尺寸与他画的分毫不差。 「晓锌大师，我这是用来…」舒起云本想要解释，但看着晓锌期待的眼神又不想让他失望。 他关上盒子走向后厨，晓锌屁颠屁颠地跟上，不知舒起云要去做什么。 舒起云从屋外拿出冻成硬块的鸡肉，浅浅在食材上试用了一下，梆硬的鸡肉没费多少力气就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每一件刀具都锋利无比，随即又拿出解冻好的肉类尝试，一刀下去直接一切到底。 如此锋利的刀具舒起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擦拭刀具时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受伤。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晓锌高兴地问道。 舒起云点头，「嗯，晓锌大师的手艺真的很好。」 回想着刚才使用时的过程，这套刀具是第一版有些地方还需要改良，太过于锋利难免会不小心划伤不该划的地方。 「哈哈哈，不用这么抬举我的，哪里敢当？就是不知道这暗器怎么用在人身上…」晓锌制作武器的时候一直很疑惑。 晓锌看了一眼舒起云，他试探道：「公子该不会只是用这些刀来做菜吧？」 舒起云摇摇头，「晓锌师傅，起云只是一名医者，这些刀具并不是用来防身攻击，而是用来治疗的。」 晓锌恍然大悟，难怪他制作的时候总觉得这些刀不方便杀人，而且还是纯银制作，谁杀人还用这么贵重的材料？发现自己想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晓锌师傅，这些刀能否请你帮忙改一改？」舒起云微笑道。 「没问题！」晓锌答应得爽快，他盯着舒起云好看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咧嘴笑得灿烂：「纯银制作的刀具融了重新做就是！」 想到晓锌的手艺非常好，舒起云再次试探：「那请问晓锌师傅能否做出比头髮丝还细的银的针线？」 「是用来杀人于无形吗？这个我好有兴趣的！」晓锌眼睛放光。 舒起云：「……」 这孩子长得可可爱爱怎么成天喜欢喊打喊杀的。 「不是啦，是用来缝合血路的。」 「哦哦哦，没问题！我有的是时间，我回去试试。」 第32页 「那就劳烦晓锌师傅了…」 临走前舒起云又重新画了一张图纸给晓锌，晓锌对那堪称艺术品的图纸爱惜得不得了，晓锌觉得舒起云有缘回军工厂时他把这第一套刀具直接留给了舒起云。 舒起云看着桌上的木盒，虽然这刀太过于锋利，但是可以用来练习。 崔毅听到舒起云要练习缝合技术，自告奋勇不知道哪里搞来了腿部受伤的鸡鸭。 舒起云盯着后厨地上腿筋断掉的大公鸡，他的表情疑惑，「这是？」 崔毅心虚地撇开眼，「额…我路过刚好看见，是被狗咬的。」 「想着给你提供食材…不不不，提供材料，我就救回来了…哈哈哈。」崔毅差点说漏嘴。 舒起云半信半疑只好信了，前几天他自己做了些缝合用的细线，虽然还到达不了头髮丝那种程度，但这刚好是练习的机会。 之后每当他要实践的时候崔毅总能给他找来受伤的动物，而崔毅看着他们的眼神冒着精光，还不停咽口水。 最后实践失败的动物都进了崔毅的肚子。 北方的冬季很长，整个冬天好几个月舒起云都和封无晔住在温泉山庄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也接近过年。 舒起云正在给封无晔治疗，他知道封无晔孤身一人，于是主动提起过年的事，「大哥，今年能让起云同你一起过年吗？」 听了舒起云这话后封无晔的眼神复杂，往年春节他都是在军队度过，脑海里旧都封府一大家子人的年味早已是过去，现在整个封家就他孤身一人。 「大哥，可以吗？」盯着舒起云诚恳的眼神，封无晔有些动容。 须臾后他点头答应，「好…」 「我也很久没有和严老先生叙旧了，就一起过年吧。」 得到回应后舒起云脸上扬起笑容，这些年的大年夜都是他和师父一同度过，今年有封无晔在一起应会更加热闹。 「师父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封无晔答应一起过年后，舒起云早早就把师父接来温泉山庄住下。 崔毅几年没有回家过年，好在家里就在京城，直到快大年夜的前几天才离开。 大年夜当天温泉山庄的竹园里年味十足。 舒起云早早地挂上了灯笼，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食材。 竹亭里。 正在和严老叙旧的封无晔见舒起云忙里忙外，他突然有了一种在家的错觉。 「封娃子，我这徒儿这些日子没有叨扰到你吧？」严老放下手中的茶杯。 「哪有？封老说笑了，我对起云很满意，回来这么久了都没能登门拜访，都怪我失了礼数。」 「你的情况我也清楚，封老将军对我有恩，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若是能帮得上什么忙你尽管提…」 「严老您不必介怀，有起云在他把我照顾得挺好…」 严老观察着封无晔的表情，他知道舒起云对封无晔有意，但这一聊下来封无晔对舒起云恐怕只是欣赏之情。 … 大年夜当天，舒起云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饭桌上舒起云害羞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师父和封无晔，「请师父和封大哥收下，虽然不多，但是起云的心意。」 看见自己徒儿乖巧孝顺，严老满意地笑着。 封无晔捏着手中的红包，这种温馨的情景似曾相识，「我也为二位准备了礼物。」说完把提前准备好的精緻礼盒递给舒起云和严老。 这是舒起云第一次收到封无晔的礼物，他受宠若惊，「谢谢封大哥…」 「哈，你们都在交换礼物，若是我这老东西不表示表示，岂不是在小辈前没了礼数？」严老笑得慈祥，他同样递给舒起云和封无晔精心准备的礼盒。 从墨蓝色精緻的书盒上舒起云看到几个大字，他惊喜道：「这是…外科枢要！」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 「谢谢师父。」舒起云激动得抱住严老。 封无晔手里的是一本康復经。 从前严老治疗过封家大大小小，光是把鬼门关的封老将军就拉回来过好几次，所以他对严老相当敬重。 这些天他私下也和严老深聊过他腿上的情况。 严老明确表示舒起云的治疗方向是正确的，只要配合治疗一定能有康復的一天，严老是经验老道的太医院判，有他这席话封无晔对病情康復的信心更增。 「这杯酒过后，把不好的抛在脑后，开开心心又一年，来年会更好。」 「干杯…」 「…」 这一次一起过大年的人不多，但封无晔久违地感受到了家的感觉。 * 崔毅年初三就赶了回来，他追着舒起云的屁股后面讨要好处，「我听说老大都有红包，我也要！」 舒起云无奈地笑着：「怎会把你忘记？」说完他掏出专门给崔毅准备的红包。 崔毅拿着红包笑得像个傻呵呵的孩子，「嘿嘿嘿，还是小舒大夫对我好！」 「好了我要忙去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记得那只鸭给我留着啊。」崔毅的眼睛盯着墙角笼子里的那只鸭子，嘴里差点流出口水。 舒起云无奈摇头，他才刚把鸭子腿上的伤口给治好，没想到就被崔毅惦记上了。 鸭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可怜兮兮嘎嘎叫了好几声。 第33页 * 年后舒起云捨不得师父回去，再三恳求终于答应在温泉山庄住到开春。 有师父在旁指点，舒起云练习缝合的技艺进步神速，比自己摸索少走了不少弯路。 每日和师父交流这些日子的学习经验，也得到不少启发。 严老对舒起云的进步非常满意。 为了开春去拜访师父的好友，舒起云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得知将军也要一同出行后将军府的管家也忙得不可开交。 这次一起出行的人不多，封无晔低调出行，伪装成普通商人。 等真正出发的那一天，将军府的豪华马车直接到温泉山庄门口停着，接人从这边出发。 开春后树上的枯枝发出嫩芽，朝阳穿透树枝散射在石板路上，一切焕发着生机。 东亓国多年战争不断，现在天下太平，百姓终于得到休养生息。 早晨在官道上叫卖的百姓面带着笑容朝气蓬勃。 舒起云从马车里望着窗外的景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这一趟南下去拜访师父的好友，好说都要走上好几个月，舒起云心疼封无晔的腿不方便，一路上走得并不急。 每达一处歇脚，他便要求停下来休息几天。 在客栈休息的时候他也不闲着，有空就会到附近的镇上去询问有没有老道的医师进行拜访学习。 可以和不同的医者学习请教这是他的理想，封无晔也相当支持的态度让他一路上没有感到有什么负担。 舒起云对封无晔十分感激，这途中他还走访了许多药农，有最好的药材他都会用自己的积蓄买下来，今后能给封无晔用上。 这一路走走停停舒起云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东亓国不少医者世袭，不少医者对独门绝技相当自珍，舒起云也碰壁过不少次，但他也得到不少的启发。 前往湖州城的马车里。 舒起云正在整理自己的笔记。 崔毅在他身边探头探脑，「小舒大夫，你这医册这么厚，简直就是无价之宝呀。」 「你说笑了，这些只是起云个人的习惯而已。」 「瞎说！你每次都这么谦虚，我这一路陪你去拜访了不少医者，我感觉自己都会一二了…」 舒起云笑声如铃：「那你还是真有天赋。」 「这可不是我瞎说，我觉得那些人的医术真不如你！有些还藏着掖着的，也不知有啥宝贝的…」崔毅不满地嘟囔。 「那是别人的秘技，当然会宝贝。」 「那换作是小舒大夫，你愿意把自己的秘技教给别人吗？」 舒起云想都不想就回答道：「当然。」 「还是你大度，你手里的这册子要是拿去书局印刷，以后流传下来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宝贝呢。」 「就你嘴贫，我这不过是自己写着玩的，怎就造福百姓了？我可担当不起。」 崔毅知道舒起云为人谦和，说多了舒起云或许会反感，他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一路无聊他缠着舒起云东拉西扯话家常。 封无晔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对舒起云的册子也有了些兴趣。 手中拈着舒起云为他泡的药酒，一饮而下辣意封喉，不一会全身升起暖意。 车厢里瀰漫着药酒香味，崔毅眼神定在封无晔的酒杯上。 封无晔每天都喝舒起云泡的药酒，每次崔毅想喝的时候都会被拒绝，导致他馋的不行。 这时封无晔正闭目养神，舒起云也正在忙手中的事情。 崔毅始终是没忍住，他悄悄给自己到了一杯大口吞下。 药酒苦得让他皱起眉头，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怎么这么苦？」 不一会辣颈上头，崔毅又开始吐着舌头，「好辣好辣！」 舒起云抬头见他的样子噗嗤一笑，「都和你说了别喝，你还不信。」说完他递给崔毅一杯清茶。 「老大你平时怎么喝下这种东西的啊？」崔毅撇眼瞧着封无晔。 可封无晔并没有回覆，只是安静养神。 * 路上有崔毅吵吵闹闹日子也过得乐呵。 马车走了两个月终于到达湖州城。 客栈里。 想着是去拜访恩施的好友，舒起云把早就准备好的伴手礼拿出来。 他看着恩师所给的地址，老先生的住处就在不远处。 这次来湖州城信件里并没有提及封无晔，封无晔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舒起云怕封无晔一起去突然大驾光临让老人家受宠若惊。 他转头看向封无晔，封无晔明白他的顾忌。 「崔毅同你一起去就好。」 「谢谢大哥体谅…」 收拾整齐后舒起云和崔毅一同走到信中的地址。 湖州城济民医署前门庭若市。 舒起云站在门前看着来来往往看病和取药的百姓们。 济民医署是湖州城里最大的医署门头修得气派无比，而恩师的好友就是济民医署的院正，对腿疾颇有建树。 舒起云整理了一下衣衫，让自己看上去更为体妥。 「来这抓药的人可真多啊？」崔毅感嘆道。 两人一同进入医署，舒起云找到其中负责接待的学徒。 他拱手行礼，「吾等舒起云，受家师严蕴均所託拜访齐院正。」 「两位公子请在这边稍作休息一下，我去通报一声。」学徒带着两人进入一间雅致的会客厅。 第34页 「有劳了。」 舒起云正襟危坐，这是他第一次来见长辈，心里有些紧张。 他和崔毅在会客厅里等了许久都没见人过来，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当崔毅坐不住想要出去寻人时，这时门突然开了。 门外一妇女抱着孩子哭哭啼啼不肯离去，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舒起云走上前查看，廊道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抱着孩子哭泣的妇女，那孩子脸色煞白看样子不妙。 观察了须臾后他慧心目明，齐老先生这是在试探他。 第14章 舒起云站在门口愣了须臾，崔毅也紧皱着眉眼，显然是因为刚才等了许久，现在门口又有女人稀稀拉拉的哭声，令他更加烦躁。 视线紧盯着妇女怀中的婴孩，约莫两三岁年纪，面色不正常无比虚弱。舒起云心中嘀咕，若是要试探他的医术怎会用这般小的孩子。 「小舒大夫，你等一下我去问问那学徒到底还要等多久。」崔毅拧着眉毛准备离开。 「且慢。」舒起云抬手拦住想要拔腿找人的崔毅，他向那妇女缓缓走去。如若扶风的声音让人心境平和：「请问这位姐姐，是出了什么状况？」 妇女见他上前退后了一步，抱着孩子好似有些防备。 舒起云衣冠楚楚面中带笑，看起来十分亲和，男女授受不亲，他就站在原地不再上前一步。 「吾等也是来看病的，在此等候了许久，见你难过哭泣实在是有些担心。」舒起云并没有自报家门他就是个医者。 师父从小耳提面命告诉他——医不叩门。 同样也能在别人的医舍里不请自来为别人看诊。 这是行医大忌。 医者主动提出为别人医治，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因为往往患者期待太高，达不到期许甚至还会遭受对方怨恨。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之前他已经在封无晔身上破例，当时听到封无晔受伤后的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奋不顾身就主动冲上门想要医治封无晔。 这么冲动的行为是他第一次做出，还好最后封无晔肯全心全意相信他。若是得到反效果，封无晔与他反目成仇的话…… 舒起云突然芒刺在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不敢再细细多想。 双方僵持了一会，见舒起云并不像什么坏人那妇女好像放下了戒心。 等她认真一看才发现对面的男子竟生的如此好看，光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给人一种儒雅翩翩的感觉。 妇女心中纠结了一下，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说不定这人会肯帮忙，妇女吞吞吐吐道出心酸。 舒起云细细听着了解了来龙去脉，这些日子这名女子已经走访了不少医者，孩子都不见好转。 「每个医师说的都不一样，现在孩子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转，要是再这样下去…」妇女说着说着眼泪再次落下。 舒起云光是看诊也不敢断言这孩子到底是什么状况，只见这孩子气短不足，妇女每每拍其胸口为其顺气，孩子就会难受皱眉无力推拒，而妇女却一点都没发觉自己的动作弄疼了孩子。 胸闷疼痛、面色青白、全身无力… 总总迹象在舒起云看来应是心瘅。 只不过没有更仔细的检查，他并不敢随意断言，心瘅的症状与其他病症有许多重合之处，没有经验的医师误诊机率很大。 吃错药往往是正常的事。 「那既然这样，姐姐怎的不进入医室看诊？」 妇女泣如雨下：「我才带着孩子从外地过来，没想到济民医署这看病人众多，今日王医师的排号已经满了，想着孩子都这样了还看不上病，我就…」 舒起云来之前对济民医署有所了解，这王医师是除了院正齐老先生外最德高望重的院判，是远近闻名的疾医，每日坐诊时一号难求。 「我本想着多花点钱跟别人买个号，可根本没人愿意搭理我…」说完妇女又开始哗哗不停流眼泪。 对于病人们的死心眼舒起云是知道的，越是出名的医师百姓们就越挤破头颅要去看，小病小症也要占一个名额，反而让真正很急的病人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难怪这妇女会急得在这哭泣。 「姐姐，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你问问。」说完舒起云走到门口的拿号学徒那。 「请问小哥能否通融一下，给廊道那边那位姐姐一个王医师的诊号？」 「这可不行，怎能乱了章法？」 「除了王医师我们医署还有其他优秀的医师，公子可以劝劝那位大姐，我刚刚都跟她说了不少次了，她就非要王医师的号！」说话的小学徒还有点生气。 舒起云一听确实有些为难，这样一头铁的病人按照常理来说根本无法劝的动。 但她怀里的孩子又经不起她这样固执的折腾，他想了想干脆在学徒那拿了个诊号，又走回妇女的方向。 没有任何的劝诫的话语，舒起云只是礼貌道别 ，「这位姐姐，医署规则严明，我也没什么办法帮到你，但请姐姐以孩子为重，在下失陪了。」说完舒起云拿着刚刚的诊号找到对应的疾医诊室。 听到舒起云的话妇女本以为自己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谁知又打破了她的希望。 此时她怀里的孩子难受地干咳，看样子十分痛苦，妇女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 第35页 诊厅里的人频频往妇女的方向望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有人议论。 崔毅看了一眼身边的妇女随即跟上舒起云的步伐，他是一界武人，带兵打仗心理战术这些他从小就开始学习，他清楚舒起云这样的做法是聪明正确的。 若是非要帮这素不相识的妇女开后门要了个诊号，肯定会欠下不少人情。而医署的院正又是舒起云师父的老友，初出茅庐的徒弟从远方前来拜访，到达当日就给对方添麻烦，说不定连同舒起云和他师父都会被看轻。 舒起云对这妇女有怜悯之心，还主动帮忙询问，作为陌生人的他该做的事点到为止及够。 那妇女见舒起云离开，流着泪不甘心地盯着他的背影，明明知道有人愿意主动帮她要心存感激，可她心里总觉得难受。 孩儿已经病了多日，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王医师的诊室门前排着长队，舒起云绕过人群走到廊道尽头的另一间诊室，其中坐诊的是一位年轻医者。 诊室外门堪罗雀，人烟寥寥。 舒起云无奈摇头，看来这些百姓都还是认准了上年纪的医师，对年轻的医师信任度不高。 里面的年轻医师见门口的舒起云也没有主动开口，舒起云拿着诊号走入，「医师，劳烦了。」 他坐在医师对面伸出白皙的手腕放在手枕上，等着医师给他号脉。 他从小身子一直不好，只要把脉别的医者总会看出什么。 「公子这脉象应是从小体弱多病。」对面的年轻医师说道，「虽然气血盈亏，但在我看最近这几年有好好调养吧？」 「先生说的没错…」 「…」 那妇女抱着孩子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医师虽然年轻但说得头头是道，待人也很有耐心，她想着自己的孩子实在是等不起了，于是逐渐放下心中的固执。 习惯性地拍着孩子的胸口给他顺气，孩子又开始难受。 看完诊后舒起云并没有走远，他和崔毅在不远处的转角观察着那妇女。 只见她拿了个号也进了刚刚的诊室。 不一会从里面传来医师微怒的声音，「孩子都这样了还不赶紧送来？」 妇女只知道哭，还不停拍着孩子。 那年轻的医师看着她的动作横眉冷目道：「你这是要把孩子拍死吗？」 妇女一下子愣住，哭的更凶了。 「这孩子在难受你看不出来？还这样拍他，你是嫌他病不够重吗？」医师接连摇头，一摸这孩子的脉象他就知道孩子糟了不少罪。 许多百姓愚昧，什么都不懂就喜欢听信旁人病急乱投医，碰见学术不精的医者最后耽误病情。 舒起云仔细听着屋内的对话，妇女痛哭流涕只希望医师能救她的孩子。 年轻医师的表情又愤恨又无奈，断诊后马上开方写药。 舒起云清楚济民医署是整个湖州城最好的医署，别看这位医师年轻，能在此坐诊也非等闲之辈。 崔毅挠着后脑勺道：「起云，可真有你的。」 「居然故意把她引到这边来看诊。」 舒起云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两人看来不一会一个药童找来，「两位公子这边请…」 舒起云点点头跟上。 药童带着舒起云二人七拐八拐到达顶楼一处公事房。 「齐院正就在里面。」 「谢谢小公子。」 「不客气。」说完药童离开。 舒起云整理了一下衣冠，礼貌敲开门。 「进。」 顶层的公务室里飘着淡淡的艾叶薰香味，一位年过半百穿着浅灰长袍的老人正坐在一张榆木长桌前，桌上摆在厚厚的医书，透过那一大摞医书看去老人精神抖擞老当益壮，他的目光正落在舒起云身上。 舒起云拱手作揖，「晚辈舒起云，拜见齐院正。」说完舒起云把自己准备的礼盒双手捧住，「初次见面，晚辈一份薄礼，望前辈收下。」 齐天城打量着舒起云，一身青衣长衫，面容清俊，身形看起来些许单薄，但个子却不矮，周身散发着柔和温润的气质，给人第一印象很好。 双指敲了一下桌面，齐天城身边的弟子立刻上前接过舒起云手中的礼盒，然后恭恭敬敬收入隔间。 舒起云准备的是一套造型朴素的茶具，师父说过齐老先生也是喜欢喝茶的。 「你就是严蕴均的关门弟子？」齐天城抬眼道。 刚才的事楼下的人都已经给他通报过了，这孩子确实是个会为人处事的。 对面的老人看过来的眼神睿智，舒起云微笑颔首，「小辈不才，有幸得到恩师教诲是这辈子的荣幸。」 齐天城对着舒起云点点头，这年轻人不骄不躁又相当谦和，他不禁感嘆，「那老东西确实挺会挑人。」 「前辈见笑了。」 「坐吧。」 舒起云一举一动都相当有礼数，让人看得舒服，当他坐下后齐天城开口，「刚才你是否看出那孩儿的病症？」 舒起云目光瞄到齐天城胸前的桌上，他的手边是一道药方，看来是刚才那位医师开出来的，这是要考校他。 他面露愧意缓缓启口，「恕起云才疏学浅，只是浅浅观望下来，起云猜测应是心瘅。」 齐天城雪白长眉下的眼睛眯了眯，舒起云并未碰过那孩子，光是看诊就看出了苗头，也不知是不是运气。 第36页 「如你所见，那当如何下药？」齐天城继续提问。 对于病症的熟悉度舒起云没有经过思考直接脱口而出，「黄芪，紫花地丁，连翘两钱，水煎服一日一次，再配大青叶，蒲公英…」 齐天城低头瞄了一眼方子，舒起云用药与上面写的并无二致，用量却有所出入。致仕前他与严蕴均同在宫中太医院任职，瞧了一辈子的病齐天城也有一整套自己完整的体系，他认为舒起云的方子疗效应是更好。 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之后齐天城对舒起云提了不少问题，舒起云回回对答如流，看着年龄不大却对行医有不少自我见解。 齐天城非常满意，他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有天赋的年轻人，最气人的还不是自己的弟子。 「严蕴均走哪来的这狗屎运，真真是气人，要不你干脆来给我当徒儿好了。」齐天城摸着鬍子开玩笑说道。 舒起云受宠若惊，他莞尔一笑道：「先生说笑了…」 「这次晚辈前来是为了向前辈请教腿疾相关。」舒起云把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短短几句话齐天城就知道了个大概，「封将军的事老夫也略有耳闻。」 「只是老夫年纪大了不方便车马劳顿，不然也得去瞧瞧。」 「这光是听描述肯定会有些许出入，要是封将军在就好了。」齐天城搓着自己花白的鬍子感嘆道。 舒起云眸底一亮，「前辈有所不知，封将军此时就在湖州城里。」 齐天城没想到封无晔居然亲自来了，封无晔是东亓国人人敬仰的大功臣。 他站起身立刻命人准备安排见面。 「这就太好了，明日老夫一定登门拜访。」齐天城的眼神目露惊喜，在舒起云看来那眼神，就是每个医师对于想要攻克疑难杂症的情怀。 「有劳先生了！」舒起云轻笑道。 和齐老先生交流了许久舒起云满载而归，恩师擅长内疾，而齐老先生擅长是疡疾，他又学习到了不少新的知识和理念。 等回到客栈已经接近天黑。 舒起云回来时封无晔正在屋内看书，没人知道他已经在屋内等了很久，一下午都心不在焉。 直到舒起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才把封无晔唤回神。 「大哥，我们回来了。」熟悉的和煦声传来，封无晔关上书本抬头，「嗯，过来休息吧。」 此时天气还有些凉，屋内生着炭火。 舒起云习惯性地坐在封无晔的身边，从围炉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同时也帮忙把封无晔面前的茶杯满上。 崔毅大大咧咧在两人面前坐下，从围炉上拿了个橘子为自己剥起来，然后一口吞掉，「对了老大，明日齐老先生会亲自过来。」崔毅鼓着嘴语气囫囵。 「嗯。」 「哦还有！老大你是不知道，今天起云他…」崔毅把今天医署里发生的事情叽里哌啦说了出来，还把舒起云和齐天城对答如流的样子捧上了天。 封无晔听得认真，其实暗卫早就回来跟他禀报了这些事情，他全都知道，只是想看看舒起云害羞的反应。 舒起云如他所想听得面红耳赤，整个小脸红得跟苹果一样，耳根子也红得彻底，没一会就赶紧找了个藉口回自己房里收拾。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的背影轻笑。 第二天一早齐天城就登门拜访。 「将军老夫有礼了。」 「齐院正不必多礼。」 封无晔知道齐天城的性格，在皇宫里时就是不喜欢多话的太医，于是他并没有寒暄太多，而是直接示意进入正题。 对于腿疾齐天城这方面造诣极高，一番诊断下来他也是眉头低沉，「确实是棘手。」 这是封无晔听过无数次的话，得知结果后他早已麻木面无表情。 「不过经过昨日和起云聊下来，也不是不无治癒的可能。」 听到这句话封无晔的眉尾一挑。 「老夫斗胆询问封将军可否在湖州城住下来？」 突然从一条死路变得逐渐看到希望，封无晔内心感嘆自己跟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点头答应，「可。」 「只是这次我的出行必须保密。」 齐天城也是在宫里混过几十年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将军大老远前来也不能一直住客栈，不如就住在老夫家里吧？！」 齐天城家族人口多，在湖州有好几套宅子，现在城里刚好有个带后花园的四进院子空着，用来招待封无晔最适合不过。 封无晔并没有点头答应，虽然住在齐天城家里也方便些。 但这次出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行程，齐天城家族庞大难免走漏风声。 「谢过齐院正的好意，我自有安排。」 * 这一回在湖州说不定要住上许久，当天下午舒起云一行人就搬进了封无晔买下的院子。 城西的四进大院里步步成景，比起北方的粗犷大气，看起来精緻许多。 舒起云选好了自己的房间，正在整理时，崔毅站在门口轻敲门框。 「小舒大夫，有你的信，从京城寄来的。」 舒起云直起身子，从未有人给他写过信，他有些疑惑。 第15章 接过信件后舒起云目光停留到角落，署名是晓锌，舒起云心想：晓锌突然来信难道是材料做好了？ 第37页 等他打开信件后，里面所说果然与他所想差不多，晓锌又做好了一套新的刀具，而且想要亲自送过来。 「信里怎么说？」崔毅问。 「晓锌说要过来。」舒起云收好信件。 「是吗？那我赶紧安排人去接他！」 崔毅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做事风风火火十分靠谱。 才半个月就把晓锌从京城给接了过来。 晓锌到的时候宅邸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舒起云：「这一大车是…？」 晓锌从车内探出头，几个月没见觉得舒起云变得更好看了，一袭黑衣的他咧嘴笑着从车上跳下，「都是我的家当！」说完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开始一箱箱往下搬行李。 舒起云盯着正在卸货的崔毅和晓锌，他也想上去帮忙。当他准备上手托起马车上的木箱时，一发力发现自己根本挪不动。 见他吃力，崔毅笑着上前，「我来吧。」然后轻轻松松把那舒起云拿不起来的箱子扛在肩上。 舒起云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是想帮忙来着的… 晓锌在一旁笑着，「哈哈哈，这些重活还是我们来吧。」说完看起来小小的他也轻轻松松扛起个大木箱走上门口的阶梯。 脸上冒起热意，舒起云一时有些羞愧，要是自己再强壮些该多好。 府内都是强壮的劳动力，有暗卫的帮忙不一会晓锌的一大堆木箱就被全部搬进了后院里的一套空房。 搬东西的时候没有帮上忙，舒起云总想着收拾的时候怎么都得出点力。 他进屋看着忙碌的晓锌，「我来帮忙吧！」 只见晓锌打开箱子，里面都是舒起云看不懂的装置。 这次过来晓锌把他制作铁器的工具也给带了过来，之后这间空屋就是他的工作间。 发现舒起云在身后，晓锌灿烂一笑随即吐出撒娇的语气：「舒舒，一路上来得及，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晚上我想吃好吃的！」 舒起云眉眼一弯，答应道：「好～」 当晚舒起云就为晓锌张罗了一大桌接风宴。 「还是舒舒对我好！」晓锌眯着眼笑出小虎牙。 「从大老远来肯定累了吧，多吃些…」舒起云很喜欢晓锌，感觉就跟个天真可爱的弟弟一样，他给晓锌夹了不少菜。 「谢谢舒舒！」 照顾晓锌的同时舒起云还没忘了封无晔，他像往常一样帮封无晔倒酒，夹他爱吃的菜。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放入他碗中的松鼠桂鱼，不知不觉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晓锌住进来后院子里更热闹了些。 舒起云正在整理他晾晒在院子里的桑皮线，晓锌从背后前来。 「舒舒这是什么？」 「缝合伤口用的缝合线。」 晓锌仔细观察了一下，又耸着鼻子闻了闻，「这种事交给我吧，你好好研究将军的腿疾就是。」 舒起云总是对自己做出的桑皮线不满意，尤其是粗细程度，晓锌手巧说不定做出来的比他强，跟晓锌说了工序后，才短短两天时间晓锌就做出了很好的桑皮线，着实让舒起云惊喜了一把。 之后他又把制作羊肠线的工序也告诉了晓锌，晓锌也做得有模有样。 平时舒起云做练习捨不得用价格昂贵的银线，用的都是桑皮线和羊肠线，有了晓锌帮忙后，节省了不少制作缝合线的时间，他能腾出更多时间来埋头搞研究。 对于封无晔的腿疾，齐老先生有空也会经常过来帮忙。 在舒起云治疗时也给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封无晔的情况实属罕见，这日齐天城主动开口寻求意见，「将军可否愿意让老朽开个课题给学徒们研究？」 听了这话封无晔有些迟疑，他并不喜欢被一群人围着研究。 见他这样齐天城马上补充，「恕老朽为说明清楚，无需将军出面，只是以病歷为研究课题。」 封无晔喝了一口茶盏里的茶水，这是舒起云自己做的药茶，他很喜欢这种淡淡苦中回甘的味道。 「可。」 「多谢将军！」 齐天城本就是太医院判致仕，告老还乡后在湖州城直接成为医术界的泰山北斗德高望重。 这些年座下弟子众多，舒起云有幸在济民医署的学堂中进行旁听学习。 他乖乖地坐在最后一排，手中不停记录着笔记。 一开始这些弟子都对舒起云很是好奇，尤其是他那一头栗色长髮和白皙的皮肤还有精緻的五官，他们不知自己老师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么个好看的弟子还不给他们当众介绍。 后来有些过于好奇的经过几方打听后才知道舒起云是师父好友的弟子。 舒起云不光长的好看还为人谦逊也不露锋芒，共同研究课题的学者们对他好感极佳。 经常课后会与他一起请教探讨，舒起云也乐意分享。 舒起云在济民医署出现的次数增多，也引起了齐天城小儿子的注意。 他与舒起云年纪相仿，经常和舒起云交流医术，久而久之走得比较近。 这日舒起云刚给封无晔做完治疗，崔毅就进来帮忙传话。 「小舒，外面有人找你。」 「好的，我马上过去。」 见舒起云匆忙跑出去，封无晔眉头骤然一紧，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舒起云，他操控着轮椅缓缓跟上。 第38页 大门口舒起云见到熟人，他上前拱手相迎，「齐公子，这般寻我，有何事？」 几天没有见到舒起云，这一见面让人有些羞涩，齐彬道：「只是今日有了新的参悟想与你探讨分享。」 「鄙人拙见才疏学浅，齐兄见笑了…」 封无晔在背后不远处观察着那书生打扮正与舒起云有说有笑的男子，他的声音冰冷，「他是谁？」 崔毅俯身在他耳侧道：「齐老先生的小儿子齐彬，最近和小舒走得挺近。」 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被堵住。 门口的齐彬突然感受到一道不友善的目光正在凝视他，顺着舒起云的肩膀看过去，发现了因为太远看不清面容的封无晔。 「那位是？」他的语气带着些疑惑。 顺着他的目光回头，舒起云对着封无晔的方向扬起明媚的笑容，「那是我大哥。」 感觉到了封无晔的敌意，齐彬没有和舒起云聊太久，他拱手抱拳准备告辞，「舒公子，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登门拜访。」 「那舒某就不多留了，齐公子慢走…」 见齐彬离开，封无晔转头回到中庭。 等舒起云回来时发现屋内气氛有些怪怪的，他赶紧凑上前：「封大哥，你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封无晔想起刚才那人看舒起云的眼神，他心里有些不适，但又极力掩饰，「没什么…」 莫名其妙的氛围让舒起云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他心中在意的只有封无晔，不知是否因天气导致封无晔心情不佳。 「大哥，我熬了银耳莲子羹，我给你端来好吗？」 「嗯。」 舒起云很快从后厨端着银耳羹找来，不知为何，看着舒起云为自己忙里忙外，封无晔心情好了许多。 之后的日子不知为何齐彬的课题实践越来越多，根本没有时间来找舒起云。 就连在每七天一次的腿疾课题，齐彬也没有出现，询问才得知他在医署里忙的不可开交。 在湖州城已经住了几月有余。 舒起云对腿疾的治疗已经相当拿手，此时他看着院子里的鸡笼，崔毅正在用狗尾巴草逗弄着里面被治好腿经的大公鸡。 本该在笼子里到处躲的公鸡行动迟缓，舒起云眉头紧蹙。 这是麻沸散的后遗症，他的用量已经低得不能再低，这只鸡康復已经两个多月可还是有些半身不遂的状态。 为了让封无晔的腿恢復得完美，要改变配方需要更好的药材。 舒起云看向天空，是有必要去苗疆一趟，千年苗医，万年苗药，西南方向气候湿润温暖适合大多数药材生长，药性也非同一般。 之前齐天城也提及过，苗疆那边也有不少优秀的苗医。由于地处险恶山区他们骨科技术发达，甚至有医者开刀治肺，实力不可小觑。 悄悄下定去苗疆的决心后，舒起云准备找个机会告诉封无晔。 在这之前他先拜访了齐天城，请求在他去苗疆的期间来帮忙给封无晔施针。 齐天城很爽快的答应了。 直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封无晔的那一天，封无晔面色冷肃地拒绝。 可这一次说什么舒起云都不答应封无晔同行的要求。 去苗疆的路上山路险峻，这一路奔波不保证难免会出什么意外。 因此两人冷战了好几天。 庭院里，舒起云低头捡起地面上的落叶，一阵风吹过他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 月色如姣，月光洒下把他原本白皙的面容印得越发苍白。 这几日封无晔从未与他主动说话，他知道封无晔是在发脾气。 但他不舍封无晔在路上吃苦，他知道封无晔可能会怨他，但是这次他决不能妥协。 过几日便是中秋，在那之后舒起云就要离开。 封无晔烦闷地一个人来到庭院，看见站在鱼池边的舒起云。 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盯着月亮，竟让封无晔心起凄冷之意。 这几日他确实是在和舒起云闹脾气，他自小懂事从未如此像孩童般任性过，知道该尊重舒起云的决定，但内心又有自私的想法，不想舒起云离开自己的身边。 舒起云低眉，纤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打出小小一片阴影，他的眸光顺着背后的花坛看去，发现其后的封无晔。 「大哥？」 两人视线交汇，院落里被月光披上银霜，竟有种隔绝岁月的沧桑之感。 花坛后的封无晔并没有出声，他不知该如何表达。 舒起云目光停留在封无晔身上，下定决心后他加快步伐上前，微风扶起他的衣摆。 见舒起云向自己奔来，封无晔握住扶手的手掌在衣袖下捏紧，他竟会觉得紧张。 一阵风吹过，舒起云快步向封无晔的方向走去，风随着步伐带起他的长髮和衣襟，平日里清俊面容上恬静的气质带着微微惆怅。 月白朴素长衫摇曳，一头长髮用简单的髮带扎在背后，月光下舒起云原本白皙的肌肤就像被镀上一层蒙蒙的光。 这画面就像下凡的飘逸谪仙，在月光中让封无晔迷了双眼。 须臾后舒起云停在封无晔面前，熟悉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渐渐蹲下，把双手轻轻放在封无晔的膝盖上，明亮的双眼注视着封无晔。 温柔如絮的声音传来：「大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第39页 这样一双带着雾气温柔的眼落入封无晔心底，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这些日子所纠结压抑的情绪就要一溢而出。 第16章 舒起云的眼底就像蕴含着星辰，长长的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轻轻拨弄一番。 他的目光与封无晔交汇，封无晔那坚毅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硬生生拉扯出一丝冷峻之感。 舒起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知道，这件事若是不说开，今后又会影响封无晔的心情，后续治疗效果也会不理想。 「大哥，起云的提议你能否依我一次，好吗？」舒起云的语气带着恳求，「马上就到中秋了，起云答应大哥，一年后定会回来与你同度中秋，庆祝生辰。」 每年的中秋是封无晔的生日，自从封家上上下下折在地震中后，他就再也没有庆祝过生辰。 在军队里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生辰几何，现在舒起云突然说出口，让他恍惚了一下。 舒起云的眼神惹人怜惜，这让封无晔怎捨得不答应他。 「大哥…」干净温柔的声线清明婉扬，如流水击石，敲在封无晔的心尖上。 纠结多日的情绪如尘埃被一扫而空，封无晔不忍自己的私心让舒起云难受，他停顿了片刻，缓缓启口，「好，我答应你。」 * 和封无晔解开冷战后舒起云开始准备去苗疆的事宜，出发日期就定在中秋之后。 天刚亮阳光洒下，为了给封无晔庆祝生辰，舒起云早早就起来做了各种口味的月饼，还准备给封无晔主持生辰晚宴。 月上枝头，膳厅里里充斥着其乐融融的氛围。 一大桌的佳肴都是舒起云亲手准备的，崔毅和晓锌吃得满嘴流油。 「你们两个慢点吃别噎着…」 「唔，太好吃了！舒舒你怎么这么会做菜！」 「就是就是！老大你也太幸运了，每天都有小舒这么照顾你。」 封无晔低头盯着碗里的长寿面，时隔这么多年，记忆中的画面歷歷在目。 每年中秋母亲也是这样为他张罗一桌子爱吃的好菜，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祖父和父上也会给自己鼓励的贺语…… 而现在都已物是人非。 一抬头对面的舒起云正微笑着看着他，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照在心底，浮现出暖意。 「今天是大哥的生辰，又是中秋，一会我们一起去庭院里赏月吧！」崔毅抓着大鸡腿啃得潇洒。 「这还用说？我下午就看见舒舒准备好了。」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烤肉啊！好久没烤肉了，以前在军营里每次过中秋都是大家一起喝酒烤肉，可热闹了！」 舒起云笑道：「早就安排好了…」 「这家还得是有舒舒在。」 餐桌上吵吵闹闹，封无晔冷峻的脸上也久违地露出笑容。 正值十五月光最亮的时刻，纯净的光把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白，淡蓝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入目。 夜晚的秋风爽朗，庭院的空地上支起了烤肉炉，旁边的石桌上摆放着精緻的点心。 「吃着点心赏月真的太惬意了…」晓锌一口咬下手中的月饼，「唔，好吃！这果汁也好好喝！」 晓锌还未举行成人礼不能饮酒，舒起云特地贴心地为他准备了爽口的果汁和茶水。 封无晔两指拈起酒杯，杯中倒映着空中明月，浓郁的酒香扑鼻。 崔毅早已喝高了，非得给大家表演个才艺，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肉串，在烤炉前摇摇晃晃打了一套酒拳。 月下水青色薄衫的舒起云就像画中谪仙，他与晓锌在一旁笑着拍手。 院内谈笑风生气氛温馨，封无晔难得有如此愉悦的时候，手中的酒杯碰在唇边醇香酒液一饮而下。 … 出发当天，封无晔目送着舒起云离开。 送别时舒起云想要再多看几眼封无晔，这一去下一次再见就是明年的中秋。 清晨散射的阳光下，马车里舒起云在窗口一直盯着倒退景象中的封无晔，两人交汇的眼神，一眼万年。 直到马车转入官道，再也看不到封无晔的身影。 舒起云暗自低眉把车窗关上。 「舒舒…你别担心啦，有我和崔毅在这一路很安全的。」晓锌拍着胸口保证。 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崔毅噗嗤大笑。 「你笑什么？」 「就你这小豆丁？苗疆艰苦，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晓锌气得鼓起腮帮子，「我也是会功夫的，可别小看我！而且我才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是必须的！」 舒起云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离别的画面，虽然心里万分不想与封无晔分开，但他清楚自己的目的是治好封无晔，而不是那不值一提的爱慕。 目光停在窗外退去的景色，他把心中的思慕渐渐压入心底，这一去他必然要学习到能治好封无晔腿疾的万全之法。 一年后。 深山苗寨里，夕阳余晖散在梯田间。 山脉间一条清澈的河流将两岸断开，两岸错落有致的吊脚竹楼一幢接着一幢，鸟语花香，风景如画。 舒起云身着当地人的特色朴素服装，背后背着药篓，走在苗疆特有的风雨桥间。 第40页 「阿舒，咋们今日的药材采了不少。」走在他身前的是一位苗疆的少女，她蹦蹦跳跳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 「这都要谢谢阿姊这几个月的照顾。」 「客气什么，阿妈肯定已经准备好了晚饭，我们走快一点！」 舒起云跟着苗家姑娘回到寨子里山腰的家中，雷山寨是整个苗疆最大的寨子。 苗疆人民淳朴自信善良重情义，并不像中原人说得如此野蛮。 这些日子舒起云一直住在寨子里远近闻名的巫医家里，观摩学习的同时也一併学习苗文。 苗家人几千年来与自然相处，留下不少智慧结晶。 晓锌也趁着这么好的机会开始在苗疆研究淬毒武器，舒起云背着药篓刚回来就看着他在院子里对着老鼠进行实验。 舒起云把药篓放下，他习惯性先去一趟寨子里的客乡会馆看看。 好在路途并不是很远，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崔毅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舒起云最期待的东西。 崔毅见舒起云急急忙忙的样子笑出大白牙，「老大的来信。」 舒起云迎上前拿着信跑回房间。 这是他每个月最期待的时刻，从离开湖州后每个月他都会收到封无晔的一封信。 他小心翼翼打开那封信件，里面用恣意洒脱的笔迹写着简单的问候，虽然只是家常问候，但心里就如灌满了蜜浆。 这些日子一直支撑他的都是对封无晔的感激和爱慕，离开后舒起云才发现自己对封无晔的爱意越来越强烈，他却没有勇气说出口。 仔细读完后舒起云把信件收好，他微笑着提笔回信，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写进纸张。 在苗疆约莫一年，临近回湖州城的日子。 为了抓紧时间，舒起云在当地人的带领下准备去采最新鲜的几味药。 悬崖峭壁的小道旁，舒起云脚不小心踩滑，崔毅见状反应极速，赶紧把人拉住。 「小心！」 小道上的石子滚落崖下，若不是有崔毅在舒起云差点摔下去。 若是舒起云出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这一年见他跋山涉水去过不少险恶的地方，就为了找到最好的药材，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好了又伤伤了又好。 再一次归来时，一年未见封无晔眼里的舒起云风尘僕僕，褪去了之前的青涩，个子也高了些许，面容美丽中带着神秘，全身透露出恬淡沉稳的气质。 见到心中朝思暮想的人，舒起云嘴角扬起开怀的笑容，「封大哥，起云回来了…」 「老大，小舒大夫我可安全给你送回来了。」崔毅如释重负，他吊着的心终于放下，这一年内他生怕舒起云在外有什么闪失。 「回来就好。」封无晔对着舒起云点头。 这次回来，舒起云带着几大箱最好的药材，和从巫医那誊抄下来的医术。 苗疆所在的西南方向比起北方药材种类繁多，好多买不到的药材应有尽有。 待在苗疆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回来后舒起云每日还是固定给封无晔针灸，空闲时间练习缝合技术和研究苗疆医书。 直到舒起云经过无数次的实践终于有了十足的把握。 「大哥，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看过月亮了。」 又是一年中秋，舒起云和封无晔一同坐在月下。 「今天是大哥的生辰，起云为大哥献上一曲。」舒起云拿出短笛放在唇边。 这是他在苗疆学会的。 月光下一曲悠扬，舒起云长睫毛微微下瞌，风吹起鬓髮，封无晔的心中盪起波澜。 崔毅醉醺醺摇头晃脑听着，「要是每年都这样就好了…」 「舒舒再来几首…」晓锌道。 封无晔眸光凝向舒起云，动听的笛声环绕，回望时光已过三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他回想起从前那雪地里瘦的脱相的孩童，和五年后大雪中敲开将军府大门的单薄身影，再如今月下的舒起云已全然蜕变，骨节白皙分明的长指在短笛上翩翩起舞，唇若涂脂轻附在玉笛之上，褪去稚气的精緻脸上表情从容，气质温文尔雅。 夹杂着药香的清风拂过，封无晔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天气转凉，时致冬日。 封无晔躺在济民医署最好的诊室，为了这一天舒起云准备了三年有余。 整个诊室墙面刷白，屋内明亮。 舒起云在苗疆时学到不少，跟着巫医学习的时候甚至多次跟着实践开腹治疗。 这一回他有十足的把握。 齐天城在一旁把关，他调来了最好的弟子给舒起云当助手。 穿着白色麻衣带着头巾和口罩的舒起云带好羊肠手套，检查烈酒中的银制刀具。 崔毅坐在一旁面色凝重。 「大哥这麻沸散是起云做出的最好的，不会有什么后续影响。」 看着那碗药汤封无晔直言拒绝，「不用。」 「这…」 看着封无晔坚毅的眼神，舒起云默默放下药碗，他的大哥是整个东亓国的英雄，他如此相信自己，自己也该全然相信封无晔，他的心底再一次对封无晔无比钦佩。 封无晔闭眼：「开始吧。」 「好。」 舒起云仔细检查封无晔的双腿，这三年没日坚持刺激治疗并没有萎缩的迹象。 第41页 他拿起一把小刀在腿上划开口子，下手无比稳定。 这些年他用家禽训练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 晓锌也为他制作出比头髮丝还细的银线，还有可以放大景象的透镜，通过透镜，他把已经长在肉上的碎骨一片片挑出，然后一点点缝合几处被隔绝的经脉。 这精细的操作，舒起云动作无比娴熟。 当经脉接上时，封无晔身体巨痛感袭来，他睁开双目，时隔三年他终于拿回了双腿的掌控权。 发现封无晔小小抽搐了一下，舒起云，「大哥，有感觉了吗？」 「嗯，不用管我，你继续就好。」 早晨到下午，舒起云为封无晔修復多处受损的经脉，碎裂的骨骼也被重新修復。 治疗结束后诊室内掌声响起。 齐天城对舒起云的目光中带着赞美和欣赏，没想到他已到暮年还能再一次见证奇蹟。 甚至还有一丝对好友严蕴均有这样优秀弟子的羡慕和嫉妒。 * 在湖州城修养了一个多月，一行人打道回府。 重新有痛觉后封无晔虽然还坐在轮椅上，但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回到京城后，有三年没有见师父，舒起云甚是想念，好不容易再次和师父团聚。 「师父…」舒起云跨进门依恋地抱着严蕴均，「起云真的做到了。」 严蕴均笑着点头，「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徒儿…」，他摸着舒起云变得成熟的面庞感慨，「起云也该取字了。」 这些年都在忙碌封无晔的病情，此时的舒起云早已过弱冠之年，男子的冠礼都是二十岁举行，这一遭回来舒起云早已二十有一，翻年后就二十有二。 外出在外舒起云的冠礼一直耽搁，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谢谢师父还记得起云…」 「这次回来，冠礼就好好大办一场，师父给你主持！」 舒起云感动得噙着泪水，「谢谢师父…」 冠礼举行当天，就在清河村的药舍，村里的村民和村长都前来祝贺。 封无晔也被邀请到场。 严蕴均在院中祭告天地，然后为舒起云挽发加冠。 一系列繁荣缛节后，舒起云对着封无晔，崔毅，晓锌还有来观礼的父老乡亲行礼。 「云儿，今后汝名起云，字景迟。」 舒起云跪下行礼：「谢师父…」 封无晔盯着对恩师行礼的舒起云，他口中振振有词，「景迟，景迟…拂幽深意本非愁，洵尽千帆忆梦悠，欲穿竹径晚烟来，水落玉露起风云…」 低沉醇厚如烈酒的声线传来，舒起云抬头便看见封无晔大手一挥把方才作的诗写下。 封无晔的动作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在画卷上提笔作诗。 让舒起云万般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冠礼这一天封无晔会为自己作诗，并送给自己。 舒起云接过崔毅帮忙递过来的画卷，那字迹狂野潦草铿锵有力，他感到莫大的荣幸。 「谢谢封大哥…」舒起云对着封无晔行礼。 「景迟不必与我如此见外。」 舒起云小心翼翼把封无晔为他提的诗收好，他反覆回味着诗中的意境，心里都是封无晔写诗时的潇洒模样。 … 冠礼过后舒起云继续留在将军府继续为封无晔进行后续的养护治疗。 復健也是相当重要的环节，他像往常一样对封无晔无微不至贴身照顾。 每天进行针灸刺激，封无晔一天天好起来。 拆开绷带那天，他轻轻弯曲了一下腿，脸上的惊喜溢出。 「恭喜老大！我们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舒起云在一旁感动得差点落泪。 封无晔：「多亏了景迟，我才有重新站起来的这一天。」 拆开绷带后就是正式復健，晓锌为封无晔做了一套拐杖，方便用双臂撑着走路。 三年多没有使用过的双腿，封无晔还有些使不上力。 他每天在舒起云的帮助下练习，循序渐进走得越来越好。 通过几个月的復健，封无晔的拐杖从两根变为一根。 京城的事传的极快，很快封将军腿疾好了的事就开始流传，所有人都在打听帮他治好腿疾的是谁。 也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舒起云因治好了将军一战成名。 不少人踏破铁鞋前来拜访，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舒起云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最后那些人都被封无晔命人挡在门外。 第五年的春天，封无晔重新完完整整的站了起来。 他的双腿恢復得非常好，现已和正常人相差无几。 见封无晔腿疾转好，几个月前皇帝就开始让他逐渐准备復职的事情。 舒起云想要一直陪在封无晔身边，他也早早开始悄悄打听如何才能成为军医。 来年春日，万物復甦。 封无晔復职庆贺宴上。 将军府中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宴席摆了一整个院子。 主位上的封无晔衣冠楚楚，他眉眼冷峭，鼻樑高挺，面部线条干净利落，一袭暗纹黑衣更显风采，他站起身端起酒杯，对着舒起云坐着的方向：「感谢景迟，这五年对我的照顾，这杯酒我敬你！」说完他豪爽一饮而下。 舒起云害羞地低下头，封无晔在这种人多的场合居然如此亲昵地说了他的字，他的脸不禁渐渐通红，而且这一日也恰好是他的生辰。 第42页 他准备宴会过后就告诉封无晔。 封无晔眼神示意派人送上礼盒，「这是我的心意，希望景迟能收下！」 他谈笑风生，「诸位来宾，景迟对我有恩，今后景迟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我定会为他把关做主。」 「对对对，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去揍他。」崔毅如往常一样复合着笑出大白牙。 听到这话，舒起云坐在椅子上如晴天霹雳，原本红润的脸瞬间煞白。他低着头一动不动，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埋着头的他双目眼泪早已忍不住婆娑。 见舒起云没有回覆，「小舒大夫你怎么了？」不远处的崔毅关心道。 一旁端着礼盒的侍者也不知该如何，舒起云就这样低着头没有接过礼物。 冰凉的泪水打在手臂上，啪地响声只有舒起云自己能够听见。 发现舒起云状态不对，本来热闹嘈杂的宴会顿时安静下来。 一旁的晓锌有些担心道：「舒舒…你…怎么哭了？」 心中的酸楚上涌，为什么封无晔今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么残忍的话，这明显就是要把他推开，让他去寻别的男子， 舒起云的眼泪如止不住的洪流，一滴滴掉落，这些年他从未想过会遇上今天这样的状况。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配不上封无晔，可明明他只是想要一直陪在封无晔的身边这么简简单单的愿望，哪怕只是默默陪着就好… 气氛有些怪异，封无晔皱眉，「景迟，你怎么了？」 就在封无晔要走下来时，舒起云抬起头，那晕红的绝美眸子滴落几滴眼泪，嘴角强迫扬起欢笑，明明是在笑却有种不盛凄楚之感， 「起云只是受宠若惊，为大哥感到开心而已…」舒起云不知这话他是怎么强迫着自己说出口的。 他就像森林里迷路的小鹿，不知该何去何从，事已至此这些年他心中所想又还怎能对封无晔说得出口。 第17章 倒v开始 舒起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宴会?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勉强自己不要表现得过于失魂落魄。 封无晔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前来祝贺的人太多，他根本无法分心去关心舒起云的状况。 舒起云走出宴会厅, 晓锌从?背后跟上, 「舒舒你怎么了？」 「没什么…估计是着凉了, 身体不太舒服, 不用担心我, 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见他这么说晓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嗯，好的。」送走晓锌后, 舒起云转过身, 刚才?宴会?上他强压着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在?寒冷的晚风中大颗大颗落下。 封无晔方才?的话还迴荡在?脑内，舒起云的心就?像被大力撕扯成?碎纸。 不争气的泪水滑进嘴角，苦涩的咸蔓延，舒起云如行尸走肉般回到屋内，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中泪流了满面,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收到了最令人痛心的礼物?。 漆黑的环境中他独自对着书桌孤坐到天明。 黎明后舒起云走到铜镜前，眼底的浓浓青黑显得他极为狼狈，若是这样去给?封无晔做康復治疗一定会?引起怀疑。 泡了个热水澡，又用温热的毛巾敷了眼睛许久, 终于把自己打理得清爽, 看着也不那么憔悴。 舒起云挎着药箱踏出房门准备去给?封无晔做治疗，走到书房时, 平日里这个时间正在?处理公务的封无晔并没有在?内。 此时管家路过，他对着门口的舒起云行礼，「舒公子，以后将?军都在?宫里处理公务了。」 「那…大哥多久回来？」 「这…老奴也不知。」 「谢谢…」舒起云低头离开，或许是封无晔最近復职太忙，没有时间进行理疗。 他回到房间等候。 这一等就?是五天，这五天封无晔白日里都不在?将?军府，晚上也回来得很?晚，平时叽叽喳喳的崔毅也不见踪影。 直到第六天清晨，舒起云才?再一次与封无晔相见。 院中的封无晔身披玄黑麒麟甲，正准备出门。 长廊尽头的舒起云对上他的眼神。 封无晔眉头一皱好似有什?么心事，他健步朝舒起云走来。 「起云，最近我很?忙，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说，我定会?全力支持你。」 「今后你若是想开医馆的话，城西那我刚好有套宅子可以送给?你。」 见眼前高?大帅气的男人，舒起云低眉，「谢谢大哥的好意，起云心领了…」 「之前送给?你的谢礼你怎么没有收下？」 「大哥是起云的救命恩人不必这样客气。」 「一码归一码…我想看你开开心心的…」封无晔说得郑重。 「这些时日我恐怕不能经常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说完封无晔急匆匆大步离开。 舒起云盯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他回到房间，墙角的一大堆木箱，都是封无晔命人送来的谢礼，他不肯收让下人们抬走，可没人理会?他说的话。 这些箱子他从?没有打开过，也无心打开。 就?像是对他的讽刺，他不愿意让这五年的陪伴变成?买卖。 现在?封无晔的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舒起云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将?军府。 第43页 他放下手中的药箱，开始收拾自己的物?品。 等他收拾完，才?发现自己的东西并没有多少，就?一箱的医书和几件简单的衣物?，一个书箱就?能背走。 当天下午舒起云就?独自一人离开了将?军府，他只在?书桌上留了一封离别信。 当舒起云风尘僕僕回到清河村时，严蕴均发现他明显非常不对劲。 知儿莫过于父，严蕴均表情担忧：「云云，你…」 「师父…我无事，我对将?军的治疗已经完成?了。」说完舒起云把门关上，把书箱靠在?门后，主动去为严蕴均斟茶。 严蕴均从?舒起云的语句中就?听出了问题，他之前叫封无晔都是以大哥相称，而今天用的是将?军。 或许是两人直接发生了什?么，年轻人的事他不该过问。 「嗯，回来就?好，先?好好休息吧…」 「谢谢师父。」 把自己的行李收好，舒起云回到这生活了五年的卧室，他还记得自己冠礼那天封无晔给?他写的诗。 此时正好好地被收在?柜子里，舒起云一直捨不得挂出来，生怕磕坏了。 把医书一本本放入书架，把屋子整理了一遍后舒起云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微微瞌上眼，他明白自己和封无晔的身份差距。 十三岁那年被家人抛弃，后被封无晔救下，封无晔对他的恩情如海，不光救了他的命，还为他谋得一技傍身。 他只是个被抛弃，何德何能可以配得上将?军，甚至与他并肩，舒起云怪自己过于痴心妄想想得简单，怎么能如此大胆地爱上自己的恩人。 从?美梦中完全清醒后，他明白自己该把这片心意一辈子埋在?心底。 舒起云把被子盖过头顶，日子还得过下去，他该规划之后的生活。 第二天将?军府派人来清河村送东西，舒起云走的时候没有拿走封无晔的任何谢礼。 现在?将?军府的人把那一堆箱子送来后就?立即走人，令舒起云追都追不上，最后那堆谢礼还是留在?了医舍。 严蕴均盯着发愁的舒起云无奈摇头。 晚餐时，舒起云贴心地为恩师添饭夹菜，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见那一堆箱子摆在?屋内也不是办法，严蕴均开口：「要?不师父让人帮你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舒起云想了想后摇头，「不必了，就?算送回去还是会?再送来的。」 已经想通了的他，决定接受现实。 晚膳后他第一次主动打开这些箱子，里面都是一箱箱银钱。 舒起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他的眉头拧起，心中还是会?冒出苦水。 严蕴均并没有干涉舒起云的决定，他默默回到房间休息。 舒起云一眼望去这些银钱，足够他在?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开一间像模像样的医馆。 他打量着自己和师父住了这么多年的医舍，房子已经非常老旧，屋顶好些处反覆漏水，墙体潮湿，并不适合继续住下去。 之前清河村没有医舍，严蕴均带着他一起住在?这里也可以给?父老乡亲看病。 这几年朝廷稳定后大力发展民生，清河村里现在?已经有了公办的医馆，里面有不同医师轮换坐诊。 舒起云心中下定决心，用这些钱在?城里让师父安享晚年。 他敲开严蕴均的房门，「师父，徒儿可以进来吗？」 「嗯。」 舒起云推门进入，此时严蕴均并未睡下，「云儿这边来。」 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床上，情同父子。 「师父，有些话您能听徒儿说吗？」 「说吧…」 舒起云把自己的想法全然告诉了严蕴均，他本以为师父会?捨不得这个医舍，没想到师父答应得爽快。 「我年纪大了，听云儿安排就?好。」 舒起云一把跪在?严蕴均面前，这些年师父对他悉心教导恩重如山，不光教他做人还教他许许多多，对他更是如亲生孩子一般，现在?还全然相信他，感动的眼泪忍不住落下，舒起云哽咽道：「谢谢师父。」 「乖…过去的事不必放在?心上，人总是要?往前看…」这些日子见舒起云越来越憔悴严蕴均怎能不心疼，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开导舒起云。 师父的话让舒起云醍醐灌顶，他确实太过于在?意从?前，现在?要?学?会?放下，往日灰暗的眸子里再一次闪烁出光彩，「徒儿知了…」 见舒起云终于放下，严蕴均满意的点点头，「嗯，早些休息吧，明个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 「嗯！」 这晚舒起云终于睡了一次好觉。 第二天他背着简单的布包，在?村口雇了一辆牛车进城。 此时才?刚开春，乡道边的腊梅开得正好，道上鸡犬鸣叫，猫儿懒洋洋趴在?墙头，一切正当美好。 当他坐在?车上看着倒退的景象时，才?发觉这五年他一直都在?忙碌，并未好好欣赏过沿途的风景。 牛车到京城花了好几个时辰，中午舒起云才?到达城门外。 腹部传来飢饿感，一进城就?找了家饺子摊填饱肚子。 他吃相斯文?，长得又好看，引来路上不少人回头。 填饱肚子后他去到城中最大的牙行，准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 第44页 他是第一次走进牙行还有些紧张，里面立刻有人迎上来，「公子想要?买什?么宅子？」 舒起云说明了来意很?快被带入会?客间，牙人给?他介绍了好几套适合做医馆的宅子。 整个下午都跟着牙人奔波在?城内，牙人一间间宅子给?他介绍。 城里东区都是富人们的居住地，这里的宅子舒起云虽然能买但?得掏空全部积蓄，而且将?军府也在?这边，他怕自己触景伤情。 最后他挑中了城西一套三进的商铺居一体的小宅子。 当街的那屋子有两层刚好可以用来做医馆，第一层看诊，二层用来存放药材。 后屋的布局也是他比较喜欢的，中间有一个院子，平日里可以种花喝茶，后院可以种菜养鸡。 宅子有些地方比较破旧，修缮一下即可。 舒起云很?爽快，看中了就?决定买下来，牙人笑脸盈盈地回去通知宅子主人并约定好了交易日期。 一整天都在?看宅子，结束时天色已晚。 此时已经没有马车能回清河村，舒起云准备就?在?城里住一晚，明早再回去。 一回首，晚霞已落，天空染上昏黄，城中家家户户开始点灯。 今后他的生活将?重新开始。 第18章 天色已晚, 舒起云在城南附近找了一家客栈。 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商业繁盛，有记忆以来他还从未逛过夜晚的城里。 客栈三楼的房间里，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象。 夜晚的京城万家灯火, 城南的方向人声鼎沸, 开春以后摆夜市的小贩们又接连出摊。 在客栈休息了一会, 舒起云决定下楼去?城南逛逛, 回首过去?的那些年, 他?苦于学习并未好好出游过,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从客栈走到城南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夜市街长数十里，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灯笼。 街上担着茶汤四?处游走的小贩, 各种小吃, 推着车的货郎, 上面生活所需的样什件都有，两旁的地摊也是包罗万象，字画，陶瓷，文?房四?宝，玉器, 奇石，连环画，香炉，火花…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街道每隔一段距离燃起火把, 整个城里灯火通明?。 酒坊饭铺一字排开, 好酒佳酿香味扑鼻，路边高楼红袖莺莺燕燕, 笙歌不停，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公子，来一碗砂糖元子吗？只要十文?钱。」 舒起云驻足，小摊甜香扑鼻，他?笑着答道：「好。」 坐在路边糖水摊的桌椅上，舒起云欣赏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牵着孩童的妇人，相约出行的闺中女子，羞涩同游的恋人，贩夫走卒，带着小书童的士大夫…全然一片浮生若梦，乐在其中。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人生百态，在市井间提现的淋漓尽致。 再像远处望去?，光影的尽头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高大身影不论怎样舒起云都会记得。 灯火阑珊下男人一身黑色玄衣，身姿如?松气质卓绝，身边伴着一位俊朗的白衣男子，两人有说有笑，并不会注意人流涌动路边的视线。 舒起云捏住胸口垂眸，低头盯着碗里的元子，他?努力告诫自己那都是过去?。 鲜甜的元子此时索然无味，在一抬头那两道相伴的身影消失在人海尽头。 舒起云结帐离开，路过的勾栏瓦舍其中歌女弹琴唱曲丝竹笙笙，说书人讲述着动听的故事， 「这些年封将军南征北战，众所周知?那迎来天下太平的荣耀一战后他?落下腿疾。」 「这不，朝堂御医无人能医，唯独江湖上的神医医好了他?的腿。」 「据传闻那神医是道骨仙风……」 「…」 停在瓦舍之外，听着说书人滔滔不绝，只是须臾舒起云便快步离开。 这故事对于他?来说过于刺耳。 * 第二天一早他?就坐着驴车回村。 敲定了新屋后，舒起云开始着手装潢和搬家的事宜。 从将军府离开后日子过去?一月有余，从那一晚夜市上看到封无晔的身影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这段时间舒起云忙着医舍的装潢，经?常城里和清河村两处跑，时隔两个月终于到了搬家的日子。 临走那天不少村民前来相送，在清河村的这些年舒起云和师父也帮了村民们不少。 舒起云把师父扶上马车，对着一起生活了五年的村民们道别?。 马车扬长而去?，渐渐消失在村口。 早之前舒起云提前搬了些物品到新宅，整个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中庭种上了花草，后院开了几块菜地。 师徒二人入住后，宅子里多了份人气。 「师父，对这宅子可?还喜欢？」 严蕴均点头，「不错。」 「徒儿?扶您进去?。」 医馆装潢好后还未正式开张，舒起云在书房里把医书分类放入书架。 严蕴均走进，望着他?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云儿?对未来有何打算？」 舒起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低头思考，原本是想要考军医，不过此时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东亓国内医者不得改业，舒起云缓缓启口：「就好好的把医舍经?营下去?吧。」 第45页 「如?今在城里开家医舍也挺好，为师只愿你平平安安就好。」严蕴均点头。 「七日后开张，请帖要为师帮你准备吗？」 舒起云摇摇头，「师父好好休息就是，起云自己来。」 说完严蕴均离开到院中的躺椅上坐下喝茶，对于年轻人的事他?从来不爱多问。 舒起云坐在书桌前提笔，他?不知?是否该给封无晔送去?请帖。 封无晔一定很?忙没有时间过来，纠结了许久后他?还是下笔写了。 医舍开张当?天，好友里只有晓锌到场，封无晔和崔毅都只派人送了贺礼。 位于城西大街尽头拐角处的医舍并不起眼?。 爆竹声响起后众人合力在门头挂上牌匾——草庐医舍。 晓锌想得灿烂，「舒舒今后我就可?以经?常来找你玩了！」 眼?前的晓锌从五年前的少年已经?长成大男孩，他?笑出两对酒窝。 「好。」 「下个月是我的冠礼你可?一定要来啊！」 「当?然。」 舒起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开业仪式简简单单，很?快结束。 为了感谢来捧场的朋友，特地准备了许多精緻的礼物。 晓锌走进医舍，他?四?处打量，屋内看起来简简单单，门后两处到胸口的大瓷瓶里插着花枝，进门两边摆放着通顶博古架，上面放着精緻的摆件，屋内飘着淡淡的药香，一进门心情极好。 「舒舒，这里可?真?不错。」 「过奖了，院里边坐。」 晓锌好奇地探头探脑，中庭的院中摆放着藤木桌椅，两边花团锦簇假山流水鱼池唿应。 舒起云从后厨端出提前准备好的点心。 晓锌吃得腮帮子鼓起，「好久没吃舒舒做的点心了！好吃！」 「慢点，别?噎着。」舒起云在一旁帮忙倒茶。 「自从将军腿好了以后我们好像几个月没见了。」 「嗯。」 两人认识五年多了，对于封无晔的事晓锌没有多说，他?总觉得在封无晔復职宴会后舒起云和封无晔的关系变得不如?从前那样好。 临走时舒起云把一堆点心装入食盒送给晓锌，晓锌乐呵呵地离开。 医舍开张后，舒起云每日在舍内坐诊。 都城里有全国最?大的医药局，大多数百姓习惯性在那边看病，各个小医馆的生意顶多看些简单的病症，舒起云的医舍地处城西街道尽头并没有多少行人，平日里门前冷清，一天都不见几个人进门。 闲时他?就坐在堂前看书捣药，或是摆弄屋内盆栽花草，日子趋于平静。 「这里什么?时候新开了一家医馆？」门前一袭红衣的妙龄少女踏入。 她?对着精緻的医舍打量，屋内陈设说不得多贵重，但一看就是用心布置过，看起来赏心悦目，「不算太差嘛！」 诊桌上正在读书的舒起云放下书本站起，他?礼貌询问，「请问姑娘这是来看诊吗？」 如?清风般好听的声音传来，红衣少女生抬头，对面身着青衣的男子五官精緻，皮肤白皙，纵使?她?见过无数俊男美女，也被惊艷了一下。 「你是这里的大夫？」少女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嗯，正是。」 「居然生得这等好看…」 「姑娘见笑了。」 见小医师生得好看，少女不禁来了兴致。 「那你瞧瞧我怎样？」说完她?坐在诊桌前。 见状，舒起云估摸着觉得这姑娘只是好奇，但别?人主动上门他?定不会拒绝行医。 他?再一次坐下，从诊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丝帕，为姑娘的手腕盖上，然后进行把脉。 少女头一次见如?此细緻的医师，还没看诊她?便心生好感。 她?一直都有隐疾，在外从来没有医者看出来过，唯一给她?断诊的只有现任太医院正。 舒起云摸着脉象，他?原本平静的表情有些微变动。 本以为这姑娘只是玩闹，没想到她?却… 「姑娘是否从小偶尔胸痛难耐，且喝不得牛奶吃不得鸡蛋花生？」 少女挑眉，这情况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眼?前这小医师怎会看得出来？ 而且他?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疾，「那大夫你说说我这胸痛该如?何？」 「姑娘这症状应是娘胎里带的，暂无治癒之法只能药物控制。」 这结论和她?小时候宫中院正为她?诊得丝毫不差，少女挑眉，「那能否请大夫给我开一下药方？」 舒起云提笔，字迹工整清秀，埋头写字的样子看起来尤其恬静。 「姑娘用这方子去?药铺抓药即可?。」 「谢谢。」少女看了一眼?，和她?平时吃的药差不多，「我这病迄今为止只有两人看了出来，你是其中一个。」 「姑娘说笑了，世界之大天外有天，我只是碰巧而已。」 少女还记得从小父亲为她?走遍名医都没有查出，最?后还是托关系找到了宫中的太医院正才得到缓解。 「我叫胡楪，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胡姑娘若是不适来找我即可?。」舒起云没有答应，医患关系不得相处太近。 「大夫你医术这般了得，怎么?不当?御医？」 「在下才疏学浅，不敢当?…」舒起云很?清楚宫中的利害关系，之前师父也跟他?提起过。 第46页 胡楪皱着眉头没一会补充道：「那大夫可?否与我回家看看家母？」 「这…」 「家母卧床在身不便行动，我可?以给三倍诊金！」 「好吧，姑娘且稍等。」舒起云去?到后屋跟师父打了一声招唿，随即背着他?的药箱出门。 舒起云从城西一直跟着胡楪走到城东，等看到胡府的门头才知?道她?家里是京城的大户人家。 「大夫请随我来，不必拘谨。」胡楪在前方招手。 舒起云抬头望着门口胡府那两个大字，这是他?开张以来第一次出诊，在楼梯上停顿了一下后跟着胡楪的脚步踏入门槛。 第19章 胡楪家的院落极大,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起来无比雅致，路上碰见?的家丁都会主动行礼问好，舒起云跟在其身后, 一时竟猜不到她家是做什么的。 只不过对于病人的身份, 舒起云不是不会过问的。 「我母亲喉咙疼痒多日?, 吃了不少药也?不见?效, 如今她就在里?面, 请随我来。」胡楪加快步伐走在前面。 舒起云点头?跟上。 走到一处精緻的院落后胡楪停下, 「舒大夫您且稍等, 我进?去跟母亲说一声。」 「好…」 舒起云站在鱼池边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胡楪才从内出来, 招唿他进?去。 此?时的舒起云已带好口罩, 进?屋后他走近床边, 床帘里?躺着的妇人盖着锦被，面容消瘦萎靡。 那眼神盯着他暗淡无光，很是痛苦。 「夫人，且放松…」胡楪赶紧为舒起云搬来凳子，舒起云坐在一旁隔着丝帕开始把脉。 舒起云身上特有?的药香让人感到心安。 把完脉他从药箱内拿出干净的竹片，「夫人请张嘴…」 妇人艰难地张开嘴, 好似喉咙中被针刺般疼痛。 舒起云用竹片检查着妇人的口腔，内里?红肿并伴有?恶臭。 看诊很快结束，舒起云把用具收好。 他与?胡楪走到屋外。 「我娘怎么样。」 「令尊喉咙处有?脓疮，其他大夫没看出来吗？」舒起云问。 胡楪的表情?烦闷，「倒是看出来了, 也?吃了不少药, 但是都不见?好…」 「娘亲喉咙疼痛，不爱进?食, 这半年都快瘦脱相了…」胡楪揪着自己的袖口。 「令尊的病情?需要用银针探入口，戳破脓疮方可痊癒。」 「母亲她忌讳这个，所以一直保守治疗，但是你也?看到效果就是这样，别的医者也?不敢贸然动作。」 「那么舒大夫，还能能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治好母亲，你开什么条件都可以。」 对于病人的心理问题确实是妨碍治疗的一大要素，他想了想，「这样，你去取来干净的毛笔。」 「好的！」胡楪马上吩咐下人拿来了毛笔。 舒起云戴上干净的手套，把银针藏入其中。 「这是要做什么啊？」胡楪不解地问。 「胡姑娘，你去跟令尊沟通一下，说是喉咙处的脓疮需要用毛笔沾药汁涂抹。」 舒起云解释后胡楪很快会意，「你等一下，我马上去说。」 再一次进?入屋内，舒起云对着夫人礼貌交代，「夫人若是害怕的话，上药可以让小?姐代劳。」 听到他的话胡楪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手抖怕弄疼了娘亲…还是舒大夫来吧…」 舒起云目光停留在妇人身上，她已经被疼痛折磨许久，人也?消瘦不堪，此?时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夫人不必害怕，很快就好了。」舒起云俯身上前。 舒起云戴着口罩，手上也?有?雪白干净的手套，他的声音相当好听，那双眼十分漂亮，光是站在那里?全身透露出的气场就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床榻上的妇人费力地张开嘴。 胡楪看着自己的娘亲主动配合，脸上的忧愁终于散去。 舒起云仔细观察妇人舌根深处几颗黄豆大的脓疮，他拿着沾了少量麻沸散的毛笔一一挑开戳破。 床上的胡母并没有?感觉，不知道舒起云对她做了什么。 「好了。」舒起云把毛笔放在一旁的托盘上。 胡楪赶紧把她娘亲扶起来，「娘亲快用这个漱口！」 嘴里?薄荷的清凉感袭来，疼痛反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这是夫人的药方，每日?按时按量即可。」 「谢谢舒大夫！」 「这是舒某该做的…」 完成出诊后舒起云起身道别。 几日?后胡楪亲自送来诊金。 她大步踏入医舍，「舒大夫，你真厉害，我娘现在终于有?食慾了！而且这些天吃得?也?比之前多了。」 舒起云抬头?，见?胡楪脸上带着笑容，他轻微一笑：「夫人能好转，也?有?姑娘的努力。」 胡楪大大咧咧地坐在舒起云对面的诊椅上，她用手托着腮：「你是不知道，看了不少大夫都不好，半年就把我娘折腾成这样。」 「要不是遇上你，也?不知娘亲多久才能好起来。」 「姑娘贊谬了，这世间无数良医，只是恰好碰上我而已。」 「你别那么谦虚啦。」胡楪盯着舒起云赏心悦目的脸，她好奇地问：「对了，你是哥儿吗？哪有?男人长?得?如你这般俊俏。」 第47页 舒起云轻笑并没有?回答。 从那之后胡楪一有?空就经常过来找舒起云唠嗑。 久而久之熟络起来，舒起云才知道她是户部侍郎的嫡女。 在胡楪的宣传下舒起云在京城的大家闺秀小?姐圈子里?传开，不仅长?得?好看还医术高超，时常有?小?姐慕名而来，原本清净的医舍偶尔也?会人满为患。 舒起云正坐在一旁喝茶，胡楪双手托腮一脸欣赏的模样盯着他的脸。 「你怎能这等好看，越看越好看！」胡楪笑着说。 舒起云无奈，每次胡楪过来总是喜欢这样，他给胡楪倒了一杯茶。 今日?时逢休沐，门口街道上的行人比起平时多了不少。 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舒起云竟一时出神。 距离他和封无晔道别已经好几个的时间，此?时已然入夏，燥热的天气带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正当他出神时，街道上对面出现两道身影。 封无晔正为一俊俏男子撑着白色遮阳伞一步步向医舍的方向走来。 那名白衣男子之前在夜市上见?过，也?是和封无晔如此?亲近。 愣住的舒起云不知该如何，他只是盯着二?人，如今的封无晔比起从前更显英姿勃发。 两人男才郎貌竟看得?如此?般配，两人有?说有?笑一步步走近，当封无晔抬头?时，对上了医舍里?舒起云的眼神。 这一眼仿佛过去好几百年，舒起云的心口漾起酸疼之感。 街道对面封无晔抬头?，看着草庐医舍的门头?，最?近他一直很忙，之前知道舒起云开了医舍但是一直没有?亲自来过，甚至不知开在何处，如今却恰巧碰上。 「无晔，你怎么了？」身边的白衣男子见?他停驻关心道。 封无晔回神，他低头?道：「只是碰上了故人。」 「那要去拜访一番吗？」 再一次抬头?，医舍内的舒起云已然转身离开。 「不了，有?机会我再亲自来拜访。」 舒起云捂住自己的胸口，这感觉就像是被石头?堵住。 发现他的不对劲胡楪转身看向对面街道的方向，刚刚舒起云是看到了熟人吗？ 「起云，你没事吧？」胡楪上前。 喝了一口凉茶感到好了些许，舒起云生怕封无晔会突然进?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一抬头?，封无晔已离开。 「我没事，这是刚才恍惚了一下。」 见?他无事胡楪继续坐下，「刚刚你猜我看到了谁？」 「或许你不认识，就是那街对面的白衣男子和黑衣男子。」 舒起云知道胡楪说的是封无晔，他装作不知。 「那是封将军和丞相家的公?子。」 舒起云拿着茶杯听着表情?淡如水。 「最?近小?姐圈子里?都在传，封将军最?近和丞相公?子走得?很近，似乎有?意。」 「不知他们会不会成亲啊？」 舒起云心中刺痛感蔓延，顿了一下后努力恢復，他埋头?继续看书?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爹爹最?近也?要给我说婚事了，真实烦死了…」 胡楪皱着眉头?撅嘴，她很快转移了话题。 * 一个多月后胡楪的母亲康復，当她母亲再次出席京中贵夫人们的活动时，这一下舒起云的名声又在贵夫人圈里?传开。 这段日?子舒起云发现来门口徘徊打量的人变多，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诊桌后读书?。 之后前来上门问诊的人越来越多，一是舒起云医术精湛，二?是长?得?好看，不少人慕名前来就为了一睹芳容。 封无晔腿疾痊癒行动自如，宫里?人也?在秘密四处打听那治好他腿疾医师的消息，为了保护舒起云，封无晔把这件事一直压得?很好。 之前也?是在湖州秘密进?行的手术，此?事只有?齐天城和少数人知道，復职宴那天，封无晔也?并未说明舒起云的身份，只是感谢了舒起云这几年对他的照顾。 这么藏着掖着让有?心人开始联想非非，不少人私下里?一经打听，很快就把目标对准了舒起云 时间一长?某些眼尖识货的人发现舒起云就是治好封无晔的那所谓神医。 很快他的名声在贵族圈子传开，并传到了宫中。 胡楪坐在舒起云身旁，她一脸惊喜：「真的是你治好了封将军？」 舒起云未承认也?未反驳，只是自顾自地看书?。 「起云，你这么好的技术为什么不去当御医？」 舒起云顿了一下，这他还真没想过。 就在此?时几位身着不凡的高大男子踏进?医舍。 「请问是舒公?子吗？」 舒起云抬头?：「几位有?何事？」 那几人进?来后本来就不大的医舍里?瞬间黑压压一片拥挤起来。 「家师想请舒公?子一叙。」打头?的男子语气听起来很强硬。 这几人看起来人高马大，舒起云和胡楪同时感到明显的压迫感。 舒起云站起身，「我与?几位并不相识，请回吧…」 「我们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请公?子务必跟我们走一趟！」那人上前一步。 舒起云皱着眉头?后退，今天这是遇上硬茬了，就在他思考怎么办的时候严蕴均从后屋走来。 第48页 他走到舒起云身边声如洪钟，对着男人质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人见?到严蕴均立刻行礼，「原来是严先生，小?辈今日?叨扰了，家师想见?见?舒公?子而已。」 「要见?让他自己来！」严蕴均的口气不容拒绝。 「这…」 苍劲的手掌拍在桌上一声巨响。 「滚出去！」 第20章 严蕴均的态度强硬, 上门来的几个男人不敢在上前一步。 为首的男人行礼：「那就叨扰了…我们改日?再来。」 男人们走后诊厅内瞬间空气都清新不少。 「师父，他们是？」 胡楪也?被惊到，若是那些人敢对舒起?云怎样, 刚才她都准备撸起?袖子帮忙打?架了。 严蕴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该来的总会来…」 「应该是现任太医院正的弟子。」 胡楪气愤道：「就?算是太医的弟子, 但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严蕴均：「无碍, 只要我在他们不敢做什么。」 胡楪有些好奇：「老?人家那您是？」 舒起?云：「师父之前?是太医院院判。」 「哼, 老?夫在时张常正他不过是个医助而已！」严蕴均端着茶水嗤鼻。 胡楪看着严蕴均的样子, 眼睛亮晶晶的, 「没想到严先生您这么厉害。」 「怪不得起?云也?这么厉害，我真是太幸运了。」 「今日?多亏了师父出?面, 不然起?云也?不知该如何打?发那群人…」 严蕴均心疼地看着自己这手把手带大的弟子, 「知道我在这里后?他们便不会过来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没曾多想，几日?后?，太医院正居然亲自上面前?来。 小院花园里。 一身华贵的中年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石桌前?，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弟子，「严前?辈好久不见！」 严蕴均皱眉：「张常正，你来找老?夫有何事？」 「呵, 十多年过去前?辈还是如此?老?当益壮啊～！」 「有话快说，无事走人。」 「我只是想见见先生的高徒，没想到非要我亲自前?来，若是论辈分先生也?该给我个薄面。」 「张常正！」严蕴均拍桌，「你到底有何居心？」 「前?辈言重了, 张某不过是一界医者, 想要结识一下优秀的后?辈而已。」 「严先生该不会准备把爱徒藏着掖着吧？」张常正的语气带着不屑。 屋内的舒起?云听着屋外两人的对话，他偷偷从窗户的缝隙看过去, 那趾高气昂咄咄逼人的男人就?是现任的太医院医正。 严蕴均笑着轻哼道：「呵！小徒不才，也?不至于让张院正亲自来请。」 原本傲气的张常正这一听黑了脸，「你！」 严蕴均：「不过，既然院正都亲自来了，若是不见岂不是我们没了礼数？」说完他把屋内的舒起?云唤了出?来。 等张常正回头，舒起?云缓缓走到严蕴均身后?站着，栗色的头髮整起?地梳在头顶成髻套在一个精緻的雕花木冠中，从木冠下垂着两根淡青色丝质冠带，那冠带随着舒起?云行走的动作在背后?摇曳。 等舒起?云停步，他在严蕴均背后?面对着张常正躬身行礼，「舒起?云见过先生。」 一抬头容貌如画，眼蕴繁星，清隽秀雅，肤白貌美。 斯斯文文的样子，加上谦虚柔和的气质竟令人看起?来心生好感?。 张常正身居高位亲自前?来本就?带着怒气，但见到舒起?云后?不知为何倒也?释然。 「公子一表人才，看来张某不虚此?行。」 「人也?见了，你可以走了。」严蕴均毫不留情就?要送客。 「诶，严先生且慢，本人此?次前?来另有一事。」 「五日?后?，京中第一医署疑难杂症会诊，希望严先生能让爱徒赏脸！」 严蕴均并未回復，他让舒起?云自己做决定，就?算舒起?云不愿意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话一出?，已经扣上了严蕴均的帽子，说到这种份上后?，舒起?云不去不行，拒绝的话岂不是给师父丢脸。 舒起?云再次拱手行礼，「感?谢先生邀约，起?云定会如约而至的。」 张常正点点头，「那期待公子的表现了！」 「我还有事就?不多留，告辞！」说完他带着弟子潇洒大步离开。 张常正走后?小院里再次恢復宁静。 严蕴均喝了一口茶，「云儿，张常正这人虽然傲气，但学识过人，这次机会去试试也?不错，能学到不少东西，也?算是给为师长脸面。」 「起?云定不负师父重望。」 * 将军府书?房。 崔毅：「大哥，我都好久没见起?云了，这几天营里不太忙，他开医馆后?我都还没去过，我们是否去拜访一下？」 正在写?公文的封无晔停笔，回想起?前?几日?在街道上和舒起?云对上的眼神，竟然有种隔世之感?。 斟酌了须臾后?，他开口：「嗯，是该去看看，抽个人送信去提前?说一下吧…」 崔毅一听笑得灿烂，「好叻！」 被胡楪大肆宣传后?，这些日?子来找舒起?云看诊的人增多，他每天坐诊和出?诊之间忙于奔走。 第49页 此?时的他刚背着药箱准备出?门，胡楪从前?厅拿了一封信过来。 「起?云，刚刚有人送信给你。」 舒起?云忙着出?诊，他点头致谢，「好的放在桌上就?是，我回来就?看。」 「好的…」 等舒起?云忙到晚上回来时，他早已忘记了这事。 刚踏进后?院他就?为师父准备晚餐，饭后?又一头扎进屋内学习。 后?天要去第一医署会诊，他定要准备充分。 等封无晔和崔毅上门时，舒起?云并没有在，接待他们的是严蕴均。 「你来了，进来坐吧！」 三人坐在院中。 封无晔提问，「严先生，起?云人去哪了？」 「这孩子啊，今天去会诊了。」 崔毅有些急切，「那大概多久回来？」 「估计也?得暮时了…」 封无晔：「没想到他最近这样忙。」 今天扑了个空。 暮时封无晔还有别的要事，他不能久留，心中不免惋惜，「这是为起?云准备的礼物，先生替晚辈交给起?云吧…」 严蕴均点头：「好…」 封无晔和崔毅陪严蕴均浅聊了一下近况，仅仅喝了一壶茶后?就?走了。 傍晚丞相府中。 封无晔与穆子宸坐在凉亭中。 「无晔，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封无晔低眉喝茶：「没什么…」 「子宸见你一直在走神，是否因我叨扰你多日?耽搁了正事？」 「没有，丞相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会介意你？」 穆子宸清秀的脸上扬起?喜悦，「那就?是我多虑了。」 「夏日?天气燥热，我今日?做了冰雪冷元子，快尝尝。」话后?身后?的婢女立刻端上一碗冰饮。 封无晔低头盯着这冒着冷气的元子，上面还特意加了不少珍贵的水果。 他不禁想起?那五年多和舒起?云相处的夏日?，不知起?云会不会也?喜欢吃这样的甜品。 在穆子宸期待的表情下封无晔浅浅地尝了一口，「嗯，很?好吃。」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 白天的第一医署病馆里。 几十个身着白衣的医者挤在一间病房内。 木床上正躺在一个孩子。 那孩子目光无神表情痛苦麻木，瘦骨嶙峋全身溃烂。 身旁的家属泣不成声，「我这孩子一直这样多年不见好…请各位大人救救他…」 舒起?云站在人群最后?一排。 此?时张常正并未出?面，他很?快明白和他一起?来会诊的都只是学徒。 既然能被叫来，说明这是很?有研究性的病例，而且已经找到了治疗方法，但并未公开。 明显是在考验学徒。 他站在后?排对着孩子仔细观察，学徒们上前?一个个轮流进行把脉。 轮到舒起?云的时候他带上麻布手套和口罩。 在场的人见他怪异的行为，眼神有些异样。 刚刚通过观察他早已对病情瞭然于胸，但他知道做事不能太过锋芒，还是和他人一样按照流程走了一套。 墙角处站在的录官，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提笔记录。 会诊过程中处理病人家属的啜泣声，每位医者都十分安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结束后?被全体请到公务室。 舒起?云跟着队伍走去。 公务室里的高台上坐着好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 舒起?云一眼望去张常正并不在。 当所有医者入座后?，台上的人开口，「我是太医院医使，今日?遥各位医友探讨此?病情…」 在之前?舒起?云就?跟师父了解了一下太医的等级，等级最高为院正，其次是院判，后?为御医、医使、副医使，医师、医士、医助。 所有医官等级内，其中医士和医助没有独立看病的权力?，也?不能擅自开药，只有通过一步步晋升才能独自行医。 一眼望去这里在场的应是部分医士和医助。 场内十分安静，舒起?云坐在最后?一排的木桌前?。 「对于病情所有人不得探讨，病人的日?常起?居和习惯都已放在各位的桌上，对于病情的治疗请各位写?在纸上发表自己的意见！」高台上的医使说道。 介绍完规则后?，舒起?云打?开病人的履歷，他仔细观看后?很?快下了结论。 他执笔写?的很?快，可他并没有第一个交卷。他从小性格内敛并不喜欢出?风头。 等在座的人洋洋洒洒写?完开始交卷后?舒起?云才跟着队伍一起?交上自己的答卷。 走出?了公务室后?，不少医者才开始互相讨论对于这个病情的个人看法。 舒起?云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出?于礼貌舒起?云在门口等候，直到里面的人通知离开后?他才踏出?医署的大楼。 这次考试并未公布结果。 等舒起?云回到医舍已经快要天黑。 严蕴均正在堂屋里等着他，「云儿，今日?怎样？」 舒起?云把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 严蕴均点头，「肤毒看似严重却?并非疑难杂症也?。」 在苗疆的时候舒起?云遇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比起?北方苗疆更为潮湿，所以比起?平常病痛反而得肤毒的人还要多些。 第50页 「多出?去走走扩宽眼界没错…」严蕴均对他好学精进的精神十分满意。 当时严蕴均只想让舒起?云去湖州跟着齐天城学习一下，没想到自己这宝贝徒弟还擅自去了一趟苗疆。 作为一个医者，最重要的就?是细心，还得熟背各种医书?，不是谁都能做到如此?刻苦专研。 严蕴均继续拷问他：「你觉得今日?病例最该解决的是什么？」 「对于这种肤毒的病人，通常皮肤问题是其次，最大的还是心理，在治疗过程中不听医嘱过度抓挠，甚至家中人帮忙动手挤破脓疮这种事都有很?多。」 「在会诊时徒儿发现那个小男孩的脖子以下有多处溃烂，而且身上的创面有人为挤破的痕迹。」 「这种类型的病人治疗办法就?必须转移其注意力?，管住想要抓挠的冲动，再配合用药皆可痊癒。」 舒起?云的回答让严蕴均非常满意，他突然想到下午的事。 「哦对了，今日?封无晔来找你。」 舒起?云惊讶得顿了一下，「封大哥怎么没有提前?说？」 「他说差人送了信过来，你没看吗？」 等舒起?云找到那封信时，打?开后?看着其中苍劲的笔迹垂眸低喃：「看来是自己错过了…」 第21章 会诊结束后, 其实所有学徒交上去的答卷都已经被批改出来。 负责批卷的医使看到舒起云给出的诊案，只?是简简单单几行字，却对病症拿捏得?相当到位。 他有?些好奇到底是太医院的哪位学徒, 等他看到落款时才发现是不?曾见过的生疏名字。 张常正大步走进太医院的公务室, 他对着负责批改卷面的医官问道：「这次的考核怎样？」 医官摇头, 「只?有?零星几人诊对了。」 「这?里就是那几人的卷子。」医官把卷子递给张常正。 「对了！」他还拿出在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张诊单。 落款是舒起云, 张常正接过后随意翻了一下, 舒起云果然不?出他所料, 开出的药方?用料精准, 字里行间就看得?出其断症果决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又继续翻了一下当天的随时记录册，册子里记录着当时每一个人看诊时的反应, 舒起云带着口罩和手套, 一看就经验丰厚。 「我果然猜的没错, 严蕴均的这?徒弟有?两把刷子。」 户部侍郎夫人的事他也有?所耳闻，不?过那病并不?棘手，他只?是对舒起云所用的方?法比较好奇，是如何让顽固的夫人开口配合治疗。 不?过，光是一次会诊并不?能考察出什么，张常正决定再让舒起云参加几次太医院的会诊。 * 草庐医舍。 舒起云坐在他的书房, 看着封无晔写来的信心里五味陈杂，他把信收入抽屉放好，无法想像封无晔居然会突然主动来找他。 靠坐在椅子上缓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也该回一封信，思考了须臾后觉得?还是该以礼数回应, 油灯旁他提笔写下回信。 第二天一早舒起云亲自把信送去城东的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已不?是当初。 府里增加了许多新的家丁, 就连门口站岗的士兵也是新面孔。 他走上阶梯被两个士兵拦下。 「二位大人可?否替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封将军？」 温柔如絮的声音传出，门口的士兵上下打量着舒起云, 他孤身一人身着寡淡青衣，除了姣好的面容外?看不?出他有?多高?贵的身份。 若是贵族来访一定会坐着马车带着随从，而舒起云就这?样干净地站在门口，两个士兵猜测他一定是某些想要?结交将军的平民百姓，是或者是试图攀高?枝的人。 他们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对于舒起云的询问他们习惯性地保持沉默，不?给予回答。 没有?得?到允许舒起云也不?能贸然进入将军府，他不?是如此?无礼之?人，于是拱手道别，「叨唠两位大人了…我这?就离开。」 刚好大门内管家路过看到舒起云的背影，那好像是苏公子。 他连忙上前去问，「刚刚怎么回事？」 士兵回答：「只?是来送信的平民，我们没有?收。」 管家一听恨不?得?把这?两人撵出去，他的语气严厉：「那可?是将军的恩人，你们是眼瞎了吗？」 两个士兵目瞪口呆：「对不?起管家，这?…我们不?知道…」 他们手心捏了一把汗，刚才怎么就那么不?机灵，应该先进府里通报一声再做决定。 「你们就等着将军回来问责吧！」管家气的甩袖，他连忙想要?叫回舒起云生怕他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将军，然而舒起云已消失在街道上。 舒起云低头走在早晨的大街上，他捏着手里没有?送出去的信，心中难免有?一丝酸涩。 现在想见封无晔一面都如此?困难了吗？ 他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妄想再和封无晔扯上任何关?系，于是默默走回医馆。 刚踏入医馆，正好碰见诊室里的恩师。 严蕴均：「云儿，这?是张常正拿来的请帖。」 「谢谢师父。」舒起云打开请帖一看，内容又是让他几日后去会诊。 「我猜估计是又让你去会诊吧？」 第51页 「嗯，师父猜的没错。」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为师就帮你推掉。」 「感?谢师父关?爱，起云还是想去看看。」 「嗯，你自己决定就好。」说完严蕴均就去院子里打理他的盆栽去了。 舒起云把写给封无晔的信件锁进抽屉，然后换上医袍把看诊的牌子摆在门口。 他坐在诊桌上想往常一样拿着医术开始学习，现在还是早晨通常没有?多少?人过来看诊。 直到中午才陆续有?人进入医舍。 今日并不?是很忙，胡楪和往常一样踏入医馆。 「起云起云…你半个月之?后有?闲时吗？」 舒起云抬头胡楪一身红衣风风火火进门，她极其熟悉地坐下。 「你如此?问我有?何时？」 「我娘这?不?身子好了吗，所以一时兴起办了个荷池宴，想邀你一起去玩。」 「夫人的好意起云心领了，我一介草民怎有?幸参与？」舒起云的声音相当平淡。 「你就别推脱了，你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呢！」 「自从换了你给我准备的药，这?个把月我都没有?心悸过了。」胡蝶的脸上露出笑容。 舒起云微微一笑提醒：「你呀，也不?要?总是跑来跑去的，这?样很容易心慌。」 「我才不?怕呢！要?是难受了我就来找你，嘻～！」 看着胡楪健康活波的样子，舒起云神情欣然。之?前在胡楪的大肆宣传下，有?不?少?富家小姐也来找他看诊，见过了不?少?贵族后，胡楪是舒起云看到唯一一个不?爱带侍从出门的贵族小姐。 「好了，你就嘴贫吧，宴会我就不?去了…替我为夫人问好。」 「不?行，你就当陪陪我好嘛，我娘也想你能参加，好不?好嘛？」胡楪开始耍赖，「我不?想一个人在那尴尬，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虚与委蛇的场面…若是我一个人得?多无聊啊…」 「我看你是另有?所图吧？」舒起云噗呲一笑。 被拆穿后胡楪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娘还特地请了好些世家子弟，你也知道她…」 和胡楪认识了几个月，舒起云也知道在贵族小姐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真心朋友的，胡楪率性真诚，这?么久了是真的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 他笑着语气无奈：「好好好，我答应还不?成？」 「太好了！」胡楪喜笑颜开。 刚好今日来看诊的人不?多，舒起云在胡楪的建议下休息了一个下午。 胡楪兴高?采烈地拉着他去京中最大的布庄，准备为了荷池宴去做几身新衣裳。 炎炎夏日的下午，两人顶着大太阳冲进位于城东的布庄。 一进门胡楪就开始拿着她的小扇狂扇降暑：「唿～可?热死了…」她转头看向淡定的舒起云，「起云，你怎么一点汗也没出？」 舒起云笑而不?语，他小时候在雪地差点被冻坏身子，所以比起正常人体温低一些。 布庄主人见到熟人马上把胡楪迎进雅间休息。 「胡小姐这?边请～」 「起云我们走吧！」 老闆在前边带路，舒起云看着满墙的面料，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几年没有?裁过新衣了。 新和布庄是东亓最大的布庄，布庄内部有?他们专门为达官贵人定制服装的成衣铺。 由于成衣铺在布庄内，根本?不?会对平民百姓开放。 「这?位公子今日也要?定衣裳吗？」掌柜礼貌询问。 舒起云看着这?里的装潢就知是他消费不?起的地方?。 他礼貌回答：「我只?是陪胡小姐来的。」 胡楪：「别客气，喜欢什么样的衣服你说一声，记我的帐上。」 「不?必了。」舒起云笑着回绝，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在前往雅间的路上两人遇上了崔毅。 「起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起云回头，看见转角处的崔毅。 「崔毅，好久不?见。」 一见到舒起云崔毅就忍不?住笑出大白牙，他笑着上前，「好久不?见，上回我和老大去找你，你都没在，可?想死我了！」 「几个月没见，起云你过得?还好吗？」崔毅看着舒起云，发现他的气质比起从前更为清冽，让人觉得?光是站在一起就无比舒服。 「起云很好，无需担心。」 「你也来这?里做衣服吗？」 「陪朋友来的。」舒起云看向身旁的胡楪。 他看了一眼胡楪对她礼貌性点头。 胡楪微微颔首并未说话，刚刚看见崔毅时她的脸就忍不?住有?些微红。 在东亓人的审美中崔毅必然是高?大阳光帅气的。 「我来定军队训练服，没想到能见到你，真是太巧了！」崔毅笑道。 「我也是…」 崔毅突然想到什么，他对着掌柜说：「对了，今个这?位公子的消耗记我帐上！」 「起云我还有?有?事不?便多留，那我先走了，改日再约。」 「嗯…慢走。」 见崔毅大步离开，舒起云微笑道别。 胡楪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起云，他是谁啊？」 见胡楪脸红的样子明显是少?女的初心萌动，舒起云宛然一笑，「崔毅，崔校尉」 第52页 胡楪牢牢记住了，准备回去让爹爹查查。 小插曲过后掌柜领着二人进入雅间。 入座后仕女很快端着茶水和点心小食送来。 掌柜把最新的画册递给胡楪。 「这?是最新的款式了，请胡小姐过目。」胡楪一页页翻着厚厚的画册。 掌柜对着舒起云再次询问：「公子今个要?做新衣裳吗？」 坐在一旁的舒起云摇头：「不?必了谢谢…」 掌柜瞬间觉得?有?点可?惜，若是这?样好看的公子穿上他们家的衣裳走在街上，肯定又能收穫不?少?名声。 全东亓最好的成衣铺和成衣工坊就在新和布庄内，客人选好了款式和料子直接送进工坊。 舒起云一下午都耐心地陪着胡楪，最终胡楪定了三套衣裳，颜色都是以她最喜欢的红色为主，和她活泼开朗的性格十分相配。 「起云，你说我这?几套衣服好看吗？」两人走出雅间胡楪边走边问。 「很好看，也很适合你。」 得?到舒起云的肯定后胡楪扬起笑容，「有?你的肯定，那我就放心了，我可?不?想到时候被别人家的小姐比下去。」 「不?会的…」 就在两人有?说有?笑准备离开的时候，连廊对面走来一行人。 「穆公子的衣裳已经完成，请这?边请…」 为首穆子辰一袭白衣气质高?贵，身后跟着好几个低着头的随从，一举一动皆大家公子的风范。 舒起云一眼就认出了穆子辰，他清楚记得?陪在封无晔身边的人就是他。 胡楪抱着双臂嗤鼻，「我说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丞相家的公子。」 「我倒要?看看他做的是什么衣裳，走，我们去看看！」她拉着舒起云跟在不?远处。 「胡楪，这?…不?