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重生,全皇城跪求我原谅》 第1章 众叛亲离!皇宫惨死! 时逢隆冬,窗外大雪纷飞。 狂风肆意地拍打着门窗,发出“吱呀哐当”的声响,丝丝寒气顺势挤身进屋,冲走了房内最后的暖意,几个婢女冻得浑身打颤,一边添火,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床上的女子。 女子二十出头,还很年轻,偏偏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看着死气沉沉,像是命不久矣。 “吱呀——” 门外之人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了房门,脚步沉重地走进了屋,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子,幽幽一叹:“阿瑶,清欢她……不愿做妾。” 云初瑶遍体生寒! 她紧握着双拳,却感受不到半丝内力,原本健康的身体也因为十年如一日的圈禁越发枯败,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季景珩,本宫要跟你和离。” 季景珩怔了一下。 “锦梅,”云初瑶咬紧了牙关,用尽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说道:“备墨!” “等、等等!” 季景珩慌道:“阿瑶,我、我们不能和离……”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云初瑶的眼睛,只小声道:“清欢、清欢说,她想干干净净地进门,所以,我们不能和离,只能……休弃。” 云初瑶手一抖,怀中的笔墨“哐当”一声,尽数摔到了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 季景珩心下一虚! 完全不敢与之对视! “没错!” 突然,一道熟悉且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季母带着一大群嬷嬷丫鬟直闯进屋,表情狰狞地说道:“我儿休的就是你!” “你放肆!” 云初瑶冷着脸,试图撑起她大晋公主的体面,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莫不是忘了,我是大晋的长乐公主,当今太后唯一的女儿,皇上的嫡亲妹妹,你当真想让季景珩休了我吗!” “呵。” 季母冷笑:“你是不是大晋的公主都两说呢,还嫡公主?云初瑶,别说你不是公主了,就算你真是嫡公主又能如何?你不会真以为陛下会为你做主吧?实话告诉你,珩儿要休你的事,早就从陛下那里过了明路!” 云初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轰然炸开! 她不是大晋的嫡公主? 怎么可能! 她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哪怕母后并不爱她、哪怕母后更喜欢身为郡主的宋清欢,她也依旧是母后的女儿。 现在有人告诉她,她可能不是父皇和母后所出,她又岂会相信?! 还有……皇兄。 他当真要看着自己被人休弃吗? “一派胡言!” 云初瑶心下微慌,怒意更盛,刚一开口,她本就苍白的脸色便泛起了红,看着越发病态,她咬牙,故作冷静地说:“皇兄与我一母同胞,岂会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人休弃!你假传圣旨,也不怕皇兄治了你的罪!” 季母冷笑一声,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满是不屑,道:“珩儿,还不快写休书?” “你敢!” 云初瑶怒火中烧,厉声道:“行!这休书你非写不可是吧?既然如此,你们季家不仁,那就别怪我云初瑶不义!锦梅!扶我进宫!” “阿瑶!” 季景珩脸色微变! 季母却笑得意味深长,颇有几分看好戏的姿态,说:“珩儿,你拦她作甚?让她去,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为她做主呢。” 云初瑶心下一寒。 季母为何不慌?难道…… 不!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心道,皇兄虽然对她多有不喜,但看在自己是他嫡亲皇妹的份上,绝不会对自己如此残忍,当务之急,还是求见皇兄,让他指给自己一条生路! 这样想着,云初瑶又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短短的一段路,她摔了十几次,脸上、身上、腿上全是伤痕,手脚也冻得红肿,整个人都冷得打哆嗦,可寒风再凛冽、冬风再入骨,也远远没有此时的云初瑶心凉。 一墙之隔。 她的骨肉至亲正在给宋清欢庆生。 暖意、肉香、欢声笑语、句句祝福,全都与云初瑶无关,她像一只躲在阴暗处的丑陋老鼠,只能窥探别人的幸福,难怪这一路上,宫人们都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难怪季母不怕自己告状…… 原来今天是宋清欢的生辰啊。 可他们都忘了。 今天也是云初瑶的生日。 “……她来干什么?” 殿内,一道充满嫌恶的少年音传了出来,正是云初瑶胞弟云晏羽,他烦躁地说:“她不知道今天是清欢姐姐的生辰吗!非要自找晦气!” “阿羽。” 太后有些无奈地开口:“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何必因她坏了心情?” 一家人…… 云初瑶心神一震,竟有些恍惚,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却不想,她还是会因为母后的话悲愤异常,原来在母后眼里,他们和宋清欢才是一家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身形微晃,脸白如纸,只能跪在地上,绝望地听着殿内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膝都跪得麻木、单薄的身子被大雪覆盖,几乎成了一座冰雕时,门,终于开了。 宋清欢披着月牙白的云纹披风,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大殿,似乎十分高兴,嘴角还挂着浓浓的笑意,可看到云初瑶的瞬间,她脸色变白,惊呼一声! “清欢。” 皇上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挡到了宋清欢的身前,低声道:“别看她。” 云晏羽也脸色微变,大步上前,将宋清欢完全护在身后,对着云初瑶怒斥出声:“云初瑶!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也不怕吓着清欢姐姐!” 云初瑶心中大痛! 这是她的亲弟弟,她一手养大、手把手教他读书明理的亲弟弟啊! 可她不死心,强撑着身体也要爬到太后的身前,她匍匐在地、字字泣血:“母后在上,不孝女初瑶在此叩拜!母后!季家背信弃义,不但废儿臣武功、软禁儿臣,还妄图将儿臣休弃,求母后为儿臣做主!” “云初瑶,你为女不孝、为长不慈、为妻不贤,”皇帝开口,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薄凉,只声音缓缓地反问她:“季家为何不能休你?” 云初瑶心脏抽疼,却对云晏宸的话充耳不闻,只眼神执拗地看着太后,像是在看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阿瑶。” 太后轻叹一声,看向云初瑶的眼神带着悲悯,她说:“你知道的,哀家的清欢娇气惯了,不能做妾。” “噗——” 一口大鲜血喷了出来! 云初瑶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跌到了地上,绝望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心头,悲痛也从四肢蔓延到百骸,可她双拳攥得死紧,黑漆漆的眼睛里都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因为比起痛苦,她更怨!更恨! 她恨不能撕碎他们丑恶的嘴脸! 因为宋清欢不能做妾,所以她云初瑶只能被人休弃! 因为宋清欢是他们的心尖肉,所以她云初瑶连活着都是错的,只能任人践踏! 为什么! 凭什么! “啊!” 宋清欢吓了一跳,小手捂住嘴巴,惊呼出声:“皇兄!你快看!初瑶妹妹吐血了!快、快叫太医来!” 云晏宸脸色微沉:“清欢,你太善良了!” “晦气!” 云晏羽也嫌恶出声:“这大好的日子,她也非要找不自在,本王可没她这样恶毒的皇姐,哼!她想趴在这儿装死,那就让她装,母后皇兄清欢姐姐,我们走!” “可……” “别管她!”云晏羽冷笑:“冻死她最好!” 太后叹息:“初瑶这性子是该管管了,罢了,清欢,我们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躺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没动一下。 雪,更大了。 第2章 重生归来!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来了!” 门外传来锦梅略显慌乱的声音,来人却不管不顾,直接掠过锦梅,一把推开云初瑶的房门,声音冷冷地开口:“你们主子呢?还没醒?” “回太子殿下的话,公主自前日落水,断断续续地烧了好几天,眼下还没——” 话没说完,锦梅的眼睛突然亮了,有些惊喜地说:“殿下!您醒了!” 云初瑶微微抬眼,视线从锦梅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到了来人的身上。 他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着绛色锦袍,腰系蟒纹玉佩,丹凤眼、樱花唇,端是最温和不过的长相,举止投足间,也都是储君长兄的风范。 正是她的兄长云晏宸。 不过,相比于前世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眼前的云晏宸明显更为稚嫩,看向自己时,虽克制着愤怒,却还是让云初瑶看出了他的不满。 云初瑶唇角微勾。 眼底的愉悦几乎要溢了出来。 是的,她重生了。 老天垂怜,竟然让她重生到了她十三岁、还未与季景珩定亲的这一年,这一世,她云初瑶若不活出个名堂来,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 “皇、皇兄?” 少女看到来人,眼睛微微睁圆,看着有几分娇憨,很是受宠若惊地开口:“皇兄,你是来看我的?” 云晏宸脚步一滞,只能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说:“自然,你昏迷了两天,孤担忧得厉害,如今看你醒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太医他怎么说?” “不好。” 云初瑶眼神一黯,有些怅然地说:“只道我伤了身子,需要静养。” 云晏宸一愣。 他以为云初瑶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肯定会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届时,他再为清欢求情,也是理所应当。 可现在…… “那你这些日子多备药膳,少食多餐,切记不能馋嘴,以免病情加重。” 云晏宸一口气说完,也不等云初瑶应声,就情不自禁地开口:“初瑶,孤听闻你前日是失足落水,与旁人并无干系,既如此,你何不为清欢——” 云初瑶心下冷笑。 前世她落水昏迷,醒来后,更是生怕云晏宸为自己担心,第一时间请他入宫,却不想她的好兄长对她毫不关心,只一门心思地为宋清欢求情,她无法,只能拖着病体,求见父皇。 而今,云晏宸竟然又隐晦地提起了宋清欢! “皇兄。” 云初瑶仰起白瓷一样的小脸儿,定定地看着云晏宸,声音严肃地说:“实不相瞒,其实我前日落水,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想要加害于我!” 云晏宸微微拧眉,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有些冷了。 “哦?谁要害你?”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讽意:“……皇妹莫不是要指认清欢?” 一想到清欢因为初瑶的昏迷不醒,已经受罚多时,可她一边被人罚跪,一边还不忘关心初瑶,几次提醒自己,想让自己看看初瑶的伤情,云晏宸怎能不动容? 两相对比,更是高下立见。 云晏宸看向云初瑶时,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云初瑶哪里看不出云晏宸的心思,闻言,她更觉啼笑皆非,可面上,她却只余诧异,惊讶地说:“……皇兄,你、你怎么能这样想呢!” 云晏宸一愣。 云初瑶小脸微冷,声音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说:“皇兄,宋清欢虽然不是我们的亲姊妹,可她毕竟与我们一同长大,又怎会做出伤害手足的丑事?更何况我出宫是因为宋清欢的帖子、游湖也是因为宋清欢的提议,她就算再傻再蠢,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多的把柄,不是吗?” 云晏宸张了张嘴。 游湖也是清欢的提议吗?可清欢明明说…… 他心下生疑,忍不住缓了声音,重新说道:“初瑶,孤印象里,你和清欢的关系并不算好,今天怎么为她说起话了呢?” “皇兄!” 云初瑶急了:“我确实和宋清欢关系不好,可那是因为我们性子不和啊,她喜欢琴棋书画,我独爱舞枪弄棒,要是合得来,那才奇怪呢,再说,就算我们真的关系差,也是自家姐妹,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害我落水不是?你这样想,岂是君子所为!” 云晏宸:“……” 他噎了一下,半晌,才勉强开口:“初瑶,你误会了,孤并没有怀疑清欢。” 是啊。 你当然不会怀疑宋清欢,你只是怀疑我别有用心而已! 云初瑶心下冷然,面上却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说:“皇兄,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我可不想恶人没找见,再伤了自家姐妹的情分!” 云晏宸也是心下一松。 初瑶没有记恨清欢,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不然,他也会跟着左右为难。 不过…… “你确定你落水的事不是意外?”云晏宸微微拧眉,沉声道:“你可有证据?” 云初瑶眸子微闪,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皇兄,你可知我落水之前都踩到了什么?” 云晏宸看她。 “油!”云初瑶咬牙道:“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脚底打滑,摔进了月牙湖!” “不可能!” 云晏宸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事发后,父皇第一时间命人调查,早就将月牙湖附近的船只礁石都检查了一遍,绝不会出现漏网之鱼!” “你确定?” 云初瑶眯了眯眼睛:“父皇的人查了所有的地方、没落下任何一处?” “自然,”云晏宸蹙眉:“初瑶,孤知道你失足落水,定然十分害怕,怀疑有人害你也是人之常情,可凡事要讲证据,要是没有证据,即使是孤,也无法为你做主。” “衣裳和鞋呢?” 云初瑶突然开口:“我的衣裳和鞋有人查过吗?” 云晏宸身形一顿。 “锦梅,”云初瑶微微颔首,示意锦梅道:“你出去一趟,将本宫前日穿的衣裳和鞋子全都呈上来。” 锦梅立即应是。 云初瑶也示意锦梅离开。 不一会儿,锦梅就押着一个小宫女,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忿忿道:“殿下,奴婢找遍了整个侧殿,也没找到您前日穿的那身衣裳,一问才知道,那衣裳都叫这个小贱蹄子偷去了!说!公主殿下的衣裳哪去了!” 第3章 求情? “殿下饶命啊!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 小宫女话没说完,就被锦梅拎住了耳朵,狠狠一拧,厉声斥道:“还敢说谎!三四个人一齐指认你,你还敢不认?再不从实招来,当心我要了你的贱命,两位殿下,这小蹄子不藏金、不偷银,只偷拿了件衣裳,一看就是包藏祸心,还望殿下明察!” “皇兄……” 云初瑶也小脸儿发白,不安道:“怎么办啊皇兄,我只有这一个证据,还被人给毁了,我、我拿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真的被人害了呢?” 云晏宸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看向小宫女时,黑眸微暗,满是冷意。 他又不傻,哪会不明白毁尸灭迹的道理?初瑶的衣裳要是还在,倒是有她陷害别人的可能,可眼下,初瑶的衣裳让人给毁了,那就说明初瑶的落水绝非偶然。 而是另有黑手! 只是初瑶年纪尚小、心性单纯,根本想不到这一点罢了。 这样想着,云晏宸忍不住地抬起了手,揉了下云初瑶的小脑袋,有些怜惜地说:“初瑶莫怕,孤一定会将这背后之人揪出来。” “嗯!” 云初瑶用力点头,眼睛亮亮地说:“皇兄!你真好!” 小姑娘长得好看,大眼睛黑白分明,仰着脑袋看人时,黑溜溜的眼睛里全都是对方的倒影,像只无助的小兽,只能一脸依赖地窝在自己的身旁。 云晏宸心下一软。 初瑶还是个小姑娘呢。 平时她脾气再差、再张牙舞爪,一遇到危险,也只知道依附旁人,她还小呢,哪有那么多的坏心思。 不过是旁人想多了罢了。 “阿瑶放心,”云晏宸温声道:“孤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阿瑶? 这两个字落到云初瑶的耳边,险些让她嗤笑出声。 前世,她一心一意待他、全心全意地为他,三番五次因他涉险,也只换来了他一声比一声冷淡的“初瑶”,今生,她对他再没了兄妹亲情,只余利用,他竟真情实感地唤起自己来了? 有些好笑。 云初瑶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云晏宸怔了一下,心底隐隐升起了一抹愧疚,自己待阿瑶,确实是冷淡了些,不然她也不至于因为这一声阿瑶,就感动至此,罢了,以后他用点心、对她好些就是了。 “对了,前几日阿瑶不是说,准备送给孤一件生辰礼物吗?”云晏宸含笑着问:“眼下可是备好了?” 云初瑶的笑意更深了。 是了。 自打她懂事起,云晏宸过得每一个生辰,她都会用心准备礼物,十三岁这年的她更是如此,为了这一个绣品,十三岁的自己硬是熬了十几个大夜,可换来的却是一句“孤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不必绣了。” 当时的自己很委屈吧? 重来一世,云初瑶可不会再给云晏宸送那样用心的礼物了。 “锦梅,”云初瑶颔首道:“还不快去将本宫准备好的端溪砚呈上来,这可是本宫特意托人从端州带回来的呢!可精细着些!别摔坏了!” 锦梅呆了一下,才堪堪反应过来,忙道:“喏,奴婢这就去取!” “端溪砚吗?”云晏宸的眸子闪烁了一下,轻声说:“孤还以为……” 阿瑶会送一些绣品和书画来呢。 毕竟以前她都是这样送的。 更何况,端溪砚虽好,但也谈不上绝无仅有,光是云晏宸所在的东宫,就有足足四方端砚,且这砚台作礼,虽不至于失了礼数,但也远不如手工绣品上心,依阿瑶对自己的亲近,不应该只送一方砚台的。 现在想想,自打自己进殿,阿瑶似乎只唤过自己一声“皇兄”,再没唤过一句“太子哥哥”…… 云晏宸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小阿瑶究竟是大病初愈、身子尚虚,很多事情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她因为某些事,已经跟自己离心了呢? “嗯?” 云初瑶眼神茫然地看向云晏宸:“皇兄以为什么?” “没什么。” 云晏宸笑了笑,眼底还是平日里的柔和,说:“只是觉得我们阿瑶也长大了,也有心了,多谢阿瑶的端砚,孤很喜欢。” 云初瑶也抿嘴一笑。 “至于这个奴才,孤先带走了,”云晏宸起了身,对着云初瑶道:“要是查出了什么,孤再给你传信。” “好呀。” 云初瑶眉眼微弯,说:“皇兄,我送送你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可不知是身子尚虚,还是头昏脑胀,她刚一站起,脑袋就嗡了一声,跌坐到了床榻上。 云晏宸忙道:“不必送了,你好生养病才是正经!” “可……”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晏宸的表情明显一僵,再开口时,声音不如先前那般果决,只张了张嘴,才道:“清欢和季景珩那里,还是孤去求情罢。” “皇兄!” 云初瑶连忙道:“父皇正值盛怒,你不能过去求情,不然父皇迁怒于你,又当如何?” 云晏宸面露犹豫。 “毕竟在父皇眼里,若非宋清欢主动邀请、季景珩见死不救,我也不会连续两日都昏迷不醒,如今我刚醒,皇兄就去求情,父皇十有八九会以为皇兄不在意我的身体,只在乎宋清欢是否受罚,”云初瑶顿了一下,才哑声说:“所以,你不能去。” 这话落下,云晏宸的脸像是被巴掌打了一样的红,他有心觉得云初瑶是在讽刺自己,可定睛一看,却发现云初瑶的眼底满是对自己的担心。 他更觉尴尬,甚至还升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心虚,眸子闪烁了两下,才说:“孤、孤怎么会不在意阿瑶呢。” “我知道,”云初瑶动容:“皇兄是我的嫡亲兄长,又岂会因为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宋清欢伤害我呢?我只是害怕父皇会多想。” 提起父皇,云初瑶忍不住眼圈发红,心下一酸。 父皇是整个皇宫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可惜父皇短命,年纪轻轻就去了,不然父皇还在,她又岂会落得那般田地? 第4章 九皇子?白眼狼! 当今算不上明君,甚至还有几分昏庸,朝中没有要事的时候,他甚至连早朝都不上,日日躺在寝宫饮酒,一饮就是一整天,朝中大事全都交给了他的几个皇子。 也正因如此,太子继位时,遭到了很多反对,甚至云晏宸登基后,前朝后宫都没有真正安稳下来。 可这样的晋帝却对云初瑶极好。 不知是因为云初瑶是他最小的女儿,还是云初瑶最合他的脾气,总之,晋帝对她甚至比对待太子还要真心实意,不但让小小年纪的云初瑶有了“长乐”的封号,还将最富裕的几个州县划给了云初瑶,当做云初瑶的封地。 云初瑶对他也很感激。 只是并不亲近。 一是晋帝每日饮酒作乐,云初瑶见他的机会不多,也没有时间跟他相处,二是晋帝有着昏君所特有的脾气秉性,十分喜怒无常,云初瑶还小的时候,曾亲眼看见晋帝一刀砍下宫女的脑袋,然后笑呵呵地问云初瑶,要不要跟他一起踢蹴鞠。 小阿瑶吓坏了,接连烧了许多天,才勉强清醒过来。 自那以后,她一见着晋帝,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浑身哆嗦,根本不敢靠近。 现在想想,晋帝虽残暴,但从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伤人,比起那些口蜜腹剑的伪君子,说晋帝良善都不为过。 自己怎么就那么怕他呢?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嘴角的苦涩。 重来一世,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存疑,对晋帝的愧疚也就更多了。 “那阿瑶的意思是……” 云晏宸一开口,就打断了云初瑶的思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诚恳道:“皇兄,还是我去求情吧。” 云晏宸愣住了。 显然,他没想到云初瑶居然会为他做到这一步。 “只是皇兄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不好,要是见了风,难保不会染上风寒,”云初瑶轻咳两声,沙哑道:“怕是要辛苦季小将军和宋清欢在殿外多跪些时辰了。” “不妨事!” 云晏宸欣喜道:“你愿意为他们求情,就已经是大善了,多跪少跪都是应当,谁还能因此责怪你不成?” 云初瑶用力点头:“那我先喝些药膳了。” “好,你先护好自己罢。” 云晏宸见目的达成,也松了一口气,对着云初瑶嘱咐了几句,才带着端溪砚和小宫女浩浩荡荡地离开。 等人走远,锦梅才欲言又止道:“殿下,您前些日子为太子殿下绣的生辰礼……” 云初瑶的表情淡了下来,漠然出声:“先收着吧。” 锦梅应了,又小声说:“那殿下真要为郡主和季小将军求情吗?” 提起这两个人,锦梅心塞得厉害,忍不住忿忿道:“郡主也就罢了,她跟殿下关系不好,不愿下水救您也是正常,可季小将军呢?他跟殿下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不过是离京几年,如今回来,竟完全忘了往日的情分,一门心思地讨好起郡主来了,甚至为了不让郡主误会,连下水救您都不愿意,活该他被陛下罚跪!” “他不是怕宋清欢误会。” 云初瑶轻笑一声,声音里不无讽刺:“而是怕我逼他求娶。” 锦梅一听这话,差点气炸了,狠狠地啐了一声,道:“哪来的癞蛤蟆,也敢肖想天鹅肉?他以为他下水救了殿下,殿下就和他有了肌肤之亲,非要他求娶了?真是可笑!咱们大晋可不兴这个!” 相比于前朝,大晋的男女大防不算严重,女子落水由男子所救,也顶多是名声受损,还不至于逼人结亲。 更何况她家殿下满打满算,才将将十三岁,哪用得着季小将军这般防备? 活像是殿下上赶着他一样! “他会这样想,也正常,”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神都冷了下来:“毕竟母后前几天召见他的时候,可不止一次地提过想要将我许配给他。” 锦梅大吃一惊:“皇后娘娘?!” 云初瑶抿唇。 当今圣上共有九子,只有太子和九皇子是皇后所出,剩下的几位皇子中,除却冷宫出身的老七,全都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皇后为了拉拢大臣,打起了联姻的主意,也是正常。 只是她为了将自己嫁给威武大将军府的季景珩,不惜暗示宋清欢将自己推入湖中的行为,实在是可耻了些! 至于云初瑶的意愿? 谁在乎! 想起前世种种,云初瑶心中恨意翻涌,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骂出声来! 锦梅也气得厉害,只是碍于云初瑶对皇后的亲近,违心道:“也许……皇后娘娘看中了季小将军的人品,才想让您下嫁于他?”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了锦梅一眼。 锦梅心下一凛! “殿、殿下……” 云初瑶摇摇头,叹息一声,才说:“经此一遭,我也看清了许多事,母后和皇兄或许待我不差,可比起他们的大业和宋清欢,我的身家性命怕也是不值一提。” 锦梅一听,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殿、殿下,这可怎么好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云初瑶看着窗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轻松和畅快:“更何况父皇还在,他不会看着我走上绝路。” 锦梅擦擦眼泪,用力点头:“殿下说的是,就算您没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宠爱,也还有九皇子呢,九皇子平时是顽劣了些,可却是个诚心的,您昏迷这两日,他来了不知多少次,次次都没进殿,定是害怕打扰您休息!” 云初瑶轻嗤一声。 “殿、殿下?” “无事。” 云初瑶摆了摆手,微微勾起了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只缓声说道:“不过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罢了。” 多好笑。 他们竟然以为云晏羽会担心自己呢! 不知为何,锦梅看着云初瑶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时间,竟有些脊背发凉,她连忙垂下眼睑,低声道:“殿下,九殿下现在还在殿外等着呢,可要奴婢……” “让他进来。” 云初瑶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她倒要好好看看如今的云晏羽能为宋清欢做到什么程度。 “喏。” 锦梅应了一声,态度恭敬地退出了房门。 第5章 跪下! 很快,一个怒气冲冲的小身影就大步进屋,劈头盖脸地吼道:“皇姐!你明明醒了!为什么不见我!也不去给清欢姐姐求情!你知不知道清欢姐姐都晕倒了!我告诉你!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本皇子一定——” “你当如何?”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弑父弑君吗?” 云晏羽脸色一白! “你、你胡说什么!” 他神色慌张地看向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才黑着一张小脸儿,忿忿道:“我怎么可能弑君!” “哦?” 云初瑶有些惊讶地看了云晏羽一眼,笑了:“这倒是奇了怪了,季小将军和宋清欢做的事,父皇亲自下的罚,你不怪他们,还能怪我不成?” 云晏羽懵了一下,立马道:“明明就是你——” “我什么?” 云初瑶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道:“云晏羽,你莫不是以为被人陷害是我的错、落入水中是我的错,身负重伤、昏迷数日还是我的错?” 不,这不对。 云晏羽用力摇头,心说,皇姐说的都不对,他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可要是问云初瑶说错了什么,他又死活想不出了,只能涨红着一张脸,表情愤怒地站在原地! “我无错,宋清欢无错,那是谁的错?你又想报复谁?”云初瑶死死地盯着云晏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父皇吗?” “我没有!” “哐当!” 云初瑶手握茶杯,朝着云晏羽的方向狠狠一掷,直将茶杯摔得四分五裂,才厉声道:“跪下!” 云晏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愤怒让他粉雕玉琢的小脸都变得有些扭曲,声音尖锐地喊:“云初瑶!你是不是疯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我跪下!” 云初瑶一脸失望。 “阿羽,我本以为你只是听信了谗言,才会说出这等不孝不悌的话来,却不想你竟如此无药可救,为了一个宋清欢,你不但要报复父皇,还辱骂亲姐,你……罢!无论如何,我都是你嫡亲的皇姐,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向岔路,说,你跪还是不跪?” “你胡说!我没有!” 云晏羽小脸发白,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里有害怕、有愤怒,独独没有半丝愧疚,他大吼道:“嬷嬷救我!嬷嬷快去找母后,就说云初瑶要害我!快去!” 奶嬷嬷有些犹豫地看了云初瑶一眼。 “哈!” 云初瑶冷笑一声:“云晏羽!你以为我会帮你藏着掖着吗!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不找母后告状,我云初瑶也会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母后听!我倒要看看,母后是会怪我多管闲事,还是怪你口不择言!” 一听云初瑶也要找母后告状,云晏羽先是一愣,而后面露得意,大笑出声:“云初瑶!你这个蠢货该不会以为母后会向着你吧!哈哈哈!” 云初瑶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瞧。 云晏羽这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都知道母后不爱自己,可前世的自己看不懂,甚至还为了所谓的母爱,一遍遍地改变自己、讨好别人! “难道在阿羽眼里,母后就是这等不辨是非,只知道感情用事的人吗?”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说:“不过话说回来,母后她呢,确实不会怪你。” 云晏羽心中一喜,更是得意,刚要开口,就听到云初瑶继续说:“可宋清欢呢?” “关清欢姐姐什么事!” “你为了宋清欢,又要报复父皇,又要辱骂嫡姐,母后舍不得怪你,还不能罚一罚宋清欢了?”云初瑶轻笑:“阿羽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吧?” 宋清欢再重要,也没有她的亲儿子重要,不是吗? 云晏羽心下一慌! 是啊。 母后要是知道我为了给清欢姐姐求情,说了几句错话,会不会责怪清欢姐姐? 不行! 清欢姐姐在这皇宫之中,本就孤苦无依,要是再讨了母后的嫌,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他绝对不能让清欢姐姐因为自己而受罚! “不!” 云晏羽一把拦住了自己奶嬷嬷,瞪圆眼睛,怒视云初瑶:“云初瑶!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告诉母后,你就死定了!” 云初瑶轻笑一声:“阿羽,求人可要有求人的态度呢。” “我求你?” 云晏羽小脸一黑,刚要开口,却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清欢姐姐,万一云初瑶真找母后告了状,清欢姐姐又该怎么办?这样想着,云晏羽只能强压下怒火,冷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喏。” 云初瑶半倚在美人榻上,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有些懒散地开口:“跪吧。” “你、你说什么?” 云晏羽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惊愕道:“你还让我下跪?云初瑶!你是不是疯了!你别忘了我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 云初瑶轻嗤一声。 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他是我的亲弟弟了! “跪不跪都随你,你要是跪了,我一高兴,说不准就忘记告状的事儿了,但你要是不跪……”云初瑶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声音却依旧平淡无波:“哦,对了,要跪也记得跪远一些,别挡了我的眼呢。” “你!!!” 云晏羽心下大怒,白嫩的小脸都闪过一抹凶狠,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更是恨不能吃人! 云初瑶也不恼,只勾了勾唇角,声音悦耳地开口:“……所以,你要跪吗?” “云初瑶!” 云晏羽紧咬着牙关,一字一顿地叫着云初瑶的名字,像是要将对方嚼碎生吞了一般,可恶的是云初瑶全程都表情平静,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看着温柔,却异常恶劣! 他恨!但他不能不跪! 愤怒和仇恨涌上心头,激得云晏羽脸颊涨红、双目微赤,已经达到了暴怒的边缘,他紧握着双拳,一步、两步……一脸屈辱地朝斜后方走去。 “扑通!” 小少年双腿一屈,跪到了地上! 云初瑶看着云晏羽充满了恨意和憋屈的小脸儿,心中畅快,唇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愉悦出声:“锦梅,备膳。” 备膳?! 云晏羽又惊又怒,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看向云初瑶! 本皇子还跪着呢,她却准备用膳了?她怎么敢!她将本皇子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意辱骂的下人?还是—— 第6章 告状? “哦?” 云初瑶察觉到云晏羽的愤怒,不经意地抬起眼来,问:“阿羽也饿了?” 她了然,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说:“那就多备一份膳食,让阿羽跪着吃完吧,无论如何,本宫都是阿羽的嫡亲皇姐,做皇姐的,总不会让弟弟饿着不是?” 云晏羽恨得呕血! 疯了!真是疯了! 她竟然敢让自己跪着吃饭!她当自己是什么?狗吗!混蛋!这个混账! “不!” 云晏羽咬牙切齿:“云初瑶!本皇子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 “好志气。” 云初瑶随口说完,这才微微颔首,示意锦梅将药膳和饭菜全都呈上来,自己也缓缓地起了身,坐到了饭桌前面,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自幼习武,身体不说健壮,但也比寻常人好上不少,哪怕是大病初愈,也很有胃口。 再加上她前世过得孤苦、也清贫,好不容易吃到可口的饭菜,自然也就很难停下来,一直吃到了八分饱,云初瑶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 “呵!” 云晏羽跪得双腿发酸,看向云初瑶的眼神却越发不屑,只抬起下巴,讽刺道:“云初瑶,你是被长乐宫的宫人苛待了,还是饿死鬼投胎呢?” 云初瑶顿了一下,再抬眼时,眼底满是失望。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云晏羽眼神一闪,色厉内荏道:“分明是你吃相下作,没有皇家风范,怎么?你还想怪到本皇子的头上不成!” 云初瑶垂下眼睑,淡淡出声:“本宫昏迷两日,滴水未进,自是比不得阿羽弟弟了。” 云晏羽一怔。 是了。 云初瑶她也是大病初愈…… 一时间,云晏羽的心底竟涌起了一抹淡淡的愧疚,但很快,这愧疚又被云晏羽压了下去,云初瑶病了又怎样?清欢姐姐不也在受罚吗!云初瑶是没吃饭,清欢姐姐不也什么都没吃吗! 说到底,清欢姐姐才是真正的无辜! 至于云初瑶。 她活该! 云晏羽紧握着双拳,有些婴儿肥的小脸儿都皱成了包子,看着凶狠极了。 云初瑶瞥他一眼,眼神格外冷淡,却也没多话,自顾自地披上披风,由锦梅锦竹小心搀扶着,慢吞吞地朝外走了去。 云晏羽心下一慌! “你、你站住!” 他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过是玩笑两句,你也当真了?还非要去找母后告状,你、你给我站住!” 云初瑶脚步一顿。 “云初瑶!你要是敢告状,你就死定了!本皇子一定——” 话没说完,云晏羽就见云初瑶大步朝外走去,不由得心下一惊,大声道:“你敢!本皇子都给你下跪了,你还想怎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初瑶脚步未停。 微凉的风裹着“求情”二字,轻飘飘地落到了云晏羽的耳畔,让他脑中轰鸣,整个人都愣到了原地。 良久,云晏羽才怔怔出声:“……嬷嬷,她、她说什么?” 奶嬷嬷轻轻一叹:“长乐公主怕是想要面圣,为清欢郡主求情了,小殿下,您听老奴一句劝,长乐公主无论如何都是你嫡亲姐姐,你可以和她不亲,但不能结仇啊。” 云晏羽别过头,冷哼道:“她、她竟然良心发现了,哼!不过本皇子可不会心软,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也要让她跪着道歉!” 云晏羽的誓言,云初瑶并不知道,此时她正裹着披风,一步步地朝养心殿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不少宫人,全都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云初瑶面色不变,脚步却快了两分。 “……殿下。” 突然,锦梅眉头一拧,低声提醒了句。 云初瑶的脚步这才缓了下来,顺着锦梅的目光,朝远望去,正好看到养心殿前跪着的那对少年少女的身影。 云初瑶一哂。 竟是季景珩和宋清欢。 上辈子,云初瑶也为季景珩两人求过情。 但彼时的她还惦念着自己和季景珩小时候的情分,离得老远,就对着季景珩的方向招了招手,求完情,更是一脸激动地跑向自己儿时的玩伴,想要叙叙旧,未想,竟是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平白遭了冷眼。 而现在云初瑶对季景珩毫无兴趣,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要收回视线。 谁料! 季景珩竟突然抬眼,猛地朝云初瑶的方向看了过来! 目光如炬! 两人距离太远,云初瑶看不清季景珩的表情,只知道季景珩看向自己的瞬间,宋清欢也抬起了眼,可下一秒,她身子一软,整个人都柔弱地朝后仰去! 季景珩也再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接住! 好一出狗血大戏!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意,却连看戏的兴致都提不起来,大步朝前走,一个眼风都不愿再施舍给对方。 “宋姑娘,你怎么了!” 季景珩看着宋清欢微微发白的俏脸儿,只觉得心都疼了一下,忍不住说:“要是撑不住了,我就唤太医过来!” “不用麻烦了,”宋清欢摇了摇头,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故作坚强地说:“咳……想来初瑶妹妹是为我们求情来的,真是苦了她了。” 季景珩眉心微动。 他十五六岁年纪,还是少年,并不是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听到宋清欢提起了云初瑶,他就心里不适,直接道:“宋姑娘,此事怪得了任何人,唯独怪不了你,你不要自责。” “可……” “若非她云初瑶自作主张,小爷岂会——” 话说一半,季景珩立即意识到了不对,俊脸都红了个彻底,黑眸闪烁,小声说:“宋姑娘,我、我刚刚又说错话了,你千万千万不要介怀啊。” 呸呸呸! 什么小爷不小爷的! 这儿是京城,不是他能肆意妄为的边关、更不是他快意恩仇的江湖!他一定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啊! 宋清欢似乎第一次见到季景珩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禁抿嘴轻笑,红着俏脸儿,也羞赧出声:“季公子……” 水眸莹莹,嗓音柔柔。 季景珩的心跳都乱了一拍,脸颊滚烫,再不敢看人! 第7章 见晋帝、入太学! 云初瑶并未多看季景珩一眼,匆匆行入殿中。 酒气扑鼻。 偌大的宫殿像被人从中间劈开一般,硬是凿出了个酒池,几个貌美的婢女正惊慌失措地从中穿行,时不时的,还回头一望,尖叫出声! “嗖!” 蹴鞠袭向婢女的面颊! 婢女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云初瑶黑眸微闪,飞身上前,直接抬脚,狠狠地踢向了身前的蹴鞠,硬是将其踢向对面! “好球!” 晋帝大笑一声,踢过一球! 殿内越发热闹! 也许是时辰尚早,晋帝还没来得及畅饮,人倒也算是清醒,只踢了两个来回,他就摆了摆手,说:“我儿大病初愈,可不能累坏了身体,蹴鞠先收起来,改日再战!” 云初瑶热了个身,也出了层薄汗,脸颊都泛起了红,闻言笑道:“父皇的球技越发精湛了。” “是吗?” 晋帝大笑:“朕倒觉得是小长乐进步神速呢!” 他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还不算年长,却已经两鬓斑白、满身暮气,唯有一双鹰眼还带着他年轻时的冷酷锐利,寻常人见了,只觉得他可怕异常,云初瑶却只觉心酸。 “……是父皇和武师傅教得好。” 她说。 “武师傅?”晋帝啧了一声,显然不信,随口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可没这个本事,要朕说,还是你天资高、够聪明!” 云初瑶黑眸微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当即小脸儿一仰,有些不服气地说:“父皇,我的武师傅厉害着呢,什么飞檐走壁、百步穿杨,全都不在话下!” “哈哈!” 晋帝长袖一挥,不屑道:“这算什么!宫中的禁卫哪个做不到?” “真的?”云初瑶一脸好奇:“诚如父皇所说,武师傅功夫一般,那这皇宫之中,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高手呢?” 晋帝长眸微眯,目光锁定到了云初瑶的脸上。 云初瑶一脸无辜。 “啧。” 晋帝轻嗤一声:“你个丁点大的小人儿,也跟父皇耍起小心机来了?” 云初瑶脸一红。 她这满打满算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为了能有一个武功高强的武师傅,还要跟父皇撒娇卖萌,实在是为难她了,也好在云初瑶不是个脸皮薄的,哪怕被晋帝戳穿了内心的想法,她也不觉羞臊,只嘿嘿一笑,说:“儿臣的小心思果然瞒不过父皇。” “罢。” 晋帝颔了颔首:“你想学武,朕也不拦你,等你病好了,就去太学,同你那几个皇兄一起练去吧,哪天后悔了,可别找朕哭鼻子,朕忙得很!” 太学?! 云初瑶心下大喜! 皇室出身的皇子皇女都要进太学学习,不同的是皇女要学琴棋书画、礼仪女红,皇子们学的却都是君子六艺、箭术兵法! 那些教导皇子的大师傅自然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远非云初瑶的武师傅可比,她若真能入太学,也就可以弥补自己前世在骑术和箭道上的遗憾了! 简直是意外之喜! “怎么?”晋帝瞥她一眼,冷声说:“你不就是想要个好师傅吗?朕应了你,你反倒还犹豫上了?” “不犹豫!没犹豫!” 云初瑶笑弯了眸子,立马道:“儿臣这不是太开心了嘛!” 晋帝微微抬眼,黑漆漆的眸子落到了云初瑶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声音低哑地说:“朕怎么觉得小长乐病了以后,竟变了许多呢?” 云初瑶心下一凛! 自己莫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竟让父皇看出了不对来! 她黑眸微闪,立马压下心底的喜意,瘪了瘪嘴巴,小声说:“父皇,儿臣总要长大的嘛,再说,任谁经了前天那一遭,也不可能……” 话没说完,云初瑶就有些说不下去了,咬了下樱唇,声音更小了:“总之,儿臣长大了!” 看似执拗,却也幼稚。 晋帝果然没有怀疑什么,闻言,轻笑出声,连道:“好好好,朕的小长乐也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云初瑶:“……” 这不是哄小孩儿吗! 虽说她确实是在装嫩,但被晋帝这么一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不由得有些脸红,说:“儿臣再长大,只要还在父皇的跟前,就还是个小孩子。” 晋帝心情大好,道:“说吧,你这小孩子还想要什么?朕都依你!” 云初瑶一愣。 “不是要为外面的两个小畜生求情吗?”晋帝瞥了云初瑶一眼,冷哼一声,说:“朕这就下旨让他们归家,如何?” “父、父皇?” 云初瑶张了张嘴,有些呆:“……您都知道了啊。” “呵。” 晋帝扯了扯嘴角,眼底浮起一抹厉色,表情也是难得的阴郁,一拂衣袖,寒了声音:“太子亲自找的你,你岂会拒绝!” 果然! 父皇对皇宫内的把控还是很严、人也比她想的还要清醒! 云初瑶心中惊喜,面上却有些慌张,连忙摇头,急道:“父皇,您误会太子哥哥了,他没想为宋清欢求情,只是、只是来长乐宫看望儿臣罢了!” 晋帝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啊!” 云初瑶心酸。 父皇待她好,她明白,可她也不傻,自然知道晋帝能往东宫安插人、东宫的人也会渗透养心殿的道理。 而她现在羽翼未丰,还不能跟太子撕破脸皮,只有暂时装傻,才能保全自身、发展势力。 同时,也不惹人怀疑。 “父皇,”云初瑶眼圈微红,小声说:“儿臣知道您心最软、人最好了,只是儿臣落水一事,另有乾坤,儿臣想亲自去查,宋清欢两人作为人证,自然不能生病,不然会影响儿臣查案。” 晋帝一听,差点儿气笑了:“你还查案?” 云初瑶点点脑袋。 一脸认真。 晋帝没忍住,笑出了声,道:“行行行,你去查罢,朕不妨碍你就是了,等查出了结果,记得叫朕也听听!” “儿臣领旨!” 云初瑶立马道。 晋帝斥了声“油嘴滑舌”,才让云初瑶退下。 她刚走出宫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不由得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几个宫人搀扶着宋清欢起身的身影,不由得勾了下唇角,心情更好。 啧。 也不知宋清欢跪了一整日,双腿还吃不吃得消呢。 第8章 初瑶妹妹只是太喜欢你了…… “初瑶妹妹!” 正想着,就见不远处的宋清欢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很惊喜地说:“太好了!初瑶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初瑶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只缓缓说道:“劳你关心,不过你这一声妹妹,本宫可担不得呢。” 宋清欢小脸一白。 季景珩也拧起了眉头。 早在他回京之前,就听人说他儿时的玩伴性子嚣张、为人跋扈,已经不是当年模样,当时他还不太相信,如今一看,传言果真不误我! “初瑶妹妹……” 宋清欢紧紧地攥着手帕,杏眼都红成了兔子,带着哭腔说:“我知道的,你怪我也是应当,要不是我下的帖子,邀你出宫,你岂会遭遇这等难事,都怪我,我合该被你讨厌的。” “宋姑娘!” 季景珩俊脸一沉,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有些冷,直言:“长乐公主,你故意跳水在先,我不救你在后,这可怪不了别人!” 云初瑶心下一嗤。 他莫不是真信了宋清欢的鬼话,以为自己对他情根深种,不惜故意跳水,也要纠缠于他,同他结亲? 真是好笑。 云初瑶像是刚看到季景珩一样,微微抬眼,将视线落到季景珩的脸上,然后一寸一寸地下移,缓慢又冷漠地将季景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季景珩的脸瞬间涨红! “你!” 云初瑶挑了挑眉,不无惊讶地说:“你是……季小将军?” 这话落下,季景珩不止脸红,连项颈和耳根都绯红一片,一看就是气的狠了,咬了咬牙,才道:“云初瑶!你敢说你不认识小爷?百花宴上,偷看小爷的不是你吗!” “初瑶妹妹,你、你这是怎么了?”宋清欢也一脸惊慌:“你不是最崇拜季公子、还说季公子是真正的大丈夫吗?” “是啊。” 云初瑶点头。 季景珩心下一嗤,刚要说话,就听到云初瑶继续道:“本宫听闻季小将军在边关立下了赫赫战功,还生擒了金淳尔王,自然心中崇拜,不过现在一看……” 她啧了一声,没再说话,可眼底的嫌弃却没有掩饰。 季景珩气得咬牙。 “至于你说的百花宴,本宫没什么印象,”云初瑶想了想,黑亮亮的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迷茫,说:“不过本宫当时也才十二岁吧?” 剩下的话不需多说,在场的人也都明白。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哪会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哪里懂?要是非说她云初瑶喜欢季小将军,不是纯纯编排人吗! 季景珩站在原地,一张俊脸都红得冒烟儿,又气又羞又尴尬,胡乱道:“行行行,百花宴的事就当是小爷误会了,可宋姑娘做错了什么?你对她说话那么不客气!” 宋清欢脸色更白,张了张嘴:“我……” “她叫本宫初瑶妹妹啊。” 云初瑶理所当然地说:“本宫不爱听呢。” 季景珩一脸惊愕! 他知道长乐公主嚣张跋扈,却没想到她竟然嚣张到这种程度,不管怎么说,宋姑娘都是她的义姐,她唤她一声妹妹有何不可,她非要这般作践她! 不敢想宋姑娘背地里会受多少委屈! “你、你……” 季景珩气恼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别忘了宋姑娘可是你义姐!” 云初瑶有些疑惑地看了季景珩一眼,说:“本宫记得段小侯爷也是你的嫡亲表哥吧?他唤你景珩弟弟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他一声好哥哥呢?” 段小侯爷是季景珩亲表哥,同时也是季景珩的死对头,两人关系极差,几乎达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 想让季景珩叫段小侯爷一声好哥哥,简直是要了季景珩的命!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儿,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胡说!这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云初瑶眉眼一弯,笑了:“段鹤轩之于你和宋清欢之于本宫,不都是鞋面上的癞蛤蟆,不咬人但恶心人吗?” 宋清欢的脸色瞬间惨白,看向云初瑶时,眼底满是震惊和屈辱,隐隐的,还有一丝常人很难察觉到的惊疑不定! 云初瑶……好像变了! 她紧紧地攥着手帕,有些慌张地想。 “云初瑶!” 季景珩也气个够呛! 段鹤轩那个恶心玩意怎么能和宋姑娘比!宋姑娘温柔善良、娇弱可人!已经是他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好的女子了!云初瑶怎么能这么侮辱她呢! “季小将军,”云初瑶笑着看他:“你还有话想说?” 季景珩心头一跳。 不知怎的,竟本能地升起了些许的防备! 奇怪! 云初瑶明明是个深宫里养大的娇公主,怎么会给人一种恶狼猛兽的错觉呢?呸!一定是小爷想多了! 季景珩心说! “既然季小将军无话可说,那本宫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冷冷地看着季景珩的眼,声音冰寒地开口:“季小将军先是诬陷本宫故意跳水,后又直呼本宫姓名,该当何罪!” 季景珩脸色微变! “看来季小将军是不知道了,”云初瑶道:“锦梅,你来说。” 锦梅狠狠地剜了季景珩一眼,大步上前,扬声说道:“《晋律》有言,凡宫中之人,以下犯上,其罪当斩!” “不过,季小将军初回京城,又不了解宫法,着实是让人头疼,”云初瑶略一沉吟,还是决定网开一面,说:“这样吧,本宫从轻处理,只赏你二十鞭刑,如何啊?” 季景珩脸色一青。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自己进京不足两月,先是被罚跪,后是受鞭刑,这让别人怎么看他! 偏偏云初瑶又占了理…… 季景珩又气又羞,再一次念起了边关的好,要是在边城,他哪里会受这样的窝囊气,直接打过,才算了事! 现在倒好,他再傲气、再不羁,也只能满脸屈辱地说:“臣……领旨!” 云初瑶唇角一勾,满意离开。 一直走出了老远,她才听到身后传来的、难掩憋屈的——恭送殿下。 不同于云初瑶的一脸快意,此时的季景珩正涨红着脸,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短短一炷香的鞭刑,成了他这辈子最屈辱、最丢人的噩梦。 “季公子,你怎么样?” 宋清欢一边拭泪,一边哽咽着说:“呜,都怪我,要不是我,初瑶妹妹她、她绝对舍不得罚你的……” 舍不得? 季景珩疼得脸都白了,等听到了宋清欢的话,他更是恨不能晕死过去! “其实初瑶妹妹还是很喜欢你的,”宋清欢有些哀伤地叹了一口气,说:“她性子傲,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也难免别扭,你别怪她,她只是太喜——” “够了!” 第9章 谁是盟友? 季景珩脸一绿! 他要是再信云初瑶会喜欢他,他就是傻子了! 谁喜欢一个人,会侮辱他、鞭打他、还将他的自尊全都踩到脚底下啊?那不是傲娇,那是有病,有大病! 也是怪了事了。 自己跟云初瑶都多少年没见了?她不喜欢自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怎么自己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非觉得云初瑶会对自己情根深种呢? 还主动跳河? 我呸! 云初瑶那个跋扈自私的样儿,只会把小爷推进河里,才不会自己跳河呢! 季景珩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的脸算是丢尽了,要不是宋姑娘还在自己的身侧,他指不定要哀嚎两声,发泄自己满心的尴尬! “季、季公子,”宋清欢心下一慌,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我知道……”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才说:“宋姑娘,我知道你单纯善良,没有坏心,但云初、但长乐公主心悦我的事,你还是不要四处说了,不然不但会坏了长乐公主的名声,还会让我越发尴尬。” 宋清欢心跳乱了一拍,连忙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向季景珩,见季景珩虽觉丢脸,但双目清正,看向自己的眼神有怜惜、有劝告,却唯独没有怨恨和怀疑时,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我知道了,可能是我误会初瑶妹妹了,”她小声说完,又有些难过,忍不住啜泣起来:“季公子,怎么办,她现在肯定更讨厌我了。” “你别叫她初瑶妹妹了!” 季景珩大声说完,就发现宋清欢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他心中后悔,连忙说:“宋姑娘,我不是凶你,我只是觉得你和长乐公主性格不合,还是少相处为妙,免得伤到你自己。” 宋清欢的表情缓和了一下,还是很难过地说:“可我好喜欢初瑶妹妹啊。” 季景珩欲言又止。 你是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你啊! 再说,云初瑶那个性子、那个脾气,宋姑娘这样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她呢!等着吧,等小爷养好了伤,一定重新找回场子,让云初瑶这个坏家伙跪地求饶! 季景珩一脸战意!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季景珩记恨上了,刚回到长乐宫,她就看到了正跪在自己屋里的云晏羽。 她微微挑眉,一脸惊讶地说:“嬷嬷,你怎么还让阿羽跪着呢?” 奶嬷嬷欲言又止。 她倒是想扶九殿下起来,可九殿下不愿意啊,主子非要跪,她一个嬷嬷能有什么招儿呢?长乐公主也真是的,离开之前,怎么就不留个话儿呢! “也怪我,”云初瑶拧了下眉,有些心疼地说:“早知道阿羽这么重情,我应该让锦梅给他传个话的。” “你少假惺惺了!” 云晏羽小脸发白,狠狠地瞪了云初瑶一眼,道:“嬷嬷!我们走!” 说着,他猛地爬起身! 原本就跪了一下午的人儿,双腿软得不行,早就不活血了,这一起身,膝盖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摔了个仰八叉! “哎呦!” 云晏羽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阿羽?”云初瑶捏着手帕,轻呼一声,连忙上前,很疼惜地说:“阿羽,你怎么样?快告诉皇姐,是不是摔疼了?嗯?说话啊!” 云晏羽才五六岁,小小一只,摔了一跤后,脑瓜子都是懵的,一睁眼,就对上云初瑶难掩关切的脸和她眼底还没来得及消散的讥讽,不由得脸色大变! “你滚!” 他气得直跺脚,大声道:“让你看我笑话!你走开!假惺惺!虚伪!滚!” 云初瑶的表情凝固了。 奶嬷嬷也脸色微变,连忙说:“哎呦!我的公主啊,九殿下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他只是……” “罢了。” 云初瑶满脸失望地看着云晏羽,半晌,才重重一叹,说:“嬷嬷,你带九皇弟回去吧,本宫也该休息了。” 奶嬷嬷无法,只能抱起又哭又闹的云晏羽,加快步伐,离开了长乐宫。 等他们走远了,云初瑶眼底的失望也尽数散了去,她神色平静地推开房门,进了里屋,对着锦梅吩咐道:“你也下去吧。” 锦梅看着云初瑶发白的小脸儿,心疼得厉害,忍不住掉起了眼泪,有心想说九皇子几句,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默默退下。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云初瑶一个人。 从她重生到现在,只过去了半小天儿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捋一捋,顺便为自己定个小目标。 首先,她要找一个盟友。 虽说云初瑶有信心让父皇避开危险,多活几年,但她不得不承认,父皇的年纪确实大了,一旦父皇驾崩,自己在这皇宫将寸步难行,所以,她必须尽早下注,找一个能合作共赢的伙伴,进而直取东宫!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晋国立足。 可问题是她能找谁? 首先,太子和九皇弟都要排除,前世负她之人,今生她也绝不会用,可除却他们两人,大皇子三皇子等人都背靠母族,不需要自己的支援…… 等等! 七皇兄和八皇弟! 云初瑶的眼睛亮了起来。 七皇兄冷宫出身、常遭羞辱,对皇后太子都没有感情,自己要是能拿下他,也是美事一桩,唯一可惜的是七皇子的生母是异族人,所以,他登临皇位的可能性并不算大。 那就八皇弟! 毕竟,前世的八皇弟可是给太子找了不少麻烦呢。 云初瑶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抹愉悦,又想,不管是七皇兄,还是八皇弟,她都要接触几次,再做决定,当务之急,还是养好身体罢! 这样想着,她也闭眼假寐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云初瑶都在长乐宫养病,期间,云晏羽怒气冲冲地找过她两次,也都被锦梅打发走了,连云初瑶的人都没见上,其他人更是难进宫门。 一直等到云初瑶的身体恢复如初了,她才换上骑装,直奔太学而去! 她赶到时,跑马场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只一眼。 云初瑶就看到了季景珩! 这厮正抱着肩膀跟人说着什么,说到起劲儿时,嘴角还勾起一抹笑,看着张扬又肆意,颇有少年气,直到余光发现有人走了过来,他才微微抬眼,对上了云初瑶的冷眸! 第10章 她果然喜欢小爷!!! 季景珩吓了一跳! 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云初瑶?!” “你叫本宫什么?”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道,“季小将军的皮又紧了不是?” 季景珩后背一疼! 他前几日刚受过鞭刑,伤都没养好,就赶来太学,教这些宗室皇子骑术,当下听到云初瑶的话,他不但伤口疼,脸都跟着抽疼了一下。 可转念一想,小爷怕她作甚?她还能再抽小爷一顿不成?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季景珩挺直了腰板儿,让自己显得更有气势一些,冷声道:“这里是太学的跑马场,不是你皇宫的御花园,你哪来回哪去,别逼我赶你啊!” 云初瑶看他一眼,道:“季小将军莫不是忘了,本宫也是太学的学生。” 说着,她手持晋帝手令,扬声道:“即日起,本宫将与诸位皇兄一起骑马射箭、学习武术,望多包涵!” 话音落! 一片哗然! 季景珩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脑海中,宋清欢那句“初瑶妹妹一定是太喜欢你了”,又一次占据了他的心神! 她、她怎么敢?! 她以为她都打了小爷,小爷还能对她有好感吗! 简直是不可理喻! 如果说,季景珩一开始只是讨厌云初瑶,那现在,他对她就只有厌恶和腻烦了,一个死缠烂打、还会动粗的追求者可比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恶心多了! 别说这只是巧合! 自己前脚儿成了教习,云初瑶后脚儿就来太学学武,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季景珩咬了咬牙,一步步地逼近云初瑶,压抑着声音道:“你给我过来!” 云初瑶瞥他一眼:“有事儿?” “我有事儿?”季景珩气笑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云初、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小爷这辈子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喜欢上你!” “哦。” 云初瑶淡淡点头,问:“说完了?” 季景珩表情一僵,心里也莫名虚了一下,却梗着脖子道:“我、我是说完了,那你呢?你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就滚!” 云初瑶直接打乱了季景珩的长篇大论,面无表情地开口:“季小将军,麻烦你收回你不合实际的幻想,本宫没有时间、也没兴趣去听你说这些废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 季景珩:“???” 我幻想? 不是,小爷幻想什么了啊,明明是你云初瑶不知廉耻,非要靠近小爷! 季景珩气个半死,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一张俊脸也蔓上绯红,想都不想,就冲上前去,试图跟云初瑶讲讲道理! 但显然,有人快了他一步! “云初瑶!” 小少年充满恨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现在、立马给本殿下站住!” 云初瑶充耳不闻。 云晏羽气得双眼发红,一把推开拦住自己的奶嬷嬷,像个小炮仗一样冲到了云初瑶的跟前,拦住云初瑶的去路,大声吼道:“云初瑶!本皇子要你站住你听到没有?!” “九皇弟,”云初瑶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要是再学不会尊重人,可别怪我这个做皇姐的再罚你一罚了。” “你!” 云晏羽气坏了,小小的胸脯都起伏不定,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也气得通红,只咬着牙,气鼓鼓地说:“云初瑶!你这个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小人!根本不配成为本皇子的皇姐!” “哦。” 云初瑶点点头,反问:“那谁配呢?” “当然是清欢——唔!” 云晏羽话没说完,就被他身后的奶嬷嬷一把捂住了嘴巴,苦声哀求:“哎呦我的小殿下啊!您有什么话可要想好了再说,莫要伤了您和长乐公主的情分,也莫要害了其他人啊!” 其他人? 云晏羽福灵心至,瞬间明白了奶嬷嬷的意思。 云初瑶是害不了自己,可清欢姐姐呢?万一云初瑶这个坏女人听了自己的话,再心生嫉恨,对清欢姐姐下手…… 不行! 他不能让清欢姐姐遭此无妄之灾! 可饶是这样想了,云晏羽还是有些气,看向云初瑶时,也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犊,刚一脱困,他立即道:“哼!本皇子才不会告诉你呢!反倒是你云初瑶应该好好想想,你这些日子都做过哪些对不起本皇子的事!” 云初瑶心下微嗤。 莫说是“这些日子”,便是将她的前世今生加到了一起,她云初瑶也不曾对云晏羽做过半点儿恶事! 反倒是他云晏羽—— “九皇弟有话,不妨直言,”云初瑶面无表情地开口:“若是无事,本宫可要练习骑术去了。” 练习骑术?! 云晏羽心头一跳,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该不会是想近距离地观察本殿下、深挖本殿下的错处、抓住本殿下的把柄,然后就去找父皇和母后告状吧?! 不行! “你敢!” 云晏羽怒目圆瞪,气得直咬牙,却还是压低了声音,吼道:“云初瑶!你别忘了!先前答应过本皇子的人是你!说好的只要本皇子对你下跪道歉,你就不去找母后告状呢?你做到了吗!你言而无信!识相的话,你现在就离开跑马场,我既往不咎,不然,呵呵!” “嗯?” 云初瑶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本宫言而无信?” “不然呢!” 云初瑶没说话,只微微抬手,为云晏羽理了下微乱的衣领,然后,她勾唇一笑,像最和善的姐姐一样,温柔出声:“阿羽啊,与其怀疑本宫向母后告状,不如多用用脑子,将目光放到自己身边人的身上,说不定会有惊喜出现,周嬷嬷,你觉得呢?” 周嬷嬷面皮一抖! 云晏羽也猛地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奶嬷嬷,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殿、殿下……” 嬷嬷嘴唇嗡动,像是想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她强压了下去,只软着双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云晏羽小脸一白。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奶嬷嬷是母后的人啊! 第11章 靶子! 云晏羽年纪尚小,难免心性不稳,哪怕他心里清楚奶嬷嬷作为母后的心腹,会将自己的事转告给母后,十分正常,可他就是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浓浓的被背叛感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难怪啊。 难怪母后看自己时,总像是在看一个稚童。 难怪—— “你早就知道?!” 云晏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云初瑶:“你明知道周嬷嬷是母后的人,一定会向母后告状,却还是要求本皇子下跪道歉,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云初瑶抿唇一笑,黑眸清亮,说:“阿羽误会我了不是?我原以为周嬷嬷跟了你这么多年,应该有了感情,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说不得,谁承想……” 她啧了一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云晏羽更怒! “云初瑶!你不要挑拨离间!”他咬牙道:“周嬷嬷是本皇子的奶嬷嬷,怎么可能伤害本皇子!” 周嬷嬷眼圈一红,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感动得几乎哽咽:“殿、殿下……” 云初瑶眉眼微弯,含笑的眸子从周嬷嬷和云晏羽的身上一扫而过,感慨地说:“真是主仆情深啊。” 说完,她也不多留,自顾自地朝马厩的方向行了去,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 果然! 云初瑶刚一离开,云晏羽就再也藏不住怒气,双眼通红地看向了周嬷嬷,咬牙切齿道:“嬷嬷,本皇子待你不薄……” 周嬷嬷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脸都白了下来。 “你回坤宁宫吧。” 云晏羽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种种情绪全都压了下来,板着一张小脸儿,一字一顿地说:“本皇子不需要一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哪怕是母后的人也不行!” “殿下!”周嬷嬷又慌又怨,痛声道:“老奴对您的心,天地可鉴!求您不要听信谗——” “滚!” 云晏羽不耐打断,冷声道:“怎么?本皇子的话你都不听了?” 周嬷嬷心中大痛,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一直等她走远,云晏羽暗沉着的眸子才闪过一抹精光,紧抿着的唇也诡异地勾起,看向手牵红马、迎面走来的云初瑶时,眼底满是要看好戏的神采! 你不是借周嬷嬷的手向母后告状吗? 本皇子也会! 本皇子就不信依周嬷嬷的性子,不会对你心生怨念、进而告状,到时候母后罚你,你能怎么办? 云晏羽冷冷一笑。 隔得老远,云初瑶都能感受到云晏羽充满恶意的眼神,她心下微冷,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云晏羽气得咬牙。 又是这个眼神! 云初瑶这个坏女人似乎对自己很是不屑! 他心生不满,刚要怒斥,就听到了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 “九皇弟!” 云初瑶也脚步一顿,抬眼看向来人。 他不过十岁,看着十分瘦弱,不说和同龄人做比,便是跟小他四岁的云晏羽站在一处,也不比云晏羽高出多少,偏他还有些畏首畏尾,说话时,更是佝偻着身子,像奴才一样的小心翼翼。 正是八皇子云晏诚。 “九皇弟,”八皇子跑了一路,有些气喘吁吁,原本苍白的脸颊也蔓起了不自然的潮红,开口时,虚弱的声音中还带了丝丝谄媚:“七皇兄那边儿我打过招呼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待会儿就能过来!” 七皇兄? 云初瑶饶有兴致地勾起了唇,心道,自己可真够幸运的,不过一天的时间,就能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两个皇子了。 不过,命运可真够奇妙的。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卑微谄媚、如奴才一般的八皇子,未来会让太子一党吃那么多的苦头呢? 云初瑶勾唇。 他们离得远,云初瑶又只是轻飘飘地扫了八皇子一眼,按理说,不应该被人发现,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八皇子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瞄了一眼? 啧。 有意思。 “不出意外?” 云晏羽闻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声音比平时还要冰寒两分,道:“八皇兄,万一他没来,你当如何?” 八皇子面上一慌,连忙道:“不可能!他刚才点头了,不会不来!” “点头算什么!” 云晏羽冷笑:“你现在就去冷宫!将那个该死的异鬼抓过来!他要是不来,你就命人对他动手——等等,你这是什么眼神?云晏诚,你该不会是想违抗本皇子的命令吧!” 八皇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摇头,苦声道:“九皇弟,不是我不想去冷宫,实在是……唉!” “有话快说!” “那个女人又对七皇兄动手了!”八皇子哀声哉道:“七皇兄他伤得厉害,血水都把衣裳打湿了,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他啊,万一我刚靠近,他就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我!” 云晏羽看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冷冷道:“你真是个废物,一个丑陋的异鬼,死就死了,父皇还能罚你吗?” 说着,他又嗤了一声。 “不过你这么谨慎也正常,谁叫你母妃跟你一样,都是个废物,根本护不住你呢?” 八皇子表情一僵。 半晌,他才垂下黑眸,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不来跑马场,本皇子就没了靶子,实在不行,只能麻烦八皇兄顶上去了,”云晏羽笑了起来,稚嫩的小脸儿上闪过一抹让人胆寒的天真:“八皇兄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然,他也没给八皇子拒绝的余地。 不等八皇子点头,云晏羽就微微颔首,示意侍卫们上前,将八皇子带到草垛子的方向,而后又将他捆上了靶心。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云晏羽才转过身,眼含挑衅地看了云初瑶一眼。 云初瑶挑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眸子微淡,有些不明所以,沉吟了好半晌,她才终于明白云晏羽的目的——他这是在等自己为八皇子求情呢! 毕竟前世的自己最心软不过了。 第12章 卑微的八皇子 前世的云晏羽也如现在一般恶劣,但彼时的云初瑶对他滤镜极厚,只当他年纪尚小,性情不定,才会经常口出恶言,所以,只要看到云晏羽有什么不妥的举动,云初瑶都会小心提醒、仔细教导。 更不会让云晏羽欺压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可云初瑶毕竟是女子,平日里,不但要读女学,还要去各种赏花宴会,同几位皇子接触不多,自然也就看不到云晏羽背地里的模样,还傻傻地以为九皇弟听了自己的话,已经改邪归正。 殊不知…… 云初瑶眼神微凉,缓缓地朝云晏羽走了过来。 你不是想看本宫求情吗? 那就如你所愿! 正巧本宫也要找机会试探八皇子一番! 眼看着云初瑶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云晏羽的眼底不禁地闪过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他抱着肩膀,扬起了小脸儿,笑呵呵地问:“三皇姐,你有何见教啊?” “你们两个。” 云初瑶微微颔首,对着先前才将八皇子捆在靶子上的两个侍卫冷声说道:“还不快把八皇子放下来吗?不然八皇子伤了碰了,你们担当得起?” “我看谁敢!” 云晏羽面色一沉,厉声道:“云初瑶,你管的未免太多了,本皇子今天就把话撂这儿,谁敢帮他,谁就是本皇子的敌人,本皇子倒要看看,谁敢触本皇子的霉头!” “放他下来。” “你敢!”云晏羽怒道:“本皇子的命令,你也敢违背?!” 云初瑶没忍住地勾起了唇角,笑了一声:“阿羽,你怎么还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呢?再者,就算你记不清自己的身份,也该记起别人的,不是吗?本宫要做的事,你还拦不住呢。” 别人? 谁? 云晏羽嗤了一声:“云初瑶,你装什么啊?你不就是个公主——” 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 云初瑶是公主,但她不是普通的公主,而是拥有封号和封地的长乐公主!放眼泱泱大晋,也只有皇帝皇后几个长辈高她一等,余下的小辈中,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能随意处置她。 只是曾经的云初瑶将云晏羽当做亲弟弟,并不会在意彼此的尊卑,竟让云晏羽有了“他能和云初瑶平起平坐”的错觉! “你!” 云晏羽气鼓了脸颊,双眼通红地说:“云初瑶,你为了个云晏诚,竟然要用身份压我?你、你混蛋!” 云初瑶瞥他一眼,再没开口,只微微颔首,示意两个侍卫上前,不一会儿,就将脸色惨白、正瑟瑟发抖的八皇子从草垛子上救了下来。 “皇、皇姐……” 八皇子的双腿哆嗦个不停,嘴唇也微微颤抖,说:“三皇姐、九皇弟,求求你们不要因为我而争吵,我、我愿意为九皇弟当靶子,我不怕死。” “啊!” 云晏羽又惊又喜,看向八皇子的眼神再没有愤怒,只有浓浓的得意,他大声道:“云初瑶!你听到没有!八皇兄是自愿的!怎么?他自己想给我当靶子,你也要阻拦?” 云初瑶挑了挑眉,缓声说:“是吗?” 八皇子垂下了长睫。 他很瘦,也很白,唇上没有多少血色,看着有些虚弱,却很是好看,尤其是一双眸子,黑亮亮的,像星辰,只对视一眼,就能引起别人的同情。 “……是,”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说,“我、我想给九皇弟当靶子。” 云初瑶笑了。 不得不说,八皇弟年纪虽小,却很会拿捏人性,他深知云晏羽脾气不好,还睚眦必报,一旦他被云初瑶救下,成功脱险,就会彻底成为云晏羽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必须站出来,说自己是自愿献身,才能够平息云晏羽的怒火。 不仅如此,云初瑶这个“傻皇姐”,他也要充分利用。 毕竟云初瑶的善良心软,满皇宫无人不知,哪怕八皇子是自愿涉险,云初瑶也会阻止,到时候云晏羽只需要将愤怒发泄到云初瑶的身上,八皇子就能美美避险,他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也的的确确会如八皇子所愿,同云晏羽争个脸红脖子粗。 而现在…… “好吧。” 云初瑶幽幽一叹,有些苦恼地说:“你们啊,小小年纪就这般贪玩,也不怕伤了自己,罢罢罢!你既是自愿,本宫又何必阻拦?玩去罢!” 八皇子身形一僵,猛地抬起了头! 黑眸满是震惊! 完美的表情也瞬间龟裂! “怎么?”云初瑶微讶,“小八怕了?” 她笑了笑,很善解人意地说:“你若是怕了,记得告诉皇姐,皇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涉险不是?” 八皇子连忙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有些僵硬地说:“皇姐,我站在草垛子这里虽然危险,但绝不害怕,我相信九皇弟箭术超群,一定不会伤害到我。” 这话纯纯放屁。 云晏羽是什么水平,八皇子怎么可能不清楚? 无非是以退为进罢了! “也是。” 云初瑶却点了点头,仰起了小脸儿,朝季景珩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季景珩头皮一麻。 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妙! “可话虽如此,但小八的安全要是得不到保证,我这心也放心不下,”云初瑶想了想,说:“左右季小将军武功超群,小八要是有你保护,一定会安然无恙,你说对吧?” 季景珩:“……” 无恙个鬼! 九皇子要是射偏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人! 该死! 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气得磨牙,只能紧握着双拳,恨恨道:“公主您折煞臣了,臣的武功虽然不差,但也做不——” “季小将军果然自信!” 云初瑶很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小八的安全就全权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本宫的信任啊!” “你!” 季景珩差点气吐血! 小爷没同意! 小爷不想当替罪羊啊! 可他一个臣子,再厉害,也无法违抗公主的命令,只能低头认栽。 “臣,遵旨!” 季景珩咬牙切齿地说。 第13章 异鬼! 云初瑶唇角微勾。 好戏,开场了! 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云晏羽这个贪玩成性的家伙根本不会射箭,哪怕他距离靶心只有十步之远,也根本射不中目标,只能一边咒骂,一边搭弓。 季景珩更是全身紧绷,生怕出现意外! “季、季将军……” 正紧张着,突然听到身旁人弱弱的声音,季景珩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才将视线落到八皇子的身上,低声道:“八殿下有何吩咐?” 八皇子抿了抿嘴,原本苍白的唇终于现出了些许血色,声音却依旧虚弱,隐隐还有些颤抖:“……对不起,我、我还是有些怕,怎么办呜。” 何止你怕! 小爷也很慌啊! 季景珩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因为八皇子的示弱而责任感更强,他当即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自己可以让人依靠的神情来:“殿下莫怕,臣一定会全力护你!” 说完,他便收回了视线,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云晏羽的身上。 黑眸中,也满是凝重! “嗖——” 一支箭迎面冲来! 季景珩黑眸一厉,眼底闪过精芒,二话不说,就飞身向前,想要拦下呼啸而来的长箭,救八皇子于水火之中! 未想,他还是慢了一步! “躲开!” 季景珩脸色大变,连忙吼道:“殿下快躲!” 箭! 越来越近! 直奔八皇子的面门! 八皇子似乎是吓傻了,完全升不起躲避的心思,只能颤抖着身体,满眼惊惧地站在原地,任由长箭狠狠地扎进自己的肩膀! “啊!”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殿下!”季景珩心脏紧缩,连忙上前,扶住八皇子摇摇欲坠的身体,厉声道:“快来人!御医!快叫御医来!” “不……” 八皇子脸色惨白,唇也轻轻颤抖,可他力气很大,握着季景珩手腕的手丝毫未松,只能一边痛苦呻吟,一边颤声说:“将军,不能叫御医……” 季景珩心下一颤。 瞬间明白了什么! 这祸事是九皇子惹出来的,一旦闹大,太子和皇后都会面上无光,他们舍不得管教九皇子,只会将怒气发泄到自己和八皇子的身上! 到时候季家怎么办?自己怎么办? 着实可恨! 季景珩心中冰冷,看向云初瑶的眼神几乎可以喷火! 云初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很快,笑意又被她隐了去,只摇曳着身姿朝八皇子的方向缓缓走来,担忧地问:“小八还撑得住吗?不如换个太医来?” 太医和御医一字之差,却大有不同。 前者为皇帝等人治病,后者仅服务于宫廷中人,毫不夸张地说,前脚儿太医过来诊治,后脚儿消息就会传进皇帝的耳朵,到时间他们想不将事情闹大都难了! 果然! 八皇子一听这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忙说:“不不不,皇姐,我只是皮外伤,不妨事,不用麻烦太医!” “你啊!”云初瑶无奈道:“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不该机灵的时候,反倒聪明了起来,罢,这太医本宫暂且不请,但你这伤口要是恶化,以后可就由不得你了。” 八皇子身形微僵,心下一派慌乱! 云初瑶是不是发现—— 不! 绝无可能! 他虽然和长乐公主接触不多,但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聪慧有余,但戒心不足,尤其是面对血脉至亲,更不会加以防备,所以,她那句“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一定只是巧合! 这样想着,八皇子狂跳的心才慢慢平稳下来,虚弱地撑起了一抹笑,说:“那、那就多谢皇姐了。” “不客气。” 云初瑶笑靥如花,声音中满是关怀,说:“小八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一旁的季景珩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直接别过脸,对着八皇子道:“八殿下,这天底下的人,口蜜腹剑也好、甜言蜜语也罢,听一耳朵就好,千万别当真,不然有你受的。走,臣扶你到前面歇息,顺便给伤口上点药。” 八皇子感恩涕零:“那就麻烦季将军了!” “哼!” 不远处的云晏羽看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八皇子,又看了眼满脸担忧的云初瑶,心里莫名烦躁起来,忍不住道:“真是个废物,一支破箭都躲不开,受了一点儿小伤,也要掉眼泪!” 季景珩:“……” 感觉自己也被骂到了!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当即回怼:“自然比不得九皇子殿下机智英勇!” 云晏羽下巴一扬,小脸儿闪过一抹得意,眼神挑衅地瞥了瞥八皇子,而后,才将目光放到云初瑶的身上,高傲道:“你们知道就好!” 云初瑶嗤了一声,真是个蠢货。 季景珩也表情微僵。 两人反应淡淡,云晏羽很不满意,努了努嘴,继续道:“刚才那支箭,要是让本皇子躲,本皇子一定可以躲过,谁像八皇兄那么蠢那么——啊!他来了!他还真的来了!” 云初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来人! 不远处,一道瘦高的身影朝跑马场的方向掠了过来,他速度极快,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冲上了前,然后,又像个影子一样,隐到了大树底下! 他的头发很长,还乱糟糟的,额前的碎发几乎遮住了他的五官,只露出那双深邃的、暗蓝色的眸子。 危险的味道扑面而来! 前世,云初瑶也见过他,但也仅仅是见过,知道宫中有七皇子这么个人,却连他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晓,只听说他貌似异鬼、口不能言,宛如野兽! 当时只道是传言误他。 现在一看,这人还真有那么几分诡异。 季景珩也瞬间意识到了危险,身子弓了起来,黑眸紧紧地锁定在七皇子的身上,眼神防备地问:“他是谁?” “七皇兄。” 云初瑶轻声回道。 季景珩眯了眯眸子,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可视线却没有挪开半分。 “他算哪门子的皇兄!” 云晏羽却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一个丑陋的异鬼而已!” 第14章 惊马? 七皇子没有名字,也不曾上过皇室玉碟,可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因为他的生母是出身海外、金发碧眼的异族人。 虽说近些年来,大晋和异族没有多少冲突,但异族人明显区别于大晋人的长相,还是让他们升起了本能的防备,对待七皇子也不算友好。 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没有人不懂。 现实也的确如此。 用不了几年,远在海外的异族人就会趁虚而入,企图侵占大晋的土地!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的异族人还不曾对大晋伸出利爪,大晋对七皇子的排斥也仅仅是因为他是异族所出且不受晋帝宠爱。 “喂!” 云晏羽踢了下脚边儿的小石头,扬声道:“丑东西!你躲在树后干什么?还不滚过来?!哼!要是你早来这里,八皇兄也不会受伤,自然就能帮我牵马了,现在倒好,本皇子的马都没人牵了!” 说着,他眼珠儿一转,突然对着七皇子勾了勾手,饱含深意地开口:“你,过来。” 云初瑶也抬起眼,看向树下的瘦高身影。 他比自己大一岁,却生得很高,站在树下时,影子都被拉得老长,可他不动也不说话,看着有些阴郁,唯有一双眼睛闪着寒芒,好像蓄势待发的恶狼! 丝毫不为所动! 云晏羽早有预料,也没生气,只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将早已准备好的包袱丢了过去! “嗖——” 七皇子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二话不说,直接纵身跃起,像头灵活的猎豹,一把抢过包袱,深嗅两下,确定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才满意地将包袱背到自己的身后,大步朝云晏羽走了过来。 “真是个畜生。” 云晏羽冷哼一声,白嫩的小脸儿上闪过一抹嫌恶,道:“季教习,本皇子忙得很,可没时间等你们,先溜一圈了!” 说完,他就看向了自己的小红马。 他年纪小,自然骑不了高头大马,平时都靠着他的那头小母马练习骑术,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越看这小母马,心里越不舒坦,狠狠地瞪了云初瑶一眼,才道:“丑东西!快去给本皇子换一匹马!要太子皇兄的疾风!”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她和云晏羽的马都是枣红色,却一高大、一矮小,站在一起时,好似母女,依云晏羽的傲气自然接受不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云初瑶不走心地劝了一声,见云晏羽没有听话的意思,她也不多话,直接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就骑到了马上! “驾!” 马儿飞奔起来! 其他几个皇室子弟对视一眼,也都不想受人连累,纷纷翻身上马! 原地就只剩下了云晏羽几人。 他是个急性子,眼看着云初瑶策马奔腾,跑出了老远,他心里焦急得厉害,忍不住握住马鞭,对着七皇子狠抽了一下! “啪!” 七皇子猛地抬眼,深邃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云晏羽的脸,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喉间发出类似于野兽的低吼! 云晏羽吓了一跳,小脸儿都有些白了,磕绊道:“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来、来人啊!” “殿下!” 几个侍卫连忙拔出长刀,挡到云晏羽的身前,眼神警惕地看向七皇子。 七皇子死死地盯着云晏羽,也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侍卫确定没有对方危险,这才低声说道:“九殿下,七皇子虽然口不能言,但没伤过人,要不……属下先送您回宫歇息?” 不行! 他好不容易来跑马场一趟,怎么能随便离开呢? 再说,经了侍卫的提醒,他可算想起了七皇子平日里的“温顺”,心底的惧意也散去了几分,再看七皇子时,他的眼里又多了嫌恶,咬牙切齿地说:“丑东西,你敢故意吓我?” 七皇子身子微躬,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好像一头恶犬! 云晏羽有些心惊肉跳,却不愿让人看出自己的恐惧来,只能强忍着害怕,又挥出了一鞭,恶狠狠地说:“收回你的狗眼!不然本皇子要了你的狗命!” “呼……” 七皇子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呜咽,竟像听懂话了一样,低下了头! 云晏羽愣了一下,心中大喜,忍不住得意起来,手持长鞭,对着七皇子狠抽两下,骂道:“让你看我!让你吓人!打不死你!丑东西!快滚过来牵马,本皇子要追上云初瑶那个坏女人!” 眼见着七皇子越发听话,云晏羽彻底放松了警惕,上马前,更是嫌弃地踹了对方一脚,小声嘀咕:“畜生就是畜生,牵马都比别人粗鲁,还是八皇兄会伺候人,下回可不让你牵了!” 说完,才翻身上马! 疾风马很高很壮,唯有蹄子是踏雪白,云晏羽骑在上面,虽然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激动,很得意地看了七皇子一眼,“驾”了一声,就朝前跑了去! 几个侍卫吓了一跳,连忙追上了前:“殿下!殿下您慢点儿啊!” “驾!” 疾风飞奔而去! 满地的灰尘都溅了起来! 离得老远,云初瑶都能听到云晏羽兴奋的大喊和侍卫们充满担忧的提醒,她不禁朝云晏羽的方向看了过去,只一眼,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匹马的眸子已经猩红一片了! “不好!” 一个侍卫脸色大变,尖声道:“殿下!您快坐稳!别乱动!” “快!快拦住它!” 云晏羽也不傻,几乎在大黑马发出嘶鸣的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不妥,想都不想,就埋下了身,紧紧地抱住了马脖子,尖声道:“快!快救我!” 云初瑶心下一沉! 前世,她从没听说云晏羽坠过马! 难道—— 云初瑶猛地抬眼,朝跑马场外围望了去,正对上七皇子那双隐藏在碎发中的暗眸! 难道是他? 仔细想来,自己两世为人似乎也只有这一点不同! 上一世,自己没和云晏羽一起上过太学,云晏羽也就不会为了让自己求情,故意侮辱七皇子和八皇子,如此一来,七皇子对云晏羽怀恨在心、进而下手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真是这样吗…… 第15章 坠马! 马儿嘶鸣! 人群中,尖叫声迭起! 云初瑶根本没有精力多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疾风马一边嘶吼,一边奔向自己,巨大的冲力和翻涌的腥气,逼得云初瑶不得不朝后退去! “让开!” 远处,季景珩策马奔来,厉声喊道:“云初瑶!危险!快让开!” 云初瑶瞳孔一缩! 疾风果然奔向了自己! 此时再躲,怕是来不及了,她当机立断,直接勒住马绳,暂时避开了疾风马的冲撞,与此同时,她还不忘纵身跃起,顺利落到疾风马的马背上!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云初瑶就已经脱离了险境! 而她先前骑得那匹红枣马就危险了,硬是被发疯了的疾风撞开了数米之远,马腹还卡到了跑马场的围栏处,刹那间,鲜血味直扑口鼻! 云初瑶的表情更为凝重! “云、云初瑶……” 她的身前,云晏羽正瑟瑟发抖,两只手也紧紧地抱着马脖子,小小的身子都被疾风马颠得飞起,只颤抖着声音问:“是、是你吗?” 云初瑶瞥他一眼,淡淡道:“嗯。” 云晏羽听到云初瑶的回答,“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哇!你、你怎么才来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们是不是要死掉了啊!” 当然不会! 本宫绝境重生,可不想死在马蹄之下! 而你…… 云初瑶眼神微寒,心底升了一抹淡淡的杀意! 只要自己轻轻一动,云晏羽就会命丧黄泉,而自己只需佯装落马、假意受伤,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人怀疑。 但很快,她的理智渐渐回笼,磅礴的杀意又被她压了下去。 不可。 今日之事,若是五皇子等人动的手,倒也无妨,可怕就怕在这是七皇子和八皇子搞出来的小动作,一旦被人查出来,自己想要结盟的意图就会瞬间夭折! 再者,她还不想让云晏羽这个小畜生死得这么轻松,最起码也要让尝到被人背叛、求救无门的滋味! 这样想着,云初瑶当机立断,一把拎起了云晏羽的后领,吓得他呜哇乱叫,自己趁此机会,骑到了最前方,试图控制这匹发了疯的骏马! 可惜她力气太小,哪怕勒住了马脖子,也依旧阻止不了它四处冲撞的恶行! “马绳!” 身下传来季景珩的声音! 云初瑶低头一看,发现刚刚还远远落在自己身后的季景珩竟然也趁乱追了上来,她也不犹豫,直接俯身,一把捞起马绳,将其扔给季景珩! “啪”的一声,马绳狠狠地抽到了季景珩的脸上! 季景珩:“……” 故意的! 这赤裸裸的恶意! 他恨得直咬牙,却丝毫不敢耽搁,一把接住马绳,用力压身,然后,狠狠一拽! “咴——” 马儿发出嘶鸣! 竟挣扎得更欢了! 云初瑶忍不住回头看去,发现季景珩这厮还真有几分莽劲儿,竟想赤手空拳,直接勒住一匹发疯了的骏马!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成功了一半! 马儿狂奔的速度减慢了! 云初瑶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连忙道:“跳下去!” “我不!” 云晏羽涕泪横流,死死地抱着马背,眼看着云初瑶将手伸向了自己,他才彻底急了,一口咬上了马鞍,死活不愿下马,尖声道:“坏女人!别想害我!我会摔死的!” 云初瑶脸色一沉! 最合适的机会竟被他硬生生地错过了! 季景珩也被气得够呛,可他全身力气都用在了勒马上,根本没办法开口,只能死死地拽着马绳,试图和云晏羽共存亡! 云初瑶也眼尖,瞬间就看到了季景珩溢血的掌心和早已经被磨出破洞的鞋底! 他要撑不住了! 云初瑶眸色一冷,心说,云晏羽,先前本宫让你下马,你死活不下,待会儿可就别怪本宫手下无情了! 她二话不说,迅速俯身,一把抓住季景珩鲜血淋漓的手,狠狠一拽,竟然将半趴在地上的季景珩捞了起来! “你!” 季景珩大惊,猛地抬起头,只对上了一双冷淡的、几乎看不出一丝人类情绪的黑眸! 他的心,狠狠一震! 云初瑶却没给他太多的反应时间,季景珩刚一起身,她就迅速出手,从他背在身后的箭袋里,抽出了两支长箭,然后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将长箭狠狠地扎进了疾风马的项颈! “噗嗤!” 温热的马血喷了出来! 鲜血溅了云初瑶一脸,她的身上、脸颊、还有弯翘的睫毛全都挂了血珠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冷漠!妖冶! 时间都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响个不停! “啊——” 还是云晏羽的一声惨叫,才让众人迅速回神,连忙扑上前,凄声道:“殿下!” “殿下!你怎么样?腿还能动吗?” “快!快叫太医!” “……” 跑马场乱成一团。 云初瑶也早在疾风马气绝身亡前,就安全地落了地,相比之下,武功低下又不够果断的云晏羽就惨了,不但摔到了马下,还被疾风马压中了左腿,眼下正疼得接连哀嚎! 她猜,他伤的应该不重,不然也不能哭得这么中气十足。 “你……” 一道略带迟疑、还隐隐藏着纠结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初瑶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人是季景珩,只垂着眸子,淡淡地应了一声,自然没有看到季景珩眼里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惊艳:“有话快说。” 季景珩噎了一下,先前狂跳的心脏和淡淡的心慌,竟然都平复了下来。 “没、没什么事。” 他轻咳一声,讪讪地说:“你……额、嗯,箭术不错。” 云初瑶瞥他一眼,直接避开身子,离他更远了一些。 季景珩:“……” 他脸都黑了下来! “啊!疼、疼啊!” 不远处,云晏羽正疼得浑身抽搐、头冒虚汗,哭嚎道:“太医!太医怎么还不来!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断了?不!不要!我不要变成瘸子!救我!母后快来救我啊!!!” 第16章 暗器?! “云初瑶!” 云晏羽哭得涕泪横流,还不忘找云初瑶的麻烦,眼看着云初瑶距离自己两步之远,却没有看自己一眼,他心里更怨、更恨,忍不住道:“坏女人!你怎么只知道跟男人说话!连自己嫡亲皇弟的生死都不在乎!” 季景珩脸一沉。 云初瑶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腿再疼,也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等等!你没受伤?!” 云初瑶一开口,云晏羽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震惊和嫉妒,咬牙说:“你、你竟然都没受伤,怎么会、怎么会这——啊!腿!我的腿好痛!” “殿下!” 侍卫心下一紧,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云晏羽的小腿! “住手!”云初瑶表情微变,立即道:“别碰他!让他自己躺着!” “你?!” 云晏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神里的震惊几乎能将人完全吞噬,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竟然想看着我苦苦挣扎,让我活活疼死,你好狠毒的心!” “九殿下!” 季景珩这回忍不住了,直接开口:“长乐公主不让他们碰你是因为你伤得太重,可能坏了骨头,侍卫们不知道轻重,一旦碰伤了你,你可能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一辈子站不起来? 这句话对云晏羽的杀伤力太大了,他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再不让侍卫们碰他,他自己也不敢乱动,只颤抖着嘴唇,嘴硬道:“你们都在骗我,我伤得不重,一定不会变成瘸子,对不对?” 他又紧张又害怕,过度的惊恐让他白眼一翻,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而是缓步走向了疾风马,沉默地观察起来。 马目赤红、状似癫狂,看模样,应该是犯了疯马病。 可问题是疾风马是太子的爱驹,一向都由专人伺候,按理说,疾风要是真得了病,马奴应该第一个知晓并上报。 难道是下药? 云初瑶心中怀疑,不自觉地上前两步,更仔细地观察起来,目光也不停地在疾风马的四肢四蹄处游走…… 突然,她眼神一凝! 马腿上,竟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凹陷! 像是被人用暗器打出来的! 云初瑶心下微骇,这一处的凹陷不过指腹大小,却一击即中,深可见骨,可想而知,对方的武功必然极高!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能避开自己等人的耳目! 他会是谁呢? 或者说,手持暗器的人是谁?给疾风马下毒的人又是谁?他们会是同一伙人吗? “你发现线索了?” 季景珩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哑:“或许你可以告诉我。” 云初瑶没说话,季景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看到了疾风马马腿处的凹陷,不由得眼神一暗,心都沉到了谷底! 九皇子的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暗算! 简直是奇耻大辱! “这是……暗器?” 七皇子和八皇子也匆匆赶来,先看了眼云晏羽,见他脸色虽白,但流血不多,才算松了一口气,朝云初瑶的方向走了来,八皇子最为眼尖,一看到疾风马腿上的伤口,就立马道:“球形暗器!难道是鞑子?!” 话音落,云初瑶只觉自己后背一凉! 她十分敏锐,立即回头,目光在八皇子的身上稍作停顿,最后定格到了七皇子的脸上! 四目相对! 七皇子的眼底还藏着没来得及隐去的讽意。 他像是在嘲笑八皇子的猜测! 几乎是一瞬间,云初瑶立即意识到七皇子就是那个对疾风马施了暗器的凶手,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鞑子! “皇、皇姐?” 八皇子见云初瑶表情不对,也忍不住地多看了七皇子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你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没有,”云初瑶收回视线,余光却落到了八皇子的肩膀上,微微一顿,道:“……你的伤口流血了。” “啊?啊!” 八皇子脸色苍白,却还是虚弱地笑了笑,好像一朵坚强的小白花,说:“不妨事,我、我不怕疼。” 季景珩眉头一皱:“我怎么觉得你的伤口更深了?” 八皇子苦笑:“原本我伤得不重,休养几天,也能见好,可我胆小,一遇事,还容易心慌,刚刚看到九皇弟坠马,我担心得厉害,摔了两跤,一不小心,还撞到了伤口。” 不小心吗? 云初瑶的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她这八皇弟比她想象中的还会做戏。 不过也不难猜,毕竟八皇子的处境她也清楚,出身卑微、只能依附皇后一系过活的他,几乎称得上九皇子的半奴了,哪有主子重伤昏迷,奴才还好端端活着的道理?倒不如让自己伤得更重一些,至少面上过得去。 同时,也能让季景珩心生愧疚。 果然,季景珩一听这话,语气都软了下来,道:“八殿下莫要担心,九皇子他吉人天相,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八皇子眼圈微红,哽咽道:“季将军说的是。” 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一阵阵喧哗声。 云初瑶回头一看,发现是太医来了,她微微挑眉,也起身跟了上去,听到云晏羽只是伤了皮肉,但没有大碍,她虽觉得有些可惜,但也不至于后悔。 毕竟云晏羽要受的苦还在后头呢。 “七皇兄。” 云初瑶突然开口。 七皇子的脚步都没顿一下,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前走,云初瑶眼尖,很轻易地看到了七皇子手腕和下颌处的暗伤,应该是他母妃打的。 “你东西掉了,”云初瑶再次提醒道。 这回七皇子终于有了反应,连忙停下脚步,低头看去,正好看到了一块掉在地上的、手指头粗细的干肉条,他心疼极了,快速捡起肉干,吹都不吹,就将它塞进了嘴巴里。 云初瑶:“!!!” 这么牲口吗? 虽说她被囚禁的那段日子,也是苦过的,可她再苦再难的时候,也没吃过混着沙粒的饭菜,最起码,你也吹一吹啊,不然也硌牙不是? 云初瑶听着七皇子“咔嚓嘎嘣”的咀嚼声,只感到一阵阵的牙疼。 第17章 等你?再也不会了! “你的包袱漏洞了。” 云初瑶见七皇子一蹲下,他背后的包裹又掉出来一块肉干,不由得嘴角微抽,提醒他:“七皇兄,你最好还是用手兜着它,不然肉干都要掉光了。” 她记得云晏羽命人将包袱丢给七皇子时,包里鼓鼓囊囊,像是塞满了肉,现在一看…… 嗯,丢了大半。 七皇子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抱住自己的包裹,焦急地来回踱步,眼看着不远处还有自己的肉干,他明显烦躁了起来,发出野兽一般的呜咽,一双暗蓝色的眸子也越发冰寒! 云初瑶猜,他应该后悔先前轻易地放过云晏羽了。 毕竟他的包袱是被云晏羽抽破的,他不记恨云晏羽,还能记恨谁? “别去捡了。” 云初瑶知道七皇子能听懂自己的话,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复杂,低声道:“七皇兄,母后应该很想见你,我们还是一起去坤宁宫吧。” 依皇后的性子,他们就算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晚都会被叫去问话。 还不如主动出击。 七皇子生得高大,脑袋却埋得很低,眼神茫然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包袱,有些委屈,过了好久,才抿了抿嘴唇,不情不愿地跟到了云初瑶的身后。 一行人脚步沉重地行向了坤宁宫。 很快,又分道扬镳。 季景珩是外臣,七皇子八皇子又是男子,自然不能像云初瑶那样,径直入殿,只能待在殿外,等待惩罚。 云初瑶也有些好奇,忍不住命人打探一番,确定他们这一行人中,只有七皇子不但挨了板子,还被罚跪,她才扯了扯嘴角,压下冷笑。 是了。 皇后何其聪明,哪怕她早就因为云晏羽坠马一事,对季景珩等人暗自生厌,面上也不会有所表现,毕竟季景珩背后的将军府不是吃素的,八皇子也受了伤,她再计较,岂不是显得她小肚鸡肠? 如此,不受宠又不会说话的七皇子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左右也没人护他不是。 重活一世,云初瑶对皇后的冷漠、虚伪,再了解不过,垂眸时,眼神也一派冰冷,可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端坐品茗,沉默地等待着皇后施压。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依旧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婢女锦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云初瑶哂笑,随手放下了茶盏,发出清脆一响,声音几不可闻:“……母后她还没愿见我吗?” “哎呦!” 皇后的心腹嬷嬷一拍大腿,连忙道:“三公主,您这是哪里的话,皇后娘娘不想见谁,也不可能不愿见您啊,她心疼着您呢!不过吧,咱们小殿下刚受了伤,娘娘她心里担忧得不行,根本离不开身,只能在小殿下身边照看着,您看这……” 嬷嬷欲言又止,皱巴巴的老脸上都是为难。 若是往常的云初瑶,一定会明白皇后的“苦衷”,贴心地回复一句“不妨事,本宫等等就好”,可现在—— “哦?” 云初瑶微讶:“母后在阿羽那儿吗?正巧,本宫对阿羽的伤势也挂念极了,不如趁此机会,看他一眼,也算放心!” 说着,她就要起身! “哎呀!这、这怎么好!”嬷嬷表情微变,连忙道:“九皇子先前还起了热,要是过了病气给您,可如何是好啊!” “阿羽起热了?” 云初瑶担忧道:“不成,我更得去看了。” “三公主,您可不能去啊,您要是去了,皇后娘娘她得多为难啊!”嬷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劝了几句:“到时候,娘娘不但要担心九皇子,还要记挂您,更是心累!” 云初瑶有些被说动了,犹豫道:“可本宫实在忧心……” “您放心,九殿下要是见好了,奴才肯定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您!” “那就麻烦嬷嬷了。” 说着,云初瑶忧心忡忡地起身,对着嬷嬷道:“那本宫就先回长乐宫等消息了。” 嬷嬷心下一惊,连忙上前两步,拦到云初瑶的身前! “嬷嬷?” 云初瑶有些疑惑地看她。 老嬷嬷表情微僵,硬是挤出一抹笑:“三公主,您这是……不等等皇后娘娘了?” 云初瑶心下一嗤。 当然不等她啊。 毕竟,皇后可从没想过要见她呢。 前世,云初瑶经历过太多类似的事了,无论是云晏羽做错了事,还是云晏羽受了伤,皇后都会将责任推到云初瑶的头上,暗暗生恨,试图对云初瑶打击报复。 但云初瑶是封号公主,皇后也不敢在明面上动她,只能时常冷落。 而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像今天这样,将云初瑶半关不关地拘在坤宁宫里,交由嬷嬷看管,不罚她,也不见她,任由云初瑶焦躁不安、痛苦煎熬。 可现在,皇后的这一招再也行不通了。 “不等了,”云初瑶苦笑一声,说:“母后身子弱,又要照顾九皇弟,又要忧心我,忙忙碌碌的一天,我实在心疼,还是不见的好。” “可……” 云初瑶摆摆手,止住嬷嬷的话头儿,继续说:“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情境,我再等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让母后抽出时间,特意来看我,实在不像话,母后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多休息,养养身子,我才能放心!” 嬷嬷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哪还敢阻拦? 只是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娘娘交代给她的事,她没做好,岂不是要挨罚?真是的!长乐公主怎么突然转性了! “那、那……” 老嬷嬷一咬牙,终于弯下了身子,恭敬道:“奴婢恭送三公主殿下!” 云初瑶微微颔首,算是受了礼,也不多话,就缓步走出了偏殿。 “咦?” 婢女锦竹看了看天,小声嘀咕:“殿下,瞧这天色,像是阴了,再待一会儿,莫不是要下雨?” 还好咱们走得快! 云初瑶垂下眸子,心说,要是不下雨,皇后何必拘着她呢,她最想看的不就是自己左右为难,不得不冒雨回宫的模样吗?这样暗搓搓的小把戏,也只有前世那个被亲情蒙蔽了的自己才看不清吧。 第18章 隐瞒真相! “对了。” 云初瑶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了一句:“锦竹,你不是说七皇兄被罚跪了吗,本宫怎么没看到他。” 锦竹撇撇嘴,小声说:“回殿下的话,七皇子确实被罚了,但他昨晚刚挨过打,刚刚又挨了板子,没跪多久,人就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皇后娘娘怕出事,命太医看他一眼,确定没事,才送他回冷宫,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去了。” “锦竹!” 锦梅眉头一皱,沉声道:“慎言!” 锦竹被吓着了,连忙朝四周看去,见附近都是皇后的人,也是一阵心慌,连忙说:“奴、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办,锦梅姐姐,她们是不是听到我说的话了?” 锦梅瞪她一眼,没接话,只小碎步上前,扶住云初瑶的手,低眉顺眼地开口:“殿下,奴婢扶着您,您当心。” 云初瑶心里烫贴,忍不住拍了拍锦梅的手,才对着锦竹说:“你去太医院取些外伤药给七皇兄送去,总不能让他生生挺过这些痛楚。” “啊?” 锦竹呆了一下,连忙应声:“奴婢知道了。” “等等。” 云初瑶顿了顿,才说:“……再去膳房拿些吃食,一道送去。” “喏。” 云初瑶这才点头,没走几步,她余光又留意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脚步一顿,朝不远处望去。 竟是太子云晏宸。 自云初瑶重生那日,两人见过一面后,云初瑶就再没见过他,先前,她只以为自己这位太子皇兄太忙了,没时间和自己碰面,现在一看,怕是未必。 “太子皇兄!” 云初瑶佯装惊喜,连忙跑上前来:“你来了!你也是来看九皇弟的吗!” 云晏宸身形一僵,表情变了又变,一向平静谦和的脸都微微泛起了红,要是细看,说不定还能看到他脸上那一抹还没来得及掩饰下去的尴尬。 云初瑶心中了然。 她的好皇兄应该是查到了真凶,知道那个害自己落水的人是宋清欢了。 而现实也确实如她所料,云晏宸丝毫没有将真相告诉自己的意思,想来,他是害怕自己怀恨在心,再对宋清欢打击报复吧,啧,真是偏心啊。 “……阿瑶也来了。” 云晏宸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自然,露出了温和的笑意,说:“这几日,孤忙得厉害,没有时间看你,不知阿瑶的身体可见好些了?” “皇兄,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都好得差不多了,”云初瑶眉眼一弯,有些俏皮地笑了起来,可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黯然道:“只是……” 云晏宸心头一紧,连忙道:“阿瑶,你前几日落水的事,孤还在查,眼下已经有些线索了,你不要着急。” “啊?” 云初瑶有些茫然,忍不住抬头看他,小声道:“皇兄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你亲自查案,我还能不放心吗?你可是我最最最信任的人啊!” 云晏宸心口一震,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 阿瑶她这么信任自己吗? 他苦笑一声,有些愧疚地想,自己要让她失望了。 事实上,早在三天前,他就已经将真相查得清清楚楚了,可他实在不敢相信,甚至打心底里怀疑是有人想陷害清欢,几次命人去查,最后一次,他甚至找到了宋清欢,同她当面对质,才彻底死心。 原来,阿瑶会落水真不是意外。 原来,清欢真的对她下了手。 …… 他震惊的几乎失语,听到清欢说,她是因为知道阿瑶对季小将军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想让阿瑶得偿所愿,可她没想到的是,季景珩会见死不救,她悔不当初,日日以泪洗面,祈祷阿瑶能安然无恙。 云晏宸也是心情复杂。 清欢的性子他清楚,害人的可能性不高,可她行事冲动,竟险些害了阿瑶的性命,如果可以,他也想罚她一罚。 可清欢实在命苦,她不像阿瑶这样出身皇族,有父皇、母后和皇兄护着,也没有封号公主的身份,一旦事情败露,父皇绝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等死吗? 云晏宸无法眼睁睁地看她受苦,只能将事情瞒下,只愿清欢以后能长些记性,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了。 这样想着,云晏宸心中更愧,几乎不敢看云初瑶的眼睛,只沙哑着声线,转移话题:“那刚刚阿瑶想说什么?” “哦!” 云初瑶也回过了神,有些忧心地说:“我想说阿羽他受了伤,我心里难受。” “那阿羽现在怎么样了?人醒了吗?” 云初瑶摇头:“母后在他身边守着呢,想来不会出事,皇兄,我们还是等明天再来看他吧,不然母后会更担心的。” 说着,她还将自己先前的那番说辞说了一遍。 云晏宸听得眼皮子直跳,不需细想,就猜到母后是故意晾着阿瑶了,他不由地苦笑一声,也停下脚步:“如此,孤明日再来就是了。” 云初瑶点点头,再次开口,将云晏羽坠马的经过全都说给云晏宸听。 云晏宸的脸都黑成了锅底色。 要知道,犯疯病的疾风可是他的马啊! 这背后之人是奔着他来的! “好,孤知道了,”他眼神微暗,眸间闪过一抹冷意,道:“孤一定会查清真相,给阿羽一个交代。” 云初瑶也一脸忿忿,攥着拳头,说:“这几天,不是我落水,就是阿羽坠马,真拿咱们是软柿子呢,皇兄,你说这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不会!” 云晏宸脱口而出后,又连忙道:“孤、孤再仔细查查。” 云初瑶这才点头。 半晌无话。 很快,两人就走出了坤宁宫。 云初瑶简单地道了句别,才缓步朝自己的宫殿行去。 这一上午出了这么多的事,云初瑶就算有一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了,回宫后,连午膳都没动一口,就合衣躺到床榻上,准备休息。 怎奈,她刚闭上眼,就听得一声闷雷,人也吓了一跳,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殿、殿下?” 锦竹连忙上前:“您梦魇了?” 第19章 妹妹!香! 云初瑶心跳如雷,指尖都震得麻酥酥的,梦中那双深邃、又带了一丝暗蓝的眼,再一次占据云初瑶的心神,巨大的恐慌几乎将她完全吞噬! 还好是梦。 她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心想,一定是梦,毕竟七皇兄再怎么像野兽,也不是真正的牲口,怎么可能像梦里那样,亲手将人放在铁锅里蒸煮呢? 这梦也太假了些。 “呼……”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抬起眼,有些惊讶地问:“锦竹,你回来了?” “殿下,锦竹都回来好一会儿了,”锦梅洗过帕子,温柔地帮云初瑶擦脸,笑说:“只是您睡着了,不知道。” 云初瑶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随口问:“午膳和药膏全都拿给七皇兄了?” “唔……” 锦竹小声嘟囔着:“给倒是给了,他接没接,奴婢也不清楚。” 云初瑶看她。 锦竹连忙说:“殿下,这不关奴婢的事,实在是七皇子他——奴婢过去的时候,七皇子烧得厉害,脸颊通红,却死活不让奴婢进屋,奴婢刚走近些,他就吼人,骇人得紧。” 说着,她又有些心虚,小声说:“奴婢没法子,只能将药膏放在门口,让他自己来取,也不知道他取走了没。” 云初瑶的眉头微微一蹙。 七皇兄的身子骨儿虽然不差,但也耐不住重伤加罚跪,稍稍处理不当,他发热是小,留下什么病根儿才是大! “锦梅,”她颔颔首,“瞧瞧外面下雨了吗?” “没下呢!” 锦梅朝外看了一眼,眉头拧得很紧:“不过这天阴得厉害,想来用不了几时,就会大雨倾盆了,殿下,您要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是,莫要冒雨出宫啊!” 云初瑶垂着眸子,梦中那双残忍又冷漠的眼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带着惊人的杀意。 以及……一丝丝难以言说的悲凉。 他在悲伤什么呢? 云初瑶恍惚了一下,再次回神时,已经披上了披风,冒着大风,一步步的、艰难地朝冷宫的方向走了去。 入目苍凉。 很难想象这偌大的皇宫中,竟然还有这般荒凉、这般破败的地界,半塌不塌的宫殿,掉色褪色的朱红矮墙,再加上这阵阵阴风和电闪雷鸣,来没走近,云初瑶都能感受到其中阴寒! “殿、殿下……” 锦竹的声音微微打颤:“您、您真要进去吗?” “你要是怕了,就在宫外守着,”锦梅面无表情道:“殿下这里有奴婢照看。” 锦竹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 她才不要自己等在宫外! “殿下!您别听锦梅胡说,奴婢的胆子大得很,才不怕什么鬼啊神啊,”锦竹一边哆嗦,一边还不忘表忠心,道,“要真有鬼,奴婢也敢生撕了她!” 锦梅剜了她一眼:“说些子胡话,回去记得领罚!” “我——” “够了!” 云初瑶被吵得脑壳疼,揉了揉眉心,低斥一声,这才拎起襦裙,继续朝前走,路过宫门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盒药膏和几块点心静静地躺在地上。 果然。 他没动这些东西。 “七皇兄。” 云初瑶开口,声音轻缓又好听,隐隐的,还带了一丝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她扬声道:“七皇兄,我是长乐,听说你起了热,特意带了药包和膏药点心来看你了!” 无人回应。 破败的宫殿里,只能听到狂风吹打门窗,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响。 云初瑶拧了下眉,再不犹豫,一把推开了房门,大步朝里间走去,很快,就看到了躺在杂草堆里,脸颊烧得红通通,早已昏迷不醒了的少年! “锦梅!”她表情微变,“快去煎药!” 七皇兄烧得很严重! 说完,她也不耽搁,快步上前,扶起了七皇子的身体,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一咬牙,直接扯开对方的长袍,露出他大片大片、伤痕累累的肌肤! 云初瑶瞳孔一缩! 这些都是……七皇兄母妃留下的? 她好狠的心! 哪怕是云初瑶,也觉得七皇子的伤口太触目惊心了些,打眼看去,几乎每一寸皮肤都有深浅不一的痕迹,最新的伤口甚至还流着血、化了脓,露出了白骨! “嘶!” 锦竹倒吸了一口冷气,骇得小脸煞白,声音颤抖地说:“殿、殿下,还是奴婢来吧。” 说着,她咬了咬牙,走上前来。 一步、两步……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七皇子身体的时候,先前还双目紧闭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昏暗不明的烛灯下,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更显冰凉和妖冶! “啊啊啊啊!” 锦竹尖叫起来:“鬼啊!” 喊完,她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刚刚苏醒的少年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躬成了一团,做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可他苍白的脸和微闪眸子,无一不彰显他出他的慌张。 一看就知道他也是个怕鬼的。 云初瑶:“……” “七皇兄别怕,”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温和道:“我的宫女胆子很小,她胡乱嚷嚷的,没有鬼神。” 七皇子握紧着拳头,却不见放松,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 “七皇兄不认识我吗?” 云初瑶也不要生气,只歪着脑袋,眼睛亮亮地说:“我比你小一岁,名叫云初瑶,是你的三妹妹呢。” 不知是不是云初瑶看错了,她好像觉得七皇子的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 “七皇兄,”云初瑶眉眼弯弯,笑呵呵地说,“我是你最小的妹妹哦。” 七皇子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他唇瓣轻颤,一道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妹妹!” 云初瑶怔了一下,才勾起唇角。 他果然会说话! 这样想着,她心里更满意了,看向七皇子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丝鼓励! “啊……” 七皇子张了张嘴,发出了不成调的声音,他有些很急,脸颊都急得通红,只能紧紧地抓着云初瑶的袖口,有些磕绊地说:“妹、妹妹!” “嗯?” “香!” 七皇子眼睛亮亮地说:“妹妹!香!” 云初瑶:“?” 第20章 护食! 香? 云初瑶睁圆了眼睛,有些惊讶地说:“……皇、皇兄在说我吗?” 她哪里香? 她没点香薰啊! “香!” 七皇子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云初瑶把香香的东西拿出来,更急了两分,拽着云初瑶的袖口时,蓝汪汪的眼睛都带着祈求,可怜兮兮地说:“妹妹!吃!” 云初瑶更觉莫名其妙。 刚要抽回衣袖,她突然灵光一闪,意识了什么,有些迟疑地打开包裹,拿出里面的糕点,问:“你说的是它——” 话没说完,包裹就被七皇子一把夺去! 他像是害怕自己的好东西被人抢走,包裹刚一到手,他就“嗖”的一声,飞进了干草堆,拿着个小糯米糕往嘴巴里塞! “唔!” 七皇子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香!” “……这么香吗?” 云初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七皇兄,我先前也让宫女给你送糕点来着,喏,一模一样的,你怎么没收呢?” 七皇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锦竹,又低头瞧了瞧怀里的糕点,脸上闪过一抹嫌弃。 云初瑶:“……” 等等,他在嫌弃什么? 可惜,七皇子拿走糕点后,就再没跟云初瑶说过一句话,只顾着埋头苦吃,不一会儿,一包裹的糕点就见了底儿! 嗯。 像条护食的大狗。 云初瑶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拿走了七皇子的糕点,他是不是会发疯? “七皇兄,你吃好了吗?” 她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得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由地催促一声:“你要是吃好了,就先喝碗药,等你散了热,就不会难受了。” 说着,她从锦梅的手里接过药碗,递给七皇子。 七皇子歪着脑袋,看了看云初瑶,才渐渐放下警惕,小心翼翼地凑过脸来,但只嗅了一下,他就面色大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以示拒绝! 云初瑶嘴角一抽。 差点气笑了。 行啊,只知道吃香的甜的,苦的一口不碰?还真是比畜生聪明多了。 “七皇兄,良药苦口啊,”云初瑶劝道:“你伤的这么重,要是不吃药,怎么可能见好?你的病好不了,以后还能吃到这些香甜软糯的小糕点吗?” 七皇子的耳朵动了一下。 云初瑶抿唇一笑:“皇兄,你别嫌它苦,等你喝下这碗汤药,我给你蜜饯吃,好不好?蜜饯可甜了!” “甜?” 七皇子的眼睛有些亮了,看着蓝汪汪的,很亮、也很清澈,好像干净剔透的蓝宝石。 “对,”云初瑶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很甜。” 七皇子再不迟疑,一把接过云初瑶手里的药碗,再一仰头,喝了个干净,苦味的药汁硬是让他打了两个寒颤儿,才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张嘴。” 七皇子听话地张开嘴巴。 云初瑶一抬手,两颗圆滚滚的蜜饯就被她丢进了七皇子的嘴巴里。 他仅仅含了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甜!” “还要吗?”云初瑶又拿出一颗蜜饯,笑呵呵地说:“我这里还有呢。” 这哪能不要? 七皇子“嗷”的一声,一把抢过云初瑶手心上的蜜饯,就要丢进嘴里,可不知怎么,他突然停了下来,歪头看了看云初瑶,又在云初瑶笑意盈盈的眼神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蜜饯,眼底划过了一抹纠结。 半晌,他才狠下心,将握着蜜饯的手递给了云初瑶,一字一顿道:“妹、妹妹吃!” 云初瑶怔住了。 “……你要把蜜饯给我?” 她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七皇子长在冷宫,为人处世都与常人不同,或者说,相比于人,他更像野兽,完全没有将食物分享给其他人的自觉,但现在,他竟然要把蜜饯分给自己! 难道……自己对七皇子的估量,还是有误的? “七皇兄,我不饿,”云初瑶摆摆手,笑着拒绝:“你要是没吃饱,我这儿还有一些膳食,可以让你填填肚子。” 这也是云初瑶特意拿过来的。 七皇子的眼睛更亮了。 准确地说,他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让人难以捕捉到的得意! 他赚大了! 不过是假意给她一颗蜜饯,她就还给自己好大一个食盒,真是个蠢女人! 七皇子努力压着想要上扬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只能偷腥一样笑了起来,一边掀开食盒,一边嗅着饭菜的香味,脸上都闪过陶醉,手也朝鸡腿抓去! “等等!” 七皇子连忙抱紧食盒,一脸警惕地瞪着云初瑶。 “玉箸在这儿呢,”云初瑶提醒一句,就笑着说,“这回可以吃了。” 七皇子一脸茫然。 四目相对。 云初瑶渐渐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下来,有些惊愕地说道:“……你,不会用筷子?” “筷、子?” 七皇子有些吃力地重复一声,眼里的茫然更重了两分。 云初瑶的心沉了沉。 “殿下。” 锦梅偷看了七皇子一眼,咬了咬牙,才低声说:“奴婢之前听人说过,七皇子他确实不会用筷子,平时吃饭,也都是用狗盆、拿手抓……” “怎会如此。” 云初瑶拧眉:“冷宫的膳食是谁负责?” 锦梅欲言又止,可看着云初瑶写满了认真的脸,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说:“殿下,这事儿恐怕怪不到那些奴才的头上,一开始,膳房是送过筷子的,但七皇子的生母看不惯,一见着筷子,就会将其掰成两半,然后让七皇子蹲在角落,用手抓饭吃,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往冷宫送碗筷了。” “宫里人都知道?” “这些都是奴才之前互相传的,应该入不了主子们的耳……” 云初瑶的眉头皱得更紧。 她之前还觉得奇怪,七皇兄虽然出身冷宫,但到底长在皇宫里头,遇见过的宫女太监都不会少,按理说,他性子孤僻,倒是正常,但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像头野兽啊。 原来是有人故意教坏他。 云初瑶睫毛一颤,掩住眼底的冷光。 谁说母亲一定爱孩子的? 真是可笑。 第21章 上药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云初瑶看向七皇子的眼神不由地多了几分同情,沉默了好久,才说:“皇兄,我想教你用筷子吃饭。” 说着,她拿起玉箸,夹了个肉丝,放到七皇子身前的小碗里:“你试试?” 七皇子歪头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过筷子,有些苦恼伸向了肉丝,果然,肉丝掉了一地,一块也没吃进嘴里。 他心疼的直抽气。 “没事,我们继续。” 云初瑶不厌其烦地教他,声音轻柔。 七皇子一开始还有些烦躁,但好在他很聪明,哪怕筷子并不好学,他也一点就通,不一会儿,鸡腿和肉丝就被他塞进了嘴里,吃鼓了肚子。 “妹妹。” 他眼睛亮亮地说:“好!” 云初瑶失笑:“皇兄,你吃饱喝足了,也该上药了,喏,将它洒到伤口上吧。” 七皇子乖乖点头,接过伤药,想都不想,就往伤口上洒,只一下,他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身上的肌肉也瞬间绷紧,只能抬起蓝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云初瑶。 莫名可怜。 “……锦梅,你帮他上药,”云初瑶看得拧眉,这才抬抬下巴,说,“记得轻一点。” 锦梅连忙应是,小碎步上前,想要接过七皇子手中的药膏,却猛地对上了一双冷眸,心下一骇,连忙垂下眸子! “吼!” 七皇子死死地盯着锦梅,眼神里满是防备,忍不住滚动了下喉头,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锦梅吓了一跳,仓惶地后退了两步! “皇兄?” 云初瑶连忙上前,扶住了锦梅的身子,继而低头看向七皇子,温声道:“……你不想让锦梅帮你上药吗?如果不想,你就说一声‘不’,我听得懂。” “不!” 七皇子立马道! 云初瑶心念微动,不由道:“那……我帮你?” 这话脱口而出后,云初瑶自己都怔了一下,重活一世,她已经不太注重男女大防了,更别说七皇子于她,几乎与野兽无异,也就没多少害羞的心思,可饶是如此,她也不该与人这般亲近。 毕竟她曾受过的苦,任谁都不想再受一遍了。 可七皇子不太一样。 许是他前世从未伤害过自己,也许是他野兽一般的性子、清澈干净的蓝眸,无一不彰显出他的“无害”,以至于云初瑶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防备。 然而,这些都不可行。 重活一次,她不能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谁都不行!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冷意,再抬头时,眼底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浅笑吟吟地开口:“……可以吗?” 两相对视。 一温柔,一冰冷。 没来由的,七皇子心跳一慌,几乎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立马做出了防备的姿态,眼神警惕地看着云初瑶! 唔。 妹妹小小弱弱的,一只手就能按死的模样。 七皇子歪着脑袋,看了云初瑶好一会儿,确定眼前这个小人儿对自己没有威胁,才渐渐地放下戒心,有些迟缓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防备。 云初瑶也不恼,直接伸出手,露出了白嫩的手心。 七皇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云初瑶的手上。 指尖微热。 带着他身体的余温。 “药。” 云初瑶避开七皇子的手,再次手心向上,无奈地说:“七皇兄,你先把药给我。” 七皇子呆了一下,看着有些懵,反应过来后,他连忙缩回了手,凶巴巴地瞪了云初瑶一眼,才将伤药丢给她,然后背过身,不理人了。 云初瑶:“?” 这是……害羞了? 她莫名觉得好笑,唇角轻翘了一下,将视线落到七皇子伤痕累累的后背上。 他不过十四岁,只是个小少年,虽然长得高,但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许是常年遭受的饥饿之苦,让他越发的精瘦,腰身也只有窄窄的一条,唯有身体紧绷时,才会凸显出肌肉来。 有些可怜。 云初瑶没说话,只垂着眸子,尽量小心地往七皇子的伤口处上药。 整个过程中,七皇子都紧绷着身体,整个人蓄势待发,像是时刻准备出击,防备心极重,尤其是云初瑶的手落在七皇子后颈时,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周身弥漫着一股残忍的杀意! “小白眼狼。”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轻声喃喃。 刚吃了我那么多东西,眼下竟对我产生了杀意,不是白眼狼又是什么?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认真地洒着药粉,疼得七皇子倒吸冷气,人都要缩成了一小团。 很快,药就上好了。 七皇子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地靠在角落,显然是被云初瑶“折磨”惨了。 云初瑶也找了个干净些的椅子坐下。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的,像是能砸塌一座矮墙,云初瑶离宫前,虽然带了纸伞,但也不想冒着大雨回去,只能坐在屋中,稍作休息。 屋里也越发安静。 只能听到七皇子压抑着痛苦的呼吸声。 一下、两下…… “很疼吗?” 云初瑶突然开口。 七皇子睫毛轻颤,原本就白皙至极的脸看着更白、也更虚弱了,只能仰着脸,眨也不眨地看着人,模样委屈。 云初瑶笑了下:“再忍一会儿,药劲儿过了就好了。” 说着,她突然顿了一下,视线落到了七皇子的脚边儿:“……那是什么?” 七皇子低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藏在干草堆下面的兵书,一时间,他眼睛都瞪圆了,连忙将其捡起,小心翼翼地吹下它身上的草屑。 “《孙子兵法》。” 云初瑶张了张嘴,难掩惊讶地说:“你……识字?” 一个连筷子都不会用的人,竟然会识字?这怎么可能!更何况,前世的她还听人谈起过七皇子,说他大字不识一个,满京城的贵女都瞧不上他,他怎么可能识字呢? 难道他是用《孙子兵法》烧火不成? 云初瑶想着七皇子对兵法的珍惜劲儿,又打心底里觉得不太可能。 第22章 云晏礼 “没……没偷!” 七皇子抱着兵法,眼神凶凶地瞪着云初瑶,又急又气地说:“礼的!没偷!” “礼?” 云初瑶心念一动,问他:“谁是礼?你的朋友?” 七皇子呆了一下,再看云初瑶时,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嫌弃,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笨,竟然连“礼”是谁都不知道,他哼了一声,才指指自己,骄傲道:“礼!” 云初瑶一怔:“你是礼?云……晏礼?” 云晏礼用力点头,一双蓝眼睛比之前还要亮! “这是你给自己取的名字吗?”云初瑶笑着说:“很好听呢。” 云晏礼皱了下眉,似乎不太愿意提起那个给自己起名字的人,直到听见云初瑶说“好听”,他才轻翘了一下唇角。 云初瑶懂了。 他的名字应该是他母妃取的,她一边将孩子教成不通情理的野兽,一边给他取名为“礼”,这其中,究竟是美好期望,还是恶意居多,怕是只有他母妃本人最清楚了。 “那……” 云初瑶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问:“那这本兵书是七皇兄捡到的吗?” 云晏礼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但还是仰着脸,很认真地说地说:“不不、不是……偷的!” 云初瑶不太信。 要是没偷,他何必一遍遍地解释呢? “没偷!” 云晏礼越看云初瑶的表情,越是心急,忍不住说了实话:“九、九的!不偷!” “九皇弟?” “嗯!” 云晏礼用力点头,表情十分严肃,说:“他丢!礼捡!没有偷!” 云初瑶更好奇了,忍不住凑近了他,问:“你捡它做什么?想学兵法?但我记得你似乎没去过太学吧,怎么认识字呀!” 云晏礼有些得意,用手点点脑袋,骄傲道:“聪、聪明!” 云初瑶:“……” 还挺自信? “认字!”云晏礼比划了一个很小的范围,尾巴却要翘起来了,很自信地说:“认识……一点点!” “哦?” 云初瑶眼底染了一抹笑,声音夹杂了丝丝引诱,她缓缓问道:“那七皇兄想识更多的字吗?” 云晏礼眼神闪烁了一下。 “太学不但可以读书,还能练武,”云初瑶顿了顿,笑说:“最重要的是它会给学子提供膳食,顿顿有肉。” “肉!” 云晏礼的眼睛瞬间亮了:“肉!香!”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都黯淡了下来,垂着个脑袋,小声说:“礼丑,进不去,赶、赶礼。” “不会。” 云初瑶摇头:“只要母后点头,就没有人会赶你,还有,你并不丑。” 云晏礼埋着头,声音更小了:“礼,丑。” “不丑。” 云初瑶认真道:“你只是长了一双蓝眼睛,并不丑。” 他这头发乱糟糟的,碎发几乎掩盖住了他的整个五官,不仔细看,怕是连他的蓝眼睛都看不见,谁会说他丑? 再者,晋帝年轻时,可是大晋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就连云晏礼的生母也是一等一的绝色佳人,就算云晏礼长了他们两个人的所有缺点,也不至于丑呀。 云初瑶对云晏礼的长相还是蛮自信的。 “可……” 云晏礼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咽了下去,只默默地抬起手,有些不自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闷声道:“哦。” 云初瑶:“……” 很好。 感觉到了敷衍。 屋内再一次沉默下来。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云晏礼,他说起话来,太过磕磕绊,别人听得费劲,他说的也吃力,自然不会主动挑起话头,也就更安静了。 一直过了很久,屋外的雨声才渐渐停歇,云初瑶也直起了身,向云晏礼告辞。 “走!” 云晏礼指了指躺在地上锦竹,有些嫌弃地说:“带走!” 云初瑶脚步一顿,说:“……待会儿我再让人过来接她,好不好?” “唔。” 云晏礼焦躁极了,来回踱步,像是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戾气很重地吼了锦竹一声,坚决道:“走!” 云初瑶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欺负你了?” “没有!” 躺在地上的少女一个激灵,连忙爬起了身,急道:“殿下,奴婢没有!您知道的,奴婢胆子最小了,平时看到七皇子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哪敢欺负他啊,求殿下明查!” “哦?”云初瑶像是很惊讶:“你装晕吗?” 锦竹表情一僵,小声说:“奴婢不敢,只是这屋里头太安静了,奴婢不敢出声……” 云初瑶点点头:“你既然醒了,就不用再麻烦七皇兄了,我们走吧。” 说完,她对云晏礼行了个礼,便朝外走去。 一直走到大门口,云初瑶才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药膏和一块块糕点,不经意地说:“上好的芙蓉糕洒了一地,还踩上脚印了,真可惜。” 锦竹身形一僵,声音微微颤抖:“奴、奴婢这就把它收拾起来。” “还是锦梅收拾吧。” 云初瑶淡淡道。 锦竹脸色发白,哆嗦得更厉害了,有心解释两句,却又不敢吭声,只能紧紧地跟在云初瑶的身后,不敢出错。 云初瑶没时间理会她的小心思,回到长乐宫后,就换下襦裙,泡了热水澡,一直将身体内的寒气驱出去,才躺下休息。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她就行去了坤宁宫。 因为她昨晚没再任由皇后拿捏,走得很早,皇后也就起了疑心,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就宣云初瑶进了宫。 云初瑶缓步上前,黑眸微垂,掩住了眼底的神色,略一行礼,才恭敬出声:“儿臣拜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半晌,无人应声。 云初瑶也没恼,只默默屈膝,低眉顺眼地立在原地。 殿内异常安静。 只能听到宫女小心煎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云初瑶的腿都有些酸了,皇后才声音慵懒地开口道:“瞧瞧,这才几天不见,阿瑶和本宫倒是生疏起来了,喏,平身罢。” “母后!” 云初瑶压下思绪,红着一张小脸儿,小声说:“不是您说儿臣没规没矩嘛!” 第23章 见皇后! 皇后保养得当,四十来岁的年纪,看着不过三十出头,柳叶眉、丹凤眼,再加上永远保持微笑的翘唇,哪怕放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分外出挑。 “你啊,”皇后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最是口齿伶俐。” 云初瑶害羞一笑。 皇后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懒散:“本宫听说你落了水,昏迷了整整两天,听着就让人担忧,如今瞧着,倒是脸颊红润,气色好了不少,也不枉本宫日夜为你祈福了。” 祈福? 云初瑶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感动,眼圈红红地说:“劳母后挂怀,儿臣一切都好。” “你见好了,本宫也就放心了,”皇后微微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缓缓出声:“不过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阿瑶落水后,倒伶俐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的缘故。” 云初瑶眸色微凉。 哪里还听不出皇后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怀疑自己和她离心了! “真的嘛!” 云初瑶佯装惊喜,黑漆漆的眸子都落满了星辰,看着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的天真和娇憨,说:“儿臣长大了好,也能让母后少惦念些。” 说着,她忍不住偷看了皇后一眼,眼神孺慕,却掩饰得很好,看着很是正经。 皇后淡淡地看她一眼,就不敢兴趣地收回视线,随意地应了一声。 “母后,”云初瑶犹豫了一下,才小声问:“不知道阿羽怎么样了?人可醒了?儿臣想去看看。” “不必了。” 皇后打断道:“你皇弟折腾了一整晚,天亮才睡,你要是有心,还是改日再看吧。” 云初瑶有些失望,但也只能点头,有些气愤地说:“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儿的,竟然害了阿羽,真是丧心病狂,母后,您一定要查出凶手,为阿羽报仇啊!” “阿羽坠马的事许是意外,你就不用操心了。” 意外? 云初瑶懂了。 看来太子皇兄还没有找到其他皇子害人的证据啊。 她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佯装忿忿:“儿臣知道了,一定不会四处乱说,对了,母妃,景阳宫那位比儿臣还大了一岁,是不是也该送去太学读书了?” “哦?” 皇后挑了下眉,看向云初瑶时,眼底闪过了一抹深意,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和小七走得近,瞧,这才几天,就知道给他捞好处了。” “母后哪里的话,儿臣躲他还来不及呢,”云初瑶撇了下嘴,继续道:“七皇兄那样的性子,别说是儿臣了,就算满京城的公子贵女放到一块儿,也没人愿意接近他,看着都与野兽无异了!” 说着,她又道:“儿臣想着,他今年也十四了,再过几年,就要出宫立府,选皇子妃,总是要读些书识些字才好,不然,岂不是会给皇室抹黑?” 皇后抿了抿茶,没应声。 云初瑶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她随口说了个提议,毫不在意皇后是否采纳一般。 良久,皇后才勾了勾唇,浅笑出声:“阿瑶真是长大了,有心了,现在都知道为母后分忧了呢。” 云初瑶红着小脸儿:“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罢。” 皇后颔颔首,随口说道:“不过是在太学添个孩子,算不得什么大事,让他伤好再来,读读书、明明礼也是好的,总不能常年拘在冷宫,让他不通情理不是?” 云初瑶高高悬起的心也算是落了低,长舒一口气,道:“母后说的是,想来七皇兄知道了母后的良苦用心,一定会心怀感激。” 皇后淡淡一笑。 没再应声。 云初瑶早就习惯了皇后对自己的冷淡,也是见惯不怪,见她没了谈兴,很识趣地直起了身,行了一礼,退到了殿外。 宫内越发的安静。 周嬷嬷站在最下首,头埋得很低,看着很规矩,唯有微颤的嘴唇和隐隐发凉的脊背才彰显得出她的不平静。 “娘娘……” 皇后略一抬手,打断了周嬷嬷的声音,缓缓说道:“嬷嬷跟着本宫也有二十几年了吧?” 周嬷嬷身子一抖! “你最是本分,旁的话本宫不愿多说,可你要记着,本宫能扶你上高位,也能让你跌进泥潭,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不能算计的人不要算计,”皇后嗤了一声,道:“想借本宫的手打压你不喜的人,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娘娘!” 周嬷嬷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哀嚎道:“娘娘!奴婢不敢妄言,实在是长乐公主落水后,性子大变,三番五次地训斥九殿下,奴婢担心是有人在背后离间两位殿下的感情啊!” 说着,她连忙膝行上前,哽咽道:“更何况长乐公主是主,奴婢是仆,奴婢岂会因为些许小事儿,就嫉恨长乐公主啊!” “没有最好。” 皇后淡声道:“本宫这次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若是再有下次,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至于长乐,她做了什么,又想做什么,没有人会比本宫更清楚,不是吗?” 是了! 长乐公主的身边可是有娘娘的人呢! 周嬷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因皇后的警告,乱了心神,不由地心下一凛,强行将之前因长乐公主挑拨离间,使她失了九皇子信任的怨气,狠狠地压了下去。 再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周嬷嬷心里如何嫉恨,云初瑶本人还不知情,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重活一世,她可没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曾经欺压自己的贱奴。 一切都刚刚开始。 云初瑶离开坤宁宫后,也没再耽搁,直奔太学而去,学起了文术武学。 这一学就是好几日。 期间,她还看望过云晏羽,虽然没搭过一句话,但也在皇后那里刷足了存在感,除此之外,七皇子那边她也没有放弃,不但让锦梅送过两次药,还差人送膳食给他,想来用不了几天,他的身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再来太学,也方便于云初瑶观察。 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但很显然,有些时候,云初瑶就算不惹事,事儿也会主动找上她。 “呦,我道是谁这么目中无人,看到皇姐也不见礼,原来是我的三皇妹啊!” 一道略含挑衅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24章 逃学? 云初瑶脚步一顿。 说话的人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生了一张圆圆脸,有些胖,看着珠圆玉润,还算可爱,可一说话,声音却是罕见的刻薄,隐隐的,还带了一丝丝酸气。 竟是二皇姐。 云初瑶有些恍神,还没来得及应声,二公主就挽着宋清欢的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喂!云初瑶!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云初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这个时候,二皇姐和宋清欢还情同姐妹呢…… “你、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二公主被云初瑶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脊背发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忍不住抱了下肩膀,将那股诡异的情绪压了下去,梗着脖子道:“怎么?这才几天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二皇姐,你有何贵干?” 云初瑶淡淡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二公主心里发酸,忍不住讽刺一声:“也是,你云初瑶是什么人啊!大晋的长乐公主!父皇最宠爱的小女儿!你连皇兄们的练武场都能去,还有什么做不得的?不愿意跟我们说话,不也正常!” 云初瑶眉眼一弯,微微一笑:“二皇姐越发的有自知之明了,贵妃娘娘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欣慰呢。” “你!” “还有事?” 云初瑶笑眯眯地看她一眼,继续戳她的心窝子:“二皇姐,你要是有事,可要尽快说哦,不然本宫可要去跑马场,练一练骑术了,哦对了,二皇姐也很喜欢骑马,不如一起?” “云初瑶!!!” 二公主气得咬牙,肉乎乎的脸蛋儿都颤了一下,她当她不想去跑马场吗?父皇和母妃不同意,她能有什么办法,不由得心中更恨,怒道:“你别太得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 “哦。” 云初瑶温柔一笑:“我等着。” 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站住!” 二公主急了,连忙上前两步,拉住云初瑶的袖口,瞪圆眼睛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还没说完话呢!你走什么走?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倒是说说你想干什么啊。” “我——” “初瑶妹妹。” 站在一旁的宋清欢突然开口,声音柔柔地说:“我们找你也没什么事,主要是想看看你,毕竟我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难免有些挂念。” “是啊是啊!” 其他宗室女也赞同点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三殿下何必这般防备我们呢?我们也是想叙一叙旧罢了。” 二公主冷哼一声,道:“终究是咱们自作多情了,三皇妹这么忙,哪有时间跟咱们聚到一起叙旧呢?毕竟她可是上了太学之后,连吕夫子生病都不去看望的人!白眼狼一个!我们走!” 吕夫子? 云初瑶的心轻颤了一下,过往的记忆再一次涌了上来。 她自幼喜欢舞枪弄棒,对刺绣舞艺都不感兴趣,女学的夫子也对此见惯不怪,只要她不惹麻烦,就没人会理她,自然,也得不到夫子的喜欢。 只有吕夫子不一样。 她是教贵女们刺绣的夫子,性子有些冷淡,但却对学子们一视同仁,哪怕云初瑶相比于其他贵女,并无刺绣天赋,她也并不嫌弃,只一日复一日地教导她。 也正因如此,云初瑶在刺绣一道下的功夫,要远比舞艺琴技多上许多,绣出来的绣品也一件比一件好。 但好景不长。 景和三年的一天,吕夫子因为染上风寒,卧床静养,只能让女儿去医馆抓药,未想,竟然遇到了—— 等等! 云初瑶脸色微变! 她重生的这一年不正是景和三年?而今日!恰恰是仲春的第一天!也是医女王月因为心善,出手救人,却被段小侯爷凌辱致死的日子! 云初瑶心下一慌,现在是什么时辰?她再赶去醉仙楼还来得及吗? “且慢!” 她连忙道! “云初瑶,你又想干什么?”二公主瞥她一眼,冷哼道:“后悔了?又想跟我们一起去看望吕夫子了?” 云初瑶心中暗悔! 重生后的每一天,她都为了生存和复仇,百般算计,耗尽心力,未想,竟然会将吕夫子的事完全忘到了脑后,若非二皇姐提醒,她岂不是要和前世一样,事后才为吕夫子报仇? 不! 她必须阻止! “自然,”云初瑶上前两步,握住了二公主的手,一脸诚恳地说:“吕夫子生病的事,我也是刚刚知晓,自然要去看望,不如我们一起出宫?就现在。” “现在?!” 二公主瞪圆了眼睛:“可、可……” 可她们还没下学呢! 要是母妃知道她逃课了,岂不是会打断她的腿? 宋清欢也怔了一下,轻声道:“初瑶妹妹,我们现在过去是不是太赶了些?不如后天休沐再去吧。” “清欢说的有道理,”二公主眼睛一亮:“不如我们后天再去吧!” “算了。” 云初瑶摇了摇头,说:“后天太久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还是自己去吧,到时候带个御医,好好为吕夫子诊治一番,说不定还能早些痊愈呢。” “你说的也有理……” 二公主想了想,又是心动,又是犹豫:“可我们没有父皇的手令,怎么偷偷出宫啊?” “谁说没有?” 云初瑶看她一眼:“跟我来。” “你你你——” 二公主瞠目结舌:“你怎么什么都有?!” “二殿下,”宋清欢拉了下二公主的袖口,悄声提醒:“您忘记了吗?初瑶妹妹是封号公主,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二公主气炸了,立马道:“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父皇的女儿吗?她得意个什么劲儿!真是讨人嫌!” 说完,她狠狠地剜了云初瑶一眼! 其他几个贵女对视一眼,小脸儿都有些白,见二公主只顾着嫉恨云初瑶,她们才小声问道:“清欢郡主,你真要跟二公主一起出宫吗?” 宋清欢张了张嘴。 第25章 废他三条腿! 