好吧？」舒起云觉得?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好的，看一眼又不?会怎样，走！」 第22章 舒起云被胡楪扯着跟在那一群人背后不远处。 两?人探头探脑, 到有点偷偷摸摸的意味。 「额…胡楪，不然我们不看了吧？」 「不行，来都?来了, 必须看！」胡楪十分坚持。 知道胡楪怎么说都?有些小?姐脾气, 在贵族小?姐公子圈里?爱攀比很正常。 舒起云无奈摇头乖乖跟着。 直到穆子辰走进雅间?, 恰好那雅间?的窗没有关?上, 舒起云和胡楪能在转角处观望屋内的动静。 穆子辰坐在椅子上接过仕女递来的茶水, 闻了闻茶气, 表情好似不太满意就直接放下了。 胡楪看到后嗤鼻：「啧！这都?讲究成什么样？！」 不一会长工们抬出?挂在衣杆上的几套薄衣。 两?人的视角刚好能看见那几件衣服的样式。 光是远观就能看出?那衣服雪白色素雅, 飘逸灵动，是无比精緻。 穆子辰对新?衣非常满意, 他拿了其中一套去换上, 手里?还特意配了把黑色摺扇, 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 见他在全身镜前臭美。 胡楪看了一眼身边的舒起云，她再一次提议：「起云你也做几件吧？你穿上绝对比穆子辰穿上好看。」 舒起云微笑拒绝：「不必了…」 这里?一件最便?宜的衣服顶他半年的诊金。 他不是爱慕虚荣之人，不会花不必要的钱。 * 从布庄回来已是傍晚。 夏日天黑的晚，但勤劳的夜市贩夫走卒们已经?早早出?摊。 舒起云坐在自家的院中吹着傍晚特有的凉风。 回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再有半月就是荷池宴。 回想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介草民?, 但也不能丢胡楪的脸，毕竟是被?她邀约去的。 估摸着自己还能支配的余钱，舒起云准备上街看看。 他和师父也都?好几年没有裁新?衣，若是碰上合适的成衣店，可?以多定几件。 京都?城内刚入黄昏就已车水马龙, 白日里?天气太热, 趁着晚上天凉，不少百姓走上街头。 舒起云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夜市街上。 「路过的人让让！马车要过！」一马夫驾驶着豪华马车驱赶着挡路的人群。 一不小?心舒起云被?挤到一处清冷小?巷内。 他回头一看, 好像还没有来过这里?。 小?巷内断断续续传出?哼曲，他顺着声音找去。 是一家不起眼的裁缝铺，门头小?小?的不足一丈，坐在内里?的是位年轻的小?哥儿，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坐着手中的针线活。 注视着门内小?哥儿的一举一动，这场景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在自己的医馆那样有亲切感。 发现门口有道人影，小?哥儿抬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公子，做衣服吗？」 舒起云跨入小?店，把挂着的衣物看了一眼，细节处理得很好，能看出?店主是个认真的人。 「可?否为我定一身长衫？」 小?哥儿弯眉毛大大的眼睛十分可?爱，「当然?可?以！」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舒起云问道。 「当然?！」小?哥儿的语气昂扬看来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 「好…」 第53页 「公子先这边坐！」小?哥儿放下手中的竹筐准备去倒茶。 舒起云拿起桌上的画册翻起来，「这些衣服都?是你自己画的？」 「画得不是很好，公子见笑了。」小?哥儿递来一杯凉茶。 舒起云接过小?哥儿递来的茶水，放在唇边轻呡一口，「不，很好看，我很喜欢。」 被?夸奖后小?哥儿脸微微一红，「公子看上了哪套？」 舒起云挑中一套飘逸的青衣，「我能做这套吗？」 「可?以，其实不瞒公子，这是我设计的最满意的一套，公子真有眼光。」小?哥儿盯着舒起云如谪仙般的面?容，相信成衣做出?来一定会非常好看。 每个裁缝都?想看到自己亲手做出?衣服穿出?最好的效果。 「那就劳烦小?哥了。」 「公子还有其他喜欢的吗？」 舒起云看了一下价格相当合适，于是一次性又选了好几套，还给严蕴均也定了几套。 「这些给我师父做的，我一会把尺寸给你。」 「好的！」小?哥儿脸上扬起笑容，他的小?铺子一个月也就一两?单生意，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贵人，一次做了这么多套。 小?店地处偏僻少有人问津，眼看就快要交不起租关?门大吉，没想到舒起云来了后一下子解了燃眉之急。 「那我先给公子做青色这套，公子有什么需求吗？」 舒起云摇头，「你看着来就好，半月后能来拿吗？我要陪朋友赴宴，其他的你可?以慢慢做。」 「没问题！十日我就能做好！到时候给公子送上府去。」 「劳烦你了。」舒起云把医馆的地址写下。 「公子叫我小?卓就可?以啦！我也很期待公子穿上这套新?衣的样子，一定艷压群芳。」 舒起云轻笑：「小?卓言重了。」 「哪有…明明公子这等好看……」 和小?卓聊了一会，舒起云直接付了所有衣服的全款后离开。 小?卓追着他说不必给这么多，只需定金就可?，但舒起云笑着拒绝了。 他一走进铺子时，发现小?卓虽是哼着曲儿并未漏出?愁容，但仔细观察了一下铺内，并没有正在裁剪或是制作的成衣，虽然?小?卓嘴上不说他也已猜到大概。 舒起云离开后小?卓盯着他的背影，平时爱笑的眼里?终于闪出?泪花，若不是舒起云过不了多久他和爷爷就要露宿街头。 这一次他一定会倾尽全力为舒起云做出?最好的衣裳。 * 城东将军府。 封无晔：「崔毅，军队新?一批的训练服落实下来了吗？」 「嗯！今日已经?去新?和布庄谈了，不过价格也没便?宜到哪去。」 封无晔微微皱眉，军队每年服装开支都?是一大笔钱，可?朝堂指定了供应必须新?和布庄，除了新?和别的布庄都?无补贴，虽然?大头的补贴都?是国库开支，但军队自己出?的钱算下来也不少，甚至比起别的庄子来说新?和还要更贵一些。 对于服装开支这一项封无晔早已不满。 发现封无晔脸色难看，崔毅无奈道：「老大，我也知道这事里?肯定有古怪，但是我们也没办法，若是擅自改供应商的话?，那帮老东西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 「你说这些浪费掉的钱拿起补贴粮草多好……」崔毅一个人呢喃道。 封无晔前些年一直在关?外打仗根本?无暇顾及京中这些猫腻。 他做事一向果决狠辣，现在他不但回京了而?且腿疾也好了，可?容不得那些人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鸡鸣狗盗之事。 「这事先缓缓，现在虽天下太平但多年打仗国库紧张，衣服也可?穿旧的，新?衣的事搁置一会。」 崔毅想了想：「确实！我那的训练服轮着穿都?能好几天不重样呢。」 「行了，无事你就早些回去吧。」 「哦对了老大，我今个去布庄遇上起云了！」 听到舒起云的名字封无晔的心头一紧，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与舒起云坐下促膝长谈，记忆里?起云最清晰的样子还是那日在他的復职宴会上。 想起那一日在街道上的剎那对视，封无晔扬起一种遗憾之感。 * 在陪胡楪去了布庄后舒起云好几日都?没见到胡楪来找他。 短短几日内张常正那边送来几次会诊请帖，无疑都?是些疑难杂症。 舒起云一次都?没有缺席。 在太医学徒中多次露面?不免有人开始私下悄悄打听舒起云的来头，这人并不属于太医院为什么能和他们多次一起会诊？ 舒起云并不关?心这些，每回交卷后他就独自离开。 直到快到荷池宴的前三?天，胡楪终于兴沖沖找来。 舒起云从诊桌上抬头，胡楪的手里?正抱着个精緻的木盒，「起云，我的新?衣做好！快帮我看看！」 「好…」 胡楪欣喜地去到隔间?换衣，她刚刚收到衣服都?没有试过，就想第一时间?跟舒起云分享。 再一次出?来，胡楪身着桃红流仙裙，薄纱质的裙摆摇曳就如穿梭在云雾当中，轻纱微微遮掩下的桃枝刺绣活灵活现，衬得胡楪就像是花中仙子。 「怎么样？好看吗？」胡楪笑着转了一圈。 第54页 「嗯，很好看！」舒起云的眼中尽是欣赏之色。 「哦对了，还有三?天宴会就开始了，起云你准备衣裳了吗？」 最近一直都?在忙碌，胡楪这已提醒舒起云才想起服装的事情。 回想起之前定衣的日子，刚好也有十天了。 「请问，舒公子在吗？」 小?卓抬头看着门头，再对比了一下舒起云给的地址，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看到门口的小?卓，舒起云开口：「我在，请进。」 见到舒起云小?卓笑出?两?对小?梨涡，「舒公子，你的衣裳我做好了！」 小?卓捧着古朴的木箱上前。 「谢谢你小?卓。」 舒起云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开木箱的卡扣，里?面?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胡楪有些好奇：「这真是太巧了，起云你快去换来看看！」 小?卓也很期待舒起云穿上的样子，「公子快试试，一定会非常好看！」 在两?人充满渴求的亮晶晶目光下，舒起云宛然?一笑：「好…」 当舒起云换好新?衣从隔间?走出?后，胡楪和小?卓的唿吸都?停了好几拍。 温润公子青萝衫衣广袖扶摇，素雅的配色下只有右边衣摆上的青竹绵延到腰迹，腰间?银白束带勾勒出?完美的腰身，配上舒起云那张淡然?清雅的脸，虽是淡素青衣但穿在他的身上惊现出?典雅高贵之感。 「起云，你这也太好看了！」胡楪忍不住拍手赞美。 第一次有人把小?卓的衣服穿得如此耀眼，小?卓惊喜地双手捂住口鼻，眼泪汪汪感嘆道：「舒公子，神仙下凡辛苦了…」 胡楪面?色惊喜：「没错！后天穆子辰在荷池宴上遇见你，一定会气死的…」 第23章 胡楪的话让舒起云恍神了须臾。 穆…子辰, 也要去吗？如果是这样那封无晔会不会也跟去?？ 瞬息间舒起云的心凉了半截。 胡楪没?有发?现舒起云的异样，他围着舒起云转圈圈欣赏：「起云，你的这套衣服真?好看, 在哪定的？」 站在一旁的小卓听到胡楪这样一问有些害羞。 他悄悄抬眼看向?胡楪, 她全身衣服的用?料讲究, 在腰部的位置还有新和衣坊的空心的牡丹花刺绣坊标刺绣。 身为一个小裁缝不可能不知道最有名的新和衣坊, 他们的每套衣服在腰间都有标识, 通常刺绣都是搭配着服装的颜色,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卓再一次低下头, 眼前这样的贵女应该会看不上自己的小店。 舒起云回过神发?现低着头的小卓，他站到小卓的身边, 「是小卓做的。」 胡楪盯着小卓眼睛亮晶晶, 「这么?好看的衣服, 也给我来?几件！」 她不像其他富家?子弟过于在乎身份地?位，只要是她喜欢的都会卖买下来?，根本不考虑符不符合身份。 小卓怯懦的眼睛里带着惊讶，胡楪不像舒起云，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亲切感，胡楪一身耀眼的红, 性格也张扬不羁明媚飒爽，天生给了人一种距离感。 换做平时小卓根本不敢招惹这样的人，胡楪能看得上他的衣服也是他不敢奢望的。 「你的铺子在哪？」胡楪问。 「我…」小卓吞吞吐吐，带着底层百姓对贵族的阶级鸿沟和距离感，让他天生的惧怕占满了心底。 舒起云站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撑着小卓的背。 突然感受到舒起云的动作, 小卓就像获得了勇气?, 舒公子如此温柔待他，他怎么?能辜负别人的心意。 咽了一下口水后, 小卓大胆地?说?出，「小店就在西街玉桃巷。」 胡楪笑得明媚，「这不，反正我们今天没?事，起云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舒起云笑得柔和：「好…」 在舒起云的陪同下三人一起去?到小巷中?小卓的铺子。 对于小小的门头胡楪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她到是十分好奇。 她很自觉地?坐在小店的椅子上，开始打量小店内的装潢。 小卓的店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的都是他平时用?剩余布料做出的手工艺品。 「小卓你有服装画册吗？」 「有的。」 「快拿来?我看看。」 小卓的画册并没?有新和衣坊的外观精緻，但当她翻开时胡楪眼前一亮，画册里的衣裳款式新颖，和新和布庄的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新和毕竟是大铺子，做工讲究，但小卓的服装看起来?别出心裁做工也不差。 把两家?的画册对比下来?，可以说?小卓设计的更?符合胡楪的心意，创意和细节甚至远远超过新和。 「太棒了，我喜欢，这些我都要了！」胡楪大手一挥把自己看上的衣裳都标註出来?，「以后你画了新衣裳，我都定下来?！」 再一看价格，她更?是就像捡大白菜一样把所有好看的款式都定了。 这一下子定的衣裳，小卓起码要做半年。 小卓被吓得哑口无言：「这…」 舒起云温柔的轻拍他的手臂，「不用?担心。」 「谢谢舒公子和胡姑娘愿意照顾小铺的生意。」 「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是真?的喜欢，我不急的，你可以慢慢做。」 第55页 小卓攥着袖子眼泪汪汪，「谢谢二位…」 「笑一笑，多可爱。」胡楪站起来?戳着他的小梨涡。 小卓没?想到自己这回真?的遇见了贵人，他悄悄瞄着身旁的舒起云，「嗯～我会努力做好公子和姑娘的每一件衣服的…」 * 荷池宴当天胡楪一早就来?接舒起云。 宴会地?点就在城北的春林游苑。 春林游苑是京城富商的私家?园林，平时开放给文人雅客，每月有八天收取少许费用?开放给平民百姓游玩。 游苑的场地?千亩，琳琅琼宇，竹林水榭，亭台楼阁，步步成景。 户部侍郎夫人直接大手一挥包下了整个荷院。 河池中?间的迴廊亭中?，藤纱轻舞，桌椅摆件布置地?十分典雅。 舒起云和胡楪来?的最早，此时还没?有宾客到场，整个场地?里只有随从和负责宴会端茶倒水的侍者。 「夫人好。」舒起云躬身行礼。 胡母亲切地?招唿：「舒大夫快来?这边坐！」 舒起云坐在胡母的身边，胡母握着他的手，「我这病多亏了你呀，不然还不知道要被折磨多久呢！」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胡母脸上气?色红润。 「夫人现在身体健康是极好的。」舒起云微笑着回復道。 「娘…你怎就不夸夸我…？」胡楪站在一旁撅嘴。 「哈哈哈，好好好，也都亏了我的乖女儿…」 胡楪的母亲是尚书?之女，身份高贵，同时胡楪也是侍郎府的嫡女。 在她之下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此时姗姗来?迟的弟妹们低着头对她和主母打招唿。 胡楪只是微微点头。 在舒起云的观察下，看来?这些弟妹对胡楪十分尊敬。 「小舒啊，你今天可真?是好看，这身衣服是在哪儿定制的？」胡母问。 「娘，我之前都和你说?过了，只不过我已经买了不少，你要是也想定那得排在我后面。」 「你呀…就是人来?疯，见什么?都想买。」胡母对着胡楪宠溺地?笑道。 「略略略…」对母亲撒了个娇后，胡楪拉着舒起云在这春林游苑里四处闲逛。 整个别院风景如画十分安静，耳边充斥着婉转的鸟鸣。 舒起云盯着大片的荷塘，不知多久没?有如此放松过。 直到下午宾客才陆续到场，舒起云不喜凑热闹，和胡楪坐在角落。 胡楪拿着小扇遮面，一个个跟舒起云八卦这些人的关系。 「你看那个搔首弄姿的，是尚书?府的小儿子，听说?最近在勾搭太子…」 「还有那个，啧，成天花天酒地?的也不知道是和谁一起混进来?的…」 对于这些富家?公子小姐的事迹，舒起云只是一笑而过。 直到宾客入座。 穆子辰带着侍从最后一个进来?。 看到穆子辰，舒起云心中?咯噔了一下，还好封无晔没?有跟来?，不然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子辰执扇行礼：「姨母有礼了，微微薄礼请姨母笑纳。」随后他身后的随从把礼盒放到一边。 胡母微笑点头：「辰儿今日好生俊俏。」 穆子辰光是站在那里，浑身透露着意气?风发?的傲气?。 「辰儿这边坐。」 穆子辰自觉地?在胡母最近的位置安坐。 如今宾客来?齐，胡母站起来?主持大局， 舒起云默默看着，胡夫人一派大家?贵夫人的风范。 宴会开场，赏乐听曲，舞姬身姿婀娜，气?氛高雅。 曲毕，胡母提议：「诸位，今日风光正好，不如吟诗作对助助兴？」 胡母递了一个眼神，身边的侍从摘来?开得最盛的荷花。 「此情此景快意哉，我们就以这莲荷传花作诗，谁先来?？」 在场的世家?子弟们有些踌躇，本以为今个只是来?玩赏，没?想到怎么?还突然考起了学问，他们都没?有提前准备。 每个人代表的都是自己的家?族，可不敢在这种场合丢脸。 一旁的穆子辰轻笑提议，「姨母，不如由我先开始？」 「好好好！」 穆子辰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碧波兰秋池荷满，叶上初露旧宿雨。」 由于身份高贵，在场的人不得不捧场，很快迎来?掌声。 他轻笑着把莲荷递给身边的人，乐队开始奏乐。 当音乐一停，莲荷停到别人的手中?。 这是在众人面前卖弄文采的好机会，但学识不佳的子弟就有些难堪。 拿到荷花的那位先是愣住然后主动自罚一杯酒，后磕磕巴巴对了出来?。 他一头冷汗，略显尴尬，虽然对得不工整，但也算是没?给家?里人丢脸。 在坐的少爷小姐们从小都是在同一学堂读书?，大家?平日里都互相认识，到底是个什么?水准心知肚明。 在场学问最高的应就是穆子辰，丞相家?注重?子女教育他从小和几个哥哥饱读圣贤书?，虽是个哥儿但哥哥们对他极其爱护，看似骄傲却不跋扈。 舒起云是宴会上的生面孔，之前就有人默默注意到他。 此时荷花正在一男子手中?，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酒杯，嘴边挂着坏笑，「居然到我了，那我先敬各位一杯。」他站起身子对着胡母举杯。 第56页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夫人同不同意？这次我想指定人对出我的下句。」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嫌恶，也不知这张博文是想害谁。 胡母点头：「可！」 「那就便请那边的青衣公子与我对答。」 众人从他的眼神看向?舒起云的方?向?。 胡楪皱眉，她在舒起云身边耳语，「这该死的张博文是大理寺卿的庶子，平时就喜欢欺负软懦之人。」 「你要是不想的话?，我帮你回绝。」 舒起云的表情淡然，「不必。」 他虽未读过四书?五经，也不曾正经学过吟诗作对，但他博览群书?，医书?里的典故和文献也看得很多。 舒起云就这样直直坐在那里，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京城贵族圈就四大成衣铺，他们身份高贵经常光顾有什么?款式都一清二楚。 在场的王公贵女们身着都是新和坊的最新款，只有他的服装独树一帜。 众人都在猜测这样的新面孔该不是又是什么?想要攀高枝的人。 通常京中?贵子贵女都瞧不上那些攀高枝的人，甚至还有些排外，若是外地?来?的富商之子，入京圈就是鄙视链最低端。 舒起云样貌清淡，那双眼动人心魄，在座的人都没?见过谁睫毛有这么?长的，而且是相当俊俏。 一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穆子辰看舒起云的表情并未波澜，之前他和封无晔在街道上见过，只知舒起云好似和封无晔认识。 他倒想看看这人肚中?是否有点墨水，又或者是个花瓶草包。 气?氛哄上来?了，张博文挂着得逞的笑，「那不好意思了公子，张某开始了。」 他拿着酒杯摇头晃脑高吟：「轻拨涟漪风轻摇，遥看花鲤偷荷香！」 胡楪看向?身旁的舒起云，她的表情有些担忧，「起云？」 舒起云起身端着酒杯行礼，如沐春风的声音脱口而出：「采菱莲叶月稀溶，恰照飞莺踏绫波。」 词句一出韵律工整，胡楪被惊艷了一下，不禁对舒起云刮目相看，没?想到舒起云不光看病厉害还能对诗。 胡母也眼前一亮，「好！这月下美景意境实在是妙。」 张博文的表情略有些难看，但也就一瞬间消逝而过，「公子有礼了！」他端着酒杯坐下。 游戏继续。 河池心亭里，游戏到白热化?环节。 传花游戏越到后期越难，当吟诗作对的灵感耗尽，有不少子弟已经出局。 最后剩下的只有寥寥数人，舒起云就在其中?。 穆子辰拿着花枝对舒起云开口：「过雨罗裙竹露滴，莲意朱明萦鸣蝉。」 舒起云表情淡雅从容：「清雾碧衫水烟沉，荷灼北陆吻伤鹤。」 穆子辰的目光锁定角落的舒起云，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医郎做起诗来?竟如此对答如流，不禁有些好奇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又或者受到过怎样的教育。 两人对到了最后，分不出胜负，胡母见状结束了游戏，并送上了礼品。 「大家?今日尽管玩得开心！」 游戏结束后少爷小姐们开始畅聊家?常。 舒起云只是在一旁安静坐着品茗。 好几位认得他的小姐与他打招唿，这些都是之前找他看过诊的贵女。 舒起云礼貌回应。 湖心亭中?地?位最高的就是穆子辰，不少人上前攀关系。 舒起云和胡楪到是在一旁落得冷清自在。 张博文的眼光不善，他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舒起云这人到底是谁，这种场合也不好当面打听。 宴会结束后胡楪和舒起云一起走出游苑。 「起云我送你回去?。」 舒起云微微颔首点头，两人走向?门口的马车。 此时穆子辰也在不远处，他好似在等人来?接他。 不一会一辆豪华马车驶来?。 马车驻足，内里的人下车，穆子辰脸上露出笑容，「无晔，你来?了！」 封无晔优雅有礼地?把穆子辰接上车。 见到来?接穆子辰的封无晔，舒起云如被寒冰冻在原地?。 正准备上车离开时，封无晔回头对上舒起云复杂的眼神。 「子辰你稍微等我一下。」 见到故人他转身向?舒起云走来?。 「起云，你怎么?在这？」封无晔的身材高大，遮挡了舒起云面前的阳光。 舒起云眼底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的他头束玉冠，完美的五官没?有一丝遮挡，容貌秀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身新衣封无晔没?有见舒起云穿过，是和以往不同的美，多了些飘逸。 封无晔：「起云…你今天真?好看。」 舒起云的眼神躲闪，真?正到了相见这一刻，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起云？你怎了？」封无晔的声音把舒起云拉回神。 他拱手行礼，「封将军安好。」 看着低着头的舒起云，和那微微颤抖的羽睫，对如此生疏的称唿，封无晔顿时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喘不上来?。 「景迟，几月不见为何我们如此生疏了？」封无晔的声音带着疑惑。 听到景迟二字，舒起云的心就如被刀割，脑海里一次次浮现出当日復职宴上的画面。 第57页 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无比讨厌自己的字，听起来?疼痛刺耳，就像对他的讥讽，尤其是从封无晔的口中?说?出。 「封将军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怎敢僭越。」舒起云语气?带着冷意。 这回答让封无晔皱紧眉头，舒起云的态度让他气?短难耐，就像心口被刺入一枚钉子。 「景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封无晔双唇抿成线，幽暗深邃的眸子带着担忧，无形的压迫感。 被这样的视线盯着，舒起云就像害怕的小动物，缩在自己的安全地?带不敢轻易冒头。 「将军多虑了，托将军的福，起云过得很好。」 坐在马车里的穆子辰注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他唤来?身边的随从，「去?提醒一下封大哥，时辰不早该离开了。」 「是！公子！」 舒起云和封无晔就这样尴尬地?僵持，两人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彼此，明明以前如此亲近，可现在就好像隔着一条鸿沟。 「起云，有什么?就对我说?好吗？」封无晔的眼神带着担忧。 对于封无晔的问题，舒起云闭口不言，他的想法怎敢说?的出口？ 「将军，少爷还在等着呢。」随从前来?提醒，打破了气?氛。 「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封无晔无奈离开。 舒起云抬头看着封无晔的背影，心中?的酸楚旁人无法体会。 方?才的他根本没?有勇气?与封无晔对视，他怕自己眼中?的慌乱被封无晔看出，也怕在众人面前出糗。 看着封无晔进入马车和穆子辰并肩坐在一起，他的眼底透漏着凄楚，或许这样如同陌生人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胡楪对刚刚的情况一头雾水，她看着急行驶而去?的马车，转身对舒起云问道：「起云，你没?事吧？」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殊不知他的语气?破碎得连大大咧咧的胡楪都听了出来?。 第24章 对于这一次突然的见?面,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一直都神情恍惚。 回想起刚才封无晔和穆子辰离开的画面，他心里不由?得?缩紧，就像被人捏住无法?喘息般难受。 胡楪有些担忧：「起云, 你从刚刚脸色就不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舒起云苦笑道：「估计是天气太热有些头晕, 回去?歇歇就好了。」 「嗯, 你可别硬撑啊…不舒服就要说出?来。」 「谢谢你, 胡楪。」舒起云苍白的脸色上, 强迫自己挤出?一抹笑容。 * 出?席了荷池宴后, 不少王公贵女都在私下里调查着舒起云。 同时最近贵族圈里的人也?都在讨论到底是谁治好了封无晔的腿。 富人都惜命，有这样好的医师当?然必须拉好关系。 但那人好像很神秘, 他们调查了许久都没有眉目。 封无晔復职已经三个多?月了, 对于这样有能耐的医者, 宫里人当?然也?不会轻易放掉。 最近张常正一直观察着舒起云的考核记录，无一例外他的答卷在所有学徒中是最好的。 张常正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这一回他准备考校腿疾，确认自己的想法?。 距离荷池宴已经过去?几天，舒起云正在小院花园里餵鱼。 几粒馒头屑丢进水缸，几条小鲤从水草中游出?来争抢。 平日里花园都是严蕴均在捣弄, 小院里生机勃勃。 舒起云望着水缸发呆，严蕴均从大门走来，「云儿，张常正又?送来诊帖了。」 舒起云当?着恩师的面把诊帖打开，「腿疾…」 听到这严蕴均感到有些不妙, 他好似猜到什么。 舒起云也?十?分谨慎。 「哎…是祸躲不过, 云儿这回你要去?吗？」 舒起云捏紧了诊帖，他及其?聪慧, 知道张常正已经把治好封无晔腿疾的事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去?也?会被识破，若是拒绝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自己早已被盯上，只?要他一日不承认估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试探。 不如坦荡的面对。 「我去?。」 第?二天舒起云如往常一样去?参与会诊。 这次的病例，看得?出?来是故意的。 躺在床上的病人和封无晔很像，昏迷不醒的病人腿上已经断了经脉。 若是普通医者诊治只?能截肢保命。 但封无晔位居高位，纵使不能治好医师们都必须竭尽全力保住封无晔的双腿完好。 虽然双腿瘫痪，但是起码没有缺胳膊少腿，是将领最后的尊严。 这次的情况舒起云想得?没错，就是在试探他。 面对答卷，他头一次踌躇，不知该如何描写。 思来想去?，若是张常正去?湖州城查，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再三思量下舒起云简要写下自己对症治疗的想法?。 拿到舒起云的答卷后，张常正一看，他整个人又?惊又?喜。 这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是实际操作?难度太大，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出?手。 好奇心过分旺盛，他想看看舒起云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来人！」 「是！」 第58页 「明天去?草庐医舍把舒公子请来，这回礼貌点！」 「遵命！」 第?二天草庐医舍再一次来人。 还是之前来请人的那帮，但这次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叨扰了，张院正请舒公子一叙。」 见?屋里黑压压的人，舒起云和严蕴均眉头皆是一紧。 严蕴均有些担心舒起云的安危，他提议：「要不要让封娃子…」 听到封无晔舒起云下意识的想要迴避，「不必了，师父，该来的总会来。」舒起云垂眸。 「那为?师陪你去?！」 师徒二人收拾妥当?后被马车接走。 这次张常正还特地要求舒起云带上他的装备，知道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舒起云带上了之前的手术用具。 马车驶入城东一处大宅。 这是张常正的府邸，他家世代行医，在东亓十?分有名?气，算得?上是名?医世家。 「终于来了，这边请！」这回张常正对舒起云的态度十?分亲切。 张常正把二人引去?会客间。 「对于昨日的病人，能否跟老夫细说你的观点？」张常正开门见?山。 舒起云端坐在椅子上，「只?是理论上可行，但实操没有把握。」 张常正：「继续说。」 「病人腿部创伤已染上炎症，强行接脉并?不一定能成功。」 「治疗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这种手术风险极大，很可能徒劳无功。」 「封将军的腿是不是你治好的？」张常正问道。 舒起云没有回答，这件事他从未正面回应过。 「你不说其?实我也?猜到了。」 「你的技术能施展给我看看吗？」说完张常正命人抬上一头受伤的羊。 严蕴均和舒起云一起来的，张常正这架势明显是赶鸭子上架，「喂！张常正你别太过分！」 「只?是医术交流，严老不必多?心。」 知道今天不拿出?点真本事张常正是不准备放人，从之前要求他带上工具时舒起云就猜到会有这一出?。 「师父不必担心，起云相信张先生只?是出?于医者的初心想讨论医术。」此话一出?带着些警告。 严蕴均：「最好是这样！免得?有些人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张常正立马听了出?来，看来这舒起云做人相当?谨慎。 他尴尬一笑：「舒公子请…」 在舒起云的命令下，侍者把羊抬到了屋外光线好的位置，周围命人拿出?屏风圈住，以免颳风影响治疗过程。 舒起云换上了自己的手术服，在给羊吸入大量麻沸散后，他开始进行接脉。 张常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接连称奇，就连舒起云用的刀具也?是他不曾见?过的，还有那比髮丝还细的缝合线。 不知道舒起云都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光是那及细的线就已经让他惊喜了。 半个时辰后手术完毕。 张常正见?那缝合完美的经脉和伤口接连鼓掌，就连严蕴均也?是第?一次看到舒起云手术，心里对自己这好徒弟更是自豪几分。 「舒公子，下个月太医院大考，老夫希望能见?到你！」张常正忍不住自己唿之欲出?的激动，这样的人才留在民间实在是可惜。 严蕴均冷脸：「张常正，你别太得?寸进尺！」 他最清楚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若是起云入宫很可能深陷泥潭。 张常正哪里管得?了这些，他惜才心切，立马让人拿来纸笔写下推荐信。 见?他这样舒起云缓缓道：「我还没答应。」 张常正表情有些变动，「舒公子是瞧不上宫内的差事？」 舒起云摇头：「并?非如此。」 他也?有自己的顾虑，若是进了宫那免不了会与封无晔有交集。 还有就是他放不下严蕴均。 「那舒公子不如说说你的顾虑？老夫一定竭尽所能。」 诚意都到这了，如果舒起云再拒绝那就太不懂礼数。 「先生可否让起云思考数日？」 「这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知道，有你这本事在民间反而更危险，在宫中任职起码外头人不敢随意动你。」 舒起云并?未回话，他礼貌鞠躬：「谢谢先生提点。」 「得?了，今天就这样，我和我徒儿就先告辞了。」 「还有，张常正你要是敢把今天这事泄露出?去?，我定不饶你！」说完严蕴均就准备领着他的乖徒儿离开。 「那老夫期待舒公子的回覆。」 「恭送二位贵客。」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一路无言。 舒起云一直在思考刚才张常正的话。 确实他这项技术被有心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医舍小院里。 严蕴均也?思考了许久，他无奈握着舒起云的手嘆气，「始终还是会有这一天，或许进宫也?道屏障，能很好保护你…」 「师父，我不想进宫…」舒起云担心进宫后不能照顾严蕴均。 两人相依为?命这么久他早就把严蕴均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虽然入宫后不能像现在这般纯粹行医，但为?师希望你能安全。」 舒起云的能力迟早会被有心人查到，江湖上惜命的人太多?，如果被绑去?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那会更加痛苦。 第59页 「可是徒儿担心进宫后不能好好照顾师父。」 而且他也?担心进宫后医馆是否能开下去?，若是关了铺子这样他们师徒两，生存都有问题。 医者不比政客，太医院正也?就正五品，官品不高俸禄也?不多?。 但能进宫的医者大多?都是名?医世家子弟。 很多?家族在各个州府都有药店医馆，本就不靠那点俸禄过活。 严蕴均致仕后的俸银只?能勉强维持生活，师徒二人各方面还是拮据的。 只?有开医馆才能维持师徒二人的生活正常开销，还能省下一些余钱。 严蕴均知道舒起云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他怕自己一个人在宫外过不好。 「这个云儿不必担心，进入太医院谋事不用住在宫里。」 「至于你担心的为?师也?有考虑到，医馆的事让张常正解决，他若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以后也?不必有来往。」 之后严蕴均又?跟舒起云说明了太医院的公务安排。 太医院也?分成很多?病种类目科，平日和普通官员一样按时上工到点下工，休沐日也?是一样。 但太医院比较特殊，多?了一项轮番值守。 平日除去?进宫时间，回来后还是可以陪伴家人。 「这样的话起云就放心了…」 他想了想，至于医馆只?能缩短看诊时间，每日申时从宫内回来坐诊一个时辰。 三日后张常正特地差人过来寻求答覆。 得?知舒起云答应后他喜出?望外，至于舒起云信中提到医馆的事，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没任何问题。 若是靠宫里那点俸禄过活他们都该饿死，家里有些产业也?理所应当?。 * 答应张常正后舒起云开始准备下个月的太医院大考。 这段时间严蕴均一直在告诫他如何在宫中谋事。 其?中利益牵扯颇多?，反而没有在市井中那样纯粹。 告诫他最多?的就是不要参与后宫之争，伴君如伴虎，一不小心就容易万劫不復。 宫内不同病症分为?十?三类，为?了避免与后宫接触，这次舒起云的志向并?不是大方脉，妇人，小方脉，虽然他对各方面的医术都有所建树，几年来学得?东西比别人几十?年还多?，但他也?懂得?必须自保。 他在疮疡和针灸摇摆不定，若是在疮疡很有可能再次遇上封无晔，针灸虽容易些但总避免不了接触后宫。 再三思量后他准备谘询恩师。 严蕴均听了他的描述后给出?建议：「以你的才能，张常正定然不会那么便宜你，将你放在无关紧要的位置。」 「针灸那边行事安稳，医官为?数众多?，根本不缺人。」 「就去?疮疡吧…」严蕴均顿了一下再次补充：感情和公务不可混为?一谈。」 他早就看出?舒起云和封无晔之间的异样，只?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舒起云愣住须臾，听了严蕴均一席话后好似想开了些什么，对于封无晔他太过于作?茧自缚，不如坦然面对。 「徒儿知道了…谢谢师父提点。」 第25章 在?师父那?里?大致了解到太医院的考核内容, 大抵就是《伤寒论》《金匮要略》《内经》《难经》等?，这些他早已能熟记于心。 反而对他来说没?有什么难度，在?考核中某时还会出一些难以攻克的疑难杂症。 为了准备太医院的考试, 这些日子舒起云都在学习从苗疆带回的医书, 苗疆的医术和中原有许多不同之处, 很多医治药方都需要细细钻研, 其中光是草药就多达千万种。 自?从荷池宴过后, 不少人私底下调查舒起云的身份。 当张博文知道舒起云的身份后不禁哧鼻, 「原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郎！」 草庐医舍里?。 舒起云正在?诊桌上?看书, 胡楪在?一旁坐着发呆，她平日里?没?事就爱往舒起云的医馆跑。 此时张博文走到草庐医舍门口, 他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匾, 衣着华贵手里?还摇着玉扇。 目光看向?内里?正在?低头看书的舒起云, 张博文的脸上?尽是阶级身份相差的傲气：「呵！我?说是什么人?，不过就是一界草医而已。」 这话刚好被诊厅内的胡楪听见，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子面向?门外，「我?说是什么不要脸的人?呢，原来是你?啊？张博文！」 张博文盯着正在?看书的舒起云嘴边挂着冷笑：「没?想到侍郎府的小姐居然和这种平民混在?一起，真的没?有点有辱身份的自?觉吗？」 听到这话胡楪的脸色仍如寒霜, 「怎么？起云可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大理?寺少卿庶子张博文，你?此话是和我?娘过不去吗？」 胡楪的话直接扯到她家里?和尚书府，意思就是让张博文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胡楪虽是身体不好，但性格张扬泼辣也不是好惹得主。 张博文吃瘪总想着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就你?这泼辣样?, 哪家公子看得上?你?？！」 「呵呵，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怪不得到现在?还谋不到一官半职。」 「你?是今天没?有吃饱跑来这里?狗叫吗？」 张博文的脸黑下来，他爹只是三品官员，胡楪家是从二品，官高一级压死?人?，现在?的他不能得罪胡楪。 第60页 张博文被怼得哑口无言，本来今天只是想来奚落舒起云，没?想到居然运气这么差遇见了胡楪。 就在?张博文气急败坏准备想些什么还嘴时，一声洪亮带着戾气的男声传来，「让让！」崔毅撞着他的肩膀进来。 张博文被撞了个趔趄，他的肩膀一阵剧痛，嘴里?骂骂咧咧：「哎呦，你?个…！」 崔毅不耐烦地回头看着那?挡路的身影，他眼神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意：「嗯？」 望着崔毅那?高大威勐的样?子，平时喜欢仗势欺人?的张博文瞬间就像吃了哑巴亏一样?愣在?门口不敢多嘴。 崔毅转头看向?舒起云，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舒起云的对面，「起云，听说你?要考太医院了？」 舒起云的余光撇了一眼门外不甘心的张博文，他不太明白张博文为什么会如此针对自?己。 他对着崔毅点点头道：「嗯。」 崔毅好奇地问道：「你?准备进哪个科啊？」 「疮疡。」 崔毅一听喜笑颜开：「那?以后就能经常见面了！」 「我?以后有什么磕磕碰碰的那?都必须去找你?！」 舒起云轻笑：「你?现在?还不是可以经常来找我?？」 「那?不一样?，公费不占白不占。」 听到崔毅的话舒起云用袖子掩唇「噗呲」一声被逗笑了。 「老大知道后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舒起云微笑的眉眼突然惆怅，他万分希望不要碰上?封无晔。 然而大大咧咧的崔毅根本看不出最近舒起云和封无晔的关系有什么端倪。 旁边的胡楪见到崔毅，她的脸上?面红耳赤。 崔毅转过视线看向?胡楪：「胡楪姑娘也在?啊？」他笑得阳光根本没?把?还在?门口怨念的张博文放在?眼里?。 胡楪的脸更红了，没?想到崔毅居然记得她的名字。 「崔校尉，你?好。」胡楪缓缓福身。 崔毅对着她点头，「胡楪姑娘安好。」 胡楪第一次如此害羞，竟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就在?她以为气氛会尴尬的时候，崔毅又转过头面对舒起云谈笑风生。 「对了起云，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晓锌也准备要考兵部了。」 「等?你?们考完，我?们好好聚聚！」 「好。」 「对了，有点心吗？」崔毅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点心了，心里?惦记得紧。」 「当然有了。」舒起云笑着拿来一旁的点心盒。 崔毅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盒里?装着各种各样?的小点心，一看到点心他心花怒放，立马就塞了好几个进嘴里?。 「唔…还是起云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慢点吃，别噎着。」舒起云笑着给他倒了好几杯茶水。 门口的张博文皱着眉头盯着医舍中的景象，他的眼神透漏着不甘和怨毒。 凭什么舒起云这种人?能混进贵族的圈子，他打?心眼里?根本瞧不起舒起云。 总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崔毅不屑回头：「门口那?人?是谁？怎么还不走？晾在?这里?真是影响心情！」 崔毅是武官世家出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升到校尉，地位仅次于将军。 自?古文官武官看不对眼，他根本就不知道张博文是谁，也不怕自?己招惹到对方。 若是张博文敢来找茬，崔毅根本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直接来硬的用拳头说话。 张博文知道今天出门不利，若是再继续自?讨没?趣也只是石头打?在?棉花上?。 「啧！」唾弃一声后他甩袖离开。 「刚刚那?人?是谁？」崔毅问。 见舒起云不语，胡楪帮着解释，「大理?寺卿的庶子，是三皇子的走狗。」 崔毅眉头紧锁，三皇子的人?怎么会来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舒起云的安危。 他能混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完全没?有才智，自?觉让他心里?总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为了舒起云的安危，他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好好警告警告张博文。 「若是他以后还敢来，起云你?立马告诉我?，我?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舒起云颔首：「谢谢…」 「不过我?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也不知他为何要出言讥讽。」 胡楪：「那?张博文依我?看就是神经病，在?家里?不受重视，在?外就喜欢寻找存在?感。」 「起云你?不必理?他。」 崔毅待的时间不长?，吃了不少舒起云做的糕点，还顺便打?包走了一些。 发现崔毅喜欢甜食，胡楪默默记在?心里?。 崔毅走后舒起云看向?脸红的胡楪，刚才崔毅在?的时候，胡楪都在?悄悄地盯着崔毅。 他的语气带笑：「你?是不是对崔毅…？」 「嘘…」胡楪害羞地打?断他的话。 舒起云会意很快明白。 胡楪也不怕说出自?己的想法，「爹爹给我?相中的都是那?些文绉绉的弱不禁风的公子哥。」 「我?才不喜欢！就他们那?样?，我?一只手都能把?他们撂倒。」 舒起云笑了，「没?想到我?们胡楪姑娘这么挑剔啊？」 第61页 「喂，你?可别瞧不起我?，虽然我?有天生心疾，但是我?可是京城这些小姐里?最能打?的。」胡楪撸起她的袖子一脸骄傲：「你?要知道，我?那?些爱搞小动作的弟妹没?少被我?收拾过！」 高门大院里?的腌臜太多，能让那?些庶子庶女服气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胡楪从小身子不好，但她不是个软包子让人?欺负，对于下人?和家丁她向?来都是恩威并施。对于那?些弟妹总有个别个不服气的，她也不怕顶着压力上?手打?服。 「我?们胡楪大侠女真厉害。」舒起云笑着夸奖。 胡楪的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这还差不多！」 「哦对了，万一我?不在?的时候张博文又来骚扰你?，为了这种情况发生，我?回去想办法收拾他！」 「那?我?就依仗胡楪大侠了…」舒起云微微一笑，这一笑动人?心魄竟让胡楪看得出神。 * 从那?以后张博文真的没?有再来过，也不知胡楪是怎么处理?的。 舒起云每天安安心心地在?医舍准备考试，而张博文近况可就很惨。 那?天回去后崔毅总是觉得张博文有问题，他们军人?的直觉无比准。 私下里?一查得知张博文平时尽帮三皇子一党人?做些下三滥的事情，三皇子根本看不上?他这种人?，只是给点小恩小惠利用他当个走狗罢了，而张博文自?以为自?己得到了重用，很是嚣张。 现今东亓有四?位皇子，只要太子棋错一步很有可能丢掉太子之位，这四?个皇子明面上?兄弟恭亲，实地各怀鬼胎。 而现在?最危险的就是已经有势力在?私下里?搜查到底是谁治好了封无晔，之前他们对舒起云的事闭口不谈保护得很好，如果舒起云暴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崔毅马上?把?这件事告诉了封无晔。 「大哥，今天有人?去起云那?里?找茬。」 封无晔正在?批阅文书的手停下来，听到崔毅的话他心里?冒出浓烈的气愤和慌张。 气愤是因为这种事舒起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亲自?告诉他，慌张的是害怕如果今天崔毅不在?，那?起云该受到多么大的委屈。 「是谁，一字一句告诉我?！」封无晔的态度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 崔毅把?事情经过全盘托出，以及舒起云去荷池宴的事也说了，顺便把?他的担忧也道了出来。 事关舒起云的安危，封无晔的眉头紧锁，难怪那?天他在?春林游苑遇见了舒起云。 「这个张博文好好注意一下，不要让他去骚扰起云，朝堂上?的事我?会出手。」 那?些对舒起云蠢蠢欲动的人?，封无晔一个也不会放过。 敢动他的人?，就是在?和他封无晔作对。 张博文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家里?，他越想越觉得生气，那?胡楪身份高贵他动不了，私下一打?听才知道撞他的那?个大汉是封家军校尉崔毅，不光年龄比他小，还位居三品，祖上?和封家一样?是开国元勛，这让张博文酸得瞪目红眼。 这让他不禁更加疑惑，舒起云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他之前明明就是清河村的一个土村医而已。 张博文气得掀翻屋内的装饰，闹的桌球作响，他喘着粗气，脑袋里?都是愤怒，「等?等?…崔毅、封家军、舒起云…这两人?的联繫…」 东亓国有五大营，当数最大的就是镇守边疆的封家军，打?起仗来又凶又狠，被百姓称为北方之狼，但在?朝堂里?却被一堆文臣戏称作疯家军。 之前封无晔的腿太医们都说是没?救了，但五年后莫名其妙好了，这让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 「最近几个皇子都在?找的人?，该不会是舒起云吧？」 对舒起云的鄙视还有心里?的不甘和不屑大过与激动，冷静下来后他想着该把?这个猜想告诉三皇子。 对于张博文上?门找茬的事，胡楪对他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回到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胡母。 「没?想到张博文是这种卑鄙小人?，之前居然在?长?辈面前装得这么好！」胡母气得拍桌，她出生大家闺秀，一向?欣赏舒起云这样?有才有能力的人?。 「母亲，这件事我?去处理?，您知道就好。」 胡母怎么会捨得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吃亏，这件事她口头上?答应，背地里?马上?联繫了张家主母。 对于一个家族的正妻通常是看不惯妾室生的孩子，胡母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舒起云只是个民医，但胡母出面张家主母怎么都得给个薄面。 当张母收到侍郎府来信时笑了，「这回刚好有藉口收拾收拾那?贱人?和她那?不中用的儿子了！」 张博文当晚就准备出门去与在?红福楼寻欢作乐的三皇子会面，大理?寺卿府里?的家里?的管家和往常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身为大理?寺卿的儿子，张博文每次去红福楼都是偷偷摸摸，生怕被人?撞上?影响父亲名声。 胡楪当天就找了一帮人?准备收拾张博文。 但张博文准备从偏僻小巷去红福楼后门时，胡楪一声令下，「给我?打?！」 从天而降一个麻袋套在?张博文身上?。 第62页 「喂！你?们干什么？！」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群人?的拳头已经招唿上?去。 跟踪张博文的崔毅刚好看到这一幕，胡楪一身红衣指挥着好几个大汉对张博文拳打?脚踢，她自?己还捞起裤腿补上?好几脚。 本人?崔毅也想着跟踪张博文后找个机会好好「警告」他，没?想到遇上?了这一出。 暗中观察的崔毅嘴角上?扬：「有意思！」 张博文被揍得鼻青脸肿，等?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那?群人?早已消失不见。 然而好死?不死?原本没?什么人?的街角突然走来几个他认识的公子哥。 「咦？那?人?好像是张博文吧？怎么被打?成这样?？」 「哈哈哈…」 张博文在?那?群人?的笑声中仓惶逃跑，他觉得今天是倒霉到家了。 当他灰头土脸回到家的时候，在?门口等?着他的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家父。 「听说你?去青楼了？」张父一脸看垃圾的样?子看着他，「你?几个兄长?都谋得一官半职而你?呢？！」 「老爷，博文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你?给他一次机会吧！」张博文生母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请求。 张家主母在?一旁优雅坐着喝茶看笑话。 平日里?张博文的一举一动她早就清清楚楚，证据一大把?没?有拿出来，就是在?等?着一个机会好好收拾他。 张父：「平时都是你?惯着他，他才这么没?出息，什么都别说了！家法伺候！」 这一夜张府鸡飞狗跳，从那?之后张博文再也没?办法踏出家门一步。 暮色降临。 舒起云收拾好诊室准备回内院休息。 当他整理?好桌上?抽屉内的书本，一抬头眼神对上?门外站着的那?道黑色身影。 封无晔不知何时出现在?医舍门口，他盯着舒起云的一举一动仿佛已经看了许久。 舒起云手上?的动作停下，他整个人?愣住，自?己一直放在?心底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此时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表情也有些慌乱。 「起云，我?能进去与你?谈谈吗？」 第26章 封无晔明明就在门外, 可舒起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双如鹰一般的眼注视着他，他就如企图逃跑的?小猎物，想?要躲避猎人?追踪的?眼神。 「起?云？」发现舒起云的状态不太对?劲, 封无晔的?语气有些担忧。 他不禁猜想?, 起?云是否是被张博文给惊扰到了。 诊桌后?的?舒起?云揪紧自己胸口?的?衣料, 他的?胸口?不住闷疼, 尝试着放平唿吸试图平静下来, 可外面的?人?是封无晔, 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人?。 他越是想?要平静, 胸口?难受得越厉害，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勇气独自一人?面对?封无晔。 「封…封将?军, 起?云今日有些不适, 您请回吧…」舒起?云的?小脸煞白语气虚弱。 此时此刻封无晔对?舒起?云的?担忧已经淹没了他从小恪守的?礼节, 不等舒起?云同意，他直接大步踏入医舍。 见封无晔大步向?自己走来，舒起?云唿吸急促，眼前突然一黑，眼看?就要晕倒。 他从小身?体孱弱多病体质不好，也就这几年?稍稍好了些, 之前復职宴上封无晔的?话对?他打击太大，一直在心中成?了心结，如今再次见到封起?云，他竟然丧失了让自己平和的?能力。 「起?云你没事吧？」封无晔快步流星，一把捞住就要倒下的?舒起?云抱在臂弯里。 怀中舒起?云的?唿吸急促, 那娟秀的?落尾眉微拧, 其下如小扇子般的?长睫颤抖，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此时更是毫无血色, 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看?到舒起?云这样的?状态，封无晔竟失了理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出于本能地抱紧他。 封无晔着男人?刚毅的?炽热侵略气息近在咫尺，让舒起?云唿吸困难，烫得他害怕。 「你放开我…」舒起?云就像虚弱的?小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挣扎。 冰凉的?手推开封无晔，舒起?云背过身?喘息。 夏日本就穿得凉薄，舒起?云指尖和手心的?凉意传来，封无晔竟感觉到刺疼。 怕舒起?云再次摔倒，他轻轻把舒起?云扶稳了。 面前的?景象已经是幻影，舒起?云头晕目眩，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背对?着封无晔缓缓开口?：「封将?军请回吧，起?云今日不便招待。」 怀里还残留着舒起?云特有的?药香，封无晔拧紧眉头，明明舒起?云就在面前，竟让他觉得两人?隔着山海那样远。 「你是不是生病了？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没事，让将?军担心了，起?云休息几日便好。」舒起?云一只手撑着桌面，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次倒下。 「起?云，你不必与我如此生疏…最近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封无晔想?要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舒起?云摇头，「将?军多虑了，起?云最近很好。」稍微平復了一下后?他转身?轻轻推开封无晔，并捂着胸口?走回内院。 封无晔盯着他那虚弱的?背影，心中仿佛被梗住一样，噎着不上不下的?感觉。 第63页 看?舒起?云难受他心里也不好受，封无晔对?着他的?背影开口?：「起?云…你用什么困难，请一定要告诉我，今后?张博文不会再来打扰你。」 「我随时在将?军府等你。」 听?到背后?传来的?话语，舒起?云微微顿了一下，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舒起?云闭上眼扶着墙壁缓缓消失在封无晔的?视线中。 封无晔离开后?，舒起?云坐在院子里久久不能平復。 他的?双手撑在竹桌上捂住自己的?脸，明明他已经想?开了，可一看?到封无晔那张脸他还是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脑海里回想?起?封无晔对?他说?的?那些话，以及和穆子辰日日相伴的?身?影，胸口?就袭来撕心裂肺的?疼。 就着茶水他又吃了一颗药丸，这救心丹不宜多吃，今日他已经吃了好几颗。 * 从那日后?舒起?云再未与封无晔见过面，就如封无晔所说?的?张博文没有再来打扰过他。 这些日子舒起?云每日都在认真准备太医院的?大考。 他给自己做了不少心理建树，以后?若是再遇上封无晔，他绝不会再那么无助，人?总是要向?未来看?。 转眼到了考试的?那天。 地点在京城中的?，明元贡院。 整个考试持续一整天，前来考试的?医者众多，有数百人?，其中有太医署学徒，也有像舒起?云这样的?民医。 东亓国的?医学科考和科举制度相似，每三年?都会有选拔考试，就算是考上了太医署每个季度也还是有内部考核，每年?都有一次大考，若是多次不合格会被请退。 舒起?云拿着号牌跟着队伍走进贡院，胡楪在外围对?着他招手助威，舒起?云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转身?进入贡院。 今日考试胡楪一早陪着舒起?云过来，而恩师严蕴均则在医馆里摆弄他的?花草，仿佛对?自己徒弟的?大考漠不关心。 舒起?云知?道师父的?良苦用心，这个考试对?于他来说?并不难，若是让严蕴均出面也太过于小题大作。 就像是学霸的?家长根本不在乎孩子学习一样，严蕴均对?舒起?云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以舒起?云的?能力直接晋升院使也不是问题，区区一个小考根本不足为惧。 殊不知?不少医者为了准备这三年?一次的?大考煞费苦心，而舒起?云对?待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进入贡院后?，每个考位的?笔墨纸砚均由太医院提供。 太医大考不似科举，只是一天而已。 舒起?云找到自己的?座位，等待答题。 * 「老大，今个起?云考试，考完的?时候我们要不要去接他？」崔毅提议道。 封无晔放到嘴边的?茶盏顿了一下，最近太忙他居然忘了这件事。 回想?起?之前舒起?云忍着痛苦拒绝他的?那一幕，心里还是会难受。 「老大，你怎么不说?话？你今个下午不是无事吗？」崔毅有些疑惑。 封无晔放下茶盏，「嗯，那就去看?看?吧。」 舒起?云完成?考试时已是酉时，他伸展了一下筋骨走出贡院。 此时胡楪已经在外等候，找到人?群中那一抹鲜艷的?红色身?影后?，舒起?云向?胡楪走去。 「起?云，这里这里！」突然传来的?男音让舒起?云驻足，他转头寻找那熟悉的?声音，发现崔毅就在不远处，而他的?身?边正站着封无晔。 这一次见面，舒起?云倒是比上一回平静，他对?着两人?轻微一笑?，然后?看?向?胡楪，示意胡楪正在等他。 看?着舒起?云并没有往自己的?方向?过来，封无晔觉得心里空空的?，他看?向?与胡楪有说?有笑?的?舒起?云，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而崔毅根本不会想?这么多，他直奔舒起?云和胡楪的?方向?。 「起?云，你今天考得怎么样？」崔毅迎上前。 见到崔毅过来，本来话无比多的?胡楪瞬间变得害羞矜持。 舒起?云对?着崔毅微笑?道：「考得一般吧…」 「哈哈哈，我才不信，你一直都这么谦虚。」 舒起?云的?余光看?向?远处的?封无晔，他就默默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上前。 「刚好你考完试了，今晚上城里有花灯会，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玩？」 愣了一下后?舒起?云不知?该不该答应，若是封无晔也去的?话… 等他再一次看?向?封无晔的?方向?，发现他已经和穆子辰站在一起?。 「无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们不是说?好了晚上才见面的?吗？」穆子辰说?。 封无晔眼神停留在舒起?云的?方向?，「我来看?一位故人?。」 穆子辰从他的?眼神方向?看?去，正巧看?见了舒起?云，两人?对?上了眼神。 「那既然我们碰面了，我已经在满鲜楼订好了雅间，一起?走吧…」 封无晔早日便答应了穆子辰的?邀约，男人?言而有信他不会爽约。 「好…」 「那行，我让手下去跟崔毅说?一声。」 崔毅：「起?云，你怎么不回答啊？一会我们把晓锌也一起?叫上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第64页 看?着封无晔和穆子辰肩并肩转身?离开，舒起?云抬头答应：「好…」 这时穆子辰的?随从过来：「崔公?子，我家少爷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封将?军已经与他先行离开。」 崔毅听?了只是微微咂嘴，「知?道了。」 「还说?我们几个一起?呢，没想?到老大又自己走了。」 听?到他的?话舒起?云只是冷笑?，「我们去找晓锌吧？」 崔毅马上就被拉回话题，他笑?的?灿烂，「走走走，胡楪姑娘也一起?去吗？」 胡楪的?脸微红，她?本来今天就想?叫舒起?云一起?去灯会的?，若是能和崔毅一起?那当然巧事一桩，她?微笑?着点点头：「好。」 三人?找到晓锌的?时候他刚从兵工厂回来。 「花灯会？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嘿嘿嘿，而且师父也给我受了冠礼了，现在我也能饮酒了！」 「以前总是看?着你们喝，我可馋了。」 崔毅笑?声朗朗：「那还等什么？走着！」 「城里新开的?满鲜楼味道可好了，今个我请客！吃完我们就去赏灯！」 晓锌拍手叫好：「走走走！」 很快四人?约着一起?去向?城东的?满鲜楼。 崔毅和晓锌还有胡楪都是开朗的?个性，一路上没一会三个人?就混熟打成?一片，胡楪本来端着的?矜持也烟消云散，开始和他们两个称兄道弟。 三人?走在前面有说?有笑?。 舒起?云一人?毫无存在感地走在后?面。 明明今日该是个开心的?日子，而他却提不起?兴致。 满鲜楼是城东新开的?一家高端酒楼，能开在城东已经说?明老闆针对?的?都是达官贵族。 在这里吃饭的?非富即贵。 当四人?踏入酒楼时，舒起?云从正中间的?错层楼梯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封无晔正与穆子辰走向?三楼雅间。 两人?一黑一白，背影看?上去相当登对?。 舒起?云默默低下了头。 面对?雅院的?秋兰包间里。 崔毅：「今个随便点，别跟我客气啊！」 晓锌：「那我要喝最好的?酒。」 「成?！」 胡楪：「你们可别喝多了，晚上还得逛灯会呢！」 「哈哈哈，不会不会。」 面对?一大桌子菜舒起?云提不起?食慾，当他知?道不能影响朋友们的?心情，全程强颜欢笑?配合着。 竹韵间里。 「无晔，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没有食慾？」 封无晔确实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不停地拿着酒杯为自己倒酒。 「无晔，你是不是有心事？」穆子辰问道。 见封无晔皱着眉头保持沉默，穆子辰没有再问。 酒足饭饱后?崔毅又提议去路边的?小酒馆喝几杯。 夏日里京城的?节日颇多，每到晚上各种娱乐店面应有尽有。 长达数十里的?繁华灯会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舒起?云陪着他们一路游玩，他们一人?兜里揣着一壶酒，边逛边喝恣意潇洒。 胡楪也难得痛快一回，玩得红光满面，最后?几人?喝高了，觉得玩得不尽兴，又约着要去看?杂耍。 舒起?云走累了坐在河边的?木椅上等着他们，见他们三个有说?有笑?离开，眼里都是羡慕和欣慰。 手里拿着一坛花酿，望着那沿着河道的?街灯，舒起?云靠在长椅上望着天空出神。 「起?云，是你吗？」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灯火下舒起?云修长的?脖颈一览无遗，那精緻的?脸上带着些微忧愁。 顺着声音回头，舒起?云眼前是一名白衣男子。 「齐斌？」 「起?云？真的?是你？」 「三年?未见，可还安好？」 齐斌是舒起?云在湖州城为数不多能聊得来的?人?，之前在惠民医属里两人?经常一起?探讨医术。 齐斌走上前来：「我可以坐下吗？」 舒起?云点头示意。 看?着舒起?云手中的?酒罈，齐斌感嘆：「几年?不见，你居然学会饮酒了…」 「酒是好东西，能让人?忘掉烦恼…」舒起?云笑?道，然后?对?着酒罈豪饮一口?，「你来京城做什么？」 「参加太医院的?考试，我爹让我来的?。」 「对?了，你也参加了吗？」 舒起?云淡淡答道：「嗯。」 「那太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共事了！」齐斌笑?得开怀，没有什么能比在位置的?职位上有一位认识的?人?更幸福了。 「别笑?的?那么开心，还不一定在同一个科里呢。」 齐斌想?了想?也对?，于是追问：「那你在哪个科？」 「疮疡，你呢？」 「我爹非要我去大方科，我一直不愿意，但他就是逼我去，我拗不过他…这大方科可得给我吓死。」 大方科会经常接触后?宫嫔妃，一不小心就容易掉脑袋，谁都不愿意去。 舒起?云被他逗笑?了：「出事了有你爹给你兜着，你怕什么？」 「哪能不怕啊，那可是宫里…而且我爹以前是院正，更不能给他丢脸了…」齐斌十分苦恼。 第65页 听?着他的?絮叨，舒起?云迎着晚风又灌了一口?酒。 酒气上头整个人?呈微醺状态，舒起?云突然觉得烦闷的?心情畅快了许多。 河面上飘着不少画舫，这些画舫载着文人?雅士们沿着河道欣赏这十里街灯，舫上管弦丝竹声声，从船上传出欢声笑?语。 夜晚河风阵阵，捲来各种植物的?香气，舒起?云出神地享受着难得片刻的?宁静。 美人?恬静地吹着晚风，鬓边的?碎发扬起?，眼神中印出湖面上的?灯火。 一旁的?齐斌转头看?向?舒起?云，便看?到这如画的?一幕。 此时，湖中最大的?画舫上。 美景在前封无晔却无心欣赏，船内穆子辰和太子正相谈甚欢，他并不喜欢这种肤浅的?社交。 他站在船头出神，很快极强的?视力锁定十米开外岸边的?那一抹淡青色。 舒起?云面色红润的?舒起?云，手中握着酒罈，正与一男子坐在岸边交谈。 封无晔垂在两边的?拳头逐渐捏紧。 第27章 封无晔盯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舒起云身边的男子有?些眼?熟，他开?始在脑海内仔细回想，那男人好像是在湖州城见过?。 是?齐斌, 当时就和舒起云关系要好?。 一股莫名其妙不是滋味的感觉漫上心头。 就像某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受掌控被人觊觎。 此时此刻距离岸边有?十多米远, 封无晔的眉头紧皱, 不知为何?他很想马上?去到舒起云的身边。 叫来船夫, 准备坐小船到岸边。 「起云, 好?不容易再一次见面, 不如?我请你喝一杯？」 舒起云低头, 见手中的酒罈空了，今日本来郁结的心情喝了些酒倒也畅快不少。 难得饮酒一次, 是?有?些意犹未尽,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答应道：「好?…」 封无晔已经登船, 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岸上?舒起云的状况，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如?此冲动。 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想快点到舒起云的身边，就连一会突兀地出现在舒起云面前该说什么他都无从思?考。 然而此时岸边的舒起云站起身子，好?似没有?看到他，和?齐斌肩并肩离去。 封无晔的表情从未有?过?如?此焦急。 舒起云和?齐斌相伴找了一家?最近的湖边酒家?, 这?酒家?整个竹屋构造，看上?去别有?风韵。 两人坐在二楼，恰巧可以?看到湖上?游船，以?及那绵延数十里的灯火。 「起云，三年不见, 今日我们好?好?叙叙旧。」 「嗯。」舒起云淡淡回答道。 齐斌看着桌对面舒起云姣好?的面容, 不知为何?有?些脸红。 「起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白月堕。」 舒起云轻笑：「嗯, 那时候还没有?行冠礼，光是?闻闻味道就喜欢上?了。」 齐斌他叫来小二：「上?几壶白月堕。」 「好?嘞！」 店家?上?酒的速度很快，还配带着不少干果吃食。 舒起云注视着那几个白色的酒罈，白月堕是?他最喜欢的一种酒，由青梅酿制而成，味道酸涩中带着甘甜。 封无晔催促着船家?赶紧来到岸边，他寻着两人的背影找到不远处酒馆。 街道上?他抬腿看向二楼窗边，正是?舒起云和?齐斌。 他的心早已无法正常思?考，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想法跟着上?楼，酒馆里昏暗的灯光下，他坐在两人不远处默默观察。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听见齐斌正与舒起云谈论爱好?，他顿时神情恍惚。 认识舒起云这?么久了，到现在为止他居然不知道舒起云的喜好?。 「客人要点些什么吗？」 封无晔想起刚才两人聊的，他下意识开?口，「白月堕。」 「马上?来！」 眼?前是?白色的酒罈，这?就是?起云爱喝的吗？ 封无晔默默为自己斟上?一杯，酸中带甜的味道席捲。 不知为何?脑中浮现出与舒起云一起相伴的日子，他记得起云酿酒也是?一把?好?手。 但凡他喜欢的，舒起云每样都清楚的记得。 现在看来，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舒起云。 不知从何?时开?始舒起云和?他变得不再亲密。 封无晔握紧酒杯，大口饮下那清冽的酒水，烦恼随着酒液一齐咽入胸口。 舒起云今日喝得有?些过?火，此时的他已经感到酒气熏头。 齐斌望着他那精緻的脸上?显出一抹微红，不得不说舒起云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不光医术精湛，还学识渊博，无论品德还是?与人相处，长相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心里不免对舒起云升起一抹爱慕的情绪。 齐斌摩挲着酒杯看着他手腕正中间的圆痣，顿了须臾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起云，有?些话可能有?些冒犯。」 舒起云浑浑噩噩地盯着杯中茶色的酒水，他并未回復。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齐斌忍不住大胆提问，「起云，我知道这?话有?些不妥，但我想知道你是?哥儿还是?男子？」 第66页 在东亓，哥儿和?男子唯一不同就是?哥儿的手腕正中心都有?颗红痣。 而舒起云从小身体不好?，那象徵哥儿的红痣也黯淡无光，看上?去就和?普通痣并无二致。 一阵沉默后，舒起云还是?不语，他捏了捏自己的额头，发现眼?中的酒杯已经变成重影。 「齐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听得让人保护欲激增。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齐斌只是?有?些微微失落，看着舒起云的状态不太对劲，他也猜到估计是?酒气上?头，现在正难受着。 看了一下外面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无数，齐斌怕他一人回去不安全，于是?提议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舒起云没想到自己居然醉了，而且此时头晕得不行。 光他自己肯定是?无法回去了，他低着头轻轻点头，「嗯，谢谢齐兄。」 齐斌赶紧去结了帐，回来后发现舒起云还乖乖坐在位子上?，他的表情有?些松动，「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舒起云摇摇头，但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他努力?撑着桌面站起来。 就在他准备迈出脚步时，一不小心脚尖勾住桌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齐斌反应过?来准备扶住舒起云，而在他一道结实的臂膀先他一步撑住了舒起云。 一道高大人影挡在齐斌与舒起云面前。 「我送他回去。」 舒起云早已不清醒，他附在封无晔的臂弯里，脑袋里天旋地转。 齐斌抬头认真一看，他认得这?是?封无晔。 「封将军…我刚刚已经徵得起云同意了…」 封无晔把?舒起云捞在怀中护好?，他看起来高大强势，语气不容拒绝。 「我送他回去。」 齐斌被封无晔的模样震慑到，他知道这?里是?京城他也才过?来没多久，其实对路并不熟悉。 出于礼貌他拱手行礼：「那就劳烦封将军照顾起云了。」 低头盯着怀里的人，封无晔的声音从没如?此温柔过?，「起云，我马上?送你回去。」 熟悉的声音就在身旁，舒起云以?为自己幻听了，骨节分明的手搀扶在封无晔火热的胸口，他迷迷煳煳回答道：「好?…」说完步履虚浮地准备自己走下楼。 见他路都走不稳，封无晔直接当着齐斌的面一个横抱把?舒起云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后，舒起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舒起云乖乖躺在自己怀里时，封无晔才发现他的体重居然这?样轻。 齐斌眼?看着封无晔把?舒起云抱下楼，而他只能默默停在原处。 舒起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好?像听见了封无晔的声音。 平时压抑的情感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释放。 他的手勾住封无晔的脖颈，让自己窝在封无晔的怀里，贪恋地感受着封无晔身上?特有?的阳光般灼热味道，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封无晔低头，舒起云冷冽的气息就在鬓边，平日里白皙的肌肤变得粉红，此时他的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这?梦能不能长久一点？」舒起云断断续续小声呢喃。 封无晔没有?听懂他在做什么，这?人就算是?醉酒，也还是?如?此含蓄。 记忆中的舒起云从不会主动显露出他的需求。 不曾在乎大街上?行人的眼?光，封无晔抱着舒起云就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去。 正巧崔毅他们看完杂耍回来寻舒起云，刚好?看到这?一幕。 崔毅大步跑上?前，盯着封无晔怀中闭着眼?的舒起云，他疑惑道：「老大，起云这?是?喝多了？」 封无晔直接把?人抱上?马车，「你们回去路上?小心，我先送他回去。」 「那老大你们慢走！」崔毅挠着头看着那离去的马车，他嘴里嘟囔，「老大不是?和?穆子辰在一起吗？」 * 马车从闹市行驶到清冷的西街。 比起城南的热火朝天，这?里明显安静地就像是?郊外。 安静的街道上?只有?马车轱辘行驶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上?马车时，封无晔试图让舒起云躺下，而舒起云的双手牢牢地圈住他根本无法把?人放下。 他低头盯着舒起云恬静的模样。 「这?样，也好?…」 马车行驶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达草庐医舍门?前。 街道上?冷清无人，封无晔把?舒起云从车内抱下，一阵凉风吹过?，怀里的人打了个哆嗦。 他立刻把?外衣搭在舒起云的身上?。 四下无人，如?鹰的眼?环顾，若是?今天他不跟过?来，恐怕起云一个人回来很容易遇到危险。 封无晔抱着人走向门?口，他低头轻声问道：「户钥在哪？」 舒起云半梦半醒，「怀里。」由于饮酒冰凉的身躯带着些温热。 封无晔表情有?些挣扎，此时严蕴均肯定已经休息，大晚上?敲门?扰人清梦有?逾礼数。 纠结再三后他深唿吸了一下，「起云，得罪了。」 他把?舒起云放下，让人靠在自己的胸膛，火热的手掌隔着外衣面料小心翼翼谨慎摸索着舒起云怀里的钥匙。 第67页 指尖如?弹棉般轻点，男子与哥儿间本就授受不亲，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终于摸到舒起云衣服内包的钥匙，封无晔双指拈花般把?钥匙掏出。 当他把?舒起云送回房后，默默关上?门?准备离开?。 此时严蕴均推门?出来对上?他的眼?神。 封无晔拱手行礼，「严先生。」 严蕴均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头。 等封无晔离开?后，他去到自己爱徒的房间，舒起云完好?无损睡在床上?，身上?带着酒气，看来喝了不少。 舒起云做了个温暖的梦，梦中他与封无晔在月下畅饮互诉衷肠。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他才发现这?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舒起云盯着窗外的阳光，透过?清晨的光线屋内微尘飞扬。 昨日半梦半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坐在床上?努力?回想，就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好?不容易想起来最后好?像听见了崔毅的声音，以?为是?崔毅他们送他回来的。 跌跌撞撞起身，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推开?门?，师父已经在院子里打太极。 「云儿醒了？」 「师父，昨日徒儿喝多了。」 「无碍，为师煲了醒酒汤，去吃些东西然后沐浴吧。」 「谢谢师父…」 浴房内雾气腾腾。 舒起云把?自己埋进温水里回想起昨夜那个梦境，直到无法唿吸。 胸闷耐烦后他才从水中探出大口唿吸，水珠随着他精緻的面庞滴下。 把?头靠在木桶的边缘，目光盯着房梁出神，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水珠，舒起云冷笑道：「看来是?我平日太过?于在乎封无晔，这?才梦魇了。」 「以?后就断了这?念想罢。」 第28章 转眼到了放榜当日, 这段时间舒起云再也没有梦见过封无晔。 巳时才放榜，而大?清早就不少人?汇集到贡院门口，乍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起码百号人?。 不少人?看起?来?心情忐忑, 毕竟这回太医院的大考只选出三十个人?。 其中不少参加考试还有太医院学徒, 通过考试后就能直接晋升为医助。 舒起?云直到快晌午才慢慢赶来?, 此时贡院门口已没有早晨那么多人?。 人?群早已不如早晨那么热闹, 此时榜前的人?熙熙攘攘, 舒起?云不紧不慢走上前。 恰好碰上正?在看榜的齐斌。 齐斌一回头发现是舒起?云。 今天舒起?云身着一身淡素靛蓝长袍, 那款式新颖飘飘欲仙, 今日舒起?云并未束冠，栗色长髮只是随意在背后扎起?, 搭配着他精緻五官, 就像谪仙临世, 让人?移不开眼。 齐斌被舒起?云的模样惊艷得愣住，他的眼神带着欣赏和?倾慕，还记得灯会那晚舒起?云的样子，不管舒起?云怎样的穿着无疑是相当好看的。 「起?云，几?日不见可还好？」齐斌拱手。 舒起?云点?点?头礼貌回应。 一见到舒起?云，齐斌就有些束手无措, 他腼腆地问道：「起?云你也来?看榜？」 「嗯。」 眼神随意在榜上描了一圈，看到了齐斌的名字后舒起?云才主?动问道：「齐兄中了吗？」 他知道若是没中便询问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若是刚才没有看见齐斌的名字他绝不会问。 齐斌有些不好意思，「嗯，不过才十多名。」 「恭喜齐兄。」 「那起?云你呢？」 舒起?云并未回话?, 只是淡淡抬头看了一眼。 齐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头一名那正?写着舒起?云的名字。 「起?云，你真厉害！」齐斌忍不住赞嘆, 心中默默对舒起?云的歆慕更深一层。 知道了排名后舒起?云倒也没有那么欣喜，就像提前知道了结果一样。 太医院的批卷官们看到舒起?云的答卷时也是接连称嘆。 舒起?云各方面的见解都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医者，实力远远超过同期的考生，给人?感觉尤其老道。 以这样的成绩若是直接考院使?都错错有余。 放榜这天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少人?都在议论这第一名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舒起?云却直到最后才来?看榜。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舒起?云准备离开。 齐斌微红着脸提议，眼神希望得到舒起?云的回应。 「起?云，你有空吗？眼看着已经晌午了，要不一起?吃个饭怎样？」 舒起?云拱手，「不好意思齐兄，今日起?云不便，改日定登门拜访。」 被拒绝后齐斌有些失落，不过以后共事的机会还有很多，「嗯，既然你不方便就改日吧。」 「齐兄住在哪里？」 「我现在住城东我爹的老宅里，当时爹致仕回湖州后，那宅子空置了许久。」 「嗯，起?云记住了。」说完舒起?云道别转身离开。 * 医舍里胡楪早已等候多时，她一大?早就派人?去看榜了，得知舒起?云是第一名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 「起?云，你居然考了头等，真厉害！」 刚回来?舒起?云就见胡楪兴沖沖向他扑上来?，他微微一笑?：「有几?题还是没有把握的。」 第68页 「你太谦虚啦，必须要好好庆祝！」 舒起?云笑?道：「好…那今个我做菜。」 「好耶！我去叫上崔毅和?晓锌！」说完胡楪就风风火火出门了，这段日子她和?崔毅还有晓锌的关系突飞勐进。 舒起?云无奈低笑?，见严蕴均从内屋出来?，他赶紧迎上前，「师父！」 严蕴均早就从胡楪那知道了结果，他点?头满意，「不错…今后在太医院定要好好修习。」 「起?云定不负师父重望。」 当天晚上舒起?云做了一大?桌子菜，由于胡楪并不认识封无晔，她只叫了崔毅和?晓锌。 院子里的圆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餚，舒起?云为一旁的严蕴均斟酒，「感谢师父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 「云儿不必伺候为师了，快快吃菜。」 「谢师父。」 此时崔毅和?晓锌早已吃得满口流油，「唔，好久没吃起?云做的菜了，简直太好吃了！」 「嗯！就是！老大?真是一点?口福都没有。」 见他俩狼吞虎咽舒起?云噗嗤一笑?：「慢点?吃，一会还有甜点?呢。」 胡楪也是第一次吃到舒起?云做的菜，她赞不绝口：「别的不说，起?云你的手艺可真好！以后谁要是娶了你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好了…就你会说…」舒起?云给她夹了一块松鼠桂鱼。 「唔，好吃～！」 * 放榜过后日子平平淡淡，五日后便到了进宫当日。 一早中榜的三十人?便在皇宫侧门等待着，许多人?早已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从今日起?他们便不再?是学徒也不再?是市井名医，而是能在宫内学医的医助，若是之后还能考核晋昇平步青云，给家族添一份荣耀。 不少人?脸上带着喜悦，而舒起?云则面无表情，他深知宫内不比外界自由，而他只是大?势所迫随波逐流而已。 今日舒起?云在师父的建议下穿了一身藏蓝色长袍，显得低调谦逊。 齐斌就站在他身旁，由于两?人?认识自然而然就站在了一起?，齐斌的表情看起?来?也并不欣喜，毕竟他也是被齐天城逼着过来?的。 这三十人?内年龄参差不齐，一眼望去最年轻的竟然是舒起?云和?齐斌了。 辰时一到，从宫内出来?一名医使?，他拿着名单便开始点?名。 确认好人?员后，他领着众人?从侧门进入皇宫。 「各位这边请，今入宫内请务必不要四处张望。」 巍峨的宫墙内范围绵延数万亩，整个皇宫分为外中内三庭，外庭是各类局署的范围，中庭是王公?大?臣办事议事处，内廷则为后宫所在。 光是这三庭中就有成百上千个院子，宫殿更是数不胜数。 一行人?低头跟着医使?进宫，走了将近三炷香的时间才走到位于皇宫外庭角落处的太医署。 整个太医署院子里有五栋高大?建筑，中间那栋最高有五层，其余四栋都是一模一样的三层建筑对称分布，其中包括尚药局、库房、公?厨，还有值夜寝所。 「请各位来?这边务事处领取铭牌。」领头的医使?开始对照名单分发日后入宫使?用的铭牌。 之后便是对这三十人?进行分科。 整个太医署按照疾病类型分为十科，现只有六个科缺人?。 在场的人?可以提出志愿去哪个科，若是同一科人?太多则按照考试排名分配，其余多出来?的只能劝选别的科目。 舒起?云选的疮疡一直缺人?，根本不需要纠结就成功入选。 医使?看着舒起?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疮疡，他道：「以你的第一的成绩应去更好的类别。」 舒起?云只是清淡一笑?：「晚辈早已考虑好了。」 医使?点?点?头，这新人?看起?来?眉清目秀，人?说话?也谦逊，他对舒起?云的好感激增。 而一旁的齐斌犯难了，齐天城非要他去大?方脉，而他打心里是不想的，现在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他想任性一回。 反正?他爹在湖州，天高路远也管不到他。 他抬头看向舒起?云，「起?云，你已经选好了吗？」 「嗯。」 「你呢？齐兄。」 「我…我有点?不想听我爹的话?…」齐斌十分纠结。 舒起?云轻拍他的肩膀，「遵循本心就好。」 听舒起?云这么一说齐斌好像清明了一些，「谢谢你，起?云…」 等他转身准备去自己想去的科目时，结果已经只剩下大?方脉的名额。 齐斌：…… 他不过就是纠结了一下而已，然后就没了名额。 他抬头望天，一脸无奈道：「看来?这就是命吧…就连天意都向着我爹…」 所有人?分好科目后，医使?又?带领众人?参观太医院，并解说每日大?致的规划。 医助的日常就是平日早晨在翰林医学院学习，下午则在太医署各科目研学帮忙。 有时也要去太医署旗下的尚药局干些杂活。 总的来?说并不算轻松。 在对太医院有些了解后，一行人?在院子里等候各个科目的院使?来?接人?。 舒起?云站在人?群站得笔直，表情淡然清雅并不怯懦。 第69页 单单光是站在那里俊雅的身形和?无比美貌，就尤其引人?注目。 不一会各个科目来?接人?，疮疡的主?事人?也来?了。 一位身穿官袍的老者走向队伍正?前方，「请疮疡科的几?位随我来?。」 从队伍中出列的只有三人?，老者的眼神盯着舒起?云与?其他二人?，「三位这边请。」 老者带着三人?来?到正?楼大?厅，大?厅仅仅一面两?米高的屏风挡住正?中间的楼梯，每层的分布不同。 舒起?云所在的疮疡在第三层，整个科室包括医助只有不到十人?。 老者面目慈善，「我们这人?不多，你们不必拘谨。」 和?舒起?云一样选择疮疡的是两?名中年男子，在熟悉了环境后他们给自己找了个工案坐下。 老人?转头看向舒起?云，他万万没想到这回考试的第一名会选择疮疡科，「你就是严先生的爱徒吗？」 「刘院使?您好，正?是在下。」 「来?来?来?这边坐…」 整个科室里除了刘院使?外还有两?名医官三名医士，几?人?看起?来?都很亲和?。 「最为年轻，就考了头等，真是厉害！」其中一位赞嘆道。 「让前辈们见笑?了…」舒起?云拱手行礼。 「这样的人?才能来?我们科真是有幸。」 「前些年打仗，我们不少同僚都被派遣到军队，现在战争结束大?多都已退役，现在我们科正?是缺人?的时候。」 听了这一席话?，舒起?云想去自己拜访过的那位军医老先生。 能在战场上安然回来?也是相当不容易。 「不过现在不打仗了，我们这比起?其他科可轻松多了。」 「来?来?来?，这边坐！」刘院使?招唿舒起?云坐在他案桌旁的空位上。 这让舒起?云受宠若惊，「刘院使?，晚辈担当不起?。」 「别客气，我们这可不像其他地方，不讲这些的，而且你是严先生的弟子，坐我身边怎的不行？」 初次见面对方如此好意，如果不答应那岂不是不给面子，舒起?云行礼：「那起?云便却之不恭了…」 刘院使?早就从张常正?那里知道舒起?云的本事，这尊大?佛他必须得供好了，舒起?云的技术今后定然能响彻医学界。 只不过现在都是保密状态。 「今后我们科室必须要齐心协力，把疮疡发扬光大?！」刘院使?说得义正?言辞。 然而老同僚们并没有理他，「老刘头，这话?你都说过无数遍了。」 「这些年也没看我们科比其他科人?多到哪里去…」 「咳咳，该走的过场当然还是要走一遍的…」 「…」 早上分完科室后，张常正?下午在教所对所有医者致辞。 太医院的工作繁多，当天下午舒起?云就立即开始学习太医院的行事规则。 太医院不光是要为皇亲国?戚看病，还要研究新的病症。 这正?是舒起?云所感兴趣的，宫内的医典众多，对舒起?云来?说就是一大?宝库。 而太医署里还有外邦医者，经常会进行不同医学交流。 翰林医学院里还与?鸿鹄寺挂钩，医者们必须学习胡语。 外邦的医学药典对于舒起?云来?说也极具吸引力。 突然觉得入宫的日子没有那么难熬了。 难怪严蕴均之前语重心长告诉他要认真学习。 今日所见让他知道以后需要掌握的东西更多。 * 宫里的事传的很快。 当天就有人?在私下议论，听说太医院来?了个长相绝美的医助，不少人?都在打听到底是谁。 人?天生爱八卦，尤其是在宫内生活一成不变的宫女太监们。 他们在乎的无关学术，只对各种?八卦感兴趣。 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 城外三皇子王府。 躺在软塌上的男人?一脸鄙夷，「哦？真有此事？」 「帮本王去看看。」 跪在其面前的人?回答道：「确实长得标緻，那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 「有意思。」 三皇子的表情意淫，他什么美人?没见过，不过迄今为止还没有玩过貌美医师，想想都觉得刺激。 … 这一整天在宫内学习规矩，直到天色暮黑舒起?云才从宫门出来?。 而门前恰好站着正?在等待的封无晔，见到舒起?云后封无晔上前：「起?云，恭喜你。」 舒起?云垂眸，此时的他心里早已没有那份悸动，「谢谢封将军关心。」 「天色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舒起?云拱手道别，声音冷淡：「不必麻烦封将军了，起?云坐出租马车就好。」 说完他行了告别礼走向远处的出租马车方向。 封无晔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舒起?云头也不回地爬上马车，「去城西方向。」 车夫：「好嘞！」 望着身旁倒退的景象，舒起?云开始思考，每日坐车也不太方便。 东亓崇尚武力，百姓出行皆以骑马为主?。 人?靠衣装马靠鞍，不少人?也会把自己心爱的马儿也打扮得漂漂亮亮。 第70页 他单手托腮靠在车窗上，「以后还是买一匹马吧…」 第29章 被舒起云拒绝后封无晔并没有离开, 生怕舒起云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他骑着马一路跟在出租马车之后不?远处。 回到医舍时天已?经全黑，封无晔在远处盯着舒起云平安进入后才策马离开。 屋里严蕴均给?留了一盏灯, 舒起云本想着能回来早些还?能坐一个时辰诊。 看样子以后这种?起早贪黑的情况并不会有什么好转。 舒起云走进内院堂屋, 严蕴均正坐在其中软塌上阅读。 「师父, 我回来了。」 「今日感觉怎样？没有被为?难吧？」严蕴均放下手中的书?本。 「没有, 疮疡科的同僚都很好。」 「那就好, 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为?师说。」 「谢谢师父。」舒起云突然想到今后的课程安排。 「师父, 今日起云见到太医署中有好几名胡医。」 严蕴均倒也没有多大反应, 「看来这几年朝堂招揽了不?少人才，老夫还?未致仕时还?没有这些人。」 他记得家中有几本胡语书?籍, 之前也简单教过舒起云一些, 「这些日子就把胡语好好学学吧, 为?师当年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会的不?多但也懂些皮毛。」 「嗯…徒儿这就去把书?籍找出来。」说完舒起云来不?及用膳就想去书?房学习。 严蕴均连忙叫住他，「哪能饿了肚子，先?吃点东西再说。」 他这徒儿就是太好学，每次对?于?新的知识兴趣都无比浓厚。 今日严蕴均特地为?舒起云做了他最爱吃的菜，师徒二?人坐在堂屋里温馨用膳。 乖乖吃完饭后舒起云才被允许去书?房学习。 他在书?柜里找出那几本胡语抄本, 这些都是当年严蕴均从宫中抄下来的。 坐在书?桌前，翻着那泛黄的书?页，之前舒起云也只是浅略地学了些发音方法，看来今后需要掌握的的更?多。 在苗疆一年他对?苗语和苗文掌握得相当熟悉，每个地方不?同的医典都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作为?一个医者必须充实?自己的知识面, 舒起云一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 他的学习从未停下来过。 看了一夜的书?舒起云在严蕴均的再三催促下才睡下。 明天一清早就要进宫，严蕴均怕他操劳过度影响身体。 知道恩师是为?自己着想, 舒起云整理好书?桌后就洗漱上床。 躺在床上时脑内还?在回顾刚刚书?中的信息。 第二?天清早，舒起云换上公?服。 太医院的公?服每个级别的都不?一样，医助的是墨绿色窄袖长衫。 方便换洗太医院给?发了三套一模一样的。 天还?没亮，草草吃了一碗面后与恩师道别前往皇宫方向。 早晨必须要到翰林医学院教所?学习，舒起云背上背包匆匆忙忙去赶第一班马车。 从背包里翻出课表，今日晨课除了医学还?有胡语课。 他突然有些期待。 到达宫门口时天才刚亮，舒起云正准备进宫，背后传来齐斌的声音。 「起云等等我…」齐斌气喘吁吁跑上前「差点起不?来了！还?好赶上了。」 比起舒起云所?住的城西，齐斌从城东赶来所?用时长比城西快了不?少。 「齐兄，走快些吧，早课很快就要开始了。」 「好的。」说完他赶紧把手中的包子胡乱吞下。 舒起云看着他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 「齐兄你一个人在京城住得惯吗？」 齐斌缓了一下与舒起云并肩走着，「哎，这些日子都是吃外送，还?是怀念家里的味道啊…我爹这是狠了心要折磨我。」 听了他的话舒起云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走着。 两人相伴走到教习所?，他们所?在的学堂分配就只有这回考上的三十?人。 到达时堂内并无几人，舒起云找了个合适又不?抢眼的位置坐下。 齐斌顺理成章地在他旁边的空桌坐下，他本想与舒起云聊聊，然而看到旁边舒起云已?经拿出书?开始自己学习，也不?好多加打扰，于?是也跟着开始看书?。 不?多时教堂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第一堂课是大方科现任院使教学，舒起云听得认真，并随时拿着他的手册记录要点。 虽然不?少知识他已?经学过，但还?是无比认真。 课余有短暂活动时间，舒起云走到院里松了松筋骨。 屋檐下。 刚刚拿笔太久手还?有些酸疼，舒起云轻轻扳弄着自己的手臂，又给?自己揉了揉手指后感觉好了些许。 目光无意瞄到院子角落，总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舒起云微微皱眉后走进学堂，希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最后一节是胡语课，舒起云打起来十?二?分精神，教台上的先?生也是一位胡人，东亓通语说得流利。 弗明已?经在鸿鹄寺务工多年，教过不?少学生，这一次是他头一次被分配到医学院教书?。 头一天上课学员都比较拘谨。 他站在讲台上提问：「今日吾等所?学并不?难，方才的几个句子我想请诸位释译一下。」 第71页 舒起云一旁的齐斌表情立马变得苦大仇深。 人一但上了年纪就好面子，不?像儿时学习那样敢在学堂上当面出洋相，刚刚的句子他并未掌握，生怕被点到。 弗明见坐下无人搭话，他只好随意抽查，低头对?着名册随意点了几人，说得倒是磕磕绊绊。 「下一位，舒起云。」 自己被点到了后，舒起云从座位上站起。 身着墨绿色的长衫的他腰封勾勒出纤细腰肢，雪白如玉的面容清俊，身形看起来有些脆弱单薄的美。 弗明眼前一亮，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到这样的学子。 今天他教的第一句就是——有志者事竟成。 每次他的第一次课堂都会以这句话激励学子坚持。 而且这句话也相对?于?初学者来说很简单。 刚刚的几位说得磕磕巴巴，也不?知现在眼前这位的表现如何。 舒起云并未看手中的笔记，他的语调字正腔圆：「where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弗明听后眼前一亮，这样准确的发音他完全不?相信眼前的是初学者，「很好！请坐。」 齐斌抬头看向舒起云，没想到他居然学得这样快，突然就开始在心中骂自己愚笨，同样也激励起他的学习兴致。 课后齐斌拿书?盖住脸，他对?着舒起云感嘆，「这胡语，好难啊…」 舒起云微微一笑：「好了，时间不?早了，先?生都已?经走了，赶紧去膳房吧，下午还?有得忙。」 一想到还?有一堆事齐斌就觉得头疼，他每天学习的东西也不?少，现在还?有课业，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时间睡觉。 「那我先?走了…」舒起云准备告辞。 「等等我啊起云。」齐斌赶紧收拾好书?本追上去。 一起走到公?厨时，路上恰好遇上同来用膳的弗明。 「密斯特弗，安好。」舒起云的腔调板正。 弗明：「你的音调真好，是之前学过吗？」 「家师教过一些。」 弗明对?舒起云的第一印象很好，他点点头，「若是以后不?懂的可以直接来问我。」 「多谢弗先?生。」 简短打完招唿后弗明便离开。 听到刚才舒起云和弗明的对?话齐斌心里感觉到自己和舒起云的差距实?在太大。 「起云，你怎么样样都那样好？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也教教我？」 舒起云只是莞尔一笑，「好了，再不?去公?厨菜都凉了…」 下午。 太医院大楼三层。 舒起云坐在自己的案桌上温习着今日早晨学习的知识。 而他旁边的刘院使正在案桌前头疼。 公?务室里气氛低沉，没人敢说话。 舒起云也默默不?语，就连翻书?的声音都小得不?清其声。 「哎…」刘院使在桌上嘆气，他一会皱眉一会哀嘆，过不?了多久又走到案桌前不?停徘徊。 最后屋里共事的同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位同僚医官直接提问：「刘院使，你这是怎么了？」 「哎…这回怕是要惹祸上身咯…」刘院使无奈坐下。 疮疡科的人不?多，平时重要的事都是当面说。 刘院使说了来龙去脉，他正在为?南阳王的病症烦恼。 同僚一听都大惊失色，「南阳王爷的病不?是一直都是大方科在看吗？怎么落到我们头上了？」 「害呀！还?不?是那群人开的药怕出问题，每次给?的那药劲根本不?管用，现在南阳王指名道姓必须要我们科去看。」刘院使愁眉苦脸，这烫手山芋论谁都不?敢接，但皇家命令又只能硬着头皮上。 舒起云默默听了半晌，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 南阳王一年前患上背疽，这病以东亓现今的医学条件属于?绝症类型的疑难杂症，致死率很高，只能通过服药静养。 大方科那边怕开药怕出现问题，给?的都是温和的药方，缓解效果?不?佳，导致南阳王被折磨了一年有余，现在背后的毒疮越发疼痛难忍，其年轻时也带兵打仗为?人处事果?决，见吃药没效果?指名道姓让疮疡科的人去处理毒疮。 太医院虽聚集了全国的优秀医者，但是毕竟服务对?象是皇家，医者对?人体的实?践不?多，皇家人也忌讳见血腥，大多数人都是保守治疗。 舒起云翻开胡语书?学习，对?于?背疽这样的病症在苗疆有许多类似，他从前跟着药王学习时处理了不?少。 不?过现在是在宫里做事，他谨记不?能随意出头，只用默默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可。 「那怎么办？不?如推了让方脉那边开点药吧？」同僚的女医官说道。 「这次是皇上亲自下令，棘手啊…」刘院使背着手在桌前无助徘徊，「大方脉那边明摆着就是推锅，故意为?难人！」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下午你们几个就跟着我一起去看吧！」 一听要去看诊，手下几人立马唉声怨道。 「刘院使，我正值壮年还?上有老下有小…今个不?太舒服…」 「我下午还?得去趟尚药局呢…」 「我也要去帮忙上药就不?去了…」 「…」 见一个个推诿，刘院使气得拍桌，他也顾忌不?了那么多，直接破口开骂：「你们几个贪生怕死之辈！」 第72页 殊不?知此话一出那几名医官接连点头异口同声道：「还?是刘院使懂我们！」 刘院使：「……」 「你们这帮人…哎…！」 若是让去前线疮疡科是不?会有人拒绝，但现在是去给?王爷看病，相当于?把脑袋提着行事，一不?小心就会人首分离。 他无奈坐下，心想着这一遭怎么也逃不?掉，叫上了其他院使也没人愿意跟他一起，自己一个人去也不?是办法。 毕竟南阳王这是绝症，皇亲国戚不?比边关战士，这些达官贵人更?难搞，治不?好恐怕有杀身之祸。 刘院使左右为?难，如今竟然没人帮忙，他心中一阵凄凉。 舒起云敏感地捕捉到刘院使的无助，他的余光偷偷看向一脸绝望的刘院使。 正巧刘院使的眼神突然看向身旁的舒起云，两人对?上了眼神，他想起舒起云治疗过封无晔的腿伤，当时他也为?封无晔看诊过，对?于?他来说是完全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而舒起云却办到了不?可能的事，他突然目光一亮，如果?是舒起云搞不?好一定会有办法。 眼神相会时，他居然如看到了救星。 他站起身主动上前：「既然你们都不?去，那就起云和我去罢。」 其他人无不?用同情的眼光看向舒起云，毕竟这他是才刚来的新人就摊上这种?倒霉事。 舒起云没有拒绝的权力，他颔首点头：「起云，悉听刘院使安排。」 * 南阳王府里。 南阳王背后的毒疮多日不?见好，现已?有扩散趋势。 他趴在床上怒斥，「治疗疮疡的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一旁的人战战兢兢跪下：「回王爷，午后就该到了。」 「啧！一群没用的东西。」他已?经被折磨得难受至极，整整一年都不?能平躺着入睡，整个人脾气越发火爆。 「这次若是再是那群庸医，就让他们去死！」 「还?有给?封无晔治疗的那人也赶紧给?我找来！」南阳王气愤道。 「禀王爷，听说封将?军的腿可是开了刀子的。」 南阳王已?经难受得呲牙咧嘴：「开刀又怎样？本王年轻时驰骋疆场什么伤没见过？」 「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治好本王就行！」 就在南阳王火气沖天的时候，屋外传报：「刘院使到…」 第30章 外人通报后, 只见刘院使只身一人前来身边只带着一个医助。 「王爷，老夫失礼了。」刘院使在门口行礼。 屋内中人并未回话，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南阳王难受的唿吸声, 气氛沉闷到极点。 舒起云轻轻抬眼, 看得出其心情不佳。 南阳王垮着脸难受得趴在床上, 刘院使不敢多言, 只是怯懦向不远处的王爷亲信问?道?：「王爷这段时日吃药没有缓解吗？」 「王爷不忌口?…」 听到两人的耳语, 南阳王抬头瞪了他们一眼。 舒起云这才看清王爷的相貌, 约莫五十好几, 但眉飞入鬓，蓄着鬍子五官刚正。 由于背后毒疮疼痛难忍, 他怒斥：「你今天就?帮本王把疮给切了！」南阳王中气十足。 「这…」刘院使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舒起云。 刚刚南阳王的行?为?看来?身子骨还是不错, 舒起云对刘院使点了点头。 「这什么这？还不快想办法？」 「是！」刘院使带着舒起云上前查看背疽的情况。 「打扰王爷了…」 夏日天热, 南阳王光着上身趴在床上，只盖了一条凉被，四肢肌肉虬结，一点不像年过?百半之人。 眼前王爷背后有三?个毒疮，红肿发溃，还有扩散的趋势, 若是不处理恐怕危及生命，普通手段已?经无效。 刘院使扯了一下舒起云的衣角，示意他有没有办法。 舒起云手指在衣袖中点了两下，这回刘院使安心了。 「王爷且稍安勿躁，让老夫回去准备准备, 之后一定帮王爷处理透彻。」 南阳王见他今日前来?只带了个药箱, 眉头拧紧，「本王只给你两天时间！」 「老夫知道?了, 这两日还请王爷饮食清淡，两日后老夫准备好再前来?治疗。」 「得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治不好你就?给本王陪葬！」 刘院使冷汗直流，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赶紧拱手退下：「老夫定不负王爷期望。」 战战兢兢退出屋内后，刘院使和舒起云离开王府，回去的路上四下无人，刘院使表情焦躁，「起云吶，你也知道?这情况了。」 「你对背疽有何见解？老夫知道?封将军的腿是你治好的，事关?重大?现在没有外人不必藏拙。」 舒起云在苗疆一年，各种肤病见过?许多，对于治疗也是一把好手，在民间行?医倒也没有宫中如此多忌讳，苗疆人民性格朴实豪放，比起中原有更多大?胆的医治方法。 委婉简略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刘院使欣慰点头，「不愧是严院判的弟子…」 他庆幸自己还好今天把舒起云带过?来?。 「那两天后我破格让你上手治疗。」 「起云不敢，当由刘院使主刀。」 刘院使一听犯了难，舒起云立即给他做好心里建设并告诉他手术细节，以及使用的器材药品。 第73页 听着舒起云的解释，刘院使从一开始的慌张逐渐变得平静。 「这样，今个下值后你留下来?，老夫需要上手试试！」 「…」 两人回到太?医院后，疮疡科的同僚见刘院使脸色不对，所有人都变成?缩头乌龟不敢多言。 「起云，你与我来?！」刘院使把舒起云单独叫走。 无人的藏书室内，刘院使坐在案桌前，「起云你所说?的刀具如何使用？」 「不如今日刘院使与我回医舍试用。」 「好好好！」 聊了一下治疗细节后两人回到公务室开始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发什么什么又不敢多问?。 当天刘院使就?和舒起云一同下值。 回到医舍时严蕴均见到刘院使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他还在职时张常正和刘院使都还只是个普通医官。 「严先生好…」刘院使对着院中的严蕴均打招唿。 「是刘孟然吗？」 「正是晚辈！」刘院使没想到严蕴均居然还记得自己，「今日突然造访打扰先生了。」 「无碍，快请坐。」 师父说?话舒起云从不会插嘴，直到刘孟然主动说?出来?意，严蕴均才知道?这是来?求自己徒弟帮忙了。 舒起云主动拿出自己的工具教刘孟然使用，严蕴均也在一旁发表了一些自我的观点。 刘孟然觉得这次真是来?值了，还好遇上了舒起云，他瞬间对治疗背疽信心十足。 「这刀具刘院使先拿回去熟悉熟悉吧，后日其他器材我会带上。」 「那就?谢谢起云小?友了！」此时刘孟然早已?忘记上下级关?系，恨不得让舒起云多教他些东西。 「刘院使一起留下用餐吧？」 「不了不了，老夫得赶紧回去准备…今日若不是你在老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就?不多留先回去了。」 「那起云送一送刘院使。」 送走刘孟然后，严蕴均又与舒起云探讨了一下南阳王的病情。 「云儿的做法正确，这事只能刘孟然主刀，切记不可露锋芒。」 「多谢师父提点…」 这两日太?医院里异常平静，别人问?刘孟然什么他都闭口?不言，导致所有人都以为?大?事不妙，后也不敢再到处打听。 下值后舒起云都会陪着刘孟然练习并告诉他一些要领与注意事项。 身为?院使刘孟然学的很快，他也不是没有开过?刀，主要对象是王爷，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必须万无一失。 时间很快到治疗当日，一大?早舒起云就?与刘孟然装好一切医疗用具前往王府。 舒起云背着一个大?号医用木箱，刘孟然则手提着那盒刀具。 南阳王早已?等待得不耐烦，之前刘孟然临走前吩咐必须饮食清淡，这几日他也就?忍了。 若是今天不给他把这背疽解决了，他是不准备放人的。 这日天气不是很好，舒起云身为?医助，让王府的人提供了一间光线最好的屋子。 两人一早就?开始准备。 舒起云和刘孟然先是换上干净的白色罩衣，头髮也用白布牢牢裹紧，嘴上带着麻布罩。 在屋内点燃苍朮四处烧熏，后又用大?量白酒泼洒。 之后舒起云又从大?箱子里拿出晓锌给做的反光板，他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表面上有薄薄一层银色镀面，但却柔软方便拆卸，收起来?只有手臂长短。 将屋外光线导入屋内，瞬间明亮了好几度。 下人们端上手术要用的热水，王爷身份尊贵，全程必须有人盯着陪同，更有史?官跟着记录。 陪同的亲信也被要求穿上了干净的罩衣用酒擦洗口?鼻和双手，并吩咐随着根据光线调整光板。 屋内中央摆了一张软塌，舒起云也细心地用干净罩布铺上。 一切准备好后才让人去请王爷过?来?。 南阳王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他进?门后飞眉一挑又好似有点激动。 「来?吧！」南阳王大?辣辣躺上软塌。 舒起云立刻为?其盖上罩布。 「有意思！」南阳王表情新奇，倒想看看今日会有怎样的成?果。 舒起云：「王爷且趴好，这次治疗约莫一个时辰。」 「行?！来?吧！」 舒起云先是用热毛巾帮南阳王擦洗背部，再用白酒再次擦拭一道?，然后拿起沾了麻沸散的银针扎入皮肤。 南阳王并不知道?舒起云做了什么，但没一会背后毒疮带来?的痛觉就?消失了。 为?了这一天刘孟然与舒起云演练了好多回，他们二人戴着干净的羊肠手套。 南阳王看着刘孟然从烈酒中拿出奇奇怪怪的刀具，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刘孟然下刀时他居然一点痛感也没有，于是他开口?提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孟然正在聚精会神操作，舒起云帮忙解答，「回王爷，是因为?麻沸散。」 「甚好甚好！」 「本王要看看如何治疗的！把镜子拿来?！」说?完下人赶紧推着落地大?镜子到他面前。 这样能从倒影里看到背后的动作。 只见刘孟然切开毒疮，挤出一堆黑色絮状物，甚至还有小?小?的球体?物，简直令人作呕。 第74页 「快拿开！」南阳王实在没眼看，觉得有些倒胃口?。 「是是是！」 镜子被移到远处，南阳王又开口?：「停下，就?放在那！」 这样就?能看清动作但看不见那堆噁心的东西了。 南阳王盯着舒起云和刘孟然的一举一动，这样倒也没有那么无聊。 背后毫无知觉，难得没有被痛感折磨，南阳王很久没有如此冷静过?，他盯得仔细。 刘孟然到底是几十年老医师，虽然紧张但手还是很稳。 三?个毒疮被一一清理，舒起云用药水清洗内部。 这是晓锌帮他制作的清洗器，由细竹筒做成?，药液可以灌入疮口?。 清洗完疮口?，刘孟然执针用桑皮线缝合。 原本以为?操作会耗时一个时辰，但舒起云和刘孟然配合默契，竟提前完成?。 刘孟然松了一口?气：「好了，此后恢復期间王爷切记不可饮酒和沾染辛辣。」 命人再次抬来?镜子，南阳王看自己的背后，之前鼓起的地方已?经干瘪，只是有几道?缝合的痕迹。 「甚好！」他舒坦地坐起身子，一旁的亲信赶紧拿上外衣给他披上。 「要是早点让你来?，本王也不至于被折磨这么久。」 这话一出刘孟然冷汗夹背，早点来?的话他根本没法治，要不是有舒起云在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刚刚南阳王盯得仔细，他看向舒起云，这人明明是个医助，可刘孟然却总是在看他的眼色。 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谁在指点，他深谙权术怎会看不出来?，这个新来?的医助绝对不是一般人。 「你这新医助不错！」 「多谢王爷夸赞。」刘孟然行?礼。 「嗯…果真舒坦许多！」南阳王舒展了一下身体?。 「老夫半月后来?为?王爷拆线…」 「行?！说?完南阳王大?步离开。」 屋内黑压压的人走后只剩舒起云和刘孟然在收拾残局。 刘孟然瘫在座椅上缓和，「起云，后续的药你来?开吧，以我的名义就?好…」 「老夫全身乏力已?无法思考…真是有惊无险…」 听着他的嘟囔，舒起云轻笑着折好罩衣装入木箱，「听从刘院使的安排…」 南阳王难得舒坦，麻沸散两个时辰才退去，药劲一过?背后才疼起来?，但比起之前的辣疼完全是可以忍受的地步。 第二天太?医院的人见刘孟然还好好的，估摸着是不是给王爷把病治好了。 但刘孟然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王府里也是半个月毫无动静。 直到拆线当天。 南阳王见镜子中的背后，好得七七八八，只是有些微红印。 他欣喜道?：「你这药膏好用啊！」 「来?人！重重有赏！」 「不敢当…」刘孟然拱手。 「刘院使这边请…」南阳王的亲信带着刘孟然前去领赏。 和亲信离开时刘孟然看了一眼舒起云，他用眼神提醒舒起云小?心行?事。 人走后独留在堂厅内的舒起云低着头，气质却不卑不亢。 南阳王开口?：「之前给封无晔治疗的人是不是你？」 舒起云顿住，他知道?这种问?题无法拒绝，「草民不才，只是碰上大?运帮上封将军。」 「本王的药也是你开的吧？」 舒起云没有回答。 见他保持沉默南阳王笑道?：「这么多年来?宫里那些人开的药本王早已?熟悉。」 「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并不敢开出什么特效药。」 南阳王盯着舒起云，刚才他是故意把刘孟然支开的。 他以年过?半百，活了这么久作为?长辈十分欣赏舒起云这样的人才，不仅美貌还身怀绝学。 「你这技术以后定会造福天下百姓，我东亓有尔这样的人才真是有幸。」南阳王对舒起云的医术非常满意，他已?经调查过?舒起云是怎么治疗封无晔的了，这种事普通医者根本无法做到。 对于这样的人才，皇家当然不会轻易放走，甚至个别人难免会有私心，南阳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弟，那几个皇子他从小?看到大?，到底是个什么心性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出于惜才他好心提醒：「今后小?心我那几个侄儿。」 「谢王爷提点…」 「嗯，你这药膏多给本王开一点来?，开刀后居然第三?天就?不疼不痒了，果真好用。」 「是！」 「…」 离开王府后舒起云和刘孟然都松了一口?气。 「这次多亏你了起云…」刘孟然此时早已?把舒起云当成?患难之交。 「能帮上刘院使是起云的荣幸。」 * 刘院使治好了南王的背疽，顿时在朝堂上名声大?噪。 东亓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攻克背疽的难题，这次可以说?是医学上的进?步。 疮疡科里一下子来?来?往往多了不少人前来?恭贺。 「刘院使看不出来?你挺有一手啊！你果然藏拙了！」 刘孟然白了同僚一眼：「那当时请你们帮忙的时候，怎么不陪我一起去？」 「额…」同僚一下子被怼得无言，只好尴尬地告辞。 看了一眼旁边案桌的舒起云，刘孟然第一次觉得疮疡科后继有人。 第75页 他年龄也大?了早就?想早点致仕，但朝廷一直不放人。 多年来?疮疡科从未出过?院正和院判，若是舒起云的话说?不定可以。 刘孟然的眼神欣慰，有点期待今后舒起云能走上如何的高度。 而此时的舒起云看似正在读书，实则在思量着这回赏赐银的用处。 王府出手阔绰，刘孟然也私下分了他不少，现在的银两足够买一匹好马了。 刚好后院还有一块空地可以修马棚，就?养在后院里。 舒起云脑内计较着马儿的价格，若是买便宜些的还能给师父也买一匹，日后出行?也能方便些。 明个休沐刚好可以去马市看看。 第31章 决定了?去马市舒起云心里开始有些小激动, 这些?日子每天起早贪黑进宫上值不方便，若是能有一匹马儿早晨也能晚一些出门。 到了下值时间齐斌主动在楼下等着舒起云。 他听说刘院使把背疽治好后就特别好奇，他与?刘孟然身份有差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唯一的突破点就是舒起云, 这回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心思于是大剌剌地过来?找人。 「起云, 我们一同下值吧？」 舒起云没有拒绝, 他点了?点头便同齐斌一起离开太医院。 出宫的路上齐斌忍不住问：「起云, 能不能说说刘院使是怎样给王爷治疗的？」 舒起云只是微微一笑, 「起云不敢妄言, 过段时间刘院使就会开课题的…」 「怪我唐突了?，只是想提前知道而已…」齐斌有些?不好意思道。 两?人一起走?向宫门, 舒起云陪同齐斌去马厩牵出他的马。 齐斌主动提议：「要我送你吗？」 舒起云摇头：「谢谢好意, 不必了?。」 被舒起云拒绝惯了?齐斌到也?没之前那种失落的感觉, 「对了?，你明?日休沐吗？」 「嗯。」 「啊…真好啊…我明?个还得值夜，哎…」 宫门口。 远处等待的封无晔看到舒起云和齐斌一起出来?，他心中不爽的情绪蔓延。 舒起云当然也?看到了?封无晔，这段日子不知为何封无晔时不时都?会在宫门口逗留。 「齐兄，明?日你还要上值就先回去吧…」舒起云与?齐斌拱手道别。 「那我就先走?了?。」说完齐斌起身上马。 「嗯, 路上小心…」 见?齐斌走?后，舒起云无视封无晔锁定的目光，默默走?向出租马车的侯点。 最近舒起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封无晔，封无晔大步上前叫住他，「起云…」 舒起云驻足：「封将军。」 南阳王的事封无晔所?有耳闻, 他能猜到一定是舒起云想出的治疗方法, 最近好几日没有见?到舒起云，他竟然有些?拘谨。 「最近还好吗？」封无晔不知该如何问候, 想了?许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多谢将军关心，起云一切安好。」 「我送你回去好吗？」 「多谢将军好心，不必了?…」舒起云的余光瞄到不远处穆子辰的身影，看样子是在寻封无晔，他直言拒绝。 舒起云深知自己身份低微，所?以一向不爱出风头，更?不想因为封无晔而被穆子辰针对。 「我先告辞了?…」舒起云小声低头离开。 「无晔…我正四处找你！」穆子辰的声音就在背后，封无晔回头看向穆子辰时舒起云早已离开，他连舒起云细微的告别都?没有听见?。 在穆子辰的方向看来?舒起云和封无晔仅仅就像是路过一样。 刚好出租马车来?了?，舒起云赶紧踏上马车，他一路低着头没有回看宫门的方向。 当封无晔回过神?后发现身旁的舒起云早已不见?身影。 「无晔，明?个陪我去挑一匹马好吗？」穆子辰盯着封无晔眼神?带着期待。 封无晔看向舒起云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些?遗憾，他转头对着穆子辰语气不咸不淡：「怎的想要骑马了?？」 「这不是从来?一直都?是坐马车，偶尔也?想兜兜风嘛…」 「你明?日不是休沐吗？不如陪同我一起去吧？」 封无晔下意识想要拒绝，明?个想去找舒起云谈谈。 「好不好嘛？兄长?们都?有事要忙，无人同我一起，你休沐应该无事吧？」 封无晔眼神?中尽是无奈，看在丞相的面子上他也?不好拒绝。 *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都?在思考马儿的问题，他对这方面不是很懂，干脆让胡楪陪自己去。 路过侍郎府时他直接下车。 胡楪：「你要去买马？」 「嗯，这样上值方便些?。」 「好啊！我陪你去，我也?好久没去逛马市了?！」 「走?走?走?，我们去问问崔毅一起不。」说完胡楪拉着舒起云出门。 舒起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关系这么好了?。 崔府里。 「啊…我也?好想去啊，可惜我明?天当值…」崔毅无奈地耸肩，「要不等着我休沐改天再一起去？」 舒起云不喜麻烦别人：「没事胡楪陪我去就好。」 「真是太可惜了?，听说最近马市来?了?一批好马呢…我也?想去看看来?着…」 第76页 「…」 在崔府坐了?一会两?人就一起离开，崔毅当值去不了?，同行的就只有舒起云和胡楪二人。 胡楪：「没事！我陪你也?一样，我也?懂马的。」 「好…」 两?人回到医舍里时，正巧小卓送来?最新做好的衣裳。 「小卓你的真是手艺越来?越好了?…」胡楪夸奖道。 被夸奖后小卓的脸红红的，他年龄小，看起来?腼腆可爱，胡楪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包子脸，「那我的呢？」 「当然也?做好了?的，我本想着一会送过去的！」 「这还差不多。」 这段日子有了?胡楪的宣传，小卓店里生意火爆，他重新租了?铺面，甚至一度想要招人帮忙，但又怕质量不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这样做。 舒起云的新衣是淡淡的水蓝色。 胡楪赞不绝口：「好看啊！」 「最近起云整天穿着统一官服，我都?看腻了?…」 「刚好明?个我们一起穿着新衣去买马！」 小卓一听眼睛亮晶晶的，他有些?害羞道：「那…那我能与?你们一起吗？我好久没有出门逛逛了?…」 这段时间小卓一直都?在铺里做衣裳，恰好太过于劳累导致没有灵感，想出门透气。 「好啊一起去！」 三?人便约好了?明?日一早在马市门口见?面。 第二天一早舒起云站在衣柜前，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穿过自己的便服了?。 平日都?是穿着太医院的官服，下值回来?坐诊的半个时辰也?是穿着罩衣。 在小卓那定的新衣都?没机会穿上几次。 换上了?那套新的水蓝色袍子后舒起云坐在镜子前。 倒影里精緻的面容如同稀世珍宝，舒起云今日难得休沐，他也?偷闲犯懒不想束冠。 对着镜子把长?发从后捋出一半简单用木簪挽起，另一半垂在背后，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种飘逸灵动的感觉，更?附生活气息。 城北马市门口。 三?人在约好的时间碰面。 小卓看见?舒起云穿上了?他做的新衣打心底里高兴的不得了?，「舒公子今日真好看！」 「胡楪姑娘也?好看！ 胡楪穿的也?是小卓设最新计的紫红渐染罗裙，新颖的款式，不光花纹刺绣连颜色也?是小卓亲自染的。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引不少人回头。 在京城里富家贵族小姐和公子们的衣着都?是潮流风向，现在小卓的衣服也?小有名气。 三?人一同进入这京城最大的马市。 巨大的牌坊后就是一座无比大的庄子，门口的大型花坛中种植着各种颜色的花朵。 马市内并不像乡村市场那样牵着牛马就可买卖。 而是一排排整齐的马棚，其?中每种马儿的价格和区域规划得一清二楚，没有市井地摊乱七八糟的感觉。 买家隔着围栏挑选，这样也?能防止马儿受惊挣脱缰绳使人受伤，造成不必要的事故。 若是看中了?才?让马夫牵出来?仔细观看。 每个区域马棚价格不同。 东亓多年打仗，对马很重视，朝廷鼓励百姓养马，所?以马匹在东亓倒也?没有其?他国家那样昂贵。 军队战马直接从马场供应，城内马市针对的都?是百姓日常使用。 普通的三?十?五两?银子一匹，好些?的五十?两?往上，更?贵的什么价格都?有。 走?进马市后舒起云掂量着自己的赏银该如何使用。 之前他本想着和师父一人一匹，但严蕴均直言拒绝了?，说他年纪大了?不方便骑马，就让舒起云自己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现在舒起云有一百两?，马儿后续还需要养护开支，他就准备买个五十?两?左右的。 他们走?向中等马棚，管事的马夫一见?几人身着不凡，精明?的他很快知道生意来?了?。 「各位这边看看！」他引着舒起云他们上前挑选。 并一路上介绍着这些?马儿的情况和之后的开销。 「马棚只需十?两?，当日就可让工人去府上安装，马粮若是不方便购买可以直接在我们这儿订购，每隔三?日固定送上府去，马蹄铁一月换一次…」 听着马夫的介绍，舒起云估量着这一遭自己的银钱会花费得所?剩无几。 * 封无晔陪着穆子辰直接从马市的贵宾门进入。 穆子辰想都?没想直接往最好的马楼走?去。 封无晔百无聊赖地跟在其?后，飘忽的眼神?突然锁定到熟悉的身影。 对面一身淡染蓝色衣裳的舒起云正背对着他在认真听马夫讲解。 起云？他怎么会在这？ 封无晔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走?过去。 发现背后的人不见?了?，穆子辰也?赶紧跟上封无晔的脚步。 舒起云几人发现背后突然多出一道高大的阴影，一回头逆着光是个身着贵气英武的男人。 「起云，你来?买马？怎不提前与?我说？」封无晔的语气居然有些?酸意。 刺眼的阳光下舒起云好不容易看清了?封无晔的样子，他习惯性的拒绝：「这等小事，不方便麻烦封将军…」 「起云…」封无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跟上来?的穆子辰打断。 第77页 他习惯性地与?封无晔并肩，「原来?是胡楪姑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胡楪只是简单问好，毕竟两?家平时有些?来?往，但对穆子辰并没有什么好感。 舒起云看着和封无晔并肩的穆子辰，他心头一紧竟然觉得胸口刺疼有些?唿吸困难。 穆子辰打量着舒起云的衣着，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式，看起来?倒是雅致好看。 不得不说舒起云的衣品很好，只不过光看用料确实一般，根本比不上他一身云锦。 穆子辰微微眯眼准备让下人打听是哪家的衣裳，然后让新和衣坊再为自己设计出更?好看的。 穆子辰的出现让原本低沉的气氛更?为凝滞。 舒起云别开眼神?试着不看封无晔，他默默盯着马棚里的马儿。 封无晔跟着他的目光走?向马棚：「我来?为你挑选吧…」 舒起云知道封无晔肯定相当了?解马匹，但今日他是陪穆子辰来?的，他怎能让封无晔做出如此让穆子辰对他产生敌意的事情。 「多谢将军好意，起云买马只是上下值代步而已，不用劳烦将军了?…」 直言拒绝的语气让封无晔心中一凉，明?明?之前的舒起云并不是这样的，明?明?之前什么都?会和他一同商量… 「起云…」封无晔破碎的语气欲言又止。 「无晔，既然打完招唿了?不如我们走?吧？」穆子辰拉着他的衣袖提议道。 舒起云背过身去不再看封无晔。 殊不知他此时决绝的背影让封无晔心中乱成一锅粥。 穆子辰催促着封无晔，见?舒起云不待见?自己，气氛已然沉闷到冰点，封无晔只好默默离开。 「无晔，听说最近来?了?一批西域好马，你一定得帮我选出最好的…」穆子辰兴奋地说笑道，他完全不知身旁的封无晔面色逐渐越来?越黑。 第32章 封无晔和穆子辰走后舒起云才觉得好受了些, 他继续在马夫的带领下准备挑选一匹合适的马儿。 整个马市非常大，想?要挑选出一只符合眼缘的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穆子辰被马市总管带到整个马市最豪华的马楼。 这里的马儿不比外场马棚里的，整个马楼都是一等一的好马。 管事：「穆公子这边请, 我们这儿刚好新来了一批西域宝马, 体格很好。」 「嗯, 去看看吧！」 管事引着两人走向三楼, 封无晔中途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暗卫, 不知说?了什么, 那暗卫悄无声?息离开。 穆子辰跟着管事参观了一圈马房，这批马果然是中原难得的好马。 西域马体格流畅, 马鬓比普通马长了不少, 蜿蜒捲曲的样?子如美人长发, 性情也十?分温和。 就在穆子辰仔细挑选时，其中一匹被牵了出去。 他的眼神看向那匹马儿，明显看得出那马比这圈里的都要好看。 「管事等等，那匹马让我看看！」 「穆公子不对?不住了，这匹马刚刚已经被定走了…」管事一脸歉意。 瞧着那匹马被牵走，穆子辰居然有些遗憾, 虽然很喜欢但他不可能做出横刀夺爱的事，这样?有损丞相府声?誉，况且封无晔也在。 「那真是太可惜了…」穆子辰惋惜道。 「公子可以看看这边的马，都是最好的血统。」 封无晔百无聊赖地站在背后，他从窗框望着马夫把刚刚那匹马牵向舒起云的方向, 心里才安心。 舒起云三人逛了一圈, 只见另一个马夫牵来一匹雪白的马。 「公子，看了这么多都没有看中的话不如看看这一匹吧？同样?也只要五十?两。」 舒起云抬眸, 阳光下?这马儿的马鬓又卷又长，眼睛大而有神睫毛卷翘，体格强壮秀美毛色光亮，身上没有任何杂色，不像是中原血统的马儿。 可以说?是一眼，舒起云就看上了。 他觉得不对?劲有些疑惑道：「这匹马真的只要五十?两吗？」 「没错，公子喜欢的话带走吧…」 胡楪一眼就知道这是好马，她在一旁劝说?：「起云，这马好啊，可千万别丢了这么好的机会?！赶紧买下?来！」 小卓也连忙点头：「这马儿真好看！」 舒起云虽然很喜欢，但他敏锐的直觉又觉得这事不太对?劲。 会?不会?是封无晔…… 见他还在犹豫，胡楪和小卓在一旁轮番劝说?。 舒起云纠结着想?要拒绝，可一抬眼盯着马儿的模样?又实在太喜欢，很符合他的眼缘，一看就很有灵性。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咬牙买了下?来，毕竟他真的太喜欢了。 马楼里。 封无晔跟在穆子辰一旁安静陪同。 「无晔这匹怎么样?？」穆子辰指着马房中的一匹黑马。 封无晔根本没认真看，张口就说?出：「很好。」 「公子真会?精挑细选，这是这里最好看的马儿！」管事在一旁吹捧着，就盼着今天这单生意做成功。 「而且这马儿原本要三千五百两的今个穆公子要的话有折价，只需三千两。」 虽然这已经是整层最好的一只了，但穆子辰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匹都没刚才那匹好看，他表情兴致厌厌，「行吧，那就这匹吧。」 第78页 「好嘞，请公子随我到雅间挑选马具…」 封无晔回头望向窗外舒起云的方向，此时一身淡墨水蓝轻衣的舒起云正?抚摸着马鬓对?着马儿微笑?。 不知为何看到那温暖的笑?容，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舒起云对?马儿爱不释手，这么好看的马要是不买些上好的用品都感觉配不上它。 他已经做好了把钱花光的准备。 「公子这来这边挑选马具…」 「辛苦了大哥了。」舒起云的声?音又温和又好听?，让人心生愉悦。 马夫本以为这匹马只是某个富家?公子为了讨好舒起云才买下?来的，但一路上舒起云有理有度，相处起来十?分随和，便也没有把舒起云往不好的方向臆想?。 「哪里哪里，公子能买下?我们的马是我们马市的荣幸…」 马儿的梳子、马鞍，寝具都是一大笔钱，这些隐形开销很多，马夫在屋内介绍着五花八门的用具。 东亓国内有马的家?庭挺多，马也相当于是一个家?庭的门面，不少人会?把马儿打理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甚至有些手巧的还会?给?马儿梳各种各样?的辫子。 「公子有看中的吗？马鞍的话我们这边还有图册可以参考。」 马夫很快递过?来图册，还贴心的一人给?了一本。 小卓在图册五花八门的马儿装饰上获得了新的灵感。 舒起云想?着自己的马如此好看，当然马鞍也要挑好的，他一咬牙买了两套马鞍，还有一套梳子，两套寝具。 都是小卓和胡楪帮忙挑选的。 两人的欣赏水平很好，挑中的也是古朴素雅的样?式，搭配在马儿身上干净利落。 「请问公子马儿需不需要帮忙打扮？」 舒起云亲亲摇头拒绝，他想?要亲手给?马儿打扮。 在帐房结款后，舒起云身上的银两如他所想?用的七七八八。 三人有说?有笑?一同把马牵回医舍，很快马市就派人来安装马棚。 医舍的后院刚好有块空地能给?马儿遮风避雨。 严蕴均看到舒起云带回来的马也是赞不绝口。 当天下?午马棚就装好了，舒起云把中院里的马牵入后院。 他微笑?着抚摸着白马：「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身白盛雪，韵若逐浪，目穷星河，磲中碧珠，你就叫珍珠好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珍珠高兴地「咦咦咦」哼了几声?，还主动蹭着舒起云的手心。 马儿们的智商很高，除了不会?说?话以外，思想?与六七岁孩童无致，珍珠属于出类拔萃的马儿灵气更盛，它很喜欢自己的新主人。 它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无比细心地照料。 后院的马棚修得牢实，与其说?是个棚子还不如说?是一间屋子。 工匠们用石板把路面抬高，木头修建的马房密不透风，刷了桐油的木头无比光亮还散发着清香，马房左右开了窗，夏日里通风绝对?没问题，遇见暴雨也不会?让马房被水淹到。 舒起云端来水果糕点答谢工匠们，还一人送了好几包凉茶，前来务工的工匠们难得如此开心过?，多做些活路也不会?计较，最后一群人兴高采烈离开。 小卓和胡楪帮着舒起云打扫马房，又给?马儿铺好干净柔软的稻草，屋内放入水缸，怕珍珠中暑，舒起云还在水缸中加了凉茶。 「珍珠住在这真是太幸福了！」胡楪对?着崭新的马房感嘆。 珍珠看着自己的房间蹦蹦跳跳进入，巡视了一圈后又走了出来。 舒起云并没有随意拘着珍珠，让它随意在院子中走动，只要不跑出去就行。 珍珠很满意自己的新住所，比起高门大院里的联排马房，它更喜欢被一对?一悉心照顾。 为了答谢胡楪和小卓，舒起云做了一大桌子好菜。 医舍小院里有说?有笑?气氛欢快，胡楪和小卓玩到快天黑才各自回去。 晚上舒起云特?地来马房看珍珠，一下?午珍珠都在院子里四处玩耍，晚上就自觉乖乖回到马房里。 看了一眼马房外的菜地角落里，那里都是一下?午珍珠的排泄物。 舒起云欣慰一笑?，看来珍珠是个爱干净的孩子，不会?把自己的住所弄脏，刚好还能给?菜地施肥。 突然觉得珍珠的懂事会?让自己和师父会?无比省心，舒起云走进马房摸着珍珠的额头，「我不会?拘着你，这家?里你可以随便逛，但是要记住别闯出去被坏人牵走哦…」 「哼哼！」珍珠一脸高傲，就像在说?我才没有这么傻。 舒起云噗嗤一笑?，「好好好…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就来我屋里找我。」 「咦咀咀…！」 「乖…快睡吧，明个和我去上值。」 沐浴后舒起云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今日买了马他的心情一直都出于激动状态，脑袋里都是珍珠。 珍珠聪明得就像个懂事小孩，他思考着今后也要学习一些马儿护理，尤其是如果珍珠病了他必须能上手医治。 想?着想?着又激起了舒起云学习的欲望，明个就准备去楼上兽科借点书来看。 将军府书房。 封无晔放下?手中的文书：「起云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第79页 「回将军，全?都已经装好了，都是最有经验的工匠。」他面前的暗卫正?在如实禀报。 「嗯，南阳王背疽的治疗情况调查得怎样?？」 「确实是舒公子的主意，动刀前两天舒公子一直在指导刘院使?。」 「有发现其他势力暗查吗？」 「几位皇子那边有动作，但南阳王防得紧，几经辗转下?来并没有眉目。」 「你退下?吧，切记随时禀报太医院的动向。」 「是！」 暗卫走后，封无晔靠在椅背上。 他揉着自己百愁不展的眉心，「起云，今日你怎就对?我如此冷淡？」 * 一早起来舒起云给?珍珠餵了蔬菜瓜果，后又亲自给?珍珠洗脸擦眼。 珍珠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第一天骑着马儿上值舒起云不想?因为马太好而被针对?，毕竟他只是个医助。 「对?不起了珍珠…」 珍珠不知为什么舒起云要跟它道歉，不一会?它才发现美丽的自己被打扮得平平凡凡。 「咦哼！」珍珠表示抗议。 「你太美了要是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咀？」 「到时候坏人把你拐走卖掉，我可捨不得…」舒起云实话实说?。 听?了这席话珍珠不抗议了，毕竟小命要紧，而它的主人也很好看，要是他们两个都好看那就大事不妙了，它才不要两人都被拐走… 骑马上值的路上遇见了齐斌，齐斌策马上前，「起云，你买马了？」 「嗯。」 「这样?多好，以后就不用起那么早了…」 「没错…」 「…」 两人一同入宫把马拴在马厩。 等到了太医院后舒起云才发现自己一天没上值整个院内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疮疡科里，一进门所有人都一脸严肃。 舒起云眉毛轻轻跳动，安安静静地坐到自己的案桌。 只见没多久刘孟然进屋，他的表情无比认真，「都来齐了吧？经过?这次王爷背疽的事，我再三深思熟虑后决定在疮疡修一间诊室。」 疮疡科里人不多，大家?听?了他的话都没什么反应。 刘孟然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事我已经跟张院正?申请了。」 「就让舒医助来主持。」 这时所有人回头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舒起云，舒起云顿时觉得芒刺在背，他立马站起身行拒绝礼。 「起云不才恐无法担此重任。」 「先别拒绝这么早，其他人也不是让你们闲着。」 「听?好了，背疽治疗成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突破，为了整个东亓我们疮疡科必须头一批掌握治疗方法，其余的人从今天起与我一起研究和完善课题。」 这话一出振奋人心，刘孟然继续补充：「我们疮疡科必然最先学会?再轮到其他医科，这回我们必然抬头挺胸。」 「好！」屋里传出一系列掌声?，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刘孟然会?藏私，现在明显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赚了，而舒起云就是那个不能一起学习的倒霉蛋。 「好了，今日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们研究课题时舒医助请务必监督好诊室进程。」 没有被盯着的感觉后舒起云松了一口气，「起云听?从刘院使?安排。」 刘孟然点点头，他相信舒起云一定会?再一次给?他惊喜。 第33章 刘孟然大刀阔斧要在疮疡科里弄个诊室, 这事在太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太医院的诊室明明够用，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少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清楚这件事的也只有刘孟然和张常正, 自从见识了舒起云的技术后, 两?人一拍即合觉得很?有必要研究新型治疗方法。 作为全国最权威的官家医疗机构, 太医院不论什么?都必须走在尖端。 刘孟然说?出自己的想法后, 对于这件事张常正批得干脆。 甚至各方面资金也给得异常充足。 太医院大楼三楼。 刘孟然把舒起云单独叫到?连廊：「起云, 上面已经批准了开设诊室。」 「对于诊室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刘院使想要怎样的诊室？」舒起云起身?早已猜到?, 但他还是礼貌回应，顺便可以大致了解刘孟然对刀术的看法。 「经次一遭, 我觉得东亓的疮疡病症还有更多的专研方向。」 「我想要你打造一个能动刀的诊室。」刘孟然说?得异常认真。 「起云知道了。」 「这诊室光线必须是极好的, 就由你来负责。」 「是！」 当?天下值后舒起云开始动手画出诊室的设计图, 他改了又改直到?深夜才画出令自己满意的样子?。 第二天刘孟然一看图纸眼前一亮，舒起云画工工整每个地方标註的细节都一清二楚，这图纸画出的效果堪称完美，甚至很?有欣赏价值。 他一脸欣喜道：「不错！就这么?办。」 「你马上去对接工部的人！」 「是！」 这还是舒起云第一次主持修建诊室，在宫内除了太医院他还没去过别处，对去工部的路根本?找不到?。 「哦对了, 你没有去过工部吧？刚好下午弗明先生要过去，不如我与他说?你们?一起。」 第80页 「起云谢过刘院使。」 「嗯，去吧，这事就麻烦你了，我还得监督他们?研究课题呢。」 「…」 午膳过后舒起云在太医院门口等候, 弗明正好下课准备离开。 「弗先生。」舒起云叫住弗明。 「刘院使已经跟我说?了, 一起去工部吧…」 弗明对舒起云印象很?好，并?不排斥和他同行。 两?人一路上聊天, 弗明说?话时不时会夹杂着些?胡语。 弗明没想到?舒起云也能听得懂。 浅聊了一下舒起云得知鸿鹄寺那边需要修缮所以弗明才会去工部。 难得碰上一位聊得来的人，弗明的话夹子?也打开了，「舒医助去工部也是要修缮公舍吗？」 舒起云摇摇头：「是要修新的诊室。」 「那真是很?重要的事…」 一路上有人相伴也不觉得无聊，从太医院到?工部要横跨整个皇宫，太医院在南门，工部在北门方向。 弗明转头看向舒起云，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那有几本?医书，我们?如此有缘，不如就送给你吧？」 舒起云大吃一惊，西域的东西对于东亓来说?都是相当?珍贵的，更何况是那边的医书，「这怎么?好意思？如此珍贵的东西应给太医…」 听到?舒起云的话弗明轻笑?道：「放心吧，太医院那边已经有了抄本?，不用如此担心，你明日放课后你来找我即是。」 「那就谢谢弗先生了…」 「不必与我客气，医术方面的互相交流也能给百姓做出贡献。」 「先生大爱，起云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言重了…」 到?达工部后，负责的主事看见舒起云的图纸后表情惊嘆。 「这是你自己画的？」 舒起云点点头。 主事没想到?外?门人居然也能画的这么?好，光是这张图纸就够用了无需再重新规划。 再认真一看这太医院的新人，没想到?平均年龄五十好几的太医院居然也会有这等好看的人。 「嗯，这事张院正已经提前打了招唿，我们?一会就派人过去。」 「那劳烦主事了…」 舒起云的到?来在工部吸引了许多年轻学?徒的视线，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传达完任务后他就准备匆匆走人。 「那我就先回太医院等候了…」说?完舒起云准备离开。 刚好办完事的弗明从公务楼出来，他叫住舒起云，「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舒起云想了想，鸿鹄寺离太医院不远，回去的路上若是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眼神他说?不定会很?难受，路上有人陪着也好。他下意识回答道：「好…」 两?人再次一同返回，出了工部后舒起云感觉轻松了许多。 弗明发现舒起云的异样，他笑?道：「面貌优秀总是会容易被人打量，习惯就好。」 「就如我每次上街都会被各种眼光注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心事被看穿舒起云的脸微红，「谢谢先生开导。」 「哈…你是这些?年我相处下来感到?最?轻松的人了…」 「先生真是折煞我了。」 「哪里？明明就很?优秀，学?胡语也快，是我教过最?伶俐的学?生了…」 「…」 疮疡科其他成员都在研究课题，舒起云回来后开始在三楼选一间适合做诊室的明亮屋子?，但他绕了好些?圈对屋内的採光都不是很?满意。 东亓的建筑屋檐挡住了一些?光线，若是真的要明亮到?适合刀术，这样的房间目前只能去顶楼。 舒起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刘孟然。 刘孟然回答得干脆：「行！我去和院正说?！」 和工部的人对接好后，五楼的小方科就被通知要和三楼的疮疡对换楼层。 小方科有三十几人，对比起不超过十人的疮疡，东西多出许多，一下子?忙碌得不可开交。 光是调换楼层就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小方科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要换楼层，他们?几十年都没换过，不过换了也好终于不用再天天爬五楼高?楼了。 而舒起云也觉得调换后很?合适，在五楼静下心研究课题正好不会被影响到?，疮疡科在的三楼平时楼梯口还是人来人往，难免有些?嘈杂。 换了楼层后刘孟然继续五带着疮疡的人搞研究。 舒起云一个人张罗诊室的事情，工部派来了人测量，同时舒起云也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描述出来。 他展示出晓锌为他做的反光板，他希望诊室里能有几扇更大的，这样光线会更好。 「舒医助，你这东西架子?倒是不难做，但是我们?有些?不明白这银色的材料是什么?。」主事摸着反光布的亮面，他看不懂这是如何镀上去的。 对这反光板，工部的人有些?束手无策。 「能告诉老朽这布是在哪里做的吗？」 舒起云想了想，「是兵部的一位朋友。」 主事点点头，如果是兵部那就能说?的通了。 「那能请舒医助让你这位朋友过来一同协商好吗？」 「这我去跟院使说?一声。」 一切进行顺利，经过批示后请来了兵部的人。 第81页 舒起云站在太医院门口等候多时终于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晓锌。」 晓锌见到?舒起云笑?出两?颗小梨涡，他蹦蹦跳跳上前：「起云，我来啦！」 「嗯，诊室的事就麻烦你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几方对接完经过了解，晓锌摸着下巴，「你想做出一个明亮的屋子?？」 舒起云点头：「最?好是夜晚也能很?明亮的那种。」 「这太好了！正巧我最?近发现了新的材料，可透光。」 「真的吗？」舒起云忍不住好奇，认识晓锌这几年他总是能做出很?多新奇的东西。 「正好我有一小片带在身?上。」晓锌从他的怀里摸出一块不规则的琉璃状物体?。 「吶，你看！」 众人凑上前来眼前皆是惊讶。 小小的片状物体?虽然有些?杂质但居然能透过其看到?景象。 「好神奇…」工部主事语气无比激动，「这是水晶吗？」 晓锌摇头，「不是，这是我无意中发现，之前师哥弄来一堆海边的沙子?，我闲得无聊想试着烧制，没想到?居然发现了这种透光的材料！」 「这东西太好了！」主事眼前一亮，若是烧制出来的那可比水晶更容易制作，这简直就是重大发现。 「我叫这东西玻珠。」 「若是能烧成琉璃瓦光线肯定极好！」 舒起云有些?担心成本?，他小声道：「会很?难制作吗？」 「起云这个你放心，这东西是沙子?烧成的，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晓锌你真厉害！」舒起云忍不住夸赞。 「嘿嘿嘿，师父也是这样说?我的！」对于自己的天赋晓锌一点也不虚心。 舒起云会心一笑?，想去第一次见晓锌时他也是这样的自信，不过晓锌的实力确实凤毛麟角，可以说?是非常厉害。 「那还请你能多帮我做几套刀具可以吗？」 「当?然可以！」 在场的工部工匠没想到?兵部的人居然如此厉害，这种材料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过。 「这个银光布的话其实也简单的，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弄来。」 「谢谢你。」 「你跟我客气啥啊？咋们?都这么?熟悉了嘿嘿…」 对接好后晓锌回去马上开始研究，才短短几日他就烧制出了更纯净更大的琉璃。 七天时间就在工部的帮忙下做出来几百片琉璃瓦。 兵部和工部合作也不是第一次，几方效率都很?快。 诊室的上方按照舒起云的要求开了天窗，并?铺上了琉璃瓦。 屋内墙壁全部刷白，一眼望去无比清爽，阳光从琉璃瓦上透过，屋内亮得就像在室外?一般。 屋里更大的反光板被放在不同的角落，光线集中在正中间的诊床上。 床也做成了特制的，床头设计了可以展开的圆洞还包了软垫，舒起云想到?南阳王背部开刀的经歷，若是趴在诊床上头部会更舒适一些?。 东亓的建筑规模宏大气势雄伟，但正因为这样，楼房中某些?内里的屋子?白日里也比较昏暗。 修建好的诊室一下子?成为整个太医院最?明亮的房间。 包括工匠们?也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屋子?。 竣工当?天张常正带着太医院的高?层们?前来参观。 所有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妙了！」 「没想到?刘院使居然如此有先见之明！」 「…」 同僚们?的恭维让在场的刘孟然脸面放光，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同僚的重视了，疮疡科本?就人少，通常在宫中也不容易被传召，毕竟没有娘娘皇子?们?会出现外?伤情况。 疮疡科的人大多任职在军营和宫外?的军医为伍。 久而久之不受重视。 自从舒起云来了以后，不紧治好了南阳王的背疽又修建了新的诊室，刘孟然觉得疮疡总算是后继有人。 开国以来太医院从未有过疮疡科的院正院判，说?不定舒起云能打破这个歷史。 被同僚吹嘘了一番后，刘孟然清了清嗓子?，「多谢各位同僚抬爱，这诊室也不是刘某一人出力，还得感谢张院正倾力支持！」 「若不是张院正，吾等所学?也没用武之处。」 刘孟然混迹太医院多年，这种漂亮话必须得说?到?位，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张常正瞥了一眼刘孟然，这诊室的事他们?两?个都是门清，其实都是舒起云的功劳。 舒起云果然不负他的期望，但现在舒起云职位太低若是让他居功肯定会被针对。 他和刘孟然都是惜才的人，不希望舒起云一开始就露出锋芒被当?成政治棋子?。 「行了，都参观完了就回去吧，老刘你治疗背疽的课题做好后记得跟翰林院对接，早日让这技术造福东亓百姓。」张常正道。 「是！」 * 太医院的新诊室一下子?传遍了皇宫，引来皇帝亲自观看。 观摩那日，皇帝带着心腹官员一同前来，封无晔也在一旁。 一进太医院封无晔就四处打量，希望能看到?舒起云的身?影，然而事实却没他想得那样好。 知道皇帝要亲自视察，太医院里的人都战战兢兢，能躲着的都躲了起来，根本?就不会露面。 第82页 一路上除了陪同人员，太医院里的医者们?一个都没看到?。 封无晔的眼神暗下来，估计起云也是同样，不知在哪个屋内。 五楼的诊室明亮得出人意料。 皇帝观摩后赞不绝口，一高?兴又给太医院拨了不少银两?，同样研究出琉璃瓦和反光布的兵部也得到?了加赏，反而这回出力最?多的工部得到?的赏赐是最?少的。 跟着来参观的南阳王也是一脸惊喜，若是当?时他开刀清创时能在这不知多舒服。 「不错不错！这背疽治疗得到?突破是东亓的一大创举，朕甚是欣慰！」 「皇弟现感觉如何？」 南阳王：「托皇兄的福，好的不得了。」 「甚好…」 同行的大臣见龙颜大悦，就开始各种拍嘘。 而封无晔则一人默默站在队伍最?后。 封无晔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想了三年前舒起云给自己主刀治腿那日。 那日湖州医署诊室里，一袭白衣的舒起云眼神自信专注且坚定，那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美的眼睛。 而那双明媚的眼现在却对他避之不及… 一想到?这封无晔垂在两?侧的手不禁捏紧。 * 皇帝观摩离开后太医院所有人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期间舒起云一直在藏书室阅读倒也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酉时一到?正准备下值，刘孟然叫住他。 「起云，我有事与你说?。」 五楼诊室里，夕阳下诊室散射着橘黄的柔光。 「起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正。」 「刘院使何出此言？」舒起云不太明白。 「明明背疽是你治好的，诊室也是你主持的…」刘孟然话没有说?完。 舒起云轻笑?：「刘院使多虑了，起云并?不在乎这些?。」 舒起云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这只是顺势而为，人在没有强大的后盾前太在乎名利反而会害了自己。 「这些?都是为东亓千千万万的百姓造福，何来居功之说?？」舒起云认真道。 见他这样懂事刘孟然心里总感觉过意不去，但为了保护舒起云又不得不这样，他无奈开口，「你真的不会怨我吗？」 「哪里？这段时日有刘院使照料起云倍感荣幸。」 「哎…」刘孟然嘆气，他从未对下属说?过什么?掏心掏肺的话，而舒起云不一样。 「我和张院正是想保护你。」 「起云知道…」舒起云弯腰郑重行了个感谢礼。 「你能想通就好。」说?完刘孟然把自己的赏赐都给了舒起云。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看着刘孟然递过来的书囊，舒起云知道以现在的情况若是不收，就显得自己太过于清高?，刘孟然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缓和道：「谢过刘院使。」 而他心中想的却是，有了这些?钱又能给珍珠买不少好东西了，珍珠聪慧可爱又懂事，作为主人舒起云想要在能力范围内把最?好的都给他。 「嗯。」见舒起云收下刘孟然心中好受了许多，他相信张常正私下肯定也会找舒起云的。 「好了，明个一起研究课题，那帮不争气的这些?日子?连用刀都别手。」刘孟然无奈摇头，没想到?他都一把年纪了，之前舒起云教他时都比这些?人上手快得多，这几日因为这事没少心烦。 「还得让你展示一下技术去刺激刺激他们?。」 舒起云轻笑?道：「起云，悉听刘院使安排。」 第34章 这次的诊室设计着?实让人惊艷, 不少人都觉得这回刘院使升院判有望。 与此同时不知道哪里开始瞎传刘院使想要直接把舒起云破格升入医士。 这让和舒起云同一批考入的人有些异议。 这几日舒起云早晨在学堂总感觉不太对劲，不少人对?他投来凭什么的眼神。 换课休息时几个同窗窃窃私语。 「凭什么要让他晋升？」 「害，消息灵通的一查就?知, 人家可是以前院判的关门弟子。」 「难怪…」 「我看他也没什么能耐…」 能进太?医院的都是各大?名医世家子弟, 虽然家族名气已经很大?, 但是不少家里还是会送年轻的后辈进宫当医助医士。 每个家族都把面子放在第一位, 有人在宫里做事也能获得第一手情报。 整个太?医院结构分为?, 院正、院判、院使、医官、医士、医助、学徒。 整个太?医院三百号人, 能在宫中开方断症的只有一百人左右, 想要晋升也是有相当大?难度。 有时医助一当就?是好几年甚至十几年。 舒起云才?来不久，就?被传出要破格提拔, 很容易引人不悦。 舒起云偷偷听着?刚才?几人的对?话, 也不知是谁传的这事, 他紧锁着?眉头转身离开。 午时膳厅。 舒起云一人坐在角落处用膳。 几个同僚从他面前走过故意阴阳怪气，「哟…这关系可硬，不知塞了多少钱呢…」 「我们好像也才?进宫两月有余吧？」 「…」 几人句句没提是谁，但随便一猜就?知在说什么。 第83页 舒起云沉默不语，漂亮的脸上表情顿时没了食慾，冷着?脸默默吃完自己食盒里的餐食后便快步离开。 疮疡科里的人也听到了风声。 趁着?舒起云没在, 同僚问起了刘孟然，「院使你真的要提拔舒医助吗？」 疮疡科人少，平时比较直接，有什么都是直接开问。 刘孟然表情愕然，「你们听谁瞎说的？」 「这不是私下都在传吗？」 也不知道是哪些无聊的人在乱说, 刘孟然表情无奈, 「你们要是没事就?给我好好做研究，关心这么多干嘛！？」 「只是舒医助才?来, 他们就?在那说三道四的…」 其?实打从心底刘孟然当然想提拔舒起云，但是对?舒起云来说恐怕会觉得这是在侮辱他。 学医的人总有股君子气，必须品学兼优耐得住孤寂枯燥，还有有良好的气性从而面对?每一个病患。 第一眼见到舒起云就?有种谦逊的高洁之气，没想到才?刚来宫中这个大?染缸就?被人给针对?上了。 不少名医不爱待在宫中更喜欢纯粹的行医，有志之士从不在乎地?位。 舒起云这样的人才?应凭他的能力与实力征服所有人，而不是走捷径，就?算是舒起云自己肯定也会拒绝。 刘孟然难得垮下脸来，他呵斥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并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群不求上进的下属。 听到刘孟然的语气，公务室里的人都鸦雀无声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下值后舒起云主?动找到刘孟然。 「刘院使。」 「怎么了？舒医助。」刘孟然发现舒起云的脸上带着?愁容，心测应是被最近的流言影响到了。 「最近有些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希望刘院使出面澄清一下。」 「这个我知道了，也不知是谁如此无聊。」 「谢谢刘院使体恤，起云只是对?跌打损伤略有建树，希望同僚们莫要心存芥蒂。」 「你放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这件事我去处理，不用担心。」 「起云谢过刘院使。」 能得到刘孟然的帮助舒起云才?安心下来，毕竟每天面对?异样的眼光并不好受。 第二天上值后，面对?一群同僚那不好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到舒起云的身上，他终于松一口气。 * 宫内军机处。 封无晔站在院中阴凉处，「最近起云那边怎样？」 「回将军，太?医院有人造谣舒公子。」 「…」 听了具体情况后封无晔的脸阴冷下来，他很清楚舒起云的实力，现在被人造谣搞不好是某些人另有所图。 「查那人是谁。」 「是！」 酉时宫门口，封无晔踏上马车，他如往常一样坐在马车里观察，期待着?舒起云牵着?珍珠从宫内走出。 等了许久才?见舒起云缓缓从宫内走出。 最近封无晔都是默默在马车里观察，若是他主?动上前，舒起云一定会绕着?道走。 不远处舒起云牵着?珍珠，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见他没事封无晔这才?安心。 生怕流言蜚语对?舒起云造成什么影响。 不知为?何他根本不敢想舒起云伤心的表情，生怕自己看到后面会自责到疯掉，不知何时他已经觉得舒起云自己心中不可割裂的一部?分。 回归正常生活后舒起云的心情也恢復如常，他心情一好就?给珍珠买了不少玩具。 下值过后他骑着?珍珠慢悠悠准备回医舍，路过地?摊时又给珍珠买了个竹编圆球。 珍珠看到那挂着?红色流苏的圆球兴高采烈地?跺脚。 舒起云把竹球挂在马鞍旁边，珍珠踏着?开心的步伐回家，一路上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透露着?欢快。 从后门回到医舍，舒起云把门关上，珍珠催着?他把竹球拿下来。 舒起云笑着?把竹球丢在地?上，里面装着?的铃铛随着?竹球的滚动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刚帮珍珠把马鞍卸下它就?迫不及待追去。 看着?珍珠这么开心，舒起云的眼神如慈爱的父亲一样，心情也随之跟着?好起来，最近的阴霾烟消云散。 走到中院，发现严蕴均正在嘆气，他拿着?一颗被啃坏了的白菜，「最近怎么闹了耗子？」 舒起云走上前查看，那颗白菜被细小的牙印啃得七七八八，他皱起眉头，这是师父平时精心照料的蔬菜，被咬坏了着?实可惜。 「平时家里对?食物?密封保存得很好，按道理不该闹耗子的…」严蕴均有些纳闷。 舒起云突然想起街对?面开了家餐馆，搞不好才?引来了耗子。 「应该是最近才?引来的老鼠。」 「珍珠在家也不能下药闹死，若是误食了可就?麻烦…」严蕴均摇头。 见师父皱眉，后院里还养得有几只鸡鸭，还怕耗子乱窜惊扰到珍珠，舒起云想了想，「要不去纳一只狸奴吧…」 马市买马附赠一本马经，书里说过马儿是群居动物?需要同伴间?交流。 虽然每天街道上到处都是马，珍珠进宫也会在马厩内和?一群马待在一起，但舒起云出于爱子心切的心态，平时自己和?师父忙起来的时候也没时间?陪它。 第84页 怕在家里时珍珠孤单，不如纳只狸奴，也能不闹耗子。 严蕴均听了觉得也可，「行，过几日去打听打听哪家有新生的小狸奴。」 一想起狸奴舒起云也是喜欢得紧，之前在清河村，他就?经常和?前来医舍串门的狸奴玩耍。 稍微休息了一会，天还没黑，舒起云换上罩衣开始在门口坐诊。 京城里名医很多，他每天开门时间?也晚，来看诊的人都是附近的邻居。 舒起云这日破天荒地?主?动与患者搭话，「王嫂，您知道附近哪家有新生的小狸奴吗？」 「小舒大?夫你问得刚好啊，街头那家首饰店小掌柜的狸奴刚好生了一窝，有有五呢，看起来可机灵！」 「谢谢你王嫂。」 「害，不必客气，要不是因为?你，我孙子估计都治不好…」 一打开话夹子王嫂就?说个不停，最后临走时舒起云送了她一些自己炒的茶叶。 王嫂收到时笑呵呵的，还主?动答应帮忙去给舒起云提前预订一只。 第二天王嫂就?来了，并告诉他那边已经说好了，可以提前去选一只合眼缘的。 舒起云道谢，又给王嫂送了不少点心和?茶叶，趁着?天还没黑他和?王嫂一起去首饰店选狸奴。 街口的首饰店地?处极好，生意也是不错的，店主?是一位年纪不大?的姑娘。 王嫂：「周姑娘，我把人带来了。」 入目的是一名穿着?新颖的年轻姑娘，脸上画着?精緻的妆容，身上的首饰也尤其?好看，但见到来人她的语气并不客气。 「王嫂我可先?说好了，我的狸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给的。」 王嫂笑眯眯道：「那是那是，挑选主?人也得选有爱心照顾得好才?行不是？」 首饰店老闆抬头看了一眼舒起云，舒起云样貌出众，全身透露着?亲和?的气质。 最近几日被想要来纳狸奴的人气到的老闆突然心情松和?了一些。 「你也知道，不少人想要狸奴但是对?他们根本不好，所以我的崽子可不轻易给人。」老闆娘破天荒解释了一番。 王嫂：「嗯嗯，周姑娘你放心，我们就?看看，你要是觉得不合适也无妨。」 然而老闆之后的话却是对?着?舒起云说的，「如果我觉得公子不是适合养狸奴的人选，那公子就?请回吧…」 「姑娘所言极是。」舒起云行礼。 第一印象对?舒起还不错，她打开里间?院门：「那就?先?进来看吧。」 城西的商铺格局都差不多，首饰店也和?舒起云的医舍格局类似，都是街口为?店面，里边是住宅区域。 走过中院来到偏房，门打开侯是一个布置得及为?温馨的房间?。 屋内摆着?在许多城里爱宠堡买的玩具，布艺老鼠，鸡毛竿子，还有麻绳做的各种大?小圆球等等，以及各种宠物?用品，在墙边的双层竹窝里铺着?软垫。 看来首饰店老闆是可以很有爱心的人。 「嘘，小声一点。」 老闆蹑手蹑脚走进竹窝，撩开帘子后，里面趴着?一只大?狸奴。 舒起云看不出那什么品种，狸奴灰白相间?的看起来可胖了。 店主?人自豪地?介绍：「我的肥仔可是西域那边的血统，养了好些年了，最近乱跑出去不小心和?这边的狸奴配上了。」 她从狸奴怀里扒拉了一下，露出五只小狸奴，但每一只都不像肥仔。 五只不同颜色的小狸奴肉乎乎的很可爱，都趴在窝里吃奶。 他们被老闆一只只抱起来展示给舒起云看。 每一只都很可爱，舒起云看得心都软了。 「请问姑娘对?纳猫有什么要求？」 老闆把一只小狸奴抱在怀里抚摸着?，「第一要对?狸奴好不能随意丢弃，第二是要让它吃饱穿暖，第三能接受我随时上门看望。」 「这些起云都能接受。」 「可没那么容易，还有呢！」 「先?说好，想要纳我家狸奴必须和?我去钱庄压些贵重?的东西，若是狸奴健康成长，半年后才?还你。」 「这个你可以放心，东西是压在钱庄，不在我这，你也知道的钱庄做担保很可靠，我可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主?人。」 看这姑娘对?狸奴的态度舒起云就?知道她是很有爱心之人，他礼貌道：「嗯，我同意！」 「那行吧，你看挑一只，过几天来接吧。」 舒起云在竹窝前蹲下，五只小狸奴不同的花色，他每一只都很喜欢。 挑来挑去最后选中吃奶最厉害的那只，「就?这只橘色的吧。」 「行，那我给你留着?。」 「劳烦姑娘了。」说完舒起云递给她一个精緻木盒，「这是锦尚甜食的糕点请姑娘务必收下。」 老闆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有诚意纳猫的人，她也不客气就?直接收下了，面对?对?方以后对?自己的狸奴崽崽不好。 「起云下次来时定会带上纳猫契书。」 「嗯，行。你要是真心喜欢这几天可以去城里爱宠堡买些用品，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谢谢姑娘了。」 回到医舍已经快要天黑。 走进中庭时，珍珠正在院子里四处熘达，严蕴均在石桌上喝茶。 第85页 「怎么样？」严蕴均问。 「已经选中了。」 珍珠听到两人的对?话，好似知道了自己要有个新朋友，它表现得尤其?活跃。 休沐日舒起云独自去爱宠堡买了好些用品。 京城中达官贵人很多，养宠的不在少数，爱宠堡里东西很全，不光可以给爱宠修剪毛髮，提供专门给狸奴制作的零食鱼干甚至干粮，还提供帮忙写纳宠契，只要是客人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舒起云顺便请爱宠堡的店主?帮忙写了一张纳宠契，又买了好些物?品，最后直接让出租马车帮忙送回家。 医舍里还有一间?空房，舒起云把物?品都摆放了进去，一下子温馨起来。 光是竹窝就?买了好几个。 到了纳猫当天舒起云提着?不少礼品，还有装狸奴的竹笼。 和?首饰店老闆从钱庄出来后，老闆感嘆：「小橘是最乖的，你可会选。」 舒起云轻笑不语。 回到首饰店后舒起云正准备带走小狸奴，而老闆却说：「你就?抱着?他回去吧，不用装笼里，小橘不会跑掉的。」 「嗯，那劳烦姑娘了，我的医舍就?在这条街尽头，随时欢迎姑娘来看望小橘。」 老闆看着?舒起云带来的礼物?，确实在她见过这么多想要纳狸奴的人里他是最有诚意的。 「好，那还请公子今后务必要让小橘健康长大?。」 「这是必然。」 舒起云抱着?好不容易纳来的小狸奴从首饰店走出。 「无晔，这家店最近很红火，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封无晔什么都没说，他的表情漠然。 见他没有回覆，穆子辰低下头：「是否是因我最近过于打扰你了？」 封无晔不做答，一时竟让穆子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两人间?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最近封无晔看起来明显心不在焉，脸上也从未有过多余的表情。 穆子辰还想说些什么。 此时舒起云踏出店门，他怀里抱着?肉肉软软的小小狸奴表情欣然满足，一抬头正巧碰上陪着?穆子辰逛街的封无晔。 首饰店门口三人不巧打了照面。 见到舒起云封无晔冷冰冰的表情突然松动，他主?动上前开口想要问候：「起云…」 舒起云原本弯弯的眼角变得冷淡，他低头抱着?狸奴大?步离去。 第35章 「起云, 你等等我。」封无晔大步追上，他直接无视了身后的?穆子?辰。 穆子辰就这样被晾在原地，他一时半会没搞懂状况。 明明刚才封无晔还冷着脸, 可他现在的表情直接一个大转变, 甚至带着急切。 舒起云加快步伐想要逃离, 哪知封无晔的速度比他快上不少, 直接在路中把他拦下。 「起云, 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封无晔就站在舒起云面前, 舒起云差一些撞上他的?胸膛。 被宽厚的?胸膛挡了去路, 舒起云稳住自己的?步伐不敢抬头，他紧紧抱着怀中的?小橘, 转头准备从另一侧离开。 然而每当他挪动?一步后封无晔就跟着移动?, 完全没有?办法?回去。 「封将军, 不好意思，您挡路了…」舒起云的?语气淡淡的?。 「起云，你为什么不看我？」封无晔低头看着舒起云，他已经很久没有?被那双好看的?眼注视过。 最近一直纠结在心的?情绪唿之欲出，今天他不会让舒起云逃走。 舒起云不愿抬头，他怕自己眼底的?慌乱被封无晔看穿。 「那是怪我唐突了, 不好意思挡了将军的?路，将军莫怪。」说完舒起云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他已经下定?决心和封无晔划清界限，再也不会让自己关注封无晔，准备让时间的?长河沖淡那份思慕。 而现在封无晔明显不想放过他，低着头的?他表情惆怅依旧难过。 他知道?自己是个死心眼的?人, 若是再这样下去继续联络, 他一定?会被那可悲的?爱慕和自卑折磨得疯掉。 经过这几个月他已经看清并明白自己和封无晔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回想起那五年几乎都是他每日主?动?找到封无晔帮他诊疗, 当时的?他沉浸在想要治好封无晔的?情绪中，并未考虑过封无晔是否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自己，甚至恐怕有?时还会觉得厌烦并疲于应付… 一切都好像是他一个人在演戏，直到听到封无晔康復后在宴会上说的?那席话。 人心死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在颓唐伤心难受过后，舒起云才认真思考。 这些年封无晔不过是把他当成了治疗腿疾的?医者而已，两人的?关系只?限于医患之间。 他与封无晔光是身份就天差地别，更?何况现在的?封无晔时常与穆子?辰相伴，一举一动?无不在讽刺着他那不敢说出口的?爱意。 是他傻傻分?不清楚。 穆子?辰还站在首饰店门口，他的?目光打量着快步离开的?舒起云。 被穆子?辰的?眼神盯着，舒起云低着头觉得此时的?自己无比狼狈，就像随着洪水飘逐的?断木，孤立无援无法?后退。 封无晔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这样步步紧逼舒起云还是如此不待见自己，他盯着舒起云的?背影眉头蹙紧。 第86页 他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可心里?明白若是此时追上去，舒起云一定?会埋怨他，他就像被钉在地上，脚步不听使唤。 舒起云和封无晔的?气氛怪异，一边旁观的?穆子?辰表情僵硬，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起云可以说是逃跑一样往反方?向狂奔，直到感觉封无晔不会追上来为止。 他躲在街角疯狂喘息，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重量，表情失魂落魄。 怀里?的?小橘紧紧勾住他胸前的?衣料，看起来有?些害怕。 「小橘别怕…」舒起云努力打起精神，他轻轻哄着把小橘用衣服遮住。 「一会我们?就回家了…」 目光看向烈日下人来人往的?街道?，舒起云竟然开始恍惚。 刚刚的?场景回放在脑内，他竟然冒出逃避的?想法?，甚至有?一股想要逃离京城的?冲动?。 只?要不在京城，就再也不用面对封无晔了…… 舒起云不知为何自己会这样想，但他现在已经入宫，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太医院并不是想进想出那么容易的?地方?，就连师父也是主?动?请辞了好几年才让肯他致仕回乡。 瞬间觉得未来无比的?盲目，对封无晔这么多年的?思慕一时半会怎么可能放得下。 舒起云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的?唿吸平復，都已经几个月过去到现在他还是根本无法?坦然面对封无晔，今日还是选择了逃跑。 他在心里?怨自己无能，居然这点心事都处理不好。 低头抚摸着小橘，想着珍珠现在也有?了个伴，舒起云想到自己。 他已经二十有?三，东亓政治开明，对婚姻制度也相当开放，但在他这个年龄不少哥儿?小姐们?都已成家。 舒起云望向天空，「或许我也该为未来考虑考虑…」 生怕回去再遇上封无晔，舒起云特地坐了出租马车回去。 被舒起云如此明显的?迴避，封无晔心情一落千丈，穆子?辰在一旁看出他的?心思主?动?开口：「无晔，不然今日先回去吧…」 封无晔行了个礼后直接离开，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穆子?辰的?手紧紧攥紧，他不知封无晔为何如此在乎舒起云，明明舒起云只?是太医院一个小小医助而已… 封无晔骑上马飞奔出穆子?辰的?视野，他内心纠结竟不知该去向何处。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不知为何来到了草庐医舍前。 医舍的?大门紧闭，看样子?舒起云还未回来。 他下马站在对街不起眼的?位置守候。 站在路边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舒起云才从出租马车上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狸奴，从侧边小路进入医舍。 见他平安回来封无晔终于安心，虽然心中郁结但他清楚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说明今日并不是一个说开矛盾的?好时机。 他还是习惯性地想要远远地看着舒起云才安心。 舒起云回到家中，把小橘给?珍珠闻了闻后，珍珠开心地跺脚。 小橘刚刚来到新环境有?些害怕，舒起云把小橘放进专门为它?准备的?房间。 珍珠开心地在小橘门口守着，就像在等待自己的?好朋友。 此时严蕴均正在摆弄花草，舒起云心中一直在纠结刚才的?想法?，他想让严蕴均给?他一些建议。 「师父，我…」 「嗯？怎么了云儿?？」 「是这样的?…」 两人坐在院中长谈，听到舒起云的?想法?后，严蕴均并未给?出什么建议。 他清楚自己的?徒儿?心里?还有?封无晔，这种想法?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这事你要为自己负责也要为他人负责…」 听了师父的?话舒起云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对对方?不公平，他根本忘不了封无晔，只?是想要转移注意力罢了。 「若是碰上合眼缘的?可以相处试试，但是在这之前也不是唯独这一种方?式沖淡回忆。」 听了师父的?话舒起云也觉得自己是否临时被沖昏头脑太过冲动?，他看向书房，确实自己手上还有?不少课题没有?完成。 「云儿?知道?了，谢谢师父。」 「嗯，先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吧…」 「嗯。」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舒起云决定?看会书来转移注意力。 他打开弗明送给?他的?那本医书，上面全文都是胡语。 对于常人来说看起来相当费劲。 舒起云也不例外，就算有?些底子?他也才学习胡语两个月。 他认真研读把不会的?词语都抄写下来，准备明日去请教弗明。 这一看就到了晚上，新词抄满了小小一本册子?。 沉浸在书本中后确实把有?关封无晔的?事都抛在了脑后。 精神疲惫得脑内一片空白，舒起云坐在窗前发呆。 此时珍珠正在院里?站着，对面屋里?的?小橘偷偷从门槛上冒出个毛绒绒的?脑袋。 珍珠发现后马上跳着迎上前，它?勾下脑袋想要闻闻小橘，小橘先是往后凑了凑然后大胆地伸出小爪子?拍了拍珍珠的?鼻头，珍珠被吓得跳起来退后两步。 第87页 舒起云看着这画面噗嗤一笑，生活的?美好尽在细节之中，一下午的?阴霾一扫而空，小橘来到后家里?更?多了温馨的?气氛。 * 第二日一早的?胡语课后舒起云把昨日不会的?生词拿出来请教弗明。 「你这记得真是工整！」弗明看着舒起云的?笔记惊嘆道?。 舒起云把开头一致的?词语都归类在一起，小小的?纸张上分?布得非常合理。 「先生说笑了…」 「不不不，这很好！这样学习的?话效率会更?高，而且纸张不大还能随时揣在身上。」 「你这办法?简直太值得推广了！」 舒起云也不知为何弗明会如此激动?，他只?是如往常一样做笔记而已。 弗明激动?地给?他讲解了释义后便一脸兴奋地匆匆离开。 舒起云揣好自己那巴掌大的?小册子?，这样没事的?时候就能随时拿出来学习。 他转身回到疮疡科准备与刘孟然研究课题。 太医院修了新的?诊室后在宫内传的?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夸大其?词说诊室夜晚也明亮得如白昼。 这导致不少人想要来一探究竟，包括某些皇亲国戚。 「三皇子?殿下，您今日去太医院要不要通报一声？」 身着黑红长袍的?男人「啪」地一声关上手中摺扇，「不必通报，若是被皇兄知道?，说不定?又要猜忌些什么。」 「是！」 三皇子?苏羿今日进宫给?皇帝和母后问安，他早就对太医院的?诊室感到兴趣，顺便特地选了午时太医院所有?人研究课题的?时辰过来。 这时所有?科室的?医者们?都在各自楼层的?公务室中研课，院中几乎没人出没。 「三皇子?这边请…」 进入太医院后院内寂寥安静，只?能听到夏日鸣蝉的?叫声。 他摇着摺扇走近太医院大楼。 「三皇子?殿下，那诊室就在五楼。」 「带路！」 「是。」 舒起云午时请教弗明词语时间拖得有?些晚，此时疮疡的?同僚们?肯定?已经开始了课题，他快步向大楼走去。 苏羿走到五楼，眼看就要到达诊室。 「等等，有?人！」耳尖的?幕僚提醒道?。 苏羿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做贼心虚之感，下意识地退入拐角阴暗处。 舒起云踏上楼梯，一分?也不敢耽搁，快步沖向公务室。 苏羿盯着舒起云急匆匆的?身影，白皙的?面容清俊秀雅，难得一见的?纤长睫毛像小扇子?一样，鼻樑比例完美，微微上挑的?唇角带笑，光是侧脸就令人惊艷神往。 更?别说那柔顺的?栗色长髮，比苏羿见过的?胡姬还要好看，路过之处还残留着一丝让人心安的?药香。 等舒起云进入公务室后苏羿才从阴暗中走出，他的?眼神泛光：「这人是谁？」 「回主?子?，正是之前说过的?那新来的?舒医助。」 宫里?人就爱说八卦，一有?点风吹草动?传得就很快，尤其?是哪里?又出现个什么样的?美人。 刚开始苏羿还不信，太医院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堆人老?花黄的?老?东西，之前就算是新来的?医助们?也都是普普通通。 他一直怀疑区区个新来的?医助能有?多好看？搞不好早已年老?色衰，只?是那帮人夸大其?词，所以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过，今天这一看，就凭刚刚舒起云走路的?姿态以及面容姿色，光是侧脸就让人移不开眼。 他摇着檀金扇，贪婪的?嘴角越勾越高，「果然极品！」 第36章 得见舒起云后苏羿魂不?守舍, 对?参观诊室反而并无太大兴趣了，带着幕僚仅仅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就已离开。 三?皇子府。 苏羿脑袋里都是舒起云的样子，他摩挲着茶杯兴致盎然：「去给本宫把那小医师请来！」 幕僚站在一旁表情纠结：「主?子, 这…不?太好吧？」 「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去吗？」苏羿愤怒拍桌。 这样的美人, 简直勾得他好奇心作祟。 「是, 属下这就去请…」 舒起云下值出宫时被一陌生?人拦住。 「舒医助请与我走一趟。」 舒起云牵着珍珠停在路中, 他表情疑惑并不?认识这人。 「我与你们并未有过照面…」舒起云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 男人盯着他的面容, 确实是一副好皮囊, 怪不?得让三?皇子如此惦记。 「我家主?人有请, 请跟我们走一趟。」男人的语气并不?客气，对?于三?皇子看上的人大多玩几日就腻味了, 对?舒起云的态度不?过就和那些个男宠一样轻蔑。 对?方?的语气让舒起云感到不?适, 他下意识觉得这人来者不?善, 想?要?退后回到宫门内。 他也不?清楚最近哪里招惹了什么人，怎么会来宫门口堵他。 见舒起云退后，男人嗤鼻一笑：「你就算逃也是逃不?掉的，今个你不?答应明天我们还会在这里守！」 听?到这话舒起云的脸色发白?，他正想?着如何自保。 这场景被刚出宫的封无晔发现，眼看着几个人围着舒起云, 封无晔骑马在他面前停下。 第88页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停下，下马后他整个人挡住舒起云，语气冷如冰霜，「你们想?要?做什么？」 幕僚们脸色一沉，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封无晔。 「封将军, 三?皇子只是想?找舒医助一叙, 并无恶意。」 听?到三?皇子的名讳封无晔表情露出嫌恶，「让他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将军, 您误会了，我主?子想?要?找的是这位。」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这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明显意思就是舒起云是他封无晔罩的。 「封将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封无晔的脸越来越黑，「我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现在立刻给我滚！」 被封无晔的气场镇住，几人灰熘熘落荒而逃。 舒起云躲在封无晔的身后，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是封无晔挡在他的面前。 那宽厚的肩膀就像一堵墙为他遮挡风雨，让人安心，可越是这样舒起云越害怕。 明明他已经不?想?再?欠封无晔什么，十年前这条命都是封无晔给的，若是一而再?再?而三?这样，他只会觉得自己永远也还不?清封无晔的恩情，一辈子内疚。 「没事吧？」封无晔转过身，面对?舒起云他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 此时舒起云的脸上还带着惊慌，明显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 听?到封无晔的话，他抬起头不?小心和封无晔对?上眼神，他赶紧摇摇头并垂下眼眸。 见眼前的人还是不?敢与自己对?视，封无晔心里纠结郁闷。 方?才短短对?视的一瞬间?，舒起云眼神如受惊的小兔一般让人心疼。 刚才的情况不?知为何对?他造成巨大的危机感，若是舒起云被强行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舒起云出了什么事，自己保护不?好舒起云，封无晔会恨自己一辈子。 此时宫门口已经没有多少人，封无晔想?到他与舒起云的隔阂是该说?开，想?趁着这个机会主?动一些，「起云，这段时间?有空吗？我们很久没有谈心了，能否府上一叙？」 封无晔的话让舒起云愣住，他很害怕单独和封无晔相处，他怕自己越陷越深，于是开口拒绝，「我有些忙，谢谢封将军好意…」 舒起云的回答在封无晔的意料之中，他耐心道：「没关系，那我等着你…」 一次次被封无晔照顾舒起云心中过意不?去，虽然没有答应封无晔的提议，但他不?想?欠人情。 在封无晔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封将军，明日早晨请在宫门口等我。」 封无晔瞬间?有些期待，最近心中的阴霾都一消而散，他微笑着回復道：「好…」 「那起云先告辞了…」行礼后舒起云牵着珍珠离开。 封无晔在背后远远望着，直到看着舒起云上马，他也跟着骑上马在远处跟着，生?怕三?皇子的人再?次出现。 悄悄送着舒起云回到医舍后，他对?着身后开口，「加强对?医舍的保护。」 「是！」 封无晔的眼神眺向城东三?皇子府的方?向，眼神锋利异常。 想?要?玷污舒起云，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 回到医舍后，舒起云开始唏嘘方?才的遭遇，三?皇子的人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早就知道宫内有不?少身不?由己的事，没想?到会发生?得如此之快。 在这大染缸一样的地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必须学会自保。 深知他的身体素质比不?上年轻气盛的男子，他去到二?楼药房配了许多麻沸散粉末。 这些今后随时带在身上能派得上用场。 虽然依附封无晔是最好的途径，但他不?准备这样做。 为了感谢封无晔，舒起云第二?天特地一大早天没亮就起来。 他在厨房做了不?少点心和小食，都是封无晔爱吃，准备一早就带去宫门口给他。 贪睡的珍珠闻到香味直接从睡梦中甦醒跟着味道就找去厨房。 厨房的窗子开的很大，珍珠直接把头伸进窗内嘴里哼哼着。 见它这样舒起云一笑，「只能尝一尝，不?然可要?闹肚子的。」 珍珠疯狂点头表示明白?。 昨日和舒起云约好在宫门口见面后，封无晔心情无比激动，天还没亮就在院中打了几套拳，然后早早去宫门口等待。 天刚亮不?久，封无晔在宫门口徘徊，直到舒起云伴着晨光走来。 朝阳的光束打在舒起云身上，就像给他镀了一层光辉，整个人带着朦胧的美感。 舒起云一手牵着马，一只手提着食盒徐徐走来。 封无晔站直了身子，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昨日谢谢封将军出面相助，起云感激不?尽，小小心意希望将军笑纳。」舒起云礼貌地把食盒递给封无晔。 虽然舒起云还是语气生?疏，封无晔看着手中的食盒，却心情很好，「你我不?必如此客气。」 「不?，这是应当的，起云多次受将军照顾，将军的恩情起云铭记在心。」 如此客套的话让封无晔有些难受，不?过舒起云今日主?动约他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不?用说?这些了，这是我该做的。」 第89页 不?敢多加逗留，舒起云鞠躬：「那起云就先进宫了…」 「起云，记得我说?的话，我等着你。」 舒起云捏紧了缰绳，他从封无晔的身边经过，低头进宫不?再?回头。 封无晔坐回马车，此时距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他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他爱吃的东西，舒起云的手艺极好，每样点心都精心制作，瞬间?心房暖意涌出。 他的嘴角逐步上扬，看来舒起云不?曾忘记他的喜好。 午间?退朝后，皇帝单独把封无晔叫到御书房。 年过百半的皇帝坐在御桌前，他的眼神审视着封无晔完好无缺的双腿。 「爱卿，这五年朕亏待你了。」 「你的腿疾可还有什么后遗之症？」 封无晔表情平淡，看来对?于他腿伤的事皇帝早已知晓，现在正是在试探他而已。 「不?瞒圣上，臣已痊癒。」 「很好～！」皇帝摸了摸鬍子，「东亓有这等不?世?之才，不?该藏拙。」意思就是要?爆出舒起云的存在。 君臣二?人心知肚明，皇帝早已知道是谁治好了封无晔，只是一直没有所迫而已。 封无晔保护舒起云心切，昨日三?皇子才派人骚扰舒起云，他怎会愿意就这样把舒起云的能力公之于众。 「圣上且三?思，起云方?还年轻，经不?得如此大阵仗。」 皇帝想?了想?，他也清楚舒起云的状况，确实现在不?是时机，虽然舒起云治好了封无晔和南阳王，但他对?舒起云也只是经过下人的口中而已，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他也想?考验一下舒起云。 「爱卿与朕如此坦诚，此事确实该三?思。」 「圣上英明。」 「对?了，今年秋日围猎的安全就由你来负责吧，难得你在京中，也该好好表现表现。」皇帝的表情不?容拒绝。 「臣遵旨…」封无晔退出御书房。 他的脸沉下来，往年他不?在京中，围猎的秩序维护和安全保障都是由在京城驻扎的御林军负责。 封无晔本就不?喜欢与文官打太多交道，每年的两次围猎需要?工、兵、刑、礼、吏、户六部密切沟通，而这一次皇帝指名道姓让他来主?事，明显就是给了个下马威。 若是中途出什么事就会扣在他的头上，这明显是烫手山芋，每年的围猎要?打足十二?分精神，封无晔宁愿出去打仗也不?想?管围猎的事。 万花楼上房。 「你们几个无能的东西！连个人都给我带不?回来吗？难道你们是要?本宫亲自去请吗？！」苏羿摔掉酒杯大发雷霆。 「回主?子，是封将军突然出现，我们没有办法动手…」 「该死，半路居然杀出个封无晔！」 苏羿暗自决定下回一定要?得手。 站在角落的张博文听?了半天，他才想?起来这舒起云好像是… 看着正在气头上的苏羿他想?把他的发现告诉苏羿。 「三?皇子，这舒起云好像是…」 张博文一开口苏羿就瞪了他一眼，这张博文一天到晚就知道熘须拍马，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苏羿无心听?他鬼扯，「行了，都给本宫退下！把琳儿叫来陪本宫！」 本想?要?好意提醒的张博文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被吼后他低下头默默退出房间?，「小的告退…」 最近两月在家中禁足被严加管教?，久而久之也看清了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三?皇子沉迷酒色并不?是合适的依附势力，他想?着罢了，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努力学习考取功名，若是再?这样和三?皇子混下去家中地位和颜面不?保。 苏羿被美人餵下一口美酒，他想?着封无晔如此在乎舒起云，难不?成对?舒起云也有意思？ 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和封无晔抢夺的快感，若是他在封无晔之前把舒起云办了的话… 苏羿拿着酒杯笑得邪佞，「突然好期待封无晔的表情。」 可以说?是瞬息之间?，他就决定亲自去堵人。 第37章 第?二日苏羿特地来到太医院门口准备堵舒起云。 舒起云在太医院忙了一整天, 等?他下值走到门口时同僚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 整个太医院冷清得没有多少人影。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舒起云准备赶紧动?身去宫门口的马厩牵出珍珠回到医捨去。 就快要入夜的宫内一片寂静，就连夕阳也一片昏黄。 衣摆下的步伐明显比平日里?忙乱。 就在经?过院墙拐角时一道不客气的语气传来, 「站住！」 舒起云下意识地停下, 不知是谁在叫自己, 他回头。 身后一名身着贵气的男人正向他走来。 男人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上扬的嘴角富有侵略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羿盯着舒起云, 之前只是看到侧脸, 今日见了全貌近看更是精緻, 舒起云白皙的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吹弹可破，令他无比满意。 第?六感传来危险, 舒起云一边退后手也跟着摸向腰后挂着的布袋, 里?面是他昨晚准备的麻沸散粉末。 「请问阁下是？」舒起云问道。 就连声音也如此令人赏心悦目, 苏羿更加期待床上的表现，这样的声音喊起来的话，那岂不是更加悦耳动?听？ 第90页 光是想想就让人慾罢不能?。 「居然不知道本宫是谁？」苏羿一步步紧逼，把舒起云往墙角压去。 今天他特地在太医院附近蹲守，就为了躲开封无晔。 舒起云慌张地左右张望，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刚才巡逻队已经?路过，现在想必已经?走远。 脑筋转的飞快，舒起云准备缓兵之策，「鄙人确实不知阁下是谁…」他的手已经?抓取了一把药粉，若是这人再上前一步, 他必然不会客气。 跟在苏羿背后的随从?, 见他这样开始冷言冷语道：「大胆刁民三皇子?贵驾，还不行礼？」 苏羿眉峰一挑, 他执扇挡住身后人的动?作，「诶，可别吓到别人了。」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却期待舒起云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越是卑微怕惹是生非的人，他越好拿捏。 舒起云看清眼前这人，明明是身份高贵的三皇子?，不知找他这样的医助做什么。 他深深记得南阳王提醒他的话，让他小心这几个皇子?。 「舒医助今日可与本宫走一趟？」苏羿再向舒起云踏出一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猎物。 舒起云退无可退，他背靠在墙上，从?远处过去苏羿就像是压在了他的身上。 手里?的动?作遮掩得很好，他准备的麻沸散足矣药倒十人，强烈侵略性的气息扑来，令舒起云感到不适，但?他的表情并不是苏羿臆想中的那样害怕。 他抬起头与苏羿对?视，那双明亮的眼里?写着不卑不亢。 「草民粗鄙，怕惊扰了三皇子?。」 「三皇子?身份高贵，不该被我等?草民玷污了去。」 苏羿低头看着舒起云，这张脸着实符合他的口味，夏日炎热衣服面料轻便，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他来者?不拒，上到贵族下到平民，什么人都玩过，舒起云冒出的这些话让苏羿感觉在讽刺自己。 身后的人察觉到主子?的不悦，他们开口对?着舒起云恶言相向，「大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舒起云急着回家?不想花时间与这些人周旋，他脑内已经?想好了之后被问责时的说?辞。 得罪三皇子?的后果罢不了被太医院见逐，这也不伐是个离开京城的契机。 「只要你听话，本宫还是会怜香惜玉的…」苏羿抬起手就要碰到舒起云脸颊时，舒起云绷紧身子?蓄势待发。 苏羿死死盯着舒起云那粉嫩的唇，心想欺上去感觉肯定很好。 事态紧急，就在舒起云准备出手时，不远处苏羿的幕僚急匆匆赶来冲上前。 「主子?，有事禀报！」他一边说?眼神一边盯着舒起云上下打量。 「怎么？」苏羿一脸不耐烦，「没看见本宫在忙？」 「急报！」 「啧！说?吧！」苏羿一只手透过舒起云撑在墙上防止他逃跑。 幕僚凑近苏羿的耳边：「今日封将军正在和?皇上议事…这人动?不得…」 「你说?得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 舒起云尴尬地被堵在墙角，他眼睁睁看着苏羿的脸色从?不耐烦变得震惊。 苏羿看向近在咫尺的舒起云，他的表情不可置信。 令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舒起云居然就是治好封无晔的那个医者?？ 他的眼神复杂，还好刚刚他被拦了下来没有一时冲动?对?舒起云做出什么。 而且父皇肯定早就知道了舒起云的事，现在他根本动?不了舒起云。 皇位之争激烈，皇子?之间最忌讳肢体有疾，自古以来身体残缺的皇子?都与王位无缘，这也是不少皇子?间斗争的手段。 若是以后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还得倚仗舒起云，尤其现在太子?地位还不确定，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权衡了利弊后苏羿退后好几步，他对?着舒起云抱拳行礼。 「本宫只是对?舒公?子?久仰已久，今日相见只是想请舒公?子?赏脸畅谈一番，交个朋友。」他的语气比之前客气得天差地别。 舒起云握着药粉的手还攥在背后，他站直身子?，「三皇子?说?笑了，您与我身份有别，起云不敢当。」 「诶…舒医助此话不能?这么说?…」苏羿笑道。 太阳已经?快要落坡，舒起云丝毫不给苏羿面子?，「不好意思殿下，家?中老人等?候，草民不便久留，这就先行离开了…」说?完舒起云转身离开。 苏羿看着舒起云的背影，「那今日本宫就不叨扰了，改日登门拜访。」 舒起云并没有听清苏羿说?了什么，他只顾着大步走向宫门。 刚才若不是苏羿及时止损，他不敢保证会对?苏羿做出什么。 「主子?，那我们以后还要堵人吗？」 苏羿不耐，「你们笨死算了，看不懂本宫的意思吗？！哼！」说?完他大步离开。 舒起云现在暂时动?不得，太子?那边也应该知道了，这是他头一次对?猎物失手，现在不清楚舒起云的占位立场，心情不免烦躁。 接到珍珠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马厩里?的马儿都走得七七八八，珍珠一匹马显得有些急躁。 看到舒起云来了以后，它哼哼哼撒娇表示今天怎么来接它接得这么晚。 第91页 舒起云摸着它的脑门，「今天碰上麻烦事了对?不起来晚了…」 「唔咀～！」珍珠拱了拱舒起云的侧脸，表示自己没生气。 「走吧，回家?吧～」 封无晔从?下午就在宫门口等?待，发现今日舒起云一直没有出来，心里?不免非常担心，不知是不是太医院里?很忙，或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准备动?身去太医院找人时。 舒起云一脸疲惫地牵着珍珠从?宫内走出。 坐在马车里?的封无晔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他今日太忙了。 悄悄跟在远处把舒起云送回家?中时已是天黑。 舒起云疲惫得抬不起手，他无比睏倦地坐在院子?里?，小橘跳上他的膝盖。 「喵喵～」 「小橘乖…」舒起云抚摸着小橘软敷敷的背毛，小橘小小一只就离开母亲，现在正是没有安全感喜欢粘人的时候，刚来的时候不敢自己单独睡，一到晚上就会在屋里?叫。 知道它害怕，从?那天起小橘都是和?舒起云睡一起。 小橘被舒起云抱在怀里?舒服地打着咕噜。 在院子?里?歇了一会，舒起云去到澡间。 洗完澡后舒起云也给小橘擦拭干净身体，穿着丝质睡袍的他抱着小橘躺上床。 小橘窝在舒起云的一侧不吵不闹乖得像个毛绒玩具。 舒起云平躺着双眼放空，他开始思考今天下午的事，并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三皇子?一眼就给人轻浮的感觉，之前他就被堵过，对?他的印象根本好不到哪去，甚至十分讨厌。 原本他已经?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却没想到三皇子?突然转变态度，让他唏嘘一场，当时他离得很近，能?清清楚楚听到幕僚在跟三皇子?说?些什么。 此时宫中恐怕有不少人已经?知道是他治好了封无晔，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而这种情况，看来以后碰上的机率只增不减，今日的遭遇也给了他一个警示。 以后尽量不要落单，这样非常危险。 倦意席捲而来，想通后舒起云闭上眼很快睡着。 * 疮疡科这半个月对?背疽的治疗有了流程上的巨大突破。 在刘孟然教?会所有人治疗背疽的刀术后，他还特地找了背疽患者?做实践。 京城医署里?。 这几日疮疡科的所有人对?着不同患者?亲自操刀，但?凡动?刀清疮后这些患者?均在十日内好转。 最终背疽的这种有效治疗方?案被记入医册，填补了空白，并推广给大众医者?。 一时间疮疡科忙得不可开交，所有人每天都在给其他不懂流程的医者?答疑，就连撰写专题的时间都没有。 进行刀术所需要的刀具也供不应求，不少人还得排队等?待工部打造。 最后刘院使直接请示张常正安排几个人来疮疡科学习，然后再传播到其他科室。 这样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疮疡科才逐步有了喘息的时间。 舒起云这些日子?每天过得充实无比，忙得倒头就睡，之前冒出的成家?想法也被抛在脑后。 身为医助本就杂事很多，科室里?各方?面的协助工作都需要经?手，而且每天还要学习新的知识，他根本无暇分心。 封无晔想着之前舒起云答应他的事，他一直等?着舒起云主动?前来找他，而一直都没有等?到人过。 每天在宫门口都只能?远远望着一脸疲惫的舒起云，并悄悄送他回去。 他知道最近太医院很忙，舒起云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见自己，虽然事实如此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落空。 算了一下时日，明日恰好他与舒起云的休沐日重合。 干脆主动?登门拜访好了。 第38章 舒起云联繫忙了半个月无休, 今日好不容易休沐一日，他在床上睡到日晒三?杆。 午时被太阳炙烤的热风从窗棂吹进屋内，屋外闷热难当, 看来一会要?下雷阵雨, 睡梦中的舒起云逐渐醒来。 他缓缓坐起身子, 脑内还未清醒, 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小?橘, 熟悉的位置没有毛绒绒的手感, 看来小橘早已下楼玩耍去了。 坐在床上缓了一盏茶的时间舒起云才慢吞吞起床走出屋内。 去后院看了眼珍珠, 天气?闷热此时珍珠正躺在马房里的稻草上午睡。 然后又去厨房找到小?橘，舒起云这才安心。 天气?闷热身上有些粘腻难受, 他吃了些糕点垫肚子后, 抱着换洗衣物去澡间沖凉。 炎炎夏日里沖凉无疑是最好的消暑手段, 屋外天空昏黄地面热气?腾腾，很快暴雨就会落下。 简单把自己沖洗了一番，舒起云感觉清爽了不少。 用毛巾擦拭着头髮从澡间出来，天空响着闷雷。 堂屋里严蕴均正在软塌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 湿漉漉的长髮披在身后，舒起云去到厨房给自己简单做一碗清水面填饱肚子。 他来到灶边，小?橘从墙角的木材堆上跳下, 来到舒起云腿边不停求蹭蹭。 舒起云轻笑一声从碗柜里拿出小?鱼干餵给它?，小?橘开心地叼着鱼干趴在一旁桌下享用它?的零食。 目光盯着锅中沸腾的水，舒起云下了一把干面，他一边为自己煮面脑内一边正在整理最近所?学的知识。 第92页 弗明送给他的医书这些日子他已经看了大半，外邦的医书註解并没有这边精细, 但也有许多学习价值。 眼睛盯着锅内随着滚水沸腾的面条, 舒起云突然脑内闪出一页书本的画面。 胡医有一味药好像和苗医很像，而且是尚未被证实的药性。 突然的灵光一闪让舒起云好像有了新的发现, 他决定一会雷阵雨过后就去鸿鹄寺找到弗明，再一次证实一下会不会是自己翻译错误。 * 封无晔整理好衣襟，难得今天穆子辰没有来找他，终于能有一些喘息的空闲。 他正准备出门去草庐医舍寻舒起云，刚踏出门槛天空响起惊雷。 「轰隆」暴雨倾盆直下。 「将军，下大雨了，不如等雨停了再去罢？」随从在他身后建议道。 封无晔抬头看着屋外天空，他的表情有些许遗憾，但是如此倾盆大雨确实不适合出行。 「行罢，一会再去。」 大雨从屋檐流下，给多日炎热的京城洗去浮躁，清爽的风和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凉爽的风吹进屋内，舒起云坐在堂屋里翻看对比着两?本医书，小?橘在他的腿边玩着毛线球。 视线紧盯着手中的两?本医书，苗医里有明确记载，霉菌可治热病，而外邦医典上也有。 舒起云不太确定是不是这样，他怕自己翻译错误。 东亓对于治疗热症的药方与药材并未发现有特效药，他思?考着两?本医书上所?说的霉菌到底是什么，如果?有重大发现，那对于热症的治疗将会有更大的突破。 尤其是那些破伤引起的热症，现在还是无法克服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舒起云对这种霉菌的兴趣更浓。 「师父，霉菌也有可以治病的吗？」 严蕴均在软塌上闭着眼，「确有此事，但并无人?研究…」 「那师父可知这种霉菌是什么吗？」 严蕴均想了想，「古籍偏方中有记载过豆腐霉毛可治疗疮疡疖痛，但是至今没人?试过。」 「某些土办法也有用长有绿毛的糨煳来使用…」 听师父这样一说，舒起云顿时想要?对这种霉菌有更深入的研究。 屋外的暴雨下了整整半个时辰，雨停后街道的石板被沖刷得干净铮亮，空气?中蔓延着青草香味。 生怕一会又要?下雨，舒起云抱着书本还背了一把油纸伞。 叫醒正在睡觉的珍珠，舒起云为它?穿上脚套和。 珍珠爱干净，不喜欢把它?的脚弄脏，外面刚刚下了雨土地湿滑，现在出门水渍容易溅得马儿身上到处都是。 和严蕴均打?了一声招唿后，舒起云匆匆出门，他要?赶紧去鸿鹄寺找到弗明，确认他翻译的是否正确。 雨一停封无晔就起身出门，他特地带上了礼物准备去拜访舒起云。 然而等他到医舍时却扑了个空。 「起云去鸿鹄寺了…」严蕴均把封无晔招唿进屋。 「他有说多久回来吗？」 「大概个把时辰吧…」 封无晔今日无事，个把时辰他还是等得起。 「那我等他回来。」 「先进屋坐…」严蕴均把封无晔引进后院。 这是封无晔第一次进入医舍内部。 不大的合院中间摆放着藤编桌椅，一旁种着一颗两?层楼高的桐花树，树下立着石灯，还养着不少花草，另一边墙角种了不少盆栽。 侧边挖了个鱼池，一旁的藤架下放着茶桌茶椅。 厨房外的瓷缸中养着几条锦鲤，封无晔站在院中，一只橘色小?肥猫狂奔窜过。 整个院子生机勃勃，充满生活气?息。 「你还是第一次来吧？寒舍不大老夫带你转转…」 「谢谢严先生。」 竟然心中偷偷有些期待，他好像从未私下了解过舒起云的生活细节。 严蕴均领着封无晔参观着小?院，走进书房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书桌上还有未看完的书籍。 脑海内浮现出舒起云在案前看书学习的身影。 合院不大，没费多少时间就已逛完，封无晔看着院中的装饰细节，看得出舒起云私下是个爱生活的人?。 堂屋里严蕴均为他倒上茶水，「将军若是无聊的话可以去起云的房间睡一会…」 「这…不太好吧？」封无晔接过茶杯。 「夏日本就容易疲倦，我们这也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老夫看将军面色疲惫，应是最近休息不好吧？」 封无晔确实最近事情很多，皇家秋猎通常从夏天就要?开始准备，为了这事他没少操心。 平时穆子辰又经常过来找他，穆子辰是丞相最爱的儿子，丞相对他有恩，他又不能拒绝，这让他更是无法好好休息。 「起云不会介意。」 想到自己和舒起云的关?系，封无晔还是礼貌回绝：「无晔感谢先生关?心，我就在这里等着就好…」 「那将军请随意…」说完严蕴均摇着蒲扇坐到院中纳凉去了。 堂屋有两?层，舒起云的卧室就在楼上，出于礼貌封无晔不会上去，虽然他也很想看看舒起云平时就寝的地方。 忙了这么久头一次感觉到无所?事事，坐了一会还真就倦意袭来，封无晔撑在桌上缓缓瞌上眼闭目养神。 第93页 * 鸿鹄寺公务处。 舒起云抱着医书找到弗明。 「起云，你今天不是休沐？怎么过来了？」弗明从案前起身迎接。 「是这样的，我有几处不明白?想请教?下先生…」 怕吵到公务处的其他人?，两?人?走向外廊。 舒起云说了来龙去脉，弗明低头看着医书，「确实如你所?说，并没有注释错误。」 舒起云松了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之后他就可以给自己开个课题向这方面研究。 弗明刚才还面色如常，此时面色苍白?努力?憋出一丝笑容，舒起云看他脸色不太对劲。 「先生可还好？」 弗明手放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扶着栏杆，他的眉头拧成一股绳，看起来好似很难受，「老问题了…」 见他这样，舒起云来不及问他到底怎么了，「起云得罪了！」说完他两?指附上弗明紧握栏杆的手。 通过脉搏舒起云皱起眉头，「突发性痢疾…弗先生您身上有带药吗？」 弗明无奈摇头，「带是带了，但是都没什么用…」 舒起云在宫内身为医助，没有资格为宫人?断症开方。 他赶紧提议道：「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工位上弗明摸出药丸用水服下，缓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舒起云急得不行，「先生，您的药方我能看看吗？」 「在抽屉里…」弗明说话都觉得费劲。 舒起云打?开抽屉，里面的药方落款是太医院大方科。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胡人?体质与东亓人?不同，饮食习惯也不同，用药也有不一样的讲究。 这药方明显不适合弗明。 公务室里的其他同僚见弗明如此难受，他们无奈摇头：「弗明这都是老问题了，时常头晕目眩，还伴有腹泻，之前开的药吃几副药管几天，过不了多久又开始这样…」 舒起云仔细听着，看着弗明趴在桌上难受，他一咬牙摸出包中的银针。 「弗明先生，我先为您简单止疼吧…」他拔出银针弯下腰灸入弗明腿上的梁丘穴。 腿部传来微微刺痛感，弗明难受得根本不知道此时舒起云在对他做什么。 可没一会他腹痛就慢慢缓和下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只是为先生简单的止疼而已…」 弗明看着腿上隔着布料扎进腿中的银针，他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大方科的人?用针灸给他止疼，但是没想到舒起云隔着布料都能扎这么准，而且明显感觉比之前痛感减轻不少。 舒起云看着弗明苍白?的脸色他的表情担忧，「先生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他的话没有说完，全凭弗明自我考量。 这段时间弗明教?了他许多，他也不忍心看到弗明被病痛折磨。 在宫内医助无法开方断诊，但在私下里却管不了。 