女学的贵女们要么家境显赫,要么宗室出身,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尊贵人,但她们之间也有区别,也会分出个三六九等,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云初瑶一样,有九五之尊的父皇和一国之母的母后,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二公主一样,做错了事,还有贵妃兜底儿。 所以,她们不能做错事,也不能行半点差池。 逃学更是万万不能。 毕竟家中的庶女都巴不得她们出错,然后顶替她们进女学读书呢! “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 二公主不耐烦地说:“我都没听清!” 贵女们搅着帕子,纤细的手指都微微泛白,有些窘迫地说:“二殿下,您知道的,我们姐妹几个胆子最小了,万万不敢犯错逃学,还是改日再出宫的好。” 闻言,宋清欢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抹意动,正要挽着二公主规劝,就听到云初瑶不咸不淡地开口:“二皇姐,她们不敢,你敢吗?” “我当然敢!” 二公主被激了一下,心气儿都被挑了起来,仰着个下巴,冷哼道:“不但我敢!清欢也敢!你是吧?清欢!” 宋清欢脸上的笑都僵了一下:“敢倒是敢,只不过——” “好!” 二公主立马道:“我就知道清欢最好了,喏,云初瑶,这回你放心了吧?我们什么都敢!走吧,一起看望吕夫子去!” 你们什么都敢? 云初瑶微微抬眼,视线从宋清欢那张写满了拒绝的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嗤笑一声,唇却轻轻勾起,道:“如此甚好。” 三人一同行出了宫。 因着是逃学,云初瑶也不好太明目张胆,仅仅换了一身便装,带了个御医,又挑来一二侍卫,就直奔醉仙楼的方向而去! 宋清欢最先发现不对,忍不住开口:“初瑶妹妹,吕夫子家就在附近?” “当然不是。” 云初瑶看她一眼,眼神有些古怪:“……你看望长辈,也不带些礼品吗?” 宋清欢噎了一下,小脸儿都白了两分,眼底闪过一抹难过和黯然。 看得二公主十分不爽! “云初瑶,你明知道清欢没爹、没娘、没人教导,还偏要戳她心窝子,你的心咋这么狠呢?”她气愤道:“清欢,你别理她,她说话总这么难听,不放在心上就好了!” 云初瑶:“???” 究竟是她耳朵坏了,还是二皇姐脑子坏了? 她俩到底谁说话更难听? 果然,宋清欢听了这话,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都微微颤抖,要不是有丫鬟扶着,怕是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 “喏。” 云初瑶抬抬下巴:“你的好清欢似乎生病了。” “清欢!” 二公主连忙转头,看向了宋清欢苍白的脸,心都揪了一下,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怎么不说出来?御医,你快给清欢看看啊!” 宋清欢拨开二公主的手,虚弱地笑了笑:“二姐姐,我只是走得有些急了,无妨的。” “是吗?”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不过我瞧着,你倒像是气急攻心,脸色才这般难看呢。” “云初瑶!你还好意思说!”二公主又震惊又气愤,大声道:“你把清欢气成这样,还好意思说出来?你好厚的脸皮、好大的脸!” “二姐姐!” 宋清欢连忙握住二公主的手,打断她的话:“初瑶妹妹没学过医理,只是随口一说,怎能当真?你不要担心,我真没事,缓缓就好。” “那就先去醉仙楼休息一会儿,”云初瑶突然开口:“顺便让几个丫鬟去一趟美点轩,买些许的糕点蜜饯,当做礼品,送给吕夫子。” 二公主也觉得有理,立马点头。 几人行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久拘在皇宫的几个姑娘哪见过这样的景儿?通通都看花了眼! 云初瑶也借此机会,寻了个最靠窗的座位坐下。 “我们不上二楼吗?” 二公主犹豫了一下,低声提醒:“楼上有雅间儿!” “她不是不舒服吗?哪有力气上二楼?” 云初瑶随口说完,就将视线落到了窗外,默默地在心里盘算起来:如果段小侯爷才出过事,醉仙楼不会这般热闹,看来自己的速度不慢,来得也还算及时,那接下来…… 就等着段小侯爷失足坠楼了! 前世,他足够幸运,坠了楼,都能遇到出门买药的医女,得到了对方的救治,才堪堪痊愈,可畜生毕竟是畜生,他不知感恩,甚至还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起了色心,将其凌辱致死! 云初瑶查出真相,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二话不说,就一人一鞭,直接杀进了青楼,废了段小侯爷的三条腿,也彻底得罪了荣国公府和段小侯爷的嫡亲姑母——季段氏! 如今重来一世,云初瑶断不能让王月再救那头白眼狼! 至于如何阻止……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响起,打断了云初瑶的沉思,她心下一凛,连忙朝窗外看去! 只见一道金色身影如落叶一般,从二楼直直坠下,狠狠地砸到了街头! 鲜血四溅! 尖叫声此起彼伏! “天啊天啊!血!他出血了!”二公主小脸儿发白,紧紧地抓住了云初瑶的手腕,颤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他是不是要死了?” 死了才好。 云初瑶的眼神越发薄凉。 “啊!” 二公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尖叫一声后,竟白眼一翻,硬生生地吓晕了过去! 云初瑶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瞳孔一缩! 只见距离段小侯爷三步之远的位置,还躺了一个小乞儿,小家伙也就三四岁大,瘦瘦的,脏脏的,躺在血泊里,也只有小小的一团,好像一只濒死的幼猫。 是他! 是他段小侯爷的玉佩砸到了小乞儿,害得小乞儿没有站稳,狠狠地磕在了石头上,脑袋都破了个大洞! 这遭瘟的畜生! 云初瑶心中一恨,猛地站起了身! 但有一人比她的速度还要快! 竟是宋清欢! 第26章 救命恩人! “初瑶妹妹!” 宋清欢紧紧地抓着云初瑶的袖口,眼泪婆娑地说:“那位公子伤得厉害,咱们再不救他,他会性命不保的!” 同一时间,段小侯爷的小厮也匆匆地赶到了楼下,厉声道:“臭娘们儿,你不救我家侯爷,反倒去救一个臭乞丐?你找死吧你!等我家侯爷醒了,一定会弄死你这个臭婊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初瑶猛地看向窗外! 只见先前还孤零零地躺在血泊里的小乞儿,竟被一个医女模样的女子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 原来如此! 原来前世的王月是因为先救伤情更重的小乞丐,才遭到了段小侯爷的报复! 何其可恨! 云初瑶大步朝外走去! “初瑶妹妹!” 宋清欢心下一急,狠狠地跺了下脚,才留下两个婢女照看二公主,自己则提起了罗裙,快步朝外跑去:“初瑶妹妹,你快让赵御——赵大夫救救这位公子吧!不然他会死的!” 云初瑶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到了王月的身边,低声询问:“需要帮忙吗?他也是大夫。” 说着,她颔颔首,示意赵御医上前。 “你!” 宋清欢瞪圆了双眼! 段小侯爷的小厮也心下一沉,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也不是傻子,一看云初瑶那一身的云锦缎和通身的气度,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好惹的,只能急步上前,点头哈腰道:“这位姑娘,求您救救我家侯爷,只要您能出手,我们国公府一定感激不尽!” 国公府! 宋清欢眼睛一亮,恨不能替云初瑶答应下来,可她不敢,只能一脸紧张地看着云初瑶。 云初瑶却像是听不到小厮的话一般,定定地看着王月,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用他,”王月忙得头也不抬,快速道:“他是大夫,让他去救那个公子哥儿吧,你来帮我搭把手。” 云初瑶也不耽搁,立刻蹲下身子,扶住了小乞儿的后颈,入手黏稠,浓浓的血腥味儿扑了过来,她抿了抿唇,将小乞儿抱得更紧了一些。 “初瑶妹妹,”宋清欢急着说:“左右你也用不上赵大夫,何不将他借给那位公子呢?” “借他?” 云初瑶挑了下眉,静静地看着宋清欢,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竟莫名阴郁,让人不敢对视。 宋清欢呼吸一窒。 “不,你说错了,我是把赵大夫借给你呢,”云初瑶眉眼一弯,突然笑了起来,真诚地祝愿道:“希望这位小侯爷能真心实意地报答你呀!” 不知为何,宋清欢的心突然狠狠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喏。”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赵大夫,你随她去吧。” 赵太医连忙应声。 宋清欢心下微慌,眼底闪过一抹犹豫,但很快,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想要赌上一把,一咬牙,就带着赵太医行到了段小侯爷的身前,示意赵太医救人,可仍旧有些心神不定,忍不住地多看了云初瑶一眼。 正对上云初瑶看好戏一样的眼神! 不好! 几乎是一瞬间,宋清欢立马意识到了不对,脸色微微一变,对着段小侯爷的小厮留下一句“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初瑶妹妹吧”,便要转身离开! 但还是慢了一步! 段小侯爷幽幽转醒。 “侯爷!”小厮眼圈一红,激动道:“侯爷您可算醒了,奴才都要担心死了!” “闭嘴!” 段小侯爷磕到了额头,脑门儿疼得厉害,耳根也嗡嗡作响,听到小厮的哭诉,更是烦躁得不行,一个抬手,就抽了小厮一巴掌,骂道:“狗东西!不是担心死了吗?那怎么还不去死!” “侯爷!侯爷饶命啊!”小厮脸色大变,连忙跪到了地上,狠狠磕头,求饶道:“奴才知错了啊!” “滚!” 段小侯爷踹他一脚,自己也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气,余光却看到了一道纤细的背影,这少女年纪尚小,只穿了件浅白色的罗裙,腰系着淡蓝色的荷包,看着淡雅又素净,可她身姿婀娜如葫、乌发垂腰似柳,越看越是勾人,一时间,他眼睛都直了! “美人儿!” 段小侯爷呼吸急促,惊喜间,几乎忘记了自己头上的伤口,连声道:“好美人儿!你等等!先别急着走啊!” 宋清欢身子一颤,心都沉了下来。 这声音…… 竟像是段小侯爷! 虽说段小侯爷也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但明眼人都知道荣国公府不比从前了,更别说新上位的段小侯爷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纨绔,偌大的家业都要败光了不说,自己还欺男霸女、不干正事,不知讨了多少人的嫌! 满京城的贵女都不愿意跟他扯上关系! 宋清欢抿着唇,双眼微红地看着正在看戏的云初瑶,贝齿都要咬碎了! 她知道! 她果然知道段小侯爷的身份! 她是故意看着自己救人反被人纠缠的! 为什么? 难道她知道自己害她落水的事了?可太子哥哥明明告诉过自己,他是绝对不会将真相告诉长乐公主的啊! 宋清欢心乱如麻,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搅着帕子,指节都微微泛白。 “姑娘?” 小厮眼珠儿一转,当即计上心来,快步走到宋清欢的身前,挡住宋清欢的去路,笑眯眯道:“我家侯爷叫您呢!” 说完,他又对着段小侯爷点头哈腰:“侯爷啊,您有所不知,刚才正是这位好心的姑娘救的您呢!” “呦!” 段小侯爷难掩兴味地说:“恩人,你快转过身,让本侯爷好好看,到时候也能给你立长生碑不是?” 宋清欢自知是躲不开了,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转过了身,行了个礼,轻声道:“见过段小侯爷。” 段小侯爷一怔,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竟是清欢郡主! 虽说清欢郡主无父无母,也没个背景,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郡主不是?还养在皇后膝下,也能跟皇后有几分情分,娶进门来,还不至于丢面。 毕竟她长得也漂亮啊! 当然,如果她愿意做妾就更好了…… 第27章 祸水东引 宋清欢行礼之后,也没有多话,只垂着眼睑,隐晦地观察着段小侯爷的神情,见对方明明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却丝毫没有收敛,她眼神一暗,心底的怨恨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嘶!不愧是我的恩人!” 段小侯爷的视线从宋清欢的身体划过、一寸一寸地打量着,眼神里满是垂涎,大笑一声,说:“瞧这脸、这身材,本侯爷莫不是被天上的仙女救了!” 这话一出,宋清欢的脸都红透了! 气的! “小侯爷说笑了,”她咬着牙,用最平和的语气说:“民女不过蒲柳之姿,担不起小侯爷的称赞。” 她绝不能在这些庶民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然,她的名字岂不是真要和段鹤轩纠缠到一起了?到时候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简直让人不敢去想! “本侯爷可不这么觉得,”段小侯爷勾着唇角,邪笑道:“毕竟清欢郡——” “侯爷!” 宋清欢心惊肉跳,连忙打断段小侯爷的话,快速道:“段小侯爷,救你的人不是我,我也担不起你这声恩人!” “哦?” 段小侯爷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可在本侯爷眼里,你才是本侯爷的救命恩人啊,还是不要妄自菲薄了,来,快到本侯爷身边来,本侯护你!” 宋清欢脸色一白,惊慌失措地往后退,余光看到站在一旁的云初瑶,忍不住咬了咬牙,突然说:“初瑶妹妹!你救的这位公子醒了!你快过来看看呀!” 云初瑶微微抬眼,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光亮,看着格外阴森。 宋清欢心跳都乱了一拍! 段小侯爷也吓了一跳! “你莫不是忘了,刚刚执意救人的人是你,不惜欠我人情,也要带走赵大夫的人也是你,”云初瑶歪着头,有些好奇地问:“你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要将段小侯爷的感激白白送给我呢?难道……” “没有!” 宋清欢脱口而出,脸色都变了一下,咬牙道:“初瑶妹妹,你误会了,我只是不希望段小侯爷找错恩人、报错恩,毕竟赵大夫是你的人,你要是不愿意救他,我也毫无办法,他最应该感激的人是你啊,段小侯爷,您觉得呢?” 段小侯爷表情忽明忽暗,良久不语。 长乐公主身份尊贵,要是能和她搭上关系,怕是没有人会忍心拒绝,可他也不傻,知道自己名声差,要是太上赶着,难免会惹长乐公主的嫌,到时候美人没了,公主又被自己得罪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更何况他消息也灵通,早就听说了长乐公主要和季景珩结亲的事,当然明白自己得手的可能性很低。 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躁动。 “自然。” 段小侯爷赶忙收敛表情,赞同道:“两位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是感激不尽,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还了这份恩情,只是我现在伤了脑袋,头晕目眩,只能回府修养一番,要不……咱们有缘再见?” 宋清欢紧抿着唇,指甲都要掐进了肉里! 凭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她永远都能置身事外,不被任何人觊觎,同样的处境,段小侯爷对待自己时,只有轻慢、挑逗和毫不掩饰的垂涎,一旦面对了云初瑶,他就只能收敛! 何其不公! 宋清欢紧紧地捏着帕子,心头燃起的嫉火几乎将她完全吞噬,可面上,她却只柔弱一笑,欠身行礼。 段小侯爷的视线在宋清欢的腰身游走片刻,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宋清欢咬着牙,没敢吭声。 一直等人完全走远,她才迈着小碎步,眼圈红红地走到了云初瑶的身旁,担忧地问:“初瑶妹妹,这个孩子怎么样了?脑袋上的伤还能治吗?” “现在还不知道,”王月将小乞儿的伤口处理完,才低声道:“要是能醒过来,自然一切都好,如若不然,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他真可怜,”宋清欢心疼道:“还这么小呢。” “清欢,你真善良。” 一道虚弱的女声响了起来。 云初瑶不抬眼,也知道来人会是二公主。 “二姐姐!你醒了!”宋清欢惊喜出声:“刚才我都担心坏了,好在你的丫鬟告诉我,你一见血就晕,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才稍稍放下心,不过回宫后,你还是喝些安神汤吧,别吓出病来。” 二公主感动道:“清欢,你人真好,可不像某些人只知道看热闹,一句关心的话都不会说!” 说着,她还瞪了云初瑶一眼。 宋清欢连忙拉住她,小声道:“二姐姐,你误会了,初瑶妹妹也是很担心你的!” “她?”二公主冷笑一声,“清欢,你别替她说好话,她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刚才你的婢女都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她眼看着你被姓段的侮辱,也不阻止,心坏得很!” “我为什么要阻止?” 云初瑶笑了:“这不是她自己求来的吗?更何况我不阻止又能怎样,还不是被她祸水东引了?二皇姐放心吧,你的清欢聪明着呢,吃不了亏。” “不、不是的!” 宋清欢用力摇头,竟泣不成声:“初瑶妹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当时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求助于你,怎会有一丝半毫的害人之心?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愿意解释,可、可你不能……” “清欢!”二公主拉过宋清欢的手,心疼道:“你别听她的,她就是嫉妒你,见不得你好,等咱们回宫了,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皇后娘娘和太子皇兄,让他们好好罚她!” “二姐姐!” 宋清欢连忙道:“初瑶妹妹是太子哥哥的嫡亲妹妹,最是爱护不过,又岂会因为我惩罚她呢?这话万万不能再说,不然会伤了初瑶妹妹的心啊!” 二公主嗤了一声,根本没将宋清欢的话放在心上。 太子皇兄明明更喜欢清欢嘛! 云初瑶也就是仗着父皇的宠爱,才这般嚣张跋扈,等着吧,等哪天父皇彻底厌恶她了,她怕是连冷宫的七皇弟都不如,只能卑微进尘埃里! 第28章 起疑 “你说是就是吧,”二公主哼了一声,道:“等太子皇兄为了你罚她的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二姐姐!” 宋清欢脸一红,跺了下脚:“你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 二公主很好脾气地住了口。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声音不高不低,云初瑶又自幼习武,自然听个真切,不过她也没精力跟她们废话,只对着王月道:“大夫,我有马车,先送他去医馆吧,不然,他磕了碰了,也容易加重病情。” “……多谢。” 云初瑶怔了一下,连忙道:“你谢我做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真正要感谢的人是你,要是没有你的医者仁心,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呢,你才是他的贵人。” 王月有些脸红。 不过她寡言惯了,只小声地说了句“应该的”,就俯身抱起了小乞儿,走向了马车。 二公主和宋清欢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醉仙楼附近的医馆不多,但也有几家,王月挑了个距离最近的,走了进去,但到底是囊中羞涩,买完母亲要用的药材,就只剩下了十几个铜板,只能一脸窘迫地站在原地。 云初瑶看不过眼,递给王月些许银两,道:“我家离医馆很远,怕是没时间照顾他,只能拜托王姐姐了。” “这……” 王月紧攥着银子,眼眶微微发热,感激地说:“贵女,您真是个好人。” 云初瑶的心轻轻一颤。 为王月,也为自己。 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眼前这个善良、坚毅、笑起来异常温柔的女孩终于避开了恶魔,迎接了新的人生。 真好。 云初瑶在心里说。 不过几人都有要事在身,没办法在医馆久留,只简单地交代两句,就忙了起来。 王月要回家熬药,云初瑶她们也要去看望吕夫子。 正好顺路。 也是这时,众人才惊喜地发现原来王月是吕夫子的女儿,一行人聊了一路,才走进小巷,进了吕夫子的家。 正如二公主所说,吕夫子病得很重,在床上躺了好些天,一直昏迷不醒,十分虚弱,云初瑶心里担忧,让赵太医为吕夫子把了把脉,自己则去煎药。 “我、我能帮点什么吗?” 二公主看着云初瑶和王月来回忙活,也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问道。 “不用,”王月摇摇头,说:“二公主,您先坐着歇息吧。” 二公主犹豫了一下,可转念一想,王月不需要帮忙也好,不然自己笨手笨脚,再帮了倒忙,岂不是罪过了?不过…… 她眼神狐疑地看了云初瑶一眼。 她怎么会煎药呢? 满京城的贵女谁不知道长乐公主的脾气?这可是位傲气矜贵的主儿,怎么会亲手煎药,还动作熟练呢? 真奇怪。 二公主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都想不通,干脆不再细想,而是打量起了吕夫子的住处,越看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王小姐,你和吕夫子平时都住在这里吗?” 也太寒酸了些。 不符合吕夫子的身份啊。 王月笑了一下,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小青巷离善堂很近,我娘又是个心软的,每次路过善堂,都想着带着吃的用的送给那些孩子,这一来二去,家就被掏空了。” 二公主呆了一下,张了张嘴道:“……原来如此,吕夫子可真善良。” 王月又是一笑,没再解释。 一直等药被煎好,吕夫子也没醒过来,云初瑶无法,只能先行离开。 心情很是沉重。 二公主也罕见地有些低落,没走几步路,就回头看了两眼,担忧道:“清欢,你说……吕夫子她还能醒吗?” “一定会的,”宋清欢安慰道:“吕夫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二公主用力点头。 “赵大夫。” 云初瑶却突然问道:“吕夫子真染了风寒?” 赵御医走在最后头,老脸皱巴巴的,像是苦恼着什么,听到云初瑶的声音,才连忙回过神来,道:“回殿、回小姐的话,吕夫子确实是邪风入体,生了寒症,只不过……” 云初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只不过吕夫子脑后处的伤更严重,药是敷了,可内里怎么样,还看不出来,怕就怕她摔坏了脑袋,”赵御医叹了一口气,说:“不然也不至于喝了药,还不见好。” “王姐姐说过吕夫子是在哪里摔倒的吗?” “这倒没说,”赵御医想了想,道:“但应该是她家附近,不然光靠王大夫一个姑娘家,也抱不动她。” 云初瑶眉头微拧。 前世,王月去世那天,吕夫子也跟着去了,云初瑶心中悲痛,但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吕夫子是邪风入体,才加重了风寒,失去了性命。 可现在想想,似乎哪哪都不太对。 怎么就那么巧? 王月前脚儿刚走,吕夫子后脚儿就没了? 而且听赵御医的意思,吕夫子虽然昏迷不醒,但也不至于伤及性命,最多是伤了内里,变成傻子,怎么前世的她会走得那么早呢?究竟是她自己病死了,还是谁害了她? 云初瑶心中怀疑,可宋清欢两人在场,她也不好多说,只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调查。 一路沉吟。 很快,一行人就要走出了小青巷。 “啊!” 宋清欢突然尖叫了一声,惊恐道:“二姐姐!你听!好、好像有人在哭!” 二公主侧耳听去,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儿,吞吞口水道:“听、听错了吧,明明是猫叫,清欢,我们快走吧!” 宋清欢白着一张脸,也吓个够呛。 云初瑶皱了下眉,也没多话,径直抽出身旁侍卫的长剑,脚步轻缓地走上前,挑开了扣在地上的破箩筐,露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小孩也就两三岁大,小小的一团,很脏很瘦,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哭声都是微弱的。 像是饿了很久。 “呼!” 二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后怕道:“原来是个小孩儿!吓我一跳!不过他父母呢?没长心啊,咋把小孩丢在这儿了!” 第29章 善堂 “小孩,”二公主好奇地问:“你爹娘呢?他们是不要你了吗,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把你丢在这里?” 云初瑶眼皮一跳,看她。 “你看我干什么?” 二公主狐疑道:“云初瑶,我跟他说话呢,你别看我,喂,小孩儿,你能听懂话吗?算了,她好像听不懂,张大张二李三,你们去附近问问,这周围有没有丢孩子的人家,真是的,什么父母这么蠢能把孩子弄丢——” “呜哇!” 她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就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声音十分微弱,干瘦的小身子也跟着微微发抖,像是已经惊惧到了极点! 云初瑶放轻声音,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孩子,你饿了对吗?姐姐带你吃饭好不好?” 小家伙哭声微顿,有些犹豫地抬起小脑袋,怯生生地看向云初瑶。 “别怕。” 云初瑶温声说:“姐姐是不会伤害你的。” 小孩儿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黑一道、白一道,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人虽小,警惕心却很足,一直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云初瑶失去耐心,她这才迟疑地伸出了小手儿…… “哎呦喂!” 一道充满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刚刚才放下心防的小家伙瞬间缩回了手,慌不择路地往箩筐里躲,却“啪叽”一声,摔了个大跟头! “小圆子!你哪儿跑?!” 这妇人一看到小孩儿,脸色都变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就要对着小家伙说教,却被云初瑶身边的侍女拦了下来,她一愣,多看了云初瑶一眼,眼睛亮了一下,问:“呀!哪来的贵人!莫不是瞧上我们小圆子了?” 云初瑶挑了下眉:“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 妇人一拍大腿,道:“小圆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能不认识她吗?不过这小崽子气性大,我说她两句,她倒好,跑没影了,你个死丫头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天,急都要急死我了!” “你是她娘吗?”二公主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不对,你看起来很老了,应该是小圆子的祖母吧?” 妇人表情微僵,讪讪道:“我才三十……” “啊!” 二公主惊道:“你可真不像三十的人!” 妇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可她也不敢得罪二公主这样的贵人,只干笑了两声,对着云初瑶解释道:“几位姑娘,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小圆子的亲人,而是后巷善堂的管事,专门照顾这些小孩子的!” 说着,她快步上前,一把就将角落里的小孩子拽了出来,骂骂咧咧道:“磨磨蹭蹭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且慢。” 云初瑶突然开口:“你说她是你善堂的人,如何证明?” 二公主赞同道:“对啊,小圆子这么害怕你,万一你是坏人、是拐子,怎么办?不是害了小圆子吗?你得证明自己啊!” 妇人环视一周,见云初瑶这一群人中,小姐丫鬟不少,却没个侍卫,眼神都闪烁了一下,说:“几位小姐,我真是善堂的管事,这附近的人都能作证,当然,你们要是实在不信,也可以跟我去一趟善堂啊!” “行!” 二公主道:“本小姐就跟你去一趟,哼,要是发现你骗了人,可有你的好果子吃!” “哎呦!您就放心吧!没有骗子!”妇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几位小姐一看就是心善的主儿,等见了我们善堂的孩子,肯定喜欢得紧呢!” 二公主撇撇嘴,小声嘀咕:“不就是想让我们赏点钱吗,谁看不出来。” 妇人干笑两声:“这也是没法子,谁叫我们善堂孩子多,银子少,穷得叮当响呢,瞧我,又多话了,快快快,您这边请,里头儿就是善堂!” 二公主颔颔首,示意妇人带路。 宋清欢犹豫一下,也要跟上,余光却发现云初瑶没有动的意思,只神色平静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什么人,她颤了颤睫毛,问:“初瑶妹妹,你不过去看看吗?” “不去。” 云初瑶淡声道:“我要等我的侍卫。” 宋清欢张了张嘴,也迟疑了。 “成!”妇人笑呵呵地说:“小姐,您先在这巷口等吧,要是等累了,拐两个弯就到了我们善堂,到时候歇歇脚也是一样,说起来也是缘分,你们这些贵小姐不在正街玩,怎么来我们这小破巷子了?” “夫子生病了,我们过来看望,”二公主哼了一声,随口道:“她不去,我们去,婶子,你带路吧。” 妇人脚步一顿。 “……夫子?”她问,“你们说的可是吕夫子?” “你认识我们夫子?” “哎呦!当然认识!认识的不能再认识了!”妇人一拍大腿,拉着云初瑶就道:“你不知道吧?我们可是老姐妹,经常在一起说笑聊天呢,她这个人啊,话少,心却软,一有时间就来善堂,可惜好人没好报,前几天被推了个跟头,到现在都没起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王月那丫头也没跟我说,急死个人!” “吕夫子她昏——” 二公主话没说完,就被云初瑶打断了:“听婶子的意思,你是知道吕夫子怎么受得伤了?” “这……” 妇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她被谁推倒了,我也不好说,但你要是非要问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说,不过这说来话长,不如,你先跟我回善堂?” 云初瑶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姑娘啊,我这……” 妇人有些紧张地四处张望,声音微微颤抖:“我、我这真是不好明说啊!” “那就回善堂再说!”二公主气鼓鼓地走上前,一把拉住云初瑶的手腕,将她往小巷里拖,一边拖,一边道:“快点走,别耽误时间!” 云初瑶心下警惕,默默地将藏在袖口处的薄刀解下来,落到手心。 一行人朝深巷走去。 巷子又长又挤,拐了两个弯,绕了三次路,才终于看到一个稍大些的院落,像是善堂。 第30章 万花楼 “可算到了。” 二公主拍了拍襦裙上的薄灰,有些烦躁地说:“这巷子本就不大,还堆了这么多破木头,差点把本小姐绊倒!” 妇人一边关紧大门,一边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善堂地方小,堆不下太多的柴火,只能放在院外,虽然有些不方便,但也能让孩子们暖和些不是?” “也对。” 二公主点了点头,才猛地想起了什么,忿忿道:“对了,你刚才说吕夫子是被人推伤的?谁推的?我怎么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呦呦!”妇人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啊!您可小点声,这话要是叫人听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说着,她又给大门上了把锁,才拉着云初瑶几人进屋,低声道:“进屋说、进屋说。” “善堂只有你一个人?” 云初瑶突然问。 “当然不是!”妇人摆摆手,道:“算上我,还有两个婆子、三个伙夫,他们都在后院呢,哪能单我一个!” 说完,她才关紧了门窗,燃起炭火,找了个蒲团随意坐下,叹声道:“唉!其实啊,吕夫子受伤那天,我也在场,只是、只是我胆小,根本不敢声张,生怕惹谁记恨啊!” “哼!” 二公主冷声道:“本小姐倒要看看,哪个混账东西敢打吕夫子,我非断了他的狗腿不可!” “可……民不与官斗啊!” “好啊!他还是个官儿?”二公主更气了,胳膊肘捅了捅云初瑶,道:“你也听好了,咱们回去之后,就找父亲和母亲告状,罚不死他!” 妇人眼神闪烁:“听小姐的意思,您也是官户人家出身?” 二公主哼了一声,刚要开口,就被云初瑶打断了:“婶子,我们出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做了什么,他要是做错了事、触犯了晋法,我们自会告上衙门,罚他一罚。” 妇人干笑一声:“我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怕他们官官相护,你们不知道,打伤吕夫子的人啊,可是李捕头的亲小舅子的拜把子兄弟!” 二公主:“……” 她“噗”了一声,一口茶水都喷到了妇人的脸上! 就这? “小姐,你可千万别小瞧了他啊,人家李捕头颇得官老爷看重,眼看着都要升官了,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哪惹得起这样的人家?”妇人直抹眼泪,哽咽道:“真是可怜我的老姐妹了!” 二公主嘴角一抽,差点气笑了,她云初雪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 宋清欢也垂眸浅笑。 云初瑶没说话,视线从妇人哭红的眼睛上扫过,最后定到了她怀里的小圆子身上,然后震惊地发现,刚刚惊恐哭泣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 再看一眼妇人。 她哭得虽凶,眼泪却没流多少,手里的帕子也没擦两下眼泪,而是掩住了口鼻! 不好! 云初瑶心下一凛! “二、二姐,”她连忙垂下眸子,掩住了眼底的情绪,以手扶额,脸色苍白地说:“我头好晕……” “啊?” 二公主呆了一下,连忙伸手扶她,紧张道:“你你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很小的!” 云初瑶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人就晕了过去! “啊!” 二公主尖叫一声,惶恐道:“完了完了!她出事了!我们也要惨——啊!清欢!清欢你脸色好白!白芷?胭脂?红豆?你们、你们怎么了啊!” 一句话的功夫,几个公主丫鬟晕了一地。 二公主傻眼了。 “婶、婶子……” 她白着一张小圆脸,有些惶恐地看向了屋里唯一一个没有晕倒的人,颤声道:“她们、她们是病了吗?” 妇人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微微一笑:“蠢货。” 二公主:“???” 她又惊又气,瞪圆了一双眼睛,就要骂人,可刚张开嘴,面前的妇人就变成了重影,她脑袋嗡了一声,眼前发黑,也一头栽到了地上。 “死胖子!” 妇人还不解气,踹了二公主一脚,又狠狠地啐了口吐沫,这才推开门,招呼外面的人进屋,骂骂咧咧道:“你们几个兔崽子,动作都快点,这几个小姐可是带侍卫来的,要是慢了,咱们都人头不保!” “啊?”黑脸男人吓了一跳,连忙说:“咱们招惹她们干啥?骗点钱就得了啊!” 妇人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想惹麻烦啊?喏,那个小姑娘聪明着呢,不但猜到姓吕的是被人害了,还怀疑起咱们了,你愿意放她走吗?” “姓吕的不是没醒吗?她怀疑个屁啊!”黑脸男人咒骂一声:“姐,那现在咋办?关着她们吗?” “送万花楼去。” 妇人漫不经心道:“还能多卖几个银子。” “好嘞!” 黑脸男人应了一声,也忙活了起来。 期间,云初瑶一直紧闭双眸,佯装昏迷,直到被人搬进地道,又扛上了马车,送去了万花楼,她才“悠悠转醒”。 “云初瑶!” 二公主带着哭腔儿道:“你个浑蛋王八蛋,你怎么才醒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呜呜,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被人绑架了啊,这里好脏,啊啊!还有虫子!救命啊啊!” “别喊了,你没被绑架。” “真、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质太好,二公主晕得最晚、醒得最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关在柴房,手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根本逃不出去,吓得直掉眼泪。 眼下听到云初瑶的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红着一双兔子眼,可怜巴巴地问:“真的吗?我们真的没有被绑架?” “真的。” 云初瑶点点头,正色道:“我们只是被卖到青楼了,并没有被绑架。” 二公主:“!!!” 她白眼一翻,差点晕了! 青、青楼? 这还不如被绑架了呢!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喊道:“喂!外面有没有人啊!我有钱!我要赎身啊!你们快放了我,不然我皇——” 第31章 接客? 二公主大声哭喊,柴房里的姑娘丫鬟都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就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主子们,全都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宋清欢也躺不住了,轻颤了一下睫毛,不安道:“初瑶妹妹,我刚刚听你说这里是青楼?你怎么知道的?又如何证明?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云初瑶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你说呢?” 宋清欢心跳一乱,脸色也更白了,只能撑起虚弱的身子,用力地磨着手腕上的捆绳,颤声道:“初瑶妹妹,你、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脱险?” 二公主也眼神希冀地看向了云初瑶,像是在看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初瑶妹妹……” 宋清欢轻颤了下睫毛,流下两行清泪,看着十分脆弱,只声音紧张道:“我知道你人好、功夫好,一定可以逃出去,求你离开的时候,也带上我们姐妹,你放心,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 几个宫女也都眼睛一亮,紧紧地看着云初瑶,像是想为自己求一句情。 “你太看得起我了。” 云初瑶闭着眼睛,淡淡出声:“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逃?” 说着,她微微侧身,示意宋清欢看看她手腕上捆着的麻绳,才继续道:“我连这小小的绳子都挣脱不开,拿什么逃跑,又拿什么帮你?” “可……” 宋清欢急道:“可你不是学过武吗!” 云初瑶眼神疑惑地看着她。 “她是学过武,但她学得不怎么样呗,”二公主有些气,一边翻白眼儿,一边小声嘀咕,“亏我还以为你武术超群呢,合着跟我们也没两差,你说说你,跳舞跳舞不行,武术武术还不行,父皇凭什么对你好呢!” “二姐姐。” 宋清欢心跳一乱,连忙看了眼窗外,确实没人听到二公主的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提醒:“当心隔墙有耳。” “啊?”二公主愣了一下:“咱们不能暴露身份吗?” 可要是不暴露身份,万花楼还能放了她们吗? “当然不能!” 宋清欢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暗色,逐字逐句地解释起来:“万花楼不傻,又岂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放咱们走呢?怕只怕他们会杀人灭口。” 二公主小脸一白:“不、不会吧,他们——” “彭!” 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屋里的几个少女吓了一跳,像一群受惊的小鸡崽一样挤成了一团,瑟瑟发抖,生怕自己被人砍断脖子。 “不会什么?” 来人狞笑一声,一双鹰眼落在了二公主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个花来,说:“来,继续,让爷也听一听。” 二公主的脑袋嗡了一声,早就被吓得花容失色,只能用力摇头,大哭道:“没说!我没说话!你走开呜呜!” “行了行了!” 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瞥了男人一眼,道:“你凶个什么,也不怕吓坏了这几个娇小姐,瞧这一个个的小模样,我见犹怜的,咱们万花楼的天怕是要变了!” “哎呦!妈妈说的什么话,只要您在这儿一天,这万花楼就不会变!” 老鸨爱听这话,嗔了这人一眼,才将目光落到云初瑶几人的身上,越看她眼睛越亮,忍不住拊掌大笑:“先前我这心还提着,害怕楼里的姑娘不够俊,咱们公子看不上眼,现在看到这几个小妖精,我倒是放了心,来,一个个都把头抬起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谁还敢抬头? 二公主和宋清欢更是心下一紧,神色慌张地将头埋进了胸口,瑟瑟发抖了起来。 云初瑶垂着眸子,没躲。 “抬头!” 老鸨身后的大汉啐了口吐沫,骂骂咧咧走上前,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宋清欢和二公主的头发,朝后一拽,露出了两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儿! “放开我!” 二公主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放肆!混蛋!快放开我!我有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我金山银山都给得起,求求你们放了我吧!” “放了你?” 大汉们对视一眼,怪笑了起来:“放了你,谁来伺候小公子啊!” 二公主哭得更凶了。 她的身旁,宋清欢也被大汉们拽着头发,生理泪水都流了下来,可她却紧咬着嘴唇,硬是将唇咬得溢血,也没吭一声,尽可能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自己前世输得不冤。 云初瑶看在眼里,忍不住想。 这三个娇俏漂亮的小姑娘跪在一处,各有各的风情,就连老鸨都看花了眼,先看一眼花容失色的二公主,再看看强忍泪水却倔强坚强的宋清欢,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云初瑶的身上。 自打自己进屋,这个小姑娘就没变过表情。 别人又哭又闹,恨不能将身子埋进地缝里,唯有她不躲不闪,表情平静地跪在地上,也因此,没有人对她动粗。 这是个识时务的小姑娘。 老鸨心里赞赏,却又大感可惜。 “我刚满十三岁。” 云初瑶抬起眼,黑漆漆的眸子落到老鸨的脸上,眼神平静,如枯井一般,只陈述一般地说:“还没来癸水。” 老鸨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才落到云初瑶微微起伏的胸口,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至于失望,笑呵呵地说:“正巧妈妈我啊,看你这个小丫头就觉得投缘,如此,就多留你两年,好好学学琴棋书画,再让你接客,如何?” 说着,她的目光又落到了宋清欢和二公主的身上。 “我、我……” 二公主哭得眼圈通红,一边抽泣,一边大声喊道:“嬷嬷,你也饶了我吧,我、我也没来癸水呢啊!” 老鸨愣了一下,拊掌大笑:“好好好,没来癸水正好,还能给我省几碗避子汤呢!” 二公主震惊! “为、为什么……” 为什么她云初瑶没来癸水,就能等两年再接客,而自己却不能拒绝? 她们差什么了啊! 第32章 反目成仇! “妈妈,这小丫头片子可真不老实!”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啐了口吐沫,咒骂道:“她长这么个骚浪样儿,还说自己没来过癸水?谁信,臭婊子,还知道骗人了,看我不弄死她!” 一连串的污言秽语骂得二公主小脸发白,又羞又愤,死死地瞪着男人! “你还敢瞪我?臭婊——” “行了!” 老鸨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模样好是好,就是胖了些,等减减她身上这痴肥,再送前院吧!” 什么叫峰回路转! 什么叫绝处逢生! 二公主猛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老鸨,心中又震惊又庆幸,可一看到自己身旁正瑟瑟发抖的宋清欢,她的心就像被冷水泼了一样,瞬间没了喜意。 她是脱险了。 可清欢要进火坑了啊! 二公主心里担忧,眼圈都红了起来,只紧咬着牙关,不停地在心里发誓,等老鸨他们一离开,自己就拼死冲出万花楼,找人救回宋清欢! “喏。” 老鸨抱着肩膀,细细地打量着宋清欢的身体,笑眯眯地说:“貌如娇花,形如弱柳,小公子定会满意,带走吧。” 宋清欢闭着眼睛,瓷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 一步、两步…… 就在大汉的手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宋清欢突然睁开了眼,闪着清冷泪光的淡眸中,竟是浓得化不开的冷酷! 她快速低头,一口咬在二公主的衣领处,狠狠一扯! 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二公主并不算胖,只是比寻常姑娘丰满一些,再加上自小锦衣玉食地长大,身子被养得极好,稍稍挣扎,雪肤就如绸缎一般,细腻得近乎夺目! 一时间,让人挪不开眼! 二公主傻傻地跪坐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甚至连宋清欢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了,她都不知道。 “二、二姐姐。” 宋清欢一张嘴,清泪都流了下来,她哽咽着,声音里满是愧疚:“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自杀,没想到竟一不小心……” “哈。” 老鸨似笑非笑地看了宋清欢一眼,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捡到宝了一样盯着二公主,激动道:“还真是我看走眼了!这哪是胖?分明是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了啊!瞧瞧这身皮子,谁瞧了不喜欢?罢了,今儿看你有缘,还是你去伺候小公子吧!” 说着,她拍了拍二公主裸露着的肩膀,娇笑道:“好姑娘,还不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去?” “宋清欢!!!” 二公主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尖叫,一边拼命地蹬着腿,一边红着眼睛,嘶吼出声:“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贱人!这个该死的贱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二姐姐……” 宋清欢拼命地摇着头,泪眼婆娑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呜呜,对不起……” “啊!!!” 二公主崩溃大叫:“滚!不要碰我!滚开啊!救命!快来人救救我啊!” 老鸨拧着眉头,不满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堵上她的嘴?再这么嚷嚷,她的嗓子岂不是坏了,到时候还能将小公子伺候得尽兴吗?” “哪位小公子?” 云初瑶突然开口。 老鸨眸子一闪,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初瑶:“你倒是好奇心重,可惜了,年纪太小,身子还没长开,不然,这泼天的富贵说什么都是你的呢。” 不愿说吗? 云初瑶了然,活动了下筋骨,缓缓地站起了身。 老鸨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白着一张脸,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尖叫道:“上!快上啊!” 不用她提醒,屋里的几个男人就狞笑一声,提着斗大拳头,冲上前去! “臭娘们儿,你还敢耍花——” 话没说完,就被云初瑶一个抬脚,狠狠踹到了心口,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屋内,尖叫声四起! 云初瑶眼神都没闪一下,一手握着薄刀,一手拎着木棒,下手毫不留情,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屋里的男人锤个半死! 老鸨大声喊人! 云初瑶也不敢耽搁,一刀砍断了锦梅身后的木桩,一手拎起了吓傻了的二公主,脚底抹油一般,杀出了重围! “云初瑶!” 身后传来宋清欢震惊又凄厉的叫喊声! 云初瑶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追!!!” 老鸨又急又气,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哀嚎出声:“哎呦!祖宗们啊!一个个都小心着点,别撞坏了门窗、惊扰了贵客,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啊!” “前院!她们往前院跑了!快拦住她们!” “二楼!快上二楼!” “人呢?!” 万花楼,后院。 二公主头发跑乱了,衣裳也被撕毁了,整个人都缩在假山的缝隙里,动都不敢动一下,只睁着一双圆眼睛,眼泪汪汪地看着云初瑶,哽咽道:“三妹妹呜……” 云初瑶没理她,自顾自地给锦梅包扎伤口,皱眉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说一声?” “殿下,”锦梅脸色发白,又羞又愧:“奴婢又给您惹麻烦了,待会儿要是有人来了,殿下就带着二公主走,不要管奴婢,奴婢命大,不会出事的。” “不会。” 云初瑶平静道:“我们都不会有事。” “殿下……” “三妹妹……” 二公主嘴巴一瘪,有些胖的脸蛋儿都憋红了,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想止都止不住,只能一边哭,一边说:“呜呜,三妹妹,你真是好人,我对你那么不好,你还愿意救我呜呜。” “想多了。” 云初瑶瞥她一眼:“我只是怕被罚而已。” 二公主才不信,哭得更凶了:“三妹妹,你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哪像宋清欢那个混蛋王八蛋,她竟然、她竟然——” 一想到自己刚刚经受的屈辱,二公主就恨得咬牙,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亏你还对我这么好,帮我又救我的,我怎么就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见天儿地说你坏话呢,我真蠢,我真该死啊呜呜。” 第33章 林大人快帮我! 二公主越想越气,拳头攥得很紧,骂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三妹妹,我们还能逃出去吗?万一、万一他们又回来了,怎么办?” “急什么。” 云初瑶淡淡道:“应该着急的人不是我们。” 二公主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圆溜溜的大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咯咯直笑:“三妹妹说得对,宋清欢才是那个又着急又害怕的人——”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云初瑶一把捂住! 二公主瞪圆眼睛! 云初瑶眼神警告地看她一眼,示意她噤声,自己则矮下身子、俯到地面,侧耳听起了假山外的动静。 有人来了! 人数还不少! 云初瑶眼神一厉,身形越发紧绷,就连握着薄刀的手都微微发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才终于消减了一些,云初瑶这才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捂着二公主嘴巴的手,低声说道:“不要害怕,人已经走远了。” 二公主不害怕才是见鬼了! 她的一张小脸儿白得厉害,眼睛也瞪得圆圆,嘴巴一张一合,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瑟瑟发抖的模样活像一只受惊吓了的小鹌鹑儿。 云初瑶看她一眼,才道:“……你要是想尽快脱身的话,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二公主的眼睛都亮了,激动道:“脱身?我们还能脱身吗?想!我当然想!这个破地方我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 “但你必须听话。” 云初瑶眸色冷冷,正色道:“管住嘴,管住腿,只要我没出现,你就不能跟任何人离开,懂吗?” “好好好!我不跟任何人——” 话说到一半,二公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脸一白,攥着云初瑶袖口的手也微微发紧,只能眼泪汪汪地问:“三、三妹妹,你不跟我们待在一起吗?” “我去搬救兵。” 云初瑶顿了一下,道:“你放心,只要你听话,不乱动,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 说着,她又看向了锦梅,毫不避讳道:“二公主要是不听话,直接打晕,不必留手,我去去就回。” 锦梅心头一紧:“可……” 云初瑶摇摇头,打断了锦梅的话,一手攥着薄刀,一手撑着地面,整个人都蓄势待发,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庭院! 终于! 她等到了时机,纵身一跃,竟飞出了三丈之远,一个闪身,直接掠进了前院! 顺利脱险!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 刚才,她逃得飞快,看似简单,毫无破绽,实则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毕竟这里不是皇宫,而是她完全不熟悉的万花楼,一但赌错,她再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就不高了。 这也是云初瑶宁愿独自涉险,也不愿带上二公主两人的主要原因。 好在她成功了。 云初瑶没敢放松,很警惕地避开了人群,朝外看了一眼,等确定万花楼的大门已经封锁,客人也只进不出时,她才当机立断,直接跑上三楼! 果然,相比于楼下,三楼的防守就稍弱了些! 云初瑶也不废话,刚一现身,就打晕了两个巡视的小厮,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她一脚踹开房门,冲到了小窗前! “娘嘞!你丫谁啊!” 屋里的男人吓了一跳,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抓着身旁女子的发簪,色厉内荏道:“我告诉你,你别过来啊!你要是过来了,我可就对你不客——卧槽!她跳下去了!!!” 女人也尖叫了起来! 云初瑶充耳不闻,直接飞身跃下! 她功夫虽然不差,但没什么实战经验,也没经历过什么险境,哪怕她心里清楚自己跳下三楼,也能毫发无伤,可跃下的瞬间,她还是心跳如雷,险些慌神! 好在还算顺利! 虽然划伤了小臂,但也只是皮外伤,并不耽误跑路,所以,云初瑶一落地,就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京兆府的方向冲了去! “彭!” 一声闷响,她和来人迎面撞上! 这人也文弱,云初瑶只觉得自己肩膀一震,再一抬眼,就发现刚才还站在自己对面的人,竟倒飞了一米远,然后“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云初瑶:“???” 碰瓷呢? 她又惊又疑,只能快步地走上了前,连声问他:“你怎么样?没事吧?” “咳、咳咳……” 青年紧紧地抿了下唇,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痒意,直起了身,他很高,也很瘦,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长袍,怀里还抱着几本保存完好的旧书,再往上,则是一张出尘绝艳、清逸无双的脸。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林大人!” 云初瑶又惊又喜,连声道:“快!云初雪出事了!快带人救她!” 林逢时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垂下眸子,看向身前这个只有他胸口高的小少女,不期然的,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满是惊喜和庆幸的黑亮眼。 云初瑶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 等等。 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这……” 林逢时长睫轻颤,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看着有些窘迫,他错开了身子,轻声道:“姑娘认错人了,小生并非官身……抱歉。” 不知为何,他一看到小姑娘惊喜的眼神,心底就升起了丝丝歉意。 他帮不了她。 云初瑶也有些傻眼了。 她没认错人,眼前这个有些窘迫的青年,正是那个会位极人臣的林逢时林大人,只不过人还是那个人,时间却不是那个正确的时间…… 这一年的他还没有出仕,甚至还没参加殿试呢!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才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林逢时行了个礼,歉声道:“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不但撞伤了公子,还错认了公子的身份,实在莽撞,还望公子海涵。” “不妨事。” 林逢时抿唇,嘴角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也怪小生没有看路。” 竟然笑了?! 云初瑶怔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生来就沉稳、严肃、不近人情啊。 第34章 宋清欢被卖进万花楼了! “长乐——云初瑶!” 一声怒斥从身后响了起来! 云初瑶的表情凝固了一下,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季景珩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咬牙切齿道:“好你个云初瑶!不但逃学,还敢来这种地方!你真行!” 这种地方? 云初瑶茫然抬头,四下望去。 正好看到自己身后“清风明月楼”的牌匾。 嗯? 还是个养小倌的地界儿! “与你何干?” 云初瑶拧了下眉,随口说道:“我逃学,你不也逃了?不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今天可不是休沐。” “你少胡扯!”季景珩气极,“小爷是出来找你的!” “找我?” 云初瑶有些狐疑地看向他。 季景珩噎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道:“谁让你好好的文经不学,非要逃到这种地方?哼,反正小爷有的是时间,告个病,就出来抓你了。” 说着,他还有些得意:想跟小爷斗?门儿都没有! “走吧,”季景珩抱着肩膀,嘴角微微上扬,邪笑出声:“小爷带你回宫,保证不跟皇后娘娘告状,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随你。” 云初瑶毫不在意,随口应了一声,就侧过身,朝季景珩的身后看了去,皱眉道:“只有你一个人?” 季景珩愣了一下:“你、你你想干什么?逃跑吗?你应该不会以为小爷只有一个人,你就打得过小爷吧?” “少废话,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云初瑶冷着脸,正色出声,“我要用足够的人手去救人。” 季景珩嗤了一声,抬手就要握住云初瑶的手腕,道:“你当小爷傻呀?小爷才不会相信你呢!走!我们回——” “放开她。” 林逢时突然开口,淡色的眸子落到季景珩的脸上,他眼神平静,可却带了一股让人难以抵抗的力量,让人无法小觑。 季景珩这才看他一眼。 啧。 好看是好看。 可惜太弱了。 虽然不娘,但比起高大威猛、挺拔雄壮的小爷,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再加上他这一身的清高气质,季景珩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遇上了老学究,真是半点都不想搭理! 他拿出荷包,随手丢进了林逢时的怀里,懒洋洋地说:“喏,银子给你了,你的恩客,我带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云初瑶:“???” 恩客?! 他将他当成什么了? 清风楼里的小倌儿吗? 这一瞬,她几乎不敢去看林逢时的表情! “等等。” 林逢时怔了一下,加快脚步走上前来,将荷包还给了季景珩,和煦道:“公子,这位姑娘并不愿意跟你离开,你何必强迫她呢?更何况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这银子,小生不能要。” “给你银子,你还不要?”季景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这么做,你楼里的管事知道吗?” 楼、楼里? 林逢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僵硬地回过身,看了眼身后的“清风明月楼”,身形微微一震,原本白皙的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上了绯色,他张了张嘴,难掩怒色地看着季景珩:“你……” 云初瑶连忙道:“公子莫气,他颅内有疾,认错了人,公子千万莫怪!” 说完,她立马沉下了脸,对着季景珩道:“季景珩,你是不是眼瞎啊,人家林公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才不是什么楼里的,你莫要胡言!” 难怪林逢时和将军府没什么旧仇,却总是矛盾不断,合着是因为季景珩这张贱嘴啊! “什么意思?”季景珩愣了一下,指了指林逢时,疑惑道:“他不是清风楼的小倌儿吗?” 没救了。 “不是!” 云初瑶厉声道:“你快向林公子道歉,然后去京兆府找人,再耽搁下去,你的宋清欢就真要出事了!” 季景珩有点懵,一边小声嘀咕他长成这样,居然不是小倌儿,一边毫不犹豫地向林逢时道歉,顺便还问了一嘴:“宋清欢?你看到宋姑娘了?” “看到了。” 云初瑶点点头,说:“被人卖进万花楼了。” “噗!” 季景珩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过去,气得俊脸通红,咬牙道:“云初瑶!你故意气我呢是吧?咱俩有冤有仇是咱俩的事,你别坏了宋姑娘的清誉,你这样的人,小爷——” 小爷怎么可能喜欢你! 趁早收了你的小心思吧! “你爱信不信。” 云初瑶白他一眼,要不是她想趁乱救出云初雪和锦梅,顺便再让宋清欢挡个枪,她才懒得找人救她呢。 “你等等,”季景珩看着云初瑶的冷脸,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连忙拦住云初瑶,有些紧张地问,“你、你是认真的?没骗我?” 云初瑶烦躁道:“你以为你是谁?也值得我来骗!” 季景珩半信半疑,可云初瑶脸上的不耐烦太明显了,让他莫名有些心慌,万一、万一云初瑶没有说谎,宋姑娘真的被人卖去了万花—— “云初瑶!你最好别骗我!” 季景珩凶狠地瞪了云初瑶一眼,咬了咬牙,猛地朝万花楼的方向跑了去! 云初瑶心下一惊,连忙道:“你干什么?单枪匹马就去抢人吗?” 回应她的是季景珩越行越远的背影! 云初瑶气笑了。 “姑娘。” 林逢时突然开口:“正街有侍卫巡逻。” “当真?!”云初瑶心下一喜,连忙转头看他,“哪里?公子能否帮忙指路?” 林逢时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颔首,示意云初瑶往前走,两人快步前行,不一会儿,就看到十几个巡逻兵迎面走来,云初瑶二话不说,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金色令牌! “这、这……” 巡逻兵心下一惊,连忙屈膝,准备行礼。 云初瑶哪还敢耽搁,连忙让他起身,带着这十几号就直奔万花楼的方向行去,临走前,她还不忘向林逢时表达感谢。 “举手之劳而已,”林逢时拱了拱手,和煦出声,“姑、殿下不必客气。” 云初瑶感激地看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林逢时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云初瑶远去的背影,良久,才轻声喃道:“原来她知道我姓林吗……” 第35章 郡主妹妹还怎么见人呀! 云初瑶脚程很快,走在最前面,还没靠近万花楼,就听到里面传来了阵阵打斗声,她立即道:“你们几个从正门进去,务必要帮助季小将军救出咱们大晋的清欢郡主!” 几个巡逻兵心下一惊,连忙应是! 很快,就进了万花楼。 云初瑶也不急,离着老远,侧耳听着万花楼里的动静,确定两伙人已经打成一团,她才勾起唇角,趁乱溜了进去。 万花楼是大晋第一楼,来往的宾客自然也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几乎楼下刚乱,楼上的贵人就接到了消息,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朝楼下跑。 整个花楼都乱成了一团。 云初瑶目标明确,自然没有为谁停留一下,只逆着人群,很顺利地抵达了后院。 “妹妹!三妹妹!” 藏在假山里的二公主一看到云初瑶,激动得红了眼圈,想都不想,就提起裙子跑出草丛,一把抱住云初瑶的细腰,哭道:“你怎么才来啊!季将军都去柴房救人了呜呜!”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肩膀,算是安慰,继而问向锦梅:“你们看见季景珩了?” “奴婢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瞧着与季将军有三分相似,料想是季将军来万花楼救人了,”锦梅欠了欠身,方才回道:“二殿下还记着公主的嘱咐,哪怕心里急得厉害,也没有向季将军求救,一直躲在假山等您救她。” 二公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直起身,羞赧道:“我、我也是怕自己认错人嘛。” “二皇姐一向言而有信,我知道的。” 云初瑶随口夸了一句,道:“眼下季将军已经带人冲进了万花楼,救出宋清欢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绝不能耽搁,现在就跟我走。” 二公主抹抹眼泪,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回,云初瑶走了后门。 万花楼很大,几人从后院溜走后,足足走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才终于走回了万花楼的正门,眼看着楼里打斗不止,楼外看热闹的人群愈加,云初瑶这才微微颔首,轻轻地唤了一声锦梅。 锦梅立马会意,扯着脖子,高声喊道:“长乐公主到——” 一声落下! 楼里楼外瞬间安静! 云初瑶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确定楼里没了打斗声,她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万花楼。 巡逻兵们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屈膝行礼! 万花楼的人也瞬间慌神。 尤其是之前见过云初瑶的老鸨,更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有些苍老的脸都现出了灰败之色,她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殿下饶命,民、民妇……” 云初瑶启唇,声音冰寒入骨:“你可知拐卖当朝郡主,该当何罪?” 郡、郡主? 不是长乐公主吗? 好在老鸨混迹江湖多年,深知后宅争斗的可怖,哪怕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看到云初瑶冷漠的表情后,她也能意识到什么,当即闪了闪眸子,跪地求饶:“公主冤枉啊,民妇老实本分,哪敢知法犯法,只是误信了歹人,才一不小心伤到了郡主大人,求公主为民妇做主啊!” 云初瑶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倒是二公主有些沉不住气了,一看到老鸨这张老脸,她就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扑上前去,撕碎她的臭嘴。 当然,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老鸨的话一出,自己和三妹妹就能洗清名声,恢复清白,顺便还能让宋清欢为她们挡枪,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想着,二公主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大声道:“什么?你们竟敢拐卖当朝的清欢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可怜我的郡主妹妹,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老鸨脸色一白。 刚被季景珩救出来的宋清欢也是双腿一软、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 可她不敢晕。 她要是晕了,这脏水就彻底泼到她头上了,到时候她再想洗清名声,岂不是难上加难?宋清欢明白这个道理,只能狠狠地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恢复清明,然后哭着扑向了二公主,哽咽道:“二姐姐!” 二公主头皮一麻。 “二姐姐,你放心,清欢没事的,清欢命大,虽然被关进了柴房,滴米未进,但也没挨过打,劳二姐姐记挂了,”宋清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口齿清晰地说,“倒是二姐姐和初瑶妹妹怎么样了?先前你们被老鸨带——” “我和二皇姐都平安无事。” 云初瑶打断了她的话,直言道:“自打你我三人于闹市走散,我就派人四处打探关于你的消息,好在我足够幸运,遇上了季景珩季小将军,这才搬来救兵,救你于水火,你要是想感谢,就去谢季小将军吧。” “不、不,”季景珩耳尖一红,连忙摆手,有些窘迫道:“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担不得这声谢,还是多多感谢云初、长乐公主吧。” 宋清欢咬着牙,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砸,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正紧紧地攥着帕子,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肉里,疼得她心肝发颤。 云初瑶好狠毒的心思啊。 她这是想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呢!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初、初瑶妹妹……” 宋清欢怔怔地看着她,像有些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吗?我、我不明白。” 凭什么你我三人一起出宫、一起落难,你和二公主就能清清白白地回去,而我宋清欢却要站在这里,任由你们往我的身上泼脏水?这不公平! 呵! 你云初瑶想独善其身,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 恨意让宋清欢眼神喷火! 云初瑶毫不在意,甚至还轻轻一叹,同情道:“你毕竟喝过了拍花子给的甜水,不记得事情的经过倒也正常,罢了,到底是一些痛苦的回忆,你就算记起来了,也是徒增悲伤,忘了也好。” 你! 宋清欢气得脸色发青,嘴唇微颤,咬牙道:“初瑶妹妹莫不是记错了,我们分明——” 第36章 你也贱! “住口!” 二公主突然尖叫一声,扑向了宋清欢,嘶声裂肺地喊:“住口!你个贱人,胡搅蛮缠的,到底想要说些什么?我死烂你的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说着,她猛地抬手,对着宋清欢的脸颊狠狠一扇! “啪!” 宋清欢的左脸都被扇得红肿! 二公主深感解气,一边痛殴着宋清欢,一边咬牙骂道:“你个没良心的贱人,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般害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货色,我就不该让三妹妹救你,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我打死你个贱人!” 又一巴掌落了下来! 别看二公主有点胖,其实人家灵活着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扇肿了宋清欢的脸颊,上嘴咬了。 不就是挨罚吗?不就是被骂吗?不就是会被皇后和太子记恨吗? 她云初雪豁出去了,就算自己事后被皇后报复,她也必须出了这口恶气,我不舒服,你宋清欢也别想好! 二公主这般想着,下手也就更狠了,每抓一下,都恨不能抓掉宋清欢的一块肉去,可她还不解恨,宋清欢对自己的背叛哪里是一顿打就解决得了的?要知道如果不是三妹妹,她云初雪这辈子就被她给毁了啊! “不、不要……” 宋清欢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挣扎,一边道:“二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清欢害怕。” 季景珩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两步,想要拉开二公主,将宋清欢解救出来,可还不等他动手,二公主就先一步对他发难,一巴掌抽到了季景珩的脸上! 他整个人都愣到了原地。 长这么大,他季景珩还是第一次被人打脸! 虽然不疼,但这一巴掌给季景珩带来的冲击感极大,让他整个人都呆到了原地,一张俊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你、你……” 季景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二公主,你是不是疯了?!” 别说她区区一个普通公主了,就算她的亲哥五皇子见了自己,也要笑脸相迎,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对自己动粗?! “我疯了?你才疯了!”二公主大叫一声,骂道:“你敢救这个贱人,你才是疯子,你不但是疯子,还是个大瞎子!” 季景珩脸色铁青,强压着怒火道:“宋姑娘单纯善良、知书达理,你就算是公主,也不该这般凌辱于她!” “贱!她贱!她非常贱!”二公主扬着下巴、瞪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喊道:“我就骂她!你能怎么着!” “你!” “你也贱!” 二公主对着季景珩的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大声道:“你跟宋清欢一样贱!你比宋清欢还要贱!你是贱男人!她是贱女人!你俩都贱!” 季景珩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铁青,颤抖着手指着二公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初瑶:“……” 云初瑶人都要爽飞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发起疯来,竟然是这么爽的,她前世今生究竟错过了多少乐趣啊! 只可惜她不是云初雪,她没有母妃护着,也没有兄长保护,更没有母族庇佑,唯一一个对她好的父皇还是个万事不管,只知道醉酒玩乐的。 她没有发疯的资本。 不然,她也要像二公主一样,痛扁这对儿渣男贱女! “二公主,你住不住手。” 季景珩突然开口,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色,身上的恨意和杀意几乎无法掩饰,他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再不停手,就别怪我——” “你想怎样?”二公主怒视他,“你一个臣子还敢对我动手不成?你碰我一下试试?你碰!你碰啊!来人啊!造反了!季景珩要杀公主了!季家要造反了!” 季景珩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气吐血! 我碰你了吗? 你喊个屁啊! “谁是二公主的婢女!快站出来!”季景珩深吸一口气,怒声道,“你们主子中邪了,还不拦下她?!” 二公主的贴身婢女也被季景珩解救了出来,闻言,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随即不卑不亢道:“季小将军有所不知,我家殿下最良善不过,若非是遇见了大奸大恶之辈,她不会对任何人动手。” 言下之意,宋清欢就不是什么好鸟! 呵。 她这个二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婢,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为一个撕了我家殿下衣裳的卑贱女人求情吗? 想都别想! 季景珩气个够呛儿,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头,看向了云初瑶,质问道:“长乐公主,你也不准备拦下二公主吗?” 云初瑶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季小将军,本宫虽是封号公主,但也是二公主的亲皇妹,天底下哪有做妹妹的能拦得住姐姐的道理?” 季景珩更气了! 云初瑶就是故意的! 她不喜欢宋姑娘,才会眼睁睁地看着宋姑娘挨打! 他看着宋清欢红肿的小脸儿和凌乱的长发,心都揪了一下,一咬牙,就将宋清欢从二公主的身下扯了出来,挡到了自己的身后,沉声道:“二公主有气,还是撒到臣的身上吧,清欢郡主何其无辜,不应该受此责难。” “呵,”二公主冷笑一声,“这话可是你说的!” 说完,她对着自己的手掌吐了两口吐沫,对着季景珩的脸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季景珩:“……” 日了! 她是真打小爷啊! 他有心想要说一句“打人别打脸”,可二公主这疯样儿,他也不太敢说,生怕她一发病,再咬自己两口,于是,他偷偷地踮起了脚,想避开二公主的巴掌。 未想,二公主竟然跳起来打他! 季景珩:“?” 她得癔症了吧她! 他又生气又羞愤,涨红着一张俊脸,屈辱地站在原地,可越是屈辱,他越是能察觉到别人的目光,尤其是对上云初瑶看好戏一样的眼神时,他更觉恼怒,实在没忍住,瞪了云初瑶一眼。 云初瑶挑了下眉。 二公主打他,他挨打,他不记恨二公主,反倒瞪起我来了?怎么? 我很像软柿子吗? 明明上次在养心殿外,她也命人狠揍了他一顿啊! 第37章 宋清欢自杀! “二姐姐……” 宋清欢被季景珩护在身后,哭得梨花带雨:“清欢到底做错了什么,二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清欢?” “你、你还敢说!”二公主怒火中烧,疯了一样地往宋清欢的身前冲,一边抓挠,一边咒骂:“你个贱人!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二姐姐,清欢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我们之前那般要好。” 说到动情处,宋清欢忍不住流了一行清泪:“二姐姐,清欢求您明示。” 季景珩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好好谈谈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大打出手?二公主,你既然觉得宋姑娘做错了事,那就要说清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们心里也能有个底。” 说? 这要二公主怎么说? 她的衣裳被人扒开了,身子都被人看了一半去,她要是说了,她的清白不就被毁了吗?到时候她还怎么见人! 宋清欢明知道自己不能说,还要逼着自己说出口,她怎么这么坏啊! 二公主气得直掉眼泪。 “我为什么恨你,你不清楚是吧?”她抹了把眼泪,疯了一样地往前扑,一边扑,一边喊:“那我就打得你清楚为止!” “你!” 季景珩脸色微青,连忙挡上前来! “季公子!”宋清欢伤心欲绝,哽咽道:“季公子,你走、你走远一些,不要再管清欢了,不然你会受伤的啊!” 季景珩心下一痛,腰板儿挺得更直了,哪怕挨着打,也不忘安慰宋清欢:“宋姑娘,你不要担心,我皮糙肉厚,打不坏的,倒是宋姑娘的脸……” 怎么肿成这样了。 宋清欢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二公主越看宋清欢的哭样儿,越是来气,打得更凶了,嘴上还不饶人地骂个不停。 不过她再生气,也只是一个没习过武的姑娘家,没坚持多久,她就累得不行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哭着说:“你们别得意,等我回宫,我就跟皇兄告状,让他打死你们这对贱人!” 季景珩:“……” 谁得意了? 小爷挨了顿毒打,上哪得意去? 又不是有病!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却也不愿多话,只面无表情地瞥了二公主一眼,才让婢女们扶着宋清欢,将人送到马车上。 其他几人也依次上了车。 这一下午出了这么多事,包括云初瑶在内的几个姑娘都乱了头发、脏了衣裳,自然不好走回皇宫,只能坐上马车,隔绝外人的视线。 但她们再忙,云初瑶也没忘记善堂和吕夫子的事,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就命人去巷子抓人、看守,生怕放走一个恶人。 等一切都交代好了,云初瑶才松上一口气。 “三妹妹……” 二公主伸出手,露出红通通的掌心给云初瑶看,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可怜兮兮地说:“我的手好痛。” 云初瑶:“……” 不痛才怪。 谁叫你不用棍子、不用木板,非要用自己的手心打人呢? 不过看在二公主让自己爽到了的份上,云初瑶还是很好脾气地安慰了她一句,才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二公主还算有眼色,也闭上了嘴。 马车晃晃荡荡地前行。 终于抵达了皇宫。 云初瑶最先走下马车,看了眼宋清欢所在的马车,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季景珩回瞪她一眼。 云初瑶扯了下嘴角。 其实,季景珩也算个知礼的人,即使是对宋清欢有心,他也半点儿趁虚而入的意思,只沉默地跟着马车,默默地守护着宋清欢,毫不僭越。 “郡主。” 宋清欢身旁的小宫女抹着眼泪,哽咽道:“郡主,皇宫到了,您该下车了。” 车内无人回应。 小宫女吸了吸鼻子,声音抬高了两分。 依旧没人应答。 季景珩这才意识到不对,脸色微微一变,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车帘,露出躺着血泊里、早已面无人色的宋清欢。 “啊啊啊!” 小公主尖叫一声:“郡主?!” “宋姑娘!”季景珩脸色一白,颤抖着手试了试宋清欢的鼻息,确定宋清欢还有气,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厉声道:“快去叫人!” “清欢!” 太子和五皇子等人也匆匆赶到,一看到手腕正在流血的宋清欢,太子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想都不想,就弯腰抱起了受伤的少女,飞快地朝宫殿的方向跑,怒声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清欢身边的宫女呢?给孤滚过来!” “小雪!” 五皇子看了宋清欢一眼,心都紧了起来,连忙越过人群,去寻二公主的身影,看到自家妹妹虽然头发凌乱,但并未受伤,他才松了一口气,沉脸道:“云初雪!你看你闹出什么乱子了!” “皇兄!” 二公主哭道:“你妹妹差点儿死在外面了,你关心都不关心一句,只知道训我,你还是不是我亲皇兄了!” 五皇子气个够呛:“你要是好好待在皇宫,不去逃学,至于出这种事吗!走!跟我进宫!清欢要是出事了,我跟你没完!” 二公主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清欢性子软,一向最亲你不过,她为了你逃学,因为你受伤,你不后悔也就罢了,还敢瞪我?”五皇子震惊,“云初雪,你找抽吧你!” “你滚!你不是我皇兄!” 二公主用力推开了五皇子,哭道:“三妹妹,呜呜,他们怎么都这样啊,太子皇兄看都不看你一眼,就去救宋清欢,五皇兄都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就开始数落我,我们不是他们的亲妹妹,宋清欢才是吧!” 这不一样。 云初瑶在心里说。 五皇子数落你是因为他清楚你没有受伤,太子可能迁怒于你,才会率先开口,但太子呢?他是完全不在意我的生死,才会从一开始就将我无视到底啊。 “胡说什么呢!” 五皇子攥着二公主的手腕,硬生生地将人拉到了宫殿外,随口问了句太医,确定宋清欢还有气儿,他才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云初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耍小性子?赶紧哭!” 装委屈! 第38章 皇兄为何打我? 二公主要是哭得出来,那才是见鬼了,虽然宋清欢要死了,她也很慌张,但想起宋清欢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真心觉得这贱人死不足惜! 尤其是五皇兄还在为宋清欢说话! 他怎么敢! 二公主猛地抬脚,对着五皇子的脚狠狠一踩,咬牙道:“我才不哭,她死了才好,她不死,我还要弄死她呢!” 五皇子愣了一下:“你又发什么疯?你不是跟清欢关系最好吗?” “谁跟她好!” 二公主啐了一声,抱紧了云初瑶的胳膊,撒娇道:“我跟三妹妹最好了,她宋清欢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好,皇兄,你千万别被宋清欢骗了,她这个人最坏最歹毒了!” 五皇子眸子一闪,突然道:“她欺负你了?” 小雪是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要不是有人欺负了她,她绝不会恨谁恨到这种程度,更何况她和宋清欢还是昔日的闺蜜,如今反目成仇了,只能说明是宋清欢欺负了她。 再一看小雪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嘴唇,五皇子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她何止欺负我,她是要害死我!”二公主没忍住,崩溃地哭出了声,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她怎么害我了,我不能说,但她就是害了,云晏青!你是我皇兄!你只能有一个妹妹!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五皇子表情微冷,嗤道:“她怎么能跟你——” “不对!” 二公主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拉过了身旁的云初瑶,重新说道:“皇兄,我刚才说错了,其实你有两个妹妹,喏,云初瑶,你第二个妹妹。” 五皇子:“……” 云初瑶:“……” 其实也没必要。 她上辈子一直围着太子和云晏羽打转儿,跟其他兄弟姐妹几乎没什么相处,也就没多少感情,五皇兄也不例外。 只知道他在夺嫡失败的前夕,还在为二公主的事奔波劳碌,是皇室之中为数不多的、会重视亲情的皇子。 要说一点儿也不羡慕,那是假话,但云初瑶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亲情,想来这辈子也不会拥有,与其庸人自扰,倒不如放下思绪,做一个不被感情左右的人。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额……” 五皇子也有些尴尬,挠挠头,才道:“长乐,你、你没受伤吧?” 正如小雪所说,云初瑶也是自己的亲妹妹,自己刚刚不应该那样忽略她的,眼下还被小雪点了出来,实在是尴尬得紧,五皇子有些坐立不安。 好在云初瑶并不在意,只微微一笑,温声道:“五皇兄放心,我没有受伤,倒是二皇姐受到了惊吓,怕是也要喝上几日的安神汤了。” 五皇子连忙点头,瞪了二公主一眼,凶道:“你看看长乐多懂事!” “我的三妹妹当然懂事了!” 二公主理直气壮道。 云初瑶看着他们兄妹亲昵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都比平时还要温柔了两分,刚要开口,余光就看到太子正脸色铁青地朝自己大步走来! 她不觉惊讶,只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皇——” 话没说完! 只觉一道劲风刮过! 云初瑶猛地抬起眼,正看到太子扬起大手,对着自己的脸颊打了过来! 他竟然要对自己动手! 要知道太子这人,最是虚伪不过,哪怕是前世,他也不曾亲自对自己动过粗,看来宋清欢自杀的事,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让他几乎失了智! 云初瑶毫无防备之下,再想躲开,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可她不愿坐以待毙,当即冷下了脸,一把甩出了藏在袖口的薄刀,向上狠狠一划! 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 “啪!” 这一巴掌也落了下来! 云初瑶的脸险些被扇歪! “别!” 刚刚还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季景珩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想要搀住云初瑶瘦弱的身体,却还是慢了一步,二公主和五皇子同时伸出手,扶住了云初瑶。 云初瑶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冷地抬起了眼。 “殿下!” 太子身边的奴才脸色发白,腿都软了一半,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尖声道:“太医!快叫太医!” “太子殿下!您怎么样!” “长乐公主!你怎能对太子殿下动刀?!” “大不敬!” “……” 一声接着一声的怒斥,不停地在云初瑶的耳畔回响,刚刚才挨过巴掌的脸颊已经红肿,遭到袭击的耳朵也嗡嗡直叫,云初瑶的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因为疼痛而变得微微扭曲的脸,心中大感畅快! 这是她第一次伤到云晏宸! 也是她给云晏宸带来的第一次疼痛! 她怎能不爽! “云、初、瑶!” 太子的手背被削掉了一大块的皮肉,脸颊也被划伤,鲜血滴了一地,他的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可怖的红,愤怒让他脸色难看,额头青筋都微微暴起! 不知是气得狠了,还是他执意想要为宋清欢讨回公道,他甚至连伤口都不去处理,就这么站在原地,怒视着云初瑶。 “皇兄为何打我?” 云初瑶突然开口,声音微哑,但注视着云晏宸时,眼神也还算平静,像是没有动怒。 太子伴读最先沉不住气,一甩衣袖,愤怒道:“太子殿下不过是打了你的脸,你却想要了太子殿下的命!” “事出突然,本宫怎知动手的人是皇兄,而不是危险的刺客?”云初瑶寒声道:“倒是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质问本宫!” “你!” 这人脸色一青,到底还是有所顾忌,只能将嘴闭上! 云初瑶一步步地直逼上前,冷色的眸子紧盯着云晏宸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更何况,长乐也想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竟然逼得皇兄对长乐大打出手!” 云晏宸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两分,咬牙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不清楚。” 云初瑶平静道:“还请皇兄明示。” 云晏宸脸一黑。 第39章 质问! “皇兄?” 云初瑶等了半晌,也不见云晏宸吐出一个字来,不由得冷下了脸,定定道:“皇兄说不出口吗?那就由长乐来说。” 云晏宸死死地盯着她。 “长乐与二皇姐结伴出宫,宋清欢自愿跟随,”她一字一顿地开口,“花楼遇险时,长乐第一时间救出二皇姐,同时,也没有忘记宋清欢,四处寻人来救,这一点季小将军和巡逻兵均可作证,皇兄可有疑问?” “牙尖嘴利。” 云晏宸冷脸道:“若非你主动提议,清欢岂会逃学?” “腿长在宋清欢的身上,她想跟着我,我有什么办法?”云初瑶寸步不让,黑眸死死地盯着云晏宸,“我要是拒绝了她,她再来找皇兄告状,到时候被斥责被教训的人不还是我吗?” “胡搅蛮缠,孤什么时候——” 云晏宸脸色微变,看着十分难看,咬牙道:“行、行行,逃学的事,孤暂且不谈,且说遇险时,你连一个低贱的奴婢都救了,却不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你还有话说?!” 宋清欢怎么配和锦梅作比! 云初瑶冷冷地看着他:“皇兄怎知我没有救她?”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出事时,我一刀斩断了锦梅和宋清欢身后的木桩,想要将她们救出柴房,可惜宋清欢太过蠢笨,同样是被捆住手腕,锦梅能跟上我,她却不能,我能怎么办?”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豁出自己的命转身救她吗?” 她也救了清欢? 云晏宸心下一震,猛地抬起眼,看向了躲在宫殿里,正瑟瑟发抖的小宫女,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这和宫女说的完全不同! “皇兄若是不信,也可以问问其他婢女,”云初瑶扯了下嘴角,却牵动了红肿的脸颊,刺痛了一下,又恢复了先前的面无表情,她说,“总不能只相信宋清欢宫女的一面之词吧?” 云晏宸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沉,立即道:“同样是捆住手腕、不良于行,你救二皇妹时,不是很轻松吗?” 云初瑶气笑了。 她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听起来格外讽刺:“皇兄莫不是忘了,长乐年纪尚幼,且武功低下,能够救出二皇姐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拿什么再救宋清欢?用二皇姐换她还是用我云初瑶的命去添?” 五皇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太子二兄,亲疏远近你应该分得清吧?” “就是!” 二公主心疼地看着云初瑶的脸颊,怒道:“太子皇兄!云初瑶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宋清欢,就对自己的亲妹妹动手呢?难道在太子皇兄的眼里,我和三妹妹的命加一起,也敌不过宋清欢?” 自然。 云初瑶心下轻嗤。 毕竟在云晏宸看来,宋清欢才是他的亲妹妹,至于自己?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 云晏宸眸子微眯,眼神警告地看着二公主。 二公主心跳一乱。 她胆子虽大,但也分人,面对这个跟自己毫不熟悉,还可能对自己动粗的太子皇兄时,她很难不害怕,暗暗地吞了下口水,才梗起了脖子,强忍惧意地瞪着人! 五皇子眼神一冷,挡到了二公主的身前,顺便又将云初瑶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太子二兄还想动手?” 他冷声道:“本皇子奉陪到底!” 三双黑眸齐齐地注视云晏宸。 事实上,云初瑶的长相和晋帝没有半分相似,自然也不会跟五皇子几人像上多少,唯一的相同点是她们都生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沉默地看着人时,还会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 好像……他们仨才是一家人。 云晏宸莫名有些不适,脸色更阴沉了两分:“孤什么时候说过清欢比你们还重要了?” 说着,不等云初瑶几人回答,他又黑着一张脸,继续道:“孤只是害怕初瑶年纪小,若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耽误救人,长大后她再后悔!” 至于其他,云晏宸懒得去想,也懒得回答,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绝不能承认他是为了清欢才对云初瑶动粗的! “皇兄想的倒多。” 云初瑶轻嗤一声:“唯独不信长乐。” 竟是步步紧逼! 云晏宸心下生厌,不明白平时乖巧懂事的妹妹为什么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但他知道,自己递下去的台阶,云初瑶没有下,并且,她还在怨恨自己。 他紧握着自己没受伤的左手,掌心刺痛。 是。 他对她动粗是他冲动了,也伤了她的心,可她不也对自己动刀了吗?要真追究起来,她云初瑶就能好过了? 真是蠢货! 云晏宸眼神冷冷地开口:“孤也不愿如此,但凡你平日里对清欢好上一些,谁还会怀疑你居心叵测?” “本就不是亲姐妹,性子又不相合,我为什么要对她好呢?”云初瑶气笑了,“我对她不好,我就是坏人,我就有理由害她,这是什么道理?皇兄就是凭此在刑部断案的?” “你!” 云晏宸有些恼了。 她说什么不好,非要提起刑部,她是不知道自己前些日子在刑部受人排挤、被人使了绊子吗?她可是自己的亲皇妹,就算是心里有气,也不至于这么戳他的心窝子啊!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看向云初瑶时,表情并不好看,未想,两人对视的瞬间,他竟从云初瑶的眼里看到了彻骨的冰寒和毫不掩饰的恨意! 她恨孤? 仅仅因为一个巴掌? 云晏宸的心又冷了几分,一字一顿道:“孤如何断案,与你无关,但你身为皇室公主,在外,不护姊妹,在内,顶撞皇兄,这就与孤有关了!” 说着,他微微颔首,示意奴仆将宋清欢的小宫女押上前来,冷声道:“今日在醉仙楼外,你亲眼看着宋清欢被段鹤轩侮辱,却不为她解围,你可承认!” 兜兜转转,到底还是绕到了宋清欢的身上。 云晏宸对她不可谓不上心啊。 第40章 你可知错?! “哦?” 云初瑶抱着肩膀,似笑非笑地开口:“她是怎么为她主子鸣不平的?” 小宫女脸色雪白,跪在地上时,瘦弱的身子都微微颤抖,看着十分可怜,她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公主殿下饶命,奴婢只是实话实说,绝不敢添油加醋,求殿下明鉴!” 不愧是宋清欢的贴身奴婢,二者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儿都如出一辙。 “行,本宫就当你没有说谎了,”云初瑶勾了勾唇角,缓缓说道,“段小侯爷从醉仙楼坠下,固然有些危险,但那个被他砸中脑袋的小乞儿,情况更为紧急,你承不承认?” 小宫女愣了一下,不明白云初瑶为什么会提起一个无父无母、毫无背景的小乞丐。 “本宫让赵太医协助王医女救人,想为小乞儿争取一线生机,不也正常?不过宋清欢的性子,皇兄也知道,”云初瑶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她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忍心看着一身锦衣华服的段小侯爷躺在地上呢?自然求我救他。” “这是什么话!” 云晏宸皱眉:“清欢想救段鹤轩,不过是因为他是个病人,这与他穿的衣裳有何关系?” “嗯嗯,没有关系,”云初瑶敷衍地点点头,微笑道,“她只是没看小乞儿一眼,没问小乞儿一句,就带走赵太医,去救那位华服小侯爷啦!” 这话一出,季景珩都愣了一下。 二公主冷笑一声。 五皇子的眼底也闪过一抹厌恶。 唯有云晏宸表情未变,沉声道:“小乞丐的身边有医女帮忙,多一个太医,也未必会起多少作用,倒不如分给段鹤轩,也能多救一个人了。” 说的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她的无耻。 毕竟云初瑶是清楚王月的本事,知道她对外伤多有研究,绝不比赵太医差上一丝半毫,才会同意赵太医去帮助段鹤轩,可她宋清欢知道吗?她会在意一个小乞儿的生死吗? 明明不在意,却还是要装成善人。 令人作呕! “所以,宋清欢救了段小侯爷,段小侯爷心生感激,对她又拜又谢,本宫何必阻止?”云初瑶无辜道,“更何况本宫也不知道宋清欢是真的反感,还是乐在其中啊。” “云初瑶!” 云晏宸脸都黑了,咬牙道:“你莫要胡说!” “陈述事实罢了,”云初瑶淡淡道,“更何况宋清欢也没吃亏,刚意识到不对,她就推我出去挡枪,想让我一个人面对段小侯爷,这一点她们都可以作证,皇兄要是不信,大可去问。” 云晏宸脸色铁青。 “皇兄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云初瑶神色平静,丝毫不见怒容,“左右皇兄对我有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倒不如趁着今天一起说清,免得哪天皇兄想起来,再扇我几巴掌。” 云晏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口:“你在怨孤。” 怨? 云初瑶心下轻嗤,弯翘的长睫却垂了下来,掩住了她眼底的思绪,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敢。” 不敢,不是不怨。 云晏宸表情更沉,像是对云初瑶说,更像是对自己说道:“孤虽然冲动了些,可归根结底,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以不领情,但绝不能迁怒旁人。” 这是担心云初瑶报复宋清欢呢。 真是可笑。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自从她挨过了那个巴掌,就打心底里不愿再跟太子阳奉阴违了,毕竟撕破脸皮虽然对自己没有好处,但对云晏宸的影响也是不可谓不大。 只看谁先撑不住了! 突然,一声高昂的太监音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行礼。 皇后缓步走来,头上金凤缀珠的步摇纹丝不动,看着矜贵又端庄,一开口,声音中却不带一丝感情,厉声道:“云初瑶,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 云初瑶垂着眸子,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动作迟缓地屈下了膝盖,跪到了地上,一字一顿地说:“儿臣在太学逃课,辜负了父皇母后和夫子的期望,还望母后重责!” 逃学,我认。 其他的罪名,任谁都别想扣到我的头上! 云初瑶神色未变,表情依旧平静,哪怕她跪在地上时,只有瘦小的一团,她的背也挺得笔直,看着坚毅又倔强,竟完全无视了皇后的施压! 殿外,异常安静。 只能听到云晏宸手背上的血不断滴落的声音。 皇后冷着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云初瑶,像是想透过她脸上的平静,看出她的真实想法一般,但她没能如愿,只能掀起眼皮,将视线落到云晏宸的脸上,突然,她目光一凝。 “宸儿,你受伤了。” 云晏宸连忙遮了下手背,低声道:“只是擦伤,母后不必忧心。” 皇后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目光也从云晏宸手背上的患处移开,缓缓地落到了云初瑶红肿的脸颊上。 目光一暗。 良久,皇后才眯了眯眸子,缓缓出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去领罚吧,十遍的《女戒》,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回你的长乐宫。” “初雪也一样。” 她顿了顿,才将目光落到云初瑶的身上,慢条斯理地说:“至于小清欢呢,她脾气好、性子软、最不爱惹是生非,自然不用抄什么《女戒》了,初瑶,你觉得本宫说的对吗?” 又是这样! 以前皇后就喜欢当着自己的面,夸宋清欢的好,然后给自己和宋清欢不同的待遇,临了临了,她还要问一句自己的意见,难过得她觉都睡不好、饭都吃不下,不知道有多伤心! 现在想想,云初瑶都恨得牙根痒痒! “母后英明。”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皇后深深地看她一眼。 云初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发一言。 “宸儿,随本宫进殿看看清欢。” 皇后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是清晰,尽数传进了云初瑶的耳朵,她又心疼又担忧地说道:“这孩子性子虽软,却容易钻牛角尖,本宫应该好好照看她的,还有羽儿,待会儿让人叫他过来,也陪清欢说说话,咱们一家人待在一起,也免得她寻短见……” 第41章 拖下去!杖毙! “母后说的是,清欢确实需要安慰。” 说着,云晏宸脚步微顿,有些冷漠的视线落到了宋清欢贴身婢女的身上,突然冷声开口:“至于她身边的婢子,也是时候换上一换了。” “不!殿下!” 小宫女脸色一变,慌张地跪到地上,膝行到云晏宸的跟前,哀声求饶:“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没有挑拨离间,奴婢、奴婢只是心疼我们郡主,求殿下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饶了奴婢吧!” “清欢不需要一个满嘴谎话的奴才,”云晏宸寒声道,“拖下去,杖毙!” 声声惨叫中,皇后和太子渐行渐远。 唯有云初瑶还跪在原地。 “你……” 季景珩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张了张嘴,不知怎的,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倒是二公主无所顾忌,皇后刚走,她就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儿,小声嘀咕了句“英明个屁”,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云初瑶,心疼道:“三妹妹,你怎么样?脸痛不痛?” 云初瑶摇摇头。 “那心呢?” 二公主鼻子一酸,眼泪都掉了下来:“你心痛不痛?呜呜,他们太坏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啊,三妹妹,你别难过,他们不要你,我和五皇兄要你,以后你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云初瑶有点想笑,牵了下嘴角,道:“我早就习惯了,不难过。” 二公主一听,心里更难受了,趁着没人留意自己,她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小声道:“真不公平,明明你才是皇后的亲女儿,她却……最重要的是我们都需要抄《女戒》,她宋清欢不需要,凭什么啊!” “你先回去跟贵妃报一句平安,再来受罚吧,”云初瑶提醒她,“不然天黑之前是抄不完了。” 二公主哀嚎一声:“三妹妹,你一定要等我,我们一起抄罚写,等到了明天,咱们再一起去太学读书!” “……太学?” “咳咳,”二公主摸了下鼻尖儿,有些心虚地说,“我会求母妃,让母妃同意我跟你一起去太学的,她要是不让,我就打滚儿求她,总之,最迟大后天,我一定能进太学。” “太学有什么好,”五皇子看她一眼,无奈道,“你不用功,在哪学不都一样学不好?” 二公主气得跺脚。 但因为受罚的缘故,几人都没敢多聊,五皇子就率先向云初瑶告辞,然后带着二公主回贵妃处报平安去了。 殿外也就只剩下了云初瑶和季景珩两人。 云初瑶自认自己和季景珩关系一般,没什么好说的,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走了好几步,再一回头,发现季景珩竟然还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停下脚步。 “咳。” 季景珩被二公主挠了两下,脸颊也有些红肿,对上云初瑶的视线后,他的脸再次烧红了起来,不自然道:“喏,金创药,用了不会留疤。” 说着,他将怀里的小瓷瓶递了过去。 云初瑶避开他的手,没有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落到了季景珩的身上,带着些许的冷漠和丝丝的探究。 季景珩更觉不自在,耳根都有些烧红,却冷哼一声,神情高傲道:“喂,小爷给你药是看在你救了宋姑娘的份上,你可别多想,小爷才不会——” “觉得我可怜?” 云初瑶突然开口,声音异常冰冷。 季景珩怔了一下。 “因为我挨了打,受了罚,所以你觉得我也许没那么坏,平时的嚣张跋扈也可能是个误会,甚至还觉得我是弱者,应该同情?”云初瑶轻嗤一声,“季景珩,究竟是谁给你灌输的弱者一定是好人,强者定是歹人的思想呢?” “我……” “收起你没用的同情心,本宫不需要。” 她一步步地逼近季景珩,黑眸冰冷,声音却是格外的轻:“有这个时间,你不妨多关心关心太子,毕竟我的刀上可涂了不少好玩意儿,没个十天半个月,他的伤口都不会结痂。” 季景珩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要是地上能有一个洞,他十有八九会钻进地道里,远离这个嘴巴淬毒的女人! “小爷才没有同情你!”他涨红着一张脸,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 季景珩更觉不自在,眼神闪烁了两下,刚要说话,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厉声道:“你!你刚刚说什么?你往刀上抹毒,你想害死太子殿下?!” “毒?” 云初瑶挑眉:“不过是一些能让他疼的小玩意儿,怎么能算是毒呢?更何况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吃白饭的,想来会在短时间内配出解药吧?” “你、你……” “我坏、我恶毒、我冷血,”云初瑶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淡淡道,“这回可让你看清了,我这么坏的人是不可能吃亏的,那个应该被可怜、被同情的人是我的好皇兄呢,季小将军,还不快去安慰太子呀?” 嘶! 季景珩一个激灵,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少胡言乱语,小爷最明辨是非了,才不会因为谁可怜,就同情谁、帮助谁呢!”他梗着脖子道,“我给你金创药,不过是不想看到你天天顶着一张丑脸来太学练武!” 云初瑶不耐道:“说完了吗?说完就滚,别耽误本宫的时间,本宫很忙。” “你!” 季景珩气得脸颊涨红。 云初瑶却没有理会他意思,避开季景珩,径直朝着领罚的宫殿走去。 身后再无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二公主才匆匆赶来,两个小姑娘跪坐在木凳上,一笔一划地抄着《女戒》,一直抄到夜色降临、天都大暗了,才堪堪停笔。 二公主累得厉害,揉了揉酸痛的手,哀嚎道:“三妹妹,我好痛,明天告假,不去读书了,你呢?你的脸伤成这样,还要继续读书吗?” “自然。” “他们要是看到了你脸上的伤口,会不会说闲话啊?” “我又没错,随他们怎么说,”云初瑶淡声道,“更何况你以为我不去太学,他们就不知道太子皇兄对我动手的事吗?啧,怕是满皇城都知道了。” 第42章 礼,担心你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太子的皇子不是真皇子,太子所在的位置,就注定了他要站着其他皇子的对立面,时刻都要防备别人。 太子无错的时候,大家都死命地盯着他,希望他犯错,眼下他为了一个宋清欢,亲手打了大晋唯一的封号公主,不知道多少人会笑得睡不着觉呢! 不趁此机会拉他一下,他们怎能安心? 啧。 他又要处理公务,又要应付其他皇子,与此同时,还要忍受手背上的疼痛……云晏宸也是够能忍的呢。 云初瑶唇角微微上扬。 “三妹妹说得对!”二公主突然道,“明明是太子做错了事,凭什么让你躲,你偏要去太学,偏要在其他皇子的跟前晃,让他们好好看看,太子是个多么冷血残忍的人!” “别气了,早些回宫休息吧。” “三妹妹也累坏了吧?”二公主一脸心疼,“我送你回长乐宫。” 云初瑶身边的宫女丫鬟不少,自己又会武功,哪里会让二公主送她,当即婉拒,两人也就在御花园的附近分道扬镳了。 好在前方有两个小宫女提着灯笼照明,再狭窄弯曲的小路,看着都不黑了,云初瑶也不急着回去,四处望着,有时还能看见一两个的萤虫,晶亮着个尾巴尖尖,好不漂亮。 心也是难得一见的放松。 突然,她脚步一顿。 锦梅也吓了一跳,连忙停脚,眼神警惕地看向了四周,心都紧了起来。 云初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噤声,自己则不顾锦梅的阻拦,脚步轻缓地朝前走,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在最靠近假山的位置,猛地出招! 来人反应更快! 云初瑶还没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已经极速后撤,一个闪身,人就出现到了云初瑶的身后! 速度之快,近乎诡异! 竟是云初瑶从未见过的身法! 她心下一紧,周身杀意飙升,浓浓的防备和紧张几乎将她吞噬,但很快,云初瑶就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收回了想要袭击对方项颈的手! “……怎么是你?” 她一愣:“你的伤都养好了?” 黑暗中,一道瘦高的身影显现出来,竟是数日不曾一见的七皇子云晏礼! 不知是云初瑶的药起了作用,还是云晏礼的底子够好,总之,这才几天的时间,云晏礼身上的伤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看着格外强壮。 只是他的头发依旧凌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好!” 云晏礼的眼睛很亮,闪着幽蓝的光,看着干净又清澈,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伤,认真道:“礼!不痛!” “不痛就好,”云初瑶笑了下,“那明天开始,你就来上太学吧。” “嗯!” 云晏礼重重点头,眼睛更亮了。 云初瑶这一整天都在勾心斗角,临了临了,竟然还遇到了云晏礼这个单纯的小傻子,不由得有些放松,随口问了句:“对了,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云晏礼想了想,点头。 云初瑶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挑了下眉。 “你、挨打、没死!”云晏礼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说,“礼!开心!” 额。 这是来给自己收尸的? 云初瑶更不理解了,歪头道:“你的意思是你听见有人说我挨打了,有些担心,才特意赶过来看我?” 云晏礼犹豫了一下,点头。 妹妹死了,礼就没有肉吃了,妹妹不能死。 所以,礼是担心她的。 这样想着,云晏礼的表情更认真了,很严肃地重复道:“礼,担心!” 云初瑶心下微震。 难怪大家都喜欢和单纯的人相处,你只给了他些许好处,他就回以你最真挚的感情,这怎么不让人心生感动呢? 只可惜,前世种种已经消磨了她的所有感情,她早就没办法再对谁敞开心扉了。 云初瑶漠然垂眸。 云晏礼疑惑地看着她。 他满打满算,也才比云初瑶大一岁,却生得像小山一样高,光是影子都能将云初瑶完全笼罩,他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这个对自己而言,不算熟悉,却又出手阔绰的妹妹。 她脸很小,眼睛很大,皮肤很白,不说话时,好像是一只白瓷做的小娃娃,十分好看。 可不知怎么,云晏礼总觉得这个瓷样儿的小娃娃有些古怪,身上总带着一股坚韧、冷漠,又有些哀伤的气息,让人难以接近,尤其是现在,她垂着眸子,明明没说话,却让云晏礼有一种她很难过,应该抱抱她的冲动。 真奇怪。 她天天都能吃饱、顿顿都有肉吃,为什么会难过? 更奇怪的是云晏礼看着云初瑶冷漠的小脸儿,心里竟然有些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下云初瑶没有受伤的那边脸。 云初瑶:“?” 她疑惑地看着他,眼神茫然。 云晏礼眼睛亮了一下,又戳了戳云初瑶的脸,雀跃道:“妹妹!笑!” 云初瑶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云晏礼的手,努力地扯了下嘴角,才淡淡出声:“好,我笑了。” 云晏礼:“……” 咦?好像感受到了敷衍? “你头发太乱了。” 云初瑶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容易遮到眼睛,读书也会很吃力,明天记得要束发。” 云晏礼摇摇头,急道:“不!” “为什么?” “礼、礼丑,”云晏礼有些慌张,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左脸,闷声说,“礼不能、见人,丑,会挨打。” 云初瑶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云晏礼说自己丑了,越听她越费解,忍不住拧了下眉,道:“谁说的?你怎么会丑?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把头发撩起来,让我看一眼。” 云晏礼一动不动。 云初瑶早有预料,也不生气,只缓缓地走上前,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七皇兄,你低一下头,好吗?” 两人靠得很近,已经超过了云晏礼能够接受的范围,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领地被人入侵的不适感,只是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想要避开云初瑶的手。 气氛有些冷凝。 第43章 七星胎记 但很快,云晏礼就败下阵来。 因为云初瑶太有耐心了,哪怕云晏礼浑身上下都竖满了尖刺,稍不注意,就会扎人一手,她也没有生气,只沉默地注视他,安静地等待他,好像他不回应,她也能等很久很久一般。 云晏礼抿了抿唇,没再靠近,同样,也没拒绝。 云初瑶这才踮起脚尖,轻轻地触碰了下云晏礼的额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撩起了他额前的乱发,露出一双暗蓝色、还隐隐藏着紧张和忐忑的眸子。 她的心狠狠一颤! 如她所料,他生得极好,五官深邃,凤眸狭长,虽有异人血统,但脸部线条还算柔和,总体来看,他更像晋帝,却又比晋帝更美,那双蓝眸冰冷归冰冷,也格外勾人,危险的气息不自觉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让人挪不开眼。 唯一的瑕疵是他左眼眼下,有一串小小的红色胎记。 像星星。 一颗接着一颗。 将他本就艳丽的脸衬得更为妖冶。 “……是它吗?” 云初瑶抬起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脸上的胎记,她指尖微凉,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不疼,云晏礼却觉得痒。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小声道:“丑。” “不丑。”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云晏礼的脸,半晌,才轻声说:“像七颗小星星呢。” 云晏礼呆了一下。 “很好看,”云初瑶循循善诱,“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好看的胎记,没有之一,你应该为它感到骄傲,它这么美、这么好,独一无二,又独属于你。” 老实说,她很喜欢。 这样一张脸、这样美的胎记、这样独特的气质,就算放在人海中,也能让人一眼寻出他来,前世的他若是没死,皇城的人又岂会寻不到他呢? 可惜了。 云晏礼闻言,眼睛越来越亮,几乎变成了小星星,他眨都不眨地看着云初瑶,雀跃道:“礼!不丑!能见人!” 啧。 真是个小可怜儿。 云初瑶温柔地笑了笑,说:“你这样好看,当然能见人,对了,你以后要是想见我,直接去长乐宫,不要在假山这里等,万一被巡逻的侍卫认成刺客,你可就要受伤了。” 云晏礼挑了下眉,暗蓝色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像是在说侍卫可伤不到他呢。 但不知怎么,他并没有解释。 云初瑶心下生疑。 七皇兄被人幽禁在冷宫,连话都说不利索,又是怎么学得的功夫呢?靠太学偷学,还是有旁人教他? 她有心问上一句,可转念一想,他们才接触过几次,还不算熟,要是问了,再把这个小可怜儿吓跑了,那就不好了,还是自己慢慢查吧。 这样想着,她倒也没多说什么,谈起了其他。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天色又越来越暗,哪怕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也不好在这小径里久留,没过一会儿,也就分道扬镳了。 “回宫吧。” 云初瑶轻声道。 锦梅看了看云晏礼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云初瑶,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又犹犹豫豫地闭上了。 罢了。 殿下有分寸,应该不会跟七皇子走得太近吧…… 她心想。 当然,锦梅考虑的那些,云初瑶并没有过多在意,她忙活了一整天,早就累了,回到长乐宫后,简单地洗漱一番,就合衣躺到了床榻上,闭目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刚亮,她就起身用膳,行去了太学。 因着要上文课,云初瑶也没再穿骑装,着了一身水色的齐胸襦裙,外头披了件软毛织锦的红色披风,身子暖和,瞧着也好看,一路走过来,倒有不少宗室子弟偷偷看她。 当然,这些人究竟是看她的衣裳还是看她脸上的巴掌印也未可知。 “长乐公主。” 有人向她见礼。 云初瑶微微颔首,简单地应了一声,就自顾自地行到了讲堂的最后排。 这人怔了一下,失笑。 “邓公子,长乐公主心情不好,你还非要凑上去?”有人啧了一声,拍了拍邓瑜之的肩膀,同情道,“瞧瞧,又得了一个冷眼吧!” “公主身份尊贵,不理我也是应当,”邓瑜之笑了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太学学子不少,大多都是宗室子弟,皇氏云姓,为数不多的几个外姓人,也都家境显赫,邓瑜之就是其中翘楚,金陵邓氏、皇后母族的身份足以让他在太学乃至整个皇城都横着走了。 同时,他又是云初瑶的亲表哥。 但不同于大多数太学子弟的混吃等死,邓瑜之一直是个有大本事、大抱负的人,如果不是年纪尚小,又是九皇子伴读,他怕是早就脱离太学,前往国子监了,毕竟那里的门槛儿更高,还有不少寒门子弟,可以互相切磋。 奈何九皇子一直拖累着他。 曾经的云初瑶也因此对他暗暗生愧,总是想方设法地补偿他,现在想想,倒也可笑。 九皇子拖累谁,与她何干? 邓瑜之若真想拒绝,谁拦得了?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总想帮帮这个、帮帮那个,到头来,谁都没交好,谁都得罪了,临了临了,怕是连个自愿收尸的人都没有,算是白活了一辈子。 云初瑶垂下眸子,缓缓地翻开书页。 “咳,咳咳。” 这时,众人才稍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瞧见了吗?长乐公主的脸肿了,上面还有巴掌印儿呢,你们说,太子殿下是不是真像传闻说的那样,打了长乐公主呢?” “我怎么知道,你问邓瑜之呗,”有人翻了个白眼,“看他理你不。” 这人干笑一声:“我不敢。” “那就去问长乐公主,试问天底下还有人能比长乐公主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吗?” “……那我还是问邓瑜之吧,”这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忙道,“我还不想死呢,瑜之兄!我有事问你!” 邓瑜之微笑着看他。 这人一个激灵,刚刚才鼓起来的勇气瞬间被冷水浇灭,春月的天儿,硬是打了个冷颤儿,才勉强站稳身形! 第44章 滚!滚出太学! “瑜之兄,我……” 这人浑身颤抖,几乎要被惶恐吞噬,刚要求饶,就见邓瑜之已经垂下了眼睑,他心下一松,腿一软,差点儿跪到地上,好在有人扶他一把。 “多、多谢,”他哆嗦着唇,感动地转过头,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表情瞬间凝固,呆怔道,“你你……” “咦?” 其他人也愣了一下,连声问:“他谁啊?看着好眼熟,等等,他、他的眼睛!蓝眼睛!异鬼!” “异鬼?七皇子?!” “他怎么进太学了?谁允许他进来的!滚出去!” “……” 就连先前被云晏礼搀扶一下的青年都沉下了脸,一把推开了他,厉声道:“谁允许你碰我的?真是晦气!出去!太学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啪嗒”一声,云晏礼怀里的小包裹被人打到了地上! 一支树枝模样的笔掉了出来。 它和寻常人用的毛笔一样长,笔身也算笔直,似乎被人小心地修理擦拭过,上面没有一丝毛刺,十分光滑,唯一不太体面的是它软踏踏的毛。 不是狼毫、羊毫,反倒像人的头发。 一众宗室贵族哪见过这种东西?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都笑得直不起腰来,连声道:“费兄,你快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啊!” “笔?天!头发做的毛笔?呕!” “亏他还是个皇子!” 一连串的讽刺声响了起来。 云晏礼身体紧绷,呈蓄势待发状,谁敢靠近一步,他立马就能暴起攻击,蓝眸也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冷意、怒意、还有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杀意同时涌了上来,让人立马意识到其中危险。 云初瑶的心却轻轻一颤。 她发现……他似乎打理过自己。 不同于他平时的不修边幅,今天,他特意束起了长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身上的袍子虽然旧了一些,但洗得十分干净,隐隐的,还能闻到皂角的香气,云初瑶的心莫名一软。 “过来。” 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因着距离不远,云初瑶几乎能够清楚地看到云晏礼瞬间亮起了的双眸。 但只亮了一下。 下一秒,云晏礼身形微僵,突然垂下眼睑,不再看人,看着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狗,完全不敢靠近自己的主人。 莫名可怜。 云初瑶心下轻叹,这才起身,一步步地行到了云晏礼的身前,缓缓站定。 “砰砰砰。” 谁的心跳几乎震耳。 “七皇兄,”她俯下身,亲自捡起了地上那支树枝做的毛笔,温声笑道,“你的毛笔,拿好它,别再摔了。” 云晏礼身形微震。 半晌,他才抿了抿唇,抬眼看她。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云初瑶却能从他冰蓝色的眼睛里看出浓浓的疑惑和委屈,他似乎有些不明白,礼明明不丑,为什么还会被人驱赶。 云初瑶的心又软了两分,将毛笔递给云晏礼的瞬间,她又握了下云晏礼的手,以示安慰,与此同时,她冷眸微抬,有些淡漠的视线落到对面之人的身上,一字一顿地开口:“你,道歉。” “我……” 这人心下一慌,连忙道:“长乐公主,我错了,我知错了,求您原谅我。” “你应该向七皇子道歉,”云初瑶面无表情地说道,“他扶了你,于你有恩,你不感激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对他口出恶言?嗯?” “殿下!” 这人又震惊又侮辱,完全没想到长乐公主居然会命他向一头异鬼道歉,这对他这个宗室出身的皇族子弟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无论如何都不能屈服! 云初瑶脸色微沉,看向这人的眼神更冷了几分。 他浑身一抖,再不敢拿乔儿,连忙转过头,对着云晏礼,咬牙说道:“七、七皇子,我错了,我不该打掉你的包裹,也不该讽刺你的,我知错了。” 云初瑶表情平静,看不出她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半晌,才微微颔首:“记得领罚。” 这人只得应是。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言,鹌鹑一样等待着来自长乐公主的责难。 “你们也一样。” 云初瑶淡淡说完,才对着云晏礼微微示意,将这个比自己足足高了一头多的小可怜儿引到了讲堂的最后面,问他:“你愿意坐在这里陪我吗?” 云晏礼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云初瑶有些好笑:“愿意的话,记得点头。” “嗯!” 云晏礼重重地应了一声。 云初瑶唇角微微上扬,这才落座,招招手的功夫儿,又从宫女锦梅的手里接过了笔墨纸砚,依次放到了云晏礼身前的木案上,温和道:“你自己的毛笔也很好,可人的头发到底没有狼毫吸墨,写字会很难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用我为你准备的毛笔。” 云晏礼的眼睛亮了一下,指了指毛笔,又指了指自己,眼神格外期待。 “是的,”云初瑶笑,“送给你了。” “嗷呜!” 他眼睛更亮了,像只会撒娇的幼兽一般,低吼了两声,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激动。 云初瑶猜,七皇兄应该很喜欢自己送他的毛笔,还在爱不释手地来回摆弄,一会儿做出握笔的姿势,一会儿又假意蘸墨,玩得不亦乐乎。 云初瑶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送出去的礼物能得到对方的喜欢,确实是一件让人格外开心的事。 她微微勾唇。 两人坐在最后排,并不引人注意,可刚刚发生的一遭事,到底还是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让众多学子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云初瑶的身上。 未想,这一瞧,还真瞧出了不对。 七皇子那个异鬼,自幼在冷宫长大,话都说不明白,竟然能将长乐公主逗笑!他不是野兽吗?他不是不通人情吗?怎么也学会讨好人了! 真是世风日下! 众人不屑,忍不住小声议论了句:“难怪长乐公主会生你我的气,原来是七皇子在背后搞的鬼,等着吧,早晚有一天……哼,瞧好吧!” “急什么,”有人嗤了一声,“等过几天九皇子回来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众人一听,深以为然。 第45章 究竟是谁流落青楼! 不过说着说着,也有人对云初瑶不满了起来,小声嘀咕:“咱们也没做什么吧,好端端的,还得去领罚,那位的性子真是越来越跋扈了。” “不然你以为太子殿下为什么,咳咳,你懂。” “啊?”有人一愣,“太子殿下对她动手,难道不是因为她带着清欢郡主逃课,却害得清欢郡主流落青楼吗?” “什么啊,流落青楼的人不是二公主吗?我都听说了,二公主被人抓去了万花楼,还是长乐公主和清欢郡主救的她呢,她倒好,竟然因为清欢郡主来得晚了,就对郡主大打出手,硬是将清欢郡主逼自杀了!” 众人一听,纷纷咋舌。 云初瑶也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 说实话,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不然,他们也不敢说云初瑶的坏话,只是他们不知道,云初瑶自小耳力超群,长大后,又努力习武,自是耳聪目明,能够将众人的对话完全听入耳朵。 当下也是心里发沉。 不知是谁暗中作怪,竟然将脏水泼到了二公主的头上。 太子吗? 不,他刚做了错事,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得罪五皇子,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跟贵妃一脉完全撕破脸皮。 难道是……四皇兄? 云初瑶睫毛轻颤,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rua!” 身旁的云晏礼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下云初瑶的脸颊,硬是给云初瑶挤出了一抹笑,这才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云初瑶无奈道:“七皇兄,我没有不开心,倒是你,怎么才一日不见,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嗓子不舒服吗?” 云晏礼摇摇头,有些警惕地看向了周围。 防备心倒是重。 云初瑶心道。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云晏礼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目光如炬地朝外看去,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垂下眼睑,将自己缩成可怜巴巴的一小团。 云初瑶愣了一下,也朝外看了一眼。 竟是八皇子。 这几日,九皇子受伤告假,八皇子独自上太学,按理说,少了九皇子的磋磨,他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如意才是,谁承想,他竟瘦了一圈,连眼下都是发青的! 这是肩膀上的伤更严重了,还是九皇子又折腾他了? 云初瑶有些想不通。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云晏礼对八皇子的态度。 他们……很熟? 这倒有些棘手了。 她本意是同时接近七皇子和八皇子,了解他们的为人,深挖他们的本性,然后从这两个人中,选出最合适的盟友,加以扶持,等对方登上皇位,自己也有了从龙之功,可以舒舒服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再受制于人。 但在此过程中,她不希望自己的目的被任何人知晓。 可七皇子和八皇子相熟,无疑会对云初瑶产生影响,毕竟八皇子不傻,只要他和七皇子消息互通,就会猜出自己的目的来,哪怕他一时猜不到,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也一定会猜出真相,进而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利用。 看来,自己必须尽早做出选择了。 云初瑶心想。 “皇姐?” 八皇子一进讲堂,就看到了脸颊微肿的云初瑶,整个人都震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一抹惊骇,呆呆道:“你、你的脸……” 啧。 瞧他这震惊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消息滞后,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太子打伤的事呢,倒是个会演的。 “唔,”云初瑶道,“不妨事,只是有些肿。” 众人心下一喜,眼睛冒光,纷纷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云初瑶的话。 “啊?”八皇子张了张嘴,像是有些惊疑,“这怎么可能!皇姐可是大晋唯一的封号公主,谁敢打——” 话说一半,他突然噎了一下,赶忙闭嘴! 普天之下,唯有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太子四人,有权利惩罚长乐公主,而这四人无一不是八皇子的长辈,作为臣子,他怎敢妄言?! “当然是太子皇兄啦。” 云初瑶有些难过地说:“许是他心情不好,也许是我触他霉头了?谁知道呢?左右母后都觉得我没犯大错,想来我确实是无错的,至于太子皇兄如何想,也不是我能知晓的。” 这一番话说得无奈又痛苦,众人一听,也都愣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云初瑶。 就连一直温书的邓瑜之都抬起了眼。 云初瑶托着腮,脸颊处的软肉都鼓了起来,白白嫩嫩,又有些粉,衬得一双眸子如星子一般晶亮,漆色的,冷淡的,让人一眼望不到边际。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 像是在等待什么。 邓瑜之笑了笑,没说话,又默默地温起了书。 云初瑶也收回了视线。 邓瑜之出身邓家,注定是太子的人,想来用不了多久,自己近乎卖惨的话就会传到太子的耳朵里吧? 也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儿。 真让人期待。 “这、这……” 八皇子神色尴尬地站在原地,本就苍白的小脸儿看着更白了,几乎没了丁点儿的血色,嘴唇微张,欲言又止,却碍于身份,没说出一句话来。 云初瑶可不想让他为难,笑道:“多谢皇弟关心,我无碍的,倒是八皇弟脸色不大好,可是肩膀又疼了?” “……我、我吗?” 八皇子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除了母亲,竟然还有人记得自己肩膀上的伤,不由地闪了闪眸子,低声道:“皇姐不必忧心,小八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说着,他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云初瑶也笑了笑。 八皇子随即入座。 他年纪小,又生得不高,按理说,应该坐在最前排,奈何他生母只是个常在,自己又是九皇子的半仆,只能跟着不爱温书的九皇子,坐到最靠后的位置。 夫子讲学时,他要很努力地坐直,才看得清夫子的进度。 相比之下,身材高大的云晏礼就占了许多便宜,不用抻着脖子往前看。 云初瑶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满意,都是很上进的人呢。 第46章 云晏礼,你为他杀人? 云晏礼说话虽然不利索,但耳朵还算好使,夫子讲的课,他能听懂半数,一看就知道他是认真了、尽力了。 只是他底子太薄,书写太慢,难免会被拉下进度。 一个上午下来,云晏礼忙得焦头烂额,却只写了歪歪扭扭的十几个大字,还一个比一个丑,他盯着字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明白它为什么这么难看。 不由得有些沮丧。 “咦。” 云初瑶突然出声,吓了云晏礼一跳,他想都不想,就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字迹,凶巴巴地看着云初瑶。 “写得很好呢,”云初瑶轻笑一声,“我第一次拿笔时,写的字可远不如你,平时好好练习,可能用不了几年,你就能写出一手好字了。” 这倒不是假话,但云初瑶没有说的是她第一次写字时,才满三岁。 云晏礼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他又垂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它骨节分明,格外好看,但……又有点笨拙。 它写不好字。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云初瑶眉眼一弯,露出真切的笑容来,“先吃饭,吃完饭,我们再练字,好不好?对了,八皇弟,要一起吗?” 八皇子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涩声说:“皇姐,您和七皇兄先用膳吧,我、我去给九皇弟送膳食。” 说着,他对着云初瑶点了下头,便快步走远了。 云初瑶眉头轻蹙。 云晏羽都不来太学了,还要折腾八皇子,他可真是够可以的,难怪八皇子起势之后,第一个拿他开刀。 “罢了,”她轻叹,“七皇兄,我们先走吧。” 云晏礼没动。 云初瑶愣了一下,忍不住歪头看他,正对上云晏礼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她眨眨眼睛,问他:“七皇兄,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为什么呢?” 临近正午,讲堂也没什么人了,云晏礼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装哑巴了,闻言,他抿了抿唇,闷声说:“你、你和他更……更好,哼。” 云初瑶:“……” 哈,还闹上小脾气了? 她有些好笑,轻轻地翘了下唇角,才垂下黑眸,状似无意地开口:“七皇兄和小八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还计较起这种小事了。” 云晏礼呆了一下:“你……” “我猜的,”云初瑶笑说,“你们似乎很熟。” 云晏礼罕见地皱了下眉头,似乎对云初瑶的话有些不满,可他想了想,还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和八皇子之间的关系,犹豫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两个字来:“雇、主。” 云初瑶:“?” 这个形容…… 她眸子微闪:“你帮他做事,他给你钱?” “肉!” 云晏礼纠正道。 云初瑶眉眼微弯,笑得更温柔了:“原来小八会给七皇兄肉吃呀,那他平时都会让你帮他做些什么事呢?” 云晏礼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不说话。 “……抄罚写?” 云晏礼眨眨眼睛。 “……帮他打架?” 云晏礼一脸无辜。 “亦或是,”云初瑶顿了一下,眼神定定地看着云晏礼,缓缓出声,“为他杀人?” 云晏礼保持微笑。 云初瑶:“……” 她气笑了。 行,还是个会装傻的,亏她之前还以为七皇兄是个单纯的小傻子,合着人家只是不太会说话,脑子灵活着呢,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他都清楚得紧。 “七皇兄,小八给你一点儿肉,你就被他收买了,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了?”云初瑶一脸难过,“亏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好兄妹好朋友了呢。” 云晏礼皱起眉,弯翘的睫毛也轻轻颤动,看着十分纠结,半晌,他终于开口,声音闷闷说:“他……识字,教礼,礼,喜欢。” 原来如此。 云初瑶了然。 难怪云晏礼没来过几次太学,却认识不少字,甚至还勉强看得懂兵法,原来他有八皇子这个好师傅啊,不过他对自己还有隐瞒,比如,八皇子教他识字、给他肉吃的目的是什么,他又拿什么回报的八皇子? 她有心探究,但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当即将话题引到了别处,两人一同用膳去了。 饭后,云初瑶也如云晏礼所愿,教了云晏礼握笔的姿势和书写的窍门儿,眼看着他写出来的字越来越规整了,云初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天的时间匆匆过去。 次日一早,云初瑶又出了皇宫。 她心里记挂着吕夫子,又担忧着小乞儿的伤,同时,她还有心想知道善堂孩子们如今的处境,若是不亲自出宫看上一眼,她也很难放心。 好在京兆府的人做事还算利落,短短两天的时间,万花楼被人查封,善堂也被封锁,那些受尽打骂的小孩子们也被转移到了其他地界。 就连医女王月救下的小乞儿都见好了。 云初瑶也算放了心。 “……公主殿下?” 王月一推门,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云初瑶,愣了一下,连忙欠身,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云初瑶扶起她,温声问道,“不知吕夫子怎么样了?” “劳殿下记挂,我娘昨晚就醒了。” 王月提起这个,眼底微柔,嘴角也多了一抹笑,说:“倒是几位殿下离开巷子后,竟遇到了善堂的恶管事……也好在并无大碍,不然臣女可就罪过了。” 吕夫子醒了? 云初瑶心下微喜,没多寒暄,便进了正午。 吕夫子五十岁出头,看着不算年轻,眼角也有细纹,许是严肃惯了,她看到云初瑶后,表情还有几分的不自然,扯了扯嘴角,才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云初瑶鼻子一酸,眼眶险些红了。 她活了两世,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真心待她的人甚至不到一手之数,吕夫子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看到吕夫子摆脱前世的命运,重新地清醒了过来,她怎能不激动? “行了,”吕夫子哑声道,“殿下有这个时间,不妨多绣些好模样的绣品来,看我个老婆子做什么?” “刺绣和看望夫子,两不耽误。” 云初瑶笑了笑,话音一转,突然道:“说起来我还纳闷呢,夫子您一向硬朗,怎么突然摔伤了呢。” 吕夫子表情微顿。 第47章 有人跟踪她? “……摔倒吗?” 吕夫子有些头疼,忍不住揉了下太阳穴,疲惫道:“殿下,老身这几日浑浑噩噩,没甚清醒,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摔的了,不过也是怪了事儿了,荷包里的铜板一个字没少,人家送的护身符倒是丢得没影了。” “护身符?” 吕夫子应了一声,随口道:“前些日子在善堂附近,瞧见了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看着可怜,老身一时心软,就拿了个馍馍给她,她还回赠了个小小的护身符,当时老身还觉得纳闷,这小姑娘生得精致,肤白如雪,又是江左口音,怎么瞧都不像是善堂的孩子,这刚要去问,就摔破了脑袋,也不知道那小姑娘——” 话说一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小姑娘该不会被善堂的人卖去万花楼了吧!” 云初瑶眉头一皱,看向锦梅。 锦梅低声道:“回殿下的话,京兆府的人已经将万花楼调查清楚了,里面没有十一二岁的江左姑娘。” “这……难道是老身猜错了?”吕夫子怔怔道,“也许她逃出去了吧?” 云初瑶眼神一暗。 气氛有些凝重。 吕夫子年纪大了,又受过伤,没说几句话,就有些疲惫了,脸色微微发白,云初瑶自然不好久留,简单地嘱咐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 一直走出吕家的大门,她才突然开口:“善堂的正屋有地道,京兆府的人查过了吗?” 锦梅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查倒是查了,不过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据说这地道四通八达,不但跟万花楼相连,还直通城外的寒山,至于其他,倒也查不出了,想来他们的同伙已经接到了消息,先一步跑远了。” “万花楼那位需要人伺候的小公子又是什么身份?” “官宦人家的庶子,没什么特别的,”锦梅的表情有些凝重,“不知是不是奴婢的错觉,奴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事情还没完。” 突然,云初瑶脚步一顿。 “你说,善堂的地道通往寒山?” 寒山。 莫不是…… 想起前世那桩骇人听闻的大案,云初瑶心下一颤,手脚脊背全都蔓上了凉意,浓浓的心悸几乎将她吞噬! 不。 此案,她必查! “……谁?!” 云初瑶眸子一闪,有些凌厉的目光瞬间投射向了不远处,与此同时,她飞身向前,以最快速度冲了过去! 守在巷口的侍卫也脸色微变,厉声道:“不好!追!快追!” “朝南跑了!” 一行人飞速上前! 其中,云初瑶的速度最快,几乎在看到对方背影的瞬间,她就一把拿过身侧侍卫手中的弯弓,瞄准了这人的左腿,准备拉弓前射,可搭弓的瞬间,云初瑶的眼神突然一凝! “嗖!” 身后射来一箭! 竟直奔那人的后心射去! 云初瑶心跳一乱,二话不说,也随之一射,与此同时,她还黑眸微眯,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射出去的长箭。 看其落点,竟不是冲着那人去的! “嗖!哐!” 两支箭相遇于空中! 碎成几节! 云初瑶心下一松,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追!” 侍卫们飞奔上前,一个纵身,就要跨过高墙,直接拿下不远处那道瘦高又文弱的身影! 关键时刻,云初瑶突然出声:“且慢!” 众人连忙刹住脚步! “许是附近的住户,不必追了,”云初瑶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带着一丝对万事万物都毫不在意的冷淡,“锦梅,起驾回宫罢。” 侍卫们张了张嘴,也是面面相觑。 锦梅虽不明白云初瑶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云初瑶的命令刚下,她立即应道:“喏,奴婢这就去办。” 云初瑶颔颔首,没说话。 唯有看向远处那道飞速逃窜的瘦高身影时,她的眼神才有些许的复杂。 林逢时。 他一个寒门书生,这个时候不在家写诗作赋温书,因何出现在这里? 他有什么目的?等待自己?看望夫子?亦或是他也和善堂一案有关? 事情越发复杂了。 云初瑶心情沉重的同时,又有些蠢蠢欲试,无论善堂的事跟前世的大案有无关系,她都要命人去查,若真救下了那些女子,也算为自己积了德,答谢了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的大恩。 她心想。 这一遭出宫,云初瑶的心情不但没有放松,还紧绷了几分,甚至回到长乐宫时,她的表情都有些沉重。 锦梅不敢多言,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倒是锦竹有些坐不住了,一眼接着一眼地偷瞄锦梅,然后趁着云初瑶不注意,又翻了个白眼儿,酸气十足道:“好你个锦梅,平时得殿下喜欢也就罢了,怎么连出宫这种好事,殿下也都想着你呢?哪像我,自打入了宫,竟连皇宫外的天儿都不曾见过,困在这方寸之地,真是命苦啊!” “锦竹!” 锦梅脸色微变:“你说的什么话?也不怕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再连累了我们!” “你!”锦竹气得跺脚,眼圈都有些发红,“锦梅姐姐,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明明公主落水前,还是最亲近我的,怎么突然就疏远了呢,我心不甘啊!” “主子喜欢谁、愿意亲近谁,那都是主子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受着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的小心思?” 说着,锦梅见锦竹一脸委屈,也心下一叹,劝道:“更何况殿下是最宽宏心善的人,哪怕不亲近你我,也断不会让谁受了委屈,我们应该知足。” 也不知锦竹有没有把这话听进心里去,接连应了好几声,才踮起脚,往殿里看,表情有些紧张:“我有话要跟殿下说,你在门口守着。” 锦梅看她一眼,没理。 锦竹气急,用力地跺了一下脚,也跟着锦梅进了屋。 她这人一向很有眼力见儿,见云初瑶半倚在美人榻上,正闭目养着神,她不由地放轻了脚步,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云初瑶揉起了肩膀。 云初瑶的表情也越发放松。 第48章 太子这是想道歉了? 眼看着屋内气氛正好,锦竹心下得意,忍不住瞥了锦梅一眼,开口道:“今天一大早,殿下就出了宫,怕是不知道四皇子他亲自来看您了呢!” 说着,她还有些感慨:“想不到殿下跟他没什么交集,他倒来看殿下来了,这不比九、咳咳,这不比那几位皇子强上了百倍?真是个重情的。” 是吗。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神更为冰冷。 她这几位皇兄皇弟中,性子好的有、性子坏的也不是没见过,但即使跋扈如九皇子,也没有四皇子给云初瑶带来的恶感更强,他的为人处世、他的性情爱好,全都让人作呕。 如此,她自然不会在乎他是否真心地看望自己,不是最好,不然,她更要防,至于自己的贴身婢女锦竹,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了,不是吗? “锦竹很喜欢四皇兄吗?” 锦竹吓了一跳,身子都微微发抖,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惶恐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见他关心殿下,心里感激,这才提了一嘴,万万不敢有那些妄想,还请殿下明查!” 殿内格外安静。 锦竹规规矩矩地跪在原地,越跪越心惊,哪里还敢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好逃过这一劫。 良久,云初瑶的声音才悄悄响起,带着挥之不散的淡笑,她说:“本宫不过是打趣了一句,瞧你,竟然还跪上了,真是叫本宫不知如何是好呢。” 锦竹腿一软,后怕地跪坐到了地上。 “不过你说得也对,四皇兄虽然性子古怪了些,但也算重情,”云初瑶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开口,“为了情,他可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呢。” 设计陷害皇妹、虐杀皇妹的婢女,甚至亲自对皇妹动手……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她的眼底闪过寒芒。 这回锦竹倒是学精了,哪怕云初瑶主动夸了四皇子,她也没敢应声,只紧紧地抿了一下唇,心说,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四皇子这样好的人岂会有那样的风评?定是叫人陷害了! “对了,”云初瑶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东宫可有人来了?” 锦竹也有些纳闷儿,说:“回殿下的话,东宫确实来人了,不过也没久留,只送了一篮子的桑葚果儿,就离开了。” 云初瑶并不意外,轻笑了一声。 “东宫?” 倒是锦梅愣了一下,拧眉道:“太子殿下差人送了果子过来?这倒是个新鲜事儿,难不成太子殿下这是后悔了,来找殿下您认错来了?” 说着,她心下一沉,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自家殿下到底是年纪小,注重亲情,万一太子一道歉,两人再和好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但显然,锦梅的担心是多余的,云初瑶闻言,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扯了扯嘴角,淡笑道:“本宫这位好皇兄可不会主动找人认错呢。” 他怕是疼得狠了,有些受不住了,才不得已的,对自己示好来了。 云初瑶手里的薄刀都淬了“好药”,不至于害人,但也足够让他难受几天了,毕竟伤口不愈合的苦楚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尤其对方还是个太子。 至于太医院的人? 他们倒是会“解毒”,可问题是此毒易下不易解,没个十天八天,怕是解不出个名堂来,而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太子身上的毒性自动消减,伤口也逐渐愈合了。 所以,现配药、现解毒的意义——几乎没有。 太子要么选择忍耐,要么主动来找云初瑶求药,除了这两条路,大罗神仙怕是也没了他法,只是不知道这太子能忍多久,又什么时候来求她了。 可真是让人期待呢。 云初瑶唇角微勾,漫不经心地想着。 却不想,太子还挺能忍。 一直等到云初瑶结束休沐、重回太学那天,太子也没挑明这层窗户纸,只是东宫送来的糕点蜜饯已经从每日一次,改到了每日两次、每日三次。 看得出来,他其实挺急的。 云初瑶心情更好,早膳都多吃了两个水晶包,这才换了件束腰束身的短打,直奔太学武场的方向行去。 今天学武课。 “三妹妹!” 还没赶到武场,云初瑶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叫喊声,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去,正看到二公主提着罗裙,颠颠地朝自己跑了过来。 小圆脸都热得红扑扑了。 “三妹妹!从今天开始!我云初雪要跟你一起去太学喽!”小姑娘凑过来,眼睛亮亮地说,“开心嘛!” 云初瑶惊讶:“贵妃同意你来太学了?” 二公主表情微僵。 