刚刚舒起云的表现已经让弗明对他的医术完全信任，再加上舒起云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太医院，大方科的人?都已经给他看过，这么几年一直没有好转，瞬间他就决定找舒起云试试。 「嗯，我今天不太舒服，看来得早点下值…」弗明对同僚们说。 「没事，你快回去休息吧，一会我们去跟寺卿说。」 「谢了…」 舒起云扶着弗明走出鸿鹄寺，顺便把弗明送回家。 「起云，你看我这病还能治好吗？」弗明已经对自己的病不抱希望，最权威的太医院都看不好，他已经做好了一辈子吃药的准备。 「不用担心。」舒起云安慰道，痢疾他已经治好过不少人?，对于弗明的问题相当有把握。 不知为何弗明觉得舒起云说的话比起其他医者?更有份量，他憔悴得挤出一抹笑，「我相信你。」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名医者?眼中看到治癒的希望。 「您先好好休息，如果?您信得过我，我给你开一张方子，不过这件事必须保密。」 「我完全信任你！不会说出去的…」 得到回答后舒起云低头给弗明写了一张方子。 弗明抬手接过，发现上面的药和他之前使用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有几个根本没看到过的字眼。 「这药不能在宫里抓…」舒起云补充道。 弗明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先生您先休息一会，我去最近的药房给你配几副药过来。」 「劳烦你了…」弗明感谢道。 舒起云骑着珍珠以最快速度去药房抓药，弗明的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若是时间长了治癒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渺茫。 弗明趴在桌上缓和着隐隐约约的腹痛，刚刚舒起云重新给他扎了针，比起之前的巨疼，这种程度还算能忍受。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舒起云就从药房回来，他在弗明家中找到厨房，立刻为他煎药。 「药好了，弗明先生。」舒起云把药端上桌。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弗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下。 既然选择了相信就没有再怀疑之说。 「今后的饮食也一定要?多加注意。」舒起云把不能吃的东西?都写给了弗明，「先生一定要?好好遵守…」 「嗯…」 喝完药舒起云扶着弗明去软塌上睡下，这才没多久弗明就感到舒坦许多。 第94页 「谢谢你起云。」 「没事，我守着你能，等您好些了我再回去。」 * 封无晔直接等到天黑舒起云都还没回来，严蕴均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他一次次的被舒起云躲着，就连今日亲自前来也等不到人?，心中突然泛起酸意觉得老天弄人?。 「将军留在这用晚膳吧？」严蕴均提议道。 在这里一下午，封无晔本不想继续打?扰，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这么走了又不甘心，于是一咬牙答应下来。 「那就劳烦先生了…」 就在天已经全黑时，后面传来开门声，舒起云牵着珍珠回来。 屋内灯火通明，他习惯性地先打?井水给珍珠简单擦拭一遍身体。 封无晔听到了后院的动静，知道此时舒起云已经回来，坐在堂屋中的他居然无比紧张。 第39章 舒起云一下午都?在照顾弗明, 等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的彻底。 他疲惫地把珍珠牵进马房，然后去井边打水用毛巾把珍珠身上擦拭干净，又?给珍珠的食盆里加了许多牧草。 忙了一下午都还没来得及吃些东西, 现在肚子饿得生疼。 他回到堂屋准备放下背包, 才发现里面坐着熟悉的人影。 封无晔刚才听?到舒起云的动静后, 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很紧张, 他心跳加速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生怕舒起云一会看到他的时候模样不够礼正。 舒起云站在院中抬头, 封无晔怎么会在这？ 封无晔看向门外, 舒起云的脸上尽显疲态。 「起云，你回来了。」封无晔侷促地开口, 他从前面对舒起云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无所事事, 就为了等舒起云回来。 别人都?已经来到自己家里了, 作为主人应当好好招待，舒起云开口，「封将军安好…」 他的语气和状态都?能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 封无晔从座位上站起来，本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看他这个状态又?不忍心。 严蕴均从厨房端着碗筷出来，「累了吧？等你回来吃饭呢…」 见师父独自一人忙活, 舒起云赶紧上前帮忙，严蕴均已经年过?七旬，这些活平时都?是舒起云在做。 「我来吧师父，您和封将军坐着休息就好。」 他接过?严蕴均手中的碗筷摆进堂屋。 封无晔见舒起云端着碗筷进门，他主动想要帮忙, 然而舒起云的动作很快, 放下碗筷的动作一气呵成，又?顺便把背包放在了一旁的架子上。 还没来得及等封无晔帮上忙, 舒起云就已再?次大步跨出屋内。 「我去多做几?个菜。」 他背对着封无晔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麻利地进入厨房，从墙上取下围裙围在腰间?，檯面上只?做了几?道简简单单的家常菜。 不明白为什么今天封无晔会过?来，毕竟来者是客，出于礼貌不可能不接待，怎么都?得多做些像样的吃食。 忍受着飢饿从墙边的小水塘里捞出一只?新鲜的鱼，去到后院处理鱼鳞。 他身心疲惫地坐在小凳子上，身体又?饿又?困手上刮鱼鳞的动作比从前迟钝了不少?。 手上的刀簌簌刮下，方向越来越偏。 眼?看着就要刮到手指。 「小心！」 封无晔从身后一把按住舒起云的手。 舒起云昏昏沉沉抬头，不知封无晔是何时出现的。 两人的手触碰到一起，宽大的手掌附在舒起云微凉的手背上，手背的触感就像冰凉的美玉细腻而光滑。 封无晔低头盯着舒起云，此时的他脸上带着疲惫的懵懂，眼?底的光也变得灰暗。 「封将军去一旁休息即可，我一会就弄好了的。」舒起云眼?神?睏倦声音轻柔又?细又?糯。 「不用这么客气了，我来弄。」说完封无晔夺过?舒起云手中的刮刀和鱼，他蹲下身子开始处理鱼鳞。 突然被抢了工作，舒起云有些懵圈，他抬起头看着一旁的封无晔正在认真处理食材。 让大名鼎鼎的将军干这种事情本就不符合礼数，舒起云试图阻止，「还是我来吧，封将军去休息就好…」 「无碍，我已经等了一下午，现在做些事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没想到封无晔专门来家里等了自己一下午，一时间?舒起云的眼?神?有些复杂，他起身去到厨房，准备再?炒几?个菜。 走之前突然想了想，他停下脚步，「对了，内脏记得单独留出来，小橘喜欢吃。」 「好…」封无晔顺嘴回復了，但莫名其妙有种被需要的快感。 看得出舒起云今日明显的倦意?，封无晔快速处理了食材，把内脏装好在盘子里，又?去到厨房帮忙。 舒起云在灶台边忙碌，小橘看见端着盘子的封无晔，乖乖地冲上前坐在门廊上等候。 没想到这小狸奴如此乖巧，封无晔把盘子放在小橘面前。 知道得到允许后小橘趴在盘子上嘎嘎狂炫，嘴里还发出吃得香喷喷的声音。 封无晔提着杀好的鱼自觉地上前搭把手。 「我来帮你。」沉稳的男声就在身后，舒起云顿了一下，他从没见过?封无晔进入厨房。 第95页 转身对上封无晔的身影，舒起云下意?识拒绝，「封将军，这里有我就行，你去休息吧。」 「不用。」封无晔的语气刚硬，舒起云状态不对，他怕舒起云一个人出什么事，厨房里多个人看着也好。 君子远庖厨，舒起云害怕封无晔过?来添乱，毕竟他的身份尊贵应该从来没有做过?厨房里的这些粗杂活。 之前的他从未见过?封无晔进厨房，难免心生疑虑。 出乎舒起云的意?料，封无晔一举一动并没有显得笨手笨脚，反而做得干净利落有模有样。 封无晔配合着舒起云手上的活在一旁打?下手，两人全程没说几?句话，配合得异常默契。 忙碌中的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洋溢着一种温馨的感觉。 此时舒起云已经饿得没有知觉，灶台前的他就像个提线木偶被意?志力操控。 又?加了几?个菜后，封无晔帮忙端上菜盘。 「让师父久等了…」舒起云把最后一道菜放上餐桌。 「辛苦你了，都?这么晚了，赶紧吃些东西吧…」严蕴均招唿舒起云赶紧入座。 「好…」 今日封无晔突然到访，舒起云特地开了一坛酒。 打?开后的酒罈后醇香扑鼻，舒起云抬起酒罈站在一旁为封无晔斟了一杯酒，「封将军，寒舍粗茶淡饭，且填坑堑，招待不周，请多海涵。」 酒液「哗哗」落入杯中。 看着杯中的模煳倒影，封无晔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是多久前喝过?舒起云酿的酒。 记忆中舒起云酿的酒，味道淡雅醇厚，有别于市面上的滋味，比起那些价值万金的佳酿，舒起云酿的反而更?有家的感觉。 简单又?温馨。 很久没有像这样一起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封无晔的嘴角不经意?扬起，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很丰盛，我很喜欢…」 客套话不在多，舒起云坐下表情看起来厌厌的。 刚刚回来这一遭又?忙了半个时辰，腹中的飢饿感早已麻木，此时的他饿得过?头，反而没了食慾。 舒起云用膳一向安静，全程只?是乖乖吃饭并没有多余的话。 封无晔偷偷抬眸看向他，烛光下舒起云气质静若幽兰，吃相斯文恬静。 他本想主动说些什么，然而碍于严蕴均在一旁，也不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食量不大，舒起云吃得没一会就饱了，出于礼貌他放下碗筷乖乖坐在一旁陪同。 「我吃好了，师父和将军慢吃…」 简单的菜餚是封无晔这五年来熟悉的滋味，他回忆起之前每天舒起云都?会不辞辛劳地为自己下厨。 这几?个月竟然一次都?没有再?享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舒起云做饭无疑是很好吃的，简单的八菜一汤在封无晔看来充满家的味道。 不知不觉被他一个人吃了大半。 舒起云坐在一旁眼?神?已经朦胧，他困的就快要睡着，可封无晔还在他不能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 默默等着封无晔停下碗筷，舒起云站起来收拾。 「我来帮忙…」封无晔从小就是家中嫡子，身份尊贵，有记忆开始除了在战场上他从未做过?这些生活琐事。 舒起云低着头只?顾着自顾自收拾，客套话挂在嘴边，然而封无晔还是坚持帮忙。 「起云，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说…」院子里封无晔盯着从厨房出来的舒起云。 舒起云抬头，今天封无晔已经等了他一整天，此时送客明显不符合礼数。 虽然很不想面对他，但舒起云还是颔首答应。 烛火摇曳，屋外蝉鸣声声。 两人面对面坐在书房里。 烛光下舒起云的样子像是已经快睡着，昏黄的烛火相称显得脸蛋更?是诱人。 封无晔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和舒起云坐下畅谈。 想起那年的大雪后舒起云急忙敲开将军府门的模样，同样的这种脸比起五年前褪去了稚气，韵致清雅的眉目中多了不少?练达。 「起云，最日你我是否有些许误会？」封无晔的声音比起以往柔和不少?。 听?到封无晔的声音后舒起云没有立刻作答，他的眼?睛已经浑浑噩噩，看不清面前的人，眼?皮子上下打?架，睏倦得不行。 见他这样，封无晔试探：「起云，你还好吗？」 「不，并没有…」睏倦导致反应迟钝，等封无晔说完过?后好些须臾舒起云才努力摇着脑袋回復。 「那…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烛火陪着封无晔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舒起云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头一点一点的。 「起云？」 有没有得到回覆，封无晔眼?看着舒起云已经睡着。 他的表情有些无奈，看来今天又?没有如想像中那样得到回答。 「起云…」封无晔连续轻唤了几?声。 刚才已经失去意?识，舒起云被声音叫醒。 「唔嗯？」 「对不起…我太困了…」睏倦的声音又?柔又?糯。 见他这样封无晔于心不忍，才发觉今天他来的根本不是时候。 明明都?这样晚了舒起云还为他饿着肚子做饭，现在还要疲于应付自己，真是有些为难他。 第96页 「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封无晔起身准备离开。 「唔…我送一送封将军。」 「不必了，你早些歇息吧。」 舒起云摇着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他还是坚持要送。 把封无晔送到门口后，他站着的样子都?有些歪歪扭扭。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将军府的马车和两人相对的身影。 眼?看就要道别，封无晔心中纠结，他很想知道今天下午舒起云去做了什么，同样也想要问?问?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起云，能告诉我今天你去忙什么了吗？」 舒起云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封无晔面前打?哈欠，他昏昏噩噩回復道：「弗先生病了，我照顾了一下午…」 「原来是这样…」不知为何封无晔心里冒出一股酸意?，但舒起云肯对他说实话这让封无晔心底偷摸着开心。 「明日我来接你一同上值好吗？」封无晔顺势试探道。 「不，不行…怎么能劳烦将军…」舒起云摇头拒绝。 被拒绝后失落感袭来，没想到对于这种事舒起云的底线还是很清晰。 「那今日我就先告辞了，谢谢款待…」 「将军且慢行…」一阵晚风吹过?，带起舒起云身上的药香，告别的声音如潺潺溪水。 「嗯。」 大步胯上马车，封无晔盯着舒起云回屋把门关上，才吩咐启程。 不知为何，明明都?见面了还一起用膳，然而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 第40章 舒起云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沐浴更衣后?直接躺下睡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头一节课是胡语课。 舒起云早早来到学堂，不知弗明今日好些了没有。 今日来上课的是鸿鹄寺另一位官员，「弗明先生今日告假休息, 由我来为诸位代课。」 弗明没?有来上值舒起云决定下值的?时?候去看看。 退朝后?封无晔与不同部门的?大臣坐在一块商议和准备秋猎事项。 他皱着眉头坐在位子上听?着其他几位官员讨论?得热火朝天。 对于这些文官他通常不喜与他们交流。 「封大人, 您觉得意下如何？」 封无晔一脸无所事事, 刚刚听?他们说说了那么?久, 睡意都已经上来, 他敷衍道：「按照往年规制来即可, 若无他事, 我就先行离开?了。」 「封将军且慢，还有一事, 今年太医院那边将军有什么?建议吗？」 提到太医院封无晔第一想到的?就是舒起云, 想必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游玩了吧？ 每次围猎都会持续二十天, 秋猎虽是皇帝与大臣们的?娱乐，但随行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 「今年让疮疡科的?人一同加入罢…」说完封无晔大步离开?。 * 下午吏部就来太医院对接这次围猎的?出行事项。 看了一眼随行人员的?名额，往年疮疡都是两人，这次增加到了四人。 不知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安排，不过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午休期间，刘孟然?见所有人都在公务室, 他对着大家宣布，「这回秋猎，吏部那边让我们出四个人随行。」 一听?要去秋猎，科室里的?人马上唉声载道。 「去年我去了，我可不去…」 「春猎的?时?候我也?去了, 这回我也?不去…」 「…」 一个个低着头躲闪的?样子就像是如临大敌一样避之不及。 舒起云坐在案桌后?不知为何他们会这样, 见他一脸不知事情严重性的?样子，身?旁的?同僚凑过来。 「你可不知道, 围猎可无聊了，达官贵人坐车我们得跟在队伍背后?走路，还住的?不好。」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是就是！」另外一个同僚凑上前来补充，「那些同行的?高官住行宫，我们住帐篷。」 「帐篷里又热又难受，洗澡也?不方便…别人是去玩乐享受，我们就是去受罪的?。」 同僚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刘孟然?出声呵斥，「咳咳，都少说几句！」 「前两次去过的?人这回不用去了，其他人抓阄。」 「啊…凭啥之前只?去两个，这回要去四个，我们总共就九个人…」 「去除上两次的?四人，那这也?不知道那唯一一个幸运儿会是谁…」 「都少说几句，快来抓！」 几个老同僚不情不愿地上前，包括和舒起云一起进来的?另外两个医助，听?到围猎的?生活环境如此艰苦后?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剩余的?五人一个个轮流抓阄，舒起云并没?有抓到空白的?纸条，那个唯一的?幸运儿看到结果后?高兴得翘起嘴角。 「太好了！吓死我了，还好不用去。」说话的?是新来的?另一个医助。 刘孟然?自己也?抓中了签，这回疮疡科前去围猎的?人员刚好他和一名医官还有两名医助。 「行了，既然?已成定数，围猎期间我不在，其他人在僚里好好研究课题。」 「知道了！」 封无晔正在军机处处理公务，属下很快送来围猎随行御医名单。 第97页 他上手一看，眼神不停寻找着舒起云的?名字。 与皇帝出行，太医院每个科室分别出人，总共要带五十人。 目光扫到疮疡科的?时?候，上边选了四人，舒起云也?在其中。 见到舒起云的?名字，封无晔嘴角缓缓上扬。 皇宫距离猎场七百多里，沿途会停留在不少风景如画之地。 这次出行起云一定能好好散散心?。 封无晔出于好心?，他也?是第一次参加围猎，想到一路上途径不少行宫，条件应该不会太差。 可他完全不知道底层官员一路上的?待遇到底如何。 * 这次出行一去就是一两个月，当天下午疮疡科四个人就开?始列出随行要带的?物品清单。 刘孟然?想了想，「把傢伙事都带上，还有新配比的?金疮药…」 他口中的?傢伙事就是之前疮疡科人手一套定制的?刀具。 这批刀具根据舒起云的?那版进行了新的?改进，但舒起云一直觉得没?有晓锌做的?顺手好用。 刘孟然?一边说着要带些什么?，舒起云在一旁乖乖记录，几盏茶的?时?间就记了几十页纸。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了，我们过去应该是和随行军医住在一起。」 「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坐下几个人除了舒起云以外就如晒干了的?盐菜，他们表情生无可恋。 见他们这样刘孟然?也?懒得多费口舌，他看向一旁的?舒起云，「舒医助，你呢？」 舒起云摇摇头：「事情已成定局，起云并没?有多大想法…」 「哎…出去走走也?好…」刘孟然?自己安慰自己，他身?为院使吏部那边自然?不会安排他走路，但是地位不高的?医官医助可就没?有那么?好运，对于这方便他也?无能为力。 下值后?舒起云只?身?前往弗明的?住所。 城北的?合院里，就弗明一个人居住，舒起云站在门前，他轻扣门环。 等了好一会弗明才慢悠悠前来开?门。 门后?的?弗明捂着肚子，脸色倒是看起来比昨日好了许多。 「弗明先生你没?事吧？」 见来人是舒起云，弗明招唿他进来。 「昨日谢谢你了，今日我舒服不少…」 「弗明先生好些了就好。」舒起云转身?关上门。 弗明招待他去堂屋里，昨日事态紧急，舒起云并未好好观察过弗明的?宅子。 今日他才发现，弗明家里简简单单并没?有什么?东西。 「我平时?公务忙，家中没?什么?时?间打理，你别见外。」弗明给舒起云倒了一杯茶。 舒起云摇摇头，「怎么?会？我还得感谢先生不辞辛劳为我解惑…」 简单寒暄客套了几句，舒起云去到厨房又给他熬了几副药。 弗明的?厨房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用过了，上面铺满一层薄薄的?灰尘。 舒起云扇着炉火，他的?眼神四处打量，发现墙角处有不少霉变的?瓜果蔬菜。 看来是买来以后?一直来不及吃，所以给放坏了。 看到这他突然?想到医书上所说。 霉菌可治病，这些是不是可以带回去研究一番？ 弗明靠在软塌上休息，舒起云为他端来药汤。 「谢谢你了起云…」 「先生不必客气。」 看着手里的?汤碗，弗明一时?心?里感慨，年轻时?他孤身?一人来到东亓，这么?多年来知心?朋友不多，能在自己紧要关头出手帮忙的?也?屈指可数。 舒起云只?是他的?万千学生中其中一个而已，居然?对他做到这种?地步，他低着头眼眶冒出酸意，心?里难免觉得愧疚难当，「起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直说就好。」 「先生，起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您厨房的?那堆瓜果可以赠予我吗？」 弗明一下子被问?懵了，「那些瓜果早已坏掉，你要去做什么?？」 舒起云轻笑，「是这样的?，之前书中记载霉菌可治病，我想带些回去做研究。」 想着自己能帮上忙也?是好事，弗明干脆地答应，「没?问?题。」 「那就谢谢先生了…」 回去的?时?候舒起云把那堆瓜果搜颳了不少，数量实?在太多他也?拿不完，和弗明约好了明天再?来取。 路过豆腐摊的?时?候他还顺便买了些豆腐。 严蕴均见他大包小包的?回来，「云儿，你买这么?多豆腐做甚？」 舒起云把东西搬到后?院，「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想要研究霉菌的?想法告诉了严蕴均。 严蕴均：「嗯，这确实?值得研究，我平日在家也?无什么?事，就由我来帮忙观察记录吧…」 「这等事怎么?好劳烦师父？」 「没?事，我来帮你就好。」 严蕴均蹲下打量着这些发霉的?食物，他仔细观察发现其中青色的?菌丝生长区域居然?没?有其他的?菌丝。 他行医几十年确实?也?没?有试过用这种?东西入药，难得起了兴趣。 「这东西还得用小鼠试药…」严蕴均道。 听?到小鼠舒起云犯了难，专门养小鼠的?话不太现实?，况且去哪找小鼠还是个问?题。 第98页 野鼠疾病颇多，需要培育不少代才能使用。 「师父，能用小鸡仔代替吗？」舒起云提议道。 「也?可！」 「那我明日下值就去鸡场看看。」 晚饭后?师徒两人坐在案桌前讨论?研究的?课题，舒起云也?记录下需要用到的?工具。 第二天他找到晓锌，再?次请他帮忙做了一批工具。 晓锌答应得爽快。 然?后?有专门去了一趟鸡场买了些受伤的?小鸡仔回来。 场主不知道舒起云为什么?非要买收拾的?小鸡，这种?鸡仔大概率是养不活的?，所以到最后?都会被处理掉。 「公子，你要这些鸡仔做甚？」 「我是医舍的?，研制了一批新的?金疮药想试试。」舒起云道。 「原来是这样，那这种?鸡仔我这还有不少，公子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取。」 「谢谢老闆了…」 舒起云提着竹篮回来里面装着二十只?身?体受伤的?小鸡仔。 为了研究药材，他特地有找木工定制了一个分出不同隔间的?鸡窝。 很快研究开?始进行。 他与严蕴均分别用不同的?金疮药给小鸡仔治疗，选出其中五只?用霉菌抹在伤口试药。 那堆瓜果特地被舒起云放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短短几日菌丝越来越多。 师徒两人不停观察着用药结果。 发现果然?使用霉菌的?鸡仔明显比金疮药好得快，但是这还需要大量实?践来验证。 封无晔为了秋猎事项忙的?不可开?交。 猎场那边提前一个月就要去做准备，一切准备好还要返回京城，之后?与皇帝一同出行，他不日就动身?离开?。 舒起云把自己被选上当随行医者的?事告诉了严蕴均。 严蕴均：「不必担心?我，云儿你不在研究的?课题我也?会随时?记录。」 研究霉菌的?事没?人任何人知道，只?有舒起云和严蕴均两人进行。 严蕴均：「已经五天了，用霉菌的?鸡仔好的?很快，但其中有两只?状态不太好。」 两人站在鸡笼前，舒起云看着那两只?鸡仔，估摸着不光是有外伤，可能身?体也?有其他病症。 舒起云：「不如拿霉菌混入饲料试试看。」 没?想到舒起云的?想法居然?这么?大胆，严蕴均一时?有些惊讶，「不过这也?是一种?办法，就试试吧…」 下个月就要去秋猎了，舒起云一边和严蕴均进行实?验，一边准备着出行需要准备的?东西。 这一去时?间不短，而且路上不能骑马坐车，光是舒适的?布鞋严蕴均就给他多准备了好多双。 还有路上换洗的?衣裳和日用品也?准备了不少。 临近出发的?前几天，舒起云才发现自己的?行礼居然?用家中最大的?箧笥才装的?下。 「这也?太多了师父…」 「路途遥远又不能用马车，只?能这样了，真是苦了你了…」严蕴均掂量着箧笥的?重量，起码三?十多斤，他心?疼道。 「路上前往跟好刘孟然?，不要被不熟的?人套近乎…」 「…」 严蕴均对着舒起云嘱咐了许多，官场上的?事年轻人最容易被下套，他只?能把自己的?经验全部教与舒起云。 「谢谢师父告诫。」 「嗯，若是有空记得写信回来。」 「起云知道了。」 距离出行的?前几天，胡楪前来医舍找到舒起云。 「起云，这回秋猎你要去吗？」胡楪笑得开?心?。 舒起云淡淡回答道：「嗯。」 「太好了，这回爹爹让我跟着一起去！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胡楪一脸憧憬脸上挂着天真的?笑。 「我是去出公事，不一定能有时?间同你一起…」 听?舒起云这么?一说胡楪瞬间不开?心?了，「啊…晓锌和崔毅也?都说没?时?间陪我，我都指望你了呢，我才不想和那帮子弟相处。」胡楪想起其他的?王公贵族小姐公子们就一脸嫌弃。 「听?说这回不少大臣都带上了家眷，皇家围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对于这种?事舒起云一般不发表意见。 「听?说穆子辰也?要去，他肯定老早就提前开?始准备了，搞不好衣服都带了好几车…啧！」胡楪坐在诊桌旁，瞬间对秋猎没?了兴致。 「你们都要忙，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好玩的?…」 毕竟好朋友都陪不了她?。 「好了，能去玩就不错了，就当去散散心?吧…」舒起云安慰道。 胡楪无奈嘆气：「哎…真是事不如意。」 须臾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可以放在我的?马车上！」 「这不太好，我自己带上就好了。」 「你我客气什么?？」说完胡楪起身?：「你的?行李收好了吧？我看看！」说完她?催着舒起云带她?去看。 走进书房，看见舒起云的?箧笥后?，她?道：「你就这一个木箱？」 「嗯，没?有多少东西，所以不必劳烦了。」 「不是，这…」胡楪目瞪口呆，她?们出行光是随身?物品就是一人一车，舒起云的?也?太少了。 第99页 「可是…」胡楪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正准备想要又说些什么?就被舒起云打断。 「好了，不用担心?我，天色不早了，你不是明天还有事吗？」 胡楪驻足：「起云，说真的?，你要不多带些东西，放我那里…」 舒起云莞尔拒绝：「你我不在同一个方位，取物也?不容易，到时?候耽搁了公事可不好。」 胡楪内心?纠结了好一会，最后?才缓缓开?口：「好吧，若是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来找我就好。」 「嗯，我送你回去。」 * 出行当日，皇宫门口阵势浩大。 随行人员天还没?亮就在宫门口等候，这一趟出行军队开?道，少说六七千人。 封无晔身?着麒麟甲，骑着骏马一脸严肃地在队伍最前方，为了这次秋猎，他整整忙了一个多月。 舒起云背着箧笥和同僚们站在医护人员的?方队里。 茫茫人海中他在最后?方的?位置根本?看不见最前方的?封无晔。 所有人都在保持安静，肃穆的?氛围下齐斌对着他挤眉弄眼，好像在说没?想到他们又在一起了。 第41章 舒起云对着齐斌回了一个眼神, 天快亮时?队伍后驶来马车。 「所有随行医官，行礼可放在随行货车上，来这边排队。」负责货车的官员喊到。 「叫到部门后一个个过来。」 医疗队的货车有三辆, 听?到叫喊后队伍里的人安安静静把自己的行礼提交上去。 最先叫到的是大方?科, 齐斌走出队列, 把他的行李递给车上负责传递的官员。 不用继续背着行李, 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立马舒展了好几下胫骨。 路过?舒起云的时?候他咧嘴一笑。 不同科室被一一叫上去, 眼看着所有人的行李都已经?装完, 那边才叫到疮疡科。 「几位不好意思啊…货车已经?没有位置装不下了，行礼只能你们自己?背了…」负责的官员把车厢门毫不留情锁上。 疮疡科的三人站在货车前?, 刘院使此时?不在, 另一名医官急眼了, 他直接破口：「你们这也太欺人太甚！」 从来在太医院最不受待见的就是疮疡科，因?为医官最少，平日里?被召见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导致同样是一个?楼里?办公的同僚，都喜欢欺负疮疡科的人。 「这也没办法啊，你看这都塞满了, 户部给配的就是三辆车…」 「你就不能再理一理挤一些?空隙出来吗？」 「这腾不出了啊…你看我车都锁了！」 眼看着这人敷衍的态度，医官气得面红耳赤。 周围的人都在默默等着看戏。 此时?到处都很安静，若是吵起来恐怕会被问责。 舒起云背着他的箧笥上前?开口：「钱医官…」 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刘院使走来。 「出什么?事了？！」刘孟然正色道。 钱医官把事情道了出来。 「怎会这样？」刘孟然脸色铁青，这明显就是欺负他疮疡科人少。 「既然这样, 那就把行礼放在我坐的车上！」说完刘孟然帮忙抄起钱医官的行李就提去旁边的的马车上。 此时?那辆豪华马车上已经?坐满了太医院的院使, 他们中人看到刘孟然的动作一脸嫌弃，「刘院使, 车里?这么?多同僚本就拥挤怎的还放这么?多行礼。」 「我们怕是下脚都困难吶…你为自己?的下属着想?，也得为我们这些?老同僚着想?着想?啊…」说话的是专门负责幼龄皇子的小方?脉院使，他的表情明显对着刘孟然透露出浓浓的嫌弃。 最近刘孟然治好了南阳王的背疽风头?正盛，他早就看不惯刘孟然了，这次正巧逮住一个?机会好好挖苦挖苦。 「就是就是！」车上的其他院使交头?接耳，言下之?意也是跟着贊同。 「…」 刘孟然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你们…！」 跟在他背后的舒起云三人脸色也相当不好看，知?道疮疡科从来都是被欺负的存在，没想?到自己?的院使也是所有院使里?地位最低的。 三人都不想?刘孟然为难，还没等舒起云开口，钱医官就抢先一步，「刘院使不必麻烦您了。」 舒起云：「就这点行礼我们自己?背就好了」 这回和?舒起云一同入职的周医助也点点头?：「刘院使，您就别操心了…」 刘院使表情纠结：「这…」 他知?道自己?在维护官场上各方?面不如其他同僚，所以这么?多年疮疡科的人一直不受待见。 见到自己?的手下如此受委屈，他的心里?无比难受。 而他们还如此为自己?着想?，他咬着牙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车上的人再次提醒：「刘院使，你看你的部下都说了，这事你也别往心里?去…现在马上天亮了，皇上也得出来了，再不回队列里?怕是要?被问责。」 刘孟然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当他一抬头?的时?候，舒起云三人已经?走回队伍。 看着他们背后背着的大木箱，少说几十斤重，刘孟然心中酸涩。 刚刚的突发状况队伍里?的其他随行人员目光都时?不时?打量着舒起云几人。 第100页 若是可以说话，说不定早就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不知?说什么?难听?的风凉话了。 齐斌也全程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知?为何疮疡科的人会被这样针对。 见舒起云背着箧笥直直地站在人群里?，他顿时?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不适。 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上去帮舒起云分担行礼。 队伍很快恢復安静。 刚刚入秋还是正热的时?候，天一亮皇宫门大开，无数辆精美的马车驶入队伍中。 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华丽无比，看样子就是当今天子的座驾。 太阳逐渐升起，所有马车排好队形，军队号角一响，队伍中间的乐队奏乐。 七八千人的大队伍开始浩浩荡荡进发。 还没天亮时?气温还算凉爽，天亮后热气逐渐升腾。 舒起云和?其他两位同僚各自背着几十斤的箧笥走在队伍里?，很快汗如雨下。 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虽然队伍走得不快，但是背着几十斤的木箱比起两手空空的其他人来说尤其吃力。 为了不给刘孟然添麻烦，三人都在咬着牙坚持。 封无晔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一路上的风景尽收眼底，由于队伍壮大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他垮着脸，比起护卫这种活动，他更愿意行军打仗。 也不知?舒起云现在在队伍哪个?位置。 「崔毅。」 「是！将军有何吩咐？」 封无晔给身旁的崔毅递了个?眼色，崔毅立马会意，他抓起缰绳策马离开。 临近中午太阳开始变得毒辣，随行队伍里?不少人开始拿出随身的小扇扇风遮阳。 舒起云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牢牢粘在光洁的额头?上。 拉着背带抖了抖背后的木箱，他微低着头?试图躲一躲毒辣的阳光，木箱之?下的背部布料早已被汗水打湿。 另外两人的状态也不太好。 齐斌时?不时?回头?看向舒起云，他好几次想?要?停下来去帮忙，可都被同僚拉住。 崔毅骑着马绕队伍巡视一圈才发现舒起云，医疗队伍里?人人都空手空脚，只有舒起云和?另外两人背后背着个?硕大的箧笥。 他们的制服衣角都绣得有疮疡二字。 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天气明明那么?炎热，舒起云的背后都被打湿了，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但咬着牙的样子还依然坚毅。 舒起云微微低着头?并不知?道崔毅就在附近。 崔毅低头?问着周围的士兵：「这是什么?情况？」 「这里?的货车装满了…」 听?了来龙去脉后崔毅冷着脸狂奔回去报告给封无晔。 「你说什么?？」封无晔的语气冷如寒冰，没想?到舒起云居然在背后走路，而且还背着好几十斤的箱子走了几个?时?辰。 心里?顿时?一阵刺痛。 「通知?所有人停下休息！」 「是！」 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舒起云眼看着就要?体力不支，他一路上驮着包袱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此时?看着前?方?的眼神已经?有些?飘忽。 额头?上一滴汗滑入眼眶，辣意传来。 他抬起已经?湿润的袖子擦拭。 越擦眼里?越难受，舒起云闭上疼痛的那只眼，拖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前?进。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煳，就在舒起云脚步蹒跚快要?倒下时?，前?方?要?求停下。 一旁的钱医官看舒起云不对劲他连忙扶住，他和?周医助都是男子，只有舒起云是哥儿，男子累些?到没什么?，但舒起云不一样。 此时?的舒起云明显就要?中暑晕倒。 「舒医助你没事吧？」 舒起云看着同样满头?大汗的他摇摇头?，「我没事…」语气听?起来都尤其虚弱。 「队伍休息了，我们去那边树荫下休息会…」 「好…」 听?到能休息一群人赶紧沖向官道上的阴凉处。 三人背着包袱走得不快，好位置都被别人霸占了。 钱医官扶着舒起云就近寻到一处阴凉，三人席地而坐。 此时?齐斌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他拿出自己?的竹筒：「起云，喝点水吧…」 舒起云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喉咙如火烧一般，此时?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钱医官马上从随身的箱子里?摸出几粒解暑的药丸，「舒医助，快吃点药缓和?一下。」 齐斌见他这样尤其心疼，他用竹杯给舒起云倒水递到他的嘴边。 就着水服下药丸，舒起云才渐渐缓了过?来，他被汗水滴入的那只眼还非常辣疼。 想?要?睁开眼睛却忍不住流出眼泪。 「起云擦一擦眼睛吧…」齐斌摸出自己?的软帕马上打湿了水，想?要?帮舒起云擦拭。 「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此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嘲笑声。 「呵，还好我没选去疮疡，我可吃不了这种苦…」 「他们院使坐车，结果自己?还背着这么?多包袱，真?是窝囊死了…」 「你看那黄头?发的听?说这次还是第一名考进来的。」 「哈哈哈，那又怎样？现在这样子可寒碜死了…」 第101页 「…」 这话让匆匆赶来的刘孟然听?见，他低着头?快速前?进。 当然也被舒起云几人听?见了，只不过?他们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去争论。 刘孟然赶紧查看舒起云的状况，「没事吧？」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我休息休息就好…」 刘孟然见他这样明显是在逞强，若是下午继续这样搞不好会热晕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崔毅骑着马过?来，他把刚刚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未见过?舒起云如此狼狈。 他带着几名士兵走向医疗队的货车。 「打开车厢，例行检查！」 「是！」 众人看着车厢内的物品被一件件搬下来，想?要?抗议却不敢吱声。 舒起云稍微好些?了，他睁开眼看着那背影，崔毅？他来这里?做什么?？ 车上的行李都被堆到了舒起云附近。 「好了！现在把东西都装回去！」崔毅站在舒起云不远处命令士兵，装作不认识舒起云的样子。 士兵们按照崔毅的吩咐顺势把疮疡科的箧笥一併装了进去，还是比较好拿的位置。 最后货车被再次牢牢锁上。 「等等，我们的包裹还没放进去！」说话的正是嘲笑舒起云的那几人。 崔毅不怒自威，看起来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自己?想?办法！」说完骑马冷脸离开。 那几人骂骂咧咧，「这都什么?事！」说完他们准备去找自己?的院使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此时?的刘孟然抱着双臂坐在马车里?冷言冷语，「小方?脉的吴院使，你看我们这挤成这样，你也该为我们这些?老同僚们着想?着想?吧？」 第42章 秋猎与皇帝同行的院使高官们坐车骑马, 封无?晔没想?到舒起云居然在队伍最后走路。 自己也是头一次参与，没想?到如此折腾人。 他无?比想?要去看一看舒起云的情况，可现在的他并不?能抽身。 心里觉得这次的决定错了, 不?该多嘴让疮疡的人跟上。 不?然起云也不?会如此受罪。 心里不?免冒出许多自责愧疚感。 初秋的太阳, 热得人头晕。 大队伍后方。 舒起云背着几十斤重的箧笥走了一上午, 他的头髮和衣服都?被汗水打湿, 官道附近刚好有一条小河。 卸下包袱后他去到河边用清水洗了个脸, 清凉的感觉袭来, 头晕目眩的他这才慢慢缓过来。 「起云, 你没事吧？」钱医官在一旁陪同。 舒起云摇头：「没事，以?前採药也要走不?少路…」 还好这回严蕴均嘱咐他多带了几双舒适的鞋, 不?然这样走个十几二十多天, 恐怕根本不?够用。 「採药哪有这样折腾人啊, 起码还能带些吃食，随时都?能休息…这都?走了一上午了，怎么能比？」 见不?得舒起云这样受罪，怕他支持不?住，齐斌也在一旁守着，毕竟他与舒起云也有不?少交情, 说完他又从挎包里拿出个油包。 「起云，我?这还有些糕点，吃些会好受一点。」 舒起云知道自己的情况，此时他已经很饿了，若是一会晕倒那一定会给?大家添麻烦。 「谢谢…」他只意?思一下, 拿了不?多几块。 舒起云坐在河边, 安静吃糕点的样子十分乖巧。 齐斌见他吃了些，心里这才好受许多。 大队伍停顿歇息半个时辰, 时间一到又再次出发。 刘孟然对着自己的三个部下一脸愧疚，「一会就到用膳的营地了，再坚持一下，到了以?后我?会想?办法…」 「刘院使你不?必自责…」舒起云说。 「我?这刚刚用稻草编了三顶帽子，你们先拿着，我?先过去了。」刘孟然放下他趁着空隙编织的帽子后被那边催着过去。 舒起云看了看手中的稻草帽子，刘孟然的手艺很好，但时间紧迫看得出赶工的痕迹。 刘孟然虽然力?量微薄但也在极力?地想?为他们做些什么，舒起云的心中暖暖的。 有了帽子之后一路上行进，也没之前那么难熬，太阳虽大但被帽子遮了大半。 还能拿着扇风。 去猎场的一路上有三十多座行宫，队伍又走了个把时辰，在未时阳光最烈的时候，大队伍到达暂时歇息纳凉的行宫。 这次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又会继续前进，在酉时到达另一座行宫过夜休息。 到达暂时休息的行宫时，达官贵人们跟着皇帝进入宫内休息。 行宫中早已提前安排了驻扎人员准备膳食。 大部分随行人员则坐在宫墙外的屋檐下准备等待分发膳食。 疮疡科四?人一齐坐在树荫下，舒起云拿着草帽给?自己扇风。 周医助：「刚开始我?还不?信，现在真的信了，前辈们说的没错，没想?到条件这等艰苦。」 刘孟然：「哎…皇命难违啊…」 他原本是可以?和其他院使一起在行宫内休息用餐，但他选择留下来陪着自己三个部下。 舒起云：「刘院使，您这把年?龄也就不?必陪着我?们了，去宫里休息吧…」 刘孟然摇摇头，「不?必了，在这我?还舒坦些。」 第102页 成日和同僚虚与委蛇也很耗费精力?，还不?如和部下待在一起更痛快。 虽然没有早晨那么累了，但此时舒起云全身粘腻很想?沐浴，他双目放空，不?知何时才能到晚上休息的行宫。 很快宫外开始放饭。 大队伍里同个部门的人都?在空地上围在一起吃饭，疮疡科也同样。 周医助也是名医世家子弟，他盯着碗中的吃食，这些吃食并不?好，肉也少得可怜。 「哎…」 「周医助你就忍耐过这一个多月吧…」钱医官道。 周医助无?奈点头。 舒起云倒是对吃的不?太讲究，毕竟这些比他小时候食不?果腹的日子好太多了。 发了膳食后又发了些水果，在场的人得到的都?差不?多，一发到疮疡科后都?是最小最次的，明显被剋扣了伙食。 捏着手中小得可怜的李子。 钱医官：「……」 这回他是真忍不?了有点想?破口大骂了。 * 封无?晔陪同皇帝一同用餐，看着桌上的无?数道佳肴他却?没有任何胃口。 「封爱卿怎得不?多吃一些？」 「谢皇上恩赐。」 此时他想?的是舒起云有没有被饿着，或是是否有地方休息。 他被皇帝邀来用餐，根本没有时间吩咐人去照顾舒起云。 此时崔毅也守在门口根本没有机会离开。 行宫中的皇亲国戚们早已用餐完毕，有的甚至开始打盹休憩。 三皇子宫殿里，仕女左右环绕，阵仗和宫内毫无?二致。 苏羿喝了一口冰镇凉茶，他跟前的人正在向?他禀报今早舒起云的情况。 「所言当真？」 「当真！」 「还不?快快把他请来！」这正是拉拢舒起云的好时机。 「是！属下立马就去。」 另一边太子宫殿中。 「殿下，要不?要做些什么？」 塌上的男子看起来倒是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他衣着不?凡，一眼就看得出身份高贵。 太子靠在软塌上想?了想?，他对苏羿的行动了如指掌。 「孤这三弟啊…未免太急了些…」 只不?过舒起云是必须要笼络的人才，苏巽不?想?失去对自己有利的任何事物。 「去接济接济，别露出马脚被其他势力?查到，记得给?舒起云一点孤的线索…」 「属下明白?！」 * 用膳期间，疮疡的四?人里出来舒起云和刘孟然其他两人吃得愁眉苦脸。 周医助和钱医官甚至吃几口就不?愿意?再吃，刘孟然百般相劝，「虽然不?好吃好歹也吃些垫肚子，这都?得挨到晚上呢，要是饿坏了可不?好…」 周围的其他人早已吃完开始休息消食，由于?疮疡是最晚领到伙食的，现在四?人大剌剌地坐在一起，被其他人打量。 「哎…」就在周医助嘆气的时候，负责放饭的人走上前来。 「这是另加的伙食，你们收着！」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人把食盒放下后便走了。 钱医官把食盒打开，里面是精緻的点心，他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人也用惊异的眼光盯着四?人，这突如其来的食盒让不?少人开始猜忌，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接济疮疡科的人。 舒起云第一反应会不?会是封无?晔，就在他诧异的时候，另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带着士兵上前行礼，「几位，南阳王有请…」 晚来一步的三皇子的幕僚看到这一状况，暗道糟糕，居然被抢先一步。 「几位请跟我?过去吧…」 刘孟然：「这…」 「刘先生不?必多虑，是王爷对您的医术赞许有佳，想?请几位一齐叙叙。」 刘孟然想?了想?，或许跟着南阳王走也比在这里好，他行礼答应，「那就劳烦大人了。」 「你们几个快跟上！」 众目睽睽之下，疮疡科的人跟着南阳王的亲信离开，不?少人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刘孟然治好了南阳王的背疽，这怕是有什么特殊待遇。 心里不?禁开始暗自比较，平时自己院使吃香的喝辣的，缺丢他们在这里受罪。 而疮疡科的人却?能跟着刘孟然沾光一起被带走。 四?人被带入行宫中，他们并没有见到南阳王，亲信给?他们安排了一间休息的房间， 「几位辛苦了，这些日和王爷的仪仗队同行即可，有什么就跟我?说。」说完亲信便关门离开。 刘孟然：「谢王爷！」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刚好够疮疡科的人休息。 舒起云坐下，他揉着酸疼的肩膀，背着那么重的箧笥一上午，恐怕肩膀早已被勒出淤青甚至磨破了皮。 行宫外医疗队的人见疮疡科所有人都?被南阳王接走了，他们嫉妒万分。 之前奚落舒起云的小方脉那几人见状笑得开心，既然这样那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把行李放在院使的车上了？ 等再次出发时他们背着行李找到院使，发现原本马车上刘孟然的位置坐着一名士兵。 「看什么看？！我?负责在车上保护各位院使的安危，闲杂人等速速远离！」 第103页 再次被赶走，那几人唉声载道。 南阳王为舒起云他们安排了马车，几人与王府管事坐在一起。 马车内部不?大，但总比走路好。 官道上马车摇摇晃晃，初秋的风吹入马车，燥热感褪去，舒起云逐渐感到睏倦。 走了一早上他的脚底生疼。 这次出行太医院还特地为他们发了新的服装。 原本淡绿色清凉飘逸的长衫，经过一早上的赶路此时在身上早已看起来狼狈不?堪。 舒起云眼神疲惫，他靠在摇晃的车厢壁上缓缓睡着。 队伍又行进了两个多时辰，到晚上戌时队伍才到达过夜的行宫，众人准备休息。 所属封无?晔的寝殿里，他褪下铠甲，他只着一件单衣，一身的热气消散，整个人感觉凉快不?少。 「崔毅，起云那边怎样？」 崔毅报告了舒起云的遭遇，还好之后南阳王把人接走了，不?然这一整天都?在受罪。 「让他过来我?这边吧…」 「是！」 疮疡科的人被安排在南阳王所在院落的一间空屋。 这是由行宫的随从通铺改造而成，不?大的房间里隔出了四?个小房间，刚好够他们一行人休息。 其他人睡下后舒起云悄悄从屋内出来。 天空玄月高挂，行宫里安静地只有虫鸣。 就着明亮的月亮，就算没有点灯，景色也尽收眼底。 舒起云在窗边打开木箱，他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和干净的睡衣。 累了一整天，尤其是早晨还出了不?少汗，舒起云向?来爱干净，一整天他的身上粘腻难忍，此时的他只想?要洗澡。 他抱着洗漱用品小跑出去，准备打听一下哪里可以?梳洗。 路上刚好遇见前来寻人的崔毅。 「起云。」崔毅从背后叫住舒起云。 「崔毅，你怎么来了？」舒起云驻足回头。 「起云，这里条件艰苦，不?如去我?们那边吧？」 舒起云想?了想?崔毅的身份，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名小小医助贸然出现在军队的那边，这也太不?符合规矩，免不?了被不?少人闲话。 他义正言辞拒绝：「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 「你回去吧，免得被不?怀好意?的人看见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而且我?在王爷这里很好，不?必担心。」说完舒起云就想?要赶人。 崔毅：「这…」 「天这么晚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你不?是也累了一整天？」 「…」 两人说了好一会，最近舒起云还是没有答应，崔毅赶紧回去报告。 见崔毅走后，舒起云安心地继续去找澡间。 好不?容易找到了澡间，里面正亮着灯说明有人使用。 在行宫里条件不?比自己家中，地位不?高的官员们用的都?是公用澡间。 澡间外面还排得有不?少人，看来还要等很久。 舒起云再三思量，与其在这里等待不?如早点解决回去休息，现在也不?能要求过多。 他准备去井边打水就在自己屋里解决算了，擦澡虽然没有泡澡洗的干净，但起码身上也能舒爽些。 回到了寝室，舒起云拿起墙边的木桶再次出门。 他去到井边准备打水，还没走到井前，警觉的他感到不?对劲，「谁？」 「起云，是我?。」一道低沉的男音从背后传来。 一回头发现封无?晔就在身后，舒起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封无?晔看着此时疲惫的舒起云，心中不?禁难受。 「去我?那边歇息吧？」他主?动开口邀请。 月光下舒起云提着木桶，他摇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谢谢封将军好意?，刚才起云已经说过了不?必了…」 眼看着舒起云因为自己吃苦，封无?晔心脏就像有人在使劲拉扯。 让舒起云跟着秋猎是他的提议，可现在他后悔万分，总想?着该弥补些什么。 被拒绝后空气一下子凝滞，就在舒起云准备赶人的时候，封无?晔大步上前。 舒起云来不?及躲闪，他眼前的景象突地天旋地转，不?禁哑然道：「你做什么？！」 愧疚感导致封无?晔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直接把人拦腰抱起。 舒起云在封无?晔的怀里挣扎：「别这样！被人看见会说三道四?的…」 封无?晔冷脸：「谁敢说三道四?？」 舒起云的表情也相当难看，此时的他就像是被狼叼住的兔子，他再一次警告：「放开我?！」 语气比起平时更为凛冽，封无?晔看着怀里的人一时愣住。 第43章 封无晔突然失礼的动作让舒起云心中忐忑不安。 他揪着封无晔胸口的布料冷言命令道：「请把我放下来！」 胸口传来如小猫一样细细的抓挠感, 怀中的身量骨感单薄，就像昂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容易弄碎，封无晔恢復一些理智。 「对不住…」他把舒起云稳稳放下来。 舒起云顺势从他身上下?来, 月光下?他的脸被印得瓷白, 惊慌失措的表情就像易碎的瓷娃娃。 封无晔见他这样没敢再做出什么失礼举动。 「封将军, 起云很好, 不需要?担心。」 第104页 刚刚封无晔的举动确实吓了?舒起云一跳, 他从未想过封无晔居然会对自己如?此举动, 他刚才清楚的感受到封无晔火烈炽热的心跳。 一想到封无晔和穆子辰的亲密关?系, 或许他也曾经对穆子辰这样。 现?在封无晔又对他这样，舒起云的心瞬间又凉了?一大截。 「封将军, 天色不早了?, 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起云, 你为何要?如?此拒绝我…」封无晔眉头深锁。 舒起云垂眸，「将军的好意起云心领了?，虽然这次出行多有?不便，别?人可以坚持为起云当然也可以，封将军不必挂心。」 看着舒起云手中提的木桶，封无晔大概知?道了?他的意图。 「天已入秋, 夜晚天凉若是?用?井水擦身怕是?会生病着凉。」 「去我那边起码有?澡间可以用?…」 「不必了?…」 「若是?你实在顾虑，晚些我送你回来。」 舒起云沉默了?，泡澡的诱惑很大，但他还是?准备坚持自己的本心。 「封将军…你不必太过于注重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 舒起云的话就像一把?利剑，扎入封无晔的心房。 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按耐不住, 「我都已经亲自前来请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在你看来就如?此难以启齿吗？」 「为何你现?在要?如?此把?我推拒到千里之外?，难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 封无晔的声音比平日大了?些,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严肃的样子完全和平时质问下?属一模一样。 第一次被封无晔这样对待，心酸的感觉溢出，舒起云被谁奚落也不想那人是?封无晔，原来封无晔早已对他没了?耐心，他的所有?耐心和温柔都给了?穆子辰。 舒起云被他的样子怔住，眼泪竟然控制不住不争气地一颗颗滴下?。 是?啊，封无晔是?位居高位的将军，刚才封无晔的话再次提醒他不过是?一届草民，他哪有?什么权力三番五次拒绝亲自前来的封无晔。 月光透过晶莹泪珠低落在地上，舒起云又何尝不难过。 明明自己恋慕已久的人身边早有?他人，明明他已经做好准备销声匿迹安安静静过一辈子，封无晔却又要?三番五次的来招惹自己。 心头的难过如?浪潮涌出，舒起云本想控制住眼泪，可脑内的回忆一件件闪过，他的泪花停不下?来。 见眼前的人哭了?，封无晔第一次乱了?阵脚，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剔透泪珠，模样楚楚可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舒起云哭泣。 「起云…我刚刚不是?…」他想要?道歉，可是?脑袋乱得不知?该说什么，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咸苦的泪珠滑到唇角，舒起云心中的苦涩说不出口，封无晔这样相逼他最终妥协，「谢将军好意，起云去去就来。」 他转身用?袖子擦拭眼泪，会到屋内拿出自己的换洗衣物。 从小就被家?里不待见，甚至动不动就被打骂，不好的记忆迴荡在脑内，舒起云觉得自己一定是?惹封无晔发火了?，他害怕地抖着身子习惯性地选择了?顺从。 十年前是?封无晔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本就该对封无晔心存感激，可封无晔越是?对他好，他觉得自己欠得越多，甚至造成了?无形的压力。 再一次出来他低着头顺从地跟在封无晔身后。 见他这样封无晔心里不上不下?，本想着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后或许会好些，但事实是?他本就郁闷的心情又被压上千斤大石，让他喘不过气。 他无比后悔，刚刚他的态度和那番话一定伤到了?舒起云。 银白月光下?，本来浪漫的月色在两人这里变得凝重不堪。 封无晔表情纠结，双手无处安放，感觉自己就像做错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他压低声音无比温柔生怕再吓到舒起云，「起云，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你吃苦而已…」 舒起云被伤透了?心掉进情绪漩涡，一路他低着头眼泪擦干了?又接着掉。 封无晔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白天的遭遇本就让他难受，没想到夜里休息前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总感觉老天爷总是?在跟他开玩笑，并不肯放过他。 跟着封无晔走了?一柱香，到达将军所在的院落。 封无晔把?舒起云引进澡间，其内侍者早已烧好沐浴用?的热水。 他对着一路低着头的舒起云心疼道：「安心用?吧…」 「谢将军…」舒起云咬着牙答应。 澡间冒着热气，浴桶的一旁小几上还放着上好的澡豆。 舒起云褪下?衣物。 背了?一早的箧笥单薄的肩膀被肩带勒得淤青，摩擦最多的地方已经被磨破皮。 他踏入浴桶，被热水浸过后更?是?火辣辣疼得厉害，但这些都抵不过他内心的苦楚。 他泡在水里捂住脸忍不住哽咽哭泣，他不想再继续这样。 至少让封无晔不要?再惦记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 在紧要?关?头能想到他，能够让他报答恩情就够了?。 舒起云整个人浸入水中，泪水和热水融在一起。 第105页 他只想安静生活，不想再和封无晔扯上关?系，甚至纠缠不清… 封无晔的听?觉灵敏，捕捉到澡间里传来的抽泣声，他在外?屋无助徘徊。 不知?何时开始他和舒起云的关?系，已经成为僵局。 仅仅两柱香的时间，舒起云就从澡间出来。 此时的他换上了?干净的长衫，湿润的头髮披在背后，眼睛哭得红红的，不敢直视封无晔他很快又低下?头，在封无晔看来就像是?落水的可怜小鹿。 他心疼极了?，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生怕又惹得两人不愉快。 再三深思熟虑一番，他磕磕巴巴挤出一句话，「起云…要?不在这里休息吧…你睡我床上，我睡塌上就好。」 舒起云这次没敢说话，生怕封无晔又像刚才那样拿身份压他。 既然封无晔已经说过，他就再也不敢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让封无晔觉得他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与地位。 弱小又敏感的可怜小兽，一旦发现?危险后再也不敢离开自己的筑巢。 眼前的舒起云一言不发，看来是?被吓坏了?，封无晔无奈嘆了?一口气，「走吧，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不再说话，封无晔感觉舒起云离他越来越远，而推远舒起云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他一路上眉头皱成川字，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导致舒起云对他如?此芥蒂。 「早些休息吧…」封无晔站在院门?口相送。 舒起云抿着唇点?点?头，头也不回地抱着布包回到屋内。 封无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就像被针刺一般。 或许他该给起云一些空间，也该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舒起云回到属于他的小隔间，他坐在床上，刚才眼睛哭得又红又痒，肩膀上刮破皮的地方也疼得难受。 翻出随身的小药箱，就着窗口的月光，他褪下?衣裳露出肩膀。 肩头银白的皮肤上两道被箧笥背带勒出的印子又红又肿，他默默给自己抹药，样子就像黑夜里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小兽。 白天衣服都被汗水打湿，舒起云爱干净又把?衣服洗了?，舒起云把?洗好的衣裳晾在窗框上，这一折腾已经到大半夜才缓缓睡下?。 第二天一早皇家?秋猎的队伍再次出发。 早餐的膳食疮疡科的人发现?多了?好些肉包子，明显和别?人的伙食不太一样。 钱医官一看眼睛都亮了?，「老刘，这回我们可跟你沾光了?…」此时此刻他直接亲切地把?刘孟然的称唿变成了?老刘。 「少说几句，快吃吧，一会还得赶路！」刘孟然喝了?一口茶水，茶盏中的茶水清香扑鼻，看来并不便宜。 他不禁怀疑到底是?谁安排的，毕竟他只是?治好了?南阳王的背疽，而且大部分功劳都是?舒起云的，不至于有?这么好的待遇。 眼神看向一旁小口小口吃饭的舒起云，他百思不得其解。 「起云，你的眼底怎么有?些青黑，是?昨日没睡好吗？」刘孟然问道。 舒起云点?点?头：「嗯，昨日半夜把?衣服洗了?，时间耽搁了?不少。」 「那一会可以在车上睡会。」周医助说。 「嗯…」 丰盛的早餐被几人吃得一干二净，而舒起云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刘孟然发现?他吃的不多，硬是?塞了?两个包子让他揣着路上吃。 「谢谢院使…」舒起云非常感激，自从进宫后疮疡科的人一直都很照顾他。 「好了?，马上天亮了?，我们该去排队了?。」 「…」 太子所在宫殿。 正在被伺候着穿衣的太子苏巽闭着眼享受，他缓缓开口，「都安排了?吗？」 一旁的亲信弓着腰，「都安排好了?，暗中接济着疮疡那边。」 「嗯…记得一定要?让他想到是?孤的恩惠。」 「殿下?不必担心，等到了?猎场后那边就会知?道。」 「下?去领赏吧…」 「谢殿下?。」说完那人福身退下?。 穿戴整齐的太子看了?一眼落地镜中英俊的自己，他勾起嘴角表情漫不经心，「真希望早点?看到几个弟弟的好戏呢…」 * 封无晔正在自己的屋内用?早膳，昨夜他被折磨得彻夜未眠。 一桌佳肴竟无心动筷。 崔毅吃起来的速度就像旋风，「老大，你怎么不吃？」 「今天还得走一整天的路，饿着可难受了?。」 封无晔没有?什么胃口，他满脑子都是?昨夜舒起云小心翼翼红着眼哭泣的样子。 把?舒起云惹哭他实在是?过意不去，就这样成了?他的心结。 崔毅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他大剌剌猜测道：「老大，是?不是?在担心这次围猎几个皇子的势力会暗中搞事？」 这一提醒，让封无晔的思绪回笼，虽然和起云之间有?了?隔阂，但是?现?下?最该做的是?注入更?多的精力在保全皇亲国戚和所有?人的安全上。 这次围猎由他负责，朝中势力暗潮汹涌，容不得一点?闪失，若是?他因?此被设计下?马，今后该怎样保护独自一人在宫里没有?任何背景的舒起云，还有?那么信赖自己的一众部下?和战士们。 第106页 「嗯，对于皇位之争必须提防，起码不能让他们在我的场子里斗。」 「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导。」 崔毅嘴里咬着大肉包：「妥妥的！」 第44章 颠簸的马车上, 舒起云带着昨夜的疲惫靠在角落。 想?起昨夜封无晔无奈的表情，和他闹得如此不愉快，应该以后不会再经常来找他了吧？ 心里庆幸和失落的感觉交加, 明明这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距离, 可?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封无晔, 舒起云又?有点难过。 毕竟那是他恋慕了整整十年的人。 摇晃的马车颠得人睏倦, 舒起云闭上眼不准备再想?那么多, 事已至此, 或许是上天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一整夜没?睡好, 此时的他很?快睡着。 这几日果然没?有再见到封无晔，就连崔毅的身影都看不见。 舒起云低头盯着桌上精緻的菜餚, 经过了几天他也开始感觉到奇怪。 他们四人的伙食完全和普通随行?人员不一样, 这不符合常理。 就算是南阳王的恩惠, 也不至于?这样。 饭后居然还有冰镇甜点，冰块对于?普通人来说属于?珍惜物品，热天平日里想?吃都得花大价钱去最好的酒楼才能享用到。 舒起云皱着眉头，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接济。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封无晔，但又?有些不确定。 万一是别人… 舒起云思考问题一向心思缜密，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们好。 他准备留意一下?到底是谁。 回想?起每日前来送餐的人, 每次都是不同的人，看来对方有意隐瞒。 这次随行?的人员里也有御膳房的大厨，御膳房的人他远远见过，由于?长期服侍皇族，他们有一套自己习惯性?的动作。 而这几日来送餐的人, 没?有任何人的习惯与御膳房的人吻合。 很?快御膳房被排除在外。 这种精緻的菜餚从御膳房那边过来很?容易被人注意, 其他大厨负责几千人大锅饭根本没?时间做出?这样的菜品。 仔细一想?他马上把封无晔排除在外，封无晔没?有带厨师出?门的习惯, 他的吃食都是御膳房安排，他若是接济自己，肯定会让御膳房安排。 低调又?有时间烹调这种食物，还能在路上动用冰块，就算是朝中权力最大的大臣也不敢在围猎的路上这样明目张胆。 暗中之人或许是某个自带厨师的皇天贵胄。 一想?到这，舒起云下?意识觉得危险，他不肯再动筷。 莫名被好吃好喝招待，这让他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是因此捲入斗争漩涡，一不小?心万劫不復。 「起云，天气这么热，这冰镇丸子可?好吃了，你怎么不吃？」一旁的钱医官问道。 舒起云摇摇头：「我已经饱了谢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钱医官把那碗没?有动过的丸子吃掉。 之后用餐时舒起云下?意识避开这些精緻的菜餚，他有意观察了别人吃的是什么，默默地跟着吃大锅饭。 刘孟然最先发现舒起云的不对劲，他在宫里立足多年，这点眼力见也是有的，难不成舒起云发现了什么。 他刚开始就觉得这些菜餚有问题，只是一直没?想?通，舒起云聪慧异常，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他立即跟着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大锅饭。 精緻的六菜一汤只有钱医官和周医助吃得起兴，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舒起云和刘孟然的动作。 直到晚餐时才发现两人对这些菜不动筷子，有点脑筋的都发现了不对劲，更何况是在宫中这种看人眼色的环境下?谋事的人。 「刘院使，这食物…」钱医官问。 刘孟然不敢妄加评论?，「没?什么问题。」嘴上这么说，可?他根本不看一眼，只顾着吃碗里的简单素食。 见他这样钱医官也不敢多问，刘院使一定有他的道理。 之后四人默契地再也不动这些送来的加餐。 负责回收食盒的太子亲信发现了问题，他立即上报。 苏巽：「怎样？他有察觉到孤吗？」 亲信跪在塌下?不知该怎么开口?，他一路上都在纠结，这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孤在问你话！」 「回太子殿下?，那边已经察觉了，但是…」 「怎么？说来听听？」苏巽有些好奇舒起云会对他的行?为多么感激涕零。 「那边察觉后再也没?有动过我们送去的食物。」 苏巽好奇的表情瞬间垮下?，没?想?到这舒起云如此小?心翼翼，这才三天不到就发现了端倪。 这种拒绝恩惠的行?为，着实很?不容易碰上，刚好证明了舒起云不是一个无头脑之人。 「罢了，餐食继续送，派人暗中盯着，有机会我倒想?亲自见见。」苏巽说得云淡风轻。 亲信跪在地上应声：「遵命。」 狐眼盯着未抬头的亲信，苏巽突然想?到自己贵为太子，现在皇帝那边对皇位的安排并不明朗，虽然他已经是太子，但这种紧要关头下?，指不定他做错事就要立马换人。 他深知该小?心行?事就算他私下?多么铺张浪费也不该在部下?面前表现出?来。 第107页 「若是他们还是不肯吃得话，那些菜餚就分给?你的部下?吧。」 「谢太子殿下?…」 * 疮疡科的四人相当有默契地不再享用那多出?来的菜餚。 而暗中那人却顿顿送来，就算他们做得如此明显也从未停过。 他们甚至把菜餚放在一边并不打开。 直到别人来把食盒收走。 舒起云庆幸这几日他们跟着南阳王的队伍，这边用膳时人不多，通常都只有他们四人，并不会被别人察觉到不对劲。 他猜想?估计就是因为这样，那幕后之人才会屡次接济。 估计也是生怕被人发现。 舒起云也试着套过话，不过每次送餐的人口?风极严，根本得不到什么信息。 与他有过交集的只有三皇子，若是按照三皇子的个性?，估计早就明目张胆派人过来了，也不至于?低调成这样。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行?宫中三皇子所在的宫殿。 「你是说有人偷摸着在拉拢舒起云？」苏羿徘徊在宫殿中央。 「回殿下?，没?错，而且已经持续好些时日了。」 苏羿愁眉莫展，「查到那人是谁了吗？」 「并没?有。」 「啧…」苏羿摸着下?巴，现在的情形可?就难办了，谁获得舒起云的青睐可?就意味着有了一张保命符。 宫里的龌龊手段太多，不少太医都分别被不同势力拉拢，只要上头的人有需要，甚至动动手脚就能轻易要了别人的命。 舒起云这样的人才现在还没?偏向任何人，正是拉拢的时候。 若是被别人捷足先登，那就损失极大。 「不行?…我们也该做些什么，现在皇叔已经和那边交好，若是再慢人一步岂不是错失良机？」 「属下?悉听殿下?高见！」 「你这样…」 「遵命！」 * 无比寻常的用餐时间，这次多了另一个食盒，看着地上摆着的两套精緻食盒，舒起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新出?现的食盒上明显刻着三皇子的记好，想?会错意都难。 几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钱医官：「刘院使，该不会是有人想?要拉拢你吧？」 刘孟然当然知道这不是送给?自己的，而是沾了舒起云的光，不过身为领导他理应挺身而出?保护舒起云。 「这事别瞎猜！」刘孟然皱着眉头道。 「我们疮疡最近风头正盛，还攻克了背疽，有这种待遇真是涨脸了。」 「行?了，这些东西?别碰，小?心引火烧身…」 「好好好…知道了。」 「周医助你也是！」刘孟然向一旁的下?属嘱咐道。 「明白了…」 「现在出?门在外，有不少不安定因素，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刘孟然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看向舒起云。 舒起云会意了他的目光，两人多次合作已经有了默契。 「行?了，快吃饭，还有几天就到猎场了，到时候有得忙。」 「…」 晚上行?宫中。 苏羿：「怎么样？那边有吃本宫送去的吃食吗？」 幕僚摇摇头，「并没?有…」 「啧…」苏羿一向是急性?子，他这一日越想?越觉得危机感十足。 「看来还得是亲自去比较有诚意。」 夜晚南阳王宫殿院落角落处的随从寝屋外。 所有人都睡下?了，舒起云正独自坐在花坛边清洗长发。 屋内被隔开成小?间，他怕动作吵到他人，一直都是夜晚在外洗头，完事后才回屋擦洗身子。 就这月光侧着头认真梳洗的他并没?有发现危险靠近。 三皇子苏羿大晚上偷摸着离开宫殿，他这几日早就摸清了舒起云的行?动轨迹。 此时的舒起云定然在院子里。 和随从一起躲在树后围观着舒起云的一举一动。 月色下?，美人半弯着腰侧头梳洗，莹白月光打在那张精緻的脸上，长睫微微颤动，就像夜里的蝴蝶。 手上的动作缓慢而轻柔，俨然一副完美画卷。 苏羿看得眼睛都直了，舒起云长得这般好看，不能收入后院简直可?惜。 他默默等候直到舒起云擦干长发准备回屋时才大剌剌出?现。 舒起云端着木盆准备去倒掉污水，一道身影挡在他的面前。 「舒公?子，好久不见。」 一抬头发现是自己不想?见到的人，舒起云退了一步，由于?地位悬殊他默默行?礼，「这么晚了三皇子有何贵干。」 「本宫此次前来一是想?对之前冒昧的行?为致歉，二是看着近日舒公?子这一路条件艰苦，不如搬去我的宫殿。」苏羿这次并没?有拐弯抹角。 此话一语双关，舒起云顿了一下?，若是回不好估摸要得罪人。 不过比起前些日子与他闹矛盾的封无晔，相比起来他更不想?见到的反而是苏羿。 「多谢三皇子好意，起云心领了，南阳王爷恩惠起云铭记在心，怎会觉得艰苦？」 这句话挑明了他站在南阳王这边。 不过苏羿并没?有因此生气，毕竟南阳王比起他们更早接触舒起云，取得信任是正常的。 第108页 「舒公?子莫要多想?，皇叔的安排当然好，皇叔随行?人员颇多，我那边更为空旷一些，只是想?让舒公?子更自在些…」 「起云不过小?小?医助，多谢三皇子关心，王爷既已安排好起云，起云又?怎能中途背信？请殿下?莫要让起云为难。」 「看来是本宫欠虑了，那本宫便不打扰公?子了，若是今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寻本宫，本宫一定帮忙。」苏羿第一次对别人说话这么客气。 虽然舒起云没?有答应，但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刚刚短短交流下?来，并未感到舒起云的厌恶。 「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说完苏羿一刻也不敢多留，身怕被别人发现。 等苏羿离开，舒起云平淡的表情明显变得冷漠，甚至有些嫌恶。 他对着月光嘀咕，「哎…最不想?遇见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次秋猎註定不会太平。 第45章 到达 舒起云的担心并不是毫无依据, 三皇子三番五次来找他，他并?不想?因此捲入斗争之中。 这才出来几日就已经不安生，也?不知之后会发生什么。 皇家秋猎的队伍继续前行。 初秋的太阳毒辣, 一到中午最热的时候就会出现不少人中暑的情况, 方脉科忙得不可开交。 钱医官看着忙碌的医疗队, 他感嘆道：「还好我?在疮疡, 可没那么多事…」 刘孟然?：「少说几句, 小心一会拉你去做事。」 听到刘孟然?这?么一说钱医官马上捂嘴缩头。 午休过后队伍继续进发, 自从三皇子来找过一次后, 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经过十?五天?的赶路，终于达到皇家猎场。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直都在赶路, 坐车的都还好, 那些跟着队伍走路的早就唉声载道，又不敢说出来。 猎场的行宫修得豪华无比，一行皇亲国戚和政要大臣们陆续入住。 整个?行宫可以容纳上千人。 但这?回出行包括驻扎在猎场的军队足足有上万人。 为了避免不够住，军队在猎场附近扎了许多备用帐篷。 大多数随行的御医们都被分进了行宫安顿。 而不受待见的疮疡科则被分到猎场上医疗队的幄帐，住在驻扎的军队附近。 四?人提着行礼找到分配的幄帐。 场地最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圆形幄帐，负责进行治疗, 而随行医务人员则围住在附近，分配到这?边的大多是军医。 一个?个?小小的方形幄帐扎在草地上，太阳直射下来里面?相当闷热。 舒起云四?处观望了一眼?，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河，风景不错, 一阵风吹过河面?感觉相当凉爽, 幄帐按照人数一人一个?，还算是能接受。 刘孟然?, 「走吧，选个?住处。」 四?人挑了离河边较近的幄帐，初秋天?气炎热，有河风吹拂也?会凉爽些。 到达第一日所有人整顿休息。 舒起云进入自己的幄帐，四?方的幄帐里空间不大，只摆的下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不过对于他来说已经够用。 把箧笥放在地上，舒起云去到河边打水。 他用布巾打湿水，把幄帐中的摺叠竹床和桌子擦拭干净。 然?后打开箱子拿出自己干净的床单铺在床上。 经过舒起云的一番布置，小幄帐中充满生活气息。 刘孟然?和军医的主医官关?系不错，两人在外有说有笑。 此时正值午时，疮疡科四?人和军医们一同围坐在树荫下用餐。 随行军医有二十?几人，而疮疡只有寥寥四?人。 由于人生地不熟，虽然?都是医疗队的成?员，两边人都还很腼腆。 军医们一直与军队随行，他们除了研学交流，平日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宫中的御医。 不少人偷偷开始打量对面?四?人的方向，军医们跟着军队风餐露宿，很少见到舒起云这?样好看的医者。 周医助发现对面?人的目光，他偷偷拐了一下舒起云，「别人都在看你呢…」 舒起云拿着竹杯懵懂地抬起头，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钱医官把他拉开：「去去去，少凑热闹。」 「我?们疮疡就只有舒医助这?么个?门面?担当，可别把舒医助吓坏了。」 「我?只是提醒一下嘛…」周医助道。 见他们两个?咋咋唿唿，刘孟然?出声，「你们两个?少说几句。」 「舒医助你别理他们。」 舒起云点头，他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尤其是他这?头栗色长髮本?就与寻常人不同。 午餐过后，终于不用再赶路，所有人都感觉惬意起来。 钱医官和周医助两人约着去小河滩边玩水消暑。 舒起云坐在树下看书，河边的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凉。 京城里生活忙碌，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自然?的宁静，手中的书页被风吹乱，发出哗哗声响。 把书翻回之前那一页，舒起云低着头认真阅读。 到达猎场后封无晔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打探着舒起云的情况。 自从那一夜后，两人已经十?多日没有见面?。 封无晔这?些时日心中愧疚难当，想?起那晚他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冷静后他换位思考才知道自己当时激动说出的那些话有多么伤人。 第109页 现在不知该怎么与舒起云和好。 他在寝宫中焦急地等待着，一个?时辰前所有人都到达了行宫，现在差不多已经安排妥善了。 终于等部下来通报后，他才知道舒起云被分到了行宫外的幄帐。 「怎么会被安排在宫外？」封无晔再也?忍耐不住，他大步迈出寝殿，直接前往军队营帐。 当他到达时就远远地看见树下的那一幕。 舒起云表情轻松，正微笑着低头读书，那画面?就像唯美的山水画。 他的神情看起来并?没有对住宿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舒起云越是这?样封无晔越心疼，还是少时孩童时舒起云就很懂事从来不吵不闹，就怕给人添麻烦的性格导致他相当独立。 再恶劣的环境都能坚持下来，想?到几年前舒起云为了治好自己的腿，五次三番亲自潜入险地採药的经歷，封无晔垂在身旁的双拳紧握。 现在行宫中拥挤，若是住幄帐也?不一定是最坏的选择。 「带我?去军医的幄帐看看。」 「是！」 随从带着封无晔参观了几个?无人居住的幄帐，其中空间窄小，仅仅只够一人起居睡觉而已。 「库房比这?大的单人幄帐还有多少？」封无晔问?。 「回将军，还有上百余只。」 「把这?一片的都换了！」 「是！」 * 舒起云还在聚精会神看书，几柱香的时间远处就开始喧闹，他低头不闻，一心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中。 等他起身走回幄帐准备歇息一会时，发现自己的帐篷不见了。 他有些慌张，怎么附近的帐篷都变了样？ 他下意识向自己幄帐的方向走去，发现原本?小小的幄帐变大了，从门口看，他的行李就在里面?，内里的物品一样没少，甚至摆放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 难道刚才的吵闹声是在换帐篷吗？ 没想?到军队的做事效率如此之高，他不过就看了一会书，附近的帐篷都被换完了。 走进帐篷，方形的帐篷天?顶很高，站在里面?可以随意直立行走。 甚至布面?上还开了窗，比刚才只能弯腰进入的小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此时才刚过午时，舒起云探头，隔壁的刘孟然?已经回帐中午憩。 刚才看书眼?睛疲劳有些难受，倦意席捲而来，舒起云关?上帐门也?准备小小休息一下。 能开窗的幄帐并?不闷热，风能够很好的吹进来。 躺上摺叠竹床，舒起云很快睡着。 「怎么样，那边的人都有住进去了吗？」 「回将军，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封无晔点点头，「随时注意那边的安全保障。」 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再一次醒来已经酉时。 这?次出行以来舒起云从未觉得哪一次有今天?这?样睡得舒服。 虽然?地方简陋，但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 打开帐门对面?就是宽敞的景色和蜿蜒的小河，他很久没有体会过如此心旷神怡的感觉。 「壁草绿枝隐溪声，疏影靛色染郁苍，闲来无事听花落，俯首行路拒南枫。」 舒起云忍不住感慨，这?些日子的不快都被这?林间草原的优美景色治癒。 就在他深唿吸林间空气时，一旁传来钱医官的赞嘆声，「舒医助，没想?到你的文采居然?这?样好…有空也?教教我?吧…」 舒起云颔首，「钱医官见笑了，起云不才，吵到钱医官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我?说真的…」 钱医官本?来对舒起云不咸不淡，当时他以第一名考进太医院只是觉得他是个?比较有天?赋的医者而已，没想?到今天?又见识到舒起云的另一面?。 这?几个?月相处下来，舒起云不光长得好看，为人也?有礼有度，现在还能出口成?诗，心中对舒起云的印象变得越来越好。 「看来这?回我?们疮疡科真的是走大运了，招进你这?么个?人才！」钱医官忍不住赞赏。 「钱医官您说笑了…」 「我?是认真的，不信你问?刘院使！」 恰好这?时刘孟然?打着哈欠从隔壁帐篷出来，「怎么？你们在说老夫坏话？」 刚刚的话其实他都已经听见了，此时只是在装傻。 对于舒起云能来疮疡科，他一直觉得是他们疮疡科的屋顶冒青烟了，自从舒起云来了以后，疮疡科蒸蒸日上，从备受排挤，变得逐步在太医院有一席之地。 就连他自己也?能逐渐在院使的小圈子里抬得起头来。 钱医官：「没没没…」 某处帐篷背后一道瘦弱高挑的神秘身影快步离开。 * 当晚皇帝在行宫中设宴，政要大臣皇亲国戚们都在行宫中庆祝。 宫外军医们围坐在草地上，他们面?前生着篝火。 军医们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时不时有士兵小伙凑过来说胳膊疼腿疼的，想?要帮忙诊诊。 可他们凑上来时眼?神都不自觉偷瞄月色下的舒起云。 这?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舒起云坐在草地上，篝火的阴影在他莹白的皮肤上跳动，盯着天?空的双眼?就像星辰般明亮，惬意地听着夜晚的蛐蛐声，头顶繁星满天?，夜色很美。 第110页 第46章 丛林里萤火虫扑闪, 丝竹管弦声从行宫中传出，舒起云坐在篝火边发呆。 军医们在一起闲聊，后方几个士兵跑来邀请：「各位, 我们抓了好几只?新鲜的野兔, 要一起吃烤野兔吗？」 军医本就与军人们关系要好, 他们回答道：「好啊好啊。」 疮疡的四人和他们不太熟, 军医们准备离开时士兵们对着他们的方向邀请：「一起去吧？」 刘孟然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别人盛情邀请也不好拒绝。 「走吧…」 舒起云跟在刘孟然的身后走去, 他的表情淡淡的, 而钱医官和周医助兴致勃勃，平时在京城里很少有机会?能在户外烧烤。 在路过某一幄帐的角落时, 舒起云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那味道像栀子般幽雅, 甜腻又带着刺冽。 路过的众人表情不变, 就好像闻不到一样。 这?味道他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不可?能是营地里的人。 他下意?识地警觉，但?没有证据又不能妄加开口。 军帐附近的十几名士兵们围坐在一起。 军医们一来场地略显拥挤。 舒起云随意?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本不爱凑这?种热闹，大家既然一起行动也不该特立独行，尤其是这?里人生地不熟。 乖乖地坐在角落里, 舒起云发现不少人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长得好看?的人很容易成为焦点，舒起云默默低下头。 大伙喝了些酒助兴，时不时有人偷偷摸摸凑过来仔细看?舒起云一眼。 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舒起云挪到刘孟然的身后。 好几个青涩的士兵们互相拉扯想要接近舒起云。 直到一个年轻军官傻愣愣地被推出来踢过去。 他往后瞪了一眼，兄弟们却对他摆出各种各样看?不懂的肢体语言。 深唿吸一口卯足了劲, 他壮着胆子走进舒起云。 「就是…那个…我兄弟让我来问问, 请问公?子你有对象了吗？」 舒起云微微抬头，面前是一个看?起来青涩约莫还未二十出头的军官, 他这?是被搭讪了。 「没有…」好听的声音如沐春风。 军官的脸唰一下红了，他开始语无伦次：「我…我…」 「你真好看?…！」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然后害羞得落荒而逃。 引得他的兄弟们闹笑。 等他冷静下来后好像又觉得有些不妥。 他赶紧取来一堆新鲜的水果?再次来到舒起云面前。 「刚刚是我唐突了，我是这?个小队中的上士。」 「你称唿我为小孙就可?以了…哦对了这?是我今天摘的果?子，已经洗干净了。」说?完孙上士把一布袋的果?子放在舒起云跟前。 「谢谢…」 孙上士看?舒起云接受了他的果?子脸上按耐不住喜悦，「秋猎这?些时日?大家多多关照，舒医助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他拍着胸脯道。 舒起云噗嗤一笑，没想到这?些军士连他的名字都打听好了，这?些大男孩纯真率直，充满着活力。 他笑着回答道：「好…」 「嘿嘿，那我就先过去了…」说?完孙上士红着脸落荒而逃。 士兵们整天就在校场操练，很少能出来放风，更别提见过什么?漂亮的人，瞬间舒起云成了医疗队的小白花。 谁都想多看?几眼。 篝火旁士兵们围着唱歌分享食物，气氛活泼美好，到兴头上时还有人主动跳出来表演。 舒起云上一次感受到军队风情的时候还是十三岁被封无晔救起的那年。 寒冷的边关驻地，风雪中将士们喝酒取暖，烈酒入喉高歌一曲，神态恣意?潇洒。 回想到那时的时光，他的脸上不由得扬起微笑。 * 行宫宴会?大厅里灯火通明。 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皇帝高坐在尊位。 嫔妃们莺莺燕燕，衣着争奇斗艳，为了争宠献上十八般武艺。 「臣妾为皇上和诸位献舞一支…」 台下礼乐司卖力演奏，舞姬翩翩起舞，一派歌舞昇平的景象。 对于这?种场合，封无晔本就不喜欢，他无心观看?，桌上的美酒也觉得索然无味。 低头盯着杯中的珍贵酒水，他突然很怀念舒起云为他酿的酒。 这?么?久过去府中的存酒早已喝完，上一次品尝还是在草庐医舍的时候。 虽不是什么?上好佳酿，但?却充满了人情味。 嫔妃的表演结束，引来一片喝彩。 高台上的天子起身：「朕敬众爱卿一杯！」 封无晔跟着百官站起身子，酒杯放在唇边只?是做做样子却没有饮下。 空档间司仪宣启下一个节目，「丞相府公?子穆子辰——剑舞～」 准备许久的穆子辰背剑信步上前，他对天子行礼跪下，「如此良辰，子辰也为大家准备了节目，祝这?回秋猎顺利，东亓蒸蒸日?上。」 说?完后奏乐起。 他亮出背后的木剑，一起一落一招一式身姿优美无比，他的眼中含情，脉脉注视着殿中某一尊贵的身影。 伴随着花雨旋转着扫视全场，发现封无晔低着头，好似并?未观看?，而他最?为在乎的那人也只?是噙着一抹假笑。 第111页 三皇子苏羿盯着穆子辰的身影，他衔着酒杯嘴上挂着腻味的笑容。 这?穆子辰倒也是长得有几番姿色，只?不过平日?里端得厉害还行事高调，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这?些高官大臣的子弟们素来清高，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实际虚伪至极。 从?小浸淫在宫廷中的苏羿对这?些看?得太多，而且京中大臣就那么?多，谁家有什么?破烂事私底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于这?些知根知底的王公?子弟，苏羿对低调藏拙的舒起云反而抱有更大的兴趣。 一想到这?忍不住拿舒起云跟眼下正在舞剑的穆子辰作比较。 穆子辰长得张扬看?多了也就觉得腻味，他更喜欢舒起云那样越看?越好看?的类型，每一次见面都觉得惊艷，站在身旁就觉得舒服。 想到此处他原本腻味的嘴角挂起一丝玩味，不由得又想去会?会?舒起云。 胡楪坐在父亲背后，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对面的崔毅，根本不知道穆子辰在表演什么?，崔毅也是只?顾着吃，对表演也一点兴趣没有。 崔毅看?向身旁的封无晔，他低头耳语：「老?大，你怎么?不吃东西？」 「不饿…」 跟了封无晔好些年崔毅很快揣摩出他的心思，「那要不一会?我去看?看?起云那边的情况？」 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舒起云，封无晔的心中都是舒起云的样子，他默默答道：「好…」 穆子辰的表演结束，迎来一众掌声。 「子辰献丑了…」 「穆丞相，你这?爱子，果?然才学有佳。」皇帝夸赞道。 穆丞相受宠若惊站起来：「谢皇上…」 听到皇帝对丞相恩肯，宫殿中的气氛立马虚与委蛇起来，各种各样的吹捧如约而至。 穆子辰得意?地坐在父亲身后的席位，为了刚刚完美的身姿，他早已练习许久，就为了让那人多看?他几眼。 当朝太子虽早已纳妃，但?正妃之位一直空着，穆子辰相信以他的身份地位，太子妃之位势在必得。 对于丞相的吹捧，封无晔并?未加入，他心里只?想着什么?时候这?场宴会?能快些结束。 冗长的宴会?持续到亥时才结束。 封无晔离开的脚步都显得步履生风。 崔毅看?出他心切，离场时立刻前往宫外营帐询问状况。 负责值守的士兵见崔毅过来立刻行军礼，「崔校尉好！」 「有没有什么?异样？」 「报告：没有！」 崔毅眯着眼见他春心荡漾的样子，有些不太正常，他试探道：「怎么?？小孙你有喜欢的对象了？」 长官问话孙上士不敢不回，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那个…觉得新来的医助，很好看?…」他的语气青涩无比。 听了他的话崔毅第一反应就是，舒起云那么?好，怎么?可?能便宜这?个臭小子？ 「你还年轻，你长官我都还没那种想法?呢！收收你的心思！」 「是！」 「赶紧回去岗位上。」 「是！」 在舒起云所在的区域巡逻了一圈，发现舒起云的帐篷里亮着小灯，等了一会?崔毅才回去报告。 崔毅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说?了出来，知道情况后封无晔立马垮脸。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觊觎了一样，让他坐立难安。 「是我安排的训练太少了吗？」封无晔冷声道。 「确实也该多加训练。」崔毅也非常贊同，他只?是觉得舒起云是他的好朋友，好朋友当然值得更好的人，军队里都是一群愣头青根本不会?照顾人，下意?识觉得舒起云不该和他们一起，并?没有上升到封无晔的那种想法?。 夜已深，舒起云一个人挎着小盆去河边打水洗漱。 这?十多天他们都要住在帐篷里，附近有军队驻扎，绝对安全。 夜里小河边漆黑一片，他小步挪动，生怕踩空摔倒。 不远处值岗的士兵早早发现了他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若是出什么?状况可?以第一时间营救。 安全来到浅滩处，用盆打好水。 起身的一瞬间舒起云再一次闻到风中飘来的那股异香。 他左右环顾，今晚的月光明亮，四下只?有值岗士兵身旁火把的亮光，并?没有他人。 下意?识皱眉，舒起云赶紧回到营地。 刘孟然还没有睡下，他在篝火边招唿舒起云过来。 「夜里天凉，河水烧温了再用。」 「嗯。」 钱医官帮忙提着铁桶过来，把水注入后放在在篝火上加热。 舒起云想起自己?闻到的味道，此时只?有他们四人，他不知该不该说?。 心里踌躇了些许，他缓缓开口，「刘院使?，你们今日?有没有闻到什么?奇特的香味？」 「有啊！」 「你是说?栀子花的香味吧？」周医助问道。 舒起云点点头。 「下午我在附近逛了几圈，这?里有好几丛栀子呢。」 「还挺好闻…」 舒起云想了想，虽然栀子盛放的时日?是夏日?，但?初秋确实还会?有个别栀子花开放，「原来是这?样啊…」 第112页 他总觉得自己?闻到的味道并?不是纯植物的香味，但?愿是他多虑了。 第47章 一夜无梦, 清晨的营地里泛着薄雾。 舒起云撩开门帘伸了一个懒腰，昨夜还算睡得舒服。 其他幄帐中的医者也陆续起来。 秋猎的第一天异常重要，所有人都?不敢怠慢。 一大清早就起来准备。 用?完早膳, 舒起云随同医疗队前往猎场内围。 猎场内围支了不少营帐, 其中最?大的?皇帐立在正中央。 天蒙蒙亮, 此时内场安静无比, 只有来往忙碌的?侍从穿梭。 舒起云跟着刘孟然?找到医帐范围, 不同科的?医帐扎在一起, 疮疡的?人很少, 给扎的?帐篷也?是最?小的?，四人好似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 连桌椅都?没有。 钱医官左顾右盼趁着没人赶紧从大方脉那边顺来四张椅子, 「院使快坐, 快坐。」 为了不被发现他又搬了好几把去到其他科室的?营帐里。 周医助对他竖起大拇指：「还得是钱医官厉害！」 「那可不！」 两人麻利地把椅子搬进幄帐，舒起云负责整理医用?品。 此时帐内只有他们四人，住在行宫中的?其他御医都?还没有到达。 等他们收拾好，其他科的?人才陆续前来。 大方脉的?营帐里。 「我们的?椅子怎么少了几把？」 「不应该啊，昨天就摆好了的?…」 钱医官看着他们犯愁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帐内。 反正先到先得他才管不了那么多。 天大亮后?，行宫中的?皇亲国戚们陆续来到猎场。 秋猎就要开始, 一望无际的?猎场上黑压压一片人，四周彩旗飘飘，场面无比热闹。 后?宫嫔妃穿得花枝招展站在队伍外围观看，文?武大臣和他们的?子女们换上骑装牵着马站在天子身后?。 前方正在举行猎前祭祀仪式，远远就传来奏乐声。 舒起云乖乖坐在营帐里待命, 他第一次来猎场, 也?不知今日会不会很忙。 皇帐中。 封无晔递上兵部新开放的?武器。 「皇上，这是兵部做出的?□□, 请您过目。」 皇帝看着这镶金精美如长矛样的?□□，眼神?激动?。 「这东西甚好！」 「一会你?给朕演示一番。」 「是！」 猎场中号角声一响。 一身戎装的?皇帝率先沖入森林。 封无晔谨慎地左右环顾，背着□□策马跟在其身后?，随时保护皇帝的?安危。 见皇帝动?身，身后?的?百十号人跟着进发。 猎场事先放入了许多动?物，羊牛猪鹿各式各样。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的?第一猎。 御林军的?人跟在皇帝附近，只要皇帝靠近森林内围立马放出动?物。 就等皇帝第一时间发现。 一头被士兵吓得惊慌失措的?麋鹿在林间乱窜。 身披甲冑的?皇帝很快发现了动?静，他执弓瞄准，麋鹿痛苦扑腾被一箭毙命。 随行御林军把猎物带回。 皇帝身后?的?官员立刻开始吹捧。 封无晔对这种情况一直都?是保持沉默，在朝堂上他本就不爱多言。 高兴之余，皇帝看向封无晔，「封爱卿，可否为朕演示演示新武器？」 「是！」 封无晔拿出另一把朴素的?□□，一个对准林内发射，「砰！」地一声巨响，林中惊起无数飞鸟。 所有人在巨响中捂住耳朵，这□□的?声音竟和烟火差不多。 百米内命中一只野猪，当士兵把野猪抬回来时发现伤口处被烧得焦黑透着一股烧煳的?味道。 皇帝看到这新奇的?武器竟然?有这等威力，他龙颜大悦。 「好！」 这东西虽然?声音很大但是能百米取人首级，在作战中尤其重要。 「把朕的?□□也?拿来！」一旁的?随从递上早晨封无晔进贡的?长枪。 封无晔仔细讲述使用?方法后?，皇帝一枪打进森林。 后?坐力把手都?震麻。 「这等威力，不可小觑。」 「兵部重重有赏！」 兵部尚书?上前跪下：「谢皇上…」 「朕期待你?们研究出更好用?的?□□。」 「臣遵旨！」 对于封无晔和兵部尚书?在第一日就露这一手，其他大臣被惊得目瞪口呆。 每个人脸上五颜六色，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皇帝的?□□新鲜劲未过，持枪带着人继续深入林中。 皇帝猎得头筹后?，其他人也?开始狩猎。 现今中有皇子七名，其中三个还是不到八岁的?孩童，其余四人私下暗中较量。 太子苏巽看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兄弟。 老二苏涯从小身体孱弱，不喜争斗正懒洋洋地坐在马背上。 老三苏羿精力旺盛好胜心急，平日就知享乐。 老四苏季对皇位并没兴趣，每日把自己关在屋内醉心于研究机关书?画，根本构不成威胁。 一切都?尽在掌握，但苏巽唯独对这个低调的?二弟看不透。 第113页 身为太子他首当其冲，当着众人的?面率先沖入树林。 刚才□□的?威力他已经见识到，那东西虽然?声音刺耳，但比弓箭射程更远速度更快。 若是利用?得当，威力不可小觑。 好个封无晔和兵部尚书?居然?瞒着所有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就连他的?探子都?没有查出这一手情报。 四弟对机关天赋极高，刚才看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好几度。 若是让他接触到□□，很可能会有很大建树。 危机感袭来，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今日他必然?要猎到最?多的?猎物。 见苏巽带着随从沖入林中，苏羿也?赶紧带人跟上，顿时整个林子里热闹非凡。 舒起云在幄帐中等候，本以为会很忙，却发现一早上都?没什么事。 偶尔会有一两个摔伤擦伤的?士兵过来治疗，用?不了多久就处理完了。 反而方脉科忙得不可开交，一直都?在不停熬解暑汤送去各个后?妃的?幄帐。 午时休憩，士兵们开始盘点猎物。 在所有的?年轻王公贵族中，只有苏巽猎得最?多，一早上收货了两头野猪三只狼，几十只小型动?物。 而苏羿只差他些?许，苏羿看着地上的?猎物，心中满是不甘。 苏巽看破他的?表情，默默冷笑，这细微的?动?作被一旁的?苏涯捕捉到。 「不亏是皇兄，箭法如此了得…」二皇子苏眯眼微笑道，看起来就像是老奸巨猾的?狐狸。 「哪里，皇弟说?笑了，本宫倒是希望能与皇弟一同策马扬弓。」 「皇弟又未尝不是这样想，只是我这身子多有不便…」 「望皇兄见谅…」 「皇弟平时除了吃药也?该多锻鍊些?。」 「皇兄说?的?是…」 两人不咸不淡的?对话听?起来阴阳怪气，苏羿直接离开。 另一边的?苏季随意应付猎了几只兔子，他正玩弄着手中的?机械老虎，心里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今早上的?□□，他按耐不住自己想要研究的?心情。 一早上的?所有猎物分别统计后?被送去膳房烹饪，之后?会分食物庆祝。 当晚皇帝大悦，在猎场中举行了篝火晚会。 他盯着自己那四个儿子，几人面上看起来兄弟恭亲，实则私下暗潮汹涌。 太子为了保住地位行事谨慎，老二城府及深老谋深算，老三总是爱表现想要获得更多的?注意力，老四则每日不问世事潜心专研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现在身子骨还硬朗，要是就这样把东亓传给其中之一，他对自己这几个儿子始终是不太放心。 眼光再看向表情一成不变的?封无晔，这东亓若是没有封家几代人镇守，估计早已破国。 东亓疆土宽广，最?难镇守的?就是北疆之地，边外蛮夷屡次进犯，对方兵强马壮，并不是好对付的?对手。 只有封无晔做到以少胜多，并把损失降到最?少。 甚至闲时还育出优秀的?战马研究新型兵器，将兵力提得更上一层楼。 今日更是献上了□□，虽然?这武器还颇有不足，但其震慑力无与伦比。 现今朝中文?官迂腐，一直文?武不合。 今日他在兴头上这些?文?官肯定?很收敛，等回京后?说?不定?一堆奏摺批判□□。 皇帝在心中不耐嘆气，东亓有今天封无晔功不可没。 封无晔文?韬武略，心思缜密无疑是所有将领中的?最?强者，作为一明君他并不怕封无晔功高震主，怕的?是自己那几个儿子煳涂，被文?官蒙蔽双眼看不清局势。 * 秋猎高涨的?气氛活跃了好些?天。 整个秋猎持续整整十五天，每天的?活动?都?丰富多彩。 而最?无聊的?当属疮疡科的?人。 舒起云已经开始坐在医帐中看书?学?习，一旁的?周医助撑着脑袋在打瞌睡。 刘孟然?和钱医官甚至开始下棋，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 猎场中贯穿着一条河，休息时不少人在河边嬉戏降温。 日落前舒起云一个人去河边洗手，此时正是用?餐时间，守卫松懈的?时候。 医帐这边的?军队并不是封无晔管理的?范围，舒起云洗干净手后?准备回到医帐，他站起来时发现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下意识觉得危险，蹲着身子一步步挪到躲到树后?。 这几日他发现医疗队这边的?守卫并不多，大多数士兵都?在皇帝所在的?范围。 捂着嘴躲在阴暗的?树下，舒起云竖着耳朵听?着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 「御林军管理松懈，抓紧时间动?手，不然?来不及了…」 「…」 舒起云连大声唿吸都?不敢，那两人穿着守卫的?服装，却在预谋着什么，他听?了个大概。 直到那两人走远，他慌忙地跑回医帐。 见他急匆匆的?样子，钱医官抬头，「舒医助，你?这是怎么了？」 舒起云摇摇头，他心中纠结，这件事该不该通知封无晔。 两人闹了矛盾多日没有联繫，可这事关重大确是另一码事，舒起云坐在椅子上冷静了一下，他准备今晚就去找封无晔。 第114页 猎场每晚都?有篝火宴会，美酒烤肉助兴。 但这都?与医帐这边的?人无关。 舒起云焦灼地坐在椅子上，他的?心里一直在思考傍晚发现的?事情。 他压下自己心绪不宁的?样子，身怕被别人发现异样。 此时的?封无晔肯定?在皇帐那边，想要报告这件事也?只能等封无晔回到寝宫。 舒起云头一次感受到度日如年的?感觉。 宴会结束所有人撤退，舒起云跟着队伍回到他住宿的?营地。 等所有人睡下后?，他才敢悄悄出来。 他在宫外根本没有办法接触封无晔，而这事事关重大不可以随意告诉外人，他只能找到孙上士帮忙。 在营地找了一圈，终于找到值守的?孙上士。 「孙上士，我想找封将军或者崔校尉。」舒起云说?得小声。 孙上士见舒起云特?地来找他，他脸红心跳，「你?有什么事吗？」 舒起云点点头，「很重要！」 孙上士没有多想，崔毅之前特?地敲打过他，要是舒起云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崔校尉经常到处巡逻不一定?能找到人…」 「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找将军。」 「谢谢你?了…」 「这边请。」 「孙上士，等等…」 「怎么了？」 