半晌,她才撇撇嘴巴,说:“她一开始也没同意,但我逼她来着,你怕是不知道吧,最近外面传了不少关于我的、不太好的传闻,女学那些人都信了,虽说她们不敢在我面前放屁,但那臭味儿还是熏到我了,我也懒得跟她们玩,只能去求母妃,母妃不同意,我就骗她说,我要去求父皇,她怕了,也就点头了,说是会知会父皇一声,我也提前来了。” 说着,二公主嘿嘿一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母妃多害怕父皇,我一提,她脸白得跟什么似的,啧,瞧好吧,下回有事,我还拿父皇威胁她!” 云初瑶:“……” 贵妃也够可怜的。 怎么就生了二公主这样单纯的好孩子呢? “既然来了太学,那就好好读书,”云初瑶看了二公主一眼,顿了顿,才说,“今天有武课,你怎么穿裙子来了?” “啊!” 二公主呆了呆:“我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第一天来,应该没人给我小鞋儿穿吧?等等!不好!季景珩!季景珩那厮不会教咱们武课吧?!” “放心,他教骑术和射箭。” 二公主稍微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云初瑶继续道:“不过咱们的武师傅是季景珩父亲的旧部,两人关系不错,上堂武课,季景珩还来旁教了呢。” 二公主:“……” 她哀嚎一声:“早知如此,我就少打他两巴掌了!” 云初瑶弯了弯眸子。 第49章 云初瑶!我要向你道歉! “对了,”二公主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问道,“三妹妹,我跟我母妃说了,过几天休沐的时候就去一趟寒山寺,浴佛节嘛,我洗洗晦气去,不然这日子太难过了,你去吗?我们一起好不好?” 云初瑶正要拒绝,突然又顿了一下,喃喃道:“寒山寺吗……” “你不喜欢寒山寺?” 二公主撒娇道:“那就去万佛寺,反正都一样,好不好?好不好嘛?” “寒山寺吧。” 云初瑶缓缓开口:“正巧我也想过去一趟。” “真的吗!”二公主惊喜,“这叫什么?稀有灵犀一点通!三妹妹,你可真好,我最喜欢你了,等去了寒山寺,咱们还能吃两天的素斋呢,五皇兄说,寒山寺的斋饭最好吃了!” 云初瑶含笑点头。 两人边走边聊,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武场。 二公主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忍不住用手戳戳碰碰,最后还一个没忍住,试了试长枪的重量。 只一下,她腰差点儿都被闪了! “小心点。” 云初瑶手疾眼快,连忙伸手扶她,道:“你力气小,先拿个轻点的武器练手,不然容易伤到自己。” “呜呜,三妹妹,”二公主忍不住捏了下云初瑶的胳膊,又崇拜又羡慕地说,“你胳膊比我细了好几圈,力气却比我大,我好嫉妒呜呜。” “你练,你也行。” “真的吗,”二公主眼泪汪汪,“我不会长一身的腱子肉吧?” 云初瑶顿了顿,才说:“……也不一定。” 二公主:“……” 那她还是不练了叭。 “想的倒美!” 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不会真有人以为自己练了功,就能有肌肉吧?青天白日的,做什么弥天大梦呢!” “怎么?你没有就不许别人有了?”二公主两手叉腰,立马接话,“云晏羽,你瞧你那个小鸡崽子的样儿,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呸!” 九皇子气得小脸儿通红,用力瞪了眼云初瑶,才对着二公主道:“我没有是因为我年纪小,等我长大了,一定有,我可不像二皇姐,一把年纪了,还一身的肥肉!” “你说什么?!” 二公主气坏了,眼睛瞪得溜圆,一撸衣袖,就冲了上去:“云晏羽!我杀了你!” 云晏羽丝毫不惧,甚至还扬起了下巴,冷哼一声,道:“八皇兄,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走这个胖女人?” 二公主:“!!!” 她更怒了! 八皇子低着脑袋,一步步地、沉重地走到了云晏羽的身前,对着二公主拱手告罪,苦声道:“二皇姐,我……” “让开!” 八皇子抿了抿唇,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 二公主气得磨牙,但她再气,也不至于欺负一个弱唧唧的小皇弟,用力瞪了云晏羽一眼,转身就走:“三妹妹,我们去别处玩吧,不理蠢货。” “呵,”云晏羽冷笑,“二皇姐,你不会真以为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墙头草吧?之前你和清欢姐姐交好,骂了云初瑶多少次,现在又为了云初瑶,同清欢姐姐交恶,你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 “你!” 二公主拳头一紧,凶巴巴地瞪向了云晏羽。 心里却倏地一虚。 自己……确实欺负过三妹妹。 这些天,她不知道有多后悔、多惭愧,一闭眼睛,脑海中回想的都是曾经自己站在宋清欢的身旁,数落三妹妹不是的模样,心火烧火燎一样难受,午夜梦回,也会哭肿眼睛。 “无妨。” 云初瑶平静道:“回头是岸嘛。” 二公主破涕为笑:“三妹妹说的是,我以前有眼无珠、眼盲心盲,分不清好赖人,这是我的不是,我要向你道歉,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擦亮眼睛,绝不让自己被居心叵测的人欺骗利用了!” 云晏羽脸都黑了! 谁居心叵测?你说清楚! “我倒觉得你的眼睛应该治一治了,”他抱着肩膀,很不屑地瞥了眼云初瑶,才冷声道,“不然也不会靠近云初瑶那个心狠手辣又阴狠恶毒的人!” 二公主气得够呛,又要冲到云晏羽的跟前。 云初瑶拉住她,温声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吗?不理他。” 云晏羽拳头微紧。 “我不咬回去,但我要打回去!”二公主气鼓鼓道,“看不惯他那个蠢样儿,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东西!” “他也就动动嘴皮子了,”云初瑶淡淡道,“再说,他这么能耐,想来是个有本事的,待会儿也不会求我了。” “啊?” 二公主呆了呆,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了云晏羽铁青着的脸,呸了一声,道:“他还好意思求人?不要脸!” “谁求了!”云晏羽吼道,“云初瑶!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我就算死!也不会去求你这样恶毒的人!” 云初瑶静静地看着他,说:“如此,最好不过。” 云晏羽气得瞪圆眼睛。 云初瑶却没有再理他的意思,一脸冷淡地收回视线,随着二公主朝不远处的方向行去,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吼声:“丑东西!你给我滚过来!” 云初瑶脚步一顿。 “啊!” 二公主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声道:“他他他——他的眼睛!异鬼?不、不是!他是七皇弟!天!他原来长这样吗?好凶、好吓人啊。” 云初瑶奇怪地看她一眼。 凶,确实有点。 但要说吓人,她怎么不觉得? “丑东西!谁准你把头发梳上去吓人的?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云晏羽涨红着脸,愤怒出声,“过来!丑东西!你给我过来!” 云晏礼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朝云初瑶走了过来。 二公主有些慌,紧紧地攥着云初瑶的袖口,颤声道:“三妹妹,他过来干什么?不会是想打人吧?我听人说,他们异鬼都不会说咱们官话的,怎么办,我们怎么阻止他,不靠近啊?” “别怕。”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手,轻声安慰:“他听得懂话,不会伤人的。” 二公主有些不信,可看到云初瑶明显变得温柔的眼神,她又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咽下去了,罢了罢了,舍命陪君子吧! 第50章 争夺七皇子? “站住!” 云晏羽紧握双拳,大声喊道:“丑东西!你站住!不要靠近坏女人!” 云晏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一步步地朝前走着,云晏羽又不爽又愤怒,一咬牙,道:“肉干!丑东西!我的肉干你还要不要了!” 话音落。 先前理都不理云晏羽一下的云晏礼突然停下了脚步。 云晏羽心中一喜,连忙招了招手,示意小太监将装满肉干的包裹递了上来,有些得意地说:“喂!只要你过来,这些肉干就都是你的了!” 说着,他又看了云初瑶一眼,唇角微微一翘,意有所指道:“有些人啊,又是给人家准备笔墨纸砚,又是送人家药膏膳食的,有什么用呢?别人招招手,他也会对别人摇尾巴!要我说,畜生就是畜生,对待它们,要用对畜生的法子,喏!” 小太监立马会意,连忙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块肉干,朝云晏礼丢了过去。 云晏羽勾唇:“喏,快捡起来吧。” 云晏礼瞳孔紧缩,几乎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一把接过了肉条,眼神含煞地瞪向云晏羽,像是在说:肉干这么好,为什么要丢到地上! “吃。” 云晏羽坏笑道:“丑东西,愣着干什么?快吃啊。” “七皇兄。” 同一时间,云初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轻且冷淡,却又带了一丝让人难以拒绝的温和,她说:“……过来。” 云晏礼身形一滞。 他抿了抿唇,浓浓的犹豫和纠结让他的唇色都有些发白。 “丑东西,你快来啊,”云晏羽啧了一声,眉里眼里都是得意,他诱惑道,“这里不止有肉干还有饴糖呢,糖你吃过吗?甜的,比米糕还好吃。” 云晏礼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云初瑶明白了,她长睫轻颤,率先移开了视线,对着身旁的二公主轻声道:“走吧。” “可……” 二公主张了张嘴。 可三妹妹明明很希望七皇弟走过来啊! 不过是一些肉干饴糖罢了,只要三妹妹想,她随时可以命人准备出一个肉山来,怎么能让云晏羽这个小混蛋凭此就骑到三妹妹的头上? 二公主越想,心里越不忿。 倒是云初瑶没什么表示,表情依旧冷淡,眼神也没什么波动,只轻拍一下二公主的手背,安抚道:“些许小事,我不会生气的。” 说着,她拉起二公主的手就要离开。 云晏羽更加得意,小身子都挺得笔直,小脑袋也扬得高高,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上全是笑意:“丑东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滚到——” 话说一半,云晏羽就瞳孔一缩! 先前还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的云晏礼突然动了!却是朝着云初瑶的方向! “不!” 云晏羽尖声道:“回来!你给我回来!” 云初瑶脚步一顿,缓缓地回过身,朝身后望了一眼,正对上少年人跑向自己时,亮晶晶的蓝色双眸,她的心轻轻一颤,竟也停了下来! “你……” 云初瑶怔怔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也是哑然。 他不是最喜欢肉干吗?为了肉干,他都可以为八皇子卖命,为何此时此刻,他竟然会抛弃烧好的肉干选择自己? 为什么。 明明她对他不够好来着。 “咦?” 云晏礼歪头看她,眼底闪过一抹不解,想都没想,他就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戳了下云初瑶的脸颊,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妹妹!笑! 不过……云晏礼呆了一下。 妹妹的脸好软,好滑,戳一下,好像在戳一个大白馍馍,指尖陷进去的同时,还会沾染馍的甜香。 唔,再戳一下? 云晏礼的手指头蠢蠢欲动。 云初瑶:“……” 她拨开了云晏礼的手,眼底却闪过一抹笑意,声音也带了一丝难得一见的甜:“七皇兄,你怎么来啦?” 云晏礼歪头,眼神不解。 不是妹妹让他过来的吗? 为此,他还放弃了一大包的肉干和饴糖,这样想着,云晏礼又有些肉痛,蓝汪汪的眼睛闪过一抹委屈。 云初瑶笑了。 “七皇兄放心,”她软声道,“我最不缺的就是肉干了,待会儿就差人把肉干送到你的景阳宫,如何?” 云晏礼的眼睛瞬间亮了! 果然! 妹妹就是比小屁孩儿大方! 哼!他才不傻,一顿饱和顿顿饱,他分得可清了! 云晏礼的眼睛亮晶晶的,嘴唇却用力抿紧,像是害怕被谁发现他是在偷笑一般,紧张兮兮的,云初瑶越看她,越觉得他是一只挖到宝藏的小兽,眼睛亮,小爪爪却抱得很紧,看着很是好笑。 云初瑶心软了一下,忍不住抬了起手,轻轻地揉了下云晏礼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云晏礼也愣了一下。 “……抱歉。” 云初瑶收回手,故作平静地轻咳一声,道:“我刚才手痒,七皇兄不会见怪吧?” 话音落,先前还怔在原地的云晏礼突然动了! 他走上前,逼近了云初瑶,然后在距离云初瑶只有咫尺之远的位置停下脚步,缓缓低头,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地蹭了下云初瑶的手心。 又飞快地退回了原地。 砰! 云初瑶的指尖轻轻一颤,心跳都乱了一拍! 七皇兄…… 她怔了一下,心软得一塌糊涂,又难免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揉了揉云晏礼的脑袋,才说:“好了好了,七皇兄,我的手不痒了,刚才多谢你了。” 云晏礼抿唇笑。 耳根通红。 云初瑶眉眼微弯。 “咳!” 一声重重的咳嗽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云初瑶的沉思,她回头一看,竟对上二公主有些幽怨的小眼神儿,不由得愣了一下:“二皇姐?” “你都没揉过我的头!” 二公主委屈道:“明明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 云晏礼哼了一声,又靠近了云初瑶一步,两人几乎都贴到一起去了! “你……” 二公主呆了一下,更气了:“喂!你干什么呢?她是我的三妹妹,你走开,三妹妹,你说,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一定要说实话!” 云初瑶:“?” 你俩闹别扭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51章 切磋! “都喜欢。” 云初瑶平静道:“我全都喜欢。” 二公主:“……” 真是一点儿都没听出来呢! “哼,我就知道,三妹妹一定最喜欢我了,”她轻哼一声,得意地挽住了云初瑶的手腕,笑嘻嘻地说,“所以,三妹妹下次手痒一定要摸我的头哦!” 够了。 手痒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想。 刚才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摸了云晏礼一下呢?只因为他呆头呆脑的,像头小兽,看着就十分好摸吗? 你还有没有点自制力了! “摸!” 云晏礼皱起眉头,有些严肃地看着云初瑶,一字一顿地说:“妹妹,摸、摸礼!” “啊?你会说话?!” 二公主惊了一下,也不挽着云初瑶了,迈着个阔步,绕着云晏礼走了好几圈,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 说着,她又问向了云初瑶,一脸好奇道:“三妹妹,你怎么跟他熟悉起来了?他不是异、咳咳,他不是一直待在冷宫吗?难怪看起来这么——” 危险! 像一头恶狼! 唯有面对三妹妹时,他才会收起自己的獠牙,露出一张憨憨的狗狗脸。 二公主若有所思。 “别怕,”云初瑶也听出了二公主的言外之意,握住了她肉肉的手,算是安抚,说,“他不凶,也不会伤人,不要怕他,没看他连云晏羽都没打过吗?” 要知道云晏羽已经不止一次地羞辱他了! “有道理!” 二公主立马道:“看来他也不是很危险嘛!” 第一次见到云晏羽,就一拳打肿云晏羽的脸颊,最后被云晏羽的侍卫吊在冷宫,整整暴晒三天的云晏礼:“……” 唔。 妹妹果然是有道理的。 云晏礼抿唇笑,想了想,竟将那块被云晏羽丢过来的肉干递给了云初瑶。 “……给我吃?” 云初瑶愣了一下。 云晏礼点点头,又伸出手,指了指二公主鼓鼓的脸颊和圆润的身体,认真地说:“妹妹吃,也、也胖。” 胖乎乎好。 软软的,更像馍了。 云初瑶:“……” 二公主:“……”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同时忽略了云晏礼的话,很默契地朝远走去。 云晏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看云初瑶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肉干,略一思考,突然转过身,猛地丢出肉干! “嗖”的一声! 肉干打中了云晏羽的膝盖! “啊!” 云晏羽痛呼一声,差点儿跪到地上,涨红着一张脸,吼道:“丑东西!你竟然敢打本皇子?你怎么敢!来人!还不快给本皇子拿下——” “武师傅来了!” 一声尖叫响了起来! 先前还自由散漫的众人吓了一跳,连忙爬起身,快步跑上前,规规矩矩地站到一处。 云初瑶也不例外。 太学的武师傅才四十出头,却生得格外严肃,一张脸阴阴沉沉,从不会露出半点儿的笑模样,一生气,虎目微眯,脸上的旧疤像活过来一样狰狞,别说是一群宗室子弟了,就连一向跋扈的云晏羽在他面前都规矩得不行。 没办法。 谁让武师傅曾是边关的大将,还是晋帝的心腹呢? 谁敢惹? 反正云初瑶不会。 眼看着众人站得笔直,没一个偷懒的,武师傅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大步上前,教起了今天要学的招数。 云初瑶也听得认真。 她之前也练过武,功夫自然不差,但若是比起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的大将,她还差得太远,所以听课的时候,她格外认真,生怕错过哪一个要点。 完全不知道身后有人盯她盯的眼睛冒火! 正是云晏羽! “咳!” 二公主气得磨牙,趁武师傅不注意,狠狠地剜了云晏羽一眼,用嘴型骂道:滚! 云晏羽怒视她! “噤声!” 武师傅脸色一沉,厉声道:“不要以为老夫背对着你们,就不知道你们的小动作了,全都听好了,今天的招数谁要是学不会,就留在武场,别想着出宫了!” 这话一出,宗室子弟无不哀嚎。 他们不出宫,就回不了家,回不了家,父王就会怀疑,一怀疑就会入宫,一入宫就知道他们偷懒的事了! 这不完了吗? 这样想着,众人无不脸色灰败,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更认真地看着武师傅做示范,恨不能一个人长出三个脑袋来! 等招数教完,又到了学子们相互切磋的时间,众人的脸色更白了。 “天啊!” 二公主抓狂道:“我为什么要来太学?我为什么要练武?好难啊!好难啊!我怎么什么都不会?我明明全都记住了啊,三妹妹,救救我!” 云初瑶看着二公主圆润的身体和软绵无力的剑招,也陷入了沉思。 她真有本事教她吗? 未必吧。 “呵。” 不远处的云晏羽抱着肩膀,冷冷一笑:“没练过武,你来什么太学啊?怎么样?要被罚了吧?活该!” 二公主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说得好像你学会了一样!” “那也比你强。” 云晏羽的眼珠儿转了一下,突然道:“云初瑶,武师傅让我们互相切磋,你怎么只知道站在丑东西的旁边跟丑东西说话啊?难道你在教他学武吗?” 云初瑶瞥他一眼,没有理会。 云晏羽拳头一紧,脸色有些青,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更是恨不能杀人! “别白日做梦了!” 他大声道:“你以为练武是很简单的事吗?没个三五年的时间,他能练出什么名堂?他一个异鬼,也配练我们大晋的武学?他不配!” 这回云初瑶看都不看他了,只定定地看着云晏礼,安慰道:“七皇兄,你不用理他,你的武——你的身体底子很好,只要用心,你不会比任何人弱。” 云晏礼皱着眉头。 眼底的疑惑却更浓了。 “哪里不懂吗?”云初瑶的声音更温和了:“要是不懂,可以问问我呢。” “……不一样。” 云晏礼抿了抿唇,苦恼道:“不对,全、全都不对、不一样。” 云初瑶心下微震。 怎么会不一样呢? 天下间的所有武学,无论是何派系,全都有共通之处,大体的走向也大多一样,云晏礼觉得完全不同,只能说明——他之前学的可能不是大晋的武学! 第52章 打赌!我要解药! “喂!” 云晏羽气急败坏,大声道:“云初瑶!本皇子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傻!你再不回头,本皇子就——” “滚!” 云初瑶蓦地回头。 她皮肤很白,衬得一双眸子更黑更暗,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时,眼底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却能让人感受到浓重的杀机,让人不敢直视! 云晏羽吓了一跳,身子都哆嗦了一下,小脸儿也微微发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你、你?” 他有些不敢相信,怔怔道:“你说什么?你……你让我滚?” 怎么会。 她可是云初瑶啊。 他是不太喜欢她,甚至有些厌恶她,但他心里清楚,云初瑶对自己并不算差,平时有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东西,也会第一时间想起自己,就连自己惹她生气了,她也会严肃地对自己讲道理,从不过多苛责。 是。 他们前段时间是闹了别扭,但云晏羽始终觉得只要风头过了,云初瑶就会像曾经那样,重新对自己好的。 他都想好了,等云初瑶后悔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好好嘲讽她几句,让她知道她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可现在…… 她竟然让他滚? 他不是她最喜欢的弟弟吗?她不是说他们才是一家人吗?她不是宁愿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他难过吗?她怎么会让他滚,还是用那样冷漠、厌恶,甚至还带了一丝杀意的眼神让他滚? 她不再当他是弟弟了吗? 不知怎么,云晏羽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突然地刺痛了一下,再抬眼时,他看向云晏礼时,眼底又多了一抹仇恨! 是他! 是他抢走了自己的位置! 如若不然,云初瑶怎么舍得让自己滚? 云晏羽紧握着双拳,重重地喘着粗气,眼底的屈辱和愤怒几乎将他吞噬! 凭什么! 云晏礼不过是一头异鬼,他凭什么取代自己,站到云初瑶的身边?难道在云初瑶的眼里,自己和异鬼没什么两样吗?混账!奇耻大辱! 他咬着牙,恨意滔天道:“云初瑶!” 云初瑶脸色微沉。 眼底的不耐几乎要溢出来了。 “你让我滚?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滚!”云晏羽吼道,“太学是我先来的,武术也是我先学的,要滚也是你滚,带着你的异鬼皇兄——” “嚷嚷什么!” 武师傅脸色一黑,沉声道:“再不好好切磋,你们全都滚!” 武场瞬间安静下来! 云初瑶也收回了视线,对着云晏礼微微勾唇,温声说道:“七皇兄,我们也切磋两招,你觉得如何?” “……我?” 云晏礼指了指自己,眼神茫然了一下,然后用力摇头,拒绝道:“不、不打妹妹!” “不打不打,”云初瑶失笑,“我们只是切磋一下,点到为止,绝对不会伤到彼此,可以吗?” 云晏礼还是有些犹豫。 可转念一想,武师傅已经让他们切磋了,就算自己不跟妹妹打,也会有其他人跟妹妹打,倒不如自己动手了,还知道轻重,不让妹妹受伤。 这样想着,他才点了头。 “嘤~” 二公主抱住了胖胖的自己,眼泪汪汪地说:“好,你们打,你们打过,全都不要理我,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这里吧,呜呜……” “那我先跟你切磋。” 云初瑶想了想,道:“反正时间足够,我们可以一个一个地来。” 二公主:“……” 她立马擦干净眼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讨好道:“三妹妹,我随口说的,你们来、你们来,我还是休息去吧,哎呀呀,这天怎么这么晴呀?我再仔细看看!” 云初瑶嘴角微抽,只得将目光放到云晏礼的身上,眉梢轻挑:“试试?” 云晏礼不再拒绝! 两人同时冲上前来。 论是生死搏斗,云初瑶可能不如云晏礼,但要是只用晋国的武学切磋,云晏礼比起云初瑶可就差了太多了,没两下的功夫,就被云初瑶按到了地上。 “用力。” 云初瑶拧眉:“不要留手。” 云晏礼再次出手! 没过几招,云初瑶就发现了云晏礼的不对,他内力绵长,力气也大,施展武招时,理应一气呵成,十分轻松,可他偏偏只会使些柔劲儿,手掌落到云初瑶的身上时,轻飘飘的,一点儿都不疼。 “……你使劲儿了吗?” 她不禁问道。 云晏礼有些委屈。 一双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云初瑶,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大狗,惨兮兮的。 “别乱动,放轻松。” 云初瑶皱了皱眉,握住了云晏礼的手腕,仔细地感受着云晏礼的内力,未想,她这一接触,竟发现云晏礼的内力十分诡异,甚至比云初瑶一个女子的内力还要阴柔冰冷! “不、不能用力,”云晏礼有些磕绊地说,“……妹、妹妹,会死掉。” “一点儿力气都不能用?” 云晏礼重重点头。 云初瑶心道奇了,难道异国人的功夫都是这样的吗?可她前世听季景珩说,异人力大无穷,从不施展内力啊。 “哈!” 一声冷笑响了起来。 云初瑶回过头,发现依旧是云晏羽,她也有些烦了,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和七皇兄要练武,没时间耽搁。” “他?” 云晏羽翻了个白眼:“我武功是不怎么样,但我眼神好啊,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练个什么武啊?真可笑。” “他会不会武,与你何干?”云初瑶反问,“你很闲吗?” 云晏羽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放柔了语气,说:“皇姐,我只是害怕丑东西的功夫太差,再耽误了你啊,这样吧,你换个人切磋,怎么样?” 云初瑶皱起眉头。 “顺便……咱们再打个赌?”云晏羽试探性地问道,“成吗?” “你想要什么?” “我要是赢了,你就把我太子皇兄需要用的解药交给我,”云晏羽立即道,“我要是输了,就随你处置!” 果然。 他的目的还是解药。 云初瑶微微抬眼,淡声说:“不用切磋,也不用打赌,你要是想要,本宫可以直接送给你,但前提是你走远些,别再碍本宫的眼。” “云初瑶!你竟然瞧不起我?!” 第53章 云晏羽气哭了! 云晏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只能紧握着双拳,咬牙道:“本皇子才不稀罕!也不需要你的施舍!至于太子皇兄的解药,本皇子会堂堂正正地赢回来!” “哦。” 云初瑶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了云晏礼:“我们继续。” “云初瑶!” 云晏羽气得双眼通红,咬牙道:“你敢!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不但伤了太子皇兄的手,还在太子皇兄的伤口上抹毒,你知不知道只差一点点,皇兄的手就废掉了,他就不能继续当太子了!” 说着,云晏羽情绪激动,一颗豆大的泪珠儿竟然滴落了下来!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眼泪流得凶,擦泪的力道也重,一字一顿,咬牙说:“这么多天了,太子皇兄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你呢?你有后悔过吗?你看过他一次吗?明明他之前对你也不差的,你的心怎么这么狠!你可是他的亲皇妹!” “太子皇兄打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是我的亲皇兄呢?” 云初瑶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抹讽刺:“我没做错事,却要挨他的打,挨了打还要主动看望他?别太可笑。行了,云晏羽,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哭得这么委屈,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解药,我没说不给你,是你自己不要的,你都不要了,我还能怎样?求着你接下它吗?” 云晏羽攥紧了拳头,用力瞪着她,瞪得眼睛发酸,眼泪越掉越多! 他不想哭。 他死也不要在云初瑶的面前哭!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云初瑶的冷脸,一听到云初瑶冷酷的声音,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他想,他也许是太生气、太愤怒了,不然,他不至于哭成这样的。 “云初……” “殿下。” 一直站在云晏羽的斜后方,却始终不曾开口的邓瑜之突然出声了:“长乐公主与太子殿下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亲厚,又岂会置太子殿下于死地而不顾?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他声音温和,开口前甚至还对着云初瑶微笑了一下,又道:“不过九殿下说的也有道理,七皇子初次习武,怕是很难成为公主殿下的切磋对象,不如让瑜之上前一试,也能让彼此免于武师傅的责罚。” 云初瑶定定地看他一眼,突然道:“本宫倒不觉得,七皇兄虽初次习武,但他敏而好学,拖不了任何人的后腿。” “公主殿下明鉴,瑜之绝无此意,”邓瑜之连忙道。 “表哥!” 云晏羽抹了把眼泪,凶巴巴地瞪了眼云初瑶,才说:“本皇子自然知道表哥是什么意思,怕只怕有些人是故意装傻,哼,不想光明正大地给解药,那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小殿下,”邓瑜之无奈地看他一眼,轻叹道,“莫要误会了长乐公主才好。” 说着,他又作了一揖,温声说道:“公主殿下,瑜之始终认为实力相当者之间的比斗才叫切磋,其他,均为指点。殿下与七皇子武力差距太大,经常切磋,无益于殿下的进步,也不利于七殿下的成长。”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云晏礼并非初学者。 云初瑶长睫轻颤,掩住了眼底的情绪,再度抬眼时,眉眼间只余平静,她开口,声音淡淡:“如此,那就请瑜之表哥多多指教了?” 邓瑜之笑了笑:“指教谈不上,不过共同进步罢了。” “等等!” 云晏羽眼珠儿一转,突然道:“光知道切磋能有什么意思?不如添一些彩头?比如输了的人要答应对方的一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云晏羽,你怎么又绕回来了!”二公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可真是个大聪明,不过你别忘了,他邓瑜之是厉害,我三妹妹也不差,说不准我三妹妹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呢!” 说完,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心想,云晏羽是得罪我了,可人家邓瑜之没有啊,自己怎么能迁怒于他呢?连忙解释道:“邓公子,我、我不是有意说你的!” 邓瑜之很好脾气地笑了笑。 “谁说我瑜之表哥要跟云初瑶打了?”云晏羽冷哼一声,道,“正好六个人,咱们三对三地进行比斗,谁三局胜二,算谁赢,如何?”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着邓瑜之。 说好了要实力相仿者进行切磋,临了临了,他云晏羽又要改变策略,可真是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呢。 邓瑜之也表情微滞。 半晌,他才苦笑一声,对着云初瑶又行一礼,道:“若是公主殿下不弃,大可在比斗结束后,再寻瑜之切磋,瑜之虽地位卑微,但言而有信。” “也好。”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淡淡出声:“本宫应了,如此,倒也能免了九皇弟四处宣扬本宫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可能。” “你!” 云晏羽脸色微变,有些恼怒地瞪着云初瑶。 他才哭了半晌,眼睛还红肿着,愤怒地瞪着人时,活像是只被欺负了的精致兔子,若是曾经的云初瑶,保不齐会有多心软,而现在,她只瞥了他一眼,便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不知怎的,云晏羽的心又是一沉。 坏女人变得更坏了。 他紧握双拳,恨恨地想着,面上却强压下了愤怒和泪意,对着云初瑶大声道:“好,我们开始吧!” “哦?” 云初瑶挑了下眉。 “你、二皇姐还有丑东西一伙,我、八皇兄和瑜之表哥一伙,如何,”云晏羽的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强压自得地说,“你们有疑问吗?” “有!” 二公主立马道:“我和七皇弟都是第一次学武,不能一组,这不公平!” 云晏羽一脸恼怒地等着她:“那你想怎样!” “我……”二公主想了想,一咬牙,大声道,“我不跟三妹妹一组,我要跟你一伙儿,怎么样?你同意吗?” 她武功这么差,才不能拖三妹妹的后腿呢! 第54章 云晏礼vs邓瑜之 云晏羽绝对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人比他还要厚颜无耻,闻言,他整个人都愣到了原地,一脸震惊地看着二公主。 二公主更得意了。 “哼,”她冷哼一声,“你敢同意吗?” “我才不要和你一伙!” 云晏羽气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肯定会想方设法地帮云初瑶赢,这绝对不行,我们不需要你!” “但我要你啊!” “不行!” 两人互相瞪眼。 云初瑶失笑,将一脸愤怒的二公主拉了回来,说:“怎么,皇姐对我们的队伍这般不自信吗?无妨的,左右只是切磋罢了。” “那也不能输给他,”二公主不服气地说,“我要把邓瑜之换过来!” 云初瑶:“……” 你想得倒美。 “不用换。” 云初瑶摇了摇头,一锤定音:“点到为止即可。” 云晏羽眼睛一亮,登时大喜,道:“好!云初瑶!你果然爽快!上擂!这第一局本皇子要跟你比!” 云初瑶脚步一顿。 “怎么?不敢比了?”云晏羽挑衅道,“不敢比,那就认输吧。” “田忌赛马。”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笑:“你倒也长脑子了。” 云晏羽脸一青,差点骂人。 他年纪小,又贪玩成性,自然比不过云初瑶,刚上擂台,还不等切磋正式开始,就嚷嚷着要认输了。 第一局,云初瑶胜。 很快,二公主和八皇子上场。 自打云初瑶点出云晏羽“田忌赛马”的念头,二公主的表情就有些凝重了,等第一局过后,第二局开始,她的心更沉,脚步也更重,一看就知道她心事重重。 云晏羽比不过三妹妹和七皇弟打不过邓瑜之一样,都是显而易见的事。 如此,自己的输赢就显得尤为重要,要是赢了,倒也还好,可要是输了,岂不是让云晏羽这个小混蛋骑到三妹妹的头上去了?她绝不能输! 可…… 自己打得过小八吗? 二公主忧心忡忡。 八皇弟年纪小,光论力气,怕不是自己的对手,可问题是他已经跟着武师傅练了好几年的武了,就算是个废物,他也能学来几个好招吧? 不行! 自己必须赢! 二公主紧攥着拳头,小圆脸儿上满是严肃,比斗刚一开始,她就飞扑上前,试图用自己略显庞大的身体压住八皇子的小身板,可惜没能如愿,反被对方按住了肩膀,死死地压到了地上! 她不愿认输,硬是咬着牙,一张狰狞地爬起了身,张牙舞爪地朝后抓去! 两人战成一团。 “废物!” 擂台下,云晏羽脸色铁青,骂道:“真是个废物!练了几年的武,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这个蠢材!云晏诚!你给我听着!你要是输了,你那个病恹恹的母妃就别想喝着药了!” 这话一出,擂台上的两人全都愣了一下。 八皇子更是怒极,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神一厉,恨得不能自抑,却硬是咬着牙,将心底的愤怒通通压了下去,然后一个翻身,将正在愣神的二公主按到地上。 “你……” 二公主张了张嘴。 八皇子垂着头,没有去看二公主的眼睛,只哑着声音,低低道:“对、对不起。” “别,没,我……” 二公主连连摆手,唇色都有些发白,她不觉得八皇子趁自己愣神,便袭击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甚至在九皇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出了认输的打算。 毕竟她心里清楚,一时的输赢根本没有人命重要。 但她还是有些难过。 “三妹妹,”二公主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一眨眼睛,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闷声道,“对不起,我、我输了。” “你忘了吗?我先前说过的,输赢并不重要,”云初瑶笑着安慰她,“重要的是我们从切磋中获得了什么。” 二公主鼻子一酸:“三妹妹,你真好。” “啧,输了还求安慰。” 云晏羽冷哼一声,不屑道:“真恶心。” “那也比你强!”二公主怒了,“你拿王常在威胁八皇弟,你还是个人吗?你不配为人,也不配为人子!” 云晏羽气得咬牙! 母后说过王常在虽然位份低,人也病恹恹的,没什么用处,但她不能死,只要她还在,八皇子就永远都是他云晏羽的狗,所以,哪怕八皇子输了比斗,他也不会真不给王常在药吃。 可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咬牙道:“别废话,输了就是输了,下一局,你们还比吗?” 比了也是输。 二公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胆儿!” 云晏羽突然鼓起了掌,大声道:“丑东西居然自己上擂了!好!太好了!表哥你快上!好好教训他一顿!上啊!” 邓瑜之怔了一下,微微抬眼,果然看到了擂台上那道高大的身影。 他轻叹了声,缓步上前。 “七皇兄!” 云初瑶眼神紧紧地盯着云晏礼,心跳却越来越快,最后一个没忍住,大声喊了起来:“输赢不重要!” 云晏礼歪头看她。 云初瑶心下更急,她的七皇兄有许多的秘密,自己知道了,倒是能忍住不去探究,可邓瑜之呢?他忍得住吗?别为了区区输赢,害了他自己! “我不是很想赢。” 她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七皇兄,你速战速决,无论输赢,我都会陪你一起用膳,为你准备最好吃的糕点。” 七皇兄很聪明,她不信她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他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公主殿下不必忧心。” 邓瑜之静静地看着云初瑶,温声开口:“瑜之自有分寸,绝不会伤到七皇子殿下。” 说着,他又看向了云晏礼,略一抱拳,才微笑着说道:“请指教。” 云晏礼愣了一下,也学着他的动作、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 两人同时出击! 因着是切磋,他们对战时,施展的都是武师傅刚教他们的招数,看似公平,其实对云晏礼这样的晋武初学者来说,还是很不公的,没两下,云晏礼的左边脸颊就挨了一拳。 火辣辣的疼。 第55章 暴露! 只论武学,云晏礼绝对不是邓瑜之的对手,但他习武多年,底子还在,身法也足够快,一时间,邓瑜之想要完全拿下他,也是十分吃力。 可邓瑜之丝毫不恼,眼底都闪过了一抹兴味! 难怪长乐公主说她不在意输赢,甚至还暗示云晏礼可以认输,他原以为她是担心七皇子受伤,现在想想,她应该是害怕这位异人皇子暴露底牌吧? 这人大抵是学过武的。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身法又快又诡异,自己却全然不曾接触过,难不成他只是个野路子,习得的功法也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如此,他还真是个武学奇才了! 邓瑜之越想,眼神越火热,下手也越发地重! “认输!” 云初瑶眼神一厉,突然出声:“七皇兄!快认输!” 云晏礼一愣,有些茫然地抬起眼,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可就在这一瞬间,邓瑜之突然出手,直奔云晏礼的项颈袭了过去! 竟与武师傅新教的招数完全不同! 他使诈! 云初瑶眼神更冷! 邓瑜之自幼习武,天资高,人又努力,自然不是个好惹的,一出手,就是杀招,速度极快,几乎是一刹之间,他的大手就已经袭上了云晏礼的项颈! 而云晏礼速度更快! 他甚至都没将视线从云初瑶的身上挪开,就抬了下手,对上了邓瑜之的手腕。 “啪!” 声音清脆。 像是没施多少力气。 邓瑜之却脸色微变,正欲收手,却还是慢了一步,云晏礼的手指已经如藤蔓一般缠上了邓瑜之的手腕和掌心,然后轻轻一滑,只听得“咔嚓咔嚓”的几声脆响,邓瑜之的右手手骨就被尽数地卸落下来。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一息之间! 很多人连云晏礼的动作都没看清,就震惊地发现邓瑜之的右臂突然瘫软了,他的手指、手腕甚至是手肘处的每一寸骨头都软踏踏地陷进了皮肉里,再挣扎,也施不出一丝力气!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颤! 难怪七皇兄和自己对战的时候,没使过一点儿力气,他这样的招数,单单是柔劲儿,就能卸掉人身上的所有骨头,要真施了力气,怕是连身上的骨节都会被他碾碎掉! “表哥!” 云晏羽脸色大变,飞一般地跑上前,尖声道:“御医!快叫御医来!” 云初瑶也快步上前,连声说道:“七皇兄,还不快将瑜之表哥的骨头安回去,不要耽搁,要快!” 云晏礼立马点头! 他也不傻,自然察觉到了邓瑜之温和笑脸下的阴险,猜到这人是故意偷袭自己,以此逼迫自己施出真招,露出马脚,他自然不能让他如愿! “且慢!” 邓瑜之脸色发白,额头都冒起了虚汗,可他的嘴角却微微勾起,笑容甚至比先前还要真切两分:“公主殿下莫急,瑜之无碍,还是等御医来了再做打算吧。” 云初瑶心下微沉,却道:“御医赶到这里,还需要不少时间,瑜之表兄,你确定要继续等下去吗?” “对啊,表哥,”云晏羽也有些心慌,连声道,“万一御医来晚了,你的手再被耽误了,这可怎么办啊!” 邓瑜之虚弱地笑了笑。 他个子不高,生得却不差,笑起来时,犹如朗月入怀,让人无端地升起好感来,可无论是云初瑶,还是云晏礼,他们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微笑背后的杀机。 这人从不是好惹的。 也远比云晏羽要麻烦太多倍。 “武师傅来了!” 有人惊喜出声,连忙让开路,让武师傅行了过来,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 武师傅拧着眉头,没说话,径直走到了邓瑜之的身前,目光也落到了邓瑜之的右臂上,只一眼,他就脸色大变,骇声道:“这是——” 他快速上前,将邓瑜之的整条右臂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通,面皮狠抽了一下,脸上的疤痕更显狰狞! “像、太像了。” 武师傅嘴唇颤抖,眼神死死地盯着云晏礼,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质问出声:“这招数是谁教给你的!” 云晏礼的眼神波动了一下,用力抿唇,不说话。 “来人!” 武师傅紧握着双拳,手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才狠声道:“封锁武场,任何人不得出入,老夫要进宫面圣!”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云晏礼一眼,转身就走!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 锦梅立即会意,带着两个小宫女跟到了武师傅的身后。 武师傅自然发现了这几个小尾巴,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可他的手里到底是没有证据,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冷着一张脸,直奔养心殿的方向行去! 武场安静得近乎诡异。 众人像受惊的幼兽一般,挤成了一团,眼神忐忑地盯着云晏礼,就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眉里眼里全是怀疑和防备。 刹那间,云晏礼再一次被人孤立。 “他、他竟然会武!” “嘘,小声点儿,没看长乐公主还站在他旁边呢吗?”有人悄声提醒,“他何止会武啊,我瞧着,他这武功都不比瑜之兄弱,而且出手诡异,没看瑜之的手多吓人吗!” “他的招数是诡异了点,但武师傅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话说,他常年待在冷宫,又从哪里学的武呢?” 气氛瞬间凝固了。 半晌,终于有人小声道:“我听我娘说,七皇子的母妃会武,当年,她就是因为刺杀皇上,才被打入冷宫的,你说,七皇子的武功是不是她教的啊?” “怎么可能。” 有人立马反驳:“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但你不知道的是,七皇子母妃的武功早就被废了,而且是满身经脉尽断的那种废,她现在走路都费劲呢,还怎么习武?完全不可能的事儿,而且她一个疯子,也没法教七皇子不是?” “万一是装疯呢?” 这人的眼神更复杂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别聪明,皇上都远不如你?” 对方:“……” 第56章 冷宫弃妃——云晏礼生母! 云晏礼母妃武功尽废,如今早已疯疯癫癫的事,云初瑶也知道,甚至知道的比寻常人还要多上一些。 她是真疯。 不装假的那种疯。 不然,前世的她也不会错把烛灯当做了月亮,用尽全力抱在怀里,最后点燃了衣裳,烧死了自己,连带着,还烧毁了一大半的景阳宫。 现在想想那冲天的火光和她诡异的笑声,云初瑶都有些毛骨悚然。 “没有!” 云晏礼攥紧了拳头,眼神定定地看着不远处议论纷纷的人群,有些气闷地说:“没、没人教礼,她不教的。” “那你是……” 云初瑶灵光一闪,突然道:“偷学的?” 云晏礼有些心虚,耳尖都泛起了红,一边闪烁着眸子,一边小声说:“没偷,但、可以看,看了,就会了。” “怎么?”云初瑶微微惊讶,忍不住地问道,“你过目不忘吗?” 云晏礼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云初瑶的心却沉了又沉。 看来,七皇兄的武功十有八九都是从他母妃那里学来的,可问题是他母妃不是武功被废、人也疯了吗?她还能继续练武?如此,她这些年来,武功又精进了多少,还会不会再对父皇下手呢? 正沉思着,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快步朝自己行了过来。 云初瑶定睛一看。 竟是锦梅! “殿下!” 锦梅还算谨慎,眼见着众人都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说话时,自然是将声音压得极低,言简意赅地说道:“武大人进宫面圣后,就带人朝景阳宫的方向赶了去!” 云初瑶眸光一闪。 “七皇兄,”她突然说,“你要是担心她,我可以带你去一趟景阳宫。” 云晏礼紧紧抿唇。 “去去去!” 二公主立马道:“三妹妹,好妹妹,你们要是去景阳宫,记得也带我一个,我实在不想跟他们待在一起。” 云初瑶自然点头。 一行人快步前行。 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云晏羽也就更为心急,忍不住地跺了跺脚,咬牙道:“云初——” “殿下。” 邓瑜之的手扶着受伤的右臂,身体靠着太监,有些虚弱的笑了笑,说:“殿下放心,瑜之伤得不重,倒是太子殿下的手背更让人忧心。” 云晏羽眼圈一红:“表哥……” 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说:“表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定会将解药拿回来,至于七皇子那个死畜生,我也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殿下,”邓瑜之摇摇头,苦声道,“本就是瑜之技不如人,如何能怪到七殿下的头上?” 云晏羽冷哼一声,道:“才不是!表哥身手如何,谁不知道?要不是他耍诈,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说完,他又对着邓瑜之嘱咐两句,才转身离开,跟到了云初瑶的身后。 “三妹妹!” 二公主回头看了一眼,小圆脸都皱成了一团,忿忿道:“云晏羽那个小混蛋追上来了!他想干什么!” “不用管他。” 云初瑶淡淡地说。 他不过是想求解药罢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朝前行去。 因着武师傅离开前,曾命人封锁武场,众人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了下来,好在云初瑶的身份非同一般,又有晋帝亲赐的金牌,也就顺利脱身。 很快,便抵达了景阳宫。 他们赶到时,宫殿早已被人封锁,只能进,不能出,还是云初瑶对着守卫略微示意,才带人进宫,直奔云晏礼母妃所在的小院落行了去。 四下荒凉,入眼破败。 隐隐的,还能听到风打树梢发出的“唰唰”声响。 二公主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三、三妹妹……” 她脸色微白,颤抖着手指朝斜前方指了去,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惶恐。 云初瑶也看了过去。 只见破败的小院内,只余一弯清泉,泉边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正坐着一位金发雪肤的女子,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嫣红的唇瓣轻轻翕动,发出古怪又悠扬的歌声来。 让人头皮发麻。 几个守在女子身边的侍卫也都表情凝重,看着十分紧张,生怕对方会暴起杀人。 但出人意料的是,女子只自顾自地挽发、梳妆,竟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她的骨肉。 “她、她唱的什么啊?” 二公主抖了一下,紧张道:“三妹妹,我怎么越听越害怕呢?” “许是异地的歌谣,”云初瑶猜测道,“听着不像是大晋的曲子。” “她可真……” 话说一半,二公主又偷看了云晏礼一眼,赶忙将嘴巴闭上,干笑着说:“也不知道武师傅他们都从院里搜出了什么,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云初瑶抬抬下巴,示意二公主往墙角的方向看。 一堆脏兮兮的、破破烂烂的瓶罐正摆在那里,散发着酸味和恶臭。 二公主实在没忍住,捂住胸口,干呕了起来:“呕!这是什么啊!好臭好臭!受不了了!三妹妹,咱们真要过去看看吗?我有点恶心。” “不!” 云晏礼突然出声,吓了云初瑶一跳,连忙转头看他,正对上他紧绷的下颌和微红的眼眶,他严肃道:“不、靠近!” 不能靠近吗? 云初瑶若有所思。 “好好好,不靠近,”二公主立马道,“正好我还不想过去呢,话说,你母妃闲来无事,作甚摆弄那些破罐子啊?她不会……真疯了吧?” 云晏礼抿抿唇,没说话。 二公主一脸可惜:“你母妃可真够好看的,要是没病,还不知道会美到什么程度呢,不过话说回来,她看着真不像脑子有疾的人呢,看着干干净净,还挺正常啊。” “长乐公主?” 一道充满了狐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初瑶回头一看,也没惊讶,只略一欠身,算是行了个弟子之礼,低声道:“长乐见过武师傅。” “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武师傅拧着眉头,脸庞更显狰狞,尤其是看到云晏礼时,他更是眼神一厉,死死地盯向了云晏礼的脸:“为何还带了七皇子殿下?!” 何其危险! 第57章 礼!杀死她! “七皇兄担心他母妃,长乐就带他回来看看。” 说着,云初瑶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武师傅,你为何对七皇兄如此冷淡?可是他习得的武功有什么不对?还有,你的人进入冷宫后,可还搜到了什么东西?” 接连的三个问题让武师傅懵了一下,瞬间忘了自己先前对云初瑶的质问,哑声道:“……此事与长乐公主无关。” “哦。” 云初瑶不无失望地应了一声。 “虽然没搜出什么,但老夫已经决定留下些许护卫,守在冷宫门口了,”武师傅沉声道,“以防万一。” 这点云初瑶早有预料。 毕竟云晏礼的母妃是疯,可云晏礼本人可不傻,他不会在冷宫留下什么把柄,任人搜查,至于冷宫外的侍卫,守着也就守着吧,总比皇宫出了事,他们再追悔莫及强得多。 “劳武师傅费心了。” 云初瑶轻叹一声,道。 武师傅摆摆手,显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沉着一张脸,眼神冷冷地注视着云晏礼,问他:“七殿下,你的武功是你母妃教的,是吗?” 云晏礼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武师傅脸色一沉。 “武师傅!”云初瑶连忙道,“七皇兄自幼在冷宫长大,鲜少见人,说话也不如常人利索,你问他的问题太过复杂了,他答不上来。” “你不说,老夫也知道。” 武师傅死死地盯着云晏礼的脸,一字一顿地开口:“晋地之上,再没有人比老夫更懂异鬼的招数了,只是老夫不明白,你母妃的腿早就废了,你又如何学得的异地身法?” 云晏礼睫毛一颤,暗蓝色的眸子都波动了一下。 “难道……” 武师傅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地开口:“这大晋的皇宫还有第二头异鬼?” 云晏礼依旧沉默。 院里更静了,只能听到女子哼唱的、一声比一声凄婉的异域小调儿。 武师傅眼底的烦躁更甚,冷声道:“陛下仁慈,不愿废掉你母妃重修的武功,也希望七殿下能劝她两句,不让她再做伤害陛下、危害大晋的事,不然,陛下不会留手。” 说完,他一声令下:“撤!” 院里的侍卫接到指令,连忙应是!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动了! 她生得高挑,双腿修长,却因为脚筋曾被挑断的缘故,走路有些迟缓,却意外的,多了几分晋人的风仪,看着好不漂亮,她像是看不到院里围着的这些人一般,哼着小曲儿,朝前行去。 正如武师傅所说,她的腿还没大好。 云初瑶心下轻叹,忍不住地想,她真是一个性子坚毅、不怕挫折的人啊,明知道自己重修了武功,也不可能施展出曾经十分之一的实力,她也要忍受苦楚,重新练武,这样的心志,这样的果决,确实不像一个疯子。 不知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还是钦佩于女子的选择,云初瑶再看她时,眼底便多了一丝从前没有过的赞赏。 “她过来了!” 二公主心跳一慌,连忙抓住了云初瑶的袖口,急道:“我们快躲开!” 她不说话,倒也还好,可她这么一开口,女子还真朝二公主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 二公主更慌了。 “别怕,”云初瑶无奈道,“你不喊,没人会在意你的。” 二公主半信半疑,抓着云初瑶袖口的手越发的紧,正要开口,余光却发现女子竟然抬起了眼,看向了自己! 她大惊失色! 好在,只看了一眼,女子就收回了视线。 “呼!” 二公主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心口,道:“吓我一跳,我以为她真看我了呢,原来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话没说完,先前已经收回视线的金发女子突然抬眼,如炬的目光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只一瞬,她就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一般,瞳孔紧缩,呼吸急促地盯向了云初瑶的耳后! “啊啊啊!” 女子突然尖叫起来,疯了一样朝云初瑶扑了过来,一边扑,一边用异国的语言大声叫骂着什么,叫声沙哑! “小心!” 武师傅见此,不由的脸色微变,连忙冲上了前,厉声道:“快去保护长乐公主!” 不用他们说,云初瑶就暴退了数十步,直接飞身,站到了榆树之上! “啊!” 金发女子尖叫着,声声泣血,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满是愤怒和仇恨,她张牙舞爪的,想要撕碎云初瑶的身体,却被武师傅死死按住,只能嘶声叫嚷! 声音里的恨意让人毛骨悚然! “礼!” 她用异国的语言咒骂着:“杀了她!” 云晏礼身形一滞! 云初瑶不知道女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这话落下后,云晏礼的表情难掩愤怒,红着一双眼睛,对着女人大声地说了句什么,惹得女人更愤怒地尖叫起来! 竟也是流利的异国话! 原来七皇兄不是说不利索话,而是不太会说晋话啊! 云初瑶心神微震! “打晕她!” 她面色微沉,道:“直接动手!” 侍卫立即应是! 一掌落下,女人彻底昏厥。 二公主白着一张脸,颤声说:“疯了,疯了,她真疯了,三妹妹,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哪里惹到她了,值得她疯了一样地吼你?吓死个人了!” 没惹到她吗? 云初瑶一脸的若有所思,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耳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左耳耳后应该有一个指腹大小的樱花胎记,小巧的、红色的,据接生嬷嬷所说,自打她出生,这胎记就有了。 难道她是在看自己的胎记? 云初瑶面露沉吟。 “不、不怕。” 一旁的云晏礼误以为云初瑶还在害怕,眼底都闪过了一抹愠怒,只沉着脸,一步步地走近云初瑶,表情严肃地说:“礼、不杀你!保护你!” 她想让云晏礼杀掉自己! 云初瑶瞬间猜到了真相! “七皇兄,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她顿了顿,才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开口,“我只是有些吓到了,不妨事。” 云晏礼紧紧抿唇。 第58章 你想气死太子皇兄吗?! “不怕。” 云晏礼呆了一下,有些笨拙地安慰云初瑶:“是妹妹,不是仇人,不打、不杀,不然妹妹会痛。”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狐疑。 七皇兄的母妃觉得自己是她的仇人?可问题是她从没见过她啊,难道……她跟皇后有仇,见过小时候的自己,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耳后有一个梅花胎记? 她想不通,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 云初瑶仰着头,白嫩的小脸儿上满是信任,只一脸认真地说:“七皇兄,你人真好,我相信你。” 云晏礼怔了一下,耳尖微微泛了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啊啊——” 屋内再次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云晏礼心尖一颤,本能地想要朝后退去,可他一低头,就看到了云初瑶充满信任的眸子,不由地抿了抿嘴唇,严肃道:“妹妹,走!” “我先离开?” 云初瑶怔了一下,这才点头:“那我们下午再去武场会合?” 云晏礼重重点头,然后在云初瑶略显担忧和疑惑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房门,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咔嚓哐当”的声响,像是瓷罐被谁摔到了地上! 云初瑶有些不放心,当即命人进屋查看,确定云晏礼的母妃只是在愤怒地砸窗,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不过,云初瑶离开前,还是留下了两个侍卫,守到了房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云晏礼也不止一次挨他母妃的打了。 一行人朝冷宫外走去。 “云初瑶!” 冷宫门口,云晏羽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着云初瑶,他眼睛一亮,立马抛下自己的侍卫,飞快地朝云初瑶跑了过来,气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才出来!你知道我等多久了吗!” 云初瑶瞥他一眼:“有事?” “你!” 云晏羽表情忿忿,紧咬着牙,才勉强压下了怒火,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总教我,要我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吗?为什么你自己做不到?” 说着,他也不等云初瑶开口,就自顾自地继续道:“云初瑶,刚才我们六人比武,双方各胜一局,最后丑东西和表哥的打斗,勉强算个……平手,你还是把解药交出来吧!” “平手?” 云初瑶差点气笑了:“表哥先使的诈,也是表哥先受的伤,怎么能算是平手?” 她没主动找他算账,都是她云初瑶大度了! “你想赢想疯了吧你!”二公主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指着云晏羽道,“你表哥都要被七皇弟打残了,还好意思说平局?就算是平局,也不该给你解药啊!” 云晏羽紧握着拳头,小脸儿涨得通红,大声说:“平局!就是平局!表哥虽然受伤了,但他没有倒下,怎么不算是平局呢?云初瑶!你给我解药!我、我愿意答应你一个条件!” 说完,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一脸紧张地看着云初瑶,没有人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几乎都要跳出胸膛了! 怎么办! 太子皇兄还等着他的解药呢,万一云初瑶一生气,直接将解药收起来了,不给他,他又该如何是好? 是! 表哥是输了,自己也不应该不认,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皇兄饱受折磨啊,早知如此,他还不如趁着云初瑶松口时,直接拿回解药了,没事闲的,自己非要跟他们切磋个什么啊! 这回好,切磋输了,解药也没拿回来! 云晏羽悔得眼珠子都红了。 眼看着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也不见云初瑶有一丝动摇,云晏羽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嘴巴一瘪,哽咽着说:“皇、皇姐,我想要解药。” 这软话一出,他的脸皮也越发厚了,一咬牙,又继续道:“皇姐,之前、之前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对你出言不逊,你、你原谅我,成吗?” 短短的一句话,他硬是说了好半晌,直憋出一脑子的汗,才堪堪把话说完,然后紧握着双拳,一脸紧张地看着云初瑶,心跳得越发快了。 “罢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缓缓出声:“你想要解药,也不是不成。” 左右太子受伤的这些天,已经吃尽了苦楚,也是时候把解药交给他了。 毕竟太医院里没有蠢材,怕是用不了一两天,这些太医就能把解药配出来了,到时候,她云初瑶再想去看他的笑话,恐怕就没机会了。 倒不如趁着今天过去瞧上一眼了。 “当真?!” 云晏羽眼睛一亮,又难掩防备地说:“等等!你先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云初瑶有些冷淡地说,“保持安静就好。” 云晏羽拳头一紧。 要是往常,他肯定压不住火气,对着云初瑶冷嘲热讽了,但他现在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多话,只暗暗咬牙,将满肚子的脏话全都压了下去。 “那……解药呢?” 他犹豫了一下,才手心向上,紧张道:“可以现在就把解药交给我吗?” “交给你?”云初瑶挑了挑眉,眼底染上了一抹笑意,缓声开口,“本宫要亲自去一趟东宫呢。” 云晏羽一脸震惊! 天! 这个坏女人! 难怪她会这么轻易地交出解药,原来、原来她想亲自去东宫,气死太子皇兄啊!她她她!她好毒的心思! 云初瑶可没理会云晏羽瞬间大变的表情,略一颔首,就带着二公主几人朝东宫的方向行了去。 一路上,二公主都在劝她,一会儿说太子心坏,一会儿让云初瑶多多防备他,好不容易到了东宫门口,二公主又停住了脚步,死活不愿进去,一副对太子厌恶极了的模样。 看得云晏羽直咬牙。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精力计较这种小事,一进东宫,便直奔正殿而去,激动道:“太子皇兄,我把云初瑶带过来了!你有解药了!” 殿内。 太子正脸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闻言,他双目圆睁,猛地起身,吓得身旁的婢小女双手发抖,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就砸到了地上! 门外的云初瑶脚步微顿,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 第59章 太子皇兄,你有我痛吗?! “皇兄!” 云晏羽一进门,就看到这满地的狼藉,不由地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眼太子身旁的小婢女,道:“废物!你是怎么伺候太子皇兄的?竟然连碗都拿不住!拖下去!乱棍打死!” 小婢女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饶道:“殿下!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来人!快把她——” “够了!” 太子的声音沙哑刺耳,重重地斥了云晏羽一声,又咳嗽了起来,直将自己的脸颊憋得通红,道:“你、咳咳!” “皇兄!”云晏羽心下一紧,连忙道,“你是不是又发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退烧!太医院的这帮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子咳得厉害,嘴唇都染上了一抹血色! 云初瑶险些笑出声来!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这般狼狈呢! 平时高束着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衣裳也被汤药打湿,黏糊糊的,黄了一片,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眼底也微微发青,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他命不久矣了! 真惨啊。 但比起前世武功尽废的自己,他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云初瑶眼神冰冷。 太子咳了许久,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再抬眼时,却没有看向云晏羽,而是直直望向了站在门口的云初瑶,眼神幽暗,让人分不清他的情绪。 云晏羽看了看云初瑶,又瞧了瞧太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闭上了嘴。 屋内,越发安静。 几个婢女都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一个个都将头埋得很低,生怕引起了贵人的注意,就连云晏羽都有些坐立难安。 唯有云初瑶表情未变。 太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云初瑶一般,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却始终没能如愿,忍不住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讽笑。 “怎么?” 他哑声道:“皇妹是来看孤笑话的?” “你很疼吗?” 云初瑶抬起眼,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盯向他,眼底的冷意不加掩饰,她开口,一字一句地说:“可我、不、觉、得。” 太子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差点被气笑了,刚要说话,就听到云初瑶用冰冷的语调,继续说道:“皇兄的伤口再深再痛,涂一些伤药,就能痊愈,可皇兄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却不是区区伤药就能够缓解的!” “什——” “皇兄忘了?” 云初瑶一步步地走近太子,目光直逼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皇兄打我的那一巴掌,我时刻记在心里,午夜梦回,无一次不是被噩梦惊醒!痛彻心扉!你觉得你痛,无非是没有尝过被至亲伤害的滋味!” 明明只是假意伪装,她却还是被激出了怒火! 及笄宴上的冷言冷语、软禁后宅的种种屈辱、武功被废后的求助无门…… 前世的种种像一把把尖锐的长刀,狠狠地扎在了云初瑶的心口,带出了新鲜的血肉,疼痛、酸楚、恨意,无数负面情绪纷纷涌了上来,激得云初瑶双目猩红,竟险些失了理智! 太子—— 太子他彻底怔住了! 他这些天来,受了太多的讽刺、数落和排挤,夜深人静时,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可他总觉得自己固然冲动,但云初瑶作为自己的嫡亲皇妹,都不应该对自己下这等杀手! 而她下手之后,连解药都不主动送来的行为,更是深深地伤到了他。 他怎能不恨!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被恨意裹胁,忍不住对云初瑶冷嘲热讽的时候,云初瑶对自己也有恨,甚至恨意不比自己少,她也在痛,痛的不比自己弱! 原来自己的那一巴掌对她的伤害这么大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失去一只手,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楚!”云初瑶死死地盯着太子的脸,声音里的绝望几乎都要透出来了,她咬牙说:“而你,我的嫡亲兄长,不过是受了区区刀伤,就气成了这种模样,何其可笑!” 太子的心头狠狠一震! “这么多天了……” 云初瑶惨然一笑:“这么多天的时间,但凡你来一次长乐宫,对我说一句软话,我都可以原谅你,可你呢?你来了吗?你明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毒,解药也只有我有,可你依旧没有来,你宁愿自己忍着痛,也不愿认错,云晏宸!你何其心狠!” 云晏宸心下一揪,本能地直起了身! 他错了吗? 他是有错,他不该冲动地对云初瑶动手,但云初瑶就没错吗?她怎么能——云晏宸紧紧地攥了下拳头,手背都青筋暴起,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慌乱。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错了。 初瑶的性子是跋扈了些,但她一向依赖自己、对自己也真心实意,这些年来,他何曾见过她这般嘶声底里、痛苦绝望的模样?一时间,心神俱震! 试想一下,初瑶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会是何等暴怒? 她质问自己,又有什么不对? 她没动手都算好的了! 云晏宸怔怔地看着云初瑶,心底升起了一丝丝悔意,忍不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句什么,却被云初瑶打断了。 “够了!” 她一甩衣袖,白净的脸蛋儿都闪过了一抹怒容,她咬着牙,恨声道:“不要再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我的兄长宁愿相信一个满嘴胡话的奴才,也不愿信我!我只知道我的好皇兄为了一个外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动手!” 说着,云初瑶解开了腰间的荷包,想都不想,就将其丢到了云晏宸的身上,冷声道:“还给你!你的破解药!” “初瑶……” “别叫我!” 云初瑶双眼微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咬着牙,定定道:“云晏宸,自你那一巴掌落到我脸上开始,我云初瑶这一辈子,就再没有兄长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第60章 阿瑶,我……有悔 “不!” 云晏宸心脏紧缩,一股难以言说的酸痛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都忽略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和发热发胀的头,想都不想,就要追上前去,却双腿一软,狠狠地摔了一跤,痛声道:“阿瑶——” “皇兄!” 一直站在床榻旁边,早已经被云初瑶的真情流露吓傻了的云晏羽终于回过了神,本能地上前两步,想扶起云晏宸来,难掩担忧道:“皇、皇兄,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阿瑶、阿瑶!” 云晏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脸色也异常惨白,他死死地抓着云晏羽的手,力气之大,竟让云晏羽白嫩的小脸儿都扭曲了几分,他咬牙道:“快、快将阿瑶追回来!快啊!” 云晏羽连忙点头。 一直等到九皇弟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云晏宸才像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到了地上,嘴角都漫上了苦意。 他……不能没有阿瑶。 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利益,他都不能没有阿瑶,也无法承受失去一个有封号的公主带来的打击。 更何况,自他前些日子,查出初瑶落水的真相后,他就想好了,一定要好好地补偿她,谁承想啊,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听说清欢因为初瑶而割腕自杀,自己就失去了理智,竟对着初瑶动起了手。 明明他应该补偿她的啊! 还有那个该死的贱婢,不但满口胡话,还要离间自己和阿瑶的感情,其心可诛,区区一个杖毙就要了她的小命,实在是便宜她了,他应该让她魂飞魄散才是! “鞭刑!” 云晏宸紧握双拳,心底的恨意越发明显,他咬着牙,狠狠道:“那个诬陷阿瑶的贱婢,必须再受鞭刑!” 屋内的下人们头皮一紧! 那婢子人都死了,再挨个几鞭子,不就成了鞭—— 嘶! 他们打了个冷颤,连忙应是。 云晏宸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小荷包,熟悉的针脚让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这是阿瑶亲手绣的。 一如她每年送给自己的生辰礼,无论多大、多复杂,她都没有绣错过一星半点,一看就知道她是用了心了,可自己却只是让她的绣品在库房蒙尘。 难怪她不要自己这个兄长了。 他确实不够好。 云晏宸心下一痛,脸色更白了。 另一边,云晏羽听了云晏宸的指示,快步朝外跑,三两步的功夫,就追上了前头的云初瑶,不知怎的,他竟脚步一顿,迟疑了起来。 她刚才是哭了吧? 真哭,还是装哭呢? 他年纪小,经历的事情也少,就连他的嫡亲兄长都看不出云初瑶有什么破绽,他自然也看不出来了,只是他印象里,云初瑶一直是一个又凶又坏的女人,按理说,她应该一直张牙舞爪,不能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啊。 可现在她好像哭了。 而他的第一反应是坏女人可能又是装的。 “咳!” 云晏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迈着小阔步,哒哒哒地朝云初瑶行了过来,道:“皇姐,你别急着走啊!” 云初瑶脚步一顿,这才缓缓地抬起眼来,将视线落到了云晏羽的身上。 云晏羽心下一震! 她的眼睛竟然是红的。 她果然在哭吗? 云晏羽有些不敢相信,再开口时,声音却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只冷哼一声,道:“你急着走什么?我皇兄还没让你——诶诶诶!你怎么又走了!” 他心下一急,连忙拦住了云初瑶,道:“皇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 “本宫不想听。”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也没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你!” 云晏羽气急,忍不住双手叉腰,就要回怼,突然,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道:“云初瑶,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对劲儿呢?” 他眯了眯眼睛,疑声道:“现在的你和刚才控诉皇兄的你同一个你吗?” 为什么一个痛苦绝望,另一个却能够做到永远冷漠呢? 她真是装的? “云初瑶,你该不会是在骗皇兄,故意让皇兄后悔愧疚吧?”云晏羽倒吸一口冷气,惊声道,“你好毒的心思!” 云初瑶冷眼看他。 先前在屋里的一幕幕终究是耗费了她太多心力,让她再没有精力应付任何人,只想好好休息,奈何云晏羽一直打搅着她,不让她离开,一时半会儿倒还好,眼看着云晏羽喋喋不休,竟有了说上一辈子的架势,她到底还是有些撑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 云晏羽连忙叫住她! 云初瑶眉心微蹙,回身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云晏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一咬牙,到底还是将心底的疑问全都压了下去,脱口而出道:“云初瑶!你休沐有时间吗?” “没有。” 云初瑶直接回道。 别说她真没有,就算她有,她也不会浪费在云晏羽的身上。 “好,既然你有时间,那咱们休沐那天就去——等等,你说什么?你没时间?”云晏羽眼睛瞪圆,连声道,“你怎么会没有时间?你干什么去?” “本宫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云初瑶拧眉道,“但都与你无关。” “你!” 云晏羽气坏了,咬牙道:“你以为本皇子稀罕跟你一起出宫啊?要不是皇兄下达的指示,本皇子才懒得理你呢!你爱去不去,不去更好!哼!”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云初瑶一眼,直接离开。 云初瑶嗤了声,也走远了。 虽说这一上午的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无论是云初瑶,还是二公主,全都累得厉害,可下午的武课她们还得继续上,只能用过午膳,便直奔太学而去。 下午的操练正式开始。 云初瑶回过头,看着原本属于云晏礼的位置上,依旧空无一人,不由地皱了下眉头。 这小傻子去哪了? 依旧在冷宫? 还是说,他又一次被他母妃打伤了? 云初瑶的心揪了一下,武课刚一结束,就抛下了粘人精一样的二公主,直奔景阳宫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61章 从今以后,我对你好 因着云晏礼功夫不弱,云晏礼的母妃又重新习了武,冷宫这个地方也越发危险,宫前宫后有人把守不说,就连冷宫周围的竹林都有侍卫巡逻。 好在云初瑶手握金牌,哪怕是在冷宫,也能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她便入了殿。 也不知是云晏礼的母妃有所要求,还是云晏礼本人不愿住在主殿,总之,云初瑶走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走到云晏礼住着的偏僻小院儿。 入眼破败。 饶是她都来过了两次,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声。 “七皇兄?” 云初瑶站在门外,轻声唤着:“你还在屋里吗?七皇兄?你要是再不出声,我就可推门进去了。” 无人回应。 她蹙了下眉。 锦梅也有些担忧,看了云初瑶一眼,才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推开了破旧的木门,露出那巴掌大小的一块天地来! 只一眼! 云初瑶就看到床榻上躺着的那道瘦弱身影,不由地脸色微变,连忙上前! “皇兄!” 床上之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长睫轻颤,缓缓睁眼,露出一双蓝色的、像蒙了尘的、有些黯然的眸子,他张了张嘴,虚弱出声:“妹、妹妹……” “我在!” 云初瑶一把握住了云晏礼的手,连声问:“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挨打了?” 可恨! 她拳头微紧! 明明自己都安排人保护他了,却还是让他着了他母妃的道,着实可恨,更可恨的是那个女人明明是他的生母,却还是一次次地对他下杀手! 疯子就能随意伤人吗! “对、对不起……” 云晏礼的唇瓣翕动了一下,有些气闷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我食言了,不好,妹、妹妹不开心。” 说着,他眸子一黯,垂下了头。 “这怎么能怪你呢?分明是我的人没有保护好你啊,”云初瑶连忙说,“七皇兄,你不要自责,我不会不开心的。” 云晏礼巴巴地看着他。 饶是云初瑶心里清楚,自己的七皇兄不傻,小心思也足够多,可她还是受不了他这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忍不住地揉了下云晏礼的脑袋,温声说:“这回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生病了吧?” 云晏礼抿了抿唇。 其实,早在云初瑶进屋的时候,就观察过四周,确定以及肯定云晏礼的身上没有伤口,因为她不曾闻到半点儿的血腥味儿,可问题是他没受伤,为何会突然变得虚弱呢? 难不成是生病了? 云晏礼长睫轻颤,嘴唇也微微泛白,半晌,他才抿了抿唇,小声说:“不、不要担心,礼、我会好起来的。” “当真?” 云初瑶仰着头,抬起手,试了试云晏礼额头上的温度,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轻轻喃道:“倒是不热。” 完全没有发现云晏礼微红的耳尖儿和轻颤的睫毛! 妹妹又碰我了! 虽说他私心里,对任何人都会保持防备,可对待云初瑶,他还是有些复杂的。 一是云初瑶出手阔绰,比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要大方,无论自己缺什么少什么,她都会帮助自己,二是她对自己很关心,比母妃、比八皇子还要关心他,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温暖的人。 但仅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云晏礼对她另眼相看。 奈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她……很好看。 她生得很白,像雪,也像母妃最喜欢的白瓷娃娃,看着精致又漂亮,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黑漆漆、乌亮亮的,像星子,安静地看人时,几乎能一眼望到人的心里去。 她还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弯弯的,说话也温声细语的,不知道有多好听呢! 他喜欢这样的妹妹。 好看、好听、还好骗。 “怎么了?” 云初瑶歪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哪里疼了?” 云晏礼连忙摇头,过了一会儿,他又点了点头,闷声道:“肚子痛,要忍,妹妹,你可不可以陪陪我?” 说话倒是越发利索了。 “当然可以,”云初瑶温声道,“不过肚子疼也不是小事,不能硬扛,这样吧,我留在这里陪你,让锦梅去太医院,寻两个御医过来,为你诊治一番,如何?” “不!” 云晏礼眼神微变,立即道:“不能治!” “为什么?”云初瑶顿了顿,略带试探地开口,“难道你肚子疼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有人给你下毒?” 云晏礼瞳孔紧缩,修长的手指都曲蜷了一下! 难道、难道他真被下毒了! 云初瑶心下愠怒! 不管怎么说,云晏礼都是那个女人的亲生骨肉,她不喜欢他也就罢了,怎么还能随意地打他、骂他、毒杀他呢?要知道云晏礼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 “为什么不逃?” 她拳头微紧,咬牙道:“她腿脚不如你,你逃了,她也抓不到你。” 别告诉她,他是因为愚孝! 要真是这样,她还犹豫个什么劲儿?还是直接扶持八皇子去吧,是,她是需要一个重情重义的合作伙伴,但前提是他看重的感情是正常的、正确的,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孝顺,背弃自己的原则,伤害到自己。 不然,她岂不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逃了。” 云晏礼抿了抿唇,有些委屈地指向了不远处的小饭盆,声音闷闷地说:“但饭里有毒,肚子好痛。”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颤! 原来如此。 他不是不逃,而是根本逃不掉。 她不知道云晏礼是做了什么事,他的母妃为何会恨毒了他,但一个母亲偷偷给孩子下毒的行为,还是让云初瑶瞳孔紧缩,心脏抽痛! 何其相像! 她的母后给她下药,逼她和季景珩同房,全然不顾她的身体和脸面,云晏礼的母妃给云晏礼下毒,疼得他面无人色,全身颤抖,也不知悔改! 他们一样,都是注定没有母爱的人。 云初瑶紧握着双拳,指甲都插进了掌心,疼痛让她的黑眸越发明亮,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她一字一顿地说:“皇兄,从今以后,我对你好。” 云晏礼猛地抬眼! 心跳都乱了一拍! 第62章 你是不是经常被她下毒?! 这话脱口而出后,云初瑶就有些后悔了。 她对他好可以,可没必要做出保证吧?如此,不但她有负担,人家也未必会信。 “七皇兄,”云初瑶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自嘲,轻声道,“我的意思是——” “嗯!” 云晏礼定定地看着云初瑶,一字一顿、又异常认真地说:“妹妹,我也对你好。” 云初瑶的心轻轻一颤! 恍惚间,她只觉得一滴清水轻轻坠落,滴答一声,落到了她的心尖儿,掀起了一丝丝涟漪,让她的心口、她的身体全都流入一股暖意。 “皇兄……” 她怔怔抬眼。 云晏礼也呆了一下,好奇怪,明明自己都决定对笨妹妹好一点了,怎么妹妹还这样悲伤呢,他想了想,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笑脸来:“不要怕,我会好起来的,可以保护你。” 云初瑶心口一涩,回避他晶亮的眸子,说:“可、可你不看太医,身体还能好起来吗?对了,皇兄,你知道她给你下的是什么毒吗?” 云晏礼摇摇头:“不要怕,可以忍。” “那……” 云初瑶刚要点头,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眼,问道:“皇兄,你是不是经常被她下毒?!” 云晏礼身形一僵。 “我明白了。” 云初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她才堪堪出声:“皇兄,你这几天不要去太学了,好好在宫里养着,若是身体好些了,休沐那天我就带你出宫玩。” 这话一出,云晏礼的眼睛瞬间亮了! “出、出宫?” 他猛地直起了身,惊喜道:“不是离开景阳宫,而是走出一整个儿的皇宫?” “……皇兄说话越发清楚流利了,”云初瑶没忍住,笑出了声儿,学着云晏礼的语气继续道,“不止是离开一整个儿的皇宫,还要走出京城呢,你要不要去?” 当然去! 云晏礼立马点头,眼睛亮晶晶地说:“妹妹放心,我后天、不!明天,明天我的病就能好,到时候一起出宫!” “好。” 云初瑶应道。 不知是云晏礼身上的毒不重,还是他太迫切地想要出宫玩乐了,总之,这天过后,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休沐的前一天就已经活蹦乱跳了。 一行人也从皇宫出发,朝寒山寺的方向行了去。 寒山寺远在京城之外的寒山境内,哪怕坐马车也要用几个时辰才能抵达,众人为了赶在清晨之前浴佛,还特意提前一天出发,只为第二天的自己能够洗除污垢,迎来好运。 一路上,云晏礼不知掀了多少次的车帘,不错眼儿地朝远瞧着,脸上的笑意久久不散。 云初瑶也觉得好笑,眉眼微微弯了一下,隐隐约约间,竟还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她颔颔首,不一会儿,就有婢女小心翼翼地奉上几串糖葫芦。 几人笑着分食。 气氛大好。 因着距离略远,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众人也觉得乏累,一个个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好不容易到了寒山脚下,一行人又要往上爬。 等走进寒山寺时,已经是下午了。 “可算到了……” 二公主小脸发白,一边捶着隐隐作痛的双腿,一边喃喃道:“早知道山这么难爬,咱们应该去万佛寺的。” “不是去腻了吗,”五皇子看她一眼,眉头拧了一下,“一样都是爬山,你看看小初瑶,她怎么看不出累呢?” “是啊。” 二公主噎了一下,眼珠转转,突然道:“初瑶妹妹不止没见累,还没怎么出汗呢,倒是我的好皇兄一直都汗如雨下的,是不是太虚了些?” 五皇子:“……” 拳头紧了。 “哼,想跟本公主斗?门儿都没有!” “行了,”五皇子无奈道,“说好了不暴露身份,像个普通的富贵人家一样入寺,你倒好,张口闭口都是皇兄公主的,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呀!” 二公主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声说:“好嘛好嘛,我不说啦,三妹妹!你慢一些!等等我呀!” 说着,她赶忙追上。 另一边,云初瑶已经带着云晏礼行进了寒山寺,同僧人寒暄了起来。 这僧人四十出头的模样,高瘦无须,却生了一双慈悲眼,不说话时,好似神佛一般庄重,让原本因为寺庙的怠慢,而升起了几分不满的二公主都勉强地压下了心底的火气。 算了算了。 这大和尚的身份虽然不高,但看他的相貌,应该是个得道高僧,自己不该迁怒他的。 这样想着,她倒也恢复了几分笑模样。 倒是云初瑶神色平静,竟是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表情,只寒暄两句,便主动问道:“这位师傅,不知贵寺准备将我和我的兄长姐妹安置在哪里呢?” 僧人笑而不语,示意云初瑶等人往前走。 没一会儿,便到了竹林小院。 “咦?” 二公主眼睛一亮,挽住了云初瑶的胳膊,笑呵呵地说:“三妹妹,这地方不错嘛?有竹子有小溪,好不漂亮!” 比她想象中的破屋子好多了呢! “确实不错。” 云初瑶抬抬眼,看向僧人:“敢问大师傅,我们兄妹几人可否住在这里?” “这……” 僧人看了眼五皇子,才有些犹豫地说道:“施主,这竹林小院的正房已经被贵客事先定下了,您要是想歇一日的脚儿,怕是要再往右走上几步了。” 不等云初瑶出声,二公主就先炸了! “还走?” 她哀嚎一声:“我真的真的走不动了啊!” 僧人道了声“阿弥陀佛”,看向二公主时,眼睛里满是同情和悲悯。 二公主心里不太舒服,却也不至于动怒,谁让自己来得晚,又没事先找和尚定下住所呢?只能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地朝竹林深处走去。 这一走又是好半晌。 五皇子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还有多久能到?” “到了。” 云初瑶突然出声:“前头儿不是有几间房吗?应当也是住人的吧。” 话音落,几人的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第63章 狗眼看人低! 寒山寺虽是大晋数一数二的寺庙,但二公主等人也明白,这里再大再好,也都是和尚们的住所,难免清贫。 所以,众人早在入寺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进来吃苦的准备,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寺里倒还有几间漂亮的院子,自是雀跃非常,本想着就此住下,却硬是被僧人带到了一个低矮又破旧的竹屋旁,他们怎能不怒? “你什么意思?” 二公主脸色一沉:“你想让我们住在这里?” “阿弥陀佛,”僧人缓声开口,“施主,这寺里还空着的客房,只剩下了这两间,施主若是不满意,小僧也没有办法,只能送客了。” 送客?! 他们大老远地赶过来,怎么可能直接走? 更何况现在都傍晚了,他们一没用膳食,二还要休息,别说危险不危险了,他们也没有精力再爬下山啊! 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屋子倒也还好,破是破了些,看着还算干净,”云初瑶顿了顿,才道,“只是这位置未免太偏僻了,想要赶上清晨的浴佛礼,不是要起个大早?” 僧人轻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二公主气道:“你这和尚,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作甚非要念经!先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怎么?你是觉得这里偏僻,我们谁都奈何不了你了?” 这话一出,她身后那几个常服打扮的侍卫立马上前一步,目光咄咄地盯着僧人。 僧人心下一抖! 怪了事了! 这商户人家的护卫也这么有气势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朝廷的禁军呢! “施主,这客房只剩下了这两间,小僧也没有办法,”僧人说着,又被侍卫们身上的气势唬住,连声道,“不过您要是实在不满意,小僧也能豁出脸来,给您换一间房,瞧,这旁边的院子虽不大,却是今年翻新盖的,施主觉得如何?” “那院子里都住人了,你凭什么让他们挪走!” 二公主更生气了:“你们寒山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不如万佛寺远矣!” 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二公主经事少,只觉得自己无缘无故就被人为难了,心里气得要命,倒是云初瑶早就猜到自己是被人低看了,哪怕被安排在这破院子,也不觉意外。 略一沉吟,她还是同意入住。 “三妹妹!” 二公主惊了一下,气得直跺脚,道:“我们怎么能住在这里!” 云初瑶摇摇头,将二公主拉到了一旁,将声音压得极低,道:“皇姐,这和尚狗眼看人低,你说得再多,他都不可能给咱们换房。” “那、那就亮明身份!” “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办法,”云初瑶想了想,说,“只是咱们亮了身份,就要搬去大院子了,皇姐可还有力气重走一遍这竹间小路?” 当然没有力气了。 二公主能撑着走到这里,都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让她重走一遍,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可她还有些不忿,气鼓鼓道:“那咱们就放过他了?真是便宜他了!” “谁说的?”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咱们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去找住持,让他老人家好好看看,他寺里的人是怎么为难当朝公主的,到时候不用咱们出手,自有他的好果子吃。” 二公主一听,心情瞬间明媚起来,立马点头:“好,我听三妹妹的!” 说着,她冷哼一声,眼神挑衅地看了眼瘦和尚,道:“行了,本姑娘懒得跟你掰扯,今儿就住在这儿了,这可是你逼我的,千万别后悔!” 僧人心跳一乱,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刚要说话,就见二公主几人已经走远了。 他一咬牙,赶忙跟上! 不知是期望降到了最低,还是竹屋本就不破的原因,一行人越往前走,就越觉得这地方还真不错,偏是偏了些,但也是真干净,连大门旁的青石头上都不见浮灰,一看就知道寺里的僧人收拾得还算仔细。 二公主的心情这才好上了些许。 “九师叔?” 小院里,一道活泼的少年音响了起来:“您是来找我师父的嘛!” 竟是个小和尚! 小家伙八九岁大小,生得有些瘦,但唇红齿白,很是好看,正抱着一个大大的扫帚,一脸好奇地看着云初瑶。 “师兄人呢?” 僧人皱了下眉,道:“让他先回屋,没事儿别出来,再吓着人,至于客房和客人,就由你收拾照顾了。” “好嘞!” 小和尚立马点头,很自然地笑了笑,说:“几位施主,请随我来。” 云初瑶这才上前。 别看小和尚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很妥帖,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二公主逗笑,还轻轻松松地将人引进了正房,笑说:“施主您先歇着,小僧这就去饭堂取些斋饭过来。” “锦梅,”云初瑶颔首,“你带着几个宫人随他去吧。” 光靠他一个小和尚,怕是拿不动他们几十号人的斋饭,还是差人帮忙吧。 “多谢施主。” 小和尚一脸感激地说。 不一会儿,人就走远了。 二公主这才一屁股坐到矮凳上,揉了揉酸痛的大腿,说:“还好这院子不脏,小和尚又是个好的,不然我真是弄死那个大和尚的心都有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明天我吓不死她!” 说着,她又有些忿忿,道:“亏我还以为和尚都是好样的,啧!” “和尚也是人,自然有好有坏,”云初瑶淡淡道,“更何况他们也不做工,之所以过得好,全都是靠贵人们赏他的香油钱,自然不会平等地对待所有人了。” 二公主哼哼两声:“那也不能瞧不起——” “站住!” 门外传来侍卫的怒斥声。 云初瑶朝外看去。 “殿下,外面来了个和尚,说是他打扫屋子时,落下了个护身符,想进来找一找,奴婢这就把她打发了。” 云初瑶摆摆手,道:“应该是小和尚的师父,让他进来就是了。” “喏。” 很快,一个全身上下都裹着灰布的和尚走了进来。 第64章 他身上有蛇! 这和尚身量不高,人也瘦,看着还有些佝偻,一进屋,先对着云初瑶几人行一大礼,然后才哆哆嗦嗦地往屋里面走。 一步、两步…… 走得极慢。 二公主都替他着急,忍不住道:“老人家,你的护身符长什么样?多大?什么颜色?我帮你找找看吧。” 说着,她眼睛一亮,连声说:“看!那个是不是你的护身符!” “咯……” 老和尚神情激动,连忙扑了上去,因为动作过快,一不小心扯掉了头上的灰布,露出一大片烧毁了的皮肤! 二公主吓了一跳,身子一抖,直接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殿下!” 她的贴身婢女连忙上前! 老和尚也被二公主的尖叫声吓到了,一个哆嗦,连忙将灰布扯开,重新披到自己的身上,一边比画,一边用沙哑到近乎刺耳的声音说:“……对、对不起,老衲这、这就离开。” “我、不是,不怪你。” 二公主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惊魂未定,见老和尚实在可怜,她只能摆摆手,干声道:“不、不怪你,是我大惊小怪了,刚才也吓了老师傅一跳吧?” 说着,她还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抹笑来,却笑容微僵,一看就知道她还在后怕。 好在老和尚并没有多话的意思,连声道歉后,就一手攥着护身符,一手扶墙,慢吞吞地朝外挪了去。 一直等人走远,二公主才脸色惨白地跌坐到地上。 “皇姐?” 云初瑶连忙扶她一把。 小姑娘明显是被吓坏了,身子抖个不停,双腿也软得厉害,哆哆嗦嗦的,说什么都站不直,云初瑶只能用两手托着她,才勉强将她扶了起来,担忧道:“怎么吓成这样?” “小雪胆子这么小吗?”五皇子皱眉道,“不过是些许伤疤,也值得你抖成这样!” “不、不是!” 二公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更白:“不是疤痕,是、是虫啊!我好像在他衣裳里看见虫子了!” 说着,她都带起了哭腔儿:“三妹妹,我是不是看错了?” “虫子?” 事发时,云初瑶离老和尚不近,自然看不清老和尚的衣裳里藏了什么东西,闻言,她也没说二公主一定是看错了,而是问她:“什么样的虫子?” “我、我……记不清了。” 二公主有些抓狂,一边回忆,一边说:“应该是细长条的,有点像蛇?不对,要是蛇的话,它不能一动不动,啊啊啊,我是不是看错了啊!”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手背,安抚道:“别多想了,也许真是你看错了。” 二公主用力点头。 “饭!” 云晏礼突然出声:“饭来了!” 五皇子愣了一下,失笑道:“七皇弟也饿了?这一路上,数你吃的最多,我还以为你不饿呢。” 说着,他又笑:“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肚子也空了。” “啊?饭?哪来的饭?我这么没看到?”二公主无精打采地说,“七皇弟,你是野狗子成精了吧?怎么什么都能闻到?” 云晏礼不理她,探着头,往外看。 果然,小和尚回来了! 一行人颠簸了一天,也都饿得狠了,除了有些反胃的二公主,其他人都吃了不少斋饭,就连云初瑶都破天荒地盛了第二碗,顺便问了句云晏礼:“七皇兄,你还盛吗?” 云晏礼重重点头,然后继续往窗外看。 “看什么呢?”云初瑶觉得好笑,忍不住说:“这么多的斋饭还不够你吃吗?” “肉?” 云晏礼看了看自己手中空了的饭碗,又看了看没有一块肉的饭盆,眉头都皱了起来,有些气闷地说:“没有肉。” “噗!” 二公主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不是吧?你来寺庙找肉来了?你不知道和尚不能吃肉吗?不但和尚不能吃,咱住在寺庙里也不能吃!” “谁说的?”云晏礼反问。 二公主:“……” “反正不是我说的,”她嘴角微抽,道,“这是规矩,规矩懂吗?” “骗人。” 云晏礼冷冷一笑,连一个眼风都不愿施舍给二公主,直接对着云初瑶道:“妹妹,她是骗子,我们不信她,瘦和尚能吃肉,妹妹也能吃!” 瘦和尚? 云初瑶怔了一下,问他:“送我们来竹林小院的瘦和尚?” 云晏礼重重点头。 “怎么可能!”二公主立马道,“虽说我也不喜欢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臭和尚,但人家可是僧人啊,僧人怎么可能吃肉,你肯定猜错了!” “不会。” 云晏礼一脸认真:“我闻到了。” 他的鼻子有多好使,二公主已经见识过了,一听到这话,她也呆了一下,张了张嘴,迟疑道:“……不是吧,这年头和尚都能吃肉了不成?” 五皇子也皱眉:“酒肉和尚?” “天!” 二公主哀嚎一声:“早知如此,我就听母妃的话,去万佛寺拜佛了,这些酒肉和尚建起来的寺庙,佛祖能看好它、保佑它吗?咱不是白来了!” 两兄妹都有些愁眉苦脸。 唯有云初瑶神色如常,甚至还长舒了一口气。 如她所料。 寒山寺确实有问题…… “后悔也来不及了,大不了来年再去万佛寺,”五皇子放下碗筷,起身道,“我吃得多了,消消食去,你们继续,有事记得叫我。” “知道了知道了。” 二公主不耐烦地赶人。 她累得够呛,又吃不下饭,心情都有些烦躁,人也是坐立难安,夜色渐深时,她又不敢独自入睡,硬是抱着云初瑶的胳膊,非要跟云初瑶住上一晚。 云初瑶无法,只能由着她。 不过这小姑娘确实是有些吓着了,刚躺下时,还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梦惊醒,尖叫得爬起身来! “……皇姐?” 云初瑶也吓了一跳,瞬间精神了,问她:“你又梦魇了?” 第65章 竹林惊魂! 二公主小脸儿惨白,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一边后怕地捂着心口,一边颤声说:“没、没事,只是做噩梦了,三妹妹,我刚刚吓着你了吧?” “不妨事。” 云初瑶也直起了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二公主的后背,忧声道:“你莫不是吓着了?明天回宫,记得用些安神汤,养好身子吧。” “我晓得的,”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露出些许的笑模样,道,“三妹妹,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不至于出事,倒是你,我这折腾了半宿,你也没睡好吧?” 说着,她揉了揉太阳穴,叹道:“我怕是睡不着了,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云初瑶皱眉:“你要是想出去放风,倒不如让我陪你,也免得出事了。” “噗!” 二公主破涕为笑:“这是什么时辰了,我还出去走什么?放心吧,我是要出恭的,不是四处乱走,哪能让你陪着啊,你可真能操心。” “记得带两个婢子!” “知道!”二公主应了一声,“不然,像这么黑的天儿,我也不敢一个人走出去,肯定是要下人陪我的,三妹妹,你快歇着吧!” 云初瑶这才点头。 不过她觉也浅,惊醒了一次,就很难再睡着了,翻了两个身,想着二皇姐出去也够久了,怎么还不回来,便也踩上了鞋子、披了件披风,朝外走去。 刚推开门,就听见一道惊恐的尖叫声! “啊啊啊!” “蛇啊!” “来人!快来人啊!殿下出事了!不要!救命!快救救我啊——” “……” 不过几息的时间,小院附近的几户人家全都被惊醒了,一个个衣服都没穿好,就朝外跑了来,惊魂不定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人回答。 众人一股脑儿地朝竹林的方向跑。 其中云初瑶速度最快!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跑到了后院的竹林,还未靠近,就看到二公主身边的小宫女跌跌撞撞地往外逃,连鞋子跑丢了一只都不知道! 云初瑶一把拉住她,厉声问道:“云初雪呢?!” “蛇、蛇啊……” 竟然吓得神志不清了! 云初瑶心下一紧,立马松开了她的手腕,直接朝她手指着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就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身影! “皇姐!” 她表情大变,连忙上前! 二公主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不知生死,她的婢女知秋倒是还活着,只是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看着不太好了,却还是死死地护着她家殿下,尖叫着想要踢开脚边儿的蛇! “三公主!” 知秋涕泪横流,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家殿下……” 不用她说,云初瑶也没准备看热闹,她眸子一冷,迅速折下细竹,对准了二公主脚边的黑蛇狠狠一扎,与此同时,她还不忘递给知秋一个趁手的武器,让她帮忙赶蛇! 知秋强忍着害怕,将盘成一团的蛇往外赶,颤声说:“殿下,怎么办啊,奴婢赶它,它也不走,呕!好臭!” “不好!” 云初瑶脸色微变,连忙出声:“快停下!带着你家殿下往回走!” 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向眼尖的知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蛇窝里的大黑影,整个人都呆到了原地,反应过来后,更是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竟是一具死透了的男尸! 饶是云初瑶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头皮发麻,锦衣男子躺在血泊之中,脸颊、胸膛、甚至是下体都有蛇来回爬行,时不时的,还有细微又可怖的声音传出,让人的后背都溢出冷汗! 云初瑶不忍多看,也不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一把捞起二公主圆润的身子,带着她艰难地往远处走。 不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准备救下知秋。 “妹妹!” 一道难掩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初瑶呼吸一缓,面颊都恢复了两分人色,她不敢耽搁,连忙应了一声,喊道:“七皇兄!快来帮我!” 云晏礼立马点头! 他速度极快,下手也狠,手中的长剑都被他舞得飞起,没一会儿,知秋身边的细蛇就被他尽数斩杀!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人都软了下来,若不是有竹条撑着,怕是要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了。 “别怕。” 云晏礼突然道:“一会儿吃蛇羹。” 云初瑶:“……” 她小脸儿一白,嘴唇一抖,一个没忍住,直接捂着胸口干呕了起来。 “妹妹?”云晏礼愣了一下,连忙加快脚步,行到了云初瑶的跟前,一把捞起她单薄的身体,很好脾气地说,“你不喜欢吃蛇,那就我自己吃。” “呕!”云初瑶眼圈都红了,眼角也挂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却焦急地说道:“不!你也不许吃!这蛇——” 她一咬牙,才狠心道:“这蛇是吃过人的!” 云晏礼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乖顺道:“好,我也不吃。” 云初瑶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说话间,五皇子也带着十几个侍卫跑了过来,一看到面无人色地躺在地上的二公主,他身形一震,腿都软了,艰涩出声:“小、小雪……” “别担心。”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了下来,镇定出声:“她的腿被蛇咬了,蛇没毒,寻个大夫上些药就好了。” 五皇子心下微松,腿却还是软的,想都不想,就跌跌撞撞地朝二公主跑了去,拍拍二公主的脸颊,才颤抖着发出声音:“……小雪?” 二公主双目紧合,没有半点儿苏醒的迹象。 他心下一揪,双目微微赤红,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寒!山!寺!” 我与你不共戴天! “啊!” 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了一声,惊恐道:“蛇!死人!啊啊啊!这里有死人!” 一声落下! 更多的人朝这里跑了来! “天!真是蛇!这蛇莫不是在人的身上做窝了?怎么一直在他身上爬啊?老天爷!真是造孽了,人没了,怎么连尸身都没办法保全啊!” “别说,这人瞧着有些眼熟……” “咦!这身衣裳!” 第66章 掐痕!他杀! 有人记性大好,哪怕只看到了一块儿锦袍,也能联想出这人的身份来,连声道:“城西王家的小公子!我认识他!” “原来是他啊!” “他我也认识,嘴最碎,没事儿最爱四处闲逛,他嫡母怎么说他都不管用,这回好了,逛着逛着,命逛没了。” “不对吧,”有人拧眉,“不管怎么说,王家都是京城的大户,家里的小公子晚上出来散步,也没个小厮跟随,这怎么可能?别是咱认错人了!” “管他认没认错人,先叫王家人过来就是了!” 众人议论纷纷。 二公主这里都被冷落了。 “大夫!”五皇子急得满脑门儿的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巴掌,咬牙道,“我怎么就不听初瑶的话,带两个御医出来,混账!我真混账啊!” “皇兄,”云初瑶连忙道,“你先别急,我去找大和尚要个大夫!” “我是大夫。”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也治过咬伤。” 正是医女王月! “是你!”云初瑶心下大喜,连忙道,“王医女,那条咬了皇姐的蛇只有手臂长,细条绿身,不像有毒,你帮忙瞧瞧?” “你确定你治得好小雪?” 五皇子眯了眯眼睛,看向王月的眼神多了一抹怀疑,“若是治不好,你当如何?” 王月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道,“……那我不治了。” 总不能搭上自己的命吧? 五皇子噎了一下,一张俊脸都涨红了起来,双拳紧了又紧,又松了又松,咬牙道:“治!你来治!” 王月张了张嘴,有些防备道:“她伤势如何,体质如何,我都不清楚,也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治好她,你确定你需要我帮忙吗?” “王姑娘,我皇姐就拜托你了。” 云初瑶瞥了五皇子一眼,开口道:“我皇兄也是关心则乱,你别放在心上,尽全力帮她就是了,五皇兄,我说得对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 这破地方连个大夫都没有,唯一有点用处的怕是只有这个医女了。 五皇子只得点头。 因着二公主伤在了腿上,又不好活动,云初瑶只能让宫女围成一圈,挡住其他人探究的视线,也给王月留了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供她治人。 至于五皇子正来回踱着步,一边恨自己太懒,出门还不带御医,一边气寒山寺没能力待客。 当然,他更气的还是那一条条伤了二公主的细蛇! “来人!” 五皇子一声令下:“将这些没毛畜生通通剁成肉馅,丢到河里,喂鱼去!” 侍卫连忙应是。 捕蛇的场景是可怖的,将蛇从死尸上拽下的动作也是生猛的,看热闹的人离得老远,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多蛇?寒山寺哪来的这么多蛇?” “活该,谁让它们吃人,还伤了公主殿下呢,话说长乐公主和五皇子他们怎么不住前院,非要住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呢?” “你管他们,说不定他们就喜欢偏僻的地——来了!王夫人来了!” 云初瑶也抬眼望去。 只见两个小丫鬟脸色苍白,正小心地搀扶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快步朝这边走了来,一看到地上那面目全非的身影,妇人白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儿!” 她跌跌撞撞地朝男人跑去,捶胸顿足道:“我儿啊!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夫人,当心动了胎气!” “儿啊!”妇人紧紧地揪着前襟,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痛声道:“我的儿!你让娘还怎么活啊!” “不好了!” 有人尖叫一声:“夫人见血了!大夫!快叫大夫啊!夫人,您快别哭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老爷和老夫人想想啊,咱们王家只剩下您肚子里的这一位爷了啊!” 又是一声哀嚎。 云初瑶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风一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却咬着牙,硬是压下了心底的惧意,一步步地朝前走了去。 突然,一道黑影挡到了她的身前。 “七、七皇兄?” 云初瑶怔了一下:“你这是……” 云晏礼没说话,继续朝前走,他走得慢,却始终比云初瑶快上半步,也能完全将云初瑶挡在自己的身后。 竟是担心她害怕,故意护着她呢! 云初瑶的心微微一软。 她不喜欢蛇,也没见过这样面目全非的尸体,自然是有些慌乱,也就承了云晏礼的情,亦步亦趋地跟到了云晏礼的身后,等完全走近了尸身时,她才拉了拉云晏礼的衣襟,示意他停下来。 她自己也探出了脑袋,朝前看去。 血腥味扑面而来。 云初瑶咬了咬牙,强行压下了心底的不适,更认真地看起了王家公子的尸体。 “嗯?” 云晏礼突然出声。 云初瑶心下微动,问他:“怎么了?” 云晏礼没说话,却抬了抬手,指向了王家公子的项颈,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血肉模糊,王家公子的脖子倒还能看出几分曾经的颜色,自然也就将那点点淤痕衬得越发明显。 “这是掐痕。” 有人脚步缓缓地走了过来,声音清冽地开口:“他被杀后,才被人丢进蛇窝。” 这声音…… 云初瑶心下一颤,猛地抬起眼,朝后看去! 林逢时! 他怎么在这儿! 春闱在即,他一个书生不在家温书作诗,做甚四处闲逛?一会儿出现在吕夫子住的小巷,一会儿又出现在寒山寺,难道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他是在调查他妹妹失踪的真相? 前世他们认识时,林逢时已经孑然一身,再没有一个亲人,哪怕是云初瑶,也只知道他父母皆亡,亲族疏远,却不知他竟有一个亲妹妹。 还是前段时间,她在吕夫子家偶遇了他,才心中生疑,差人调查起了他的身世,这才知道今生的林逢时还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妹妹在世。 只是他妹妹失踪、母亲重病,怕是又要走前世的老路了。 云初瑶心中轻叹。 但愿他妹妹还能活着吧…… “长乐公主。” 林逢时微微躬身,对着云初瑶的方向行了一礼,温声说道:“又见面了。” 第67章 谁在说谎? 云晏礼眼神警惕地看了林逢时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将云初瑶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后,连个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皇兄?” 云初瑶有些错愕,但也没说什么,只错开了身,对着林逢时微微一笑,说:“确实好久不见了呢。” 也不知林逢时听没听出云初瑶言语间的深意,只微微点了头,再没应声。 云初瑶也将注意力放到了王家公子的身上。 “你说什么?” 一个瘦高的男子快步上前,用力握住了林逢时的肩膀,颤声道:“你说我家公子是被人杀的,不是被蛇——怎么会,我家公子一向与人为善,怎么可能被人杀害啊!” “你是他的小厮?”云初瑶微微凝眉,“为何不时刻跟随他,贴身保护他?” “我、不对,草民。” 男人哆嗦着行了个礼,颤声说:“公主殿下,我家公子每天傍晚都会独自读书,哪怕是在寺庙,也不例外,小的自然不敢叨扰他,只想着公子读累了,就会歇息,谁成想会遇到歹人啊!” “你一直守在房门外?” “小的、小的只去了趟茅房,再没离开过,”男人眼圈泛红,道,“后来听见家里的下人说,竹林里头死了人,小的还进屋一趟,没见着我家公子,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 所以,这王家公子是自己离开的? 还是这小厮说了谎? 云初瑶眉头微紧。 “阿弥陀佛。” 寺庙中的僧人这才赶了过来,一看到这满地的蛇尸,也是心中一凛,连忙盘膝而坐,念起了佛经,超度着亡魂。 只一眼,五皇子就看到了躲在僧人们中间的瘦高和尚,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臭和尚!你他娘的还敢来?!” “施主……” “施个屁的主!” 五皇子狠声道:“说!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何会害本皇子!偌大的竹林,数不清的院落,你非要将我们兄妹四人安置在这里,究竟是何居心?!” 瘦高和尚的心狠狠一沉! 皇子? 还是个龙子龙孙? 不是!你们这些大人物都是怎么想的啊!家里有矿还不露出来!非要装成个普通商户出行,谁能知道你们的身份啊! 瘦高和尚欲哭无泪,心都揪成了一团,要不是周围全是人,他保不齐会跪到地上求饶呢! 五皇子更气了,咬牙切齿道:“我皇妹要是无事,这是最好,一旦有事,本皇子让你这破庙陪葬!来人!还不快将这个恶和尚抓起来!” “等等!” 其他和尚也都坐不住了,连声求情。 五皇子丝毫不为所动,只道:“本皇子觉得他嫌疑很大,先将他看管起来,有何不可?等衙门的人来了,他有罪没罪都会被查清,还轮不到你们求情!” 说完,他一甩衣袖,冷声道:“当然,你要是担心本皇子对他动私刑,也可以跟他一起睡柴房!” 屁啊! 和尚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上赶着被人囚禁? 一时间,也都闭了嘴。 不过他们身份虽不如云初瑶他们,但毕竟是寒山寺的主人,短暂的慌乱过后,赶忙让人看守尸体,检查房屋,顺便安排了几个小和尚来回巡逻。 至于其他的事,也只能等到衙门的人来了,再做打算。 云初瑶也压下了心底的狐疑,带着侍卫,朝寒山寺的西边小路走去。 他们要换住处了。 虽说这个时间段,再换个院子,未免麻烦了些,但五皇子实在是被死尸吓着了,哪怕没直说,云初瑶也猜到他不愿再在之前的院子继续住了。 只能搬走。 好在瘦高和尚满嘴谎话,惯会骗人,竹林里的空房还有不少,一行人要么背着行李,要么抱着二公主,浩浩荡荡地前行,终于抵达了一个大院子。 “三皇妹,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还是把小雪交给我吧?”五皇子担忧道。 云初瑶咬紧了牙。 她力气不小,但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想要抱着二公主这个身材的人赶路,也是累得不行,面颊都红润了起来,鼻尖也有些了小汗珠儿。 锦梅看着心疼,也咬了咬牙,试图扛起二公主,可惜力气不够,差点把人摔到地上。 “……不用。” 云初瑶深吸一口气:“马上到了。” 五皇子连连点头,一边招呼着丫鬟快去开门,一边让人打扫房间,同时,他还不忘问了王月一嘴:“王医女,我皇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不醒?是不是出事了啊?” “公主殿下有些受惊,不必急着叫她,明天一早就能醒过来了,”王月道,“五殿下,王夫人那边还需要民女,民女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五皇子虽然不放心,但也只能点头,又招呼着云初瑶往里屋的方向走。 一行人忙得热火朝天。 许是他们折腾的动静有些大了,隔壁小院的烛灯都亮了起来,有人不耐烦地吼道:“大半夜作死呢?敢扰我家殿下的清梦,当心治你的罪!” 云初瑶和五皇子对视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这是谁?” 云初瑶抬抬下巴:“锦梅,你去看一眼。” “让你们别吵,你还吵?给脸不要是吧?”隔壁的人砰砰砰地砸起了门,骂骂咧咧道,“老子说,我家殿下——长长长长!长乐公主?!” 这人像一只被掐了脖子的大白鹅,嘎嘎嘎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脸颊瞬间通红! “你是谁的人!” 五皇子黑着脸,重声道:“没规没矩!” “五五五、五殿下……”这小太监脸都白了,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原地,连连求饶,“殿下饶命啊!奴才不知道您是五皇子!求您饶了奴才吧!” “小贵子!” 隔壁的小院里,九皇子的脸色异常阴沉:“本皇子让他们闭嘴,你跟着哭什么丧?怎么,遇见熟人了?” 说着,他冷着一张小脸儿,大步走了过来,看到云初瑶的瞬间,他瞳孔一缩,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你、你……” “原来是九皇弟。” 五皇子啧了一声,问向云初瑶:“三皇妹,九皇弟怎么也来寒山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听说没?” 当然没有。 云初瑶眸色冷冷。 第68章 我……错了吗? “你、你……” 九皇子云晏羽嘴唇微颤,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薄怒,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很忙吗?你不是休沐这天有要事在身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着,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心微微一揪,颤声道:“忙、你所谓的忙难道只是为了跟云晏青和丑东西来寒山寺?” “九皇弟,你懂点礼行吗?” 五皇子原本就看不上皇后一脉的人,对九皇子也没什么好感,一听到云晏羽直呼自己的名字,他瞬间来劲儿了,当即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皇兄,哪有直呼兄长名姓的道理?皇后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本皇子跟你说话了吗!” 云晏羽双拳紧握,脸色涨红道:“云初瑶!你别躲在云晏青身后!本皇子问你的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五皇子气笑了。 “是。” 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云晏羽,平静出声:“我确实是为了前往寒山寺,才拒绝你的,然后呢?” “你、你怎么能这样!”云晏羽不可置信,“你居然为了他们拒绝我?云初瑶!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亲皇弟!”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看着云晏羽的眼底都是被背叛的失望和愤怒,不知怎么,她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笑。 “你!” “半年前,我与皇弟相邀去墨斋买画,皇弟却因为宋清欢临时反悔,害我在墨斋门口等了足足几个时辰,”云初瑶侧过脸,缓缓出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皇弟当时还笑我蠢呢。” 云晏羽一怔。 “还是半年前,”云初瑶继续道,“皇弟主动邀请我去万兽院看孔鸟,我应了,谁承想皇弟竟为了给宋清欢出气,硬是晾了我一整天……”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尽数落到了云晏羽的耳畔,砸得他脸色苍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这些事都是他做过的吗? 他怎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云晏羽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反驳她,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心底的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是的,她没说错,这些事都是你做的,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同样的事情,你做了,她忍了,怎么轮到她做的时候,你就受不了了呢? 难道你也知道自己是错的? 不! 这不一样! 云晏羽紧握着双拳,小脸儿憋得微微涨红,却不看云初瑶的眼睛,声音磕绊地说:“那、那是因为你欺负了清欢姐姐,不然我才不会这么对你呢!” “哈。” 云初瑶轻嗤了声,道:“你不也欺负我七皇兄了吗?” “你、你……” 云晏羽猛地抬起头,眼底划过一抹震惊:“他怎么能和本皇子作比?!他不过是一头异鬼,连话都说不明白、只知道吃肉的畜生!谁看得起他?啊!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拿他侮辱我、激怒我,对不对?” 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云初瑶眸色微凉,眼底闪过一抹讽意,却懒得再跟云晏羽扯皮,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妹妹。” 云晏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略显低沉,却带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他闷声道:“妹妹不喜欢他,不要跟他说话,我们走,好不好?” 云初瑶怔怔抬头。 正对上一双蓝汪汪的、如宝石一般美好的眸子。 她的心蓦地一软。 “好。” 云初瑶轻轻点头,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对着云晏礼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后,才温声说:“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转身要走。 “站住!” 云晏礼心下一急,忍不住上前两步,大声道:“云初瑶!你还没回答本皇子的问题呢!站住!你给本皇子站住!” 云初瑶充耳不闻,却对着云晏礼笑了笑,温声嘱咐一句,才朝里屋的方向走。 未想,她刚一迈步,余光就注意到五皇子肩膀处一闪而过的黑色细影,一时间,她呼吸微窒,就连心跳都落了半拍,当即道:“别动!” “啊?” 五皇子呆了一下,刚要笑,脖颈就凉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肩膀爬过一般,他嘴唇一抖,心都凉了半截儿:“三、三皇妹,你别、别吓我……” 云初瑶没理他,只握紧了手中的薄刀,眼底闪过了一抹浓重的杀意! “嗖!” 一道寒芒飞闪而过! 站在她对面的五皇子甚至都没察觉到云初瑶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脸颊就被喷了一抹温热,再一低头,正看到两条挂在自己胸膛处的死蛇! “滴答!滴答!” 鲜血落到了地上。 “血……” 五皇子腿一软,险些吓瘫了! 不同于其他几位皇子的龙章凤姿、文武双全,五皇子不但相貌普通,就连能力也十分寻常,哪里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一时间,他嘴唇都抖个不停,只能紧咬着唇,才勉强压下尖叫的冲动! “啊啊啊啊——” 他身旁的九皇子却无法淡定了,一边软着腿往外跑,一边用力抹了把脸上的血,尖叫道:“来人!救命!谁能过来救救本皇子啊!” 五皇子:“……” 嚯!真是个废物! 他狂跳的心脏终于平复了一下,一手撑着小太监的肩膀,这才勉强站直,嘴角一勾,不无讽刺道:“九皇弟在怕什么?不过是些许蛇血罢了。” 云晏羽的腿还在打哆嗦,闻言,这才没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正看到五皇子几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拳头一紧! “你!你!” 云晏羽又气又羞,恨得直咬牙:“你们是故意的?!” “九皇弟想得真多,”五皇子嗤了一声,道,“本皇子可不会为了看你出丑,就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说着,他连忙走到云初瑶的跟前,对着云初瑶讨好一笑,求道:“三皇妹,你功夫最好、眼睛最尖,一定会帮我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黑蛇和伤口的,是吧——等等,三皇妹,三皇妹你想什么呢?” 第69章 怀疑! 云初瑶神色怔怔。 下午时,他们曾在竹林小院见到一个满身疤痕的老和尚,因他相貌可怖,直将二公主吓得小脸发白,非说自己好像看到老和尚的身上有蛇在爬。 当时的云初瑶也是将信将疑,生怕是二公主看错了。 直到五皇子身上也出现黑蛇! 这蛇能一动不动地藏在五皇子的衣服里,自然也能藏到老和尚的身上,只是不知它是误打误撞爬进去的,还是由老和尚亲自喂养的了。 若是前者,倒是罢了。 可要是后者,就说明王家公子的死一定跟老和尚脱不开关系! “三皇妹?三皇妹?” 五皇子连声叫她。 云初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这才回神,喃喃道:“也不知这黑蛇有没有毒……” 五皇子:“!!!” “毒?!” 他脸都绿了,连忙扑上前,一脸慌张地抓住了云初瑶的袖口,颤声道:“皇妹、皇妹你别吓我,我好害怕,皇妹,我现在头晕、腿软、手麻,是不是真中毒了啊?我要死了?” “……你被咬了?” “我不知道啊!”五皇子脸色苍白,“完了,我现在全身都疼,好像真要死了……该死!太该死了!那么多蛇,那么多没毒的蛇,为什么咬我的偏偏是毒蛇啊!三皇妹!我要是真出事了,你一定要将事情的经过转告我母妃,让她替我报仇,我要让寒山寺这帮臭和尚陪葬!” 云初瑶定定地看了五皇子一眼:“它没咬你。” “真、真的吗?” 云初瑶还没说话,云晏礼就有了动作,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蛇尸,递到了五皇子的面前,认真道:“它的毒牙被拔了,咬不到你。” 五皇子心下一松,腿一软,直接瘫坐到了地上,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死……” 云晏礼:“?”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云初瑶也嘴角一抽,但也没出声,只默默地走上前,更仔细地观察起了蛇尸。 五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儿,说:“三、三皇妹,你离它远些,不怕它活过来再咬你一口吗?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胆子这么大,我真是……等等!七皇弟!你刚刚说什么?这蛇的毒牙被拔了?!” 他脸色一青,咬牙道:“这蛇是人养活的!” 可恨! 太可恨了! 只差一点,他就被蛇咬了! “五皇兄,你看起来很害怕呢,”云晏羽这个时候也缓过劲儿来了,连忙爬起了身,对着五皇子讽刺道,“你这样的,还好意思嘲笑本皇子?” “呵。” 五皇子立马道:“我们可不一样,你刚才都要被吓尿裤子了,哪配跟我相提并论?” 云晏羽又羞又气,小脸儿都涨得通红,飞快地扫了云初瑶一眼,却发现云初瑶正在跟丑东西低声说着什么,半个眼风都没留给自己,不由得更怒! 正在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女子的哀嚎声! 寂静的夜。 不见多少星子的天儿。 一道哭嚎声传了过来,其中的悲痛和哀怨裹着沙沙作响的树叶,汇成了更可怖的呜咽声,让人不禁头皮发麻! 云晏羽打了个寒颤儿,默默地挪了挪脚,躲到了小太监的身后,咬牙道:“小贵子,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小贵子双腿发软,却只能硬着头皮应是。 不一会儿,他就带着消息跑了过来,脸色发白地说:“殿下,这哭声是后院老王家传出来的,他家的大公子被人害死了,身体也成了蛇窝,几十条蛇在他身上来回爬,咬出了不知道多少——” “够了!” 云晏羽厉声打断:“本皇子不想听!” “哈,”五皇子立马接话,“九皇弟,你光是听你的奴才传话儿,就吓成这个惨样儿?呵呵,这要是像本皇子那样站在王公子的身边查案,你不会被吓疯吧?” “你、你少吹牛!” 云晏羽气道:“你这样的还能查案?别做这春秋大梦了!” “怎么,你不信?”五皇子眼珠一转,嘿嘿了声,直接撸起了袖子,对着云晏羽道:“好皇弟,今儿你五皇兄清闲得紧,有的是时间跟你聊,你是不知道,那王公子死的叫一个惨啊,不但尸身——” “住口!住口!” 云晏羽尖声道:“云晏青!你给本皇子住口!谁许你说的?本皇子不想听!闭嘴!行!你还说是吧?小贵子!我们走!让他自己回味儿去!” 说完,他片刻都不敢停留,转身就走! 一开始他走得不快,等不远处的哭声再次传来,他才彻底撑不住了,发疯一样地往自己的院子跑,连身后的奴才喊着他,他都不敢应! “……小殿下?” 等在门口的邓瑜之一看到小脸惨白的云晏羽,眉头就皱了起来,上前两步,道:“小殿下这是怎么了?” 云晏羽颤抖着声音,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通,期间,他还不忘数落了两句云初瑶。 “您是说,长乐公主住在隔壁小院?” 邓瑜之微微惊讶。 “表兄!”云晏羽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说,“她云初瑶住在哪里关咱们什么事!我是说寺里死人了!后院的王公子死了!” “咔嚓!” 茶杯落地的声响! 云晏羽浑身一抖,三魂七魄都要吓飞了,再一看傻站在门口的八皇子,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云晏诚!你作死啊!一个茶杯都拿不住!你是废物吗?真不知道母后为什么非要让你陪我出宫,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小殿下。” 邓瑜之皱了下眉,低声道:“八皇子性子虽软,但不是毛手毛脚的人。” 说着,他抬起眼,看向了一脸惶恐的八皇子,温声道:“八殿下,您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想起什么了?” “我、我见过王公子。” 八皇子声音云晏礼:“……就在今天晚上。” 这话一出,云晏羽头皮都麻了一下,一丝寒意从心底升了起来,后背都冒出了冷汗:“你、你什么时辰看见他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第70章 着火了!云初瑶还在屋里! “戌、戌时。” 八皇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吞了吞口水,才颤声说:“我晚膳用得晚,又吃得有些撑,实在睡不下,只能走在院子里消食,路过后院时,正好听见王公子跟一个蒙面人说话,说、说……” “说什么?” 云晏羽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记不太清了,”八皇子的脸色更白了,哆嗦道,“好、好像是说他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孩儿,心里燥,想、想找女人消消火气?” “啊?” 云晏羽懵了一下:“这叫什么话?” 什么小孩儿?什么火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云晏羽眉头直皱,心里大为不满:“云晏诚,你不但脑子不够用,耳朵也不好使?说的一些什么话?谁听得懂?你真是——” 话说一半,他余光才留意到邓瑜之微微变换的表情,不由地愣了一下,问:“……表哥?你怎么了?” 邓瑜之敛眸,却道:“明日京兆府的人会来,届时八殿下再实话实说吧。” “表哥?” 云晏羽呆了呆:“你听懂云晏诚说的话了?” 邓瑜之表情微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淡笑了一声,直起身道:“殿下说笑了,瑜之向来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会懂这些?天色也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去吧。” 洁身自好? 这和洁身自好有什么—— 云晏羽表情微变,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难道王公子那句找女人消消火是那个意思?可、可这里是寺庙啊,他怎么敢在寺庙做那样肮脏的事! 还有表哥! 表哥未免太谨慎了些,这院子都是自己的人,哪怕他直说,也不会有人将话传出去,非要拐弯抹角地暗示! 云晏羽暗自撇嘴,随口道:“后院还在哭呢,表哥睡得着?” “殿下觉得吵,大可命人给王家传话,想来他们是不敢继续哭的。” 云晏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别别别!我可不嫌吵!王公子刚没,还没得那么惨,难保不会——咳咳,总之,本皇子虽然不害怕,但也不想得罪他!” 邓瑜之轻笑了声。 倒也没再劝。 好在竹屋还算隔音,门窗都关严的时候,哭声也就没那么瘆人了,但时不时地传来两声,还是挺让人气闷的。 云晏羽没心情入睡,只能点起烛灯,翻看话本子。 也不知是不是王公子身死的事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影响,他手捧着平时最爱的话本,也没办法静心凝神,总会不经意地想起王公子的死状和——云初瑶的质问。 原来,他抛弃过她这么多次吗? 云晏羽心揪了一下,唇瓣紧抿,那双用力地握着话本子的手都微微泛白。 他想,云初瑶确实很讨人厌,爱说难听的话,还喜欢管人,他看话本子,她管,他不爱读书,她还管,他被管得不耐烦了,自然不会喜欢她,但他也不傻,自然明白她对自己并不差,他不该、也不能那样对她的。 如今她伤心了,不再管他了,不也很正常吗? 他应该开心才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云晏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不疼、不痒,但这密密麻麻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不适。 他忍不住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 做错了? “殿下?你脸色不太好,可是头疼了?” “我没错!”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是担忧的询问,一个是恼怒的低吼! 邓瑜之怔了一下。 云晏羽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起来,他用力咬了咬牙,心骂了一句晦气,正要开口解释,突然听到院外传来的喧哗声,不由得更为恼怒,道:“又嚷嚷个什么!大半夜的作死呢!” “殿下!殿下不好了!” 门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往屋跑,边跑边喊:“着火了!竹林着火了!” 云晏羽脸色微变:“着火?” “西边!西边都烧起来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儿!全都烧着了!咳咳!”小太监呛得直咳嗽,连声道,“火势很大,殿下快去避避吧,奴才先救火去!” 云晏羽气得破口大骂:“好他个寒山寺,寺庙不大,鸟事儿倒多,等本皇子咳、咳咳!等本皇子回宫,非找官员参他们一本不可!” 不过都这个时候了,他再恨也没用,只能命人去竹林救火,毕竟竹林的火不灭,火势就会一直蔓延,到时候烧毁了房屋、烧坏了树林,他们也不会有活路。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救火就等于救己! 事不宜迟! 邓瑜之自然不会耽搁,当即吩咐云晏羽身边的小丫鬟:“你们两个保护殿下撤离,我带人去救火!” “不行!” 云晏羽脸色一变:“救火多危险啊,让那些奴才去吧,表哥你跟我走!” 邓瑜之摇头。 他不看着人把火救好,又怎能放心?更何况火势紧急,自然是人手越多越好,他能留两个侍女、两个侍卫伺候九殿下,已经是极限了,再留其他人,他还拿什么救火了? 邓瑜之快速地解释了两句,便推开房门,大步朝外走去! 浓烟也夺门而入! 云晏羽一个没防备,就被这烟味儿呛进了嗓子眼儿,咳得几乎背过气去! 还是他的侍卫眼疾手快,一边命小丫鬟拎走包裹,一边招呼人打湿手帕捂到云晏羽的口鼻,自己则一个弯腰,就将云晏羽背了起来,大步朝外跑去! 如墨的黑夜中,满是浓烟,不但呛人口鼻,还刺人眼睛,云晏羽涕泪横流,心里却咒骂连连。 要不是一开口就咳嗽,他怕是要将寒山寺骂死了! 一直跑出老远,云晏羽昏昏沉沉的脑袋才恢复清醒,一个激灵,猛地直起了身,喊道:“云初瑶!” 那个蠢女人还在隔壁呢! 他用力磨牙,发出吱吱的声响,心中发狠! 活该! 她要是应了自己的邀请,同自己一齐前往寒山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她,她也不至于被困在竹屋中! 这是她应得的! 谁叫她信了五皇子那个蠢人! 她自讨苦吃! 云晏羽紧绷着小脸儿,脸颊两侧的软肉都鼓了起来,一时之间,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畅快和担忧究竟哪一个更多! 第71章 我……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云初瑶!” 云晏羽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咬牙说道:“云初瑶那个蠢货还在竹屋里!你,对,就是你,你带人过去一趟,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事先说好,本皇子可不是为了救她才改变主意,本皇子是怕母后责怪我,谁让我们一起来的寒山寺,偏她被困住了呢!” 侍卫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地说道:“殿下,其、其实……” “其实什么其实!” 云晏羽脸色一沉,道:“本皇子的命令你敢不听?还不快去救人!再耽搁下去,可仔细着你的脑袋!” “长乐公主已经走了!” 侍卫脱口而出:“竹林刚起火的时候,长乐公主就命人给属下传了话,让咱们快些收拾,然后去林外躲躲,属下离开竹院时,特意朝隔壁看了眼,确定长乐公主他们已经离开了!” 她走了? 云晏羽心下一震,身体都晃了一下! 她、她竟然先离开了,还是在不知道自己是否安全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她难道不怕自己没接到传信,就此葬身火海吗?明明、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弟弟啊,她居然会抛弃自己,选择跟丑东西他们逃命! 她怎么能这样? 难道她真的不要自己这个弟弟了? 难道她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云晏羽神色怔怔,恍惚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人挖开,阵阵大风都灌了进去,不疼,却让他身心俱冷,一种从未有过的直觉涌上了心头。 他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个将自己看得很重、也足够爱自己、珍视自己、对自己好的人。 云晏羽呆呆地趴在侍卫的后背上,被侍卫背着,一路朝前方逃了去,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冲天的火光变小了,滚滚浓烟也见少了,入目的人越发多了,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抬眼间,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云初瑶。 她背着一个大包裹,手里拎着个大水囊,正忙忙碌碌地往手帕上浸水,每浸湿一个手帕,她都会将帕子递给婢女,再由婢女交给其他人。 不一会儿,五皇子他们便人手一个湿帕子,将口鼻掩得严严实实了。 一直站在云初瑶身后的丑东西也走上了前,将云初瑶递给他的帕子重新递到了云初瑶的手上,见云初瑶不接,他也没说什么,只自顾自地将湿帕子往云初瑶的嘴巴上一按。 云初瑶:“?” 她懵了一下,哭笑不得道:“我还有帕子呢,这个留给你自己用吧。” “你用。” 云晏礼有些不满,道:“他们都有湿帕子,妹妹没有,应该妹妹最先用。” 云初瑶心软了一下,这次她倒没拒绝云晏礼的好意,略一点头,便继续浸起了帕子,确定手帕湿透了,才将其递到云晏礼的手上,弯了弯眼睛,笑说:“喏,这回我们都有帕子了。” 隔得老远,云晏羽都能清楚地看到云初瑶脸上的表情,甚至能猜到她说这话时的语气。 一定是温柔的、和煦的。 像冰雪初融。 正是他曾经最熟悉不过的笑脸。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再没对自己笑过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勾唇,也都是露出冷笑,云晏羽原以为她是变了,不爱笑了,却没想到她竟然将这样温柔的笑容送给别人了。 原来自己早就被人替代了啊。 云晏羽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翻江倒海的,很是难受,他甚至说不清自己是酸嫉,是怨恨,还是愤怒,只能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身影,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可惜,云初瑶一直没发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得不愿意分给自己。 云晏羽的目光几欲喷火! 事实上,早在云晏羽刚出现的时候,云初瑶就发现他了,毕竟她又不傻,怎么会察觉不到对方如火般的目光?只是她觉得纳闷,自己对云晏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何故这般恨她? 但转念一想,白眼狼的想法哪里是自己能够理解的? 这样想着,云初瑶也就不再留意他,自顾自地踮起脚,朝四周看去,却没看到林逢时的身影,甚至连医女王月去了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 莫不是救火去了? 她想。 “老天爷啊……” 一旁的五皇子正躺在地上呻吟,时不时的,还揉一揉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腿,哀叫道:“杀千刀的寒山寺,等本皇子回宫,非弄死这帮秃驴不可,哎呦呦!我的腿啊!别碰我的腿啊!” “五殿下该不会伤了骨头吧?”婢女犯愁道,“这可怎么办啊!” “废了,我要废了,”五皇子痛苦地呻吟出声,“腿好疼,明天还怎么下山啊……” “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在寒山寺多留几日,”云初瑶走了过来,接话道,“等伤养好了再下山,也不迟啊。” “迟!” 五皇子脸色一变,连声道:“迟迟迟!可太迟了!如果可以,本皇子现在就想回宫,谁想待在这么个晦气地方啊,明天就走,浴个屁的佛,直接走!” 几个婢女也赞同地点点头。 一看就知道他们也被吓得惨了。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又是死人,又是着火,再待下去,难保不会出现其他事儿,”小婢女忧愁道,“也不知道林子里的火灭了没,烟太浓了,看不清。” 但料想着,竹林大火应该灭了大半了。 不然现在不得火光冲天? “灭吧,”五皇子咳嗽两声,艰涩道,“再不灭,本皇子就要被这烟味儿呛死了,也不知道寒山寺的秃驴死哪去了,一个都没见——和尚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抬头看去! 只见三五个和尚大步走来,神色匆匆,唯有那位主持打扮的大师傅还算淡定,上前后,又是道歉,又是念佛,态度之诚恳让人很难发起脾气来。 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五皇子。 “道歉?” 五皇子冷笑连连:“上嘴皮下嘴皮子一合,你就算道歉了?那我和我皇妹的损失谁来承担?更何况你个秃驴也不实诚,歉是道了,你的解决办法呢?不会让我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全都住在这露天地儿吧?” 第72章 冲撞佛祖?我呸! “这可不行!” 有人脸色一变,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声道:“这地方怎么睡人?不说这林子里浓烟滚滚,呛得厉害,单说这山里的蚊虫,它也不是人能住下的,万一、万一遇见蛇了呢?王家公子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儿呢!” 关于王家公子的话一出,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一脸怨气地出声! “着火的是你们寒山寺,出事的也是你们寒山寺,你们必须给出个法子来!” “我们家夫人可是兰陵孙家的人,怎么能跟这些人同住野外?这是要污了我兰陵孙家的名声!你想都不要想!” “我呸!我们这些人?我们这些人怎么了?兰陵孙家算个屁!我还江左林家呢!前头儿还有皇子公主呢,哪个不比你家主子金贵?嘚瑟个什么劲儿!秃驴,你看我们吵架很开心吗?还不快给我们找个新住处!” “……” “阿弥陀佛,”住持也很难维持先前的淡定了,连连叹息后,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小汗珠儿,“……各位施主,并非老衲不愿给你们准备住所,实在是寺里太小,根本住不下啊!” “你放屁!” 九皇子云晏羽瞬间炸了,咬牙道:“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本皇子一看,全是放屁!你说寺里没住处,那你们和尚睡在哪?那一排的瓦房又是给谁住的?怎么?别人住得,我们住不得?” 众人探着脑袋往前看,烟气蒙蒙间,似乎真看到了一排排的小房子。 房子不算多,也没有独门独院,可比起风餐露宿,还是不知强上多少倍,原本就对寒山寺有些不满的人群瞬间炸锅了,忿忿道:“这不是有房子吗!凭什么不给我们住!” “那里不能住人!” 住持身后的小和尚气红了脸,道:“就算住人,也只能住寺里的带发僧人!” “就是!”另一个和尚也是一脸赞同,当即道,“房子后面可是佛堂,怎么能让外人住下呢?也不怕冲撞了佛祖!” 这些贵人什么都不怕,却最是重佛信道,一听说人住进去,可能会冲撞佛祖,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犹豫了起来。 唯有五皇子冷笑道:“冲撞佛祖?本皇子倒要看看,我们冲撞的是哪位神佛!” 说着,他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十几年前,京城大暴雨,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城外的善堂更是被大水冲塌,上百孤儿失去庇护,危急时刻!是万佛寺的僧人将其救下,并安置到了佛祖像前,怎么?万佛寺供奉的佛祖容得下孤儿,你们寒山寺的佛祖就容不得?究竟是佛祖怕被冲撞,还是你们故意找本皇子的不自在!” “是啊是啊!” 有人重重点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人家万佛寺的住持都把自己的袈裟脱了,送给孩子们避寒,也没见冲撞了谁啊!” “所以人家是万佛寺!”也有人后悔不迭,捶胸顿足道,“早知如此,我何必嫌万佛寺平民遍地、太多拥挤?我呸!寒山寺倒是不挤,但也瞧瞧这都出了什么事儿啊!” “该死的秃驴!” 群情激奋间,也有人恨声骂道! 寒山寺的和尚也都气个够呛儿,谁成想这一次的浴佛节,不但没等来香油钱,还多了这些个破事?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得罪了啊,听听,这一个个的都想去万佛寺了! 和尚心下一凉,不禁想道,自己要是不让他们满意,他们能容了寒山寺吗?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饶是住持也只能咬紧了牙,退一步道:“施主莫恼,虽说闲人不得入佛堂的规矩早已定下,但我佛慈悲,实在看不得众生受苦,诸位施主自然可以暂时入住。” 说着,他不等众人激动,又补充道:“只是佛堂重地,可住,不可乱走,还望诸位施主体谅这个。” 不乱走不乱走! 这都什么时辰了,谁还有精力乱走啊,只恨不得一头扎进被子里,睡个香熟才好,众人连连点头。 一行人也浩浩荡荡地朝小屋的方向走。 房子不多、屋子也不大,想让所有人都有地方住,自然是不可能,只能十几个人挤在同一间房,才能将这几百号人完全安置到这里。 若是以往,不知会有多少人心生不满,但今时不同往日,男尸、蛇患和着火,实在是吓破了不少人的胆子,让他们不敢矫情,纷纷睡下。 毕竟人多也安全不是? 而云初瑶等人也挤进了同一间房,只是因为身份尊贵,这间房略大了些,分了里屋和外屋,云初瑶和二公主在最里面睡下,外面则是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等人,再往外,才是婢女侍卫。 这被人层层包围的最里屋,倒是最安全的。 但云初瑶还是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喧哗声,她侧耳听着,确定是灭火的人回来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等外面声音渐小,她才缓缓地推开后屋的小窗。 窗子又窄又小,像是通风用的。 不过云初瑶并不在意。 她猜自己应该能够通过。 事实也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窗子虽窄,但云初瑶也瘦,通过时,仅仅是卡了下肩膀,略微一疼,再一个挤身,便十分顺利地落到了地上。 然后脚步轻轻地朝远行去。 一直走出老远,她才看见树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得脚步微顿。 果然……是他。 一时间,云初瑶都有些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儿,只缓缓地走上前,眼神复杂地开口:“你果然在这里。” 这人身形微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出尘绝艳、清逸无双的脸。 正是林逢时。 一时沉默。 良久,林逢时才堪堪开口:“我出身江左寒门,十岁丧父,十三岁丧祖,母亲靠着祖上的薄田和自己的嫁妆供我读书、拉扯妹妹长大,许是我还算努力,倒也顺利地考过了县试乡试,只等着参加今年的春闱。” 他声音很轻,却莫名给人一种他距离自己很远的错觉,云初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第73章 搜查寒山寺! 林逢时顿了一下,眸色越发地淡了,他继续说:“江左距离京城太远,光靠我们母子三人很难顺利入京,只能寻求镖师庇护,奈何走镖的师傅费用太高,我们的盘缠又不太够,无奈之下,只能让镖师将我们送到琼城,我们再独自入京,左右琼城与京城相邻,也算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匪徒出没不是?” 按理说,确实是这样。 琼城和京城之间,只有一条官路可走,闹出乱子的可能性极低,可林逢时都这么说了,就说明这条路怕是也不安全了。 云初瑶听着林逢时言语间若有若无的讽刺,不由得心下微沉,隐隐意识到了不妙。 “未想,我们还真遇到了。” 说到这里,林逢时的情绪明显波动了一下,却还是紧握了下拳,将怒意压了下去,继续说:“我们从琼城出发时,日头大好,像是艳阳天,但等到了正午,天就阴了,还下起了毛毛小雨,我怕母亲和妹妹生病,只能将她们安置在破庙之中,自己出去捡柴,再回来时、再回来时……妹妹已经被歹人掳走,而我娘的脑袋也被他们砸得血肉模糊了。” “令妹多大年纪?” 云初瑶突然开口。 林逢时睫毛轻颤,淡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他轻声道:“十二岁。” 十二岁,江左口音…… “这就是你守在吕夫子家门口的原因,”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问道,可虽是疑问,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显然是猜中了林逢时的心思。 “是。” 林逢时并未否认,直言道:“吕夫子摔倒时,从怀里掉下的那枚护身符,正是舍妹的贴身之物。” 原以为自己看到了护身符,就能找到妹妹失踪的线索,却不想天不怜人,吕夫子摔的那一跤竟磕坏了她的脑袋,让她昏迷数日,再醒来时,她的房前屋后都被侍卫们层层把守,自己再想进去,怕是不可能了。 林逢时只能蹲守在巷口,等待时机。 而后,便遇见了云初瑶。 也是凑巧,他躲在墙后时,刚好听到了云初瑶和婢女之间的交谈,也就知道了善堂地道直通城外寒山的秘密,自然是对寒山寺起了疑心,这才趁着浴佛节,进入寺庙,想要调查真相。 很快,林逢时便将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而后才定定地看向了云初瑶,问她:“不知公主殿下有何线索?” 云初瑶似笑非笑:“我们能站在这里不就是最大的线索吗?” 林逢时瞳孔微缩! “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云初瑶抬抬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脚下,一字一顿地说,“一定有秘密。” “带上我。” 林逢时开口道。 “你?”云初瑶的眉头轻蹙了一下,这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公子似乎没学过武,你可知这寺里有多少和尚,这地下又有多少敌人?你敢跟着我去,我还不敢带你呢。” 林逢时的脑子是足够厉害,这点云初瑶也承认,可他毕竟是一个文弱书生,云初瑶武功再强,也没办法保护他。 更何况这里太危险了,就算是云初瑶自己,也不敢确定自己能够完好无损地离开。 又哪里敢带一个拖油瓶?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甚至遇到危险时,我还可以掩护你离开,”林逢时抿了抿嘴唇,唇瓣微微泛白,“公主殿下,请你带上我。” 云初瑶眉头微蹙。 “并非我不信任你,”林逢时声音艰涩,“而是舍妹于我太过重要,我不能……” 我不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别人的身上。 这对公主不公平。 也是对妹妹的不负责任。 云初瑶一时哑然。 林大人这个脾气,真是前世今生都一样,半点儿都不会改啊,一旦是他认定的事,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九死不悔,曾经的她庆幸过他的执着,现在却只觉头痛。 “我答应你。” 云初瑶认真道:“但事先说好,如果真遇到了危险,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搭进自己的性命,若能找到线索和证据也是最好,直接报官,更妥当些,你觉得呢?” 林逢时自然点头。 于是,两人便借夜色为掩护在寺庙中寻找起来。 也不知寒山寺的和尚是怕了林中的大火,还是防备寺庙再生事端,亦或是担心有人误入了“禁地”,总之,他们看起来十分紧张,正三两成群地来回巡逻,云初瑶两人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两三波的小和尚。 好在云初瑶自幼习武,脚步极轻,身旁的林逢时也是个谨慎的,迈步时,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倒也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巡视。 只是线索始终没有找到。 云初瑶动作算快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搜了好几间房,连住持的住所都查了一圈,也没查出个究竟来,不由得眉心紧皱,表情更沉。 看来对方比他们想的还要危险、谨慎呢。 “殿下。” 林逢时薄唇轻启,却未发出声音,而是用眼神示意云初瑶往前看。 云初瑶抬眼看去。 正是寒山寺的佛殿。 这地方她没来过,但料想着,也是个庄严肃穆的地界儿,毕竟是要供奉佛祖佛像,怎么可能敷衍了事? 按理来说,一个虔诚的佛信徒不应该在佛殿这样神圣的地方动手脚。 可她转念一想,寒山寺要是真和那件大案有关,寺里的和尚也未必能有多干净,又岂会对佛祖尊敬信服? 还是查上一查最好! 云初瑶下定决心后,便对着林逢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到自己的身后,自己则缓步前行,如黑夜里的影子一般,一步步地潜入佛堂。 一尊塑着金身的佛像显露了出来。 云初瑶虔诚一拜。 而后走入殿中。 前世的她也是不信神佛、不信鬼神的,但现在想想,自己都重生了,想来这世间也是有转世轮回的吧?要是有机会,还是拜上一拜吧。 不求庇佑,只求心安。 第74章 深入地道! 云初瑶拜佛时,林逢时就站在云初瑶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淡色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他又将这点情绪隐了去,快步行入殿中。 两人满打满算,也才见过三次面,话都没说过几句,却异常的默契。 不一会儿,就将佛堂查了大半。 但依旧没有线索。 云初瑶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凝重,正欲再查一遍,突然,她耳朵微动,猛地朝殿外的方向看了去! 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心下一紧,连忙给林逢时打了个眼色,然后闪过身形,藏到了佛像后! 可下一秒,她突然心跳如雷,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咬了咬牙,还是顺从了本能,再度闪身,躲到了佛像斜后方的金布后头。 甚至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扫了眼地面,确定自己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这才稍松了一口气,安静地藏匿起来。 林逢时也躲了进来。 两人不敢说话,只对视了一眼,便一脸紧张地看向殿外。 一道身着黄色袈裟的身影走了进来,他瘦高,也苍老,先前在竹林之外还满目慈悲的眸子,此时竟精亮得骇人,像鹰一样锐利,像蛇一样阴冷! 云初瑶心中一骇! 这人、这人竟是寒山寺的住持! 住持都如此,其他和尚还会好吗?这寒山寺内,究竟有多少秘密,住持深夜进入佛殿,又是意欲何为! 她屏住呼吸,眼神紧紧地盯着住持! 住持沉着脸,大步向前,看着有些急促,只环视了一周,确定周围没有外人,便焦急地抬起了手,对着佛像底座处的凸起处猛地一按! “咔嚓!” 佛像缓缓地移动起来! 竟露出了它身后的暗室大门! 云初瑶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一丝丝冷汗都从后背溢了出来,衣裳都被汗水打湿,浓浓的后怕涌上了心头! 暗室竟然在佛像后面!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自己就躲在那里了! 她紧紧地握着拳头,掌心的疼痛让她瞬间恢复清醒,更仔细地盯着住持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暗室的门悄然合上,那尊金佛也缓缓地挪回了原位。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 “呼……”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心跳这才勉强平复下来,再看一眼身旁同样心情激荡的林逢时,眼神不由一冷。 寒山寺确实不干净啊。 “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林逢时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他一字一句地说:“善堂地下的通道能通往寒山,寒山寺的地道自然也可以通向别处,若是官差赶来之前,地道里的人就接到了消息,他们岂不是轻轻松松就逃出生天?” 到时候,他妹妹怎么办? 万一他们逃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他的妹妹呢? 林逢时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想,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恶人离开,倒不如他自己下一趟地道,记一下地形,若是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绑回一个人来,逼他画出地道的地形图,唯有如此,才能将地道里的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至于住持的主意,他轻易是不会打的。 毕竟住持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要是突然失踪,他的同伙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到时候再想抓人,怕也是来不及了。 林逢时眸色微暗。 “不急。” 云初瑶拦住他,压低了声音道:“暗室的门口是否有人把守都未可知,我们还不能着急。” 说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凭借着自己单薄的身体,很快就挤到了佛像后面,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暗室后的动静。 林逢时不敢打扰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下来。 “还有人。” 云初瑶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不可闻。 说完,她又侧过耳朵,更仔细地听着暗室内的动静,一开始还能听到对方相互交谈的声音,慢慢的,声音渐渐停歇,只剩下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云初瑶也不着急,依旧沉默地听着,不知过了很久,暗室再无一丝响动声传来,她才长舒了一口气,从佛像后的细缝里爬了出来,哑声道:“可以了。” 林逢时快步上前,猛地按了下地上的凸起! “吱呀”一声。 暗室的门,再度开了。 两人跻身而入! 因着是第一次进入暗室,两人都生怕出错,十分谨慎,自然不敢耽搁时间,刚一进来,便直奔一个方向快步行去! 然后,越走越懵。 因为这里的地道太长、太深、太多了,甚至比他们所猜测的还要错综复杂。 不过十丈远的路程,竟出现了三四条岔路,每条岔路都是一样的粗细,一眼望不到尽头,站在分叉口时,饶是云初瑶都懵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 这……往哪走? 哪里才是真路? 林逢时没说话,只微微抬眼,看了看地上的浮灰和鞋印,低声道:“走这边。” 云初瑶连忙跟上。 很快,两人便走过了最复杂的暗道,行到了一个看似宽敞的大殿,却还是不敢放松,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再碰到机关,被扎得满身是血,只对视一眼,便绕开大殿,继续前行。 “等等。” 云初瑶突然开口。 林逢时也停下了脚步,眼神警惕地看向四周。 入目漆黑。 唯有零星的几处火光勉强照明。 云初瑶摇摇头,示意林逢时不必担心,然后才蹲下身,侧耳听起了地下的动静,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人都在下面。” 难怪她刚刚说什么都听不见人声儿。 两人对视一眼。 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地道错综复杂,又十分危险,他们能安全地走到这里已经足够幸运了,再往下走,谁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可眼下这个情景,他们又不得不走。 不然岂不是白进来了? 云初瑶咬了咬牙,还是决定顺原路返回去,一直走到其中一个岔路口,她才停下脚步,更谨慎地朝岔路的方向走。 一步、两步…… 终于看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梯子! 云初瑶心中微喜! “小心!” 第75章 不要轻举妄动! 林逢时突然出声! 云初瑶微讶,转过头,对上林逢时难掩担心的眸子,不由得笑了笑,低声说:“放心,我没想踩那条梯子。” 地道里危险无数,每一条岔路的门口都设有机关,没道理这里没有,她既然敢下去,自然会做好误触机关的准备。 但想来,她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了。 因为她脚下的机关和佛殿内的凸起极其相似,纹路却是相反的,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只要将地上的这块小凸起往外一拔,一条崭新的、能通往地下的小路就会显现出来。 这样想着,云初瑶也没犹豫,一个用力,就拔下了凸起! “轰!” 一声闷响过后! 两人的脚下便出现了一条直通地下的小路! 云初瑶心下一松,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林逢时,眼底闪过一抹明晃晃的笑意,然后率先走上小路,朝更深处行了去。 这一次,两人的脚步声更轻了。 “臭娘们儿!” 男人粗声粗气的咒骂从远处传了过来,隐隐的,还伴随了两道清脆的巴掌响:“敢咬老子?老子打烂你的脸!” 云初瑶心下微紧,脚步快且轻地朝声源处靠近! 然后,瞳孔狠狠一缩! 只见牢笼一样儿的土窖内,正蜷缩着十几个衣不遮体的瘦弱女人,她们身材不一,却都算貌美,如花的年纪,本该养在深闺之中,眼下却像牲口一样被人责骂殴打,原本滑嫩的皮肤都布满了淤青、咬痕,甚至有一个女子连手指都是残缺的! 只看一眼,云初瑶的心底都怒气上涌! 她身旁的林逢时更是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一向清冷温润的脸上都罕见地露出了狠色,淡眸都微微赤红,一看就知道他是气的狠了! 他的妹妹、他那么小的妹妹…… 林逢时呼吸发紧! 云初瑶也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回身,一把拉住了林逢时,力道之大,几乎捏痛了林逢时的手腕,而后一脸严肃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 林逢时用力地闭上眼睛。 再抬眼时,眼底终于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云初瑶心下稍松。 不是她心狠,不愿救人,而是这种情况下,她一旦现身,就会自身难保,到时候不但自己受难,土窑里的女子们也会失去最后的希望。 至于等男人走了,她再现身,也是不安全的。 毕竟…… 土窑里面的女子们受了太多的委屈,有人对男人心中生恨,有人已经习惯了委曲求全,到时候人没救来,反倒被人出卖,那就不美了。 云初瑶承认自己的内心有些阴暗,可为了保全自己,她也只能如此。 “孙哥啊,你听老弟一句劝,先别打了,再打这女人就没命了,到时候谁给咱赚银子啊!”有人哀叹一声,道,“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好赚了。” “啐!” 孙哥吐了口唾沫,这才起身,骂骂咧咧道:“满地窑的女人,单她一个属狗的,不拔了她的牙,再伤了贵人!不过话说回来,她再这么不知好歹,可就别怪咱拿她点天灯了!” “嘚嘚嘚,都消停点吧,”有人不耐烦地说,“上头都闹成什么样了,你们还有心情聊这些,再磨叽,大火再把咱都烧死在这儿了。” “又是老四,是吧?” 孙哥嗤了一声:“自打他被大火烧毁,脑子就越发地不灵光了,他的地盘一会儿死人,一会儿又冒出几条蛇来,别说那些贵人害怕,我看了我都头皮发麻!要我说,老四这样的,还是永远留在咱地下才好。” 老四? 云初瑶眼神微凝,心想,这老四莫不是那个全身都被烧毁的老和尚?看来他也和这地底下的人有所勾结呢。 “行了,四哥爱待哪就待哪,头儿都不管,你管什么?” 这人依旧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怎么知道头儿不想管他?”孙哥冷笑一声,“他养了个小和尚的事儿,你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那小和尚不是地窖里的女人生的吗?我见过一次,生得那叫一个漂亮,这要是长大了,可了不得! “可不,”孙哥啧了一声,“这不被贵人瞧上了吗?人家花了大几百两的银子,就想要他,老四倒好,死活儿不同意,咋?他还养出感情来了?什么脑子!” “你这么想,是对,可四哥的想法也没错啊。” 这人无奈道:“十几年前那场大火,不但烧着了四哥的脸,还把四哥的家伙儿烧焦了,他没了家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儿?只能养个婊子生的孩子呗,左右那婊子他也睡过,万一这小和尚就是他的种儿呢!” “行行行,他有理,他有理行了吧?”孙哥不满道,“他有理他能把事儿办砸,害得贵人都对咱寒山寺生怨?要我说,这贵人也是个事逼,死个人而已,能咋的!” “要么人家咋是贵人呢。” 这人道:“还有皇子公主呢,人家娇贵得很!” 孙哥搓搓手,一脸向往道:“也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漂不漂亮,这要能是伺候伺候我,不知道有多爽利,那可是公主啊,皇帝老儿生的,啧啧……” 剩下的话,也都是些荤话,没个用处,云初瑶也懒得再听,不由得看向了林逢时。 正对上他难掩冷色的双眸。 他看到了云初瑶,也是一怔,视线不由得落到了云初瑶的脸上,确定小姑娘一脸淡定,不见一丝怒容,心下微微惊讶,忍不住升起了些许的钦佩。 他不如她。 也远远做不到她的自若。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呢,却理智得不似常人,这皇宫里养大的人儿都这么不一样吗…… 林逢时不禁想道。 云初瑶倒没多想,见林逢时在看自己,她忍不住抬了抬下巴,无声询问:走吗? 走! 林逢时拳头微紧,虽然他并没有在地窑里找到妹妹的身影,但想来,这地道里,不会只有这一处地窑,也许妹妹就在别处呢?他不能耽搁,必须尽快救人! 两人目光交汇,眼底也闪过了一抹坚定,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咦。 第76章 有人闯进来了! “孙哥,你刚才听见洞门响了一声吗?”有人疑惑地挠挠头,“怎么没人下来呢。” “住持吧。” 孙哥啧了一声:“住持没跟你打招呼,但我瞧见他——等等!住持下来之后,洞门好像又响了一声!” “对!” “一共响了两声!” 众人悚然一惊! 孙哥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厉声道:“不好!住持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快!快把人找出来!” 一声落,众人全都朝外跑去! 云初瑶和林逢时也早在地窖众人提起洞门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危险,二话不说,转身就跑,三两下的功夫儿,便窜出了老远,但跑步声依旧被人听个正着! “追!” “他们就在前面!”有人大声道,“快追!” “站住!给老子站住!” 站是不可能站的。 云初瑶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一条腿来,三条腿同时逃命,肯定能更快一些,她一边想,一边飞快地往前逃! 林逢时紧随其后! 突然! 云初瑶猛地刹住了脚步! 林逢时心下一紧,连忙问道:“前面有人?” 云初瑶的心越来越沉,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都闪过了凝重,她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环顾四周,寻找新的出口! 漆黑!幽闭! 只见一间土窑似的小屋! 她咬牙,猛地推开了房门! “快进——” 话没说完,正对上一双浑浊的老眼! 这人穿着僧袍,头、脸、手全都被灰色破布包着,让人看不清他原本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黯的、浑的老眼,黑漆漆的土窑,更是将他显得越发阴森。 云初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意外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他更像是等待着自己! “……还不进来?” 老和尚缓缓开口,声音很低,却异常的沙哑,像羹匙刮弄破碗时,发出的刺耳声响,莫名有些可怖。 云初瑶眼神一闪,当即跻身进屋! 林逢时也不慢! 刚进来,他就一把关上了房门! 与此同时! 云初瑶突然动了! 只听得“刷刷”两声,她便飞身到了老和尚的身前,一把扯下老和尚脸上的破布,露出一张满是烧伤的老脸,她却毫不在意,一个抬手,猛地捏住了老和尚的下巴,然后将一枚圆滚滚的药丸丢进了老和尚的嘴里! “咕咚!” 药丸被他咽到了肚子里。 “……想要解药吗?” 云初瑶微微勾唇,声音很轻,却像索命恶鬼一样阴冷,她说:“你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对吧?” 老和尚“咯咯”一声。 不知是气的,还是在笑,这声音显得尤其可怕,听得云初瑶眉头微蹙。 好在老和尚还算识趣,也没耽搁,便一把推开了身后的土布帘,示意云初瑶两人藏进去,然后自己又坐到了帘前。 “彭!” 门被人一脚踹开! 地道里的烛灯和众人手中的火把将小屋照亮,只一眼,众人就看到了老和尚脸上的伤疤,不由得心下一惊,连退两步:“你、你……四哥?!” “不是,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四哥?” 孙哥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狐疑:“这么黑的屋里,您怎么不点个烛灯呢?不如让小的帮你点吧?” 老和尚不动如山,一句话都愿说出口。 孙哥脸色难看! 藏在土布后的云初瑶脸色更难看! 这老和尚! 他竟然真敢让人点燃烛灯,烛灯一但燃起,她身前这张破布还能起得了作用吗?别她自以为藏得严实,布上的影子却将她出卖个干净,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云初瑶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周围人的呼吸,确定这屋里只有四五人,门外却还要十几个敌人时,她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眼神暗沉。 这么多人,她逃出去的可能性太低了。 更别说她还有个拖油瓶。 黑暗中,云初瑶只觉得身旁的人似乎动了一下,而后,一只大手便伸向了自己,她眉头一拧,条件反射地想要拧断对方的胳膊,但很快,她又冷静了下来。 这是林逢时。 前世的他都不近女色,孑然一身,今生自然也不会闹出什么离谱的事儿来。 十有八九是想给自己传递什么消息。 这样想着,云初瑶倒也没躲。 林逢时生得很高,也瘦,一双淡色的眼眸和孤傲的气质将他显得尤为清冷,可他的手却是滚烫的,紧握着时,更是会给人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只一下,他便松开了手。 可云初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如果遇到危险,你不用管我,直接离开,我会留在这里给你断后,他也在求她,求她救出他的妹妹。 云初瑶抿了抿唇。 林逢时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漂亮的男人,她将他留在这狼窝之中,岂不是—— 她呼吸微窒,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刷!” 烛灯,亮了。 窄小的房屋尽数显露了出来! 布帘后,云初瑶的呼吸一紧,猛地睁开了双眼,正要先下手为强,却猛地察觉到了不对——烛灯是被点燃了,可布帘之后的小空间却半点儿没亮! 这不是布帘! 而是木板?亦或是带有机关的土墙? 云初瑶的心倏地一松! “刚才进地道的人是四哥?” 孙哥抱着肩膀,环视一周,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的可能,依旧心中狐疑,忍不住出声试探:“四哥也是有趣,明知道兄弟们胆子小,生怕出事,喊你站住时,你还一个劲儿地往外跑。” 说着,他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我都不知道四哥的腿脚这么利索呢。” “我为什么跑,你不知道?” 老和尚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罪你孙老九了,值得你这么编排我,嗯?” 孙哥表情微僵。 自己说的话真被这老小子听见了? 他娘的! 晦气! “我怕我不跑,再被你留下来灭口呢,”老和尚咯咯一笑,声音异常古怪,“毕竟你孙老九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 孙哥脸色微变! 第77章 我想要——他们的命! “不不不、不敢!” 孙哥连忙摆手,急道:“四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兄弟我再不是人,也不能对你动粗不是?咱可是过命的交情啊,您是我亲哥!” 说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一句:“四哥,您确定您是第二个下地道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第二个进地道的?” 老和尚越说越气,脸色一黑,狞声道:“好你个孙老九,你倒是好好说说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找我不自在是吧?” 这话一出,他身上的灰布麻衣都鼓了一下,一条纤细的小黑蛇也探出头来! 正对着孙哥吐着舌芯子! 孙哥瞳孔一缩,连忙后退两步:“四哥四哥!您别冲动啊!先前是住持跟我说,您今晚不下地道的,谁成想竟然在地道遇见了您,我能不惊吗?不过您放心,我绝对没有故意为难您的意思,您老快把这宝贝收回去吧!” 老和尚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来:“一口一个四哥,倒是嘴甜,就是不知道你背着我的时候,又是什么德行了。” 孙哥一听这话,心底的怀疑算是彻底消了! 看来他是真听到自己的话了! 他娘的! “这、这……” 孙哥尬笑一声,硬着头皮道:“四哥误会我了不是?兄弟我最听您的话了,哪敢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说着,他自然是不敢久留,随意地找了个借口,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走前,他还不忘关紧了门。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 云初瑶紧紧地握着手中薄刀,身子却久久未动,直到老和尚直起身,重新拉开“土帘”,她才缓步进屋,眼神谨慎地看向面前的老和尚。 “咯咯。” 老和尚咧咧嘴,发出古怪又刺耳的笑声:“蜜饯的味道可真不错,啧啧。” 云初瑶瞳孔微缩! 他知道自己喂给他的所谓“毒药”只是蜜饯,并非剧毒?既然如此,他何必帮自己赶走孙哥一行人呢? 难道—— “你设计将我二人一步步地引到这里,不会真是为了吃一口蜜饯吧?”云初瑶扯了扯唇角,淡声说:“那我们可就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从条条细蛇到面无全非的男尸,再到竹林燃起的冲天大火,这一步接着一步、一环扣着一环,要说背后没人操控,云初瑶自然不会相信。 甚至她的直觉都在告诉她,这是有人故意将他们赶到佛殿附近,求她深入调查。 所以,她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幕后之人竟是这个老和尚。 “小丫头年纪不大,性子倒是急得很,”老和尚咧嘴一笑,姿态十分放松,说,“放心,老衲邀你们进来,为的是合作,可不是其他。” “合作?” 云初瑶挑了下眉,嘴角也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怎么个合作法儿呢?” “你想要什么,老衲都会给你,如何?”老和尚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到了林逢时的身上,古怪一笑,道,“施主不是想要关于令妹的线索吗?呵呵。” 林逢时呼吸微紧! 可这个时候,他再急再担忧,也不会打乱云初瑶的节奏,只用力地抿了下唇,便站到了云初瑶的身后,闭口不言。 老和尚啧了一声,这才收回视线,意有所指地开口:“施主的戒心未免太重了,恐怕不利于合作啊。” “地道的地形图。” 云初瑶定定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不是想合作吗?那就开诚布公地谈,我需要地形图,一个能够确保所有地道都囊括其中的地形图。” “没问题,”老和尚也不讨价还价,甚至还狞笑一声,说,“另外,老衲还可以附赠你们一个秘密。” “哦?” 云初瑶眉梢轻挑,似乎对老和尚的话很感兴趣:“什么秘密呢?” “京城城西,周家庄子,”老和尚古怪一笑,笑声沙哑,让人不禁头皮发麻,他却并不在意,继续道,“那里的女人不比这里少啊。” 那里还有女人? 一想到这些被关在地下的女子,不止这几十人,还有其他地方的姑娘,云初瑶心底的怒意就忍不住地翻涌起来。 他们怎么敢! 皇城重地!天子脚下! 竟成了那些歹人的淫窟,何其可恨! “你想要什么?” 云初瑶缓缓开口,声音淡淡:“师傅又是给地形图,又是附送消息的,想来不会只为了做慈善吧?” “自然,”老和尚眼神一暗,声音越发低哑,“我需要两张户籍、自由、银子,外加——” 他一字一顿道:“他们的命。” “倒也不算难办。” 云初瑶眸色深沉,声音却不疾不徐:“但只是凭借一个地形图、一个庄子的消息,怕是换不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施主未免太贪心了。” “大师傅是奔着他们的命来的,总不会突然心慈手软吧?更何况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大师傅应该比我懂,”云初瑶缓缓出声,“当然,我要的也不多,类似周家庄子的消息不能只有这一个。” “咯咯!” 老和尚笑了起来,笑声尤其古怪,听得云初瑶忍不住皱了下眉,问他:“怎么?大师傅觉得我的要求很不合理?” “不不不!” 老和尚连连摆手,笑声沙哑道:“合理,怎么不合理?只是老衲没那个能力啊,不单是老衲,就算是寒山寺的住持来了,他也没有其他消息的线索。” 说着,他顿了一下,才哑声道:“甚至周家庄子的秘密都是老衲偶然发现的,不然,呵呵。” 云初瑶眯了眯眸子。 “怎么?”老和尚缓声问道,“你不信老衲?” “信,也不信。”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老和尚,半晌,才神色一缓,平静出声:“不过我也是诚心合作的,自然不会让大师傅吃亏,放心,大师傅想要的银子、户籍和仇人的首级,我都会一一奉上,但在这之前,大师傅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如何?” “问。” 老和尚姿态放松,声音却格外沙哑。 第78章 老和尚竟是女子?! “第一个问题。” 云初瑶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老和尚的眼睛,像是想探究出他的所有秘密一般,定定出声:“大师傅所需要的户籍究竟是一僧人一小童,还是——” “咯咯咯!” 老和尚突然发笑,笑声异常刺耳,带着难以掩饰的疯狂:“小丫头!你果然聪明!是!我不是赵老四!也不是这寺里的臭和尚!咯咯!我要的从来都是女子的户籍哈哈哈哈哈!”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颤! 女子的户籍! 她果然—— “他们囚禁我、凌辱我,我凭什么不报复!”老和尚定定地看着云初瑶,眼神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她咬牙道,“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丈夫的遗腹子!我多怕他出事啊!我求着赵老四,我给他磕头,我求他放过我!他呢?他没有!他要剥开我的肚子!!!” 她眼神疯狂,声声泣血:“我当然不能如他的意!” “他想杀死我的孩子,那我就先一步弄死他!关门!放火!我换上了他的衣裳!是!我是被烧焦了!但我活下来了啊!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顶着他赵老四的皮活下来了!” 云初瑶指尖轻颤,一股酥麻的、战栗的感觉涌了上来! 老和尚——不。 这个女人她是疯狂,但云初瑶不觉得她做的有什么不对,有人要杀她,她不想死,她想护着自己的儿子平安长大,这当然没错,只是她活下来的代价却不是寻常人能够忍受的! 要知道她放火时,肚子里可是有孩子的,一旦被人发现,她肯定会生不如死! 所以,她必须保持清醒。 自己被烧的时候,她要清醒,寺里和尚过来救人的时候,她也要清醒,这其中的痛苦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事实上,早在云初瑶进入地窖,听到孙哥几人的谈话时,她就隐隐觉得四哥这个人,有些古怪,毕竟人的性子会变,但本性不会,一个靠贩卖女子和孩童赚钱的人,又岂会因为一个小和尚放弃百两银票? 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低到云初瑶忍不住对“四哥”产生了怀疑。 只是她再怀疑、再试探,也从没想过“四哥”会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曾被“四哥”欺辱过的女子! “我想杀死他们,我没有一天不想将这些畜生生吞活剥,可我不能!”女子咬着牙,发出咯咯的声响,“我只能将我的孩子养大,然后让我的孩子逃出这个鬼地方,但他们呢!他们逼我!他们逼我交出我的孩子供给贵人们玩乐!凭什么!” 她恨声道:“我的孩子!他才十一岁!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可能把他交给那些恶魔!我必须反抗!”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精芒! “但我丑啊!我的脸被烧毁了,贵人们都怕我,我只能待在最偏僻的竹林,接待一些家境普通的客人,可我幸运啊!我遇到了你们!我听到你的婢女管那个胖姑娘叫殿下了!殿下殿下!这可是公主啊!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将你们全都留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复仇,我的儿子才能安全!” 于是,她决定对王家公子下手。 只有寺里死了人,才会引起贵人们的注意,才会让公主对寒山寺生疑,她必须、也不得不这么做! “王公子又是什么人?”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涩声道:“这是我的第二个问题。” “你放心,”女人咯咯一笑,哑声开口,“我和那些畜生不一样,没惹过我的人,我懒得动,这姓王的色胆包天,进了寺庙,也不老实,竟然看上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 她扯了扯嘴角,看向云初瑶时,眼底闪过一抹看好戏似的深意来:“没错,他看上了你的小皇弟。” 云初瑶:“……” 他看上了云晏羽? 不是,他是什么品种的疯子啊? 云初瑶差点气笑了,心说,这事儿要是让云晏羽知道了,他不亲自剁了王公子全家,都算他心慈手软了。 “不过他也是有贼心没贼胆,万万不敢得罪你们这些龙子龙孙,只能求着我,让我给他另找一个女人。” 说着,女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道:“其他过来寻乐子的贵人都戴着面具,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倒好,呵呵,上赶着露脸儿来了,那就别怪我踩着他的尸骨给自己报仇了,不是吗?小丫头,你还想问什么,继续问吧,放心,我对他们的恨不比任何人少,绝对不会突然倒戈的。” “只有这两个问题。” 云初瑶缓缓说道:“其他的疑惑,你已经为我解答了。” 女人呵呵一笑,这才站了起来,佝偻着身体,一步步地朝“布帘”的方向走,然后,轻按了一下机关,一个用木盒子装着的地道地形图就露了出来。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道:“地图我收下了,绝对不会让官差放走任何一个人,至于其他地方的地窖有是没有,我都会派人去查,不会让这些女子白白受苦受难。” “咯咯。” 女人古怪一笑:“怕只怕你查到了最后,却只敢抓一些小喽啰出来,行了,不必对我保证这些事,我只要我的仇人生不如死就足够了,其他的,我管不了。” 说着,她抬抬下巴,又道:“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天都要亮了,我送你们上去吧。” 云初瑶垂眸。 很快,三人就朝外走了去。 一直等到他们重回地面,看到佛殿里的金佛时,云初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先跟女人告别,而后,才带着林逢时往外走。 刚走两步,她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谁?!” 云初瑶猛地回头! 只见佛像身侧的金布后,正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他默默地看着云初瑶,眼神黯淡,嘴唇紧抿,看着好像一头被抛弃了的小狼崽,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气息。 “……七、七皇兄?” 云初瑶惊愕:“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她呢? 第79章 杀九皇子灭口? 云晏礼抿了抿唇,看向云初瑶时,眼睛蓝汪汪的,时不时的,还会闪过了一抹控诉,他小声说:“妹妹跟登徒子走了,不带我,明明我比他强壮,也比他能保护妹妹。” 说着,他还趁云初瑶不注意,冷冷地瞥了林逢时一眼,眼底的寒意毫不掩饰! 这个登徒子! 书上说得没错,大半夜带小姐们跑路的男子,全都是登徒子、大色胚! 妹妹被骗了! 云晏礼拳头紧握! 他心说,难怪自己看林逢时的第一眼时,心里就很不舒服,原来是因为他是坏人啊,哼,他必须防着他,不让他靠近自己蠢兮兮的妹妹,不然他的妹妹就会被别人拐走了! 云初瑶:“……” 登、登什么? 登徒子这个词它能用来形容林逢时? 云初瑶噎了一下,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还是林逢时最先撑不住了,上前一步,行了一礼,这才温声说:“殿下是否对学生有什么误会?学生并非无礼之人,只是事出从急,才……” “滚。” 云晏礼冷声打断他:“我不跟登徒子说话。” 说完,他直接背过了身。 林逢时:“……” 云初瑶所在的角度,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林逢时微微抽搐的嘴角和略显僵硬的身姿。 嗯,怎么说呢? 她七皇兄气起人来,还是很有一套的。 不过林逢时是什么性子,她也清楚,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误会,只能打圆场儿道:“七皇兄,林公子为人端正,性子也最好不过,并不是你以为的……登徒子。” 说着,她顿了一下,又道:“更何况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大事要办。” 两人只能点头。 随即,分道扬镳。 云晏礼亦步亦趋地跟在云初瑶的身后,不说话,也不理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儿,云初瑶只能压低了声音,很好脾气地安抚他两句。 他也很好哄。 云初瑶刚开口,他的眼睛就“布灵”一下亮了起来,眼神期待地看着云初瑶。 好像一头被驯服了的大狗。 云初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带着他一路往回走。 很快,便到了房门口。 因着前半夜出了不少事,侍卫们根本不敢歇息,巡逻时,更是瞪圆了一双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只苍蝇。 不过这难不倒云初瑶,更难不到云晏礼。 两人身形一闪,便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跻身进屋,倒是有侍卫察觉到不对,猛地回头一看,便看到了云晏礼故意留下的背影,不由得心下一松。 原来是七皇子回来了。 “我……” 一进门,云晏礼正要开口,却被云初瑶止住了话头儿,用口型说道:七皇兄,你不要出声,我不能被人发现。 云晏礼心下一凛! 当即点头! 两人脚步轻轻地朝屋内走去。 没走两步,云晏礼突然一顿,猛地朝外屋的床榻看了去,然后,拉了下云初瑶的衣角。 云初瑶不明所以,却还是回头看他。 云晏礼没说话,却抬了抬修长的手指头,指向了云晏羽所在的床榻,然后在云初瑶充满疑惑的眼神中,拧了下眉头,口型道:他醒了。 他说:我去解决掉他。 解决?! 云初瑶瞳孔一缩,差点儿被他惊掉了下巴! 她连忙拉住云晏礼,用力摇头,急道:你疯了吧?这房前屋后都有侍卫,你一动手,肯定会被侍卫们包圆儿啊,到时候皇后可饶不了你! 云晏礼歪了歪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云初瑶:你不是说你不能被人发现吗? 如果被发现了,那就灭了他的口呗。 简单又安全。 云初瑶:“……” 这也行? 这当然不行! 她是没打算放过云晏羽,但她也不至于因为区区一个云晏羽,就把自己和七七皇兄的命都搭进去啊! 这不是亏大了? 光是想想,云初瑶的脸色都不好看,只能连连摆手,拒绝了云晏礼的提议,然后以迅雷难掩之势直冲进里屋! 云晏礼:“?” 不用解决九皇子吗? 妹妹真善变。 然而,此时的九皇子云晏羽可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他只皱着眉头,一遍遍地思考着为什么云初瑶和丑东西越走越近,甚至晚上都结伴出行了? 难道她真不是为了气自己,才跟丑东西相熟的? 自己也真的被丑东西替代了? 不知道为什么,云晏羽心里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又烦躁地翻了两个身! 一夜未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他就爬下了床。 “殿下?” 邓瑜之正披着外衣,听到了声音,才抬头看了云晏羽一眼,有些惊讶地说:“您怎么起了?天还没亮呢。” “云初瑶都起了,本皇子当然也要起来!” 这话脱口而出后,云晏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补充道:“本皇子可不是云晏青那种懒人!” 睡得迷迷糊糊的五皇子:“?” “……九皇弟,”他头疼腿也疼,强撑着身体,才勉强爬起身,对着云晏羽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成哑巴。” 说完,五皇子又对着邓瑜之颔颔首,随口问:“三皇妹不是也起了吗?她人呢?” “五皇兄。” 云初瑶从门外走来。 她和云晏羽一样,也是一夜没睡,眼见着天要亮了,她才披好衣裳,将早已写好了的信纸交给了自己的得力护卫,命他们务必将此信送到京兆府刘大人的手里,并调来公主府的护卫,协同京兆府办案。 她就不信,她都布下了如此天罗地网,还能让歹人趁乱逃出! “我没什么事,只是有些头疼,出去走了一圈,”云初瑶解释道,“五皇兄怎么样?腿好些了吗?” 五皇子哀嚎一声:“没好!我的腿好痛!三皇妹,你说昨晚的那些浓烟是不是都呛进我脑子里了?我脑袋也好疼啊,还有小雪,她怎么样了?还没醒吗?” “早醒了!” 里屋的人不满道:“你说话这么大声!我能不醒吗?还有!谁准你睡在我屋外头的?寒山寺没其他房间了?” “还真让你说准了,人家寺里只给咱一间房,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别挑了!”五皇子喊道,“你腿怎么样了?确定自己没中毒吧?” 第80章 一窝花和尚! 二公主没了声音。 云初瑶无奈,不由地揉了下眉心,有些疲惫地朝里屋走了去,这才看到坐在床榻上,哭得眼睛发红发肿的二公主,一见着云初瑶,二公主嘴巴一瘪,又要哭了:“三妹妹呜呜……” “二皇姐。” 云初瑶声音微哑:“我昨天问王医女了,她说你的腿伤看着是可怖了些,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养个两天就能下地了,这期间最好不要乱动,多歇歇。” “不行!”二公主立马道,“我不要待在寒山寺,也不要闷在院子里,我还要去太学、去玩呢!” 说着,她又想起了昨晚密密麻麻的细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儿,苦着一张脸儿说:“母妃要是知道我受伤了,肯定要拘我好些天,她才不会管我会不会闷呢。” “娘娘是为了你好,”云初瑶无奈,“不然你岂不是要变成小瘸子了?” “你又骗我。” 二公主哼了一声,道:“我只是被咬了,又不是伤到骨头了,怎么可能变成瘸子?对了,轿子都准备好了吗?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宫吧!” “再等等,”云初瑶道,“衙门的人来了,我们再走。” 一是她想亲眼看着住持等人伏法。 二是…… 二公主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王公子被杀一案的第一目击证人,衙门的人在不知道王公子被谁杀死的情况下,向二公主询问事情的经过,也是应当。 不过云初瑶不能告诉她。 不然二公主又要受惊了。 因着蛇患一事给一行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哪怕已经过去了一整晚,他们还是有些吃不下饭,只简单地喝了口温粥,垫了垫胃,便生无可恋地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互怼起来。 “殿下!衙衙衙——衙门的人来了!”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往院子里跑,颤声道:“来来来、来了好多人!” “来就来呗。” 五皇子翻了个白眼儿:“九皇弟,你有时间能不能管管你的这些奴才啊?一遇见事儿了,就知道磕巴可还行?” 云晏羽脸一黑。 小太监连忙吞了吞口水,紧张道:“殿下,不是奴才不经事儿,实在是寒山寺来了好多官差啊,整座寺庙都被围起来了,还有佛殿,也去了几百号的官差!” “噗!” 五皇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几百号官差?不就是死了个人吗?还来了几百官差,你当本皇子傻——” “靠!” 不知看到了什么,五皇子脸色一变,猛地直起了身,惊道:“这哪里是官差啊!这不是公主府的禁卫吗!长乐,你、你!” “确实是我的人。” 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神色淡淡:“五皇兄,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五皇子傻眼了。 他有心想说一句,三皇妹,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禁卫也是你能随意调配的?但转念一想,她确实有这个能力,毕竟父皇对她是真好,别说公主府的禁卫了,就算独属于父皇的禁军,她长乐公主都有资格支配! 这待遇别说他了,即便是太子都远远不如! 还好三皇妹不是男子。 不然,这太子之位还能是云晏宸的? “来人,扶一下本皇子!”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气,道:“本皇子要出去看看,看看这寒山寺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值得我三皇妹如此大动干戈!” 屋里的二公主大声喊道:“五皇兄!等等我!我也去!来人!快备轿!” 一行人朝外走去。 昨日还热闹非凡的寒山寺,现在看起来更热闹了,四处都是禁卫和官兵,很多和尚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就被官兵一脚踹趴在地,迅速捆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都心下微沉。 看这个架势,寒山寺是真出大事了。 可为什么我不知道? 长乐公主又是如何知晓的? 众人心里生疑,忍不住朝佛殿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哗声,正是寒山寺的住持:“阿弥陀佛,诸位施主,你们——” “秃驴闭嘴!” 禁卫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狠声道:“再多话,我弄死你个没毛畜生!” “你!” 有些和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被绑住了,一个个都愤怒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怎可在佛殿大放厥词!也不怕冲撞了佛祖!” 看热闹的贵族和百姓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出声:“这不是造孽呢吗?哪能这么对待大师啊!这佛祖要是降罪,那可了不得!” “我听说,昨晚寒山寺死人了,冲撞了贵人,人家贵人不乐意,这才要拆了寺庙,要我说,寒山寺的和尚也不希望死人啊,怎么能全怪他们呢?” “要么人家咋是贵人!咱寻常百姓惹不起!” 有人怨气横生:“好好的浴佛节,全让他们给毁了,白来一趟,他们怎么——呀!那是什么?佛像后头咋还有个门呢?有人、有人出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震惊! 只见三五个和尚模样的人被侍卫押了出来,他们无不衣裳半解、脸颊潮红,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儿,出来后,他们更是不敢抬头,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不是我、我们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住持!他逼我们碰那些女人!不碰就会被他杀死!我们是无辜的!” 这话一出! 众人瞬间哗然! 这回百姓们也不说官差的不是了,而是纷纷议论起了寒山寺的和尚,不明白佛堂重地,为何会出现暗道,暗道里头,为什么会有这几个花和尚。 也有聪明人猜到了什么,脸色时而青白,时而涨红,很是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地道里的人才被尽数抓捕,一一押了上来,这一百人中,有寺里的和尚,也有暗道里的管事,还有脸上戴着面具的贵人。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一些贵人最先承受不住心底的压力,大叫出声:“滚开!别碰我!我爹是太仆寺卿!我娘是兰陵孙氏的姑娘!谁敢动我!谁就得罪了我兰陵孙氏!” 第81章 谁能阻拦?谁敢阻拦! “我儿!” 正站在人群里,控诉寒山寺不做人的孙夫人,一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便脸色大变,连忙扑上前去:“我儿!我儿不是用斋饭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娘!” 孙公子被官差按在地上,面具都被挤得变了形,只能痛哭流涕道:“娘!快救我!我不要见官!” “我儿!”孙夫人早已经没了先前的镇定,三两步地跑了上前,连声道:“误会!误会啊!我儿才高八斗,相貌堂堂,为人最是端正,怎么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殿、殿下,您看,您能不能将我儿放了啊?” 她强撑出一抹笑来,问向云初瑶。 云初瑶眸色微冷。 “放了他?”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却闪过一抹冷色,“放了他,谁来为那些受苦受难的女子赎罪?” “不、不。” “殿下!” 几个禁卫大步行来,沉声道:“公主殿下,属下从地道中找出了六十七名女子和几十具女子遗骸!”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揪! 足足百人! 这些畜生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肠!明明都是娘生爹养的人儿,凭什么这些女子就要被畜生磋磨糟践!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忍,别过头去,哑声道:“锦梅,将本宫差人准备的帷帽拿来。” “喏。” 锦梅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那几十名女子便戴着帷帽,一瘸一拐地从地道里走了出来,她们走得很慢,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滴血,一滴、两滴,可怖又骇人。 看得人心下一疼。 许是常年不见阳光,也许是看到了远处的百姓,忍不住心生惶恐,这些女子走出地道后,无不跪在地上,捶胸痛哭,声音嘶哑又哀切。 云初瑶拳头微紧,深吸了一口气来,但也都不敢耽搁,当即命令身边的婢女们将这些女子扶上软轿,送到寺庙的后院,让医女王月为她们治病看伤。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她们顶着满身的伤口赶去衙门。 “殿、殿下……” 孙夫人死死地挡在自己儿子的身前,哀声道:“殿下,我儿是错了,但他之所以做错全都是因为那些和尚的引诱啊!要不是他们,我儿岂会看得上那些女子!” 云初瑶猛地抬起了眼! “殿下,我们兰陵不缺漂亮姑娘,我孙府也不是没有好看的小丫鬟,只要我儿想,他什么姑娘不能要,为何要碰那些脏的、臭的、出身卑——” “住口!” 云初瑶眼神一厉,直接打断了孙夫人的话,寒声道:“你儿子!你儿子!你儿子都二三十岁的人了,还能被别人引诱,说明他骨子就是这样的人,脑子也不太好用,你还好意思瞧不起别人?” 说着,她几乎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厉声道:“孙夫人也是女人,也有女儿,为何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自己女儿要是遭此难事,你当如何!” “那怎么能一样!” 孙夫人看着云初瑶冷峻的脸,心下一慌,连声道:“她们怎么能跟我们兰陵孙氏的贵女相比?殿下,我儿是有错,等回了家,夫君自会请家法罚他,可不能被人押进京兆府,不然我兰陵孙氏——” “你兰陵孙氏还想怎样?”云初瑶眯了眯眼睛,寒声道,“造反吗?” 孙夫人脸色一白,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声道:“不敢不敢,公主殿下,我们兰陵孙氏是万万不敢行此不义之事的,还望殿下明鉴啊!” 云初瑶表情未变,眼神却冷得异常,她启唇,一字一顿地开口:“莫说是一个下品世家,便是皇亲国戚,本宫要抓他,谁能阻拦?谁敢阻拦!” “殿、殿下……” “来人!将孙夫人拖下去!以妨碍公务之罪处理,谁若敢再犯,不必留情,直接拿下!”云初瑶一声令下,“至于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也一并送去京兆府,交由刘大人审查!” “是!” 禁卫立即应是! 在场的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大声叫好:“好!这些畜生杀了那么多良家女子,凭什么放他们走?公主做得对,就应该将他们全都拿下,打死了事!” “那个孙夫人还嫌弃地窑里的女子脏,也不想想那些女子为何会落得这般境地!” “老天爷啊!” 有人一拍大腿,哀嚎出声:“我家囡囡年前走失了,说什么都寻不见,你说是不是、是不是被这些畜生糟践了啊!老天爷啊!我可怎么活!” “嘶!那你还等什么!快去认认啊!” “……” 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全都赶去了寒山寺的后院,想要从那些女子中找到自家的闺女,可惜没能如愿。 就连林逢时都没看到他家小妹的身影。 “林公子。” 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低声劝道:“城西方向的周家庄子,应该还有机会。” 林逢时睫毛轻颤,脸色微微泛白:“……周家庄子和寒山寺一样,都会被官差封锁,我想进去,怕是要等些天了,殿下,我能否求您——” 话没说完,就被云初瑶打断了。 “不必,”她定定出声,“我与你同去。” 林逢时的心轻轻一颤。 他紧紧地抿着唇,才压下心底升起的那股暖流,抑着感激,诚恳出声:“殿下之恩情,学生一定铭记在心。” 云初瑶摇摇头,没多话。 又忙碌了起来。 他们这一行人中,不是皇子,就是公主,自幼长在皇宫,哪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五皇子更是骂骂咧咧,恨不能将寒山寺和尚的祖坟全都掘出来! 二公主也是一边骂,一边将自己昨晚看到蛇窝的经过都全盘托出,只希望衙门的人能够抓出凶手。 但云初瑶知道,他们找不到。 因为那个女人早早就带着她的孩子逃出寒山寺了。 至于自己和她能不能再遇见,也只能看命运,看缘分了,但愿这个女人有了新的户籍、新的身份后,能够走出噩梦,迎接新的美好吧…… 第82章 三妹妹要跟人私奔了! 一行人忙了半个上午,也算是将寒山寺的事儿全都搞定了,自然不愿久留,或是靠脚走、或是坐软轿,全都匆匆下山。 好不容易赶到了京城,他们又分道扬镳。 “三妹妹!你要去哪啊?” 二公主拄着下巴,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我也想看看热闹,我也想玩,你放心,我的腿不疼,真不疼,我能忍。” 云初瑶:“……” 那是谁嚎了一上午,非说自己的腿都要断了的? “我有事要办,不是为了玩,”她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哄她两句,说,“等我回来,再给你买糖葫芦?” 二公主撇撇嘴:“行吧,那你也不会带七皇弟吧?” 自然。 云初瑶心说。 林逢时妹妹失踪一事,关乎的是人家小姑娘的清誉,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二公主她都不带,更不会带云晏礼一个外男了,不然她有何颜面去见林逢时? “放心吧。” 云初瑶道:“我谁都不带。” 未想,二公主一听这话,表情更哀伤了,忍不住吸了下鼻子,闷声道:“所以,你真要跟那个姓林的穷书生私奔吗?” “噗!” 云初瑶一口水险些喷二公主的脸上,惊声道:“私奔?你听谁说的?五皇兄?” 二公主愣了愣:“话本子都是这么写的啊,当朝公主爱上新科状元,然后私奔啊、赐婚啊,你没看过吗?不过三妹妹,你真的很不一样,人家都跟状元私奔,你倒好,你要跟一个穷书生走,你是真傻啊!” 云初瑶:“?” 谁傻?你再说一遍?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有些哭笑不得,“人家林逢时是有心上人的!” “什么?!” 二公主大惊:“你还喜欢上了有妇之夫?!” 云初瑶:“……”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再说一遍!我没有!我、没、有!二皇姐!你要是再胡说,可别怪我找你母妃告状了,我记得贵妃娘娘似乎很不喜欢你看话本吧?” 二公主表情一僵,瞬间蔫了:“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你别告状呀,不过那个姓林的喜欢谁你知道吗?她有你好看吗?他真不喜欢你吗?” “不!” 云初瑶无奈:“我和他都不熟,怎么可能知道他喜欢谁?” 这倒是真的。 前世,林逢时高中状元后,直接入了翰林院,成为了朝中新贵,正因如此,他才被宋清欢看上,险些成为宋清欢的郡马,只是林逢时这人性子孤傲,人也倔,面对赐婚,竟直言自己已有心上人,宁死不愿娶宋清欢过门。 一时间,宋清欢遭受无数嘲笑。 林逢时也因此得罪了太子等人,官职一贬再贬,要不是他本身才学够高,本事超群,怕是无缘朝堂了。 至于林逢时最后有没有和他的心上人走到一起,云初瑶并不知道,因为她死得太早了,她只知道她死的时候,林逢时还是清高孤傲、孑然一身。 至于宋清欢…… 云初瑶眉头微拧。 事实上,前世的自己在十三四岁时,虽然不喜欢宋清欢,但对宋清欢也没有多少恨意,直到宋清欢被人拒婚,两人才莫名其妙地撕破脸皮。 可云初瑶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了。 也许她天生就坏吧。 云初瑶心说。 “二皇姐,我先走一步,回宫再见,”云初瑶说完,又猛地回头,看了二公主一眼,重复道,“不许胡说,也不许编排任何人,不然你的糖葫芦就没有了。” 二公主:“……” 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被糖葫芦收买呢! 虽然她确实有点想吃。 “知道了知道了!” 二公主应道。 云初瑶走下马车后,又被云晏礼拦了去,他和二公主一样,都不愿意跟云初瑶分开,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像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狗狗一样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云初瑶的背影。 云初瑶心软了一下,说:“你也有糖葫芦吃,乖乖回冷宫等我,好吗?” 云晏礼的态度有些软化。 云初瑶也放心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五皇子先看看云初瑶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云晏礼,忍不住啧了一声,撩开轿帘儿,喊他:“七皇弟想吃糖葫芦了?本皇子可以给你买哦!” 云晏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薄唇一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来:“滚。” 五皇子:“???” 我招谁惹谁了啊? 这皇宫里的皇弟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娘的没有礼貌! 他愤愤地撂下轿帘。 另一边,云初瑶和林逢时正直奔城西行去! 他们赶到时,周家庄子已经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严实,附近的百姓虽然不能靠近,但还是议论纷纷! “周家庄子怎么被围了?这是出啥事儿了?” “我儿子的师兄的表弟的舅母的婶娘的儿子是衙门的官爷,他跟我说,寒山寺的和尚全都是花和尚,一个个喝酒吃肉,还玩女人,不少好人家的姑娘都被他们拐去了,哎呦,那叫一个惨,救出来的时候全身是血,没个人样儿了!这周家庄子和寒山寺一样,都是和尚和那些纨绔子弟的淫窟!” “寒山寺的和尚?哎呦!还好我不去寒山寺,只去万佛寺啊,不然可造了孽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寒山寺的和尚不是好人,万佛寺的僧人能是什么好鸟?肯定都一个样儿!哼,以后再也不去寺庙了!” “有道理啊,诶?等等!这庄子不是不让人进吗?凭啥那个小姑娘一拿令牌,那些官差就让她进去了?这不公平啊!” “闭嘴吧你!”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一看人家就是贵人,哪能跟咱们泥腿子一样?” “这庄子里的贵人还少吗?一个个人模狗样的,欺负咱老百姓家的闺女,我呸!刚才不是有一个小少爷叫嚣吗?他说他爹是什么尚书?呵!我这就往他家大门口泼粪去!” “带我一个!” “我也去!” 百姓们群情激奋! 云初瑶也顺利地走进了周家庄子。 第83章 找到林小妹! 不同于寒山寺错综复杂的地道,周家的庄子没几个地窑,只要大门封锁,庄子里的人就插翅难飞了。 一个个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云初瑶走过去时,众人连忙行礼,她却不敢耽搁,对着林逢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快些找人,自己则询问禁卫关于周家庄子的情况。 等知道这小小的一处山庄,竟然挖到了三十九具女性骸骨和十四具年幼男童的尸骨时,云初瑶几乎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他们怎么敢! 是! 她是知道这些畜生的人数不少,也知道他们背后都有大背景,不然,前世也不会将寒山寺一案当做晋朝排名前十的大案来处理,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那些畜生会害死这么多人! 要知道前世处理这一案子时,已经是几年之后了,这几年间,又有多少人落到了恶魔的手里,简直让人不敢深想! 云初瑶再一次庆幸,自己能够提前救出这些女子、拿下那些畜生! “……殿下。” 林逢时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初瑶连忙看他:“怎么样?” 林逢时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无人在意的角落,他衣袖下的双手已经狠狠攥紧,指节也微微发白,面上却没有表现,只是脸色更白了几分。 人……没找到? 云初瑶的心轻颤了一下。 难道、难道这京城之中,还有其他地方,也如寒山寺和周家庄子一样罪孽深重,残害了无数少年少女? “你确定所有人都在这里吗?” 云初瑶突然开口,看向了为首的禁卫,声音不咸不淡,却让人身形紧绷,就连心脏都瞬间提了起来! “这……”禁卫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道,“属下还在搜查,说不准这庄子里还有其他地窑呢。” “还、还有人……”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初瑶连忙抬眼,朝这人的方向看了去,正对上一双黯淡的、难掩颓气的眸子,她开口,嘴角的伤口抽痛了一下,不由得脸色更白,颤声说:“我……我知道哪里还有人。” 这女子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却有些苍老,鬓角处银丝明显,眼尾也生了些许细纹,一看就知道她这些年经受了不少磋磨,看向云初瑶时,眼底有哀求、有庆幸、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后、后院。” 她颤声道:“……后院的地牢里,还有三个人。” 云初瑶眸色一凝,立马命人去后院搜查,嘴上却忍不住地问了句:“那三个女子为什么会被人关在地牢里?” 明明地窑和地牢没什么区别啊。 女子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瞳孔也微微放大,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哆嗦着唇,道:“点、点天灯,她们犯了错,要、要点天灯……” 云初瑶扬了下眉头:“何为点天灯?” “啊!” 女子尖叫了一声,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声音凄厉,又充满了哀求,她嘶声裂肺一般地喊:“不要!不要点天灯!不是我!我没错!我不敢逃啊!” 云初瑶张了张,声音微哑,完全不知如何安慰。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她只能一遍遍告诉她,恶魔已经伏法,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眼看着女子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云初瑶也不敢再问关于点天灯的事,而是转移话题一般地问:“你可知那三个姑娘犯了什么错?” “一个、一个要逃跑,被打折了腿,一个扯下了贵客的面具,被打断了手,”女子吞了吞口水,颤声说,“还有一个爱骂人、还骂了贵人,所以被拔了舌头,贵人,我只知道这么多了,我全都告诉你了,求您、求您让我给我的父母兄长写信,我好想好想他们啊!” 云初瑶心揪了一下,无不点头。 未曾注意到林逢时瞬间苍白的脸色,他身形一晃,才勉强站稳身形,难掩颤抖地说:“……敢问姑娘,那骂人的女子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十、十一二岁。” 女子想了想,低声说:“江左口音,人长得很是漂——” “林逢时!” 云初瑶脸色微变,连忙飞身上前,扶住了林逢时摇摇欲坠的身体,那种不祥的、不妙的预感全都攀升起来,她强压着紧张,说:“也、也许是我们猜错了……” 林逢时脸色更白。 一向挺直的、孤傲的背都弯了下来,可仍旧无法隐藏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唇,用力抿起,长睫,也不停颤抖,整个都像一只透明的蝴蝶,稍不注意,就会拍拍翅膀,羽化登仙。 “我……” 他启唇,声音里的艰涩和痛苦瞬间涌了上来! 云初瑶心中不忍。 “殿下!” 两个禁卫快步行来,一个抱拳,肃穆道:“殿下!属下已经挖到了地牢!并从地牢里找到了三名女子!” 林逢时身形微僵,下一秒,他便跌跌撞撞地朝后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初瑶赶忙跟上! 后院的地牢远不如前院的地窖大,又黑又暗,还只有一个通风口,各种血腥味、馊味、还有臭味齐齐涌来,冲得人脑袋一浑,差点晕过去。 好在两人都不在乎这刺鼻的味道,快步行到了地牢内。 只一眼。 林逢时就看到了靠在墙角、全身上下都鲜血淋漓的林小妹,他身形一僵,脑袋轰鸣了一声,腿都软了下来! “小心!” 云初瑶连忙伸手,扶住了他,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林小妹的身上。 前世,她没见过林小妹,自然不知她生了怎样的相貌,如今一见,竟发现她的长相不比林逢时弱上几分,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还未长开,不然,也会是一位名动京城的贵女。 只是现在的她实在狼狈。 不但浑身是血,发丝也异常凌乱,她的脸上身上和脚踝上,全都是挨打留下的淤青,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只能紧紧地贴着墙角,才勉强有些安全感。 “小妹!” 林逢时心下大痛,快步走向了林小妹,又愧又悔又恨地开口,声音悲痛:“……是阿兄来晚了。” 第84章 别怕,我带你回家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响了起来,带了沙哑、刺耳,还有些含糊不清的味道! 林小妹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碎石头,眼神惶恐地看着林逢时,见他越发靠近,不由得尖叫出声,嘴里的鲜血也大口大口地吐了出来,竟没有了舌头! 畜生! 那些畜生果然没有放过她! 云初瑶拳头微紧,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林逢时更是痛得难以呼吸,一边捂着心口,一边颤抖出声:“小妹,是哥哥,是阿兄,你不记得阿兄了吗?阿兄救你回家来了,阿母还在家里等着你呢,小妹?小妹?” “啊啊!” 林小妹疯狂摇头,两只小手来回挥动,口中不住地发出古怪的叫声来! “林公子!” 云初瑶连忙拦住他,重声道:“林姑娘刚受过伤,又被人拔了舌头,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能再受刺激了。” “她不认识我了……”林逢时双眼发红,几乎压抑不住汹涌的泪意,颤声说,“都怪我、我要是没去捡柴、我要是早些天找到她,她也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怪我,全都怪我。” 云初瑶张了张嘴。 事实上,如果林逢时没去捡柴,他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怕是都未可知。 毕竟他从未学过武啊! “不怪你。” 云初瑶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翻涌着的思绪,有些艰涩地开口:“要怪也只能怪畜生不做人。” 朝廷也不作为。 不然,这天子脚下,岂会出现这等惨案! “小妹……” 林逢时痛声道。 可他不能靠近,甚至他每上前一步,林小妹都会发出刺耳的尖叫,不止是她,她身边的两个姑娘看到林逢时的时候,眼底也会闪过一丝丝惶恐。 她们这是——害怕男人? 云初瑶微微一怔,忍不住地说道:“林公子,我先过去看看,要是我也不能靠近,那就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说着,她朝前走了一步。 林小妹的身体明显紧绷了一下,黑乌乌的大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惶恐。 却没再尖叫。 云初瑶稍松了一口气,更仔细地留意起了林小妹的动静,确定她并没有挣扎尖叫的打算,才继续向前。 林小妹绷得更紧了,没什么肉的脸蛋儿都鼓了一下,像是又要大喊。 云初瑶连忙停下。 …… 两人你叫我停、你停我叫地重复了好些次,云初瑶终于站到了距离林小妹只有一步之远的位置,面对林小妹惶恐的、不安的、还隐隐带了一丝丝探究的眼神,云初瑶心头一软。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朝前迈步,而是蹲下了身,缓缓地伸出了手。 手心向上。 “林姑娘。” 云初瑶开口,声音是难以掩饰的温柔:“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林小妹睁着一双圆眼睛,不安地瞪着云初瑶,两只小手正紧握着石头块儿,头发的乱发也炸了毛,好像云初瑶稍微一动,她就会将手里的小石头丢向云初瑶一般,整个人都蓄势待发。 云初瑶也不急,只温柔地注视着她。 一息、两息…… 一炷香。 云初瑶像是最耐心的猎手,安静又沉稳地等待着小兽的反应,哪怕她越等越久,就连双腿都微微发麻,依旧没有露出一丝半毫的不耐。 终于! 林小妹动了! 她缓慢又谨慎地伸出了自己瘦小的手,一点点地靠近着云初瑶,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云初瑶的掌心。 云初瑶也坚定地握住了它。 手心里的暖意也将林小妹瞬间包裹。 “啊……” 林小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她一开口,断舌就止不住地流血,血水将她呛得咳嗽连连,也流得更欢了。 云初瑶心头一紧,连忙道:“不能让她再这么流血了,不然她舌头上的伤口不愈合,饭也吃不下,怕是会危及性命,我命人寻个医女来。” 说着,她也不敢耽搁,立马起了身,搀扶着林小妹就朝外走了去。 林小妹的舌头是前天夜里才被人拔掉的,眼下正鲜血淋漓,还没来得及腐烂,医女看了都忍不住心下一揪,忐忑又小心地为她上好了药,几经叮嘱,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云初瑶的心情也越发沉重。 林小妹舌头上的伤很重,也很深,必须用好药,尽快治疗,不然天气越来越热,恐怕也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到时候别说说不了话了,怕是连命都未必能够保住。 “林公子放心,我手里不缺药材和名医,只要林姑娘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打开库房,将伤药一一奉上,”云初瑶沉吟片刻,才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林姑娘的心境。” 虽说小姑娘胆子不小,敢在狼窝里骂人,但她到底也才十一二岁,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难保不会在心里留下创伤,再绝望寻死可就不好了。 “多谢殿下关心,”林逢时涩声道,“学生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多想。” 云初瑶这才点头,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将林姑娘安置在什么地方?” 林逢时的母亲受过重伤,又染了大病,眼下都卧床不起了,要是听此噩耗,难保不会情绪激动,再伤到自己。 倒不如先将林小妹安置到别处了。 “家里若是不方便,也可以将林姑娘安置在公主府,”云初瑶道,“林公子放心,公主府虽然远了些,但也清净,最适合养伤不过了。” “多谢殿下好意。” 林逢时苦笑一声,才道:“可家母实在忧心小妹的情况,学生也不好隐瞒,只能先带着小妹回家养伤吧。” “也好。” 云初瑶想了想,也点头。 也许林逢时的母亲是个坚毅的妇人呢?也许她看到了林小妹的惨状,也不会心神崩溃,而是精神大作呢? 人与人的性格不同,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云初瑶这样想着,便命锦梅在前面带路,自己亲自去扶林小妹,然后,她顺着小路和后门,将人送出了周家庄子,也让人坐上了前往林家的马车。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林家。 第85章 母女相见 林家并不富裕,又供养了一个书生,日子自然过得捉襟见肘,好不容易凑足了钱,送长子进京赶考,还遇上了女儿失踪、母亲受伤的难事。 为了给母亲治病,为了寻找林小妹下落,林逢时已经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银子都花光了。 也就自然而然地搬了家。 毕竟……他住不起好房子了。 现在的林家住在贫民巷里,没有小院,没有大门,只有一间矮房,母亲住在屋里,林逢时睡在灶房,倒也勉强安置得下,只是来了外人,便略显狭小了。 林逢时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窘迫,低声道:“家里简陋,殿下见笑了。” 云初瑶摇摇头,揽着林小妹的腰,将人拎进了屋,刚一走进,便觉药味儿扑鼻,像是家里有谁久病不愈一般! 林小妹心下微慌,眼底也闪过一抹不安,焦急地发出声音:“娘!啊呜!” “咔嚓!” 屋里传来药碗摔碎的声响! “哎呦!”有人一脸激动地迎了出来,连声道,“哎呦呦!林小哥儿,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个老婆子都要急死了,你娘她不喝药啊,这都两天了,不喝药,也不吃饭,我这都要跪下求她了,她才喝了一口水,这不是造孽——呀!这怎么还有好几个小姑娘儿呢!” 林逢时看了眼头戴帷帽的林小妹,眼底闪过一抹温柔:“这是舍妹和舍妹的朋友。” “呀!” 这婆子一拍大腿,惊喜道:“这就是你妹妹啊,自打你们搬过来,我老婆子还是第一次瞧见她呢!快让婆婆好好看!” “婆婆,舍妹前些日子生了病,还见不了风,说不出话,等过些日子她见好了,我再带她过去看您,”林逢时温声说道,“前几天麻烦婆婆照顾了。” “麻烦什么。” 婆子摆摆手:“咱们邻里邻居住着,你还给了钱,我有什么可麻烦的?你快进屋看看你娘吧,我先回家一趟去,不用送不用送,你快进屋吧!” 林逢时只得点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朝屋内走了去。 “……是乖囡吗?” 屋里,一道虚弱又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 “啊!啊啊!”林小妹眼圈泛红,嘴巴微张,挣扎着想要说出话来,可舌头上的伤口却疼得她浑身打颤、满脸痛苦,她哀切道,“啊娘!” “乖囡!乖囡!” 林母泪如雨下:“逢时,娘是不是听错了?娘好像听到你妹妹的声音了,她怎么不说话啊!” “娘……” 林逢时哽咽了一声,道:“娘,您没听错,她是小妹,小妹她回来了,只不过她前些日子受了很多的苦,小妹也受了伤,暂时说不了话,娘,您先喝药好不好?” “回来了?”林母有些不敢相信,眼泪流得更凶了,“回来了怎么不进屋看看娘啊!” 林小妹也满脸泪痕。 她伤成了这样,要是真出现在母亲的面前,难保母亲不会气急攻心,伤了身子,可要是一直不出现,母亲又会担心,林小妹犹豫了一下,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房门口,然后才停下脚步,呜咽了一声。 林小妹是戴了帷帽,可哪有母亲听不出自己孩子的声音啊? 林母心下一痛:“乖囡!” “娘,”林逢时哽咽道,“小妹身上有伤,不能太过激动,等她见好了些,你们再多聊多叙旧,好吗?娘,您得喝药了,您不是说要照顾小妹,看着小妹出嫁吗?再耽搁下去,您的身子也要被拖垮了。” 林母直抹眼泪,她的乖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她哪还有心情活下去?自然是茶饭不思,恨不得死了才好。 这些天来,她每每想到乖囡的事,都是泪如雨下,眼睛都快哭瞎了,她有心想问问女儿受过的苦,可又不敢问,她怕自己接受不了真相,也怕女儿想不开。 活着就好。 她劝自己,无论如何,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样想着,她也不再拒绝林逢时递过来的汤药了,仰头喝下一大碗,哽咽道:“娘喝了,以后咱们娘仨好好过日子。” 说着,林母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到了自家女儿的身上,这一看,又发现了不对,忍不住朝林小妹的身后瞧了一眼,正看到只露出了半张脸的云初瑶,不由得一愣:“这位是……” “娘,”林逢时看了云初瑶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感激,说,“若不是这位姑娘,小妹怕是今时今日还不能脱险。” 听到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云初瑶也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一家三口正叙旧呢,自己突然现身,已经算是打扰了,要是再让林母拖着病体见礼,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还是不暴露身份得好。 “啊!” 林母愣了一下,也是一脸的感激,撑着床榻就要下地行礼,哽咽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我……” “夫人不必多礼!” 云初瑶连忙扶她:“不过是举手之劳,哪担得起如此大礼,夫人还是快快歇下、养好了身体才好!” 林母一边抹泪,一边点头,眼底的感激都要溢出来了。 云初瑶将林小妹扶回了家,也算是大功告成,没留多久,便准备离开。 “这、这就走了?” 林母搓了搓手,哑声道:“原本还想着给初瑶做些好吃的呢,可我这身子不争气,病了几天,就起不来床了,真是……但也不妨事,我再好好养两天,等身子好了,就请初瑶过来,到时候初瑶可要赏脸啊!” “自是求之不得。” 云初瑶抿唇一笑,这才准备告别。 “啊!” 眼看着人都要走远了,林小妹才猛地回过神来,呜哇两声,然后一脸焦急地拍起了床榻,催促道:“啊!啊啊!” 云初瑶愣了愣:“林姑娘有话要对我说?” “啊啊!” 林小妹来回比划了两下,眼底的急色更明显了,忍不住朝林逢时的书桌指了去,然后做了一个写字的手势。 “你想告诉我一个秘密,对吗?”云初瑶顿了一下,才说,“林公子,我需要一些笔墨。” 第86章 这是谁的玉佩?! 林逢时自然不会拒绝。 不一会儿,便将笔墨纸砚一一送到了云初瑶的手上,再由云初瑶将它们全都交给林小妹,没办法,谁让林小妹根本接受不了任何异性的靠近呢? 云初瑶看着林逢时难掩黯然的脸,不由得心下一叹。 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道林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心上的伤痛,不再排斥林逢时的靠近,总不能好端端的兄妹俩要一辈子不说话,一辈子不待在一个屋吧?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底汹涌的情绪,缓缓地走到林小妹的跟前,默默地看着林小妹落笔。 然后,她微微挑了下眉。 原来林姑娘没准备在纸上写字,而是想要画画啊?云初瑶定睛一看,身子不自觉地挺直了些:“这……” 似乎是人像? 她在画一个人的脸? 突然! 一道灵光从云初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她瞬间想起自己今天在周家庄子的时候,那名女子曾说过的话——有人扯掉过某个贵人的面具! 难道那人扯掉贵人面具时,林小妹也在场?她看到过那位贵人的脸? 她想画的也是那位贵人? 云初瑶微微拧眉。 这个案子牵扯进来的人太多了,虽然抓到了两百来人,但还是让一部分贵族成了漏网之鱼,没办法,谁让贵族进入庄子前,全都会戴上面具,避免暴露身份呢,眼下寒山寺被围,也只会让他们变得越发谨慎罢了。 案子也越发难破。 但要是有人能画出贵人的长相,再查出贵人的身份,云初瑶倒是有信心抓住对方的把柄,将其缉拿归案! 但愿林小妹真看到了那人的相貌了吧。 云初瑶静静地看着画纸,眼看着这人的五官被林小妹一笔一划地勾勒了出来,她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这人很像一个人。 会是他吗? 云初瑶睫毛微敛,掩住了眼底的冷色。 会。 她心底的声音告诉她! 最早的时候,她对荣国公府的段小侯爷也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人是个纨绔,常年流连青楼,最爱欺男霸女,只是因为身份尊贵,才无人敢惹。 直到他恩将仇报,奸杀了吕夫子的女儿王月,才彻底犯到云初瑶的手上。 彼时,云初瑶还是大晋唯一的封号公主,身份非常,大怒之下,自是无人敢对其锋芒,直接砍断了段鹤轩的双腿,还碾碎了他的作案工具,让他成了一个废人,仍是怒意不消。 荣国公府不敢叫屈,又是磕头,又是送礼,接连向吕家王家道歉。 云初瑶这才没再报复他。 他却记恨上了云初瑶。 等到晋帝去世,新皇上位,并且在明面上表现出了对云初瑶的不喜时,段鹤轩便嚣张了起来,三番五次地前往季家,对着云初瑶叫嚣。 季母毫不阻止,甚至乐见其成。 谁让段鹤轩是她的亲外甥呢,谁让云初瑶断的是她段家的血脉呢?当初她因为云初瑶的身份,不敢显露出丝毫的不满,如今自然也会因为云初瑶的势弱而踩上她两脚。 于是,云初瑶的噩梦开始了。 她被季家软禁起来,任由段鹤轩羞辱讽刺,甚至还被段鹤轩的人废掉了一身的武功! 一想到自己武功被废,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呜咽时,段鹤轩眼神里流露出的兴奋和残忍和她忍着痛楚,夜叩宫门,却被新皇云晏宸赶出皇宫的场景,云初瑶就恨得牙根痒痒! 重来一世,她从没打算放过段鹤轩,更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段家人! 毕竟他段家人的骨子里,一直都有残忍的因子,段鹤轩是,他妹妹是,季母也是!这样的人若是知道了寒山寺这样的地方,会忍着心动,不进去吗? 当然不能! 所以,林小妹画上之人十有八九就是段鹤轩。 果然。 云初瑶再一看,发现林小妹已经将段鹤轩的大致轮廓全都画了出来,甚至还画上了段鹤轩嘴上的小痣,总体看着,这人与段鹤轩有六成相像! 当然,也有其他可能。 比如他只是生得像段鹤轩,却不是段鹤轩本人? 但不着急。 如果这人真是段鹤轩,想来用不了几天,他就会主动试探自己了…… 林小妹画完了一张画,左看看右看看,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然后将画纸丢到了一边,又伸出小手儿,拿了一张崭新的纸,再次勾勒起来。 她还看到其他人的脸了? 云初瑶有些惊讶。 但很快,云初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人的脸怎么方方正正的?大晋国还有生的如此怪异的人吗?不对劲,再看看。 “咦?” 她微微挑眉:“不是人像,而是……玉佩?” 云初瑶看得更认真了。 不知是林小妹在丹青上有天赋,还是曾经拜师学过,总之,她画出来的玉佩也十分真实,甚至玉佩一角处的刮痕都画了出来,只是云初瑶越看,脸色越白,拳头都攥紧了。 这玉佩……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一枚青玉佩露了出来。 林小妹很敏锐,几乎在云初瑶呼吸停滞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云初瑶的波动,忍不住抬眼看她了一眼,只一眼,林小妹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啊!” 她尖叫一声,一把丢开手里的笔墨,疯了一样地往床榻里头爬,一边爬,一边指着云初瑶腰间的玉佩,发出尖锐的叫喊声:“啊!啊啊啊!啊!” “小妹?!” 林逢时也吓了一跳,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安慰林小妹,却被林小妹惊恐万分的表情震到了原地,一时也有些无措,只能一脸担忧地看着对方。 突然,林逢时的目光也落到了画纸上。 这玉佩…… 他瞳孔一缩! 这玉佩与长乐公主腰间的玉佩竟一般无二! 林逢时心下微惊,忍不住抬起眼,看向长乐公主的表情,她震惊、她愕然,甚至脸色都微微发白,林逢时光是看着,心都忍不住地沉了又沉。 长乐公主认识玉佩的主人,并且和玉佩的主人关系匪浅,而这个人恰恰也是—— 伤害小妹的凶手。 第87章 段家来帖 “……小妹,这两枚玉佩只是相似,并不相同,”林逢时顿了一下,才堪堪开口,“更何况,即使它们一模一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不是吗?” 说着,他缓缓地走上前,将地上的画纸捡了起来,很随意地放到了木桌旁。 再没看它一眼。 但云初瑶知道,林逢时一定将这枚玉佩的花纹走向全都记到了心里。 只是她现在根本没有精力顾及那些,她脑子很乱,轰鸣作响,连自己手上的力道险些将玉佩捏碎都不知道,只拧着眉头,一遍遍地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皇兄皇弟们的脸。 是的。 这玉佩是独属于皇室。 并且只有皇子皇女才有资格拥有。 也就是说,云初瑶的皇兄皇弟之中,一定有一个人曾去过周家庄子,并且欺辱过林家小妹,甚至他还和善堂、寒山寺乃至京城内外各大风月场所都有勾结! 这个人会是谁? 云初瑶紧紧地咬着牙关,眸色越来越冷。 也许会是他…… “呜唔!” 林小妹还缩在床角,用力地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都抖成了筛糠,她时不时还会偷看云初瑶一眼,像是有些疑虑,可到底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不一会儿,又将头埋得低低了。 眼看着小姑娘越来越害怕自己,云初瑶也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只能寻个借口离开。 林逢时起身送她。 他为人清正,但也不是傻子,哪怕心里有疑,也不会主动问她,毕竟他心里清楚他与长乐公主不过认识几天,自然比不得她与那人之间的情意,若是问了,难保不会给家人招灾惹祸。 哪怕他知道长乐公主人品上佳,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但事关他的母亲和妹妹,他也没办法不谨慎。 可不知怎么,林逢时还是轻声开口:“……殿下之恩,学生永不相忘。” 绝不会因为长乐公主与恶人相识,他就无视恩情,迁怒于长乐公主,毕竟,公主无错,公主亦被人蒙在鼓里,公主亦不希望自己的亲朋好友变成恶人。 他甚至都有些心疼。 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小姑娘在知道自己的朋友是人面兽心的畜生时,会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自责。 毕竟……她还小呢。 哪怕她总是表现得很成熟很稳重,林逢时也清楚,她才只有十三岁,还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呢。 林逢时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怜惜。 云初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道:“林公子,林姑娘的画虽然不错,但短时间内,还是不要将它显露在人前了,免得招惹灾祸,伤了家人。” 当然,最好还是将画烧毁。 “是。” 林逢时怔了一下,笑了:“学生记下了。” 两人都不蠢,哪怕云初瑶没有明说自己跟那个伤害了林小妹的恶人关系不好,林逢时也能听说云初瑶的言下之意,一时间,也是心头微暖。 “林公子不必送了。” 云初瑶顿了顿,才说:“春闱在即,唯望公子能够金榜题名、重振门楣。” 林逢时躬身行礼,温和出声:“借公主吉言。” 两人又是一笑,这才告别。 云初瑶回宫后,先是给二公主和云晏礼送了糖葫芦,而后自己也陷入了忙碌之中。 寒山寺一案牵扯到的人不少,朝中重臣的家里都有子侄和小辈入狱,此时,也都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争相奔走着,想要将自家孩子救出来。 但云初瑶不会让他们如愿。 京城中的百姓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因为此案太过骇人听闻了。 这些年来,百姓不是不知道贵人们是什么德行,只是他们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京中的贵人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自家养得好好的闺女出一趟门,就被人掳了去,只为供给贵人玩乐。 这谁听了不生气? 一时间,京城中的不少宅门都被百姓们泼了大粪,那些为子侄奔走的官员也都受人唾骂,只能暂时地夹起尾巴做人。 云初瑶也趁此机会出手了。 该下狱的下狱、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管他是兰陵孙氏,还是哪出来的公子,只要去过周家庄子,她云初瑶都不会放过。 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 只是云初瑶并不在乎,她将那些畜生都按罪处理后,又为受害的女子们奔走起来,只是结果都不如人意。 那些日日遭受鞭打的姑娘们,熬过了重刑,却没熬过家中长辈的“羞以为伍”,太多太多的姑娘都在接到父母的传信后,选择了自杀。 而留下来的姑娘也失去了生活的斗志。 这可不行。 云初瑶只能一边安置她们,一边帮她们寻找活下去的希望,终于在月余的时间内,安顿好了每一个受过伤害的女子,她们或是去了善堂,照顾那些被抛弃了的小孩子,或是去了绣楼,学习安身立命的本事…… 忙碌充实着她们的身体,她们也越发地有了干劲儿。 云初瑶也渐渐放下了心。 她这段时间是忙,但也没耽误宫里的人来看她,毕竟她可是刚从寒山寺回来,还遇着了危险,凡是要脸儿的人都会过来她一眼、寒暄两声,免得落人口实。 于是,太子来了、宋清欢来了、贵妃也来了…… 唯有皇后没有反应。 云初瑶嗤了一声,倒也没在乎,毕竟母后不来看自己才正常,要是真来了,她还要担心她对自己是不是有企图呢? 这般想着,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才漫不经心地翻起了帖子。 她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邀她出宫玩乐的帖子也收到了不少,云初瑶看了一圈,倒真从这些帖子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不由得挑了下眉,对着身旁的二公主说道:“喏,瞧瞧。” 二公主连忙探过小脑袋:“快让我看看这是什么好——段家的帖子?怪了事儿了!段家竟然也给你送帖子了!” “怎么?” 云初瑶看她一眼:“你也收到她家的帖子了?” “嗯,不过你也知道,我跟荣国公府的人都不怎么熟悉,瞧见帖子,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没怎么看,”二公主突然咋舌,“等等,这是——竹熊吗?!” 第88章 宋清欢,你少套近乎! “竹熊!” 二公主连声道:“段家好大的手笔,竟然养了两头竹熊,一大一小,汤圆似的模样,三妹妹,你怕是没见过竹熊吧?据说是黑白色的,好胖一只,不吃肉,只吃竹子呢!” 她早年就从杂书里看到过关于竹熊的插画,但一直无缘见面,如今有了机会,二公主岂会轻易放手? 只是…… “荣国公府不是落寞了吗,怎么连竹熊这么金贵的东西都找得到?真想过去瞧瞧啊,”二公主咂咂嘴,“三妹妹,你跟段家嫡女段沁沁的关系如何?不如你我同去吧?” 段沁沁吗? 云初瑶垂眸,眸底的颜色越来越冷。 如今的她和段沁沁并不熟悉,但在前世,她们可是“老熟人”呢。 毕竟这位段家嫡女可是季景珩的亲表妹,自幼时起,就一直都对季景珩芳心暗许,只盼着及笄之时,一举嫁入段家,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叫云初瑶“得了便宜”! 她怎能不恨? 她和她兄长段小侯爷一样,也是个性子偏执、手段残忍的人,只是比起纨绔成性的兄长,她更聪明、更会伪装,带给云初瑶的伤害也更大。 “三妹妹?三妹妹!” 二公主推了推她,疑惑道:“你发什么呆啊?我问你你跟段沁沁的关系怎么样呢!” 云初瑶避而不答,只笑看了二公主一眼,说:“不是想看竹熊吗?陪你便是。” “真的?” 二公主又惊又喜,不由道:“我还以为你这么忙,肯定不会陪我了呢!” “怎么会。” 云初瑶漫不经心道:“人家都邀请了,你我何必拒绝呢?” 不是想要试探自己吗? 那就放马过来吧。 她眸色暗沉。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 云初瑶两人坐着软轿,行出了皇宫,进了荣国公府的大院,彼时,公府热闹非常,三三两两的贵女都齐聚一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 一见着云初瑶,贵女们的笑声都顿了一下! 长乐公主? 她怎么来了! 几个小姑娘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呆站在原地,竟然连行礼都忘记了,还是匆匆赶来的段沁沁为她们解了围。 “见过长乐公主、二公主,”她欠了欠身,唇角也勾起了温婉的弧度,声音和煦地开口,“公主万福金安。” 这人也不过十五岁模样,圆盘脸、柳叶眉、樱花唇,端是端庄大方的好相貌,礼数也最是周到,光看外表,几乎没有人能到她骨子里的残忍和暴虐! 倒是伪装得当。 “平身吧。” 云初瑶淡淡出声。 段沁沁这才起身,笑容和煦地开口:“早先接到帖子,得知两位殿下要来,民女不知道有多高兴呢,特意打听了殿下的喜好,做了不少的点心蜜饯,还望殿下赏脸啊。” 说着,她对着二公主微微一笑,眼睛弯弯。 二公主十分动心! 她生得珠圆玉润,小时候还好,胖是胖了些,但也憨态可掬,好看得紧,如今长大了,却连心仪的衣裳都穿不上,稍不注意,她身上的肉会就挤出来。 贵妃连饭都不准她多食,更别说糕点蜜饯了。 二公主的肚子“咕噜”一叫,吞了吞口水,点了点头,没一会儿,两人便被段沁沁引到了凉亭之中。 “宋清欢?” 一看到凉亭里的人,二公主眼睛也不亮了,口水也不吞了,直接冷下了脸,气鼓鼓地道:“她怎么在这儿?早知她来,我就不来了!” “二姐姐?” 宋清欢看到二公主,也有些惊讶,不由得直起身,有些惊喜地说:“原来是二姐姐来了,怎么没听——” “少套近乎!”二公主很不给她面子,小圆脸一黑,直接道,“谁是你二姐姐?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女,还管本公主叫二姐,本公主只觉晦气!” 宋清欢的脸瞬间惨白! 站在宋清欢身旁的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也是忍不住地皱眉:“二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郡主的父母之所以惨死,不是为了咱们大晋的安定吗?你这样说她,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字面上的意思,”二公主抱着肩膀,呵呵冷笑,“再者,我寒心?我寒了谁的心?无论是边关将士,还是朝中重臣,为国捐躯的人都不少,可不是哪个将士遗孤都有机会封为郡主啊,你们为打她抱不平个什么?你们是她养的狗吗?” 两个小姑娘脸都黑了。 “哼!”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直接坐到了距离宋清欢最远的位置,嫌弃道:“三妹妹,你也凑合凑合坐在这儿吧,只当做看不到她就是了!” 宋清欢脸色更白,眼圈都微微红了,只喃喃道:“初、初瑶妹妹。 云初瑶看她一眼,声音平静地纠正她:“你应该唤本宫为长乐公主。” 刷! 宋清欢的小脸儿都白成了纸,看着都没什么人色了,只颤抖着唇,眼神哀伤地看着云初瑶,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郡主!” 她身旁的两个小姑娘越看越心疼,忍不住扶起了她,将她带去了自己的圈子。 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只不过因为先前云初瑶几人的对话,气氛变得越发凝固,一行人坐在一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倒是作为东道主的段沁沁没什么反应,抿了抿唇,这才温声开口:“两位殿下有所不知,这竹熊是一个月前,家兄命人从蜀地送来的,形态可掬,通体浑圆,有趣得紧,要不是前段时间寒山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定然早早就邀请诸位一见了。” 她像是随口一提,身旁的贵女却立即接话:“好在你不是前段时间邀请的我,不然我都来不了了呢!” “可不。” 另一个贵女也道:“自打寒山寺的事一出,我和我阿姐就被我娘拘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许离家,可为难着我了,哼,那些人做的恶事,关我们什么事!” “就是,”有人用力点头,赞同道,“他们伤害了那么多的姑娘家,合该受足了酷刑才是,单单一个流放,可便宜了他们!” “咳咳!” 第89章 试探 “……流放也苦啊,边城哪是人待的地方?又冷又干,我哥去了都要剥一层皮了,更别说是他们了,”长脸姑娘有些坐不住了,一边给身旁人使眼色,一边说,“也算是赎罪了不是?” “这算什么赎罪!” 先前说话的姑娘一脸不满,道:“我看着心里一点儿也不爽利!他们活该下十八层——” 话没说完,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自己身旁的贵女,心下一突:孙姑娘的兄长不正是因为寒山寺一案入的狱,最后才被孙氏除族、流放边关的吗? 果然,孙姑娘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云初瑶。 “行了,”另一人忍不住劝道,“左右人都被抓了,谁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还是不要谈论得好。” “人家好奇嘛!” 有人眼珠儿一转,突然道:“长乐公主,我听我爹说,寒山寺一案是由您亲自查办的,这是真的吗?您能跟我们透露一点有意思的事吗?” “有意思的事?”云初瑶挑了下眉,“赵刘两家的公子被砍掉了脑袋,血流了一地,算不算有趣?孙家的公子不愿流放边关,竟收买了狱卒,想给家人传信,未想,竟然被本宫发现,不但挨了顿毒打,还连伤都没有治,就被丢进了流放队伍,这算不算有趣的事呢?”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 坐在最角落位置,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孙姑娘紧咬着牙关,想要压下心底汹涌的恨意,却还是没忍住,近乎毒怨地瞪向了云初瑶。 正对上云初瑶漫不经心的眼神。 她更恨! “家兄固然有错,但晋律还在,殿下想要罚谁,按晋律办事即可,何必、何必这般折磨他?”孙姑娘眼圈发红,哽咽道,“殿下也不担心有人会指责你公报私仇吗?” “孙姑娘不愧是令兄的亲妹妹,连性子都是如出一撤的可笑,”云初瑶笑了笑,“你兄长收买狱卒可是大罪,本宫罚他,上对得起晋律,下对得起无辜受难的百姓,怎么算是公报私仇呢?孙姑娘这么说,莫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亦或是……你们整个孙家都是这样想的?” 孙姑娘脸色一白!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云初瑶在身份上的天壤之别,一个激灵,瞬间从恨意滔天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不、不。” 她连忙屈膝行礼,颤声说:“民女失言,还望殿下重责。” 云初瑶也懒得理她,顺势收回了视线。 凉亭更安静了。 唯有段沁沁表情未变,像是感受不到周围人的暗流涌动一般,浅笑吟吟地开口:“公主殿下,您年纪轻轻,就办了如此大案,实在是让人敬佩,只是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发现寒山寺不对的呢?能不能跟我们讲一讲?” “是啊是啊!” 段沁沁的庶妹也不住点头,好奇道:“还有啊,我听人说,公主殿下还去了周家庄子,从周家庄子里救出了一个小姑娘呢,她怎么样?好些了吗?” 云初瑶顿了顿,看她:“你认识?” “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人!” 段小妹脱口而出后,又脸色一变,连忙找补:“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身份不同,怎么可能相识呢?更何况她还是从庄子里出来的,虽然也受了苦,可、可毕竟名声有瑕,想来也不好再出家门了,到时候更没机会认识了,我、我没有说她身世不好的意思。” 云初瑶猛地抬眼! 段小妹一个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倒是她身边的贵女点了点头,同情道:“段家妹妹说的是,也不知道那些姑娘该怎么活了,若是我,恨不得一绳子吊了自己才好,免得听人闲话。” “更何况也会污了家人的名声……” 有人捏着帕子,小脸发白,有些欲言又止地开口:“虽说她没犯错,但到底了脏了身子、脏了名声,一直留在家里,只会害了家中的姐妹。” 云初瑶微微抬眼,眸底的冷色一闪而过:“这话倒是有趣,那些做了坏事的男人还活得好好的,怎么无辜受难的姑娘却要受名声所累?” “可、可她家中的姐妹怎么办?自己有一个名声有瑕的姐姐,还怎么相人家了?她没错,她的姐妹更没错啊!” 这姑娘说完,有些得意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而后才怼了下宋清欢,说:“郡主,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宋清欢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半晌,她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虚弱道:“是生是死,全是个人的选择,其他人都没有立场指责她。” 先前说话的姑娘愣了愣,脸色不太好看,正要开口,就听到宋清欢继续道:“但若受害之人是我,我不会选择苟且偷生,污了家人的名声。” 说得冠冕堂皇,归根结底,她还是想逼那些受害的女子去死,何其可恨! 云初瑶冷笑一声。 “我呸!” 她身边的二公主率先忍不住了,狠狠地啐了一声,才道:“你说得好听,要是真轮到你,你比谁都会活,你比谁都惜命,再说,人家姑娘家想死想活的,关你们这些长舌妇什么事?一个劲儿地问,烦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什么目的呢!” “二姐姐……” 宋清欢紧紧地捏着帕子,手指都微微泛白,颤声道,“二姐姐怎么可以这样想清欢呢?” “你少来!”二公主白她一眼,“天天装得冰清玉洁,其实你比谁都惜命,不然你流落青楼后,怎么不自杀呢?哦,你也割腕了,可惜,没死成,没死成你怎么不继续死呢?是刀不够快了,还是你自己不敢死了?你都活得好好的呢,还好意思逼别人去死!” 宋清欢小脸微白,近乎震惊地看向了二公主,像是不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什么会伤害她一般,看得人越发怜惜! “二公主!” 宋清欢身旁的小姑娘也气得够呛,小脸蛋儿都通红了,大声道:“二公主殿下,您身份高贵,自然没人惹得起,可哪怕是您,也不应该无缘无故就污人名声啊!郡主她什么时候被人掳去青楼了?被掳走的人明明是——” 第90章 你现在很得意吗? “明明?明明是谁,你倒是说啊!”二公主气得脸颊发红,咬牙说,“姓刘的,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本公主还真要仗势欺人,打死你个瘪三儿了!” 这姑娘也被激出了火气,却强忍着心底的愤怒,咬牙说:“民女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 二公主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宋清欢,她不敢说,你总敢说吧?这段时间以来,我被泼了多少脏水、受了多少闲话,你但凡有点良心,也应该为我解释两句吧?” “二姐姐……” 宋清欢睫毛一颤,杏眼瞬间红了,一颗颗泪珠儿像断了线的金豆子一样,吧嗒吧嗒地落了一地,她一边摇头,一边低哭:“清欢不知,清欢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竟是避而不答! 二公主要气疯了! 那些与宋清欢交好的姑娘也都气个够呛,只觉得二公主仗势欺人,还往别人的身上泼脏水,实在是歹毒得紧。 可二公主毕竟身份了得,她们再悲愤、再不满、再想为宋清欢打抱不平,也不敢在明面上招惹二公主,只能压着脾气,黑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宋清欢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一滴、两滴…… 她紧紧地捏着帕子,掩着面,任由眼泪滴落,表情是难以掩饰的哀伤。 看得人更觉愤怒。 “二公主,你这样的身份没必要逼迫人家清欢郡主吧?” 孙姑娘也一改先前的寡言,怯怯地看了云初瑶一眼,才颤声说:“满京城还有谁不知道万花楼的事吗?二公主再想隐瞒,也是瞒不下的,倒不如、倒不如直接承认了。” 二公主气得浑身颤抖! 是啊,她被卖进青楼的事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她也成了名声有损的胖姑娘,她是不在乎,可她母妃在乎、她皇兄也在乎! 他们不是没想过解释清楚,可不知为何,他们越是辟谣,谣言传得越是厉害! 甚至她在那些百姓们的口中,已经成了被人拐卖了半年,肚子都大了的公主,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怎么可能不对疑似是罪魁祸首的宋清欢生恨?! “承认个屁!” 二公主脸色涨红,咬牙道:“宋清欢!你给我说清楚!那个流落青楼、险些被迫接客儿的人究竟是谁!” 宋清欢泪流得更凶了,一个劲儿地摇头,心痛道:“二姐姐,清欢自知身份低贱,当不得二姐姐的姐妹,可在清欢心里,二姐姐一直都是清欢的亲姐姐,如今,二姐姐想让清欢承认,清欢如何拒绝的了?” 说着,她有些哀伤地看了二公主一眼,才说:“二姐姐,流落青楼的人是清欢,不是你,你不要再难过、再钻牛角尖儿了,好不好?” 二公主呆了一下。 宋清欢竟然这么爽快,直接承认了?她怎么完全不敢相信呢,最重要的是宋清欢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庆幸,甚至有一种别扭又憋屈的感觉,这又是为何呢? 她有些懵,忍不住看了眼周围的贵女,却对上了一双双愤慨又控诉的眼神! “你、你……” 二公主颤抖着手,近乎不可置信地指着宋清欢,咬牙道:“你好歹毒!” 宋清欢身边的贵女都忍不了,忍不住说:“二公主慎言,郡主性子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 二公主更气了! 你清楚个屁啊! “三妹妹!”她气红了眼,一跺脚,道,“三妹妹!我们走!本公主懒得跟这些蠢货计较,什么狗屁竹熊,本公主才不要看呢!走!” “走什么走?” 云初瑶缓缓地放下茶盏,勾唇一笑,道:“就算想走,也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再走。” 说着,她微微抬眼,有些淡漠的视线落到了宋清欢的脸上:“你一贯会说话,明明说的是实情,却能让人打心底里不信,本宫猜,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宋清欢小脸发白,连忙摇头:“不、我没……” 云初瑶抬抬下巴,打断了宋清欢的长篇大论,直接道:“万花楼一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京兆府的刘大人算一个、巡逻的侍卫也算一个,哦,对了,还有英雄救美的季景珩季小将军,他们应该没有必要做假证吧?锦梅,还不快去请刘大人他们过来。” “是!” 锦梅立即应道! 宋清欢的脸色瞬间惨白。 “珩表哥?” 坐在云初瑶身侧的段沁沁突然开口,状似无意地说道:“原来救下清欢郡主的人是珩表哥吗?真是巧得很了。” 三言两语之间,污名就被她完全扣到了宋清欢的头上。 宋清欢身形微僵。 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其他贵女也有些面面相觑,道:“这、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清欢她真的——” 剩下的话,没人敢说。 但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来被掳进青楼的人是宋清欢啊! “刘大人和季将军都有公务在身,怎么会因为些许小事前往荣国公府呢?,”宋清欢脸色有些白,“初瑶妹妹莫要说笑了。” “本宫是不是在说笑,你应该懂,”云初瑶抬抬下巴,道,“锦梅,速去速回。” 宋清欢心头一紧! 单薄的身子都紧绷了起来! 贵女们也不是傻子,一看到宋清欢这般反应,自然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眉头微皱,脸色难看。 她们这是被宋清欢当枪使了? 当然,也有傻的愿意安慰宋清欢,一边拍着宋清欢的手,一边说:“清欢别怕,等刘大人来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一时都分不清她们到底向着谁! 二公主心中狂笑。 眼看着刘大人要被请来了,事情也越发严重了,作为东道主的段沁沁才终于坐不住了,劝道:“殿下,今天可是看竹熊的好日子,万万不要因为些许小事儿,再扫了大家的兴。” 说着,她对着宋清欢弯眼一笑,道:“想来清欢郡主也想去看竹熊吧?” 有人解围,宋清欢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就点了头。 第91章 宋清欢被孤立了 云初瑶唇角微翘。 事实上,哪怕她贵为公主,也不应该在刘大人当值的时候,邀他前往公府,为谁谁谁作证,又为谁谁谁洗清冤屈,不然,他这京兆府的大人可有得忙了。 但宋清欢要是打死也不服软的话,云初瑶还是愿意为了二公主破一次例的。 总不能让二公主顶着污名过活不是? 如此,她也见好就收,先似笑非笑地看了宋清欢一眼,看得宋清欢头皮发麻、浑身打颤,这才稍稍收回了视线,云淡风轻地开口:“竹熊吗?” “是呢。” 段沁沁笑得温柔:“不如我们同去?” 其他贵女也没有拒绝。 开玩笑,吃瓜确实香,但也要有心情吃才是,这凉亭里的气氛都死一样的凝固了,她们可没有没办法再待下去了,一个个都起了身,朝外走去。 三两成群。 值得一提的是,一向被人众星捧月、极致追捧的宋清欢此时倒是受了冷待,她的身旁除了孙姑娘和傻姑娘,竟再没了旁人,看着有些孤单! 宋清欢颤着睫毛,嘴唇都抿得苍白。 “你丫的别给脸不要!” 不远处,一声暴呵传了过来! 小姑娘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脚步,连声问:“这是谁的声音?前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方便过去吗?” “姐妹们莫要见怪。” 段沁沁垂着长睫,掩住了眼底的暗色,强行挤出了一抹笑,道:“听声音,像是家兄和他的好友。” 这话一出,贵女们无不哗然! 晋朝是民风开放,对女子的管束也不算严格,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不知道男女大妨啊,哪有家中女眷办宴的同时,男子也齐聚一堂的道理? 段小侯爷若是有本事的,倒也罢了,她们只当是偶遇,再顺便丢个帕子,倒也不亏。 可他姓段的是什么名声,哪个会不知道?他的好友能是些什么人?混混?纨绔?风流浪子?总归不是个好的! 贵女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面面相觑后,更是有些撑不住笑了,直言道:“段小姐,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怕是要先走一步了,你们继续。” “我也是,我也是。” 另一人连忙说:“我家里也有事,也要走了。” 一时间,告辞声不绝于耳。 段沁沁半垂着长睫,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一看就知道她怒到了极点,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将愤怒压了下去,微微一笑,说:“好姐妹,先给我个面子,莫要急着走了!” 贵女们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不满。 段沁沁却像是看不到她们的排斥一般,笑意盈盈地开口:“姐妹们有所不知,我兄长过几天就要去刑部任职,他朋友舍不得,这才给他践行来了,包括我珩表哥在内,赶来不少人呢,不过你们也放心,他们都待在前院,不会冲撞到咱们的。” 刑部任职? 贵女们扯了扯嘴角,心中都有些讽刺:不过是挂个闲值,也值得这么兴师动众?不过…… 段沁沁的表哥也来了? 一个心思活络的贵女眼神闪烁了两下,心想,段沁沁的表哥可不是一般人,出身将军府,自己也武功高强,不出意外的话,一定能继承季老将军的衣钵,到时候富贵少不了,权势也少不了,哪个贵女舍得放手? 她羞赧道:“那我们继续看竹熊吧。” 其他贵女也纷纷点头。 段沁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双拳都紧握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抹厉色,! 这些人! 这些人全都垂涎她的珩表哥! 该死!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努力挤出了一抹笑意来。 “季景珩!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 咒骂声再次传来! 这一次,在场的贵女都眼睛一亮,有些压不住心底的兴奋,原来季小将军真的来了,原来他距离自己并不远呢! “段妹妹,你兄长好像跟人吵架了呢,”有人一个没忍住,直接出声,“我们快去看看吧,别伤了人才好。”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段沁沁的心狠狠一抽,身形都瞬间紧绷,咒骂道:贱人,恶心的贱人,刚才还要避开男子呢,现在倒好,一听到珩表哥的名字,一个个都没了矜持! “也好,”她强撑出了一分笑,涩声道:“我好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还是过去看看得好,长乐公主,您也听见表哥的声音了吗?” 这是试探自己呢? 云初瑶淡淡道:“本宫与季小将军是见过几次面,但也都是在武课上,自然对他的声音不算熟悉,段小姐还是问问别人吧。” “哼,就是季景珩。”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儿,小声道:“一股子贱人味儿。” 云初瑶:“……” 她实在没忍住,嘴角都牵动了一下。 段沁沁的表情也僵了一下。 虽说珩表哥挨骂了,她心里也不好受,但长乐公主和二公主都不心悦表哥的事实,还是让段沁沁心下一松。 尤其是长乐公主。 她先前还听到了风声,说长乐公主会和珩表哥定婚,愁得她几天几夜没睡好,好在风声是假,珩表哥和长乐公主都没这个意思,她也算松了一口气,心情都好了不少,带着人一路朝前院行去。 没走几步,又听到了争吵声。 “季景珩!你敢瞧不起老子?找揍是吧?” “兄弟们,上不上!” “啧。” 一道欠揍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想挨打,那就一起上吧,小爷一一满足你们,哦,对了,要是实在打不过,也可以让你们的小厮先动手呢!” “季景珩!!!” 那人大怒!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段沁沁不得不加快脚步,行上了前,对着季景珩欠身行礼,道:“见过珩表哥。” 说完,她才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嫡亲兄长,温声道:“阿兄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生了病?不如让小厮丫鬟扶你回房休息吧,免得冲撞了客人。” 段小侯爷脸一黑,刚要骂人,余光就看到了段沁沁身后的一众贵女。 不由得眼睛一亮! 第92章 你表哥都被宋清欢迷傻了! 季景珩也抬眼看去。 不远处的假山旁,站了好些个贵女,一身的绫罗打扮、端庄贵气,看着规矩极好,可不知怎么,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冷脸冷眼的云初瑶。 “咳!” 他心跳一乱,连忙错开了视线,看向走在人群最后的宋清欢,微微点头,算是示意,而后才收回视线。 却不想,他的神情全都被段沁沁看到了眼里。 宋清欢吗? 原来珩表哥是在跟宋清欢打招呼吗? 段沁沁紧紧地攥着帕子,连手帕被她捏得发皱都不知道,只沉着一双黑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景珩和宋清欢之间的互动,眼底的恨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该死! 原来珩表哥对她这般的与众不同! 真是该死! “放心吧,你哥的身体好着呢,怎么可能生病,不过是跟你表哥闲聊了两句,”段小侯爷一边笑,一边凑上了前,“难怪今天早上的时候,本侯爷会听到喜鹊的叫声,原来是清欢郡主来了啊!” 说着,他搓了搓手,笑得很是殷勤:“快快入座,快快落座!” 宋清欢脸都白了!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么能跟段小侯爷这样的纨绔相熟呢?自然是能躲就躲,只可惜段小侯爷是个不要脸的,宋清欢躲一步,他就跟一步,她又气又羞,忍不住红了脸颊! 她身边的贵女也都吓了一跳,生怕自己会被宋清欢连累,纷纷朝后退了去! 宋清欢也成了孤身一人。 季景珩见此,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大步上前,将宋清欢护到了自己的身后,转而对着段小侯爷冷声道:“小侯爷,你确定自己没病吗?我倒觉得你病得不轻,该去看看脑疾了。” “你!” 段小侯爷脸一黑,道:“季景珩!你要耍威风就滚回你的将军府耍,别在我荣国公府找本侯爷的不自在!” 季景珩勾唇一笑,看着意气风发:“小爷偏要在荣国公府耍威风了,你耐我何?不服的话,还请放马过来。” “珩表哥!” 段沁沁几乎压不下心底的怒火了! 珩表哥、珩表哥他怎么能这样?为了一个宋清欢,他竟要跟阿兄撕破脸皮?他真的喜欢上她了,是吗? 不! 绝对不可以! 段沁沁恨毒了宋清欢,眼下却不敢表现出来,只用力攥着手心,保持冷静,尽量平和地说:“阿兄、表哥,沁儿知道你们只是喜欢斗嘴,并不会记仇,可旁人不知道,今天的事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还是消消气才好。” 说着,她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才将季景珩两人安抚下来。 段小侯爷的表情还有些难看,但也没再说什么,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眼自家妹妹,又瞧了瞧不远处的贵女,低声说:“长——” “阿兄。” 段沁沁一口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沁儿要陪两位殿下去后院看竹熊了,只能先走一步,有事的话,改日再聊?” 段小侯爷眼珠儿一转,突然说:“竹熊吗?本侯爷也凑凑热闹去?” “沁儿一定会招待好两位殿下,”段沁沁眼神警告地盯着段小侯爷,一字一顿道,“还请阿兄放心。” 段小侯爷这才作罢。 贵女们再次朝后院的方向走去。 因着先前发生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太平静,只恨不能跟自己的手帕交凑到一起,好好地聊上一聊,自然也就分了伙儿,三三两两的聚一堆儿,相距十几米。 段沁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往云初瑶的跟前凑。 云初瑶自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只是并不挑明,由着她一步步地将话题再度引到周家庄子上,再有些奇怪地问:“段小姐似乎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段沁沁表情微僵。 “……倒也谈不上感兴趣,”她说,“只是觉得那些姑娘实在可怜,应该大仇得报,让那些欺负了人的畜生全都流放到边关去。” “该流放的也都流放了。” 云初瑶叹了一口气:“至于京城里还有没有恶人了,本宫也还在查,只是目前没什么线索罢了,难为你这般为她们着想了,段姑娘是个心善的人。” 段沁沁高悬着的心脏倏地一松! 原来她还没有线索呢! 如此,自己和阿兄自然是安全的了! “沁儿算什么心善,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段沁沁苦笑一声,“再大的忙,我怕是也帮不了她们。” “你能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 云初瑶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厌恶,说:“总比那些认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强,不是吗?” 段沁沁眼神一闪,状似无意地说:“沁儿和清欢郡主也算相熟,一直都以为她是个良善人,却不成想——罢了,也许是沁儿想多了吧,毕竟一个能跟珩表哥相识的姑娘,想来不会是什么恶人了。” 云初瑶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你想多了,”二公主更是冷笑一声,直言不讳,“你珩表哥都被人家迷傻了,你还敢信他?啧啧!” 段沁沁心脏一沉,面上却满是茫然:“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公主的意思是——” 二公主话说一半,突然又闭了嘴,小声嘀咕:“算了,我才不要告诉你呢,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以为我故意坏她宋清欢的名声呢!” 段沁沁一听,心都急了。 这话要是旁人说的,她未必会信,可二公主不一样,这位是出了名的没脑子,她还能算计自己不成? “殿下,您说说嘛!” 她求道:“您这话说一半,突然停了,我这心里记挂得很,怕是睡不好觉了。” 二公主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云初瑶打断了:“段小姐,不是本宫和二皇姐不愿多说,实在是我们也没有证据,不过是猜测而已。” 猜测? 没有个缘由,谁会胡乱猜测? 段沁沁的心更沉了,扯了扯嘴角,才勉强挤出了一抹笑:“两位殿下放心,无论您今天说了什么,都不会传到别人的耳朵,我段沁沁在此立誓!” 第93章 心虚! “你怎么还发上誓了?” 二公主吓了一跳,连忙说:“不管季景珩对宋清欢有没有意,也都是一件小事,哪值得你起誓发愿——” 等等! 她该不会喜欢季景珩吧?! 二公主瞪圆眼睛,心里一百个震惊:不是,姓段的都什么眼光?兄长看上了宋清欢,小妹喜欢了季景珩?这不纯纯眼瞎吗!难怪荣国公府越发落魄了! 眼看着段沁沁的脸色越发苍白,眼底也闪过了焦急,二公主忍不住有些同情,试探着说:“你也不要多想,我和三妹妹真的只是猜测,要不,你多观察观察他们,说不定也能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呢!” 云初瑶也劝她:“季小将军也没帮过宋清欢太多忙。” “不过是跟宋清欢一起罚跪时,帮她披件衣裳、不过是在宋清欢流落青楼后,拼了命地救她、不过是看到在本宫训斥宋清欢后,忍不住以下犯上,数落了本宫几句罢了、不过是……” 还有?! 段沁沁拳头紧握,一双眼睛都恨得发红! 她从来不知道,珩表哥竟然也会亲手为谁披衣裳,她也从不知道珩表哥竟然帮了宋清欢这么多,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何止!” 二公主冷哼一声,道:“还是宋清欢流落青楼那次,我不过是跟宋清欢拌了两句嘴,动了两下手而已,瞧把季景珩急的,竟然要对本公主动粗!” 段沁沁的心狠狠一震! 珩表哥竟然会为了宋清欢打女人? “不过你放心,他没敢动我,”二公主有些得意,“我把他一顿挠,挠得花了脸,咦?等等,三妹妹,咱们不是看竹熊吗?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不是往西走吗?” 云初瑶怔了一下:“可、可季小将军他们都在西边儿啊。” 段沁沁猛地抬头! 只一眼! 她就看到了假山旁的两道身影,他们一高一低,看着很是亲密,说话时,季景珩的嘴角还挂着一丝未散的笑意,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大好。 段沁沁的心好像压了一座大山,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了,原来、原来珩表哥真的喜欢上宋清欢了啊! 为什么! 凭什么!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段沁沁的眼底满是仇恨,先前,长乐公主和二公主说的再多,她都不敢尽信,可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眼前,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脸色苍白,身形微晃,一个没站稳,险些晕厥过去! “小姐!” 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喊了起来:“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您别吓奴婢!” 二公主也是一惊,眼睛都瞪圆了,有些慌张地看向了云初瑶,用眼神问:你、你不会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的吧? 云初瑶不置可否。 二公主:“!!!” 看来段沁沁也得罪过三妹妹!也是个坏人! 她立马悟了! 另一边,假山里的季景珩也听到了动静,不由得朝外看了一眼,正对上了云初瑶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只一眼,季景珩的心跳都乱了一拍! 一股浓浓的心虚感涌了上来! 他本能地上前两步,道:“我们没有——” “表、表哥。” 段沁沁脸色微白,眼神悲伤地望着他,余光看到宋清欢带着婢女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更是心中大恨! 是! 她并没有跟珩表哥孤男寡女地待在假山里,也的的确确地带了丫鬟,可那又怎么样,珩表哥对她笑了啊,明明珩表哥都很少对我笑的! 贱人! 她必须死! 段沁沁的眼底闪过一抹毒怨! “段、段小姐?” 宋清欢刚走过来,就对上段沁沁淬了毒一样的双眼,不由得心下一颤,怯怯地看向了季景珩:“季公子……” 季景珩飞快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见云初瑶依旧面无表情,他才压下心底莫名升起的失落,走到了宋清欢的身旁,挡住了段沁沁的视线,有些疑惑地问:“表妹,你怎么了?” 段沁沁恨得咬牙! 宋清欢这个贱人竟然装柔弱!不要脸! “无、无事,”她抿了抿唇,有些虚弱地说,“珩表哥,我刚刚只是崴了脚,有些吃痛,不妨事的。” 季景珩眉头微皱,担忧道:“我送你回去歇息吧,别再伤着。” 段沁沁俏脸微红,小声说:“还能忍的。” “段小姐真是女中豪杰。” 宋清欢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说:“不像我,一点点痛都要难过许久。” 段沁沁差点咬碎银牙! 云初瑶看了看柔弱十足的宋清欢,又瞧了瞧故作端庄的段沁沁,再看看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的季景珩,只觉得前世的自己实在是倒霉透顶。 怎么就嫁给了季景珩呢? 这个男人有着最刻薄的母亲,最爱挑事的表妹和最会装柔弱的心上人,如此倒也罢了,偏偏季景珩还总是在这三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一味地和稀泥。 毫不夸张地说,云初瑶前世出嫁后受过的所有不公都是因为季景珩的不作为! 云初瑶像一个看客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季景珩三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来。 季景珩站在宋清欢和段沁沁之间,忙得焦头烂额,心却空空的,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云初瑶的方向瞧,正好看到云初瑶嘴角的冷笑,心跳莫名落了一拍,道:“你笑什么?” “你在跟本宫说话?” 云初瑶眯了眯眼睛:“季小将军还是这么不知尊卑呢。” 季景珩噎了一下,俊脸都涨红了起来,只能躬下身子,行了一礼,咬牙道:“见过长乐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声音有些悲愤! 云初瑶这才点点头,淡声说:“季将军要记牢,除了太学之外的任何地方,只要你见了本宫,就要行礼,不然,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了。” 季景珩紧攥着拳头,眼底闪过一抹屈辱! 长乐公主! 他就不该看她! 不该给她好脸色! “喏,我们走吧,”云初瑶抬抬下巴,道,“后园子里的竹熊还等着我们呢。” “好哦好哦!” 二公主大声道:“竹熊可比蠢男人有趣多了!” 季景珩:“……” 第94章 异变突生! 云初瑶两人都走远了,段沁沁和宋清欢也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先对季景珩依依不舍地告了别,而后才朝后院走去。 她们赶到时,竹熊正在地上打滚儿。 这只竹熊应该刚出生没多久,远不如它母亲高大,但也生得圆胖,趴在地上时,很像一只黑芝麻馅儿的小汤圆,看得人心都化了,最重要的是它还不怕人,每次有人靠近它,它都会抬起圆脑袋,眼巴巴地看向对方,黑黑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三妹妹!三妹妹!” 二公主有些激动地说:“它是不是在看我呢!天!它一定超喜欢我!” 云初瑶想了想:“它好像饿了。” “饿了?”二公主呆了一下,“那、那咱们给它喂竹子吗?它看起来好小,应该要喝奶吧,哇!它叽叽叫呢,好可爱,我想抱抱——啊!大竹熊过来了!” 其他贵女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黑黑白白的小兽,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只是竹熊看着软糯糯,但也毕竟是一头熊,若是靠得太近,难免会有危险,众人只能隔着老远,偷看它们。 “三妹妹,我们再往前一点,就一点点好不好?” 二公主踮着脚,往前看,有些雀跃地说:“我想摸摸它的圆——咦?三妹妹,这荷包看起来好眼熟,不是你的吗?” 说着,她俯下身,将躺在地上的竹色荷包捡了起来,递到了云初瑶的手上:“先前我看你腰上的荷包有些松了,想提醒一声,一个错眼儿,又给忘了,喏,这回拿好吧。” 云初瑶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到了二公主的手上,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多谢二皇姐。” 她感激道:“这个荷包对我很重要,若是丢了,我肯定很难过。” 二公主愣了愣。 她这些日子没少跟云初瑶相处,不敢说多了解她,但也知道她这三妹妹性子冷情,并不是什么爱说爱笑的人,尤其是面对自己时,更是很少说些假大空的话,当下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三妹妹这是做什么呢? 难道—— 她心下一突,忍不住想要抬头,朝四周看去。 云初瑶反应更快,二公主刚要动作,她便先一步上了前,一把握住二公主的手,一个用力,温声道:“二皇姐,我们走近一些,再看一会儿竹熊吧?” 二公主呆了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点头:“啊,好啊好啊。” 说着,便被云初瑶带上了前。 一旁的段沁沁也动了起来,先欠了欠身,对着云初瑶的方向行了个礼,而后才看向宋清欢,莞尔笑道:“郡主,民女听说您是在蜀地出生,想来也见过竹熊吧?您瞧着,这两头竹熊跟蜀地的竹熊相比,哪个更讨人喜欢?” “段姑娘说笑了。” 宋清欢抿了抿唇,低声说:“清欢虽是在蜀地出生,却是在京城长大,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黑白相间的竹熊呢。” 说着,她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清欢想着,段姑娘养的竹熊应是不比旁人的差。” 段沁沁捏着帕子,嗔笑一声:“郡主又哄人了不是?” “怎么会。”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大好,任谁也看不出她们刚在假山旁边闹过矛盾,反倒像是相见恨晚的好姐妹,一边说,一边朝竹熊的方向走去。 二公主啧啧称奇:“真能装啊……” “二公主殿下。” 段沁沁突然出声,吓得二公主一个激灵,眼神闪烁了两下,心虚得不敢看人,倒是段沁沁没什么反应,笑容真切道:“民女这里有些嫩竹,可以喂给竹熊吃呢,殿下要不要过来试试?” 二公主心动了一下。 正要点头,余光就看到那头母竹熊大摇大摆地朝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心跳一慌,脸色也有些发白。 别说,这竹熊一靠近,看着又高又壮,还真挺虎人。 “算、算了吧。” 她有些眼馋地看了竹熊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艰涩出声:“我远远地瞧它一眼,心里就欢快极了,还是不给它喂食得好,你们来吧。” 段沁沁应了一声,又微笑地看向了宋清欢。 宋清欢更不傻。 她先前跟段沁沁有过矛盾,眼下看着是重归于好了,可谁会不知对方的小心思呢?哪里敢应下段沁沁的邀请,当即拒绝。 段沁沁笑了笑,自己喂起了竹熊。 “它看起来好乖、好听话啊,也不抢竹子,沁沁喂它一口,它就吃一口!” “原来竹熊真的不吃肉!” “真想不通,它连肉都不吃,怎么能长得又高又壮呢?”小姑娘看着竹熊在段沁沁面前乖顺极了的模样,不由得也有些眼热,说,“我也想喂它一喂。” “喏,”段沁沁递过了竹子,笑说,“放心,它不伤人的,试试吧。” 小姑娘脸颊一红。 段沁沁没喂竹熊的时候,她不敢上前,确定段沁沁喂了竹熊,依旧安全,她才舔着脸求了竹子,属实是有些不要脸了,还好沁沁大度,没有嘲讽她的意思。 其他贵女见了,也纷纷起了心思。 “清欢郡主,你真不准备试试吗?”段沁沁突然开口,声音温和,“竹熊是我阿兄命人从蜀地送来的,亲近一些,说不定也能解解思乡之苦。” “是啊,”孙姑娘也忍不住道,“而且这头竹熊似乎很喜欢郡主呢。” “说起来,我母亲也是蜀地人,”也有人说,“难怪我一看竹熊,心里就欢喜。” “……” 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一会儿,就将宋清欢架了起来,让她根本没办法拒绝段沁沁的提议,只能接过嫩笋,硬着头皮地走上前。 “咔嚓!” 笋尖被竹熊一口咬碎! 宋清欢的心揪了一下,身形也微微紧绷,刚要抽回手,就发现竹熊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正摇晃着大脑袋,吃得“嘎嘣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喂了两根嫩竹。 眼看着宋清欢越发放松,表情也越发舒缓,先前还温顺的竹熊突然动了! 第95章 初瑶妹妹救我! 异变突生! 竹熊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大声咆哮了起来,猛地抬起斗大的爪子,对准宋清欢的脸颊,狠狠地拍了下去! “啊!” 宋清欢尖叫一声,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挡住自己的脸蛋儿,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她的整条左臂都遭受重击,疼得她表情扭曲,险些哀嚎出声! 可这个时候,她不能叫,更不能慌! 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其他贵女们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也都纷纷清醒过来,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竹熊发疯了!快来人啊!” “清欢郡主!” “不!” 眼看着竹熊的爪子再次朝自己抓了过来,宋清欢瞳孔一缩,想都不想,就直接起身,一把拉过身旁的孙姑娘,挡到自己的身前,嘴上却大喊道:“孙姑娘!小心!快跑!” 孙姑娘:“!!!” 她花容失色,正要软着腿,往外跑,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她懵了一下,正要叫骂,竹熊的爪子就狠狠地打到了她的头上! 疼痛让她白眼一翻,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宋清欢趁此机会,跻身而上! “天!”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二公主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连声道:“三妹妹!三妹妹你快看!宋清欢故意推倒了孙小姐!让孙小姐帮她挡灾!她怎么还这么坏!啊啊啊!太坏了!” 她越想越气,拳头都攥得紧紧了! 她也被宋清欢推出来过啊! “小声些。” 云初瑶拉着她的手腕,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淡淡道:“你喊这么大声,不怕别人听见,也不怕竹熊追上你?” 二公主看了看竹熊,又看了看一脸淡定的云初瑶,脸上的表情更懵了! 不是! 你确定你害怕吗? 我怎么不信呢我! 不过她还是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她们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话,看向宋清欢的眼神,也多了震惊和防备,逃跑时,更是不忘远离宋清欢。 “活该!” 二公主哼了一声,朝更远处躲了去! 这一群姑娘家,不是贵女,就是丫鬟,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都不为过,眼下还要对上竹熊这样的庞然大物,又怎能不害怕,一个个又哭又叫,慌到了极点。 宋清欢也脸色惨白地往外跑。 但相比于其他贵女,她明显更为聪明,知道云初瑶武功高强,有可能护住自己,便跌跌撞撞地朝云初瑶跑来,颤声道:“初、初瑶妹妹,等等我!” “走开!” 二公主气得骂人:“明知道竹熊想要咬你,你还跟着我们跑,缺德不!” “二姐姐、初瑶妹妹,救救我……” “宋姑娘小心!” 一声暴呵从身后传来! 宋清欢怔愣了一下,还要朝前跑,可脑袋却先一步回忆起对方的身份,不由得心中大喜,眼底都闪过了一抹激动,哽咽道:“季公子!” 季景珩一个闪身,直接飞到了宋清欢的身前,对着竹熊圆圆胖胖的身体狠狠一踹,直接对方踢了个仰八叉! “叽!叽叽叽!” 它一边叫,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上的戾气依旧未散,看着还有些凶狠。 季景珩眉头一拧,一边控制住竹熊,一边对着身旁的下人吩咐道:“你,快去取个绳子,将这头恶熊捆起来。” “是、是……” “季将军、是季将军来了!” 几个贵女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拭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想不到一头吃竹子的熊也会伤人,刚刚要不是我躲得及时,怕也要躺到它的爪下了!” “多亏了季将军,要不是他,我们姐妹还不知道会受多少伤呢!” “季小将军果然武功高强。” “表、表哥……” 段沁沁也软着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看到宋清欢红肿的、几乎溢出血来的伤口,更是泪如雨下:“郡主,我、我对不起您,要不是我让你喂竹熊,你岂会被这头畜生伤成这样?” 宋清欢疼白了脸,看向段沁沁的眼神闪过了一抹狠色! 这人! 一定是这人动了什么手脚! 不然,那竹熊岂会认准了自己,非要抓花自己的脸呢?她好歹毒的心思! “季、季公子。” 宋清欢红唇轻启,一行清泪就落了下来,柔柔弱弱地说:“我相信段姑娘是好人,邀我喂熊也是出于好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只不过……” “表妹放心。” 季景珩也松了一口气,看向了段沁沁,安慰道:“别怕,宋姑娘她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宋清欢身形一僵,险些气吐了血! “表哥,多谢表哥提点,”段沁沁心下一喜,面上却都是动容,只哽咽着说,“沁沁知道郡主性子好,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冤枉任何人,只不过沁沁的心里实在有疑。” 季景珩愣了一下,忍不住多看段沁沁一眼:“表妹是说……” “没错!” 段沁沁的视线从云初瑶的身上一扫而过,唇,不自觉地勾了起来,露出了一抹冷笑,可下一秒,她再次开口,表情严肃,声音坚定道:“沁沁怀疑是有人故意使计,妄图伤害清欢郡主。” 话音落,众人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 “竹熊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暴起伤人的,就算出了事,恐怕也怪不到其他人的头上,毕竟竹熊是段家的,邀清欢郡主喂熊的也是段姑娘。” “她别是为了给自己洗清罪名,故意胡搅蛮缠吧?” “……” 段沁沁掷地有声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竹熊食素、性温,鲜少有熊会主动伤人,更何况我家养的竹熊,我也有几分了解,它绝不是暴躁易怒的性子,它会暴起,一定另有原因!” “长乐公主!” 她看向云初瑶,深深地施了一大礼,恳求道:“殿下!民女求您彻查真相!”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到了云初瑶的身上! 云初瑶深深地看了段沁沁一眼,直看得段沁沁眼皮一跳,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时,她才云淡风轻地开口:“如此,那就查吧。” 第96章 太子殿下又要打人? 云初瑶做事一向妥当。 她说要查,自然不会轻拿轻放,当即命人封锁段府,搜查可疑之人,与此同时,她还没有忘记受伤昏迷的孙姑娘和伤了整条手臂的宋清欢,先后命段府的人去寻大夫! 不一会儿,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喧哗声。 众人心下一松。 “大夫来了?” “太好了,大夫他可算来了,他再不来,孙姑娘和清欢郡主可如何——咦,光一个大夫,竟然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别是又来了其他人吧?” “听声音,有些像段沁沁的兄长呢?啊!竟然、竟然是太子殿下!” 有人眼尖,第一个发现了云晏宸的身影,不由得心下一紧,连忙站稳身形,神色恭敬地行了一大礼。 云晏宸却面若冷霜,像是看不到一众贵女们一般,大步行来,脚步略显急促! “清欢!”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的宋清欢,见她正一脸虚弱地靠在婢女的身上,不由得心下一痛,厉声道:“混账东西!竟然连郡主都保护不了,孤要你们这群奴才又有何用!” “殿下饶命!” 婢女们吓得脸色发白,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不住地磕头道:“殿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太子哥哥……” 宋清欢眼圈一红,不由地上前两步,想为婢女们求情,声音难掩哽咽:“太子哥哥,她们跟了清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打几个板子,权当教训,莫要下重刑了。” 云晏宸表情微缓,又疼惜又感慨地说:“清欢,你总是这么善良……” 说着,他这才抬眼,将目光从宋清欢的身上移开,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见云初瑶表情冷淡,却毫发无伤,不由得眉头一紧,举步上前。 季景珩心跳大乱! 一个月前,太子不也是在宋姑娘受伤之后,勃然大怒,当众对云初瑶动粗的吗! 难道—— 他又想打人了?! 季景珩脸色微变,心下一慌,人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子就先一步闪了过去,直接挡到了云初瑶的身前,声音严肃地提醒道:“太子殿下!” 云晏宸身形一僵! 他……以为自己又要动手打人? 那初瑶呢? 她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一瞬间,云晏宸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重若千金,连抬眼看一看云初瑶表情的勇气都没有,是啊,自己曾经打过她,没道理这次就能保持冷静,不再对她动手,她怀疑自己也正常。 毕竟季景珩一个外人都是这么想的,更别说阿瑶这个当事人了。 云晏宸心脏抽疼! 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天有多么的后悔、多么的煎熬! 自打云初瑶前往东宫,将那句“从此以后,我再无皇兄”的话,说出了口,他的心就狠狠一痛,过往的回忆像潮水一般,将他完全吞噬。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阿瑶。 那个才两三岁大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只知道依赖自己的小阿瑶。 那一年,清欢还没有入宫,自己也只有小阿瑶这一个妹妹,因着母后性子冷淡,不喜欢阿瑶的闹人,身为兄长的自己只能接手这个贪玩的小家伙。 小家伙被养得很好,小脸蛋儿圆圆的,全是肉,像只小糯米团子,总喜欢趴在自己的怀里,“吧唧吧唧”地亲人,呼他一脸的口水。 他心都软化了。 每一天,他盼着小家伙长大,然后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她。 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自己年纪见长,日渐忙碌,陪伴阿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而阿瑶也到了最淘气、最贪玩的时候,忙得他几乎焦头烂额。 也是这个时候,清欢被母后从蜀地接来了。 不同于阿瑶的娇气爱闹,小清欢十分乖巧,从不捣乱,也不闹人,总是亮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他就算是有铁石心肠,也会被她的眼神看化。 心也不自觉地偏了。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小阿瑶应该也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了吧?不然,她也不会排斥清欢,更不会像只小粘糕一样,天天粘着自己,讨好自己,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只觉厌烦。 于是,小家伙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 她不再闹人,也不再肆无忌惮地对自己撒娇,却仍旧喜欢自己,每年的生辰,她都会送上自己亲手绣的香囊和荷包,可惜,自己从未戴过。 她也会伤心吧? 果然,他并不是一个好兄长,不但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小阿瑶的变化,还在察觉到她不再粘人时,满心庆幸,如今,她长大了,对自己再没了孺慕之情,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谁让他对她不够好呢。 只是云晏宸的心很痛,也总会做梦,经常会梦见两三岁大的小阿瑶气鼓鼓地瞪着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她了,为什么要打她的脸。 每次醒来,他的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他后悔了。 他想补救。 可他毫无办法。 他们之间的隔阂太重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够做到不偏心,端不平的一碗水对阿瑶来说,还有意义吗? 云晏宸不知道。 他只知道站在阿瑶对立面的自己,远不如他表现的这般云淡风轻,心脏紧绷着,良久,他都没办法放松,只能如季景珩所愿缓缓地停下脚步,站到了对于云初瑶来说,还算安全的位置。 季景珩也松了一口气。 “……受伤了吗?” 云晏宸蜷了蜷手指,突然出声,声音有些沙哑,听着难掩艰涩。 云初瑶冷淡道:“不曾。” “太子皇兄,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去担心你的清欢妹妹吧,”二公主翻了个白眼,努嘴道,“没看宋清欢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吗?说不准她又记恨上我三妹妹了!你不怕,我们可怕得慌呢!” 云晏宸眉头一皱。 “二妹妹慎言,”他冷声道,“想来贵妃娘娘也不希望你这般口无遮拦吧?” 二公主被噎了一下,再不敢说话了,只能悻悻然地闭了嘴。 可宋清欢还是忍不住垂泪。 第97章 太子皇兄也要搜我的身? 宋清欢生得好看,肌肤如雪白,唇不点而红,默默垂泪时,全然不像别人那般的涕泪横流,只梨花带雨,光是掉眼泪,就足以让人心疼了。 别说太子和季景珩,便是久经情场的段小侯爷都看直了眼睛,忍不住上前道:“清欢郡主,快别哭了,哭得我心都——” 云晏宸抬起了眼。 段小侯爷一个激灵,连忙闭上了嘴。 “大夫怎么还没来?” 云晏宸也拧了一下眉,沉声道:“派人催一催,或是去请太医。” 话音未落,只听到前院传来小厮难掩激动的声音,喊着:“大夫来了!” 众人心头一喜! 这大夫年纪不小了,头发花白,腿脚却十分利索,带着个医女,快步地行到了宋清欢的身前,为宋清欢把好脉,确定宋清欢的伤势不算严重,才将人推给医女,由医女包扎伤口,自己则赶到孙姑娘地身旁,为孙姑娘诊治。 一忙就是两炷香的时间。 等宋清欢两人的伤都处理好了,老大夫也累得满头大汗了,向云晏宸行了一礼,才道:“殿下,两位贵女伤得不重,再养个十天半月,定能痊愈,只是……” 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云晏宸表情微顿:“但说无妨。” 老大夫张了张嘴,表情越发都犹豫,先看了看地上捆着的竹熊,又看了眼受伤的两位贵人,一咬牙,直接道:“殿下,草民怀疑竹熊之所以会发狂,不过是因为误闻了引兽草的香气!”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呼吸一紧,面露骇色! 他们都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老大夫的言下之意! 他这是怀疑有人故意让竹熊发狂,并借此机会,伤害清欢郡主啊! 人群有些骚动。 太子云晏宸的脸色也猛地一沉,微微抬眼,冷色的眸子从众贵女的脸上缓缓扫过,看得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才收回视线,看向了跪在自己身前的老大夫,一字一顿地开口:“此话当真?” “不敢保准。” 老大夫略一沉吟,才道:“但有七分把握。” 七分! 云晏宸眸色更冷,直接道:“查!” 一声令下,众人哗然。 包括孙姑娘在内的一众贵女,全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姐,不说有多尊贵,但也绝不是任人折辱的,要是真被人当众搜了身,岂不是会给家族蒙羞?一个个都白了脸色,不愿挪动。 好在云晏宸也不傻,知道这些姑娘家好面儿,自然不会让她们当众宽衣解带,而是命两个嬷嬷陪同她们进屋,仔细地搜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将人送了出来。 倒也解决了姑娘家的面子问题。 贵女们也只能接受。 很快,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了屋,又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了房门。 全然没发现什么引兽草。 先前还忍着气,进了屋,还被嬷嬷搜了身的贵女们,也都皱起了眉头,小声地嘟囔了起来:“什么嘛,哪有什么引兽草,老大夫随口一说,还有人信。” “喏,周姑娘也出来了,这回所有人都搜了一遍,不也没搜出什么问题吗?” “真是的!” 她们小声抱怨。 老大夫也皱起了眉头,沉声问:“所有人都搜过了?确定没搜到任何不对的东西?”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其他贵女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发现嬷嬷正一脸犹豫地看着云初瑶,她们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长乐公主和二公主没有被搜身,她们身边的婢子也没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众人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 “你们这……” 老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搜身,老夫也没法子了啊!” “殿、殿下,”两个嬷嬷脸色发白,嘴唇都有些哆嗦,只恭敬出声,“太子殿下,老奴已经将在场的贵女都搜查了一遍,除、除了两位公主殿下。” 