舒起云想了想，他就这么进入行宫肯定?很容易被人发现，「我能穿上军服吗？」 听?他这么一说?孙上士军人的?敏锐立马联想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跟我来…」 身着军服的?舒起云表情严肃地跟在孙上士身后?，他心里思考着一会到底该如何跟封无晔说?这事。 封无晔寝殿里。 刚沐浴完并身着单衣的?他坐在桌前，桌上正铺着改进后?的?□□图纸。 此时敲门声响起，「将军…」 「进。」 看着进门的?孙上士，封无晔不知他这么晚来找自己做什么，直到发现跟在他身后?穿着军服的?舒起云。 军服穿在舒起云的?身上看起来明显大很多，更称得他瘦弱。 门口两人站在一起封无晔下意识感到不适，他冷着脸。 「将军，舒医助说?有急事找你?。」 听?到是舒起云找自己，封无晔心里稍稍获得一些?安慰。 孙上士退下后?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柔和。 他站起身走向舒起云，并招唿他坐下，「起云，你?怎么来了？快坐…」 封无晔就在对面，他身着单衣勾勒出身上完美强壮是肌肉弧度，刚刚应是用?冰凉井水沐浴过，封无晔身上冷烈的?气息传来，险些?包裹住他。 舒起云低着头，就算是自己平静了许久还是抵挡不住内心对封无晔的?爱慕，此时剧烈加速的?心跳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平復下自己的?心情，站直身子左右观望，「不用?了，起云今天前来只是有事想禀报…」 封无晔就站在舒起云面前，没想到这么多日舒起云还在乎自己，他心里阴霾驱散。 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封无晔笑道：「别担心，这里隔音很好。」 舒起云一字一句把傍晚自己的?发现全程说?了出来。 封无晔对舒起云有绝对的?信任，他并不怀疑。 「嗯，我知道了。」 「谢谢你?，起云。」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他为了来找自己还特?意换上了衣装，这完全就是在为他着想。 十多日没有见到舒起云，此时此刻他的?眼神?都?软了下来。 熟悉的?药香近在咫尺，舒起云看起来瘦了些?，封无晔忍不住心疼。 「这么晚了，从宫外走来一定?饿了吧？要不吃些?糕点再回去吧？」 舒起云摇摇头，「不必了，谢过封将军好意，话已带到起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封无晔拿起一旁的?外套穿上。 「我和孙上士一起回去就好。」 不知为何听?到舒起云这句话，封无晔一想到那臭小子要一路和舒起云回去，心里就十分不爽。 原本温柔的?表情又变得冷酷，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送你?回去。」 这次他不管舒起云拒不拒绝，直接跟在他身后?。 当孙上士看到舒起云和封无晔一起出来时，他疑惑道：「将军？」 「没事，我就是想出来走走！」 封无晔就这么大剌剌地跟在两人后?面，让孙上士寒毛卓竖，他本想着回去的?路上可以跟舒起云搭讪，现在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感觉背后?有一只兇勐巨兽正盯着他。 舒起云已经习惯了封无晔的?这种举动?，他并不像孙上士那样紧张，只是默默看着前方的?路。 第48章 封无晔跟在舒起云身后, 直到把他安全送回营地，并看着他回到帐篷才默默离开。 不知为?何从他復职开始他与舒起云两人的关系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 舒起云一直躲着他，两人就没有好好的敞开心扉聊过。 就连刚才也是一样, 舒起云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淡, 就像例行公事一样。 夜晚的冷风吹过, 封无晔感觉心中的凉意更甚, 尤其?是在看到孙上士看见?舒起云的眼神时。 第115页 那眼神带着青春的渴望悸动, 他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拿捏着, 充满强烈的不甘心。 舒起云躺在竹床上, 他紧闭着双眼，回想起刚才的情景, 本来?已经不想再和封无晔有什么?交集。 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可再一次见?面自己心中还是会悸动会难过。 拿被单紧紧蒙住自己,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想那么?多。 之后再碰见?这种事就去找崔毅好了… * 这几日皇帝玩□□玩得?入迷，整天林子?里都响彻着□□的炮声。 「昨日夺得?头筹的可是吴将?军，封将?军不露一手吗？」皇帝策马停下，他对身后的封无晔笑?道。 「哈…这几日都不见?封将?军开弓，是不想露一手吗？」一旁的御林军统领附和道。 「封将?军长期镇守边疆，这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吧？听闻封将?军箭术了得?,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都得?给大家展示展示不是？」跟着说话的是镇守南方的吴将?军。 东亓共有五军，每次围猎也都是武官们互相较量是时刻。 这几天林里的动物都已经被猎得?差不多，所有人就等着看封无晔笑?话，并想要在这时挫挫其?锐气。 封无晔知道自己若是不漏两手，他的军队也会被这群无聊的官员瞧不起。 只见?他骑马站在原地, 耳朵听着林中动静, 不等他骑马入森林，以极快的速度手持足足两石重弓, 其?力度可穿透勐虎。 想起昨夜舒起云对自己的提醒，封无晔其?实早已发现某些人想要利用守卫的漏洞做些什么?。 双箭压上弦，冷漠的目光就像刀锋贯穿人心，修长而有力的手拉出漂亮的满弓。 「嗖」地一声，双箭齐发，飞向不同方向。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直到森林里传来?两声闷响。 大腿粗几米长的蟒蛇被弓箭击中，在林间疯狂蠕动，甚至束起身子?疼得?乱舞。 这状况把所有随行人员都吓了一跳。 没想到封无晔如此厉害，蛇这种东西是最不好猎的。 这几天内还没有人猎到过蟒蛇，尤其?还是这么?大一只。 随行的士兵前往另一个方向寻找猎物去。 不一会传出他们的惊唿，「不好，有死士！」 刚刚封无晔的第?二箭直接命中远处树林里的某个鬼鬼祟祟身影。 皇帝一听立刻冷脸，「怎么?回事？！」 这个片区是御林军的管辖范围，御林军统领立刻跪下，「皇上息怒，是臣部署不周！」 「臣该死！」 其?实对于林中死士，皇帝心里并没有那么?生气，隔着如此之远，普通人射箭根本够不到的距离，封无晔还能一击必杀，说明其?武力高强。 不过这样对比下来?他对御林军更不满了，明面上的表情黑的不能再黑。 面对皇帝震怒，这种事又出在御林军范围，御林军统领一个头两个大， 「今天居然出现这种事，朕看来?御林军是在京城里过得?太?安逸了吗！」御林军统领被当面警告。 「你?今天最好给朕一个交代！」说完皇帝也没了狩猎的兴致，转身回到营地。 独留御林军统领跪地不起。 这事之后，这篇区域立刻换上了封无晔的士兵，没有再出现过任何问题。 「守卫的士兵换了…」 「嗯…照常行事就可。」二皇子?病怏怏的半躺在塌上，他苍白的脸看上去毫无血色。 天然上翘的微笑?唇看起来?就像毒蛇一般。 得?知有死士埋伏后，皇子?们陆续前来?问安。 太?子?和三皇子?当然是最积极的那个，苏巽首先回到皇帐看望皇帝。 嘘寒问暖间不经意地透露着自己也想要一把□□。 皇帝哪里不知他的小心思，爽快应了。 就在太?子?得?意时，当天下午就传来?太?子?受伤的噩耗。 医疗营地这边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下午太?子?带着人马进入森林狩猎，谁知那附近毒蛇颇多。 马被咬伤后太?子?落马，慌乱间也剧毒小蛇咬到昏迷。 还好当时第?一时间就被有经验的随行军医及时处理，扎住腿部。 太?子?营帐中太?医院正张常正立刻派人拿来?解毒丹，太?子?身上的毒性被压制，没有生命大碍。 就在众人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时，几天修养下来?太?子?的小腿上肿起脓包，够众太?医再次喝一壶的。 同样焦头烂额的也有御林军统领，不巧太?子?受伤的范围又是在他的管辖之地。 那附近明明仔细检查过，根本没有蛇窝，当天怎么?可能出现那么?多毒蛇？ 他着急得?徘徊觉得?自己乌纱帽不保。 行宫中太?子?躺在床上疼得?呲牙咧嘴。 腿上肿大的脓包被绷带包裹住，明明已经解毒不知几天下来?这腿还是疼得?厉害。 他满头大汗，若是这腿废了，恐怕皇位不保。 此时太?医正在给他腿部伤口抹药，可几天下来?他知道这些药一点?用都没有。 他气得?捶床，「快把疮疡科的刘孟然叫来?！」 皇后就在一旁，听到他的诉求吓了一跳，「巽儿不可…本宫要相信王院使一定?能治好你?的，叫疮疡那边过来?，可是要动刀的！保守治疗一定?能好起来?的，母后不想看见?你?再次受伤。」 第116页 「迂腐！再这样下去，本宫这腿恐怕保不住！」说完苏巽一脚踢开正在为?他上药的王院使，并且第?一次如此出言不逊对待自己的母后。 皇后泪眼婆娑：「可是…在身上动刀怕是要泻了元气，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等话说完，皇后就泣不成声。 苏巽见?皇后这样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女子?思想陈旧，但又奈何是自己母亲，此时他只能想办法把皇后支走，然后再让人把舒起云弄来?。 他知道舒起云一定?可以治得?好他。 「对不起母后，是儿臣疼得?难受，一时乱了分寸，望母后见?谅。」 「无碍，只要吾儿好好的…哀家什么?苦都愿意吃…」 「母后守了一天了，您也早些去歇息吧…」 「…」 好不容易把皇后支走，苏巽吩咐人赶紧把疮疡的人叫来?。 * 得?知太?子?状况不太?好，而且脾气逐渐暴躁，此时随行御医们人人自危，生怕再被叫去看诊。 舒起云和刘孟然老?老?实实坐在他们的医帐里。 这次太?子?的看诊并没有传唤疮疡科。 但听同僚们的口吻，好似太?子?的伤口这几天不停肿大。 刘孟然悄悄凑近舒起云，「舒医助，依你?所看是什么?情况？」 没有见?到人舒起云也不敢瞎猜，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只不过这情形说不定?很快就会把您传唤过去了。」舒起云道。 「哎…」刘孟然皱着眉，「但愿事情简单些…」 太?子?受伤，最高兴的当属三皇子?苏羿。 他在自己的宫里早已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个好机会，只要把舒起云缠住，就不能去为?太?子?诊治，耽误了治疗时间，太?子?的腿一定?保不住。 「真是天助我也！」他想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策，「来?人，去拖住疮疡的人，别让他们去太?子?那边。」 「是！」 不知为?何突然来?疮疡这边诊治的士兵变多，大多都是各种类型的擦伤，一下子?疮疡忙碌起来?。 疮疡四人背着药箱在整个猎场的营地中到处奔走，一会传出西边有人扭了腿，一会又是北边有人落马受伤。 而这些问题从前都是其?他科室处理，根本没人回想到疮疡，这次不知什么?情况，点?名道姓地都要疮疡去看。 而太?子?那边吩咐来?找疮疡科的人也莫名其?妙被拦了下来?，仿佛有道无形的阻力在阻止太?子?。 忙了好几天，都不见?太?子?那边的人传唤，刘孟然以为?这次不会再来?叫他们了。 此时，舒起云正同钱医官从北边营帐回来?。 钱医官快步走在前头，舒起云在他背后几米处抱着药箱紧紧跟着，一阵风吹起，他又闻到了那神秘香味。 他四处打量，脚程逐渐慢下来?，他记得?这附近是没有栀子?花的，怎么?又出现了这种香味？ 就在他踌躇时，身后一道黑影试图接近他。 强烈的第?六感让舒起云感到危险，心中警铃大作，这里是条小路四周无人，而钱医官的脚频很快，一直走在他的前头，刚刚他踌躇了一下，现在钱医官已经走远。 若是再慢些很快钱医官就会消失在视野里。 就在那道身影准备一个瞬息上前捂住舒起云的时候。 舒起云拔腿追上钱医官，「钱医官，等等我。」 钱医官回头，「快些，院使还等着我们呢…」 「来?了。」 阴暗处的二皇子?苏涯，他勾起唇角，手里握着蒙汗药，刚刚差一点?就得?手。 这些日子?他观察了舒起云许久，刚刚舒起云害怕的样子?引起他浓烈的兴趣。 「好个警惕的小松鼠。」 手里玩弄着药包，他笑?着嘀咕：「只不过，这小松鼠，还挺可爱的…」 那笑?容就像一条剧毒的蛇，想要死死缠上猎物把玩。 快跑跟上钱医官后，舒起云背后的那种紧盯感逐渐消失。 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不注意就会被巨口吞下。 「舒医助你?的脸上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嗯。」 等两人回到医帐时发现刘院使不在。 一经询问才知道太?子?昏迷了，所有的院使都被叫去那边看诊。 行宫中。 皇帝坐在太?子?寝宫当中，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他脸色铁青。 没想到这次事态如此严重，他猜到这次事故肯定?是某些人动了手脚，可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 就算是为?了皇位之争，兄弟之间这种伎俩也过于狠毒。 今日是太?子?，那明日会不会就变成了自己？皇帝心中早已有猜测。 众太?医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其?腿上的脓包已经肿得?如梨般大小，红肿的伤口导致太?子?发热昏迷，旁边的皇后泣不成声。 张常正上前禀明：「皇上，这…怕是要动刀治疗。」 「不管你?们怎么?治，必须把太?子?治好！」 「是！」张常正看向刘孟然，「刘院使，这事关?重大，你?得?小心行事…」 第117页 刘孟然行礼：「是！」 皇后一听要动刀立马拒绝：「不可！若是我皇儿有个三长两短…」 皇帝看不下去了，直接怒喝：「就是因为?你?三番五次阻拦，巽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突然被吼皇后直接懵了，她坐在床头眼泪大把大把地掉。 「来?人，送皇后回去！」皇帝冷脸拂袖。 第?一次被皇帝如此对待皇后立刻服软，跟着随从离开太?子?的院落。 「刘爱卿，太?子?就交给你?了。」 「臣遵旨…」 刘孟然马不停蹄地赶回医帐准备叫上自己的三个助手，并带上装备去给太?子?进行治疗。 皇帝对这事相当重视，回去的路上还派了人互送。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去，路上阳光毒辣，突然一阵风吹过，他感到头晕目眩，倒地不起。 一旁的士兵立刻扶住他：「刘院使！」 见?此事不妙，几名士兵赶紧背着刘孟然沖回医帐。 看着昏迷不醒的刘孟然被送回来?，舒起云三人上前，「刘院使怎么?样？」 「在路上突然晕倒了，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舒起云急忙道：「快抬进来?！」 让士兵把刘孟然放平在医床上，钱医官赶紧为?他摸脉。 「奇怪了…明明没有中暑之相…」 另一边的舒起云趁着钱医官不注意，偷偷摸向刘孟然另一只手上的脉搏。 很快他的眉头皱起，这是被迷晕的。 刘孟然上了年纪体质不如年轻力壮的士兵，如此高热天气下又急于奔走。 一点?点?迷烟就能把他放倒。 「应该是过劳昏倒。」舒起云没有说出实话。 「原来?是这样…」钱医官摸着下巴道。 「请几位跟我们去行宫一趟！」士兵把来?龙去脉说了。 钱医官咋舌，此时刘孟然倒了，岂不是要给太?子?治病的任务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舒起云和周医助，「怎么?办？」 「皇命难违，先过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把刘孟然安顿好后，三人收拾好装备准备去往行宫。 「且慢，把口罩带上。」舒起云出声提醒。 钱医官纳闷：「为?什么?？」 舒起云不方便?解释为?什么?，只是随便?瞎扯了几句。 钱医官和周医助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随即跟着带上了口罩。 平安到达太?子?宫殿后，钱医官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让他戴口罩了。 此时的他看见?近在咫尺的皇帝表情早已崩掉，若不是有口罩遮住，恐怕早已被嫌弃。 「刘孟然怎么?回事？」 随从说明了情况后皇帝好似明白了什么?，他按耐住心中的怒气。 「你?们三个，赶紧开始！」 三人麻利地换上罩衣，并给屋内熏艾泼洒酒液。 皇帝也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他就坐在一旁紧紧盯着。 一切准备完毕后，面对昏迷的太?子?钱医官居然不敢下手。 而且皇帝就在一旁，他紧张得?手不停发抖。 皇帝怒地拍桌，「换人！」 他看向口罩下面色淡定?的舒起云，早知舒起云治好了封无晔的腿疾，就连南阳王的背疽也是他在背后指点?。 皇帝毫不犹豫地指着舒起云道：「你?来?！」 第49章 面对横眉冷面的皇帝他并不紧张, 舒起?云不?紧不?慢答道：「遵旨。」 张常正身为院正此时也正在一旁看着，见舒起?云动刀他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放心。 舒起?云带上手套检查太子的伤势, 之前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已经发黑灌脓, 导致现在发热昏迷。 一旁穿着罩衣的记录官正提笔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舒起?云在苗疆待了整整一年, 那边气候湿润, 雨林中毒蛇很多, 这种状况他处理了无数次。 仔细检查着伤口, 虽然太子身上毒性被压制, 但是之前伤口处定是没有处理干净。 经过方脉科那边的了解，这是被尖吻蝮蛇咬到, 本就性情暴躁, 且伤口处容易造成溃烂及坏疽。 还好这次是通过靴子咬伤的, 靴子阻隔了大量毒素，不?然这毒并没有那么好解。 黑色的毒血还有残留，在皇帝的监视下?，舒起?云给太子的伤口擦上药水，拿然后起?银刀缓缓割开伤口。 脓水和黑血被放出，皇帝看得?触目惊心。 全程都是舒起?云在操作, 钱医官和周医助在一旁帮忙，他的手又准又稳，处理伤口的动作相当?麻利。 张常正看得?认真，虽然他已是太医院正但他不?擅长疮疡刀术。 昏迷中的太子并没有反应，当?舒起?云把调制好的药水灌入伤口后疼意袭来。 太子眼睛微微睁开, 腿上传来剧烈痛意。 他第一时间认出了正在认真在为他处理伤口的就是舒起?云。 侧头?看了一眼四周, 父皇正在一旁坐着。 持续几天的焦躁、不?甘、愤怒、不?安的情绪随即消散。 本以为自己这回?太子之位不?保，此时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只要?有舒起?云在他一定会?没事。 第118页 舒起?云使?用药水清理过伤口后, 再次进行挤压，伤口更深层的黑血被放出。 不?知道舒起?云这是什么手段，疼意直窜天灵盖，苏巽咬唇忍住疼痛，他不?能在父皇面前表现出脆弱。 清洗反覆操作了好几次，床上的人疼得?大汗漓淋。 舒起?云早已发现太子的反应，他本想给用些麻沸散，但看着他咬牙坚持的样子似乎不?太需要?。 伤口内的坏肉被一点?点?清理，他认真检查有没有影响到骨头?，直到完全清理干净，最后一次用药水清洗过后，舒起?云用银镊夹起?银针，一点?点?为其缝合伤口。 一举一动及其麻利，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 不?远处的皇帝见他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开始思考。 之前封无晔的腿众多名医都已经说过无法根治，可就是眼前这年轻人做到了别人都无法做到的事。 果真是奇才。 缝合好伤口后，撒上药粉又给腿上包上了药包。 「皇上，已经给太子治疗完毕。」 皇帝上前一步看着那只被绷带包裹住的腿，「为什么不?早几天过来，你们太医院都是群吃闲饭的吗？！」 一旁的张常正直接跪下?，「臣部署不?周，皇上息怒！」 「若是太子之后又有什么状况，你们是知道后果的！」 听到这话周医助和钱医官都吓了一跳，他们赶紧低下?头?，只有舒起?云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他对着皇帝郑重行礼并实话实说，「这次太子的伤势本可以避免，若是第一时间通知处理，伤势并不?会?扩散…」 身旁两人低着头?咋舌，没想到舒起?云居然胆子这么大，敢在皇帝面前说这种问题。 皇帝听惯了吹捧，反而欣赏实话实说之人，他早已知道太医院管理漏洞，只是一直没出大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嗯，到是个实诚的。」皇帝盯着舒起?云那双清明漂亮的眼睛说道。 太子苏巽躺在床上听着二人的对话，他自己深知这就是一场阴谋，他本早就让人去请疮疡的人来，可等了几天都没有人音讯。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张常正跪在地?上不?敢多言，其实他早就派人让刘院使?过来看诊的，但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传达过去。 此时皇帝问责他也无话可说。 「张院正，这太医院的部署问题你该好好调整调整了，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是臣失职，即日起?定当?严加整改。」 「既然这样，你们几个从今天起?就住在太子别院，照顾太子伤势直到养好为止。」 「是…」 说完皇帝便大步离开，临走?前皇帝最后看了一眼舒起?云，恍然间竟觉得?那双眼好似熟悉。 只不?过他识人颇多，估计是记混了，也没往心里去。 皇帝走?后，床上的太子一言不?发，刚刚巨疼过后他现在急需休息，困意蔓延。 周遭的人陆续退下?后，舒起?云上前把张常正扶起?，由于?太子在场，两人并未交流。 对上张常正的眼神后，舒起?云仿佛明白他想要?说的意思。 「张院正，我送您出去吧…」 张常正点?点?头?，临走?时他对舒起?云使?了个眼色。 舒起?云明白这是在提点?他小心行事。 门口的他拱手行礼，「起?云定会?谨遵院正之意…」 两人毫无对话，可却又像是说了许多。 张常正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提着衣摆离开。 此时屋内安静无比，太子早已睡着。 三人开始默默收拾医疗用具。 刚才的情形让钱医官和周医助吓得?不?知所措，到此时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舒起?云心里很清楚他们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就像当?时刘孟然给南阳王治疗时一样。 并不?是没有治疗的把握，而是没那个胆量。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保持平稳的心态也是相当?重要?。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后，三人退出寝宫。 刚出来连营帐那边都没来得?及回?，没想到他们的行李就已经直接被打包送了过来。 最夸张的是就连昏迷的刘孟然也给抬了过来。 甚至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舒起?云无奈，看来在他们赶过来时皇帝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直接提前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宫内侍者给四人收拾出干净的房间，就在太子寝宫不?远处的偏殿内，方便他们随时随地?检查太子的伤势。 此时刘孟然还在昏迷中，刚刚才结束了太子的治疗，现在三人又开始照顾床上躺着的刘孟然。 * 太子一觉睡到第二天天明。 腿上伤口被处理得?很干净，他睁开眼睛，现在除了绷带的紧绷感?，腿上再也没有化脓的辣疼感?，只有伤口缝合处的痒痛，整个人感?觉清爽舒服多了。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为他治疗的舒起?云。 那双眼美丽又认真，可惜脸上带着奇怪的白色麻布面罩。 他很想要?知道那面罩下?是怎样的容颜。 传膳过后苏巽坐在塌上，他盯着脚上的绷带开口：「传疮疡的舒医助来给本宫换药。」 第119页 经过下?午的遭遇，整个太子院落里的人，都知道给太子动刀治疗的是舒起?云，身边的随从立马回?答道：「是！」 别间内刘孟然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舒起?云正在照顾。 「舒医助在吗？请前去给太子换药。」 屋外传来传唤声，刘孟然听见后连忙坐起?身子。 「老夫陪你去吧…」刘孟然的语气还有些虚弱，这次若不?是有舒起?云顶住，搞不?好整个疮疡科都会?被问罪。 他怕舒起?云一人过去会?发生什么意外，卯足了劲想要?下?床。 「刘院使?，您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我去去就来…」舒起?云把他按住，然后站起?身背起?一旁的药箱。 走?时不?忘记带上口罩。 刘孟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此时此刻这种情况，太子应该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舒起?云跟着随从前去太子的寝殿，他刚好也想看看今日伤口的情况。 「舒医助前来换药。」门口响起?通报声。 舒起?云低着头?进入，殿内除了侍者以外就只有舒起?云一人。 苏巽坐在软塌上，手里端着茶盏。 「太子，该换药了。」舒起?云上前屈膝半跪在他面前，声音轻柔悦耳。 「允。」苏巽放下?茶盏半靠在软枕上，从舒起?云进来后屋内就飘着淡淡的药香，这味道让人异常放松。 此时舒起?云近在咫尺，这味道更为清晰。 舒起?云默默从药箱中取出手套带上，「失礼了。」默默为苏巽解开纱布准备换药。 腿上的肿包经过一晚上已经消肿，只留下?大片红色印记。 舒起?云小心翼翼把药水倒入干净的纱布一点?点?擦拭，再撒上药粉，他动作轻柔给人感?觉就像是轻啄手心的幼鸟。 苏巽紧紧盯着面前人的一举一动，舒起?云还是带着面罩，只露出好看的眼睛，睫毛长得?勾人。 他的脸上扬起?一丝玩味。 当?绷带重新扎好时，舒起?云抬头?的一瞬间，他顺势用手箍住他的下?巴。 另只手直接扯掉了舒起?云的口罩。 瞬间露出面罩下?精緻明媚的面容。 突然被捏住下?巴，舒起?云下?意识反抗，可对面的人是太子，理智回?笼他压下?想要?反抗的心情，保持着不?反抗的动作。 苏巽低头?让舒起?云正视着自己，长睫下?眼眸波光流转，微微皱眉的样子我见犹怜。 手指摩挲着舒起?云脸上细嫩的肌肤，就像上好的美玉，苏巽忍不?住感?嘆，「倒是一副惹人喜欢的好皮囊…」 「不?过…若是孤废了你这双手…」苏巽抓起?舒起?云右手手腕，嘴里冷笑?道。 「太子殿下?不?会?这样做。」舒起?云的眼神不?卑不?亢。 「你倒是个聪明的。」他捏着舒起?云的下?巴向?自己更靠近了些。 仔细盯着舒起?云，白皙的面容肌肤细腻得?没有一点?瑕疵，精緻的五官恰到好处，说不?上倾国倾城却越看越好看。 苏巽放下?舒起?云的手腕，忍不?住抬手刮着他纤长的睫毛。 睫毛处传来痒意，舒起?云淡定的表情明显有些许不?耐地?变化。 「这张脸倒是让孤好生喜欢…今后不?如跟了孤…」 舒起?云医书了得?留在身边才让人心安，他早已调查过舒起?云，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是个哥儿。 虽然两人身份有别不?可能给舒起?云什么名分，但是保他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还是能轻易做到， 舒起?云皱眉拒绝道：「太子宫中佳丽万千，起?云只是一界无名医者，这么做恐怕失了太子高贵的身份。」 「呵…」苏巽盯着舒起?云那微微上挑的嘴角以及红润软嫩的唇瓣。 「你是第一个敢出言反抗孤的人。」突然他的箍住舒起?云的手加重了力?度。 疼意袭来舒起?云下?意识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发现面前的人想要?反抗，苏巽的舌在齿后不?由自主舔舐了一下?，此时的舒起?云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上好的糕点?，迫切地?想让人咬上一口。 他捏着舒起?云的下?巴强迫着他凑近自己。 舒起?云被这力?道捏得?生疼，为了减轻疼痛只得?乖乖就范。 不?曾想苏巽马上就要?贴上他，舒起?云心中慌乱。 他知道这么做会?惹怒太子，但他还是抬起?手想要?挣扎反抗。 两人距离一点?点?接近，舒起?云双手握住苏巽的手腕试图推开他的手。 苏巽灼热的唿吸近在咫尺。 「太子殿下?不?可…」平时温柔好听的声音此时带着纤弱的破碎感?。 眼下?的人越反抗苏巽越是兴奋，他低头?凑近舒起?云，就在快要?吻上那唇瓣时，门外传来通报。 「封将军到！」 第50章 封无晔第一时间就得知舒起云被迫搬到?太子那边的消息。 生怕舒起云出什么不测, 他立马赶了过来。 「封将军到?～！」殿外的传唤声打断了苏巽的动作。 他脸上带着不耐又有一丝惋惜，「算你运气好。」说完一把推开舒起云。 第120页 舒起云被推得?一个趔趄，他努力?稳住身子, 双手撑在地上, 才没有摔倒。 获得?自由?后他赶紧默默收拾着地上的药箱, 想要快些离开。 封无晔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苏巽懒洋洋地坐在塌上, 舒起云的动作慌乱好似受了委屈。 明显气氛非常不对劲。 舒起云收拾好药箱, 他从地上站起身准备匆匆低头离开。 刚才半跪了太久, 这一起有些着急, 脚步显得?虚浮狼狈，差些摔倒。 为了逃离这里他酿酿跄跄掏出宫殿。 封无晔皱着眉盯着舒起云与他擦肩而过的身影, 低着头清秀的脸上写着慌乱, 小巧的下巴有明显被捏红的痕迹。 见此状封无晔脸色铁青, 他原本看着苏巽平静无波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像是蕴藏着火山喷薄前?压抑至极的怒焰。 舒起云离开后，封无晔周遭的气温被他的心情影响，散发出恶寒之意。 「听说太子殿下转危为安，臣特地前?来看望。」 苏巽下意识感觉到?危险感觉到?芒刺在背，他瞬间收起原本慵懒的模样坐直身子端正仪态。 「封将军有心了…」 面前?的封无晔冷着脸看起来心情并?不好, 他猜测是否是自己刚才对待舒起云的动作被封无晔发现?了。 舒起云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个身份低微下的医者，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为何封无晔会突然对自己产生?怒意，苏巽不由?得?深思舒起云和封无晔之间的关系。 「太子今日可?感觉安好？」封无晔冷漠问道。 此时他的脑内已经浮现?出方才无数种舒起云被欺负的画面。 甚至越想越来气，以至于他对待太子的口吻并?不像是问候反而像是质问一般。 太子苏巽被封无晔的气场震慑到?，他明白现?在不是摆架子的时候, 一是他的腿还没好全, 还得?倚仗舒起云帮忙治疗，二是封无晔手头有东亓最强的军队, 他必须要与封无晔搞好关系。 这次秋猎明面上看起来万无一失，实则内里漏洞百出。 尤其是封无晔从边关带回来的士兵各个看起来兵强马壮，比起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御林军，两方一对比孰强孰弱尤其明显。 这还只是少部分的士兵，大部分还在边关镇守。 这次秋猎接连出事都是在御林军管辖范围，就连他自己也在其不小心中了某些有心人的道，导致被蛇咬伤。 他很清楚，经过这一次试探，父皇肯定有意提拔封无晔为五军统帅。 此时他不能得?罪封无晔。 苏巽脸上扬起虚伪的笑：「封将军如此关心本宫，本宫甚是欣慰。」 封无晔回头看向殿外，舒起云早已不见踪影。 他下定决心一定保护好他。 眼前?的太子看起来正人君子，实则芯子和外表并?不符合。 封无晔一直提防着，很少有交际。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前?来，若是刚才舒起云真的被轻薄，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见太子殿下康健，臣也就安心了，臣还有事处理，失陪了。」 还不等苏巽说出客套的话?语，封无晔行礼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封将军请慢走…」 封无晔过来这一遭连一盏茶时间都没有，随意问候几句便匆忙离开。 苏巽感觉自己受到?了强烈的敷衍，此次封无晔前?来的目的怕不是因?为他。 而是因?为舒起云。 之前?探子调查的密函中，确切提起过封无晔的腿是被舒起云治好的。 看来舒起云对封无晔来说与常人不同，看着封无晔大步离开的背影，苏巽觉得?好像抓到?了他的弱点。 舒起云匆匆跑回自己的住处，下巴上的疼痛还没褪去，他赶紧去井边打水洗脸。 刚才苏巽抚摸的触感还歷歷在目，他打心里觉得?噁心。 脸都被毛巾搓红后，舒起云才觉得?清爽些。 今天这遭遇让他明白，在这太子宫中并?不好生?存。 若不是封无晔及时赶到?，他恐怕难逃魔爪。 他开始思考之后怎么才能避免与苏巽接触，最好躲得?越远越好。 之后太子又三番五次让舒起云去换药，可?每次等来的都是刘孟然。 他不明白，像他之前?那样对待舒起云，没有哪个能挡得?住他的魅力?，换作别人早已春心荡漾，觉得?高?贵的太子对他们有意，想入非非，甚至投怀送抱。 他只需稍微透漏一点意思，那些人就会前?仆后继，如狗一般跟舔。 可?舒起云不一样，这明显是厌烦他了。 「来人。」 「是，殿下有何吩咐？」 「舒医助最近都在忙什么？」 「回殿下，营帐那边事务繁忙，舒医助前?些天就已经被调回。」 苏巽气得?捶桌：「该死！」 秋猎已经过去十多天，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发回京。 这才几天他的腿已经好了不少。 可?现?在舒起云不在他却?觉得?不够安心，生?怕再出什么么蛾子。 「派人去把?舒医助请回来！」 「殿下…这…」 「怎么？本宫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回殿下，小的不敢，只是那边确实忙得?走不开，刘院使随时值守在偏殿，殿下有需要可?随时传唤。」 第121页 「若是强硬去要人，被皇上知道的话?…」 苏巽仔细想了想，此时的他不适合做出不符合规矩的行动，况且舒起云只是个医助，若是他强硬地去要人，肯定会被其他人发现?。 堂堂太子居然去要一名小小医助，这事被有心人背地里被人胡乱猜测编排，定会传出不好的声音，对他相当?不利。 他揉了揉眉心：「罢了…」 舒起云给太子上药过后，当?天下午就被调回了营地。 太子宫殿中只留下刘孟然和周医助值守，他和钱医官一起回到?营地给士兵们看诊。 这突然的安排让舒起云松了一口气，他一点也不想面对苏巽。 甚至决定以后最好都不要再见到?。 他坐在医帐里，正在给严蕴均写信。 出来已经这么久了，他每隔三天都会给严蕴均寄出信件报平安。 「舒医助有你的家书。」舒起云抬头，前?来送信的是孙上士。 舒起云接过信件，「谢谢…」 是严蕴均寄来的信，舒起云迫不及待打开。 这段时间师徒俩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 信中说道这段时日里严蕴均记录和观察的菌丝实践结果。 两人互相在信中对菌丝的研究进行讨论，两人平时沟通习惯使用大量的简洁术语，信中具体内容深谙难懂，一般人根本看不懂信里说的是什么。 舒起云惊喜地从信中得?知最近菌丝的实践结果，其中写道用菌丝治疗外伤的小鸡明显比其他用药好得?快，他欣喜若狂若是可?以想要立即回京中查看并?亲自研究。 回信的落笔很快，舒起云把?信装好，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树林，也不知这围猎多久能结束。 出来已经快二十天，诸事不便，他真的很想师父也想珍珠和小橘。 托人帮忙送信后，舒起云回到?医帐。 此时不少贵族还沉浸在围猎的兴致中。 远处不少宫女们正在风中放着纸鸢，不料风越刮越大，天空中的云变得?越来越黑，是要下雨了。 宫女们赶紧收回了纸鸢往行宫处跑去，不少达官贵人也赶紧撤出猎场。 「下雨了…！」一滴滴的细雨打下，医帐附近的人提醒着。 大风狂吹，营帐被吹得?呜呜作响，舒起云赶紧扎紧了医帐，他与钱医官二人赶紧把?医具收好牢牢锁入木制药箱。 「哗啦…」不经人反应过来，雨越下越大，打在幄帐上发出噼啪声响。 周遭草地上的干燥闷热感被大雨沖刷。 「也不知这雨会下到?什么时候。」一旁的钱医官说道。 舒起云皱着眉，「恐怕时间不短…」 这场雨果真从中午下到?了傍晚，雨停时天都已经快黑了。 秋日炎热的气候被这一场雨沖刷得?骤降。 趁着天空还有些余光，舒起云和钱医官赶紧赶回住宿的营帐。 「阿嚏！」舒起云抱着双臂给自己取暖，不料还是敌不过林间湿冷的空气，一路上都在打寒战。 「舒医助，我们走快些，小心一会惹了风寒。」 「嗯。」 两人回到?营帐时才发现?地上一片狼藉，一下午营地都没有人回来，不少物件都被大风吹得?到?处都是，尤其是晾在外边的衣物都已经被吹到?地上。 此时提前?回来的军医们都在忙活着整理东西。 舒起云也抓紧回到?自己的帐篷，看看有没有被水淹到?。 地上的草地湿润，一路跑回来鞋底都已经浸水，鞋袜全部打湿粘腻着很难受。 撩开帐篷，内里的地面被雨水沖刷过，桌上的东西和装衣物的木箱都还保存完好。 舒起云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次出来带了几件厚衣裳，刚才被风吹得?全身发冷，除了鞋子衣摆也被草地上的雨水打湿。 他赶紧脱下鞋袜又换了一身暖和些的衣物，又给自己披上一件厚些的窄袖外套。 冰凉的身躯逐渐回暖，舒起云感到?好些了。 刚刚换下的衣服，衣摆上都是泥渍，他顺手把?衣物丢进木桶。 帐中地面湿润，一会还得?端个火盆进来，不然晚上根本没法休息。 营帐外已经燃起篝火，他走出幄帐，一旁的木桶中已经装满了雨水。 「舒医助，快来烧水…」钱医官在篝火边喊着。 「来了…」 「现?在降温了，赶紧弄些热水擦擦身子，染上风寒可?不好。」 「也不知过了今晚有多少人要生?病，明天估计有得?忙了…」另一旁的军医说道。 「哎…也不知晚上会不会继续下雨。」 就在这时孙上士带着一群士兵送来了不少木炭和保暖用品。 「今个变天了，这是将军吩咐人送来的，大伙一定要注意保暖…」说完几个士兵把?几十袋的木炭放下，并?一人发了一个汤婆子和暖和的毛毯，还有简易的陶土碳盆。 「太感谢了…我们都还在想今晚怎么过呢…」军医们一一接过物资。 看见正在火边忙碌的舒起云，孙上士红着脸上前?提醒，「舒医助，先过来领物件吧。」 舒起云抬头微笑道：「谢谢…」 看见舒起云的笑孙上士脸更?红了，他挠着脑袋不好意思道：「这些都是将军的意思，要谢也该谢将军…」 第122页 舒起云点点头，他的眼里倒映着火光，「那就劳烦孙上士，帮忙替我谢谢封将军…」 「哪里哪里…」 分发完物资后士兵们很快离开，舒起云看着手中的物件。 封无晔对自己的下属一向很好，从没在别人嘴里听到?过吝啬二字。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恋慕封无晔，舒起云又低下了头。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万万不可?能成真的，两人身份相差巨大，封无晔是高?高?在上的将军，而他只不过是一届草医而已，根本没有资格留在封无晔身边。 曾经想要与他并?肩的想法，在被打击过后完全消失殆尽。 若不是自己先动了心，或许此时的他还能与封无晔正常做朋友。 舒起云甩甩头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他赶紧把?物资抱回帐内，今晚还有不少事要忙。 他给自己烧了炭炉，又烧热水。 帐中有了炭炉瞬间暖和起来。 借着炭炉内的火光舒起云用热毛巾擦拭干净身子，又用姜水烫了脚。 脚下暖流袭来，他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激灵。 整个人都暖和了过后，他把?弄脏的衣鞋就着剩下的热水清洗干净。 挂在帐内有炭炉烘烤明日应该就能晾干。 一场大雨让所有人手忙脚乱，行宫里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侍从们忙碌地穿梭在院落间，生?怕自己的主子着凉生?病。 终于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天已经黑的彻底，舒起云才有时间吃些东西垫肚。 他搬着椅子和钱医官坐在营帐外的篝火旁。 「今个忙成这样，估计没什么吃食了。」钱医官戳着篝火道。 舒起云手中握着一个凉透了的馒头，这是刚刚膳房那边的人过来分发的。 「能有些馒头垫肚子就好。」舒起云淡淡道。 「吃完就早些休息吧，还好刘院使留在了太子那边，他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要是病了可?难搞。」钱医官大口咬了半个馒头。 「嗯。」 就着温水吞下冷硬的馒头，舒起云把?烧好的汤婆子放进被窝。 幄帐外安静无比，能清楚听见篝火的声响。 他捂紧了被子闭上眼。 夜里又开始下起小雨，看来这天是彻底凉透了。 * 不比宫外营帐处，夜里的行宫中灯火通明。 丞相一家所在的院落中，大半夜不少太医正在赶去。 天气寒冷又下着小雨，齐斌只觉得?晦气，他一边赶路一边喃喃道：「这都碰上什么事啊…真晦气，大半夜的到?处折腾人…」 「哎，你少说几句吧，跟着去就行了…」 齐斌无比后悔他当?初居然没有选择和舒起云一样的疮疡科，就因?一念之差被分进了最忙的方脉。 今日突然变天，宫里不少达官贵人陆续受寒，现?在忙得?不可?开交。 他刚刚才跟着去了后宫娘娘那边，现?在又要火急火燎赶到?丞相那去。 「兄弟，能说一下什么情况吗？」齐斌对前?面的同僚问道。 「哎呀我也不知，只是刚刚听说好像是丞相家的小公子不舒服了。」 「哪个啊？」 「就是头一天宴会上跳剑舞那个。」 齐斌：「我身份低微又没去宴会，我哪知道是谁啊？」 「害，就是平时宫门口趾高?气扬经常和封将军走在一起的那个公子。」 同僚这么一说齐斌好像有点印象，他平日和舒起云一起下值的时候看到?过几次。 而且那人每次看舒起云的眼神都好像有些敌意？ 他不耐咂咂嘴，他倒想看看这人今个是在闹什么么蛾子。 「走走走，快跟上！」 「来了来了！」齐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第51章 穆子辰躺在床上疼得脸色发青, 窗边已经围了一圈太医。 太医们讨论了半天给他开了不少药。 「公子这石淋，一受凉就容易发病。」 「平日里还得注意保暖…」 穆子辰疼得嘴唇发白?，他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齐斌在一堆太医身?后默默观看着, 没想到?这穆子辰居然得了石淋。 他还记得今早上穆子辰穿的那丝质长衫半遮半透, 心里忍不住唾弃, 就他这样不着凉才怪。 「张院正, 舍弟这病已经好些年了, 难道就不能根治吗？」穆子辰的哥哥在一旁问道, 他看向穆子辰的眼神带着担忧。 整个家?里最受宠的就是穆子辰, 上面几个哥哥关爱有加，因为是最小的儿子, 双亲也更加疼爱。 张常正也很无奈, 引起?石淋这种病有各方面的原因, 想要根治很难，以目前已有的药方来说也只能缓解而已。 「这病要靠养，平日里多注意穿些保暖的衣服，现入秋天已经渐凉，尤其是今日突然降温。」张常正不好当面点破穆子辰平时穿衣只为了好看而不注重保暖，只得旁敲侧击提醒一番。 「老夫给公子开了些止疼丸, 记得按时吃药，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有助于排淋，这些日子就先好好休息。」 张常正看了一眼床榻上平日里风光无限的穆子辰，现在他面如土灰早已光彩不復。 石淋这种病好好养着也能活到?寿终, 但?若是病的厉害人可能随时随地就没了。 第123页 穆子辰若是为了样貌不注重自己身?体, 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 又吩咐了些注意事项后，张常正领着人告辞离开。 就因为突然的降温, 整个医疗队马不停蹄忙到?半夜。 深夜屋外下着淅淅沥沥小雨，温度冷得让人打寒颤。 一行人赶回休息的寝楼，身?旁的齐斌为张常正打着伞。 「张院正，今夜天凉，您没事吧？」齐斌关心道。 张常正知道齐斌是上一任院正齐天城的小儿子，比起?普通医官们，他平日里必然对齐斌多加照顾些。 「无碍…」张常正拢紧了衣领，他平时一向注重养生，身?子骨还算硬朗。 「看这样也不知我们还有多久能回京。」 「照这种天气，应该快了吧…」 * 宫外营地。 不大的幄帐里烧着炭炉，舒起?云居然觉得温度有些过高。 他掀开被?子起?身?准备把幄帐上的小窗再开大些。 帐内温度很高，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地上的草地都被?炭火烤干，挂在架上的衣服也干了不少。 舒起?云穿上短靴，走向窗边。 刚打开布窗就见到?窗外熟悉的身?影。 崔毅正拿着火把站在外面四处张望。 舒起?云探头：「崔毅，半夜三更的，你怎么在这？」 被?发现后崔毅尴尬一笑，「额…呵呵呵我只是例行巡逻，过来看看而已…」一边说他的余光撇着幄帐另一边的封无晔。 在舒起?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封无晔，而封无晔能清楚地看到?舒起?云。 因为帐内闷热舒起?云的脸红扑扑的，因束髮而微卷的长髮披在肩头，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更为柔和，睡眼惺忪的脸蛋显得尤其粉嫩，让人忍不住想要上手掐捏。 想到?这么晚出现在舒起?云的帐外，而且还被?别人抓个正着，崔毅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 他赶紧挠了挠脑袋掩饰尴尬，「帐内还睡舒服吗？今晚冷的不行，要不要再给你搬个炉子过来？」 舒起?云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很暖和。」 「而且甚至睡得有些发热了，这才起?来把窗打开些。」 崔毅尬笑的看着盯着舒起?云的封无晔，「那就好，可别被?火盆熏晕过去?了。」 舒起?云轻笑，「这当然会注意的…」 发现崔毅的眼光有些飘忽，舒起?云疑惑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崔毅赶紧看向舒起?云，「啊…没没没，今晚上应该没吃好吧？我这有个烧鸡，要吃吗？」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 「别客气，还热乎着呢！」 舒起?云笑着拒绝，他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不用了，你要值夜留着自己吃吧，不然半夜会饿肚子的。」 「嘿嘿…还是起?云懂我。」崔毅笑呵呵得又把油包揣了回去?。 然而崔毅感到?全身?一道芒刺，他侧头发现封无晔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啥情?况。 难道他刚刚说错了什么吗？ 封无晔放下一个食盒，他立马懂了。 「咳咳，对了，这天凉的快，今日御膳房那边也忙得不行，听?说你们晚上只吃了馒头，我这还有些点心，要不你留着明?早吃吧。」崔毅赶紧弯腰把食盒递到?窗前。」 舒起?云看着这木制食盒有些奇怪，他刚刚明?明?没有看见崔毅提着东西。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什么关系？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说完崔毅把食盒塞进窗子。 「哦对了，我这还有汤婆子，如果冷的话再给你拿几个。」 「够了谢谢…」话都说到?这了，舒起?云不得不收下崔毅的食盒。 见舒起?云收了食盒，躲在侧边的封无晔嘴角上扬。 崔毅盯着天空，「再坚持几天，照这样的天气，估摸没几日就要回京了。」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巡逻，就不打扰你了，晚安…」 「嗯，晚安。」 见崔毅走后，舒起?云把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他回到?床上，暖和的帐内催得人睡意袭来。 他并没有想太多，盖好被?子倒头接着睡了。 崔毅和封无晔走出军医营帐范围。 「老大，你刚刚为什么躲在侧边不说话？」 封无晔：「没什么…」 第一次觉得老大奇奇怪怪，崔毅歪着头摸出怀里的烧鸡边走边啃。 刚刚见到?舒起?云脸色红润状态不错，此时封无晔心情?很好。 「行了，你吃完就赶紧回岗位上，我先回去?了。」 「好的老大！」 这一晚舒起?云睡得很好。 早晨打开幄帐，一阵寒风吹过，他赶紧多加了几件厚衣裳。 他有些纳闷为什么大家?都在营地里，平时这时都在准备去?猎场那边了。 「舒医助，刚刚来通知，今日天凉地滑不用去?猎场了。」 「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休息一天。」钱医官的表情?有些兴奋。 「天天吃御膳房送的猪食，胃都给吃伤了…」 「今天不用去?猎场是否可以自己做些吃的？」钱医官看向舒起?云。 一路来身?为随行人员，他们一直吃得并不好，之前一直很忙也没时间挑剔。 第124页 然而现在有了空闲就想吃些好的。 舒起?云想到?昨晚崔毅送来的点心，「昨日我朋友送了些点心过来，我们一起?吃吧？」 「好啊…！」 舒起?云拿出食盒，里面都是些精緻的糕点。 钱医官也不好意思多吃，只拿了几块。 「不用客气的，多吃些吧，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这些天我们路过小路的时候，我发现有不少野菌，不如一会我们去?捡野菌中午炖汤喝吧？」 「尤其是下雨过后，菌子应该更多。」钱医官提议道。 舒起?云咬了一口?云饼，答应道：「嗯，好。」 「菌子还能做成饼，可鲜了…」钱医官都已经开始忍不住吞口?水。 两人草草解决了早餐，舒起?云背上背篓准备和钱医官一起?去?树林里。 此时恰好胡楪跑来找人，「起?云，我终于有机会来找你了！」 「胡楪？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用围猎，爹爹也不管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看向舒起?云：「你这是要去?哪？」 「准备去?捡野菌。」 「是吗？我也可以跟着去?吗？我从来没有採过菌子呢！」胡楪笑得灿烂。 「那就一起?去?吧。」 胡楪的声音引来了别人的目光。 十多日的相处舒起?云已经和军医们打成一片。 「你们要去?采野菌？怎么不叫上我们一起?？」其中一位年轻的军医赶紧吞完了手里的白?面馒头。 钱医官笑道：「好啊好啊，走走走，大家?一块去?！」 「走着…」 本来两人的行动?变成了一群人。 大伙一起?热闹得不行，钱医官在人群前头笑得开心得不得了。 胡楪和舒起?云走在队伍最后。 胡楪想起?刚刚她看到?军医们吃的馒头，她有些心疼地问道：「起?云…你们天天就吃那些馒头吗？」 怕胡楪为自己担心，舒起?云笑着说着谎话：「并没有…」 「这我就安心了…」 胡楪一和舒起?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对了，你知道吗？昨天大半夜穆子辰生病了，还叫了不少太医过去?。」 「他一天到?晚为了风度穿那么少，还经常到?处晃悠，不知道是以为在吸引谁呢…」 「现在终于吃了点苦头…」 一路上都是胡楪在叽里哌啦说着最近的八卦，舒起?云只是静静听?着并没有搭话。 很快队伍走到?一片湿润的林间。 「哇！这里居然这么多菌子！」钱医官首当其冲扑进去?。 胡楪好奇地蹲下身?子，看向一朵非常好看的野菌，她抬头向舒起?云问道：「这个可以吃吗？」 「这个不可以。」 「啊？」胡楪虽然不娇生惯养，但?从小都在城里长大，并没有见识过这些。 舒起?云教她认识了几种常见的菌类。 「秋日里，羊肚菌、牛肝菌、乌枞菌都很多，我们捡回去?中午可以炖汤喝。」 胡楪一听?眼睛都亮了，她相当新奇，她指着不远处一颗灰扑扑像枯叶一样的野菌，「那么这个是乌枞菌吗？」 舒起?云点点头。 「太好了！我也会认菌子了。」胡楪笑着蹦蹦跳跳去?把菌子摘起?来。 猎场附近的山货很多，一早上七八个人每个人的背篓里都满载而归。 回到?营地后，军医那边找来了铁锅和砧板。 他们对着铁锅犯难，「谁比较会做饭？」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轻易上前尝试，毕竟都是群大老爷们，只会简单的烹饪，要做得好吃可就不太拿手。 「我来吧。」舒起?云主动?站出来。 「好好好，需要什么就说，我们去?找来。」 很快，营地里传出菌汤诱人的香味。 崔毅被?香味引过来，「怎么这么香？」 舒起?云搅动?着锅内，他回头看向崔毅，「我们在熬菌汤。」 崔毅看着锅内口?水直流：「我能一起?吃吗？」 「当然可以。」 「等等我！」说完崔毅拔腿跑进林子。 没一会他就猎了十多只野鸡过来。 胡楪惊讶他的速度：「这么快？」 「那是当然！本校尉的猎术一流！」说完崔毅去?河边收拾鸡肉。 有了鸡肉炖汤，菌汤的鲜味更上一层楼。 舒起?云还用面粉做了不少烙饼。 炒好的菌类和鸡肉碎混合在一起?裹进饼中，直接把人香迷煳。 中午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菌汤，手里啃着肉饼别提有多幸福。 「这也太好吃了！」 「这是出来这么多天吃得最好的一顿了！」一旁的军医感嘆。 「舒医助你的厨艺真好，谁要是娶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 「就是就是…」 面对七嘴八舌的夸奖舒起?云心中毫无波澜，他礼貌附和着。 崔毅吃得满口?流油，「起?云，下午再多弄点，晚上我接着来吃！」 一顿风捲残云后一大锅菌汤被?分食得干干净净。 胡楪坐在一旁肚子吃得浑圆，「野生菌真的太好吃了！」 第125页 崔毅刚才贼兮兮地给自己多打包了好几个肉饼，准备下午当零嘴吃。 一群人吃完午餐又开始思考着晚上吃什么，短暂的午休过后，在钱医官的带领下一群人又扎进林子里。 * 行宫中。 封无晔从穆子辰的院落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看见院内崔毅嘴里正啃着肉饼。 「哪来的？」 「起?云做的，可好吃了。」崔毅吃得正欢。 封无晔冷眼上前对他伸出手。 「老大？」崔毅睁着大眼睛不知道封无晔什么意思。 但?看那威胁的眼神，好像是要自己交出来。 「我知道起?云做的东西好吃，但?是…」崔毅不舍地压着胸口?衣襟里的油包。 「嗯？」封无晔冷哼一声。 崔毅无奈乖乖地把油包从怀里掏出来。 这肉饼明?明?是想当零嘴的，可就这么被?截胡了… 晚上他必须要再去?多吃一点… 第52章 封无晔把油包揣好, 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舒起云做的肉饼，就这么上?了崔毅心里欠欠的，他扭头又沖向林子里搞了不少野味。 封无晔一个人回到屋内, 他?打开油包, 里面的肉饼散发着肉香。 一口咬下去, 是熟悉又喜欢的味道。 回想?起从前, 舒起云经常会给他?做许多吃食, 尤其是为他?治疗腿疾的那?段时间, 每日舒起云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现在回想?起来, 心中全是失落加遗憾。 明明之前那?么在乎他?的人，现在居然对?他?避之不及。 一想?到这里封无?晔心中又开始难受。 * 崔毅骑着马进入三林又猎了不少野味回来, 钱医官也和军医们又去摘了不少山货, 甚至还挖到了几颗人参。 舒起云一下午都在忙着处理食材, 胡楪积极地去把晓锌也找了过来。 两?人过来时还抱了好几坛酒和香料。 晓锌老远就闻到了菌汤的香味。 「好香啊…」晓锌闻到味道后狂奔而来。 看到舒起云忙碌的身影，晓锌马上?上?去搭把手。 两?人带来了香料，加在汤中让菌汤味道更为鲜浓。 「起云我来帮你！」 「我也来。」胡楪撸起袖子?，开始帮忙。 崔毅背着一背篓野味满载而归，还从林里弄来了蜂蜜。 「起云，我要?吃烤肉！」他?乐呵呵地把处理好的肉类放下。 舒起云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笑道：「好…」 把一背篓的肉类清洗干净后，再给刷上?蜂蜜，烤出来的肉类滋滋冒油。 香味飘得老远。 一群人为了晚餐忙活得走来走去，大伙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胡楪在一旁处理蔬菜，她抬头笑得开心, 「今天是整个秋猎最快乐的一天！要?是天天都这样该多好。」 舒起云低着头戳着篝火, 「也只是今日不忙而已…」 胡楪凑进舒起云，「哎, 后天就要?回京了，要?是能再像这样多玩几天就好了。」 「后天就可以回去了么？」听?到胡楪的话，舒起云心里忍不住再次确认。 「对?啊，终于是要?回去了，想?到能和你们在野外?一起玩，还有些捨不得呢…」 晓锌一听?接着凑过来，也只有你们想?继续玩了，我们可不是来玩的，这么多天一直都在忙着呢。」 胡楪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们这些官员的家眷就是相当于来出巡游玩，然而起云他?们从头到尾都一直忙着，甚至吃的不好，住的也不好。 她还记得早晨看到营地里的人吃的都是冷馒头。 为了掩饰尴尬，她立刻改口：「早点回去也好，已经要?开始降温了，远行在外?够折腾人的…」 舒起云并没有关心两?人的对?话，他?心中所想?的是最好能早些回去陪师父，顺便继续他?研究菌丝的课题。 忙了一下午，晚餐一堆人挤在一起吃烤肉喝汤。 崔毅和晓锌抱着酒罈喝得高兴，舒起云默默在一旁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菌汤。 「还是起云的手艺好！」 「这烤肉又酥又脆太好吃了，汤也又鲜又浓郁！」晓锌的脸喝得红彤彤，嘴里嗷嗷夸赞，眯着眼样子?十分享受。 舒起云端起酒碗，浅浅喝了一口，辣酒入喉，驱走了身体里的寒气。 出来这么多天，难得放松一次。 明亮的眸子?盯着酒碗中的倒影，舒起云不住出神。 上?一回如此热闹已不知是何时。 像这样能和好友坐在火边，吃烧烤聊聊家常，平平淡淡的氛围让他?感到非常惬意?。 烤肉的香味飘了老远。 一个下午封无?晔都没见到崔毅的身影，天色逐渐灰暗，他?来到军营里寻人。 不远处的他?刚好看见崔毅抱着酒罈和晓锌碰杯，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篝火附近的大家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视线很快锁定坐在角落的舒起云身上?，其中舒起云笑得明媚。 他?默默站在不远处观望。 何曾几时，他?再也见不到舒起云在他?面前笑得如此温暖。 「将军，该回去了，丞相那?边还等着呢。」身边的随从提醒道。 第126页 封无?晔驻足许久都不愿离去，直到天黑的彻底，他?才转身不舍地离开。 胡楪、晓锌、崔毅，三人玩到很晚才相伴着回去。 舒起云把他?们三送出营地才慢慢寻着路回到自己的帐篷。 今夜他?也饮了一些酒，白皙的脸上?挂着一抹红晕，夜里天凉冷风一吹酒气有些上?头。 舒起云拢紧了袖子?，想?着后天就可以回京了，他?的心情很好。 夜里营帐外?围很安静。 清晰地能听?见自己脚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用?理智支撑着自己不要?醉倒，舒起云走的不快。 一阵寒风吹过，带着神秘香味的凉意?袭来。 舒起云站直身子?，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怎么回事？」他?两?腿一软，一下子?没有站稳，迷迷煳煳间倒入一怀抱中。 「抓到你了，警惕的小?松鼠。」 抱着昏迷不醒的舒起云，苏涯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 再一次醒来，舒起云躺在陌生的房间。 意?识到不对?劲后他?警铃大作，瞬间从塌上?坐起。 屋内那?熟悉的神秘香味浓郁，舒起云下意?识捂住口鼻。 「你醒了？」 烛光后是一名身形高挑消瘦的男子?，昏暗光线下根本看不清长相。 见男人靠近，舒起云一点点缩在墙角，陌生的环境让他?心里很紧张。 烛光后的男人脸色苍白，就像是一尊陶相。 舒起云紧绷着唿吸，陷入未知的危险境地，他?不敢轻易试探。 身着白色单衣的男人走到床头坐下，他?盯着抱着被子?缩在墙角的舒起云。 「你是如何把太子?治好的？」 舒起云盯着男人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露着谨慎。 「我一向喜欢聪明人。」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好奇罢了。」男人继续往前挪了挪位置，舒起云这才看清了他?的面容。 披散的乌黑长髮下皮肤白的异常，五官精美，可那?双带着笑意?的细长凤眸里透漏着危险，以及无?时无?刻都上?挑的微笑嘴角。 明明看起来满脸笑容，却令人忍不住想?要?打寒颤，就像被盘踞的毒蛇死死盯上?。 舒起云咽了一下口水，此时处境危险，若是反抗对?他?定然不利，男人可以悄无?声息的把他?带来，说明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定也不是寻常人等。 「我只是把伤口处理干净了而已…」 「喉？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理的。」苏涯的语气轻佻。 被这样一问舒起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再次试图往里缩了缩，可背后就是墙壁再无?地方躲避。 苏涯脱掉鞋，上?床盘坐在舒起云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男人身上?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感觉并不像是常人该有的温度。 「与我看看？」苏涯主动伸出手腕凑到舒起云面前。 舒起云的表情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前的人给他?一种危险的气息，不知下一步男人会对?他?做出什么。 「怕我？」苏涯问道。 舒起云摇摇头。 苏涯的手腕已经凑到舒起云跟前。 舒起云不得不把手从被窝里抽出，他?小?心翼翼附上?脉搏，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逃离这里。 「怎么样？摸出什么了吗？」 苏涯笑得危险，就好像舒起云说不出他?想?要?的答案，就会被吞噬殆尽。 「是毒…」男人靠的太近，烛光下舒起云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在。 这回答在苏涯的意?料之中。 「怎么说？」 「婴孩时期被毒伤了根基…」 「也不知是谁如此狠毒，居然对?婴孩下手，导致之后体质孱弱，无?法与常人相同?…」 苏涯眯着眼听?得认真。 舒起云说得千真万确，这都拜他?那?好哥哥所赐。 还是婴孩时期他?就被几岁大的兄长暗算。 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一有机会报仇，他?绝不会罢休。 舒起云不知该怎么安慰，没想?到眼前的陌生人婴孩时期遭受如此大的痛苦。 「若公?子?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开一药方补补身子?。」 「哈哈哈。」苏涯笑得爽朗，「纵观这么多年，倒也没人对?我如此上?心。」 舒起云不知他?到底是谁，诊完脉后就把手收回了被窝里。 「那?你说说是什么毒？」 「应是佩戴了不洁的剧毒矿物饰品，婴孩体质薄弱，导致反反覆覆发热伤寒。」 「现在注意?保养还是能够长命百岁的…」 苏涯不屑一笑，在这深宫中谁又能独善其身，这么多太医根本不敢对?他?说出实话。 而他?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当年那?带有剧毒的长命锁险些要?了他?的命。 舒起云的安慰只博得他?的冷笑，那?长命锁如此讽刺，不如说是催命锁。 「公?子?是不相信吗？」 舒起云的话被打断。 「你的味道，我很喜欢。」苏涯毫无?防备地靠向舒起云的肩膀。 舒起云就像惊弓之鸟，全身紧绷。 第127页 他?能有什么味道？对?于自己身上?的药香味，他?根本闻不到。 苏涯靠在舒起云的肩膀上?闭着眼，他?感觉到异常放松，「你知道吗？当我见到你第?一眼时，就觉得你亲切，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舒起云不懂他?的意?思，「我只是一名小?小?医助，怎会入的了公?子?这样贵人的眼？」 「呵…」苏涯贪婪地享受着与舒起云相处难得的片刻宁静。 舒起云没想?到自己居然与身边这全身透漏着危险的男人就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了这么多。 苏涯的唿吸比常人微弱，此时舒起云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 他?小?声地问道：「可否送我回去？」 「你好像忘了什么。」苏涯离开舒起云的肩膀。 他?从床头递过来笔墨纸砚，「药方！」 「哦。」 在苏涯的注视下，舒起云乖乖写下药方。 拿到方子?后苏涯看了一眼，这药方和太医们开的不一样，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材。 「你这是想?要?把我药死吗？」 「公?子?大可不信我…」舒起云的语气透漏着坚定与自信。 苏涯突然被他?感染到。 「好…我还会来找你的。」说完这句话屋内香味再次浓郁。 舒起云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再次昏倒在苏涯怀里。 抚摸着怀里人的头顶，苏涯自言自语道：「难怪封无?晔这么在乎你，也不是没有道理。」 有这样一妙人在身边，心情都明显好上?很多。 * 舒起云再一次醒来已经是天亮，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幄帐中。 昨晚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幻梦。 但此时身上?残留的那?神秘香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坐起身子?，发现怀里多了一个银质的长命锁。 「这是？」 他?拿起长命锁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发现不对?劲。 才须臾间他?的皮肤上?就开始发红髮痒。 「他?…就是被这个伤害了吗？」 这是有毒矿物做成的长命锁，和银饰很像。 舒起云清晰记得，昨夜昏倒前迷迷煳煳男人说的话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手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舒起云赶紧起床。 他?带着手套把长命锁用?好几层油纸包裹好，又在幄帐内的地面上?挖土把其包裹住，然后又裹上?了厚厚的布料。 这才安心地把东西压在箱底。 若是那?人哪天来找自己，还可以还给他?。 处理好长命锁后，舒起云坐在床上?思考。 到底会是谁能把他?悄无?声息地从军营里带走，还毫无?痕迹地送了回来。 幄帐外?传来大伙起床的声音，舒起云此时来不及想?那?么多。 明天就要?离开，今天必须得去找刘孟然确认一下行程安排。 他?叫醒隔壁的钱医官，两?人收拾好后前往行宫找刘孟然。 「终于可以出发回家了，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了！」钱医官一路上?都在碎碎念。 舒起云又何尝不想?早些回去。 确认好行程后，舒起云准备从行宫回营地收拾行礼。 当他?从太子?院落出来时正?巧碰见封无?晔和穆子?辰从花园走出，他?赶紧闪到钱医官身后。 「无?晔，谢谢你来看我…」 「今天我已经好很多了。」 「注意?身子?。」封无?晔语气淡漠。 「…」 听?着对?面两?人的寒暄，舒起云赶紧低头快步离开。 眼尖的封无?晔立马看到舒起云快速躲闪的身影 见到舒起云如此对?他?避之不及，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53章 不?想?与封无晔打?照面, 舒起云躲在钱医官身后低着头快速离开。 封无晔身边的穆子辰看见舒起云的动作，他表情带着笑意，开口对着封无晔说道：「无晔怎么了？不是要去太子哥哥那边吗？」 声音不?大不?小, 亲昵的称唿刚好被舒起云听得一清二楚。 无晔…这样的称唿, 舒起云从未对封无晔说过, 从前他幻想?过无数次, 可始终不敢跨越那道鸿沟。 舒起云心如刀割, 加快步伐离开, 封无晔盯着他逃一样的背影, 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见封无晔驻足，穆子辰催促道：「无晔, 我们走吧？」 封无晔一动不?动盯着舒起云的背影。 他今天不?过是碰巧遇见了穆子辰, 并与他顺路而?已, 可看见舒起云躲闪的眼神后现在心情非常糟乱。 不?知为?何?每次只要和穆子辰在一起，总是会阴差阳错的碰到舒起云。 每一次遇见后，舒起云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差。 封无晔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他甚至不?想?再和穆子辰多待在一起更不?想?有任何?交集。 穆子辰刚才看到舒起云躲闪的样子，不?禁内心激起一种胜利的滋味。 他怎会看不?出舒起云对封无晔的情意？ 封无晔越是和他在一起，舒起云心中就会越难过。 舒起云那种害怕, 和对感情的自卑，给足了穆子辰那种抢走别人心上人的快感。 第128页 「无晔，你在走神吗？」 「若是没事的话，能陪我一同去找太子哥哥吗？」 封无晔皱起眉头，他一刻也不?想?逗留, 「太子别院就在前面, 我还有事，先回去处理了。」说完他大步离开。 舒起云和钱医官快步回到营帐。 「舒医助, 刚刚在行宫里，你是不?是在躲着谁？」钱医官问?道。 舒起云默默攥紧了衣袖，没想?到他的动作明显到钱医官都看出了破绽。 「我…只是不?想?惊扰到贵人罢了…」舒起云手足无措地?解释。 钱医官也没多想?，「确实…这些达官贵人每一个人好惹，我们赶紧回去吧，明个终于要启程回京了。」 「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舒起云在钱医官背后安静地?听?着他的念叨，他回想?起刚才的景象。 过去这么久了，虽然?自己还是会下意识躲着封无晔，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在乎，反倒释然?许多。 太子别院。 此时刘孟然?正在给太子换药。 穆子辰站在书房内，他轻轻福身，「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近日?已经好很多了，穆公子有何?贵干？」 穆子辰今日?来是想?，试探太子对他是否有意。 苏巽十八岁被?封太子，现在已经过去七八年都未曾立妃。 穆子辰对太子妃的位置早就觊觎已久，他相信在这京中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的身份。 「子辰，今日?是特地?来看太子殿下的。」说完穆子辰的随从奉上一堆珍贵补品。 苏巽看了一眼，他让侍从接过礼盒。 「穆公子有心了。」 他心知肚明这穆子辰对自己百般讨好，不?过就是为?了那太子妃的名头。他心中计较掂量，这丞相家的手未免伸的太长。 见苏巽收了礼物，穆子辰脸上扬起笑容，「明日?就该回去了，太子殿下可否同意让子辰同行？一路上也有个聊天消遣的伴。」 听?到穆子辰的话，苏巽面不?改色，心中却百般嫌弃，他也不?忌讳有人在场，直言拒绝。 「哎，你也看见了，本宫现在行动不?便，更不?能妥善照顾你。」 「你不?也才受寒刚好些吗？」 苏巽的话让穆子辰中心扬起希望，虽然?是拒绝但?苏巽居然?知道他病了，看来私下里还是有默默地?在乎自己。 「托殿下的福，子辰确实是好多了。」 刘孟然?和周医助两个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为?太子包纱布。 两人的对话全听?了去。 「本宫现在还没法正常走路，今个你就先回吧，等本宫康健后再好好招待你。」 「那子辰就不?叨扰了。」 「送客…」 穆子辰一走苏巽的脸就垮了下来，他看着桌上穆子辰送来的补品。 「来人，把这些都送去侧妃那。」 「是！」 太子正妃之位，一直有不?少人惦记着。 苏巽如今地?位并没坐稳，朝中口风不?明朗，他根本不?敢轻易纳妃。 刘孟然?为?他贴好膏药，「微臣就先退下了…」 「去吧…」 离开宫殿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赶紧把舒起云给本宫接过来。」 「是！臣这就去办！」 刘孟然?眉头紧锁，这太子的心思实在不?好猜。 但?几日?下来，看太子这态度好似对舒起云有意思。 明日?就要回京太子特地?安排了他们四人随同。 回去的路程还得走小半个月，不?知道这路上会发生什么，他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招来的得力部?下，就这样捲入后争。 刘孟然?想?了想?只能去请南阳王那边帮忙，他快步离开宫殿准备去南阳王的院落。 可一走到出口就被?拦下。 「刘院使您这是要去哪？」 「老夫是想?回营地?那边去收拾些东西…」刘孟然?试图找个藉口开脱。 「您的物件我们早就给您收拾过来了，太子殿下还没康復，在这之前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办即可。」 「刘院使请回吧…」 刘孟然?被?强硬地?送回了寝室，他无奈地?喝了一口茶，看来他们现在已经被?软禁在太子别院。 太子虽然?不?会对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伴君如伴虎总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 舒起云正在幄帐内收拾自己的衣物，他看了一眼箱底的布包，里面是那神秘人的长命锁。 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遇上，他把早已洗干净叠好的薄衣垫入箱底。 秋热已过，这天是再也热不?起来，回去的路上肯定天气会越来越冷。 还好之前临走时严蕴均嘱咐他多带了两套厚衣裳，不?然?还真得着凉生病。 等他一件件把随身物品收好，太子那边派来的人已经等在帐外。 「舒医助和钱医官在吗？」 「明天就要出发回京，请跟我们回太子殿下那边。」 舒起云本不?想?过去，但?没有办法，他之前都是被?临时调出来的，按道理说他本该一直在太子别院侍奉。 「二位收拾好就随我们过去吧！」帐外的人不?耐烦催促着。 第129页 钱医官还在收拾东西，他的手脚并没有舒起云那么麻利。 「我们才刚回来，催什么催？！」他在隔壁帐内抱怨道。 门口的人听?了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不?停地?催促着。 最后钱医官被?催得不?耐烦了，骂骂咧咧地?背着箧笥从帐内出来。 舒起云见隔壁有动静也才跟着走出。 「二位请跟我们走吧。」 被?如此催促，两人只好跟着过去。 一路上那几个随从把人围在中间看得很紧，好似根本不?给机会逃跑一样。 舒起云又?被?安排回太子别院中的房间。 太子激动地?坐在软塌上，「人接来了？」 「已经接来了。」 「不?错！晚上安排他来给本宫换药。」 「是！」 傍晚疮疡四人坐在偏房中一起用膳。 桌上的食物十分精緻。 周医助和刘孟然?这些天，天天被?好吃好喝招待早就习惯了，钱医官好不?容易吃一顿好的，直接敞开肚子吃得欢。 但?舒起云总觉得这别院里气氛怪怪的。 晚餐过后四人各自回房休息，舒起云躺在床上。 这里干干净净的屋内，不?被?风吹雨打?，明明比起那幄帐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可他睡得很不?安稳。 用膳过后的太子支开自己的几个妾室。 「行了，叫人来给本宫换药吧。」 舒起云那张精緻的脸还记忆犹新，苏巽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亲密接触的机会。 舒起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屋外传来通报。 「舒医助，该去给太子殿下换药了。」 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舒起云从床上坐起，他并不?想?跟去。 隔壁的刘孟然?听?到屋外人唤舒起云，他赶紧起身拿起药箱走出门外。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当由老夫亲手把关…」 门外的侍从想?了想?，太子也没说不?让刘孟然?跟着去，于是就把人一起叫上了。 「那快走吧！」 舒起云跟在刘孟然?身后。 今入太子寝殿后。 苏巽见到刘孟然?时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在看到他身后的舒起云后脸色又?好了些。 他知道上回肯定是把人给吓坏了，所以这次也没下令非要舒起云一人过来。 他可不?想?还没登基就落个不?好的名声。 「参见太子殿下。」 「嗯，过来吧！」 刘孟然?提着药箱走向苏巽。 苏巽挑眉道：「这些日?子照顾得还周到吗？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本宫提。」 他看似是在和刘孟然?对话，实际眼神都在舒起云的身上。 「谢太子隆恩，一切皆好。」 刘孟然?正准备揭开太子腿上的药膏，他的动作被?打?断。 「诶…既然?带了医助刘院使怎能做这等事？」 「这些让医助来做就好！」 「这…」 舒起云不?想?让刘孟然?为?难，「刘院使，您在一旁监督即可，我来吧。」 苏巽的嘴角勾起得逞的笑容。 * 军中大臣的别院内。 封无晔掐断了手中的毛笔，「起云又?被?接走了？」 他想?起那日?太子对舒起云做的事，他生怕舒起云再次受委屈。 「给我把崔毅叫来！」 「是！」 听?到封无晔有事找他，崔毅马不?停蹄地?从宫外赶来，「老大，怎么了？」 「去太子那把起云接出来。」 崔毅想?了想?，他对太子的态度也说不?上好坏，但?是舒起云在那边肯定不?如跟着他和封无晔。 「可是，就这么去要人，我哪有藉口啊？」 崔毅眼睛转了好几圈，他灵机一动：「要不?我给自己弄几个伤口？」 封无晔当然?不?会允许崔毅做出伤害自己的傻事，「不?必，按照我的要求行事。」 「好叻！」崔毅开心地?冲出门外，要是能把起云接过来，这回去的路上就能天天享受到起云的小灶了，他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崔毅风风火火带着几个军官过来要人，然?而?刚到太子别院就被?拦下。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崔毅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副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样子。 他冷着脸道：「让开，我来找人！」 周身的气温都冷了好几度。 负责太子院落安全的是御林军，本就与封无晔的人马不?对付。 守卫们嗤鼻：「不?得入内！」 崔毅亮出太医院的令牌，「这是召令，我们来请太医出诊。」 「召令在此，太子殿下该不?会不?守规矩把人扣押自己使用吧？」 崔毅这话一说立刻给太子扣上一顶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帽子。 门外的争执刚好被?内里的太子亲信听?见。 太子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容不?得一点差错，而?且找来的又?是封无晔的人，事关重大若是处理不?好被?皇上知道，说不?定皇帝心中的称又?要掂量几番。 他笑眯眯上前：「几位里面请！」 崔毅冷脸撞开拦路的士兵，大步冲进太子别院。 第130页 被?撞的士兵险些摔倒，没想?到崔毅的力气这么大，他们也是习武多年的人，按道理下盘很稳，根本不?存在这种状况。 舒起云正在给太子换药，苏巽好奇地?盯着舒起云。 那双如白玉般的手在他的腿上忙碌，他的心情好的不?行，盯着舒起云的目光就像在打?量着一件玩物。 此时屋外传来通报，「崔校尉到！」 苏巽皱起眉头，封无晔的人怎么会突然?过来？ 听?到崔毅来了，舒起云的动作顿了一下。 崔毅进门就看见舒起云正在给苏巽换药，见舒起云伺候别人，他下意识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 「打?扰了，太子殿下。」崔毅带着公事公办的语气。 「这边太医院调令，需要钱医官和舒医助协助我们走一趟！」 苏巽没想?到才把人弄来，又?要送出去，他心中不?甘道：「就这样把人带走？本宫的腿可还没好…」 崔毅在心中唾嗤，语气说得直接：「有刘院使在，怎会怠慢太子殿下的伤势？！」 舒起云和刘孟然?在一旁默不?做声，只是默默做着手上的事情。 苏巽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心中遗憾，对于舒起云不?知为?何?总有人不?如他的愿。 「赶紧去通知钱医官，收拾好后跟我们走！」崔毅对部?下道。 钱医官才刚刚睡着又?被?吵醒，他骂骂咧咧起身，不?得不?又?换上衣物背起行李。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有够折腾人的。 好在有惊无险，舒起云给苏巽换完药后就被?崔毅急匆匆带走。 一路上崔毅的表情严肃腿脚很快，舒起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快步跟上去小声问?道：「崔校尉，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封将军的腿疾又?犯了！」 此话一出，舒起云握在胸口的手不?禁攥紧，本以为?他早已释然?，然?而?瞬间变化的表情出卖了他，听?到事关封无晔，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急迫。 第54章 舒起云紧跟在崔毅身后?, 他的眉头紧锁心中焦急得不行?，行?走的步伐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明明他之前照顾得无微不至，恢復的时候也是恢復到了最完美的状态。 不知道现在怎么会又出问题了？ 钱医官又懵又无助, 封将军的腿之前传的不是被江湖神医治好了吗, 现?在又出问题了他可不会?治啊？ 他赶紧上前拉住舒起云的衣角。 「起云, 这封将军的腿我可没?把握啊, 怎么办？」 舒起云心中也乱成一团乱麻, 封无晔的病情相当棘手, 之前动刀过后?明显是接好了筋骨的。 难不成血脉出了问题, 他的心中也一直悬着，不停思考着事情的可能性。 见舒起云面色凝重, 钱医官瞬间没?底。 他只是个五品医官而已, 之前所有太医都治不好的腿, 现?在他又能看出个什?么。 钱医官紧张得不停搓手，这一趟估计凶多吉少。 一行?人在路上沉默得死寂，明快的脚步声快速赶往封无晔的住处。 此时封无晔正躺在塌上，不知崔毅成功把舒起云带过来?没?有。 直到听见屋外?的传报声，「崔校尉到！」 舒起云紧紧跟在崔毅身后?，此时此刻不得不面对封无晔, 而他居然还是没?有胆量抬头正视塌上之人，双手无处安放只好攥紧药箱的肩带。 「疮疡的人已经带来?了！」 封无晔盯着低着头的舒起云，人已经安全带到他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 「钱医官，请～」崔毅在一旁站着。 钱医官何其紧张，他也不知自己能看出个什?么, 他走上前先一番行?礼。 「不必多礼, 直接开始吧。」 「是！」 钱医官唯唯诺诺上前，「请问将军腿上哪里不适？」 「左边。」封无晔说完后?, 钱医官上前帮忙撩起裤腿进行?检查。 而舒起云则是在其后?默默观看，他现?在不过是个医助并不能帮宫里的贵人们看诊，他只能通过钱医官的动作来?推测封无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钱医官先是问诊，「封将军，下?官得罪了…」说完钱医官上手进行?触诊，摸了骨头和血脉都十分?正常。 普通医者可能瞧不出个什?么，但他好歹在宫中当值多年，经验可谓是十分?丰富。 看着封无晔腿上淡淡的缝合印痕，他不禁惊嘆为封无晔治疗腿疾的到底是何方大?神。 之前封无晔的腿经可都是断了的，那个江湖神医居然能有这么高超的技术将其接上，实乃神人。 他左看右看，最后?实在是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 「封将军确定腿上不舒服吗？」 「嗯。」 舒起云在背后?仔细观察，也为看出封无晔的腿有什?么异样?，具体什?么问题还得上手摸一摸才知道。 钱医官实在是找不出问题，他只好装模作样?掏出艾条来?为封无晔进行?艾灸。 舒起云见他的动作，这恰好是个好机会?，可以上手摸摸看。 「钱医官，我来?助你…」 「好好好…」 舒起云赶紧从一旁搬来?凳子，他小心翼翼地把封无晔的腿抬上去。 第131页 封无晔抬起腿很配合他的动作。 吩咐侍从端上热水，舒起云蹲下?身子，把毛巾浸在热水中。 为封无晔擦拭双腿的同时，他藉机开始试探。 眼看着舒起云为自己忙碌，封无晔竟然很喜欢这种被舒起云在乎的感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舒起云如此细心照顾过。 舒起云仔细检查了一遍封无晔的腿，他也并未发现?异常。 他开始猜测难道是因为变天导致的关节疼痛吗？ 只不过他现?在不敢多问，他帮着钱医官打下?手，为封无晔熏艾。 屋内飘荡着浓浓药香，感受着腿上舒起云仔细轻柔的动作，封无晔舒服地眯起眼睛，居然没?一会?就撑着软塌的扶手睡着了。 舒起云在不经意间悄悄抬头瞄看，从黑色玄衣缓缓往上看去，轮廓分?明的下?颚磕在手背，平日习惯性皱着的眉宇缓缓舒展。 已经许久没?敢正视这副眉眼，他还记得之前每次给封无晔做理疗他都会?中途睡着。 他再次低下?头，默默继续着理疗。 直到一个时辰后?，舒起云把器具收好。 钱医官轻轻提醒，「封将军，您现?在还难受吗？」 封无晔缓缓睁开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好些了。」 「那…我们就回去了。」钱医官还想着回太子那边去歇息。 「来?人，送钱医官和舒医助去隔壁休息。」 「是！」 钱医官不敢多问，他和舒起云刚退出到屋外?，就发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士兵们打包带过来?了，没?想到就这一天之内他居然搬了三个地。 他无奈摇头，希望今晚别再发生什?么其他事。 随行?的士兵：「走吧，我送二?位去休息。」 「感谢。」 舒起云坐在屋内，这里地方比太子别院大?了不少，那边就是一个隔间而已，而封无晔这边直接给了一间屋子。 崔毅在屋外?探头探脑，见四下?安静，他靠在舒起云的窗框上盯着屋内的人。 「起云，这些天你就跟着我们，老大?就麻烦你照顾了！」 舒起云无奈，「我也帮不上什?么，毕竟要按照规矩行?事。」 「害！在这里不需要管那么多，咋们就像以前那样?就好！」 舒起云坐在窗边，他想起那五年间的生活，自己每天为了治好封无晔的腿疾四处忙碌，虽然辛苦但是值得。 可现?在，他再也无法回到之前那样?的状态。 就连心平气和和封无晔对话的勇气都没?有。 见舒起云半天没?有回答崔毅疑惑道：「起云，你是不是有心事？」 思绪被拉回，舒起云摇摇头：「并…没?有…」 「那就好，今天也很晚了，我就不找你唠嗑了，你早些休息，明早我们一块用早膳吧！」 「好…」 崔毅走后?舒起云把窗户关上。 他正准备去打水洗漱，就有人送来?热水。 「舒公子，洗澡水我们送来?了，有什?么需求直说就好。」 「这…」舒起云站在门口还有点?懵，就看到侍从们一桶桶热水提进来?倒入浴桶，动作训练有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浴桶就被好了洗澡水。 「公子请慢用，今晚就不再打扰了，明日我们会?来?收拾。」说完侍从把房门关上。 屋内冒着热气，舒起云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洗过一回澡了，之前住在营帐诸事不便，他每日都是以热水擦身保持洁净。 想到上一回好好泡澡，还是与封无晔闹矛盾那晚。 * 「舒公子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回将军，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嗯，之后?那边若是有什?么需求，竭尽全力满足。」 「是！」 侍从退下?后?，封无晔起身打开寝房的窗，对面就是舒起云的屋子。 他盯着对面，此时舒起云也该洗漱躺下?了吧？ 不知为何当他知道舒起云被太子要走后?心里一直不舒坦，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被别人觊觎。 直到把舒起云安排到自己身边，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一直觉得这是出于对舒起云的保护，宫中势力繁多，一不小心舒起云就会?被有心人利用，只有在他身边才能绝对安全。 舒起云已经舒服地躺下?，出来?这么久难得洗了一个热水澡，这些天全身紧绷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现?在正叫嚣着疲惫。 本想要在睡前仔细分?析下?封无晔的腿疾，然而一沾上柔软温暖的床榻，舒起云立马就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舒起云起了个大?早，今日就要启程，必须要早些去行?宫门口排队。 当他背着箧笥出来?时，侍者告诉他不必去宫门，直接跟着军队的马车就好。 崔毅看到门口的舒起云，他跳起来?招手：「起云，快来?用膳！」 舒起云此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崔毅拉去了膳厅。 「可是钱医官还没?出来?…」 「不用担心，一会?我派人去叫他！」 膳厅就在不远处，此时天还没?亮，他跟在崔毅身后?，一走进膳厅，没?想到封无晔也在。 第132页 他赶紧低下?头，不敢与封无晔对视。 「起云，这边坐！」崔毅习惯性地坐到封无晔身边。 此时膳厅里有不少人，见状舒起云驻足，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该和崔毅还有封无晔坐在一起，他赶紧找到最近的位置背对封无晔坐下?，以免被有心人说三道四。 「我坐在这里就好。」 「起云…你…」崔毅本想说些什?么，可他看了眼四周好像懂了。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的背影，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生怕与封无晔打照面，舒起云从一旁拿着碗准备去打饭。 可就算离得远远的，他也忍不住打量着封无晔的腿，不知经过一晚现?在是否还好。 军中纪律严明，就连用膳也十分?安静，舒起云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用膳。 膳厅里吃饭的都是封无晔的部下?，他们常年在外?难得见到舒起云这样?好看的人，他们都忍不住想要多偷看一眼， 虽然四下?安静，但封无晔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他顿时没?了食慾。 「起云，你怎么不叫我！」 舒起云都快吃完了钱医官才急匆匆赶来?，「糟了糟了，再不快些就要出发了。」 钱医官赶紧去领了吃食，和舒起云坐在一起狼吞虎咽。 还好钱医官吃的很快，等舒起云吃完他也吃得差不多了。 「我们出去候着吧？」 「嗯！」舒起云背好箧笥和钱医官一起走出膳厅。 封无晔愣是等着舒起云吃完他才肯离开，总觉得只要他不在，舒起云就会?被膳厅里的一群豺狼虎豹盯上。 崔毅坐在一旁感觉到奇怪，平时封无晔都不浪费粮食的，今天居然剩了几个肉包。 「既然不吃那就别怪我了！」他顺手就拿油纸把那几个包子裹住揣入胸口。 一会?在路上还能偷吃几口。 天一亮。 舒起云和钱医官被安排上了军队的马车。 一个车中只有他们二?人。 钱医官见状笑开了花，「这也太好了！虽然是货车但是地方挺宽敞的，居然还能躺下?。」 「这可比人挤人的马车好太多了。」 舒起云坐在他对面一句话也没?说。 马车一摇一摇，他拿出医书?开始研读，这次回去后?还有不少事要做。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他与严蕴均一起探究的菌晦课题，他很想知道菌丝比起其他药材到底有什?么区别和实际用处。 出来?这么久，师父那边已经有所突破，回去还要整理学习观察记录，应该一整个月内都不会?闲着。 第55章 舒起云就在队伍一旁的马车里。 封无晔骑着马走在队伍当前, 他的心?情从未有这么好过。 虽然是阴雨天，感觉风中的气味都比平时清新。 马车中。 钱江：「起云，现在只有我们两人, 我就不管官场上那一套了。」 「你昨日看出封将军的腿有什么异样了吗？」 舒起云摇摇头：「并没有…」 「那怎么会突然让我们过去看？」钱江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原本就有旧伤, 这突然一变天, 关?节有些不适吧？」舒起云按照他的猜想回答道。 钱江摸了摸下巴, 「或许是这样。」 平日里钱江很少与舒起云闲聊, 此?时刚好话夹子打开：「哦对了, 你说?是谁这么厉害, 封将军之?前断了的腿筋都能给?接好？」 舒起云愣了一下，他小?声道：「我也不知…或许是某位隐世?的医者?吧。」 「哎, 可惜可惜…」钱江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么珍贵的技艺, 要?是那位高人不藏私能出书就好了，这还能大伙学习学习，虽然不一定能超越他，但起码可以给?世?人一些治疗腿疾的突破，」 「从古到今不少东西都是因?为藏私，到现在为止不少技艺失传了, 要?是能这些技术造福百姓该多好？」 听了他的话舒起云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钱医官说?的是。」 封无晔腿疾治疗他从一开始就有记录，几年下来写了二十多本治疗记录，事?无巨细。 刚才的话提醒了他，或许以后有机会可以把这些精简总和做成拓本。 钱江：「害, 平时在宫里将就颇多, 不能乱了份位，但现在就我们二人, 都相处这么久了，不必如此?客套，你私下就叫我钱大哥就行了。」 「好…」 钱江好奇地盯着舒起云手头的书本，他表情惊讶，「这本书居然是胡语的，能看得懂吗？」 「一知半解，有些不懂的还得回去请教先生。」 「你可真爱专研，我最讨厌胡语了，简直太难学了…」 舒起云笑而不语。 「…」 队伍中。 崔毅骑马凑上封无晔跟前，「老大，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 封无晔眼睛看着前方并没有回答，但他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 「老大，你早晨没吃多少东西，现在不饿吗？」崔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油包。 「回你的岗位上去。」 「哦！」崔毅悻悻地走到一旁，不再说?话。 太子坐在马车中，他撩开车帘看向车外。 昨夜舒起云被接走，他还点?心?有不甘。 第133页 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从他这里抢东西。 之?前探子说?就是舒起云治好了封无晔的腿，刚开始他还不太相信，这下让他坐实?了猜想。 这两人关?系绝非一般。 这些天舒起云都被封无晔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本想着封无晔没有什么大碍的话，他就回到随行的太医队伍那边，只留下钱医官照顾就好。 毕竟怕自己好不容易死?了的心?，因?为三番五次和封无晔有交集，又开始越陷越深。 然而一旦他提出要?走，封无晔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根本不肯放人。 他只好白天和钱医官随着军队的马车行进，晚上就去给?他做理疗。 崔毅看着封无晔白天生龙活虎，晚上病怏怏，他不禁觉得奇怪，他小?声地问道：「老大你这…不是…无病呻吟吗？」 封无晔瞪了他一眼。 崔毅赶紧闭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这时舒起云和钱江一起进入房间。 舒起云开始给?他做腿部火疗。 「封将军若是有哪里不适就说?出来。」 「嗯。」 封无晔很享受舒起云对他的照顾，当自己復职后已经接近半年没有这样的感受。 之?前他还不习惯，总觉得少了什么，可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是缺少了被舒起云照顾的满足感。 回想起那五年，舒起云每日对他悉心?照料，殊不知他早已习以为常。 看着眼前低着头忙碌的舒起云，封无晔居然起了把回京后把他接过来同住的想法。 自从小?家?里遭受变故后，再也没有人像舒起云这样对他掏心?掏肺细心?照顾过。 现在想起来，原来舒起云默默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已经习惯舒起云在自己身?边 他很想开口问问舒起云的意愿，是否愿意回到自己身?边。 「起云…」然而话一开口就止住，此?时钱医官也在，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说?不出口。 忙碌的舒起云愣了一下，刚刚封无晔好像在叫自己。 他低着头继续做着理疗，并没有回应。 封无晔的眼中带着遗憾，如果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的话，舒起云一定会拒绝的吧？ 做完理疗后舒起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恰好碰见过来看望封无晔的穆子辰。 「无晔，听说?最近你不太舒服，我特地来看看你。」 今日穆子辰穿着白色锦袄，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每日都有精心?装扮。 舒起云低着头和钱医官默默离开。 穆子辰的余光瞟了一眼舒起云，舒起云穿着朴素，最近天凉得厉害，舒起云此?时就只是多穿了几件罩衫，这种衣服对于穆子辰来说?根本拿不出手，更别提穿在身?上。 瞬间高高在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封无晔抬头，「最近天凉尤其是夜里，你这样过来小?心?着凉。」 「且放心?，这次我带了不少暖和的衣裳，确实?这几天天气?异常，无晔你也该注意保暖。」 「我很好，没什么大碍。」 「哦对了，这些日外头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是你的腿疾復发，就连医疗队的人都贴身?照顾，我心?里担心?得紧，所以过来看看。」 穆子辰话中有话，封无晔听后表情垮下，他做事?还轮不到穆子辰提醒。 「嗯，确实?腿有些不适，你且回去吧，太晚了我该休息了。」 「那子辰就先行离开了，无晔你一定要?保重身?体，现在朝堂上所有人都盯着，切莫因?为一些小?事?失了身?份。」 封无晔没有回话，表情相当不耐。 「那我就先回去了。」 「…」 舒起云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低着头盯着地面?，他这些天也发现了异样。 封无晔看起来并不像是腿疾復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每天按时按点?过来治疗。 他不清楚封无晔的用意为何，但舒起云不想直接面?对封无晔，只好找到崔毅进行沟通。 「崔毅，我可以回到医疗队那边吗？」 崔毅有些奇怪，这件事?之?前舒起云好像已经提起过很多次，可封无晔每回都没有答应。 「嗯？好好的为什么要?回那边去？」 舒起云有自己的考量，现在他一直待在这边，整个疮疡的人都不在医疗队里，本来宫中人就八卦，疮疡科又不受待见，突然特异独行，等回到太医院后，定又会引他人闲话。 虽然在跟在这边吃得好住的好，但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刚刚穆子辰的话也再次提醒到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将军可以不舒服，钱医官留下十分正常，可他身?份低微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封将军的腿并无大碍，我日日住在这边有些不妥，医疗队那边怕是有什么其他事?需要?帮忙。」 崔毅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想了想只好迂迴地说?道：「这样吧，我去帮你问问。」 「劳烦你了…」 夜晚天冷的厉害，一阵强烈的冷风吹过，舒起云打了好几个哆嗦，他就站在屋外等候，希望崔毅那边能尽快给?自己回復。 等崔毅进屋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第134页 「老大，起云说?他想回医疗队那边…」崔毅心?里当然不想舒起云回去。 在医疗队那边吃不好住不好，而且还容易被欺负。 可舒起云三番五次提出来，他也不好回应，只能看封无晔的意思?。 「不行。」听到舒起云想要?离开，封无晔冷声拒绝，他知道此?时舒起云应该就在屋外，这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行，我知道了。」 崔毅走出屋子，舒起云就等在外面?。 「起云，老大不同意…」 刚刚舒起云清楚地听到了封无晔的拒绝，他不知该怎么办。 回想起刚才穆子辰的话，穆子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份低微，不要?妄想缠着封无晔。 他心?里难受得不行，他垂下眼眸，「好…我知道了。」 * 天气?变化异常，回去的路上大队伍才行了几日，这天气?冻得人发抖。 舒起云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可还是不够暖和，昨夜又吹了冷风，他觉得自己有些头晕，好像受了风寒。 钱江：「起云，你好像不太对劲？」 舒起云的耳朵鼻子因?为受寒懵堵，连声音都听得不太清楚。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钱江正在和他说?话。 看他的样子无精打采，钱江加大了些音量，「你是不是受寒了？」 舒起云这才听见，他吸了吸鼻子摇摇头：「我没事?…」 「别逞强！」钱江赶紧给?他摸了脉，「果然是病了。」 「快吃点?药。」说?完从药箱中拿出几颗药丸。 舒起云昏昏沉沉，「之?前吃过了的…」 钱江皱起眉头，哥儿的体质远不如男子强健。 想起昨晚见到的穆子辰，他都已经开始穿薄袄了，而此?时舒起云只是几件稍微厚实?的罩衫套在身?上。 来秋猎时天气?炎热，根据以往的经验，随行的人都没有准备冬季衣裳，顶多带上几件厚实?的外套。 然而没想到今年降温这么厉害，才几日就降到了初冬的温度。 「起云，你是不是衣服带少了？」 「你这样穿也太不保暖了…」 「无碍…抱着箱子就不冷了。」冷风灌入马车，舒起云抱紧了怀中的箧笥，试图多获得一些温暖。 「怎么能这样？」钱江赶紧从箧笥里掏出最厚的外套给?舒起云披上。 「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罩衣就好。」 舒起云虚弱地抬头：「钱医官你不冷吗？」 「你看我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冷了？」 「我这还有好几件大衣呢，现在就我们两个你可不能倒下啊…不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舒起云知道若是自己病倒还得麻烦别人，他也没有拒绝，赶紧拢紧了钱江的外套。 「谢谢…」 这一整天封无晔都没有见到舒起云的身?影，他叫来崔毅，「起云怎么了？怎么今日都见不到人？」 崔毅挠挠头：「没有哎，早上我还见着他的。」 封无晔内心?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蔓延，感觉到舒起云又开始刻意躲避他。 确实?这一天舒起云都在刻意躲避着封无晔，他不想因?为和封无晔走的近而被外面?的人说?闲话，就算是公事?也不想有多少交集。 晚上来给?封无晔做理疗的是钱江。 封无晔皱着眉头问道：「舒医助怎么没有来？」 钱江顿了一下，他又不好说?实?话，平时封无晔表情严肃看上去就是一副冷冰冰不好惹的样子。 若是说?了实?话，要?是舒起云因?为病了被怪罪那就不好办了。 「舒医助整理药材有些忙…」 听见他的话封无晔沉默，他觉得事?情肯定不如他说?的这样。 钱江离开后封无晔叫来崔毅，「去看看起云是什么情况。」 崔毅发现舒起云的屋子早早就熄了灯，他轻叩房门，「起云，你还好吗？」 屋内烧着炭炉，这些天经常一冷一热交替，让舒起云很不舒服。 他昏昏噩噩躺在床上，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 「嗯…我在…」 屋内传来微弱的回应。 「你还好吗？」崔毅问道。 「嗯…」舒起云难受地闭上眼。 崔毅又问了好几句，里面?的人没有回答，这么晚了他也不好进入。 「起云，我明早来找你。」 第二天起来时舒起云头痛欲裂，他赶紧又吃了几颗药丸。 今日还得继续赶路，他把所有能穿的罩衣都已经穿上，外面?还裹着钱江的外套。 崔毅一大早过来就见舒起云穿着没见过的外套，还明显大了一圈。 「起云你这衣服是？」 舒起云没有反应，他背着箧笥眼看着都快站不稳。 看他状态不太对劲，崔毅上前继续问。 「这衣服是？」 「钱医官的…」舒起云回復得很虚弱。 「是不是衣服不够穿？」 舒起云没有回答，崔毅反应很快，「你等下！穿我的，我这有袄子。」 「不用了，这样不好…」 「哪有什么不好？」说?完崔毅赶紧冲进自己的房间，拿出大氅罩住舒起云。 「你是不是病了？」 第135页 舒起云没有回话，但他眼里尽是颓意，被崔毅看出来。 「这些天不用忙活了，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去给?你找几件暖和的袄子。」 「不用了。」舒起云脱下崔毅的大氅准备还给?他。 打从认识，舒起云一直在他眼里都是自信坚强的样子，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舒起云。 「不行，你生病了我可不好交代！」说?完他匆忙跑开。 封无晔见崔毅在院内跑得极快，他把崔毅叫住，「你急匆匆的做什么？」 「起云病了。」 第56章 封无晔愣在原地, 昨夜没见舒起云前来，难道是因为病了。 「什么…严重吗？」 崔毅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刚刚他见舒起云的样子不是特?别好, 尤其是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非常严重了, 「起云状态不太好, 感觉好像很不舒服, 先不说了, 我?得先去找些暖和的衣裳给他送去！」 封无晔听到这么一说心中一紧, 在舒起云精心照顾他的那几年, 除了在温泉山庄那次意外，他从未见舒起云病过。 没想到才出来这些天, 舒起云就病倒了, 他转身去向舒起云的房间?, 脚步越来越快。 等他走到门前想要敲开门时，屋内早已空无一人。 不久前舒起云就已经去到队伍里排队。 天还没亮，四周空气蒙蒙的，鼻间?唿出的气体都打出白?霜。 舒起云抱着自己的箧笥，试图用其挡住清晨的寒风。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钱江也多穿了不少衣服, 他盯着舒起云病怏怏的样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舒起云这种情?况最需要好好修养，可?这一路上奔波，搞不好这风寒反反覆覆拖到回京城时都好不了。 「起云，你感觉好些了吗？」钱江担忧地问道。 舒起云勉强地开口, 说话都显得虚弱, 「好些了，不用担心我?。」 钱江看着舒起云, 虽然穿着他的外套，但寒风中的他缩着脖子，看样子还是冷的不行。 这寒风刺骨，若是没有围巾，冷气就往脖子里钻。 四周打量了一番，附近的士兵们也都换上了袄子，这样一比起来唯独他俩看起来尤其单薄。 「哎…这多穿了些，箱子倒是轻了不少。」钱江打了一个哆嗦。 舒起云见他这样，心中愧疚难当，他马上脱下外套想要还给钱江。 「钱医官，你不用管我?了，多穿些吧，我?们可?不能都病了…」 「诶…别这样，你穿着吧…」 舒起云看得出钱江其实穿得也不够暖和，这次出门其实每人也就带了五六件初秋衣裳，全给套在身上也抵不住这强烈的冷空气。 「不用了，钱医官你上吧。」 「这…」 把?外套还给钱医官后，舒起云站在一边不再看他。 钱江现在也左右为难，舒起云已经表现得如此?强硬，他也不好再客套。 「哦，对了，刚才崔校尉不是给了一件大?氅吗？」 崔毅的大?氅确实比起普通衣物?保暖，但舒起云知道若是真穿上了那就太不符合规矩。 尤其是在纪律严明的军中和宫里。 这种场合他可?以穿和士兵一样的衣物?但绝对不可?以穿军官的。 身份地位有别，就算是私下里和崔毅的关系再怎么好，身为朋友也不该这样在众人面前大?剌剌地穿着崔毅的衣服。 为了崔毅的名声着想，他怕不符合规矩的行为对崔毅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被有心人猜忌。 * 封无晔推开门后发现屋内没人，他拔腿就想去找舒起云。 然而被赶来的随从叫住，「将军，您这是要去哪？队伍马上就要开始行进了。」 封无晔皱眉：「去给随行的两位医官，送些保暖的衣服。」 随从无可?奈何道：「回将军，此?次天气异常，库房里暖和些的袄子都已经派发完了。」 「手炉和汤婆子呢？」 「御寒物?资紧缺，这些全都被后宫的侍从们要走了。」 没想到过了这么几天才反应过来，封无晔在心里骂自己怎么发现得如此?不及时。 「把?我?的衣裳送过去…」 崔毅在人群里寻找着舒起云，当他看到单薄的舒起云时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起云，我?的大?氅你怎么不穿上？又着凉了该怎么办？」 「我?找来了衣服快穿上！」 舒起云苦笑着拒绝：「不用了，这点小病几天就好了。」 「我?看你是在说笑！」崔毅冷着脸把?衣服罩在舒起云身上。 舒起云来不及躲闪就被围得严严实实。 「这怎么好？这不符合礼数。」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人都生?病了还管这些做什么？！」崔毅才管不了那么多，他也不怕别人闲话。 崔毅的衣服罩在舒起云身上显得特?别大?，连走路都不方便。 他硬是把?没有力气反抗的舒起云给裹成了粽子。 「好了！我?知道你的担忧，今天先将就穿上，我?一会去给你找找军袄。」 脖子被围的严严实实，冷风没有再灌进身体，舒起云感觉稍微舒服了些。 「谢了…」舒起云颔首低眉。 第136页 「你我?不必说这些，你和钱医官先去车上坐着吧。」 说完崔毅把?两人赶上车。 看着崔毅急捞捞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钱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赶进圈的鸭子。 崔毅走后钱医官与舒起云对坐在车内。 他看着裹着大?衣的舒起云，「起云，你和崔校尉关系不错啊？」 把?自己裹进衣服里，舒起云就知道这种事情?会被猜忌，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是之前认识而已…」 钱江也是明眼?人，他二十?几岁进宫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什么都清楚。 「这样起码能保暖些，不然病情?越来越严重，现在还好是跟着军队，若是我?们两人跟在医疗队伍那边，说不定更?难熬。」 「我?听说回来这路上已经倒下好几个人了…」 舒起云不语，他当然知道跟着封无晔很好，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忐忑不安。 他不该再获取封无晔的恩惠，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只能依靠大?树遮风避雨的小草一样。 马车还停在原地，外面传来问候声，「舒公子在吗？」 「这边送来了些保暖的衣物?。」 「这…」舒起云见那人手上的衣服用料讲究，一看就是封无晔的。 「我?已经有外套了，不必了谢谢…」 「公子就收下吧。」说完他把?衣服塞进车里，他可?不想完不成任务。 舒起云盯着那件绒衣，他无奈嘆气。 寒风灌进车内，舒起云低着头打了个喷嚏。 「阿嚏！」 钱江望着车外担忧道：「哎…好好休息吧…这回降温如此?厉害，也不知回去路上会不会耽搁…」 * 封无晔第一次如此?心不在焉。 他时不时回头，不知舒起云有没有穿上他的外套。 这天气冷得奇怪，路上已经有不少人生?病，若是在路上出现什么不测，一定会有人大?做文章，他已经下令让队伍以最快速度回京。 知道舒起云生?病后封无晔也没有再继续叫人来给他做理疗。 钱医官还感到奇怪，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药箱，结果一直没有人来传唤。 直到侍从来说将军今日繁忙，不必前去理疗。 钱江如蒙大?赦，他直接倒头就睡。 终于不用提心弔胆了。 * 封无晔又是一整天都见不到舒起云的人影。 他很担心舒起云的状况，「舒医助那边怎样？」 「回将军，衣服已经送去了。」 「嗯…晚上再多送些炭火过去。」 「是！」 舒起云坐在床头，他看着桌上那叠放整齐的大?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黑檀香味。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穿上封无晔的衣服。 现在外面的人应该都已经睡下，也是时候该去把?衣服还给主?人。 把?衣服用干净的棉布包好，舒起云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前往封无晔寝房的路上有不少站岗的士兵，但都没任何人拦住他。 他低着头加快步伐，想要快去快回。 到达寝房外时，屋内还亮着灯。 烛光在窗框上跳动，封无晔应该还在忙碌。 舒起云低着头踌躇，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把?衣服放在门口赶紧离开。 正在处理公务的封无晔机敏地听到屋外的细微声响，他迅速站起身。 打开门后发现地上的衣物?，以及舒起云的背影。 「起云。」 背后传来封无晔的声音，舒起云吓得赶紧离开。 殊不知他的脚程根本比不过封无晔，尤其现在还得了风寒头昏脑胀。 「起云，你为什么躲着我?？」封无晔拦住舒起云的去路。 舒起云低着头，「谢谢将军好意，起云心领了。」 「衣服已经给将军送回去了。」他的语气比以往轻柔舒缓的声音更?为微弱，略带沙哑的声线透漏着一种病怏怏的无力感。 「起云，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无晔第一次感到如此?揪心。 眼?前明明是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却把?自己推得老远。 「这点小病不足挂齿，怎能惊扰将军…」 「起云，你…」封无晔心中的纠结唿之欲出，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这几个月舒起云总是这样对他。 此?时舒起云身上穿的并不是他的衣服，他的心里居然升起一股酸涩之感。 尤其刚才看见自己被送回来的外套时，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受到了嫌弃。 「若是无事，那起云就先回去了。」说完舒起云转身就要走。 还没来得及离开，手腕就被一双大?手拉住。 「景迟，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突然被拉住，手腕处传来封无晔手心的热量。 当自己的字号再次被提起，舒起云心中一颤。 他再一次回想起宴会当天封无晔说出的话，明明那天他已经被那席话推得老远。 明明两人早就已经划开界限。 舒起云抽回自己的手，「将军诸事繁多，起云不便打扰。」 「景迟…你为何总是对我?避而不及？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 被这些日子的烦闷纠结困扰，封无晔此?时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第137页 「起云并未对将军有任何意见…」 舒起云的每一句话都无比形式，反到让封无晔觉得眼?前的人越发陌生?。 「从前的你我?并不是如今这样的…」 是啊，从前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舒起云低着头凄笑，当时的他一门子只想着报恩，从未想过其余太多的东西。 然而现在反思过后，才发现那不过是他自己的臆想。 他这样没有背景的孤儿怎能与堂堂大?将军并肩，之前是他想得简单，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此?时的舒起云只想安安静静过完这一生?，不再与封无晔有任何瓜葛。 他会把?自己那份爱慕永远埋藏在心底，不被任何人发现。 空气短暂凝滞了须臾后，舒起云鼓足勇气抬起头，他的语气决绝：「将军，人总是会变的。」 这一对视，封无晔才发现原先每次看着他时那像钻石落入星辰大?海般的眸子，此?时此?刻已经无了光彩。 第57章 「起云…我…」舒起云的话让封无晔哑口无言。 封无晔紧皱着眉头, 这几个月来从未和舒起云进行过任何有效沟通。 舒起云总是在迴避他的问题，不肯直然面对。 他想解决问题，但又怕说?错什么, 很怕眼前的人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心里纠结万分后他赶紧转换话题。 「其实, 我是听到你病了, 有些担心…」 「将军不用担心我, 过几天就好了。」舒起云再次低下?头, 他的声?线细弱, 发热造成的睏倦让他, 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别逞强…这天冷的厉害，衣物要是不暖和, 可以穿我的。」 「谢谢将军好意, 哪有一个医助能穿将军衣服…」 舒起云的字里话间句句都在?与封无晔分清界限。 「怎么变得?如此生疏, 能继续叫我大哥吗？」封无晔发现之前那个跟在?他身后喊着大哥的少年?早已不见。 眼前的人每每只留下?冷冰冰的语言， 「将军，这里是行?宫，请注意言行?。」 四周无人，只有巡逻偶尔路过的卫兵，这些都是封无晔的心腹, 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起云，你何必如此防着我…」 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这北方的夜里冻人，一阵风吹过就像刀割一样难受，舒起云开始难受地咳嗽, 「咳…咳咳, 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以免病气传给将军。」 「我送你回?去。」 「不必劳烦了, 起云就住在?隔壁偏院，咳咳…路程不远…」 他也不想因为和封无晔同行?被他人闲话，毕竟身份摆在?这里。 而封无晔态度强硬，「我陪你。」 「不用了，若是被他人腹诽的话…」 「谁敢说?什么？」 舒起云不想要这样，他不过是来还个外?套，不想和封无晔走得?过近。 他早已很想躺下?休息，一直在?外?整个人越来越不舒服。 「将军请回?吧…」 「就连让我送你回?去都不肯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拒绝我？」封无晔的语气按耐着内心的不安与糟乱，他内心忍不住有种莫名的情感想要迸裂出来。 此时此刻他竟然想牢牢地抱住舒起云，问他为什么不肯再与自己亲近。 理智将他疯狂的想法拉回?现实，他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吓到眼前的人。 舒起云低着头在?长?廊上一句话未说?，两人间的气氛沉默。 「起云…你有就什么跟我说?好吗？」 舒起云已经感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了，封无晔挡在?路口，他想要绕开封无晔回?去。 最后的精力也都被耗光，他头昏脑胀脚底虚浮，无力地向前走，没?走几步天旋地转，整个人向下?栽去。 「起云！」封无晔反应极快，及时把舒起云抱在?怀里。 此时的舒起云早已不省人事?，因为发热导致脸蛋红透。 封无晔上手?一摸，「怎会这么烫？！」 他赶紧把舒起云抱进?自己的屋子。 此时已是深夜，封无晔轻轻地给舒起云盖好被子。 他打来井水在?一旁亲自照料。 高热下?舒起云做着噩梦，他皱着眉头，不安地喘息。 他坐在?床头，盯着睡得?及不安稳的舒起云，「起云…要是我们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封无晔不停把冰凉的毛巾放在?舒起云的额头，被捂热后又再一次重复一样的动作。 直到舒起云睡安稳为止。 * 再一次醒来，舒起云发现自己躺在?摇晃的马车里。 他浑浑噩噩躺在?软塌上。 见他睁开眼，钱江凑上前来，「起云你醒了！」 退热过后舒起云的嗓子干哑疼痛，他费力的出声?，「钱医官，这是几时了？」 「先喝些水吧…」 这辆车明?显不是之前他与钱江坐的那辆货车。 车内铺着软垫，烧着炭炉，分外?暖和。 舒起云抱着被子坐起，他知道这一定是封无晔安排的。 睡进?这样好的马车，此时此刻的他估计早就已经被有心人说?道去。 第138页 手?中握着钱江递过来的姜茶。 「这…还有多?少天才能回?京。」 「我可天天算着日子呢！别担心，我已经打听好了，最近队伍走的很快，估摸还有五天就能到了。」 「还有五天么…」舒起云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你这一病倒可吓死我了，还好封将军感慨周到，还准备了这么好的马车。」 「不然这一路颠簸回?去，你这风寒起码月余都好不了…」 舒起云握着茶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受到封无晔的恩惠已经太多?太多?，感觉这恩情自己根本还不完。 「我只不过是个医助，封将军这样…会不会很难做…」 「别想太多?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吧，先别去管别人说?什么了。」 「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人的闲话不必放在?心上。」 「话虽是这么说?…可…」舒起云觉得?还是不妥，封无晔总是这样为他挡风遮雨，他只会越来越愧疚。 「哎…你要知道，现在?朝中能如此体恤我们的高官太少了，若不是封将军搞不好这回?我们两个都得?病得?不轻。」 钱江嘴里对封无晔不停夸赞，舒起云低头不语。 封无晔各方面都非常完美，尤其是为国家带来了太平，确实民之所?向，是所?有人敬爱的将军。 这样的人，怎能让人不为其着迷。 他的心在?十年?前就已经沦陷，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拨。 他侧头看着车窗，车帘隔绝了外?部，就算自己心中再怎么不想与封无晔有任何瓜葛，可如今的局面也只能选择顺从。 舒起云喝下?姜茶，身子感觉舒服不少。 这些过多?的恩情，只能来日再还。 回?京的这几日，封无晔对舒起云看的很紧。 他根本不管外?人的看法，每日一到行?宫必然要把舒起云接到自己身边，几乎无时无刻都要看着他乖乖吃药休息。 舒起云坐在?塌上无奈，「将军，只是风寒小病而已，不必如此挂心我。」 封无晔把药碗递上前来，「若是小病，怎的会这么多?日不见好？」 「药汤已经不烫了，喝吧。」 已经没?有力气反抗的舒起云只好乖乖接过碗，这些日子他算是体会到封无晔的军人手?腕。 每每一说?要走，封无晔就冷脸把他扣下?来，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只能选择顺从。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把药喝完，他接过舒起云手?中的药碗。 喝完药后困意上头，舒起云撑在?软塌扶手?上昏昏欲睡。 「我扶你上床…」封无晔上前把人扶起。 舒起云无法抵抗封无晔的照料，就如钱江所?说?的，反抗不了那就选择让自己舒服些的方式。 虽然这几日舒起云话不多?，从刚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变得?逐步顺从接受，两人僵硬的关系缓和了些，封无晔的心里好受许多?。 这些天照顾舒起云竟然还让他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满足感。 舒起云躺在?床上，他看着为自己忙里忙外?的封无晔开口，「将军的恩情，起云今后定会涌泉相报。」 听到这话封无晔的脸冷下?来，「谁要你还了，好好休息。」他给舒起云掖好被角。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安顿好舒起云后，封无晔为其关好房门。 舒起云盯着床顶，回?想起这几日与封无晔的相处。 不得?不说?封无晔很会照顾人，那种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的关怀很容易让人沉沦。 一想到或许封无晔对穆子辰也是这样，舒起云心里不免难受。 他与封无晔身份有别，这些日子他一直害怕穆子辰过来与封无晔说?些什么。 穆子辰身份高贵，可以说?是能与封无晔并肩的存在?。 封无晔和穆子辰这两人在?一起无论家世和地位都十分相配，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让舒起云对穆子辰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他不想让自己卡在?二人中间，变成个跳樑小丑。 但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几日穆子辰根本没?有来过。 封无晔一直全心全意地照顾他。 虽然表面上经常冷言冷语，但他不禁有些贪念这段相处的时光。 等回?到京城后，这一切都将结束。 * 皇家秋猎队伍回?程仅仅只走了九天就回?到京城。 比起去时的半个月，足足快了六天。 这一路上天寒，不少人都染上风寒。 提前回?京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路上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发生变故。 封无晔本想亲自送舒起云回?家，等交接完所?有事?务后，舒起云早已独自离开。 舒起云回?到家时，严蕴均早已等候多?时。 将近两个月没?见，舒起云不禁觉得?鼻头有些酸涩。 「师父，徒儿?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看着这阔别已久的家。 「外?面冷…快进?来。」严蕴均听到声?音连忙从屋内赶来。 「嗯。」 小院还是如以往那样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珍珠老远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见到舒起云回?来，他欢快地跳上前迎接。 第139页 「咀咀～哼哼～」珍珠用鼻子拱着舒起云。 「珍珠乖…」舒起云笑着摸摸她的头。 离开的时间一长?，小橘也变成了大橘，舒起云盯着院子里一闪而过的胖乎乎身影。 小橘这些日子一直横向发展，脑袋和身子都是圆滚滚的，由于很久没?见到舒起云，有些生疏了，正躲在?一旁偷偷查看。 堂屋里烧着炭火，舒起云进?屋坐下?。 严蕴均见他脸色不太好，「病了？」 「嗯…」 「怎么不在?书信里与我说?？」 「不想让您担心。」 「这天气奇怪得?不行?，还未到冬月居然已经冷成这样。」说?完严蕴均给舒起云把脉。 「嗯，看样子好了不少，这些天好好休息就能痊癒。」 回?到家里舒起云一整个放松下?来，熟悉的场景让人感到舒心，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感觉到身子舒服不少。 沐浴后他在?屋里整理着箧笥，看着压在?箱底的布包，里面长?命锁的主人不知道何时会找来。 他把包着长?命锁的布包放入抽屉。 书桌上放着这段时日师父研究菌丝的手?札，他抱着手?札坐上床。 棉被里汤婆子捂得?热乎乎的，舒起云靠在?床头，一页页仔细翻阅。 手?札中记载着这一个多?月菌丝在?小鸡仔身上的状态。 让舒起云震惊的是青色菌丝抹在?有外?伤的鸡仔身上，居然比起金疮药还要好得?快。 他赶紧拿炭笔在?自己的小册子上记下?这一发现。 菌丝虽然效果显着，但也有失败的案例，不够纯净就会引起伤口扩散。 金疮药使用更为广泛，市面上也很容易买到，但这菌丝却不好培养，非要在?特定条件下?才能生长?。 舒起云关上手?札，开始在?脑内思考，什么样的条件下?可以养出更纯净的菌丝。 师父在?手?札里也有记载，这些日子他也试过不少办法，但总是不太如意。 舒起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脑内突然一闪而过晓锌的身影，或许可以去讨教一下?晓锌。 或许矿物提纯的方法也能迁移利用到菌丝的提纯上。 把手?札在?床头放好，睡前又吃了一粒药丸，舒起云这才睡下?。 明?日还要进?宫上值，得?早些休息。 第二天一早舒起云换上暖和的棉袄骑着珍珠进?宫。 天气寒冷，他特地为珍珠也穿上了马衣。 太医院里。 刘院使不在?，疮疡科里其他人这一个多?月过得?别提有多?快活。 现在?上司回?来了，其他人的快乐宣告结束。 再次聚首，其余五人围上前来。 「钱医官快说?说?，这次发生了什么？」 钱江还没?从出行?的疲惫中缓和过来，他摆摆手?让别人不要打扰自己。 他们又转向周医助，「周医助，快说?道说?道？」 这一路上周医助和刘孟然都跟在?太子那边，到也没?吃什么苦头。 「行?了，收收你们的好奇心！我不在?这段时间背疽的课题都研究透彻了吗？」刘孟然冷着脸进?来。 见刘孟然来了，其他人赶紧闭嘴。 他们这段时间都在?偷懒，没?有人监督课题根本没?多?大进?展。 部下?们像鹌鹑一样缩头的反应，刘孟然早已习惯。 「行?了这么久没?见，我们也该集议一下?这段时间的公务。」 留守在?宫中的所?有人汇报完公务后。 舒起云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刘孟然垮着脸噼头盖脸地把五人骂了一顿。 「不是我非要攀比，你们几个能不能学学起云，平日里多?专研专研！」 突然被提起，舒起云有些无所?适从。 「哎…！」刘孟然无奈嘆气，这疮疡科不受待见绝非一日两日，就几人这状态能被看好才怪。 「刘院使，这宫里都是些精贵的人，哪有我们施展拳脚的机会啊…你也别生气了。」 「算了，不说?了，明?个起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习！」 「…」 午时舒起云去鸿鹄寺拜访了弗明?，秋猎这段时间他把胡语医书随身带着，翻看了许多?遍还有不少句子看不明?白。 一个多?月没?见，弗明?没?想到舒起云医书上的注释比以前少了大半，「起云，你的进?步很快啊！」 「谢谢先生夸奖。」 「这些日子先生的身体好些了吗？」 「吃了你给我开的药方，那痢疾再也没?有復发过。」之前弗明?隔三差五就会被痢疾困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復发过。 「保重身体最重要。」舒起云认真道。 「这是当然，之前不注重身子，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哦对了，之前你要去的那些霉物有什么发现吗？」 舒起云笑而不语， 「这么神秘？」弗明?好奇道。 「还没?有论证不能乱说?…」 「也对。」 「我这又托老乡找来了好几本新的医书，送给你。」 「这怎么好意思？」 「之前我病倒后，还多?亏有你照顾，这都是小意思。」 第140页 「那就谢谢先生了。」 去完弗明?那边舒起云又去找到晓锌。 晓锌：「你说?如何提纯？」 「嗯。」舒起云点点头。 「在?锻造时，火和木炭可以锤鍊出大量矿物中的杂质，而且不同的矿物可以互相反应。」 「除了师父传授的方法以外?，有时我也会自己拿不同材料混在?一起研究研究。」 「哦对了，你看！这是我新做出来的琉璃杯，好看吧？！」晓锌对于自己的作品一直相当自信。 晓锌手?中透亮的琉璃杯清晰度很高，能清楚透过其看见对面的景物。 「真的很美！」 「嘿嘿…这我可要自己收藏着呢。」晓锌小心翼翼地把琉璃杯揣好。 「如果按照你说?的要让东西在?干净的地方生长?，还要能提取出来的话，不如我给你做一套工具，你看能不能用上。」 「好的，谢谢你。」 「…」 两人闲谈了一会舒起云告辞。 走这一遭并不是没?有收穫，晓锌的字里行?间给舒起云许多?启发。 皇家秋猎一起出行?的随从们回?来后，皇帝特意赦假两天。 趁着这个机会舒起云去买了不少陶罐。 「起云，这些罐子是？」严蕴均看着门口的推车。 「用来引菌的。」 僱人帮忙把罐子搬进?空屋，舒起云和严蕴均开始讨论。 这段时间严蕴均早就发现菌丝不稳定，他自己也培育了一些菌丝，但效果不佳。 现在?两人交换意见后准备先多?引一些，后续再慢慢调试。 第58章 之前长?出的菌丝中, 舒起云就发现一堆杂菌中，只有青菌的附近没有菌丝生长。 但是不管再怎么提纯还是会有其他菌丝影响。 看了严蕴均的手札，用不同菌丝做过实践, 其他菌丝会让鸡仔的病情加重, 唯独只有青菌有些疗效。 「我?育用干净的瓷罐育了些青菌。」严蕴均从架子上拿下白色的瓷罐。 舒起云打开罐子一看, 里面?布满青色霉菌, 但是罐子旁边还是有不少杂菌。 虽然青菌附近都?没有其他菌种, 但总是会有些不干净的物质混在一起 培养菌丝并不是万无一失, 不可控因素太多, 用来治疗小鸡的外伤，康復效果也跟小鸡的体质也有关。 没有百分?百地?安全, 根本不敢用于人体。 现在也只敢在动物身上试用。 「之前我?已经试过不少方法, 这已经是最纯净的一罐了。」 「只不过还好菌丝长?的快, 七天就能长?出许多。」 「师父所言极是。」 舒起云想了想容易霉变的食物，他突然灵光一闪：「是否可以用本身可入药的蔬菜尝试效果？」 「嗯，不错，或许也是个办法。」 说完他立即动身去?买了些不同蔬菜瓜果尝试。 一盏茶的时间，舒起云就去?对面?街上买了一篮子菜回来。 他用清水把柳丁，萝菔, 芥菜还有米煳煳分?别洗净放入坛中，并把其放在厨房温暖潮湿处。 处理?好这些事务后，舒起云又去?到后院查看鸡仔们的情况。 后院治好的鸡仔已经有很多，这一个多月过去?，笼子里原本病怏怏的小鸡被餵得膘肥体壮生龙活虎。 难得休沐两日, 舒起云想了想也不能这些鸡越养越多, 不然就凭他和师父两人根本没有精力?照料。 干脆把这些半成年?鸡仔去?跟鸡农主人去?换些成鸡。 当鸡场主来看到圈里的半成年?鸡仔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那些受伤的小鸡你都?养活了？」 「嗯。」 「舒大夫，这些鸡可真壮实！」鸡场主很满意。 最后用十?只小鸡换了四只成鸡，场主又给?了不少鸡仔。 当天严蕴均就决定拿一只炖汤喝，鸡场主还帮忙处理?好了。 他以前也跟过皇家猎队，知道?一路上辛苦又累又吃不好。 看着如此?疼爱自己的师父，舒起云心里都?是暖意。 这十?年?严蕴均就如他的父亲，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早已把互相当成唯一的亲人。 舒起云自觉地?上前帮忙切菜，难得两人一起下厨。 把装满鸡汤的砂锅煨在火上。 中午两人简单吃了些家常便饭便各自回屋午歇。 这一觉睡了一个时辰，出门这么久舒起云难得睡得如此?安稳。 「还是在家里舒服。」舒起云起床下楼。 堂屋里烧着炭炉很暖和，小橘窝在软垫上打哈欠。 见严蕴均盖着毯子半眯着眼躺在软塌上休憩。 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黄历，眼看着就快到中秋了。 殊不知为何今年?冷得这么快，趁着下午没事，舒起云准备出门去?置办些东西，顺便四处逛逛。 他早就想给?珍珠还有小橘买些新用品，天气异常珍珠的马衣不够厚实，不知还会不会继续冷下去?。 多买几件有备无患。 之前给?小橘买的玩具现在也被小橘霍霍得不成样子，上回买的零嘴也吃得差不多了。 「师父，我?一会出门去?置办些东西。」舒起云轻声道?。 「好…早去?早回。」 第141页 之前在小卓那订的新衣一直放在衣柜里又因出门很久一直没有机会穿，舒起云换上了全新的夹袄。 烟青窄袖夹袄，样子不光好看，款式还新颖，脖颈处高领被盘口?封得严严实实，肩后还带有可拆卸的绒帽。 这样的设计贴身又非常保暖，冷风不会轻易钻入衣内。 腰间还做出了收腰的弧度，看上去?并不臃肿。 舒起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不得不佩服小卓的手艺。 用手挽起垂在肩头的栗发扎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换好衣物准备出门，正走到院中就恰好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来了。」舒起云提着衣摆快步前去?。 封无晔站在门口?，听到门内传来的声音。 他的心莫名开始雀跃。 舒起云打开医舍的门，没想到门口?是封无晔。 他在原地?愣住。 封无晔率先?开口?，「起云，你好些了吗？」 回来后这两天他一直很忙，一直没有时间来拜访。 今日休沐终于有时间过来探望，想到舒起云的风寒没有好全，他的心中始终放不下。 之前照顾舒起云惯了，这一下子分?开不知为何又有些难受。 舒起云愣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好些了…」 「那就好。」 原本在后屋的严蕴均听到敲门声响也走出来查看。 「严先?生。」封无晔拱手。 「无晔你来了。」严蕴均点点头。 「此?番前来多有打扰。」 严蕴均也不知道?门口?两人关系到底怎样了，不过他一直对封无晔印象很好。 若不是因为身份地?位隔阂，对于舒起云来说封无晔确实是个值得託付的人。 封无晔为人正直，就算两人无法修成正果，也不该闹得关系如此?僵硬。 很久没有见到封无晔了，他开口?道?：「屋里炖了鸡汤，要不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封无晔一听眼前一亮，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舒起云愣在门口?，这是师父的邀请，他根本无法拒绝。 封无晔和师父有多年?交情，这种状况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抗拒也得耐下性子相处，不能失了礼数。 「那就劳烦师父招待封将军了，我?还有事先?出门一趟。」说完舒起云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封无晔叫住舒起云。 「将军在屋里做客就好，不必如此?挂心我?。」 「严先?生，我?先?陪起云出门。」 「去?吧…」 师父都?开口?了，舒起云不好再拒绝，他心中无奈。 本想着今日就坐出租马车出门，封无晔非得亲自陪他。 「起云，你要去?哪？我?送你。」 门口?就是封无晔的马车，封无晔招唿着他上去?，舒起云不知该怎么拒绝。 他无奈嘆气：「哎…」 本想着是要出门给?小橘和珍珠买玩具的，可这一趟居然封无晔跟着了，在街上避免不了要被人看见。 不知道?又会传出什么胡说八道?。 「上车吧，起云。」 封无晔站在马车旁，等着舒起云。 马车有些高，舒起云今日穿的袄子，行动并没有那么轻便。 封无晔见他动作不便，一把揽住他的腰，轻轻松松把人抱上车。 「你…」舒起云吓了一激灵，他牢牢抓住封无晔胸口?的布料。 两人距离很近，闻着封无晔身上的黑檀木香，舒起云的心跳漏一拍。 封无晔把他捞进车内坐好。 两人面?对面?而坐，封无晔开口?：「准备去?哪里？」 舒起云捏着双手还没有从刚才的接触中缓过来。 「起云？」封无晔提醒道?。 「城南，爱…爱宠堡。」 「好…」 马车一摇一晃前进，封无晔两天没有见到舒起云，今日再次相见心里莫名开心。 他打量着舒起云，车内烧着炭炉很温暖，舒起云的脸颊有些微红。 「起云，你的衣裳很好看。」 「将军贊谬了…只是寻常人家的衣服而已。」 「不，是真的很好看。」封无晔说得异常认真。 舒起云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尴尬地?拢起背后的绒帽试图把头遮住。 城南铺行街来往人群繁多，马车禁令驶入。 到了路口?后两人一同下车。 「封将军送到这里即可，谢谢。」 「要买什么？我?陪你进去?。」 「不必劳烦将军了…」 舒起云的这句话封无晔已经听了无数次，他早已习惯性不予理?会。 「走吧。」封无晔就站在舒起云身边。 舒起云也知道?封无晔每次都?不听，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他默默走向爱宠堡的方向。 天太冷街上行人不多，这是封无晔第一次与?舒起云一起逛街。 他轻轻低头打量着身边的舒起云，从他的视角刚好能看见舒起云额前碎发下长?长?的睫毛和微红的小巧鼻头。 两人一路无话只是默默地?走着，封无晔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出过街，但从未有这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到底爱宠堡后，封无晔抬头看着铺子门头。 第142页 封无晔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舒起云习惯性走进铺子，好久没来了店内又上新不少东西。 今日店内并不忙，老闆一眼就认出了舒起云。 他那一头栗色的长?发很容易让人记住，尤其还长?得出众，虽然只来过几次，但老闆记忆犹新。 「公子这边请。」 舒起云对着老闆微笑，「老闆好久不见。」 「小橘还好吗？」 「嗯，才几个月已经长?得很大了。」 「哈，橘色的狸奴就是壮实。」 老闆和舒起云有说有笑，「最近上了一批逗狸棒，公子可以看看。」 「好…」 老闆盯着门口?舒起云身边的黑衣男人，身形高大面?相冷俊，气质有些让人望而却?步。 「这位客人是？」 一旁的封无晔正好奇舒起云会怎样介绍自己，他心中期待。 两人现在关系尴尬，舒起云不知该怎么介绍，他想了半天，才脱口?而出：「是我?的故人…」 舒起云的回答无伤大雅，并未让封无晔失望。 「哦，好好好！」老闆笑眯眯地?盯着二人，这两人站在一起就像一幅画一样。 「你们二位看起来可真是般配。」 一旁的封无晔听了这话觉得心情不错，而老闆的这句话让舒起云当场愣住，他的表情立马变得难看。 他从未敢妄想过自己与?封无晔般配，在他的心里封无晔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他只是天空下那随处可见不值一提的泥土。 泥土只能仰望天空，而天空却?能一览山河，哪会在意那角落的一抔黄土。 封无晔註定是他无法够及的存在。 舒起云一下子觉得唿吸困难，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老闆是会看脸色的，发现舒起云表情不太对劲，他猜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咳呵呵…店里新来了许多小窝，要看看新的剑麻窝吗？这是卖得最好的狸奴可喜欢了。」 「公子请与?我?这边来。」 回过神的舒起云心中一颤，他低下头意识到自己与?封无晔的距离太近很容易让人造成误会，连忙退离远了些。 第59章 舒起云躲闪的小动作被封无晔发现, 他在舒起云身后拧起眉头。 他不明白方才雀跃的心?情?为什么就?因为舒起云这一个躲闪的动作?而变得不悦。 店老闆发现封无晔周身的气息变得凌厉，他赶紧和颜悦色引路。 老闆：「公子跟我来这边看看吧。」 舒起云点头回答道：「好…」 封无晔走近舒起云的身边，他轻轻把两人间距缩短回到之前的距离。 感受到身后的人贴上来, 那熟悉的黑檀香味笼罩着舒起云, 他下意识往前走快了些?。 只要?一和封无晔近距离接触他心?里莫名的惊慌, 并且不想再?被?人误会。 慌忙之下脚底没有注意, 脚步不稳一个趔趄, 眼?看整个人就?要?撞上柜角。 「小心?。」见?状封无晔反应极快, 连忙从背后抱住他。 舒起云本以为自?己会摔倒磕伤, 身子?往下倒去的瞬间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拦腰护住，后背撞上精壮的胸膛。 「没事吧？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沉稳低醇的声音就?在身后, 舒起云才意识到自?己又和封无晔贴的很近, 他赶紧慌忙地从封无晔怀里逃出来。 「我…没…没事…」他磕磕巴巴道。 在前方带路的店老闆听见?声响后回头, 正巧看见?舒起云从封无晔的怀里慌张逃出。 明明两人很亲密，可气氛却很奇怪，就?仿佛是?在闹什么别扭。 刚刚老闆转身看向两人的眼?神，让舒起云的脸下意识红了，瞬间耳根烫得不行。 封无晔在其身后看见?了那对藏在头髮里红红的耳尖，刚才莫名其妙不好的心?情?此?时又开始雀跃。 「我们新上的物品就?在这边货架, 尤其是?狸奴的来了许多新货。」 舒起云在老闆的指引下买了不少宠物用品，光是?新鲜的宠粮、鱼干、肉干就?买了十多斤。 舒起云打量着店里想要?看看有没有马衣售卖，这样就?不用再?专门去一趟马场。 「老闆，您这有…？」 还?没等?舒起云开口问，老闆主动道：「公子?, 最近我们也进了些?马衣, 要?看看吗？」 正巧店里有那就?不用再?去马场了，舒起云点头, 「那就?劳烦老闆了。」 每次来爱宠堡舒起云都会逛上许久，光是?那一架子?的狸奴玩具就?能让他走不动道，更别说?还?有其他新颖的宠物用品。 每一样都想买给珍珠和小橘，回回都难以取捨。 封无晔跟在舒起云身后，他对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但光是?陪着舒起云来他心?情?就?很好。 见?舒起云喜欢这些?他恨不得全部都帮忙买下。 清点结帐时舒起云买的东西堆满柜檯，他都没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又买多了。 舒起云从怀里掏出荷包准备付款。 「公子?不必付款了，刚才您身边的大人已经付过了。」 盯着这一桌的东西起码要?二三两，光是?这些?已经是?舒起云半月的俸禄，他怎么好意思让封无晔帮忙付款？ 第143页 「这…我还?是?自?己来吧。」舒起云还?是?执意想自?己付钱。 「不用了，我已经给过了。」封无晔说?道， 「可是?…」舒起云攥着荷包，想要?把钱掏给封无晔。 可封无晔根本不接。 老闆一边笑一边敲着算盘记帐，「公子?买的东西很多，可以免费帮忙送回府上。」 封无晔：「不用了，一会就?一起带走。」 「好叻！」 舒起云眼?看着封无晔轻轻松松提起几十斤的篮子?。 他转头看向舒起云，「走吧，我们回去吧。」 舒起云垂眸：「谢谢。」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 「走吧。」 舒起云心?中?五味陈杂，他竟然不知?该怎么拒绝封无晔。 明明之前已经当面划清过界限，可封无晔还?是?会主动来找他。 两人头一次单独上街，封无晔心?情?从没有这么好过。 就?算是?买些?寻常家用品，只要?和舒起云在一起就?倍感放松。 不想再?麻烦封无晔帮自?己付款，在爱宠堡买完东西后，舒起云就?想要?赶紧回去。 回到医舍后，封无晔又大包小包帮舒起云把东西提进屋。 「东西放在哪里？」 「我来吧。」舒起云提起篮子?准备往厨房走，篮子?很重他双手用力提起。 封无晔抢过篮子?为他提进去。 厨房里蔓延着鸡汤的香味。 一进门墙边和架子?上放着许多瓷罐，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封无晔好奇地四处打量，「篮子?放在哪里？」 「放在这边就?好了。」舒起云来到架子?边。 把篮子?放在桌上，封无晔把里面的物品顺出来。 舒起云勾着腰把买的东西一件件清理出来按分类装入小橘专用的柜子?。 封无晔见?他不便，主动在一旁帮忙递东西。 小橘老远就?闻到了肉干的香味，它冲进厨房，「喵喵喵」地在一旁扒拉着舒起云的衣摆。 舒起云笑着从油纸袋中?拿出几片肉干餵给他。 尝到了好吃的肉干，小橘低着头吃得哼哼唧唧。 封无晔看着这温馨的画面，他的嘴角勾起。 晚餐封无晔再?次与舒起云一起坐下来用餐。 用完晚饭后也没有多留，今日能与舒起云一起逛街已经是?最大的收穫。 他觉得两人的关系比起之前缓和不少。 饭后舒起云收拾着餐桌，严蕴均在一旁思考。 这回他是?故意留下封无晔用餐的，就?是?想看看自?己徒弟和封无晔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个情?况。 用膳时封无晔的表情?自?然，然而舒起云显得很拘谨，看来两人中?还?是?有什么隔阂。 他一直觉得就?算两人这辈子?走不到一起，也没有必要?把关系弄得如此?僵硬。 作?为过来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开导一下舒起云。 「起云，坐下与为师谈谈吧…」 「好…」 堂屋里。 舒起云与严蕴均相视而坐。 「起云，为师知?道不该过多干涉你与封无晔的事，但这么多年了，为师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舒起云没想到师父会问这件事，他自?己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该怎么相处。 两人一直无话不谈，舒起云回答得了断，「师父…我心?中?很乱，不知?到底应该怎么办。」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过于腼腆。」严蕴均语重心?长道，「无晔我从小看到大，是?个不错的孩子?。」 「为师不想过多干涉年轻人的事，但今后日子?还?长，也总该学会放平心?态。」 「不要?被?心?中?的刺乱了阵脚，」 舒起云一直都知?道师父和封无晔是?故交，不然当年封无晔也不会把自?己託付给严蕴均。 就?凭这道关系，以后他也不能避免遇见?封无晔，想想这段日子?确实是?自?己太紧绷了，本该心?平气和的相处，却总是?闹得不愉快。 「徒儿知?道了…」 「现在已经是?秋日了，太医院也该进行选拔考试了，这段时日就?用心?专研吧。」 「起云定不负师父重望。」 「你的风寒还?没好全，今日早些?休息。」 「嗯。」 「…」 第二天舒起云如常骑着珍珠去上值。 珍珠今日换上了新的马衣，走路都一蹦一跳尤其雀跃。 来到宫中?以后，舒起云总觉得别人看他的眼?神和以往不太对劲。 他对这方面一直很敏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这些?天他除了日常处理公务之外，一有机会就?熟读医书，为太医院的选拔考试做准备。 本想着用看书学习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不去多想那些?奇怪的目光。 直到他听见?墙角宫人的议论。 「喂，你们听说?了吗？」 「就?是?疮疡科那个新来的医助，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去勾引封将军。」 「我听人说?这回秋猎回来的时候，他还?和封将军住一起呢！这事绝对属实。」 第144页 「真是?腌臜…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听说?他还?装病引起封将军的注意。」 「可惜封将军心?善看不出别人居心?叵测，还?被?蒙在鼓里。」 「哈？这种下作?手段都用上了吗？该不会他真以为这样就?能随随便便就?能当上将军夫人了？」 「那可不，听说?前几天有人还?看见?他缠着封将军陪他逛街呢！」 「啧啧啧…心?机多成这样，封将军该不会没看出来吧？」 「…」 议论的几人没有指名道姓，可舒起云知?道这是?在说?自?己。 刺耳的诽谤就?在不远处，他蹲在墙角抱紧自?己。 师父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不要?在乎别人的闲话，可真正听见?又怎么会不往心?里去。 那几人越说?越难听，舒起云的心?里又难过又委屈。 果然他就?不应该和封无晔扯上关系，当时就?应该强硬地拒绝。 把头埋进膝盖，一瞬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出，难过、委屈、无可奈何，全都交织在一起。 眼?里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甚至不敢走过那个必经之路的路口，生怕被?别人认出然后指指点点。 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过街的老鼠，被?人人唾弃。 眼?泪打湿了膝盖，舒起云感到无比的无助，此?时的他甚至无法上前去反驳。 在这宫里他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只能任人鱼肉。 直到那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才失魂落魄地扶着墙壁离开。 马厩里珍珠见?他哭红了眼?，心?疼地用脑门蹭着他的额头。 「哼哼咀～」 舒起云此?时心?情?低落并没有心?情?与其亲昵，他牵着珍珠的缰绳低着头走出宫墙。 或许这一切就?是?个错误，当时的他就?不该选择进宫。 更不应该买下这间铺子?开医舍，当时就?该远走高飞离开京城，也不至于发生这么多不开心?的事。 崔毅下值时遇上低着头的舒起云，他主动上前打招唿。 「起云，几日不见?，你的风寒好点了吗？」 舒起云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崔毅看到，他甚至没有打招唿直接低着头离开。 头一次舒起云无视了崔毅的问好，崔毅不知?所措地挠头，「起云，你这是?怎么了？」 舒起云自?顾自?离开，他没有任何心?情?与别人交谈。 在他转身时，崔毅看见?那一闪而过的红肿眼?眶。 「起云…你…」 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崔毅话还?没说?出口，舒起云就?骑着珍珠飞奔离开。 「这是?怎么了？」崔毅皱着眉头，他准备去调查一下。 他返回宫中?准备询问一下巡逻侍卫们有没有看见?舒起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亲耳听见?宫人们的风言风语。 「你们是?在说?谁？！」崔毅冷脸站在那几人面前。 见?崔毅过来，那几人赶紧低下头行礼，「崔大人好…」 崔毅面色如阎罗，他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这几人，他抽出自?己的佩剑，「我听见?有人造谣将军，请你们记住，胡乱诽谤直接按照军法处置。」说?完长剑一挥一旁花坛中?的灌木被?拦腰斩断。 那几人被?吓得心?惊肉跳，他们直接跪下各自?掌嘴，「小的该死，请崔大人恕罪！」 「…」 回家的路上舒起云一直低着头，生怕自?己哭红的双眼?被?人看了去，说?不定又会传出什么不好的事。 珍珠知?道舒起云的心?情?不好，它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医舍。 一回来舒起云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卧房再?也没有出来。 严蕴均不知?发生了什么，敲了几次门舒起云也没开。 「云儿，你今日怎了？」 舒起云把自?己捂进被?子?，心?中?的委屈只敢在无人之处独自?消化。 「师父，我没事，只是?风寒有些?反覆，今日想早些?休息了。」 他的语气虚弱颤抖，完全不像平时那样，严蕴均以为他是?真的又着凉了，「那你一会记得起来用膳吃药，还?有记得多盖些?被?子?。」 「嗯…」 听到严蕴均下楼，回来的路上憋了一路，一想起宫里那些?人的话，委屈的眼?泪再?次流下。 舒起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许是?哭累后就?那样睡着了。 当天晚饭也没有吃。 严蕴均没第一次见?舒起云这么反常，他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敲门问了问是?否还?好。 每次舒起云都说?没什么问题，直到睡着后再?也没有回覆。 第二天一早起来，舒起云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今日还?要?上值，他不能盯着这副模样去宫里。 换好衣物去井边打水，把冰凉的毛巾敷在眼?上，红肿的刺痛感瞬间消了许多。 反反覆覆处理了几次，眼?睛没有那么肿后舒起云才出门上值。 哭了一晚脑袋有些?昏涨，舒起云无精打采地趴在珍珠的后颈。 珍珠知?道舒起云状态不好，乖乖地走在平时进宫的路上，它的脚步放慢只为了舒起云能舒服些?。 第145页 昨天崔毅调查清楚了来龙去脉，他今天一早特地在上值前来找舒起云。 他等?在舒起云必经之路上，准备告诉他那些?人都已经闭嘴，以后再?也不敢背地里乱说?胡话。 可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按照平时的轨迹此?时舒起云应该早就?走到这里了。 他感觉到奇怪，骑着马快速往草庐医舍的路上赶去。 寒冷清晨，街道上并无几人。 舒起云趴在珍珠身上，他浑身无力，脑袋也觉得比平时还?重。 「站住！」 路突然被?堵珍珠的脚步停下。 听见?有人叫自?己，舒起云抬头。 没想到一大早就?被?人叫住，薄雾中?马蹄声阵阵。 一道黑影挡在他面前。 「哼哼哼～！」穆子?辰的黑马一阵嘶鸣。 穆子?辰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堵住舒起云去路，恰好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人站在路中?央。 舒起云愣在原地。 穆子?辰骑着马围着他转了一圈。 「穆公子?，您这是?？」舒起云开口。 从前两人并无交集，他不知?道穆子?辰来找他做什么。 穆子?辰上下打量着舒起云，第一时间他认出舒起云身下这匹马就?是?当初他看上的那只，没想到居然在舒起云这里。 没有买到自?己心?爱的骏马，穆子?辰还?因此?烦闷了好些?天。 可此?时此?刻自?己心?心?念念的马就?在舒起云身下，他心?里激起一种不甘的愤怒感。 「你可知?道你身下这匹马的来歷？」穆子?辰说?道。 舒起云脑袋还?有点懵，「有什么问题吗？」 「小小医助月俸不过五两，你知?道这匹马价值多少吗？」穆子?辰的语气故弄玄虚。 舒起云一开始就?觉得以珍珠的品相肯定不值三十两，可他也不懂马，根本不清楚珍珠到底是?什么马，也不知?其具体的价值。 见?舒起云不回答，穆子?辰蔑笑，「呵…只不过是?小小医助，可是?从哪里来的黑钱？」 「居然买得起价值三千两的西域宝马？！」穆子?辰厉声道。 脑海中?一道闪电炸开，舒起云不知?所措。 当时他盘下草庐医舍不过几百两。 若是?官家问起医舍来歷，那都还?能用诊金负担得起。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珍珠的价值居然这么高，若是?真的调查起来说?不定会惹来许多麻烦，严重点要?是?被?有心?人利用，甚至是?杀身之祸。 听到他刚才的话，舒起云全身颤抖，他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脑袋混沌根本无法冷静思考，竟一时无言以对。 珍珠不喜欢眼?前这高傲的人，它哼着鼻子?试图驱逐穆子?辰。 穆子?辰拉着缰绳离舒起云更近了一些?。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穆子?辰骨子?里的高傲让他抬着头居高临下目视着舒起云。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穆子?辰冷哼道：「最近的谣言你都该清楚吧？」 「我今日来只是?想提醒你，你该不会觉得无晔能和你这种人在一起吧？」 第60章 这句话让舒起云绷在脑内的一股绳立马断掉。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和封无晔在一起。 「不说话？是承认了吗？」 「我…没有…」舒起云颤抖着说。 「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穆子辰挑起眉峰, 「你知道最近朝中都在议论些什么吗？」 「堂堂将军居然对?一个医助百般青睐，说出去不知引多少?人笑话。」 「云泥有别，为了他的名声不受影响, 认清自己?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求求你, 别说了…我?…」舒起云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明明他也?不想这样, 他早就明白影响很大, 可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如今被这样警告, 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几滴泪水滴下, 他从来就不喜欢惹事, 现在还?被穆子辰盯上，心里压力瞬间变得无比之大。 穆子辰没想到舒起云的反应会是这样, 他得意地翘起嘴角。 原来是个好欺负的小?包子。 「我?此次前来只是想提醒你谨言慎行, 宫中可不是外?面, 一举一动搞不好都会万劫不復。」 舒起云被说得抬不起头，此时的他只想逃避，更不可能出言反驳。 赶来找人的崔毅，老远就把两?人刚才?的话听了去，这个穆子辰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第一时间垮着脸冲过来对?着穆子辰呵斥。 「喂！别挡路！」 「好久不见啊，崔校尉。」想到崔毅和封无晔的关系, 穆子辰笑着打招唿。 「起云我?们走！」崔毅没给穆子辰任何好脸色看，甚至不屑于回復他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呵…居然还?有救兵吗？」穆子辰蔑笑着离开。 「起云你没事吧？」 见舒起云委屈抹眼泪的样子崔毅心疼极了，他赶紧摸出手帕递过去，「起云别哭了，他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要是再被我?碰见, 绝不饶他。」 舒起云擦干眼泪, 今日还?要上值他不想自己?太过狼狈，「我?没事…」 第146页 刚才?穆子辰的话实在是过分, 崔毅听了都气愤。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会再有人胡乱瞎说了。」 「你别难过了…」崔毅不太会哄人，他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 「昨天胡乱诽谤的那些人已经被警告过，以后宫里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舒起云苦笑，「谢谢你。」 越是这样其?实他觉得压力越大，有崔毅这样的人护着，避免不了背后闲话，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生?活而已。 「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值。」 把舒起云送进宫门后，崔毅垮着脸策奔向军机处。 封无晔刚刚坐在案桌后，准备处理公务，崔毅立马从院外?飞奔进来。 「老大，那些谣言你听到了吗？」 「什么谣言？」封无晔最近很忙根本无暇处理其?他事务，更别说关心那些风言风语。 「今天早上，我?看见穆子辰…以及昨天…」 崔毅把他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尤其?是穆子辰还?咄咄逼人，起云难过得都哭了…」 听到舒起云被如此编排，封无晔攥紧拳头狠狠锤桌。 他冷下脸，「看来有些人还?是太闲了。」 「去查到底是谁在造谣！」 「是！」 * 太医院里。 钱江：「起云，你的眼睛怎么有些红红的？」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刚刚书?架上的书?放错了。」钱江好意提醒道。 「不好意思?我?马上调整…」 「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告假回去休息？」 「不用了。」 早晨穆子辰的话让舒起云一整天的工作状态都受到影响。 「明天就要选拔考试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舒起云摇摇头，「没事…」 「我?们疮疡已经好几年没人从选拔考试中升职了，我?们大家都很看好你，你要是不舒服可千万要告诉我?们，别硬撑着。」 「谢谢钱医官，您放心吧，我?会注意身体的。」 一整天舒起云的心情都十分沮丧，穆子辰所说的话梗在心里，尤其?是有关珍珠的身价。 光是珍珠的价格就不是一般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他在太医院的俸禄不高，就算医舍有些收入能存些闲钱，但也?是万万不可能买得起三千两?的马匹。 若是真?的被官府查起来，恐怕会连累师父。 他提心弔胆了一整天，想了无数种方案，最后决定今日下值时去马场一趟，把事情问个清楚。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只能去钱庄打借条，然后用赊销的方式来还?钱。 一到下值时，舒起云马不停蹄地赶紧冲去马厩。 珍珠在马厩里站着打瞌睡，这是它第一次见舒起云出来得这么早。 「哼哼咀～！」珍珠对?着舒起云哼叫。 「走吧珍珠，我?们去一趟马场。」 珍珠一听立马摇头，「咀咀！」 它不喜欢那里一点也?不想去。 「乖乖，别闹，是真?的有事…」舒起云在一旁哄着，可珍珠说什么都不配合，生?怕舒起云把它退回去。 见它这样舒起云无奈，看来只有自己?单独前去。 「走吧，那我?们回家。」 「嘶哼～」珍珠这才?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心情低沉，昨日和今日的事对?他造成很大的打击。 就算崔毅告诉他不会再有人腹诽，但堵在心中的情绪一直无法排解。 想要快些回家，舒起云决定走小?路回去。 刚出宫他就牵着珍珠拐进林荫小?道。 秋日的小?路上风一吹都是落叶，天灰濛濛的舒起云的步伐加快。 没多久只能一人行走的石板小?路上，从背后传来马蹄声。 封无晔得空后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太医院，然而被告知舒起云已经下值。 他赶紧追向宫外?，直到看见舒起云的背影走进林间小?路。 沿路追上。 「踏踏踏」地马蹄声越来越近，舒起云回头。 封无晔骑着马，急驶而来。 他拉紧缰绳一跃而下，「起云…」 眼前的人眼眶红红的，看起来让人感到无比的心疼。 「最近的谣言，你不用放在心上，再也?不会有人乱说什么。」 之所以舒起云选择走小?路回去就是为了不再被人说道，此时封无晔跟过来肯定又有不少?人看见。 他站在珍珠身边攥紧手中的缰绳，身体不住颤抖，早晨穆子辰对?他警告的话反覆迴荡在脑海里。 就因为自己?，封无晔在朝中被人议论，而自己?就是那个妄想攀高枝的无知下人。 他这种人根本不配跟封无晔有任何交集。 越想心中的苦涩越清晰，舒起云低着头试图不让封无晔看见他狼狈的面容。 鼓起勇气才?吐出细碎又残破不堪的声音。 「将军，今后…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您的身份尊贵，起云身份低微怕对?您造成困扰。」 舒起云再一次把话说绝。 封无晔听后面色铁青，「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是这等份量。」 第147页 「你居然在乎那些风言风语，也?不在乎我?们这十年的关系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知交，你居然三番五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封无晔握住他的肩膀，不可置信的质问。 舒起云低着头不敢正视封无晔，刚刚封无晔的那番话让他心底多年压抑的所有情绪倾泻而出，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坠落。 青石板地面上几滴泪珠噼啪，随后那水印越滴越多。 发现面前的人低着头身体不停抽搐，封无晔皱着眉头，「起云，你正视我?好吗？」 「我?想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这几日的遭遇让舒起云本就心情低沉，遭受了无数的白眼、诽谤后他只能自己?默默承受，直到今日受到穆子辰的警告，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讨人厌。 这才?进宫没多久，就讨了个勾引将军的劣迹名声，他只是想安安静静谋生?活而已，京城就这么大，给外?人留下这种印象，他以后还?怎么过活。 封无晔的话成了压到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绝望的眼泪大把大把流下。 「封将军，求你了…起云求你…」 无人的小?路上，舒起云颤抖着身子就要跪下。 「求您放过我?好吗…」 封无晔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赶紧把舒起云扶起来，「起云，这是要做什么？！」 舒起云已经哭花了脸，他双腿无力一点没有站起来的欲望。 「求求你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生?活。」 「我?知道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起云一定会涌泉相报，但请您不要屈尊降贵…」舒起云的话已经被哽咽声淹没。 封无晔把眼前的人扶好，舒起云整个人都重量都在他的手臂上。 听到舒起云这番话他头一次乱了阵脚，「起云…你别哭好吗，我?只是想和你回到从前的关系而已…你不要这样。」 「将军，您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医者?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影响您的名声…」舒起云哭得绝望，心中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 「起云…别哭…」封无晔不知该如何是好，舒起云哭泣的样子就像一把刀割着他的胸口。 舒起云还?是想要跪下，封无晔直接把他牢牢抱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请你相信我?好吗？」 舒起云止不住的眼泪打湿了封无晔胸口的衣料，他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一直不停呜咽。 听着怀里细碎的啜泣声，封无晔第一次见到舒起云这样。 那个冒着风雪中奔跑几个时辰只为见他一面的坚强哥儿，此时却因为流言蜚语受到委屈变得如此脆弱。 压垮人的不一定是身体上的疼痛，往往语言最为伤人。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有顾及到你的处境。」 「起云，你明明可以依赖我?的…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封无晔担忧地问道。 舒起云咬着牙想要坚强些，可不争气的泪水还?在狂流。 封无晔拍着舒起云的后背轻轻为他顺气，怀里的人还?在抽噎。 「呜…」舒起云哭得失语，他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将军，应该很忙吧…请回吧…不用管我?了…」 「我?不走，我?就陪着你…」封无晔抱着舒起云不肯撒手。 宫外?的小?路上偶尔也?会有人经过，然而今日却莫名其?妙一个人都没有。 崔毅冷着脸守在路口，不准任何人经过。 封无晔引着舒起云坐在一旁的石头长椅上。 他摸出手巾为舒起云擦眼泪，「起云，我?会保护好你，别难过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舒起云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封无晔明白此时说什么舒起云都听不进去，最好的方式就是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 舒起云哭了半个多时辰才?冷静下来，此时天都已经黑了。 树林小?道上漆黑一片，四周冷风阵阵。 舒起云哭累了头也?跟着发疼，封无晔脱下外?套为他披上。 「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封无晔怕舒起云饿着肚子，想要带舒起云去吃些东西，但还?是被拒绝。 而且舒起云一句话也?不愿意对?他说。 * 舒起云到家后，严蕴均发现他哭红的眼睛。 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见舒起云情绪低落，便什么也?没有问。 舒起云没有胃口，晚饭随意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他躺在床上还?是很难过。 脑袋浑浑噩噩头痛欲裂，看来是回来路上再一次染上风寒。 明天就是太医院选拔考试，这一遭怕是不能考了。 第二天清晨舒起云还?是咬着牙起床，今天的考试很重要，就算再难受他也?得坚持。 他不再敢再骑珍珠，吃了些药后就出门坐出租马车去翰林学院。 同样前来考试的齐斌看到舒起云时发现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尤其?眼底还?带着青黑。 「起云你看起来状况不太好，没事吧？」 「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告假回去歇息吧。」 舒起云摇头，「不用了，我?想考试。」 第148页 见他这样齐斌还?是有些担心，「身子最重要，这考试下回再考也?一样。」 舒起云没有回答，齐斌见他咬着牙坚持的样子，只好附和道，「那考完我?送你回去休息。」 全身发着热，舒起云脚下步履虚浮，眼前的景象都是重影，他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考场中已经坐满了人。 舒起云在各种各样的眼神中，虚弱地扶着门边走进考场。 第61章 整个太医院三百多号人?, 光是医助就?有将近一半。 每年两次的选拔考试，一次只有十人能够通过。 若是这次错失了机会就要等到来年。 舒起云找到自己的考桌坐下。 齐斌坐在前面不停回头打量着?他。 刚刚舒起云的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这会病了还?要检查来考试, 担心他会中途昏倒。 考试还?没开始, 坐在舒起云附近的医助嫌弃地站起来。 「赶紧开窗通通风, 可别把病气传给大家…」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窗。 「就?是就?是, 生病了还?来考试, 是嫌麻烦还?不够多吗？」 「…」 舒起云低着?头, 他不敢出声, 面对别人?的嫌弃他只能尽量不去影响别人?。 可坐在前方的齐斌看?不下去了，他拍桌站起来, 「谁不会生病？你?们在这里阴阳怪气什么？！」 「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准备考试！」 「你?凶什么, 我们只是说说而已…」 「凶的就?是你?！」齐斌瞠目而视。 「你?…」 齐斌是上一任院正的儿子, 这件事不少人?私下里早就?打听到了，而且齐家在湖州家大业大，占据一方鰲头，在医术界也算是个太子爷的存在，太医院的这些?医助们根本没人?敢和他叫板。 舒起云抬头，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齐斌他正准备道歉, 门口考官进来。 「肃静！」 「考试马上开始了，都?给我坐下！」 考官进来后，所?有人?都?不敢造次，乖乖回到位置上坐下。 由于再次染上风寒，舒起云头晕目眩, 鼻子也堵得慌。 试捲髮下来时, 面对问题完全没有平时的状态，思路也比较混乱。 舒起云骨起精神咬牙坚持, 一点点把试卷写完。 当他收笔的瞬间，头重脚轻的感?觉愈演愈烈，眼前一黑再也支持不住昏倒在考桌上。 * 再一次醒来，舒起云发现自己躺在他的卧房。 在这熟悉的环境里，他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从床上坐起，刚好严蕴均端着?药碗进来。 「云儿，你?醒了，快喝些?药。」 「师父我…本应该是我来照顾您的…怎可让您如此费心。」 「你?我不必说这些?，醒来了就?好。」 跟严蕴均浅谈了一下舒起云才知道自己晕倒后被送了回来，刘院使还?给他批了好几天假期。 「辛苦师父了…」 「好好休息，晚上我炖了鸡汤，一会起来多吃点。」 「嗯…」 舒起云当天在考场昏倒的事很快传到封无晔那里。 他很想?去看?望舒起云，但那天舒起云崩溃哭泣的情形一直迴荡在他的脑海里。 当时舒起云哀求的模样与抗拒的眼神，无疑像把刀一样狠狠刺入他的心口。 此时他坐如针毡，不知到底该去还?是不去。 封无晔在屋内左右徘徊，心中不上不下，去了他又怕舒起云对他生气，不去心里又各种不安。 他叫来崔毅，「赶紧去瞧瞧起云。」 「好！」 封无晔亲自准备了不少补品，什么好的都?往里塞。 一不注意就?装了一大箱。 崔毅：「老大，这是不是太多了？算下来都?几千两了，会不会又被别人?胡说八道？」 经?过崔毅提醒，封无晔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有些?多了。 「啧…你?帮我选吧。」 「好叻！」 「…」 舒起云早晨考完试晕倒后，傍晚才醒来。 他躺在家中静养，弗明前来看?望。 「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见到熟人?舒起云立马从床上坐起，「先生请坐…」 「诶，你?躺下好好休息就?行了。」弗明连忙把他按回床上。 舒起云的额头贴着?毛巾，平时白皙的脸上因风寒发红髮烫。 「赎起云无法招待先生…」 「别这么客气了，之前我痢疾发作也是你?照顾我的…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西洋参，你?收下。」 「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应当的。」 「你?好好休息。」 「嗯。」 弗明坐了没多久，见舒起云不太舒服，他也不便久留，「那我就?先走了。」 「先生慢走。」舒起云想?起床送别。 「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好好休息。」 弗明走后舒起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昏迷了一整个下午，此时头痛欲裂全身难受想?睡又睡不着?。 第149页 起床吃了些?鸡汤泡饭，平时能吃整整一碗，今日吃两口就?觉得没有胃口，实?在是吃不下。 严蕴均见他这样，心疼地开口：「能多吃些?就?多吃一点吧。」 「生病了更是要多补补。」 在恩师的劝说下舒起云吃了小半碗，浑浑噩噩又回到楼上睡下。 齐斌一下值就?赶紧拿着?礼物前来看?望。 他坐在舒起云床头，「起云，你?还?好吗？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 「唔…还?好。」舒起云缩在被窝里，吃完饭后又想?睡了，他的眼神迷迷煳煳。 齐斌：「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猜你?一定?又考了第一名。」 「今天下午我看?张院正批卷的样子都?和以往不同，平时的他总是垮着?脸，这回居然带着?笑容！」 「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振作起来。」 「嗯…」舒起云根本没听清齐斌正在说什么，他昏昏欲睡，语气呢喃。 想?着?白天舒起云忍着?高热坚持考试的样子，以及被别人?数落还?默不作声默默承受的神情，以及现在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 枕间舒起云那双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颤抖，看?得人?好生怜悯。 齐斌心中一紧，激起想?好好照顾保护他的强烈欲望。 平时一直卡在喉咙的话，此时忍不住迸裂出来，「起云…若是你?不嫌弃，可否考虑考虑与我在一起，我是真心想?与你?成…」 亲，还?没说出口。 屋外楼梯上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起云，我们来看?你?了！」 崔毅、胡楪和晓锌三人?一同挤进房间。 此时不大的屋里瞬间感?觉侷促不少。 崔毅发现齐斌在舒起云的卧房里，他的表情冷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 「起云好些?了吗？」他来到窗边低下头， 舒起云眯着?眼浑浑噩噩，「好些?了…」 胡楪也凑上来，她第一次看?见如此虚弱的舒起云，「起云，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随时给你?送来。」 「起云，我给你?带来新的汤婆子，这是我新打造的，用?一整晚还?热乎的那种…」 三人?在屋里叽叽喳喳的，齐斌想?说的话还?是没有传达给舒起云。 舒起云状态不好疲于应付，几人?待了没多久就?走了，顺便还?把齐斌也一起叫上。 美其名曰不要打扰舒起云休息。 齐斌摇摇头嘆气，只好跟着?离去。 屋里的人?走完后终于安静下来。 被这么一闹他也来了困意。 夜里他半梦半醒，感?觉有人?坐在自己的床头。 冰凉苍白的手摸向他的额头，清润的男音如迷烟般环绕。 「啧，怎么这么烫？」 「唔，是谁？」舒起云左右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才一月不到就?记不得我了吗？」男人?轻笑道。 屋里瀰漫着?一股异香，舒起云绞尽脑汁才想?起来，是在秋猎时碰见的神秘人?。 「认得的…」 「这还?差不多。」 舒起云艰难地坐起身子，「公子最近好些?了吗？」 「你?开的药效果很好，身体是比从前硬朗多了。」 「不过你?也该关注关注自己，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找到的良医就?这么一病不起。」 没有认真听面前的人?在说什么，舒起云弯下腰找出长命锁想?要还?给他。 苏涯见他从床头柜里取出布包，心情不错。 没想?到舒起云把这东西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公子的锁也该还?了…」 「不必，这个锁就?送你?了。」 「今后日子还?长，我会经?常来寻你?的。」 「可是…」舒起云还?没说完，屋子里蔓延着?一股神秘香味，让他昏昏欲睡。 苏涯扶着?他躺下，「睡吧，明日就?会好些?了…」 舒起云闭上眼很快睡着?。 「欺负你?的人?，我定?不会让他如意。」苏涯的碎碎念舒起云并没听清。 「…」 第二天舒起云醒来后发现自己好了不少，整个人?比起昨天更有精神，头也没那么疼了。 昨晚上的事他以为自己做梦了，可屋内的香味还?残留着?。 看?到床头柜上多出来的香炉，告诉他那不是梦。 那个神秘公子，总是神出鬼没的，而且每次都?留下了东西。 他打开香炉闻了闻，这些?香灰由各种药材混合而成，有很好的疗效。 香疗也是医道中的一支，现今很少有人?会用?。 舒起云坐在床头自言自语道：「想?必那位公子也是名很厉害的医者吧…」 修养的这几天舒起云除了吃就?是睡，直到第三天整个人?的精神已经?恢復得差不多。 太医院选拔考试放榜日就?在三天后。 众人?见到榜单后大吃一惊。 舒起云居然还?是榜首。 马上有不服气的人?跳出来说话，「凭什么？明明大家都?是在考试，为什么不能公布卷面，这不公平！」 他们不相信一个重病的人?能随随便便考过他们，总觉得里面有猫腻。 第150页 齐斌在一旁冷着?脸，他已经?不想?和这帮人?争论?。 还?好今天舒起云还?在家中休息，不然又要被针对。 一群不服气的人?闹到了张常正的公务室。 面对屋外黑压压的人?头，张常正冷着?脸：「你?们闹什么闹？」 「张院正，凭什么？」 「我们要求公开卷面！」 「对对！我们要求公平公正对待考试。」 张常正铁青着?脸站起来拍案，「既然你?们闹不公，那就?公开！」 他知道舒起云两连冠确实?让人?容易产生误会。 不过这机会正好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服气。 也让他们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当天下午翰林学院直接公开了之前太医院大考的卷面，和这次选拔考试的。 此事闹得挺大，不少喜欢凑热闹的官员们也来到翰林学院围观。 舒起云身为榜首的卷面被展示在第一排，两旁还?专门让士兵把守，以免有些?过激的人?上来撕扯。 其余人?的卷面也贴在整个大厅中，所?有人?都?能看?见别人?的答卷。 在众多答卷里舒起云对病症的治疗方案面面俱到，不光书写工整而且对病情可能出现的情况罗列得一清二楚。 明眼的人?都?知道，没有多年行医经?验，根本无法对症状描述得如此细緻，甚至列出好几个治疗方案。 就?连不可攻克的杂症题也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两次考试的卷面上可以看?出第一次舒起云发挥稳定?，字迹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而第二次字迹明显状态不佳。 就?算是这样也答得鹤立鸡群，让那些?叫板的人?抬不起头。 齐斌站在一旁嘲笑：「呵，不是说要求公开吗？现在看?到了吧？」 「某些?人?也太过于自以为是了吧？就?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 他看?着?带头闹事那人?的卷面，「啧啧啧…这都?写得什么跟什么啊？」 「难怪之前每年都?不公布卷面，这拿出去简直笑死个人?了，我们太医院脸还?往哪搁啊？」 齐斌指桑骂槐让那几个人?听见，他们赶紧退出大厅。 现在卷面所?有人?都?能来围观，那些?觉得不公的人?回头看?自己写的试卷，比起标准答案简直天差地别，一个个羞得恨不得早早离去。 而此时的舒起云还?躺在床上歇息，他并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 休假还?有三天，他想?着?明日好些?了就?去马场问问珍珠的情况。 以他的财力根本买不起珍珠，今后怕是要背上好几十年的债务才能还?清。 第62章 休息五天?后, 舒起云精神好?些了，他戴上绒毛穿好?挡风棉袄出门，病情好不容易好些了可不能?再復发, 他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坐着出租马车去到马场, 舒起云在柜檯处找到掌柜。 「掌柜你好?。」 「公子有何?事？」 「您还记得我吗？几个月前我在您这三十两买了一匹白马。」 掌柜盯着舒起云想了想, 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确有此事, 公子有什么疑问吗？」 「就是…掌柜, 您之前是不是把?马儿的价格弄错了？」 「那匹马儿的价钱我可以每个月分帐还吗？」 掌柜一听觉得不太对劲, 那匹马早就被封将军买下来了, 现在不知是怎么回?事，舒起云居然会?找上门来。 若是再重复收费那岂不是在业界没了信誉。 「不用的, 公子, 那马儿的价钱没有弄错。」掌柜笑道。 「可是…」 恰好?此时?主事人前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舒起云，毕竟那匹白马是特殊情况。 「我是这里的主事，公子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这边请。」 舒起云被带入雅间，他坐在主事面前神态有些侷促。 「主事，我知道珍珠的价格不菲, 这边是不是之前弄错了？」 这么珍贵的马儿，就如穆子辰所说的，要是被查起来一定?会?被官府质问，怕家里人被影响，舒起云坦诚地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一个月的俸银不高, 平时?俸禄和闲暇时?看诊赚的, 每月最多加起来也不过十多两，若是有人查过来的话…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可以赊销吗？」 主事听后, 心里暗想不知道是谁把?这事泄露了出去，当时?封将军就有说过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眼前的漂亮公子不知和封将军是什么交情，不过作为买卖双方他们?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公子不必担心，有人查来我们?这边会?解释。」 「您的珍珠并不是别人说的什么宝马，只是比普通马儿好?看些罢了。」 「某些人不懂相马看走了眼，胡乱瞎说的。」 「公子别放在心上。」 「这…」 主事人一番解释下来给?舒起云说得晕头转向。 最后他好?不容易认可了珍珠只是普通的马儿。 他心里想了想，珍珠每天?在家娇生惯养，有时?候还喜欢闹小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和主事所说的那些宝马的脾性确实不沾边。 第151页 「公子放心吧，马儿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们?不是还给?您开了票据吗？」 「谢谢主事…真是这样我就不担心了。」 「给?您造成困扰，这是我们?马场最近活动的红票，赠送马儿五次修蹄。」 「谢谢…」 离开时?舒起云被说得晕头转向，手里还攥着马儿保养的红票。 主事人说得头头是道，直到他认可珍珠就是普通的马儿。 刘孟然给?批了七天?病假，眼看着还有两天?的休假。 今日稍微有了些精神，处理完珍珠的事情后，舒起云就赶紧回?到家中查看菌丝的养成情况。 小半个月没有管的坛中菌丝长得参差不一，舒起云取下罈子，唯独发现装有芥菜中的青菌化出了水。 这个发现非常意外，他试图研究一下这些菌水是否有功效。 从大?坛里把?菌水析出，再夹出一些芥菜一起封入拳头大?的小坛中，这样就能?能?快一点化水。 其他罈子中的菌丝还是有不同菌种混杂，舒起云一一记录并思?考着该改进培育方式。 芥菜化水这是头一次发现，他对其效果非常好?奇。 下午他又去鸡场，这回?买了几只不同类型的残缺小鸡，其中还有几只带有鸡瘟。 他把?芥菜水餵给?每只小鸡又给?他们?敷了些混着青菌的药水，第二天?他发现昨日发热那些小鸡仔精神都好?了许多，没想到这芥菜水居然有奇效。 他立刻把?这一发现记下，并继续把?芥菜水餵给?小鸡。 这是第一次发现，并不能?证明?什么，只有更为严谨的实践才能?论证。 第七天?舒起云的风寒好?得七七八八。 他回?到疮疡科时?，整个科室的人都欣喜若狂。 「起云，你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 「太好?了！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科室里的人七嘴八舌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全都道了出来。 舒起云这才知道原来考完试后还发生了这么多风波。 「你是不知道，那几个闹事的人在公开卷面后都不敢说话了。」 「哈哈哈，我也去看了，他们?的答卷和优等生比起来简直拿不出手，事情闹这么大?才知道害臊！」 「就是就是…」 「这次只选拔了十人，起云又是头等，我们?疮疡终于扬眉吐气了！」 「有起云陪着以后到宫里看诊都底气十足。」 五楼科室大?家有说有笑气氛活跃，所有人都为舒起云感到开心。 刘孟然刚从外边回?来，听见屋内叽叽喳喳，「就你们?聒噪，起云都还没说什么呢。」 兴致上头后钱江站出来提议：「干脆我们?下值后一起去涮锅吧？也为起云好?好?庆祝庆祝。」 「好?啊好?啊！」 「我们?好?久没有起云聚餐了。」 下值时?疮疡九人一起下值来到京城新开的涮锅楼。 包间里。 「大?家以后可不兴叫舒医助了啊，要改口叫舒医士了。」 「那是必须的！」 「…」 舒起云被夸得面红耳赤，他呆呆地坐在位置上，这种场合他一向不善于应付。 「我们?为了起云干一杯！」 「谢谢大?家…」 京城的涮锅最为正宗，寒冷天?气吃起来又暖胃又舒服。 「哦对了，起云你有考虑过个人问题吗？」周医助凑上前来打听。 舒起云红着脸答道：「之前有的…」 「我有个弟弟，不知…」 「诶打住！可不兴乱点鸳鸯啊！」钱江打断他的话。 「感情这东西还得是自?己去寻。」 「哈哈哈，也是，过几日城里举办百花会?，起云你准备去看看吗？」 「百花会?是什么？」舒起云一头雾水，之前他都是和师父住在村里，根本不参与城中的娱乐。 「那当然是个结交朋友的好?机会?啊！」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解释了半天?，舒起云才知道是城内年?轻人的相亲省会?。 「其实可以去看看，说不定?遇上心仪的呢？」 舒起云想了想，自?己身边的朋友不多，确实遇不上什么新鲜的人，而他已经不在妄想以后能?与封无晔有任何?瓜葛，为自?己将来做打算也是应该的。 「起云这等好?看，肯定?很?抢手！」 「要是遇见喜欢的，必须带给?我们?瞧瞧，帮你把?关把?关。」 「嗯。」 「…」 趁着大?伙已经吃得差不多在饭桌上畅聊的时?候，舒起云找了个藉口偷偷去结帐。 之前的他万般不想进宫，还好?遇上了这帮好?相处的同僚，平日里对他也相当照顾。 在离开时?所有人得知舒起云已经结了帐，他们?纷纷有些不好?意思?。 刘院使：「起云，这顿本该我买单的。」 舒起云摇摇头，「刘院使言重了，平日里大?家对我很?好?，这顿是应该的。」 「怎么那么客气？」 舒起云说什么也不同意大?家平摊费用，本来平时?舒起云就谦逊有礼不争不抢很?好?相处，这回?临走时?同僚对他的好?感再次直飙。 第152页 宫里之前传的那些风言风语他们?不是不知道，但都根本没往心里去，舒起云平日低调得不行，那都是些嫉妒舒起云的人胡编乱造出来的。 第二天?太医院就下发了任命书，舒起云正式从医助变成了医士，他成为太医院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医士。 和他一同被认命的十人中还有齐斌。 中午齐斌笑呵呵地来找他，「起云恭喜你。」 舒起云颔首，「你也是。」 「害，我这都是运气好?，刚好?卡到个第十名。」齐斌不好?意思?道。 「不，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结果，这都是你应得的。」 舒起云的话让齐斌脸都红了，他从小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是刚好?擦边，因此总是被父亲数落。 从小到大?只有舒起云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么多天?没见你好?些了吗？」齐斌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 「嗯，好?多了。」 齐斌想起之前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他踌躇道：「那个…过几天?…你能?赏脸与我一同吃个饭吗？」 舒起云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朋友间聚聚而已…」怕气氛尴尬齐斌赶紧解释。 「好?…」舒起云轻笑道。 舒起云答应后齐斌眼眸明?显亮了好?几分，「那我到时?候提前去医舍找你！」 「嗯。」 两人的对话被封无晔安排在太医院的线人听得一清二楚。 这件事很?快被封无晔知道。 「齐斌约了起云出去？」封无晔在案桌前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他还记得在湖州的时?候齐斌就好?像对舒起云很?有好?感。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齐斌的意思?，之前齐斌刚来京城的时?候还与舒起云一同饮过酒，要不是那天?他恰好?出现，送舒起云回?家的就会?是齐斌。 不久前舒起云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以至于最近他都不敢轻易去找舒起云。 这段时?间他也不敢去打扰舒起云，生怕他再一次过激崩溃影响情绪。 齐斌已经要约舒起云出门，封无晔一想到这就开始坐立难安。 他心中觉得齐斌根本配不上舒起云。 就在他烦闷的时?候穆子辰找来。 「无晔，怎么最近约你次次都爽约？」 「我今个有空特地来看你。」 见到不请自?来的穆子辰，封无晔很?快垮脸，以前还不觉得怎样，顶多是疲于应付，但现在他越看穆子辰越不顺眼。 「最近比较忙。」封无晔冷声道。 穆子辰看懂了他的脸色，他道：「该不会?因为我提醒了那个医助你就这样冷落我，至于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了这话封无晔周身泛滥着冷气，脸色越来越难看。 「无晔，你该不会?真的当真了吧？」 屋内空气凝滞须臾后，传来封无晔带着怒气的声音。 「送客！」 这道洪亮的赶客声带着决绝，门外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士兵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生气。 第一次被这样对待，穆子辰立刻红了眼。 「无晔，你怎能?这样对我？他不过就是个医助而已。」 封无晔已经不想再多看见穆子辰一分一秒，他怒地锤桌，门外的士兵赶紧进来。 见封无晔转过身，穆子辰心里委屈，「无晔…你！」 「穆公子这边请。」 把?人送走后，封无晔才觉得空气清新了些。 他早就查到暗中故意针对舒起云以及散播谣言的就是穆子辰。 穆子辰越是讨厌舒起云他越不会?让穆子辰如意。 就算是丞相的儿子又怎样，充其不过是个么子。 而起云，是那在暴雪中也会?奋不顾身奔向他的光。 第63章 穆子辰不明白为何封无晔会对自己发脾气, 明明他们之前关系很好。 就因?为提了一下舒起云，没想到封无晔头一次对他大发雷霆。 「哼！既然对本公子垮脸。」 「既然这样以后就不必再见了！」穆子辰沖气甩袖离开。 自从上回警告了穆子辰后封无晔日子清净不少。 早朝议政殿中。 封无晔表情如?以往一样严肃冷淡。 经过?秋猎皇帝也看?出了五军中的?差异，整个东亓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封无晔带的?军队。 其他四军内部?早已出现不少问题, 尤其是负责皇家安慰的?御林军。 对于这件事皇帝勃然大怒, 另其立即整改。 之前封无晔不在朝中, 都是文官们的?一言堂, 现在整个朝堂上人人自危, 唯独只有封无晔备受青睐, 风水轮流转那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大臣们在皇帝心中地位一落千丈。 穆丞相偷偷用余光打量封无晔。 不光是别的?大臣, 最近就连他在朝堂上诸事不顺，一经调查才知道前段时间封无晔被造谣的?事与穆子辰有关。 他猜想该不是封无晔在暗中给他下绊子？ 现在封无晔根本得罪不起, 他暗地里早就调查到之前是舒起云治好了封无晔的?腿。 在封无晔面前舒起云此人根本得罪不得。 经探子汇报他才知道穆子辰背地里给他捅了那么大娄子。 第153页 穆子辰如?此煳涂, 三番五次挑拨, 看?来是从小到大他把他给宠坏了。 惹了舒起云无疑就是与封无晔交恶，没想到穆子辰还居然往枪口?上撞，居然敢在封无晔面前拿舒起云说事。 丞相府。 「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爹…你为什么平白?无故与我发脾气？」 「你去惹封无晔干什么？！」 头一次被自己父亲指责，穆子辰立马哭了。 「我不过?是说道几句…你用得着这样发火吗？」 「放肆！看?来我还是太过?于宠你了！」 「朝中形式错综复杂，你给我好好反省，别让我为难！」穆丞相气得拍桌。 第一次被如?此严厉教训, 哭得梨花带雨，「爹…」 「这段时间不许出门?！别给我丢人现眼！」 * 升职后反而并没有舒起云想的?那样忙，他的?生活还是和日常一样。 之前因?为一系列事又加上生病，医舍已经很久没有开诊过?。 证明实力后最近宫里也没有什么风言风语，一切按部?就班。 舒起云终于抽出时间在医舍坐诊。 天气寒冷, 医舍里燃着火盆。 门?外立着看?诊的?牌子。 舒起云坐在诊桌上读书,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第一位客人却?让他意想不到。 「舒大夫在吗 ？」 舒起云抬头，发现来人是街口?首饰店的?老?板。 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表情急迫。 「有什么事吗？」 首饰老?板今日看?起来憔悴并没有平时那样光鲜亮丽。 她上前把布包放在桌上, 「舒大夫，这是肥仔。」 见?她小心翼翼把布包打开，肥仔病奄奄地趴在里面。 「肥仔怎么了？」 「我的?肥仔最近不吃不喝…已经持续小半个月天了。」 「看?过?兽医吗？」舒起云摸了摸肥仔的?头，原先肥嘟嘟的?灰色狸儿已经瘦得脱相。 现在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疼得不行。 「看?了，兽医开了些药，吃了好些天都没有效果。」首饰老?板是个爱宠之人，她急得都快哭了。 舒起云也是同样，如?果珍珠和小橘病了他也会很难受。 要不是兽医看?不好，首饰老?板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来找到他。 「好，我看?看?吧。」 舒起云轻轻托起肥仔摸了摸，骨感的?身子毛色干枯，腹部?很大，不仔细察觉还以为是怀了崽。 仔细一摸发现有积水，体温也不正常。 听?见?诊室有异动?，小橘躲在一旁，偷偷摸摸观察。 「之前兽医开的?药方需要看?看?吗？」 「不用。」舒起云看?病一直有一套自己不同的?想法，他不喜欢一成不变的?东西，就如?他很喜欢研究新药材。 对于发热他有些想用罈子里的?菌水，但那些对鸡仔有效，不知道会不会对狸奴没有效果，他不敢轻易用在肥仔身上。 他开了利尿和止疼的?药材。 「肥仔不配合吃药怎么办？」首饰老?板担忧道。 舒起云转身从夹子上的?木盒里拿出一根内部?掏空了的?小竹筒，「用这个灌进去。」 开了药老?板还是急得团团转。 舒起云安慰道：「不用担心，肥仔会没事的?。」 「可是我掌握不好药量。」 「我来吧。」 说完舒起云开始在诊室的?炭火上拿陶罐给肥仔熬药，刚好现在也没什么客人。 「肥仔总是跑出去，之前又怀了一窝崽子。」主人愁得不行，「人生孩子生多了都伤身，更别说肥仔了。」 「搞不好就是因?为这样肥仔身子才坏了…」 药还在火盆上煎着，舒起云又拿了几根药材混在一起碾碎搓成药丸。 「下回肥仔嚎的?时候就给它吃这个吧，应该不会乱跑了。」 舒起云的?话给老?板不少宽慰，焦急的?心也跟着逐渐放下来。 药熬好后舒起云戴上手套准备给肥仔餵药，老?板在一旁帮忙扶着肥仔，免得它反抗乱动?。 可肥仔乖的?要命，好像知道舒起云是在救它，一小碗药餵得轻轻松松。 「回去观察一下吧，明天再送过?来吃药。」 「谢谢舒公子。」首饰店老?板用丝帕抹了抹眼泪。 当付诊金的?时候首饰老?板当场震惊了，「才五十文？」 她之前在兽医那给肥仔看?病都花了十几两了，她都已经做好了要花一大笔钱的?准备。 舒起云见?她震惊的?样子笑了，「快回去吧，肥仔需要休息，注意保暖。」 首饰老?板感激地抱着肥仔离开。 当晚首饰老?板死死盯着肥仔的?一举一动?，生怕它有什么不测，半夜肥仔就在窝里憋不住尿了一大滩，撑鼓的?肚子也缩回不少。 翌日，首饰老?板又带着肥仔过?来，这回她没了昨日的?那种惊慌。 「舒公子。」 「肥仔还好吗？」 「昨夜已经尿了许多，可肥仔还是发热。」 「有开口?吃些东西吗？」 「只吃了一点?点?，但是精神还是不好。」 第154页 舒起云抱起肥仔查看?，肚子是小了些，但他有些纳闷自己开的?药明明有退热效果，怎么会没有反应。 看?见?肥仔这样首饰老?板又忍不住眼泪，「狸奴发热很容易死的?，肥仔该不会也会吧？它已经发热好些天了，呜…」 此时舒起云有些无策，他已经用了效果最好的?退热药材，现只有最后一个办法。 他把肥仔放在桌上摸了摸。 「姑娘莫慌，我有新的?对症发热的?药汤，只不过?还在实践当中，在小鸡仔身上颇有成效，不知姑娘愿不愿意铤而走险，让肥仔试试。」 一听?有救她立马答应，舒起云的?医术她有所?耳闻，为人谦虚正直，街坊邻居对他十分信任。 「用，只要肥仔能好起来！」 「姑娘稍等。」舒起云去厨房取出菌水芥菜汁。 首饰老?板看?着瓷碗里又绿又黑的?汤汁她心里也很悬，但是肥仔看?了那么多兽医都不见?好，舒起云才五十文就解决了大半， 她对舒起云的?信任更深一筹。 「我来扶着肥仔。」 舒起云不敢餵多，只用开水烫过?的?干净毛笔沾了一笔给肥仔服下，有给肥仔灌了些水。 「今晚上看?看?吧。」 肥仔第二天开始有精神吃东西，首饰老?板激动?得不行，她马上给肥仔餵了新鲜的?煮熟虾仁。 她开心的?来找舒起云，「舒公子，肥仔吃东西了！」 舒起云听?见?肥仔的?状况，昨日餵菌水这大胆的?决定他自己也没把握，他松了一口?气。 「能吃东西就好…」 「舒公子，昨天这药也太神了，还能再给肥仔多吃点?吗？」 舒起云摇头，「有好转就不要吃了。」 菌水没有大量的?实践基础，怕剂量太多有别的?变数。 他怕节外生枝，于是补充道：「这个药还在研究阶段，请姑娘不要宣扬。」 「好好好！」 舒起云又开了第一天的?药方，他叮嘱道：「餵给狸儿的?药要少餵些。」 「我爱宠心切怕自己控制不好，我还是把肥仔带过?来吃药吧。」 她抱着肥仔来来回回到处走访了小半个月，没想到在舒起云这里，仅仅三天肥仔就渐渐好转。 转眼又付了几十文的?药钱，舒起云的?价格一直很公道。 之前在兽医那被坑了十几两，来舒起云这里诊金加上药材才百文出头，她抱着肥仔总觉得过?意不去。 首饰店老?板有备而来，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精緻木盒，「这是我铺里新来的?簪子，小小谢礼望公子笑纳。」 「这就不用了。」在舒起云看?来这簪子看?上去并不便宜。 「舒公子戴上一定特别好看?，一定要收下！」 「你是肥仔的?救命恩人，要是肥仔因?为生病不在了我会恨自己一辈子…」说着首饰老?板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舒起云见?她这样只好收下。 「公子就当是给我做宣销了，这簪子真的?和公子很配。」 「谢谢姑娘，」 「过?几天就是百花会，公子要去吗？」 许多人都在讨论百花会，舒起云还不决定到底要不要去。 「虽然今年天气冷得早，但百花会可好玩了，公子有空可以去看?看?。」 「嗯。」 首饰店老?板也有她的?小小心思，「如?果公子要去的?话，请务必戴上这簪子，若是别人问起来…」 舒起云立马懂了，小卓平时也会免费给他做几件衣服，目的?也都是一样。 他笑道：「会的?。」 「那我就不打扰公子了，我带肥仔回去休息，这几天谢谢公子。」首饰老?板郑重道谢。 送走老?板后舒起云回到诊桌前打扫。 他把干净的?毛巾泡在艾草水里然后擦拭桌椅。 身为医生他对环境非常敏感，一定要保持绝对的?干净整洁。 之前齐斌说邀请他一起吃饭，一直没消息，他以为齐斌最近很忙忘记了。 这事舒起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久而久之这事也没了下文。 百花会当天，太医院里。 舒起云正准备下值回家。 齐斌气喘吁吁找来，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起云，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们科太忙了，之前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舒起云颔首点?头。 齐斌眼前一亮，没想到舒起云还记得，他道：「那一会下值后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好…」 齐斌激动?