云晏宸张了张嘴。 再一次。 他再一次面临这样的选择。 一面是受伤的清欢,一面是冷脸的阿瑶,他为清欢申冤,只会将阿瑶越推越远,他闭口不言,清欢又是无故受难…… “你放肆!” 二公主眼睛一瞪,指着两个嬷嬷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想搜本公主?呵!本公主今天就站在这里,看你们谁敢上前一步?真是给脸不要!” 云晏宸的眉头皱了一下:“二皇妹!” “太子皇兄,你想说什么?”二公主抱着肩膀,冷冷道,“你该不会为了一个宋清欢,想搜我和三妹妹的身吧?她算什么东西!一个破落户家的孤女,我要是真想伤她,还用找劳什子的引兽草?直接打她杀她,她能奈我何!” 云晏宸脸色一沉:“清欢的父兄为大晋而死,你怎能用孤女二字折辱于她!” 二公主别过头,冷哼道:“反正我不要被搜身!” “初瑶呢。” 云晏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一字一顿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不。” 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身量不高,却压迫感十足,黑眸紧紧地盯着云晏宸的脸,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敢问太子皇兄,你是否跟他们一样,也想要搜我的身呢?” 云晏宸心跳一乱! “皇兄也觉得是长乐嫌疑重大,必须自证清白,不然,长乐就要坐实了伤人的名声,是吗?”云初瑶面无表情道,“太子皇兄,你倒是说话啊。” 云晏宸脸色惨白!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小阿瑶正仰着小脸儿,气鼓鼓地看着自己:太子哥哥怎么不信阿瑶,反而相信一个外人呢! 不,我没有! 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长乐公主。” 季景珩皱了皱眉头,道:“你既然不想被人怀疑,何不自行搜身,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可笑!”云初瑶冷声斥道,“你们怀疑本宫,应该由你们拿出证据,证明本宫害了人,而不是让本宫自证!不然这天下还有公道可言吗!” “为什……” “谁怀疑本宫,请拿出罪证,本宫现在就可以跟你们对簿公堂,如若不然,只凭一句空口白牙的诬陷,怕是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季小将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季景珩噎了一下,脸颊涨红,不发一言。 第98章 季景珩的失望 云初瑶黑眸微冷,环视四周,一字一顿道:“现在,还有人怀疑本宫吗?” 众人面面相觑。 话说,长乐公主的话真有道理啊,她们听了都想拍手叫好,可这样一来,自己为什么要被搜身呢?哦,对了,自己的身份不如清欢公主高贵啊! 贵女们有些哑了。 “咦?” 老大夫眉头一皱,连忙上前了两步,走到了云初瑶的身前,轻轻一嗅,脸色瞬间大变:“这、这——” “又怎么了!” 二公主不耐烦了:“你个老人家怎么这么多话呢!有话快说!没事的话,我们可就走了,才不受这窝囊气!” 太子云晏宸也拧了下眉头,道:“老人家要是有话,不妨直言。” “我、草民……” 老大夫哆嗦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颤抖着声音说:“这位姑娘的身上、有引兽草的味道。” 他手指所指之处,赫然是云初瑶所在的位置! 众人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 “长乐公主刚刚不是说——这一定是什么误会!”段沁沁捂着嘴,有些不可置信地说,“我相信长乐公主!” “好你个老头!满嘴胡话!” 二公主也气坏了,双手叉腰,直接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怒声道:“先前本公主看你年纪大了,不愿跟你计较,你倒好,空口白牙地诬陷人呢?我三妹妹才不会害她个破落户呢!” 就算真害了她,也一定是宋清欢的错,要不是她惹了三妹妹,三妹妹岂会动她! 三妹妹最温柔了! “草、草民不敢胡言。” 老大夫佝偻着身体,有些颤抖地说:“敢问公主殿下,可否、可否将这枚竹色的荷包交给草民,让草民仔细一观?” 荷包? 还是竹色荷包? 二公主心下一突,连忙看向云初瑶! 这荷包不是她从地上捡起来,然后交给三妹妹的吗?难道、难道荷包有问题?亦或是它被人掉了包? 她大悔!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荷包交给三妹妹啊! 二公主心慌得厉害,忍不住多看了云初瑶一眼,正对上云初瑶云淡风轻的眼,不知怎么,她狂跳的心脏竟然渐渐平复了下来——三妹妹这么镇定,想来不会出事吧? 毕竟自己将荷包交给三妹妹时,三妹妹的表情也不太对,似乎已经预料到现在的局面。 这样想着,二公主稍松了一口气。 “本宫的荷包?” 云初瑶轻挑了一下眉梢,有些淡漠的眸子微微抬起,从段沁沁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才落到老大夫的脸上,道:“你要搜本宫的荷包?” 老大夫面皮一紧,身形也微微僵硬,有些不敢开口:“草民……” “喏。” 云初瑶荷包一丢,直接道:“拿去!” 云晏宸几人的心同时一松! 他们还以为依云初瑶的性子,绝不会交出荷包,谁成想,她竟出人意料地好说话,让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偏偏是这时,老大夫脸色大变! “这、这——” 他颤抖着双手,将荷包解开,露出里面淡菊色的花瓣,腿一软,差点跪到了地上,慌张道:“引兽草,这、这正是草民熟悉的引兽草啊!”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段沁沁倒吸一口冷气,连声说:“不可能!这绝对有误会!长乐公主性子虽冷,脾气略暴,但绝不会给人下毒,还请老大夫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您认错了草药呢?!” “绝无可能。” 老大夫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说:“老夫从医多年,岂会认不出引兽草?” “天!” 贵女们简直不敢相信:“难怪长乐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让嬷嬷搜身,原来、原来她的身上真藏了引兽草啊!她跟清欢郡主什么仇什么怨,何必这么害她?” “嘘,你小点声,长乐公主和清欢郡主不合的事,你不知道吗?” “话说她真的不害怕竹熊闻到了引兽草的味道,突然发疯,朝她攻击吗?” “当然不怕!”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你忘了吗?先前她和二公主站在最边儿上,竹熊就算发疯了,想绕过我们,再去撞她,也不容易,更何况她会武啊,一旦遇到了危险,她能直接飞到房子上啊!”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人的话太有道理了,不由得有些震惊! 长乐公主竟然真对清欢郡主下手了! “不、不会的……” 宋清欢用力摇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颤声说:“初瑶妹妹,这一定是误会,对不对?你绝对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只要你说,我就信。” “宋姑娘!” 季景珩用力握拳,眼神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眼底有不信,有震惊,还有一丝丝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失望,他哑声开口:“引兽草是从她荷包里发现的,是不是她,你我心里都清楚,何必再问。” 他只是不明白,宋姑娘这么好、这么善良,云初瑶为什么要伤害她? 难道只是因为—— 她喜欢自己? 季景珩不敢信,可冥冥之中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云初瑶似乎真的对他不一样,他从没见过她对谁这么不客气,也从没见过云初瑶命人打过谁,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挨过她的骂,也只有自己挨过她的打。 这难道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吗? 这么……刚烈? 可这和宋姑娘有什么关系? 单单因为自己对宋姑娘好,她就要对宋姑娘下此毒手吗?季景珩脸色发白,他不愿相信云初瑶是这种人,也不想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可偏偏,真相就摆在这里。 由不得他不信。 “长乐公主。”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复着心情,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云晏宸也张了张嘴。 阿瑶的性子是变了些,人冷了,下手也狠了,可、可不知怎么,他心底还有一丝丝不信,他不相信阿瑶会对清欢下手,准确地说,他不信阿瑶会用这种方式对清欢下手。 第99章 跪下,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众人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定定地看着云初瑶,像是想从云初瑶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可他们都失望了。 云初瑶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被众人的议论声影响,她开口,声音还有些平静:“老人家,你确定这些小黄花不是晒干的稚菊,而是引兽草,对吗?” “自然!” 老大夫看都没多看荷包里的小花儿一样,便背起了双手,仙风道骨一般的模样,说:“草民绝不会认错!” “哦?”云初瑶挑眉,“那要是认错了,又当如何?” 老大夫笑了。 他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明显,笑起来时,老脸都皱成一团,看着还算慈祥,可一双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细缝,仔细一看,似乎还闪过了一抹奸诈。 “草民以项上人头担保,这荷包里的黄花绝对是引兽草,绝非稚菊!”他笑说,“草民年纪大了,眼睛却没花,又岂会分不清它们呢?” 据说,晒干后的稚菊和引兽草的叶子有八分相像,不熟悉的人确实没办法将二者分清,但老大夫不一样。 他敢保证这荷包里一定只有引兽草! “好!” 云初瑶立马道:“锦梅!持本宫手令!即刻前往京兆府!请人断案!锦竹!现在就去同仁堂,将堂中的所有坐诊大夫全都带进段府!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满口胡言,诬陷当朝公主!” “是!” 两个贴身婢女立即应是! 云晏宸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竟没再开口。 倒是季景珩有些忍不了了,皱眉道:“长乐公主,这老大夫是段家人请来的,平日与你无冤无仇,岂会诬陷于你,你又何必将此事闹大?” 一旦闹进了京兆府,又该如何收场? 季景珩心乱如麻。 他私心里,恨不得立马拿下云初瑶,让云初瑶对着宋姑娘认错,可不知怎么,他又不忍心看着云初瑶为谁低头,一时间,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段沁沁看在眼里,拳头不由得攥紧了一些。 果然。 珩表哥对长乐公主很不一样! 是,表哥对宋清欢的贴心,固然让她不爽,可段沁沁心里清楚,只要自己装得柔弱一些,也能得到表哥的温声细语,可表哥对长乐公主不一样,那种别扭的、不自觉地被她吸引的神情,更让段沁沁忍不住的心慌。 毕竟季景珩救人时,第一个看向的人不是宋清欢,而是云初瑶啊! 不枉她—— 段沁沁眼神微寒。 “他没诬陷本宫,那就是本宫害了宋清欢,是吗?”云初瑶瞥了季景珩一眼,眼神冷冷道,“季景珩,闭上你的狗嘴,安心看戏,不愿意站着看,也可以跪着听,懂吗?” “你!” 季景珩脸颊涨红! 明显是被云初瑶气个够呛! 现在证据都摆在地上了,她还不认栽,真要等到京兆府的人来了,再被迫认错吗?不,季景珩突然想道:依她长乐公主的身份,就算她犯下了弥天大错,也不会有人敢让她认罪?毕竟她可是面对太子都敢动刀子的人啊! 不怪她有恃无恐! 季景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悲愤:所以宋姑娘的伤白受了,没人能为她讨回公道了,是吗? 他看着宋清欢雪白的小脸儿和要掉不掉的眼泪,心都揪了一下,浓浓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吞噬,只紧握着拳头,默默地站到了宋清欢的身后,想要保护她。 段小侯爷将季景珩的动作看在眼里,差点冷笑出声! 好他个季景珩! 难怪他一听说后院出事了,就疯了一样往后院跑,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啊,原来是为了跟本侯爷抢女人啊! 想都别想! 他立马上前,有些得意地看了季景珩一眼,才对着宋清欢道:“宋姑娘,你不要难过了,做错事的另有其人,你何必伤心落泪呢?” 宋清欢身形微僵。 整个后院都死一样的沉寂。 段小侯爷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他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吗?又没得罪谁,怎么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呢? 难道—— “哦?”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开口:“本宫倒想听听,这做错事的人究竟是谁呢?” 段小侯爷:“!” 靠! 老子怎么把她忘了! 最重要的是老子也没指名道姓,更没说她哪做错了啊,她怎么还盯着老子不放了呢?难怪大家都说长乐公主嚣张跋扈,最不得皇后和太子的喜欢! 这个德行,谁能喜欢她! “我、我……” 段小侯爷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解释两句,可刚一开口,就对上宋清欢难掩担心的泪眼,心下一揪,脱口而出道:“引兽草从谁身上搜出来的,本侯爷就说谁呢!” 云初瑶眸色一冷! 段小侯爷双腿发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完了。 他说出来了。 他要是有实权的侯爷,长乐公主还可能给他几分薄面,可问题是他没有实权啊,这些年来,他又是托人,又是花钱,才堪堪弄来的一个闲职,恐怕都入不了长乐公主的眼! 段小侯爷心里发虚,忍不住看向院子里,唯一一个有可能制住长乐公主的人——太子。 未想,云晏宸的眼神更冷! 看向自己时,甚至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靠! 他忘了! 云初瑶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太子的嫡亲皇妹,自己当着太子的面,落了长乐公主的面子,他怎么可能替自己说话?不弄死自己都算好的了! 段小侯爷更慌了。 “跪下。” 云初瑶淡淡出声:“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扑通”一声! 段小侯爷毫无压力地跪到了地上,哀声道:“殿下,我喝酒了,头晕,刚才的话都是胡说的,求您原谅我吧!” 众人:“……” 刚才说得那么硬气,他们还以为段家要跟长乐公主对上了呢,结果,就这? 贵女们看向段沁沁的眼神有些古怪。 段沁沁面色铁青。 云初瑶倒不觉意外,段鹤轩一直是这样的人,旁的本事没有,但绝对能屈能伸,她如今势大,打压了他,他将来起势,定会报复,但这一世,她不会让他有任何复起的机会。 第100章 后悔!我为什么不信云初瑶! 小院越发安静。 所有人都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触了长乐公主的霉头,成为下一个段小侯爷,只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大夫和官差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前院终于传来了喧哗声! 众人心下一松! 全都像看到救星了一般,朝外看了去! “太子殿下!” 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段府内的情况,表情都有些严肃,一看到云初瑶几人,连忙行礼:“臣等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公主和二公主殿下!” 云晏宸摆摆手:“免礼。” “谁认识引兽草,上前一步,让本宫瞧上一瞧。” 云初瑶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像是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听得二公主心脏狂跳,不自觉地为云初瑶担心起来。 几个大夫对视一眼,擦擦额头上的汗,往前走了一步。 很好。 全都认识引兽草。 云初瑶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笑来,缓声道:“谁认识引兽草的同时,还认得出晒干了的小菊花,再上前一步。” 几个大夫再次上前。 “喏。”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夫们看向荷包,继续道:“看看这荷包里的东西,究竟是引得野兽发狂的引兽草,还是本宫喜欢的小菊花吧。” 几个大夫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走上了前。 “看看吧。” 先前的老大夫丝毫不慌,看向这些诚惶诚恐的新人时,眼神里都闪过了一抹自得,道:“这是稚菊啊,还是引兽草啊?诸位同行应该很清楚吧?” “这……” 几个大夫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抹狐疑,更仔细地观察起了荷包。 甚至,一个年轻的医者还皱起了眉头,从荷包里拿出一朵黄色的小花,放到了嘴里,很认真地尝了又尝。 老大夫吓了一跳,连声道:“你疯了!引兽草不能吃!熊吃了它都会发狂,更别说是人了,还不快吐了!” “您也说了,引兽草不能吃。” 年轻医者看向老大夫的眼神有些复杂:“可我吃的不是引兽草,而是干菊花啊。” “干菊花?” 老大夫一听,差点儿嗤笑出声:“诸位,你们都听听这小年轻儿说了什么,他居然管引兽草叫干菊花,真是哈哈,你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出来行医了?快快回家吃奶去吧!” 说完,忍不住大笑出声! 几个大夫默默地对视一眼,没说话。 老大夫笑着笑着,也意识到了不对,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地低下头,第一次收起心底的轻视,认真地看向荷包。 等等,这、这好像…… 他脸色微变,连忙从荷包里抓起一小把的黄色花瓣,贴近了看:“不、这不可能!” 老大夫颤抖着双手,嘴唇微微苍白,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人群之中,同样满脸惊愕的段沁沁,心,瞬间沉落谷底! “殿下。” 年轻医者第一个开口:“草民可以确定,这荷包里的黄花绝非引兽草,而是最普通不过的干菊花。” 其他大夫一一点头,道:“确实如此。” 众人哗然! 先前还在怀疑云初瑶的贵女们,也是脸色大变,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什么?!” 季景珩更是不可置信,快步上前,一把拎起老大夫的衣领,咬牙道:“老头儿!你先前不是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出错吗!这叫什么?你敢骗人!” “不、不不敢……” 老大夫双腿发软,眼神发虚,忍不住看向人群中的段沁沁,想要向她求救。 却对上一双沉着冷静的眼! 他灵光一现,瞬间想到了什么,当即求饶:“小老儿年纪大了,眼睛花了,竟然将菊花认成了引兽草,好在没酿成大错,不然小老儿可如何是好啊!” 对!只是认错了!并不是被人收买了! 老大夫心道。 诬陷公主的罪名,可不是他担得起的,到时候银子没挣来,还害了一家老小,他岂不是亏大了?所以,他必须咬死了不认罪,只有这样,世人才能骂他一句老眼昏花的庸医,不至于要了他一家十几口的性命! 他想通后,也老泪纵横:“小老儿有罪啊!” “你!” 季景珩气个半死! 他咬着牙,死死地攥着老大夫的衣服领,吼道:“你不认识引兽草,你吹个屁的神医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句话,长——有人都被冤枉了!”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信了! 蠢! 蠢得要死! 季景珩恨不得回到一炷香之前,狠狠地给自己两个巴掌,自己怎么就这么蠢,谁的话都信,唯独不信—— 他忍不住地看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却没看他,而是轻挑了一下眉梢,似笑非笑地开口:“真是巧呢,你们段家人找来的大夫竟然会将干菊花和引兽草认混,真是让本宫不知如何是好。” 段沁沁头皮一紧! 这个时候,她要是还看不出云初瑶的深不可测,她就是真傻子了! 只是她没想到长乐公主竟然这般谨慎,不但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荷包失而复得的不对,还能预判到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提前将荷包中的引兽草换成了干菊花,最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她一丝一毫的不对,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已经落到了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 段沁沁心下慌乱。 她不知道长乐公主都知道了什么,但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再小瞧她了。 难怪。 难怪她看到长乐公主的第一眼,心里百般不适,最后还没忍住地在伤了宋清欢的同时,要拉长乐公主下马,她这样的人,以后绝对会是自己的劲敌。 段沁沁心中暗想。 “殿下。” 她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一脸惭愧地说:“殿下,邀诸位前往侯府小聚的人是民女、陪清欢郡主喂竹熊的人是民女、出府求医的奴才也是民女的人,若非民女,郡主不会遭此大难,殿下也不会被人误会,民女有罪!” 季景珩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这明明不是你的错……” 第101章 太子的心虚 “倒也算明事理。” 云初瑶轻飘飘地扫了段沁沁一眼,道:“既如此,本宫也不必再废口舌了,段小姐御下不严,识人不清,这段时间,还是少出房门,多在府里教教下人们的规矩得好,你觉得呢?” 段沁沁的心狠狠一颤! 这是——要禁她的足?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因为这等小事被当朝公主禁足呢?要是传了出去,别人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质疑她管家的本事?会不会觉得她人品有瑕?更有甚者,怕是会怀疑自己和清欢郡主受的伤有关吧! 怎么办? 她能这么办? “殿下说的是,”段沁沁俯着身,低埋着头,将苦水全都咽进了肚子里,说,“民女一定会约束好下人,不让他们再行差池,也不会让庸医再入侯府。” 云初瑶点点头,又说:“不过你放心,本宫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若是有急事,必须出府,也可以命人给本宫传信,请示本宫,本宫不会拘着你的。” “多谢殿下体恤!” 段沁沁一脸动容:“民女感激不尽。” “感激的话不必说了,你自己记着就好,当然,你要是心里实在过不去,也可以抄抄佛经,为清欢郡主祈祈福,让佛祖保佑她早日康复不是?” 抄佛经! 我主动抄的佛经是祈福,你命令我抄的佛经叫惩罚! 是!宋清欢的伤是我害的!荷包是我换的!老大夫是我收买的!但你有证据吗?你无缘无故的,凭什么罚我! 段沁沁心里一万个不满意,可她不敢说,她只能将打碎了的牙咽进肚子里,一字一顿地说:“民女明白,民女一定好好地为清欢郡主祈福。” 云初瑶点点头,转而将目光落到了段小侯爷的身上。 段小侯爷脸色微变。 “本宫听说,段小侯爷过些日子要去刑部当值?”她缓缓开口,“本宫觉得不妥,段小侯爷连最基本的是非都分不清,若是去了刑部,还不知道会办出多少冤假错案呢,还是省省力气,多在家抄抄书吧。” “殿下!” 段小侯爷脸色大变,连忙道:“不可啊!我要去刑部当值的事已经传遍——” “怎么?你去刑部是当值的,还是去贴金的?”云初瑶眉头微拧,“眼下刑部还没进呢,你要去当值的事就传遍了皇城,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老侯爷若是在世,岂容你如此嚣张!” “我!” “阿兄!” 段沁沁连忙打断段小侯爷的话,说:“殿下说的是,阿兄合该好好抄书的。” 段小侯爷紧握着双拳,牙齿磨得“吱吱”作响,心底对云初瑶的恨意几乎达到了顶峰,这么多年了,他才等到这么一个入朝的机会,就被云初瑶给毁了,他岂能不恨! 他不但恨云初瑶,还恨季景珩,更恨宋清欢! 要不是宋清欢装可怜,他怎么可能替她说话,他要是不帮她说话,又岂会得罪长乐公主!毁了!一切都毁了! 段小侯爷恨得眼圈发红! 云初瑶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冷笑,面上却一派平静,环视四周,最后才将目光落到季景珩的身上。 季景珩心跳一乱! 他知道云初瑶是来找自己算账来了,可不知怎么,他一看到云初瑶那双冷漠的黑眸,心就跳得飞快,隐隐有一种心脏不受控制的感觉。 扑通!扑通! “季小将军,”云初瑶面无表情地说道,“脑子要是不要了,可以丢去喂猪,别听风是风,听雨是雨,好吗?” 季景珩:“!!!” 脑子喂猪! 小爷才不要! 他俊脸涨得通红,有心张开嘴,反驳个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没办法,谁让云初瑶没说错呢?自己就是蠢,不蠢的话,又岂会相信一个陌生的老大夫,而对云初瑶冷声质问呢? 蠢死了! 与此同时,季景珩身旁的云晏宸也在云初瑶的目光扫向他时,心头也是一紧,一股难言的心虚涌了上来! 他也没信过她。 但相比于季景珩,自己也还算冷静,并没有当众质问过阿瑶,也不曾真正地站到过阿瑶的对立面,如此,阿瑶应该不会太记恨他,对吧? 云晏宸莫名庆幸。 还好、还好他没冲动,不然,他岂不是要跟季景珩一样,都要用脑子喂猪了?那也太丢人了,而且他那么做,也会伤害到阿瑶啊,阿瑶无缘无故的,突然被人陷害,嫡亲的兄长也跟其他人一样,全然不相信她,她不知会多难过! 他应该多给阿瑶一些信任的。 云晏宸默默地注视着云初瑶的背影,拳紧了又紧,黑眸也闪过了一抹坚定,阿瑶是他的亲妹妹,他却做了那么伤害她的事,他必须补偿她,也必须信任她,而她也值得他的信任! 至于其他人…… 云晏宸的眼神也冷了下来,突然开口:“竹熊发狂是否与引兽草有关?”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 他们是认识引兽草,可他们也不是兽医啊,怎么可能知道竹熊发疯的原因?只能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想要解释,突然,站在最角落里的年轻医者动了! 他走到竹熊的身前,先后翻了竹熊的眼皮,看了竹熊的爪子,眉头微皱,沉吟道:“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 “查!” 云晏宸脸色一寒,直接道:“京城内的医馆、药铺都要去查,任何一个买过引兽草的人都不能放过,孤不信他能有天大的本事,逃出这天罗地网!” 说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老大夫的身上。 老大夫头皮一凉,连忙规规矩矩地跪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颤声道:“太子殿下!草民知错了!求太子殿下饶了草民!草民以后——” 云晏宸眸光微冷! 官差立即应是,直接将老大夫押出段府! 云晏宸眯了眯眸子,冰冷的目光从段家兄妹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得人心头发紧、脊背发凉,才堪堪收回眼神! 至于嫁祸阿瑶的人—— 也必须查! 第102章 太子哥哥更信云初瑶? 但云晏宸也不傻。 他当然知道老大夫不会认罪,也知道那人既然想对阿瑶下手,就绝对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可那又怎样? 老大夫不认罪,他可以对他动私刑,让他知道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不会再有活路,歹人没留下把柄,那他就多罚罚荣国公府,反正他们也有嫌疑,不是吗? 还有…… 云晏宸眸光一冷,充满寒意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还是落到了躺在地上、无助呻吟的竹熊身上,沉声道:“还有这头恶熊,无故伤人,不能不罚。” 说着,侍卫们便立即会意,大步上前,想要将竹熊缉拿。 “一头畜生而已,也值得皇兄大动干戈?” 一旁的云初瑶突然出声,她声音冷淡,像是随口一说,也像是毫不在意竹熊的安危,可云晏宸却呼吸一窒,心跳一慌,有些紧张地看向云初瑶,连声问道:“那阿瑶的意思是?” “若非引兽草作乱,竹熊岂会发狂?与其耗费精力地惩罚一头畜生,倒不如全力寻找真凶了。” 云初瑶瞥了眼黑白团子一样的大熊,黑眸有些波动,声音却格外冷淡,继续道:“至于这头竹熊,还是丢去万兽园吧,免得再被谁当刀使。” 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竹熊摘了出去,还让段家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段家兄妹脸都要绿了。 尤其是段小侯爷。 这竹熊是他拜托外祖,特意从蜀地寻来的,光是这一路上的花销都海了去了,要不是想借着竹熊,试探一番长乐公主,他说什么都舍不得让这些银子打水漂! 原想着此间事了,他便将竹熊卖给别人,回一回本儿,谁承想长乐公主竟然是个雁过拔毛的,一块铜板都不给他留。 偏偏他还不好说什么! 这滋味儿跟哑巴吃黄连还有什么区别! 段小侯爷涨红了脸。 云初瑶倒没看他一眼,只是抬着眸子,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云晏宸,云晏宸却头皮一紧,莫名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心里也全是纠结。 这竹熊,他不准备放过。 毕竟它才是真正对清欢动手,还伤害了清欢的真凶。 可阿瑶…… 云晏宸的拳头紧了紧,表情也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他又想通了什么,直接开口:“如此,便如了阿瑶的意,送竹熊去万兽园罢!” 这是阿瑶第一次求他。 他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地抬起了眼,看向了人群之中的宋清欢,眼底闪过一抹愧色,心说:这一次,只能委屈小清欢了,好在小清欢懂事,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云晏宸长舒一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宋清欢正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眼看着他做出了选择,她只觉眼前一黑,身形一晃,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朝后仰了去。 季景珩一愣,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她,担忧道:“宋、宋姑娘,你怎么了?” “无、无事。” 宋清欢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来。 可这笑容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她只能用力握拳,使劲儿咬牙,才能将心底汹涌的情绪压下去! 为什么! 太子哥哥为什么会在自己和云初瑶之间,再一次地选择云初瑶?! 明明—— 明明她都已经取代了云初瑶在太子哥哥心中的位置,成功地成为太子哥哥最疼爱的妹妹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又对云初瑶好了?为什么! 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自己最无力的时候! 不行! 宋清欢紧紧地咬着嘴唇,唇瓣都被她咬出了小小的痕迹,血腥味也瞬间蔓延,她深吸一口气,定定地想,自己和云初瑶不一样,云初瑶没有了太子哥哥,照样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可自己呢?自己会被人踩进泥里! 她怎么能坐以待毙? 这样想着,她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厉色。 “嗯?” 另一边,云初瑶也忍不住地挑了一下眉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云晏宸一眼,想来也没想到云晏宸会站到自己这一边,不由得升起了一丝防备。 他别是还有什么后招吧。 云初瑶眸色微暗,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微微颔首,缓声道:“那就多谢太子皇兄了。” 云晏宸心下一松,也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来,温声开口:“阿瑶,你我兄妹之间,又何必言谢?”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心道了一声虚伪,这才提出告辞。 二公主也连忙跟上。 一直走出了荣国公府,坐上了马车,二公主才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连声说:“太子那个表情,我总觉得他要使什么坏,好端端的,他能突然站到了你这一边儿?不可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初瑶揉了揉眉心,说:“慌什么。” “放心吧,我不慌,我只是想保护我三妹妹而已,”二公主说完,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忿忿地说,“三妹妹,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那个老大夫是眼瘸吗,非说你荷包里的干菊花是引兽草,气得我眼皮直跳!” 云初瑶看她一眼,笑了笑。 二公主:“?” “不是,你笑什么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难道你的荷包真被人调包了?天!那岂不是真有人要陷害你?谁?是不是宋清欢那个小贱人!” 云初瑶有些哭笑不得:“不是她。” “不是她还能是谁,难不成是段沁沁?”二公主挠挠脑袋,“但我还是不明白,引兽草到底被她们藏到什么地方了,咱们为什么搜不到呢?” “藏在熊肚子里了。” 云初瑶漫不经心地说道:“自然搜不到它。” 二公主瞠目结舌,又震惊,又有些恍然:“难怪、难怪啊,段沁沁把藏有引兽草的竹子递给了宋清欢,让宋清欢喂竹熊,竹熊一发疯,可不就奔着宋清欢来吗,她好毒的心思啊,不过,三妹妹,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云初瑶勾唇一笑:“猜的。” 二公主:“???” 我信你个鬼! 第103章 你连母后的话都不听了? 很快,两人便到了皇宫。 二公主去了贵妃处,云初瑶也回了长乐宫,刚一进殿,就听到了宫女们的传讯,说是皇后的人到了,让她去一趟坤宁宫,有事要跟她详谈。 云初瑶心中冷笑。 前些日子,自己刚从寒山寺回来,满皇宫的人都知道她受了惊吓,应该过来看望,唯有皇后不动如山,当下她自己有事了,倒知道来找她了。 再想想前世的这个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云初瑶的眼神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本宫晓得了。”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容本宫更衣一番,再去坤宁宫看望母后吧。” 老嬷嬷这才退下。 云初瑶敛眸。 不同于面对宋清欢等人时的随意,每每见到皇后,云初瑶都必须保证自己精神的高度集中,绝对不能露出丝毫马脚,因为她心里清楚,相比于皇后,自己手中的筹码太少了。 少到她即使早已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调查真相。 毕竟,皇后防着她呢。 准确地说,也只有皇后是防着她的。 是,太子相比于自己,明显更喜欢宋清欢,甚至会为了讨宋清欢的欢心,要了自己的命,可他对待自己时,总是高高在上的,视自己为蝼蚁的,因此,他不会怀疑自己,也不会将自己当成对手,更不会觉得身为女子的自己会伤害到他。 可皇后不一样。 她对自己的防备太深了,甚至会给云初瑶一种“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跟她兵戎相见”的错觉。 如此,云初瑶自然不敢放松。 先换了身衣裳,再吃两口糕点,垫垫肚子,而后她才带着锦梅锦竹两个宫女朝坤宁宫的方向行去。 一行人赶到坤宁宫时,皇后还在用膳,云初瑶倒也不急,只安静地等在门外,直到皇后召她进屋,她才理了理襦裙,姿态端庄地走进了屋。 “儿臣见过母后。” 她欠了欠身,行了一礼:“母后万福金安。” 皇后半倚在美人榻上,身姿曼妙婀娜,让人挪不开眼,见云初瑶对她行礼,她也只是抬了抬手,淡淡道:“礼数倒是周全,不至于给本宫丢人了。” 云初瑶羞赧一笑,没说话。 “下个月月初,正是季老夫人的寿辰,许是会大办,”皇后的视线落到云初瑶的笑脸上,明显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记得早做准备。” “儿臣省得了。” 云初瑶低垂着眉眼,应了一声。 眼底闪过一抹晦色。 季老夫人大寿吗? 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在那一天,莫名其妙地着了皇后的道儿,污了自己的名声,这才不得不跟季景珩定下婚事吗? 重来一世,这祸事她无论如何都要避开。 只是季老夫人…… 云初瑶缓缓地闭上了眼。 要说这季家还有谁是值得云初瑶留恋的,那这个人一定是季老夫人,甚至前世的云初瑶之所以会接受季府的求娶,也都是看在季老夫人的面子上。 毕竟这老太太是为数不多的、愿意真心实意地帮助云初瑶、还对云初瑶好的人。 只可惜老夫人年纪大了,走得也早,不然,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休弃,今生,云初瑶不会再成为季家妇,但对季老夫人该有的孝顺,也不会少。 至于其他人…… 云初瑶眸色微冷。 “你明白就好。” 皇后静静地看着自己如玉一般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丹凤眼里闪过了一抹冷光,突然开口:“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又跟太子闹别扭了?” 倒是能忍。 一个月之前发生的事,你到现在才来问我? 云初瑶睫毛一颤,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却仰着头,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儿,认真道:“母后,这次不是闹别扭。” “哦?” 皇后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了云初瑶一眼:“难不成这次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跟你太子哥哥恩断义绝了?” 云初瑶噎了一下,眼圈完全红了! “母后!” 她声音颤抖,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一开口,浓浓的哭腔儿就溢了出来:“儿臣也不想的,可皇兄呢?皇兄竟然会因为宋清欢对儿臣动手!想来、想来他是不将儿臣当做亲妹妹了!既然如此,儿臣何必认他!” 话音落,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皇后定定地看着她。 半晌,她的目光才从云初瑶充满悲伤的脸上挪开,似是无奈地说道:“行了,丁点儿大的小事,也值得你掉金豆子?更何况你皇兄确实有错,本宫也训斥过他了,想来他也悔过了。” 云初瑶睫毛一颤,眼底闪过一丝丝动容,很快,又隐了去。 皇后看在眼里,继续道:“你跟你皇兄一样,都是个炮仗脾气,他打了你一下,你又给他一刀,疼都两个人疼了,那就应该涨涨记性,别这么冲动了,让人笑话了事小,真伤了人事大。更何况,你们才是亲兄妹,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伤了和气。” “我……” 云初瑶的表情有些松动,小声说:“儿臣知道了。” “宸儿是太子、是半君,”皇后幽幽一叹,缓声道,“你父皇百年之后,他就是我们母女二人的依靠了,瑶瑶,你明白母后的意思吗?” 云初瑶差点冷笑出声。 依靠? 太子是你和宋清欢的依靠! “儿臣明白,”云初瑶眼圈一红,哽咽出声,“母后,多谢母后提点。” 皇后叹气:“你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太子离心不成?还有清欢,那孩子也是命苦的,自幼长在本宫膝下,也是你的亲姊妹,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也该跟她亲近些,免得让人看笑话。” 云初瑶张了张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怎么?” 皇后眸色微沉:“你连本宫的话都不愿听了?” 云初瑶一震,连忙跪到地上,正色出声:“母后,儿臣知道您的心意,也知道您是为了儿臣好,只不过——” 话说一半,她便对上了皇后略显冷淡的眸子,接下来的话全都噎到了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104章 够了! “不过什么?” 皇后眸色微冷,一字一顿道:“你对清欢是有什么不满吗?亦或是对本宫的话有所不满?嗯?” “没、儿臣没有!”云初瑶连忙摇头,眼圈通红地说,“儿臣怎么会对母后不满?儿臣只是觉得自己和宋清欢实在相处不来,没必要——” “够了!” 皇后沉下了脸:“清欢性子单纯,最是良善不过,满京城的贵女都跟她相处得来,你却不行,也是时候反思反思自己了!本宫知道你怨她、嫉她,不愿意看着本宫对她好,但你也要知道,她也是在本宫膝前长大的,你欺负了她,本宫也会心疼!” 可笑! 宋清欢是在你膝下长大的,那我呢?我不是吗!我欺负她,你心疼,那她欺负我呢?你是不是会在心里拍手叫好!可笑!太可笑了,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一番话的呢! 云初瑶紧紧地咬着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恨意! 重来一世! 她竟然还会被皇后激怒! 如果不是身份不允许,她多想掐着皇后的脖子,好好地问问她,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受她如此对待?难道真是因为自己不是她的孩子吗? 可明明宋清欢也不是她的骨肉! 明明她前世今生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皇后的事,她为什么、凭什么这么对她! “母后……” 云初瑶咬着牙,吞下心底汹涌着的情绪,再抬眼时,又恢复了先前的眼泪汪汪,哽咽道:“母后,我怎么会欺负她呢?我是不喜欢她,可我从没有过打压她、排挤她的念头,毕竟、毕竟我也不希望母后因此难过。”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本宫知道你是个性子好的。” “对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听说清欢是跟你一起去的段家?你也算幸运,没伤着什么,唯独清欢可怜,不但手臂肿得厉害,脚还崴一下,你待会儿记得去偏殿看看她。” 云初瑶怔怔抬头。 “你们小姑娘家的,也有话聊,多多相处些,说不准也能交好呢,”皇后定定地看着云初瑶,说,“你觉得呢?” “……母后说的是。” 云初瑶低下头,声音有些艰涩。 皇后却像是听不出云初瑶的迟疑一般,勾了勾唇角,随意地交代了两句,便抬抬下巴,示意云初瑶应该离开了。 云初瑶也只能起身。 一直走出了老远,云初瑶脸上的悲苦才缓缓地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皇后为了让自己痛苦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让宋清欢刺激自己的法子都想到了,她也不想想,自己武功比宋清欢高、身份也比宋清欢尊贵,眼下又对她再没了孺慕之情,单单一个宋清欢,还能刺激到自己什么? 怕只怕会气坏宋清欢那娇弱身子! “长、长乐公主!” 云初瑶刚走进偏殿,就看到了宋清欢的贴身宫女,眼看着小宫女吓白了脸色,眼神防备地看着自己,云初瑶还很好脾气地解释一句:“清欢郡主不是受伤了吗?本宫过来看望她了。” 小宫女哆嗦了一下,连忙回去通报。 云初瑶也缓步向前。 “……初瑶妹妹?” 屋里传来了宋清欢略显虚弱的声音:“咳、咳咳,快进来坐坐。” 云初瑶看她一眼。 宋清欢伤了胳膊,脸色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看着有些气虚,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还换了身衣裳,重新挽了发,脸颊两侧也打了腮红,看着粉扑扑的,倒是很显气色。 许是察觉到了云初瑶的目光,宋清欢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眸子都闪烁了两下,说:“听说妹妹要来,特意换了身衣裳,让妹妹见笑了。”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咳。” 宋清欢轻咳了两声,没有接话,只抿唇一笑,轻声问她:“说起来初瑶妹妹怎么有时间来看望我了?怪让人欣喜的。” 说着,她微微颔首,示意婢女们上茶。 云初瑶笑了笑,说:“自然是母后让本宫来的,母后说你伤得厉害,让本宫替她过来看看你,可我瞧着,你面色红润,倒不像是受过伤的人。” 宋清欢的表情僵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才道:“劳皇后娘娘挂念了,清欢还算幸运,只受了些皮外伤,不妨事。” “哦。” 云初瑶突然开口:“那太子皇兄可查到真凶了?” “还、还没有,”宋清欢轻颤着睫毛,声音温软地开口,“初瑶妹妹,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根本没什么引兽草,不过是竹熊突然发狂呢?” 云初瑶深深地看她一眼。 宋清欢眼神一慌,有些紧张地问:“我、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有人来了。” 云初瑶道。 宋清欢指尖一颤! 门外,小宫女略显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殿下!殿下您慢些!长、长乐公主——” “清欢!” 来人不等小宫女说完话,便匆匆进屋,直接道:“瞧,本皇子特意寻来的簪子,配你正好,对了,你找本皇子是什么咦?长长、长乐!” 他心下一惊,本能地双手背后,想要将簪子藏起来,可很快,他又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闪,露出一抹笑容来,说:“长乐怎么在这儿?” “四皇兄。” 云初瑶眸色一暗:“好久不见。” 自她重生,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畜生呢,也是有趣,前世,她只听说四皇兄对宋清欢死缠烂打,非要求娶宋清欢,而宋清欢冰清玉洁,始终对他无意,可现在一看,她似乎并没有在明面上拒绝过四皇兄呢。 云初瑶若有所思。 “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四皇子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朝宋清欢的方向看去,见宋清欢脸色发白,神色微慌,这才确定云初瑶是突然来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勾唇笑道:“怎么?小长乐这是想皇兄了?” 云初瑶朝后退了一步,冷淡道:“不过是看到四皇兄出现在这里,有些稀奇罢了。” 第105章 浪荡子 “稀奇?” 四皇子桃花眼一弯,笑意更深:“清欢养在母后膝下,也算是本皇子的妹妹,兄长看望妹妹有什么可稀奇的?倒是长乐你啊,平时最不喜欢清欢了,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还看望起她来了呢?”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了四皇子一眼,视线也缓缓地落到了他的手上。 四皇子身形微僵。 半晌,他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拿出手里的镶宝双层花蝶鎏金簪,轻咳一声,道:“我瞧着,长乐很适合这枚簪子,不如戴上试试?” “多谢四皇兄好意。” 云初瑶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讽意,缓缓出声:“不过长乐可不喜欢夺人所好。” “怎么会是夺人所好?”四皇子笑道,“这簪子原本就是我给你、还有几位皇妹准备的,只是还没来得及送给你们罢了,你喜欢你便收着吧。”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难怪这位四皇兄死得最早,合着不光油头粉面、脑袋笨拙,还听不懂人话是吧? “长乐,你跟皇兄还客气什么?皇兄说要把簪子送你,那就一定会送给你,喏,戴上试试?”四皇子的目光在云初瑶白皙的脸颊上,略一停留,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皇兄帮你?” “不必。” 云初瑶避开他的手,直接道:“本宫觉得这簪子更适合清欢郡主,旁人若是戴了,不但会辜负四皇兄的心意,还会让簪子蒙尘,四皇兄以为呢?” 四皇子脚步微顿,这才恢复几分冷静。 罢了。 这簪子本就是要送给清欢的,只是碍于长乐在场,他也不好越过自己的皇妹,将它送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不是?眼下长乐拒绝了簪子,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四皇子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云初瑶一眼,视线在云初瑶的脸上流连。 云初瑶眉头一皱。 四皇子这才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来,含笑说道:“既然皇妹都这样说了,那簪子还是送予清欢吧,清欢,本皇子帮你戴上?” 说着,他便朝宋清欢的方向走了去。 云初瑶的皇兄不少,但像四皇子这样浑不忌的,还真只有他这么一个,眼看着四皇子一步步地逼近了宋清欢,云初瑶的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厌恶:“四皇兄,虽说这里没有外人,但也应该注重一下男女大防吧?” 最起码也要等到自己离开了偏殿,他再为宋清欢挽发插簪啊! 真是辣眼的紧! “四、四殿下……” 宋清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脸颊潮红,对上云初瑶的视线后,更是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避开了四皇子的手,垂着头,默默地站在原地。 “自家兄妹,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四皇子眉梢轻挑,“清欢,你说是吧?” “我……” 宋清欢刚一开口,脸色便肉眼可见地白了下来,虚弱道:“头、我的头好晕,善琴,扶、扶我去榻上歇息。” “喏。” “头晕?好端端的,怎么还突然头晕了?”四皇子有些犯嘀咕,可看到宋清欢微微发白的小脸儿,他还是心下一软,忍不住道,“既然头晕,那就歇息去吧,对了,你叫我来是为了——” “四殿下!” 宋清欢一口打断了他的话,歉声道:“这次是清欢招待不周,改日定会向四殿下和初瑶妹妹赔罪。” “不妨事。” 四皇子眸色微深。 眼看着宋清欢被人扶进了后屋,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再一回头,发现云初瑶也不见了踪影,不由得愣了一下,大步朝外走去。 没几步的功夫,他便追上了云初瑶。 云初瑶只当作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完全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长乐!” 四皇子却像是看不到云初瑶的排斥一样,直接追了上来,桃花眼一弯,眼底荡起了一丝丝笑意,缓声开口:“长乐,你平时总带在身边的小宫女呢?好像有日子没见了,本皇子还怪想的!” 云初瑶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还有脸提? 长乐宫梅兰竹菊这四位大宫女都陪伴了云初瑶好多年,其中锦竹最会说话,锦菊武功最高,两人都很得前世的自己喜欢,尤其是锦菊。 相比于其他几个宫女,锦菊的年纪虽小,性子却最像云初瑶,还能与云初瑶切磋。 按理说,这样一个强大又忠心的婢女,云初瑶是说什么都舍不得放她离开的,可谁承想,小姑娘也是倒霉,刚一及笄,就被四皇子给瞧上了。 兄长看上了妹妹身边的丫鬟,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自然是难听至极。 可偏偏四皇子还是个极爱女色且不知收敛的,一有时间,就往锦菊的身边凑,言语之间,全是挑逗,气得云初瑶几次跟他撕破脸皮,最后还是不得不将锦菊送到了宫外去。 这回他总归是找不到人了吧?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云初瑶让锦菊改头换面,离开了皇宫,到了宫外发展,一去就是五六年,一直等到云初瑶失势,锦菊没了庇佑,才被四皇子发现踪迹,掳回了皇子府。 一想到锦菊前世的惨状,云初瑶的心就狠狠一痛,唇齿间也蔓上了血色! 要不是为了自己,以锦菊的身手,不是逃不出京城,可她太想救人了,为了救她,锦菊不惜委身给她曾经最厌恶不过的四皇子,只可惜,四皇子除了暴戾好色,屁的本事没有,硬是将昔日武功高强的小丫头磋磨得不成人样儿! 重活一世,再看到四皇子那令人作呕的嘴脸,云初瑶心下一寒,黑眸也如淬毒一般的冰冷! 四皇子心下一慌。 隐隐觉得此时的云初瑶危险至极,让他忍不住地朝后退了一步,干声道:“长、长乐?” “四皇兄。” 云初瑶面无表情道:“我长乐宫里的宫女还是不劳四皇兄记挂了,有这个时间,皇兄不如多当两天值,也能让贤妃开心几天,不是你?”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表情明显僵硬。 第106章 眉来眼去 “四……” 眼看着四皇子被云初瑶数落了一顿,脸色铁青,云初瑶身旁的婢女锦竹心下一急,几次想要开口,却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皇子表情难看地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云初瑶转身离开,锦竹还是忍不住地往身后瞧。 正对上四皇子的眼神! 两人皆是一怔。 说实话,锦竹的相貌并不差,甚至比锦菊还要美上几分,只是相比于锦竹,冷着脸、还浑身带刺的锦菊更能勾起四皇子的兴味儿罢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四皇子会拒绝娇媚的美人。 当下对上锦竹的视线,四皇子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轻佻的笑意来。 锦竹心跳一乱! 难掩羞赧地低下了头! 没过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地朝后望了一眼,正对上四皇子饱含深情的眸子。 心,再次乱了。 “……锦竹?” 锦梅有些狐疑地看了锦竹一眼,道:“你怎么了?脸突然这么红。” 锦竹心下一虚,根本不敢看锦梅的眼神,有些僵硬地抬起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干声道:“我、我穿得有些多了,热得慌。” “你要是不舒服,记得去太医院瞧瞧,”锦梅提醒道,“免得把病气传给公主殿下。” 锦竹僵了一下:“姐姐说的是,锦竹记下了。” 说着,她眼珠儿一转,忍不住凑到了云初瑶的跟前,佯装好奇地问:“殿下,奴婢也好些日子没见着锦菊妹妹了,心里想得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 云初瑶瞥她一眼。 黑漆漆的眸子里,似乎还透过了一抹冷光! 锦竹心跳一慌! 不知怎么,她最近越发害怕长乐公主了,尤其是长乐公主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时,她更是控制不住心底的惧意,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前段时间,长乐公主还最喜欢自己,愿意跟自己闹成一团呢! 锦竹心底生疑,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神色,小声说:“殿下,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想锦菊妹妹了,之前妹妹在宫里,我们还能一起伺候殿下,现在……” “行了。” 锦梅眉头一皱,直言道:“你操心这些做什么?殿下还能害了锦菊不成?殿下不说,自有殿下的道理。” 锦竹拳头一紧,对锦梅的怨气也蹭蹭蹭地窜了上来! 可她不敢表现。 只红着眼圈站在原地。 “锦菊自有锦菊的安排,”云初瑶淡淡道,“等时机成熟了,你们自会相见。” 锦竹低头应是,心底却不是滋味儿,又怨长乐公主喜新厌旧,突然疏远自己,又恨锦梅严肃话少,丝毫不知变通,更怕锦菊突然回来,完全夺走四殿下的目光…… 一想到四殿下曾说过的只要锦菊跟他走,他就会给锦菊名分的话,锦竹的心就揪疼了起来。 明明自己不比锦菊差的。 为什么、为什么公主殿下更喜欢锦菊,四皇子殿下也更喜欢锦菊呢? 锦竹抿了抿唇,忍不住朝后看去,却只能看到四皇子的背影,心里更觉失落。 “四殿下。” 来人是宋清欢身边的婢女善琴,一见着四皇子,她便欠了欠身,行了一礼,恭敬地问道:“殿下的玉佩可是落在偏殿了?奴婢看着眼熟,料想着,应该是殿下的物件儿。” 四皇子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佩,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说:“也许是吧。” 说着,他便转过身,往回走去。 他走进偏殿时,宋清欢正默默垂泪,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她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有些慌张地说:“四、四哥哥,你来了。” “怎么不叫四殿下了?” 四皇子嘴角噙笑,姿态风流,看着有些暧昧。 宋清欢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泪光,哀切道:“清欢自知身份低微,当着长乐公主的面,自然不敢如此称呼。” 四皇子的目光在宋清欢苍白欲泣的脸上停留片刻,才饶有兴致地开口:“说吧,这次找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我……” 宋清欢紧紧地攥着帕子,一开口,眼泪簌簌地往下流,近乎哽咽地说道:“四哥哥,你知道的,清欢父母早亡,全靠皇后娘娘心软,才能平安长大,自然对娘娘,对太子皇兄,感情颇深,只是、只是清欢不知近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子皇兄怎么突然疏远清欢了,清欢心里很不好受。” “太子疏远你了?” 四皇子挑眉:“本皇子怎么没发现。” 宋清欢忍不住的垂泪,泣不成声:“若是让四哥哥发现了,那还了得?” 也是。 四皇子转念一想,也是点头,若是连自己都发现了,那太子对宋清欢可就不只是疏远这么简单,而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啊,他眸光一闪,道:“那你清欢的意思是……” “四哥哥。” 宋清欢眼圈发红,祈求道:“清欢不敢奢求太多,只是想知道太子皇兄突然疏远清欢的原因。” 明明前些日子太子哥哥还为了自己,直接对云初瑶动手呢,这才几天过去,太子哥哥为何会突然相信云初瑶呢? 宋清欢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缘由! 至于是因为什么。 她不知道。 但必须查。 不然她岂不是要步云初瑶的后尘,也沦为不受母亲喜欢、兄长爱护的可怜虫了?不,一旦没了太子的照看,她过得一定会比云初瑶惨上百倍! 她不能输! “就这事儿?” 四皇子嗤了一声:“本皇子还以为你想求什么呢,合着就是查点小事啊,放心,本皇子肯定给他查个明明白白。” 宋清欢还有些不放心,忍不住说:“不知为何,清欢总觉得这件事会与初瑶妹妹有关,四哥哥,你说这是不是错觉呢?” 四皇子笑了:“是不是错觉,查了便知。” 他微微勾唇,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个跟在云初瑶身后、还不忘跟自己眉来眼去的小宫女,不由得眸色一深。 有办法了。 第107章 衣裳与算计 宋清欢两人的算计,云初瑶还不知道,她忙活了一上午,应付了这些个人,眼下也累得紧了,回到了长乐宫,也只想用些午膳,便躺下歇息。 谁承想她刚要躺下,皇后的人又到了。 云初瑶有些纳闷。 平时也不见坤宁宫的人这么殷勤啊,怎么今天还一个接着一个地往长乐宫赶呢?她心底生疑,朝外走了去,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殿的两个坤宁宫嬷嬷,她们手里正捧着一套天青色的襦裙! 其颜色之熟悉!款式之眼熟!让云初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 “殿下。” 为首的嬷嬷表情严肃,声音却十分恭敬:“这一身衣裳是皇后娘娘特意为您准备的,款式很新,还显气色,您若是喜欢,也可以等到季老夫人寿宴那天再穿。” 果然。 同前世一样,皇后半点儿长进也无,还要拿这一身衣裳来算计自己。 不,准确地说,并不是皇后没有长进,而是皇后觉得自己人蠢脑拙,无论如何都不会防备到她的头上,如此,她才会用这样低劣又脏脏的手段对付自己。 也是。 前世的自己看到皇后精心准备的衣裳,心里还不知多惊喜,根本没有防备的心思。 未想,皇后对自己竟只有利用。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冰冷,轻轻地抚摸着襦裙的布料,一下、两下,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说:“料子不错,款式也成,只是本宫瞧着,这衣裳似乎小了不少呢?” “怎么会!” 嬷嬷有些惊讶,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反应过来后,又赶忙压低了声音,神色恭敬地说道:“殿下,您要不要试一试,看看是腰身紧了,还是袖子短了,哪里不合适,都可以改。” 云初瑶了然。 看来这身衣裳她是非穿不可了呢。 “袖子短了些,”她随口道,“等衣裳改好了,本宫再试上一试。” 嬷嬷自然应是,这才退下。 云初瑶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眸色暗了又暗,心说,看来过些日子,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她一向很忙,善堂和寒山寺的事了结了,又要去太学读书,期间,她还出过一次皇宫,看望了林逢时的妹妹,确定小姑娘身子见好,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胆怯敏感,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林小妹她只看过一次。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林逢时已经中了状元,成了朝中新贵,云初瑶这个公主若是三番五次地过去找她,难免会传出闲话。 更重要的是云初瑶是皇后之女、太子亲妹,天生的太子党,她要是跟林逢时走得太近,自然会给人一种新科状元与太子关系密切的错觉,让太子白捡了个便宜,还对林逢时的名声无益! 两人也没再见面。 很快,便到了季老夫人大寿这天。 云初瑶也穿上了皇后为她准备的那身衣裳,同二公主一起赶到将军府。 不同于大晋其他世家的重文轻武,季家多出武将,哪怕是抛开跟随晋太祖打天下的季家先祖不谈,其子辈孙辈也都武德充沛,等到了季景珩父亲这一代,更是威风不减,牢牢地守住了边关,让整个大晋都避开了战火。 也正因如此,季老夫人的寿辰虽没大办,赶来祝寿的人却是不少。 就连一向跟季景珩不对付的二公主都硬着头皮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长乐公主!” 刚一走近,便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嬷嬷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将云初瑶往里面引,连声说:“殿下,您可算来了,老夫人这两天总是念叨您呢,待会儿要是见了您,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云初瑶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劳老夫人挂念了。” “三妹妹,你先过去吧。” 二公主性子单纯,但也不傻,自然知道自己跟季家没什么交情,不适合再往里走了,当即停下了脚步,笑呵呵地说:“我去跟周小姐她们打个招呼去。” 说着,还对云初瑶眨巴了一下眼睛。 云初瑶心觉好笑,对着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嬷嬷指引的方向,一步步地朝里走去,很快,便看到了一处大厅。 厅内女眷不少,大多眼熟,不但季母和她的几个妯娌在场,前些日子刚被云初瑶禁了足的段沁沁也坐到了季母的身旁,正笑着跟季母说着什么。 两人是亲故侄,关系自然亲密。 云初瑶也不意外。 毕竟前世她嫁入季府后,季母可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她娘家侄女的贴心,不管云初瑶怎么做,都不如她的沁沁懂事,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云初瑶也懒得再被她立规矩,婆媳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 当下她又看到这亲密无间的亲姑侄,心里只觉可笑。 “云初——” 先前还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季母身旁的季景珩在看到云初瑶的瞬间,眼睛瞪大,近乎震惊地开口:“你、你!” 云初瑶微微抬眼,目光落到了季景珩的长袍之上。 同样的天青。 一样的款式。 前世,她不曾多想,只以为这是巧合,却不成想所谓的凑巧从始至终都不过是皇后的故意为之罢了。 她眸色微沉。 季景珩也涨红了脸。 他知道云初瑶胆子大,但他没想到云初瑶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不但穿了一件跟自己颜色相同、款式相仿的衣裳,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顾忌地盯着自己! 太、太不知羞了! 季景珩紧攥着拳头,耳根通红,张了张嘴,想说上云初瑶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噎着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只能红着脸,不自然地低下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地落到了两人的衣服上。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云初瑶活了两辈子,脸皮倒是不薄,定定地看了季景珩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看向了季老夫人,温声唤人:“季老夫人。” “殿、殿下。” 季老夫人眼圈一红,有些哽咽:“几年不见,殿下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第108章 云初瑶落水时,我曾见死不救…… 季老夫人年轻时,也是上过战场、杀过蛮人的铁娘子,只是如今年纪一大,病痛都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不但阴天下雨就腰酸腿疼,记忆还有些混乱。 云初瑶在年前,还拜见过季老夫人,两人聊了许久。 临走时,季老夫人还送了一只虎头帽给云初瑶,只是老人家转眼就忘了。 再一见面,又是“数年”。 眼看着前世已经离开了的季老夫人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云初瑶又岂会计较些许小事儿?连忙上前,扶住了季老夫人摇摇欲坠的身子,鼻子一酸,有些难过地说道:“老夫人……” “诶!” 季老夫人一看到云初瑶微红的双眼,也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嘴里嘟囔嘟囔道:“我这一把年纪了,还哭,羞人!” 云初瑶破涕为笑。 “老夫人,”她劝道,“这大好的日子可哭不得。” “是了是了。” 季老夫人不住地点头,一边拍着云初瑶的手背,一边泪眼婆娑地看着云初瑶,忍不住道:“这才过去多久,小殿下就长大了,我啊,总是觉着你还是这么大一丁点儿的小娃娃,成天珩哥哥季婆婆地叫着,我这心啊。” 说着,她又对着季景珩所在的方向招了下手,嗔道:“你瑶妹妹来了,怎么还傻站着!” 季景珩呆了一下。 “快去拿蜜饯子啊!” 季老夫人推他一把,忍不住地嘀咕:“这傻小子人倒是长高了,脑子却越发地不灵光,可愁死我个老婆子了!” 季景珩脸一红,刚要张嘴,余光就对上了云初瑶含笑的双眸,一时间,竟心跳如雷! 这、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微笑,不是冷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温暖和善意的笑,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他怔住了。 恍惚的,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粘人的胖团子。 云初瑶还小的时候,远不似现在瘦弱,生得很胖,圆头圆脑的,两只小胖手紧紧地抱着木棍,非要跟在季老夫人的身后学功夫,哼哼哈哈个不停。 季景珩比她大了好些岁,正是猫憎狗嫌的年纪,见到这么小的一个妹妹,也不知哄,不是拉拉她的辫子,就是拿虫子吓她。 好在小家伙不是胆小的人,季景珩吓她一次,她就迈着小短腿儿,哼哼唧唧地要打人。 这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 “别傻愣着了!” 季老夫人都不耐烦了,又推了季景珩一把,道:“快拿蜜饯去啊!” 季景珩这才回过神来,不自觉地朝云初瑶看了去,那个记忆深处的小姑娘早已经长大,出落得明眸皓齿,越发漂亮,却独独忘记了自己。 心,莫名一空。 有些失落。 半晌,他才压下心底的酸涩,转过身,从下人的手里接过了一盘蜜饯,动作迟缓地放到云初瑶身前的桌案上。 “尝尝,”季老夫人眼睛亮亮地说,“还是不是殿下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了?” 云初瑶抿唇笑着,点头。 季老夫人笑得更开心了,目光都落到了云初瑶和季景珩的身上,见两人穿着相仿,如画一般,不由得说道:“瞧瞧,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还穿一模一样的衣裳呢?” 轰! 一道烟花在季景珩的脑海中炸开,让他顷刻之间便想起了那段早已经被他埋藏到记忆最深处的往事! “珩哥哥!” 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瑶瑶的衣裳也是蓝蓝的,好漂亮~” 她颠颠地跑向了自己,肉乎乎的小脸上,全是单纯又明媚的笑容,她开心地拍着小手儿,说:“珩哥哥漂亮!瑶瑶也漂亮!我们都好漂亮好漂亮!” …… 时隔十年,季景珩都有些记不清自己当初是怎么回应她的了,可他却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心都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云初瑶这样嚣张跋扈的家伙在小时候也那般可爱啊。 原来,她还依赖过自己啊。 季景珩的心像是被人浇了水,温热的,柔软的,一不留神,就开出了一朵小花儿。 可下一秒! 季景珩又如坠冰窟! 数月之前!月牙湖畔! 自己曾因为皇后的言语暗示,对云初瑶心生埋怨,甚至眼睁睁地看着云初瑶在水里挣扎,最后沉入了湖底! 是! 他是知道月牙湖的附近有人,也知道那些人一定会救她,可他见死不救是事实! 明明他对一个陌生人都会舍命相救的,为什么、为什么单单对云初瑶如此残忍?那一次落水,云初瑶是没死,可她却昏迷了数日,只能躺在床上。 而当时的自己又在想什么? 她装病?她在害宋姑娘?她想借此机会让自己多跪些时日? 季景珩心脏紧缩! 疼痛从四肢蔓延到了百骸! 他想起来了!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自己刚回京城时,云初瑶对自己并不差,不但亲自准备了接风宴,还差人送了礼物给自己,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温柔柔、亮晶晶、好像藏满了小星星。 可当时的自己已经听出了皇后的暗示,只觉得云初瑶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早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儿时玩伴。 于是,他冷落她。 像看不到她的期待一样,无视着她。 变故也来得如此突然。 月牙湖一行,云初瑶足足昏迷了三日,再次醒来,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完全没有了曾经的笑意,只余一派冰冷。 季景珩的心揪疼了一下。 如此,他凭什么会认为她还喜欢着自己呢? 谁会喜欢一个见死不救的懦夫? 季景珩身形一晃,脸色越来越白,嘴唇也轻轻地颤抖起来,一股难言的悔意涌上了心头,自己、自己怎么能不救她呢?那么冷的天、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若是真冻出个好歹来,自己怎么对得起小时候的瑶妹妹,又如何对得起那个发了誓,一定会保护云初瑶的小少年? 不怪她对自己冷淡。 不怪她会厌恶自己的无礼。 原来,她对自己这个儿时玩伴的感情,早在月牙湖之行后,便完完全全地消磨光了啊,他再不是她能够依赖的珩哥哥,而是一个不但见死不救、还对她口出恶言的陌生人…… 第109章 我活该…… “老夫人。” 云初瑶弯了弯眸子,声音温柔,却一字一顿、异常清楚地说:“只是凑巧罢了,这衣裳是母后为我准备的,还是第一次穿——” 话没说完,只见季景珩手一抖,直将桌上的那盘蜜饯抖到了地上! “咔嚓!” 瓷盘碎成了两半! 季景珩面白如雪! 果然。 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她并不想跟自己穿同颜色的衣裳,也不想被任何人误会,甚至不愿意跟自己有一丝半毫的联系,不然,她何故解释这么多? 也是,季景珩惨然一笑,谁愿意跟一个见死不救的懦夫有太多的交集呢? 自己这样的人…… “呵呵。” 季景珩惨笑,他活该! 云初瑶也耳尖,瓷盘落地的瞬间,她就听到了季景珩那道古怪的笑声,头皮都麻了一下,忍不住地抬起头,看了季景珩一眼,正看到他近乎扭曲的脸! 他疯了? 云初瑶有些警惕,身子都坐直了两分! 时刻准备攻击! “又傻笑什么呢?” 季老夫人愁得厉害,指着季景珩的脸,不停地唉声叹气,连连说道:“你这个傻小子啊,怎么这么拙了呢?一个蜜饯都拿不好,哪有小时候的半分机灵?你小时候啊……” 又提起他们的儿时往事。 曾经的种种,季景珩都记不太清了,此时却听得格外认真,每每听到个新鲜事儿,他的脸上都会闪过一抹恍惚和追忆,再想想现在,又心下抽疼。 倒是云初瑶表情未变。 她记性很好,哪怕重活了一世,又出现过记忆融合的情况,她的记忆力也不算差,那些她曾奉为珍宝的儿时记忆,也早在怀念之中,慢慢发黄褪色。 再也找不到曾经的感动。 年少时,季景珩对自己确实不差,也的确帮过自己很多,可前世十年如一日的磋磨,早已让她筋疲力竭,连追忆往昔的兴致都提不起来。 她以为季景珩跟自己一样,也对过去的事毫无兴趣。 不想,他却听得格外认真? 云初瑶若有所思。 他们三人这边打得火热,季母等人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冷待,一直都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撑不住了。 尤其是段沁沁。 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先是因为禁足,让不少京城人都对她有了非议,后是段小侯爷无法去刑部当值的事传到了段母的耳朵,母女二人的关系都降到了冰点。 一个怪女儿多事,请了个煞星回家,一个怪母亲偏心,只知道爱护兄长。 她在家里受足了气,又不能离开,好不容易解了禁,赶到季府为季老夫人贺寿,却再一次遇到了云初瑶,还因为云初瑶受到了无视和冷待,她如何好受得了? 最重要的是,自打云初瑶进屋,珩表哥的目光就没从她的身上挪开过。 那样炙热、饱含情意又不敢显露丝毫的眼神,段沁沁又岂会不懂? 珩表哥喜欢上了云初瑶。 但珩表哥不知道。 段沁沁的心都揪成了一团,疼痛、酸涩、煎熬,她紧紧地盯着云初瑶的身影,像是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一般! “沁沁。” 季母也将季景珩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她是想给儿子找一个好岳家,可这不代表她希望自己的儿子尚公主啊,更何况这位长乐公主还不是个好相与的,哪怕是深闺中人,也听说过她的嚣张性子,要是真嫁到季家来,岂不是要骑到她这个婆母的头上了? 还是沁沁好。 会说话、会做人,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自己亲侄女,嫁到了季家,也能亲上加亲! 这样想着,季母又安抚地拍了拍段沁沁的手背,笑着开口:“母亲单记得珩儿和长乐公主,怎么不记得我们沁沁了呢?沁沁,快去给你祖母问安。” 季老夫人这才抬起眼,朝季母的方向看了过来。 季景珩还有些意犹未尽。 可亲娘开口了,他也没有打断的道理,也直起了身,看向了段沁沁。 段沁沁俏脸一红,正要行礼,就见季老夫人正头疼地揉着眉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沁沁?哪个沁沁?没印象,老婆子不中用了,记不清了。” 段沁沁笑容微僵。 季母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难看,可很快,她又将心底的羞恼隐了去,挤出一抹笑来,道:“老夫人,您忘了吗?沁沁小时候最喜欢您了,总是跟在您身后,让您看她的绣品,您不知道指导过她多少次呢!” 她这么一说,季老夫人倒是有些印象了,恍然道:“你、你是——” 段沁沁呼吸一紧,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 “你是那个一哭就流鼻涕的小瘦猴子?”季老夫人有些震惊,忍不住道,“哎呦呦,了不得,可了不得,小瘦猴、不,小瘦丫头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段沁沁的脸色绿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挤出一抹笑来:“祖母见笑了……” 季老夫人咋舌:“真是了不得啊。” “噗!” 云初瑶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想不到季老夫人年纪是大了,嘴巴却不饶人,瞧瞧,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儿,段沁沁的脸都青白交加了! “母亲记性真好,这么多年以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您再说您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儿媳可不依!” 季母捂唇一笑,圆场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沁沁的变化确实大,不但懂事了、漂亮了,绣活儿也进步了不少呢,沁沁,不是绣了松寿图吗?快让你祖母也瞧瞧,看看我们沁沁进步了多少。” 松寿图? 云初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前世,她也进了内院,看望了季老夫人,却没遇见这一档子的事儿,自然不知道段沁沁送了什么礼,当下听季母这么一说,也道是巧了。 “我记着往年的这个时候,长乐公主也是送母亲绣品的,不如呈上来,一同瞧瞧?”季母笑得慈祥,“公主意下如何?”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季母表情微僵,心中暗悔。 心道自己是太冲动了! 第110章 高下立见! 但季母并不后悔。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对长乐公主有意,她这心里就难受极了,自己出身公府,未出嫁时,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奈何娘家不争气,父兄去世得早,只留下了个不中用的侄子,承爵时,更是只得了个小侯爷的虚名。 偌大的荣国公府从此没落。 若仅是如此,倒也还好,可谁叫她命苦呢?娘家不争气,偏偏婆家又太强盛,妯娌们各个出身世家,还都不好相处,她能不难做?如今啊,她只盼着儿子能娶回一个乖巧懂事些的儿媳,好好侍奉自己。 谁承想,儿子竟然看上了公主,还看上了大晋最跋扈的长乐公主! 自己以后的日子得多难过! 上有强硬嘴损的婆婆,掐尖要强的妯娌,下还要有一个嚣张难搞的儿媳妇? 想都别想! 还不如她先试探长乐公主一番,也给公主透个气儿,告诉她,我这个婆母看不上你,你趁早歇了自己的那份心! 不过这其中的尺度,她也要把握好,别再真得罪了长乐公主,叫她记恨上了自己! 这样想着,季母的心底又升起了一股紧迫感,忍不住地挤出了一抹笑,轻轻地拍了拍段沁沁的手背,笑呵呵地说:“沁沁,这都是自家人,你臊个什么!” “姑母!” 段沁沁羞红了脸,嗫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初瑶微微抬眼,略显冷淡视线从段家姑侄的脸上扫过,这才缓缓出声:“本宫自幼习武,于刺绣一道并不精通,怕是远不如段家小姐,还是莫要献丑了罢。” 季母闻言,故作惊讶道:“殿下,臣妇不过是想让老夫人瞧瞧热闹,看看您和沁沁的绣工都进步了多少,谁要是起了比较的心思,岂不是落了下乘?” 云初瑶轻笑一声,随口道:“季夫人能这样想,本宫也是欣慰。” 季母笑容微僵。 欣慰? 长乐公主这是将她自己摆上了尊位啊。 果然。 她这样的出身,就算是下嫁,也不会给婆母伏低做小,自己行的这一遭,算是走对了,不然可有苦头吃了。 季母扯了扯嘴角,又挤出了一抹笑,说:“更何况殿下也太过自谦了些,您在女学不是学了好些年的刺绣吗,哪是沁沁这样的野路子比得了的。” 这话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不过沁沁这孩子聪明,也有天赋,当年老夫人教她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呢!” 季老夫人愣了一下,有点懵:“是、是吗?” 我老婆子怎么记着这小瘦猴子脑袋笨、手也笨,一刺绣就流鼻涕呢? 怪了事了。 不靠谱的记忆又增加了。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迷迷糊糊地说:“是啊,小瘦、咳咳,沁沁有天赋,不过我们小殿下也不差,之前穿针引线的时候,扎到了小胖手,她都不哭呢!” 云初瑶有些哭笑不得。 她练刺绣时,好像都七岁出头了,哪还有什么小胖手?老夫人可真会给自己贴金啊! “想不到公主殿下也是绣工了得,没少下苦功夫呢,”说着,季母招了招手,示意下人们呈上段沁沁的绣品,笑呵呵地道,“母亲,您快瞧瞧,沁沁绣的这松寿图如何啊?” 锦梅定睛一看。 先前还有些忐忑的心跳都平复了不少,忍不住地跟云初瑶对视了一眼,见公主神色不变,她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给一旁的粗使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不错。” 季老夫人努力地睁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面前的松寿图,忍不住地点了点头,道:“不怪你总夸她,确实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不错,确实不错。” 季母心中大喜,面上不自觉地闪过一抹得色,道:“殿下,您觉得呢?” 云初瑶也点头,并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直言道:“确实是下苦功了。” “可不!” 季母开心得好像自己被夸了一样,一张脸都笑成了菊花,尤其是听到云初瑶毫不掩饰的称赞,更是心头大喜,只觉得公主是对自己服软了,憋在心底的郁气都吐了出来! “不过啊,凡事都讲个天赋,”她说,“有些人练了一辈子的绣工,也不如沁沁的即兴而为,天赋总是比努力更重要,殿下您说是不是?” 云初瑶想了想,点头:“有道理。” “殿下!” 段沁沁羞得脸颊通红,强压下心底的得意,对着云初瑶嗔了一眼,道:“殿下怎么也跟姑母一样,喜欢夸人家了,不过嘛,我之前可听过传闻,说殿下的绣工极好,不知沁沁可有缘一见呀?” 她说的好听,可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她的挑衅来?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不过也没人阻止。 白捡的热闹,谁忍心拒绝? 云初瑶漫不经心地颔了颔首,锦梅便立即会意,当即命人将自家殿下早已准备好的松寿图抬了上来! 只一眼! 季母和段沁沁的表情就瞬间凝固! 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直起了身子,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心口,道:还好,还好自己没送绣品,还好自己没送松寿图,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跟长乐公主对上了? 无他! 实在是云初瑶送来的松寿图太大了! 不但比段沁沁的绣品大了两圈,针脚还更为细腻,远远望去,如画一般,给人的震撼岂是先前可比? 段沁沁直接落了下乘! “这……” 季母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挤出一抹笑来,却根本做不到,只能艰涩出声:“真是巧了,竟也是松寿图。” 可不! 众人也纷纷咋舌。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若是先前,谁能想到长乐公主和段家小姐会送一模一样的寿礼,还直接对上了呢! 瞧她们嘚瑟的那个样儿! 真是好笑! 季家的二夫人抿唇一笑,阴阳怪气道:“可不,不过我瞧着,长乐公主的松寿图跟画一样,好看得紧呢!嫂子你说呢?” 季母脸都要绿了,却也害怕再闹出笑话来,自然点头:“是、是啊。” 第111章 你有天赋? 事实上,段沁沁的绣功不比云初瑶差,绣出来的松寿图也足够让人眼前一亮。 奈何她实在是时运不济。 云初瑶年幼时,可是跟着季老夫人学过功夫的,关系比寻常人要亲密太多,而今又是老夫人的寿辰,云初瑶怎能不下苦功为老夫人祝寿? 绣功相似、绣品相仿,谁更用心,可谓是一目了然! 段沁沁只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心火烧火燎一样难受,再听到身边人的讽刺,她更是眼圈发红,用力地攥着拳头,才勉强压下心底的委屈! 明明她没想跟长乐公主比! 为什么! 为什么被嘲笑的人却是自己! 她心里难受得厉害,一边怨姑母太过冲动,闲来无事,非要给自己树敌,一边又恨云初瑶装模作样,明明刺绣了得,却装出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时刻都要给自己挖坑! “想、想不到长乐公主的绣功竟如此独道……” 季母直起了身,有些僵硬地说:“想来也是个天赋好的,沁沁也该跟长乐公主多学学,是、是吧?” “谈不上什么天赋,”云初瑶眉眼一弯,笑得很是和煦,意有所指道,“不过是努力些罢了。” “是呢。” 季老夫人也一脸赞同,忍不住地点了点头,笑呵呵地说:“先前桂英说天赋更重要的时候,我老婆子就觉得不太对劲儿,瞧瞧,这刺绣上的本事啊,还是要下苦功,光靠劳什子的天赋,那是走不远的!” 刷! 段沁沁的脸颊像是巴掌打了一样的红! “更别说,有很多人还是自以为自己有天赋,”季老夫人唏嘘道,“其实笨得呦!唉!愁死个人!” 又一刀扎进了段沁沁的心口! 她眼圈一红,差点儿哭出来,不过她这人也要强,就算想哭,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发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开口道:“祖母说的是,沁沁也相信勤能补拙,总有一天会绣出更好的绣品。” 季老夫人呆了一下,道:“这、这……” “小娃娃,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一拍大腿,连声道,“误会呦!老婆子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有嫌弃你笨的意思啊!” 段沁沁的脸色瞬间铁青! “这孩子,太多心了,”季老夫人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忍不住握住了云初瑶的手,感慨道,“还是小殿下性子未变,依旧单纯善良啊!” 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我变了?我恶毒了? 段沁沁呼吸一窒,怒气直冲脑门儿! 季母的脸色也时青时白,难看得厉害,忍不住握紧了段沁沁的手! “走,去前院。” 季老夫人由云初瑶搀扶着,才直起了身,笑不见眼道:“好孩子,咱们一起过去,可得让百里婆子好好瞧瞧,咱们小殿下出落得多漂亮!” 她口中的百里婆子是左相的发妻,也是季老夫人的手帕交,但不知为何,两人已经好些年不联系了。 只是季老夫人不记得了。 还当她们像以前一样交好呢。 “你啊,也别傻愣着了,”季老夫人瞥了季景珩一眼,小声嘀咕,“我老婆子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傻了呢?” 云初瑶轻笑一声。 谁说老夫人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瞧瞧,人家的眼神可好着呢! 不过…… “老夫人有所不知,我今儿是跟二皇姐一起来的,她还在前头等着我呢,再不过去,可叫她好找,”云初瑶笑着说道,“待会儿还是让季小将军扶您过去吧,我得先行两步。” 至于她跟季景珩一起去前院? 这不是平白遭人误会吗?还是免了罢! “这样啊……” 季老夫人也没想太多,闻言,只忍不住地拍了拍云初瑶的手背,依依不舍地说:“那你待会儿记得来看我,可不能忘,不然我老婆子可不依!” “放心吧。” 云初瑶连连点头,很快,就将季老夫人哄好了。 季景珩站在季老夫人的身旁,目光片刻不移地落在云初瑶的脸上,张了张嘴,道:“云、你……” 云初瑶这才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表情都淡了下来:“想说什么?” “没、没事了。” 季景珩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不让云初瑶看出他心里的情绪,只闷闷地应了一声,便扶着季老夫人离开。 云初瑶轻挑眉梢。 没说话。 前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祝贺的声音更是不绝入耳,云初瑶倒也不急,脚步缓缓地朝前走着,果然在女眷席的最主位看到了二公主的身影。 她正百无聊赖地扣着手。 “二皇姐。” 云初瑶刚一出声,二公主的眼睛就布灵一下,瞬间亮了,拉着云初瑶坐下,连声说:“好你个云初瑶,这都什么时辰了,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怎么会,”云初瑶失笑,“好些日子没见着季老夫人了,叙了叙旧。” “也是。” 二公主想了想,道:“你小时候总跟着季老夫人习武,关系自然亲密,可不像某人,明明是在蜀地长大的,却还要跟季家攀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季老夫人多熟悉呢!” 说着,她还瞥了宋清欢一眼。 两人距离不算近,可二公主就是看宋清欢不顺眼,时不时的,还要偷听宋清欢几人的对话,也就更气了。 什么人啊! 还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二公主在说什么,好生热闹,”有人笑着走来,接话道,“也叫沁沁听听,长长见识?” 嘚。 人都到齐了。 云初瑶垂着眸子,缓缓地抿了一口茶,心道:好戏,可要开场了。 “段沁沁?” 二公主一看到来人的脸,嘴角一抽,差点儿没翻个白眼儿,心说,宋清欢不是好人,你又是什么好鸟?凑个屁的热闹!当即道:“随口聊个两句,没什么热闹的。” 说着,她眼珠儿一转,指了指宋清欢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段小姐,你快坐。” 她们俩坐在一起,肯定很有意思! 二公主偷笑一声。 第112章 绵里藏针 半个月前,清欢郡主受伤、段家小姐禁足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 在座的贵女又都是消息灵通的,自然对此事好奇得紧,当下又看到两位当事人坐到了一处,别提有多振奋了,一个个都坐直了身子,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可惜,这两人也不是傻子。 别人想看笑话,她们还能真给人看?那她跟戏台上的角儿还有什么区别了? 自是聊得热切。 你唤我一声姐姐,我叫你一声妹妹,谁也别想讨谁的便宜,谁都甭想看出她们的真实关系,没一会儿,贵女们就觉得无趣,纷纷收回视线。 两人的谈性这才淡了下来。 “真没劲儿。” 二公主没看上戏,心里憋屈得不行,撇了撇嘴巴,对着云初瑶道:“三妹妹,这儿闷得慌,还坐了个讨嫌的人,咱们出去透透气儿吧?” 许是夏日将至,天气越发燥热,待在外面倒也还好,微风一吹,还算清凉。 屋里却是闷人。 好在季家人也很老道,寿宴是没大办,待客却十分妥当,不但前院有宴席,凉亭还有人伺候,要是屋里待闷了,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 左右都是体面人,不会四处乱窜,更不会往人家的后宅走。 “听说,季家的凉亭还摆了几十种花儿呢,”宋清欢抿了口茶,含笑出声,“二姐姐,不如同去看看?” 二公主翻个白眼儿,刚要说话,就听到段沁沁突然开口:“凉亭?” “女眷这边倒是有两处凉亭,”她眉眼微弯,温声说道,“一处花红柳绿,好不漂亮,一处设有池塘,热闹非常,若是运气好,说不准还能看到两尾锦鲤戏于池间呢,只是不知道清欢郡主更想去哪一处?” 看似是谈季府的美景,实则是暗示自己跟季家人的关系更为亲密。 瞧。 季府有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绵里藏针,针针致命。 宋清欢的表情都僵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也微微发紧,指节也微微泛白,挤出一抹笑,道:“我们也只是随便走走,没有非去哪一处的意思。” 说完,她才收回视线,起了身,对着一旁的二公主道:“二姐姐,你觉得呢?” “我觉得什么?”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儿:“你爱去哪去哪,离我远一些最好,懂吗?” 宋清欢脸色发白,却还是挤出了一抹脆弱的笑来,先对着云初瑶点头示意,而后才带着自己的几个手帕交离开。 等她走出老远,段沁沁才抑制不住心底的得意,勾唇一笑,说:“二公主,她们不去,我们去?” “不必。” 云初瑶淡淡出声:“本宫喜静,不喜喧闹,还是不凑热闹了。” 说罢,她缓缓起身,那缕系在腰间的银色丝带也随之荡起,裙摆如波如浪,衬得她尤为淡雅,出尘得好似不在人间,段沁沁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云初瑶的身上,久久挪不开眼! 喜静?出尘? 简直可笑! 一边有意无意地穿了天青色的襦裙,引人遐想,一边又自诩清高,摆出一副万事万物都不入眼的姿态,何其恶心,一想到她的这身衣服和珩表哥的衣裳相仿,站在一处时,甚至恍似一对璧人,段沁沁的心里就压抑不住怒火,恨意滔天! 她咬着牙,想平复心情,可一抬眼,却对上了云初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 长乐公主生得多么漂亮,几乎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曾经的她美虽美,气质却只能排个中上,未想,她落水一遭,不但性子变了,周身的气派也不是先前可比,如皎月、如寒潭,吸人目光,又引人堕落。 不怪珩表哥对她另眼相看,即便是段沁沁,也都因为云初瑶的脸恍了神。 她心中更恨! 可这一次,她再也没忍住,直接推开了桌子,只听到“咔嚓”两声,茶盏落了一地! 云初瑶的衣摆都沾了水渍! 段沁沁一个激灵,猛地从毒怨的状态中回神! “放肆!” 二公主脸色一沉,眼睛都瞪得更圆,一手叉腰,一手指人,直接愤怒出声:“段沁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往三妹妹的身上泼水?!” 是! 三妹妹身手敏捷,不出意外的话,她一定能躲过段沁沁的攻击,但问题是三妹妹没躲,还被溅了一鞋的水,她能不生气?当即黑脸道:“本公主看你是越发地放肆了!” “民女不敢!” 段沁沁连忙屈膝,行了一大礼,诚惶诚恐道:“殿下,民女只是想随您一同离开,心里着急,才会一不小心地撞到茶盏,绝对没有伤害您的意思!” 二公主气笑了:“三妹妹,你瞧,她当咱们姐妹是瞎子呢!” “殿下!” 段沁沁一咬牙,礼行得更深、更大,却也只能在众人满是好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地说:“殿下,民女不是有意的……” 云初瑶淡淡地看她一眼。 一瞬间,段沁沁甚至都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对方完全看透了的错觉! 不! 不会的! 长乐公主若真看透了自己,肯定会借题发挥,好给自己致命一击,可现在的她似乎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这说明她根本没有将自己的失礼放在心上。 亦或是……她还有后招? 段沁沁的心跳乱了一拍。 “既是无意,你何必如此慌张?”云初瑶缓缓开口,“难道本宫在段小姐的眼里,还是个不通人情的人不成?” 段沁沁紧紧地攥着帕子,低埋着头,紧张道:“没、不,民女不敢。” 云初瑶这才收回视线。 段沁沁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先前的失态已经被云初瑶看在了眼里,想让她再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好在长乐公主身份尊贵,又是好脸儿的人,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发作。 不然,她今天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不知为何,明明云初瑶已经放过她了,她的心却还是有些紧,隐隐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能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前,恭敬道:“殿下,民女这就送您前去更衣。” 云初瑶颔首。 第113章 野鸳鸯! 季府,凉亭。 宋清欢的嘴角正含着笑,低声说着什么,听得身边的几个小姑娘都眼睛发直,眨都不眨地望着她,直到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她们才回过神来。 “咦?好像是季夫人。” 有人眼尖,刚一见着人,眼睛就亮了起来,忍不住道:“清欢郡主,不如我们同去向几位夫人问好吧?” 宋清欢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走上前去。 她们这些姑娘家,无不是京中贵女,哪怕年纪小,还未出阁,也不是谁都能小瞧的,饶是季母见了,也不由得扬起了笑脸,迎上前去。 “原来是清欢郡主。” 她笑着道:“这才几时没见?郡主出落得越发漂亮了,真真儿叫人挪不开眼呢。” 宋清欢脸颊羞红。 两方人正要寒暄,突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心下一怔,不由得抬起了眼,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只见池塘对面的假山中,一对青年男女正旁若无人一般地深情拥吻! 许是距离太远,也许是树木遮挡的缘故,季母几人是看不到这对野鸳鸯的正脸了,只能借着阳光打下的阴影,隐隐的,看出他们的身形。 男子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女子腰身纤细,身材娇小! 再看一眼他们的衣着! “啊!” 宋清欢惊呼一声,忍不住捏起了帕子,掩住了红唇,颤声道:“不、不是、不可能的,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天!” “竟然是他们?” “这、这是?!” 其他夫人贵女也是眼尖,只瞧一眼,就凭借那对男女的衣着打扮和身高身形,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不由得心下大惊。 季母也是浑身一震,差点儿晕厥过去! 珩儿! 怎么会是她的珩儿! 她不敢相信,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更仔细地看上一眼,却因为一时的失态,惊动了那对儿野鸳鸯! 女子轻呼一声,慌张地跑走了! 男人赶忙追上。 不一会儿,两人就不见踪影! 季母呆呆地站在原地,越看,越觉得这两人的背影异常熟悉,尤其是那男子走路时的姿态,几乎与她的珩儿一般无二! 想不到、想不到珩儿竟然会做出这等事来! 长乐公主! 季母死死地攥着帕子,心里的恨意飙升,若非长乐公主恬不知耻,蓄意勾引,她的珩儿岂会把持不住,竟在假山之中,做出如此丑事! 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于名声有碍!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一个女子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季母的心就火烧火燎一样难受,尤其是她深知那女子的身份,心底更是怨气横生! 公主? 公主又如何! 哪怕她是公主,也得给我下嫁,只要她进了我季家的门,她就是我季家妇,一个待字闺中就耐不住寂寞,试图勾引男人的公主,她还能拿捏不了她? “也不知是谁家的女郎,竟然这般自甘堕落,真是污了这块好地儿,”她扯了扯嘴角,故作随意地说道,“喏,我们去别处瞧瞧?” 几个贵妇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别人不知道,她们还能认不出吗?假山里的女郎可是她们大晋唯一的封号公主云初瑶啊! 虽说,公主一直背对着她们,也从未表明身份,她们就算说了几句公主的不是,公主也不会站出来辩驳,可她们还是不敢,毕竟人家可是公主啊! 这样一想,这季夫人可真够厉害的。 贵妇们心生感慨。 “母亲?”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不由得转过头,朝后看了去,正看到季景珩顶着一身的草叶,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季母眼皮一跳:“珩儿,你这是……” 季景珩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女眷,不由得耳根一红,露出些许的尴尬来,挠头道:“大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有些受惊,我怕它冲撞了人,正让小厮们找着它呢。” 大黑是他养的一条大狗,淘气得很! 也不知季母信是没信,她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唇也有些白,强撑着一分笑:“既然如此,还是多叫几个人,一起找吧。” 季景珩应了一声,忍不住地关心一句,道:“娘,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后院歇息一会儿?我去请婶娘待客?” “不、不必。” 季母挤出一抹笑:“只是有些热了,透透风,一定能舒坦一些。” 其他贵妇对视一眼,再看季景珩时,眼神中还多了几分的意味深长。 季景珩眉头微皱。 若是平时,他肯定不会在这里久留,毕竟这些都是女眷,他一个男子待在这里也不妥当不是?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越看她们的表情,心里越是古怪,不由得看了眼守在凉亭的小厮。 小厮一动不动。 季景珩脸色微沉。 小厮进退两难,看了季母一眼,才硬着头皮地走上前,将季景珩拉到了别处,压低了声音,解释了两句。 “啊?” 季景珩一听,人都傻了:“你说,她们看见我跟云初——不可能!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他跟云初瑶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在假山里行不雅之事?这一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准是谁故意陷害他们俩呢! 他必须解释清楚! 季景珩又气又恼,当即甩开小厮的手,大步朝季母的方向走了去,严肃出声:“母亲!我还有话要问!” “珩儿!” 季母眼神一慌,连忙上前两步,将季景珩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又要做什么?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娘!”季景珩脸色发沉,道:“我刚才根本不在假山里,吉祥他们都可以作证!” 这话一出,季母也愣在了原地。 “什、什么?” 珩儿不在那里? 那假山里的野鸳鸯究竟是谁? 她在后宅待了这些个年头,自然也不是傻子,稍微一想,就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不由得黑下了脸! 这是长乐公主要算计他季家呢! 腌臜东西! 当初皇后明示暗示,想要将公主下嫁给季家时,她就一百个不同意,谁成想长乐公主为了嫁人,竟然连脸都不要了,直接耍起了小手段! 真是个下贱胚子! 第114章 长乐公主到—— 季母恨得咬牙! 奈何事已至此,她再发作也没了意义,只能将咬碎的牙咽进肚子里,默默认栽! 毕竟她也只是猜测。 没个证据,谁会信她? “珩儿。” 季母眼圈发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一狠,沉声道:“你听娘的,这件事你就当做自己不知情罢!” 季景珩忍不住皱眉:“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是误会,为何不解释清楚? 更何况云初瑶性子再跋扈、再嚣张,也只是个姑娘家,平白无故被人泼了脏水,她心里能好受?他之前已经对她见死不救过一次了,眼下他还要继续地无视她的痛苦吗? 季景珩的心刺痛了一下。 不,他做不到! “娘,我必须解释。” 他一字一顿道:“女儿家的清誉何其重要,我若不趁着现在,将事情的经过解释清楚,用不了一天的时间,我与长乐公主的事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公主怎么办?” 季母一听这话,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拍了季景珩一巴掌,低声道:“你个傻小子,只知道为别人着想,人家怎么不为你想想啊。” “珩儿,”她苦口婆心,“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好,人也善良,可你发善心的时候,也该看看那人值不值得啊!” 季景珩眉头一拧,刚要开口,突然呼吸微窒,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娘。” 他声音发紧,也有些干哑:“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娘想说,长乐公主不值得你为她掏心掏肺,”季母重重一叹,“因为、因为她就是设计陷害你的罪魁祸首啊!” 轰! 季景珩整个人都怔到了原地!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对儿藏在假山里的野鸳鸯其实是云初瑶的人?她故意陷害自己,还试图让所有人都误会起自己跟她之间的关系? 她、她心悦我? 明明我都对她见死不救了,她竟然还愿意喜欢我? 季景珩心下一震! 连忙回神! 不! 哪怕她真的心悦自己、喜欢自己,也不应该耍这样下作的手段,最起码她也要提前跟自己通通气,不是吗? 她这样算什么? 她这么做是想干什么? 当真是出于喜欢,还是她也跟皇后一样,试图用联姻的方式,将自己绑在太子的船上? 一瞬间,各种负面情绪都涌上了季景珩的心头,激得他呼吸急促,脸颊发烫,心里羞恼愤怒的同时,还夹杂了一丝丝隐秘的欢喜…… 可他不想承认! 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欢喜! 毕竟,他可是季景珩! 他的婚姻怎么可以被人算计呢? “娘,我——” 季景珩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儿,他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狠心的话了。 事已至此,他如何解释? 若真撕破了脸皮,云初瑶还怎么见人? 一个算计过别人婚事的姑娘,谁还愿意娶?谁还敢娶进门?哪怕她是公主,经此一遭,怕是也难寻到如意郎君了吧? 季景珩紧握双拳,脸色难看。 他想,云初瑶算计自己的时候,怕是已经将自己此时此刻的纠结都算出来了吧? 她知道自己不忍心戳穿她? 她、她怎么能这样! 季景珩咬着牙,双拳攥得“吱吱”响,那种被人算计、又被人无情地戳穿心事的感觉,让他恼怒怨恨,他发誓,哪怕他真的将云初瑶娶进了门,也不会毫无戒心地对她好! 她赢了,但他也没输! “咦?”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轻疑:“这儿好生热闹呢。” 季景珩心下一震,猛地抬起了头,只看到一袭红衣的云初瑶正迎面走来,她换了头饰,也撤了发簪,却将她美好的面容衬得更为精致,阳光一照,金黄色的光晕都洒在了她的脸上,平白的,多了几许的温柔。 只一眼,他心底的怒气就消了大半,这被人算计了的婚事好像——不算太差。 等等! 他怎么能这样想! 明明、明明他是喜欢宋姑娘的啊! 季景珩心跳一慌,突然意识到自打事情发生,自己似乎没有抽出时间,看过宋姑娘一眼,他莫名有些心虚,闪烁着眸子,不太敢看人。 “长、长乐公主?” 有人呆呆地看着云初瑶:“你怎么——” 你怎么还现身了啊! 不怕被人发现吗? 但话说回来,长乐公主的身边怎么有这么多人呢?又是二公主,又是段沁沁的,她们一直待在一起吗?还有长乐公主的衣裳怎么也不是天青色的了? 好生奇怪! “嗯?” 云初瑶愣了一下,但还是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说:“本宫的衣裳沾了些水渍,有些脏了,只能稍作梳洗,再赶来凉亭,倒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啊、啊?”众人都有些傻眼,面面相觑后,忍不住道:“长乐公主,你一直都跟二公主她们待在一起吗?” “自然。” 云初瑶点点头,笑着拉过段沁沁的手,温声道:“要不是有段小姐片刻不离地帮我,我还不知道怎么做才好呢。” 重点在于,片刻不离! 一时间,贵妇们的表情都有些惊疑不定。 云初瑶却面色不改,拍了拍段沁沁的手背,才温声说道:“段姑娘,你说是吧?” 段沁沁表情微僵。 她也不是傻子,自幼长在深闺后宅,最擅长察言观色,又岂会看不出众人脸上的凝重和狐疑?一想到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云初瑶的套儿,必须帮云初瑶澄清,她就悔不当初! 可恨! 她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故意打翻茶盏?这回好了,自己仇没报上,反倒要帮云初瑶证明清白! 太可恨了! “民女不敢。” 段沁沁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说:“若不是民女笨手笨脚,脏了公主的衣裳,公主又岂会耽搁这么长的时间?这声感激,民女无论如何也受不得。” 这话一出,众人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长乐公主一直待在宴上,根本没去过假山,自然不会跟季小将军有什么苟且了! 这是误会罢! 第115章 我们是受了季夫人的指使! 云初瑶的嘴角正含着笑,听段沁沁说话的同时,还不忘留意贵妇们的表情,见她们面上的狐疑被自己一点点地打消,眼底的笑意都更深了。 你们不怀疑了? 那可轮到我了! “周小姐,你为何这样惊魂不定地看着本宫呢?”云初瑶想了想,又是一笑,“可是本宫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 周小姐正站在人群的最中间,突然被点到了名字,也是心下一慌,连忙摆手:“没有不妥,我、我只是……” 云初瑶好奇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季母一看到云初瑶这无辜的小表情,心就无端地紧了起来,一股难以言说的寒意也涌上心头! 她为何会提起此事? 难不成——她根本没动过手脚? 不好! 季母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跳一慌,当即打断了周小姐的话,上前道:“回殿下的话,臣妇只是被公主的面容气度摄了心神,并非公主有不妥之处。” “……是这样吗?” 云初瑶面露沉吟,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都落到了季母的脸上。 季母脸色发白。 “可本宫怎么觉得各位看向本宫的眼神都不太对呢?”云初瑶一字一顿地开口,“锦梅,还不去查?” “等等!” 季母脱口而出! “娘!” 季景珩听了这一会儿,也隐隐意识到了云初瑶的无辜,毕竟她要真是罪魁祸首,怎么可能愿意将此事暴露于人前?看来她也是被人陷害了。 果然。 他默默道,自己对她并不算好,她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还有母亲。 她也误会云初瑶了。 季景珩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季母难掩焦急的表情,只微微颔首,示意季府的丫鬟走上前,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 别看小丫头说的简单,其中的道理,却没有人不明白。 话音落,众人脸色越发难看! 二公主的表情也难掩阴沉,咬了咬牙,才狠声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竟敢——真是恬不知耻!” “来人!” 云初瑶眼神一冷,厉声道:“立即封锁将军府,任何人不得出入,锦梅,快去请季老夫人!” “是!” 锦梅应道! 整个将军府都动了起来! 前世,云初瑶落入圈套而不自知,等寿宴结束,她跟季景珩在假山亲热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再想去查,也只能抓出一些小鱼小虾,无法让他们背后的人伤筋动骨。 这一世,她可不会轻易地放过对方! 但季老夫人的面子她也要给,毕竟今天是老人家的寿辰,她要是处理得太过,也会让季老夫面上难看,倒不如直接将季老夫人请来,问一问她的意思。 依云初瑶对老人家的了解,她怕是会比云初瑶还要愤怒! 事实也的确如此。 季老夫人一听说有人借着自己的寿宴,坑害自己最喜欢的两个孙辈,脸都黑了下来,人也不那么糊涂了,想都不想,就直接命人去查! “小殿下莫怕。” 她安慰道,“有我老婆子在,肯定会抓出这幕后黑手!” 云初瑶鼻子一酸,点头。 不一会儿,几个高大威猛的侍卫就拎着两个人走了过来,这两人都是下人打扮,男子强壮,女子娇弱,虽长相一般,但光看身材,竟然与云初瑶两人一般无二! 再看一眼侍卫们怀里抱着的衣裳! 竟也是天青! 众人哗然。 “我瞧着,刚才在假山里行苟且之事的正是他们两人,真可恶,差点儿被他们骗到了!” “你啊,也不想想长乐公主是什么人,怎么会行那等事?八成是有人故意害她,话说,这两人是谁家的小厮?有人认识吗?瞧着也不眼熟。” “嘶!”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道:“看这衣着,似乎是季家的下人!” 这话一出,四周瞬间死寂! 季母死死地盯着自家下人,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模样,一张脸也难看到了极点,她咬牙道:“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还不从实招来!” “夫人、夫人!” 两个下人慌得厉害,连声求饶:“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没见过这身衣裳,夫人明查啊!” “还敢说谎!”季母怒道,“真当我们都是瞎了傻了,连你们的身形都认不出了?说别人冤枉了你,倒不如好好说道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被人冤枉!” 说完,她连忙行到云初瑶的跟前,恳切道:“殿下明鉴,他二人虽是我季府的下人,却品性低劣,行为龌龊,一直待在外院伺候,恐怕早早就被歹人收买去了!” “夫人!” 那小厮心下一慌,连声道:“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啊!” 季母眼皮一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景珩也黑了脸,道,“你们受人指使,与我母亲何干?休要胡言乱语!” 小厮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也是两股战战,慌得不行,季景珩一黑脸,他就立即意识到自己怕是被人抛弃了,心里又恨又惧,忍不住道:“夫人!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季母一听,人都愣在了原地! 合着这两人是奔着自己来的? 谁!究竟是谁想要害我!着实可恨! “住口!” 她气恼出声:“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作甚要诬陷我!公主殿下!这两个恶奴心思歹毒,不知悔改,还是丢去大牢,好生伺候得好!” 这话一出,小厮脸都白了! “夫人,明明是你让我和小翠穿上这身衣裳,进的假山,你怎能不认?”他颤声道,“您还答应我们,事成之后,不但归还我们的卖身契,还会赏给我们百两现银啊!” “你、你!” 季母目瞪欲裂,几近呕血:“一派胡言!” 她根本不能接受珩儿跟公主结亲,又岂会为了公主下嫁,买通下人,污了自己儿子的名声啊,这是有人害她! 谁? 长乐公主? 她不但要嫁给自己的儿子,还要清清白白地嫁进来,为此,她甚至不惜往自己这个未来婆母的头上泼脏水? 混账东西! 第116章 季夫人贼喊捉贼! 季母年纪不大,身体也算硬朗,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被这个小厮气得脑袋胀痛、嘴唇发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说,其他人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一个个都悄声议论了起来。 “季夫人这是贼喊捉贼吧?一边命下人假扮长乐公主,玷污公主的名声,一边还嘲笑公主‘自甘堕落’,到底是谁自甘堕落,她心里没数吗?” “瞧着人模狗样的,结果呢?她为了高攀公主,什么事都会做!” “话说,依季小将军的家室品貌和能力,他想尚公主,应该不是很困难吧?季夫人何苦来哉!真是让人费解!” “……” 何止是这些贵妇,便是段沁沁和季景珩听了小厮的话,脸色都难看得厉害! 尤其是段沁沁! 说好的喜欢她,想让她嫁给珩表哥,两家亲上加亲、互相扶持呢?我倒是信了你的话,可姑母你呢?你说出来的话,自己信吗?你要是一开始就说得明明白白,想让表哥娶一个得力的妻子,我至于如此讨好你吗? 现在倒好,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也骑虎难下! 活该! 段沁沁死死地咬着嘴唇,唇瓣都嫣红溢血,心底的恨意止都止不住,她发誓,迟早有一天,她要让所有背叛她的人都尝一尝背叛她的代价! 姑母也一样! 而季景珩此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母亲她…… 她真的想让自己求娶云初瑶,为此,还不惜算计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什么,公主的身份就那么高贵,值得她抛弃人格、人品,也要拉上关系吗? 如此,已经足够让人心寒了。 偏偏她还在算计自己和云初瑶的同时,仍不忘往云初瑶的身上泼脏水,甚至声称云初瑶才是罪魁祸首! 怎能如此啊! 最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信了! 季景珩如遭重击,身形都晃了一下。 第几次了? 云初瑶落水,他见死不救、云初瑶为他求情,他以为她另有图谋、云初瑶进太学习武,他担心她要接近自己、宋清欢被竹熊抓伤,他怀疑她是凶手……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次不是他误会了她?哪次没有给她造成伤害? 他,有悔。 季景珩越想,脸色越白,心底的悔意也越发浓郁,恨不能将他完全吞噬,可偏偏他还不能逃避,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母亲做的事是多么的可恶! “好大的胆子!” 季老夫人气得嘴唇发抖,浑身哆嗦,一边用手指着季母,一边咬牙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小殿下!” “娘!”季母又气又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娘,我没有,不是我,求您相信我,珩儿,不是娘做的,娘不是那种人,你倒是信娘一次啊!” 季景珩张了张嘴,哑然。 季母的脑袋“嗡”了一声,几欲跌倒! 许是眼前的闹剧太好笑了,云初瑶饶有兴致地看了好半晌,才忍不住地勾起了唇,开口道:“你刚刚说,季夫人曾对你威逼利诱,命你假扮本宫,行不妥之事,你可有证据?” 话音落下,四周再次恢复了寂静。 只有季母的心狠狠地提起! “小、小人……” 小厮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惶恐道:“公主殿下,小人是没有证据,可小人可以发誓,自己说的话字字属实,绝无虚言,求公主殿下明查啊!” “住口!住口!”季母气得哆嗦,“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作甚要泼我脏水!混账!混账东西!” “银子!” 小厮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小人房间的地窖里,一共藏了几十两的现银,全都是季夫人赏的!” 季母一听,气得几乎呕血! 她什么时候给他银子了?贱奴又要污蔑她! “殿下!” 她咬着牙,压下了心底的恨意,哀声道:“殿下,臣妇冤枉啊!” 云初瑶看她一眼,眼神平静,眼底没有丝毫动容,等她安静些了,她才抬起眼,看向小厮身后的两个侍卫。 侍卫立即上前,神色恭敬地呈上银两。 不多,还毫无特点。 “只有这些?” 云初瑶瞥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些许的碎银,还算不得什么证据,你们有这个时间,倒不如仔细想想,平日里你家夫人都是在什么时辰、什么地点、派什么样的人来见你们的。” “我——” 我没有!不是我! 季母脸色发青,已然难看到了极点,她有心想为自己辩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 没办法。 谁让长乐公主是唯一一个愿意查案的人呢?没有她,自己怕是清白不了了。 如此,即使她对长乐公主也有怀疑,也不得不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长乐公主的头上,谁让现在的她已经“众叛亲离”了呢? “王家铺子!” 小厮立马道:“我们在王家铺子见过两次面,每次见面都是中午,至于夫人派来的人……公主殿下,那女子带着面纱,小人、小人也认不出她的长相啊!”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一口咬定,此事定是季夫人所为呢?” “因、因为她自己说的啊!” 小厮呆了一下,才道:“那女子亲口承认了,她是夫人的人,想让我们帮夫人办一些事,这岂能有假?” “这当然是假!”季母气道,“本夫人是什么身份,想做什么,又怎会向你一个奴才解释,再者,王家铺子人多眼杂,哪里是议事之地?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在季府说道说道了!”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看向了云初瑶,哀声道:“公主,臣妇冤枉,求公主您明查啊!” 言语之间,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再没了先前的嚣张得意。 云初瑶却没理她,继续道:“单单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季夫人就是真凶。” 小厮傻了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颤声说:“那、那怎么办……” “殿下。”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云初瑶眸色微深,目光也落到了小厮身旁的女子身上。 第117章 指认宋清欢! 从事发到现在,一直都是小厮片刻不停地为自己辩解求情,同样跪在地上、同样身不由己的小丫鬟却始终不发一言,甚至还有闲情偷看在场的贵妇,直到小厮六神无主了,她才堪堪出声。 “殿下,奴婢有证据。” 少女一脸严肃! “哦?”云初瑶轻挑了一下眉头,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勾唇一笑,道:“既如此,你倒是说说,自己都有什么证据吧。” 小丫鬟也不犹豫,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解开自己的腰带,从最靠近里衣的位置,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而后,她又从自己的腰带里,抽出了一根银制的镶珠儿发簪。 众人面露不解。 她解释道:“公主殿下,这荷包和发簪都是奴婢从那女子的身上得来的!” 云初瑶讶然。 小丫鬟以为她不信,心下微急,忍不住道:“奴婢年少时,曾在街头卖艺,学得了不少江湖手段!” 这回大家倒是听懂了。 什么江湖手段?不就是偷吗!说的倒是好听! 锦梅走上前,仔细地看了眼丫鬟手中的证据,拧眉道:“荷包的料子虽好,但也只算得上寻常,倒是这枚簪子有些眼熟,殿下,您瞧瞧?” 云初瑶眸子微冷,一字一顿道:“宫廷制品。”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宫廷制品?皇宫里的东西!它就算长了翅膀,也不该出现在季府下人的手中,除非小丫鬟的话属实,这簪子是她偷来的,如此,也就说明,那个想要坑害长乐公主的人同样出自皇宫! 这事儿要闹大了。 众人都敏锐地感知到了什么。 云初瑶垂着眸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银簪,轻笑一声:“若是寻常的发簪,本宫也没有法子,可这宫廷制品,岂不是撞到本宫的手里来了?喏?快去请内务府的李公公罢!” 凡是宫廷制品都有属于自己的编号和记录,想要查出银簪的主人,虽然费时费力,但也谈不上难。 这一点,众人无不清楚。 也正因如此,那道隐藏在人群之中的纤细身影才会紧张得微微发抖! “殿下!不用请人!” 一直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突然出声:“奴婢已经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说着,她猛地抬起眼,目光如炬,直视着宋清欢身侧的婢女,扬声道:“殿下!就是她!她就是想害您的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婢女善琴的身上! “不、不是我!” 善琴心下一慌,紧紧地咬了下牙关,强作镇定道:“长乐公主,奴婢与您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何苦害您呢!” “是、是她!就是她!” 小厮也双眼冒光,立即道:“小翠!我记得她的声音!我记得!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想要害人!” “当初在王家铺子,我们就问过你,若是贵妇们来早一步、或是来晚一步,没能看到我和小二的亲密动作,又当如何?”小丫鬟定定地看着善琴,道:“你说,季府后院的凉亭,什么时候系上了布条,我们就在什么时候行动,是也不是?” 众人连忙回头,朝凉亭的方向看去,正看到一块红色布条正在风中飘荡! 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小丫鬟却仰着下巴,继续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你系布条的时候,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也记住了你的衣裳和背影! 善琴身形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这个小蹄子! 好缜密的心思! “殿下!”小丫鬟膝行到了云初瑶的跟前,恳求道,“殿下,奴婢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您了,求您大发慈悲,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愿誓死追随于您!” 说着,她一咬牙,狠狠地磕起了头! 砰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 哪怕是云初瑶所在的位置,也能闻到些许的血腥味儿,她眉梢轻挑,唇角微勾,眼底也划过了一抹赞赏,是的,抛开一切的立场不谈,她还是更喜欢小丫鬟这样识时务的人。 只可惜,人是识时务,性子却不太好。 依云初瑶的眼力,哪里会看不出小丫鬟的真实秉性来?她一边收着善琴的银子,一边偷着善琴的簪子,与此同时,还不忘抓紧善琴的把柄,她所求的,不过是多贪些银子罢了。 更何况,她还害过云初瑶。 云初瑶就算傻了,也不会信她。 只不过小丫鬟的这条命,云初瑶还是要再留一段时间的,毕竟,她现在正钓着一条大鱼,不容有失。 如此,她只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 小丫鬟大喜过望! “不!”善琴心下一揪,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连声道,“殿下!求您不要相信她的话!她在说谎!” 云初瑶掂了掂手中的银簪,缓声道:“她说没说谎,内务府自会告知本宫。” 话音落,善琴如丧考妣! 她忘了。 小丫鬟不但有人证,还有所谓的物证啊! 她有些慌神,忍不住仰起头,求救一般地看向了自己的主子,却只能看到宋清欢微微发白的脸色和难掩失望的眼神,她的心都凉了半截儿! “殿、殿下。” 善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着一张俏脸,颤声说:“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从未见过他们,更不会坑害公主殿下,至于她说的发簪,奴、奴婢确实丢过一支,不过不是在宫外丢的!” 说完,她深深叩首,道:“求殿下明查!”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哗然! “果然是她的发簪!” “先前说得义正言辞,簪子一出,她就只会喊冤了,谁信?不过话说回来,这小丫头是谁的人啊?作甚要害长乐公主?” “嘘!你不知道吗?人家可是清欢郡主的贴身大宫女!”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道:“难怪长乐公主说,这枚发簪是宫廷制品,现在一看,清欢郡主和她的奴婢不都是皇宫中人吗?对上了,都对上了!” “何止!你忘了?先前不也是宋清欢将咱们引进凉亭的吗!这一环扣一环,啧啧,继续看吧!” 第118章 初瑶妹妹!我是冤枉的! “也是巧了,”云初瑶轻笑一声,道,“你在皇宫丢失的发簪,刚刚好出现到了这里,怎么,这也是有人想要陷害你?” 善琴身子发抖。 “是不是有人害你,本宫不知道,”云初瑶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过本宫倒是觉得你很有嫌疑。” 说着,她眸光微冷,寒声道:“拖下去!狠狠地打!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停下!” “喏!” 侍卫立即应是! 善琴心下惶恐,忍不住挣扎起来,一边喊冤,一边尖叫,可侍卫们不会惯着她,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她按到了地上,当着一众贵女的面儿,打起了板子! “嘭!” 打人的闷响和痛苦的哀嚎同时响了起来! 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些养在深闺里的贵女也惩治过下人,可像现在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将婢子打得血肉模糊的行径还是让她们心生惶恐,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多言,眼神却忍不住地看向了宋清欢。 宋清欢紧紧地攥着帕子,脸色雪白,直到善琴的惨叫声再次传来,她才颤声道:“初、初瑶妹妹……” “嗯?” 云初瑶挑了挑眉:“想说什么?” “善琴是我的贴身宫女,她做错了事,也有我的责任,只、只是她真的错了吗?”宋清欢像是强忍着心头的惧意,才涩声说,“眼下证据不足,若是真打杀了她,难保不会给人一种初瑶妹妹是在屈打成招的错觉,还请初瑶妹妹三思啊……” “屈打成招?” 云初瑶笑了:“人证物证俱全,她还不愿承认,本宫为何不能打她?便是《晋律》也挑不出本宫的错处罢!” 说着,她唇角微勾,眼底荡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缓缓出声:“更何况,区区一个贱奴,随手打杀了,又能如何?” 宋清欢心头一凛! 果然,云初瑶这近乎威胁的话一出,善琴就再也撑不住了,直接尖叫出声:“我招!殿下!奴婢全都招了!” “善琴!” 宋清欢又惊又怒,忍不住气红了眼,悲痛道:“你当真是受了谁的指使,才对初瑶妹妹下的手吗?你怎么能这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对得起我、对得起送你入宫的父母兄弟吗!” 父母兄弟? 一瞬间,善琴像是被谁定到了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云初瑶却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来,缓缓出声:“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咬死了、不认罪,本宫就拿你的父母兄弟没有办法了吧?” 善琴心下一凉,大热的天,硬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招了,也许还有条后路,”云初瑶淡淡道,“可若是不招,本宫保证,不会让他们全头全尾地见你就是了。”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别说善琴会不会认罪了,便是宋清欢都忍不住心里发寒,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才勉强恢复几分冷静,规劝一样地说:“善琴,你想好了吗?招还是——” “我招!” 善琴飞快地看了宋清欢一眼,然后忍着痛,膝行到云初瑶的身前,泪流满面道:“殿下,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您饶了奴婢的命,也放过奴婢的亲人!” 一定可以的! 她颤抖着嘴唇,想,长乐公主连丫鬟小翠都能轻易放过,又岂会在自己招供之后,再下毒手?她不会的。 鱼儿,上钩了。 初瑶唇角微勾:“看你表现。” 善琴心下微喜,再抬眼时,眼底涌上了一抹汹涌的泪意,她沉痛出声:“是……郡主,是郡主指使的奴婢。” 这话一出,四下皆静! 饶是在场之人早就猜到了宋清欢的所作所为,再听到善琴的招供,还是忍不住地倒吸了几口凉气! 果然是清欢郡主! “哎呦!这怎么可能啊!” 季母捏着手帕,掩住了嘴唇,故作夸张,却异常阴阳怪气地说:“清欢郡主与长乐公主姐妹情深,又岂会加害于公主?你这贱奴!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说着,她又尖刻道:“更何况臣妇久居深宅,鲜少出门,自是与清欢郡主无冤无仇,她何苦陷害于我呢?” 这腌臜东西! 自己做了脏事儿,还要往我的身上泼脏水,什么季夫人是真凶,什么季夫人威逼利诱,我呸,这些子烂事儿,与我何干,还害我被儿子误会! 季母又气又委屈,忍不住多看了季景珩一眼,正对上季景珩难掩震惊的眸子! “宋、宋姑娘,”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艰涩出声,“这是误会,对不对?” 宋姑娘这么柔弱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来?莫不是有谁想要陷害于她?可不知为何,季景珩的心慌得厉害,惶恐和不安都涌了上来。 如果善琴没有说谎,坑害云初瑶的人确实是宋姑娘,那她所求为何?又是……第几次对云初瑶下手了? 季景珩白着脸色,想。 “误、误会?” 季母一听,气得浑身都发了抖! 好个浑小子! 自己的生母被人诬陷,你一脸失望,连一句辩驳的话儿都没有,现在漂亮姑娘被人拆穿了,你倒说上误会了! 误会?误会个屁! 季母恨得咬牙,心尖尖都一抽一抽的,却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来:“是、是呢,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呢?清欢郡主,您说呢?” “善、善琴……” 宋清欢小脸儿雪白,神色怔怔地看着善琴,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她不敢相信,又不得不问:“你、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五年了,你跟着我足足五年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你说!你倒是说啊!” “郡主!” 善琴泪流满面:“奴婢也不想的,奴婢也不想背叛你,可、可……” “倒是主仆情深,”云初瑶打断道,“只可惜这儿没有戏台子,本宫也没时间看你们唱戏,有什么话,还是尽早说了的好。” “初瑶妹妹!”宋清欢急切出声,“你知道的,我不敢害人的,我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善琴想要害我,初瑶妹妹,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不!” 善琴也急了:“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有证据!” 第119章 掌掴宋清欢! 善琴比起善棋善书善画这几个年纪小的,做事更为妥帖,也更加能说会道,一向最讨宋清欢的欢心。 因此,她并不缺宋清欢的把柄。 宋清欢也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也都面如死灰,只不过她做过的脏事太多了,要真被善琴一一抖落了出来,她怕是也不能活了,倒不如早做个取舍! 只是有些可笑。 她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防过善琴,也不是没提醒过善琴要处理证据,只可惜,她太自信,也太信任身边人了,如此,她摔了这一跤,倒也不亏。 合该长长记性了。 这偌大的京城里,自己孤立无援,谁都不可尽信。 宋清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殿下,奴婢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清欢郡主所为,其他人皆不——” “是!” 宋清欢突然开口,直接打断了善琴的长篇大论,一字一顿地开口:“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再无第二人插手!” 善琴身形一震,猛地抬起了头! 郡主竟然认罪了? 这、这怎么可——啊!她知道了!郡主一定是在害怕!她害怕自己再吐出其他东西来!善琴心跳飞快,忍不住直了直身,想为自己再添一些筹码,可下一秒,她竟对上了宋清欢难掩杀意的眸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郡主、郡主是在威胁自己! 是了! 其他事要是曝了出来,不但郡主要出事,自己这个“帮凶”也落不到好儿! 善琴一个激灵,连忙垂下头。 “哦?” 云初瑶挑了挑眉,淡淡地看她一眼,很好脾气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宋清欢分不清云初瑶的喜怒,心下更慌,隐隐的,还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可面上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苦笑一声,说:“初瑶妹妹,你、你别怪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出声:“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生气,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我只是、我只是想成全你和季公子啊!” 季公子? 季景珩身形一震! 云初瑶险些嗤笑出声! 至于其他人,或震惊、或疑惑、或无语,也一一表到了明面儿上,此时,全都不错眼儿地看向了宋清欢。 宋清欢哭得更凶了,道:“初瑶妹妹,你性子冷,又不爱说话,总是将心思都闷在心里,我也急,尤其、尤其这半年来,我也看得出你对季公子的不一样,自然是想帮你啊!” “我知道、我知道季夫人不想让季公子尚公主,也知道皇后娘娘舍不得你早嫁,可你日日寡欢,我……” 宋清欢掩面而泣:“我舍不得、我真的舍不得你难过,我不忍心啊!”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被震住了! 她们若是只看了个开头,或是只看了个结尾,说不准,还真会相信宋清欢的鬼话,可偏偏她们看到了全过程—— 季府的两个下人受人蒙蔽,误以为季夫人才是真凶,她们看到了、季夫人求助无缘,宋清欢沉默看戏时的表情,她们也看到了、甚至宋清欢被善琴指认后的痛苦和悲愤,她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谁能信她? 谁也不是傻子啊! 贵女们又是震惊,又是胆寒! 清欢郡主的美名,她们不是没听过,清欢郡主的好脾气,她们也不是不知晓,甚至长乐公主总欺负清欢郡主的事,她们也都跟着义愤填膺! 可现在一看,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长乐公主也太惨了! 不行,等季老夫人的寿宴结束,她们说什么都要去见见自己的手帕交,好好地说道说道,让满京城的贵女都仔细瞧瞧,这清欢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但贵女们一脸惊愕,就连季景珩也都被宋清欢的话震到了原地! 云初瑶对自己很不一样? 季景珩心跳得飞快,甚至还升起了几分隐秘的欢喜,可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一瞬间的灰败。 不可能了。 自己待她不好,她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 怕是……宋姑娘误会了。 说来也怪,这都是第几次了?宋姑娘为什么总会误会云初瑶,怀疑云初瑶喜欢自己呢?她是看到了什么? 季景珩怔怔地想。 “你放屁!” 二公主差点儿被她气吐血,一手指着宋清欢的脸,一手掐着腰,怒声道:“胡言乱语!一派胡言!三妹妹跟季景珩都没说过几句话,又哪来的喜欢!” 说着,她又道:“更何况我才是三妹妹的亲皇姐!她有什么话不跟我说,非要让你瞧见?你是个什么东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跟三妹妹不合,你在这儿装什么情真意切!死不要脸!” 宋清欢身形一晃,脸色惨白如纸:“初瑶妹妹,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还有吗?” 云初瑶突然开口。 宋清欢怔了一下,有些懵:“还、还有什么?” “仅仅是因为你觉得我心悦季景珩,便收买下人,污我清白?”云初瑶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三妹妹!” 二公主心下一急:“你不会信了她的鬼话吧!” 其他贵女也都瞪圆了眼睛,满脸的震惊,心说,长乐公主长了一张聪明的脸,私底下,竟是个憨的,什么样的鬼话,她都会信?难怪她的名声这么差,宋清欢的声望那么高!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不敢信的何止是贵女,宋清欢也是一样!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心下大喜,正要开口,余光却看见云初瑶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冲向了自己,速度之快,让她根本无法躲闪! “啪!” 一声脆响! 宋清欢整个人都被扇飞了出去! “瞧你这可怜见儿的小眼神,本宫看了都心疼,”云初瑶轻叹一声,学着宋清欢先前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缓声道,“不过本宫善良啊,本宫知道你的脸又痒了,八成是想挨巴掌了,如此,只能勉为其难地成全你了,不用道谢,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说着,她也不等宋清欢开口,直接拎起她的衣服领,又狠扇了两个巴掌! 第120章 宋清欢,滚去罚跪罢! 云初瑶自幼习武,力气不比成年男子小上多少,当下又没留手,肆无忌惮地往宋清欢的脸上扇,三两下的功夫,宋清欢的脸就肿成了猪头,牙齿也有些松动! 她却只觉解气! 十几年了! 从宋清欢被皇后接回京城,一直到自己身死,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这些年间,她没有一天不受宋清欢的语言攻击,也没有一天能睡个好觉! 彼时她年纪小,见识少,也说不清楚宋清欢为何如此可恨,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总是挨罚,宋清欢做错了,自己却必须原谅! 现在想想,宋清欢多会说话啊! 黑的能说成白的,好的能说成赖的,明明是在劝说,却总能在三言两语之间挑起太子的怒火,离间他们的感情! 曾几何时! 她也想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扇着宋清欢的巴掌,可她不敢,她害怕太子说她没教养,她害怕九皇弟质问她,她更害怕看到皇后失望的眼神。 我呸! 他们算什么? 他们算个屁的亲人! 重活一世,云初瑶宁愿让天下人都骂她六亲不认,也不要因为所谓的亲情,委屈了自己,她就要打,她就要骂,她不好受,别人也别想好过! “啪!啪啪!” 几巴掌落下,她只觉得她憋了这些年的郁气全都出了,取而代之的是痛快!是爽利!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这还只是利息! 她害她的,她都要一一讨回来! 云初瑶眸色微寒! 于是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到了。 上一秒,她们还割腕于长乐公主的好骗,下一秒,好骗的长乐公主就飞身上前,对着宋清欢的脸颊,狠狠地抽了起来,每抽一次,她还要说上一句:“怎么?你还想再挨一个巴掌?本宫成全你!全都成全你!” 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算是让她玩明白了! 你不是说,你是看出来云初瑶心悦季景珩,才出此下策,想要成全他们吗?那云初瑶也看出你想挨打,才会片刻不停地往你脸上招呼啊! 怎么说呢。 粗暴是粗暴了点儿,但真他娘的爽啊! 有些贵女的眼睛都冒光了。 不过云初瑶毕竟是个练家子,哪怕只动了两个呼吸的手,宋清欢的脸也被打得不成样了,眼看着云初瑶还要动粗,季景珩眼皮一跳,不自觉地上了两步,阻止道:“……够了!” “够了?” 云初瑶脸色一冷,死死地盯着季景珩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够!根本没够!季景珩!你可知她做的腌臜事,若是没能及时澄清,等待着本宫的会是什么!” 是嫁给你这个废物! 没错!季景珩之于云初瑶确实是一个废物! 他武功高强又如何?家世显赫又怎样?归根结底,不都是一个耳根子软、还容易受人蒙蔽的男人吗!是!你喜欢宋清欢,不喜欢我,既如此,你为什么不拒婚,为什么不跟我说个明白?更何况抛开一切不谈,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儿时玩伴啊! 如此心狠!如此懦弱!如此的不作为! 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云初瑶的眼底燃起了愤怒的火焰,火光越烧越高、越烧越烈,其中的炙热和滚烫让季景珩瞳孔微缩,连退两步,近乎狼狈地败下阵来。 是了。 今日之事,云初瑶若是没能及时阻止,等待着她的只会是流言蜚语和被迫下嫁,而她所嫁之人也正是自己。 可她不愿意。 季景珩怔怔地看着她,神情恍惚,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云初瑶并不愿意嫁给自己,甚至如此地厌恶自己。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恨,带着厌恶,甚至还藏着恶心,像是在看一个脏的东西。 她这么讨厌他吗? 季景珩的脑袋“嗡”了一声,半晌,都没办法回过神来。 云初瑶却收回了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清欢,冷冷一笑:“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害怕了?后悔了?” 她啧了一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再对你动私刑了,毕竟你是在母后膝前长大的,本宫若是越俎代庖,惩治了你,难保不会让母后难做,不是吗?” 宋清欢痛得直哆嗦,却强压下了心底的恨意,捂着脸,满眼泪光地看着云初瑶。 眼神里有些希冀。 云初瑶哂笑。 她这是期盼着皇后放过她呢? “但是吧,”云初瑶轻叹一声,“母后再爱重你,也大不过礼法去,偏偏她还是最懂礼、最仁义的人了,想来也是不会包庇你吧?” 宋清欢身形一僵,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一滴两滴的,全都滴到了伤口处。 她哆嗦了起来。 不是疼的,而是气的。 长乐公主都这么说了,皇后还能继续帮自己吗?她要是帮了,岂不是证明云初瑶说的都是假话,皇后是一个既不懂礼、也不仁义的人! “既如此,你还是去街上跪着罢!” 云初瑶温声细语地开口:“等跪足了两个时辰,再回皇宫领罚,如何啊?” 宋清欢哭声一止,整个人都呆到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她神色一慌,不住摇头:“不、不可以,初瑶妹妹,我知道错了,也愿意回宫领罚,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我跪到街上去!” “为什么呢?” 云初瑶不解:“本宫瞧着,你似乎很喜欢正街上的热闹呢?成全你不好吗?难不成,你想跪的不是正街,而是朱雀大街?如此,倒也不是不行。” “不!” 宋清欢尖声道:“不要!初瑶妹妹!我知道错了,求你不要为了折辱我,再丢了皇室的脸,求您了!” 她要是真跪到了街上,岂不是会成为全京城百姓的谈资?到时候她还怎么见人了! 这一刻,她终于后悔了! 早知如此,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招惹长乐公主了,谁知道短短的几月时间,公主的变化竟然这么大,胆敢直接发落我了,难道她不怕皇后对她失望吗? 宋清欢不明白,但这不妨碍她惶恐,她颤抖着身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第121章 宋姑娘竟然是这种人…… 宋清欢后悔了。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如果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听从皇后的命令,再次对云初瑶下手。 谁让她想活命呢? 谁让她想活得更好呢? 这登云梯再坎坷、再波折,她也要爬! 宋清欢哭着,泪光模糊了她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只知道她哭得可怜,让人潸然泪下。 “折辱你?” 云初瑶微微一笑,温柔出声:“清欢郡主,本宫这是在成全你呀。” 艳阳高照的天儿,宋清欢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双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喃喃道:“不、你不能这么做,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会救我的……” “那就等太子来了,再向本宫求情罢,”云初瑶眸色一冷,道,“来人!拖她去正街!正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大晋的清欢郡主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不!” 宋清欢拼命挣扎,尖叫出声:“住手!我是郡主!谁敢动我!” 云初瑶厉声道:“拖下去!” “谁碰我一下,我都会记得清清楚楚,等太子哥哥来了,他一定会治你们的罪!”宋清欢威胁道,“全都给我停下!” 眼看着自己求饶也不管用,她只能挺直了腰板,色厉内荏地吼道! 她才挨过几个巴掌,脸颊红肿,嘴角带血,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可看向侍卫们的眼神,却是一等一的狠厉,完全不似平时的温柔! 季景珩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了。 他有些怔然。 私心里,他并不觉得云初瑶的做法过分,只是宋姑娘在他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女子,也是他的心悦之人,看到她如此狼狈地求饶,他很难真的无动于衷。 可现在他又犹豫了。 宋姑娘的眼神似乎与柔弱并不沾边儿…… “珩儿!” 自打云初瑶突然暴起,对着宋清欢连扇数个巴掌,季母心底的那股子郁气就瞬间消散了,正看着好戏,余光就看到自家儿子竟朝宋清欢的方向走了去,不由得心下大惊,连忙拦住了人! 可了不得! 原先她是听说长乐公主嚣张跋扈,可也没想到她竟然嚣张到这种程度,哪怕是最受宠的郡主,她也说打就打,我儿要是掺和了进去,也挨了打,又当如何? 季母急得不行,忍不住拦住了季景珩,苦口婆心道:“珩儿,你别去,你别过去成吗?” 季景珩的心轻颤了一下。 是啊,宋姑娘不止害了云初瑶,还要陷害他的母亲,他再担心她、再心悦她,也不能因为她而视母亲于不顾,更何况她的脾气秉性,为人品行,自己都毫不清楚,他认识的也从来都只是那个柔弱善良的宋姑娘,而不是眼前这个设计害人的女子! 倒不如断了心思。 季景珩怔怔地想, 可不知为何,他这个被欺骗、被蒙蔽了的人,此时此刻,竟然升不起一丝一毫的不舍、酸涩和痛苦的情绪。 反倒是难得一见的放松。 为什么呢? 季景珩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可他不敢想,也不敢触碰,只飞快地看了云初瑶一眼,就像是触电了一样,连忙收回了视线,心,炙热滚烫。 “哈。” 云初瑶听着宋清欢的威胁,表情都没变一下,甚至还勾起唇角,轻轻一嗤,只随意地抬了抬手,两个侍卫便大步上前,干净利落地将宋清欢按到了地上。 “真有趣,”她勾唇,声音却轻飘飘的,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怎么会有人威胁本宫的禁卫呢?” 宋清欢的脸色瞬间惨白。 禁、禁卫。 她完了。 “拖下去吧,”云初瑶随口道,“轻手轻脚的,别伤着了她,要是残了,废了,难保母后不会伤心。” “是!” 两个侍卫立即应是,而后,再不顾宋清欢的挣扎,硬是将人拖出了后院。 人是走远了,尖叫声却始终回荡在众人的耳边儿,让人头皮发麻,不禁胆寒,全都在面面相觑中,噤了声。 周围安静得厉害。 云初瑶却神色如常,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对着季老夫人所在的方向欠了欠身,这才略显惭愧地说道:“好端端的寿宴,偏偏发生了这等事,责任在我,老夫人——” “不怪你!” 季老夫人虎着脸,打断道:“哪有人家害你,你还忍着的道理?我老婆子可不依!” 说着,她又眉开眼笑,连声道:“不过先前的事,实在是吓了我老婆子一跳,还真以为是我这不成器的儿媳想要害人,哎呦,家法都要动了!” 一旁的季母笑容一僵,干声道:“……怎、怎么会,母亲怎么能这么想我。” 云初瑶也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季老夫人去世后,季母可没少磋摩她呢。 “瞧瞧,这日头高了,外头也热得紧,珩儿,”季母扬声道,“还不快扶你祖母回房歇歇,当心染了暑气!” “不妨事,”季老夫人连连摆手,“这才几月份,没那么热呢,我再待一会儿,你们先回宴上,珩哥儿啊,你留下。” 季景珩愣了一下。 季老夫人却没看他,而是拍了拍云初瑶的手,小声嘟囔道:“小殿下,他不跟你好,我骂他就是了!” 云初瑶哭笑不得:“老夫人,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也不行!” 季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混小子小时候就不大聪明,越长大,越笨,他可愁死个人了!” 说着,她还拍了拍云初瑶的手背,以示安抚。 云初瑶无法,只得离开。 很快,贵女们都陆陆续续地走远了,凉亭里,只剩下了季家的祖孙二人和几个守在外头的丫鬟小厮。 季景珩有些心神不定,时不时的,朝外看上一眼,可碍于季老夫人在场,他的眼神还算收敛,等人走光了,他才有些急切地说:“祖母,您想说什么?” 季老夫人不紧不慢地问:“你急什么?” “我!” 话说一半,季景珩又连忙咽了回去,道:“祖母,我没骗您,我真的有很重要、很紧急的事儿要去办。” “哦。” 季老夫人笑呵呵的:“那你是想去救宋清欢啊?还是要去见小瑶瑶啊?” 季景珩哑了。 第122章 季景珩心动! 他想见云初瑶。 他想跟云初瑶说一声抱歉,从他对她见死不救到怀疑她算计自己,这桩桩件件几乎都是他误会了她,不仅如此,他还做过很多伤害她的事情,他想追上她,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不知为何,季老夫人这么一问,季景珩又有些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甚至不知道云初瑶想见他吗? 也许是不想的。 她那么排斥自己,那么厌恶自己,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污秽之物,又怎么会想见他呢?也许他离她远一些,她才会发自内心地开心吧? 一回想云初瑶看向自己的眼神,季景珩的心都像被人挖了个大洞,凉风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又冷又疼。 他被她讨厌了。 “我……” 季景珩脸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季老太太皱了皱眉,重重地敲了下拐杖,直将季景珩敲回了神,她这才问他:“你个混小子,祖母就问你一句,你是喜欢劳什子的宋清欢啊,还是心悦咱们小瑶瑶啊?” 心、心悦云初瑶? 季景珩呼吸一窒,眼睛都瞪大了! 这怎么可能! 是,他是对不起她,也确实欠她良多,可云初瑶性子要强,为人强硬,从来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喜欢宋姑娘那样温柔的、知书达理的姑娘。 至于云初瑶。 她说什么都不跟温柔沾边儿吧? 可不知为何,他一想到云初瑶会露出温柔的微笑,软声软气地唤自己一声季公子,季景珩就心跳一慌,脸颊也烫了起来,触电一般地回过神! 云初瑶。 他有些紧张,又忍不住地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越念,心跳得越快,越念,越缠绵缱绻,蜜意涌上了心头。 砰! 砰砰! 他心跳如雷,双脚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却异常的舒适、雀跃,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随之涌来! 云初瑶、云初瑶。 他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每多念一次,心底的甜蜜就多上一分,同时涌来的还有慌乱和酸涩,这是完全不同于面对宋姑娘时的心情,可它更勾人、更叫人欲罢不能,他好像真如祖母所说的那样——喜欢上了云初瑶。 喜欢她。 季景珩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欢,几乎控制不住的时候,云初瑶那双冷眸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 冷水倾泻而下! 淋得他身心俱凉! “傻小子,祖母问你话呢!”季老夫人等了半天,也不见季景珩应声,也有些不耐烦了道,“磨磨蹭蹭,磨磨唧唧,你哪里像个男人!” 季景珩脸颊一烫:“祖母……” “行了行了!” 季老夫人咂咂嘴,连声道:“原想着你要是个好样的,我老婆子豁出脸来,也要向小殿下求娶一番,你倒好,还真挑上了,德行!” 说着,她又有些气,道:“珩哥儿啊,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啊,光长个儿不长头脑可还行?” 季景珩噎了一下。 “祖母,你这是对我有偏见。” “什么偏见?”季老夫人瞪他一眼,道,“行了,我刚才只是随口问问,你也别瞎想了,小殿下那样的人,可看不上你这种眼皮子浅、耳根子软的男人,没个爷们儿样!” 季景珩可不爱这话。 他年少离家,十岁杀敌,满京城的公子哥儿加一块,也没他爷们儿,怎么到了祖母的嘴里,他还是个耳根子软的了? “祖母,您还是喝两口茶茶,消消火吧,”季景珩小声嘀咕,“别晕了头!” “你个臭小子!” 季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亲祖母跟你说实话,你还不爱听,还说你不傻?我看啊,你迟早要在姑娘身上栽一个大跟头,等着瞧吧!”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提醒他:“不过你也别怪老婆子没提醒你,你自己爱怎么栽跟头,怎么被骗,这都成,你可别连累了身边的人!” 季景珩:“……” 嘚,还越说越离谱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藏在心底的痛苦和酸涩,这才渐渐地褪了下去。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季老夫人为了自己已经将季景珩从头到脚地贬低了一顿,她正抿着茶水,跟二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二公主有些坐立难安。 “你慌个什么?”云初瑶看她一眼,道,“难不成是怕太子罚我?” “我慌还不是为了你?” 二公主小声道:“你忘了,宋清欢最得皇后的喜欢了,她要是告你一状,你母后不得跟你离心?到时候你又要受她们的气了!” 说着,她又有些气,忍不住道:“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你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对宋清欢更好呢?外来的女儿就那么香吗?” 云初瑶敛眸。 “殿、殿下!” 一个眼生的小丫鬟快步跑来,对着云初瑶行了一个大礼,许是碍于寿宴人多眼杂,她的声音也压到了最低,却还是难掩焦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他想要见您。” 云初瑶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像讥讽,也像自嘲,她随口道:“行了,本宫知道了。” “三妹妹……” 二公主又气又恨,忍不住抓住了云初瑶的袖口,咬牙道:“他找你做什么?是不是要帮宋清欢求情?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能让他得逞!” “不必,”云初瑶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我自有分寸。” 二公主这才松手,不忘提醒:“他要是欺负了你,你可得告诉我,我去找皇兄告状去,皇兄虽然没什么用,但他还挺抗打的,你不用慌。” 云初瑶轻笑一声:“知道了。” 说完,她才朝外走。 因着是季老夫人的寿宴,来往的宾客也多为女眷,像太子这样有公务在身的男子,一般只会命人奉礼,自己却不会到场,不过宋清欢出了这档子的事儿,太子又哪里坐得住?自然是紧赶慢赶地追了过来! 果然。 云初瑶刚一露面,太子便大步走向了自己,一张俊脸还带着难得一见的焦急。 “初瑶,清欢她——” 第123章 阿瑶,孤不会再偏心了 太子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云初瑶的冷眸,她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眼,更是精致,它黑,且幽深,像枯井,也像寒潭,看一眼,甚至会让人冷到心坎儿里去。 四目相对。 先前还因为宋清欢的事而烦躁不安的太子,心,轻轻一颤,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些许的冷静。 “……初瑶。” 云初瑶颔颔首,算是见礼,表情却依旧淡淡,道:“皇兄可是为宋清欢而来?” 说着,她也不等太子反驳,直接道:“想来事情的经过你也晓得了,宋清欢敢收买季府的下人,污我的名声,自然是要承受我的怒火,不然,这天底下的人岂不是都以为长乐公主柔弱好欺,可以随意欺凌了?” 太子眼神一厉,道:“谁敢!” 没有人可以欺负阿瑶! 他忽视她太多,也做过太多伤害她的事情,他发了疯地想要弥补,谁敢在这个时候捣乱,可别怪他翻脸无情! “阿瑶,清欢的事我听说了,”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也确实是她太过冲动,做错了事,你怎么罚她都不为过,皇兄不会阻止。” 这话一出,云初瑶人都愣了。 他吃错药了不是?竟然要站自己?她不觉得感动,甚至还升起了一丝防备,隐隐怀疑太子另有图谋。 “不过……” 太子迟疑道。 云初瑶一哂,心道,果然,还是有转折的。 也许是留意到了云初瑶的表情,也许是察觉到云初瑶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太子心头微紧,嘴角也挤出了一抹苦笑,只能低声说道:“……不过惩治清欢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将清欢驱逐出府,命她跪在正街,这固然解气,但也会将皇室推上风口浪尖,成为城中百姓的谈资,更何况清欢是在母后膝下长大的,她受罚,只会让百姓怀疑起教导她的人。” 太子顿了一下,才艰涩出声:“所以,正街清欢跪不得。” “那皇兄的意思是?” 云初瑶挑了下眉,眼底闪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不会是让我忍耐一下吧?” “怎么会!” 太子像是被云初瑶近乎讥讽的话扎到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沉声道:“孤告诉过她,再敢对你动手,孤绝不会手下留情,而今,又岂会轻饶了她!” 云初瑶抬眼:“再?” 太子瞳孔一缩! 不好! 他说出来了! 他心下微慌,眼神都闪烁了两下,不敢再跟云初瑶对视,连声道:“孤、孤的意思是孤绝对不会包庇她,你想让她跪,她自然要跪,只不过孤不希望她跪在正街。” “那……皇宫?” 云初瑶勾唇,似笑非笑道:“不过她罚跪的时间似乎也应该加上一加。” “你说得算。” “四个时辰。” 云初瑶道:“她什么时候跪足四个时辰,什么时候再去坤宁宫领罚,如何?” 太子毫不犹豫:“可。” 虽不知太子起了什么心思,为何帮起了自己,但一想到宋清欢跪了半晌的正街,又要回皇宫继续跪,云初瑶心里的郁气都散了,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啧。 真是有趣。 这么有趣的事,就算多来几次,又有何妨呢? 她脸上的笑不自觉地加深。 看得太子神色微怔,心里都酸涩得厉害,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涌了上来。 小阿瑶受了太多的委屈,以至于自己刚对她好一点,她就撤下了心防,露出甜甜的、软软的笑容来,太子光是看着,眼眶都渐渐红了。 至于清欢。 太子脸色微沉! 两个月前,他已经查出了阿瑶落水的真相,却因为清欢而选择隐瞒,原本想着,清欢经此一事,也能有所悔改,未想,她竟如此心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阿瑶下手! 他怎能不气! 是! 他是更喜欢清欢!可阿瑶是他的亲妹妹,他对阿瑶的愧疚不比任何人少,当下看到清欢一改往日的温柔善良,三番五次地针对阿瑶,他怎能不怀疑她的用心?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都有所松动! 那个总是被气哭的小阿瑶。 她真的推过清欢吗? 她真的说过清欢没爹没娘、是个没人疼的孤女吗? …… 太子脸色阴沉,表情有些难看,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对怀疑起自己的眼光,也对宋清欢升起了一丝丝恶感,而这恶感又像针一样,狠狠地扎到了他的心尖,让他和她之间出现了裂痕。 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只安慰了云初瑶两句,便转过身,朝外走去。 他要见宋清欢。 这一路,太子走得飞快,可饶是如此,他赶到正街时,宋清欢所在的位置还是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太子也无法,只能压下心底的烦躁,命侍卫开路,这才勉强行上了前。 “快、快让开!有人要救坏郡主了!” “坏郡主?” “你小子什么记性?刚才你没听兵爷们说吗?这坏郡主缺德得很呢,专门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身上泼脏水,结果啊,让人逮个正着,瞧,这不把她赶到街上罚跪了吗!” “嘶!好毒的心思!她这么恶毒,咋还哭得这么可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被谁欺负了呢!” “装的呗。” 有人慧眼识珠,直言不讳:“我弟跟她一样能装,明明是他做错了事,他一哭,我娘就骂我,你说他毒不毒?要我说,这个郡主比我弟还毒,不行,我可要好好说道说道,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坏郡主!” “嘘!有人来救她了!” “不是吧?她这么坏,还有人来救她?姘头吗?反正不是什么好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这话一出,别说太子身边的侍卫太监表情难看了,就连太子本人都黑了脸色,身形微僵,直接停下了脚步! 别人不在乎百姓,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他能不在乎吗?他是太子啊,他要是失了民心,他的势力都得被他的那些姊妹兄弟生生蚕食! 于是,太子犹豫了。 第124章 真相! 太子在距离宋清欢只有几十步之远的位置犹豫了。 往前走,他有可能失去民心,成为百姓口中的“坏郡主”的“姘头”,彻底变成谈资,停下,他可能伤害到清欢,让她觉得他们不再亲近。 这一瞬,太子想都不想,直接甩了衣袖,道:“孤在马车里等她!” 语罢,他转身就走! 完全没有看到宋清欢瞬间惨白的脸色! 正街本就繁华,平日都是人挤人、人挨人的,眼下又出现了这么个景儿,看热闹的人也不减反多,整条街道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哪怕是侍卫齐上,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勉强将宋清欢解救出来。 宋清欢却不见欣喜。 看着东宫太监难掩埋怨的眼神,听着周围百姓嬉笑和咒骂,她整个人都如坠冰窟,悲愤得恨不能直接碰死! 她完了。 没有一刻会比现在还要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她真的完了,不但在贵女圈里丢了脸,还被一群贱民低看,她再想摆脱困境,嫁一个如意郎君,怕是难如登天。 四皇子? 之前的他也只看中她的脸,连个正妃的位子都不会许给她,更别说是现在了。 季景珩? 对、对对对!宋清欢的眼底闪过一抹希冀的光,心也跳得飞快,她想,她是没了名声,但她还有季景珩啊,那样危急的时刻,季景珩都愿意救她,这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情根深种,难以忘怀吗? 如此,她更不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了! 宋清欢怀着激动、忐忑、又难掩惶恐的心情,一步步地走出了正街,走进了小巷,行到了一辆低调又难掩奢华的马车前。 轿帘拉开。 宋清欢泪如雨下! “太子哥哥!” 她像一只在外受足了委屈的稚鸟,一看到太子,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想都不想,就飞扑到了太子的怀里。 太子一动不动。 宋清欢紧紧地抱着他,脑袋都埋进了他的怀里,可心却一点点地冷了。 “清欢。” 太子开口,声音十分平静,可若是细听,也能听出其中的颤音和冷意,他说:“告诉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清欢张了张嘴,泪,无声滚落。 她生得漂亮,只是因为受伤,脸颊和嘴唇都很是红肿,有伤美感,可到底是自幼疼到大的妹妹,她不信太子会对她冷漠至此,毫不心疼。 但她失望了。 太子的眼神很冷,看她时,好像是在看陌生人,只一字一顿道:“清欢,孤最后问一次,你若是不答——” “太子哥哥!” 宋清欢捂着心口,泪流满面,却不住地摇头,道:“不、不,我不能说的,太子哥哥,我不能说的!” 太子一愣。 似乎也没想到宋清欢竟是有苦衷的。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加快,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要问,不要问,你会失望的,快走,不要再问了! “你们都出去。” 太子闭上眼睛,涩声道:“清欢留下。” 他,不能不问。 无人在意的角落,宋清欢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放松,心跳也渐渐放缓,竟是长舒了一口气,可太子再度睁眼,她又恢复了先前的悲伤和痛苦,一遍遍地摇着头,不停道:“太子哥哥,你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再问了。”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太子,说:“你就当做我心思歹毒,见不得初瑶妹妹好吧。” “孤想知道真相。” “不!” 宋清欢抱着脑袋,用力地摇着头,痛苦道:“太子哥哥,不是你的错,也不怪任何人,都是清欢,清欢恶毒,清欢善嫉,清欢不够好,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再——” “是母后,对吗?” 太子嘴唇轻颤,近乎艰涩地说出真相。 宋清欢身形一震,整个人像是被谁抽空了力气一般,直接跌坐到了地上,眼神黯然,再没有了神采,只喃喃着:“我、我不知道,不要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再瞒了!孤已经知道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没办法平复心情,只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什么!母后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因为季家势大,必须拉拢,所以母后才会铤而走险地算计阿瑶吗? 为什么! 明明阿瑶也是母后的孩子啊! 她要是知道母后为了自己,不惜算计她的婚事,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母后,又会怎么看自己啊! 一想到云初瑶失望的眼神,太子只觉得心脏紧缩,浑身发冷,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都是因为我。 清欢因为我害人,阿瑶因为我受难,他仅有的两个妹妹,他一个都没能保护,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质问她们,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太子身形一晃,跌坐到了软榻上,一张俊脸白如金纸! “太子哥哥!” 宋清欢哭着扑上去,哽咽道:“不怪你,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愧疚,也不要怪自己、怪母后,好不好?太子哥哥!” “阿瑶落水那次,”太子闭上眼睛,艰涩道,“也是母后主使,对吗?” 宋清欢痛苦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子哥哥,是我对不起初瑶,是我对不起初瑶妹妹啊,我辜负了她的信任,我有悔啊!” “孤亦是。” 太子心头酸涩。 他也对不起小阿瑶。 若不是他,母后岂会有联姻的心思,又怎会三番五次地对阿瑶动手?最对不起阿瑶、最应该给阿瑶赎罪的人明明是自己啊! 太子心中大痛! 完全沉寂在自责中的他,根本没能留意到宋清欢瞬间僵硬了的身体和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毒怨! 太子竟然觉得他对不起云初瑶? 那我呢? 我白白挨打了吗?我为你做事,为你挨打,你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也不为我报仇,甚至还要去心疼一个打了我、还逼我罚跪的女人? 太可笑了! 第125章 皇后:云初瑶跟咱们离心了 宋清欢心中大恨! 明明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才一步步地取代了云初瑶的位置,可眨眼之间的功夫,太子又将云初瑶放到了首位! 凭什么! 她垂着眸子,紧紧地咬着牙关,不愿露出一分恨意,可她颤抖着的身躯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平静。 “清欢。” 太子苦笑一声:“今日之事,只能委屈你了。” 宋清欢脸色一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明知道自己不想害云初瑶,他却不愿站到自己这一边,更不愿为了自己伸张正义,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受罚? 好狠的心! 他好狠的心啊! “太子哥哥!” 宋清欢咬着牙,将满腔的酸涩全都咽进了肚子里,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流,杏眼也雾蒙蒙的,哽咽着说:“不委屈,清欢不委屈,只是觉得对不住初瑶妹妹……” 太子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意,涩声道:“孤会去安慰阿瑶,你不用担心。” 安慰?! 云初瑶还需要安慰?她打了我,又罚了我,她需要个屁的安慰! 宋清欢险些咬碎了银牙! 可她不敢声张,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也不说,只用力点头,一脸信任地看着太子,一直等到马车行入皇宫,两人分道扬镳,宋清欢眼底的泪意才堪堪隐去。 因着云初瑶怒意未消,宋清欢即使不情愿,也只能顶着一张受伤的脸,继续罚跪。 而太子则行去了坤宁宫。 他赶到时,宫里安静无声,几个内监正守在门口,看着十分规矩,一看见太子,他们赶忙走上前,将人迎入殿中,诚惶诚恐的模样让太子不自觉地蹙了一下眉,这才举步前行。 殿内,皇后正面无表情坐于上首。 太子心头一紧。 “你都知道了?” 皇后看都没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来清欢已经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了,果然是个聪明孩子。” “母、母后。” 太子身形微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说,“并非清欢告密,而是儿臣自己猜出来的。” “行了。” 皇后轻嗤一声,道:“她想说就说罢,本宫还能因为这些许的小事罚她不成?倒是初瑶这个小丫头,年纪长了,性子也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跟咱们离心了呢。” “母后,阿瑶小孩子脾气,不懂这些,您千万别多想!” “是不是本宫多想了,你这个当太子的人应该也清楚,”皇后抿了一口香茶,慢慢悠悠地说道,“原想着,她许是伤透心了,才会疏远你和阿羽,现在一看,她怕是连本宫也一道恨上了。” 这话一出,太子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道:“不可能!母后!阿瑶性子是要强了些,可您知道的,她最亲近您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您离心啊!” 要知道母后对阿瑶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已习惯,又岂会说恨就恨呢? 绝无可能! “……是吗?” 皇后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若是没离心,又如何解释她当着众人的面,掌掴清欢,还让清欢罚跪的事呢?她明知清欢是养在本宫膝下的,罚了她,无异于打了本宫的脸,可她还是毫无顾忌,说罚就罚,啧,这不是离心还能是什么?” 事实上,她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毕竟云初瑶是什么性子,她不是不清楚,前些天召见云初瑶时,她也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对,现在再想想,这死丫头莫不是一直防着自己呢? 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她年纪小,分不清亲疏远近,哪怕听信了谗言,当真跟我们离了心,我们也不能放弃她不是?” 皇后微微一笑,漆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深意:“话说瑜之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定亲了吧?” 太子猛地抬起头:“这……” “宸儿,本宫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可有些时候,你也该为自己多想一想,”皇后缓缓出声,“更何况本宫也是初瑶的母后,还能害了她不成?无论是季小将军还是她表哥瑜之,不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翩翩少年郎,配她也不为过。” 只是情况不一样了。 当初的云初瑶对自己还有感情,要是嫁去了将军府,也只会为了太子谋划。 而现在,她已然跟自己离了心,若是再嫁季家,无异于鱼儿入水,再无顾虑,她还想拿捏她,怕是没那么简单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皇后的脸色就难看得厉害,忍不住打起了旁的主意—— 不如让她嫁进邓家? 左右邓家是自己的母族,云初瑶下嫁,也只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者,邓家也不傻,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名正言顺地接手云初瑶的禁卫和封地呢。 至于云初瑶? 她留在了邓家,自己还能管不住她? 一举多得。 这样想着,皇后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唯有太子心情沉重。 “母后。” 他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孤不想牺牲阿瑶的未来,成全自己,瑜之是好,可他再好,也要阿瑶喜欢才行,更何况瑜之也不是个泥性子,直接下旨,指不定会让瑜之不满、邓家离心。” “瑜之岂会不满?”皇后失笑,“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这个表弟呢。” “母后!” 太子深吸一口气:“瑜之再满意,也需要从长计议!孤知道您想通过联姻,稳固孤的地位,可孤不是傻子,自己处境如何,心里能没数吗?所谓的联姻,孤根本不稀罕,也不希望有人将主意打到初瑶的头上!” 他本就欠她太多,要是再算计了她的婚事,他良心何安! “住口!” 皇后眼神一冷,厉声道:“本宫如此,究竟是为了谁,你不清楚?” 太子不忿,正要开口,却被皇后硬生生地打断了,道:“你说你有数?本宫倒是想问问,你是有什么数!” “这半年来,四、五皇子先后当值,其他几个也一一升官,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皇后冷脸道,“你以为你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殊不知,你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太子身形一震! 第126章 四哥哥,你嫌清欢丑? “尤其是老四!” 皇后咬着牙,声音里恨意满满:“他随了他娘,性子毒,手段狠,做事没个顾虑,当值之后他给你使了多少绊子,你不清楚吗?也是他常年混迹青楼,得罪了不少朝中老臣,不然,他怕是也跟着高升了!” “还有老大老三,”她继续道:“他们哪个是好惹的?一旦得了机会,谁不想将你拉你下马?” 太子拳头微紧。 皇后却冷笑连连:“你以为你父皇日日醉酒,不上早朝,用不了多久,前朝后宫就会成为你的一言堂?别做梦了!你父皇当年可是踩着你皇伯皇叔的尸骨爬上来的,十年前,也是雄才大略的盛世明主,要不是妖妃,他岂会——” 这话脱口而出后,她脸色微变! “——总之,他没你想的那么蠢,你的期望也只能落空,怎么?你不信?”皇后嗤笑一声,“你个傻孩子,他要是真想放权于你,为什么不许你监国,还让老大老三老四他们挨个儿入朝呢?他闲的吗?瞧着吧,等你的地位越来越稳,他定是要为老大他们封王的。” 到时候,你还想继续坐稳太子之位,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子也呼吸一窒! “可……” “你想要拉拢朝臣,最快的方法不就是联姻吗?还犹豫个什么,”皇后看了太子一眼,无奈道,“行了,本宫不过是提点你两句,你这么愁眉苦脸做什么?你皇妹年纪还小呢,想让她嫁入邓府,还不急于这一时,不是吗?” 太子张了张嘴,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咽了下去。 母后说得对。 阿瑶才十三岁,无论是定亲还是成婚,全都太早一些,自己不用太过着急。 这样想着,太子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下来,皇后定定地看着他了好一会儿,才状似无意地说道:“不过也是奇怪,你不是最不喜欢初瑶,也最不愿跟初瑶相处的吗?怎么还改了性儿?” “没、儿臣……” 太子脸一红,有些尴尬地说:“儿臣那时年纪太小,说话做事都不妥当,这才伤了阿瑶的心,等过些日子,儿臣定要亲自跟阿瑶道歉,求她原谅儿臣。” 皇后身形一僵,嘴角的笑意都凝固了。 “……母后?” 太子愣了愣:“您怎么了?”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来:“本宫有些乏了,并无大碍。” 太子不疑有他,正要退下,却听到皇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宸儿,你的婚事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太子心下一沉。 良久,他才堪堪出声:“全凭母亲做主。” 联姻一事不能再拖了。 他若是拒绝,难保母后不会心急,再对阿瑶动手,到时候他再想保下她,怕也要难了,太子这样想着,心情不免沉重,只能缓步朝外走去。 微风吹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清欢还跪着呢?” “回殿下的话,清欢郡主跪了一个时辰,人就有些撑不住了,还是四皇子及时赶到,将她送回了宫,”小太监看了眼太子的脸色,才低声道:“郡、郡主说,她明天再继续跪。” 四皇子? 太子眉头微拧,眸色有些暗沉。 另一边,宋清欢也确实被四皇子送回了皇宫,红肿的脸颊和酸痛的膝盖也都涂上了伤药,疼痛有所缓解,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时不时的,还会低声啜泣。 四皇子姿态随意地靠在软榻上,抿了口茶,眉头一皱:“茶凉了。” “奴婢这就去换!” 小宫女身子一抖,诚惶诚恐地接过茶盏,退了下去。 等人走远,四皇子才勾唇一笑,随口道:“清欢,你这儿的婢子品相一般,人也没有眼力见儿,啧,没劲。” 宋清欢身形微僵。 “行了,你也别哭了,不就是挨了两巴掌,罚了一会儿的跪吗?这有什么?”四皇子笑着安慰,“你四哥哥没有哪天是不挨打、不罚跪的,瞧,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宋清欢睫毛一颤,豆大的泪珠儿落了下来。 这怎么能一样! 四皇子没皮没脸的,就算挨了打,他也不介意,可我一个姑娘家经了这一遭,别说嫁人了,还能不能出去见人都不一定呢,她越想,心里越憋闷,忍不住地掉起了眼泪。 因着自己相貌尚佳,四皇子又是个贪色的,平日里,宋清欢想要什么,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四皇子就能给她奉上。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四皇子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依旧能无动于衷。 宋清欢有些不安。 难道四皇子也厌了自己? 难道四皇子喜欢上了别人? 难道—— “清欢,你还是别哭了,”四皇子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说,“你的脸伤成了这样,要是哭的多了,再留了疤,又该如何是好啊!” 他、他竟然嫌弃起了自己?! 宋清欢心下一颤,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近乎震惊地望向四皇子。 是!她是知道四皇子贪慕颜色,也知道他非常喜欢自己的脸,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想到他竟然肤浅到这种程度,自己不过是受了点伤,他就嫌自己丑了,甚至连一句安慰都不愿施舍给自己! 短视!肤浅! 混蛋! 宋清欢咬着牙,才勉强吞下脏话,挤出一抹笑来:“怎么会?清欢问过太医,只要多涂药,就不会留疤了。” “当真?” 四皇子欣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宋清欢的笑容僵了一下。 四皇子却无知无觉,依旧笑得真切,桃花眼都弯了一下,说:“你留不了疤,我也算放心了,长乐也真是的,好端端的,还非要打你的脸!” “不、不怪她。” 宋清欢用力摇头,红着眼圈正要落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擦擦眼角,哽咽道:“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初瑶妹妹,只是、只是……” “只是太子向着长乐,也对长乐好,你看着不爽,心里嫉妒得不行?”四皇子挑了下眉,笑说,“来,你跟四哥哥好好说说,四哥帮你想办法。” 第127章 九皇子又来了! 宋清欢心中冷笑。 你帮我? 要是不给你切实的好处,你能帮我吗? “四哥哥,你对清欢可真好,”她低垂着眉眼,一脸愁容地说,“不过四哥哥也误会清欢了,清欢虽难过,但万万不敢嫉妒任何人,因为这就是清欢的命,清欢也认命。” 说着,又苦笑一声。 四皇子眸子微闪:“所以,太子是真罚了你,也不曾为你求情?” 宋清欢唇色微微发白。 “有趣。” 四皇子咂咂嘴,嗤笑出声:“原来他也没本皇子想的那般清高啊,之前对长乐爱答不理,长乐一恼,他又慌了神,屁颠屁颠地追了回来,啧,看来太子也看上长乐手里的好东西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问:“清欢,这口气你当真要咽下了?” 宋清欢怔了怔:“那四哥哥的意思是?” “不、不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摆手,苦涩道,“太子哥哥本就不喜欢我,要是我再闹出事来,他岂不是更厌恶我了?更何况他一直都是初瑶妹妹的嫡亲兄长,他对她好,也是应当的,我岂会嫉妒?” “他对她好?” 四皇子冷笑一声:“他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要问问长乐愿不愿意,本皇子同不同意,不是吗?” “四、四哥哥?” 四皇子意味深长道:“破镜难圆的道理,清欢总该懂吧?” 更何况太子可是对云初瑶动过手的,云初瑶那样的身份、那样的性子,谁对她动手,她能不记恨?眼下他们的关系是修复了,可裂痕还藏在心底,谁要是能加上一把火,两人肯定会兵戎相见,到时候再想让云初瑶辅佐太子登基,怕是没了可能。 而四皇子正是这把火。 他也想借一股东风,将这火越燃越旺! 宋清欢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间,也是心跳加快,脸颊泛红,可她的声音却满是不安,不住地问:“四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千万不要为了清欢,做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啊,太善良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这可成不了大事。” 说着,四皇子不由地俯下了身,有些轻挑地挽过宋清欢耳边的碎发,笑得很是邪气:“清欢,四哥哥可要帮你解决一个大麻烦了,说说你想怎么谢我?” 宋清欢茫然抬头,似乎不明白四皇子的意思。 心中却是冷笑。 为了我? 你说得倒是好听,可谁都不是傻子,哪里会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想拉太子下马,自然不希望云初瑶跟太子关系太近,以往你没有机会挑拨离间,可眼下,他二人的关系还未完全修复,不正是你动手的最佳时机吗? 一边为了自己的地位对太子动手,一边又想要我的人情,你未免也太贪心了些。 “四哥哥……” 宋清欢怔怔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想到了什么,她又赶忙摇头,慌张道:“清欢过得很好,不需要报复,更没有必须解决的麻烦,四哥哥,你莫要再说了,清欢害怕。” 四皇子眉梢轻挑:“胆子这么小?” 宋清欢茫然抬头。 “啧,”他轻笑一声,“放心吧,本皇子没那么蠢,不至于因为这些许小事就得罪太子,更不会挑拨离间,你啊,还是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宋清欢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四哥哥,你能陪陪清欢,清欢就心满意足了,怎么会奢求太多。” 说着,她很机智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至于四皇子会做什么? 关她什么事? 她没求他,他也没说过要帮自己,不是吗? 宋清欢勾了勾唇。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四皇子起了什么心思,她为季老夫人过完大寿,也没在将军府久留,正准备起驾回宫,却被二公主拦了去。 不同于随意出入皇宫、还不会受罚的云初瑶,二公主并没有多少离宫的机会,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只想玩得尽兴,说什么都不愿回去。 云初瑶也只能点头。 反正寿宴上,她们也遇着了不少的烦心事,要是能在街上逛逛,散散心,倒也是好。 未想,两人这一逛,竟逛了足足三个时辰,等到了傍晚,才堪堪尽兴,只能带着一大群人和十几个装满绫罗绸缎、发簪珠宝的大箱子,浩浩荡荡地回了宫。 二公主先去了贵妃处,报一声平安。 云初瑶则回了长乐宫。 天色渐暗,长乐宫却灯火通明,两三个小太监正守在门口,探着脑袋,不住地往外瞧,等见着了云初瑶,他们高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一脸欣喜地迎了上来。 “殿下!您可回来了!” 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您再不回来,奴才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原是九皇子来了长乐宫! 这位九皇子不但身份尊贵,还是长乐公主的亲皇弟,按理说,应该跟公主关系尚佳,可偏偏他又是个脾气倔的,前些日子,姐弟俩闹了矛盾,他竟因此成了长乐宫的稀客儿,再没来过! 奴才们也慌啊! 他们既不敢得罪九皇子,又怕惹恼了长乐公主,自打九皇子进宫,他们便坐立难安,掰着手指头数时间。 好不容易盼到了云初瑶,他们能不激动吗? “九殿下?” 锦梅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为什么不送九殿下离开?也不怕皇后怪罪?” “不是不送,实在是送不出去啊!” 太监们愁眉苦脸。 九皇子性子跋扈,又是个浑不忌的,他们劝了两次,他死活不走,他们哪里还敢再劝?万一一不小心得罪了他,他们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锦梅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忧道:“公主殿下,您若是不想见他,奴婢这就将他打发了去。” 每次见面,九皇子都直呼自家殿下的名字,甚至还口出恶言,连连咒骂,锦梅再好的脾气,也实在对他升不起什么好感来,一想到自家殿下好不容易散了心,要是再被他气着了,又当如何是好? 还是莫要见了! 第128章 皇姐!我想要道歉! 巧了。 云初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忙了一天,又是赴宴,又是玩乐,心情是好了,人也真的累,好不容易回了长乐宫,她自然想要休息,哪还有什么精力去见九皇子? 更何况她这皇弟是什么脾气,她不是不清楚,他来长乐宫,要么是为宋清欢求情,要么是控诉自己的“心狠手辣”。 她又不傻,凭什么见他? 云初瑶揉了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他又没个正经事,还是别耽误时间,先打发走吧。” 锦梅立即应是。 云初瑶这才举步入宫。 “哎呀!” 不远的拐角处,锦梅一个没留神,就跟人撞成了一团,惊呼了声,才看清对方的脸,忍不住道:“锦竹?怎么是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没、没。” 锦竹连忙起身,一边理着她凌乱的衣襟,一边慌里慌张地说道:“我只是崴脚了,没躲,我躲个什么。” 锦梅有些狐疑,道:“你不是说自己头疼,照顾不了殿下,想歇息两天吗?殿下应了你,你不好好躺着,作甚乱走?鬼鬼祟祟的,别是做了坏事。” “锦梅姐姐!” 锦竹连忙打断她的话,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殿下忠心耿耿,可做不得坏事,不过是听说殿下回来了,我心里记挂,这才过来看看,万一能搭把手呢?” 说着,她又挽住了锦梅的胳膊,笑道:“走走走,我们去见殿下罢!” “你想得美!也不怕给殿下过了病气!” 锦梅眉头一皱,又道:“锦竹,我还有事要办,没时间跟你闲话,你要是真有这个心,记得养好身子,再回来做事,快些回去吧!” 锦竹被噎了一下,表情有些僵,可不知怎么,她今天的脾气极好,竟然没生气,只挤出了一抹笑,应了一声,便迈着小碎步,朝远走了! “怪了。” 锦梅看着她的背影,喃喃一声:“这一身的懒皮子,还能突然勤快?”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才没再耽搁,朝九皇子方向行了去。 而云初瑶也用起了膳。 她忙了一天,也有些饿了,没一会儿,便用了两小碗的肉粥,还想再吃,可转念一想,时辰也不早了,要是吃得多了,也难消食,这才放下碗筷。 与此同时,殿外的喧哗声也传了过来。 “殿下!是九皇子!” 一个小太监快步走来,惶恐道:“九皇子听说您回了宫,却不愿见他,好似恼了,正带着人往这边赶呢!” 准确地说,他是不要命地往宫里闯啊! 长乐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界儿,莫说是九皇子,便是太子亲临,怕也强闯不得,只是九皇子年纪小,也不要命,看到刀啊剑啊,也不带怕的,梗着脖子就往刀尖上撞,饶是禁卫,眼下都有些慌神。 “还真是……” 情真意切啊。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冷意。 他为了宋清欢,竟然连长乐宫都敢闯,真不知是皇后给了他勇气,还是自己的纵容让他看不清天高地厚了,她心下轻嗤,随口说道:“他这么想见本宫,本宫怎能不成全他呢?” 语罢。 竟缓缓地走出了大殿! 长乐宫不小,尤其是正殿之外,还有个长达数十米的台阶,云晏羽居于下首,云初瑶立于阶上,还未开口,那股居高临下的冷傲便扑面而来! 云晏羽心神微震。 一个失神,两个禁卫便找准时机,直接将他拿下! 出人意料的是云晏羽被禁卫按住之后,竟然没再挣扎,也没有骂人的意思,反倒像一只受人欺负的小兽,蔫巴巴地趴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自寒山寺之行过去,她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云晏羽的正脸了,无他,不过是因为这个小白眼狼一直躲着她罢了。 他们同在太学读书,自然经常见面,可不知怎么,近来云晏羽见了云初瑶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能躲则躲,能避则避,一不小心触碰到了视线,他也会神色慌乱地挪开。 甚至于他为了躲她,连八皇子都不怎么欺负了,一下学,就往外跑,夫子讲学,他也不再回头回脑。 这是憋着坏呢? “你可是为宋清欢求情来的?” 云初瑶缓缓开口,声音不咸不淡:“本宫只说一次,她受罚是她罪有应得,你有时间为她求情,倒不如花些心思,寻几个教引嬷嬷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尊卑贵贱、礼义廉耻!” 言语之间,完全没有给云晏羽面子的意思! 云晏羽小脸一白。 “还有,”云初瑶眸色微冷,一字一顿地说道,“这里是长乐宫,不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再敢横冲直撞、四处乱闯,可别怪本宫亲自将你送去坤宁宫了!” 说完,她也不理会云晏羽的表情,转身就走! “等、等等!” 云晏羽这才慌神,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喊道:“等等!别走!皇……皇姐!” 一声皇姐落下! 四下皆寂! 就连云晏羽的脑袋都“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眼看着云初瑶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去,云晏羽的心跳落了一拍,大声喊道:“皇姐!” 云初瑶身形一顿。 许是他连喊了两声皇姐,再没了心里负担,也许是他压抑了太久,终于喊出了自己最心底的声音,云晏羽再开口时,眼圈发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竟想都不想,直接开口:“我、我不是来求情的!” “清欢姐姐做了错事,皇姐想要罚她,再正常不过,我不会为她求情,”云晏羽一口气说完,小脸蛋都是红的,有些磕绊地继续道,“我来找你,不过是因为、因为……” 云初瑶微讶。 他不为宋清欢求情,又何必在长乐宫等上足足几个时辰?闲得慌吗? “因为什么?” 她挑了挑眉,黑漆漆的眸子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清清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九皇弟不妨直说。” “因为我想要道歉!!!” 第129章 皇姐!我是真心悔过的! 话音落下! 莫说是台阶处的宫人了,便是云晏羽本人都被自己的突然爆发震傻了! 他说出来了? 他这么轻易地说出口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都闪过一抹震惊,他有些惊慌,也有些不安,心跳都越来越快,可话他已经说了,再艰难,他也要硬着头皮,将那些藏在他心里、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话全都说出来! “皇姐!对不起!” 云晏羽梗着脖子,大喊了一声,声音震耳,但他始终紧攥着的拳头和涨红了的小脸儿,使他看起来不像是在道歉,反倒像赶赴刑场、准备慷慨就义的侠士,一股不屈的意志扑面而来! 但显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依旧紧抿着嘴唇、轻颤着睫毛,难掩紧张地道:“皇姐,我有错。” “我不应该临时毁约,将你一个人留在墨斋,也不应该因为赌气,又将你晾在万兽院,更不应该……”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 那天,他跟邓表哥一齐去的寒山寺祈福,又碰巧在寺里遇见了云初瑶,当时,他只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近乎失智地冲向了云初瑶,质问她、责怪她。 直到最后他才堪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糟践了亲情、还践踏了云初瑶的真心的人啊! “你用心做的糕点,我丢掉了,你亲手绣的帕子,我踩烂了,你教我读书、教我写字,我却因为你严厉,厌恶你、排斥你,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他说得越多,心里越悔,悔得他心脏抽痛,双手颤抖,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的心肺都像针扎了一样,难受异常,他咬着牙,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流出泪来。 若非寒山寺之行,他怕是到现在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不会反思自己,这个认知,无疑会让云晏羽更为痛苦! 他竟是这样愚蠢的人! 难怪皇姐会远离他。 难怪皇姐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冷漠。 他活该。 他配不上皇姐对他的好。 不知不觉间,云晏羽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襟,他心慌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擦了擦眼泪,这才道:“皇姐,我错了,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对你,也不会践踏你的真心,真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说完,他才难掩紧张地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云初瑶一眼。 云初瑶面无表情。 云晏羽张了张嘴,心,无端一沉。 “……说完了?” 她挑了下眉头,随意道:“天色不早了,九皇弟还是回宫歇息去吧,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不提也罢。” 这怎么能不提! 云晏羽心下一急,忍不住道:“这些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的,怎么能说不提就不提呢,皇姐,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 他怔住了。 皇姐的眼神好冰好冷,又十分平静,平静到他都怀疑她根本听不见自己的道歉,更不会因为自己的道歉而动容丝毫,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颤,嗓子也哑了,那些马上要说出口的保证也尽数噎在了喉咙里! 也许,皇姐并不在乎自己的道歉…… 事实也如他想的那样。 云初瑶确实对他的道歉毫不在意。 前世,她被季家人软禁到了方寸之地,只能看见巴掌大的一片天,寂寞和空荡让她心里发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而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太子等人向自己道歉时的光景。 她想,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许会多晾晾他们,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也许…… 她等啊等啊等,等来了段家姐弟对自己的侮辱,也等来了季景珩的一纸休书,至死,她都不曾等来太子他们的道歉。 而就在她已经放弃了他们、完全不在意他们的时候,这一声迟到了的歉意终于来了。 可云初瑶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甚至于她看到云晏羽满是忏悔的表情、听到云晏羽饱含后悔的声音时,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像是在看戏,也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表演,不感兴趣,也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好在云晏羽也不是个蠢的,哪怕先前他并没有看出自己的表情来,眼下,他们四目相对,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态度了。 “还有吗?” 云初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瞳色极淡,说:“若没有重要的事,还是别耽误本宫的时间了。” 本宫很忙。 没兴趣听他心血来潮一般的忏悔。 “皇、皇姐……” 云晏羽呆呆地站在原地,粉雕玉琢的小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痕,看着有些可怜,他用力擦了把眼泪,这才抬起下巴,大声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还不够重要吗?” 云初瑶心下微嗤,再没了留下的兴致,转身就走! “别!” 云晏羽这回急了,一边蹬着腿,挣脱侍卫的束缚,一边疯了一样地朝云初瑶的方向跑去,喊道:“别走!皇姐!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说!” 云初瑶脚步不停! “我们和好吧!!!” 云晏羽扯着脖子,大声喊道:“皇姐!我知道错了!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对你非常非常好,你原谅我,我们和好行不行!” 这话脱口而出,他只觉自己心跳飞快,脸颊都滚烫了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赧和紧张齐齐涌上心头! 他说出来了! 他将自己的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了! 皇姐会怎么想?她会原谅自己吗?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好吗?如果她愿意跟自己和好,那他发誓,他一定会像对待清欢姐姐那样,好好对她! 云晏羽一脸紧张地想。 终于!那道纤细又坚韧的背影停下来了! “九皇弟。” 云初瑶开口,声音难掩薄凉,却一字一顿,清晰异常:“不知你当年最喜欢的那只狮子犬怎么样了?” 云晏羽一怔。 狮子犬?哪只狮子—— 突然!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惨白! 第130章 皇姐怀疑自己会背叛她? 云晏羽还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狮子犬,许是宫中寂寞,也没有同龄的伙伴,他对狮子犬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都会分它一半。 狮子犬对他也越发亲近。 但没过多久,云晏羽就到了应该进太学读书的年纪,有机会认识同龄的伙伴,陪伴狮子犬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甚至到了最后,他连续一个月都不看狮子犬一眼,也不会惦念。 狮子犬却想见他。 于是它趁着宫人忙碌的间隙,跑进了太学。 彼时,云晏羽因为没完成课业,已经被夫子狠训了一顿,还打疼了手心,正是烦躁的时候,偏偏狮子犬还看不懂他的脸色,一个劲儿地在他面前摇尾巴、汪汪叫,吵得他心烦,他一个没忍住,突然抬脚,对着小狮子犬的心口窝狠狠一踹! “彭”的一声,摔断了它好几根骨头! 云晏羽也被狮子犬的惨状吓了一跳,又是后悔,又是自责,抱着小狮子犬哭了很久。 后来呢? 后来小狮子犬怎么样了? 云晏羽白着小脸儿,颤着嘴唇,拼命地回想,终于在记忆的最深处找到了小狮子犬的身影。 那天过后,小狮子犬变得沉默又胆小,再不敢对着云晏羽撒娇,而云晏羽自觉愧疚,倒也时常看它,每次来,都会给它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时间长了,小狮子犬渐渐忘记了云晏羽对它的伤害,再一次对它摇起了尾巴。 可等待它的却是云晏羽跟好友的赌注。 狮子犬和斗鸡谁跑得快? 若是狮子犬没受伤的时候,斗鸡再厉害,也不可能是它的对手,可它被云晏羽摔断了腿,跑起路来,一颠一颤,还会大声哈气,根本跑不远,自然毫无意外地输了比试。 云晏羽记得自己当时虽然有些生气,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随口吩咐宫人,让他们将狮子犬抱走了。 自此,他再没见过它。 至于它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他也一概不知。 云晏羽小脸发白。 皇姐是在说,她不信任自己,甚至怀疑她会落得跟狮子犬一样的下场,是吗? 不、不可能。 她是他皇姐啊,血脉相连的皇姐,不是阿猫阿狗那样的畜生,他怎么可能抛弃她?是,皇姐和狮子犬一样都喜欢过自己,也都被自己伤害过、道歉过,可、可还是不一样的。 云晏羽张了张嘴,太多的解释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让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将自己的脸颊憋得发红、发烫,难堪异常。 甚至于他心底都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 皇姐的怀疑再正常不过。 谁让他没有善待狮子犬呢?谁让他取得狮子犬的原谅之后,再一次背叛它、抛弃它,让它自生自灭呢。 云晏羽如坠冰窟。 云初瑶这才满意。 挺好,还算听得懂人话。 这样想着,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九皇弟不妨好好想想,本宫先回去歇息了”,便转身离开。 只留云晏羽呆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忽略了自己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发酸发痛的双腿,眼神空洞地看着长乐宫禁闭着的殿门,涩声开口:“……狮子犬呢?” “啊?” 他身边的小太监愣了一下,连忙道:“回小殿下的话,那只狮子犬因为下人们的疏忽,生了热症,眼看着要不好了,才被长乐公主发现,带回了长乐宫,小殿下您放心,这狮子犬沾了您和公主殿下的福气,病都大好了,眼下正在狗舍呢!” 云晏羽身形一晃。 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上了心头。 他记忆里,皇姐并不是什么软和性子,也从不养猫养狗,对待他最喜欢的狮子犬也格外冷淡,从不会像清欢姐姐那样给狮子犬揉头梳毛,可最后的最后,竟是皇姐救了狮子犬,也是她给了狮子犬第二条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她为我做过这么多的事,我却一概不知,为什么我们明明是亲姐弟,我却半点儿都不了解她…… “小殿下?” 小太监看着云晏羽摇摇欲坠的身体和难掩苍白的脸颊,也是心头一紧,忍不住扶住了他的身形,担忧道:“小殿下,您没事吧?可要奴才寻个太医来。” 云晏羽的嘴唇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没说出一句话来。 小太监却意识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问道:“小殿下,您可是想见那条狮子犬了?” 狮子犬吗? 那只金灿灿、毛茸茸的小身影从云晏羽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他几乎记不住它的模样,连同过往的记忆也一道模糊了起来,这一瞬,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些许的冲动,他,想见它。 他想见见自己儿时的伙伴。 “好!本皇子这就去见——” 话说一半,那双充满绝望、哀求和痛苦的狗狗眼突然出现在了云晏羽的眼前,渐渐的,它的眼睛开始模糊、变形,最后,竟然与云初瑶的那双冷眸重叠! 云晏羽呼吸一窒! 良久,他才闭上眼睛,涩声道:“回宫吧。” 小太监一愣。 这是不想看狮子犬? 啧,小主子真是寻思一出是一出啊,心思变得比翻书还快,越发叫人捉摸不透了! 他心里吐槽,笑得却十分谄媚,一边扶着云晏羽,一边命下人们开路,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走出长乐宫。 “人都走了?” 云初瑶半倚在美人榻上,慵懒出声。 “回殿下的话,九皇子已经带着他的人离开长乐宫了,”锦梅应完,又偷看了云初瑶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殿下,奴婢瞧着九皇子的模样,似乎是真想悔过了,您觉得呢?” 云初瑶嗤了一声,没说话。 锦梅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下一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自公主殿下落水昏迷,九皇子不但不担心公主,还对着公主咒骂连连开始,她对这位小殿下的好感就降到了最低,眼下看懂了云初瑶的意思,她怎能不欣喜? 只不过她欣喜的同时,还有些担忧。 也不知道殿下以后怎么办…… 第131章 自作多情 云初瑶正闭目养神,还不知道锦梅的担忧,但锦梅的这句话,还是给她提了个醒,云晏羽确实不是什么好性子,自己今天没给他面子,直接拒绝了他,难保他不会记恨。 明日太学,他莫不是会对自己使绊子? 还是防备得好。 事实证明,这一次云初瑶似乎多想了,云晏羽进了太学,也没有坑害自己的意思,只抱着一本《诗经》埋头苦读。 云初瑶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到自己身边人的身上。 她的七皇兄经过了知识的洗礼,已然进步飞快,不但说话利索了不少,气质也跟着改进太多,再穿上这一身玄色长袍、青色玉佩,竟也是晋家儿郎的模样,端是一副世家贵子的姿态。 好不俊郎。 要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出入宫宴这样的场合,他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畏手畏脚、被人嘲笑,更不会被那些“士人”塑造成一个异族野人的形象。 当然,相比于外在与气质的改变,他在学识的提升并不算明显,唯有云初瑶才能感受到他的进步神速。 他像一块棉布,不停地吸收水分,哪怕是闲暇,他也会翻看书本、一笔一划地练着字,他的聪慧和努力无一不在帮助他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只是他落下的功课太多了,哪怕他很努力、很认真,光靠这两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追赶上其他人。 好在他还有云初瑶这个“小师父”的帮忙。 识的字也越发多了。 相比之下,一样坐在云初瑶的身边,一样初来太学的二公主就显得有些不务正业了。 不知是昨晚做了噩梦,还是又看话本看到了深夜,二公主看起来十分疲惫,黑眼圈大大的,眼睛肿肿的,刚进学堂,她就“哼哧哼哧”地趴到了木桌上,打起了瞌睡。 “昨晚没睡好?” 云初瑶看她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想,二公主还没反应过来呢,坐在二公主前面的九皇子云晏羽竟身形一震,猛地直起了身,心中狂喜! 皇姐看到我的黑眼圈了? 皇姐知道我昨晚没睡好了? 皇姐这是在关心我? 他心跳得飞快,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欢喜,忍不住道:“我昨天——” “我昨晚看话本子来着,”二公主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地说,“主人公是一只小狐狸,特别可爱,毛茸茸的,红彤彤的,为了报恩,才嫁给不爱她的书生,偏偏书生不喜欢她,还骗她,最后她的皮都被书生剥了,呜呜,心疼死了。” 云初瑶身形一顿。 合着它还不是一个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有点惊悚。 “所以,你是为了看话本,才熬了一夜?” “嘘,三妹妹,你小点声,别声张啊,这是一个秘密!”二公主连忙道,“我母妃要是知道我又看话本子了,她不得打烂我的手心、剥掉我的皮?” 云初瑶很难得地笑了一下:“那你也成小狐狸了。” 二公主:“……” 艳阳高照的天儿,她硬是打了个冷颤儿! 她冷,云晏羽比她还要冷,他不但身子冷,心也冷,像是被人用一盆冷水浇了满身一般,身心俱寒! 酸涩、失望、痛苦…… 齐齐涌上心头。 原来皇姐想要关心的人不是我,而是二皇姐啊,原来我是自作多情了啊,不!不是的!自己是皇姐最喜欢的弟弟,她怎么可能不在乎我呢?明明她连二皇姐都可以原谅的! 是,二皇姐没骗过她、没对她口出过恶言、也没逼迫她做过什么事,但她也讨厌过皇姐啊! 没道理皇姐都原谅她了,却不原谅自己这个跟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 更何况自己的确做过许多不好的事,皇姐不想理会自己,也很正常,自己不应该气馁,而应该弥补啊! 对! 自己好好对皇姐,用实际行动告诉皇姐自己已经知错了,皇姐面冷心软,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这样想着,云晏羽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勇气,当即拎起地上的食盒,大步朝云初瑶的方向走,诚恳道:“皇姐,这是奶嬷嬷亲手为你做的兔儿包,很甜很糯,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他眼睛亮亮地看着云初瑶。 云初瑶顿了一下。 她身旁的七皇子和二公主也身形一顿,三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地抬起了头。 云晏羽心尖一颤! 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皇姐三人之间的默契扎了一下,很疼,很酸,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让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难受得难以呼吸,只能用力地抿了一下唇,眼神紧张地看向云初瑶。 正对上一双淡色的眸子。 心,无端一凉。 “皇、皇姐……” 云晏羽紧紧地握着食盒,指节都微微发白,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慌,到最后,他竟提不起一丝丝的勇气,再不敢看云初瑶的眼睛,直接将食盒放到她桌上,快速道:“皇姐,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将它送给别人,或、或是丢掉。” 说完,他近乎狼狈地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心跳如雷! 没关系的。 他告诉自己,皇姐送给自己的东西,自己不也丢掉过吗?眼下皇姐也丢了自己送她的兔儿包,这才叫做公平。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皇姐会命人拿起那一盒的兔儿包,像丢秽物一样地丢开,他心里就委屈得厉害,眼圈也难过得通红,原来,心意被人践踏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想来,皇姐当时的难过也不比自己少上多少。 云晏羽紧抿唇瓣。 他的身后,云初瑶三人都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三妹妹,你吃吗?” 二公主张了张嘴,小声道:“反正我不吃,我怕他下毒,再药死我,七皇弟该不会想吃吧?” 云晏礼低头看书,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云初瑶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模样,忍不住道:“七皇兄已经不是曾经的七皇兄了,你再这么说,担心他恼了你。” 这些日子,云晏礼读了书、学了武、也明了理,自然不会像之前那样,跟狗抢食,更不会为了些许的肉干,对谁低头,看着别提多有骨气了。 云初瑶也很有成就感。 第132章 善!大善! “切。” 二公主翻了个白眼儿:“七皇弟恼不恼我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吗?啧,他怕是都忘了,当初云晏羽给他两口肉干,他就要跟着云晏羽走时的傻样儿了!” 还是傻点好。 傻兮兮的七皇弟更有趣一些,哪像现在,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早晚他会变成一个书呆子! 二公主暗搓搓地想。 “二皇姐。” 云初瑶无奈道:“那时候七皇兄还小呢。” 还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二公主:“……” 她“噗”了一声,差点儿喷出口水来,笑得直不起腰道:“他小?他哪小了?两个月之前的事,他能小多少?人高马大的,还小,啧啧,七皇弟,三妹妹说你呢,你怎么不回话啊?不想吃兔儿包了?” 云晏礼默默翻书。 二公主被他“装死”的行为气着了,忍不住白他一眼,这才直起身,想要拎起云初瑶桌上的食盒丢掉,未想,她刚一动作,夫子就走进了学堂。 视线落到了二公主的身上。 二公主身形一僵,头皮都无端一紧! 老夫子年纪大了,人也迂腐,对待云初瑶和二公主这两个突然出现在太学的女子,自然是看不上眼,只不过云初瑶读书认真,从不惹祸,他就算想发作,也没个由头,相比之下,二公主便有些欠收拾了。 他颤抖着手指头,指着二公主手里的食盒,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道:“朽木!朽木矣!” 这里是太学!不是膳房! 朽·二公主·木:“……” 她瞪圆了眼睛,近乎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云晏羽圆圆的后脑勺,银牙都咬得“咔咔”作响! 故意的! 云晏羽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是故意的! 他想害本公主! 二公主怒了! 云晏羽却爽了! 活该,谁让你拿走我送给皇姐的兔儿包呢?这回好了吧,夫子训斥你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手贱再拿别人的东西了! 他得意地勾起唇角。 可把二公主气坏了,但她也不傻,自然不会跟老夫子辩驳,谁让老夫子迂腐严肃,还更喜欢身为皇子的云晏羽呢?她只能抿着唇,将不忿咽了下去。 云初瑶皱了下眉,起身道:“夫子,这食盒是我桌上的。” “三妹妹!” 二公主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云初瑶会为自己出头,也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地拉了下云初瑶的袖口,小声地嘀咕一句:你傻了?这才偷看起了老夫子。 嘶! 老夫子的脸都黑成墨了! 完了! 这回她要跟三妹妹一起受罚了! “夫子。” 一直默不作声的云晏羽也直起了身,突然说道:“这食盒是学生送给三皇姐的,您要罚,还是罚学生吧。” 说完,他小脸紧绷! 夫子想罚云初雪,他乐得看热闹,甚至还想拍手叫好,可三皇姐不行,他欠她那么多,补偿她都来不及,怎么能害她受罚呢?倒不如自己站出来了! 未想,老夫子一听到云晏羽的话,脸色竟没那么难看了,甚至还捻了捻胡须,一边点头,一边称赞:“九皇子爱护手足、勇于担责!善!大善!” 二公主:“……” 善? 善个屁啊! 她攥紧了拳头,气鼓了脸,很不忿地瞪了云晏羽一眼,这才拉着云初瑶坐回座位,很不服气地说:“夫子可真偏心,明明是云晏羽的错,他却——” 话没说完,她便听到老夫子说了句什么,不由得心跳一慌,颤声道:“三、三妹妹?” 云初瑶叹息。 “三妹妹,刚才夫子说了什么?试?什么试?我们不是不参加科举吗?”二公主如丧考妣,喃喃道,“完了,我要完了,这回我真要完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考核啊! 还说什么丙等以下的学子要被赶出太学! 我呸! 你当本公主傻啊,不知道你这话是对本公主说的?以前的太学怎么没有考核一说,为什么本公主一来,文试出现了,武试也来了,说不准还会出现个骑试呢,这不是纯纯欺负人吗! 二公主很生气,二公主很愤怒,二公主觉得自己被全太学的人针对了! 她咬着笔头,一脸忿忿。 她要是没来过太学,没接触过兵法骑术,倒也罢了,偏偏她来了,偏偏她在太学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以往,她只知道大晋的周围有异族,却不知道异族和异族也是不一样的,有些异族来自海外,有些异族长在大陆,有些异族跟晋人同宗同源,有些异族茹毛饮血、尚存野性…… 这个世界像一幅画一样,渐渐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它生动又有趣,完全不同于枯燥刻板的《女戒》《女训》,让她难免痴迷、沉沦。 是。 她是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中庸》、《大学》、《论语》和《诗经》,可夫子在教学的过程中,抛出的那些引人入胜的小故事,还是让她感到惊喜,她自然不愿意再回女学。 可二公主又很有自知之明。 她不爱读书,记性也一般,偏偏考核又在三天之后,她就算把脑袋都学包浆了,怕是也难考到丙等。 她愁死了。 一整个上午,她都沉寂在焦虑之中,连夫子走了都不知道,等回过了神,她才一把抓住云初瑶的袖口,眼泪汪汪道:“怎么办怎么办,三妹妹,我不想走,太学好,你也好,要是再让我回到女学,我会疯的!” “背书。” 云初瑶将《诗经》塞到二公主的手上,一脸认真:“夫子说了,他只考他最近两个月讲过的内容,不多考,你把它们都背下来,不至于考个丁等。” 二公主哭丧个脸:“我之前没好好学,怕是背不下来。”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猛地抬起了头:“对了!七皇弟!” 云初瑶微愣。 “七皇弟没读过书,也不太识字,两个月前,他才来太学,对不对!”二公主激动道,“那他肯定不如我啊!我识字!我比他强!到时候有他给我垫底,我说不定不用离开了呢!” 云晏礼翻书的手微微一顿。 第133章 坠马案与云初瑶有关? 云初瑶也被噎了一下。 七皇兄是不怎么识字,但他认学啊,这两个月来,夫子教过的所有内容,他都时刻温习,确保能够倒背如流,眼下应付个考核,应该不成问题。 而二皇姐…… “二皇姐说的是,”她握住二公主的手,赞同道,“现在有七皇子给你垫底,你应该不用焦虑了吧?背书吧,这篇、这篇、还有这篇,全都要背,背完了,再默写,可行?” “行!” 二公主用力点头:“我有七皇弟垫底,我焦虑什么?背!我背!” 云晏礼:“……” 他歪了歪脑袋,有些茫然地看了云初瑶一眼,似乎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注定成为垫底,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学得晚,确实还有很多不足,还是继续努力吧。 这样想着,他更刻苦地学了起来。 云初瑶也默默翻书。 而二公主看了看云初瑶,又瞧了瞧云晏礼,也投身于书海之中,埋头苦读。 只不过她随性惯了,哪怕有心努力,没学多一会儿,也有些困了,脑袋一点一点的,竟忍不住地打起了瞌睡。 “别偷懒。” 云初瑶头也没抬,提醒道:“继续背。” 二公主一个激灵,连忙睁眼,坐在二公主身前的云晏羽也吓了一跳,当即直起了身,手忙脚乱地翻开课本。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皇姐想要提醒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云初雪,不由得脸色一白,难掩失落地垂下头。 明明皇姐也是这么教诲过自己的。 可惜。 一切都是过去了。 他在皇姐心里的位置已经被云初雪取代了。 该死的云初雪! 她所得到的一切,包括皇姐给予她的帮助和关怀,全都是属于我的,她这个可恶的小偷,不但偷走了皇姐,还一脸得意地看着我,真是坏死了! 云晏羽一边磨牙,一边恨恨地想。 “嘶!” 二公主留意到了他的眼神,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道:“三妹妹,你瞧见了吗?云晏羽偷偷瞪咱俩呢,这小王八蛋又憋什么坏呢!” 说着,她又忍不住提醒云初瑶一句:“不但他憋着坏,太子肯定也没憋好屁,要不他们怎么突然对你好了?你可要防着他们啊!” 云初瑶自然点头。 她也觉得太子和九皇子转变得太快,应该设防。 —— 偌大的东宫,寂静的大殿,几个小太监神色惶恐地站在原地,哆哆嗦嗦的,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只能听到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跳声! 气氛压抑异常。 “你刚刚说,阿羽坠马一事有眉目了?”太子轻轻地抿了一口香茶,不辨喜怒地开口,“你说说看。” 幕僚身形紧绷,脸色凝重,闻言,他立即躬下了身子,沉声说道:“回殿下的话,经查实,九皇子坠马一案的的确确与长乐公主有——” “住口!” 太子脸色一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掷到了地上,发出脆响,他咬着牙,怒斥道:“一派胡言!” 茶水四溅! 幕僚的脸上身上都湿了一片,他却无知无觉,表情依旧沉重,痛声道:“殿下,属下知道您重情重义,不愿相信长乐公主会如此行事,可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殿下不信啊!” 说着,他想都不想,直接跪到了地上,痛哭出声:“更何况长乐公主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您痛下杀手了!” 是啊! 其他幕僚也重重叹息! 前些日子,长乐公主手持薄刀,从太子的手上砍了一片肉来,不止如此,她还在刀上抹毒,痛得太子难以入眠,苦熬了六七个日夜,才送来解药。 这般心狠,这般无情! 她会给太子的疾风马下毒,却误打误撞地伤了九皇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啊! 何至如此! 幕僚又是心痛,又是愤慨,一个个捶胸顿足,连声道:“还望太子殿下早做决断啊!” 太子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铁证”,越看,他的心越沉,越看,他的脸色越白,看到了最后,他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深渊,连呼吸都越发困难! 阿瑶想要杀我。 阿瑶为什么要杀我。 我们明明是亲兄妹啊! 不,不会的!太子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证据,指节都微微发白,眼神却近乎偏执,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也许是有人想要陷害阿瑶!” 对! 一定是这样! 阿瑶的脾气虽然一般,也的确与自己越发疏远,可太子心里也清楚,他这皇妹绝不是喜欢使小手段的性子,哪怕真的恨上了自己,她也不会如此行事。 八成是有人恶意陷害! “属下附议!” 一直默不作声的锦衣男子突然开口:“诸位不觉得这些证据的出现太过巧合吗?” 他们查了数月,也没查出个眉目来,偏偏这两天的时间,证据突然出现,一出现,还是人证物证俱全,这样的巧合属实是让人心下不安。 其他人略一沉吟,也觉得锦衣男子的话颇有道理,若有所思道:“也许是有人想要离间殿下和长乐公主的感情?” “对!” 太子立即道:“一定是这样!”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证据,快速起身,大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孤不相信巧合,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还不如直接询问阿瑶了!” 这话一出,别说先前的幕僚懵了,就连锦衣男子都愣了一下,两方人马第一次达成一致,慌忙上前! “殿下!殿下三思啊!” 幕僚捶胸顿足! 按他们的想法,不管长乐公主是不是幕后黑手,他们都不会声张,尽力维持着一母兄妹的体面,不让人看笑话,也不让人瞧出短处,顺便再防一防长乐公主,这才是最好。 可太子如此的意气用事,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也让他们越发慌神! 毕竟长乐公主也不傻。 她要是真对太子下过毒手,太子这一上门,无异于打草惊蛇,让她有了防备,以后他们想借此威胁长乐公主,怕也是不可能了。 而长乐公主若是清白,也会因此与太子离心。 谁让太子也怀疑过她呢? 一举两失啊! 第134章 孤想信阿瑶一次 幕僚纷纷劝道。 他们刚开口的时候,太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心下犹豫,忍不住地停住了脚步,未想,幕僚们竟越说越离谱,言语之间,竟完全没将阿瑶当作自己亲妹妹的意思,只知道防备她。 太子的心里很不好受! 真相如何,还未可知呢,这些人怎么都防起阿瑶来了?万一阿瑶是清白的呢?万一阿瑶什么都没做呢? 尤其是他也怀疑过阿瑶。 阿瑶落水时,他怀疑阿瑶想陷害清欢、清欢流落青楼时,他怀疑阿瑶见死不救、清欢被竹熊抓伤时,他在心里怀疑阿瑶的身上可能藏有引兽草…… 然而,真相却并非如此。 他的小皇妹从未害人,一直都是最清白不过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听到周围人对云初瑶的怀疑时,心里才会升起近乎逆反的情绪,他想要证明、他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才是信任阿瑶的人! 这样想着,太子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他与阿瑶重归于好的机会! 毕竟他这皇妹性子虽冷,心却是软和的,乍一听说所有人都怀疑她,只有皇兄相信她的时候,他不信她会不感动! “够了!” 太子目光如炬,严肃道:“孤要见她!” 幕僚们面面相觑。 可到底是畏于太子的威严,哪怕他们心里百般不满,也只能低下头,应上一声是。 太子这才举步离开! 另一边,云初瑶读了一日的书,也有些疲惫了,课业刚完成,她便直起了身,跟二公主和云晏礼两人道了别,这才朝长乐宫的方向走。 云晏羽则跟在她的身后。 不知是他憋了坏,还是真心悔过,想要取得云初瑶的原谅,总之他这一整天,竟然都片刻不离地跟着云初瑶,云初瑶读书,他也读,云初瑶用膳,他也用,云初瑶回宫,他竟然跟去了长乐宫! 活活的跟屁虫! 云初瑶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可她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因为他的尾随而动怒,岂不是真如了他的意? 倒不如装作没看到了! 这样想着,云初瑶的脚步是加快了,头却始终没回过一次。 直到走近了长乐宫,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熟悉身影时,云初瑶才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又是疑惑又是狐疑地问:“太子皇兄,你这是……”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太子、九皇子都聚到这里来了呢? 云晏羽也很是惊讶! “太子哥哥!” 他快步跑上了前,好奇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也是来找皇姐的吗?” 太子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云初瑶,似乎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阿羽对阿瑶的态度竟然转变了这么多。 不过这也正常。 人不都是会变的吗? 自己会变,阿羽自然也会变。 他眼神闪烁,有些迟疑地说道:“孤、孤也是闲来无事,四处转转,刚巧遇见了阿瑶,这才过来说说话。” 这个理由云初瑶是不会信的。 东宫离长乐宫可不近,再闲逛,也逛不到这里来。 不过她也懒得多问,闻言,也只是随意地点点头,应了一声,便借口身子乏累,自顾自地回了长乐宫。 出人意料的是太子竟然跟了上来! 云晏羽也紧随其后! 这回云初瑶可以肯定了,太子就是奔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出于何种打算,他并没有挑明来意,而且是叙起了旧。 云初瑶也不戳穿他,他想聊,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个两声,同时,她还不忘瞟了太子好几眼,确定他是身形紧绷,心事重重,这才勾了勾唇角。 她倒要看看太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一个能当上太子的人,最擅长的正是忍耐,云晏宸也是真的能忍,他不住地说,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还不愿意步入正题。 饶是云初瑶的心性都有些坐不住了,直接道:“皇兄有话,不妨直言。” 这话一出! 太子的身形瞬间僵硬! 甚至于云初瑶所在的位置都能够清楚地看到太子脸上的犹豫和挣扎! 他似乎又不想说了? 云初瑶半垂着眸子,轻抿了一口香茶,淡淡道:“莫不是长乐多想了,太子皇兄并无要事想与长乐相商?” 她这么一说,太子就算无事,也得想出个事儿来,已经是骑虎难下! 太子无法,不由得苦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眼看着要说正经事了,云晏羽连忙打起了精神,坐直了身体,眨都不眨地看向了太子,竖耳听了起来! “阿羽坠马一事,孤已经查出了眉目,”太子艰涩出声,“只是现今的证据都在表明,凶手、凶手她——” “凶手是谁!” 云晏羽登时坐不住了,铁青着脸,道:“皇兄你犹豫什么!快说啊!到底是谁想要害我们!等本皇子知道了他的身份,非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云初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轻挑眉梢,饶有兴致道:“哦?” 太子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有趣,”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来,“真是有趣。” “阿瑶,你别误会,皇兄不是怀疑你,”太子连忙道,“你的为人秉性,皇兄都再了解不过,又岂会怀疑你呢?只不过你的长乐宫明显被人安插了钉子,皇兄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这才寻你一叙!” “什、什么意思?” 云晏羽呆呆道:“我坠马的事跟皇姐有关系?” “别胡说!”太子脸色一沉,训斥道,“此事若真与你皇姐有关,孤又岂会亲自见她?怕只怕是有人想要故意离间我们兄妹的感情!” 云晏羽的脸色还有些白,却也觉得太子的话有些道理,不住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可得好好查查,揪出那个歹人来!” 这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明显是相信云初瑶的架势,到底还是让她感到惊讶了。 多好笑。 前世她梦寐以求的信任竟在今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可惜她早就不稀罕了。 第135章 锦竹的背叛 云初瑶屈着指头,轻轻地敲了下桌面,发出清脆一响,屋里刹那安静,她这才抬起眼,缓缓出声:“不知太子皇兄寻到了什么证据,可否让长乐一观呢?” 太子自然不会拒绝。 云初瑶接过信纸,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粗略地扫了一眼,挑眉:“人证和物证都是这两天发现的?” 说着,她嗤了一声:“可真是巧。” “孤也这么觉得。” 太子沉声道:“料想着,应该是谁设下的圈套。” 说着,他又有些自得,你以为孤拿到了证据,会藏在心里,暗中防备阿瑶?殊不知孤对阿瑶最信任不过了,根本不会因为所谓的证据就跟阿瑶离心! 你的算盘是打错了! “喏。”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道:“这个名叫小月的宫女也带过来吧,不是说她亲手焚烧的物证吗?本宫想见见她。” 不一会儿,两三个侍卫便押着一个瘦小的宫女走了进来。 小宫女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很瘦、很矮,性子怯懦,相貌也十分普通,云初瑶看她也只觉陌生,料想着,她应该是个粗使丫鬟,等闲时候,怕是遇不见自己的。 果然,她一看到自己和太子,身子就有些抖了,不等他们问话,她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求起了饶:“殿下!奴婢知错了!” “哦?” 云初瑶有些好奇:“那你说说你都做错了什么?” 小宫女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了两下,才惶恐道:“奴婢、奴婢不该偷懒,不扫花坛旁边的小路,奴婢不该贪吃,多拿了两个白馍,奴婢还不该、还不该在长乐宫里焚烧药粉。” “药粉?” “嗯嗯!”小宫女一边哭,一边保证道,“下次!下次奴婢一定会把药粉拿到宫外烧去!” 云初瑶:“……” 她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没说话。 太子脸色微沉,寒声道:“你可知你烧的那些药粉,正是两个月前致使孤的疾风马发狂的罪魁祸首!” “只差一点!” 云晏羽也恨得磨牙:“只差一点!本皇子就死在了马蹄之下!你这贱婢!属实该死!” 小宫女大骇! 一时间,她都忘记了宫中规矩,猛地抬起了头,一脸震惊地看向了太子,惶恐道:“不、不可能,她明明说这些药粉都是治病用的,害不了人,怎么可能——殿下!太子殿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锦竹!是锦竹姐姐让奴婢烧的药粉!” 锦竹! 太子几人呼吸一窒,猛地看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倒是神态自若,只轻挑了下眉梢,淡淡道:“锦竹吗?带她过来罢。” “喏。” 锦梅连忙应是。 气氛越发凝重。 唯有云初瑶表情未变、神色未改,仍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茗,好像完全不被周围人干扰,姿态好不自在。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她掀起眼皮,看了锦竹一眼。 “奴婢锦竹见过太子殿下、长乐公主、九皇子殿下,”锦竹行上了前,礼数周到地行了一礼,道,“殿下万福金安、福泽深厚。”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自然不会让她平身,直接问道:“锦竹,你可认识这个小宫女?” 锦竹这才抬起眼,瞧了瞧宫女小月,又飞快地收回视线,低眉顺眼地说:“回殿下的话,奴婢不曾见过她。” 这话一出,小月也是大惊失色,连忙膝行上前,急道:“锦竹姐姐!我是小月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着,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锦竹该不会是想把罪责全都推到我的头上吧?! “殿下!她在说谎!”小月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后,表情难掩慌张,只咬着牙,道,“她认识奴婢,这一点奴婢的几个同伴均可证明!” “锦竹!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子脸色一沉,道:“孤最后问一次,你到底认不认识小月!” 锦竹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惶恐道:“太子殿下,奴婢、奴婢冤枉,奴婢不认识——” “满口谎言!” 太子怒斥:“来人!将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拖下去!狠狠地打!什么时候肯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带她进来!” 侍卫应道:“是!” “不!” 锦竹脸色一白,眼神慌乱地看向了云初瑶,颤声道:“殿下,公主殿下,您说句话啊,奴婢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一件不妥的事,殿下!” 云初瑶神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太子见此,也是心下一松,当即下令:“拖下去!” “殿下救我!” 锦竹尖叫出声:“公主殿下!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都是听了您的吩咐,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嗯?” 云初瑶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本宫吩咐你什么了?你倒是好好说说。” 锦竹呆呆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殿下,您这是不想承认了吗?” “放肆!” 锦梅脸色一沉,当即骂道:“你这贱婢,还敢血口喷人?可别忘了,公主殿下待你不薄,你勾结外人,诬陷公主,也不怕遭了天谴!” 事到如今,她要是再看不出锦竹的背后有个推手,岂不是个傻子了! “行了。” 云初瑶抬抬手,止住了锦梅的质问,冷淡出声:“锦竹,你继续说。” 锦竹俏脸发白,两行清泪都落了下来,一滴、两滴,砸到了地面上,她哽咽道:“殿下,奴婢忠心耿耿,从未想过背叛于您,可您的心太狠了,奴婢也会心寒啊!” 说罢,她对着太子的方向深深一拜,痛哭出声:“殿下!奴婢认识小月,小月烧毁的药粉也正是奴婢交给她的!奴婢助纣为虐,实在是有罪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晏羽最先沉不住气,质问道:“你想诬陷我皇姐?” “奴婢冤枉!” 锦竹尖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冤枉任何人,数月之前,正是公主命人给太子的疾风马下毒,最后误打误撞,才伤到了九皇子!” 第136章 宋清欢的形象轰然倒塌! 殿内瞬间沉寂! 只能听到锦竹的哭诉声! “奴婢也不想害人,只是公主之命,莫敢不从啊,”她痛声道,“奴婢只能在当月的初三初五,潜出皇宫,分别在同仁堂、金华堂买上足够的药粉,洒到疾风马的马厩之中!” 云初瑶赞道:“真是个好记性。” “殿下!” 锦竹抹了把眼泪,膝行到云初瑶的身前,哽咽道:“殿下!公主殿下!您是太子的亲妹妹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罪于你!您快承认了吧!” “一派胡言!” 太子气道:“长乐是孤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又岂会害孤?来人!还不将她拖出去打!” “太子殿下!”锦竹拼命挣扎,终于挣脱开了侍卫的手,尖声道,“您当真相信公主殿下不会害您吗!如果她不恨您!为何会在刀上抹毒!对您痛下杀手!” 太子身形一震! “她是在报复您啊!” 锦竹大声道:“她知道她因为宋清欢而落水!也知道她的绣鞋被宋清欢涂了油脂!更知道您欺骗了她!还包庇了宋清欢!所以她才会报复您啊!” 这话一出!满堂皆寂! 太子也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朝后仰了去! “皇兄!” 云晏羽呆到了原地,刚要怒骂,余光就看到太子身形打晃,似要昏厥,不由得扑上前去,焦急道:“皇兄你怎么样了?你这贱婢!还敢胡言乱语!要是气坏了皇兄!本皇子一定拿你是问!你——” 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嘴唇一颤,道:“皇、皇兄?” 你的脸色为什么这样难看? 难道锦竹说的都是真话?清欢姐姐当真害皇姐落水了?你也当真包庇了清欢姐姐? 不、不! 清欢姐姐那样善良的人、那样好的脾气,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云晏羽张了张嘴,刚要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季老夫人的寿宴上,清欢姐姐也害过皇姐!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 明明皇姐落水那次,她曾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害人,她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有拖着病体,下水救人,可为什么,真相会与她说的完全相反? 一时间! 宋清欢在云晏羽心里的形象轰然倒塌! 只留得废墟一片! 云晏羽小脸雪白! 太子的脸色也青青白白,难掩灰败,有那么一瞬,他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地缝里,永生永世都不出来的好,可他不能,他必须直面自己的偏心。 也必须在阿瑶的面前,承认自己的懦弱。 他张了张嘴。 半晌,只余苦笑。 他该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偏心是真的、隐瞒是真的、就连包庇都是真的,他云晏宸再不想承认,这些也都是真相,由不得他不认,可他的心好痛,一抽一抽的痛,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一眼阿瑶的表情,更不敢直面阿瑶失望的眼。 他不是一个好兄长。 也不配成为阿瑶的兄长。 阿瑶恨他、报复他,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呢? 这样想着,太子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强撑着身子,才勉强站了起来,涩声道:“阿、阿瑶,孤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咱们改日再续。” 说着,他脚步沉重地朝前走。 “且慢。” 云初瑶突然开口:“皇兄再忙,也应该等到真相大白再离开吧?不然这盆脏水岂不是要让本宫顶了去?” 太子怔住了。 难道—— 阿瑶当真不是凶手? 可他看阿瑶似乎对自己包庇清欢的事,并不意外,料想着,她应该早早就知道实情了啊,既如此,她想报复自己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太子神情恍惚地坐了下来。 “锦竹,本宫从不知道你的记性竟然这么好,连几日几时去的同仁堂都记得一清二楚,”云初瑶开口道,“想来其他事情你也应该记得吧?” 锦竹身形一紧,莫名有些不安,说:“奴婢、奴婢记性尚可,但也不是什么事都记得住的。” 云初瑶若有所思。 “那本宫是何日何时命你去的同仁堂?下令之时,殿内又可有旁人?出宫之际,你手中可持有本宫的手令?又是何人能够帮你证明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让锦竹的脸色越发苍白,竟是一句都答不上来,只颤声道:“奴、奴婢记不清了,奴婢只知道公主下令时,宫里是没有旁人的!” “哦?” 云初瑶笑了:“来人,还不请本宫的起居实录?好好看看本宫是何月何日何时,才跟锦竹密谋的大事!” 锦竹心跳一乱! 她慌道:“殿下,现在距离事发之时,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奴婢再好的记性,也记不太清了啊!” “哦?” 云初瑶挑眉:“那本宫说几个日子,你好好听听,看看它熟不熟悉?” 锦竹的心跳更慌乱了,隐隐还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她张了张嘴,正要回话,就听到云初瑶缓缓出声:“一个月前,本宫奉皇后之命看望宋清欢那天的正午,你在做什么?” “啊!” 锦竹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近乎惶恐地看着云初瑶! 云初瑶却神色未变,继续道:“依旧是上个月末,小雨、申时、御花园内,你是在同谁叙旧?” “哦,对了,”她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还有昨天傍晚你不是撞到锦梅了吗?当时的你——” “殿下!” 锦竹震惊道:“你派人跟踪我?!” 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初瑶,像是第一次认识云初瑶这个人一般,失望又愤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信我!为什么!” “啪!” 锦梅想都不想,直接扇了锦竹一个大耳光,一边骂,一边道:“你个贱婢,还好意思质问殿下?也不照照铜镜,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当真是恬不知耻!也亏得殿下没信任你,不然岂不是着了你的道儿!” “不、不是的!” 锦竹魔怔了一般,用力摇头,尖声道:“假的!都是假的!殿下她最信任我了!殿下她只信任我!你骗人!你们都在骗人!你不是殿下!” 第137章 她是水鬼!她不是长乐公主! 云初瑶眸色微凉。 原来锦竹也知道自己最信任她啊。 梅兰竹菊这四个大宫女都是陪云初瑶一起长大的玩伴,关系最亲密不过,其中,锦竹年纪算小,性子也最是活泼跳脱,很会讨云初瑶的欢心,时间长了,她自然也跟锦竹关系最好。 因此,她很少计较锦竹的偷懒,也不会因为她做错些许小事就惩治于她。 未想竟也助长了她的野心。 前世,她为了四皇子,选择背叛自己。 今生,她同样为了四皇子,诬陷自己。 不同的是重活一世的自己对她早已有了防范,不但命人跟踪了她,还记下了她做过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只等着她背叛自己的时候,再给她和四皇子致命一击! 果然,她的谨慎派上了用场。 云初瑶唇角微勾。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锦竹白着一张脸,满眼恐惧地看着云初瑶,尖声道:“你不是殿下!你不是长乐公主!” 若是以往,她肯定想不到这么多,可今时不同往日,长乐公主竟然怀疑起自己、防备起自己了,这不禁让她心绪翻涌,一瞬间,想起了许多曾被她刻意忽略了的东西! 比如,公主为何变了性子? 以前的公主也不爱说话,不爱笑,可她心里清楚,公主的骨头是软的,面对皇后太子和九皇子时,她是讨好的、卑微的、大气都不敢喘的! 可自打她落了水,人就彻底变了! 她变得心狠! 也不再视皇后如神只! 甚至还疏远了自己! 锦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心跳都越发地快,说不清是兴奋居多,还是担忧惶恐更多,当即尖叫出声:“水鬼!你根本不是长乐公主!而是索命的水鬼!”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 帝王之家最忌讳鬼神之事,偏偏锦竹还要撞上来,他们怎能不气,太子怒道:“混账东西!还敢胡言!” “拖下去!” 云晏羽也表情恨恨:“打死了事!” 锦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声喊道:“太子殿下饶命!奴婢虽然失言,但奴婢是冤枉的啊!长乐公主确实是害疾风马发狂的凶手!” 云初瑶气笑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忘往本宫的身上泼脏水吗?”她轻嗤一声,道,“也不知本宫的四皇兄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 “不!不是四皇子!” 锦竹彻底慌了神,连滚带爬地跑上了前,一把抓住太子的长袍,尖声道:“殿下!长乐公主在说谎!她在骗人!四皇子殿下清清白白!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您的事情!” 太子的脸色十分难看! 之前他还不知道是谁想要害自己,可看到锦竹这样焦急的表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老四这个混蛋才是幕后真凶! “殿下!四皇子他——” 锦竹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侍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侍卫却毫不心软,当即将人拎出了宫殿! 云初瑶的目光落到锦竹满是泪痕的脸颊上,心里闪过些许的不解——她的命都要没了,为什么还在帮四皇子说话呢?当真是因为所谓的爱不成? 真是使人盲目。 太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老四想拉自己下马,他自然知道,可他没想到老四的心竟然这么狠,一出手,就直奔自己的命来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想借此机会,陷害阿瑶。 这简直不能原谅! 可奇怪的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老四为何还会选在这个时间段陷害阿瑶呢? 难道他还有其他目的? 太子不自觉地多看了云初瑶一眼,正看到云初瑶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由得心下一软,刚要出声安慰,就见云初瑶突然直起身,脸色巨变! “阿瑶?”太子连忙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 云初瑶想都不想,就要开口,可抬头的瞬间,她才发现问话的人竟是太子,当即将那句脱口而出的回答咽了下去,冷着脸道:“无事。” 太子心下一痛! 果然。 阿瑶并不信任自己。 可这不是很正常吗?谁会相信一个言而无信,还会包庇外人的兄长呢? 太子心里发苦,涩意难平,只能深吸一口气,哑声说道:“阿瑶,昔日之事乃孤之过错,孤认,但坠马一案着实重要,还请阿瑶看在孤和阿羽都是苦主的份上,将你知道的真相告诉孤吧。” 云初瑶面露迟疑。 太子见她意动,也是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孤也想分担一二。” 云初瑶这才缓和了脸色,却没说话,只抬了抬眼,看了看坐在最角落位置的云晏羽。 云晏羽一愣。 太子却瞬间明白了云初瑶的意思,当即道:“阿羽,你先出去。” “啊、啊?” 云晏羽有点傻眼,呆呆地看了看太子,又呆呆地看了看云初瑶,眼底闪过一抹委屈,抿了抿嘴,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一直走出了宫殿,也没人拦住他。 他脚步沉重,很是失望。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云初瑶两人。 云初瑶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开口,眉头一直紧皱着,表情也有些凝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只是猜测,未必作数。” 太子立即道:“此事出于你口,止于我耳,绝不外泄!” “我怀疑,”云初瑶顿了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我怀疑四皇兄与寒山寺一案有关。” “咔嚓!” 太子手一抖,茶盏都摔到了地上! 饶是他早已猜到阿瑶可能会说出一些惊天秘闻,此时此刻,太子还是被云初瑶的话震到了,连声道:“阿瑶!此事当真?你可有证据!” 声音难掩激动! 若当真如阿瑶所说,四皇子的确与寒山寺一案有关,那太子想要拉他下马,岂不是轻而易举了?到时候他既能报阿羽坠马之仇,又能解决掉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甚至还有借助寒山寺一案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谓是一举多得啊! 第138章 借刀杀人 皇家兄弟,哪有什么亲情? 饶是太子自诩重情重义,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兄弟的机会! 只不过…… 云初瑶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地看了太子一眼,道:“皇兄,我刚刚说过了,四皇兄的事我也只是猜测,但不知为何,他似乎是盯上我了。” 这话太子是万万不信的。 阿瑶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她要没个证据,又岂会无缘无故地怀疑老四呢?他猜,阿瑶八成是知道了什么,却不好说出口罢了。 更何况老四也不是傻子。 他好端端,为何非要离间自己和阿瑶?还不是因为他想一举两得:一是他想让自己痛失左膀右臂,再无人帮衬,二是他想让阿瑶孤立无援,没办法拉他下马! 可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自己竟然主动找上了阿瑶,阿瑶也将真相告诉了自己! 赔了夫人折了兵? 活该! 太子心里解气,面上却露出些许凝重:“想来今日这一遭也是奔着你来的,你不妨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引得了老四的怀疑?” 云初瑶眉头紧拧。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一变! 太子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皇兄!” 云初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底的愤怒,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若是想查案,我可以帮你,你的人也可以不听我的安排,但你要保证,你们的所有行动都必须与我商量,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眸子一闪,道:“当然,如果你不想细查,也可——” “查!” 太子立即道! 他又不傻,这么好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只不过他还是有些谨慎,不由得提醒一句:“阿瑶,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都不要将我们的行动告诉任何人!” “自然。” 云初瑶笑意更深。 两人顷刻间达成了协议。 如此,太子倒也没再久留,只嘱咐了云初瑶两句,便走出了大殿,正好看到门口处来回踱步的云晏羽,不由地顿了一下脚步,道:“回宫罢。” “皇兄!” 云晏羽一见到太子,眼睛就亮了起来,连忙跑上前,连声问:“皇兄!皇姐跟你说什么了!” 太子拧眉。 寒山寺一案事关四皇子的未来,太过重大,哪怕是他的同胞弟弟,他也不会透露,闻言,只颔了颔首。 没有回话。 云晏羽的肩膀垂了一下,心中也有些失望,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了精神,认真道:“皇兄,阿羽还有一件事想要问您,求您如实相告!” 太子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头大痛:“你……” “清欢姐姐当真害过皇姐?” 云晏羽脱口而出:“她不但想坏皇姐的名声,还曾将皇姐推入水中,想要皇姐的命?皇兄,这是真的吗?那个锦竹是在骗人,对不对?清欢姐姐那么善良、那么柔弱,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皇兄!你倒是说话啊!” 一连串的质问让太子身形微晃、脸色青白。 他问了。 他还是问了。 可自己能怎么说呢? 难道要自己亲口告诉他,清欢无错,一切都是因为母后对自己的私心,才会让清欢对阿瑶动手?这样一来,阿羽会怎么看母后?又如何面对阿瑶呢? 一想到阿瑶,太子的心又是一痛,密密麻麻的疼痛自心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疼得他指尖发麻,不停战栗。 “……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几乎要了他所有力气! 他脸色惨白。 云晏羽也不遑多让! 他的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朝后仰去,好在小太监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云晏羽的身子,不然他非摔到台阶下头去不可,可站直后,他的身子还是颤抖,嘴唇也白得难看。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母后对她好、皇兄也偏心她,就连自己都将她当做亲姐姐,细心照顾,百般迁就,她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伤害皇姐! “阿羽。” 太子闭着眼睛,艰涩出声:“清欢固然有错,但她也有苦衷。” 苦衷? 云晏羽心下大震,近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了太子,眼神是如此的陌生,好像他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苦衷?什么苦衷? 她有苦衷,就可以随意地伤害皇姐吗?皇姐又有什么错!云晏羽心底的声音正在咆哮,他紧握双拳,死死地盯着太子的脸,心里有失望,也有悲愤! 太偏心了。 饶是他早就知道皇兄偏心,此时此刻,他依旧感到了自己心头的刺痛。 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皇姐,昏迷数天的人也是皇姐,皇兄却只说清欢姐姐有苦衷,甚至还想让自己体谅清欢姐姐,这样的嫡亲兄长,这样毫不掩饰地偏心,难怪皇姐都不要了。 还有自己。 之前的自己不也是偏心的吗? 云晏羽心下酸楚,眼圈也微微泛红,一股名为后悔的情绪几度升起,他白着脸,近乎艰涩地问道:“什么苦衷?” 太子唇瓣翕动,没说话。 云晏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惨笑一声,晃晃悠悠地朝台阶的方向走。 “阿羽!” 太子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拉住了云晏羽摇摇欲坠的身体,急道:“你想去哪?还不回宫歇息去!” 云晏羽白着一张脸,颤抖着说:“我要见她。” “清欢还在养伤。” 太子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底的酸涩,劝他说:“孤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要问她,可你要知道,她待你很好,也是真心实意将你当成了她的弟弟,无论如何,她都不欠你什么,你明白吗?” 云晏羽紧绷着小脸儿,全力地攥着拳头,良久,才卸下力道,颤声说:“我知道。” 他知道清欢姐姐对他好。 可他必须要见她。 “皇兄,你不用担心,我没想过要逼问她,”云晏羽轻声道,“我只想见见她,跟她说说话、叙叙旧。” 也重新认识一下自己曾经最爱的姐姐。 她到底是什么人。 善良柔弱? 亦或是—— 第139章 清欢姐姐当真受了苛待吗? 云晏羽都这么说了,太子再想拦他,也是拦不住了,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他两句,确定他听进去了,才放他离开。 良久。 云晏羽才行到了宋清欢所在的宫殿。 这一路不算近,但也不至于走上一个时辰,只是他心乱如麻,连走了两次错路,都无法回神,这才耽误了时间,好不容易赶到了目的地,云晏羽再一次踟蹰不前,停在了门外。 “九皇子殿下!” 倒是宋清欢的贴身宫女眼尖,一出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小身影,不由地唇角微勾,行上了前:“您是来看郡主的吧?快里面请!” 云晏羽唇瓣翕动,没说话。 小宫女也知道九皇子的脾气,自是笑意不减,一边引着云晏羽进屋,一边道:“九殿下来了,奴婢也就放心了,不然啊,郡主还不知道要难受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不等云晏羽反应,她又抹起了眼泪,哽咽道:“自打昨日郡主伤了脸、罚了跪,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以泪洗面的模样,看得奴婢都好生心疼!” “为何不用膳?” 云晏羽垂着眸子,轻声开口:“有人苛待她了?” 小宫女眼圈一红,垂泪道:“九殿下,奴婢知道您心疼郡主,只是……郡主不希望您为了她再跟亲人离心。” 一句不提委屈。 字字不带长乐公主。 可云晏羽却能轻而易举地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若是往常,他必定会勃然大怒,一心想要找皇姐算账,为清欢姐姐报仇,但现在,他却细细地琢磨了起来。 皇姐当真会在膳食上苛责清欢姐姐吗? 云晏羽猛地抬眼! 重新看向眼前的宫女! 她不到二十岁,生得还算俏丽,白净脸,樱花唇,头戴发簪、耳戴朱环,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最上好的料子,看着不像宫女,反倒像是小官家的小姐! 这样的人像是受过冷待的吗? 哪怕真受了苛责,她手指缝里流出个把簪子,不也足够她们主仆几人美餐一顿了! 更何况皇姐要真想教训她们,办法可太多了,像昨天那样扇她耳光、罚她下跪,不也没人质疑吗?没道理在这些小事上,再动手脚吧? 这样想着,云晏羽看向小宫女的眼神越发冷了。 他不知道这是清欢姐姐想拿他当枪使,还是这狗奴才自作主张,更不知道自己曾被这个贱人挑拨过多少次,他只知道他现在很愤怒,看向小宫女的眼神,也恨不能杀人! 小宫女暗暗勾唇,再度抹泪:“九殿下,郡主她心善,不希望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乱嚼舌根,可奴婢心疼——” “那你还胡言乱语个什么!” 云晏羽冷下了脸:“来人!还不将这个忤逆主子的狗奴才拖出去!打死了事!” 话音落! 小宫女大吃一惊,近乎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向了眼前这个小少年,正对上他冷漠的眼,不由得双腿发软,跪到了地上,颤声求饶:“殿、殿下,奴婢说错了话,求殿下饶了这个!” 云晏羽眼神冷冷:“顺便将郡主宫里的所有奴才都叫过来,让她们好好看看,忤逆主子究竟是什么下场!” “是!” 太监立即应道! 小宫女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俏脸瞬间惨白,身子也微微打颤,乌发之间的金簪都轻轻晃动了起来! 云晏羽看在眼里,不由得脸色更沉! 曾经的自己莫不是瞎了? 为什么会相信这狗奴才的鬼话! 尤其是这支金簪,它插在她的头上,颤啊颤,引人注目又耀武扬威,无时无刻不在嘲笑云晏羽曾经的愚蠢,他越看越怒,越看越气,忍不住大步上前,一把扯下簪子,狠狠地掷到地上! “狗奴才!” 他怒骂:“主子都用不上膳了,你还能穿金戴银?郡主的月例都被你贪去了罢!” 小宫女头皮大痛,眼底都泛起了泪花,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着九皇子的训斥,越听,她心里越委屈! 明明是为了主子打算,却反被人认为是忤逆主子,她能不窝火?可实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只能跪在地上求饶:“九殿下,奴婢知错了,求九殿下饶命啊!” “……阿羽?” 一道难掩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云晏羽身形一僵。 一瞬间,他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回头,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咳咳……” 宋清欢由宫女们搀扶着,缓慢地走上了前,余光扫到了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她也不动声色,只轻蹙着眉头,担忧地看着云晏羽:“阿羽,怎的这般大动肝火?可是我这小宫女笨手笨脚、办错了什么事?” “不是。” 云晏羽的身体绷得很紧,闻言,也没有看宋清欢的眼睛,只咬牙道:“她忤逆你,该打,该杀!” 宋清欢一怔。 小宫女找准了时机,连忙求饶,一边哭着认错,一边迅速地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言语间,自然是将宋清欢完全摘了出去。 宋清欢眸子一闪,这才垂下眼睑,劝道:“阿羽,不过是些许小事,不值得你如此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也不值当了不是?至于这个小宫女,自是该罚,不过也留她一条性命,让她将功补过得好,咳、咳咳……” 大宫女也劝:“九殿下,郡主身子不好,若是见了血,当心冲撞了不是!” 这话一出,云晏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宫女见血了,不由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看在郡主的面子上,本皇子饶你一命,要是下次还敢乱嚼舌根,可别怪本皇子不近人情,非要拔了你这条多事的舌头!” “是!奴婢知道了!” 小宫女心中窃喜,连忙道:“多谢九皇子殿下提点!” 云晏羽冷冷地看着她。 小宫女没有察觉,依旧沉浸在劫后重生的欣喜之中,心里满是得意,完全没看到云晏羽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小太监。 小太监会意,默默退下。 云晏羽这才收回目光。 放过你?下辈子吧! 第140章 我不喜欢这样不真实的你 云晏羽朝里走去。 他年纪小,个子不高,两条腿还是短的,走起路来,自是要比别人慢上一截,但宋清欢很迁就他,一路上,两人都并肩而行,直到入了里殿,宋清欢才坐下歇息。 许是连续跪了两天,又挨了打,她身子有些不适,哪怕是坐着,也不住地咳,看着十分虚弱。 云晏羽看着眼里,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张了张嘴,道:“你腿还疼吗?” “无、无妨的。” 宋清欢柔弱一笑,眼底还带着泪光:“本就是我的不是,哪怕挨了打,也是应得的,更何况初瑶妹妹已经手下留情了,只扇了我几个巴掌,罚我跪了四个时辰而已,不妨事的。” 云晏羽垂着眸子,用力地抿了抿唇。 “姑娘家的清誉本就重要,偏偏我……” 宋清欢捂着心口,愧疚道:“偏偏我喜欢自作聪明,误以为自己这么做,就能让初瑶妹妹和季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想,竟险些害了人。” 云晏羽紧紧地攥着拳头,还是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 难道是实话实说,承认自己完全不信她的话,也觉得她还会继续伤害皇姐吗?如此,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她? 当真要断了情意? 云晏羽脸色发白。 他做不到。 饶是他心里清楚,清欢姐姐做错了事,也实实在在地伤害到了皇姐,可他还是做不到恨她、疏远她,谁让她是真心待自己好的人呢? 自己已经失去一个皇姐了,再不能失去清欢姐姐了,不是吗? 他闭上了眼睛。 宋清欢也不由得多看了云晏羽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九皇子的状态不太对,似乎藏了很多心事,可转念一想,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可言?怕不是心情不好罢。 如此,她倒也没多想,再次开口:“阿羽,你、你这两日可看过初瑶妹妹了?” 不等云晏羽回答,她便苦笑一声,说:“也不知道初瑶妹妹怎么样了,一想到我险些伤害到她,我这心里就难受的厉害,阿羽,我想——” “清欢姐姐!” 云晏羽突然抬眼,一口打断了宋清欢的话,定定道:“你还记得我的小狮子犬吗?” 宋清欢一怔。 “狮、狮子犬吗?”她顿了顿,这才笑说:“我自然是记得的,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它吗?总是抱着它来回跑,说起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它了,它怎么样?是不是又长胖了?” 云晏羽张了张嘴。 没有。 它生了病,去了万兽院,过得很不好,还很怕人,自己远远地看了它一眼,瘦骨嶙峋的模样让他都险些认不出了,想来,除了皇姐,怕是也不会有人再提起它,看望它吧? 清欢姐姐也一样。 饶是她没说,他也能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看出她的疑惑和不解来,她似乎在说:狮子犬?为什么突然提起它了?你不说,我都快把它忘记了。 云晏羽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 也许是失望? 可更多的应该是恍然吧。 清欢姐姐连皇姐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都容不下,又岂会真心爱护一只小狮子犬呢?只是她寄住在皇宫,不得不讨好自己,关注自己的喜好罢了。 原来他的清欢姐姐并不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原来他真的看错了人。 云晏羽心里发苦,可更多的还是复杂,他沉默了很久,才很缓很慢地伸出了小手,轻轻地包住了宋清欢冰凉凉的指尖,一字一顿地说:“清欢姐姐,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亲姐姐。” 无论你善良与否,柔弱与否,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你为我做过的事,也都是真的,我不会忘记。 所以,你不要伪装良善了,好不好? 我不喜欢这样不真实的你。 还有皇姐。 我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再伤害皇姐了。 不然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恨你。 云晏羽紧抿着嘴唇,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宋清欢,黑色的眸子里都蓄满了泪水,他却不敢眨眼,片刻不移地注视着宋清欢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几分真心实意来。 可惜,他失望了。 宋清欢只怔了一下,便轻笑道:“知道的,阿羽也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说着,她还抬起手,轻轻地揉了下云晏羽的脑袋,很温柔地笑了笑。 可不知为何,云晏羽的脑海中闪过的竟是云初瑶的身影,他印象里,皇姐也很喜欢揉她的头,但不同于清欢姐姐冰凉凉的手,皇姐的掌心总是热的,放在脑袋上,也暖烘烘、热乎乎,若是到了冬天,她的手凉了,她也会抱一会儿汤婆子,再来碰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冰着了他。 只可惜当时的自己并不喜欢她的触碰,总是歪过头,躲开她的手。 她也很伤心吧? 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不亲近她,甚至还一门心思地讨好她最厌恶的人,她能好受吗?会不会也讨厌起自己这个弟弟呢? 云晏羽心头惶恐。 “阿羽,你脸色……” 宋清欢刚要开口,话还没说完,云晏羽便慌乱地起了身,说:“清欢姐姐,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等宋清欢反应,他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跑了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宋清欢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颔首道:“善棋,你去把燕儿带进来,好好问问她,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九皇子又为何变了性子? 善棋连忙应是。 半晌,她才重新回到里屋,沉声道:“郡主,燕、燕儿她没了!” 宋清欢手一抖! “燕儿这丫头胆子小,还爱钻牛角尖,九皇子数落了她一顿,她也就吓着了,”善棋看了宋清欢一眼,确定主子脸色未变,才继续道,“一路上她都慌里慌张的,走过池塘时,一脚踩空,直接跌了下去,等人捞上来,早就没气儿了!” “……确实是意外?” “应当是意外,”善棋想了想,才道,“燕儿落水时,身边好些个人,但离她近的,一个没有,大家还都是亲眼看着她没站稳,才跌下去的,想来只是意外。” 宋清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还是不太好看,轻喃道:“真是巧了。” 善棋心头微紧。 屋内越发安静。 第141章 引蛇出洞 清欢郡主的院里没了个小丫鬟,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放在皇宫里,不过是一两日的谈资,时间过去了,也没人记得了。 倒是长乐宫的宫人们都夹起尾巴做了人。 谁不知道长乐公主身边最得宠的梅兰竹菊四大宫女,都是一等一的精贵人,穿衣用度,礼仪规矩,即便是跟大家贵女作比,也都毫不逊色,眼下,锦竹出了事,大家惶恐归惶恐,心里却惦念着那个空缺,万一自己有机会补上呢?万一自己也成了大宫女呢? 自然是牟足了劲儿地想要表现! 云初瑶将宫里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只吩咐一句锦梅,让她多了解这些个小宫女,寻两个规矩的,提拔一二,这才又忙了起来。 她刚在太学考完文试,人是累了,可事儿还没办完,自是不敢耽搁,不带丫鬟、不带侍卫,孤身一人地潜出了皇宫。 很快,她便赶到了林家。 自林逢时高中状元,林家人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但住上了晋帝亲赐的宅子,出行还有小厮伺候,早已经不是一家三口都住在土坯房里的人家了,不过门楣是改了,宅子里住着的人却没变了性情。 这倒也在云初瑶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是林逢时啊,最清贵不过的人了。 云初瑶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打招呼,只一个闪身,进了小路,然后趁人不注意,纵身跃起,直接翻到了墙内! 顺利入府! 林家现在住的宅子是晋帝赐下的,不大,但五脏俱全,云初瑶很轻易地寻到了书房,见书房的门关得很紧,可能存放了重要的东西,她自然不会直接进去,而是躲到了窗户下,静静地听起了前院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道不疾不徐,很是稳重。 一道略显急促,大抵是小厮,嘴里还不住道:“大人,孙家夫人又递了帖子,说是要邀夫人和小姐去她家办的百花宴,隔壁的李夫人也差人上门,说要见见咱们夫人,对了,还有赵府的……” “不过是些许的小事,”林逢时开口,声音如温玉,“母亲自会取舍。” 小厮挠挠脑袋,也明白过来了,嘿嘿一笑,应道:“好嘞!小的明白了!” 林逢时颔颔首。 不一会儿,院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也行入了书房。 云初瑶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周围再无外人,书房里也只有林逢时的声音时,她才长舒一口气,轻轻地敲一下窗户。 “当!” 书房里的人沉默了一息,这才转过身,推开窗子,朝外看了过来,看到云初瑶的瞬间,他明显怔了一下,淡色的眸子都闪过一抹讶然:“公主殿下?” 说着,他目光微顿,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 不同于平日的雍容华贵,眼前的长乐公主只着了件灰褐色的短打,腰间系着的破布条儿上,还挂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葫芦,像是酒壶,再往上是黑黄的小脸、乱糟糟的头发,无论怎么看,她跟公主都不沾边儿。 倒像是个江湖人。 不过林逢时眼力超群,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不由得有些惊讶,轻声开口道:“殿下,您这是……” “掩人耳目。” 云初瑶说完,才抬了抬下巴,问他:“林大人,书房方便我进吗?” 林逢时愣了一下,自然点头,刚要转身开门,余光就看到云初瑶纤腰一软,直接从窗口挤了进来,干净利落地站到了书房里,道:“话不多说,我今日来访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他心下微凛,眼底闪过一抹严肃。 “寒山寺一案的漏网之鱼,或者说是伤害令妹的幕后黑手,我大抵是知道他的身份了,”云初瑶认真道,“但想要让他落网,怕还是需要令妹的帮助。” “您是想……引蛇出洞?” 林逢时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云初瑶的言外之意。 云初瑶颔首,没有否认。 没错,她的确想要引蛇出洞。 只不过她现在要引的人还不是四皇子,而是前世欺辱过自己的段小侯爷,谁让他总是试探自己、怀疑自己、甚至还命人跟踪自己呢?自己当然要露出个“马脚”,如了他的意啊! “虽是引蛇出洞,但令妹的安全,我可以保证,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涉险便是。” 云初瑶顿了一下,又道:“当然,你要是实在担心她的安危,拒绝也无妨,一切都要看你和令妹的意愿。” 她能理解。 毕竟林小妹是林逢时的亲妹妹,做兄长的,谁愿意让妹妹涉险呢,更何况寒山寺一案对女子的伤害太大,若是传了出去,难保不会坏了林小妹的名声,林逢时会犹豫、会拒绝,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再想引段小侯爷他们上钩,怕是有些困难了。 “臣想与舍妹商量一二。” 林逢时终于开口,竟没有直接拒绝。 云初瑶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林逢时会替他妹妹做决定,却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与林小妹相商,有那么一瞬,她还真有些羡慕林小妹,竟然有一个真心爱护她、还尊重她意愿的兄长…… “请便。” 云初瑶自然点头。 说罢,两人一同见了林小妹。 小姑娘养了个巴月,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人也胖了,看着都精神了,见到了林逢时,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挣扎尖叫了,只不过还是胆小,总是将自己缩成一团,不吭一声。 等云初瑶将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先前还胆小的小姑娘越发地张牙舞爪,龇着个小牙,像是要咬人。 云初瑶明白了。 她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想为自己报仇了。 怎么说呢,云初瑶对于她的决定,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这小姑娘可是在周家庄子都敢骂人咬人的人,没点小脾气、没点胆量,可还行? 不过还是那句话,她不会让林小妹涉险,也不需要林小妹做些什么,只是借一借她的“名字”。 云初瑶眸色微暗。 第142章 孝顺的二公主 有了林小妹的点头,云初瑶行事也方便了些,但在此之前,她还有其他事需要解决。 比如,太学武试。 云初瑶读书认真,练武也不曾偷懒,无论是文试还是武试,她都丝毫不惧,只不过文试已经考过了,眼下还剩了一个武比,她自然是要早做准备,争取一举夺魁,如此,她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太学读书。 次日,她一早便赶到了练武场,同她一起来的还有二公主云初雪。 “三妹妹,我好紧张啊。” 二公主心慌得厉害,来回踱步,道:“文试,我没考好,武试,我要是再拿个丁等,岂不是真要被逐出太学了?那我还怎么见人啊,宋清欢不得笑话死我?不行,我必须赢!” 她说得容易,真想赢,却是难如登天,要知道她是这两个月才正式学武的啊! “宋清欢不是被禁足了吗?” 云初瑶安慰道:“应该是你笑话她才对。” 这几天宋清欢险些坏了云初瑶名声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如今这京里的贵女,谁不知道宋清欢是个口蜜腹剑的阴险人?皇后再不舍,也只能狠下心来,罚她一罚了。 禁足个八月,也没什么问题。 提起这个,二公主也不焦虑了,眼睛一弯,小酒窝都笑了出来:“她禁足才活该呢,最好禁她个大半年,咱们去避暑时,她也要留在皇宫!咦?今儿不愧是武试的大日子,连云晏羽这个狗东西都来得这么早,人都到齐了呀?” 云初瑶环视一周,摇头:“八皇弟没来。” “他来不了了!” 云晏羽突然出声。 云初瑶身形一震,瞳孔微缩,猛地抬起了头,目光如炬,直射向了云晏羽,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我……” 云晏羽小脸一白。 他知道皇姐不喜欢他,也知道皇姐更亲近七皇子那个丑东西,可他从不知道,原来在皇姐的眼里,即使是老八那个废物,也是比自己重要的。 她担心老八。 甚至怀疑自己会伤害老八。 云晏羽又难过又委屈,忍不住红起了眼圈,可怜巴巴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这才小声说道:“王常在病重,八皇兄正在她那儿侍疾呢。” 不是我,我没有害人。 他用力抿唇。 云初瑶也蹙起了眉。 八皇子命苦,生母身份低微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体弱的,一年到头,总要病上个几回,后来更是早早没了,他也再没有人庇护,过了几年任人欺凌的苦日子,这才慢慢熬出头。 不过她印象里,王常在似乎是一年之后离世的,也就是说,她现在病得还不算太重。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 “王常在病了,他就可以不来太学了?“二公主的脸上一片空白,看着还有些呆,张了张嘴,才傻傻道,“那、那今天的武比怎么办?” “自然是告假了。” 云初瑶随口道:“武师傅还能逼他比武不成?” 二公主:“!!!” 她哀嚎一声:“老天爷!这么好的法子,本公主为什么没想到?早知如此,我也应该让母妃病上一场才是!不行!我现在就回宫!我母妃也病重了!” 云初瑶:“……” 你还挺孝顺。 “等等,你确定你母妃会帮你瞒着武师傅,而不是数落你一顿吗?”云初瑶顿了顿,又看了眼不远处,才道,“更何况现在也来不及了。” “啊?” 二公主呆了一下,也朝前看,正看到武师傅迎面走来,只觉心如死灰,哀叹出声:“完了,我真的完了。” 事实证明,没有最“完”,只有更“完”,武师傅刚一到场,武比便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公主,而她的对手竟是云初瑶! 二公主:“……” 心,更死了。 她悲催地站在擂台上,任由微风吹过自己的面颊,发丝渐乱,眼神渐空,看着颇有几分傻气,眼看着对面的云初瑶身形未动,嘴唇却轻颤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二公主立即尖叫出声:“认输!我认输!” 刚想跟二公主简单地过上几招,让她不至于输得那么难看的云初瑶:“……” 她默默退下。 第一场,云初瑶毫无意外地胜了。 接下来的武比,云晏羽、邓瑜之、云晏礼等人先后上场,败者下台,胜者继续,不一会儿,便决出了前几。 云初瑶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微沉,眉头也皱了起来。 二公主也有些坐不住了,疑惑道:“三妹妹,你刚刚不是也赢了吗?为什么不跟他们比?武师傅他故意的吧!” 十有八九了。 云初瑶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二公主的手,算是安抚,而后才举步上前,在武师傅的面前站定,行了一礼,才道:“长乐见过师傅。” 武师傅虎目微沉,没说话。 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但云初瑶不惧! 她不傻,自然知道武师傅是怎么想的,自己再努力、功夫再好,也是个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男人战成一团,平时也就罢了,毕竟自己只跟七皇子切磋,七皇子又是自己的亲兄长,只要管好下人,就传不出闲话,可今日的武试若是传到了外面,不但会害了自己的名声,还对武师傅无甚好处,武师傅不愿冒险,也很正常。 但异族打进大晋的时候,他会因为自己是女子就对自己手下留情吗? 当然不会。 云初瑶的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他只会觉得女子柔弱好欺,率先对女子发难! 她不愿沦为俎上鱼肉! 更不愿任人宰割! 所以,无论大晋有没有异族来犯,她云初瑶都要习武、都要有保全自己的本事,至于她会为了所谓的男女大妨放弃切磋?更是无稽之谈! 这武试,她非比不可! 少女不过十三岁年纪,生得比同龄人高挑些许,身子却瘦,一脸坚定地站在原地的时候,腰背笔直,眸光清冷,不带丝毫怯色,看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倔强和认真来! 武师傅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第143章 云初瑶vs邓瑜之 “长乐奉父皇之命,前往太学求学,求的是读书明理、武艺提升,若是避而不战,岂不是违了长乐的初心?”云初瑶正色道,“更何况父皇也曾答应过长乐,自长乐入太学之日起,一切待遇都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不会区别对待,武师傅,您觉得呢?” 所谓的流言,她不惧,父皇也不会在乎! 至于皇后怎么想? 与她何干! 云初瑶垂眸冷笑。 她都这么说了,武师傅还如何推辞?眉头虽然皱着,但也松了口,随手握住一旁的长棍,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狠狠一丢,冷声道:“接着!” “嗖!” 云初瑶想都不想,直接接了过来,眸底的笑意也一闪而过,有了这根棍子,怕是没有男人能进得她的身了,难怪武师傅这么轻易地点了头。 “瑜之,”武师傅没看云初瑶,直接道,“下一场,你跟长乐公主比武。” 邓瑜之。 云初瑶轻挑眉梢。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跟他切磋过,但邓瑜之的名声,她还是知晓的,光论武功,他怕是不比自己差,着实是个强劲的对手,眼下武师傅让他下场,未尝不是抱有他能赢下自己的期望。 只要自己输得早,就不用跟更多的男人切磋,自然也不会坏了名声。 属实是打了好算盘。 但云初瑶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她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但也没耽搁时间,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擂台,对着邓瑜之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邓瑜之轻笑一声,抱拳道:“公主先请。” 颇有风度。 如此,云初瑶自然不会客气,手持木棍,率先出招,直奔邓瑜之的面门而去,动作之快,几乎只能让人看到残影! “好!” 一道喝彩声响了起来! 二公主激动地喊道:“左勾拳!右勾拳!啊打!” 云初瑶:“……” 她一个手抖,木棍险些没拿稳,掉到地上,好在她眼疾手快,趁着邓瑜之也没缓过神的空档,再次出招! 邓瑜之轻松躲过。 两人武器相仿,武功相当,一时间,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不少人都看呆了眼! 长乐公主会武,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但以往,他们也没见公主跟谁切磋过,料想着,她的武功顶多比其他贵女高上一筹,可归根结底,还是个三脚猫的功夫,谁承想她竟然能跟邓瑜之对战! 这可是邓瑜之啊! “长乐公主的功夫这般好吗?” “不对吧,公主武功再高,也不应该是瑜之兄的对手吧?而且,我越瞧,怎么越觉得瑜之兄是在放水呢?” “嘶!”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竟都噤了声,定定地看向了擂台! 台上,两人还在缠斗! 邓瑜之手持木棍,却丝毫不见笨拙,打斗的间隙,他还有精力跟云初瑶闲话,姿态好不风流,如此,即使他不曾表现出来,云初瑶也知道心高气傲的他怕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甚至不曾将自己当作真正的对手。 云初瑶也没了试探的心思,出招越发凌厉! 邓瑜之这才正色起来! 不得不说,世家大族的底蕴着实丰厚,光是棍法,便种类无数,有那么几次,云初瑶都以为自己要获胜了,却也只是被邓瑜之虚晃一招,躲了过去。 不由得更为认真。 “想不到殿下的武功竟越发出众了,”邓瑜之眉眼微弯,笑问,“不过这招数看着熟悉,不知是师从何人啊?” “表兄好眼力。” 云初瑶应得十分敷衍,丝毫没有正面回答邓瑜之问话的意思,这一击不成,第二击也立马顶了上去! “谈不上,”邓瑜之笑了,“不过是记性好些罢了,殿下当年还小,怕是不记清了,这一招撩棍还是瑜之教您的呢,想不到殿下已经能融会贯通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云初瑶:“……” 那你还问! 不过这招数真是邓瑜之教的吗?她怎么没什么印象?云初瑶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前世,她亲近皇后,自然也愿意亲近皇后的母族,只是不知为何,相比于对待太子和九皇子时的激动热情,邓家对自己并不算热络。 云初瑶还小的时候,倒也去过几次邓家,同邓瑜之也算认识,不过谈不上交好。 等她长大了,邓瑜之也成了九皇子的伴读,进了太学,两人相处的时间是多了,关系却越发疏离,比如,邓瑜之面对自己,态度一向恭敬,从不唤她表妹,只一口一个殿下的称呼她,甚至很少有提及旧事的时候。 这莫名给云初瑶一种他在疏远自己的错觉。 可眼下,邓瑜之怎么突然提起了儿时的经历?还跟自己套起了近乎呢? 云初瑶并不觉得这只是偶然,她甚至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邓瑜之的改变跟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如此,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出招却越来越快! 邓瑜之唇角微勾! 双棍相对! “三妹妹!打他!打他脸!” 台下的二公主一边跳脚,一边大声喊道:“不对!三妹妹!你别打脸!你插他下盘!他疼了就知道认输了!” 她身旁的几个男子脸都黑了,想说什么,但碍于二公主的身份,他们还是没敢开口,只默默地走远了。 离她远点。 太危险。 “你嚷嚷什么啊!” 九皇子云晏羽也烦得厉害,一边踮着脚,满脸紧张地朝前看,一边又忍不住道:“爱看不看,不看快滚!” “你才滚呢!”二公主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想让我走,然后你再给你的好表哥呐喊助威?呵!想都别想!本公主才不走呢!气死你!” 云晏羽拳头一紧。 表哥是亲表哥,皇姐也是亲皇姐,谁输了,他都会心疼的好吧?谁像云初雪这么没心没肺,一个劲儿地乱喊! 不过他还是希望皇姐赢。 云晏羽紧握着双拳,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人,默默为云初瑶鼓气! 第144章 云初瑶与七皇子未免太亲昵了…… 云晏礼也皱起了眉头。 他倒不觉得妹妹会输,只是不知为何,一看到邓瑜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他心里就很不舒服,隐隐还会升起一股想要打烂对方笑脸的冲动! 怎么有人这么欠揍呢? 笑起来,更欠揍。 云晏礼微微抬眼,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了一抹暗光,刚要掩住情绪,余光就看到云初瑶身形一闪,竟掠到了邓瑜之的身后,对着邓瑜之的肩膀狠狠地砸了下来! “彭!” 邓瑜之没能及时躲避! 云晏礼却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笑来! 这是他教给妹妹的身法! 妹妹用上了! 正如云初瑶先前说的那样,邓瑜之作为金陵邓家的嫡出公子,最不缺的就是武学功法,对云初瑶的招数也都颇有研究,云初瑶想在短时间内赢过他,靠的只能是出其不意。 而云晏礼教给她的诡异身法正是她获胜的关键。 毕竟邓瑜之对云晏礼的了解还远不够,更捉摸不透云晏礼的身法,用它取胜,再正常不过! 眼看着自己的另辟蹊径取得了些许的成果,云初瑶唇角一勾,再次飞身而上,用邓瑜之完全不熟悉的招数与之对战,然后趁着对方手忙脚乱之际,猛地挥出木棍,直将邓瑜之逼到了擂台之下! 整个过程不过在两息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先前还游刃有余的邓瑜之败下了阵来! 四下皆惊! 尤其是邓瑜之! 早在云初瑶与他正式对战开始,他就隐隐意识到这位小公主的实力可能比他了解的还要强上许多,对战时,也越发认真,不成想他还是败了,还败得如此迅速,他不由得有些惊讶,当即抬起眼,看向了台上的云初瑶。 她一身劲装,墨发高束,衬得一双黑眸越发冷然,面无表情地看人时,更是平添气势! 邓瑜之心神微慑! 眼底的兴味不减反增! 他勾起唇角,正欲开口,余光却见云初瑶眼神一柔,突然对着自己斜后方的身形笑了一下,这一笑,恍若冰雪初融,再感受不到丝毫冷意。 邓瑜之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朝身后看了去。 正对上云晏礼的眼。 他正在与云初瑶遥遥对望。 两人是亲兄妹,关系也一向不差,再加上云初瑶是靠着云晏礼教给她的身法取的胜,下台后,自是要跟云晏礼好生交流一番,不自觉地多聊了几句。 邓瑜之看着他们,眉头越来越皱。 太亲昵了。 虽说是亲兄妹,没必要顾忌太多的男女大妨,可他们两人之间的气场未免太合了些,看着不像亲人,倒像是—— 尤其是云晏礼! 小公主是什么脾气,邓瑜之自是最了解不过,平日里,她对太子、对九皇子也都是这般亲近,邓瑜之看了自然不觉意外,可反观云晏礼看向云初瑶时的眼神让邓瑜之本能地感到了不爽。 他好像很喜欢小公主。 面对小公主时,也毫不掩饰他的亲近,甚至他还会用难掩敌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邓瑜之眉头一皱。 接下来的时间,他不再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云初瑶的身上,而是着重地观察起了云晏礼,看他的武功,看他的性情,顺便再看看他对其他人的态度。 很快,邓瑜之便得出了结论。 除了云初瑶,云晏礼对待任何人的态度都是没有态度,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跟旁人说,这个旁人,包括他的兄弟姐妹,也包括了武师傅。 真是……有趣。 他眸色微沉。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邓瑜之对云晏礼的观察,眼看着周围人陆续上擂,又先后取得了胜利,即将要轮到自己和云晏礼定最后的胜负时,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坚定地朝擂台走去。 她也想知道,正常比武的情况下,自己跟七皇兄究竟是孰强孰弱! “七皇兄,”云初瑶略一抱拳,认真道,“请赐教!” “我认输!”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正要热身的云初瑶都怔了一下,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道:“七皇兄?” 云晏礼唇角微抿,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弯弯眼道:“妹妹赢了。” 云初瑶:“……” 相比于输赢,明显更在意切磋的云初瑶愣了一下,她心中不解,面上却只有哭笑不得,一副难道自己在七皇兄心里只是一个在意输赢的人的表情。 好不容易到了台下,她才状似无意地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不是说要好好比一场吗?怎么直接认起输了?” 云晏礼没说话,却抬起了眼,看向了不远处。 云初瑶一愣,也看了过去。 正对上邓瑜之笑意浓浓的双眼。 云初瑶皱了皱眉。 他在干什么? 怎么又观察起七皇兄了? 几个月前,七皇兄初入太学的时候,也曾着过邓瑜之的道儿,暴露了自己从异族那里学来的功法,引得了武师傅的怀疑,不但搜查了冷宫,还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七皇兄百般防备,使他在太学几乎寸步难行! 而现在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云晏礼,这怎能不引起云初瑶的怀疑呢? 邓瑜之又要害人? 如此,也难怪七皇兄想要认输了。 甭管他邓瑜之想干什么,只要自己不露出把柄,他也是寸步难行不行! 云初瑶心下防备。 面上却一派平静。 武比虽然结束了,太学的学子却没有离开,一个个都赶去了跑马场,准备骑试,这一过程中,还发生了两个小插曲。 一是二公主“重病”。 为了避开骑试,小姑娘也是拼了,竟然顶着武师傅凝重的眼神和贵妃冰冷的视线,硬着头皮回了寝宫。 二是邓瑜之还在观察自己。 准确地说,应该是观察自己跟七皇兄。 云初瑶面无表情,心情却不太美妙,可饶是如此,她还在骑射一道,取得了最好的成绩,勒马收箭时,更是冷着一双黑眸,朝邓瑜之所在的方向看去,眼神里的警告毫不掩饰! 邓瑜之一怔,倒很好脾气地笑了笑,落在云初瑶和云晏礼身上的目光也随即收回。 许是他多想了罢。 左右他们是亲兄妹呢。 第145章 段家要大祸临头了! 这边儿,云初瑶武试骑试都比了个遍,倒也算是岁月静好,同在京城的段家,却因为云初瑶乱成了一锅粥! 段小侯爷刚从外面回来,脚步十分匆忙,额头也挂了汗珠儿,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大步流星地行去了段沁沁的闺房! 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扫了眼那只躺在地上的、已经被剥了皮的死猫,眼神都没波动一下,硬是从猫儿的身上碾了过去,厌恶道:“些许个小畜生,怎么这么大的味道?臭死了!还不快处理了去!” 段沁沁抿嘴笑。 许是夏天到了,又没有外人,她的衣着也不似往日的端庄,看着有些清凉,可饶是如此,她的衣裳还是被汗水浸湿了去,怀里的狸奴也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莫要丢了它,”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小猫儿,温柔道,“它是小橘儿的母亲,若是丢到外面去,小橘儿岂不是要伤心了?是不是呀?小橘儿?” 小橘猫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无趣!” 段沁沁脸一沉,狠狠地将它摔到了地上! 小橘猫却是个聪明的,落地的瞬间,它仅仅打了个滚儿,便避开了想要抓她的丫鬟小厮,嗖的一下,逃出了老远,眨眼之时,屋里连个猫影儿都瞧不见了! “废物!”段沁沁怒道:“你们一个个都傻站着干什么!抓住它啊!” “小妹!” 段小侯爷黑着脸,沉声道:“天天猫猫狗狗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段沁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嗤了一声,道:“我倒是想玩些有趣的,可谁陪我玩?那些丫鬟吗?