万分，「那一会我去医舍找你。」 「嗯。」 回到家中后舒起云坐在镜前梳妆，毕竟是要出门?用餐，怎么也得把自己收拾利索些。 他带上了首饰店老?板送的?那白?色鹿角簪子。 做工精緻的?簪子上簪头处形状也似鹿角，看?起来小巧灵动?。 今晚成南的?百花会热闹异常，他想着和齐斌吃完饭就过?去逛逛，不知能不能物色到合眼缘的?对象。 他已经二十三岁，是该成家的?年龄。 齐斌下值后也特地回去换了一身新衣裳，他长得也不差，从小学医饱读诗书，看?上去文绉干净。 第155页 他等在医舍外，见?诊室的?门?开着，他敲了敲门?进入，「起云在吗？」 正巧舒起云从屏风后走出，「我们走吧。」 见?到舒起云齐斌脸一红，「好。」 两人去酒楼的?路上。 齐斌红着脸提议，「今天是百花会，不如?我们也去逛逛？」 舒起云没懂齐斌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他点?点?头很自然地答应。 独自一个人去玩会觉得拘束，有人陪着也好。 得知齐斌邀请舒起云出去后，封无晔第一时间就受到消息。 他马不停蹄出门?，就时刻注意着二人的?动?向。 舒起云跟着齐斌进入一家新开张的?酒楼，他并没有意识到一路上都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这家酒楼的?包间装潢成竹屋模样，窗户是镂空雕花的?，只要不放下帘子里面的?景象一清二楚。 包间内烧着炭火，舒起云和齐斌都是医者，知道通风不好很容易中毒，两人也没有拉下窗帘。 封无晔就在他们对面的?包间。 崔毅从风风火火赶来，「老?大，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封无晔没有回覆他，只是眼神透过?竹帘盯着对面包间。 崔毅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发现熟悉的?身影，「齐斌和起云？他们怎么会单独出来？」 他立刻会意，距离上菜还有一段时间他拔腿跑下楼，「晓锌就住这附近，我把他找来！」 舒起云与齐斌对坐，两人都有些拘谨。 齐斌记得上一次两人单独吃饭还是他刚来京城的?时候。 对面的?舒起云穿着便装，看?惯了穿着官服的?舒起云，这仔细一看?，人更好看?了。 舒起云表情如?常，他本就不善言谈，平时并不爱主动?聊天。 这是齐斌第一次准备跟人表白?，说什么都有些紧张。 平时他话很多，今日却?迟迟不敢开口?。 「起云，我帮你倒杯茶。」 「谢谢。」 「这家店的?菜品很好吃，你看?看?喜欢什么，我请客…」 两人在等待的?时候，齐斌心里做了无数个设想，他劝自己稳住，千万别把人吓到。 「起云，我…」就在他准备试探的?时候，包间外传来一道声音。 第64章 舒起云看向窗外, 原来是熟人?。 「嗨。」晓锌对着舒起云招手。 「啊哈哈，我和晓锌刚来，这?新开的酒楼没位置了。」 「能和你们拼桌吗？」崔毅提议道。 「这?…」舒起云看向齐斌, 毕竟今天是他邀请自己来的, 他并不能作主。 齐斌面露难色, 尤其是这?种尴尬场合。 见他犹豫不决, 崔毅怕他一会真的拒绝, 于是赶紧厚着脸皮开口, 「小二, 这?边包间加桌椅。」 小二上来一看有些踌躇，「这?…」 崔毅：「不打紧, 这?屋还能摆下一桌, 我们都是认识的人?就?坐旁边。」 小二看了一眼舒起云和齐斌, 「两位公子?可以吗？给二位添麻烦了，一会给几位多送些菜品。」 事已至此齐斌无奈道?：「好吧。」 虽是与崔毅不熟，但?在湖州的时候也偶尔打过照面，现在到京城里了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闹得不愉快也不好。 「快快快，把桌椅板凳搬进来。」崔毅招唿着小二赶紧动作。 崔毅和晓锌就?坐在隔壁桌, 他们竖着耳朵打听旁边两人?的对话?。 有外人?在，齐斌刚刚的话?咽了回去。 舒起云面色如常，而他现在尴尬得不敢表白。 对面包间里的封无晔手中捏着茶杯。 明明他不该干涉舒起云交友，可眼看着舒起云和别人?单独出?门，心里又不是滋味。 舒起云和齐斌两人?用?膳时动静不大。 「起云, 我帮你夹菜。」 看着齐斌的动作崔毅的眼睛都要瞪出?火花来。 舒起云低头?看着齐斌为?自己夹的丸子?, 小扇子?似的睫毛覆盖住那双明亮的眼。 「起云，你的簪子?真好看。」齐斌忍不住夸奖。 「谢谢, 是街口首饰店的新货。」 舒起云没有忘记给首饰老闆宣传。 他吃饭细嚼慢咽，齐斌越看越喜欢。 舒起云的长相併不是那种媚骨天成的，第一眼给人?感觉清爽干净。 带有恬静书卷气?的长相精緻耐看，每个角度都戳中他的心窝。 「白月坠，我还记得是你喜欢喝的，我给你倒一杯。」 「谢谢。」 温过的酒水，喝下整个人?暖洋洋的，舒起云就?像慵懒的狸儿一样眯起眼。 七分饱后舒起云不再进食。 齐斌整个过程都在偷偷打量着舒起云，舒起云一举一动都非常养眼，想起之前舒起云生?病躺在床上虚弱的模样，就?像破碎的美瓷。 他的脸越来越红，有个活跃小人?一直在他心尖上跳舞。 「起云，一会我们一起去百花会吧？」他鼓起勇气?提议。 「你们要去百花会？一起去吧？」崔毅吃饱喝足后凑过来。 齐斌立马变了脸色，他心里五味陈杂，本来预想着今日单独和舒起云出?来的，没想到半路还杀出?两个人?。 第156页 见齐斌皱眉，晓锌也凑过来，他挽住舒起云的手臂，「走嘛舒舒，人?多好玩些。」 就?这?样齐斌的计划里多出?两个跟屁虫。 四人?走出?酒楼时，街对面有卖甜汤的小铺。 「起云，要喝热甜汤吗？我去给你买。」 崔毅垮着脸看着齐斌明显讨好的模样，看齐斌这?样，绝对是对舒起云有意思。 之前为?了治疗封无晔的腿，他也跟着去过湖州。 齐斌家境在湖州数一数二，他的长相也算是优等。 在富家子?弟里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他站在舒起云身边就?令崔毅很不爽，他总觉得谁也配不上舒起云。 舒起云就?像是一朵治癒人?的白花，只要轻轻靠近就?能感觉心旷神?怡，要是舒起云被哪个男人?叼走，他都觉得暴殄天物。 他的余光瞄向不远处的封无晔。 怪不得老大要派他来捣乱，估计他也是这?样想的。 齐斌小心翼翼拿着装有甜汤的竹筒回来。 封无晔在不远处，脸冷得难看。 夜幕降临，城南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结伴同行的年轻男女?。 整个京城中，城南最为?繁华，这?边的活动也是最多的。 东西南北方向中，东面是皇宫与勛贵们的住地，南方则为?商铺街和各种游园居多，北方多以作坊为?主，舒起云医舍所?在的西面因地价稍微便宜些，住着大量平民百姓。 齐斌回头?看着紧紧跟在身后的两人?，这?还怎得有计划跟舒起云表达心意。 舒起云想的却是，大家都是结伴出?行，能遇上个心仪的对象概率估计不会太大，他也没有对今日百花会抱太大的期待，也就?当作和朋友出?来散散心。 「那边还有许多好玩的，我们过去吧。」 百花会举办在城南的一处大观园里，这?座花园就?如个小镇占地千顷，方二十文可进入观园，老人?稚童不费分文，其中街道?商铺样样都有，平时百姓们进入游玩都要交纳一些费用?。 今日也不例外。 百花会年年都有，吸引了不少百姓前来游玩。 虽然还未到中秋，京城的天气?已经冷的不像话?，但?都抵不过蜂拥而来的热情。 百花园门口，齐斌掏钱为?舒起云买了税碟。 「齐兄不必了，我自己来。」 「都说了今日我请客。」 崔毅在背后脸已经黑的难看，而对感情一窍不通的晓锌还在好奇地四处张望。 「崔哥，我们也进去吧。」晓锌催促道?。 他平时都在兵器作坊里，也是很少出?来走动。 百花园里。 四处亭台楼阁都挂着明艷的灯笼。 天气?虽寒冷，却不减百姓的热情。 青石板路两旁的商铺琳琅，一模一样的东西却比外面大街上卖得贵上许多。 一路上齐斌都在想方设法买东西送给舒起云，但?都被舒起云以太贵礼貌拒绝。 今日舒起云一身鸦青色长袄，穿在别人?身上会显得臃肿的袄子?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纤细白皙的玉颈上缠着菸灰色手工编织柔麻围巾。 他头?戴檀木冠，白色鹿角簪穿入其中，显得尤其灵动，腰间挎着素色兼併暖手和荷包一体的羊绒手捂。 这?是小卓的创意，刚做出?来就?断了货，现在城里的年轻哥儿和姑娘们尤其喜欢。 不光好看还能当小挎包，特别实用?。 比起那些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哥儿姑娘们，纵然舒起云打扮低调，一路上还是有不少人?都被他姣好的外貌吸引，连连驻足回头?。 齐斌与舒起云并肩走着，同样他这?一路上的目光都在舒起云身上，他的很想悄悄用?指头?轻轻试探一下舒起云的手背。 然，他的动作还没做出?，一双骨节修长的手就?被揣进手捂。 齐斌有些失望。 发现他小动作的封无晔脸黑得不能再黑，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明明舒起云小时候那么粘他。 心中冒出?一种自己精心饲养的花就?要被人?偷走的感觉。 虽然刚刚错失机会，齐斌再次打起精神?，「起云我们去安慈寺摇摇幸运签吧。」 「好。」 安慈寺就?在百花园中，平时来百花园游玩的人?不少，百花园又在城中，庙不算大，香火却十分旺盛。 城中传说安慈寺门前的菩提树相当灵验，不少善男信女?都会过来许愿，上面挂着许多红绸。 百花园中到处人?挤人?。 他们跟着人?流来到安慈寺，不曾想这?小小寺庙中排队上香的已经排了大老远。 就?连菩提树下卖红绸的小沙弥都忙得不可开交。 见这?阵仗，这?怕是来不及看一会的巡游，齐斌只好作罢。 「不然我们还是去花街上逛逛吧？那边还有不少好看的院子?。」 「好。」 走到街上时，舒起云随意看了看随街店铺的工艺品。 此时他的手从捂子?里伸了出?来，齐斌一看又有机会。 舒起云离他很近，想要轻轻勾住他的手指。 崔毅一看赶紧冲上去阻拦，「啊哈哈，马上开始表演了。」他一下子?把两人?沖开。 第157页 齐斌一个趔趄退后几步，崔毅用?宽厚的肩膀挡住舒起云。 「让让！快让让，巡游马上开始了。」 「所?有人?往街道?两边站。」 负责清场的护卫们把人?群冲散分为?两流，给街道?空出?了巡游的位置。 然而就?是这?样，人?群中的舒起云被挤到另一边。 齐斌和崔毅还有晓锌隔着街道?与他相望，「起云。」崔毅在对面街道?叫他的名字。 此时已经没有办法横穿街道?过去。 花灯巡游开始锣鼓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对面三人?的声音。 这?场巡游起码半个时辰，两边被拦着无法过去。 舒起云站在人?群背后的角落观看。 巧的是封无晔正好在舒起云所?在的这?边街道?。 他下意识朝舒起云走去。 巡游已经开始，杂耍团和舞狮舞龙团队遮挡了街道?对面的人?群。 吵闹的锣鼓声让舒起云听得心慌，他不是不喜欢热闹，而是怕过于嘈杂刺耳的声音。 他转身往后街枯萎的河池走去。 所?有人?都在街道?上观看巡游，这?原本挂满灯笼的河池一下没了人?烟，黑夜中萌生?一种萧瑟之感。 舒起云在池边的静亭里坐下。 背后街道?的声音喧闹，而湖心亭中，传来悠扬婉转的曲调声。 一名手持玉箫的公子?正在湖心亭中吹奏。 舒起云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袭白衣飘飘，奏得痴醉。 他坐在亭中隔着池上连廊看向湖心亭。 封无晔跟了过来，他把身形隐匿进黑暗。 所?有人?都去看游行了，只有舒起云在这?里静静欣赏。 一曲毕，舒起云轻轻鼓掌，对面湖心亭中的男子?注意到他。 鼓掌的声音不大，亭中人?看到了他的动作。 鸦青色的舒起云坐在亭中灯火下，精緻的脸在灯火下添加了一丝神?秘感。 对面的男子?向舒起云缓步走来。 男子?走到亭外驻足，对舒起云打量了一番。 看他的样子?或许是本想离开，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停下。 舒起云心想，现在的他确实也该认识些新的朋友。 「公子?你好。」那人?拱手行礼，一抬头?面冠如玉，英俊非常。 他第一次见到舒起云这?种气?质的人?，比起那些庸脂俗粉，舒起云就?像雪山上的白花。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材馨香。 舒起云也站起来行礼，「舒某失礼了，方才听公子?的曲子?入了迷。」 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公子?可否与在下交个朋友？」 见舒起云颔首，男子?主动开口，「吾乃城东雅苑坊的乐师游睦。」 「城西芦溪街草庐医舍舒起云。」 听到城西游睦顿了一下，他眼神?落在舒起云身上，仅仅须臾间他又笑?道?：「改日若是有空游某定当登门拜访。」 「若是舒公子?有空，也可来吾乐坊听曲消遣。」 两人?就?这?样交换了名字。 黑暗中的封无晔脸垮得难看，他有一万种想要冲出?去搅和的冲动。 但?想到之前舒起云过激的反应，不想让舒起云难过，他咬牙把自己牢牢钉在黑暗里。 舒起云与游睦畅聊了一番后，他发现与游睦挺聊的来。 几番攀谈下来，两人?挥别后，他心情无疑是愉悦的。 今日交的朋友还算不错。 游行快要结束的时候舒起云回到街边，崔毅三人?赶紧寻来。 「起云对不起，刚刚居然没有拉住你，让你一个人?待这?么久。」崔毅说道?。 舒起云笑?着摇摇头?，「无妨。」 也不是没有收穫。 回去时齐斌本想单独送舒起云回去，他憋了一晚上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可另外两人?还是像牛皮糖一样紧跟，好似并不想放过他。 最后舒起云被他们三人?一起送到家门口。 「天色不早了，起云你回去早些休息。」 「嗯，你们也是。」 看着舒起云进入医舍后崔毅和晓锌分头?离开，唯独齐斌一脸沮丧。 今日计划失败，看来还是得另找机会。 封无晔在对面街角冷着一张脸，他一直回想着刚才舒起云在万花园里遇见的那个男人?。 舒起云和那人?有说有笑?，他的心里像被绳子?勒紧。 一想到那人?看舒起云的眼神?，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男人?的眼神?中藏着怪异的兴奋。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偏偏眼神?毒辣的那人?是他。 久经沙场的他对这?种异样的眼光非常敏感，在官场和战场上只要一个眼神?封无晔就?能看破对方的意图。 对于这?些另有所?图的人?，平日里是他不喜多管闲事，而此时不同。 那人?是舒起云。 「去查那个游睦是什么人?。」 「是！」 第65章 翌日下值, 舒起云从宫里出来?时，没想?到会再一次遇见游睦。 「游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驻足在宫外的游睦脸上挂着一抹笑容，「只是路过罢了, 没想?到会碰巧遇上你。」 第158页 说完他看向舒起云牵着的珍珠, 目光带着几分考量。 珍珠感觉到不?适, 它「哼哼」几声绕到舒起云身后。 舒起云抚摸着他的鬓毛安抚。 游睦：「我刚好要去城西办些事, 可否与我一同?？」 舒起云点?点?头, 「可以?。」 钱江和?周医助从宫里出来?, 他们第一次见到不?熟悉的面?孔, 于是凑上前八卦地上前对着舒起云询问，「他是？」 「昨日在万花会认识的游公子。」 舒起云居然去万花会了？这个男的该不?会是他物色的对象吧？ 他们两人?心中暗自猜测。 「啊, 原来?是这样啊～幸会幸会, 那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我们先去一步。」 齐斌就在远处, 他看着两人?心有不?甘，舒起云居然突然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明明游睦长得不?如他英俊，而且还根本不?清楚其家中到底是做什么?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舒起云会看上这样的人?。 不?光是他，封无晔也冷着脸坐在马车中。 「将军这是那人?的背册。」 封无晔低头看了一眼?游睦的来?歷。 城东雅苑乐坊。 这是三皇子的产业，那里的消费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 封无晔紧握的拳头骨节咔嚓作响。 回城西的路上，舒起云和?游睦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医舍门前, 游睦左右环顾这草庐医舍。 大门内诊室摆设典雅用心，夹子上还放着不?少?花草盆栽，看来?其主人?是个用心的。 他拱手作揖，「天色已晚，那游某就先行离开了。」 「游兄慢走。」 刚走出去几步游睦又倒了回来?, 「哦对了, 我差点?忘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请帖，「次日我们乐坊举行雅集, 请问舒公子能?前来?捧场吗？」 舒起云看了一眼?这烫金的黑色贴子，面?前的游睦垂首鞠躬诚意十足。 难得遇上个聊得来?的朋友，舒起云轻笑着答应道：「好。」 「乐坊离城西路途遥远，公子明日且务必骑马过来?。」 嘱咐了几句后游睦离开。 舒起云转头进入医舍。 不?远处的封无晔，锁定游睦背影的眼?神冷如冰刀。 * 城东雅苑乐坊后室。 「明天不?少?达官贵人?要来?也不?知抽成?会有多少?。」 一群乐师聚在一起谈论明日的雅集，每次他们都会为了抽成?焦虑。 「对了游睦，明个谁来?给你捧场？」 「该不?会又是上回那个邱家小姐吧？」 游睦翘着腿坐在靠椅上，在外人?看来?谦谦君子的形象此时痞气十足。 「那个女?人?我早就玩腻了，三天两头来?找我是真的烦。」 「好像她最近抠搜不?少?啊，上回才花个几十两门票。」 「也是，毕竟随随便便能?花几千两的勛贵也不?多。」 「就算别人?有幸来?赏脸一两次，城里乐坊花楼那么?多，多来?几次后也就没了趣味。」 「游睦，我看你好些天没开张了吧？」其中一人?摊手道。 「你再不?开张，掌柜的可是要拿你开涮了。」 同?伴这样一说游睦的脸垮得难看，只不?过仅仅一瞬间他的脸上又挂起笑来?。 「谁知道呢？」 他想?起宫门口舒起云手上牵的那匹马，见得有钱人?太多，他一看便知那匹马少?说也得几千两。 只是不?知道就舒起云那样的收入是怎么?买的那匹宝马。 今天他还特地哄骗舒起云一起去了一趟他的医舍，那宅子可能?是垫的，只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 因为那匹马绝对不?是，若是这次成?功，光是抽成?就够他吃喝玩乐好几个月了。 「你明天准备开多少?钱的单？」同?伴问道。 游睦笑着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五千两？！」 众人?皆惊。 一下子能?花销五千两的非富即贵，他们都在好奇游睦是从哪钓来?的人?。 游睦的样子胸有成?竹，他已经算过，舒起云在宫里宫外一个月收入最低十几两，把马压了再欠上个千两也算是还得上。 就是日子嘛，肯定过得苦些。 不?过这都是后话，也不?关?他的事。 「哦对了，你昨天去了百花会。」 「这回又是哪个土绅家的傻姑娘傻儿子？」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游睦歪着嘴笑道。 翌日，舒起云早早下值。 他特地回家换上了得体的深衣，之前他从未去过乐坊，想?必那边会有很多讲究。 骑着珍珠来?到城东时，那种云泥之别的感觉更是油然而生。 在城东的街道上均是达官贵人?，很少?看见身着布衣的百姓。 一座座占地颇大的宅邸临街相望，整个京城最好的宅子都在这边。 宽敞的商铺街里随随便便一样普通的东西，和?城西价格比起来?天差地别。 一模一样的东西城西只需几十文，而这里卖到一两。 平民百姓根本花费不?起。 第159页 前路尽头就是乐坊。 舒起云由不?得低下头，他答应了要来?给游睦捧场，就决不?能?食言。 知音难寻，好不?容易遇见聊得来?的人?，他十分珍惜。 雅苑乐坊门头金碧辉煌，舒起云牵着珍珠走上前。 他把珍珠带到马厩拴好。 当要踏入乐坊时，他被门口的傧相拦住。 「公子，入内请先交纳二?十两的茶钱。」 舒起云心中一惊，「这…」 二?十两顶他一个多月的营收了。 他在乐坊门前踌躇，他昨日答应了游睦要来?的。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发现游睦在乐坊的二?楼走道上，对着门口的他招手。 他就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深唿吸过后，舒起掏了钱。 乐坊二?楼站在游睦身边的人?对他竖起大拇指。 「你这次钓的可真是正点?！」 「之前为了你要死要活的那几个姑娘摆平了？」 游睦高傲地抬起下巴，「谁管她们？」 「要是今天来?的话闹起来?可有好戏看咯。」 不?理会同?伴的话游睦下楼迎接舒起云。 今日舒起云身着山岚深衣，头戴白玉冠，低调的打扮更突出他精緻的面?容。 「起云，我正嘀咕着你，没想?到你就来?了，我特地为你留了一个雅座。」游睦走来?时步履生风，心中的得意不?经意流露。 「公子与我这边请。」小厮在前边引路。 舒起云颔首跟在后面?，他不?太习惯这种场合。 舒起云被引入二?楼雅间。 「起云，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一会雅集就要开始了，我得先去忙了。」 寒暄了几句后游睦就匆匆离开。 舒起云盯着他飞速下楼的背影，看来?他真的很忙。 乐台就在一楼正中，他所在的雅间并不?是位置最好的，但视野也算可以?。 小厮退下后，舒起云打量着雅间内的装潢。 雅间里的摆设讲究，墙面?上挂着山水画，软塌小几一应俱全，看桌上还放着一盆造景盆栽，窗外就是乐台，坐在窗前听曲别有一番风味。 舒起云正在出神，门外小厮端着点?心送进来?。 几人?不?语，放下点?心就走了。 舒起云感到有些奇怪，他并没有点?这些东西，不?知为何会往雅间里送。 他猜想?是不?是游睦吩咐的。 这些点?心吃食他不?知价格，总觉得才认识游睦不?久就让别人?破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小厮再一次进来?，这次端着酒水。 舒起云把人?拦下，「这些我不?需要，你们端回去吧。」 小厮还是不?说话，他们放下碟子就走了。 舒起云的敏感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他想?去找游睦问问，走到一楼后院时，见游睦一直在忙这排练。 见到他以?后就是远远的微微笑了笑。 「公子，雅集就要开始了，请务必不?要随意走动。」一旁的小厮提醒道。 舒起云回到雅间，他心中愧疚坐如针毡。 这些吃食应当并不?便宜。 给自己做了许多心里疏导后他逐渐沉下心。 游睦忙完后应该就会来?寻他，到时候让他把这些吃食退了就行。 雅集开始，丝竹管弦乐迴荡在楼内。 舒起云靠在窗边，欣赏着楼下的演出。 雅苑的乐师们水平一流，演奏绝妙动听。 引人?沉浸其中。 奏乐结束，游睦找来?。 见桌上的东西都没动过，他主动提议与舒起云小酌几杯。 「演奏怎么?样？」见舒起云喝了酒，他勾起嘴角。 「绝妙。」 「若是你喜欢，以?后可以?经常来?玩。」 「这些吃食…」舒起云怕游睦破费，他主动提起。 然而游睦则几番叉开话题。 两人?聊了一会，游睦找了个藉口离开，「我还要去幕后忙，就不?多陪了。」 游睦走后，舒起云又歇息了一会，天色已晚他准备离开。 走到雅间门口时他被门外候着的小厮叫住。 「公子您还没结帐呢。」 舒起云愣了一下，原来?刚刚那些并不?是游睦送的。 他并未动用那些糕点?，只在游睦过来?的时候，游睦每样都吃了一些。 心里有些不?上不?下，他还是跟着小厮去了柜檯。 当看到五千两的帐单时，舒起云整个人?被钉死在当场。 「我来?时并没点?这些…」 掌柜噼噼啪啪敲打着算盘，「陈年贵妃笑一千两，吃食动过，玉竹膏一盘五百两…」 舒起云皱着眉头，「可我问起的时候，你们什么?也没说。」 他正准备评理，几个彪形大汉从背后包抄过来?，抱着手臂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舒起云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他紧张得手心捏出虚汗。 「我们可是城东最好的乐坊，公子既然来?了就要做好准备，本店概不?赊帐。」 「砰」舒起云脑内一下子炸开，他颤抖着退后几步。 第160页 眼?光无助地四处打量，试图找到游睦，可游睦早已没了人?影。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做局诈了。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舒起云的语声颤抖。 一脸奸相的掌柜抬眼?，「我看你的马不?错，那就用你的马抵押吧。」 怪不?得游睦看珍珠的样子怪怪的，今日进来?的时候珍珠也不?配合自己。 昨日在自己医舍门前时，游睦四处打量。 舒起云原以?为他只是好奇，没想?到居然是在估量其价值。 反覆推敲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设计好了的。 「不?…不?可以?，珍珠不?能?给你们。」 珍珠是舒起云的心头肉说什么?都不?肯抵押。 「那公子准备用什么?抵债？」掌柜的眼?神就像浸在猪油中一样，让人?直犯噁心。 「以?公子这姿色，我们红楼那还留有一屋…」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掌柜的脸上。 舒起云气得全身颤抖，「你们别欺人?太甚！」 他第一次做出这么?失礼的动作。 然而掌柜的却笑了，他搓了搓被打的那半边脸，「这一巴掌可值五百两，公子现在欠的可不?是五千两了。」 因为店里可以?抽成?，不?少?乐师会骗穷人?过来?花费，就因这样经常有人?闹事。 只要有人?闹事店里的人?都不?还手，他们越闹价格只会越来?越高。 「五千五百两！」掌柜的用手比划着名，他的表情贼眉鼠眼?。 舒起云眼?眶红润，唿吸都觉得困难。 「哈，公子要是想?赖帐我们就去官服走一趟。」 * 后室中。 「你带来?的那个票子怎么?样？」 「过不?了一会当然就范了。」游睦把腿搭在桌子上，双脚不?停晃动着他笑得得意。 「若是他给不?出钱怎么?办？」 「那就去红楼卖咯，恰好我还能?得个介绍抽成?。」 「真是一举两得，以?他的姿色搞不?好还能?混个头牌。」 「可真坏啊你…」 「哈…这世上坏人?本就多，多我一个又能?怎样？」 「砰！」就在他春风得意时，一群官兵破门冲进来?。 「你们做什么?？！」 「少?说废话。」 「把在场的人?拿下！」 * 前台舒起云迟迟不?肯画押。 掌柜用蔑视的眼?光不?咸不?淡地劝着，「公子，这些钱对你来?说不?过只是平时多辛苦些。」 「何必呢？」 「签吧。」 舒起云眼?眶忍不?住滴下一滴悔恨的泪水，他不?知道今日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师父。 背上这么?多债他今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甚至要为别人?做牛做马。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旁的笔。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就在他含泪咬着牙准备下笔时，一双大手伸出把那字据撕毁，硬生生砸向掌柜那令人?作呕的脸。 第66章 「谁？」被砸的掌柜厉声尖叫。 一个?高大威勐的身影遮挡了光线。 舒起云颤抖着回头, 那人竟是封无晔。 他如一尊威严的雕像，就站在他的身后。 逆着光，舒起云看不清封无晔的神情, 他只知自己的表情此时?一定是惊慌狼狈的。 「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掌柜准备让身后的打手动手。 瞬息间从封无晔身后涌出士兵, 舒起云身旁四个?五大三粗的打手扑通一声?被按倒在地上。 「立即对此地进行清查！」 「你们什么人！你们知道我们老闆是谁吗？这里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查的吗？」掌柜尖锐的声?音让人感到异常烦躁。 突然几个?士兵包抄过去, 「少?废话！」 他们一把反手压住掌柜。 抽屉中的帐本?被收走。 掌柜的一看大事不妙。 「我们这正?经做生意, 都是明码标价,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崔毅亮出军队令牌和搜查令, 掌柜吓得不轻。 这回肯定兜不住了。 * 封无晔把舒起云护在身后。 舒起云难过的低下头, 「我…」 封无晔盯着舒起云可?怜兮兮的样子，其实他很想一开始就告诉他。 但他还是忍住了冲动, 只有痛过才?会记住。 「没事了。」 他把六神无主的舒起云抱进怀里。 刚才?强忍受下的威胁和惊吓, 此时?在怀里忍不住溃堤。 官兵们把后室的所有人都扣押在一起。 大堂中跪了一地的人。 游睦被压上来。 「跪下。」 游睦的后腿被狠狠一踢。 「哎呦！」 他疼得冒汗, 这一下骨头估计断了。 游睦疼得呲牙咧嘴，他抬头看向舒起云。 眼?中满是不屑。 舒起云颤抖着嗓音，「你为何要如此诈我？」 「枉我把你当做真心朋友。」 游睦别过头不说话，甚至鼻子还哼哧一声?。 「你…」舒起云眼?眶再次红润，没想到自己的真心变成别人坑害他的筹码。 第161页 全场无声?。 「啪！」 崔毅见他这副不乐教的样子，上前?扬起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小练武体格强壮, 他的这一巴掌直接把游睦打的天旋地转险些扑倒在地上。 「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舒起云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把所有人压走！」 「是！」 有军队的干涉，乐坊查出不少?骯脏东西，帐目中不少?人被骗得倾家荡产，当场被查封。 三皇子府。 苏羿急得团团转，「封无晔怎么会突然插手这件事？」 「该死！」 京城中黑暗地带不止这一处, 若是真的彻查牵连诸多。 必须得赶紧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若是闹到皇上那边, 他今后恐怕无缘太子之?位。 将军府里。 巨大打击下舒起云还没有缓过来。 「喝些热茶吧。」封无晔把茶杯递给舒起云。 此时?舒起云的眼?周通红。 封无晔盯着他，不知为何联想到受尽委屈的小兔子。 「今日谢谢将军。」舒起云的语气带着一些失落和委屈。 「你我不必说这些。」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封无晔缄默。 舒起云猜到了。 「谢谢你…」 没有提醒我, 让他吃一堑。 若不是这一次，他估计还是和之?前?一样天真，很容易相信别人，以后不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封无晔拿起绫帕给舒起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天色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表情颓然疲惫。 经过这次之?后，封无晔发现两人间的气氛并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或许是舒起云遭受到了打击。 他注视着舒起云，想起舒起云以前?乖顺的样子，要是一直能这样该多好。 回到医舍后舒起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他差一点?就倾家荡产，就怪自己太容易轻信别人。 若不是自己对游睦抱着交友的心态，想必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状况。 缘分，有时?候也是害人的一把刀。 * 此事之?后舒起云再也没有什么交友的心思，他每天两点?一线，一心扑在工作和菌丝的研究上。 乐坊的事他也不去打听下文，每日醉心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如今他已经升为医士，每日的工作有所变动。 比起当医助时?更忙了些。 「听说皇上要给丞相家小公子赐婚了。」 「什么？是谁？」 「听说是封将军，之?前?他们两人不是经常结伴同行吗？」 「搞不好两情相悦…」 那件事过后舒起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再见过封无晔，他低下头默默离开。 丞相府。 穆子辰躺在床上疼得脸色发白，嘴唇无色。 他刚刚才?吃了些止疼的汤药，此时?已经稍微缓和了些。 太医们都低着头。 张常正?：「眼?下穆公子的病也只能养着。」 丞相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穆子辰一脸不忍心：「张院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张常正?摇摇头：「公子这是沉疴痼疾，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办法太过兇险，公子金贵怕折腾不得。」 「张院正?说的是什么办法？若是能根治老夫宁愿付出一切代价。」 「公子的石淋无法排出，若是要治便要动刀取出。」 一听动刀丞相慌了神。 他本?就是一读书人，从小信奉的观念就是身体髮肤受之?父母，若是受些外伤缝合这些还能接受。 但无伤在身体动刀是万万不可?接受。 见丞相未说话，张常正?收好药箱，「那下官告辞了。」 张常正?走后丞相看着床上那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 穆子辰这病看了多年医者?未好，如今发病越来越勤，估计活不了几年，越想心中就越发觉得愧疚。 他走回书房，开始思考张常正?刚刚的话。 放眼?整个?东亓，他竟不知谁能给穆子辰动刀。 这种治疗风险太大，最坏的结果他承受不起。 在案桌前?愁眉莫展，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封无晔健步如飞的身影。 「如果是那人，说不定可?以。」 最近宫里又不知道是谁传出风言风语说是皇帝要给封无晔和穆子辰赐婚。 这事传到封无晔面前?，他觉得有些反胃。 宫里人明眼?人都知道穆子辰一心在太子身上，根本?不可?能与他成亲。 而且他也不喜欢穆子辰，经歷过那么多事后甚至有些厌恶。 「老大，查出来了，是三皇子的人传出来的。」 「估计是因为之?前?我们查封了他好几处产业，他怀恨在心。」 「知道了。」 就在封无晔准备思考下一步该怎么清算三皇子羽翼的时?候，门外传报：「穆丞相到。」 「封将军。」 「丞相今日前?来有何事？」 「老夫给你跪下了，请你一定要帮我。」 见面前?老人二话不说就要跪下，封无晔赶紧上前?，「丞相快快请起。」 第162页 「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前?段时?日吾儿不懂礼数冲撞了将军。」 「但看在老夫的脸面上求将军救他一命。」 封无晔知道穆子辰身上一直有顽疾，丞相这番过来找他，莫不是有其他意图。 「我不懂医术，丞相怕是找错人了。」 「张院正?所说根治必须动刀，可?放眼?整个?东亓，老夫实在找不出哪位医者?可?以帮助辰儿。」 「若是为将军治好腿疾的那位医者?，一定可?以救辰儿的。」 听到他的话封无晔的脸沉下来，丞相故意在军机处对他说这等话，一下子被架到道德制高点?，这忙不帮不行。 且不日前?穆子辰还对舒起云说出那番过分的话，这件事怕是不容易善终。 「丞相，事关重大，你最好问一问穆子辰的意思。」 「动刀医病，若是穆子辰不愿，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吗？」 「将军说得极是，老夫这就回去。」 「丞相慢走。」 封无晔重新?坐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信任舒起云，穆子辰和舒起云有过节。 他深知一个?道理，良言难劝该死鬼。 一个?人的命运就看主人如何选择。 丞相府。 丞相坐在床头。 「最近户部尚书想要送他女儿给太子，看来对着太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 穆子辰听了咬着牙睁开眼?。 「为父刚刚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 「可?留了疤怎办，子辰不想身上留有疤痕。」 「傻瓜，那又如何？为父只要你能健健康康，而且一定会用最好的药膏给你治疗的。」 一想到太子妃之?位就要被夺走，穆子辰切齿答应，「好。」 「明日我会请封将军过来。」 封无晔冷着脸来到丞相府时?，穆子辰的院子死气沉沉。 「无晔，你来了。」穆子辰躺在床上虚弱地开口。 封无晔就站在远处不再上前?。 「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瞧我这身子，竟也是拖不了几天。」 「你想好了吗？」 「左右都是死，子辰何尝不想搏一搏。」 「这不是我说了算，愿不愿意还得看医者?的意思。」 「子辰明白，还请将军多多帮忙。」 得到回答后封无晔离开。 回去的路上他不知该怎么跟舒起云提起这件事。 若是起云不答应，他也不能强求。 若是拒绝起云必然会被丞相府的人视为眼?中钉，这丞相老奸巨猾居然拿他当枪使?。 封无晔在府中不停斟酌，谁知才?过一日丞相府就派人过来。 「将军，我家少?爷快不行了，求您救救他。」 看着跪在面前?的一票人，看来这一趟不走不行。 现在天色已晚，封无晔准备连夜赶去丞相府看看什么情况。 谁知丞相府的马车就停在街口，丞相和穆子辰都在上面。 封无晔脸色不悦，这是逼他。 第67章 「夜已深, 丞相这般是为何？」 「先送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会去请那位医师。」 「小儿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 穆子辰躺在车里?裹着棉被, 封无?晔撇了一眼道：「这种情况府医不能处理吗？」 语气之?外尽是封无?晔的不耐烦。 听他这样说丞相又要?跪下。 封无?晔无?奈这些?文官的绝招就是下跪撞墙, 他相当不喜欢这种行为。 此?时下起?了雨。 「若是将军出手相助, 丞相府上下必当重谢。」 「…」 舒起?云还在书房看?书, 烛光下他的表情认真恬静。 突然诊室的门被扣响。 屋外下着小雨。 他穿上外套走过中院前去开门。 「是谁？」 「起?云是我。」门外传来封无?晔的声音。 舒起?云不知这么晚了封无?晔是有?何事, 他还是打开了门。 雨中封无?晔撑着伞, 背后穆子辰被家丁背着。 他的表情有?些?踌躇, 「起?云，我…」 舒起?云心头一紧,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简短几个?字。 「先进来吧。」 舒起?云身上还散发着沐浴过后的香味, 他点燃诊室的烛火。 封无?晔身后的一群人涌进，不大的医舍里?顿时显得侷促。 走进左边侧间的诊室，示意让穆子辰躺在诊床上。 穆子辰脸色煞白，此?时已经疼得意识模煳。 舒起?云的心中滴血，但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毕竟是封无?晔来求自己，他怎捨得拒绝？ 二指覆上脉搏, 「石淋，已经是无?法排出的地步。」 「怕是要?动刀。」 当丞相见?到舒起?云时，才明白原来真的是他把封无?晔的腿治好的，之?前线报中他都还不相信。 可眼下舒起?云光是短短须臾间就判定?了穆子辰的病情，不得不让人佩服。 「请舒医士一定?要?救救我儿子。」 丞相都已亲自前来, 舒起?云想到他治疗封无?晔腿疾的事, 这番怕是瞒不住了。 「这需要?争取患者的同?意。」 第163页 「同?意。」 有?了游睦的教训，舒起?云知道此?时事关重大, 在动刀前必须签一份书契。 「这是何意？」 「动刀兇险异常，是死?是活后果?概不负责。」 「如果?你们可以接受的话。」 此?话一出丞相踌躇了。 封无?晔下意识站在舒起?云身边，舒起?云这番做法确实正确，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避免丞相府翻脸。 「穆丞相，这事确实非同?小可，还请家属斟酌，依我看?需得令郎首肯，以及家属签契才稳妥。」封无?晔补充道。 舒起?云冷着脸，他从?封无?晔对丞相的话语中听出冷漠。 心中不禁猜测，莫非宫中传出的赐婚消息是假的。 「待老夫斟酌一下吧…」 「辰儿今夜疼得厉害，舒医士可否帮忙。」 舒起?云去到二楼调配药方，封无?晔也跟着上楼。 他的手中握着烛盏，为舒起?云照亮。 舒起?云并未发话，他一一从?药柜里?拿出药材放入石臼处理。 封无?晔则默默站在一旁为他当人形灯台。 「起?云，若是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舒起?云还是沉默，昔日奚落自己的人就躺在他的医舍中，他怎能不难受。 二楼的气氛静得让人害怕，两人的唿吸声尤其清晰，随后被舒起?云手里?石臼的声音盖住。 石臼咚咚咚的声音就像重锤敲在胸口。 封无?晔感受出舒起?云的纠结，他顿时心生愧疚。 「起?云，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为难。」 「可是…对不起?…我…」封无?晔不知道该怎么说。 舒起?云还是默默进行着手中的活路，他连看?都不看?封无?晔一眼。 封无?晔也清楚这事他没有?提前与舒起?云说，突然半夜前来非常不妥。 现在被讨厌也是应该的，他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老老实实当灯台。 楼下一堆丞相府的人伺候着穆子辰，唯独丞相满脸愁容。 舒起?云所说的风险，他丞相府上下承受不起?。 这事确实需要?商榷。 不久后舒起?云从?二楼药房下来，封无?晔跟在他的身后。 他把配好的药丸递给侍从?。 穆子辰被伺候服下舒起?云配的药后，明显舒服了许多。 疼得虚弱的表情明显放松。 舒起?云就在一旁站着等待丞相做决定?。 「丞相大人想好再说吧，您也看?到我这条件就这样，进行动刀风险自然…」舒起?云的话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完。 见?穆子辰好些?了，丞相府又连夜把人带了回去。 一堆人浩浩荡荡离开后，诊室一下子回归冷清。 夜里?天凉，舒起?云为自己拢了拢衣裳。 诊室内烛火跳动。 「封将军也请回吧…」 「起?云，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封无?晔踌躇了许久才开口。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也看?到了，我这没有?动刀的条件。」 「若是非要?这样，就让他们跟太医院说吧。」 太医院五楼疮疡科的刀室自从?修好后就没有?用过，那里?确实是最适合治疗的地方。 「如果?需要?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封无?晔道。 舒起?云垂眸，「将军对起?云的救命之?恩起?云铭记在心。」 「将军且安心。」 「起?云，你为何还是同?我如此?见?外？」 自从?想明白后，舒起?云就把封无?晔当做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从?不再妄想能有?什么瓜葛。 「皇上即将对将军和穆公子赐婚，起?云本就该恪守成规。」 这句不咸不淡的话一出让封无?晔感到异常烦躁，尤其是从?舒起?云嘴里?脱出，让他胸口梗着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 「谁说我要?和他成婚了？我根本不喜欢他，起?云你不要?多想。」 「那些?都是谣言，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舒起?云听后心里?毫无?波澜，他原以为自己会觉得开心，可现在竟没有?任何波动。 他拿起?桌上的烛台，「将军，雨已经停了，回去吧，明日不是还要?早朝？」 封无?晔自知理亏也不便多留，毕竟舒起?云也需要?休息。 「那我就先走了，晚安。」 「…」 * 穆子辰吃了舒起?云开的药，最近精神?好些?了。 「父亲，这药是哪位医师开的？孩儿最近都不怎么难受了，这药可比太医院开的好用。」 当日穆子辰疼得意识模煳，根本不知道是谁开的药。 「是舒医士。」 「什么？怎么会是他？！」穆子辰不敢相信，他吃了那么久药从?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但现在告诉他给他开药的是舒起?云？他根本无?法相信。 「你的病要?完全治好还是得动刀。」 「可…就不能一直吃药养着吗？」 「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是每次发作一次比一次疼吗？」 穆子辰瞬间接不上话了。 「我已经和张院正沟通过了，这次在宫里?为你治疗。」 第164页 「为了太子妃的位置，你必须健健康康的。」 太医院里?。 张常正突然来疮疡科，让一众人惊得站起?。 他把来意说了。 众人听到要?给穆子辰动刀，除了舒起?云外皆惊得目瞪口呆。 舒起?云没想到丞相府真的原因来太医院治疗。 「恣事重大，需要?单独开课题进行研究。」 「治疗就定?在下个?月，你们说说谁来主刀？」 一提到主刀所有?人都开始缩脖子，他们看?向舒起?云。 其实张常正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那就舒医士来吧。」 「你们大可放心，虽然签订了生死?契，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可是丞相的儿子，谁敢啊…」 「行了，你们好好准备到时候我会在一旁旁观。」 张常正走后疮疡科所有?人看?向舒起?云。 这种情况也只有?他才能稳操胜券。 这一个?月的准备时期内，舒起?云走访了多名有?经验的医者，只为治疗万无?一失。 丞相府公子要?第一个?在太医院动刀治疗的事也传得人尽皆知。 直到治疗当天，丞相签下生死?契把心爱的小儿子送入诊室。 位于五楼的诊室一片明亮。 舒起?云身穿白衣带着医帽口罩正在其内等候。 为了这次治疗穆子辰头一天被要?求什么也不能吃，此?时的他饿得烦躁。 在门前时还不愿意进去。 但想到以后必要?站在太子一侧，他又咬着牙进入。 疮疡的人准备就绪，屋内熏艾好几个?时辰，地面也撒了烈酒。 一切只为顺利进行。 当穆子辰躺下时才明白，原来舒起?云就是那世?间流传的奇医，难怪封无?晔对他一直那么在乎，是舒起?云治好了他的腿。 虽然心中不甘，他还是老实趴下闭上眼睛。 只要?是这个?人，他一定?不会有?事。 此?时封无?晔就站在门外，刚才关门的瞬间他看?到屋内站的笔直的舒起?云。 舒起?云的神?情就如给他动刀那天一般冷静沉着，散发着不一样的迷人气质。 此?时他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 治疗异常成功，史官在一旁记载下这堪称绝妙的治疗过程。 【病人趴于诊床用麻布盖之?，患处剪开手起?刀落，竟从?肾处拨出无?数粒石子…】 舒起?云缝好最后一针，整场治疗宣布结束。 当丞相冲进来时看?到那一盆从?身体里?取出的石子也是心头一惊，其中最大的一颗居然有?黄豆大小。 他之?前还懊悔非让穆子辰动刀，可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无?比正确，若是这些?石子一直在体内，就算用药养着穆子辰也活不了几年。 所有?人都在关心床上昏迷的穆子辰，诊室内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舒起?云只是默默走到一旁用药水净手。 封无?晔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旁不起?眼的舒起?云。 「起?云，你怎么样？」 「托将军的福，一切顺利。」舒起?云一脸疲态，刚才集中精力几个?时辰，现在一下子从?紧绷状态松弛，整个?人精力早就被耗尽。 「一定?很累了吧？刚才治疗了那么久。」 「我送你回医舍休息吧？」 冰凉的药水没过指尖，舒起?云仔细清理着。 「谢将军好意，不用了，起?云一会还要?写治疗记册。」 第68章 太医院五楼的休息室, 一堆人正守着?穆子辰。 而?为其忙碌了一整天都舒起云和同僚还?在打扫诊室，待到诊室干净后，舒起云拖着?疲惫的身子默默打开门准备回到公务室。 封无晔一直在门外等着舒起云忙完出来, 当再一次见到诊室门打开后, 舒起云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 他还?记得之前舒起云为他治疗腿疾的时候, 动刀过后整整休息了好些天才缓过来。 「起云, 你没事吧？」 「无碍。」舒起云走向?公?务室的方向?。 封无晔担心?他会劳累过度, 跟在其身后不肯离开。 身后不远处就是封无晔, 舒起云在心?中嘆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连抬手指的精力都没有，也就随他便了。 目送舒起云回到公?务室, 封无晔还?是站在门外候着?。 今天整个疮疡科的人无一不是提心?吊胆的过。 直到治疗成功所有人都如蒙大赦, 现?在正歪东倒西地摊坐在自己的案桌歇息。 舒起云给?自己沖了一杯热茶缓缓坐下。 脑内一遍遍回顾着?刚才治疗过程中碰到的问题。 理清思路后, 从?抽屉里拿出册子开始记录过程。 这是他的习惯，他聚精会神地提笔，两耳不听门外事。 公?务室里其他人也缓得差不多，他们站起来活动筋骨。 这才发现?封无晔一直站在门外。 周医助小声凑近刘孟然，「刘院使，这封将军站在门外做什么?？要让他进来坐坐吗？」 今日虽不是刘孟然主刀, 但他也是提心?吊胆得够呛。 换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的气色才好些，这才发现?封无晔在外面，估计已经站了很久，他赶紧亲自前去，「封将军有事吗？」 第165页 「进来坐吧？」 「不必了, 不打扰你们忙碌, 我只?是在附近看看而?已。」封无晔一边说眼神却落在屋里正在认真书写?的舒起云身上。 「那既然这样?封将军请便。」 「嗯。」 封无晔今日休沐，刚好撞上穆子辰治疗的日子。 此时他等在太医院门口。 直到那青色身影出来, 天都已经黑了。 舒起云怀中抱着?厚厚的记册，他准备回去与师父分析今日治疗的案例。 他心?里装着?事，并没有注意?到等候多时的封无晔。 封无晔看向?舒起云，舒起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看到自己。 眼看着?舒起云在阶梯上就要踩空，他连忙上前。 「小心?。」 舒起云跌入结实的臂弯里。 「啊。」舒起云吓了一跳，没想?到刚刚自己居然踩空了，若是跌下去估计摔得不轻。 「没事吧？」 舒起云慌慌张张站好，「没…没事…」 「这么?晚了，起云我送你回去吧。」 舒起云愣了一下，封无晔难道在外面等了一整天吗？ 「这…不必麻烦将军了。」 然而?封无晔早已习惯舒起云的拒绝，他根本没有听舒起云的话，只?是像堵山一样?牢牢守在舒起云身旁，「走吧。」 哎…舒起云低下头在心?中嘆息。 他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封无晔，就算他躲着?他也会找上门来。 顺其自然罢…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走在安静的宫道上。 舒起云心?中踌躇，今日过后恐怕不少人就会知道是他治好了封无晔的腿疾，以后的路还?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将军府的侍从?帮忙把珍珠从?马厩里牵了出来。 舒起云坐上马车，封无晔就坐在他的对面。 封无晔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舒起云疲惫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两人相对无言。 草庐医舍门口。 封无晔突然拉住舒起云。 今日在冷风中他也想?了许多，之前纠结在心?中的情绪一直无法得到回应。 「起云，以后有什么?事能与我说么?？」 「将军…起云不过只?是个医师而?已。」 舒起云的回覆还?是那样?有意?疏远，封无晔倍感?失落。 「那日在乐坊感?谢将军出手相助，将军的恩情起云铭记在心?。」 这是封无晔不想?听到的回答，舒起云这几月对他一直这样?排拒，那种被推得越来越远的感?觉一直折磨着?他。 「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舒起云一字未回，他颔首低眉，轻轻行了一个告别礼。 * 穆子辰醒后，一直服用的都是舒起云给?他开的药方。 才半月余身体就比从?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次治疗的成功轰动朝野，皇帝叫上舒起云来殿前亲自封赏。 这等荣誉让无数人羡慕，然而?舒起云却提不起兴致。 他知道只?要走进别人的视野里必将惹上不少麻烦，平时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纯粹地研究医学。 皇帝高高在上看着?跪在殿下的舒起云。 他只?知舒起云年轻，没想?到居然比起这些动辄五六十岁的太医，舒起云居然有为到这种地步。 前些年治好封无晔的腿疾，才进太医院不到半年就攻克了两种有史以来无法治癒的疾病，之前在秋猎还?治好了太子。 「好！朕的东亓有这等人才，今后必将造福百姓。」 「赏～！」 舒起云趴跪在地上，「谢陛下。」 抬头的一瞬间，皇帝这才看清了他的眉眼。 突然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如泉涌，皇帝轻轻皱眉，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开刀取石的治疗方法被记入医册。 疮疡科再次扬眉吐气。 不日舒起云与刘院使去丞相府为穆子辰复诊。 这才半个月腰后的伤口就已癒合。 穆子辰感?觉自己好的不能再好，但每每通过铜镜看向?那腰后的疤痕，心?里又总觉得梗着?一块石头。 而?且最近舒起云风头正盛，他的眼线来报太子居然对舒起云的兴趣及浓。 联想?到之前舒起云治好了太子的腿，又查到太子在秋猎时偷偷接济舒起云之事。 穆子辰觉得自己在太子心?中的位置岌岌可危，有关他今后的地位，这正是他无法容忍的。 镜中穆子辰的表情越渐扭曲。 丞相府中堂客厅。 「感?谢舒医士这段时间对我的治疗，子辰已经恢復得很好。」穆子辰一脸笑容地迎接着?二人。 舒起云为他摸了脉，又从?新开了今后的药方。 「日后公?子多喝些烧开的净水，最好不要再喝未过热的山泉水，避免石淋復发…」舒起云嘱咐着?需要注意?的事项。 「嗯，谢谢舒医助。」 复诊过后舒起云和刘孟然准备离开。 穆子辰再次把两人叫住。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 「过几天城外药材市场会来一批珍惜药材，这是丞相府的红帖可以任选药材，价钱让利许多，舒医助尽管去挑，帐挂在丞相府就好。」 第166页 「舒医助的医舍应该用得上吧？」穆子辰把红帖递给?舒起云。 舒起云不知该不该收。 「刘院使这边当然也有谢礼。」穆子辰递了个眼色，下人奉上礼盒。 刘孟然也没有动作。 见两人这样?穆子辰好生劝说了许久，最后舒起云收下红帖。 「谢谢穆公?子好意?，只?不过药材的钱舒某会自己承担，谢过丞相府好意?。」 「不必如此客气…」 「…」 从?丞相府出来后，舒起云询问刘孟然。 「刘院使，药材市场的红利是否有这事？」 「是的，每年中秋前都有不少便宜的珍惜药材，这些达官贵人家里平日都会备大量药材，所以每年都有请帖，你自己还?有医舍，是可以去看看。」 「好…」 回去的路上舒起云路过一家新开的巧匠坊。 里面展架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他突然想?到小橘最近玩坏了不少玩具，今日也无他事，不如进去看看。 位于城东的店铺都比其他地方价格贵上许多，舒起云准备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 两层的门店屋内正中有一道方形鱼池，里面种上了各种浮萍。 五颜六色的花鲤左右闲游，水面上还?从?石头搭建的小瀑布处冒出雾气， 舒起云第一次见到这样?精妙的设计，心?中连连称绝。 店内只?有潺潺流水声，并无其他客人。 鱼池不远处就是展架，舒起云上前欣赏。 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机关玩具，做工精妙绝伦。 他突然发现?一只?发条老鼠，这东西在其他地方根本没有见到过。 可以说一眼就看中想?要买给?小橘玩耍。 架子上没有标示价格，舒起云四处打量，想?要找到店工询价。 突然听到楼梯上有人下来，舒起云回头。 那男子一身云锦靛衣，身材修长，光是衣服用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穿着?。 男子的气质斯文干净，鼻樑上带着?单片透明?圆镜。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闆吗？」 苏季抬头对上舒起云，他的声音温和，「嗯。」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这个老鼠的价格。」 苏季向?舒起云走来，他从?架子上为舒起云把发条老鼠拿下，「是这个吗？」 「嗯。」 苏季把木头做的老鼠的尾巴转了几圈放在地上，只?见那老鼠「啾」地一下从?地面上窜出去，活灵活现?的样?子就像个真的老鼠。 「做的真好。」舒起云感?嘆。 「想?要看看更多的好玩物件吗？」 「可以吗？只?不过这不太好吧，我还?没有买任何东西。」 苏季会心?一笑，「这个店面是我的秘密基地，不买也无妨。」 「我只?是想?让世人看到我的作品而?已。」 「不必害怕，这边请。」苏季做了个请的姿势， 舒起云不知该不该去，毕竟老闆如此盛情邀请。 上一次吃亏他还?铭记在心?，这回确实有些害怕，毕竟这里是普通人消费不起的城东。 见他不动，苏季大致是猜到了舒起云的心?思，「哈…无妨，公?子有芥蒂也是正常的。」 苏季说话时脸上不经意?透露出一丝落寞。 舒起云恰好捕捉到了。 「走吧，我和你去看看。」 「好…！」苏季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他走路的样?子都显得比刚才雀跃。 走进后厅时舒起云的表情已经无法形容。 其中陈列的物件让他觉得就像进入了百宝阁。 等身的机关老虎、链条木车、会飞的木鸟、能够在水面上自动行进的玩具木船… 无数件珍奇琳琅满目。 舒起云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些东西我从?前根本没有见到过，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舒起云看向?不远处桌上的设计图，「这些都是老闆您做的吗？」 「嗯。」 「您真的是天才，这些东西简直太妙了，若是加以普及，一定能造福百姓的。」舒起的表情布满了赞美?。 苏季愣在原地，心?里仿佛有一股压抑的感?情就要溢出。 他出生帝王家，从?小在复杂的环境长大，而?又没有争抢的心?思，从?小便爱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人理解他。 他一度被父皇唠叨心?中没有宏图大志，母妃更是对他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失望，觉得他整日不务正业。 他从?小学东西很快，太傅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但每每一谈起国家大事，他的心?思就不在上面。 甚至自从?发现?他醉心?于手工后，便接连摇头，总觉得浪费了好的苗子。 这么?多年根本没有人真正为他思考过，他所喜欢所在意?的东西也没有被人真正认可过。 他在这皇家就像个笑话。 从?出生以来，他头一次在舒起云的眼里看见了对自己纯粹的赞美?与认可。 「你…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吗？」苏季询问的声音有些微颤。 「嗯！喜欢。」舒起云的眼里布满星辰，「尤其是这个链条木车，若是能加以改造用在行路或是农田中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167页 听了舒起云的话苏季一下子打开了灵感?，「这个链条木车是我最近做的，我正想?着?能有什么?用途…」苏季一下子打开了话夹子。 两人不知不觉交流了许久，苏季发现?舒起云也是爱专研之人，两人虽然擅长的不同，但对于事情喜欢反覆推敲的方面与想?法异常合拍。 「你喜欢什么?直接拿去吧。」苏季第一次觉得有人能与他有共同语言。 「这…不太好吧？这些东西做下来材料钱都很贵吧？」 苏季笑着?摇摇头，「不必在意?这些，我只?送给?你。」 「这…」 舒起云想?了想?最后还?是只?要了那个发条老鼠。 在舒起云蹲下捡起老鼠的瞬间，苏季发现?他衣襟路的红帖。 他眉头一皱提醒道：「最近别去城外。」 舒起云站起身子，他一脸疑惑：「怎么?了？」 「听我的，别去就是了。」 第69章 「我今后还能经常见到你吗？」苏季叫住准备离开的舒起云。 舒起云笑着回头：「当?然可以。」 看?着舒起云温暖的笑容, 苏季心中一阵暖意，刚才两人交换了名字，原来他就是那个小太医舒起云。 之前就有听说过他的事迹, 但从未见过?真人, 此番相遇好感更甚。 「那起云就先回去了, 苏老闆回见…」舒起云拱手行礼, 手心里还握着那只发条老鼠。 「再会。」苏季第一次笑得如此发自内心。 他盯着舒起云离开的背影, 抬头看?向天空, 近来气候多变, 不知他刚刚的话舒起云听进去没有。 舒起云回到医舍，把发条老鼠放在小橘的剑麻窝里。 发现有新玩具小橘马上扑进窝里玩弄起来。 和小橘玩了一会他把穆子辰给?的红帖放在桌上, 舒起云看?着那红帖停顿了须臾, 随后去诊室二楼整理药材。 最近很忙一直没有时?间补货, 药柜里的药材确实?不太够用。 想了想刘院使所说?的，若是药庄价格真的比较合适，过?几天休沐的时?候是可以去看?看?。 休沐当?天舒起云跟师父打了声招唿，一早他骑着珍珠出?门去城外药庄。 从城内到城外药庄有十几里路，一来一回怕是都有傍晚才能到家。 珍珠的速度不知为何比平时?慢了许多，舒起云以为它?又是有什?么小脾气, 倒也没有催着它?前进。 路过?城门口时?，突然上前一名游方道士，他拦住舒起云。 「公子且慢。」 「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你我今日有缘，老夫给?公子算上一卦可否？」 舒起云看?老道长的样子有些瘦弱天气寒冷还穿的单薄, 他从马上下来掏出?荷包。 「老人家, 算卦就不必了，这几两银子您收下。」 「诶…凡事讲究因果, 既然我们有缘我又怎能就这样收下你的钱财？」 「老夫见公子天庭饱满定?是天生有福之?人，前生飘零波折不断，大难过?后福泽绵长苦尽甘来。」 「谢老先生吉言…」舒起云并未把话放在心上，而是把银子塞进他的手中。 「这个木佩公子且收下，定?能逢凶化吉。」 「谢谢。」 刚刚城门口的小插曲耽搁了一些时?间，舒起云再次出?发。 游方老道长的话已经抛到耳后，不过?他还是收下了那枚造型独特的木佩。 郊外山坡连绵不断，官道就在山腰上，珍珠慢慢悠悠走着，一路上有不少?赶路的马车超过?。 眼看?着时?间越耗越久，舒起云开始催着珍珠快些。 可路途才走到一半，到一出?山坡前珍珠说?什?么都不肯再往前走。 「怎么了？珍珠？」 「哼哼…」珍珠唿着鼻息，脚掌不耐烦地踢着地面。 见它?这样，舒起云从马鞍上下来，前方大概还有几公里路，走走也就到了。 他牵着珍珠，准备走路过?去。 可珍珠一直把他往回拉，就是不肯往前走。 「嗯？怎么了？」 舒起云抬头望天，珍珠这么拖拖拉拉已经好几个时?辰，现在已是下午申时?，再不快些就赶不及回城里。 * 药庄外埋伏着几个黑衣人，他们手中拿着棍棒，躲在树林阴暗处。 官道上人来人往，并没有发现任务目标。 「公子说?的那个人呢？怎么等了半天都还没来。」 「这单生意到底做得成不啊？」 「说?好的把他手废掉，干脆把人杀了然后去多要点钱？」 为首的黑衣人呵斥道：「别做多余的事！万一别人不认怎么办？这不就损失大了吗？！」 「东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少?废话。」 舒起云和珍珠还在僵持，眼看?着天被黑云渐渐笼罩。 「算了，回去吧。」舒起云妥协，他骑上珍珠往回走。 珍珠这才配合。 天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 「走快些吧。」 珍珠发力奔驰。 舒起云抬头，还好珍珠阻拦没有去，若是有暴雨，今日怕是没有办法回医舍了。 「原来你是看?出?了要下雨吗？」 第168页 听到舒起云的话，珍珠越跑越快。 原本风平浪静的天空，此时?传来轰隆声。 啪！头顶一声惊雷。 雨点大颗大颗落下。 「珍珠，快去最近的驿站。」 「嘶！」珍珠一声啸叫，闷头往前沖。 天上电闪雷鸣，并不适合找地方躲雨，只能埋着头前进。 舒起云全身都被雨水打湿，冻得直哆嗦。 突然背后的山体滑坡，乱石滚落，脚下路面振动?。 「快，珍珠快些…」 珍珠一路狂奔，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划坡范围，舒起云松了一口气。 可不料雨天路滑，珍珠来不及停下，脚底打滑连人带马与塌陷的山体一起滑落滚下山崖。 大雨倾盆而下。 剧烈的翻滚后，舒起云停在树底。 全身剧痛袭来。 他的眼睛被血水煳住。 眼前红的白的黑的，一片模煳。 舒起云疼得无?法动?弹，这种感觉竟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模一样。 躺在雪地中的他就如现在这般，全身冰冷僵硬。 舒起云的眼神灰暗，或许十年前他就该死了，老天赏赐他这十年寿命，现在是要他偿还。 「咀咀…」不远处的珍珠站起来，它?一瘸一拐像舒起云走来。 「珍珠，别管我，你回去吧…」舒起云气若游丝声音虚弱，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呜…」珍珠用鼻子不停拱着舒起云。 雨水不停透过?树叶打在泥地里。 珍珠急得没有办法，想把舒起云驼起来，可怎么也驼不上。 舒起云昏厥的前一秒看?见珍珠还在努力想要把他扯起来。 「回去吧…」声音细如无?声雨丝，舒起云挂着悲笑，眼前一黑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严蕴均在家中坐立不安。 「天都这么黑了，云儿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不由得让人异常担心，他的眼皮直跳，感觉是不是出?事了。 他立即出?门准备找人寻求帮助，可走到门口又不知该去找谁。 脑内浮现的第一个人就是封无?晔，严蕴均连忙赶去将军府方向。 城东将军府。 最近公务繁忙，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能好好合眼。 「严先生求见。」 「进。」 「无?晔，我知道突然来访有失礼数，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古稀老人焦急地站在屋内一脸愁容。 严蕴均一个人前来封无?晔第一时?间感觉到不对劲，急迫又担忧脱口而出?：「该不会是起云？」 「对，起云一早就去城外药庄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出?什?么事，封将军可不可以帮忙…」严蕴均话还没有说?完。 封无?晔脑内的一根弦啪地一声断掉，他立即站起来冲出?门外召集人手。 封无?晔骑着马飞奔到城门口，就见珍珠浑身是伤回来。 「咀咀咀。」见到封无?晔珍珠不顾一身的伤，用嘴撕扯着封无?晔往前带。 「带路！」 雨后天黑路泥泞。 一群人手拿火把在黑夜中狂奔。 在珍珠的带领下士兵们往城外奔去。 见到山体滑坡被截断的路面，封无?晔表情一沉，「回去调军队过?来，查看?是否有人员伤亡。」 「其他人跟着我救人。」 「是！」 封无?晔跟着珍珠往山坡下奔。 直到发现被埋在潮湿树叶下，浑身是泥狼狈不堪的舒起云。 「起云！」 封无?晔把人抱起，然而浑身是伤的舒起云早已没有回应。 怀中的人还有微弱的鼻息，封无?晔发疯似的往回赶。 严蕴均焦灼地等在城门口，直到在黑夜里看?见封无?晔抱着人骑马回来。 当?看?到舒起云时?没想到人已经伤成这样。 「云儿…」严蕴均心头一颤，退后两步差点没站稳。 瞬息间慌乱后，严蕴均调整过?来，脸上满是老人饱经风霜的冷静。 「快送回医舍，我来治疗！」 起码人回来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一线生机。 送回来时?舒起云体温很低，严蕴均给?他服下一粒保命丹。 屋内烧着炭火，封无?晔在一旁焦急守候。 清理完伤口后，舒起云的状态并没有好转，夜里开始发高烧。 舒起云突然发现自己飘在空中。 盯着屋内正在为他忙碌的师父，以及来回徘徊在一旁的封无?晔。 看?来他已经被带回了家。 一回头看?见他的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原来…他这是死了吗？ 盯着一脸愁容的严蕴均，舒起云倍感自责，往后不能再为其尽孝。 以及救了他无?数次的封无?晔，以后欠的债也无?法再偿还。 心里还担心着珍珠，他飘出?屋外去到马房。 封无?晔叫来了兽医连夜为珍珠包扎。 此时?的珍珠疲惫地躺在稻草中，它?好似感应到自己的主人。 黑熘熘的眼睛睁开后，看?见和往日不同?的舒起云。 它?就算疼痛着也试图想要站起来和平时?一样与舒起云蹭蹭亲昵。 然而发现根本碰不到它?最喜欢的那人。 第169页 「原来你看?得到我，珍珠你没事就好…」 眼角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珍珠似乎明白了什?么。 随后诊室那边听见夜里珍珠在马房的啸叫哭泣声。 「怎么回事？」 那声音悽惨悲怆，好似有什?么预兆。 严蕴均立即摸向舒起云的脉搏，事态好像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身体高热不知，唿吸急促，眼看?就要吊不住最后一口气。 封无?晔也发现不对劲。 「严先生，起云还好吗？」 「能试的方法都试了，恐怕无?力回天，云儿体质本就不好，怕是挺不过?去…」严蕴均的语气哽咽。 封无?晔无?力的捶墙，发出?一声沉重闷响。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的眼里布满红色血丝。 尽管不是第一次经歷生离死别，那种被挖心掏肺的无?能为力与自责就像海啸般袭来。 「明明起云平时?那么会救人，为什?么到他却是这样？」 严蕴均慌乱中被他的话提醒。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他赶紧冲去厨房取来芥菜发酵的菌汁捣碎拌入药汁。 这是研究菌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人身上实?验。 他毫不犹豫地给?舒起云灌下去。 舒起云安抚着哭泣的珍珠，突然眼前景色变得模煳，自己这是要去阴曹了吧？ 第70章 焦急地盯着严蕴均餵了一碗青绿色的药汤给舒起云。 他见惯了生死, 此时也明白如果高热抗不过去人大?概率就没了。 一想到舒起云一不小心就会永远离开自己，封无晔心中就越是憎恨自己为什么不把人看好，居然会让他一个人前往郊外。 现在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封无晔看着躺在床上的舒起云, 脑海里一直浮现出他在山坡上救起舒起云的景象。 舒起云身上斑驳的血迹称得那张脸白得透明。 此时他的心就像是被重锤狠狠敲击。 若是舒起云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封无晔守在床头熬了一夜, 随时随地都在观察着舒起云的状态, 他万分懊悔自己没有保护好舒起云。 夜里的每分每秒都仿佛度日如年?。 一夜提心弔胆从未合眼, 封无晔守着舒起云, 直到清晨逐渐退烧, 他的唿吸虽然微弱但是渐渐有序。 严蕴均眼里带泪，老人口?中发出激动的声音, 「退了退了。」 封无晔盯得死死的, 舒起云的状态比起昨晚确实好很多, 「是不是没有危险了？」 严蕴均没一会又沉稳下?来，他皱起眉头：「不好说，还有可能反覆发烧，需要密切观察。」 为了稳住舒起云的伤势，这些天封无晔寸步不离。 严蕴均给舒起云餵了多次菌汁。 舒起云整整昏迷了三天。 这三天所?有人都提心弔胆。 严蕴均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认真处理每一处伤口?, 生怕他受伤后又染上风寒。 封无晔三天都未好好合过眼。 直到坐在床头盯着舒起云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到身体，睁开眼时舒起云全身疼痛。 「起云，你醒了。」 老人的声音激动得颤抖。 舒起云感觉自己全身骨架都像被人打碎一样疼。 他用尽全身力气开口?，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形同枯藁。 「师父，我是不是死了…」 「傻孩子, 别?瞎说。」 见状封无晔赶紧端来细粥,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舒起云头上包着绷带, 昏睡多日此时头晕目眩。 此时的封无晔在他眼中模模煳煳。 努力集中精力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巨疼之下?还被绑带和竹板固定着，该是折了。 「好疼…」心中的辛酸一下?子奔流而?出，舒起云的语气里尽是委屈。 这是封无晔有史以来第一次听见舒起云喊疼。 严蕴均：「没事?了…没事?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封无晔站在一旁痛心疾首。 这三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此时的他只想把最?好的都捧到舒起面前。 现在舒起云已?经醒来，整个医舍平时就师徒二?人居住，现在舒起云受伤需要人照顾。 而?严蕴均年?纪大?了，诸事?不便。 封无晔立即在心中做出决定。 被餵了些粥后，舒起云再次睡下?。 封无晔和严蕴均站在院中。 「严先生，您和起云都去我那边吧。」 「我那能给起云更好的照顾。」 听了他的提议严蕴均没有拒绝。 自己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徒弟，为了舒起云，严蕴均也有私心希望他能恢復得很好。 见严蕴均答应了，封无晔松了一口?气。 舒起云现在的状态时时刻刻都需要人，只有让他在自己身边封无晔才能安心。 * 城东某茶楼雅间。 穆子辰狠狠摔碎手中的琉璃杯：「一群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 「回公子，线人来报当日那人摔下?山崖，现在怕是不死也残。」 「算你们?走运。」穆子辰狠狠瞪了地上那人一眼。 第170页 舒起云这番受伤，起码要修养很久，恰好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等他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庆幸，事?没做成这样他安排人下?黑手的事?就不会被查到。 舒起云起码要修养个大?半年?，那时他早已?坐稳太子妃之位。 舒起云醒来后修养了几日。 严蕴均见他状态好些后说出了他的想法。 舒起云知道自己就算拒绝也没有办法，现在的他生活根本无法自理。 整天躺在床上，只会给人添麻烦。 尤其师父年?事?已?高，他不忍心劳烦师父照顾他，甚至会不停在心中责备自己。 随后封无晔亲自过来接人，舒起云被送进将军府静养。 封无晔下?令后医舍里常用物件都被一併?打包带走，就连小橘也被捉了去，受伤无法长?时间行走的珍珠也用马车运到将军府。 还有舒起云和严蕴均研究的那些大?罈子菌汁，除了家具以外，其他能带走的差不多都被搬空了，就连院子里的盆栽也没放过。 将军府里。 封无晔命人收拾出一整间大?屋供师徒两人居住，这是之前舒起云为了照顾封无晔住的地方，现在他又再一次住了进来。 就在封无晔的主院，他的寝房隔壁。 从医舍带过来的东西被一一安置，院里侍从们?忙忙碌碌。 还特地给小橘安排了狸儿房，摆满了玩具。 空旷的主院被放上盆栽后，一下?多了生活气息。 「严先生我来照顾起云吧。」 「将军，这怎么好意思?？」 「无碍。」 舒起云坐在轮椅上，他被封无晔推进屋内。 回想起之前，几年?前轮椅上的还是封无晔，现在时过境迁换成舒起云居然坐上了轮椅。 而?推着他的人变成了封无晔。 屋内。 封无晔坐在床头把熬好的药端起。 「封将军…我自己可以的…」舒起云试图抬起受伤的手臂，轻轻一动肌肉拉扯的疼痛袭来。 「我来吧。」 「这…」舒起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吗？我不也是这样照顾你。」 封无晔又一次救了自己，让自己又捡回一条命，舒起云眼眶红润，「将军恩情起云无以为报。」 「都说多少次了，不用与我客气，这段时间就安安心心在我这静养，需要什么直说就好。」 封无晔把药汤搅温了些，把汤匙送到舒起云嘴边。 舒起云手疼得抬不起来，低着头一点点喝着。 长?长?的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颤动，头上绑着绷带看起来样子柔弱又乖顺。 封无晔不知为何心底被撞动一下?。 喝完一碗药汤，封无晔盯着舒起云不健康的面色，心疼得不行。 他又给舒起云餵了一颗蜜糖，并?吩咐下?人做些适口?的东西送来。 甜味在口?中蔓延，舒起云偷偷打量着封无晔，他好像很久没有与封无晔如此亲近过。 封无晔回头看向坐在床上的舒起云，他把人扶着让其轻轻躺下?。 「累了就睡会，我就在一旁。」 「嗯。」 舒起云略显虚弱的回应就像狸儿一般，轻轻挠着封无晔的胸口?。 「好好休息。」他帮舒起云盖好被子。 喝完药后昏昏欲睡，舒起云缓缓闭上眼。 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心过。 在将军府修养的日子里，舒起云逐渐恢復。 「师父，那日我以为自己…」 「傻孩子，不要去想那些了，现在不是都已?经慢慢好起来吗？」严蕴均把病本递给舒起云。 看着自己被记录得无比详细的病情，舒起云万万没想到这菌汁有退热这等奇效。 可以说是菌汁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严蕴均还怕舒起云固执地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他再一次疏导。 「云儿，在无晔这里是最?好的安排，为师不想你落下?病根，也只能顺势而?为…」 「徒儿知道了。」 那日封无晔救起舒起云后，军队第一时间赶到山体滑坡现场，将受灾百姓疏散出来，同时也救了不少人，把伤亡降到了最?低。 封无晔的军队再一次立下?一功。 此时封无晔无心去管朝中的评论，他推着舒起云在后院散步。 最?近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封无晔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舒起云屋里办公。 舒起云行动不便也帮不上什么，平时就是躺在床上歇息。 封无晔办公时时不时看向闭目养神?的舒起云，在朝廷上带回来的烦躁心情一扫而?空。 眼看着又要到一年?中秋，舒起云躺在床上出神?。 小橘蜷缩在他脚边的被子外陪同着主人睡得不省人事?。 回想起往年?中秋，好似都是和封无晔一起度过。 现在的他诸事?不便，也不知今年?的中秋节师父会如何安排。 舒起云受伤的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在他好些后这事?才在太医院传开。 胡楪知道后立马冲进将军府来探望。 她趴在床边看着惨兮兮的舒起云，眼里挂着泪水，「呜呜呜起云，你怎么受了这么多苦…」 第171页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晓锌：「就是就是…害我们?这么晚才知道。」 朋友们?一来屋内瞬间变得叽叽喳喳，热闹非凡。 舒起云微笑着坐在床头，苍白的脸色上难得挂起笑容。 「起云，我天天都可以过来陪你，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我下?值后也能过来的。」 崔毅：「好了，起云需要静养，我们?就不要多打扰了。」 送走胡楪和晓锌后，崔毅独自来到书房寻封无晔。 「老大?，起云这件事?会不会有所?蹊跷？」 封无晔冷下?脸，这事?他不是没有想过，但现在完全查不到证据。 看着封无晔的脸色崔毅立即明白其所?想。 「现在朝中每股势力我都盯着的，若是让我查到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好了，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封无晔看了一眼屋沙漏，该是起云喝药的时间。 他走向药方亲自为舒起云熬药，一会还要去起云屋里餵药。 崔毅见他这样也不便多留。 与他同行的下?官感嘆：「将军对舒公子真好…」 崔毅咧嘴一笑：「我看老大?明明是乐在其中。」 第71章 舒起?云住在将军府的这段日子, 封无晔对?其百般照顾。 尤其是每日喝药的时间都是封无晔亲自前来照看。 「封将军，我的手已?经?不疼了，我自己来吧。」舒起云伸出手想要接过药碗。 「都说了不要?这样叫我。」封无晔把碗放在身后的小几上。 「你之前不是都称我为大哥吗？为什么?现在与我如此?生疏？」 「你我认识这么?多年, 难道还为外人几句话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舒起?云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纠结着两人的关系。 现在每天封无晔对?他嘘寒问暖的照顾他纷纷看在眼里, 他不是没?有心的人, 感受到封无晔的细緻入微, 怎能不被触动。 时隔多月舒起?云再一次开口：「封大哥。」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唿, 封无晔脸上再一次显现出久违的笑容。 「你的手伤势未好, 莫要?频繁抬起?，还得好好养着, 以?后不必想?太多, 乖乖喝药吧。」 舒起?云乖乖喝下餵到嘴边的药汤。 舒起?云出事七天后, 传得太医院人尽皆知。 刚开始封无晔一直压着这事没?有传开，但好好一个人无缘无故不来上值难免惹人怀疑。 渡过?危险期后索性也就没?有在锁着消息。 名正言顺告假在家休养。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打探到他现在住在将军府。 殊不知舒起?云和封无晔到底是什么?关系，受个伤而已?居然就住进了位高权重的将军家里。 不得不引无数有心人猜测。 直到没?多久后爆出舒起?云就是治好封无晔腿疾的那位神医，所有猜忌之人无一不惊讶。 没?想?到舒起?云这么?年轻就能治好所有太医断定不可?能治好的腿疾，难怪封无晔如此?重视他。 在朝中掀起?一股小小风浪。 此?时躺在床上的舒起?云并不知此?事，刘孟然前来看望。 他坐在舒起?云的床头表情愧疚, 「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日我要?是不说城外药庄的话，这事也不会发生…真是苦了你了…」 「刘院使不必自责，起?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刘孟然看着舒起?云惨兮兮的样子?，手脚都被绷带包着哪有他说的好很多的样子?。 「这几个月你就好好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 不用着急着回太医院, 等好全了再回去?上值。」 「大伙都盼着你恢復得好好的，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舒起?云轻轻点?头「嗯, 谢谢刘院使，我也很想?回去?和大家一起?务工。」 刘孟然得知之前舒起?云受伤时情况兇险万分，当时前来帮舒起?云告假的人只是说其受了风寒，他也是之后才知道舒起?云是受了如此?重的伤。 「老夫听说那日你差点?高热没?挺过?来，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舒起?云把之前和师父的研究，以?及来龙去?脉说了。 刘孟然大吃一惊，「虽说书上曾有记载，但从未有人实践过?，这真是重大的发现！」 「我也没?做什么?都是师父平日在研究。」舒起?云把这一发现全都归功在师父身上。 「这…」刘孟然一时哑口，这种立大功的机会舒起?云居然不归在自己身上。 舒起?云看出他的想?法，他摇摇头道：「月满则亏，水盈则溢。」 「而且平日里我一直忙着宫里的事，确实是师父在研究这味药材，我只是帮忙提些意见而已?。」 「好，我通知张院正过?来瞧瞧。」 张常正没?多久带着太医院一众人来到将军府，他看到库房中的那些罈子?。 严蕴均解释其用途。 张常正两眼冒光：「妙！太妙了！」 史?官记录下这一时刻。 张常正提议道：「严先生愿不愿意復聘太医院参策？」 第172页 严蕴均则是摇摇头，「老夫年纪大了，我徒儿在就好。」 张常正很快懂了，这舒起?云和严蕴均果真不是一般人，虽说这东西有记载但能研究出来也并非简单之事。 有这等洞察力和天赋，绝非凡夫俗子?，还好这次舒起?云命大转危为安，不然东亓国要?错失匠才。 「这东西叫什么?？」 「青晦。」严蕴均回答道，这是舒起?云取的名字。 「方便我拿些回太医院研究吗？」 「当然可?以?。」 随行的翰林院学士把青晦记入药典。 之后张常正看望了舒起?云，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看他的样子?怕是想?赶紧回去?试一试青晦的药效。 不日便是这一年的中秋。 舒起?云盯着屋外繁忙的将军府家丁。 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与封无晔两人一起?过?的第?五个中秋。 除了封无晔在塞外征战的那些年，好像从一开始两人就没?有真正分开过?。 晚上三人坐餐桌上，封无晔看着身边的舒起?云，他心中籍慰，这一年身边还是同样的人。 他递给舒起?云一个月饼，「芙蓉馅的。」 「谢谢…」 舒起?云看着盘子?上的精緻月饼，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伤势还未好，这些东西都不易多吃。 为了照顾他封无晔也吩咐做的一桌子?菜都是清淡爽口的。 不能饮酒舒起?云就在一旁陪着严蕴均和封无晔二人。 见舒起?云昏昏欲睡，封无晔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严蕴均饮下手中的酒，看着推着舒起?云出去?的封无晔。 这段时日他看得清明，封无晔对?舒起?云并不是无意，两人的气氛像蒙了一层纱，静待戳破那日。 * 知道舒起?云和严蕴均研究出的青晦相当好用，封无晔立刻命人按照方法做了几百大缸。 在战场上受伤发热一直是医疗难题，士兵们因此?丧命的很多，若是青晦真的有奇效那必当造福于所有人。 「青晦需要?时间沉淀，不是马上就能用。」舒起?云看着那一大库房的瓷缸道。 封无晔则是笑了笑，舒起?云一次又一次给了他无比大的惊喜，「这成本便宜，做起?来并不难，有备无患。」 舒起?云在将军府休养到来年开春。 与封无晔一同过?了热热闹闹的新年，年后他再一次站起?来，那精緻的脸上气色看起?来甚至比从前更康健红润些。 年后舒起?云顺利回太医院復职。 在将军府打扰如此?之久也是时候该回去?自己的家中。 将军府大门口，舒起?云与封无晔道别。 「这半年感谢将军无微不至的照顾，起?云也该回医舍了，祝将军清欢喜乐，一路顺遂。」 封无晔纵使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放人回去?，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想?要?舒起?云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理智战胜了感性，封无晔沉下心中的悸动，他回答道：「好，我送你回去?…」 当天舒起?云就回到阔别已?久的医舍。 这半年来封无晔经?常派人过?来打扫，屋内一直保持着整洁。 舒起?云归置好自己的物品，回望诊室时一转眼仿佛过?了万年。 那一夜飘在空中的景象记忆犹新，他不曾与任何?人提起?过?。 在书架上突然看到半年前那位游方道士赠予他的木佩。 舒起?云把其捧在手心。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那道长对?灾祸算得及准，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有缘遇上。 康復后舒起?云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治好了封无晔的腿疾。 他直接公开了治疗笔记，张常正欣喜若狂并要?求他在翰林院开展讲坛。 舒起?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太医院把舒起?云的治疗细节抄录记载并拓印成书。 皇帝也破例亲自提拔舒起?云从医士升为医官，因此?舒起?云名声大噪一时。 这是太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位不到一年就连升两级的年轻医者。 朝中相当重视，封无晔暗中派人把舒起?云看的紧紧的。 半年前的那场事故，不知为何?没?人回来第?一时间禀报，反而是珍珠负伤跑回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珍珠恐怕舒起?云早已?命丧黄泉。 这半年封无晔都在查其中的蛛丝马迹。 由于舒起?云一时名声鹊起?，医舍忙得不可?开交，医舍每日来看诊的人只多不少。 舒起?云只有每日下值坐诊一个时辰，可?病人们早已?开始排着长队。 由于太忙舒起?云成日满脸疲惫。 封无晔看着他这样难免心疼，这日他特地等待舒起?云一起?下值。 舒起?云一直住在城西，这另他非常不放心。 城西和城东距离遥远，他生怕舒起?云因为太过?出名而不安全。 「起?云，要?不你与严先生住到城东来吧，我那边还有一套宅子?空着。」 舒起?云颔首，「谢谢封大哥，起?云心领了，大哥太多恩情与我，起?云不知该何?以?为报。」 第173页 听着舒起?云委婉的拒绝，封无晔压抑着心中的烦躁，殊不知舒起?云忙起?来的这段时日，他有多么?想?见到舒起?云。 「好，你随时想?去?就跟我说。」 「看你最近很忙，注意身体，不要?累着。」封无晔心疼地看着他。 「谢谢大哥关心…」 * 眼看着又是一年生辰，也是该成家的年纪。 舒起?云坐在诊桌前看着街上玩耍的孩童，其他哥儿二十出头就已?经?成婚相夫教子?。 而他现在还迟迟没?有完成人生大事。 人出名以?后，由于模样也相当出众，城里的有心人家不知哪打听的消息，媒人们开始逐一上门。 「舒公子?，你看老婆子?我都来了无数次了…」 「吴家那公子?人是真的不错，您就算不喜欢见见也无妨嘛…」 大大咧咧厚着脸皮进来的是黄媒婆，她三番五次上来说道，舒起?云早已?疲于应对?。 尽管他已?经?拒绝多次，可?她怎么?都不肯死?心，每每都厚着脸皮试图说服舒起?云。 「舒公子?，就见见吧，吴家公子?可?有诚意了…」 「你这是在逼迫与我吗？」舒起?云不耐抬头。 「害，哪有的事，老婆子?我这不是想?成就一番美事吗？」 「要?不这样，既然公子?这么?忙，那就约在您这医官对?面的酒楼见个面吧。」 「成不成都得看您自己的意愿。」 舒起?云垮着脸万分不想?答应。 黄媒婆三番五次来请，出了名的脸皮厚。 若是他不答应，这婆子?还得再来打扰。 舒起?云再三纠结后，不得不答应，「好，那就见上一面吧。」 「好叻！我这就去?安排。」黄媒婆喜笑颜开，也不知对?方给了她多少好处。 草庐医舍对?门的酒楼里。 吴家公子?对?着舒起?云对?未来夸夸其谈，那表情万般不屑于得意，「虽然我现在未得功名，只要?过?几年我中了举人，以?后定然仕途一帆风顺。」 「我姑父可?是朝中…」 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舒起?云，吴家公子?志在必得，现在只要?娶了舒起?云他家中必然光宗耀祖，况且舒起?云的师父还是宫里太医院前任院判。 舒起?云也在宫中当值，并深受封将军信任，只要?娶了舒起?云，那舒起?云就能成为他的跳板让平步青云。 「只要?你愿意与我成亲，有你的辅佐我必然平步青云，日后家中日子?当然比现在更好。」吴家公子?毫不介意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 舒起?云皱着眉头，这人目的性太强让他感到异常不适。 「以?你现在的职位不过?是个八品，今后我可?是要?当大官的。」 坐在不远处的封无晔脸色黑青，他根本听不下去?，直接「啪」地一声拍桌而起?。 附近的食客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封无晔一身冷气站起?，若不是线人提前告知他，要?是舒起?云今日真的煳涂被这种人迷惑，那他一定会疯掉。 他大步走?上前揪起?那人的领子?把人托起?，「你配不上他！」 舒起?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他何?时出现的。 吴家公子?像小鸡一样被高大的封无晔提起?，「你什么?人？！」 「我再说一遍，你配不上他！赶紧滚！」 封无晔的样子?如罗剎，被提起?的人吓得全身发抖，他赶紧跌跌撞撞离开。 随后封无晔握住舒起?云的手腕，疼痛感袭来。 他拉着舒起?云匆匆离开。 「请松手，你要?拉我去?哪？」 封无晔把人拽进无人的街角，盯着舒起?云慌张的表情。 刚刚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意。 原来这么?久以?来他对?舒起?云的感情从来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友情。 封无晔身上强大的男人气息越靠越近。 舒起?云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他的表情无法镇定。 「封大哥…你…？」 话还没?说完舒起?云被按在墙上，那扼住唿吸侵略性的吻席捲而来。 第72章 舒起云被撬开齿关, 按在墙上。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被吻的?感觉。 他的心跳加速，有些不知所?措。 和封无晔认识这么久，他还真没?想到过, 封无晔居然会主动吻他。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又有些惶恐不安... 刚才?被拉走?时, 他的?心中忐忑, 不知封无晔为何会如此生气。 就在封无晔的?覆盖在他唇瓣之上, 那一瞬间。 舒起云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嗡"地炸裂开来。 狂野的?掠夺让舒起云唿吸变得困难。 鼻间发出?一声闷哼, 「呜…」 身体被狠狠抱住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封无晔的?睫毛很?长，睫尾微翘, 眼眸是像是宝石一样的?黑耀。 在他的?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光芒, 牢牢地盯着他。 舒起云再一次害羞地闭上眼, 然?而却迎来更狂烈的?攻势。 第174页 浓烈的?男人气息包裹住舒起云，贝齿被滑开后一阵阵酥麻席捲而来。 他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觉，两人交换着唿吸，脑内天旋地转。 当主动吻上舒起云的?那一刻，封无晔所?有压抑的?感情?倾泻而出?。 他这才?明白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不知何时起对舒起云的?爱护之情?变了质。 内心深处想要一步步吞噬并?占有怀里的?人。 想让他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一辈子眼中只有自己?。 被狠狠吻住，舒起云无助的?双手攀附在封无晔的?肩头。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封无晔的?感情?根本无法释然?放下。 他这样的?身份想要和封无晔在一起，怎么可能？ 他明明就没?有任何资格… 遗憾、失落、地位的?悬殊、各种情?绪在心中交织错杂, 就像枷锁一般束缚着他。 舒起云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眼底不觉滑落出?几滴泪珠。 掠夺唿吸的?强烈攻势还在继续，舒起云无法反抗他就像浪潮中的?浮木, 随波逐流。 长达许久的?深吻过后，封无晔感受到脸颊的?湿润。 他不舍地松开怀里的?人，此时舒起云长长的?睫上挂着泪珠，他的?眼神躲闪，泪珠随着他的?动作颤动，就像扑闪的?钻粒。 小巧鼻间下优美的?唇被吻得嫣红，脸颊也因为害羞红的?不行，样子委屈得惹人怜爱。 「起云，你?怎么哭了？」 舒起云一脸窘迫地推开封无晔，「封将军，请注意场合。」 怀里人拒绝的?样子让封无晔心中一颤，他为舒起云抚掉眼角的?泪水，「起云，我喜欢你?。」 「我想与你?成亲…」 舒起云心中如地震，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封将军…你?我身份不配，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么能…」舒起云话?还没?说完，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流出?。 「原来你?一直在意的?是这个。」封无晔心疼地抱紧舒起云，「我愿意等，等你?答应我那天，当然?我也会追求你?，直到你?愿意为我敞开心扉。」 泪水打湿了封无晔的?衣襟，舒起云红着眼把他推开。 还来不及再次为舒起云抹去泪水，舒起云便跌跌撞撞慌乱离开。 他不懂。 之前?封无晔和穆子辰那样亲密，现在又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 虽然?他说过不喜欢穆子辰， 可两人相伴同行的?场面歷歷在目，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中。 舒起云一路小跑着从后门回到医馆。 严蕴均正在后院给菜地浇水，见舒起云回来问道：「云儿，你?回来了？那人怎样？」 舒起云低下头：「以后叫那媒人别来了…」随后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见他这样严蕴均大概猜到那场面或许是不欢而散。 总是厚着脸皮上门的?媒婆确实有些惹人嫌，严蕴均明白舒起云心中的?疲乏。 屋内。 舒起云坐在床上抱着枕头。 回想起刚才?那个吻，他思?绪如乱麻，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封无晔。 明明好不容易他才?调整过来心态，而现在整颗心又开始一团乱麻。 舒起云坐立不安，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准备去宫里上值时，清晨刚走?出?门发现封无晔出?现在门口。 封无晔发现自己?的?心意后特地一早前?来接舒起云。 「起云，一同去宫里吧。」 「这…」 对于封无晔的?邀请舒起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低下头脸不由?自主地微红。 知道舒起云害羞，可能一时还无法习惯，封无晔主动道：「走?吧。」 去皇宫的?方向就一条路，舒起云无处可躲，他只能默默跟在封无晔身后。 封无晔时不时回头想要与舒起云并?肩而行，然?而舒起云总会慢下来走?在他背后。 见舒起云这样，他知道这种事不能心急，尤其是舒起云的?性子本就腼腆。 舒起云心绪恍惚，他慢悠悠走?在后面，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真心。 他暗地里恋慕封无晔许久，可他一直没?有勇气表示自己?的?心意。 他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与封无晔就是云泥之别。 在京城这勛贵遍地的?地方，他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封无晔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就算两人在一起又能有怎样的?结局，显赫的?背景是一个人与世家望族联姻的?底气。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 从那日后封无晔每日都在医舍外等候，接舒起云一同去宫里。 每每舒起云都是骑着马一言不发地在后面跟着。 这日他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封将军先行一步吧…我一个人就好。」 「我也只是顺路罢了，一起上值有何不可？」 从城东到城西跨越了整个京城，明明从城东去皇宫才?是最近的?距离，舒起云在心中暗自说道。 见舒起云没?有回答，封无晔凑近继续道：「之前?不是都叫我大哥吗？怎么称唿又变了？」 第175页 舒起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最近封无晔对他十分主动，已经让很?多人都看出?苗头。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封无晔难堪。 「起云，我是不会放弃追求你?的?。」 「我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段日子封无晔掏心掏肺的?话?说了不少，可舒起云还是龟缩着没?有任何回应，封无晔明白还需要时间让舒起云一点点接纳自己?。 * 春日万物復甦勃发欣欣向荣之季。 太医院里明明和煦阳光照耀，可气氛却沉闷至极，就好像有什么重事隐隐约约将要发生。 直到皇帝亲自传召御医们一同上朝，所?有人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舒起云作为医士跟在队伍最后，太医平日不参与国事，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太武殿前?。 「苍洲传来大疫，现需派人南下。」 「众爱卿可有意前?去？」皇帝坐在高位上试探道。 「臣愿带军队南下，稳定民心。」封无晔站出?。 皇帝早在御书房看到封无晔的?单独启奏，对他的?发言并?不感到意外。 「可！其他爱卿还有请愿的?吗？」 除了封无晔，台下众大臣不敢站出?，大殿中一阵沉默。 自古疫病死亡无数，这一去搞不好会自身难保。 朝中文?官不乏有贪生怕死之辈，尤其是捨不得自己?的?富贵荣华。 平日嘴里为苍生社稷，然?而紧要关?头却无人站出?。 实在是可笑。 舒起云眼神偷偷瞄了一下面色凝重的?封无晔。 第一次上朝他才?明白，殊不知这朝野中居然?紧要关?头无人站出?。 从多年前?镇守边疆开始，一直都是封无晔主动担任。 这些年他跟着师父在乡村长大，本就是铃医出?生，也见惯了江湖事。 见苍生，也见过鬼神，更不惧怕死亡。 舒起云主动站出?，他低着头拱手作礼：「微臣愿去苍州抗疫。」 皇帝看着舒起云点头道：「好，有尔等对东亓江山社稷上心之臣，朕深感欣慰，此事由?不得耽搁，其余还有谁？」 语气加重，明显是在试探。 舒起云这样不起眼的?小医官站出?后，殿内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疮疡科由?院使刘孟然?带头，其余任职的?三位医官医士也跟着站出?。 「我们疮疡请愿全体南下抗疫。」 齐斌听后也跟着站出?来，「我也去。」 接连站出?几人后，其他文?官还是纹丝不动。 皇帝冷笑，直接钦点官员，被点到的?官员双腿颤抖，脸色吓得发白感觉就像是要去赴死一样。 经过钦点，南下抗疫除了军队和官员们，太医院配院使五名，医助和学?徒共五十人。 即日出?发。 抗疫人员早朝还没?结束就迅速退殿进行准备。 太医院以极快的?速度配好随行药材。 舒起云回到医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临走?时严蕴均提醒让他带上一大罐青晦。 当天下午一切准备完毕，大部?队出?发。 * 苍洲 月泉寺。 大雄宝殿内，高达五米的?佛端重庄严。 佛祖那慈悲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殿外的?苍生。 「殿下，现在苍洲疫病早已沦陷，不如快些回京吧…」站在蒲团旁的?侍从担心道。 蒲团上。 手中捻着佛珠的?绝美妇人微瞌着双眼，手中佛珠「嗒嗒」转动。 不时，一道醇柔之声从其口中脱出?。 「本宫乃皇家之人，本宫既在这里就代表着皇权，岂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弃千万百姓于水火之中？」 