我可没你的运气,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其他的,便是头竹熊,我都玩不了呢!” “玩玩玩!你单知道玩!大祸临头了你知道吗!” 段小侯爷又急又气,抓了抓头发,道:“长乐公主比完武,又去林家了!” “林家?哪个林家?”段沁沁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道:“今科状元所在的林家?一个细算起来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人家,也入得了长乐公主的眼?哦,对了,林逢时林大人美姿容,许是被公主看上了,也未可知啊。” “我呸!” 段小侯爷急道:“你以为长乐公主跟你一样,只知道想男人啊?人家去找林逢时可不是为了林逢时的脸!” 段沁沁一愣。 “你知道林逢时的妹妹有问题吗?”段小侯爷心慌道,“我也是才知道,林逢时的妹妹十有八九是周家庄子出来的!我这些天就觉得不对,一直让人跟着长乐公主、看着周家庄子,前些天有人来报,说周家庄子外面多了好些个人,像是在看守庄子,这意味着什么,小妹你不懂吗?” “你的意思是……” 段沁沁怔住了:“庄子里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证据?” “这倒是有些难办,”她想了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说,“不过这也只是咱们俩的猜测不是?你每次去周家庄子,不都戴了面具吗,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份吧。” 段小侯爷身形一僵。 段沁沁也意识到了不妙,拧眉道:“你暴露身份了?快说清楚!” “我、我面具被人扯掉过!”段小侯爷又悔又恨,“那个死丫头的胆子大得很,扯了我的面具,还想跑,我一气之下就命人砍断了她的手,还将她丢进了地窖,想留着点天灯,早知会有今日,我当时就弄死她了!” “她是林逢时的妹妹?”段沁沁脸色微变,又道,“不,她被砍断了手,还没人给她上药,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我不知道啊!” 段小侯爷有些抓狂:“我收买了个林家的小厮,听他说,林逢时的妹妹确实有些残缺,可具体哪残哪缺,他也不清楚,再说,就算林逢时的妹妹不是那个死丫头,也是有可能知道我身份的啊,因为、因为她掀我面具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呢。” 段沁沁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傻了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我现在不是说了吗!” “来不及了!” 段沁沁深吸一口气,道:“哥,你信我,你现在就去找你背后的大人物,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但你必须将你自己隐去,只说林逢时的妹妹可能将证据藏在了周家庄子,问他该怎么办,无论如何,都别主动提起你面具被摘的事儿。” “你、你怎么知道——” “呵,”段沁沁扯了扯嘴角,冷笑道,“你这些年,又是给这个送银子,又是给那个送礼物,也没见有人给你塞个职位啊?怎么今年就祖坟冒了青烟儿,有人要保你进刑部呢?你当我傻?” 段小侯爷的脸有些白了:“可人家大人物就是因为我面具被摘,才知道我的身份,进而跟我相熟的啊。” “那又如何?” 段沁沁看他一眼,道:“你不求他,难不成是准备自己等死吗?” 段小侯爷被噎了一下,心还是很慌,可一想到有人会帮自己解决掉这些烂摊子,他又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也许他真应该听妹妹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段沁沁突然道,“这位大人物究竟是什么人,有没有能力跟长乐公主碰上一碰呢?” “这……”段小侯爷顿了顿,“想来是有的,既如此,我也就听你的,将长乐公主的事都告诉他去,他要是信了,愿意动手,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愿,我也是没法子了。” 说罢,他才算下定了决心,转身朝外走去! 接下来的两天,徘徊在周家庄子外面的人明显增多,云初瑶却依旧无知无觉,每日长乐宫、太学两点一线,还算清闲,直到休沐这日,她才寻到了机会,离开了皇宫。 这一次,她只带了两三人侍从,还头戴帷帽、身着常服,一看就是想掩人耳目。 等到了林家,接出了个同样戴着帷帽的贵女,两人才一道朝周家庄子的方向行去。 第146章 真假云初瑶! 林小妹只比云初瑶小上一岁,个子却比云初瑶矮上不少,身子也弱,走几步路,都需要丫鬟搀扶,时不时的,还会轻咳几声,震得头上的帷帽都微微打颤。 云初瑶也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扶了下林小妹。 “殿下。” 林逢时对着云初瑶略点了下头,眼底闪过一抹感激,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略一颔首,示意自己的贴身小厮快些上前,为公主推开了大门。 一行人这才行入庄子。 自打进了正院,林小妹肉眼可见地不安了起来,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云初瑶的袖口,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大起胆子来,朝假山的方向指了指。 云初瑶一声令下! 几个侍卫连忙上前,动作迅速地搜起了假山,翻到最后,竟连地上的鹅卵石都掀了开,也没找出什么东西来。 林小妹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不解,想了想,她还是快步地跑进了假山,也翻找了起来,连头上的帷帽有些歪了,她都没有过多在意。 “小妹,你确定东西会在这里吗?” 林逢时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帮林小妹戴好了帷帽,这才温声问:“你再好好想想,穆姑娘是怎么跟你说的?” “石、石头!” 林小妹点了点地上的石头块儿,又焦急,又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假、假山!石头!藏在石头下面!” 林逢时不由地抬起眼来,看向云初瑶。 云初瑶颔颔首。 示意侍卫们继续搜。 可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属于“穆姑娘”的匣子还是没能找出来,林小妹怎能不急?忍不住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步,竟走到了池塘旁。 突然,她眼睛一亮! “啊!” 林小妹想到了什么,连忙朝池塘旁边的大青石头跑了去,微微用力,石头便被她推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木色匣子! 她心中大喜,当即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有些得意地朝林逢时所在的方向看了去,用力挥手,激动道:“匣、匣子!哥哥!我找到匣——” 话没说完,只听到破空一响! 一支长箭直奔林小妹的心口扎了过来! “小心!” 林逢时脸色大变,立即道:“有刺客!” 不用他提醒,池塘旁的林小妹便一个闪身,躲开了长箭的攻击,与此同时,她猛地抽出腰间的软剑,点了下足尖,朝刺客的方向飞身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刺客足有十余人,全都身着夜行服,脸戴白面具,看着训练有素,一猜就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身手更是各个利落,一看到“林小妹”如此反应,其中一个刺客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道:“有埋伏!快撤!” “想走?” 林小妹一把扯下帷帽,冷声道! 竟是云初瑶的声音! 再看她的脸,肤如雪白,眼如寒星,举止投足间,无不展现她的清冷贵气,就算说她不是大晋的长乐公主,怕是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锦菊!” 云初瑶厉声道:“拦住他们!” “是!” 先前还站在林逢时的身侧,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云初瑶的少女锦菊立即应是,竟也从腰中抽出了软剑,迎上前去! 锦菊是云初瑶身边唯一一个会武的大宫女,却因为四皇子的觊觎,不得不暂住宫外,眼下云初瑶有事,她自是要身先士卒,跟云初瑶一同应敌! 也是凑巧。 锦菊虽然比云初瑶大个两岁,但也没比云初瑶高上多少,扮起云初瑶来,竟是轻轻松松,唯一有些麻烦的是云初瑶太高、也太康健了,想要将自己伪装成瘦弱至极的林小妹,还真有些困难。 好在云初瑶是个聪明的,一路上,她都依靠在婢女的怀里,将自己衬得矮些,倒也没引起谁的怀疑! 如此,才算是将刺客都钓了出来! 人是来了,可想让他们全都留下,也是有些困难,云初瑶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同这些刺客缠斗,而她必须拿下的,也正是刚刚出声的那个人! 同样是刺客,同样的打扮,唯有他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事情的严重性,还下令撤退,这不正说明他是刺客首领吗! 这样想着,云初瑶也一剑刺向了他! 此人身高八尺,近乎魁梧,武功自是高强,眼看着自己的人都被包围了,他也当机立断,转身就跑,丝毫没有与云初瑶缠斗或是救助同伴的心思! 如此果决! 云初瑶被他勾起了兴致! 也是紧追其后! 正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眼前之人的身份定是非同寻常,武功也是极为高强,相比于那些想逃,却死活逃不掉的刺客,他的速度明显更快,对周家庄子也更为熟悉,三两个呼吸间,竟飞出了假山,行到了后院! 而这一路上,他都只顾着躲避,没有还给云初瑶一击! 他认识自己! 也忌惮自己! 云初瑶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此,她更不能放任他逃离了,这样想着,云初瑶眸子一闪,借着树枝的弹力,一个飞身,直接掠到了对方的身前,与此同时,她猛地举剑,对着他脸上的面具狠狠一劈! “咔嚓!” 面具碎成两半! 一张狰狞又陌生的脸露了出来! 这人明显吓了一跳,想都不想,竟直接抬起了手,想要挡住自己的面颊! 他是谁? 云初瑶眯起了眸子。 他会躲,说明在他眼里,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但事实上,云初瑶鲜少出宫,也很少认识京城的达官贵人,自然对他这张脸没什么印象,最多觉得他有些眼熟,很像是—— “吴大人?” 身材魁梧、貌若罗刹,确实是吴家男人的长相,再加上吴家又是四皇子的母族,云初瑶猜他是某一位吴大人,应该不会出错。 果然,云初瑶这话一出,男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鹰眸里,阴寒的杀意一闪而过! “长乐公主。”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 说罢,他再没了逃离的心思,当即手握杀威棒,对着云初瑶的肩膀狠狠地劈了下来,竟是想要杀人灭口! 第147章 四皇子的底牌 云初瑶武功不差,只是相比于常年征战、还见过血腥气的吴大人,少了些许的杀意,刚开始对战的时候,竟是三番五次地落于下风。 这也给了吴大人可乘之机! 他直逼上前,嘲讽道:“公主殿下你一介女流,不在宫里吟诗作画、练舞绣花,作甚要掺和男人之间的事?也不怕掉了这漂亮的脑袋!” “吴家先祖靠杀猪起家,这才跻身于豪族之列,你这么智慧,怎么不去劝劝你家先祖,让他安分守己,别掺和诸侯称霸呢?说不准你现在手里握着的就不是杀威棒,而是杀猪刀了!” 云初瑶随口道。 “你!” 吴大人脸色难看,咬牙道:“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好不厉害!” “吴大人刚刚不还称本宫为公主殿下吗?”云初瑶咄咄道:“怎么?说不过本宫,竟连本宫的身份都不敢承认了?” “你在激怒我?”吴大人冷笑一声,道:“还想拖延时间,等救兵?做梦!” 说罢,他出招越发凌厉! 云初瑶也借着两人对话的空档,渐渐找回了状态,面对吴大人的杀招,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手忙脚乱,而是从容应敌,甚至还能在两人对战的同时,对着吴大人的下盘频频出招,逼得他不得不且战且退,怒骂连连! 她依旧神色不改! 吴大人也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眼看着自己身上的划痕越来越多,云初瑶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惧怕,甚至还杀意显露,想要斩掉自己的头颅,他不由得有些慌神,刚要开口,余光就见一剑朝自己的面颊劈了过来! “不!” 他心中大骇,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 未想,他这一避,正中云初瑶下怀,她一个闪身,飞到了吴大人的身后,对着他的肩膀狠捅一剑,然后趁他哀嚎之际,一脚将他踹爬在地! 云初瑶动作迅速,自然也不会手软,吴大人趴下后,她立马将他敲晕,与此同时,还不忘检查他的唇齿衣裳,确定没有藏刀藏毒,才将人带回假山。 假山里的战斗也到了尾声。 十几个刺客死的死,被抓的被抓,看这情况,似乎也是形势大好。 可林逢时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人都自杀了?” 云初瑶走过来,问他:“只留这一个活口?” 林逢时点头,刚要开口,他身边的锦菊便道:“回殿下的话,这些人都是死士,眼看着逃跑不成,也就咬碎了嘴里的毒囊,选择赴死,留下的这一个,还是奴婢捏断了他的下颌,使他合不拢嘴,这才没有死成。” “不错。” 云初瑶勾起唇角:“我也留了个活口。” “吴大人?” 林逢时眸色微沉,认出了他的身份,说:“吴家旁支唯一一个入仕的公子,还在禁军统领的手下当值。” “难怪他一见我就躲。” 云初瑶冷笑。 他能不躲吗?父皇的禁军跟皇子有所勾结,还能出什么好事儿?再者,吴家主支与旁支之间的关系极差,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这已经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了,往日里,大家都笑话他们,却不成想他们背地里,还是一家亲,将其他人当猴儿耍呢! 这搁谁谁不躲? 想不到夺嫡之战最先落马的四皇兄也藏了几道底牌呢! 真是不容小觑。 云初瑶眯了眯眼睛:“这两个活口全都悄无声息地送回公主府,着专人看守,任何人不得擅闯,听见了吗?” “是!” 几个侍卫立即应道! 锦菊也擦擦汗,眼睛亮亮地看着云初瑶。 她在这四个大宫女里,年纪最小,性子还算稳重,唯有面对云初瑶时,才会显露几分活泼气儿,云初瑶见了,也是心头微软,却还是道:“再等等,等风头过了,我再接你回宫。” “奴婢晓得了。” 锦菊早有预料,虽不觉失望,但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她明白,只要四皇子还在一天,她想重新回到小公主身边都是天方夜谭。 云初瑶也没说什么。 毕竟事还没成呢,说得再多,听着也像空话,倒不如等四皇子落马,再将锦菊接回皇宫了,如此,她也没再耽搁,趁着天色还早,带人回了皇宫。 这一日,风平浪静。 次日要去太学,云初瑶起得算早,一进学堂,便看到二公主对她挤眉弄眼,料想着,她装病躲过了骑射,应该能够继续留在太学读书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不止是她,八皇子也能留在太学。 只是相比于二公主,八皇子的文试成绩不算太差,只比九皇子低个些许,勉强混了个丙等,却因为他生母大病未愈,没来读书,躲过了夫子的训斥。 二公主却惨了。 不但被夫子罚了抄写,还被夫子那句“连续三次弃考,等同丁等,也会被逐出太学”,惊得目瞪口呆,再没了窃喜的心思,也翻起了书。 而文试、武试,乃至骑射都得了甲等,力压一众宗室贵子的云初瑶,虽然得到了老夫子近乎违心的称赞,却还是宠辱不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动容来。 因为她还想着八皇子的事。 她印象里,王常在的身体虽然不好,但短时间内,还是不会死的,怎么还越病越重了呢? 前世也出过这一档子的事儿? 云初瑶微微皱眉。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读过书,写过字,便默默地思索起来,等课业结束,她起身回宫时,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今日早朝可发生了什么事?” 以前云初瑶很少会关注朝堂大事,还是她落水之后,才渐渐对朝中局势起了心,锦梅听了,也不觉意外,只怔了一下,便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可有人告假?” 锦梅环视一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小德子来报,说是吴景川吴大人告假了!” 云初瑶笑了。 她垂着眸子,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果然,她还没走多远呢,便看到四皇子正站在不远处等候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 四皇子露出一抹近乎轻佻的笑容来。 云初瑶的心无端一沉。 第148章 云初瑶!皇后是你的杀母仇人! 云初瑶知道四皇子一定会来找自己,也猜到他可能向自己求饶、也可能威胁自己、或是满怀恨意地看着自己,唯独没想到他竟然笑得这般真切,一副“你肯定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轻佻表情。 看来他是想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四皇兄。” 云初瑶走过来,神色冷淡地招呼一声。 四皇子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唇角一勾,连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都荡起了笑意,道:“小长乐,好久不见呢。” 油腔滑调。 云初瑶皱眉道:“四皇兄若是有事,大可直言。” “还是回宫再说吧。” 四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初瑶,意味深长道:“料想着,小长乐应该也不希望本皇子在这里跟你谈论大事吧?” 说罢,他竟率先举步,朝长乐宫的方向行去。 云初瑶防备之心更甚! 按理说,四皇子与寒山寺有所勾结、吴家主脉分支关系密切、吴大人身陷囹圄的事,都不是什么好摆平的,四皇子即使着急一些,也是应当,可不知为何,他却表现得毫不畏惧,甚至还明里暗里地想要拿捏云初瑶。 他不怕吗? 云初瑶心下微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等回到了长乐宫,她才堪堪落座,开口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她们呢?” 四皇子姿态散漫地靠在椅上,略带侵略性的视线从锦梅几人的身上缓缓扫过,挑眉:“也不退下?” 说完,他又低笑一声:“那你可别后悔。” 云初瑶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四皇子武功一般,即便是殿里只剩下自己和他两个人,他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云初瑶这才抬了抬下巴,示意宫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很快,殿内只能听到四皇子难掩沙哑的低笑声,他道:“想不到小长乐身边的宫女竟都是些好颜色的呢。” “不过,”他眼底的笑意更深,“她们比起锦菊来,还是差了太多。” 云初瑶眼神一冷! 锦菊! 他莫不是把锦菊抓走了! 自打数月之前,四皇子显露出了他对锦菊的恶心心思,云初瑶便片刻不停地将锦菊送去了宫外的庄子,等闲时候,也不会让她离开,生怕她被谁发现了去。 可昨日事出有因,她不得不请出锦菊,让她帮自己完成一出戏,未想,仅这一次,锦菊的藏身之所就暴露了出来! 要说这只是巧合,谁会相信? 十有八九是四皇子的人传出的消息! 但说来也怪,四皇子风流成性,通房、妾室、甚至是勾栏瓦舍的姑娘也一个不缺,没道理对锦菊起什么心思,可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不曾掩饰过自己对锦菊的欲望! 若说是真爱,更不可能。 他对锦菊动过手、施过暴、还时常冷落,实在不像是对待爱人该有的态度。 属实让人琢磨不透。 云初瑶眸色沉沉。 “不过话说回来,”四皇子笑道,“小长乐对本皇子未免太防备了些?竟不惜将锦菊藏得这么深,差一点,只差一点,本皇子就寻不到她了呢!” “本宫藏得再深,不也被你找见了吗?”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四皇兄,如果你想说的大事只是这些,那本宫这个做皇妹的,倒也愿意奉劝你一句,还是尽早回宫收拾去罢,也好为吴大人收尸不是?” 言下之意,你想用锦菊的命拿捏我,趁早歇了这份心吧! “哦?” 四皇子笑得更灿烂了:“小长乐这是不想要自己的小丫鬟了?当真?” “她再得宠得力,也不过是个丫鬟?”云初瑶神色冷淡地说,“料想着,也是换不得吴大人的。” “这话要是旁人说的,我信,可小长乐这么说,我是万万不会信的。” 四皇子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得意:“毕竟你为了她,可是做了不少事呢,不但得罪了本皇子,还命人将宫外的庄子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蚊虫都飞不进去,这态度可不像对个丫鬟的。” “你说再多,本宫也不会点头,”云初瑶垂着眸子,抿了一口香茶,这才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吴大人也不在本宫的手里,不是吗?” 四皇子笑容微顿,抬眼道:“小长乐,这玩笑可开不得。” “玩笑?” 云初瑶轻挑眉梢,反问:“四皇兄看本宫像是个喜欢说笑的人吗?” 四皇子拳头攥紧,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眼睛,像是想要看出她的虚实来,但显然,他失望了,因为云初瑶的眼里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我不信。” 他一字一顿地说:“太子如此待你,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地原谅他。” “是吗?”云初瑶垂眸浅笑,“那也总比小手段频出、甚至还收买本宫的贴身婢女用来诬陷本宫的人强。” 四皇子瞳孔微缩! 可下一秒,他眼底的惊色就被他隐藏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笑意:“我道是小长乐怎么突然恨上我了,原来是因为这等小事啊,误会,真是误会!” 他面上笑着,心里却对宋清欢恨意入骨! 若非她明示暗示,想要自己帮她报仇,自己岂会对长乐动手?他要是不对长乐动手,长乐还会设计捉拿吴大人吗? 当然不会! 该死的宋清欢! 四皇子的拳头握得更紧,指节都微微泛白,心里更是恨意滔天,贱女人,等他解决了小长乐的事,看他怎么收拾她! “长乐,你别不信,这真是误会,”他重重一叹,“你也知道,你皇兄跟清欢的关系一向要好,听她说,她是受了你的欺负,才落得的这般田地,心里也是难受,一时心软,这才应了她的哀求,想给你使个绊子。” 眼看着云初瑶的眼神冷了下来,四皇子又连忙补救:“当然,我也不是真想害你!” “不过是想着你跟太子的关系一般,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料想着,你也是缺个由头,同他彻底断掉情意,本皇子这才头脑一热,想出了这么个主意啊!” 云初瑶忽而一笑:“如此说来,本宫岂不是要感谢你了?” “这、这倒不必。” 四皇子干笑两声:“长乐不恼我,我都已经烧高香了,哪还敢奢求这么多,不过这件事的确皇兄的错,皇兄认,皇兄也愿意向你道歉,所以,吴大人是不是也应该放了呢?” 云初瑶看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抹讽意。 四皇子丝毫不恼,继续道:“当然,长乐你也不用担心,本皇子不是什么爱占便宜的人,赔本的买卖本皇子不做,自然也不会让你做。” 说着,他黑眸如炬,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一字一顿说:“本皇子愿意用锦菊的安危外加一个惊天秘闻来换吴大人的性命,如何?” 秘闻!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震! 她知道,四皇子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为的只是这一句“秘闻”,这是四皇子的底牌,也是他拿捏自己的底气! “这宫里的秘密多的是,可不是什么逸闻琐事都称得上秘闻的。” 云初瑶随口道。 “自然,”四皇子勾起唇角,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本皇子可以保证,这个惊天大秘密不但与你有关,还能左右无数人的生死,如何啊?” 说罢,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云初瑶的脸上,见她神色淡淡,一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清高表情,不由得心下微冷,露出一丝冷笑来。 真是傲气呢。 也不知道真相一出,你还能不能傲起来了! “小长乐。” 四皇子欺身上前,黑眸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眼,眼底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了,却一字一顿、轻飘飘地说:“你以为皇后是你的生母吗?” 这话一出! 云初瑶瞳孔一缩,眼底闪过一抹惊骇来! 皇后!生母! 前世,季母面目狰狞、难掩恨意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云初瑶的耳边—— “云初瑶!你是不是大晋的公主都两说呢!还嫡公主?想得倒美!” 季母为什么这么说? 四皇子又为何这样说? 临死前,关于自己身世的谜团云初瑶不是没怀疑过,可她现在羽翼未丰,身边又有皇后的人藏在暗处,自是不敢打草惊蛇、放手去查,未想,她不查,真相却往她的手里撞! 有人要拿自己的身世威胁自己! “嗯?” 云初瑶怔了一下,有些啼笑皆非地说:“四皇兄,你说笑呢不是?母后不是我的生母,那谁是?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然要是传了出去,可别怪父皇和母后罚你呢。” “说笑?”四皇子扯了扯嘴角,“本皇子可没有说笑的兴致。” 云初瑶抬了抬眼。 “这么多年了,小长乐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吗?”四皇子定定地看着云初瑶,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缓缓道,“也从未想过母后为什么只跟太子和九皇子两人感情深厚,完全不在意你的感受吗?”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云初瑶脸色一冷:“母后是我的生母,这点毋庸置疑,四皇兄若是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的话是真是假,你比谁都清楚,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把真相拿到你的面前,不是吗?!” 说罢,四皇子又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道:“当然,小长乐刚知道真相,一时间,可能很难接受,我能理解,也愿意给你时间,让你冷静下来,看只看小长乐怎么打算了,究竟是信我,放了吴大人,还是相信你的母后,任我将真相传得沸沸扬扬呢?” “你在威胁我。” 云初瑶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本宫害怕你的威胁?亦或是说,本宫看起来像个蠢蛋,可以任你忽悠?” 四皇子眉头一拧,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云初瑶却道:“你上嘴皮下嘴皮一碰,连个证据都没有,就异想天开地要跟本宫做交易,从本宫手里救出吴大人,本宫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证据?” 四皇子冷笑一声:“证据不是很明显吗?” 他桃花眼微眯,眸底闪过一抹冷色,一步步地逼近云初瑶,定定道:“皇后待宋清欢视若己出,对你却只有敷衍,这算不算证据呢?” 说着,他又想都不想地继续道:“你的品貌性情与皇后完全不像,也不算证据?你自出生,就没在坤宁宫养过一天,还不算证据?小长乐,你倒是个会自欺欺人的。” 云初瑶拧眉。 四皇子却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笑得十分恶劣,道:“更何况,你对皇后这般感激,可曾想过你生母的心情?又是否知道皇后非但不是你的生母,还是你的杀母仇人?”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震! 她猛地抬起眼,恼怒道:“一派胡言!” “小长乐,你若是不信,大可去查,”四皇子嗤道,“看看皇后是跟谁一起生产的?皇后产女当天又发生了什么?妖妃冷月她是怎么死的?想来你查出了真相,一定会对本皇子感恩戴德呢。” 妖妃! 云初瑶的心又是一颤! 她年纪还小的时候,也曾听过妖妃的大名,知道她是害父皇堕落至此的罪魁祸首,也知道皇宫曾因她的去世,而引发桩桩惨案,更知道她美貌有余,德行不足,老天有眼,才让她怀胎十月,生得一个死婴! 更多的事,她却不知道了。 这皇宫之中,关于妖妃的一切都是禁忌,谁敢提及,都会勾起晋帝的怒火! 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她,她可能与妖妃有关,甚至会是妖妃的孩子,云初瑶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一切皆有可能,毕竟皇宫里的人都知道,皇后和妖妃是同天生产的! 难道皇后生的是死婴,而妖妃才是自己的生母? 可又是谁交换的她们? 疑惑、怀疑、忐忑,还有一丝丝难以察觉的酸涩涌上了云初瑶的心头,让她心跳加快,心情也更为复杂。 可面上,她却冷静如初,反问道:“如此秘事,四皇兄又是如何知晓的?” 四皇子笑意更浓。 第149章 你以为父皇会保你吗? “我自然有我的手段。” 四皇子勾唇一笑,道:“左右不会骗人就是了。” 事实上,不需他说,云初瑶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四皇子的年纪是比她大,但也只大了几岁,哪怕他记忆力超群,也不会对老一辈的事有太多的印象。 想来他也是从他母亲贤妃那里知道的真相。 但贤妃是怎么知道的? 更准确地说,除了贤妃,还有谁知道? 皇后是一个。 她足够偏心,对太子好,对九皇子好,甚至会当着自己的面,故意亲近宋清欢,想要借此打压自己,让自己难过,所以她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的,那其他人呢? 父皇知道吗?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自己眼底汹涌的情绪! 她猜,父皇也是知情的。 十三年前的父皇还不是如今这个嗜酒如命、甚至不上早朝的昏庸君主,对前朝后宫他也都有把控,后妃产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会不着人看管吗?无论是皇后,还是妖妃,她们想在晋帝的眼皮子底下搞事的可能性都不算大,甚至云初瑶都怀疑,自己被人调包的事都是晋帝所为! 毕竟妖妃身体不好,生下自己后,更是活不了几天了,晋帝想让他跟妖妃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将其记到皇后名下,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因为妖妃的名声太差了。 哪怕是不知道她事迹的人,光听她的封号,也能听出朝中重臣对她的态度,云初瑶若是顶着“妖妃之女”的身份留在皇宫,日子过得肯定不如现在如意。 但事实上,如果可以选择,云初瑶宁愿自己是在妖妃名下长大的。 如此,她又岂会轻易地相信皇后,为了自己所谓的亲人,失去生命呢? 云初瑶紧攥双拳,一向平静的内心也难得地翻涌了起来,有酸涩,有恨意,也有痛苦,更多的却是释然! 难怪皇后不爱她,甚至视她如仇敌,原来她不是皇后的孩子,原来不是她不够优秀,原来她的生母另有其人!那些困扰了她十几年的疑惑和不解终于在这一刻通通解开! 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四皇子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轻翘起来,笑道:“看来小长乐也对自己的身世起疑了呢。” “还不够。” 良久,云初瑶才涩声开口:“单单这些东西,还不足以换走吴大人的性命。” 四皇子眼神一冷,直言道:“小长乐未免太贪心了,你可知你的身世一旦传出皇宫,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莫说是长乐公主这个封号,便是你公主的身份,你都未必能够保全!”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了然一笑:“小长乐,你莫不是以为父皇会保下你吧?” 云初瑶猛地抬眼! “大错特错!” 四皇子仰天大笑,眼底满是得意,讽刺道:“天真,太天真了,长乐,你信我,一旦你的身世暴露出去,父皇不会帮你,母后更不会帮你,等待着你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 父皇吗? 云初瑶心下微沉。 她从不是什么蠢人,也绝不狼心狗肺,父皇对她如何,她比谁都清楚,前世父皇临崩时,曾紧握着她的手,近乎艰难地叮嘱她,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信任何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至亲,云初瑶信了,但已经晚了。 他也许不是一个优秀的帝王,但对云初瑶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这样的拳拳父爱不是假的。 如此,她又岂会因为四皇子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轻易地跟父皇离心呢?可面上,云初瑶的小脸却是惨白白的,眼神里也带着无措,只能紧抿着唇瓣,努力地保持镇定,咬牙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信我,别问。” 四皇子近乎同情地看着云初瑶,温柔开口:“你不会想知道的。” 云初瑶睫毛轻颤。 “小长乐,看在你唤我一声皇兄的份上,我才将真相告诉了你,想来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说着,四皇子又耸耸肩:“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去给太子传信,让他参我一本,我保证,你的身世不出一日就能传遍整个盛京!” “锦菊呢?” 云初瑶突然道:“她没受伤吧?” 四皇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不由地鼓鼓掌,赞道:“果然,本皇子的皇妹果然是识时务的,那就合作愉快?不过你也放心,你皇兄不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像锦菊这么好的姑娘,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忍心伤她呢?” “你最好没有说谎,”云初瑶冷脸道,“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们的交易都会作废。” “放心放心。” 四皇子大笑一声,大手朝着云初瑶的肩膀搭去,调笑道:“我舍不得的。” 眼看着他的手要落到了自己身上,云初瑶的眼底划过一抹厌恶,那股从内心深处翻涌而上的恶心感让她险些没绷住表情,硬是退后了两步! “躲什么?” 四皇子轻挑了下眉梢,才意味深长道:“我可是你的亲皇兄啊。” 云初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亲昵了!太暧昧了! 几乎超出兄妹该有的界限! 以前她只觉得四皇兄太过轻浮,有些让人难以接受,总是能避则避,可现在,云初瑶突然意识到四皇子未必是将自己当成妹妹的,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全是轻佻和挑逗! 恶心! 像肥油腻在身上一样的恶心! 云初瑶几欲作呕! 是,自己不是皇后所出,但无论她的生母是皇后,还是妖妃,她都是父皇的孩子,只要她生父是晋帝,她跟四皇子就是血亲,四皇子怎么能—— 等等! 父、父皇的孩子? 轰! 一道闷雷从云初瑶的脑海中响起,震得她头脑轰鸣,脸色惨白,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不!绝无可能! 她猛地抬眼,枯井一样的眸子死死地盯在四皇子的脸上,像是想从他的眼底看出什么来! 四皇子被她看得心慌,黑眸闪烁了两下,这才挤出一抹笑来:“长、长乐?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第150章 什么叫两清?! 不等云初瑶反应,四皇子又连忙道:“长乐,本皇子说的不对吗?你本就是本皇子的亲皇妹啊!” 说着,他还挤出了一抹笑,将自己显得更为真诚。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 一直看得他头皮发麻、浑身都感受到了不自在,才堪堪收回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是假,但四皇子暧昧不清的态度,还是让她感到了恶心,尤其是她记性好,人也够聪明,几乎在察觉到四皇子动机不纯的瞬间,她就已经意识到了锦菊被四皇子盯上的真正原因! 锦菊的相貌性情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难怪! 难怪他会对锦菊如此关注! 云初瑶紧咬着牙关,口腔都有血味儿蔓延,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克制不住心底的恶意,想要一刀了结了四皇子,因为这条肮脏又恶心的臭虫,它不咬人,却膈应人的紧!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过他! “四皇兄,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洁,脾气还不好,谁要是不经我的允许,想要跟我勾肩搭背,我肯定不会容他的,”云初瑶一字一顿道,“断手断脚都是轻的,断子绝孙才是正经,你觉得长乐说得对吗?” 四皇子心下一凛,后背都隐隐发凉,干声道:“长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皇子怎么听不懂呢?” 说完,他连忙转移话题:“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明天,不不不,还是今天吧!今天傍晚!京城之外!你带着吴大人,我带着锦菊,我们不见不散!” “好。” 云初瑶冷冷道。 四皇子似乎还想说句什么,可一对上云初瑶冰冷的眼神,他就什么都不敢说了,甚至还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好像自己的想法都被她洞悉了。 这让他心跳一乱,再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一直守在殿外的锦梅才走进来,只是她脸色不太好看,一进殿,便忍不住地说:“四皇子殿下越发轻佻了,刚刚在殿外,他竟然——” 云初瑶抬了抬眼。 锦梅气得脸红,可看到云初瑶表情难看,她又生生地忍了去,咬牙道:“待会儿奴婢就把门口的小丫头都换了,免得四皇子每次来,都要勾搭这个,挑逗那个,再闹出闲话来!”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多难听啊! 哪有当兄长的人,专门调戏妹妹身边丫鬟的事儿?也就四皇子这么浑不忌! 锦梅一脸忿忿。 云初瑶也怒,自打他看出四皇子对自己的暧昧和轻佻,她对她这位皇兄就再没了一丁点儿的忍耐之心,只是她冷清惯了,不愿将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只敛着眸子,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心,漫不经心道:“这种事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锦梅眼皮一跳,猛地抬起头来:“殿、殿下?” 云初瑶却闭口不答。 不过她也是说话算话,哪怕她对四皇子没有丝毫好感,也会准时出京,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竹林,交换人质。 她赶到时,四皇子等人已经等待良久了,一看到云初瑶,他眼睛都亮了一下,笑嘻嘻地道:“长乐,你可算来了,喏,你的小丫鬟,仔细瞧瞧,她是不是一根汗毛都没少?” 云初瑶看了眼锦菊,眉头都皱了起来。 小姑娘身体好,又自幼习武,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是身姿笔直,像小树苗一样生机勃勃,但现在,她却白着一张脸,近乎虚弱地靠在另一个婢女的身上,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气息,看到自己,眼睛亮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喏。” 四皇子勾起锦菊的下巴,笑得很是邪气:“瞧瞧,这小模样是不是比之前还好看了些?” “放开她。” 云初瑶冷冷道。 四皇子一愣,笑得更肆意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下锦菊的脸颊,道:“长乐,皇兄不过是跟她说两句话而已,瞧你气的,这样吧,皇兄听你的,不碰她——” 话没说完,他对面的云初瑶突然动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抬脚,对着吴大人的后腰狠狠一踹,眼看着吴大人痛呼了一声,就朝前扑了去,她才一把抽出长剑,将他的肩膀捅了个对穿! “噗嗤”一声,鲜血喷了云初瑶一脸! 刹那死寂! 四皇子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脸颊瞬间涨红,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这才抽出了长剑,顺手接过了锦梅递来的手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淡淡出声:“你碰了我的人,我也碰了你的人,两清了。” 两清? 神他娘的两清! 我摸摸锦菊的脸蛋而已,你就扎透了我娘家舅舅的肩膀,你管这叫两清? 四皇子的脸都黑了! 吴大人更是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被软禁了一整日,本就身心俱疲,眼下肩膀又被人捅了,疼得他浑身抽搐,眼球充血,等听到云初瑶的这句话,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气晕了过去! 云初瑶瞥他一眼,拧眉道:“锦梅。” “喏。” 锦梅连忙上前,伸手试了试吴大人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晕了,才对着云初瑶道:“殿下,人没死。” 云初瑶颔颔首:“换吧。” 她说:“正好锦菊病恹恹的,吴大人也病恹恹的,我们谁都不算招待不周。” “长乐可真会说笑。” 四皇子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皮笑肉不笑道:“锦菊不过是用了些软筋散罢了,可谈不上什么病恹恹。” 说着,他心里憋了一股气,还要再说,余光却看到自己的幕僚阴沉着脸色,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四皇子这才强压下怒火,捏着鼻子道:“行行行,换吧,别耽误时间,赶紧换人。” 云初瑶自然不会拒绝。 两方人马同时上前! 不消片刻,便从彼此的手中交换了人质! 眼看着吴大人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却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四皇子心中一恨,冷冷道:“长乐,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云初瑶挑了下眉:“本宫不求来日,只要今朝!拿下!” 第151章 本宫宁愿鱼死网破! 云初瑶一声令下! 先前还隐藏在竹林里的侍卫们立即现身,将四皇子等人围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之间,四皇子人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们的人就已经被包围了,再看一眼从侍卫们身后走出来的太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初瑶!” 四皇子又惊又怒:“你怎么敢!你竟然、你竟然勾结太子!你是不是疯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云初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怎么这么蠢!竟然会相信太子!难不成她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她自己的身世吗?!这个蠢货!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他是浪荡了些,也的确风流,但同样,他也是个谨慎的人,平日里,他无论多么着急,都不会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竹林里,但今天不一样,他的手里有云初瑶的把柄,一个足以让云初瑶万劫不复的把柄,如此,他又哪里还生得起警惕之心? 可他没想到他的好皇妹居然如此愚蠢,为了太子,竟不惜置自己于死地! 不行! 他不能让他们得逞! 四皇子心跳如雷,只能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声道:“云初瑶!你想好了吗?当真要相信太子,不信我吗!你别后悔!” 说着,他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里竟多了一抹恨意,隐隐的,还有威胁!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四皇子咬牙道,“现在!立即!马上!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或是站到本皇子这边来!本皇子可以保证,一定会放你一马,不然,你别怪我将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了!” 云初瑶轻嗤一声。 他会传吗? 准确地说,他敢传吗? 如今的大晋可不是他四皇子的一言堂,太子等人都忙着拉拢权臣,瓜分势力,明争暗斗数不胜数,而且明眼人也都知道,这大晋境内,真正能做主的人还得是晋帝,只要晋帝还在,任谁都掀不起什么波浪来。 而晋帝正是云初瑶的后盾。 晋帝对妖妃的感情,谁不清楚?他为了她,可是血洗过朝堂,下过死令的,四皇子要是再敢议论妖妃,无异于虎口拔牙,一定会激怒晋帝,到时候再递上寒山寺案,四皇子别说是夺嫡了,便是自己和他母妃的命都未必保得住呢! 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将消息外泄! 更何况他有证据吗? 未必。 毕竟他若真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世有疑,又岂会在走投无路之时,才选择威胁自己?这不合乎常理。 如此,云初瑶又有何惧? “云初瑶!” 四皇子看着云初瑶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下更慌,一向轻浮浪荡的笑容也不复存在,连声道:“你想清楚了再做选择,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站在一旁的太子也眉头紧锁。 他不知道四皇子在威胁阿瑶什么,但他也不傻,自然猜到四皇子的手里有关于阿瑶的秘密或是把柄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心生担忧。 他不是一个好兄长。 但他也不希望阿瑶为了自己再付出什么。 哪怕他很需要这个机会。 太子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近乎艰难地说:“阿瑶,不如你再跟四皇弟好好谈谈?” “对!” 四皇子眼睛一亮! 他没想到太子会先一步松口,不由得心中大喜,一阵激动,连声道:“长乐,你听到你太子哥哥怎么说了吗?咱们好好谈谈,你想好了再做决定,如何啊?” “我已经想好了。” 云初瑶抬起眼,嘴角还挂着丝丝冷笑:“你想用一个不知真假的秘密威胁本宫,自然要承受本宫的怒火,不是吗?” 四皇子一听这话,险些气吐了血! 太蠢了!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个皇妹居然这么蠢,事到如今了,她还觉得自己在欺骗她,可问题是自己骗她了吗?根本没有!她的的确确不是皇后的孩子啊! “你这个——” 他强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还要低声下气地劝上两声,未想,云初瑶竟不耐烦了,抬抬下巴,直接道:“拿下他们!” “你敢!” 四皇子彻底慌了,色厉内荏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拿下你,本宫现在就会后悔,”云初瑶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有什么话,还是见了父皇再说吧!你们还不动手!” 侍卫们立即应是,一个个手握长剑,直冲上前! 四皇子大惊失色! 隔着人群,他竟对上了云初瑶的眼! 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幽深,看向自己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瞬间,四皇子只觉得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硬是淋了自己一头,让他身心俱凉! 不! 她不是蠢! 她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敢将她的身世外传! 四皇子脸色一白! 从他主动去长乐宫,想要跟云初瑶谈判开始,他就已经输了,偏他还洋洋得意,完全不将云初瑶放在眼里,只以为她是俎上鱼肉,翻不了身。 殊不知她宁死,也不愿受制于人! 是了。 如果这一次,云初瑶没有勾结太子,而是答应了自己跟她的交易,那下一次呢,自己还想从她的手里拿到什么,她会给吗?她妥协了一次,那就一定还有下一次,这一点,自己懂,云初瑶也一定会懂。 所以,她宁愿鱼死网破。 所以,她赌赢了。 四皇子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垮了一样,瞬间衰老了十几岁,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来,颓废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身边的侍卫幕僚也被太子等人一一拿下。 竹林再没了打斗声。 太子的幕僚们对视一眼,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缓了心情。 可太子却只看了四皇子一眼,便冷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而走向了云初瑶,有些担忧地问:“阿瑶,老四之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会不会影响到你?” 云初瑶瞥他一眼。 说实话,她没想到太子拿下了四皇子,解决了夺嫡大敌,竟然会担忧多于欣喜,当众抛下幕僚,询问自己。 但她不觉感动。 因为她知道,动动嘴皮子的事,太子一向都做得很好。 第152章 贬为庶人! 太子身形微僵。 不知为何,他现在一看到云初瑶,身体就紧绷得厉害,要是运气不好,对上云初瑶的眼神,那更了不得,他的脸皮都会僵硬起来,隐隐的,还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对方完全看穿了的错觉。 明明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藏什么坏心思,却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慌张。 “阿、阿瑶。” 太子有点慌,硬着头皮挤出了一抹笑来,才说:“你若是需要帮助,一定要告诉孤,孤会帮你解决。” 云初瑶收回视线,冷淡道:“不必。” 说着,她才抬起眼,朝四皇子的方向看了去,说:“至于寒山寺一案,怕是要劳烦太子皇兄多多费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太子立即道,“这是孤应该做的。” 云初瑶见他识时务,心里也还算满意。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借太子的手,解决四皇子这个麻烦,可问题是她手里没人,准确的说,她手里的人不是保护自己的禁卫,就是庄子铺子的商贾,亦或是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宫人,至于能在朝堂上说话的,几乎一个没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晋帝宠她,她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但也只能是个公主,只要是公主,她就没有插手朝堂的权利,更没有足以将四皇子完全拉下马的能力。 不然,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也不会是寻找盟友。 只可惜她的盟友现在还在太学,没有等到一个进入朝堂的契机,不然,她也不会将四皇子送到太子的手上。 但也有好处。 一是她自己不用费心,二是太子会帮她吸走一部分的火力,倒也算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云初瑶倒也不再冷着一张脸,而是露出些许的笑模样,任由太子几人难掩欣喜地将四皇子等人带走。 接下来的两天,太子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云初瑶都见不到他的人影。 每天起个大早,开始忙活,一直忙到夜色深了,也没时间休息,偏偏吴家又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太子的打击报复时刻都在上演。 但太子也不是傻子。 短短两天过去,他便整理好了寒山寺案的所有证据,借着御史的手,狠狠地参了四皇子一本! 无论是四皇子和寒山寺有所勾结,还是四皇子为人狠戾,竟然喜欢虐杀女子,亦或是四皇子为了不让真相曝光,竟然在京城刺杀长乐公主的事,全都是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晋帝震怒! 如此丑闻,已是罄竹难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所有出入寒山寺,并以虐杀为乐的官员贵子,无一不入刑斩杀,其所在的家族也没有轻易放过,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就连四皇子都被贬为了庶人,将被流放到岭南之地! 段小侯爷也没落得好儿。 他挑唆四皇子,让四皇子的人在周家庄子抢夺证据、妄图杀人灭口的事,已经传到了晋帝的耳朵,晋帝又岂会轻饶了他?完全不顾段家人的哀求,将他拖去了街头,砍掉了头颅! 据说他死前,又哭又闹,不住地哀嚎,拼命地求饶,完全没有了平日欺男霸女的嚣张劲儿,铡刀落下时,更是吓尿了裤子,成了全京城的笑谈。 云初瑶听了,也不由莞尔,心底的郁气都消了大半,问她:“那段老夫人呢?” 段家世代功勋,往上数个几辈儿,全都是为大晋掉过脑袋、流过血的,段小侯爷错是错了,但也不至于牵连到家中女眷。 只是段家人丁稀薄,只有段小侯爷这一根独苗苗,他没了,这一家子怕是也不会好了。 果然,锦梅唏嘘道:“段老夫人身体不好,听说孙子没了,她也没挺过去,当天就走了,至于段小侯爷他娘,也是个不经事的,说是吊了根白绳儿,也跟着去了,偌大的段家,只剩下段小姐这么一个人了!” 云初瑶垂着眸子,抿了口清茶:“她倒是命大。” 锦梅猜不透云初瑶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见她没恼,这才继续道:“不过这段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那也是她的命!” 一旁的锦菊嗤了一声,道:“她兄长都那个德行,她能是什么好人?”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慌道:“殿、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遭了! 她忘记殿下的四皇兄也不是什么好鸟儿了! 云初瑶哭笑不得:“他都被贬为了庶人、从玉碟上除名了,还跟我有什么关系?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大晋有第二个四皇子呢!” “殿下说的是!” 锦菊立马点头。 四皇子被贬为了庶人,她也再没了后顾之忧,软筋散的药效刚消,她就收拾自己的包裹,同云初瑶回到了皇宫。 她要留在小公主的身边伺候呢! 锦菊的心情好到不行。 云初瑶被她这么一打岔,也露出了些许的笑模样,抬抬下巴,才懒散出声:“贤妃呢?她这两天有没有动作?” 锦梅和锦菊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 “回殿下的话,奴婢一早就打听了,贤妃她最近规矩着呢,”锦梅道,“也就前天在养心殿外跪了一会儿,想为四皇子求情,见陛下没有应她的意思,她也没恼,由着宫人们将她扶回了钟粹宫,已经两日没出门了。” 四皇子犯了这么大的事,不但自己被贬为庶人,他的母族也遭了大难,只留了旁支一脉、没有官职的吴家人在京城,其余的,全都要跟着四皇子一齐流放去了。 唯有贤妃被训斥一顿,却没遭多少牵连。 因为她足够识时务。 云初瑶屈指,轻敲了两下檀木桌,这才缓缓出声:“锦梅,你挑两个胆大心细的丫头来,仔细地盯着贤妃去,别叫她钻了空子,再来害人。” 贤妃若是大吵大闹,死活都要为四皇子求情,云初瑶倒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可现在,她这般的低调隐忍,要说她没有报仇的心思,谁会相信呢? 云初瑶可不会大意。 第153章 云初瑶!你在威胁我! 不过在此之前,云初瑶还有事要办。 她吩咐锦梅两句,命她盯紧贤妃,不让贤妃闹出乱子,又趁此机会,将长乐宫的宫人都敲打了一遍,让她们紧张起来,免得被谁钻了空子。 等一切都交代好了,她才带着自己的婢子侍卫,一路行出了皇宫。 京兆府,牢房。 云初瑶的突然到来令官差狱卒都有些措手不及,一个个慌张地直起身,理理衣裳,擦擦汗珠儿,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云初瑶微微颔首,“吴家的人都关在什么地方了?” 为首的狱卒连忙带路。 一行人行入了牢房。 五黄六月的天儿,太阳炙烤得厉害,不见天日的牢房更是闷得惊人,云初瑶越往里走,越能闻到那股子酸臭的味道,眉头不自觉地皱紧了些。 狱卒的脸上也闪过一抹尴尬,点头哈腰道:“殿下,要不您先在这儿等等,小人这就把他们带过来?” 云初瑶摇头,继续朝前走。 只能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 也不知这些人是犯了什么罪,全身上下都是鞭打过了的痕迹,见贵人到访,一个个都对视一眼,计上心来,撑着身子,苦苦地哀求喊冤。 云初瑶目不斜视,直接走到地牢的最里面。 “长乐公主!” 最靠近门口的吴家人心下一惊,连忙直起身来,眼神防备地看着云初瑶:“你怎么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放肆!” 不等云初瑶开口,她身边的狱卒便忍不住了,脸色一沉,训斥出声:“公主在此,你也敢大放厥词?” 说罢,他一鞭子抽了过去! 吴家人又惊又怒,尖叫出声,牢房里充斥着各种嘈杂且吵闹的声音! 正是这时! 最里侧的牢房里传来了一声冷笑,青年难掩恨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冷漠和薄凉:“不是想见本皇子吗,作甚要跟他们耍威风?” “你倒是警醒。” 云初瑶抬抬手,狱卒便立即会意,将吴家人赶去了其他牢房,等确定这里只剩下自己和四皇子两个人,谈话的内容也绝不会外传的时候,她才堪堪上前,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四皇子的眼神波动了一下,脸色却依旧难看,冷笑道:“你过来干什么?看我笑话来了?滚!滚去找你的好皇兄去!” “你被关押了好几日,脾气倒是见长,”云初瑶轻笑了声,随口道,“想来狱卒和官差都待你不差吧?” 四皇子脸色一青! 浓浓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滚!”他吼道:“现在就滚!” 云初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悲悯道:“这么多天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或者说,你有没有疑惑过——明明贤妃还在皇宫,为什么不帮你打点狱卒,让你过得好受些呢?” 四皇子眼皮一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涌上心头,颤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你在骗我!” 他吼道:“我母妃是宫里的老人,父皇又最念旧不过,他不可能因为我的过错,惩治母妃,你一定在骗我!”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四皇子的心狠狠一沉,身子都如坠冰窟,寒冷和后怕让他指尖战栗,嘴唇颤抖,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更是恨不能吃人,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云初瑶,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恨不能将对方生吞活剥:“我云晏州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是! 他承认他对云初瑶的婢女起过心思,想要金屋藏娇,也承认他想将九皇子坠马的罪责推到云初瑶的头上。 可归根结底,她也没受到伤害不是? 他呢? 他自己被贬为了庶人,无缘大宝,只能像条臭虫一样活在人间,他的母族被流放,母妃也不知落了什么下场,他恨啊,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云初瑶记恨至此! “你当然没错。” 云初瑶冷冷道:“那些被你虐杀的女子,不过是最低贱的平民,她们能被你看上,已经是她们的幸运了,你怎么会错呢?你没错,错的都是我们,我不该棒打鸳鸯,而是要成全你跟锦菊,我不该澄清真相,而是应该如你所愿,同太子兵戎相见,我也不该不受你的威胁,应该将吴大人安全地送回四皇子府,顺便奉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如此,你才舒心,对吧?” 四皇子脸色更青! “事到如今,本宫也没心情跟你计较谁对谁错,”云初瑶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本宫只问你,你是想让贤妃活,还是让贤妃死呢?” “云初瑶!” 四皇子气得心脏抽疼:“你在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云初瑶道:“贤妃教子不严,本是大错,父皇心善,不取她的性命,已是格外开恩,可现在想来,没有母族庇护,没有皇子傍身,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 “你敢!”四皇子色厉内荏,“你以为这皇宫是你云初瑶的一言堂不成?你对我母妃下手试试!” “也是。” 云初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本宫还真想试上一试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 四皇子彻底慌了神,厉声道:“你敢!云初瑶!你这个大逆不道——站住!你给我站住!我说!我什么都说!你别动我母妃!” 云初瑶停下脚步,唇,轻轻勾起。 四皇子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背影,桃花眼里全是来不及消散的恨意,他喘着粗气,咬着牙关,恨不能咬掉云初瑶的一块肉来,可现在,云初瑶停下了,他却控制不住的颓然下来。 他,又输了。 四皇子闭上眼睛。 “第一个问题。” 云初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让人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她问:“关于我的身世,你是如何知晓的?” 四皇子睁开了猩红的眼,冷笑:“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啊。” 第154章 四皇子被气吐血了! 云初瑶不置可否地抬抬下巴,随口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偷听的。” 四皇子靠在牢房最角落位置的干草堆上,衣裳浅皱,黑发凌乱,看着难掩颓废,可他却不愿露出疲态来,只冷冷道:“你该不会想问我,我是从哪里听来的吧?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说的。” “你不说,本宫也猜得到,”云初瑶笑笑,“钟粹宫,贤妃处。” 说着,她抬眼,黑漆漆的眸子落到了四皇子的身上,不错眼儿地盯着四皇子的表情。 果然。 她话音落下,四皇子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 但他反应也快,还不等云初瑶更仔细地探究他的表情,他便眸子一闪,将自己情绪尽数隐藏了去,冷冷道:“随你怎么想,也许猜对了呢?” “还有谁知道?” 云初瑶道:“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言而有信,不再去找贤妃的麻烦。” 四皇子气得够呛,咬牙道:“云初瑶!我说得很清楚!我是偷听!其他人知不知道!我哪清楚!你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查!” 云初瑶的心沉了沉。 她最担心的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 这皇宫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自己的身世当做底牌,想要威胁自己、压榨自己、让自己为他们所用。 说一句任何人都有嫌疑,怕也都不算过分。 但很快,云初瑶又将这个危险的想法压了下去,还是那句话,父皇不是傻子,他若是知情,那他一定会封锁消息,不让这件事外传,反之,他要是不知情,那更好不过了,毕竟晋帝都不知道的事,还会有几个人清楚呢? 自己还是安全的。 这样想着,云初瑶的脸色才缓和一些,继续道:“第二个问题,你之前说,皇后是我的杀母仇人,你可有证据?” 四皇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大笑出声:“长乐,你果然信我了!” “是!” 他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锁定在云初瑶的身上,一字一顿又异常清晰地说:“皇后正是你的杀母仇人!” 这话脱口而出后,他的身体都微微紧绷,指尖也轻轻战栗,却一脸严肃地继续道:“妖妃入宫后,最得圣宠,皇上都一度为她冷落后宫,皇后看不惯,自然要在妖妃的膳食上动手脚了。” 说着,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道:“不然,她也不会早产不是?” 如果说,前些日子的云初瑶还在疑心皇后,怀疑妖妃的死与皇后有关,那现在,她听到了四皇子的指认,就已经有足够的把握证明皇后并未害过妖妃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在四皇子的记忆里,皇后没害过妖妃,不然,他也不会说得如此模棱两可。 至于皇后是否真的无辜。 云初瑶自己会查。 四皇子靠在干草堆里,本应该闷热难忍,可现在他却身心俱凉,尤其是他抬眼的瞬间,对上云初瑶云淡风轻般的眼神时,更是难以掩饰自己心底的慌意! 她到底……信了没有? 应该信了吧。 他有些心慌地想,自己刚刚表现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她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在说谎?再说,她不信也没关系,只要能挑拨她跟皇后的关系,让她们二人离心,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不是吗? 他云晏州不好受,你们也别想好过! “说吧,还想问什么?” 四皇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熟练地勾起唇角,笑着说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你都可以问,问吧。” 云初瑶轻挑眉梢,似笑非笑道:“本宫想问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不,”云初瑶缓缓地蹲下了身,黑漆漆的目光落到了四皇子的脸上,一字一顿地开口,“你一定知道。” 四皇子瞳孔一缩!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别开脸,冷声道,“你这么有本事,这么受宠,怎么不去问父皇?想来父皇一定会告诉你真相——唔!你!唔!” 云初瑶单手扣住了四皇子的项颈,一点点地施力,直到四皇子的脸变成了猪肝儿色,她才轻飘飘地开口:“你最好不要激怒本宫,知道吗?” “咳!咳咳!” 四皇子咳得惊天动地,不停干呕,狼狈得让人不忍直视。 “所以,你说还是不说?” 云初瑶缓缓开口,还要继续,刚刚还俯在地面的四皇子突然动了! 他一个闪身,躲开了云初瑶的手,与此同时,他一把抓起地上的干草,朝云初瑶的脸上狠狠丢去,试图打乱云初瑶的节奏,而后,他一咬牙,当即欺身而上,试图将云初瑶压到地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之间! 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儿,四皇子就扑了上来。 可云初瑶丝毫不慌,四皇子冲来的瞬间,她一个抬脚,直接踢到四皇子的小腹,将他踹了个四仰八叉! “噗通”一声,四皇子摔得眼冒金星,连爬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云初瑶看了看四皇子的惨状,身形微顿,这才道:“说实话,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上许多,这样三脚猫似的功夫,不如留着对付老鼠去了,同人较量,你还差得远呢。” 四皇子挨了一脚,喉间腥甜,强忍着,才没吐血,可一听到云初瑶这话,他再也忍不住了,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你、你——” “说,还是不说?” 云初瑶眼神平淡,声音里也不无威胁,可四皇子听着,却忍不住头皮发麻,全身紧绷,她道:“再过些日子,你就要流放岭南了,也不知你是想自己走着去,还是由人抬着去呢?” 说着,她又笑了:“不过本宫也知道,你最是纯孝不过,想来是不想自己一个人走的,不如让贤妃娘娘——” “我说!” 四皇子吼道:“我说还不行吗!”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眼底满是恶意,咬牙道:“这是你非让我说的,要是真相不如你心,你可别怪到我的头上!” “这是自然。” 第155章 究竟是不是早产…… 四皇子脱口而出:“云初瑶!你不但不是皇后的孩子!还可能不是父皇的种儿!” 果然。 云初瑶闭上眼睛。 自打看出四皇子对待自己的暧昧态度时,她便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存疑,甚至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毕竟四皇子浪荡归浪荡,却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不伦的心思,没道理会看上自己不是? 只是她不知道,这件事父皇他知晓吗? “继续。” 云初瑶开口。 四皇子偷瞄了她一眼,见她半垂着眉眼,一脸的冷淡,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试探着道:“难道长乐也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云初瑶掀了掀眼皮,看他。 她瞳色很浅,眼里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如枯井,如寒潭,看一眼都能让人冷到心坎儿里,四皇子心下一凛,再没了探究她的打算,眼神一闪,张口便道:“其实——” “想好了再说。” 云初瑶缓缓出声:“若是没有证据,可别怪我不信你的话,再寻贤妃对峙了。” 四皇子脸色一青,差点骂人! 云初瑶这个贱女人果然没有信自己的意思!甚至还要威胁自己!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恨!实在可恨! 可事到如今,他再恨她,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字一顿道:“长乐既不信我,又何必多问!” “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 云初瑶道:“谈不上不信任你,不是吗?” 四皇子一听这话,差点冷笑出声,可他刚挨了一脚,前胸和小腹都疼得厉害,笑都不敢大声,只能嗤道:“行,我说,我说行了吧!” “妖妃入宫那年,我六岁。”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听宫里人说,父皇从外面带回了个绝色美人,养在了身边,为了她,他还一度冷落后宫,我听了,也忍不住好奇,想要见她一面,看看她如不如传闻中那般美貌……” 说起来,他也算幸运。 彼时,皇宫里的女人正因为妖妃的出现心生防备,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妖妃的宫里安插人,想要得到更多的、关于妖妃的消息,可晋帝对此却多有不喜,每发现一个有异心的公公婢子,他都会勃然大怒,将人丢去乱葬岗。 整个后宫都阴云密布。 好似风雨欲来。 如此,妖妃所在的宫殿自然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固若金汤,等闲之人,怕是想要靠近一些,都是无法。 偏偏四皇子的运气极好,他想看妖妃,却进不去宫门,刚要歇了心思,不想,一直待在后宫,连门都不愿出一次的妖妃竟然出现在了御花园! 那一年,四皇子不过六岁,纵有心欣赏美人,也不过是个小孩儿,心思单纯。 可饶是如此,他见到妖妃的第一眼,还是被她的美貌震住了,一时恍惚,只觉自己置身于仙境,对方也是一位仙姿玉质般的神妃仙子,等他回过神来,仙子已经轻扶着腰身,步步生莲似的朝远走了去。 许是他记忆力超群,也许是妖妃的美貌太过慑人,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四皇子对那一天发生的所有事,还是印象深刻,自然也记得对方略显隆起的小腹和扶着腰身时的芊芊玉手。 她好像怀有身孕了。 可问题是刚刚怀孕的人会显怀吗? 如果是现在的四皇子,他一定会买通妖妃身边的婢子,探究一番对方怀孕的真相,好好询问对方,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生父又是不是晋帝,再不济,他也应该将自己的怀疑告诉贤妃,让贤妃寻找机会,暗中调查。 但很可惜。 彼时的四皇子年纪尚小,根本不觉得妖妃刚有孕就显怀的事,有什么不对。 直到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中间的关键,妖妃的早产究竟是偶然,还是被皇后陷害,亦或是——并非早产,而是足月而生? 前者倒是好说,若是后者,呵,长乐公主的身份绝对另有乾坤! “然后呢?” 云初瑶问他。 四皇子说得口干舌燥,刚停下,就听到云初瑶这么问他,不由一愣,呆呆道:“然后?没有然后了啊。” 云初瑶看向四皇子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道:“所以说,你根本没有调查,也没有证据,只凭借自己儿时的记忆,就认定本宫的身世存疑了?” “我……” 四皇子张了张嘴。 其实,他也查了。 只是他调查得太晚,曾经在妖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早已经因为妖妃的突然离世,而受罚陪葬,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也被埋葬到了黄沙之下、皇陵之中。 他什么也没能查到。 以前他不觉得自己的记忆有问题,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猜测是否有错,可云初瑶这么一问,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呆了。 十多年前,只有六岁的自己当真看到妖妃微微隆起的肚子了吗?是眼花?还是妖妃单纯地吃撑了呢? 四皇子不得不想,一个六岁孩子的记忆可能并不可靠。 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虑表现出来,闻言,只闪了闪眸子,道:“万一呢?万一你的身世真有问题呢?长乐这么有本事,自己去查不是更好?” 云初瑶一脸复杂地看着他:“本宫很闲吗?” 言下之意,本宫可不会因为一个六岁孩子的记忆,大动干戈,不然也太蠢了些。 四皇子身形微僵。 莫名有一种自己被骂了的错觉。 “你爱信不信。” 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抹冷笑,说:“我也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 “哦?”云初瑶笑,“那就多谢四皇兄了。” 阴阳怪气! 四皇子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笑脸,心里恨得不行,但也没多说什么,冷哼一声,便别过头去,不再开口。 云初瑶见他一脸忿忿,却没有丝毫的狐疑,心下稍松,也没了谈兴,随意地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地牢。 一直走出老远,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衣裳都被冷汗打湿,心口也微微泛凉。 她可能不是早产。 她也可能不是父皇的孩子…… 第156章 借人参? 云初瑶离世前,她的婆母季夫人曾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说她不是大晋的嫡公主,甚至都不是大晋的公主。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云初瑶的心里,却重若千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后如何,她不在乎。 可父皇…… 她为什么不是父皇的孩子呢?她的生父又是谁?生母是如何认识的父皇,又是如何被父皇带进的皇宫?父皇他是否知道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并非他的骨肉呢? 想来是知道的吧。 不然母亲也不敢自由地出入御花园不是? 太多的疑惑萦绕在云初瑶的心头,让她身心俱疲、头痛欲裂,有那么一瞬,她也将自己微薄的希望寄托于四皇子的记忆力上,他那么蠢,记性会好吗?也许他真的看错了,也许他真的记错了呢? 云初瑶揉了揉眉心,头,更疼了。 “殿下。” 锦梅看着云初瑶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忍不住扶了把云初瑶的身体,劝道:“殿下,马上要回长乐宫了,您还撑得住吗?若是走不动了,奴婢这就让人备轿去。” 云初瑶摇摇头,没应声,继续朝前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长乐宫,她也只想待在自己的寝殿,好好思索一下自己跟四皇子的对话,看看自己有没有失言的地方,可她没想到长乐宫里,竟然来了一位出人意料的访客。 “小八?” 她有些惊讶道。 八皇子也有十岁了,虽说不算是少年,但也不是个小孩子,只是不知为何,他长得比同龄人要慢了许多,明明比九皇子大了好几岁,个子却没高多少,看上去,也是瘦瘦小小的一只。 再加上他母妃病重,他侍疾的同时,难免心中忧虑,操劳了几日,他看着更憔悴了。 不但个子不高,身子也瘦,脸色也白,看着可怜巴巴的,不像龙子龙孙,倒像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儿。 饶是云初瑶跟他没有多少感情,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连忙打起精神,对他道:“八皇弟来了,怎么命人通报一声,快快落座,锦梅,你去拿两盒桃酥过来。” “三皇姐。” 八皇子鼻子一酸,险些落泪,艰声道:“晏诚冒昧来访,实在是事出有因……” 云初瑶不觉意外。 王常在病重,小八忙得连太学都没时间去了,又岂会无缘无故地过来看望自己呢?十有八九是有事相求了。 这样想着,云初瑶也有些无奈。 她刚重生时,最先看中的盟友不是云晏礼,而是八皇子云晏诚,毕竟他现在母族不显,自己又举步维艰,只需在他势微之时,帮他一把,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那她是什么时候改变态度的呢? 也许是云晏礼第一次唤她妹妹的时候,也许是自己在寒山寺遇到危险,云晏礼想都不想就去救她的时候,也许是…… 太多太多了。 感情是最难被人左右的东西了。 她心里清楚,云晏礼有一半的异人血统,登上至尊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她还是很看重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帮他,哪怕理智告诉她,帮了他,也未必会有她想要的回报,她也还是帮了。 罢了。 多思无益。 还是先看看八皇子想要干什么,再想其他吧。 “八皇弟直言便是。” 云初瑶温声道:“我自会尽力。” 八皇子略显苍白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蔓上了些许的红晕,他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抹感激,犹豫了一下,才说:“皇姐,我母妃病重,这两天才刚刚见好,御医说她身子虚,需要大补,可、可我……” “锦梅,你去库房看看,是不是有些百年份的人参?”云初瑶抬抬下巴,道,“挑些品相好的来。” 八皇子心中感激,连忙起身,对着云初瑶行一大礼,道:“多谢三皇姐,正好我手里还有银两,不如——” “客气什么。” 云初瑶摆手道:“左右它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拿给王常在,让她补补身子去了,也是给自己积福不是?” 说着,她顿了一下,状似无意道:“不过你母妃病重的事,母后不知晓吗?” 按理说,八皇子不应该来求自己啊。 王常在曾是皇后身边的婢子,许是运气不错,竟被晋帝幸了一次,只是因为相貌寻常,再不曾受宠,连位份都是皇后给她提的,哪怕成了常在,也依旧是皇后的半奴。 眼下她病了,皇后赏她一二人参,让她补补身子,也是应当。 只是不知为何。 皇后似乎没有帮他一把的意思。 “我……” 八皇子身形微僵,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微微泛白,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母后日理万机,晏诚不愿扰她。” 怕只怕他是求了,只是皇后懒得帮他罢了。 云初瑶心中冷笑。 皇后最重利益,谁能带给她好处,她才会对谁上心,眼下王常在常年卧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她又岂会在她身上多费心思?更何况她最近因为宋清欢的事,心情不好,自然不愿帮忙。 八皇子看着卑微懦弱,实则心机似海,最机敏不过,又岂会看不出皇后的不耐?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毕竟他不受宠,每月到手的银两都紧紧巴巴,哪能有人参这样的好东西。 “原来如此。” 云初瑶倒也没有戳穿对方的意思,闻言,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随口似地说:“不过你也是聪明,知道我这里还存了些百年份的人参呢。” 八皇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这也是孙御医提醒的。” 云初瑶笑容微顿。 “是吗,”她又道,“我听说,这些年来,王常在的病都是孙御医瞧的,怎么还不见好呢,这缠绵病榻得近五载,再好的身子,也糟践了,这样吧,待会儿我让赵太医随你去一趟,让他也瞧瞧王常在的病,如何?” 八皇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眸子闪烁了下,连忙起身,道:“那就多谢皇姐了。” 第157章 八骏图与君子兰 正说着,锦梅也赶了回来。 云初瑶看了一眼,才笑着说道:“这人参的品相倒是不错,待会儿记得拿给赵太医瞧瞧,看看拿它给王常在补身子,是否于病情有益?” 万一王常在虚不受补,用了这些人参,身子不但没好转,反倒还有了病情加重的趋势,那可就不美了。 锦梅又哪里不明白云初瑶的言下之意?闻言,她当即福身,应道:“奴婢晓得了。” 八皇子也起了身,对着云初瑶躬身行礼,难掩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带着锦梅几人一同离开了长乐宫。 云初瑶也倚到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锦梅做事一向妥当,从王常在处归来后,也是片刻不停地往长乐宫赶,见到云初瑶,就行礼道:“殿下放心,从咱们长乐宫送出去的东西都干净着呢,那些人参补品啊,赵太医也都亲自查了,没瞧出什么问题来,想来是出不得事的。” 如此,云初瑶才勉强放心。 正值多事之秋,哪怕她不惧这些阴私手段,也不愿被谁当了枪使,再与人结怨,听了这话,才抬抬下巴,随口问道:“那王常在如何了?” “说是见好了。” 锦梅顿了顿,道:“不过殿下也知道,王常在缠绵病榻数载,哪怕身子好些了,看着也虚弱得紧,依赵太医的意思,她真得好好养养了。” 云初瑶这才点头:“王常在那儿,你多照应着,若是有事,随时来报。” “对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盯着贤妃。” 锦梅心头一凛,立即应是! 说来也是奇怪,云初瑶的心因为王常在的病,一直悬着提着,生怕哪天再听见不好的消息,王常在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地好了,才十几日的功夫儿,她都能下地来回走了!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云初瑶不由地想,自己莫不是谨慎地过了头?根本没有什么阴谋? “殿下。” 锦梅笑着走来,道:“王常在的病当真见好了,今早还用了半碗的肉粥呢,赵太医说,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个十天八天,她的病就能痊愈,说不准还能跟殿下同去避暑呢!” 云初瑶也露出些许的笑意来:“这倒是好事,喏?你这是捧着什么好东西呢?” “王常在送您的八骏图!” 锦梅笑弯了眼睛,道:“想不到王常在身子虽弱,性子倒是个爽利的,知道自己是用了人参,才见得好,她自是对殿下感激不尽,熬了几个大夜,才绣得这八骏图,还说要亲自送您呢!” 云初瑶心里一阵烫贴。 她是住在皇宫,但跟宫里的后妃都没多少来往,最多只是混个眼熟,尤其是王常在。 这是个苦命的女人,出身低,位份低,身体也不大好,常年卧床,自是没有多少与云初瑶见面的机会,云初瑶对她比对其他嫔妃都要陌生许多。 可就是这么个人,竟然能知道自己的喜好,送上自己最喜欢的八骏图来。 云初瑶怎能不动容? “她有心了,”云初瑶轻抚着八骏图的纹路,叹了口气,才堪堪开口,“不过王常在身子不好,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怎么能为这些小事操劳呢?八皇弟也不劝着些。” 锦梅笑道:“王常在说了,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八成是要大好了,累些也无妨。” 云初瑶想起前世王常在早亡的事,自然不信她的话,可眼看着对方的病见好了,她也不愿扫兴,道:“本宫不是养了一株君子兰吗?送给王常在去,说不准见了它,她心情也好,病能好得更快些。” 锦梅一愣。 她家殿下不是有闲心的人,对猫猫狗狗、花花草草,全都不算热衷,整个长乐宫,唯有那一株君子兰还算得宠,每月都能见上殿下几面,哪怕殿下嘴上不说,她也知道殿下待它是不同的。 眼下听到殿下愿意将君子兰送给王常在,锦梅呆怔了一下,又觉得好笑。 明明她家殿下对君子兰都喜欢得紧,偏偏还要做出随意的姿态,不知道的,八成以为她是不喜欢它呢! 这性子当真别扭! 锦梅抿唇一笑,应是。 那头,锦梅准备着回礼,这头,云初瑶看着锦梅忙碌的背影,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隐隐的,还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她忍不住地直起了身。 心慌感,不减反增。 云初瑶不做他想,立即道:“锦梅,你先将君子兰送去太医院,让赵太医好好瞧瞧,看它有没有什么问题,若是无事,再送给王常在。” 锦梅又是一愣。 心说,这两天殿下是什么了?怎么一天比一天谨慎,谨慎的都快过了头呢?别是受了什么惊吓,再落了病根! 不过她是一个很合格的大宫女,哪怕她心里担忧,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会将殿下的吩咐牢记于心,做得更好,当即点头应是。 很快,锦梅便传信过来。 君子兰没有任何问题。 云初瑶心下一松。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只怕是有人想借自己的手,伤害其他人。 但好在是她多想了。 云初瑶望着不算晴朗的天儿,长舒了一口气。 盛京的夏,热得出奇,若是哪天老天爷心情不好,再下了雨,那更了不得,宫里宫外,又潮又闷,再好的身体,也能被这糟糕的天气闷得喘不过气来。 下午时,还只是阴天。 临到傍晚,又下起了朦胧细雨。 云初瑶只穿了件中衣,卧在床榻上,依旧有些气闷,两个有眼色的婢女连忙小碎步上前,为她打起了扇。 气闷感这才消散了些。 许是过了一炷香,也许是过了几刻钟,云初瑶只觉得自己打了个盹儿,外面的天就完全黑了,她推开窗,朝外看了一眼,没有星子的天空看着异常压抑。 “轰隆——” 电闪雷鸣! 大雨,倾盆而下! 云初瑶手一抖,窗子“哐当”一声落下! “殿下?” 门口守夜的锦菊听到声音,连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担忧道:“可是听到了打雷声,惊醒了?” 云初瑶怔怔地抬起手,摸向了自己狂跳的心脏…… 第158章 王常在吞金自戕了! 心跳如雷。 云初瑶脸色发白。 锦菊连忙将窗子关紧,将雷声雨声全都隔绝在外,这才转过头,对着云初瑶道:“殿下,奴婢将窗子都关严了,您要不要再睡会儿?眼下才丑时呢。” 丑时了? 云初瑶朝窗外看了一眼,有些心慌地想,难怪天这么黑了,原来都丑时了,怎么她这一觉睡得跟没睡一样,醒来后,不但头疼,心里还憋得慌? “外面没出什么事吧?”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前世这个时候,宫里宫外风平浪静,别说是出大事了,便是小小的摩擦,云初瑶也不曾听过,想来这一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锦菊一听这话,人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才有些迟疑地说:“大抵是没出什么事的,这个时辰,宫门都落锁了,若是有事,肯定会有人来报。” 云初瑶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我这心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 当真是她多想了吗? “自打四皇、自打云晏州入狱,殿下的心情就没好过,”锦菊莫名想起了四皇子在竹林威胁自家殿下的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殿下,您……您要是受了谁的威胁,千万别憋在心里,无论如何,您都要跟奴婢说啊!” 说着,锦菊忍不住咬了咬牙,拳头攥得吱吱作响,道:“奴婢最会杀人灭口了。” 云初瑶:“……” 她有些哭笑不得:“别多想了,本宫哪有什么把柄?就算有,也不会由着他们威胁,你先歇着去吧。” 锦菊有些担忧,但还是点了头,道:“殿下,您也早些休息。” 云初瑶没说话,但还是躺下了身,阖上了眼,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雨,下个不停,时而瓢泼,时而淅沥,让她本就有些憋闷的心情更焦虑了两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连翻了几次身,还是没办法入眠。 直到天色将亮、雨水渐歇,她才酝酿出些许的睡意。 可她觉浅。 不过是听到门外传来的几声细语,她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你急什么呢!” 锦菊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一宿没睡,才歇下,你跑这么快,也不怕将殿下吵醒?” “可、可……”锦梅的声音带着难得一见的焦急,“可王常在出事了啊!” “轰!” 一道闷雷自云初瑶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她心神一震,再升不起一丝丝困意,当即直起身,快步朝外走,一边走,一边厉声问道:“王常在怎么了!” “吞金了!” 锦梅红着眼圈道:“昨天夜里,她就吞金自戕了!” 自戕?! 云初瑶的脑袋嗡了一声,脸色瞬间白了,难怪她的心这样慌,不祥的预感这般强烈,原来王常在当真出事了! 还是以这样决绝的方式! 她想都不想,直接道:“这不可能!” 锦梅也用力点头:“奴婢也觉得不可能,王常在为人豁达,性子爽利,昨日见她时,她还笑得开心,说过些日子要亲自看望殿下呢,怎么可能说自戕就自戕了,肯定是受害了!” 说着,她又道:“皇后也赶去了,说是要查出个究竟来!” 一想到王常在和王常在亲手绣的八骏图,云初瑶心里就憋了一口气,难受得不行,可她还是没有耽搁,听锦梅这么一说,她立即披了件衣裳,朝外走去! 锦梅撑着伞,快步追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前走。 长乐宫距离王常在的住处并不算近,云初瑶赶到时,皇后、八皇子几人已经等候多时了,听着殿内传来的啜泣和哭嚎,云初瑶的心沉了一下,这才走了进来。 这是她第一次来王常在的住所。 很小,很挤。 屋内的陈设也都有些旧了。 许是常年卧榻,也许是雨水太勤,云初瑶进门的瞬间,便闻到了草药的涩味,隐隐的,还有淡淡的潮气,她脚步一顿,视线落在了床榻上的身影上。 那是王常在。 云初瑶还小的时候,听过吞金之人的死状,当时只觉骇人,眼下看到那道消瘦到颧骨突出、死时却只剩狰狞的脸,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不忍多看,这才挪开了视线。 前世,她明明是病死…… 前世,她明明活过了景和三年…… “御医呢?” 皇后以帕掩鼻,拧眉道:“怎么还没过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嬷嬷连忙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为王常在诊过脉的孙御医和王太医都赶了过来,先向皇后等人行礼,而后才查王常在的死因。 “这、这。” 孙御医一看到王常在异常狰狞的面孔,嘴唇就抖了一下,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道:“王常在她……” 皇后斥道:“说!” “回皇后的话,王常在绝对是吞金自戕!”孙御医连忙跪到地上,道,“臣观察过!这屋里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王常在吞金前也不曾有过挣扎!不像是有人行凶啊!” “不可能!” 八皇子泪流满面,声音难掩颤抖,却还是一字一顿道:“母妃的病早已见好,又岂会自杀?还请母后明查!” 云初瑶也上前一步,道:“儿臣虽然与王常在相处不多,但也知道她性子豁达,不像是爱钻牛角尖的人。” 说着,她顿了一下,看向始终不发一言,面色却十分凝重的赵太医,问:“赵太医,你可有话说?” “臣也认为王常在不会自戕。” 赵太医说完,才把目光从王常在的身上挪开,落到屋内的其他陈设上,突然,他脚步微顿,指着不远处的香炉,道:“这是什么香?” 伺候在王常在身边的宫女连忙擦干了眼泪,哽咽道:“静心香。” 她说:“常在她身体不好,夜里浅眠,只有熏了静心香,才能睡得踏实一些,谁成想——太医,这香有什么不对吗?” 赵太医没说话,更仔细地检查起了香料。 孙御医犹豫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走上前,说:“王常在的静心香一直都是臣亲自调的,不可能出问——等等!静心香?谁告诉你这是静心香的?!” 第159章 香料被人偷换了! “静昙香。” 赵太医突然开口。 这话一出,先前还大声辩驳的孙御医像是被人掐住喉咙的鸡一样,再发不出一点声音,闷热的天儿,他硬是出了一后背的冷汗,脸一白,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静昙香是什么,他不知道。 静昙香和静心香有什么区别,他也不知道。 但他明白,既然有人费心费力地将静心香换成静昙香,那就说明静昙香的香气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作用,甚至还可能是害死王常在的罪魁祸首! “静昙香并不助眠。” 赵太医解释道:“甚至还会让人难以安睡。” 孙御医嘴唇颤抖,正要说话,就听到长乐公主突然出声,问他:“只是令人难以安睡,并不会害人性命?” “原是如此——” 说着,赵太医的声音顿了一下,神色更显复杂,许久,他才轻叹一声,将目光挪到房间最角落的君子兰身上。 欲言又止。 一瞬间,云初瑶只觉身心俱凉,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单一个静昙香确实害不了人,可这屋子里若是不通风,还有君子兰的话,十之八九是会致幻的,”赵太医叹声道,“王常在误将金饼当做糕点吞食,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哗然! 静昙香是谁换的,没人知道,可君子兰是谁送的,大家都清楚啊! 虽说长乐公主不是有意,但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啊! 云初瑶指尖冰凉。 果然。 王常在的死还是跟她脱不开关系。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睫毛都轻颤个不停,心里又悲愤又怨恨,她想将那个幕后黑手拖出来,让她在王常在的尸身旁赎罪,也想告诉那人,冤有头债有主,想要报复我,你可以随时放马过来,而不是伤害旁人! 可眼下,她却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真巧。” “本宫送了君子兰,王常在也被换了香,该有的,不该有的,全都有了个遍,怎么不算凑巧呢?”云初瑶冷冷道,“孙御医,你曾说过,王常在宫里点的熏香都是你亲手调制的?” “不、不……是。” 孙御医又慌又惧,一边磕头,一边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臣是配制了静心香,可这静昙香与臣没有半点关系啊!求娘娘明查!” “你胡说!” 王常在身边的小宫女一听这话,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道:“孙御医!常在她对你不薄!你怎能说谎!” 孙御医呆住! 小宫女狠狠地瞪了孙御医一眼,这才咬着牙,一脸仇恨地说道:“无论是静心香,还是静昙香,全都是他亲手调的,这一点,奴婢、奴婢小姐妹、还有孙御医的徒弟都可以作证!” 说着,她又眼圈一红,抹泪道:“昨天下午,常在的静心香就燃尽了,奴婢担心常在夜里难眠,还特意带了个小丫头去的太医院,从孙御医徒弟的手中,求来的‘静心香’,他徒弟还说,这香是由孙御医亲自调制,香醇味淡,做不得假!” “冤、冤枉啊!” 孙御医如丧考妣,哀声道:“臣对天发誓,从未配制过静昙香,一定是那个孽徒故意陷害臣啊!” 一大清早的,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后心里烦得不行,听到孙御医的哀嚎,更是心情不畅,只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道:“将人押来。” “喏。” 皇后身边的太监立即应是。 他们动作也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儿,孙御医的小徒弟就被押了过来。 小徒弟也是个不经事儿的,一看到皇后难掩阴沉的脸和云初瑶略带冷意的双眸,腿都吓软了,吐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也不知道静心香跟静昙香的区别,只是见平日里摆放静心香的柜子上,多出了一包香料,就想都不想,将它交到了王常在身边宫女的手中。 未想,竟酿成大祸! “好端端的,静昙香岂会放在摆放静心香的柜子里!” 八皇子颤抖着声音,道:“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母后!求您明查!” 生母去世给他带来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原本就瘦成一把骨头的人儿,眼下瞧着更虚弱了,风吹就倒的模样,脸色白,嘴唇青,唯有一双眸子微微泛红,带着泪,也藏着恨! 他迫切地想为母亲报仇! 竟连平日里要看皇后脸色行事的谨小慎微都忘了! “自然要查。” 云初瑶也没看皇后难掩阴沉的脸色,上前一步,道:“不但要查太医院,王常在的屋子也要查个仔细,毕竟王常在吞金用的金饼是哪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床头,都很值得怀疑。” “殿、殿下。” 王常在的小宫女抹抹眼泪,才道:“常在的这块金饼是陛下赏的,她宝贝得紧,一向都放在床边的檀木箱里,不像是——” “哦?”云初瑶打断她道,“你的意思是王常在吞了金饼后,又把檀木箱关好,放回原位了?” 想想就是不可能的事。 她猜,应该是有人在王常在休息前,就将金饼放到了王常在的床边,等屋里的香气足够让王常在产生幻觉时,这块金饼也就能发挥出它想要发挥的作用了。 至于所谓的巧合,云初瑶更是信都不信一下。 毕竟巧合一次可能,巧合这么多次,就足以证明这不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查。” 皇后只能冷着脸,寒声道:“仔细着查,要是还查不出个究竟来,本宫非治你们的罪不可!” 仆从们只得应是! 原本就有些狭小的屋子看着更窘迫了,人来人往的,四处都有人探查。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轻咦! 云初瑶猛地抬眼,道:“进来!” 话音落,一个捧着包裹的小宫女就应了一声,小碎步地挪了来,低顺着眉眼道:“娘娘,殿下,奴婢在王常在衣柜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小包裹。” 说着,她将包裹呈到了皇后的跟前。 老嬷嬷伸手接过。 第160章 云初瑶杀人灭口? “常在的衣柜里,还有夹层吗?” 王常在的贴身宫女也有些纳闷,小声嘀咕了句,但也没放在心里,扬起下巴,朝老嬷嬷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愣了愣,道:“这包裹的料子,奴婢看着眼生,也不像是常在的东西啊。”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谁都知道,王常在出身低,还不受宠,大抵是用不起这种好料子的! 那这包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初瑶也拧起了眉头。 不知怎么,她的心跳竟越来越慌了,隐隐的,还给她一种“只要包裹被人打开,自己就会置身于危险之中”的错觉,这让她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到老嬷嬷的身上。 老嬷嬷也还算麻利,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包裹解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愣了一下,道:“咦?竟然是一双小鞋子?” 皇后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了心底的不耐,随口道:“许是小八儿时穿的。” 八皇子眼圈一红。 原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母妃还留着他小时候穿的小鞋子呢,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还没长大,他还没让母妃过上好日子呢,母妃就先一步走了…… 他心脏抽疼,原本就有些苍白的唇色看着更难看了。 “可奴婢瞧着,这鞋子的样式不像是八皇子能穿的,倒像是个小女娃的鞋子?” 说着,老嬷嬷忍不住皱起眉头,更仔细地摸起了鞋子的布料,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瞳孔一缩,双手一抖,两只鞋子“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她自己也惊叫起来,朝后退了好几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小宫女更是身子一抖。 唯有云初瑶还算镇定,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掀了掀眼皮,将目光停在了掉到自己脚边儿的小鞋子上。 鞋子很小,只有她的半个手掌大,应该是给刚出生的小婴孩儿穿的,瞧它的样式,倒不算新颖,料子却是顶好的,鞋面上,还绣了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看着憨态可掬,不用猜,也知道绣它之人是用足了心的。 再看这两只小老虎的耳朵,似乎也绣了字。 一个月、一个瑶。 看清它们的瞬间,云初瑶瞳孔紧缩! 月,冷月、瑶,初瑶,这是她生母和她自己的名字,当下,这两字被绣到了一处,是不是足以说明这双鞋子是母亲绣的?她亲手绣给她的? 云初瑶鼻子一酸,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原来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个人,曾这样期待过她的到来,原来她跟其他被母亲疼爱的孩子一样,也有一个很爱她的母亲,只是她的母亲去世得太早,她没有见过她罢了。 她想,她的确是个冷情的人。 第一次知道自己并非皇后的女儿,而是冷月的骨肉时,云初瑶只觉庆幸,她庆幸自己身上流着的不是皇后的血,也庆幸这一世的自己能知道了真相,不再受人所制,但她还是不敢奢望,不敢想自己的生母是否爱她。 但现在她知道了。 一个在她还没出生时,就绣了一双双可爱精致的小鞋子的母亲,怎么可能不爱她的孩子呢?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克制不住地想要弯腰,将躺在地上的、有些脏了的小鞋子捡起来。 可不等云初瑶动作,先前尖叫出声的老嬷嬷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朝云初瑶跑了去,然后,猛地将小鞋子扑到身下,试图挡住云初瑶的目光! 云初瑶像是被水泼醒了一般,瞬间冷静下来! “周嬷嬷也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做起事来,还不如个扫地丫头?”她蹙眉,“毛手毛脚的。” “老、老奴的错。” 老嬷嬷连忙将小鞋子抱到怀里,这才陪着笑,说:“这不,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花了,这才误将鞋子上的花样儿看成了蚊虫,老奴的错,殿下莫怪啊!” 说着,她才拄着腿,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要是细看。 一定会发现她的腿还是软的。 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 她每逢雨天,心情都很差,偏偏王常在没得突然,身边伺候的嬷嬷还有些一惊一乍,她心情要是好,那才是见了鬼了,不过周嬷嬷跟了她几十年,最是规矩不过,若不是出了大事,她不可能慌到这种程度。 这样想着,皇后紧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一些,微微抬眼,看向了周嬷嬷。 周嬷嬷白着脸,小心翼翼地挪开手,露出虎头鞋上的两个小字来。 只一眼! 皇后的脑袋就一片空白,嗡鸣作响! “这……” 她颤抖着身子,想要上前,更仔细地看它一眼,可无论怎么看,那一月一瑶都耀武扬威地站在那里,像是在嘲笑她的不堪,她拳头一紧,脸色更白! 周嬷嬷早就猜到皇后会是如此反应,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后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道:“娘娘,您又头疼了?” 皇后死死地攥着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冷静不了! 她抬起眼,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向这个唤了自己十三年母后的女儿。 她生得很好,却跟她母妃并不相像,一看就是性子冷淡、还不善言辞的人,可在此之前,自己从未真正将她放在眼里,也从不觉得她会是自己的对手。 因为她太重亲情了。 只要自己还是她的母后,她就不可能背叛自己,哪怕自己更亲近清欢,哪怕自己一次次地冷落她……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一心一意地为太子着想,也不再对阿羽嘘寒问暖,更不再亲近自己。 当时,皇后只觉得她是跟自己暂时离了心,哄一哄,就好了,现在一看,她分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记恨上了自己啊! 难怪! 难怪她变得这么快! 难怪她对太子和阿羽一天比一天的狠! 皇后心中大恨! 那王常在的死因不是很明显了? 她不知是从哪里找到的这双虎头鞋,误打误撞,竟猜到了云初瑶的身世,云初瑶为了不想秘密外泄,不得不杀人灭口! 是了! 君子兰不正是云初瑶送她的吗! 第161章 皇后:云初瑶竟然知道她的身世? 皇后想通了王常在的死因,也知道了云初瑶企图杀人灭口的真相,心里更是怨气冲天! 她以为云初瑶看似冷情,却是个心慈手软的,不成想,她竟如此的心狠手辣,究竟是自己识人不清,还是她云初瑶肖母,藏得太深呢! 可恨! 何其可恨! 她养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摘取胜利的果实了,她竟先一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恩情没了,反倒成了仇敌! 皇后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全是惊人的冷意和杀机,还藏了一丝丝的惊惧! 她,藏得好深! 云初瑶站在原地,明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却越来越冷,越来越沉。 终于。 她终于知道了凶手的目的。 凶手当真只是想杀死王常在,并将王常在的死嫁祸给自己,让八皇子与自己交恶吗?不!绝不仅仅是这样!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云初瑶还猜不出对方的企图,那当她对上了皇后的目光,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凶手意在告诉皇后! 你的“女儿”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并且记恨上了你,还不除掉她吗! 事实证明,凶手的谋算是正确的,皇后确实怀疑起了自己,也的确对自己升起了杀心,若是自己再不动作,两人势必会明争暗斗,大肆厮杀,凶手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云初瑶岂会让她如意? “……母后?”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看周嬷嬷怀中的包裹,黑漆漆的眸底闪过了一抹狐疑,却道:“母后若是头痛,还是先回坤宁宫歇息吧,八皇弟这里,自有儿臣照看。” 说着,她又佯装随意地说道:“周嬷嬷,你抱着这双鞋子作甚?也不嫌脏?” 周嬷嬷身形一僵,本能地抱紧了虎头鞋,挤出一抹笑来:“殿下哪里的话,这双虎头鞋可是包了好些层的棉布,精细着呢,哪里会脏。” 说着,她又道:“更何况这鞋子是八殿下穿过的,哪怕沾了些浮灰,也是老奴的福气!” “是吗?” 云初瑶随口应了一声,见周嬷嬷神色慌张,她更是眯了眯眼睛,难掩狐疑地开口:“可周嬷嬷刚刚不是还说,这双虎头鞋不像是男婴用的吗?” 周嬷嬷的心“咯噔”了一下,刚要挤出笑,就被皇后冷声冷气地打断了! “刚刚?刚刚你还说周嬷嬷老眼昏花呢,怎么还敢信她的话了?”皇后不耐道,“行了,一双鞋子而已,再查,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说着,她又道:“更何况,本宫也不觉得王常在会与谁结仇、被谁杀害。” 这话一出! 云初瑶眸色微冷,余光从八皇子的身上扫过时,更是看到了他瞬间苍白下来的小脸儿! 看来他也明白皇后的意思了。 她是想轻拿轻放了。 “母后。” 云初瑶拧眉道:“儿臣觉得王常在的死可能——” 她话没说完,皇后的脸色便猛地抬眼,看向了云初瑶,眼底闪过一抹薄怒,脸色也微微发青,一个没忍住,直接怒斥出声:“够了!” 人都是你杀的! 你还装什么无辜! 她斥了云初瑶一句,心底却不觉畅快,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撕开云初瑶那张虚伪的面具,暴露出她内里的狰狞来,但她不能,因为云初瑶的身世曝光,对云初瑶没有好处,对自己、对太子,同样也是致命一击! 她只能忍。 她也的的确确做好了忍耐的打算,但云初瑶也太不要脸了吧?竟得了便宜还卖乖——不但要杀人灭口,还想着收买人心,装出一副她很为老八着想、还想为王常在复仇的模样! 偏偏自己还不能戳穿她! 偏偏自己还要捏着鼻子,帮她演戏! 皇后怎能不气? 她冷着脸,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眼神毫无温度,哪怕是最愚蠢不过的人看了,也会心中疑惑,这真的会是一个母亲看向自己亲生女儿的眼神吗?说是生死大敌也都不为过吧?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凝! 奴婢们神色紧张地跪在一处,身子都在发抖。 良久,皇后才定定地看着云初瑶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王常在缠绵病榻近十载,如何与人结仇?不过是误闻了君子兰和静昙香,才酿此惨剧,哪还有什么幕后黑手?阿瑶,多思多疑,可是为臣之大忌啊。” 云初瑶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恰到好处的震惊! 皇后却道:“至于这个误认了静昙香的狗奴才,还是拖出去,打死了罢,也算是告慰王常在的在天之灵了。” “娘娘!” 孙御医徒弟的脸色瞬间惨白,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娘娘!奴才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他的嘴巴就被人捂了去,哪怕眼睛瞪得溜圆,脚都用力蹬着,也是无济于事,很快,就被人拖到了屋外! 行刑声响起! 屋里的人全都紧起了皮子,生怕下一个被人拖出去顶罪的人会是自己。 但他们都想多了。 皇后赐死了孙御医徒弟后,竟然再没了向其他人发难的意思,甚至连伺候在王常在身边的婢女都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惩罚,便要起身离开。 奴才们心中窃喜,看向死去的主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悯。 瞧瞧。 这还是个常在呢。 死得这么冤枉,也没人为她申冤不是? 至于她的儿子? 呵。 “对了。” 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瞥了八皇子一眼,冷淡道:“小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八皇子身形一僵。 他年纪小,看着瘦弱,跪在地上时,只有小小的一团,皮包骨头似的模样,云初瑶却能从他消瘦的肩膀和躬着的身子上,看出他压在心底的仇恨来! 他紧握的拳头上,手背泛白,他低埋着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在隐忍! 云初瑶不知道皇后有没有看出他的仇恨来,也许没瞧见,也许是瞧见了,也不在意,一个羽翼未丰的孩子,皇后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故而,她毫不在意他的隐忍和伪装。 第162章 眼见未必可信 “母后英明。” 八皇子低埋着头,缓慢地躬下了身子,行了一礼,这才沙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儿臣并无二话。” 皇后扯了扯嘴角,分不清是欣慰,还是讽刺,只道:“如此,自是最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 奴仆们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屋内便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轻浅的呼吸声,云初瑶静静地看着保持着行礼姿势、从始至终都不动一下的八皇子,轻轻一叹,对着锦梅几人道:“你们也都下去吧。” “喏。” 婢女们应了一声,纷纷退下。 等人走远了,云初瑶才走到八皇子的身前,蹲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尽量温柔地说:“人都走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八皇子身形微僵。 但还是没动一下。 云初瑶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直起身,对他道:“想来我在这里,你也觉得不自在,那等我出去,你再哭,将难过都发泄出来,心情就能好些了。” 说着,她顿了一下,道:“王常在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的。” “……皇姐。” 良久,八皇子才哑声开口:“我不哭了。” 他应该哭了好一通,眼睛肿了,声音也哑得厉害,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带着悲伤、难过,还有一丝丝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狠色。 云初瑶恍然。 她先前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才不愿抬头,现在想想,他八成是担心自己抬眼的瞬间,再被人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恨意吧? 这也正常。 生母被人害死,自己却无法手刃仇人,他怎能不恨? “那就振作起来,”云初瑶看着他,缓声说道,“王常在的仇还等着你报呢。” “皇姐的意思是——” 八皇子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可下一秒,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垂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母后不是说,母妃的死只是意外吗?” 云初瑶挑眉:“你信了?” 信? 他当然不信! 怎么就那么巧?皇姐前脚儿送了君子兰,太医院后脚儿就换了静昙香,甚至母妃的床头都备上了金饼,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想让母妃吞金而死吗! 怎么可能是巧合! 就算是巧合!他云晏诚也不会放过他们!他的母妃绝不能白死!要复仇!要陪葬! 八皇子紧咬着牙关,黑眸里满是戾气,可他强忍着,没有泄出丝毫的恨意来,只红着眼圈,啜泣道:“皇、皇姐,我不信的,可母后……” “既然不信,为什么不去查呢?”云初瑶顿了顿,才道,“但是小八,你要明白,很多时候你亲眼所见的那些东西,也未必是真相。” 八皇子身形微僵,眼睛却亮晶晶、水汪汪的,像只无辜的小鹿,怔怔道:“皇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云初瑶深深地看他一眼。 “罢了。” 她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意可以往长乐宫传信。” 说完,她也没有多话的意思,转身要走。 “皇姐!” 八皇子突然出声! 云初瑶的脚步顿了一下。 “君、君子兰。”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又干涩,一句话没说完,眼圈都红了起来,难掩哽咽地说:“君子兰,不是皇姐的错,皇姐,你不要自责。” 云初瑶缓缓地闭上眼睛。 说不清自己是无奈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但她还是应了他。 八皇子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稍稍放松,等云初瑶走远,他才垂着眸子,轻轻地重复着云初瑶的话:“……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良久,空荡的房间里才传出他若有若无的低喃。 “月、瑶吗?” —— 另一边,云初瑶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宫女朝长乐宫的方向走去,因着正值雨后,地上还有些积水,几人走得很慢,一炷香的功夫儿,才走入主殿。 一进门,锦梅才吐出口气,有些忿忿道:“殿下,王常在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不会的。” 云初瑶摇头:“八皇弟不会放过凶手。” 锦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八皇子这个人,还是分得清好坏、懂得知恩图报的,刚刚奴婢在门外都听到他说的那句不让您自责的话呢!” 云初瑶一哂。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掩饰他看到虎头鞋上绣着的“月、瑶”二字罢了。 毕竟他也怀疑自己呢。 虽然云初瑶跟八皇子相处不多,但也知道他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哪怕他知道王常在的死与自己无关,他也会因为那株君子兰记恨上自己。 毕竟他是真的记仇。 前世,他得势以后,所有欺辱过他、欺辱过王常在、甚至选择冷眼旁观的人都遭到了他的报复,半个皇宫都被他清洗了一遍,这样的人会不恨自己吗? 恐怕不会。 谁让那背后之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王常在遭受的是无妄之灾啊! 云初瑶垂下眸子。 “殿、殿下。” 锦梅偷看了云初瑶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那您觉得谁会是凶手呢?” 说着,她自己也纳闷了起来:“王常在日日待在自己宫里,连门都不出,会得罪谁呢?真是让人想不通。” “贤妃有什么动作吗?” 云初瑶突然问道。 “贤、贤妃?”锦梅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凛,道:“回殿下的话,这些日子贤妃从未离开过钟粹宫,看着像是消停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不过她宫里的宫人倒是出入自由,还有一个去过太医院的婢子。” 果然是她。 云初瑶眸色微冷。 一个恨自己、还知道自己身世的人,除了贤妃,还能是谁?哦,不,她不但恨自己,也恨皇后和太子呢。 只是相比于皇后和太子,自己势单力薄,最容易让她下手罢了。 “继续盯着她,”云初瑶抿了口茶,缓缓说道,“若是消息无误,记得将它传给小八,想来他是需要的。” “喏!” 锦梅低头应是。 第163章 旁人的孩子果然养不熟! 坤宁宫。 皇后冷着脸,大步进殿,身上散发着的冷意寒气让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了起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引起了主子的注意!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 “啪嚓!” 茶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混账东西!”皇后斥道:“凉茶也敢奉到本宫面前?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板!” 沏茶的小宫女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小脸儿上满是慌乱。 三十大板。 这板子要是打在了她的身上,她还有命了吗? 可她一个最下等的婢子,哪敢在皇后盛怒之际求情?只能被太监捂着嘴、扯着胳膊,硬是拖到了殿外! 一直站在皇后身旁的周嬷嬷撇了撇嘴,看向这婢子的时候,眼里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她也没有求情的意思,等人被拖下去,她才抬抬下巴,示意宫里的其他人全都退下。 众人心下一松,连忙应是。 很快,主殿便只剩下了皇后和周嬷嬷两人。 皇后也再没有掩饰怒容的意思,长袖一扫,桌上的茶盏茶杯就摔到了地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贱人!”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本宫待她不薄,她怎能如此,老话说得果然不假,别人的孩子都是养不熟的!” 周嬷嬷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地跪到了地上,慌道:“娘娘慎言啊!” 这等秘事,怎能说得如此大声! 真是要命了! 她无视地上的碎瓷破碗,膝行到了皇后的跟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您的苦,老奴心里明白,可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杀害王常在的真凶啊!” “真凶?” 皇后冷笑一声:“凶手不正是她云初瑶吗?还怎么查?还有什么可查——” 话说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眯了眯凤眼,道:“你的意思是云初瑶不是凶手,凶手她另有其人?” “老奴也只是猜测。” 周嬷嬷道:“长乐公主在娘娘的膝前长大,老奴不敢说自己对她了解个十成十吧,但也知道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旁人做得,她怕是做不得了。” 说着,她又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假使她真是凶手,也没必要逼着娘娘查案不是?” 皇后眸色暗了暗。 周嬷嬷偷偷抬眼,见皇后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这才继续道:“更何况她看向虎头鞋的眼神,有疑惑,有狐疑,唯独没有慌张,老奴瞧着,她像是个完全不知情的,再者,长乐公主多大的年纪?心腹没几个,还都是皇上派给她的人,她无缘无故的,岂会调查自己的身世?就算她有心去查,也是查不出的啊!” 言下之意,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皇后不傻,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聪明,先前她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只当自己养在身边的幼犬,突然噬主,咬了她一口,不疼,但带给她的愤怒却是前所未有的,有那么一瞬,她想掐死这条不听话的狗的意愿都达到了顶峰! 可现在她冷静下来了,再回看今早发生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地察觉到其中的疑点了。 正如周嬷嬷所言,以云初瑶的性情、本事和她先前在王常在院里的表现,说她对此毫不知情,似乎也不为过。 如此,事情越发棘手了。 云初瑶若是知道真相,绝对不会特意声张,毕竟事情一旦暴露,她自己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可知道真相的若是其他人呢?一个藏着暗处、随时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的敌人? 太危险了。 她不知道敌人的身份,也不知道敌人的目的,甚至不知道敌人会在什么时候对自己下手,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这让一向喜欢掌控全局的皇后怎能不慌? 可面上,她却十分冷静,寒声道:“看来王常在的死,本宫是非查不可了。” 只有查出王常在死亡的真相,她顺藤摸瓜,才有机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 “老奴这就去查!” 周嬷嬷立即应道! “等等,”皇后突然出声,“你觉得长乐她会看到虎头鞋上的小字吗?” 周嬷嬷心中一凛,虎头鞋是她没拿稳,才掉到地上的,若真被长乐公主瞧见了什么,岂不是她周嬷嬷的罪? 如此,她如何能认! “回娘娘的话,虎头鞋虽然落到了长乐公主的身侧,但距离公主还有一段距离呢,想要看到鞋上的小字,怕是不容易,”周嬷嬷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她看到了,也未必会联想到自己身上吧?” 皇后没说话,只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玉手。 周嬷嬷心下微慌,当即道:“不过八皇子殿下瞧没瞧见,老奴就不确定了。” “哦?” 皇后抬眼看她。 “八皇子离虎头鞋最近,又是跪着的,”周嬷嬷一脸担忧,“若真让他瞧见了,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且寻个机会,试探他一番罢。” 皇后淡淡道:“若真被他瞧见了什么,就想办法打消他的疑虑,若是打消不了,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周嬷嬷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紧绷着身子,高声道:“老奴晓得了。” 这才退下! 接下来的几天,皇宫里安静得出奇,莫说是大的事端了,便是巴掌大的小事也没出现过,颇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天也越发热了。 眼看着酷暑将至,云初瑶所在的太学也停了课,学子们抱着诗文古籍,三三两两地走出太学,嬉皮笑闹地说着什么。 人群中,唯有二公主耷拉着小脑袋,一脸丧气。 “三妹妹,夫子他是故意的吧?”二公主吸了吸鼻息,心酸道,“明天咱们就要去避暑了,他倒好,临行前,还送我一份大礼,让我抄十遍的《诗经》,他怎么想的啊!” “你要是会背,不就不用抄了吗?” 二公主立马道:“那我还是抄吧,背书可比罚写累多了,反正老九也没背下来,有他陪我,我母妃还能少骂我两句呢,不然我可太惨了!” 第164章 试探! 说着,二公主又想起了什么,道:“还有八皇弟,他其实也不会背《诗经》,可夫子没有罚他,因为他母妃去世了,要是我母妃也——”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瞬间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呸呸呸了两声,道:“我胡说的!不许当真!我母妃可能活了!” 云初瑶:“……” “你要是少说两句话,贵妃娘娘也能更长寿一些,”她忍不住道。 二公主被噎了一下,肉乎乎的脸蛋儿都嘟了起来,刚要说话,就看到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来,她一呆,连忙道:“八皇弟!” 几日不见,八皇子看着更瘦更弱了。 他穿了一件素色的衣裳,宽宽大大的,像一个大罩子,看着很是空荡,他瘦,脸又白,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不知道的怕是以为他是游荡在人间的幽魂! 令人心里发酸! “二皇姐,三皇姐。” 八皇子低哑着声音,行了一礼。 “八皇弟,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二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将八皇子前前后后都打量一通,忍不住道,“你的腰都要跟我的腿一般粗细了,真是愁死个人!” “让皇姐担心了。” 八皇子抿抿唇,轻咳道:“咳、咳,我无妨的,再休息几天,定能见好。” “又咳上了,”二公主担忧道,“你身体本就不好,现在又……唉,别太难受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过得好,她才能放心,对了,你要跟我们一起避暑去吗?” 她劝道:“出去走走,见见风,心情好了,你身体也能好些,不是吗?” “不了。” 八皇子垂着长睫,眸光微黯,只低声道:“我想留在宫里,守着母妃,不然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皇姐,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咳咳、咳,我过得很好,母妃的遗物也都还在,留个念想,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云初瑶看他一眼。 “二皇姐。” 八皇子仰起脸,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脸和一双含泪的眸,有些哽咽地说:“前两天,母后身边的周嬷嬷来看我了,还将母妃的遗物交到了我的手里,但、但我当时的情绪太过激动,只顾着母妃的遗物,忘记向母后和周嬷嬷道谢了,实在是失礼至极,皇姐若是有机会,可否替晏诚带个话?不然,我心难安啊。” 遗物! 云初瑶猛地抬眼:“虎头鞋?!” 八皇子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忍不住说:“皇、皇姐怎么知道?确实是虎头鞋,周嬷嬷将我儿时穿过的虎头鞋送还给我了,它很好看,还是我母妃亲手缝的,我、我光是看着它,心里就暖极了。” “是吗?”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王常在真是手巧。” 不、不对。 皇后没那么蠢,不可能将绣有“月”、“瑶”的虎头鞋送给八皇子,只会送个冒牌货,而她的本意也不在于归还王常在的遗物,而是试探! 她在试探八皇弟有没有看到虎头鞋上的小字! 好在八皇弟多智近妖,对皇后的人早有防备,看到虎头鞋时,也是一脸的激动,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妥,而现在,他再次提起虎头鞋,也是想要试探,只不过他试探的人却是自己。 云初瑶有些失笑。 这兜兜转转的,谁都别想躲过啊。 不过她冷情惯了,一向是面无表情,根本不惧于八皇子探究的眼神,只随口说一句,又道:“此番离京避暑,再回来,怕已经是两月之后了,你孤身一人待在皇宫,若是有事,随时可以给我传信,不要自己扛着。” “皇姐,我晓得的,”八皇子感激道,“更何况太子皇兄也留在京城,我若有事,随时可以寻他的。” 云初瑶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们避暑时,太子是要留在京城监国的,不然晋帝不在、皇后不在、太子也不在,这京城岂不是要乱套了?所以,天气再热,太子也不能去避暑,除非晋帝愿意留在皇宫。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如此,只能让太子受些苦了。 想来这样的苦,太子是自愿承受的,其他皇子嘴上不说,心里也想将太子取而代之不是? “也是,”二公主接话道,“太子皇兄在京城,你有事,可以找他呢,还有七皇弟,他是不是也不去避暑啊?” “去。” 云初瑶眸色微深:“七皇兄随我们一同出发。” 他怎么能不去呢? 他不去,她怎么送他进朝堂呢?毕竟这一行,遇见的糟糕事儿可太多了,祸,是大祸,同样也是机遇。 云初瑶心道。 更何况云晏礼在皇宫待了十四五年,出宫的机会,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是时候让朝中大臣、世家闺女认识认识这位长在冷宫的七皇子了。 “真的吗!”二公主有些惊喜,“我记得七皇弟从没去过鹿城的避暑行宫呢!正好让他见识见识!” “丑东——七皇兄也去?!” 一道声音从云初瑶的身后传来! 她不需回头,也知道来人定是九皇子云晏羽,果然,下一秒,他嘀嘀咕咕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真烦,该去的人不去,不该去的人反倒去了!” “云晏羽!你什么意思!”二公主双手叉腰,气鼓鼓道,“父皇都允许他去,你多话个屁!” 云晏羽飞快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丝毫不满,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眼神闪烁,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我可没那个意思!” 说着,他又瞥了八皇子一眼,道:“我是说八皇兄,八皇兄,咱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鹿城吗,你倒好,说不去就不去了,我白给你备马了!” 八皇子的眼底闪过一抹惶恐,连忙道歉:“皇弟,这次是我食言了,是我对不住——” “不许道歉!” 二公主气道:“八皇弟为什么不去鹿城,你心里不清楚吗?非要戳他的心窝子,你才能好受,是吧?” 云晏羽有些压不住火气了:“我跟八皇兄说话,关你什么事!” 说完,他不等二公主反应,立即别开目光,看向了云初瑶,道:“皇、皇姐,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第165章 他甚至有些怨恨清欢姐姐 “不行!” 二公主抱紧云初瑶的胳膊,大声道:“你有什么话,最好还是当着我的面说,不然你又偷偷欺负三妹妹怎么办!” 云晏羽气坏了,拳头都攥得紧紧的,有心想要跟二公主辩驳几句,余光却看到云初瑶微翘的嘴角和温柔的眼眸,不由地心头一酸,瞬间想起了皇姐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曾经来。 明明、明明这些温柔原本都是属于他的…… 云晏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酸涩,难掩紧张地说:“皇姐,此番离京,山高路远,你可愿与母后共乘一辆马车?” 说着,他又连忙补充道:“母后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心里想念的不行,若是乘一辆马车,也能亲近一些,到时候我还可以天天找你玩呢!” “不要!” 二公主立马拒绝:“我和三妹妹都说好了,想要一起走,若是觉得无聊了,我还可以到她的马车歇息去!” “皇姐!”云晏羽连忙道,“你要是不喜欢跟其他人同乘马车,也可以自己坐一辆,到时候我们的马车紧挨着,找你也方便些!” 二公主有些生气了:“三妹妹都答应我了,才不会反悔,你走开!” “云初雪!”云晏羽咬牙切齿道,“本皇子没有跟你说话的意思,你就别瞎掺和,不然,我打烂你的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叉腰互瞪! “……行了,”云初瑶这才找到机会,插话道,“我与二皇姐已经约定好了,自然不会毁约,还有,母后喜静,我若是去了,岂不是叨扰她休息了?” 别说她不愿意,恐怕皇后本人也不希望马车里多一个人吧? “才不会!” 云晏羽立即道:“母后她可想你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像赞同,也像嘲讽,不过她也清楚,现在还没到跟皇后撕破脸皮的时候,也就没有反驳。 云晏羽见此,下巴都抬了一下,难掩得意地看了二公主一眼,才道:“那等我们到了鹿城,可否一同看戏去呢?皇姐,你不是很想去戏园逛逛吗?今年我陪你一起呀!” 戏园。 云初瑶心中微冷。 她并不爱看戏,也不想去所谓的戏园,只因母后爱戏,她为了哄母后开心,才会欣然前往,可惜,每每到她出发的日子,宋清欢都想去看花,为了自己最爱的养女和自己最喜欢的清欢姐姐,皇后和九皇子自然想都不想,就舍弃了他们跟云初瑶的约定,陪同宋清欢去了百花院。 至于云初瑶,谁在乎? 她亦没有孤身一人前去看戏的兴致。 自然也就耽搁了下来。 一晃数年过去,她对戏园早已没了执着,未想,云晏羽竟要靠它哄自己开心,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云初瑶也确实笑了。 云晏羽先是一怔,紧接着,又是狂喜! 皇姐笑了! 这么久了,皇姐第一次对着我笑呢! 她是不是喜欢我了?她是不是想要原谅我了?还是说,自己这一次的投其所好当真派上了用场,她愿意陪我去看戏了?太好了!他看到了曙光! “还是莫要轻易许诺了。” 云初瑶轻笑道:“不然到了日子,你又要寻借口去百花园,也难做不是?” 云晏羽一愣。 百花园,那是什么—— 轰!一道闷雷般的巨响让云晏羽身心一震!瞬间想起了那些曾经被他完全忘在脑后的记忆!百花园!他为了陪清欢姐姐看花!不止一次地爽了皇姐的约!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明明都答应了皇姐,为什么还要反悔! 早知道戏园带给皇姐的不是温情,而是更加痛苦的回忆,他为何要提起它呢?云晏羽紧攥双拳、紧咬牙关,不停地在记忆里翻找,想要寻到一些能够让皇姐感到快乐和温馨的过去! 但很快,他绝望了。 他与皇姐的所有记忆中,都是皇姐在迁就他、而他则一门心思地亲近清欢姐姐,为了陪伴清欢姐姐,类似于百花园的事都不止一次发生,去年,他更是将皇姐的生辰都抛到了脑后,还是下人提醒了他,他才匆匆备礼。 太多了。 自己做过太多对不起皇姐的事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都忍不住怨恨起了宋清欢,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皇姐需要我的时候,叫我离开?为什么总让我在你跟皇姐之间做出选择! 不、不! 云晏羽用力摇头,慌乱道,自己不能这么想,事情是自己做的,约定是自己爽的,自己怎么能为了推卸责任,而去怪罪清欢姐姐呢?! 这跟懦夫有什么区别! 清欢姐姐确实有缺点,也的确做错了事,但她对自己很好,也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弟弟的,云晏羽用力抿唇,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心情才稍稍缓和一些。 “皇、皇姐……” 他声音微颤。 “三妹妹都拒绝你了,你还纠缠个什么?”二公主抱着肩膀,撇嘴道,“还是去找你的清欢姐姐吧,她更需要人陪!” 说着,她唇角微勾,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味道:“对了,宋清欢还在禁足吧?真可怜,这大热的天还要留在京城呢,啧啧啧。” “谁说的!” 云晏羽立即道! 他还要辩驳,余光却察觉到了云初瑶眼底的惊讶,不由得心下一慌,连忙低头,小声道:“清欢姐姐怎么样,关你云初雪什么事?真烦。” “等等,不对!” 二公主狐疑道:“你刚刚什么意思?难不成——难不成宋清欢也能去鹿城避暑?!” 云晏羽心下一慌,连忙抬起头,看向云初瑶的脸色,见她神色冷淡,没有怒容,这才稍松一口气,一边抓着衣角,一边小声说:“不行吗?” “凭什么!” 二公主脱口而出:“她不是在禁足吗!她都禁足了!凭什么还能离京!这不公平!” “禁足和避暑有什么冲突吗!”云晏羽立即道,“等清欢姐姐到达鹿城,再禁足,不也一样吗!” 二公主瞠目结舌! 第166章 离京!避暑! 二公主简直被云晏羽惊住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明明是禁足!偏偏还能离京?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不让人生气! 她一代入云初瑶,整个人都要气炸了,这是亲娘、亲哥、亲弟弟吗? 全都向着外人! 云晏羽也有点担心云初瑶会生气,忍不住偷瞄了云初瑶一眼,这才小声说:“母后说,清欢姐姐受了伤又禁了足,心情不太好,合该出去逛逛,也能散散心,不然成天待在皇宫里,对身体也没个益处,等到了鹿城的行宫,再让她继续禁足,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的声音更小了,忍不住道:“皇、皇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怎么会?” 云初瑶淡笑一声:“母后这么做,自然有母后的道理,哪里是我能质疑的?” 说罢,她又看向了二公主:“不是说要准备些笔墨纸砚吗?我陪你吧。” 二公主自然应她! 她早就不愿意搭理云晏羽了,闻言,立即挽住云初瑶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对着八皇子告别,顺便还用力瞪上云晏羽一眼。 气得云晏羽脸色发青,忍不住地想要跳脚。 云初瑶只当没看见。 虽说她现在已经不在乎皇后几人的偏心了,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被他们的无耻震惊到,自己这个受害者还没说话呢,他们想不让宋清欢禁足,就不让她禁足,真是可笑至极。 也不知道京城里的贵女们看到本该禁足的宋清欢出现在避暑的行宫里,是会感到惊喜,还是感到惊吓呢?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大晋自迁都以来,每年的夏季,包括晋帝在内的一众皇室、后妃、大臣和大臣家中的部分女眷都会前往鹿城避暑,林林总总,足足几千号人,历时十余天,才会抵达行宫。 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 什么幄帐、雨布、粮食……都要一一备齐。 当然,这些都不是云初瑶该操心的事,早在十天前,她的贴身宫女锦梅就已经着手避暑一行的相关事宜,除了换洗的衣物、最爱的零嘴、就连避蚊驱虫的艾草熏香,也都准备得当。 只等着次日出发。 很快,便到了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云初瑶就起了身,穿好衣裳,用好早膳,随着大部队一同离京。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很多,要么骑高头大马,要么坐两匹马拉着的马车,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走在街上,不但引人注目,还容易发生堵塞,早些出发,才能避免那些麻烦。 一直等到离开京城,马车外面的喧哗声才堪堪远去。 云初瑶也松了口气。 她作为大晋唯一的封号公主,地位高,身份也最是尊贵,坐着的马车都是三匹马拉的,没那么颠簸,也没那么累,不舒服了,还能躺着歇会儿,出了京,她倒也自在了些。 再加上她跟二公主也都说好了,两辆马车不会离得太远,要是无聊了,还能找二公主聊聊天,放松心情。 想来这一路会有趣许多。 事实也的确如此,出发的当天下午,二公主就在云初瑶的马车里安了家,吃住都跟云初瑶待在一起,这一待就是两三天,五皇子来找她,她都不走。 云初瑶只觉好笑。 值得一提的是七皇子云晏礼也趁此机会,露了露脸,让一些宗室皇族的贵子知道了大晋还有这么一位七皇子。 不过因为云晏礼眸色微蓝,相貌也与晋人多有不同,脸是露了,看不惯他的人也多了。 其中以六皇子为最。 许是年纪相近、性子不合,避暑的第一天,六皇子看到云晏礼的第一眼,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接下来的两天,也总是明里暗里地找茬,想要跟云晏礼对上。 不过云晏礼并不理他。 他很忙。 忙着读书、忙着骑马、忙着送各种小花小草给云初瑶,自然不愿理会六皇子这个烦人的家伙,可他不理六皇子,六皇子却主动地找了上来! “外面嚷嚷什么呢?” 云初瑶刚要睡个午觉,却听见马车外传来的一声声叫喊,不由地揉了下眉心,说:“听着还挺热闹。” “赛马呢,”二公主撇撇嘴,“六皇兄非要拉着七皇弟赛马,还下注了呢。” 云初瑶挑眉。 二公主性子直,相处得来的朋友不多,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其中,六皇子跟她的关系最差,据说二公主还对他动过手,云初瑶也回忆了一下,发现话少如自己,似乎也跟六皇兄吵过架。 毫不夸张地说,她这位皇兄在京城就没有朋友。 不是因为人品不行。 而是因为嘴巴太坏。 “出去看看?” 云初瑶抬抬下巴,随口问了句。 二公主面露犹豫。 云初瑶惊讶:“不想去?” 自打离开京城,二公主几乎每天都在念叨,想要骑马出去逛逛,但因为她骑术不佳,一直没寻到机会,眼下云初瑶愿意带她骑马,她竟然还拒绝了,这真是令人意外啊。 “不、不是不想……” 二公主有些别扭地攥着衣角,脸蛋儿有些红,咬咬牙,才道:“行了!去!三妹妹!我这就下去!” 云初瑶连忙拉住她:“等等!你要是不想去,我也可以留在马车里陪你的啊!” “不!” 二公主咬牙切齿:“我要是不去,岂不是怕了那个碎嘴子?走!我们这就过去!” 云初瑶:“……” 这是跟她亲皇兄闹别扭了,还是跟六皇子起摩擦了? 云初瑶想不通,但还是命人将自己的大马牵了过来,翻身而上,对着二公主伸出手,道:“上来!” 二公主呆了呆,试探着道:“三妹妹,我应该不会把你拽下来吧?” “不会。” 云初瑶说完,也不等二公主反应,当即俯身,揽住了二公主的后腰,一个用力,就将人抱到了马上。 只一下,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闪了腰! 二皇姐又重了! 云初瑶有些不敢相信! 上次在万花楼,她揽着二公主逃跑时,二公主还没这个重量呢,这几个月二皇姐不是说要减重吗?怎么更沉了? 一定是自己估错了! 她严肃地想。 第167章 要下雨了? “三妹妹呜呜。” 二公主吸了吸鼻子,感动道:“我母妃和五皇兄他们总说我胖,只有你不说,你人真好,你最好了呜!” 云初瑶有些愧疚,转移话题道:“你坐稳了。” 说罢,驾马而去! 两人同乘一匹黑马,二公主在前,云初瑶在后,一个处理不当,云初瑶都有可能看不清前方的路,好在二公主还算聪明,不用云初瑶提醒,她也能矮下身子,方便云初瑶往前看。 倒也还算和谐。 一直跑了好半晌,二公主突然激动大喊:“三妹妹!我看到我五皇兄了!” 云初瑶一瞧。 还真是五皇子! “皇兄!”二公主一边招手,一边喊,“我在这里!七皇弟他们呢!” 不远处,五皇子被马颠得腰酸屁股疼,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这么一声,人都傻了,连忙回头:“小雪?云初雪?你怎么——呼!原来是三皇妹!” 他长舒一口气,后怕道:“我还以为你自己骑马了呢!” “呦?” 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响了起来:“五皇兄,你不是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吗?怎么我都跑完一圈了,你还停在这里呢?别是这匹马也是瘸腿的!吁!” 来人勒住马绳,似笑非笑道。 他也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竹青色的锦袍,束着高高的马尾,纵马而来时,眉眼飞扬,不羁之气扑面而来! 正是六皇子云晏言。 云氏皇族的少年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六皇子自然也不例外,面若白瓷,眸如星子,高挺的鼻梁下,又是樱花儿一样的唇,最绝的他唇角处的那颗小痣,衬得他不笑也似笑! “云晏言!” 五皇子一看到六皇子的脸,牙都要咬碎了,恨恨道:“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是啊,”六皇子眉眼弯弯,应了一声,转而又将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二公主身上,惊讶出声,“几月不见,二皇妹瞧着越发富态了啊。” “你!” 二公主气红了眼,刚要说话,就听到六皇子继续道:“不过你骑马归骑马,为什么还让其他人带着你呢?这匹小马不得被你们活活压死啊!” “云晏言!” 二公主咬牙切齿:“你给本公主闭嘴!” 六皇子可没有理会她的意思,“驾”了一声,骑马过来,看向二公主的身后,这一看,他忍不住笑了,说:“呦!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你这只小瘦猴子啊!” 他咂嘴道,“三皇妹,我猜你的膳食一定都被二皇妹抢去了吧?不然怎么她胖得像猪,你瘦的像猴儿呢?” “……六皇兄。” 云初瑶面无表情道:“你要是实在不会说话,也可以选择闭嘴。” “他能闭嘴?天塌了!他的嘴都是张着的!”二公主翻了个白眼,道,“再说,他名字里带言,嘴巴边带痣,命里就是个碎嘴子,改不了了!” “二皇妹这么说话,未免太让人伤心了,”六皇子叹息,“我也是出于好心,才提醒你们两句啊!” “滚滚滚!” 五皇子瞪他:“不是赛马去吗?你还回来作甚!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云初瑶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六皇兄莫不是输了?” 六皇子表情微僵。 “他、他们都在前头乘凉呢,我特意回来看看五皇兄,见五皇兄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先走一步了啊!” 说罢,他挥起马鞭! 云初瑶一个抬手,直接勒住六皇子的马绳,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六皇兄还没回答长乐的问题呢。” 六皇子震惊:“你在报复我!” “不,”云初瑶一脸认真,“我在关心你。” 六皇子:“……” 神他娘的关心! 我信你个鬼! “输了!我输了行了吧!”他抓了抓头发,烦躁道,“本皇子输给谁不好,偏偏输给了那个小异鬼,真烦,我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云初瑶笑意明显:“哦?赛马不是六皇兄主动提的吗?怎么会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长乐。” 六皇子幽怨道:“你笑话我呢,是吧?” “对呀,我和三妹妹都在笑话你呢!”二公主立马接话,“只许你笑话别人,不许别人笑话你吗?你好大的脸!” “走。” 云初瑶勾唇:“我们找七皇兄去!” 二公主瞥了六皇子一眼,得意道:“对!我们去找七皇弟!才不跟失败者说话!他不配!还晦气!” “五皇兄!” 六皇子立马道:“二皇妹嫌你晦气!” 二公主:“!!!” 她是这么说的吗?好他个云晏言,竟然敢传瞎话了!二公主气红了脸,咬牙道:“云晏言!你给我站住!我保证不打你!三皇妹!追上他!” “驾!” 众人你追我赶!尘土飞扬! 许是这些骑马的少年少女打乱了避暑大军的整体节奏,云初瑶都明显感觉车队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可一想到过两天会发生的事,她倒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乐见其成。 快些好。 再快一些更好。 云初瑶眸色深沉。 “呼!” 她身前的二公主热得脸蛋儿通红,熟果一样,一边望着天,一边道:“还好三妹妹会骑马,我也能出来兜兜风,不然,那马车里多闷啊。” “尤其是今天,”她拍了拍自己通红的脸蛋,道,“太热了,太闷了,照这么热下去,不等到鹿城呢,咱们都会发痧!” 云初瑶望了望天,轻喃一声:“……要下雨了。” “啊?” 二公主愣了一下,笑道:“三妹妹,你当我傻呢?这么晴的天儿,怎么可能下雨呀,再说,下雨也不怕,看到前面的远松山了吗?五皇兄说,远松山的山脚下还有客栈呢,要是下雨了,咱们也能歇歇脚,这么一想,下雨也挺好,又凉快又能休息!” 远松山? 云初瑶怔了一下。 