说话?的?妇人身着素衣，表情?显得端庄雍容，谈吐间尽显皇家威仪。 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些微的?痕迹，可以看出?其年少时是何等的?倾国倾城，现今纵然?已是不惑之年，却风韵不减。 「殿下教训得极是…」 「马上通知下去，城外我名下的?那些庄子全部?开庄救灾。」 「是！」 * 京城军队南下期间，封无晔面色凝重。 此行不光要平息苍洲疫病，还要查出?其中的?贪官污吏。 越往苍洲路途进发，一路上看到的?流民越来越多。 看到军队来了，流民们就像看到了希望，他们拖家带口跟着军队背后。 只要跟着军队总能得到一口粮。 舒起云在马上看着这些瘦骨嶙峋的?流民，他眉头紧皱，就算疫病严重也不该是这样。 最起码不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第73章 去苍洲的路上时。 当军队停下来分发赈灾粮时, 流民?们?不停上前?疯抢。 舒起云在一旁帮忙分发干粮，看着流民?们?飢饿的样子?，万万没?想到事态严重到这种地步。 苍洲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城内的粮仓不至于分发不出食物。 封无晔的表情冷肃, 这?苍洲离京城快马加鞭来回都要五日, 从传来疫病到现在不过几日, 就出现如此多的流民。 看来官府私贪赈灾银情况远比想像中严重。 第176页 进入苍洲地界后, 军队下?令所有人戴好口?罩。 封闭的城门打开那一刻。 城中居民?们?看到大量军队前?来, 乱成一锅粥的苍洲, 就像看到了希望。 越过遍地哭喊的百姓，军队主持秩序。 「这?些尸体快送去城外义庄！以免传染他人。」 「官老爷救救我们?…我们?的余粮早已没?有了, 现在大家都没?有饭吃。」 「怎会如此？」 「官府的人老早都逃了, 等大伙冲去城内粮仓时, 里面?早就已经所剩无几…」 「…」 尚有一口?气在的民?众们?唉声载道。 军队接管城市后。 五十名宫中御医，第一时间冲进苍洲医署，还没?进入便看到其外到处都是躺在地上的病人。 一片乌烟瘴气之相。 舒起云第一次见到如地狱般的景象。 医署里秩序混乱，咳嗽声四起。 负责的医正找不到人影，只能?随便找到忙得浑浑噩噩的医师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医师自己也染上疫病，他一脸绝望：「就这?样了…」 苍洲情况兇险万分, 舒起云越过人群去到册室，他翻看着病册，立刻做出最冷静的判断。 随后军队运进大量药材。 看到医署后门有货车进入，着急绝望的百姓涌上来。 「我们?到底能?不能?得救，城里死了这?么多人了。」 甚至有的抬着断气的家属前?来哭闹。 「你们?除了收钱还能?做什么！每年赋税那么多, 现在还不见官府之人, 到底要我们?怎么才能?活下?去？！」 「就是！」 「…」 围上来的民?众早已怨气冲天。 京城来的太医们?第一次遇见这?种不讲理的暴民?，一下?不知该怎么办。 舒起云从册室看到楼下?的状况, 赶紧冲下?来。 此时封无晔不在，货车军队准备镇压时，民?众们?就像被点燃了导火索，一群人愤愤而起。 眼看就要产生大面?积冲突，舒起云挤进人群。 跟着药车的好几个太医吓得不敢吱声，只能?躲在车后。 「给我们?老百姓一个说法！」 「对！凭什么城里有钱人都跑了，把?我们?关在这?里是要赶尽杀绝吗？！」 「给个说法！」 「对！」 若是发生冲突，从京城运来的药材就要被糟蹋掉。 若是药材被毁不知又?要死亡多少百姓，一想到这?舒起云红了眼，不知为何他鼓起勇气爬上药车。 「大家莫要激动！」 「听我说。」 然而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你推我挤，根本?没?人把?他这?个瘦弱的医者放在眼里。 事态就要把?持不住围上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情急之下?，舒起云抽出药车上的马鞭。 马鞭抽在车壁上，发出一声巨响，此时失去理智的民?众才看向他。 为了能?让大伙更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舒起云爬上车顶。 「朝廷派我们?来是要帮助大家渡过难关，而不是在这?里互相埋怨。」 「军队已经运来了救灾粮，很?快就会发给大家。」 「与其在这?里闹事，不如配合工作，让更多的人得到治疗。」 「我知道在场的各个均有家人丧生，节哀的同?时，我们?也要守护更多人的性命。」 「相信还有一口?气健在的家属，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在这?里因为闹事导致救治不及时死亡。」 「只要齐心协力定能?战胜疫病。」 「…」 舒起云说得掏心掏肺，率先有明事理的百姓站出来。 「我愿意?相信先生。」 「大家冷静下?来，大伙都这?么难了就不要再闹下?去了，既然朝廷已经派人过来，那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冷静下?来的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较，事关自己，谁也不想死。 「好，我们?听从安排。」 「听从安排！」 瞬间场面?一唿百应。 快马加鞭赶来的封无晔看到这?一幕，刚才舒起云一个人面?对一切舆论，毫不惊慌。 此时阴霾的天空，出现一丝光束，站在高处的样子?闪闪发光。 舒起云：「先把?城内死去的居民?送到城外义庄。」 「各位家中焚烧艾条净屋。」 「…」 舒起云很?快成为主心骨，居民?们?听后连连点头。 起码民?众们?已经知道，这?位年轻的医者，对于?治病很?有一套。 阳光洒在舒起云的身上，瞬间一股神圣地气场笼罩，他的面?容严肃又?恳切，在混乱中他一人站出来肩负下?巨大的责任。 封无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舒起云。 不远处赶来的齐斌看着舒起云时，眼底的情绪越来越浓烈。 封无晔感受到了危险，这?样优秀的起云，不止他一个人惦记。 乱世下?面?对混乱冷静应对，左右逢源，信念不泯。 此人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原来他的起云是如此的耀眼。 * 有军队的管理后乱套的苍洲城内逐渐恢復秩序。 第177页 此时舒起云正在医署给百姓发药。 「疫病爆发时，城外几十里处有人开庄赈灾。」 「还有这?等善人？」 「城里怎么没?见人过去？」 「达官贵人都挤过去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小老百姓，而且那群贵人一走就把?城给封了…」正在领药的大婶和一旁的人聊着。 「哎…没?想到那庄主好心做事却没?有办成，也不知是真是假。」 舒起云听得清晰，决定等城中稳定之后再过去看看。 足足忙了三天三夜，舒起云都没?有好好合眼休息过。 他发现病情不容乐观，并没?有所有人想像的那么容易。 药方换了又?换城里好转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他开始一个个村庄走访，并要求百姓加强防护。 停在义庄的尸体被焚烧火化。为此不少民?众还闹了一段时间。 不过为了活着的人，经过劝解后百姓们?也只能?服从安排。 城内稳定下?来后，舒起云开始走访附近的村落。 他发现北边的村庄反而没?有几人染病，就算染病后没?几天就自己好了。 「村民?们?都爱吃的什么？」舒起云对村长?问道。 「我们?村都爱吃腌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体质强悍。」 「能?看看吗？」 「没?问题。」 看到那些密封的罐子?，舒起云发现这?些腌菜居然和青晦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次前?来严蕴均嘱咐他带了一罐，他回去后赶紧把?青晦入药。 没?想到病重的百姓当晚退烧。 「封大哥，好消息，青晦有奇效。」 见到舒起云憔悴的脸上带着喜悦，封无晔懂了，还好之前?有备无患，半年前?在军队仓库里制作了百缸。 「快马加鞭去京城把?青晦拖来！」 「是！」 舒起云带来的青晦，让重病之人好转，现在所有人都有了信心。 见状有效，等青晦从京城运来起码还要五日。 城里等不了那么久，于?是把?剩下?的青晦混药服用?。 并向北边村庄买了不少腌菜分发给重病百姓。 五日后大批青晦被送进苍洲医署。 青晦送到后来重病患者除了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力壮者皆康復。 连续忙了十多天，舒起云和疮疡科的同?僚们?累得一同?席地而睡。 封无晔进入公务室后就看到这?样的景象。 短短半月城里已经平定，街边小店逐一开业。 终于?好好休息的舒起云走在街道时，看到居民?们?再次挂起笑容。 医署公务室里却面?色凝重。 刘孟然正在书写册案。 「起云，军队传来城外庄子?因疫病沦陷，我们?需马上带着人马过去。」 舒起云再次进入工作状态，「好。」 * 月泉寺。 「长?公主殿下?，您还好吗？」 躺在床上的妇人面?色通红并咳嗽发热，她盯着床顶，这?些年来她日日礼佛祈福，或许这?一劫终究是躲不过去。 见主子?没?有回应，侍从安慰道：「朝中的人很?快过来了。」 舒起云和封无晔到达时发现城里的有钱人都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一个个身着富贵，就算染病还过着奢靡的生活。 舒起云皱着眉头，二话没?说直接展开救治。 御医前?来的当天给庄中的百号人都服下?了青晦，所有人当晚病情都有所好转。 夜晚舒起云坐在庄门口?的石阶上，月光下?他双目放空盯着门外的田地。 庄内没?有找到舒起云，封无晔寻来。 「起云，夜里凉早些回去休息吧。」 发现舒起云没?有回应，好似在发呆。 封无晔在他身旁坐下?。 「在想什么？」 「封大哥，为什么这?里的庄主明明是出于?好心，却被这?些达官贵人占了便宜。」 「城内百姓水深火热，而他们?却在这?里过的快活。」 封无晔在朝中多年，又?何尝不知其根本?，深知世间不可避免这?种情况。 「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 「我不懂，苍洲这?么大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想着初来苍洲时的景象，舒起云的声音带着哽咽。 封无晔转头为他拭去眼泪，他温柔道：「当黑暗侵蚀了光，无尽的黑夜后，总会迎来黎明。」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像旧都地震时他封家上下?几十口?人无一倖免，最后只留下?仅十岁的他一人为其送葬。 之后他孤身一人请愿前?往北疆，仅仅六年时间便战功赫赫，随即在十七岁那年捡到舒起云。 在他因腿伤感受到无尽黑暗时，只有舒起云沖入黑暗带着他一点点走向黎明。 五年前?在风雪中不顾一切沖入将军府的那个小少年，此时已是独当一面?的太医。 听了封无晔的话，舒起云得到一些安慰，此时此刻心灵的脆弱让他不由自主靠地把?头在封无晔的肩膀上。 不远处的齐斌看到这?一幕，默默转身。 * 太医们?过来后庄内病情很?快得到压制。 第178页 不少人也打听到主要的药方都是舒起云这?边开的。 第二日便有人主动找到舒起云。 「大人，我家主人现在病重，可否能?去看看？」 「是这?里的主人吗？」 「是。」 「说是开庄救灾，可为什么不曾有百姓？」想到受难的百姓们?，舒起云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 「哎，大人有所不知，自从主人宣布开庄救灾后，这?官府的人得到消息，就说要送一批病重的百姓进来。」 「主子?为人和善便同?意?了，谁知之后送来的并非百姓，这?些人来了就赶不走了，我们?也无能?为力。」侍从一边说自己也忍不住接连咳嗽看来也染上了疫病。 封无晔听后皱着眉头，这?几天他一直在秘密寻找苍洲州府，然而并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暂时没?有下?落。 月泉寺。 舒起云前?来时发现僧侣们?也接连病重。 原本?庄严的寺庙中瀰漫着死气。 封无晔一声令下?，「快救人！」 士兵和太医们?们?训练有素，离开开始排查。 舒起云被领路带入香客楼。 长?公主苏泠躺在床上浑浑噩噩，这?些天她无数次以为自己就要与世长?辞，直到看见舒起云坐在床头低头看她的那双眼睛时。 虽是带着口?罩，但这?双眼她绝对不会记错。 她的眸蓦地睁大，长?达数日意?识不清醒的状态变得清明，她一脸不可置信。 仿佛时隔百年，想要哭泣的感觉涓然涌出。 第74章 舒起云坐在床头为床上之人细细把脉。 他语声轻柔道：「大人可还有意识？」 苏泠忍住泪水点头。 诊脉的时间并不长, 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但苏泠看着舒起云的一举一动，仿佛过了许久，直到?舒起云起身为其拉上床幔。 「咳咳, 请问先生?我家主?子可还好？」 舒起云在一旁净手, 「还有救。」 侍从瞬间松了一口气。 舒起云出门去配药, 离开的路上他一直回想着方?才那夫人的模样?, 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感觉到?莫名熟悉。 苏泠喝下舒起云亲自配的药汁, 当晚就退烧。 第二日?午时醒来后清明许多, 染病这些天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殿下，您没事就好。」 苏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舒起云的来歷, 「昨日?那位医师如?何称唿, 是何许人, 何身份？」 「回禀殿下…」一旁的随从娓娓道来后，苏泠心中冥冥有些确信自己的想法。 「对了，这段时日?本宫一直卧床，也不知庄中如?何？」 见随从面色尴尬，苏泠冷脸，「如?实禀报。」 「州府大?人把城中的权贵都送进去了。」 「这州府好大?的胆子！」苏泠怒地拍桌。 此时屋外传报, 「封将军求见。」 屋内人许可后封无晔大?步走进，此时苏泠正坐在屏风之?后，看不清样?貌。 「下官来迟，长公主?殿下可还安好？」 苏泠端坐在屏风后，透过缝隙看着封无晔, 她答道：「本宫已经无碍。」 虽然长公主?才刚退烧就来拜访, 这样?并不太好，但苍洲事态紧急, 庄主?又是苏泠封无晔不得?不抓紧时间前来。 封无晔把城中之?事如?实禀报。 「长公主?殿下，这苍洲州府该如?何处置？」此时封无晔出言询问其也算是给苏泠个面子。 「这等贪生?怕死?弃百姓与不顾之?人…」佛珠转动之?声响彻屋内。 须臾后，屏风那处传来一道漫不经心又如?寒刀般彻骨冷意的声音。 「杀无赦。」 一心礼佛的人说出这种话，令人寒毛卓竖。 可封无晔表情丝毫没有变动，若不是今日?事关?长公主?苏泠，他并不会禀报。 对他来说这州府的结局也是同?样?。 也该用以这苍洲府尹之?死?来威慑威慑朝中那些官员。 即使长公主?不这样?做，皇帝也容不下这样?的人。 「是！」得?到?回应后封无晔转身准备退出厢房。 就在封无晔一只脚踏出门槛时被叫住。 「等等，昨日?为本宫医治的那医师叫什么名字？」苏泠还想再次确认。 「舒起云。」回答过后封无晔头也不回地离开。 此时苏泠心中如?被鼓槌敲击震响。 * 苍洲沦陷一个半月后，有了青晦这样?的药材后，城内百姓已然渡过难关?。 许多重?病之?人已经恢復到?轻状。 百姓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城里气氛焕然一新，之?前死?气肆漫的景象已是过去。 清晨街道上一阵风吹起，被风扬起的艾草灰烬中一道晨光穿过，一切又有了生?活的希望。 此时舒起云正在医署为最后一批病人检查，不日?后他们就要离开。 百姓们得?知御医队伍要回京，医署外群众自发拿着食物前来道谢。 一同?出来的御医们都收到?了谢礼。 当舒起云也收到?礼物时，他的心被深深敲击。 次日?所有太医准备离开苍洲时。 第179页 一个月前闹事的那些百姓，自发前来为舒起云送行。 「舒先生?，多亏您当日?站出来，不然我们一定会铸下大?错。」 「就是，谢谢您为我家小虎治好了疫病，之?前小虎身子不好，现在吃了您开的药，眼看着越来越壮实了。」 「这些烧饼您留在路上吃吧，都是老婆子我自己做的，现成的还热乎着！」 「舒先生?，这些是我家自己地里的水果，您也带上吧。」 「我也有。」 「我也有…」 「…」 一下子一堆人涌上前来，舒起云受宠若惊。 「这些礼物就不必了，我心领了，各位留给家人们分?享吧。」舒起云对着百姓们拱手鞠躬。 这段时间舒起云一直致力于为民众服务，他亲和温柔又没有架子，深受百姓喜爱。 尤其是之?前闹事的那些百姓，他一一走访，不光不收治疗的费用，在最困难的时刻还治癒了病痛，抚慰了人心。 「舒先生?，这些心意您就收下吧，这段时日?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也不知该如?何熬过来…」 「谢谢先生?…」 「谢谢…」 「感谢各位如?此信赖我，但这些日?子里不光是我一人的功劳，同?样?还有大?家共同?的努力。」 「各位的心意在下心领了…希望今后的时日?各位日?子蒸蒸日?上，平安喜乐。」 「舒某就先行离开了…」 此时人群中几道流民的目光不可思议地紧盯着舒起云。 城外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舒起云跟百姓们道别后赶紧上车。 没想到?当马车驶离时，那些居民跟了上来。 当初闹得?最凶的那几位率先开口：「先生?大?义…」 「先生?大?义！」 「…」 在居民的唿唤声中，马车是渐行渐远。 舒起云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多人对他的善意，他坐在马车角落里悄悄抹眼泪。 远处城墙上的苏泠，目睹了一切。 「长公主?殿下…您还好吧？」 苏泠控制不住眼中激动的泪花。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遇上。 一定是她日?日?夜夜的祈祷被上天听到?，再次给了她一次机会。 太医们是第一批离开的。 封无晔还在苍洲城内安排下一步部署。 在太医们走后，一直躲藏的州府被揪出。 自信查证下来，查出其贪污结党营私，牵连无数。 令人称快的是，次日?当街处斩。 尸首挂在城门以儆效尤。 百姓们愤恨地朝其丢臭鸡蛋烂菜叶，以泄心头之?恨。 此事很快传入朝廷。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文?官们脸色发白，这无疑是对他们敲以警钟，一些个在朝中尸位素餐之?人现在岌岌可危。 尤其是丞相?那边，他禅精竭虑，以为自己部署的万无一失，可封无晔这一查没想到?找到?了他的蛛丝马迹。 高高在位的皇帝看着台下一群人脸又红到?白又到?黑，他微微一嗤。 这细微的表情被下面的人捕捉到?，这回整个朝堂怕是要有大?动盪。 舒起云还在回京的路上，他并不知他们走后苍洲发生?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来时那样?急迫，队伍行进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七天之?后。 这一次太医院主?动请命的太医都立下大?功，皇帝亲自嘉奖。 这回表现突出的都得?到?了升职，舒起云直接从医官升到?了医士。 这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 疮疡科里一派喜庆。 「我太高兴了，我们疮疡科全都记一等功！」钱江笑得?合不拢嘴。 「恭喜起云升职！」 「也恭喜周医助和吴医助升职。」 「谢谢各位。」 「…」 下值后疮疡科全员准备再次庆贺聚餐。 * 封无晔回来时已是一月之?后，这段时日?他无比思念舒起云。 回来处理完公务第一时间就前来寻舒起云。 他生?怕自己没在的这段时间，自己的竞争者趁虚而入。 太医院。 齐斌特意叫住舒起云想与他一同?下值。 在苍洲时齐斌早就看出来封无晔对舒起云的感情。 当时封无晔对舒起云无时无刻都看得?极紧。 此时的他还想最后再试探一次，毕竟他藏在心中的话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齐斌和舒起云并肩走在一起，他的眼神一直偷瞄着舒起云，最后鼓起勇气。 「起云，我知道有些话此时不适合说出口…」 「嗯？怎么了？」舒起云转头看向齐斌。 「是这样?的，我一直对你都…」唿之?欲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 封无晔赶来时就看到?舒起云和齐斌在一起，他立刻酸红了眼。 一声马啸后，封无晔停在舒起云面前。 他潇洒下马，「起云，我有急事找你。」 「这？」舒起云看向齐斌，刚刚的齐斌要说什么他还没听见。 「事态紧急。」 看封无晔的样?子，舒起云以为真?的是有什么急事，他对齐斌不好意思道，「齐兄，要不我们改日?？」 第180页 「好。」齐斌遗憾地回答道。 看着舒起云跟着封无晔离开的背影，齐斌默默转身嘆气。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每当他想要和舒起云表白时总是会被打断。 「封大?哥，有什么事吗？」 「这是虎子奶奶非要我给你带的，苍洲的特产。」 舒起云看到?包裹后愣住。 「这就是急事？」 「虎子奶奶说要第一时间送到?你这里的。」封无晔此时的表情破天荒有些孩子气。 舒起云沉默了一下，「那…替我谢过虎子奶奶了。」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医舍。」封无晔微笑道，每一次见到?舒起云他的心情都异常平静美好，平时积累在心中的疲乏倦气总会一消而散，舒起云身上就是有这种平和的魅力。 舒起云抱着一大?包特产并没有拒绝。 封无晔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他叫走了舒起云，不然不知道齐斌会跟起云说什么。 回去时，夕阳洒在石板路上，给路面铺上一层金黄。 两?人的影子在地面拉成长条。 相?别一月，封无晔思念感情唿之?欲出，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起云，答应与我成亲好吗？」 第75章 对于封无晔的提议, 舒起云还是没有回应。 屏吸凝滞须臾后?，舒起云再次开口，「封大哥, 我与你身份不配。」 听到舒起云的拒绝, 封无晔心?中无比酸楚, 他再也压抑不?住, 「你为何总是这样想？我想和你在一起, 无关身份地位。」 说到这舒起云心中不知为何总是想起, 穆子?辰与封无晔相伴时的身影。 他瞬间鼻子?一酸, 「你和穆子?辰那样亲密，而我又算什么…？」 舒起云抱着包裹低下头, 眼中包着委屈的泪水, 不?想被封无晔看?到。 看?到舒起云的样子?不?太对劲, 封无晔好像意识到自己太过于心?急。 「起云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封无晔没想到第一次动心?的自己居然?笨成这样，现在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我和穆子?辰不?是你想的那样…」 舒起云推开挡路的他，他抱着包裹赶紧离开，以免自己狼狈流眼泪的样子?被封无晔发现。 「起云…」 封无晔大步跟上舒起云的脚步，他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放弃, 不?然?舒起云很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 他沉默地?跟在舒起云身后?直到把?人送回医舍，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之后?些天，两人天天见面可舒起云就是不?和封无晔说话，让封无晔整天抓心?挠肺。 此时舒起云正在医舍坐诊。 临近落日已经没有患者前来，舒起云打开新借的医书仔细翻看?。 封无晔就在一旁乖坐着, 他的样子?侷促, 看?似想要找些话题聊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本前朝医书详细记录了天花的预防方法, 但是东亓这些年完全没有使?用过，这医书已有百年，具体效果还需要验证。 之前研究出青晦就是从医书上萌发的灵感?，舒起云很想试一试这种传说中的方法到底可不?可行。 其中描写需要痘种，这就意味着必须在人的身体上做事件，舒起云的眉头一下皱起来。 封无晔发现他表情的变化，「怎么了起云？」 舒起云合上医书并没有回答，他在想自己想研究痘种的是若是告知院正，不?知道会不?会得到支持。 而天花致死率极高，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愿意捨身。 这种实验有违人道。 舒起云无奈摇头暗自嘆气。 「起云，你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发现舒起云的表情错杂纠结，封无晔关心?道。 之前苍洲瘟疫的景象歷歷在目，想着这种方法若是研究成功东亓将再不?会有人因天花而亡。 虽然?还在和封无晔闹性子?，须臾后?舒起云还是开口说出想法。 憋了好些日子?舒起云总算是愿意与封无晔搭话，此时封无晔心?中欣喜若狂。 「这事好办，我去?启禀皇上，劳里那些死刑犯应该可以。」 「谢谢你，封大哥…」舒起云的这一声感?谢让封无晔心?中觉得无比的甜。 第二天上报太医院后?又因封无晔启奏，很快落实。 很快发布消息在死牢中三十名死刑犯试验，并给家人补偿。 因为补偿丰厚，没想到主动报名的还挺多。 这次实践由?舒起云亲自进行，封无晔全程在一旁守候。 舒起云吩咐所有人做好防护后?，按照古籍中记载，挑取些许痘浓放入三十名囚犯的鼻腔中。 种豆结束后?这些犯人被严加看?管。 这是第一次实验舒起云并不?敢用太多的豆浓。 几日后?这些犯人均出现发热迹象，再过七日后?居然?全部好转。 舒起云惊讶自己居然?第一次实验就用对了剂量，不?过这也是好事，起码无人因病死亡。 这些年轻力壮的男子?康復后?安排他们再次接触天花病人，因个?别体质不?同?，有些人再次感?染，但症状轻得很多，多花了些时日也就好转。 体质好的直接免疫。 第181页 整个?太医院欣喜若狂，舒起云这一大发现又立了大功。 皇帝自然?也龙颜大悦，马上让太医院再次反覆实验，掐准了成人与孩童地?用量后?，很快最先在京城中推广。 进行病原收集，并给孩童和成人种豆。 在种豆过的一月间，城里居然?很少有小孩染上天花，就算得了送进医署后?发现也是轻症很快痊癒。 就连舒起云自己也种了豆，前几天有些不?适症状但很快过去?。 这种预防方法很快传遍全国。 太医院所有的同?僚看?到舒起云的功绩，这疮疡科的下一任院使?他当之无愧，恐怕今后?太医院正也非他莫属。 同?一时间，因苍洲州府之事，其中朝廷中牵连相关贪污的官员被连根拔起。 整个?朝中动盪腥风血雨，引来一场变革，也给这一年的科举考生更?多新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都不?关太医院的事，舒起云还是默默的学习新的医学只是和实践中。 * 次月长公主回京。 皇帝亲自去?城门口迎接。 一番阵仗声势浩大。 这事让城里的百姓们新奇了好些天。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舒起云正在医舍忙碌。 对面的酒楼二层雅间。 「殿下，您不?准备与世子?相认吗？」 苏泠：「姑且再等等。」 回京已经有些时日，这几个?月苏泠一直在调查舒起云，她?十分确定舒起云就是她?那命运多舛的孩儿。 打心?里十分想紧快与舒起云相认，苏泠看?着舒起云在诊室中忙碌的身影脸上挂着慈爱。 突然?街尾走来三道身影，她?的表情很快冷冽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彻骨的狠意。 在与舒起云相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舒起云正在二楼库房给病人抓药，此时不?速之客上门。 两个?个?面黄肌瘦的男女带着一个?胖子?大步跨入医舍。 他们左顾右盼，对此地?好像十分满意。 下楼的舒起云站在楼梯上恰好碰见这一幕。 「哟，十年没见就发达成这样了？」 童年记忆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骤然?响起， 屋内拖家带口的枯瘦妇人，以及她?身边驼背抽着大烟的中年男人，两人眼中带着算计和精明。 舒起云当场愣在原地?，此时诊室里还有排队的病人。 「大娃，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那女人尖酸刻薄地?说。 舒起云脑内童年不?好的回忆如海浪版袭来。 吃不?饱饭，最脏最累的活都是他干，动辄就被拳打脚踢… 「大娃啊…如今你发达了怎么都得给我们养老送终是吧？」驼背男人抽了一口烟，眼里带着轻蔑和算计。 舒起云拿着药包的手开始发抖。 「怎么不?说话？原来是太感?动了吗？」 在场的人一头雾水。 外边来往的人驻足开始看?热闹，那女人还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就是舒起云的娘。 「不?…我不?认识你们…」舒起云的声音颤抖。 「呔！你这不?孝子?，居然?发达了就想翻脸不?认人？」那女人把?口水吐在地?上，样子?就像是必须要个?说法。 「大伙快来看?看?啊，这不?孝子?居然?连娘都不?认！」 「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居然?就这样？」尖酸刻薄的声音迴荡在诊室。 一时间诊室里的其他人议论纷纷。 「这舒大夫平时为人和善，这到底什么事？」 「…」 此时严蕴均从屋后?走出，十年前他收留舒起云之前，这孩子?内向腼腆，对自己的的经歷舒起云说的不?多，但他明白舒起云知道过得不?好。 「不?…我不?认识你们…你们不?要胡搅蛮缠…」一想到自己今后?又要被魔鬼缠上，舒起云一边说眼泪一边夺眶而出。 严蕴均见状喝道：「你们什么人？！居然?无辜前来闹事，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呔，你个?老东西是什么人？我们来找孩子?关你什么事？」 那妇人咄咄逼人的口气听?得让人异常不?适。 「不?许你对我师父不?尊敬！」舒起云挡在严蕴均跟前。 「哟，我看?你这是翅膀硬了！」妇人习惯性伸手就要打上去?。 舒起云吓得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住手！」一道怒喝从屋外传来，封无晔怒目圆睁，死死盯着妇人。 他刚刚一接到消息马上赶来，就见到舒起云被欺负，他心?中的火气迸发。 妇人见封无晔衣着富贵，她?收回手笑道：「哟，这还傍上了大款不?是？怪不?得连娘都不?认。」 妇人左一句娘又一句娘，让舒起云觉得无比刺耳。 封无晔看?这三人的架势立刻明白，这几人无非就是要钱。 「你们什么人，这里是京城，岂容你们胡闹！」 封无晔与生俱来的杀气让这三人嚣张的气焰瞬间萎靡，妇人立刻服软，「哎哟官爷…」她?把?来龙去?脉添油加醋道了出来。 十年前明明是他们残忍把?舒起云丢在雪地?中，现在反而说是舒起云偷了东西跑出去?。 第182页 舒起云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样污衊，他的眼泪忍不?住溃堤。 封无晔心?疼地?走向舒起云，「你胡说八道，十年前是我在塞外把?起云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当时他身无分文衣着褴褛，差点被冻死。」 围观的人很快对这对夫妻指指点点，「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舒大夫真是命苦。」 妇女一听?急眼了，她?跺脚道：「哪知道他把?钱花了跑到哪里去?？！」 「你们血口喷人…我没有…」 「你自己做贼心?虚居然?还不?承认？」妇女叉着腰理直气壮，反正事情过了那么多年根本无法考证。 苏泠狠眼看?着诊室里发生的一切，她?一声令下，士兵们沖入诊室， 把?那闹事三人抓起来。 「你们做什么？凭什么抓我们？还有没有天理？！」两人带着儿子?大吼大叫，地?被压走。 其余士兵把?看?热闹的人都遣散了去?。 封无晔心?疼地?揽住舒起云，「起云，你没事吧？」 此时舒起云被吓得全身发抖，眼眶含泪，那三人就像毒蛇一样，从来都不?肯放过他，如果再被缠上自己下半辈子?就完了。 见他这样封无晔把?人抱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他细细安慰着。 童年的痛苦歷歷在目，舒起云在封无晔怀里哭了出来。 他哽咽道：「你知道吗，他们对我唿来喝去?，从小到大我甚至没有名字。」 舒起云这个?名字还是他在婴孩时的记忆，他一直记得自己有一枚玉佩，上面刻的画面挥之不?去?。 直到他大些后?出去?做杂工时，偷偷把?那玉佩的画面画出来给摆摊的字画先生看?，才知道那不?是什么画，而是三个?字。 字画先生写出「舒起云」这三个?字后?，他才知道这或许就是他的名字。 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对夫妻亲生的孩子?，每当有什么好吃的他们都给自己的孩子?，而他日日被当成牛马使?唤。 这回他们找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内心?深处积累的恐惧让舒起云感?受到今后?生活的无望，他哭得颤抖，就像走投无路的羔羊。 「求你…救我…」 第一次听?见舒起云这样柔弱无助的声音，封无晔的心?狠狠为之一颤。 第76章 这是舒起云第一次主动求他。 封无晔安抚好怀中被吓得发抖的舒起云, 「这段时?日?去我那边住好吗？」 从小被?各种苛刻打骂的经歷让舒起云对那三人产生与生俱来?的恐惧，看到那两张如毒蛇般的脸他就害怕，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找来, 舒到头轻轻点头。 得到舒起云的回应, 封无晔心底无疑是雀跃的, 把?舒起云接到自己身边, 就能每天与其相伴。 他巴不得舒起云一直这样依赖自己。 正好也能查查那两人的来?歷。 当?天师徒二?人就再次被?封无晔安顿到将军府中?。 自从那三人出现后, 舒起云一直心神不宁, 当?日?用?膳也没?有任何胃口。 * 深秋疆北汪家?村。 「求求你别打了…」弱小无助的声音迴荡在位于村角的某院落里?。 瘦的皮包骨的孩子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 脸上泥土泪水混在一起。 「让你去搬猪草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搬完？」女?人拿着藤条直往其身上抽去。 「山…山上下雨，路不好走…」小孩哭得磕磕巴巴。 「还敢狡辩？」 「我看你就是在放屁！想偷懒是吧？田里?还那么多活没?做！」 瘦得脱相的小孩背着几十斤的背篓, 一整天来?回在山上跑了好几趟, 回到这里?却还是遭到一顿毒打。 女?人藤条抽得不够泄气, 抄起一旁的扫帚就往身上狠狠招唿。 「求求你…求求你…别打了。」 快被?打得半死的孩子在地上苦苦哀求。 门外过路的人看见女?人恶毒又凶神恶煞的模样，都赶紧躲得远远的。 女?人勾着腰不停虐打着孩子，哀求声渐渐消失，直到脏兮兮的小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女?人才停手。 「该不会死了吧？」女?人用?脚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孩子。 这要是被?打死了以后家?里?粗活脏活谁来?干？ 这一家?三口都是好吃懒做的，那些活她可?干不了。 她回过神来?表情惊慌, 现在拿舒起云撒气，要真是打死了，以后所有的事只能落在她身上。 她赶紧冲进屋里?丢了几个馊掉的馒头在地上。 「你别给我装死！」 「起来?！」 昏过去的舒起云早已什么都感?知不到。 方才看着女?人虐打全程的男人就坐在堂屋里?翘着腿抽着大烟，他撇了撇嘴。 「真死了就丢到后山去！」 一个时?辰后，天上开始下着小雨, 舒起云在寒冷中?缓缓醒来?, 他全身巨疼，脸上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拖着巨疼的身体从坚硬的泥土地面爬起来?, 看见面前?两个馊掉的馒头，他缓缓揣进怀里?。 屋内传来?女?人刺耳尖啸的声音：「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第183页 舒起云一瘸一拐躲到他睡觉的窝棚里?，他圈抱着自己，寒冷的风灌进窝棚，脏兮兮的他从黑暗中?望向屋外，不知未来?到底在哪里?。 没?一会堂屋飘来?饭菜香味。 「明个就去先生家?拜访，我的宝贝儿子一定要好好跟着先生识字，以后出人头地！」 「知道了娘。」 「真乖，这个鸡腿给你。」 舒起云躲在窝棚里?，啃着馊掉的馒头，一只花狗进来?窝在他的身旁。 「小花…我好想离开这里?…」他的眼泪止不住一直流，他也好想找到自己的家?人，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 小花拱了拱他的身子，把?头磕在舒起云怀里?。 他把?小花抱住狗儿的体温温暖了他，沉重的心倒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冬至，舒起云背了一大篓柴火回来?。 今天的活终于干完了，他在后院到处找小花。 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冬季最冷的一天，天黑的很早，他在屋外给炕烧火，好让屋内的人暖和些。 等他站起来?后才发现，挂在厨房窗上的一条去了毛的狗腿。 顿时?他愣在原地，瞳孔放大。 点着灯的屋内传来?让人心碎的交谈声。 「这狗送去半只给先生，也能留个好印象。」 「那可?不，这都冬至了，放眼这屯里?也没?几个人送得起狗。」 「倍有面子。」 一家?三口坐在厨房里?，嘴中?吃着油乎乎的狗肉。 舒起云绝望地跌坐在冰冷僵硬的地上。 现在，就连小花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什么？ 天全黑了下来?，他蜷缩在窝棚里?哭泣，从外面又丢进来?两个硬邦邦的馒头。 从断奶开始他天天吃的都是这个，从来?都没?有吃过一口热菜热饭。 这一刻他想逃，只要能逃出这里?，连牛马都不如的他，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饭，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深夜屋内又传来?争吵声。 「今天你和村口寡妇眉来?眼去做什么？」女?人尖酸刻薄叉着腰质问。 男人一脸不屑：「关你屁事！」 「什么关我屁事，我看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你这狗东西！」 「臭婆娘，你再骂一句？！看我不打你！」 「…」 两人的骂声，整个村子都能听见。 望着屋外黑漆漆的天空，这一夜舒起云逃跑了。 两人第?二?天才发现舒起云不见了。 「那小贱人怕不是跑了？」 女?人慎住，这怕是以后所有脏活累活都得她干了。 她着急得拍着大腿，「还不快去找！」 疆北天寒地冻，路面积雪走不了多快，舒起云连夜奋力逃跑，等天亮了也就才走了头二?十里?路。 很快身后官道上传来?雪橇声和狗叫声。 「敢跑？」 「看我不打死你！」 舒起云回头，那恶毒的一家?人马上就要追上他。 他拔腿就跑可?还是跑不过雪橇的速度。 女?人下车后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把?他揪住一脚踢到肚子上，「你这贱人！」 女?人那一脚力气很大舒起云飞出两米远。 谩骂声就在头顶上，身体被?拳打脚踢。 「…」 「不要…不要…求求不要再打我了…」 舒起云从梦里?惊醒，他满脸泪花，身上都被?噩梦吓出的汗水打湿。 「呜…」他捂着脸啜泣，痛苦的回忆扑面而来?。 他很久没?有梦到过儿时?经歷了，在他以为这辈子已经脱离魔爪后，可?现实还是给他当?头一棒。 明明他已经被?丢了，为什么还会被?缠上。 这么多年过去，他明明可?以独当?一面，但再次遇见这三人时?心里?还是无边的恐惧。 隔壁的封无晔一直没?有睡着，他一直在思考着今日?那突然出现的三人到底是何人。 直到半夜听见舒起云勐然从床上坐起，以及轻轻的啜泣声。 封无晔起身套上外套，他敲了敲舒起云的房门。 「起云，这么晚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舒起云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我可?以进来?吗？」封无晔心中?有些焦急，今日?那恶毒女?人伸手打舒起云的画面，以及舒起云害怕的模样不停迴荡在他的脑海里?。 舒起云的情绪还未平復过来?，见屋内人没?有回应，封无晔急得直接推门而入。 「起云，我进来?了…」 封无晔在案桌上点了灯。 舒起云穿着白色单衣坐在床上，吓得惨白的小脸和哭红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尤为脆弱。 就像饱经摧残的冰花，在雪山尖摇摇欲坠。 封无晔心疼地坐在床边，「做噩梦了？」 舒起云一时?没?缓过神，整个人还是麻木寡言的状态。 这日?舒起云一整天状态都不好，晚膳时?甚至只随便吃了几口，才几个时?辰人就无比憔悴，封无晔心疼得要命。 封无晔把?他揽入怀中?，「没?事了没?事了…」 「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封无晔安慰着舒起云并?轻抚着其后背，为他顺气。 第184页 封无晔身上好闻的绿檀香味袭来?，舒起云的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 汪氏夫妇被?官兵压走后，在地上撒泼打滚，两人确实没?犯什么事，官兵拿着没?办法，随便吓唬教唆几句就给放了。 他们在回到客栈的路上，逢人就大肆宣扬与舒起云的关系，简直光宗耀祖了满脸红光，才短短半日?时?间里?，半个城人尽皆知。 京城最便宜的小客栈里?。 满脸横肉的胖子啃着鸭腿，「娘，你说?我们多久才能过上好日?子？」 「快了，以后我和你爹就是达官贵人咯！」 「你也能取个京城的媳妇。」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骗我。」 「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汪氏一家?好吃懒做，此时?胖子啃完鸭腿躺上床。 「娘，我要吃肉饼。」 「行！一会去给你买。」 夜幕降临，此时?客栈房间响起敲门声。 里?面传来?恶狠狠不耐烦的质问，「谁？！」 「请问是汪大娘吗？」 「怎么？」 「我家?主子有请，听说?你们是舒神医的家?属，想要结识一番。」 汪氏夫妇二?人愣住，他们才刚来?京城这么快就有好事？ 没?一会门打开了。 屋内乌烟瘴气，食物的油腻腥味和大烟味混在一起，前?来?的随从不禁眉头一皱，很快又抚平表情。 「二?位好，我家?主人想请二?位共进晚餐。」 汪氏想了想，居然有这种好事？ 虽然门外的人仪表堂堂，只不过还是有些老奸巨猾，「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这是我家?主人的见面礼，请二?位笑纳。」 看到那一小箱金子，两口子瞬间财迷心窍。 老汪贼迷地抓了几块碎金揣好，汪氏赶紧把?箱子藏好。 「行，我们就和你们走一趟。」 * 城东一处豪华的宅子里?。 长公主苏泠冷眼看着手中?厚厚一本?的线报，越往后看她的手越是忍不住气得颤抖。 北疆长岭水县汪家?村，没?想到她的起云居然被?拐到了这里?。 那一本?写满了舒起云从小受到的委屈，她淡雅矜贵的面容险些绷不住情绪，无比想要把?那些人当?场撕碎。 「殿下，您看要不直接处理了？」一旁的亲信问道。 「不，这太便宜他们了。」 第77章 随从?一路跟汪氏夫妇解释着来意?。 「我家主?人常年身子骨不?好, 这舒医官的诊号在京城不容易抢到，还得仰仗二位帮忙。」 没想到他们根本瞧不上的贱腿子小孩，居然闯出一番名堂, 心里感觉不?是滋味, 异常不?适, 但又不?好发作。 「哈哈哈, 当然, 只要我们去说, 当然给您把事办了！」 当汪氏夫妇踏入大宅时, 他们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地方，对到处都新?奇, 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 心想着很快他们也能住上这样的宅子。 还好当时他们流亡到苍洲碰上了?多年前丢弃的舒起云, 不?然现在哪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一家人当时不?知是有多么的兴奋, 之?前卖掉舒起云玉佩换来的几万两银钱这十多年来早已被他们霍霍干净，过了?好几年苦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主?屋里飘荡着上好的薰香味道?。 汪氏夫妇倒也不?显得侷促，觉得这地方以后自己也能住上没什么大不?了?。 两人无法看见屏风之?后那人的样貌。 当他们今入后，门外很快有士兵把守。 能住在城东的人非富即贵，汪氏夫妇站直了?身子，甚至一脸高傲, 毕竟就算是达官贵人，现在还不?是要来求他们。 「舒医官的家人就是你们？」长公主?苏泠的贴身侍从?站在屏风后问道?。 苏泠坐在软塌上微微闭着眼，手中捻着佛珠。 「正是！」 「大人有什么事吗？能办的肯定?都给您办？」 「二十三年前你们是如何捡到舒医官的？」 两人一听，这不?是来求他们办事的吗？怎么问东问西的。 「哪的话啊？必须是我们亲生的。」汪老大贼眉鼠眼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异常肯定?。 侍从?听着都觉得好笑，她冷哼一声?嗤鼻道?：「呵, 就你们这歪瓜裂枣的下贱胚子, 能生出舒医官这等不?世之?才？」 「你什么意?思？」汪氏一听直感觉屏风后的人在挑衅，她跳脚道?：「怎么不?可能了?？」 「你搞清楚, 现在是你们求我们办事，不?想办我们就走！」 苏泠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汪氏粗鲁尖细的声?音让她感到不?适。 想到密报里的信息，自己孩子在这两人手中受苦多年就气不?打一处来。 手上的佛珠停下。 一旁的侍从?看出主?子不?悦，她一声?令下。 「不?说实?话是吧？」 「掌嘴！」 此时好几个身形魁梧的士兵进?入。 「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士兵们不?由分说上前掌嘴随即屋内响彻着嚎叫声?与掌嘴的声?响。 第185页 几个耳光下来两人险些摔倒。 「你们居然敢打人？我要去报官，让你们不?得好死！」汪氏的声?音又细又尖，听的人心烦躁。 侍从?：「还不?说实?话吗？继续！」 士兵：「是！」 他们一脚把两人踢跪下。 两口子在这些身强力?壮的士兵前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两人刚开始还嘴硬，然后直接被打懵，再就意?识到今天怕是中计，碰上硬茬了?。 几十个不?留余地的耳光下来，两人脸上红肿，后槽牙全被打得松动?。 「哎呦喂…」 「饶命啊…大人饶命…」两人哭爹喊娘。 「你们是说还是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汪老大最?先开口，他好吃懒做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打。 「是我们捡来的，但是从?小就没有亏待过他。」 侍从?一声?冷笑：「是吗？」 「继续打。」 屏风外两人又被几巴掌扇去。 「还不?说实?话吗？」 苏泠冷透过屏风眼静看着哀嚎的两人，她沉稳地就如一尊没有感情的佛像。 「我招，我招…求求你们别打了?，还在是别人给的，当时那些人说只要能带走这孩子，还能给我一大笔钱。」 「那玉佩呢？」 汪氏夫妇现在也怕了?要是不?说实?话搞不?好会被打死，他们刚开始嘴硬，现在越来越心虚。 毕竟他们虐待舒起云的事只要去汪家村一打听人尽皆知。 「当时我看那东西值钱，就…就卖了?。」 梅姨从?小跟在长公主?身边，她很清楚那玉佩价值连城，普通人家若是卖个好价钱几辈子衣食无忧，而这夫妇俩不?识货，只卖了?几万两而已。 就算有这几万两这俩夫妇也还是一毛不?拔，从?小虐待世子，罪行不?可饶恕。 她冷声?道?：「继续打！」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了?…」往日这些话都是从?被虐打的舒起云嘴里说出，现在轮到他们躺在地上哀求。 「求求你放我们走吧…」汪老大已经满嘴是血，脸红肿得就像是烧红的猪皮。 苏泠手中停下的佛珠继续被捻动?。 我儿受如此多的苦。 「怎能这么容易便宜你们？」 前面那句她并没有说出口。 汪氏夫妇到现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惹了?何等人物，他们连越过屏风去质问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活生生在主?屋里被打到晕厥。 「押下去！」 「是！」 两人被押走后训练有素的丫鬟们瞬间涌入清理屋子，以最?快的速度通风擦地，以免惹得主?人不?愉快。 苏泠站起身走向后花园。 石桥上何回忆起二十多年前的画面。 东亓唯一年仅十七岁的长公主?苏泠和亲北疆封王。 出嫁当天，整个上京旧都满城红妆。 殊不?知那对于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却是噩梦的开始。 * 汪氏夫妇昏死后醒来，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没想到继续在地牢里受尽折磨。 此时在客栈里的汪大儿还在生气汪氏为?什么没有给他买肉饼回来。 天色已晚汪大儿想到之?前汪氏偷偷背着他藏的一小箱金子，他从?床底下把金子翻出来。 这下好了?，他终于可以出去挥霍一番，反正以后他们家有的是钱，老母应该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他拿着钱立马出门。 他第一件事就是沖向青楼，谁知京城的青楼贵的离谱，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一咬牙还是进?去了?。 正在青楼里笑得合不?拢嘴的他，见有人来寻他。 「汪公子是吗？」 「主?人有请共进?晚餐，您的双亲也在那边。」 「有这种好事？」 汪大儿一时觉得倍有背面，他想都不?想就跟了?上去，并进?入停在楼下的豪华马车。 直到他被一脚踢进?地牢，见到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父母。 「你们这是做什么？！」汪大儿怒吼道?， 「让你们一家团聚。」 「放开我！团聚什么？那为?什么舒起云不?来？！」他的口气带着浓浓的恨意?与嫉妒，从?小到大没少说舒起云坏话。 就在他犟嘴的时候，一记狠狠的鞭子抽在他的背上。 「少废话！」 汪大儿疼得嗷嗷叫。 「别打我儿，要打就打我吧…」汪氏赶紧上前护住她的好大儿。 「呵…」狱头一阵冷笑，表情阴狠，「那就成全你。」 「哎呦，救命啊…别打了?，别打了?…」 汪氏躺在地上抽搐，此时汪老大为?了?少挨打竟然躲在角落不?管她和儿子的死活。 回想起当年。 他们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哥儿，当时汪老大直接准备把孩子卖了?，毕竟哥儿以后要嫁人还得准备嫁妆。 不?知为?何当时那个月整个村里就他们一家生产。 又是在北疆无人问津的偏远小山村。 三天后就有人送来个孩子说要拿他们的孩子去换，还开出大价钱。 第186页 财迷心窍的汪老大立刻同意?了?。 反正两口子年轻还能生，这孩子不?是亲生的，也没与他们同姓，甚至不?给他起名字。 平时就是唿来喝去的。 收了?那些人的钱后，他们把孩子那随身玉佩也被掉，一下子成为?村里的大户人家。 汪老大发了?横财，他不?管招摇，偷偷摸摸去城里挥霍了?不?少，被汪氏知道?后两人吵过许多架。 很快染上恶习，抽上大烟好吃懒做又爱赌钱，积蓄越用越少。 直到十三年后北疆天灾，他们举家搬迁，一路上嫌舒起云碍事，直接把他丢在雪地里等死。 * 将军府里。 舒起云一整天惊魂未定?，夜里也没睡好，第二天封无晔为?他告了?假休息。 汪氏夫妇出现后他一直心神不?宁，第一次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 他知道?自己可以攀附封无晔寻求庇护，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那一家子就是狗屁膏药，被黏上后休想再从?身上撕扯下来。 舒起云盯着镜中憔悴的自己，他心中苦不?堪言。 他已经欠了?封无晔许多，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欠下人情。 现在住在将军府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封无晔不?可能护自己一辈子。 他也是要成家的… 一想到这里舒起云的眼眶开始酸胀，若是门当户对他怎不?会愿意?嫁给封无晔。 可现在的他孑然一身，要给师父养老送终，还得想办法让自己从?泥潭脱身。 从?小被打骂虐待长大，骨子里的自卑与谨小慎微让舒起云抬不?起头。 不?堪入目的过去和粗鄙无理的汪氏一家对他的影响颇大，这样的他怎能配得上封无晔。 下值后封无晔第一时间赶回来，他想要赶紧见到舒起云。 一阵敲门声?响起。 「起云，你还好吗？」 进?屋后就见到舒起云越发憔悴的模样。 封无晔心疼地不?行，他上前安慰，「起云…别往心里去。」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封大哥…我好怕…」 「怎么了?？」 「我好怕还不?上你的恩情…我…」舒起云低下头。 「起云，我不?想你这样，请相信我好吗？」 封无晔安慰舒起云许久，舒起云还是一脸愁容。 他立即明?白那两人对舒起云的影响有多深。 今个一整天封无晔都在调查那可疑的夫妇俩，直到线人说他们去了?城东某处宅子。 半夜舒起云睡下后，封无晔离开将军府。 「长公主?殿下。」 苏泠端坐在佛像前专心礼佛，嘴里念叨着心经。 封无晔看着眼前的女人，他还记得当年长公主?出嫁时他还是三岁孩童。 线报里汪氏一家进?了?这宅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主?动?开口：「微臣有多叨扰，我这次来是为?了?起云之?事。」 屋内静了?许久，苏泠才闭着眼缓缓开口， 「十七岁那年本宫远嫁边塞封王，皇兄为?了?稳定?附属国，不?得不?这样做。」 「然而北疆内斗严重…」 当时封无晔还小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北疆地处交界处战乱多年就没有平息过，长公主?和亲过去后也没有和平几年。 在他的印象中没几年北康王爆病而亡，其膝下无子，遂整个北疆附属国全权归顺东亓。 然而之?后长公主?并没有回京，而且去到寺庙清修。 当时内战的腥风血雨，或许也只有皇家之?人明?了?。 苏泠顿住许久才再次开口：「你可知，他们为?了?杀我孩儿，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 「臣，不?曾耳闻。」 「罢了?…就让那些腌臜事烂在岁月里吧。」苏泠继续念着佛经，事情过去许久她已不?愿再提起。 当年的北疆王宫中政务混乱，后宫争宠严重。 在她生产后，侧妃命人偷换她的骨肉， 她第一眼就发现那不?是自己的孩儿，直接处理掉了?那婴孩。 「长公主?殿下，这和起云有关吗？」封无晔明?知故问，他很清楚能从?后宫中脱身独善其身的都不?是一般女人。 「那些贼人居然妄图用贱人血脉代替我的孩儿。」 「你应该也查到了?吧？云儿就是我亲生骨肉。」 封无晔没有说话。 「没想到这一次因祸得福，二十多年后还能再次相聚。」 「那汪氏一家？」 「如此苛待我孩儿，该当偿还！」苏泠说话戾气重得就连封无晔也喘不?过气来。 这是封无晔不?曾见过的长公主?，传言中的苏泠一直都是温文尔雅，慈眉善目的。 此时封无晔已经能确定?汪氏的结局。 「封家小子…」苏泠并没有称唿封无晔的名号。 「微臣在。」 「我清楚你对云儿的感情，你虽然是我儿救命恩人，但我不?想再让他捲入宅内之?争。」 「身为?人母，怎能不?心疼，我的云儿吃了?那么多苦。」 「我只愿云儿后生平安喜乐，只想他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第187页 「男人无法拒绝三妻四妾，我儿只能享受独一无二的爱。」 「若你真心之?所向，便签了?这个吧…」 封无晔盯着侍从?端来的契书，毫不?犹豫签下甚至看都没看。 夜深封无晔离开时。 一人从?佛堂后屋走出，苏泠对其点头，「这些年有劳国师了?…」 「老夫早已致仕，公主?殿下不?必如此称唿。」 「多谢您，若不?是当年您说我孩儿尚有一线生机，不?然我也撑不?到现在。」 「长公主?殿下不?必如此与老道?客气。」 若是舒起云在场定?会认出，此时说话的正是那日城门口送他护身符的游方老道?。 第78章 虽然暂时有封无晔护着, 可舒起?云这几日都还是心神不宁。 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一辈子，这样提心弔胆活着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沉思?了许久后，舒起云决定回医舍看看情况, 虽然不知道汪氏何时会出现, 下次再对他咄咄逼人, 他一定会鼓起勇气面对。 头一天晚上他和严蕴均促膝长谈, 这是这些年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过去。 严蕴均听了后眼眶红润, 没想到?这孩子那?些年居然受了那?么多苦。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舒起?云时, 他身上那?种怯懦感和小心翼翼讨好的谨慎表情。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活着那?样的环境下。 「好, 为师陪你回去。」严蕴均握着舒起?云的双手道。 「不用了师父，您在?这里好生歇着,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舒起?云深知那?汪氏心性歹毒, 搞不好会对严蕴均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若是事情真的发?生, 他一定不会饶恕自己。 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舒起?云出门了。 严蕴均转头把这事告诉了封无晔。 封无晔悄悄在?舒起?云身后跟着，虽然已经知道了汪氏的结局，但目前他还是不放心舒起?云一个人出门。 医舍几日无人打理，桌面上沾了一层薄灰，舒起?云打开大门, 又?把屋内清扫了一遍。 师父、珍珠还有小橘都在?将军府，现在?就?他一人，并无后顾之忧。 这一次他要独自一人面对，并把事情结局清楚。 他明白或许过程会很困难，但他一定要脱离这一家魔鬼。 这些日子他已经准备好了状告书, 汪氏再纠缠不休他准备不留情面地把人送入监狱。 打扫完医舍后, 舒起?云再次挂牌接诊，很快医舍外又?排起?了长龙。 这一整日相安无事, 舒起?云觉得奇怪，他开始接诊后汪氏肯定会收到?消息前来闹事。 今个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天色已晚，舒起?云诊完最后一个病人准备关门。 他看着门外的街道，不知自己是否该回去将军府。 想了想后他把这种想法摇出脑袋。 已经叨扰封无晔多日了，再回去怕是没了礼数。 他决定今后住在?医舍，等事情解决后再去拜访并把师父接回来。 在?对面茶楼观察了一整天的封无晔，见舒起?云没有要回的样子，心里开始着急。 和舒起?云相处那?么久，他早已习惯两人相伴，现在?舒起?云看起?来就?像铁了心不想回去，他怎能不着急？ 舒起?云正准备关门时，封无晔出现在?门口。 「起?云，你不回去吗？」 舒起?云拱手行礼，「这段时日感谢大哥的照顾。」 「起?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还望大哥体谅。」 这明摆着就?是不想回去了，封无晔挤进门内，「今个天也晚了，马上就?要下雨了，我能进去坐坐吗？」 舒起?云看了看天空，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 「进来吧。」 舒起?云在?堂屋给封无晔泡了一杯茶。 忙了一天都还没来得及对付一口，飢饿感袭来。 「大哥，我出去买些菜。」 「我和你一起?去。」 舒起?云拿着伞从后门出去，封无晔与他并肩走着。 医舍里好些天没有住人，已经没有食材可用。 西街的市井在?天黑前还有小部分商户卖菜。 封无晔其实很想邀请舒起?云一起?外出用膳，但舒起?云好像不会答应的样子，他只能默默跟着。 眼看着就?要下雨，舒起?云赶紧买了菜回医舍。 回去的途中?雨落下来。 他提着篮子赶紧撑伞，眼看着就?要淋雨，两人只有一把伞，他举着伞为封无晔避雨。 封无晔身形高?大，舒起?云撑伞有些费力。 「我来吧。」封无晔接过伞，并更向舒起?云身边靠去。 和舒起?云如此亲密，封无晔心情极好。 雨点嘀嗒打在?油纸伞上，两人快步走回。 刚回到?医舍暴雨倾盆，舒起?云庆幸还好回来得早，身上并没有淋湿。 「封大哥，我去厨房。」 「我来帮你。」 舒起?云围着围兜在?炉罩前忙碌，封无晔在?一旁帮忙。 一种幸福的感觉从心底生根发?芽。 屋外下着大雨，两人坐在?堂屋里用餐。 第188页 简单的四?菜一汤，说不得什么山珍海味，封无晔却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两人坐在?屋内喝茶，舒起?云望着窗外。 「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了。」 「嗯。」封无晔巴不得这雨多下一会。 果真到?了该就?寝的时辰屋外还在?下雨。 「起?云，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这种情况确实没法回去，从城西到?城东天气好骑马也要半个时辰，舒起?云点点头答应下来。 晚上舒起?云为封无晔烧好沐浴的热水，又?给他准备了干净的睡衣。 「这是我平时穿的，恐怕有些短，今夜委屈大哥了…」 「无碍，谢谢你起?云。」封无晔盯着舒起?云，他想起?这些年一直都是舒起?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他不敢想像对自己这样温柔的起?云以后要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估计会疯掉。 藻间门口，封无晔忍不住再次开口，「起?云，我们的事你能再考虑考虑吗？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屋外的大雨打在?瓦片上发?出噼啪声响，舒起?云低着头没有应答。 「大哥，一会水凉了…」 「我去给你铺床。」说完舒起?云转身离开。 「起?云…」 沐浴后封无晔穿着舒起?云的睡袍，衣袖和裤腿都短了一截，好在?比较宽松。 收拾好屋子的舒起?云看到?封无晔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和窘迫，这些天压抑的心情不知为何好了些许。 「大哥快去歇息吧。」 「好…好的…」封无晔进舒起?云的房间，他坐在?舒起?云的床上。 屋内陈设简单干净，就?像舒起?云本人一般。 医舍房间不多，除了诊室那?边有一张诊床。 堂屋楼上就?两间卧室，一间是舒起?云的，另一间是严蕴均的。 舒起?云把自己的卧室让了出来，他此时就?在?隔壁严蕴均的房间。 封无晔吹灯躺下，舒起?云一直不答应他的求爱，他的心里开始焦虑。 也不知长公主准备多久来与舒起?云相认。 * 回到?医舍后舒起?云开始回归正常生活。 白天去太医院上值，傍晚坐诊一个时辰。 他一直在?等着汪氏上门，可时间过去许多天，一直平静如水。 他开始有些疑惑，这完全不像是汪氏一家人的作风。 殊不知汪家人早在?地牢里受尽折磨。 「舒大夫在?吗？」 舒起?云抬头，这是最近经常来抓药的病人家属。 「孙姨，您家夫人最近好些了吗？」 「是好些了。」孙姨正是长公主的贴身侍从。 「我家夫人想设宴感谢一下舒大夫，请问您有空吗？」 「夫人身体好些就?好，这就?不必破费了…」 「舒大夫请一定要赏脸，我家夫人多年病痛不见好，只有您的药让她好转了…」 「舒大夫不去的吧，我家夫人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 经过孙姨的软磨硬泡，舒起?云还是答应了。 日子就?定在?几天后他休沐时。 长公主府中?。 为了与舒起?云相认这天，苏泠准备了许久。 并特意?让老国师算好了日子。 她知道突如其来的相认或许会吓到?舒起?云，于是邀请封无晔和严蕴均。 严蕴均得知消息后并没有大吃一惊，他从一开始就?发?现舒起?云不管是心性与能力都异于常人，这种人中?龙凤恐怕并非普通人所出。 之所以流落到?汪家村实属有人陷害。 纵观之下，皇家人各个都是人中?翘楚，舒起?云真是皇室血脉也不以为怪。 能够与亲生母亲相认他打从心里为自己的好徒弟开心，很快便答应前来见证。 休沐当天苏泠一早就?派人前来接舒起?云。 要去别人家做客，舒起?云特地换了一身全新长衫，还准备了礼物?。 医舍门前停着华丽的马车，舒起?云先与孙姨颔首后上。 马车一路行驶到?城东某处大宅。 等舒起?云回神过来，马车已经停在?院前。 在?孙姨的带路下，他走进会客花厅。 当他进入后发?现在?场的竟都是熟人。 不光封无晔在?，就?连严蕴均也在?，此时他脑袋里有些懵。 而主位上的那?名?衣着华贵的夫人正是在?苍洲见过的那?位。 舒起?云一时不知什么情况，他先行行礼，「起?云见过夫人。」 「起?云不必多礼…」苏泠眼中?遮盖不住的热切。 「今日请你过来其实…」话到?嘴边苏泠眼眶红润不知该怎么开口，几十年的辛酸就?像一根刺一样堵在?喉咙。 在?苍洲时她对舒起?云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可以说是第一眼就?认定舒起?云是自己的孩儿。 「夫人，您这是？」 苏泠用云帕抹着眼泪。 眼看着主子失态孙姨赶紧帮忙解释。 舒起?云听了来龙去脉后，脑内仿佛有一根弦勐地炸开。 「世?子殿下若是不信，可以与我去验身。」 第189页 当时舒起?云一出生苏泠就?命人给他做了记号，就?是以防孩子出什么事。 没想到?之后真的被掉了包。 「您的手臂处有一个莲花印记。」 「我没有…」舒起?云还在?恍惚中?，他觉得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需要特殊的药水涂抹才会显现。」 「这…」舒起?云很清楚自己身上什么印记都没有，他有些踌躇。 封无晔和严蕴均都对他示意?点头，意?思?着让他确认。 舒起?云还是不敢相信，他将信将疑地答应了。 在?众人的见证下，舒起?云挽起?长袖。 侍从立马拿来了药膏，这药膏涂抹后才短短须臾间，舒起?云的手臂上果然显现出一半个巴掌大的红色莲花。 这无疑证实了舒起?云的身份，苏泠看见过后止不住泪水。 在?场的人几乎当舒起?云走进来第一眼就?能认定他就?是长公主的亲生骨肉。 那?精緻的眉眼，光是站在?那?里，看起?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孩儿，娘亲让你受苦了…」苏泠再也忍不住啜泣出声，她冲过来抱紧舒起?云。 突然的认亲让舒起?云感到?恍惚。 但与苏泠相拥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只有家人间血脉相连的归属感。 从刚开始到?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苏泠到?底是什么人。 一旁的人全都退下。 封无晔和严蕴均也离开花厅，把空间留给两人。 苏泠抱着舒起?云哭了许久，舒起?云心疼地为他擦拭泪水。 直到?苏泠情绪稳定下来，她才一点一点为舒起?云解释。 舒起?云才知道原来苏泠之前嫁去北疆发?生了那?么多事，而他也是长公主苏泠唯一的孩子。 「若是你还不能习惯，娘亲不逼你…」苏泠说得小心翼翼。 「云儿，都是娘亲不好，这么多年都没能把你寻回。」 「现在?欺辱你的恶人已经伏法，今后你不在?会收到?任何伤害…」想到?舒起?云受的苦，苏泠再次声泪俱下。 原来苏泠一直在?努力寻找自己，亲生母亲带来的这种亲切感包裹着舒起?云。 他的眼眶也跟着一红随即跪下对着苏泠郑重磕头，「娘亲…」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母子相认，母子连心两人都泪如雨下。 一切都说明白后苏泠擦干眼泪，「看看我就?知道哭，云儿快起?来，娘亲马上安排人准备些好吃的。」 当晚公主府设宴，封无晔在?，严蕴均在?，娘亲也在?，舒起?云第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也是有家的人。 十年前是封无晔让他体会到?灰暗的生命中?还能有一束光照进来。 之后严蕴均对他耐心温柔教导，把他当亲生孩子教育并养大。 这么多年过去，不幸的童年虽然无法治癒，但现在?的他不光有师父还有了娘亲… 这种家里人的亲切感从一些细节就?看得出。 手中?捧着装满食物?的瓷碗，他的喉咙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79章 当晚上苏泠就想要舒起云和严蕴均一起留下来, 舒起云答应了。 舒起云不在身边，当天离开?后封无晔那种空虚感让他抓心挠肺地难受，以至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封无晔从床上坐起, 他盯着隔壁舒起云之前住的房间, 没想到自己对起云的思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公主府里?。 苏泠对他嘘寒问暖, 并提议下舒起云和严蕴均一起搬到公主府居住。 舒起云头一回体会到原来有亲人疼爱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和生母相?聚, 舒起云答应了苏泠的提议。 「谢谢娘亲, 师父这些年待我如父,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娘知道, 严先生不光为人正直善良，教?细心我云儿本事, 以后咋们就是一家人。」 舒起云应下后, 苏泠当天就让人安排好了住处。 严蕴均是舒起云的恩师, 一来就被府中上下视为上宾。 舒起云对公主府并不熟悉，他有些侷促也怕师父不习惯，可见严蕴均从容的样?子，倒是他多虑了。 搬到公主府后，两人就住在隔壁院，每天都?能相?见。 院子完全是按照舒起云习惯的居住环境的。 舒起云感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公主认回舒起云的事相?当低调, 皇家之人都?已知，并没有一下子大张旗鼓声张。 怕舒起云一下子不习惯。 母子二人相?处了半月后，苏泠对舒起云哪里?都?相?当满意?。 她这从小流落到外的孩子并没有长歪学坏，不光知书达礼，各方面都?很优秀。 除了因为不幸童年导致的性子内敛和敏感外, 完全就是一个各方面完美的孩子。 此时舒起云正在帮苏泠沏茶, 「娘亲，这药茶是我自己做的, 您尝尝…」 看着乖顺的舒起云，苏泠一想到舒起云童年的遭遇，又忍不住流泪。 「娘亲，你怎么哭了？」 「无碍，娘亲是太感动了…」 舒起云贴心地递过绫帕，为苏泠轻轻擦拭。 住回公主府后，医舍那边便空了下来。 第190页 这半月舒起云都?没有去?医舍坐诊，成天陪着苏泠。 苏泠也尽力弥补对舒起云的亏欠，什么好的东西都?往他的院子里?送。 「孙姨…辛苦了…」 「哪里?哪里?…世子殿下回来后，我们整个公主府别提有多开?心了。」 院内珍珠正在和小橘玩耍，由于是舒起云之前在医舍时就不拘着它，在苏泠的默许下也没人把珍珠关到马厩。 珍珠在公主府里?随意?进出，每天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得知妹妹的孩子找回，宫中早就开?始筹办认祖典礼。 一个月后。 舒起云在明坛认祖归宗，一系列繁文缛节过后正式为皇家一员。 南阳王：「原来起云是妹妹的孩子，怪不得当时第?一眼就觉得亲切，都?是自家人。」 皇帝看着苏泠身旁的舒起云，他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在朝堂上一眼撇见舒起云后觉得如此熟悉。 舒起云医术高超，为人谦和，现在又是皇家之人，皇帝对其甚是喜爱。 他回忆起多年前妹妹出嫁那日。 皇帝目送着妹妹随着远嫁队伍离开?时的不舍，多年后再次相?聚心中皆是辛酸之感。 明坛下的封无晔盯着舒起云，一个月没见，其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浓烈。 长公主苏泠认回世子之事，很快昭告天下。 明坛认祖当日，作为死去?的北康王唯一的孩子舒起云被赐下爵位，为长舒世子。 当年北康王虽是英俊但好女色，后宫一团乱，苏泠长公主嫁过去?后，没几年其就暴毙而?亡，他的死一直是个迷。 其中内幕或者只有皇家之人明了。 穆子辰得到消息后坐如针毡，「没想到这舒起云命居然这么好。」 「现在皇上又给他赐了爵位…」瞬间舒起云成了惹不得的人，穆子辰想到自己当初想要害舒起云之事，心里?无限慌张，就怕被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公主府。 「云儿，现在和娘亲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娘已经把城西的医舍买下来了，你要是还想看诊，娘支持你。」 舒起云想了想后摇摇头，京城医署里?厉害的医师很多，他开?医舍也只是为了餬口?而?已，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娘亲，舒起云也想多些时日陪伴家人。 「起云想与娘亲在一起。」舒起云摇摇头说。 「好孩子…」 现在舒起云每天还是要去?太医院，若是下值后去?医舍坐诊，然后又回到公主府休息，每天路途劳顿，苏泠也觉得心疼。 「那娘亲就请人在那边义诊。」 「谢谢娘亲。」 封无晔每日下值后都?会去?太医院接舒起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封大将军对舒世子有意?。 而?舒起云也没有明确拒绝封无晔，看热闹的人都?在等着两人的好消息。 这日下值时，封无晔再也没有忍住。 夕阳下他与舒起云并肩走?在宫道上，他驻足盯着舒起云的眼神认真而?清澈。 在胸口?处发酵已久的想法不自觉脱口?而?出，「起云，你愿意?与我偕老?吗？」 舒起云腼腆地别开?那炽热的眼神，「我…考虑考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于自己身份的改变他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以往的拒绝变成了模稜两可的回覆，封无晔心中雀跃欢喜。 说明他与舒起云的关系很容易就能更进一步，只要他在努力努力，起云就一定会答应他。 「好，我愿意?等你答应我的那天。」 舒起云的脸红的像苹果，他不敢抬头，「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 金色阳光下，封无晔嘴角上扬，他把舒起云害羞的模样?尽收眼底。 * 御书房。 皇帝正在批阅封无晔的奏摺。 自从封无晔回京后确实朝中走?向越来越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之前棘手?无法处理的朝中文官党羽都?收敛许多。 虽然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皇帝还是皱着眉头。 封氏一族乃开?国功臣，百年的名门?望族现在只剩封无晔这一支独苗，每朝每代?都?是忠心耿耿。 但现在封家无人，封无晔并无后顾之忧，现今又兵权在握，就像一头不知何时会睡醒的勐虎，另皇帝不得不防。 封无晔正值壮年又还未成家事，若是之后又与朝中文臣联姻，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思来想去?，自己这子女中现在也没有适婚年纪的，想要赐婚给封无晔也没有办法。 「这封无晔可有心仪之人？」 「回皇上，最近都?在传封将军对长舒世子紧追不捨，每日还主动去?太医院呢。」 听人这么一说，皇帝瞬间有了头绪。 很快召见妹妹进宫。 苏泠：「皇兄找我何事？」 「封无晔兵权在握，现又未婚配，恐无法掌控…朕膝下并无适龄儿女…」皇帝故意?试探。 「皇兄不如将吾儿赐婚。」苏泠说得平静而?干脆。 她的态度让皇帝感到有些过于淡然了，就好似早就计划好一样?。 「封将军为人正直并非宵小之辈，与皇家联姻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你真捨得？」皇帝再一次确认。 第191页 「当然，把云儿赐婚给封将军刚好能巩固君臣关系，也能让皇兄安塌。」 赐婚这事很快就已经敲定下来，不过苏泠还不准备告诉舒起云。 封无晔那边当天就接到圣旨，封无晔大喜过望。 但皇帝还特地在圣旨中提点?了此事不可声张，看来是另有所图。 封无晔立刻会意?其中的用意?。 只不过起云已经赐婚与他，这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自己还会再辛苦很久。 这日封无晔心情好得不得了，他甚至想赶紧去?见舒起云。 可理智告诉他这事还得瞒着，他把欣喜压在心底，兴奋地一夜都?没睡着。 丞相?府。 舒起云被赐婚给封无晔，这件事很快被线人报到丞相?府。 穆子辰知道后坐不住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太子妃之位没有着落，眼看着就连他唯一的退路都?没有了。 除了太子之外最好的人选就是封无晔，他本想着当不成太子妃，起码还能嫁给封无晔，这在京城权贵子弟里?来说也算是无限风光。 封无晔被赐，他唯一可以走?的只有太子妃这条路了。 他急得在宅中踱步，「父亲，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丞相?皱着眉头，「现在朝中局势诡谲多变，这步棋不好走?啊…」 「爹…」穆子辰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其他人他根本看不上，身为丞相?公子，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下嫁。 「辰儿别急，爹会想办法的…」 得到应许后，穆子辰终于表情轻松了些。 「…」 公主府佛堂中。 苏泠坐在蒲团上，她一直在调查舒起云之前坠崖差点?丧命的事。 她的眼里?容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受到一点?委屈。 通过一系列蛛丝马迹，最终查到当时是穆子辰想要对舒起云动手?。 只是舒起云阴差阳错遭受了天灾，逃过穆子辰的毒手?。 现在并没有证据指向穆子辰，无法把人怎么样?。 耳中听着孙姨的汇报，苏泠气得捏紧手?中的佛珠，「这穆子辰未免太自以为是。」 「吾儿救他，他却恩将仇报！」 苏泠想起她那太子皇侄，突然冷笑一声，「呵…他不是想当太子妃吗？那就成全他。」 「是！」 第80章 后宫家?宴。 自太子成年, 到现在已有几位侧妃，皇嗣也有四位，但太子妃之位一直空着。 这位置一直被不少名门望族觊觎。 这次皇家家宴看起来就像与往常相同的宴会, 实则不少人接到消息, 猜测是?为了?给太子选妃。 这次政要大臣的子女都被邀请过来, 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过, 整个宴会百花齐放。 今日舒起云身着靛蓝色立领锦衣, 红玉束腰勒出纤细腰肢看上去盈盈一握, 用一只胳膊就能轻轻搂住。栗色长髮束在玉冠中, 光洁的额头配上白皙精緻面容，远远望去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搪瓷娃娃。 舒起云的衣物都是?小卓亲手缝制, 他身上的锦衣裁剪方?式和传统形式并不相同, 小卓别出心裁的设计更突出了?舒起云身上所有的优点。 现在小卓的成衣铺卖得火爆, 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舒起云就是?他的活招牌。 舒起云不太适应这种?人多需要交流的场合，他乖乖坐在母亲身边一言不发。 此时穆子辰就在台下，复杂的情绪在心中交织，他看着舒起云的眼神?带着嫉妒、不甘、鄙夷甚至不屑。 这怪异的神?情正巧被?台上苏泠捕捉到，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冷面无?情，随即转头笑着给身边的宝贝儿?子添了?些糕点。 不远处三皇子苏羿一脸唏嘘, 他回想起之前的事，还好当时他虽有异心，但没有真对舒起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对面的皇姑苏泠看起来慈祥和气，可苏羿明?白，苏泠内心并非如表现那般。 要是?他犯下大错, 此时的他恐怕会被?安上大逆不道之罪甚至被?这皇姑处理掉。 苏羿一想到后果, 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宴会很快开始。 王公贵女们为了?得到太子青睐，在宴会中各显身手舞文弄墨。 二皇子苏涯身子不好, 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还没开始多久就早早离去。 四皇子苏季眼光锁向舒起云这刚刚认回来的堂弟，他回忆起之前与舒起云在店中相遇的场景。 感受到苏涯的目光，舒起云看向苏涯并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苏涯嘴角上扬，皇家?很少有舒起云这样清澈之人。 太子苏巽盯着台下百花争艷的候选人，表情一脸不耐烦，这种?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太子妃的位置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穆子辰今日使?出了?浑身解数，就为了?证明?在一堆候选人中只有他才是?最优之选。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太子也没什么表态。 穆子辰表情看似淡然，实则内心无?比恐慌，不确定的事总会把人压得喘不过气。 将军府里。 封无?晔忙完一整天的事务，空闲下来后他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此时他发现心里都是?舒起云，一天不见就念得慌。 看了?一眼滴漏，此时宫中宴会应该已经结束。 第192页 他立刻派人去公主府送上帖子。 下午舒起云陪同母亲一起回到公主府。 人才刚回来不久，此时正在与苏泠一同饮茶，就听到外面传来封将军求见。 封无?晔进入庭院时，远远就发现舒起云今日特地打扮过，看起来比平时更为精緻。 「长公主殿下。」封无?晔对着苏泠行礼。 苏泠点头，她很清楚封无?晔的来意，此时只有舒起云还不知两?人的婚事，对于?两?人的感情进展她一直保持观望的态度。 封无?晔看见舒起云，心跳的很快。 「起云，明?日能与我同进晚膳吗？」 「这…」长辈就在身边，舒起云看向苏泠不知该不该答应。 「去吧，年轻人之间也该多走动走动。」苏捻着手中的佛珠道。 长辈许可后舒起云害羞地点头答应。 「起云，那明?日我亲自过来接你。」 回到将军府后，封无?晔马上命人开始准备。 被?舒起云拒绝过多次，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虽已有婚约，但现在还需多些机会培养感情。 是?夜，舒起云沐浴后正回床躺下。 吹熄了?烛光，正在酝酿睡意的他眼看就要睡着时。 屋内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股异香流入，只见一道清瘦身影坐在他床前。 有了?几次经验，舒起云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隔着纱幔他坐起身，今日宴会上苏涯早早就离开，现在这么晚来寻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二皇子这么晚了?有事吗？」 「堂弟，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舒起云攥着被?褥，「兄长请说。」 「如果所有人都与我为敌，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是?一道很难回答的问题，舒起云沉默了?些许，他缓缓开口，「起云力薄，只愿哥哥平安长寿…」 听到舒起云的回答，苏涯清冷的脸笑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罢床幔之外那道身影缓缓消失。 舒起云坐在床头思考着刚才苏涯的话，他不明?白皇家?内部争斗，苏泠把他保护得很好，很多东西并不明?白。 他缓缓躺下为自己盖好被?褥，刚刚苏涯出现后的香味让他很快闭眼睡着。 第二天一早舒起云起来给母亲和师父请安，今日不用上值，与家?人一同用完早膳后他回到自己的院子。 负责舒起云饮食起居的侍从?见主子回来，他赶紧提醒，「世子殿下，不久封将军应该就要过来。」 「我先帮更衣吧？」 「好…」 舒起云刚来时还不太习惯有人伺候的生活，多数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 苏泠百般提醒舒起云不必再像以前那样生活，舒起云担心母亲不悦，后才逐渐习惯有人伺候。 世子要出门，侍从?立刻为舒起云选了?得体合适的衣裳和遥相搭配的髮髻。 侍从?在皇家?长期的薰陶下，对主子的穿衣搭配也是?异常有眼光，他给舒起云梳了?半束髮髻，前端长发用玉冠束起其中用玉簪穿过，脑后微卷长发垂在背后。 月白偏襟直裰外罩藕荷色纱衫，细腰由?红云系带扎住两?个流苏垂在腰边，整个人显得飘逸翩翩。 「世子殿下最近入秋了?天气干燥，这是?上好的口脂，用上舒服些。」 舒起云抿了?抿干涩的唇，他看着那精緻小罐里的透明?口脂，手指轻轻沾了?些许涂抹上后，原本微红的唇显得更莹润有光泽。 穿戴整齐后，舒起云身旁的侍从?不禁赞嘆，「世子殿下真是?面冠如玉一等一的好看。」 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舒起云只好颔首笑了?笑，谁知这一颦一笑更是?让人着迷。 封无?晔准时过来接舒起云，看到舒起云从?大门走出时，今日舒起云的样子让他的心砰砰直跳。 「起云，你今天很好看。」 听到封无?晔的夸奖舒起云的耳尖有些发红，「谢谢…」 「走吧。」封无?晔主动伸出手想要拉住舒起云。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宽厚手掌，舒起云忧郁了?一下，并没有搭上去。 舒起云本以为封无?晔会不悦，可他还是?笑着站在他的身边，并为他打开车门。 马车行驶到郊外，舒起云不知道封无?晔要带他去哪。 郊外玉湖。 舒起云从?马车上下来，湖边停靠着一三层楼高的画舫。 走上画舫，舒起云看着船舱内安静的戏台。 「就我们二人吗？」 「嗯。」 舒起云原本以为今日只是?普普通通用餐而已，根本没有想到封无?晔会有这样的安排。 他从?未单独这样正式的与封无?晔出门过，又?因周围没有人而过分害羞。 闷热感一下袭来，舒起云的脸红红的，生怕被?看出异样他连忙转身打量着画舫的装饰。 封无?晔引着舒起云上楼。 楼下上演着最近大红的新剧，舒起云坐姿乖巧看得认真。 一颦一笑透露出与生俱来骨子里带出的涵养。 舒起云看入了?迷，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紧紧凝视着他的目光。 当台上谢幕，舒起云才回过神?来，发现身旁的目光。 第193页 一抬头对上封无?晔深邃的眼神?，耳尖一烫心跳加速情绪慌张。 「我…我去透透气…」说完舒起云起身走到二楼观景夹板。 封无?晔跟上他的脚步。 舒起云撑在栏杆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湖风深唿吸。 感受到背后有道高大的身影靠近，舒起云回头。 封无?晔盯着栏杆上葱白修长的手，想要牵一牵那双手的冲动在心中发酵。 「好些了?吗？」他一步步靠近。 「嗯。」舒起云回应道，封无?晔的眼神?太过于?炽热他微微垂眸小声道：「为何这样盯着我？」 封无?晔逐渐靠近，舒起云紧张地捏紧栏杆。 这些日子封无?晔对他流露出的感情丝毫不克制，不知为何脑内浮现出之前两?人那日在巷子里激烈的吻。 小脸刷地一下红透了?，「我…我…我先进去了?。」舒起云逃得慌张没有注意脚下的台阶。 「小心。」 细腰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舒起云顺势摔到封无?晔的怀里。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从?背后笼罩。 「没…没事…」舒起云羞得没脸见人他低着头不敢回头再去看封无?晔。 封无?晔的视线正好停在舒起云后领处长发遮挡隐隐约约露出的白皙后颈。 感受到背后男人炽热起伏的唿吸和细微的吞咽声，舒起云赶紧从?其怀里挣脱冲进船舱内。 第81章 全文完 舒起云跑回船舱, 一路跌跌撞撞，样子就像一头慌张怕生的小鹿。 封无晔笑着跟进去。 午膳安排在画舫二楼观景台。 虽不是第一次单独与封无晔吃饭，这种在外正式的用餐却让舒起云感觉很拘谨。 桌下舒起云摆弄着手指, 紧张得让他?并没有动筷。 察觉出他?的不适, 封无晔坐到他?的身边。 「这里的鱼很好?吃, 尝尝。」封无晔贴心地把食物的第一口?都夹在他?的碗里。 「封大哥…不…不用这么照顾我的。」舒起云说得含煳。 「都认识这么久了?, 怎还这么生疏？」封无晔又?用另一个碗给舒起云盛了?一碗汤。 陌生的环境让舒起云很没有安全感, 尽管封无晔再?三照顾, 他?也?还是没有吃多少。 下午两人一同去乐坊听曲。 舒起云一直在思考他?和封无晔今后到底该怎样相处。 如今不知?道该怎么权衡和封无晔的关系, 封无晔时常跟他?表明心意。 又?因他?胆小心中?顾虑许多，根本不敢答应。 舒起云拉耸着一张小脸, 心中?的害怕还有小心翼翼, 让他?在感情上从来都不敢主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捕捉到舒起云的情绪波动, 封无晔看向坐在身旁低着头的舒起云。 他?已经努力了?半年都没有得到舒起云的正面回应。 舒起云小时受过伤害，性子敏感看似温柔却?不容易对人敞开心扉。 没有完全被接纳的封无晔明白好?事总是急不得，非常需要?耐心一点点治癒。 傍晚长街尽头，舒起云和封无晔并肩走着。 突然身边的人停下。 「起云。」 「看到你与别人在一起，我会难受，我心悦你希望你也?能接受我。」 感受到自己被认真?地盯着, 舒起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可以?牵你吗？」 舒起云双手羞涩地垂在身侧一点回应也?没有。 封无晔清楚他?再?不主动些舒起云还是不会接受自己。 舒起云龟缩在他?的小世界，只要?他?进攻，他?就一点点退缩。 刚刚封无晔的话说了?不止一次，舒起云习惯性地保持沉默，突然, 垂在一旁纤细的手被握住。 「怎么这么冰凉？」 有些惊慌想要?把手抽出, 却?敌不过对方?的力道。 「走吧…」 手被紧紧握住，两人十指相扣, 温热传到手心。 明明就那么在意，那么喜欢封无晔，可现在却?说不出口?。 夕阳尽头。 直到散步回到公主府门口?，两人的手才放开。 「早些休息，明日我再?来接你一同去上值。」 舒起云喏喏点头，「嗯。」 * 年初苍洲大疫朝堂拨款重多，又?值秋日。 这回的皇家?秋猎没有往年那么铺张，围猎就在京郊的猎场进行。 这次着实让所有人都轻松了?许多，不必再?跟着皇家?冗长的队伍一路走个八九天才去到百里外的皇家?猎场。 舒起云在长公主的围帐中?陪着母亲，对于秋猎他?并不是很好?奇，不像其他?王公贵女会到场上围观。 就上一次围猎，他?也?一直待在医帐附近哪也?没去。 突然整个营帐附近开始骚动，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直到有人传报封无晔受伤了?。 舒起云下意识地狂奔出去。 「怎么了?？」 医帐里封无晔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记暗箭插在肩头。 舒起云赶来时看到这一幕心脏都像快要?停下。 还有一丝意识的封无晔看到心上人，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只是被暗箭所伤而已，没事的。」封无晔整个肩头都黑了?，这暗箭上有毒。 第194页 疮疡科的人看到舒起云过来，几人相当默契马上拿来刀具。 「别说话了?。」舒起云急得掉泪，手上换衣净手准备治疗的动作?却?没停。 封无晔笑了?笑不知?这次舒起云会不会直面他?的真?心。 「起云，若我撑不下去，我想知?道你…」封无晔意识已经恍惚。 「求求你别吓我，封大哥。」舒起云的脸已经哭花。 「封大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起云，我这辈子心里只有你一人，如果不选择我，你也?要?好?好?…」 「求你…一定要?撑住。」舒起云一边流眼泪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 封无晔昏迷了?一天一夜。 再?一次醒来时舒起云趴在他?的床头。 肩膀上传来疼意，他?侧头一看被裹了?好?多圈绷带。 之?前整个黑青的肩头和手臂已经恢復正常。 舒起云睡得很浅，感受到床上的动静，他?立马睁开眼。 对上封无晔的眼神后他?又?忍不住掉泪。 封无晔抬起另一只手臂为?舒起云拂去眼眶的泪水。 「起云，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一直都在想，今后若是你与别人成婚我怕是会难受到疯掉，除了?你我再?也?无法接受任何人。」 「封大哥…」 「起云，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答应我好?吗？」 看着封无晔虚弱的样子，差点经歷生离死别后舒起云心中?的那道墙垮塌，之?前的一切纠结在此时早已不復存在。 他?对封无晔的爱，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而就是单纯那在暴雪中?救下他?的温柔眼神，自己早该不顾一切地勇敢回应。 「我答应。」 舒起云的泪水滴在封无晔的手指上。 「以?后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此时此刻，舒起云吻上封无晔的眉心。 轻轻一吻落下，这是舒起云第一次如此主动。 「起云，我很开心。」封无晔虚弱地笑着。 眼前的起云终于直面自己的真?心，两人捅破那层隔阂。 中?箭后皇帝特许封无晔在将军府修养，这段时日舒起云每天都亲自细心照顾。 舒起云每日早出晚归，苏泠也?没说什么。 明眼人都看得出两人互相有意，就差水到渠成。 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舒起云对封无晔照顾得无比仔细。 等伤势好?些后，封无晔迫不及待去到公主府提亲。 皇室也?正式给两人下了?婚书。 舒起云这才知?道自己早就被赐婚给封无晔，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这事。 封无晔一直给到他?足够多的尊重，并没有因为?赐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两人婚期定在中?秋佳节之?前。 胡楪知?道后前来祝贺，她一进门就扑向舒起云，「呜呜呜起云…没想到你之?前受过这么多苦，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舒起云笑着看向她身后的崔毅，明显是陪着她来的。 「你们…？」舒起云试探道。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舒起云看破不说破。」 现在小卓的成衣店因舒起云名气大涨，他?提前带来亲手缝制好?的婚服前来祝贺。 舒起云试穿着婚服从屏风后走出。 在场的人眼前皆为?一炬。 小卓捂嘴赞嘆：「真?是太好?看了?！」 长公主苏泠笑着点头，「吾儿?甚是好?看。」 「…」 秋高气爽，月圆日。 大婚当天。 舒起云在长公主府拜别恩师和母亲。 苏泠眼角含泪，孩子才刚认回来现在要?嫁去将军府，着实捨不得。 「娘亲…云儿?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娘已经把将军府旁边的宅子买了?，今后住的近也?方?便?。」 舒起云点点头，与娘亲离别许多年，他?也?才刚刚体会到亲情的感觉，捨不得离开。 「这样云儿?，每日都能和娘亲相见了?…」 苏泠虽眼里的不舍还是开口?道：「去吧，成婚不容易，还有许多礼节…」 随后舒起云跪在地上对着娘亲和恩师磕头拜别。 府外传来炮仗声，接亲的队伍已到。 「起轿～！」 「新人出嫁来开伞，吉日良辰嫁夫家?，长命百岁家?兴旺，百子千孙享荣华～」 「…」 大婚当日将军府喜庆非凡。 舒起云从公主府出嫁后走了?许多繁文缛节。 他?心中?雀跃又?忐忑，自己亲身经歷才知?道原来婚嫁如此不易。 夜里舒起云坐在洞房里喜床上等侯。 封无晔并没有让他?等多久。 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舒起云捏着衣角有些紧张。 感受到跟前的气息，封无晔轻轻撩开喜帕。 烛光下舒起云精緻的脸因梳妆显得更为?明艷动人。 「起云，你今日真?美。」 舒起云难掩脸上的青涩。 封无晔坐在他?的身边，两人早已拜过天地，可他?想要?再?次认真?确认。 「起云真?的愿意与我在一起吗？」他?语气在舒起云听起来很是唯诺，相当没有安全感。 第195页 舒起云低头噗嗤轻笑，「喜欢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放得下？」 像猫儿?细细的声音传来，封无晔心中?一热满意地把人抱紧。 「你真?的心仪与我吗？」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喜欢的。」 「什么时候？」 舒起云红着脸不好?意思，「其实从懂事时就一直…」对于封无晔的爱意他?一直的只敢压在心里，不敢表达。 现在婚后才坦诚的说出来。 封无晔欣喜若狂，回想起之?前舒起云对穆子辰那样在意，原来是在吃醋。」 他?再?也?忍不住地低头吻住那张诚实的小嘴。 这一吻难捨难分，最后变成细细的亲吻一路往下。 「攀紧我…」 随着他?的动作?，两人有了?夫夫之?实。 这些年经歷这么多终于修成正果。 * 婚后二人生活异常和谐。 舒起云还是在太医院继续任职，封无晔每日都接舒起云一同下值，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这一年中?秋将军府异常热闹，一下子院里多了?许多人，舒起云把母亲和恩师一同接来过节，往年冷清的将军府焕发生机。 舒起云请四皇子苏季帮忙研究医疗器械颇有成效，这事传到皇帝耳朵里，他?才第一次重视起这不起眼的儿?子。 看到苏季研究出的器械后他?直接任命其为?兵部尚书，负责研制武器。 经舒起云介绍苏季认识了?晓锌，两人想法一拍即合，苏季终于找到了?知?己。 半年后春日太子大婚，城里也?热闹得紧。 封无晔抱着怀里的香软，最近舒起云一直嗜睡。 他?轻轻把人唤醒，「休息好?了?吗？晚上还要?去宫中?庆贺。」 舒起云朦胧道：「嗯…」 傍晚两人穿着相同制式的长衫前往宫中?，一眼望去珠联璧合天造地设。 东宫中?。 高台上的穆子辰站在太子身边露出得意的目光。 他?目光撇向舒起云，还好?之?前动手没有成功，一定会被查到，不然可没他?今日这般荣耀。 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说的，太子妃之?位轻轻松松就被拍板下来。 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只需诞下子嗣坐稳太子妃之?位，等太子登基今后这后宫将是他?的一言堂。 宴会上封无晔对舒起云百般呵护，他?习惯性把菜餚的第一口?都夹给舒起云。 看着这些精緻的食物，舒起云没有食慾甚至想吐。 「怎么了?？」封无晔发现爱人的不适。 「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去。」 「好?。」 宴会还没结束，两人早早就回了?将军府。 严蕴均听到舒起云不舒服立刻过来看诊。 他?摸着舒起云的脉象一言不发。 「严老，怎么样？」封无晔焦急地问道。 「是喜脉。」 封无晔听后欣喜又?担心，之?后急得团团转。 「起云底子不好?，怀孩儿?伤身吗？」 「是得赶紧调养。」严蕴均点点头。 舒起云还愣在椅子上，他?都不知?自己有了?喜脉。 将军府传出喜讯后，舒起云被看的紧，封无晔和苏泠还有师父三人前来轮番关照。 小时候身体亏得厉害，这些日子被养的红润许多。 次年年初，封无晔在产房外着急得不行。 不久传来一声啼哭。 「生了?…是个胖小子！」产婆高兴地把孩子清理干净。 舒起云躺在床上没了?力气，还好?没有折腾很久。 从腹痛到生产也?就一个时辰。 「起云没事吧？」封无晔着急地破门而入，没有看孩子而是沖向舒起云。 「辛苦了?…」 舒起云笑了?笑，「我没事。」 初初自生下来后就好?养壮实讨人喜欢，苏泠生怕今后出什么差池，还是让人在手臂上用特制的药水做了?记号。 舒起云点头答应，毕竟若不是之?前被刺了?记号，多年后苏泠也?不会寻回自己。 将军府有了?个小主子每天日子过得越来越热闹。 东宫中?。 穆子辰与太子成婚一年，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找御医来看自己一点事都没有，深思细想后惊讶道：「难道是太子？」 他?安排了?人偷偷为?太子诊脉后大惊失色，「太子已经没了?育嗣能力？！」 「怎会这样？」他?惶恐地倒退瘫在椅背上。 太子与几位侧妃膝下早已育有五六个皇子，唯独太子妃没有。 这明摆着就是在打他?的脸和丞相府的脸。 「怎么能这样？」穆子辰赶紧着手调查此事，多番调查确认过后，他?确信太子不知?道自己不育之?事。 不多久东宫传出太子妃怀孕。 二皇子苏涯笑了?，他?坐在府中?摇椅上对着天空道：「皇兄这回你该感谢我的。」 幼时太子想要?把他?害死，导致他?病疾缠身。 殊不知?现在东宫所用的薰香都是出自他?之?手。 太子无法生育自然是他?一手造成，他?早知?道会有今天。 苏巽早就知?道自己被人暗害，可完全查不到罪魁祸首。 第196页 在得知?太子妃偷人怀孕，太子震怒。 一气之?下赐红花滑胎，并令人把穆子辰禁足。 穆子辰被禁足后整日疯疯癫癫不成人样，很快太子妃被废。 将军府。 舒起云抱着一岁多的奶娃娃，「初初，和爹爹去祖母那边玩吧？」 「好?～」 公主府就在将军府隔壁，苏泠喜欢初初得不得了?。 见初初来了?又?给赐了?不少新衣，舒起云笑道，「娘亲，孩子长的快不必那么多衣裳。」 「为?娘就喜爱这孩子。」苏泠抱起初初。 胖娃娃在她怀里眼睛有神又?激灵。 平日里严蕴均也?经常带着初初在院里玩耍，小胖子特别讨人喜爱。 刚学会走路就经常扒拉珍珠和小橘，被祸害多了?现在两只看见这小主子过来都会躲着走。 晓锌和苏季也?做了?不少玩具送来，都是别无仅有最独特的新玩具。 自从舒起云进入太医院后攻克了?不少绝症，身份又?是皇家?世子。 后直接任命太医院参议享客座院正头衔，以?舒起云的功绩没有人不服气。 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院正。 太医院中?主事的还是张常正，舒起云更愿意和疮疡科的人待在一起，大家?都是战友情谊。 皇家?有这样的惊世绝才，舒起云的功绩被载入史册。 为?了?照顾初初，这一年舒起云只是偶尔去太医院参加研学，这回眼看已经三月有余，也?该去太医院看看了?。 这么久没去宫中?，舒起云才听到疮疡科同僚的八卦，「诶，起云，你知?道吗？」 「怎么？」 「穆子辰疯了?，后失足跌水溺亡，丞相痛心疾首一病不起…」 「哎，可惜了?你还那么卖力救他?。」 「人啊…命数真?不好?说。」疮疡科的人七嘴八舌。 舒起云听后坐回自己的案桌，对于穆子辰的结局他?也?不好?说什么。 初初满三岁时在太医院种痘，他?不哭不闹，十分乖巧。 封无晔也?开始安排初初学习诗书写字。 夜里封无晔抱着舒起云，「起云，初儿?那么乖，多几兄弟陪着长大多好?？」 「这…」舒起云猜透他?的心思，两人半推半就拉上床帘。 时光飞逝，婚后多年，两人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正应了?那日城门口?国师的那句话，劫难过后，后生顺遂，福寿绵长 全文完 tips:看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