听它的名字,倒是陌生,不过五皇兄都说了,它山脚还有客栈,想来也不会是她记忆里的那座山吧…… 第168章 拍龙屁? 昨天上午,云初瑶看到远处的远松山时,还跟二公主浅聊了两句,可俗话说得好,看山跑死马,众人足足行了一整天,才堪堪到达远松山的山脚。 看着高耸入云的山涧。 云初瑶的眼皮竟然还跳个不停了。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朝远望去,一山一石一草一木都异常陌生,不像她前世来过的地界,再看看客栈旁挂着的酒旗和山脚下刻着“远松山”三个字的石碑,她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咱们还往前走吗?” 二公主看着客栈的眼神满是不舍,忍不住道:“要是过了这家客栈,还不知道要在什么地方歇脚呢。” “你累了就直说,”六皇子接话道,“刚过午时,为什么要歇?说不准咱们一鼓作气,还能在天黑之前离开远松山呢!” 二公主不服气,道:“你敢说你不累吗!” 六皇子不理她,只歪着脑袋,看向自己身旁的云初瑶,好奇道:“三皇妹看什么呢?怎么这么入神?” “哦!我知道了!” 他惊喜道:“你是不是想进山打猎?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云初瑶:“……” 她瞥他一眼,没应声,直接翻身下马,行向了客栈,一边走,一边扬声问道:“小二哥!敢问这山是什么山?” 小二哥愣了一下。 他身后的老掌柜倒是反应迅速,见贵人是在跟自己的伙计搭话他连忙上前,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早在这几位贵人停在客栈门前时,掌柜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不过他年轻时,最爱走商,见过不少贵人,可各个儿都没有眼前这些少年少女们夺目贵气,再看他们的衣着、玉佩和胯下骏马,也知道他们身份的不同寻常。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这才没有招呼,不想,那位气质卓然、满身贵气的少女竟然找上了自己! “这山名为——” 掌柜刚要说话,六皇子便先一步道:“长乐,你那对招子不是摆设吧?远松山三个大字刻在那儿呢,你还看不见?眼神这么差,不如丢了喂狗。” “关你什么事!”二公主气道,“三妹妹又没跟你说话!闭嘴!” “掌柜的。” 云初瑶没理会两人的拌嘴,只顿了一下,才状似无意地说:“我前些年也曾路过这里,记得这附近有座黑山,只是时间久了,有些记不太清了,这才过来问上两句,看看是不是我记错了。” 掌柜一听,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两分,道:“贵人有所不知,这远松山原本就叫黑山,这两年才改的名……” 轰! 云初瑶身心俱震! 老掌柜接下来说的那些话,她都听不清了,脑海中,只有那翻来覆去的一道声音! 远松山就是黑山! 前世那座因为暴雨而山崩泥流的大山,正是眼前的远松山! 原来如此! 云初瑶神情恍惚。 这一世,避暑一行人并未耽搁,行进的速度也快,比前世还早地到达了黑山,也正因如此,自己才不曾警惕,未想,竟险些酿成大祸! 要知道前世的黑山可是发生过走蛟的! 不过前世的他们走得慢,没赶到黑山呢,天就下起了雨,众人没有办法,只能在野外安营扎寨,想着熬过两天,雨小了,还能继续前进,不想,雨是越来越大,足足下了六七天,一行人才朝黑山的方向走。 还没走近,便发现黑山附近的十几里地都没了山路,满地都是泥石,树都折了大半! 再往前,黑山已崩! 众人都吓了一跳,后怕到不行,他们若是走得快些,不是正赶在黑山歇脚吗?到时候黑山一出事,他们还能活着离开? 太险了! 前世的他们足够幸运,避开了黑山的走蛟,也保全了自己的一条小命,可今生他们却没那么好运了,竟然要留在黑山脚下的客栈歇脚! 黑山! 黑山有客栈吗? 山崩之前也许有,但山崩后,黑山方圆十几里地,别说是客栈,便是最常见的炊烟,怕也都瞧不见了! 此地不宜久留! 云初瑶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记性是好,但也谈不上过目不忘,单单知道离京后的第三日下了雨,可具体是几时几刻,她也记不清了,如此,她更不能耽搁时间了! 毕竟雨一旦下了,她再想走,怕是走不成了! 谁愿意下雨天赶路? 到时候客栈近在眼前,她想往前走,谁跟她?她想往后退,谁信她?人都住在这客栈里,雨一大,山石一滚,几千号人能活下来几个?他们这些人要是没了,对整个大晋可都是致命打击啊! 必须走! 现在立刻加速前进! 云初瑶想通了这一点,自然不敢耽搁,先对着老掌柜抱拳道谢,而后,她翻身上马,直奔晋帝所在的马车行去! “父皇!” 她一进马车,行过一礼,便立即说道:“远松山脚下的客栈不大,空地又小,怕住不了太多人,不如全速前进,赶在天黑之前,绕过远松山!” 当然。 相比于进山,还是后退更方便些。 可云初瑶能怎么说呢? 前路危险,必须撤离? 她要真这么说了,别人肯定会认为她得了癔症! 所以,只能前进! “儿臣打听过了,远松山前面还有两家客栈,相比于山脚下的这家,还要大上许多,客栈旁边的空地,也方便禁军侍卫们安营扎寨。” 最重要的是它地势高! 哪怕黑山走蛟了,对它也没什么影响! 云初瑶说完,心脏都悬了起来,满脸的紧张,生怕父皇乏累了,想在这里歇脚,到时候她还怎么劝他? 良久,晋帝才堪堪出声:“……还有吗?” “啊?” 云初瑶茫然抬头,对上晋帝那双暗沉沉的鹰眼,这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低头,小声说:“没、没有了。” “这等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晋帝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朕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呢。” 云初瑶立即道:“父皇洪福齐天,就算遇见大事,也定是好事!” 晋帝:“……” 好像被拍龙屁了? 再听听。 第169章 抱怨 云初瑶没想到父皇竟然这么好说话,自己提议全速前进,他想都不想,直接应了,自是心情激荡,忍不住拍了两句龙屁,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下马车。 一行人顺着山路朝前行去。 许是正值午时,天色还早,哪怕看到了山脚下的客栈,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云初瑶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客栈的方向走了去。 “掌柜的!” “诶!来了!” “您老忙着呢?” “哪有什么可忙的,”老掌柜见到云初瑶,作了个揖,笑呵呵地说,“这里都有些日子没人来了!” 云初瑶有些好奇:“没客人,您也不急?” “图个清净!” “老人家真是豁达,”云初瑶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说,“实不相瞒,我们也准备在贵地歇脚来着,不过吧,我父亲身边有个道人,非说下午会下雨,这附近又有——唉!我们也只能离开了。” 老掌柜怔了一下,忙问:“那道长说这附近有什么?” 云初瑶“诶”了一声,直接摆手,说道:“不吉利,这话听着忒不吉利,我啊,还是不跟您老人家说了!” “别啊!” 老掌柜连忙道:“贵人,您还是跟小老儿说说吧,不然小老儿这心啊,一直提着,它落不了地儿啊!” “这……”云初瑶看他一眼,更犹豫了,“我若是说了,老人家可别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 云初瑶这才环顾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压低声音道:“您老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瞧见那道人没?刚刚正是他指天发誓,说此地会有血光之灾,不能久留,还说他要是算错了,可以随我父亲处置,你瞧瞧,因为他这一句话,我们这一行人都得赶路了!” 老掌柜张了张嘴:“血、血光之灾?” 他心下一慌,连忙抬起头,朝云初瑶所指的方向看了去,还真看见了几位道长,为首的那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看着仙风道骨,让人不敢直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老掌柜的目光,这道人突然抬眼,朝老掌柜的方向望了过来! 双眸深沉又睿智! 隐隐的,似乎还闪过一抹看透一切的笑意! “啊!” 老掌柜手一抖,惊叫了声! 云初瑶微微勾唇,心下只余满意。 晋帝年轻的时候,对待求仙问道之事,曾是嗤之以鼻,可不知为何,他年纪一大,竟然也信起了道教佛教,出入皇宫的道人僧人也逐年增多,甚至此番出行都带了好些道人。 这些能在晋帝身边讨生活的道士,也都有两把刷子,哄不得晋帝吞丹求道,可骗骗老掌柜,还是轻轻松松。 果然,老掌柜信了。 云初瑶眼底的笑意加深,面上却闪过一抹担忧,连忙道:“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瞧我,非跟您说这些不吉利的事,害得您老心情都不好了!” “没、没事,”老掌柜连忙道,“我这也是老毛病了,头有些晕,不妨事!” “那您老可得好好休息!” 云初瑶目的达成,也不久留,道了句“后会有期”,这才纵马离开! 客栈里,老掌柜呆站在原地,神情还有些恍惚。 店小二看了看自家掌柜,又看了看云初瑶策马奔腾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愁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瞧瞧那一行人,多富裕,多气派,不也照样被道士忽悠吗,这当儿女的,多犯愁啊,三爷爷,您为了您儿子,也别再信那些臭道士的话了!” “当初那个道人说什么?黑山风水好,让咱在这儿开客栈,结果呢?一年也见不着几个客,这老君算是白供奉了!” 他一边说,一边探着脖子往外看:“不过话说回来,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瞧着——诶?诶诶诶?三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去啊!” “回镇上啊!” 老掌柜哆里哆嗦道:“道长都说了,这客栈要有血光之灾,咱还不快跑?” 店小二:“……” “三爷爷!您咋又信了道士的鬼话呢!一会儿风水宝地!一会儿血光之灾!到底信谁的啊!真是愁死我了!诶!您等等!您老等等我啊!我跟您一起走!” 这边,祖孙二人正匆忙地收拾着行李,那边,云初瑶正快马加鞭地赶着路。 她刚进客栈的时候,只一眼,就看到了客栈掌柜供奉着的老君,见老君案前,瓜果不缺,香火不断,也就料定掌柜是个信道的,她这才出此下策,试图让掌柜的尽快离开。 也不知他现在收拾行李了吗。 云初瑶轻叹一声。 黑山脚下,只有这一家客栈,可周边的村落却是不少,她虽然命人给里正传了话,让他们尽量离开村庄,但也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信自己的话。 当然,他们不信也无妨。 里正会想办法安置他们的。 这样想着,云初瑶这才安心地赶起了路。 黑山算不上什么大山,但也绝对不小,哪怕他们加快了步伐,走起了官道,也需要数个时辰才能赶到目的地。 中途甚至没个休息! 一行人从午时走到了申时,还没走出大山,也都累得紧了,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正累着的时候,天还下起了毛毛细雨,湿哒哒的,恼人的紧! 马车里的王官贵族倒也还好,那些跟在马车旁的侍卫仆从可就惨了! 哪怕扯了个雨布,也不顶什么事,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头发湿了、衣裳潮了、就连鞋子都沾满了泥,可为了赶路,还只能加快脚步,自是身心俱疲! 最可怕的是雨还大了! 这回,不但仆从们闹心,贵人们也不好过了! 时不时的,有抱怨声传出。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也不敢说得太大声,等雨越来越大,天越来越暗,众人还没走出大山的时候,他们就有些憋不住了,纷纷骂起了钦天监! “钦天监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要下雨了,他们都不知道吗?” “非让咱们大雨天赶路!” “娘!快别说了!轿子又漏水了!” “……” 第170章 都怪长乐公主! 单单是轿子漏水,倒也还好。 可谁都知道,下雨天,路太泞,马蹄子不但容易打滑儿,还可能陷进泥里,等第一辆马车发生侧翻,众人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只能怨声载道地下了车,靠着双腿,继续赶路。 这一回,抱怨声更大了。 钦天监的监正擦着额头上的雨水和汗水,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菊花。 他愁啊! 谁知道这么晴的天,还会下雨呢?看来师父他还是英明啊,赚够了银子,还不告老还乡,那不是等着被祭天吗! 早知道他也跑路了! 监正愁眉苦脸地听着众人的抱怨,连连道歉。 “行了行了,不关你的事。” 一个老臣抖了抖蓑衣,将雨水抖掉,这才黑着脸说:“那位做的决定,你能有什么办法?快披个蓑衣,支个伞吧!” 监正眼皮一跳,惶恐道:“您、您说的那位是指——” 皇上? 哎呦呦! 这可不兴说啊! “哼!”老臣冷着脸,哼了一声,道,“还能是谁?陛下宠着的那位呗!” 监正呆了一下。 长、长乐公主? 他懵懵地抬起头,朝前看去,却被浓浓的雨雾阻住了视线,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心中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公主这次又得罪人了。 可这是公主的错吗?谁知道大晴的天会突然下雨?哪怕没有公主的提议,陛下也会让他们继续前进啊! 道理,大家都懂。 可他们又都需要发泄。 男人们倒还好,哪怕心里恨得要命,想骂长乐公主的八辈祖宗,也都碍于身份,生生忍着,可女人们就忍不了了。 她们常年困于后宅,嫌少锻炼,哪走过这么泥泞的路?再加上,这些能跟着家里男人前去避暑的女子,要么是正头娘子,要么是受宠姬妾,脾气都大着呢,遇见了这等事,还能少得了抱怨? 尤其是府里的老夫人们。 明明是来避暑享福的,偏偏还遭了罪,这淋了一身的雨,她能不生病吗?万一一病不起可如何是好? 也都小声嘀咕起来。 等那句“长乐公主是害大家淋雨的罪魁祸首”的话,传到了夫人小姐的耳朵,又是新一轮的抱怨,长乐公主身份高又怎样?她们能指桑骂槐啊! “真是多事!” 季母由两个丫鬟搀扶着,脸色并不好看,沉声道:“山脚下的客栈哪里不好?偏偏要进山,这回好了,下雨了吧!” “姑母,您慢点走,当心摔了,”段沁沁连忙上前,“沁沁扶您吧。” 季母的脸色依旧难看。 这段时间,她过得很不好,母亲出事了、侄子也没了,偌大的段族都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她不忍心看着娘家唯一的血脉流落在外,只能将段沁沁接回季家,可今时不同往日,失去爵位、没有男丁的段家早已经没了曾经的威风,进了季家,也受被人挤兑。 这倒也罢了。 偏偏沁沁又心悦她的珩儿! 她是想帮衬娘家,可相比于娘家,还是儿子更重要啊,她能让一个没有母族帮衬的孤女成为自己的儿媳吗? 真是愁人! “不必了,”季母道,“你自己慢慢走吧,这雨啊,一直下,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这老胳膊老腿儿都酸疼了,有些人啊,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说进山就进山了,也不想想别人,唉,真是——” “娘!” 季景珩眉头紧皱:“她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娘,你不是累了吗?为什么不少说两句?” 季母脸都黑了。 像季家这样人家也不少,不敢当着云初瑶的面骂人,背地里的抱怨倒是不少,二公主听了,也是气得跳脚,咬牙道:“这帮人的嘴巴可真坏!当时路过客栈,也没听他们说要休息啊,现在下雨了,他们倒是后悔了,真不要脸,还有,到底是哪个贱人传出的闲话?我骂不死她!” 事实上,云初瑶也没想过隐瞒。 只是她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迅速,雨刚下,大家就知道进山是长乐公主的提议了,要说这背后没个推手,云初瑶可不信。 “传吧,左右也是事实。” 消息传得越快,他们骂得越狠,等山崩了,他们的脸也就越疼。 到时候谁会后悔还不一定呢。 “三妹妹,你可真行,”二公主竖起个大拇指,道,“要是我,我早气疯了!” 云初瑶笑笑,没说话。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因着是下雨,众人再想尽快赶路,也是没个法子,只能慢悠悠地往前走,一晃眼的功夫,天都要黑了。 期间,也有人提议要在山路上安营扎寨,自然是遭到了云初瑶的拒绝。 一时间! 怨声载道! 长乐公主的风评更是急转直下! 等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深山,看到不远处的客栈时,天都完全黑了,但能见着曙光,他们还是热泪盈眶,连忙加快脚步,朝客栈的方向行去。 两家客栈都不算大,但门口的空地不小,很方便侍卫们安营扎寨,众人松了一口气,这才忙活起来。 云初瑶高悬的心也落了地。 不错。 这里的地势比她想的还要高些,也更安全,哪怕黑山走蛟,对它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算是个宝地。 她朝客栈行去。 “住手!” 客栈里,有人愤怒出声:“你们才是新来的!凭什么赶我走?要走也是你们走!” “哥!你快小点声吧!”他身边的人眼尖,只朝外看了一眼,魂都差点吓飞了,连忙道,“这行人咱们惹不起!” 说罢,又凑到他哥的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他哥心头一凛,连忙闭嘴! 好在晋帝身边的人都很体面,知道是自己理亏,也没有跟这兄弟二人计较的意思,不但给了他们几十倍的银子,还给他们另寻了个营帐。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欢天喜地地走了。 但其他人就有些棘手了。 太监总管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卷毛小娃娃,又瞧了瞧小娃娃身边明显不同于晋人长相的壮士,这才试探着道:“这位小公子,您看——” 第171章 变故突生! “乔恩。” 金发碧眼的高壮男子攥着拳头,用完全区别于官话的语言愤怒出声:“这帮愚蠢的晋人竟然想赶我们走!” 其他人也脸色阴沉! 乔恩紧绷着小脸儿,没有说话。 他六七岁大小,头发金黄带卷的,像只毛茸茸的小狮子,脸蛋儿鼓鼓,五官深邃,精致得像个瓷娃娃,面对周围人的愤怒,他也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很优雅地起了身,用不太标准的官话对着客栈的老板娘说:“美丽的女士,多谢款待。” 老板娘愣了一下。 太监总管倒是反应迅速,连忙道:“诶!小公子,这些银两是补偿——” “银子,不要。” 乔恩仰着头,蓝汪汪的眼睛里全是认真,磕绊道:“住处、需要。” 太监总管当即点头,唤来了两个小太监,将人送去了客栈外的营帐。 云初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没多话。 不是她跋扈,不准平民百姓在客栈歇息,而是父皇的安危至关重要,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不然出了事,掉脑袋的只会是这些百姓侍从。 世道如此啊。 “咦?” 六皇子一进门,就忍不住道:“想不到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这么多异鬼、咳咳,还有这么多异人呢,这些异人也是来咱们大晋做生意的吧?真当我们的银子好赚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摸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刚才那个小崽子也是蓝色眼睛,还跟七皇弟有几分相像呢!” 云晏礼冷冷地看着他。 “真的!本皇子不骗人!”六皇子抬抬下巴,笑得很是恶劣,“不信的话,你仔细瞧瞧去?” “没兴趣。” 云晏礼神色冷淡地回了一句,这才收回了视线,可不知怎么,他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朝异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乔恩远去的小背影。 这是一个三头身的小孩子,个头不高,脑袋圆圆,衬得他头上的那些金色卷毛更松更软,看着像只小狮子。 哪里像我? 他面无表情地想。 “愚蠢的晋人正在看我们。” 远去的异人中,身量最高、身体最壮的青年阴沉着脸,紧咬着牙,用他们异人的语言说道:“我要解决了他!” 说罢,他的手都摸向了腰间的短刀,杀意尽起! “不能冲动。” 乔恩微微皱眉,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警告,他严肃道:“你很想死吗?别忘了这里是晋人的地盘。” 青年冷哼一声:“宁愿战死,也不要被他们驱逐出来!” “够了!”乔恩小脸微冷,“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父亲,会配合我找到安妮姑姑,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什么,不听我的命令,还要置我于险境!” 青年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乔恩的表情也越发严肃。 半晌,青年终于败下阵来,垂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小声道:“乔恩,我只是看不惯晋人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并没有不听你的话的意思。” 说着,他的脸上多了一丝愤意:“那群弱得像虫子的家伙,也配驱赶我们!” 眼看着乔恩的脸色又不好看了,他这才冷哼一声,闭上了嘴,等乔恩越走越远,再听不到自己说话时,青年才摸摸下巴,意味深长道:“不过晋朝的女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您这是想……” 这人一惊,连忙劝道:“这些晋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万万不能主动招惹!” “行了行了,”青年不耐烦道,“我只是说说而已,没有对她们下手的意思。” “那、那你记住自己的话啊。” 青年眸色微暗。 —— 早在一刻钟前,天色就微微暗了,众人冒着雨,咬牙前行,这才赶到了客栈,先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气,再洗漱一番,净了净身,也都合衣休息去了。 云初瑶也不例外。 她忙了一天,都有些心力交瘁了,刚躺到床榻上,眼睛就睁不开了。 锦梅看着心疼,这才抬抬手,示意宫女们赶快退下,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为云初瑶掖了掖被角。 夜,越来越深。 也不知是子时,还是丑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声近乎惊恐的尖叫声! 吓得云初瑶赶忙睁眼! “殿下?” 锦梅连忙起身,将油灯燃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也终于亮了,她小碎步上前,握住云初瑶有些凉的手,担忧道:“殿下莫怕,奴婢在呢。” 云初瑶倒不害怕,只是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吓着了,心怦怦地跳,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差人打听去了。” 锦梅说完,屋外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惊慌道:“殿下,楼、楼下死人了。” 云初瑶猛地抬眼! “谁!” “王尚书家的嫡幼女和她身边的贴身丫头一并没了!”小宫女白着一张脸,颤声道,“据说、据说走得不太体面。” 王尚书家的嫡女! 云初瑶心头一震,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从锦梅的手里接过外袍,披到身上,这才快步地朝楼下走去! 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 云初瑶顿了一下,走向大厅。 厅内都是王家人,哭得正凶,连云初瑶的脚步声都没听见,还是皇后和宋清欢率先抬眼,她们看上去也是刚刚睡下,眼睛里还有血丝,眉心也狠狠皱着,看着疲惫得不行,尤其是皇后,更是时不时地揉了揉眉心。 一见着云初瑶,皇后眸色微暗,突然抬了抬下巴,示意云初瑶安抚王家人。 云初瑶垂眸。 皇后这是想躲清闲了。 不过,她并没有动。 她不动,王夫人倒是动了,她刚从痛失爱女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声音哑得出奇,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诉道:“娘娘,求娘娘为我儿做主啊!” 说罢,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嘶声道:“我儿身子虽弱,却是个最听话不过的姑娘,她歇息在了屋里,那就断没有半夜离开的可能,一定是那人心狠手辣,硬是将我儿掳了去啊!” 第172章 季景珩是凶手?! 王尚书家的嫡幼女不过十四岁,还是个不大的小姑娘,性子温良纯善,不爱与人结交,倒是符合王夫人对她的描述,但要是说有人能无视侍卫,将小姑娘从屋里掳出去,这可能性还是太小了些。 要知道守在客栈的侍卫都是禁军啊! 平日都要保护皇帝安全的! 什么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掳走呢? 云初瑶眸色微暗。 “长乐,”皇后的声音有些哑,轻咳了声,才道,“你怎么看?” 云初瑶对着皇后行了个礼,这才将目光落到屋里的两个守卫身上,见他们年纪不大,但身修体长,底盘极稳,也就猜到这两人的身手不会太弱,略微一顿,道:“王家小姐从未离开过房间?” “回殿下的话,丑时三刻,王小姐带着丫鬟,非要出屋,属下拦不住,只能——” “不可能!” 王夫人怒道:“这深更半夜的,我儿出去作甚?殿下,您莫要信了这小子的鬼话,我儿绝不是自己出去的!” 侍卫低着头,说:“王小姐出门时,属下的几个弟兄都守在门口。” 他有人证。 “这、这不可能!”王夫人惊了一下,又立马道,“一定是你们想要推卸责任,故意隐瞒,再说,这么黑的天,我儿想离开,你们就让她离开吗!” “属下拦她了,”侍卫低声道,“可王小姐又借口出恭,非要出门,属下实在拦不住,只能命一个下属跟上她。” “你那个下属怎么样了?” 云初瑶突然问。 侍卫低声道:“他中毒晕了。” “毒!”王夫人身形一晃,白着脸道,“我儿最是乖巧,绝不会主动出屋,一定是有人给她下了毒,迷了她的心智,她才非要离开,我的儿啊!” 她捂着心口,哭得嘶声裂肺。 云初瑶颔颔首,朝锦梅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锦梅连忙退下。 “谁是王小姐的贴身丫鬟?” 云初瑶缓缓地走上前,目光从在场之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声音冷冷地说道:“本宫有话要问。” “奴、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一个小丫鬟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眼圈也是通红的,却克制着心中的悲痛,用最理智的声音答道。 云初瑶看着她:“你家小姐几时睡的?为何会醒?又因何离开客房。” 小丫鬟脸色发白,哽咽道:“奴婢不知,今晚是阿柳在小姐的身边伺候。” 阿柳。 那个和王小姐一同遭遇不幸的女子。 云初瑶垂眸。 王小姐是王尚书家的嫡幼女,也是琅琊王氏的嫡姑娘,身份非同寻常,哪怕是云初瑶,也不好去看对方的尸身,可听着王夫人的哭诉,也能猜到她和她的小丫鬟生前都是遭受过凌辱的。 这倒有些怪了。 什么人会色胆包天地对世家贵女下手,还一并将贴身丫鬟也收入囊中呢? 这个过程中,无人求救? 这不符合常理。 云初瑶有心让仵作去验尸,看看王小姐有无中毒的迹象,可王尚书的态度又太过坚决,根本不许任何人靠近他的女儿,云初瑶也是无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到锦梅的身上。 这一刻,她倒是明白皇后为何装病了。 凶手不是那么好找的。 “殿、殿下。” 一道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突然响起,云初瑶连忙抬眼,朝大厅最角落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粗使丫鬟打扮的女子颤声道:“奴奴、奴婢有话要说。” 云初瑶眼神微亮。 “屋檐下,”丫鬟朝外指了指,瑟瑟发抖道,“奴婢在屋檐底下看到了季景珩季小将军,他的身旁还有、还有一个身着淡绿色襦裙的女子……” 淡绿色襦裙? 云初瑶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忍不住朝宋清欢的方向看了去,正看到宋清欢微白的脸和她那身青中带绿的裙。 她挑了挑眉。 这两人这么大胆、这么猴急吗?这样人多眼杂的地界,这样雨勤潮湿的天气,他们也要—— “我儿!” 王夫人捶着心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儿啊!我可怜的囡囡啊!畜生!季景珩这个畜生!我要让他偿命!” 云初瑶愕然! 王小姐遇害时,竟也穿了淡绿色的襦裙?! 太巧了! “来人!” 她素手一挥:“传季小将军!” “是!” 侍卫们立即应是,不一会儿,季景珩便神色茫然地走进了大厅,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季母和段沁沁两个女眷,她们俩没有季景珩的好心态,一看到大厅里的人,脸色就变了一下。 “皇后娘娘,长乐公主。” 季景珩抱了抱拳,行了个礼,低垂着眉眼,微红着耳尖,像是不敢看人。 云初瑶挑眉。 她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 自打数月之前,她受邀参加季老夫人的寿宴,却遭到了宋清欢的陷害,她便再没见过季景珩一次,就连太学的武课,季景珩也都不去了。 当时云初瑶猜不透他的意图。 现在一看。 他竟是躲着她呢! 云初瑶冷笑! “鞋、他的鞋!” 小丫鬟也惊了一下,颤抖着手,指向了季景珩,尖声道:“他的鞋上有泥!他的衣裳也是湿的!” 季景珩心下一慌,连忙抬眼,朝宋清欢的方向看了去! 宋清欢几不可查地摇摇头。 季景珩长舒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王夫人哀嚎一声,尖叫着扑了过来,一边扑,一边喊:“畜生!你这个畜生!还我女儿命来!” “什、什么?” 季景珩愣了一下,连忙躲开王夫人的攻击,沉着脸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季母也坐不住了,快步上前,护住了自己儿子,怒声道:“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我儿招你了?” “他害了我的女儿!” 王夫人痛哭流涕:“他害死了我的女儿啊!这个畜生!他合该偿命的!谁也别想抵赖,丫头,你说,你是不是看到季景珩欺负我的女儿了!” 小丫鬟呆了一下,连忙说:“夫人,夜色太深了,奴婢只看到季小将军的脸和姑娘的背影了,瞧着、瞧着……好像是欺负了?” 第173章 季景珩与谁私会?! “一派胡言!” 季景珩气道:“我与王小姐素昧平生,如何欺负得了她?再者,什么叫好像?你一句好像,可是会害惨我的!” “是啊!”他的小厮也急了,“我家少爷根本不认识王家小姐!” “那绿裙女子是谁!” 王夫人死死地盯着季景珩的脸,眼神里的愤怒和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儿!还能是谁!你倒是说啊!” 季景珩心下一虚,忍不住看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轻挑眉梢。 不是吧。 他还想诬陷我? “季小将军不妨说说,你夜会了哪位贵女,你若是说了,不但能帮本宫破案,还能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不是?”云初瑶冷淡出声,“还是说,季小将军认罪了呢?” “珩儿!” 季母也急了,忍不住道:“你快说啊!” 这个时候,又何必在乎女方的清誉?先洗清自己的冤屈才是正经啊!毕竟王夫人的手里可是有人证的,要是解释不清,难保王家不会恨上他啊! 更何况那个女人也没必要护着! 这得是多不要脸的姑娘,才会在深夜私会男人,她季家可不能要这么鲜廉寡耻的儿媳妇,季母忿忿地想。 “说!你倒是说啊!” 王夫人步步紧逼:“说不出了是吧?你就是凶手!你就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 “我不是!” 季景珩涨红着脸,窘迫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家小姐!” 说着,他忍不住抬起眼,再次看向云初瑶,眼神里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希冀,也许、也许公主会信他呢? 但很快,他失望了。 云初瑶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冰冷、有讽刺、甚至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嗤意,唯独没有的——正是信任。 她不信他。 她觉得自己是杀害王小姐的凶手。 季景珩心头一悸,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涌了上来,胸膛、心口,还有指尖都因为痛意而微微发麻,他紧咬着舌头,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心像是被剜了一刀一样,疼得他呼吸不畅。 其实,他知道云初瑶不喜欢他,也知道云初瑶不会信他,甚至知道自己在云初瑶的眼里,只是一个背信弃义、虚伪非常的小人,可在他亲眼看到云初瑶对自己的厌恶时,他的心还是那么痛。 尤其是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感情、知道自己有一点点喜欢她的时候—— 他更痛。 季景珩脸色发白。 他自幼习武,又长在边关,看着比其他京城公子要高壮许多,当下他白了脸色,还真有几分可怜,寻常人见了,八成是会心软,不过云初瑶不在其中。 她只想冷笑。 “你说你没有欺辱王家小姐,证据呢?”云初瑶面无表情地说道,“别人指认了你,你连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都没有,谁会信你?” “云初——公主!” 季景珩又气又羞,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却梗着脖子,咬牙说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不是我!” 云初瑶心下微嗤。 她当然知道季景珩不是凶手。 这人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他喜欢宋清欢,那就不可能再碰其他人,哪怕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行,这样一个人,又岂会强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十有八九是个误会。 可她云初瑶凭什么替他解释?又凭什么替他洗清冤屈? 她看热闹还嫌不够呢! 云初瑶冷笑。 季景珩也不傻,自然看出了云初瑶的态度,心痛到不行,可他性子傲,打断了骨头,也不会求饶,尤其他的对面还是云初瑶,他如何能低头? 他冷着脸,一字一顿道:“我最后说一次!不是我!” “珩儿!”季母也急得厉害,直掉眼泪,“那个绿裙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说啊!你不说!那就让吉祥说!” 小厮吉祥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吉祥!你说!” 吉祥慌忙地看向了季景珩,正好对上季景珩难掩警告的眼神,他心中一凛,连忙趴到地上,将自己的头埋的低低,一个字都不曾说出口。 季母气急,正要命人鞭打吉祥,便听到季景珩重声说道:“凶手将王小姐两人杀害,肯定会留下其他证据,只要——” “还敢狡辩!” 王夫人忍无可忍,扑上前去,想要撕扯季景珩的衣裳,恨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还我女儿命来!” 季景珩气得脸青! 如果不是王夫人痛失爱女,已经够惨了,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她好好掰扯,可现在,他只能连连躲闪,想避开王夫人的攻击。 季母更气,当着她的面儿欺负她的儿子,她能忍?一咬牙,也要扑上去! “住手!” 段沁沁突然出声! 大厅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忍不住地看向了段沁沁,随后,他们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到了段沁沁那件淡绿色的、绣着云纹的披风上。 也是面面相觑。 段沁沁强迫自己无视那些眼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前走去:“其实——” “是我!” 又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正是宋清欢! 只见她由丫鬟扶着,有些虚弱地走到了众人的跟前,泪眼婆娑地望着季景珩,哽咽道:“季公子,我不能——” “宋姑娘!” 季景珩心下一急! 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姑娘站出来! 不然,宋姑娘的清誉被毁,还有机会嫁进好人家吗?到时候,只能让自己娶她了,若是半年之前,他说不定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欣喜若狂,可现在…… 季景珩眼神一黯。 他不能娶她。 也不能让她站出来。 否则,一切都来不及了。 “宋姑娘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回房歇息去吧,”季景珩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目光如炬,不知是警告居多,还是祈求居多,他一字一顿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 “季公子。” 宋清欢以帕拭泪,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清欢、清欢不能这么自私的。” 季景珩的脑袋嗡了一声! 她这是想—— 不! 第174章 季景珩不明白宋清欢为何如此恶毒! “季公子并不是杀害王小姐的凶手,”宋清欢眼圈通红道,“因为我才是那个站在屋檐下的绿裙女子!” 这话一出!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清欢郡主竟然也穿了绿裙! 清欢郡主竟然跟季小将军深夜私会! 清欢郡主竟然—— 难怪季景珩死活不说! 原来他是为了保护清欢郡主啊!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季景珩是何等的愤怒、又是何等的心如死灰,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云初瑶的表情! 他知道云初瑶不会对自己失望,也知道她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可他还是心痛、还是愤怒,他甚至不理解宋清欢为什么要站出来! 明明他说得很清楚啊! 自己可以去找其他证据,证明自己并未害人!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一切都晚了。 自己再没有机会去改变云初瑶对自己的印象,也再没有求娶云初瑶的可能,他必须对宋姑娘负责,哪怕他并不爱她。 季景珩心如死灰。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宋清欢的用心! 她当真是为了我好吗? 她当真是想为我澄清吗? 还是说,她另有目的! 他紧握着双拳,心闷闷地疼,恍惚间,他突然想起了寿宴之上的事,想起宋清欢告诉他,她是为了云初瑶好,才买通下人,陷害云初瑶跟自己有染。 当时的小公主是不是跟他现在一样,一样的憋屈,一样的有怒发不出来? 季景珩冷冷地看着宋清欢。 这个女人,她用“为长乐公主好”的名义伤害长乐公主,又用“为我好”的名义伤害我,哪怕她是无心,他也没办法原谅她,一想到自己今天才认清宋清欢这个人,他就心如刀割,再想想自己竟然因为她,失去求娶云初瑶的机会,他更是悔意难当! 一瞬间!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自己初入京城的时候,是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长乐公主性子嚣张,为人跋扈,早已不是自己熟悉的儿时玩伴!又是谁暗示自己,皇后想让自己跟云初瑶联姻,还说云初瑶对自己芳心暗许,哪怕使计嫁他,也在所不惜! 若非如此,自己岂会厌恶云初瑶!又岂会怀疑云初瑶是假意落水,对她见死不救! 云初瑶也不会这么厌恶自己。 季景珩心中大痛,明知没有意义,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如果没有宋清欢,自己和云初瑶会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吗?绝对不会! 他会在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寻到自己的儿时玩伴,将自己从边关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她,并在一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她升起好感,然后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她视我如仇敌,我亦不敢接近她。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想要克制住心底的怒火,可他做不到,他很气,他越想越气,气到他根本没办法原谅宋清欢的错误,即使她并非有意如此,也是不行! 更何况她当真是无意吗? 一次两次是不小心,三次四次五次呢?还都不是故意的吗?季景珩说服不了自己。 他恨! 他恨宋清欢,同样也恨自己,为什么今天才发现宋清欢的恶毒,为什么从未怀疑过宋清欢的用心,为什么自己这么蠢,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景珩脸色微青! 他眯着眼睛,第一次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宋清欢,越看,他越能看出她楚楚可怜的表情下藏着的虚伪。 明明之前他从没注意过这些! 明明在他告诉宋清欢,自己无意与她计较,也不愿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的时候,他都没有看出她的伪装! 早知如此! 自己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的! 她害了云初瑶、毁了祖母的寿宴、还诬陷母亲是幕后黑手,这桩桩件件,不都是她的错吗?只是他看在她与自己相识一场,又曾是自己心悦之人的面子上,不愿与她过多计较罢了! 可她呢? 她现在还要害自己! 季景珩紧握着双拳,心里恨意飙升,他为什么会冒雨出门?还不是因为宋清欢给自己传了信,要跟自己道歉?他不做他想,只想趁此机会,同她彻底断了联系,可联系没断成,反倒纠葛更深,甚至到了他必须娶她的程度! 这怎么行! “夜里,我头疼难忍,出来透风,正好遇见了同样出门的季公子,远远地问了声好,便分道而行了,”宋清欢轻声道,“这一点,我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可以为我作证。” 说着,她微微颔首。 两个丫鬟连忙上前,解释道:“郡主站在屋檐下,季公子站在石阶旁,两人之间距离丈远!” “当真?”王夫人有些不信,连忙问向自家丫鬟,“你再仔细想想,那绿裙女子到底是清欢郡主还是咱家小姐?” 小丫鬟也有点懵,颤声道:“奴婢只看到了她的背影,不敢确定她的身份,不过、不过奴婢记得她腰间似乎系了个丝带,对!对对对!就是清欢郡主腰上的那条!” 真相越发明了了! 季景珩确实不是杀害王小姐的凶手! 不过他跟清欢郡主的风流韵事,倒是很值得一提,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偶遇,不可信,雨天偶遇,更不可信,下雨的夜晚偶遇,更更更没人相信! 不就是偷欢吗! 大家都懂! 众人看向季景珩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揶揄,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季景珩脸色发青。 季母和段沁沁的表情也十分难看! 尤其是段沁沁! 早在宋清欢没站出来时,段沁沁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救她的珩表哥于水火之中,哪怕珩表哥并不爱她,哪怕珩表哥在深夜私会女子,她都可以不在乎! 可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晚了一步! 倒让宋清欢捷足登先了! 段沁沁气,季母也气,数月之前的季老夫人寿宴,已经让季母彻底恨上了宋清欢,知道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思却深,绝对不是什么好鸟,要是嫁进来,他们季家肯定被她闹翻天! 谁承想,她的好儿子竟然真跟宋清欢有一腿! 愁死人了! 第175章 他总是被云初瑶吸引…… 季母越想越气,脑袋都气得生疼,忍不住抬起眼,看向了自己儿子,然后震惊地发现,她儿的脸上竟然没有半分喜意! 不应该啊! 珩儿得偿所愿了,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黑着一张脸,表情这般难看呢? 难不成她儿根本不喜欢宋清欢?! 是了! 她的珩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喜欢宋清欢那样的女子?他之所以出现在楼下,也八成是因为宋清欢的陷害吧? 一定是这样! 季母气得脸黑,心说,宋清欢这个死丫头可真够心机的,知道自己空有郡主之名,却无父母相护,想要高嫁,几乎没有可能,偏偏又因为寿宴一事,彻底坏了名声,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都不会娶她做儿媳,她无法,只能将主意打到了我儿的头上,逼着我儿娶她! 毕竟珩儿家世上乘,品貌出众,未来一片光明,正是最好的结亲人选! 可恨! 太可恨了! 季母紧紧地咬着牙,才没有骂出声音来,她一遍便地告诉自己,冷静,不要骂,也不要闹,要是真闹起来,对自己的珩儿也没有好处,谁让我儿跟宋清欢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可宋清欢太欠骂了! 她越看宋清欢这张欲泣的脸,心里就越很,一个没忍住,到底还是讽刺了一句:“这么黑的天儿,郡主一个姑娘,何必出去乱走呢?不怕风寒,也不怕歹人吗?女儿家啊,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宋清欢小脸一白,颤声道:“季夫人……” 季母心中大恨! 装什么装!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怕我! 她怒目而视! 宋清欢轻声啜泣。 她不傻,自然知道季母是怨自己,甚至恨自己的,可那又怎么样?季景珩已经是自己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夫婿人选了。 这样想着,她更恨云初瑶! 若不是云初瑶,她宋清欢的名声会被毁吗?她可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挑选最合适自己的相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抓紧季景珩这根救命稻草! 不。 她安慰自己。 季景珩已经很好了。 他的家室、品貌、能力,哪怕放在整个京城,也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最重要的是他足够爱她,哪怕他知道自己坏了季老夫人的寿宴、还诬陷了季母,他也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只是想跟自己保持距离,再不联系。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至于季景珩现在的冷淡和季母的排斥,宋清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婆母而已,自有她相公应对,而她未来的相公看似冷漠,其实也不过是想跟自己闹闹小脾气罢了,她有足够的把握哄好他,让他听自己的话。 宋清欢暗自勾唇。 奈何,还不等她主动出招,有一人就先坐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季夫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是王夫人! “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就不能出屋了?姑娘家出去走走,那就成了不知检点了?”王夫人气到发抖,“姓段的!你别跟我指桑骂槐!真当我王家人好欺负呢?给脸不要!” 季母:“???” 她人都懵了:“你说谁呢?谁指桑骂槐了!” “哈!” 王夫人气得想要冷笑,她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嫁为人妇后,更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平日里,言行举止都端庄大方,高贵得不行,哪里像现在这样,泼妇般的吵过架? 可她根本忍不了! 她女儿命苦,遭了这等恶事,她不能由着季夫人将脏水泼到女儿的头上! 这是她当娘的能为囡囡做的最后的事了! “季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敢做不敢认?我家囡囡出门是透风也好、散步也罢,不都是有婢女跟着的?”王夫人道,“我们清清白白的姑娘,可由不得你泼脏水,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儿子,啧!” 季母脸都青了! 其他的,她都能忍,但讽刺她的珩儿,她可忍不了! “王夫人这话好生可笑,管不住自家姑娘,倒管起旁人家的孩子来了,”季母冷笑一声,意有所指道,“也不知道哪个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会在深夜——” “当!” 茶盏放在案上的声音! 季母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到了原地,皇后,她忘了皇后还在大厅,也忘了宋清欢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姑娘,她明里暗里地说宋清欢规矩不好,岂不是连皇后都骂上了? 她后背发凉,一股浓浓的后怕涌上心头。 “是、是啊。” 季母挤出一抹笑,有些僵硬地说:“王夫人不是说,你也不知道令爱为何深夜出门吗?既然如此,那更要好好查查了,也许知道了她离家的原因,真相也会浮出水面呢。” 王夫人心里不好受,还想再讽刺季母两句,可女儿的死因更重要,只能咬咬牙,压下心底的悲愤! 她深吸一口气,问:“今夜丑时,客栈周围可有什么动静?” 众人对视一眼,面露茫然。 午夜时分,雨下个不停,屋前屋后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隐隐的,还有几道雷鸣,至于其他声音,即便是有,怕也传不到他们的耳朵吧? “动静……” 又是先前指认季景珩的小丫鬟,她一边咬唇,一边皱眉,看着迟疑又纠结。 大厅里,众人都在小声议论,她的那声低喃也被这议论声裹胁着,完全引不起谁的注意,可云初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小丫鬟,也清楚地看出了她的迟疑! 准确的说,她也一直观察着对方! “你看到了什么?” 云初瑶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可落在众人的耳畔,还是让所有人都噤了声,就连季景珩也都趁此机会,看向了云初瑶。 只一眼,他的心跳都加快了! 他突然发现,此时的云初瑶是发着光的,她尊贵又从容,像所向披靡的女将,也像大权在握的权臣,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夺目,好像自己靠近她些许,就会被她的光芒灼伤一般! 他曾以为自己更喜欢温柔如水的女子,不想,他却一次次地被云初瑶所吸引…… 第176章 季景珩:公主!我有话说! “回殿下的话,奴……” 小丫鬟犹豫了一下,才说:“奴、奴婢觉浅,夜里有一点儿动静都睡不着,丑时左右,像是被猫叫声吵醒了,可再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丑时、猫叫。 云初瑶心念微动:“王小姐爱猫?” 小丫鬟愣了一下,连忙回道:“我家小姐最喜欢狸奴了,出来游玩都带了三只,一只白的、一只黑的,还有只狸花猫,都在小姐屋里呢,殿下,您、您是要去看看吗?” 云初瑶没说话,心却沉了沉。 王小姐不但爱猫,还将自己对猫儿的喜欢摆到了明面儿上,要是有人生有歹心,借用猫叫,将这小姑娘引出房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场之人也不是傻子,稍一思索,便猜到了这个可能,一时都有些唏嘘。 王夫人更是泪流满面! 她的囡囡啊! 怎么能因为一只狸奴失了性命啊!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云初瑶略一沉吟,这才抬抬下巴说,“锦菊,你去催催锦梅,若是寻到了线索,记得让她早些回来。” 锦菊低声应是。 不一会儿,锦梅便快步行进了大厅。 “殿下,”她拧着眉头,沉声开口,“奴婢在王小姐出事的角落发现了一只死掉的野猫,据太医所说,它应该是在一炷香之前被人摔打致死,身子已经僵直了,至于王小姐的绣鞋……也在窗台下被人发现。” 云初瑶眼皮一跳。 还真是被人掳去了! 只可惜事发之时,王小姐身边的侍卫早已经被人迷晕,仅剩的丫鬟也毫无还手之力,连声尖叫都没发出,就被人打晕了头,硬生生地拖走了! 至于拖拽的方向—— 云初瑶眼皮一跳,快步朝里屋走去,顺着窗户,朝外一望,果然在客栈的台阶处看到了三四道划痕! 像是被人拖拽过的痕迹! 再往前瞧,只能看到一簇簇掩人耳目的灌木丛,王小姐也正是在那里遭受的侵害! 云初瑶脸色微冷。 突然,她猛地抬眼:“那是什么!” 距离灌木丛一丈之远的石墙上,赫然是个巴掌大的黑泥,像是鞋印,却比鞋印要小上许多,只有足尖的大小,但因为雨水的冲刷,看着格外显眼! 足尖、鞋印、墙壁…… 这是借力翻墙! 云初瑶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凶手杀人之后,正是顺着墙壁逃走的! “谁的营帐在那里?” “回殿下的话,西南方向的营帐住的都是客栈里的百姓,”锦梅顿了顿,又说,“已经着人看守了。” “查!” 云初瑶立即道:“立刻封锁营帐,任何人不得出行!” 锦梅连忙应是。 可还是慢了一步。 云初瑶的命令刚下达没多久,人便朝着大厅的方向走了去,未想,她刚进大厅,就听到侍卫们难掩愤怒的声音,说:“娘娘!先前住在客栈里的异国商队已经趁乱离开了!” 皇后眉头微拧! “追!” 她立即下令! 早不逃,晚不逃,偏偏要在王小姐出事的时候逃,分明是做贼心虚! 云初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还是提醒了句,说:“他们若是往东、西、北三个方向逃,你们无论如何都要追上,生死不论,反之,他们若是逃向黑山,那就不必追了。” 毕竟他们进了黑山,再想活着出来,怕也都没有可能了,自然没必要为了他们,搭上这么多条性命。 侍卫们对视一眼,低声应是。 这才快步离开。 大厅里,只能听到王家人哭嚎啜泣的声音。 原本以为凶手会是大晋的公子侍卫,她们恨归恨,但也在想办法为女儿出气,可现在她们都绝望了,女儿竟然是被异鬼杀害的,眼下凶手还跑了,他们要是藏在大晋,倒也好说,万一、万一他们跑回异国了呢?自己还怎么为女儿报仇? 王夫人哭得更凶了! 此时,夜色很深,再过上个八时辰,怕是天就要亮了,一行人被折腾了一晚上,人都疲惫得不行,再一听王夫人的哭诉,脑袋都是嗡嗡的疼,皇后最先受不住了,出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歇息吧。” “喏。” 众人纷纷应是。 皇后率先起身,由老嬷嬷搀扶着,一步步地朝外走去,其后才是云初瑶和宋清欢,至于王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还睡得着?竟都留在了客厅。 也许会哭上一整晚吧? 云初瑶心中轻叹,对那些异人的感观也降到了最低点。 “云初——”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初瑶不需回头,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果然,季景珩快步跑了过来,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有些热了,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神情也带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紧张:“我……” “季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宋清欢的眼睛就亮了一下,红着脸,难掩羞赧道:“你、你是在叫我吗?” 季景珩身形微僵! 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云初瑶!他喊的明明是云初瑶!云初瑶三个字究竟跟宋清欢像在哪里了?竟然被她误会成了这样! 还是说,她又是故意的? 季景珩眼神防备地看着她! 云初瑶看了看季景珩,又看了看宋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嗤笑,退后一步,冷淡出声:“你们继续。” 说罢。 她转身要走。 “等、等等!” 季景珩心下一急,连忙道:“长乐公主,我有话要对你说!” 宋清欢怔了怔。 长乐公主? 季景珩想要叫住的人,不是她宋清欢,而是云初瑶?为什么?他不是最讨厌她,最厌恶她嚣张跋扈的性子吗?为什么还要让云初瑶留步? 不,不要多想。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劝着自己,季景珩讨厌云初瑶,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也许他叫住她,只是想数落她、讽刺她呢?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这样想着,她的身体才没那么紧绷。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跳还是有些慌,隐隐的,还有一种季景珩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的错觉,惶恐和不安都涌了上来。 第177章 我和宋清欢清清白白! 宋清欢仰着头,眼神希冀地望着季景珩,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儿,竟只说了一句:“那、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去歇息了。” 季景珩生怕她反悔,立即应道:“好。” 宋清欢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 不过她最善伪装,哪怕心里早已翻江倒海,面上也都不动声色,抿了抿唇,柔柔弱弱地看了季景珩一眼,这才迈着小碎步离开,一直走出老远,都不见有人出言挽留,她的脸色才冷了下来,咬紧了银牙! 可恶! 明明前段时间季景珩还掏心掏肺地喜欢她呢,这才过去多久,说变就变了? 不! 不行! 她不能让他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宋清欢眯了眯黑眸。 她在想什么,季景珩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对面的小姑娘,她这么好,这么漂亮,面无表情地看他时,都能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整个人都像踩在了云端。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他甚至不敢想,自己的心思一旦暴露了出来,云初瑶会怎么看他。 更厌恶他? 还是——嘲笑他? 一想到自己的喜欢会沦为笑柄,季景珩的心跳都要停了,热烈滚烫的情感也像是被冷水浇了一样,再也不敢当着云初瑶的面燃起火苗。 “季小将军。” 云初瑶抱着肩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季景珩也不傻,自然听出了云初瑶语气里的不耐烦,心都被刺了一下,却强忍着酸楚,一字一顿地说:“我跟宋姑、我跟清欢郡主没有什么的。” “……什么?”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只是偶然地见了一面而已,”季景珩顿了顿,“请你相信我。” 云初瑶:“???” 她第一次觉得季景珩的脑袋可能有点问题! 他跟宋清欢有没有什么,清不清白,这跟我云初瑶有什么关系?非要煞有其事地解释一遍,他心里才能好受? 等等。 他也许不是这个意思。 云初瑶长眸微眯,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审视! 季景珩心头一紧! 她、她难道猜到了? 她猜到自己向她解释的目的,也猜到自己对她的感情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毕竟她这么冷静、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出自己的心思呢? 怎么办? 季景珩心跳更快! “你、你看我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他颤抖的声线和通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他强装淡定道:“是,你没猜错,我确实喜——” “呵。” 云初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猜不到你想干什么吗?你想维护宋清欢的清誉,行,我理解,但你不去找皇后解释,反倒寻上了我,这就有些可笑了?难道本宫看起来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吗!” “……啊?” 季景珩呆了一下。 “你若是真心维护她,倒不如求母后给你们赐婚了,到时候宋清欢的清誉守住了,你也能得偿所愿不是?” 云初瑶冷冷道:“总不该拉无辜的人下水。” 就像前世的自己。 无缘无故地被搅和进了季景珩和宋清欢的事情之中,莫名其妙地被人求娶、休弃,她难道是他们爱情里的一环吗? 恶心至极。 “季景珩。”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季景珩的脸,眼神更冷,声音更寒,一字一顿地说:“本宫在跟你说话,你作甚装傻!” “啊?啊!我没——” 季景珩呆呆道。 他没装傻,他只是被云初瑶的话惊到了! 难道自己在云初瑶的眼里,只喜欢宋清欢,为了宋清欢,甚至不惜求助于她吗?这个认知让季景珩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里发酸。 任谁被自己心爱的姑娘误会都不会好受吧? 可他不能解释得太多。 他怕对方猜出自己的心思来。 “公主,我和清欢郡主清清白白,并无半点不妥之处,”季景珩顿了顿,“我也绝对不会求皇后娘娘赐婚。” 云初瑶愣了一下,看向季景珩的眼神又多了一抹鄙夷,但她也不是多话的性子,闻言,只是冷冷地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关系如何,与我何干?” 说完,她转身要走。 “且慢!” 季景珩连忙道。 云初瑶有些不耐烦了,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有话快说!” 季景珩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舍不得她,不想让她走,一时间,心都怦怦直跳,脑袋也乱成了一团浆糊,一句话脱口而出—— “没有话了。” 他听见自己说。 长廊里,静得有些可怕。 云初瑶定定地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可事实告诉她,并没有,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季景珩的脑子。 她冷下了脸,大步离开! 哪怕听到季景珩又喊了一句“且慢”,她也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 这种蠢货。 不值得浪费她的时间! 云初瑶快步走进了屋。 “殿、殿下?” 锦梅看着云初瑶冷硬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问了一句:“您觉得季小将军叫住您会是因为什么呢?” 云初瑶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锦梅。” 锦梅茫然抬头。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她说,“也不要试图理解愚者的想法,不然,只会让自己变得越发蠢笨。” 锦梅呆了呆,连忙应她,恭敬道:“多谢殿下提点,奴婢晓得了。” 只是…… 她怎么觉得季小将军对小殿下的态度有些奇怪呢?究竟是厌恶,还是排斥,亦或是喜欢呢?不,不对,虽说季小将军看向小殿下的眼神亮晶晶的,像是欢喜,但她可记着呢,季景珩对小殿下见死不救过,这样的人,又岂会再喜欢上小殿下? 哪怕他真的喜欢她,小殿下也绝对不会接受! 他不配! 锦梅如是想道。 如此,她心也不慌了,人也不急了,小碎步走上前,为云初瑶整理好被褥,又伺候着云初瑶歇息去了! 第178章 流言的源头 一夜好眠。 大抵是下了一夜的雨,哪怕到了次日,天也不曾放晴,云初瑶睡了一觉,感觉没那么乏累了,这才堪堪起身。 “殿下。” 锦梅小碎步行了过来,温声劝说:“奴婢已经将早膳都备好了,您多少吃一些,垫垫胃,免得晚些再腹痛。” 云初瑶随口应了一声,问:“凶手抓住了吗?” “回殿下的话,还不曾。” 锦梅轻叹了一口气,说:“不过这些异人生的金发碧眼、五官深邃,同大晋百姓的相貌多有不同,只要用心找,想来用不了几天,定能抓住他们。” 说着,她顿一下,又道:“倒是王家人……” 云初瑶抬眼看她。 “如今外头都在传,说王尚书家的嫡幼女昨夜突发恶疾,人都没了,”锦梅偷看了云初瑶一眼,见云初瑶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她才压下心底的愤怒,继续道,“还说、还说她是因为雨天赶路,淋了雨,这才出的事。” “哦?” 云初瑶挑眉。 锦梅鼻子一酸,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事谁管得了?他们倒好,竟然怪罪公主殿下,真是无理取闹!” “那王家人怎么说?” “王尚书和王夫人倒是找人解释了,只不过没人信他,都说他们王家是迫于殿下的威胁,才不得已地为殿下澄清!” 锦梅越说,表情越愤怒,说到最后,脸颊都气红了,不过她气归气,倒也知道安慰人,又说:“殿下,您也莫急,奴婢往外传了不少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云初瑶眸色微凉,冷淡道:“怕只怕没人相信。” 锦梅愣了一下。 “你去查查流言的源头,务必要将这些爱传闲话的奴才抓起来,拷打一顿,”云初瑶抿了口茶,道,“至于其他的,也都静观其变罢。” 流言是止不住的。 就算止得住,她也不准备将心力耗费在这种小事上,毕竟再过两天,黑山可是要走蛟了…… 云初瑶眸色暗了暗。 锦梅连忙应是。 作为长乐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锦梅办事,一向干脆利落,让人挑不出错处,当天下午,竟也将最先传闲话的三个宫女全都捉了出来! 这三人中,竟有两个是贤妃宫里的! 至于剩下的那个…… “宋清欢的人?” 云初瑶垂着眸子,眼底的冷光一闪而过,再抬眼的时候,竟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开口道:“真是有趣。” 这些日子,贤妃一直明里暗里地跟云初瑶作对,还都叫人抓不住把柄,云初瑶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近日的流言都是她传出来的,却不想,宋清欢也掺和其中。 她还挺恨她的。 “既然都是宫里的人,本宫也不好过多苛责,还是都按宫里的规矩来吧,”云初瑶缓缓出声,“杖责三十,掌嘴一百,即刻拖去大厅行刑。” “是!” 锦梅眼睛一亮,追问道:“想来也用不着封口布吧?” “自然,”云初瑶轻笑一声,“本宫最仁慈不过,见不得身边的宫人有口难言,这封口布还是免了吧。” 锦梅瞬间心情舒畅! 她也不耽搁,当即命人将这三个不规矩的宫女拖到了客栈一楼的客厅,板子、棒子、鞭子,一齐招呼! 一时间,楼下惨叫连连! 屋外下着大雨,屋内哀嚎不断,周围的贵妇贵女也都听见了声音,连忙差人打听,知道这是长乐公主教训奴才,一个个也都好奇起来。 三三两两地走出屋,看起了热闹。 “也不知她们是犯了什么事?哎呦呦,这一棍子下去,腰都得打折了!” “你没听人说吗?这几个宫人是因为传了长乐公主的闲话,才被长乐公主拖出来毒打的!据说啊!她们还都不是公主手底下的人呢!” 这些贵妇贵女久居后宅,见过的阴私手段可都不少,哪怕这人说得含糊,她们也都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一定是有人故意传出流言,想害长乐公主的名声! 会是谁呢? 众人都心生好奇。 “砰!” 又一棍子砸在了宫女的腰上! 她吃痛,浑身都哆嗦起来,眼前也是漆黑一片,她一边流泪,一边浑浑噩噩地想,自己这才挨了几棍?五棍?七棍?还是十棍?现在她的腰都要被打折了,要是再挨几下,她还能活下来吗? 公主也没准备让她们活着离开吧? 不然,这一棍接着一棍的,怎么都打在了腰上,还打得这么狠呢? “砰!砰!” 后腰又挨了一棍! 宫女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恐惧,让她的头脑第一次这么清醒,竟尖声喊道:“啊!疼!别打了啊啊!娘娘救我!” 这一声落下,竟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其他两个小宫女也喊了起来! “贤妃娘娘救救奴婢!” “郡主救我——” 众人瞬间哗然! 娘娘?郡主?合着那个往长乐公主身上泼脏水的人正是贤妃娘娘和清欢郡主啊,贤妃也就罢了,这郡主她图什么啊?三番五次地给人家公主使绊子,还都被人逮住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公主出事,她心里就这么舒服?她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好姊妹啊! 有人一脸唏嘘地想! 也许是因为挨打的宫女没有封口布,也或许是板子落在身上,实在是太疼了些,这三个宫女疼得哆嗦,还都不忘求饶,一遍遍地唤着自己的主子! 云初瑶在楼上听着,唇都不自觉地勾了一下,问:“贤妃和郡主可有反应?” “回殿下的话,还没有。” 锦梅顿了一下:“奴婢瞧着,她们怕是不敢出来了,毕竟……外面闹得不太好看,她们出来,也阻止不了什么。” 云初瑶轻轻摇头。 不。 她们一定出来。 早在这三个宫女行刑之前,她就提点过锦梅,让她寻几个力气大的侍卫,好好招呼招呼她们,确保她们挨了三十板子,人都活不下去,她们也不傻,为了活命,可不得求求自己主子? 主子要是现身,倒也好说。 但要是不现身,她们情急之下,可是什么都说得出的。 这一点,云初瑶明白。 贤妃她们也一定清楚。 第179章 对峙贤妃!阴阳怪气! 果然。 云初瑶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传来的消息,贤妃和宋清欢一齐走出了房门,只不过一个是奔着自己来的,一个却是朝大厅的方向赶的! “喏。” 她勾了勾唇:“好戏开锣了。” 说罢,她也起了身,朝外走了去,刚走出屋,便看到大厅里乌压压的人头,光是看热闹的,竟都有二十多号人,其中,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占了绝大多数,宫女丫鬟是一个没见到。 也是。 宫人们可不是傻子,明知道看热闹可能得罪人,谁还敢去?也就贵妇们身份高贵,无惧贤妃她们的怒火吧! 正想着,云初瑶便听到前方传来的脚步声,不禁抬头望去,正看到贤妃迎面朝自己走来。 “贤妃娘娘。” 云初瑶启唇,声音带笑。 贤妃还不到四十,生得端庄大气,还算漂亮,只是因为四皇子被贬的事,她也憔悴了许多,人看着还有些苍老,远不似曾经美貌,见到云初瑶,她唇角微勾,意味深长地开口道:“长乐公主真是好雅兴啊。” “教训几个口无遮拦的婢子罢了,”云初瑶笑说。 “哦?” 贤妃轻挑眉梢,讶然道:“莫非这几个婢子还敢冒犯公主不成?” “当着长乐的面,她们自然不敢,可这背地里如何,长乐哪里知道?”云初瑶勾唇,“不过也是凑巧,这几个宫人口出狂言时,刚好被长乐的宫女听了去,自然是轻饶不得,娘娘觉得呢?” “公主言之有理。” 贤妃略一沉吟,又说:“不过教训宫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怎么还在大厅行刑了?若是传到外面去,难保不会让人误会,到时候传出个跋扈的名声来,也不好听不是。” “多谢娘娘提醒,”云初瑶笑着应了声,话锋一转,又道,“可长乐向来不在意这个,再者,传闲话的人都不觉忐忑心虚呢,长乐还介意个什么劲儿?” “还是公主豁达。” 贤妃轻叹一声:“不像本宫,总是在乎这个、担心那个,瞧,也没落到好儿。” “那娘娘可得放宽心了!” 云初瑶同情道:“唉!谁承想娘娘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临到含饴弄孙的时候了,竟出了这等事,娘娘,您可千万宽心,莫要多思多忧,不然你的身子熬坏了,谁还心疼四皇兄了?毕竟啊,您可是四皇兄唯一的指望了!” ‘唯一’二字被她拉得老长。 贤妃笑容微顿,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半晌,她才扯了扯嘴角,压下心底的情绪,说:“他是个不争气的,莫要提他,倒是长乐你啊,更令本宫犯愁!” “这话怎么说?” 云初瑶惊讶道。 “你不知道吗,”贤妃叹气,“皇后娘娘淋了雨,头痛到不行,昨晚都一宿没睡,这才刚闭上眼,就听到了这一声比一声高的哭嚎,可把皇后愁坏了,这不,太医都过去了!” 云初瑶差点冷笑! 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啊! 竟然还想拿孝道压我? “这倒是没听说,”她张了张嘴,道,“不过母后要是嫌吵,想来也会传话给长乐吧?现下长乐也没接到什么消息,岂不是说明母后是喜欢看热闹的?” 绝口不提封口布的事! 贤妃脸上的笑都有些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那行刑的侍卫是不是故意的,几十个板子,他打了足足一刻钟,还都没有打完的迹象,任由那三个宫女哀嚎求饶,让整个客栈都不得安宁! 尤其是那一声声“娘娘”“郡主”都传到了贤妃的耳畔,让贤妃这样脸皮厚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她脸都绿了一下。 云初瑶勾了勾唇,故作茫然道:“咦?这楼下的几个宫女都喊着什么呢?” “许、许是求饶吧。” 贤妃的表情难掩僵硬:“生死关头,她自是什么都敢说的,当不得真。” 云初瑶若有所思。 锦梅也歪起了头,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疑惑道:“可奴婢听着,她们怎么是在喊贤妃娘娘呢?” “呀!” 云初瑶瞪圆眼睛,夸张道:“这是为何啊!” 为何? 为何你老母! 贤妃脸色微青,几乎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这个时候,她要是再看不出云初瑶是在耍着自己玩,那她可真是个傻子了,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她才会这么气愤、这么怨恨! 怒火中烧! 她气得呼吸急促! “娘娘!” 云初瑶唤了她两声,担忧道:“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握什么拳?瞧瞧,您的手都流血了!” 贤妃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她刚刚气得太过,一不小心,竟生生地折断了指甲,流了不少的血,密密麻麻的疼痛都涌了上来,她挤出一抹笑:“无妨的,许是磕碰了吧。” 说着,她顿一下,又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这楼下的两个宫女眼熟得紧,瞧着,还真像是——” 话没说完,云初瑶立即转身,大步朝楼下走去,扬声道:“住手!” 一声令下! 行刑的侍卫连忙停手! 云初瑶眉眼微弯,对着贤妃所在的方向温柔一笑,用全客栈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那贤妃娘娘可要好好看看,这三个宫女都是你钟粹宫的吗?” 贤妃的脸瞬间黑了! 要不是看热闹的人太多,又各个身份高贵,直接离开,恐怕会坏了自己的名声,她定是要转身就走的! 但现在她只能留下! 甚至还要硬着头皮,听着云初瑶的奚落! 莫说是贤妃本人了,便是其他人也都被长乐公主的“莽”惊到了! 但仔细想想,还真解气啊。 他们这些外人看到贤妃这张青白交加的脸,心里都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爽,更别说长乐公主本人了,要么人家怎么叫“长乐”呢?有气出气,谁能不乐! 众人双眼放光,全神贯注地看起了热闹。 “……不管她们是不是钟粹宫的人,公主都有资格管教的。” 贤妃挤出一抹笑,才继续说道:“谁让她们不但口无遮拦,还要搬弄是非呢?挨几个板子,也是应当。” 第180章 贤妃被气吐血了! “娘娘果然通情达理。” 云初瑶感叹一声,称赞起了贤妃大义灭亲的行为,直将贤妃夸得脸色发青,她才转过头,看向那三个小宫女。 “好个不知好歹的婢子,”她冷冷道,“贤妃娘娘宽容大度、慈悲明理,正是咱们宫里最善良不过的人,你们作为娘娘的贴身宫女,不学着娘娘的好,反倒坏了性子,搬弄起了是非,你们对得起你家娘娘吗!” “贤妃娘娘,你放心,这样的婢子,长乐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饶恕。” 云初瑶眼神温柔,安抚地看了贤妃一眼,这才对行刑的侍卫道:“继续打!打到她们没命为止!” “不!不要啊!” 三个宫女的下半身都是血水,闻言,整个人都要吓瘫了,涕泪横流道:“殿下!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了奴婢吧!奴婢给您磕头了!娘娘!贤妃娘娘!您倒是说句话啊!” “放肆!” 云初瑶脸色一寒,道:“你个婢子,好生狡猾,明知道贤妃娘娘最是心软,偏偏还要找她求情?真是好毒的心思,娘娘,您这样宽宏大度的人,怎么会遇见这等刁奴,真真儿叫人心寒!” “不!我没有!”小宫女又急又怕,眼泪流个不停,“娘娘!娘娘您说话啊!” “奴婢可是奉了您的——” “够了!” 贤妃脸色一冷,当即打断了小宫女的指认,一字一顿道:“你们做错了事,合该受罚,不过是挨些个板子,何必哭成这样?也不怕被人笑话!” 那宫女脸色微变,还要说话,却听到贤妃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长乐,这两个婢子口无遮拦,冒犯了你,怪她们不知尊卑,也怪我管教不力,既然要罚,也将我一并罚了罢!” “娘娘怎可如此!” 云初瑶连忙道:“昔日四皇兄犯下大错,被贬为庶人,父皇都不忍心惩罚于你,怎能让这几个婢子连累了去?” 贤妃脸色一青!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云初瑶像是看不出贤妃的排斥一样,继续往贤妃的心口扎刀,说:“父皇爱重您,不愿让您因为四皇兄的事受到连累,长乐也亲近您,自然不愿您因为几个婢子受到牵连啊!” 言语之间,竟然将四皇子和宫女划为等号! 贤妃气得嘴唇发抖! “至于这几个婢子,放了便是,左右不会有人怪罪到娘娘头上,”云初瑶唇角微勾,看着十分大度:“来人,将这三个宫女送到贤妃房里去!” “是!” 侍卫立即应是。 “等、等等。” 一个小宫女刚被人抬起来,就忍不住地开了口,颤着声音说:“我、我……” 贤妃被云初瑶气得脑壳生疼,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听到自己可以离开了,小宫女还在这儿磨蹭,不由得脸色发青,恨声道:“闭嘴!” “娘娘。” 还是她身边的大宫女眼尖,一看到这小丫头的脸,立马开口:“这婢子看着眼生,不像是咱们钟粹宫的人啊,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贤妃:“???” 云初瑶的明嘲暗讽,她忍住了。 众人的鄙视嫌弃,她忍住了。 但现在,她真的忍不了了! “那她是谁的人!!!” 贤妃怒到了极点,大吼了一声,不想,她这一声落下,喉咙都突然一甜,竟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云初瑶大骇! “来人!”她尖声道,“贤妃吐血了!贤妃被这个婢子气吐血了!” 贤妃:“!!!” 没有! 她没有! 她又急又气,脑袋像炸开一样的疼,连忙接过帕子,擦干净自己唇间的嫣红,说:“公、公主,您误会了,我这都是老毛病,养养就好,不是气的。” 对,不是气的。 要是气的,别人岂不是觉得她小肚鸡肠了! 可她又清楚,自己真的很气,她气得恨不能扇云初瑶两个大耳光,也恨不得拎起那个小宫女的衣领,逼问她,你到底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害我! 偏偏她还不能这么做。 她只能忍! “当真?” 云初瑶心里冷笑,看向贤妃的眼神里却满是担忧,连声道:“娘娘当真无事吗?您要是真气吐血了,可得直说啊,讳疾忌医可要不得!” 说着,她又劝:“您是不知道,这因为生气吐出来的血啊,全都是身体里的精血,一滴都是好几年的寿命啊,糟践不得,要真吐了这么大一口,唉,怕是活不长了!” 贤妃的头更疼了,连带着,她的心口也疼,但她还是挤出了一抹笑,说:“公主博学多才,何必吓我……” “娘娘。” 云初瑶无奈道:“您又不是气吐血的,长乐如何吓得了您?不过是提醒您两句罢了,但您要是不信,也可以仔细想想,您的身边有没有气吐血的人,他们可都长命了?可还活着呢?” 贤妃越听,心里越打鼓,脸色也不太好看,一咬牙,道:“多谢殿下关心了,可这当务之急,还是找出这个小宫女的主子吧?” “娘娘说的是。” 云初瑶点点头,这才将目光落到小宫女的身上,眉头都跟着拧了一下:“也不知道是谁的宫女,竟然这么没规矩,害得贤妃娘娘受累不说,还险些将娘娘气吐了血,若真让我找出了这个人,非好好数落她一顿不可,锦梅,你过去瞧瞧,这婢子眼熟吗?” 锦梅也想了想,才说:“殿下,奴婢看她,也不觉眼熟,但她们刚刚哭得这么大声,她的主子应该能听见吧?” “你啊。” 云初瑶无奈:“你以为这天底下的主子都跟贤妃娘娘一样,善良又心软吗?” 贤妃身形紧绷。 这些话听着是夸她,其实,字字句句都是挖苦,她只能紧咬着牙关,才将心底的怒意通通压了下去! 云初瑶抬抬眼,对着人群里的宋清欢微微一笑,笑得宋清欢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她才收回视线,对着小宫女幽幽一叹:“瞧,你的主子不愿站出来,也不愿为你求情呢,那就——” “继续挨打吧。” 她轻描淡写地说。 第181章 口碑反转!清欢郡主又害人了! 早在婢女们一一受罚的时候,云初瑶就已经注意到了宋清欢的小丫鬟,她是求饶了,也确实叫了几声郡主,可自打宋清欢下了楼,她的嘴巴就再没张开过,哪怕板子已经打到了她的身上,她也能一声不吭。 一看就知道她是视死如归了。 可人啊,总是习惯于比较的。 同样是犯错,同样是受罚,别人的主子亲自下楼,将人救走了,而自己却要像块烂肉一样,继续趴在地上挨打,任人嘲笑,这小丫鬟的心里能好受? 云初瑶挑拨两句,她还甘愿为她的主子赴死吗?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众人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更复杂了! 以前他们只知道长乐公主嚣张跋扈,并不好惹,今日一看,他们都震惊地发现长乐公主竟然也会杀人于无形! 属实可怕!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宋清欢。 她刚安抚好自己的小宫女,让她甘心地闭了嘴,不想,长乐公主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自己的节奏全都打乱了,当下,她是站出来不是,不站出来也不是! 她不站出来,只会让自己的心腹跟自己离心,到时候,谁还敢替她宋清欢办事?她堂堂一个郡主,连自己的宫女都保不住、不敢保吗? 更何况云初瑶也不是傻子,她要是真想查出小宫女的身份,那还不简单? 只需要寻来一两个管事的嬷嬷即可! 可她偏不! 她偏要逼着自己自愿站出来! 宋清欢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这么憋屈,只觉得有一口郁气堵在了自己的心头,上,上不来,下,下不去,但她还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艰涩地开了口:“初瑶妹妹……”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云初瑶冷冷道:“还不拖她下去,继续打过!” “且慢!” 宋清欢的声音瞬间拔高!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她如芒在背,整个人都僵到了原地,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后悔于自己刚刚的冲动,可她不站出来,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哪怕前路都是刀子,她也要一步步地往前走! “初瑶妹——” “宋清欢,你唤本宫什么?”云初瑶转头看她,黑眸里闪过一抹冷意,道,“本宫以为你犯了错、禁了足,也能涨些记性,少来招惹本宫,不想,你倒是个执着的,害一次不成,还要再害一次是吗?” 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她跟宋清欢的恩怨全都讲了出来,那些忘性大的人这才想起清欢郡主之前也是害过长乐公主的,这样一想,这次的事八成也不是巧合吧! 又害人! 众人咋舌! 宋清欢如何看不懂众人的眼神?一时间,她脸都白了,颤声道:“初——”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宋清欢身形微僵,这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清欢见过长乐公主。” “十年了。” 云初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说:“要真算起来,自母后将你从蜀地接回京城,已经过去足足十年了,这十年的时间,本宫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规矩地叫人呢。” 宋清欢脸色一白。 其他人面面相觑,也都大吃一惊! “不、不会吧?” “什么不会?会!当然会!我之前跟清欢郡主熟得很,对她俩的事最了解不过了,清欢郡主每次见到长乐公主都唤她初瑶妹妹,从不叫她公主,也不对她行礼,等等,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怎么?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吗?” “那长乐公主也忍着她?” 有人不敢相信:“不都说长乐公主性子嚣张、为人跋扈吗?这还叫跋扈?” “我们知道,我们当然知道,不过我当时没多想啊,现在想想,长乐公主也太憋屈了些,一个嫉妒她、害她、还往她身上泼脏水的女人,天天管她叫妹妹,这、这不得把人逼疯了!” “……” 一众贵女小声议论着,越说,越觉得清欢郡主可怕,越说,越觉得长乐公主可怜,连带着,自己因为长乐公主而淋雨的事,她们都没那么怪她了。 宋清欢虽然没习武,但她年纪小,正是耳朵好使的时候,怎么可能听不到众人的议论? 她眼圈都瞬间红了。 这一次,倒不是装的。 她紧抿着唇,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从小到大,她第一次受这样的委屈,明明事情不是她亲自做的、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却因为自己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莫名其妙地坏了名声,还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只是因为对方是公主吗? 可母后说过的,她不比云初瑶差什么,她也可以踩到云初瑶的头上的。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变了! 宋清欢泪眼涟涟,啜泣出声。 云初瑶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差点气笑了:“怎么?你不过是向本宫行了个礼,竟然能委屈成这样?” “不、不是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恨全都压了下去,努力保持着镇定,说:“我没有委屈,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初瑶、哦,不,公主,长乐公主,之前发生在季老夫人寿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自作聪明,误以为自己猜中了你的心意,这才——” “行了。” 云初瑶有些不耐烦了:“你是寺里的和尚吗?念经一样,翻来覆去都是一套说辞,究竟是本宫看起来很蠢,还是其他人看起来也蠢,要你这么不走心地欺骗?” “不、不是的,我没有,”宋清欢连忙摇头,还要解释,却见云初瑶冷着脸,明显有些不耐烦了,她心中一凛,连忙道,“不管公主信不信,现在的我都已经知错了,也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说着,她顿了一下。 “至于今天的事也与我并无干系,”宋清欢一脸认真,“我知道公主不会相信,但这件事真的只是误会。” “误会?” 云初瑶挑了挑眉。 不知为何,宋清欢的心跳都有些慌了,可她还是强作镇定地点点头,道:“没错,确实只是误会。” 第182章 贤妃,你信她吗? “公主,我的婢女口无遮拦,坏了您的名声,您惩罚于她,也是应当。” 说着,宋清欢眼圈泛红,眼底闪过一抹委屈,小声道:“只是、只是清欢真的无辜,清欢并没有害人的意思,这宫里爱说小话儿的人不少,公主单单捉了这三个出来,一顿毒打,还说她是受了清欢的指使,这才害人,会不会有失公允呢?” “有失公允?” 宋清欢的眸子闪了闪,连忙垂下头,低声道:“更何况……若非公主提议,我们也不会雨天赶路不是?婢子们不知轻重、不明尊卑,虽冒犯了你,但说的也是实情,责打一顿也好,何必要了她们的命呢?” “公主,清欢知道您性子冷硬了些,但心地是还善良的,想来您定不会真害了她们的性命吧。” 她神情哀切道。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她。 啧。 还心存侥幸呢? 真以为自己是傻子啊! 她缓缓地走上前,一步步地逼近宋清欢,脸上没有表情,神情也十分平淡,唯有一双黑眸如枯井一般幽深,视线落在宋清欢的脸上时,更是让她心跳加快、呼吸发紧,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她开口,声音微寒:“你以为她们是因为说了几句闲话,才遭了这一顿的毒打?” 宋清欢心下微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她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她已经查出真相了? 不、不可能,距离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没道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事情的经过全都查出来,但长乐公主未免太淡定了些,淡定到宋清欢都克制不住地心慌。 “殿下。” 她啜泣着,嗫嚅着:“想来、想来不仅只有清欢会这样怀疑吧?” “其他人会怀疑,倒也正常,毕竟他们没有害人的心思,自然不知道你的丫鬟是受了谁的指使,心思又有多么的龌龊,”云初瑶轻笑了一声,“但你应该知道,不是吗?” 宋清欢呼吸一窒,身子都微微发抖。 但云初瑶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寒声道:“单单是说了几句闲话,本宫不会在意,可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对无辜之人下手,甚至还将王小姐身死之事诬陷给本宫,你说,本宫应该饶了她们吗?” “可……” “可即便是如此,本宫也没准备要了她们的性命,”云初瑶轻笑了声,“奈何她们实在不走运,竟然犯到了锦梅的手里,还被锦梅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宋清欢怔了怔。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宋清欢,缓声开口:“这两天,关于本宫的所有流言,全都是她们三人最先传出的,瞧,这秘密是不是很了不得呢?”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合着这三个小宫女才是流言的源头,才是坏了长乐公主名声的罪魁祸首! 难怪长乐公主要打她们! 不过区区三个宫女,哪怕心思歹毒,也不敢害长乐公主吧?她们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比如贤妃,比如清欢郡主! 大家都不是傻子,稍微一想,也就能将这些弯弯道道全都想出来,一时间,他们看向贤妃两人的眼神更复杂了。 贤妃脸色青白! 她后悔了! 早在云初瑶命人送小宫女们回宫时,她就应该回房歇息去了,偏偏她太过单纯,竟误打误撞地进了云初瑶的套儿,同清欢郡主这个蠢货掺和到了一起! 清欢郡主多蠢啊! 明知道云初瑶不是傻子,明知道云初瑶将宫女们毒打了一顿,定是还有后手,她呢?她竟然逼着云初瑶将真相都说出了口!这回怎么办? 自己装晕还来得及吗? 贤妃铁青着脸,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是那么的不自在。 她身旁的宋清欢也彻底慌了神! 云初瑶竟然知道! 云初瑶竟然什么都知道! 那自己的自作聪明落到云初瑶的眼里,岂不是可笑至极?怎么办?她现在应该怎么办?宋清欢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保持镇定,可没能如愿,连声音都是如此的不自然,她惊声说:“她、她们竟是流言的源头吗!” “你不知道?” 云初瑶冷声道:“若是没有你的允许,她敢传本宫的闲话吗?事到如今了,你还敢不认?” “不、公主,”宋清欢怔怔地看着云初瑶,眼圈发红,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她用自己颤抖着的声音,哽咽道,“公主,清欢知道你不喜欢清欢,也知道您对清欢有些误会,可这件事真的不是清欢做的,清欢是无辜的。” 说着,她忍不住地落了泪,难过道:“我这婢子最爱闲话,平日里,也都管不住自己的嘴,怎能因为她德行有失就怀疑她主子的人品呢?” “你的人品不值得被人怀疑,”云初瑶道,“因为你品行不端、为人低劣,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宋清欢表情一僵。 云初瑶继续道:“更何况你又不傻,当真会将一个爱说闲话的婢子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吗?行了,别说她什么都好,只是管不住嘴的蠢话了,本宫不会信。” “公……” 云初瑶抬抬手,止住了宋清欢的话头,说:“你厌恶本宫,不止一次地害过本宫,眼下你的婢子又对本宫下了手,怎么可能不是因为你的指使呢?你说不是,谁会信?本宫会信还是贤妃会信?” 说罢,她看向贤妃,微笑满面地问:“娘娘,您相信她的鬼话吗?” 贤妃脸色发黑! 她信个鬼! 可这话要她怎么说? 要说信,只能说明她是在为自己开脱,要说不信,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果然,她只要站在这里,云初瑶就不会放过她,贤妃脸色铁青,喉间又涌上了一股腥甜,像是又要吐血了,她心跳一慌,莫名想到了云初瑶说过的话:吐血之人不长命! 不! 不可能! 她一定是在骗自己! 贤妃紧咬着牙,压下喉间的腥甜,心底的恨意都在疯狂燃烧:云初瑶!你害了我的儿子还不够!现在还要来害我!等着!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第183章 娘娘不会生长乐的气吧? “这……” 贤妃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来,声音僵硬道:“这小宫女是不是受了清欢郡主的指使、清欢郡主又是否清白,除了清欢郡主本人,还有谁会清楚?我也不敢妄言。” 言下之意,你还是去问宋清欢吧! 只要宋清欢不承认,她就是清白的,她宋清欢都是清白的,那她贤妃不也一样吗! 她暗自勾唇。 云初瑶哪里听不出贤妃的小心机,表情都没变一下,笑说:“娘娘,长乐又没问您宋清欢清白与否,只是问问您信不信她的鬼话罢了,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这……不难回答吧?” “回答倒是不难。” 贤妃略一沉吟,摇头道:“可本宫又不是大理寺的大人,若是回答得有失公允,岂不是害了清欢郡主的名声?也误了公主的大事?若是因为本宫,害得公主寻不到罪魁祸首,岂不是本宫的罪过了?答不得,答不得!” “娘娘未免太谨慎了些,”云初瑶失笑,“你我之间闲话几句,谁还能当真不成?” “那也答不得。” 贤妃也笑了,推拒道:“你不当真,她不当真,总会有人当真的!” 想捉我的把柄? 门都没有! 随你怎么问,随你怎么说,我偏不答,我偏顾左右言其他,你能奈我何啊?贤妃笑意加深,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先前堵在她心口的郁气都瞬间散了! 云初瑶也笑:“贤妃果然至纯至善,凡事都为她人考虑,哪怕清欢郡主人品堪忧,您也不愿主动得罪。” 宋清欢脸色微青。 “不过……” 云初瑶顿了一下,白皙的脸蛋儿闪过了一抹担忧:“不过娘娘虽是出于好心,可难保不会被人误会啊。” 贤妃心跳微慌,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 下一秒,云初瑶便道:“万一有人觉得娘娘心虚,不敢回答长乐的问题,那就不好了。” 说着,她的脸上还闪过一抹为难,看了看贤妃,又看了看贤妃身旁重伤在地的婢女,幽幽一叹,说:“毕竟娘娘身边的宫女也不无辜啊。” 轰! 贤妃的脑袋“嗡”了一声,一片轰鸣! 合着云初瑶没有放过自己! 合着她在这儿等着她呢! 一瞬间,她的脸色白了个彻底,又青了个通透,恼怒、羞愤、仇恨,种种情绪都一齐涌上心头,让她的喉咙又痒了,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腥甜也现了出来! 她难堪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偏偏云初瑶还在她的耳边念叨着! “娘娘?娘娘?您的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又不舒坦了?可警醒着些,莫要吐血啊!”云初瑶连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难受了呢!” 说着,她又恍然大悟,道:“您莫不是误会了长乐,还生长乐的气了?” 贤妃脸色铁青,心跳如雷,已经预感云初瑶怕是要说出一些让自己难以招架的话了,刚要开口,想要挡住云初瑶的话头儿,未想,竟还是晚了一步! “您放心,长乐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云初瑶眉眼微弯,笑意盈盈道,“哪怕他们都怀疑您的用心,长乐也不会怀疑,谁让长乐最了解您的为人,最知道您的心善呢!” 说着,她瞥了宋清欢一眼,眼神又有些冷了:“但她宋清欢并不值得被人相信!” 宋清欢:“……” 贤妃:“……” 她们紧咬着牙,脸色都是如出一辙的难看! 讽刺! 这是赤裸裸的讽刺! 奚落! 这是毫不掩饰的奚落! 这其中只有一个区别,那就是一个明着贬低,一个暗里嘲讽,两相配合着,每一个都挨了骂,每一个都落不到好。 这一刻,贤妃都希望云初瑶不给自己留面子了,直接撕破脸皮不好吗?当着大家都面儿,直接数落自己和宋清欢不好吗?总好过自己被人挤兑了一通,还得笑脸迎人强吧!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云初瑶不是傻子,知道庶母也是母,又岂会跟长辈相互争吵! 贤妃脸色更黑! “我与贤妃娘娘无冤无仇,她自然不会害我,可宋清欢呢?”云初瑶冷着脸,道,“你我关系不好,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你能不害我吗?你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拉别人下水!” “公主说的是!” 王家夫人也站了出来,她哭了一整晚,眼睛红肿,脸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家囡囡患有心疾,身体不好,若非昨夜雷声太响,她受到了惊吓,又怎会突然离世?为何到了郡主的嘴里,竟成了长乐公主的过失?郡主,你不妨给我们一个解释!” 她的囡囡已经去了,为何还有人不放过她,要拿她做筏子攻击别人! 她绝不允许! 宋清欢的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有些支撑不住了,闻言,她眼圈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哽咽着说:“王夫人,你痛失爱女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饭可以换吃,话不能乱说,我的婢女口无遮拦,才传出的闲话,这与清欢能有什么关系?” 她的长睫都被泪水打湿,像要飞不飞的蝶翼,看着哀怨又迷茫,她啜泣着。 “清欢、清欢自知身份低微,没办法为自己申冤,可没有证据的事,清欢无论如何都不能认的啊!” 宋清欢哽咽出声。 因着数月之前,她曾遭受了婢女的背叛,坏了名声,她也因此长了记性,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交给自己拿捏得住的人做,准保不会再出现婢女挨了几次打就将她出卖个干净的事! 所以,她不怕云初瑶对她的婢女动刑。 自然是打死不认! “贤妃娘娘,您觉得呢?” 说着,宋清欢捏着帕子,擦拭了两下眼泪,这才看向了贤妃,颤声说:“我们只是管教不严,让婢女们行了差池,如何算是人品有瑕呢?” 竟也要拖自己下水! 贤妃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心里一突一突的,正恨得牙根痒痒! 第184章 贤妃娘娘被宋清欢气吐血了! “你莫要拖贤妃下水!” 云初瑶立马道:“本宫与贤妃素来相熟,从未有过任何摩擦,如何会受你的挑拨,你这——等、等等!摩擦?贤妃娘娘,您应该不会因为我大义灭亲,暴露了四皇兄勾结贪官,还凌虐百姓的事,就记恨上我吧?” 话音落,贤妃的嘴唇都气得发抖了。 “不会吧?” 云初瑶连声问道:“您不是这种不知轻重、不知好歹的蠢人吧?” 轰! 讥讽的话像雷鸣一般,不停地在贤妃的脑海中回响,轰隆隆的,震得她头晕目眩,眼前发黑,恍惚前,只听得一声尖叫:“贤妃娘娘吐血了——” 下一秒! 她脑袋一沉,意识彻底消失了! “来人!” 云初瑶厉声道:“太医!快叫太医来!贤妃娘娘被宋清欢气吐血了!” 宋清欢:“!!!” 她脸都白了! 自己一个姑娘家,要是真落了这么个名声,以后还嫁不嫁人了?季景珩怎么看她?季家人怎么看她?皇城人又怎么看她?不行,她必须解释! “公、公主!” 她连忙跑上前,慌乱道:“贤妃娘娘并非清欢——” “宋清欢!”云初瑶脸色阴沉,寒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贤妃娘娘发病!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想着为自己开脱呢?好个狼心狗肺、目无尊长的清欢郡主!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不!” 宋清欢慌了! 她现在解释不清,以后还怎么解释?这“气晕贤妃”的名头岂不是落到自己身上了?她连忙喊道:“贤妃娘娘先前说过她身体不好,如何是被清欢气晕的呢?” 云初瑶脸色微冷,反问道:“不是你气的,难不成是我气的?!” 不然呢! 宋清欢心中大吼! 你又骂她不知轻重、又骂她不知好歹,甚至还骂她是蠢人,她不是被你气晕的,还能是被谁气晕的啊! 她越想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说:“清欢不是这个意思,清欢只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云初瑶冷冷道:“先前你胆小怕事,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硬是让贤妃为你顶了包,已经气得贤妃吐一次血了,结果呢?你不知悔改,竟然还要拉贤妃下水,可不就将娘娘气晕了吗?宋清欢,我告诉你,贤妃若是无事,倒也好说,但她要是因为你,落了什么病根儿,可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宋清欢都傻眼了。 这、这关她什么事! 明明是她云初瑶的错!她凭什么怪到我的头上! 宋清欢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云初瑶这样不要脸的人,她本能地环视四周,想要求人帮忙,可所有跟她目光相对的人,无一不挪开视线。 他们的眼神里有嘲笑、有惊愕、还有幸灾乐祸。 唯独没有同情! 这些个瞎子! 宋清欢气得发抖,又骂周围人不明是非,又骂贤妃扛不住事,最后再在心里骂云初瑶的死不要脸,一时间,心里的恨意都达到了顶峰! 可她只能忍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医为贤妃诊脉,并将贤妃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云初瑶这才出屋。 宋清欢眼神防备地看着她,身体都是前所未有的紧绷,眼看着云初瑶微微抬眼,竟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心跳都快了一拍,人也不自觉地朝后退去。 “宋清欢。” 云初瑶开口,声音微寒:“你指使宫女坏本宫名声的事,本宫不准备计较了。” 宋清欢猛地抬起了头!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没有证据!却还是能将这个罪名扣到我的头上!哪怕我解释了一万遍!也不会有人相信?! 明明—— 明明这是她云初瑶应该面临的处境啊! 她应该背负王小姐的性命,受人指责、被人厌恶地过着一生啊,为什么他们都信了她的话,相信王小姐是死于心疾呢?不应该、不应该啊! 宋清欢浑浑噩噩地想。 “但贤妃被你气晕的事,非同小可,本宫无论如何都要为贤妃主持公道!”云初瑶一字一顿地说,“这些日子,你多抄些佛经,好为贤妃娘娘祈福,什么时候贤妃的身子大好了,你什么时候歇息,如何?” “公主!” 宋清欢连忙说:“清欢可以为贤妃娘娘祈福,但——” “如此最好!” 云初瑶一口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当即道,“本宫身子也乏了,是时候回去歇息了,祈福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宋清欢要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那才是见鬼,她想都不想,连忙跑上前,大声喊道:“长乐公主!” 云初瑶脚步未停! “清欢还有话说,”宋清欢急道,“公主若是不应,清欢只能在这里长跪不起了!” 云初瑶这才回过头,眼眸一压,声音里都多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不耐,道:“你还要为自己狡辩不成?” 狡辩? 又往她身上泼脏水! 宋清欢心中大恨! 她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堪忧,用力攥着手心的同时,也不忘仔细思考,突然,她的余光从人群中一扫而过,刚好看到了一道熟悉的小身影! 她大喜过望! “阿羽!” 宋清欢亮着眼睛,看着站在人群中的九皇子,眼里满是惊喜,好像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说道:“阿羽弟弟!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完全沉寂在喜悦中的宋清欢自然没有看到云晏羽试图躲藏的身体和难掩窘迫的表情。 “清、清欢姐姐。” 他心下一慌,飞快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连忙低下头去,小声道:“三皇姐,我、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 他脚底抹油一般往外跑! 宋清欢人都傻了! 她想过九皇子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也想到九皇子可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满脸愤怒,甚至想到九皇子不够聪慧,可能帮不到自己什么忙——但她完全没想到九皇子竟然跑了! 他就这么把自己丢在这里,一个人跑走了! 为什么! 第185章 九皇子:贤妃是被清欢姐姐气晕的! 宋清欢完全不能理解! 不过她也没多想,因为她清楚,其他人或许不喜欢她、或许会对她有什么误解,但皇后娘娘不会、太子哥哥不会、阿羽弟弟更不会! 他们对自己很好! 最起码比对云初瑶要好上几百倍! 尤其是云晏羽! 他年纪最小,性子最暴,但对待自己时的喜欢和亲近做不得假,为了自己,他不止一次地抛弃云初瑶,甚至还会当着云初瑶的面,数落她的不是,直呼她的姓名,这是太子哥哥都做不到的。 所以,宋清欢对云晏羽的信任也是前所未有的。 “阿羽弟弟!” 这样想着,宋清欢也不再迟疑,连忙道:“你且等等,我有话要问你!” 远去的小身影滞了一下! 半晌,云晏羽才涨红着小脸儿,硬着头皮,缓缓地转过身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嘟囔:“清欢姐姐,你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宋清欢眼圈微红,轻声细语道:“确实是有些事的,阿羽弟弟,你刚才看到贤妃娘娘是如何晕倒的吗?” 云晏羽表情微僵。 宋清欢却没多想,见他没否认,紧绷着的心脏这才稍松了一些,一边垂泪,一边道:“贤妃娘娘突然晕倒,清欢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明眼人都知道贤妃是为何而昏迷,公主殿下何必为难清欢,非说清欢是罪魁祸首呢?” 说完,她泪眼婆娑地看了云晏羽一眼,眼神里闪过些许的期待和鼓励。 云晏羽无言。 宋清欢怔了一下。 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起了一股不太妙的预感……不,不会的,她安慰自己,阿羽弟弟只是太过惊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他不是故意不帮自己的,这样想着,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眼含希冀地看着云晏羽:“阿羽弟弟,你可不可以将你看到的所有真相全都说出来呢?” 话音落,大厅再度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了云晏羽的身上! 这位可是长乐公主的亲弟弟! 他应该会向着长乐公主——个屁!谁不知道九皇子跟长乐公主关系紧张啊!宋清欢敢让九皇子说话,分明是知道九皇子会站在她那边罢了! 嘶! 长乐公主可真够惨的! 明明是宋清欢收买婢女,传假消息,想要坏长乐公主的名声,偏偏长乐公主的亲弟弟还要向着别人,这放在谁身上,谁不生气?九皇子都五六岁了,谁亲谁疏还分不清吗! 还好长乐公主自己有本事,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害她的贤妃气吐了血,又给害她的宋清欢扣上了屎盆子。 不然她不得被人欺负死? 众人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满是同情。 “真是可笑。” 云初瑶微微抬眼,眸光都冷凝了几分,缓缓道:“难道在清欢郡主的眼里,只有他九皇子说的话才算真相,其他人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假的不成?” 宋清欢脸色一白,连忙道:“不、清欢只是觉得九皇子年纪小,不会说谎罢了……” “年纪小就不会说谎了?” 云初瑶冷笑:“这是谁的道理?” 云晏羽小脸一白! 他也不傻,自然听得懂皇姐的言下之意,她这是怀疑自己会为了清欢姐姐说谎呢,可、可他明明不会。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罢了。 因为贤妃—— 她好像真是被皇姐气晕的。 不然,她怎么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皇姐说完话的时候晕呢?可云晏羽年纪虽小,但也明白是非,自然知道皇姐并未做错,错的是贤妃、是清欢姐姐,如果她们的婢女足够规矩,没有传皇姐的闲话,贤妃还会晕吗? 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清欢姐姐的错。 可…… 云晏羽紧紧地攥着小拳头,皱着包子脸,很小心翼翼地看了宋清欢一眼,见她脸色微白、眼圈发红,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不由地抿了一下唇。 清欢姐姐看着真可怜。 他有些悲伤地想。 “你知道九皇子跟你最是亲近,这才想着法子向他求助,”云初瑶淡淡道,“想来是不懂亲亲互隐的道理了。” “怎么会!” 宋清欢连忙说:“古之圣贤都不避亲——” 云初瑶立即打断:“你也知道那是古之圣贤,你是吗?你是今之小人!” 话音落! 宋清欢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 好毒的嘴! 云初瑶真是好毒的嘴啊! 宋清欢心里恨得不行! 一旁的云晏羽也脸颊通红,耳根发烫,胸口都憋了一口气,是,他是觉得清欢姐姐可怜,也确实有些心疼她,可三皇姐是他的亲姐姐啊,他怎么可能为了包庇清欢姐姐,去说慌、去骗人呢! 别人这么想也就算了,怎么皇姐本人都这样想呢?自己在皇姐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啊! 云晏羽鼻子微酸! “皇姐!” 他攥着拳头,仰着小脸,严肃出声:“我不会骗人!也不会说谎!” 云初瑶一嗤。 她刚要说话,就听到云晏羽扯着嗓门、大声喊道:“贤妃娘娘是被清欢姐姐气晕的!我能够作证!” 众人:“!!!” 别说宋清欢了,就连云初瑶本人都被云晏羽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他竟然指认了宋清欢!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他还有后手? 云初瑶敛着眸子,眼底闪过一抹防备,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不对,云晏羽指认宋清欢时,似乎很认真、很严肃呢?怎么也不像心怀鬼胎啊。 莫不是良心发现了? 相比于云初瑶的怀疑和防备,宋清欢的表现明显更震惊了些,她瞪圆了杏眼儿,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晏羽,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云晏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地低下了头。 很久,很久。 宋清欢才堪堪找到自己的声音,难掩艰涩地说:“阿、阿羽弟弟……” 为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背叛我?为什么连你都要相信她云初瑶了?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都一片漆黑,绝望、愤怒、不甘、痛苦—— 一一涌上! 第186章 清欢姐姐打我了? 云晏羽也不忍看到宋清欢露出这样的表情,眼圈一红,鼻子一酸,不由地别过了脸,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想骗人。 对不起,你真的有错。 如果清欢姐姐像她所表现的那样温柔善良,不去招惹皇姐,也不陷害皇姐的话,她们是不是会成为闺中密友?那时候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左右为难吗? 当然不会。 云晏羽难过的厉害。 他不想失去皇姐,也不想失去清欢姐姐,只能尽可能地公平,尽可能地让两个人都满意,可他太弱小了,根本做不到两全其美,甚至还会让两个姐姐都伤心难过、想要疏远自己。 “为、为什么……” 宋清欢跌坐在地上,发丝凌乱,脸色发白,看向云晏羽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她轻颤着嘴唇,喃喃出声:“阿羽弟弟,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不是,”云晏羽用力摇头,圆眼睛里都蓄满了泪花,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清欢姐姐,你没有不好,你很好,你非常好,只是、只是阿羽不想说谎,阿羽真的不想说谎。” 不想说谎? 宋清欢被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震到了原地,只觉得这个世界都荒谬至极! 贤妃明明是云初瑶气晕的! 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相信自己!别人不信也就罢了!阿羽弟弟、阿羽弟弟为什么不信?他不但不信,还要告诉所有人,他不愿说谎! 难道相信自己就等于说谎吗? 他这是断绝了自己的后路啊! 宋清欢跌坐在原地,眼神空洞,灵魂都像出窍了一般,看着呆滞又痛苦,恍惚间,心口突然悸痛一下,她却不管不顾,依旧用执着的眼神地望着云晏羽。 不远处,云初瑶的视线也在云晏羽和宋清欢之间来回游走,眼看着两人都不说话,也没了什么热闹,她这才不敢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想来有了九皇子的作证,清欢郡主应该无话可说了吧?”云初瑶淡淡道,“既如此,本宫也先回房歇息去了。” 说罢。 她也不等宋清欢的反应,转身便朝楼上走去。 看热闹的人对视一眼,也都不好继续留下,只能三两成群地回了屋,贵女们的脸上都带着不舍,像是想再留一会儿,再听听宋清欢和云晏羽的对话一般。 好不容易进了屋,众人又热热闹闹地议论了起来! 什么长乐公主真厉害,什么清欢郡主真虚伪,什么九皇子说出真相的原因……她们全都讨论了个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长乐公主在皇宫里的日子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如意,甚至还经常被人欺负陷害,那些关于长乐公主的“秘闻”也都未必是真! 贵女们不禁心生同情。 大厅内。 之前那些留在这里看热闹的人,走的走,藏的藏,不一会儿,大厅就只剩下了云晏羽、宋清欢和他们两人的婢女,一丝难以言说的沉重压在云晏羽的心头。 太安静了。 安静到他几乎能听见清欢姐姐啜泣的声音。 云晏羽心脏一揪,难受得不行,忍不住迈起了小步子,缓缓地走上了前,然后在宋清欢的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清欢姐——” “啪”的一声! 云晏羽手背吃痛,连忙缩回了小手,有些惊魂不定地看向宋清欢! 刚刚、刚刚我挨打了? 清欢姐姐打我了? 他人都有些懵。 宋清欢也在巴掌声响起的瞬间,终于回过了神,记忆回笼之际,她怔怔张嘴,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不好! 她竟然对云晏羽动手了! 是,她是很生气,她是想拎着云晏羽的脖子,咬牙问他,他这么做的原因,可她宋清欢也不是傻子啊,人家云晏羽是九皇子、皇后娘娘的亲皇儿,她怎么敢跟他撕破脸皮! 要知道云初瑶是不受娘娘的宠,可九皇子不是啊! 自己要真得罪了九皇子,皇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待她了吗?她现在亲事未定、人还没嫁,一切都要靠皇后娘娘张罗,哪怕是为了自己,她也不能真恼了九皇子。 即使她心里已经恨到不行! 理智慢慢回归。 宋清欢的脸上也适当地升起了一抹愕然,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云晏羽发红的手背,眼底闪过一抹心疼,喃喃着:“阿、阿羽弟弟……” 云晏羽心尖一颤。 是了。 清欢姐姐心疼自己呢。 她这么心疼自己,想来也不是故意动手的吧?她只是太害怕了,太难过了,才一不小心地拍了自己一巴掌! “我不疼!” 他说完,又背过了手,将自己微微泛红的手背藏到了身后去,连声说:“清欢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疼,真的,只要、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哪里都不会疼的!” 宋清欢鼻子发酸,又要落泪,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压了下去:“手。” “手,伸出来。” 许是哭得久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云晏羽也红了眼圈。 清欢姐姐果然是担心他、心疼他,虽然她有一万个不好,但她对自己是真心的,自己也应该对她好些好些再好些! 他抿着唇,心里都下定了决心,这才将自己藏在身后的小手伸了出来。 手背微红。 好像肿起来了。 一看就知道宋清欢打他的时候,没有留手,想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宋清欢都眼皮一跳! 糟了,竟然肿得这么厉害,要是被皇后瞧见了,自己还能落到好儿吗? 她有些心慌,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云晏羽的手背,克制着心疼,问他:“……疼不疼?” “不疼!” 云晏羽心里暖得不行,连忙道:“清欢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不疼的!” 说完,他眼神一黯,包子样儿的小脸儿都皱了起来,难掩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清欢姐姐,我刚刚……没有帮你。” 宋清欢身形微僵。 半晌,她才垂下眼睑,轻声道:“我不怪你。” 第187章 大家都知道你在害三皇姐…… 云晏羽心中一喜! 清欢姐姐竟然不怪他,清欢姐姐竟然没有因此讨厌他,真好,清欢姐姐可真好,也正是因为她的好,才让云晏羽心头更酸、更涩、更愧。 他忍不住地说:“清欢姐姐,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也知道你不喜欢皇姐,可、可……你可不可以不害人了?” “轰!” 闷雷从窗外响起,震的却是宋清欢的身心,她像听不清云晏羽的话一样,慢动作地抬起了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云晏羽,颤声说:“你说什么?” 你让我不要害人了? 我在你的眼里,竟然是一个喜欢害人的恶毒女子吗!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这么说,为的是嘲讽我、激怒我、试探我,让我暴露出我的真实想法,对吧? 想都别想! “清欢姐姐,你和皇姐之间一定有很多误会,她人很好的,很善良的,只要你好好跟她相处,不害她,她一定不会讨厌你的!”云晏羽说着,又连忙补充了句,“当然,我也没有说清欢姐姐坏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希望我们好。” 宋清欢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虚伪的、冠冕堂皇的、大义凛然的话,她宋清欢说过一万遍,可她没想到有人会拿这句话来对付自己,太可笑了,如果不是了解云晏羽的性情,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讽刺自己、嘲笑自己、甚至阴阳怪气自己! “对!对对对!” 云晏羽用力点头,一脸赞同:“我就是这个意思,清欢姐姐,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理解吧!” 宋清欢差点气笑了。 但她还是强压下了怒火,努力地牵了牵嘴角,想要露出一抹笑,可不知怎么,她的笑容却无比僵硬:“……阿羽弟弟,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害她呢?这是谁告诉你的?” 云晏羽一愣。 “我、我自己看出来的,”他眨眨眼,这才低下脑袋,小声说,“大家都知道的。” 宋清欢脸色一青! “季老夫人寿宴那天,还有今天,不都是——” 说着,云晏羽顿了一下,连忙补充:“不都是你一时想差了,才行了差池吗?清欢姐姐,我知道你不坏,你只是太冲动了,我们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不仅仅是这些。 还有皇姐落水那次。 光是回想,云晏羽的心都一抽一抽的疼,也正是因为那次落水,皇姐才这么疏远自己、这么厌恶自己的吧?他没有为她主持公道,甚至还在她昏迷的时候,为清欢姐姐奔走求情。 他脸色更白。 宋清欢的表情也十分难堪! 可她还是强压着心里的怨意,解释道:“季老夫人寿宴那次,的确是我的过失,我不解释,但今天的事真与我无关,只是我的婢女自作主张,阿羽弟弟,为什么连你都不愿信我呢?” “我……” 云晏羽的嘴唇轻颤了一下,小声说:“大家都不信。” 宋清欢:“?!” 她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晕过去,其他人不信,你也不信?你是其他人的狗吗?其他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她的脸色越发难看。 但她也知道,云晏羽的想法是发自内心,她想让他在短时间内改正过来,怕是十分困难,如此,她只能咬着牙,将委屈全都吞进了肚子里,艰难出声:“阿羽弟弟,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对长乐公主动手,这是真的。” 除非她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她绝不会轻举妄动! 今天的事也绝不会重现! 宋清欢眸色暗沉! “当真?!” 云晏羽却一阵惊喜,尤其是听到宋清欢保证的时候,他更是眼睛一弯,喜上眉梢,连声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这才是阿羽最喜欢的清欢姐姐!” 宋清欢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吃力。 可云晏羽没看到。 依旧开心的不行! 不过宋清欢也不会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只跟云晏羽聊了两句,她就起了身,行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要为贤妃祈福。 哪怕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哪怕她不认为贤妃需要自己的祈福,她也要规规矩矩地将佛经抄完,谁让这是长乐公主亲自下的命令呢?抄不完,岂不是上赶着给人递把柄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雨停之前抄完佛经了。 宋清欢怔怔地看着窗外。 她料想着,雨水可能会下个一整天,谁承想它这一下,竟足足下了三日,雨还丝毫不见小,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午夜梦回,她都多次被雷声惊醒。 那些身体好的人倒是无妨,体弱的可就惨了! 雨夜赶路,他们虽然没淋到雨水,但也被这寒气浸了一身,要是能晒晒太阳,倒也还好,可偏偏大雨还一直下,屋里的被褥都有些泛潮,这才几天,人就病倒了十来个。 皇后也是其中之一。 她这几日头疼得厉害,命太医开了几服药,也没见好,昨天夜里更是起了高热,现在刚醒,人看着很没精神,正倚在美人榻上,听着宋清欢低语。 时不时的,她还轻笑两声。 看着其乐融融。 房间的角落里,二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啐了一声,这才扯了下云初瑶的衣角,撇嘴道:“你瞧她。” “别出声。” 云初瑶的嘴唇嗡动了一下。 二公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直! 皇后染了风寒,这可不是小事,像云初瑶这样的小辈都要赶来侍疾,可说是侍疾,其实她们进门到现在,只问了一句安,话都没开始说,就被皇后打发到了角落,看着皇后跟宋清欢母女情深、你说我笑。 一开始二公主还有些担心,生怕云初瑶会难过,不想,云初瑶表情冷淡,活像是不在意皇后的举动。 她这才堪堪放了心。 可她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光是在这里傻站着都足够她喝一盅了,奈何还要听宋清欢耍乖卖怪,早已经烦不胜烦,时不时的,都要小声嘟囔一句。 似是发泄不满。 第188章 云初瑶!跪下! “小雪。” 皇后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着有些沙哑:“刚刚你是在跟本宫说话吧,只不过这声音太小了些,本宫都没有听清,不妨大声点呢?” 二公主脸都僵了! 大、大声点? 她怎么敢! 完了完了,她要说什么,她要怎么骗过皇后娘娘?二公主心慌得不行,忍不住地看向了云初瑶,一脸的欲哭无泪! 云初瑶:“……” 她顿了一下,这才上前一步,缓声道:“回母后的话,二皇姐只是太担心您了,这才情不自禁地低喃一声,若是惊扰了母后,还望母后莫要介怀。” 皇后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倒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宋清欢也将目光落到了二公主的身上,柔柔一笑,说:“二姐姐的确纯孝,不怪贵妃娘娘总是夸她心细又贴心呢,这放在谁身上,谁心里不熨帖?” 皇后瞥了云初瑶一眼,轻嗤了声:“呵,本宫怕是没那个福气了。” “怎么会!” 宋清欢连忙说:“您有阿羽弟弟、长乐公主还有清欢惦念着呢,哪里会是没有福气的?娘娘莫要妄自菲薄了,更何况娘娘也是二姐姐的母后,她要孝顺,不也得先孝顺您吗?” 二公主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狠狠地剜了宋清欢一眼,却只能道:“清欢郡主说的是。” “行了。” 皇后嗔了宋清欢一眼:“偏你嘴甜,最会讨趣!” 宋清欢脸颊一红,羞赧道:“娘娘,清欢也是想让您宽心呀,太医不是说了,娘娘要是心情好些,风寒也去得快呢,娘娘合该开心些的!” 说着,她又忍不住道:“早知如此,三日之前,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在远松山脚下的客栈歇上一歇了,瞧,这赶了一路,病了不知多少人。” 宋清欢叹了一口气。 云初瑶微微抬眸。 “这里也很好。” 一直坐在皇后的身旁,却始终不发一言的云晏羽突然开口,低声道:“这里更大、更宽敞,侍卫们也能安营扎寨。” 宋清欢身形微僵。 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云晏羽还在拆自己的台,不过没关系,她早习惯了不是?她也准备让他帮她不是? 这样想着,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下心底的情绪,继续道:“只是路遇大雨就不好了,这两天,外面都传了好些闲话,全都是责怪长乐——殿下、殿下你不要误会,清欢只是心疼皇后娘娘,不忍娘娘受风寒所扰,绝对没有怪您的意思,您不会生气了吧?” 云初瑶要被气笑了。 她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宋清欢的内涵? 不过宋清欢的话倒也不假,这客栈里确实有不少对自己不满的人,尤其是自己杖责宋清欢的婢女之前,几乎每家每户都责怪过自己,但不知为何,最近两天,她们对自己虽然还有些怨气,但更多的竟是同情。 哪怕是生病的人也不例外。 好像自己在她们的眼里,竟是个受人欺负的小可怜儿,关于自己的所有“丑闻”都是宋清欢编造的一样。 若不是自己求见父皇,使得避暑队伍冒雨出发的事,算是证据确凿,她们八成会以为这也是宋清欢的故意陷害。 云初瑶:“……” 别说,还挺离谱。 “清欢。” 皇后脸色一沉,训斥出声:“你与初瑶自小一起长大,合该以姊妹相称,作甚要唤她殿下!” 宋清欢哆嗦了一下,连忙跪到地上,说:“娘娘,清欢身份低微,公主却是金枝玉叶,清欢跪她、拜她,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娘娘莫要生气,也不要怪罪公主殿下。” “云初瑶!” 皇后眸子一厉,道:“跪下!” 二公主震惊,眼睛都瞪圆了:“母后!你怎么能为了宋清欢——” 话没说完! 皇后猛地抬眼,冰冷的目光直射到了二公主的身上,二公主心下一寒,剩下的话像是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只能梗着脖子,攥着拳头,一脸不忿地瞪向宋清欢。 宋清欢的嘴角轻轻勾起,下一秒,笑意又被她尽数隐去,取而代之的竟是惶恐! “娘娘!” 她不安道:“长乐公主身份尊贵,如何能因为清欢下跪呢?” 皇后冷冷看她! 宋清欢心肝一颤,顿时大骇! 娘娘怕是知道自己的小心思了,只是不知为何,娘娘并没有跟自己计较的意思,反倒以此为由,训斥起了云初瑶! 她虽然不解,但高悬着的心脏还是落了地。 “本宫让她跪,她安敢不跪!” 皇后冷声道。 “儿臣自然不敢,”云初瑶的腰背挺得笔直,她严正出声,“只是儿臣有惑,不知母后可愿一解。” 说罢,她也不等皇后点头,立即说道:“大晋以礼治国,卑对尊、下对上,当行大礼,清欢郡主不过称长乐一声殿下,又有何不妥?” “萍水相逢,自无不妥。” 皇后眸色深沉,定定地看着云初瑶,这才说道:“但清欢与你自幼相识、情同姐妹,若是只论尊卑,不讲情分,岂不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谈?” “母后言之有理,”云初瑶立即道,“在外,论尊卑,在内,讲情分,这也正是长乐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清欢郡主似乎对此并不赞同。” 她继续道:“清欢郡主在外,屡次唤儿臣小名,儿臣多次提醒,她才堪堪改口,但也只是唤儿臣公主,从不称呼殿下,只是不知为何,一见着母后,她竟改了口,倒让长乐不知是好了。” 话音落。 宋清欢脸色都变了一下! 瞧她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在皇后娘娘面前多会伪装一样,她呢?她不也在装吗?那天在大厅里,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是吗?” 宋清欢挤出了一抹笑,说:“原来长乐公主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为何,那日在大厅里,公主竟只字未提。” “母后总说你冰雪聪明,料想着,我不提,你也应当明白的,谁知道——” 云初瑶勾了勾唇:“更何况我们在大厅不是争吵过吗?你还命人传我的闲话来着,还如何讲得了情分?” 宋清欢脸都黑了! 第189章 黑山走蛟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云初瑶怎么还记得?还要提?真是令人烦躁! 宋清欢脸色铁青。 不过那天的事,皇后娘娘不是不知道,她虽在事后提点了自己两句,但也没有训斥自己的意思,宋清欢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担心皇后的责备。 果然。 云初瑶的话音落下,皇后也只是淡淡地说:“你们两个姑娘家,玩闹归玩闹,莫要拿彼此的名声说事。” “清欢晓得的。” 宋清欢连忙应了一声,这才转过头,看向了云初瑶,有些紧张道:“公主殿、不,初瑶妹妹,清欢刚刚说的那些话,并非作伪,清欢确实担心皇后娘娘,也的确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外面的人都这么传,清欢也很是忧心,生怕初瑶妹妹的名声受损。” 云初瑶心下轻嗤,刚要说话,就听到一旁的二公主小声嘟囔:“心胸不大,脸倒不小,别人越骂三妹妹,你越开心,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 耳尖的宋清欢:“……” 她表情僵了一下,又有些为难地说:“不过这些人说的也是实话,她们确实是因为你的提议,这才淋了雨,染了病,一如皇后娘娘,清欢想为你打抱不平,竟都寻不到由头,实在是忧心啊。” 云初瑶听了这么久,也都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道:“你这么担心忧虑,也没妨碍你夜会情郎不是?” 这话一出!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甚至皇后的脸色都有一瞬间的难看! 宋清欢跟季景珩私会的事,皇后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她就有些不满,总觉得宋清欢有私心,可这孩子到底是在自己膝前长大的,有些感情,要是真嫁去了季家,想来也会为了太子谋划。 这样想着,她倒也没那么气了。 未想,季家人竟整了幺蛾子! 现在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四天了,这四天的时间,季家的女眷没一个求见自己的,更没有半点求亲的意思,竟这么耗着,大有一副自己不提,他们季家就不主动求娶清欢的意思! 好不要脸! 你不想娶人家姑娘,作甚要应人家的请求,还跟人家在夜里私会! 真是可笑! 皇后现在都怀疑自己昨晚起热,八成是被季家人的态度气着了,偏偏云初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非提起宋清欢和季景珩的事,她怎能不恨! 一时间,她脸都黑了! “住口!” 皇后厉声道:“清欢与你情同姐妹,你如何能将‘夜会情郎’的恶名扣到她的头上?偶然碰面和暗里私会都分不清,你去太学何用,本宫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说完,她不等云初瑶开口,又继续道:“四天前,你为了玩乐,不惜去求陛下,让一行人陪你继续赶路?这不是你自己的错吗!这也能怪到清欢的头上?做错事不反省自己,反倒责怪别人!” “云初瑶!” 皇后沉声道:“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屋里瞬间安静! 身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也都噤若寒蝉,跪了一地,一声都不敢吭,就连一向胆子很大的二公主和云晏羽都白了脸色,难掩担忧地看向了云初瑶。 唯有云初瑶表情未变。 “母后,”她缓缓出声,“您当真觉得大家继续赶路只是因为长乐的提议吗?” “不然呢?” 皇后冷着脸,定定地看着云初瑶,寒声说道:“难道你还想怪罪别人!” 自从半个月前,王常在吞金自戕,皇后怀疑云初瑶可能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开始,她一想到云初瑶,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哪怕她清楚自己不该动怒,也不该再让云初瑶跟自己离心,可她还是控制不了,尤其是当面见到云初瑶的时候,她更是想撕破她的伪装,看看她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可现在,她觉得这都不重要了。 不管云初瑶知不知道真相,她对自己的孺慕之情都没有多少了,不然她也不会用这样冷静的眼神看着自己! 皇后眼神冰冷! “不。” 云初瑶缓缓地勾起唇角,一字一顿道:“母后,长乐并不准备否认,诚如母后所言,父皇确实是因为长乐的请求,才继续前进的,如此,长乐愿意承受队伍前进带来的所有后果,包括责备,也包括谩骂。” 同样,还包括众人的感激。 她笑意更深。 皇后的眉头却越锁越紧,脸色也越发难看。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云初瑶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听到云初瑶愿意揽责的话语,太阳穴就跳个不停,隐隐还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自己的掌控一般。 不! 不可能! 一定是云初瑶装神弄鬼! “皇姐!” 云晏羽心下一急,连忙道:“你又不知道会下雨,怎么能怪你呢!” 二公主也说:“是啊是啊!” “母后所言,长乐安敢反驳?”云初瑶一字一顿地开口,“更何况这些也的确是长乐应该承担的。” 皇后眯了眯眼睛,看了云初瑶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愿意承认,自是最好。” 哗! 二公主等人全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像是不敢相信皇后作为长乐公主生母,竟然会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到云初瑶的头上! 云初瑶对此却并不意外。 毕竟,皇后对她的厌恶一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如此,你也应该给这些因为淋雨而生病的人祈祈福了,”皇后慢条斯理地起了身,缓声说道,“顺便再抄两遍《女戒》,如何?” “儿臣遵旨。” 云初瑶立即应道。 皇后笑意渐深,颔首道:“那就退下——” “轰!”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巨响! 像劈在地上的闷雷!也像翻身的地龙!更像—— 皇后被这一声巨响震了一下,双腿一软,险些跪坐到了地上,正惊骇着,又听到楼下传来的尖叫声! “走蛟了!” “不好了!黑山走蛟了!” “靠山的营帐都被埋了!快来人啊!” 皇后脸色惨白!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是面露骇色,异口同声道:“黑山走蛟了?!” 第190章 皇后大悔! 走蛟不是小事,高山走蛟更不是小事,哪怕避暑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够高、够平整,也远远谈不上绝对安全! 一声尖叫落下! 众人连蓑衣都来不及披到身上,便慌里慌张地朝客栈外跑去,一看到不远处黑山“涌动”的惨状,一个个都吓得双腿发软,面无人色! 唯有云初瑶还算淡定,只问:“本宫不是说过营帐不准建在黑山附近吗?” “回殿下的话,将士们是没在黑山旁边安营扎寨,但百姓们……”锦梅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声道,“百姓都不太愿意跟将士们住在一起,前天都搬去黑山附近了。” 云初瑶皱眉。 她也没耽搁,披了件蓑衣,支了把纸伞,便冒着雨,朝外走了去。 皇后走在最前面! 周围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惶恐,对视一眼后,全都紧了紧衣裳,张了张嘴巴,难掩不安地问:“我、我们这里安全吗?会不会被流石冲走?若是不行,还是寻个安全的地方吧!” “客栈这边地势高,想来不会是出事的!” “老天爷!有人受伤吗!” “不妨事!”另一人接话道,“黑山附近的几个营帐只是浸了泥水,人啊,早跑出来了,没受伤!” 这人一听,也算是放下了心,可站在高处,往黑山的方向看,见黑山翻滚、泥水涌动,他还是觉得头皮发麻,心也毛毛的,一股名为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咱们都不在黑山……” 是啊。 还好他们听了长乐公主的话,没有留在黑山歇脚,不然走蛟一来,他们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它糟践的! 在场的聪明人不少,想通了这一点,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其他,涩声问:“也不知道黑山脚下的客栈如何了……” 这话一出!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声! 沉默! 难以言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嗡动了一下嘴唇,艰难出声:“黑山山脚下的客栈地势最低,一旦黑山走蛟,它山下的客栈必定遭难,幸运的话,可能活下几个人来,若是不幸……” 怕是全军覆没! 众人的心狠狠一坠! 差点!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们就要在黑山脚下的客栈歇脚了!还好长乐公主当机立断!下令前进! 如若不然—— 他们后背一凉,嘴唇一颤,连额头都冒出了不少冷汗,后怕、愧疚、还有后悔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长乐公主! 他们竟然记恨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们竟然因为雨夜赶路而对长乐公主心生怨怼!他们太不是人了!若是没有长乐公主,他们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不少人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脸上满是羞愧。 “还好咱们没在黑山脚下歇脚!” 一直保持沉默、始终不发一言的九皇子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当即双手叉腰,扬眉吐气道:“皇姐,还是你聪明,不然我们岂不是没了命!” “亏得某些人记恨了你这么久!”二公主忿忿道,“平时骂你骂得那么凶,眼下知道你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了,也不见有人过来道歉,真是一些个白眼——” “小雪。” 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染了风寒,喉痛难忍吗?作甚还要说话!” 二公主愣了愣:“母妃?母妃,我没染唔!唔?!” 云初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二公主:“???” “喉咙痛,还不好好歇歇?总说什么话?还喊得这么大声?”云初瑶面无表情道,“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莫要再得罪人了! 没看大家看我的眼神全是愧疚,看你的眼神全是怨气吗?再不闭嘴,可要犯众怒了! 尤其是皇后! 她看向二公主的眼神阴鸷又狠厉,好像要将二公主生吞活剥了一般,让人不禁头皮发麻,当然,她最恨的还是云初瑶,哪怕她的目光从未在云初瑶的身上停留一下,云初瑶心里也清楚,她定会恨上自己。 或者说,她是在怀疑自己。 云初瑶眸色冷淡。 皇后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刚刚她还训斥云初瑶,说云初瑶为了一己之私,使得队伍继续前进,害得大家淋雨,未想,这才一刻钟的功夫,事情就发生了反转,云初瑶也从害人淋雨的罪人变成了帮助大家避开黑山走蛟的救命恩人! 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好受? 最重要的是她还逼着云初瑶担责,告诉她,队伍前进所带来的后果全都属于她个人,云初瑶也确实点了头。 可现在呢? 怨气和仇恨她没背上,反倒背上了恩情! 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功劳吗? 还好云初瑶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家,不然,这泼天的功劳要是放在哪个皇子的身上,不都是对太子的致命打击?自己不得怄死? 现在的她都足够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能将功劳全都送给云初瑶啊! 等等。 早、知…… 皇后的眼皮突然一跳,心里都升起了一丝丝后怕,自己无法成为先知,也不可能早知道真相,可云初瑶呢?面对自己的逼迫,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还勾起了唇角的云初瑶呢? 那样笃定的眼神、那样掩不住嘲讽的神情,她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般! 钦天监! 一定是钦天监! 只有他们才会知道哪天下雨,只有他们才会知道雨会下个几天,也只有他们才会先一步预料到黑山会走蛟! 一定是这样! 皇后心中大恨,攥着拳头都越来越紧,她不明白钦天监与云初瑶全无交集,为什么还要帮云初瑶卖命,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借着云初瑶跟钦天监搭上线的好机会! 这样想着,她铁青的脸色才堪堪缓和些许。 “长乐公主。” 不远处,一个眼熟的小姑娘正红着脸,难掩羞愧地说:“之前是臣女不好,臣女嘴巴坏,臣女不应该——反正、反正多谢您了!” 第191章 后悔!愧疚!道歉! 小姑娘的突然出声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之前对云初瑶心怀不满,只敢在暗地里嘀咕的贵女们也都纷纷现身,你一言我一语地道起歉来。 言语之间,满是愧疚。 显然是真心悔过了。 倒是贵妇们年纪大些,不好意思直接道歉,只涨红着一张脸,难掩窘迫地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 甚至还有人小声嘟囔了声。 “万一山脚的客栈也没出事呢?” 这道声音落在道谢道歉声里,显得格外突兀,一时间,众人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一齐看向了说话之人。 正是季母! 她站在人群里,撇着嘴,正小声嘀咕着什么,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话会被别人听见,面对众人难掩质疑和嫌弃的眼神,她的表情都瞬间僵硬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母心下一慌,清楚自己这是犯了众怒了,想都不想,连忙解释:“臣妇只是担心山脚下的百姓,万一客栈出了事,住在客栈里的人可怎么办啊!” 贵女们闻言,也都对视一眼,撇撇嘴巴。 她们又不傻! 才不会相信季母的鬼话! 可她们这些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怕出身再高,自己也没个诰命,根本没办法挤兑人家季夫人,只能捏着鼻子认栽。 贵妇们倒是眼前一亮! 她们不好意思向长乐公主道歉,现在“由头”主动上了门,她们要是不数落她几句,岂不是生生错过了好机会?当即开口:“以前怎么不知道季夫人的心地这般善良呢?” “想来是个能说会道的!” “有些人啊,应该道歉的时候不道歉,应该道谢的时候不道谢,反倒还责怪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真真儿是个白眼狼啊,这样的人,合该将她留到客栈去,如此,也是全了她的心意!” “……” 这些贵妇的战斗力极强,要么阴阳怪气,要么指桑骂槐,生生地将季母的面子都踩到了脚底下,骂得她脸色发青发绿,还都有些压不住怒,忍不住道:“还有那些故意传长乐公主闲话的人,也都是个黑心肝的!” “可不!” 其他人也一脸不忿:“要不是信了她们的鬼话,我哪里会——还好我后来悔过了,不再听风是风,听雨是雨了!” “其实啊,这也不全怪咱们,主要是咱们不知道真相,让人家当枪使了!” 提起这个。 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了。 显然,她们都想到了清欢郡主和贤妃,要不是这两人心思龌龊,一直往人家长乐公主的身上泼脏水,她们怎么可能怨恨长乐公主,还好长乐公主足够聪明,早在三天前就抓住了传出流言的罪魁祸首,让她们知道了真相。 也正因如此,她们才不像之前那样怨恨云初瑶,最多是因为淋雨而稍有不满。 现在一看,她们淋雨才是应该的,要是没淋雨,自己的小命怕都没了。 自己也实在不该怨恨公主。 贵妇们心中后悔,对宋清欢的厌恶也达到了顶峰,一个三十出头的贵妇人更是瞥了季母一眼,冷笑道:“她们俩倒还真像是一家人!” 老的恩将仇报! 年轻的心思歹毒! 清欢郡主要真嫁去了季家,可不是个般配的亲事? 众人哄堂大笑! 季母的脸色也瞬间黑了! 贵女贵妇们你一言、我一说,说了好半晌,这才渐渐歇了下来,再朝远处看一眼,哪怕面上不显,心情也十分沉重。 也不知道黑山里头是什么的景儿,黑山脚下又是怎么个情况,唉! 众人有些唏嘘。 许是连下了几日的雨,气温有些低,也许是风寒未愈,人还有些虚弱,亦或是看到云初瑶春风得意的模样,皇后心里不满,总之,她没在门口站多久,便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屋歇息。 左右她也问过了,客栈这儿还算安全,哪怕待在里面,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这样想着,她脚步都加快了。 “母后。”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皇后身形一顿,刚刚才勉强舒展开来的眉头瞬间皱得死紧,脸色也一度变得阴沉,可转过头的瞬间,她还是将自己的情绪全都隐藏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和淡然。 大雨中,云初瑶面色如常,缓缓问道:“不知儿臣的《女戒》还用抄吗?” 女戒! 她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提起女戒?! 皇后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呼吸都急促了两分,心中恨意滔天,云初瑶明知道现在大家都感激她,对她满心愧疚,却还是要指出本宫的错误,她想干什么?她想让这些贵妇都将矛头指向本宫?云初瑶怎么敢! “《女戒》就不必抄了。” 她深吸一口气,挤笑道:“左右你也是立了大功,没道理再罚抄了不是?” 绝口不提云初瑶是因为什么才被罚抄的《女戒》! 可惜,在场之人也都是人精儿,皇后不承认,她们还能猜不出吗?一时间,看向皇后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只不过皇后身份尊贵,完全不同于季母,哪怕她们心中无语,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垂着眉眼,假装自己听不到皇后的话。 “儿臣多谢母后。” 云初瑶连忙行礼,恭敬道。 皇后心里憋了一口气,有心想要发出来,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开口,只随意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回客栈! 看着气势汹汹! 云初瑶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渐深,黑漆漆的眼底都看不到一丝的光亮。 良久,她才抬眼。 再次看向了远处的黑山。 黑山镇,王家庄子。 守在黑山客栈近五年的老掌柜早在四天前就赶回了自家的山庄,此时,他正躺在这摇椅上,一边闭着眼睛,一边咿吱呀儿地哼着戏,完全无视了老伴儿嫌弃的眼神。 “哼哼哼!唱唱唱!你这一天不是哼戏,就是拜神,正经事儿是一个不干!” 老伴儿一个没忍住,又唠叨了起来:“当初儿子也说了,不让你去黑山山脚开客栈,说是挣不来银子,你倒好,不信儿子的,专门信人家老道,这回好了,客栈开了五年,挣回来了几个子儿?” 老掌柜眼皮一跳。 第192章 为长乐公主立长生碑! “银子没挣来,也就算了,反正客栈都开了,多守几天,也能挣个茶水钱,你呢?你又因为老道的话,觉得咱的客栈不吉利,硬是从黑山跑回家了,你怎么想的?啊?你是不是傻啊?” 老伴儿气得咬牙:“你等着,你等着吧!反正也就这两天了,咱儿子也该到家了,看你到时候你怎么跟他解释吧!” “我怕他?我是老子他是儿,他敢说我?惯得他!” 说着,老掌柜又急了:“老婆子,这回我真没被骗,你是不知道那姑娘长什么样儿,俊得呦,她能骗我?还有那个道长,仙风道骨的,骗我,那也是我的福分,再说,人家也没骗人啊,他说下午要下雨,瞧,雨一直下呢,这都几天了,还没停!” 老伴儿:“……” 她都气得跺脚了,说:“你个老头子啊,越老越蠢,旁边村子里的老李头,他不也会看天儿吗?他看得不准吗?你咋不信他呢?哎呦呦!愁死了!” “你懂啥!” 老掌柜眯她一眼,吧嗒了口旱烟,说:“老李头一个泥腿子怎么能跟仙长相提并论!” “你啊你!”老伴儿气得哆嗦,“你等着吧,看咱的客栈要是没出事,你怎么办,会不会悔青肠子!” “咱家客栈都没出事,我还悔个啥?”老掌柜道,“说不准是道长帮咱祈福了呢!” 老伴儿:“……”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行啊,好赖话全让你一个人说了去,你咋那么聪明呢?咋?人家都长一个脑袋,你长俩——咦?”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老伴儿的表情呆滞了一下,嘴唇也有些抖:“老、老头子啊!” “又干啥!” “你听,”老伴儿有些紧张,连声道,“你仔细听,这外头是不是有哭声啊?” 老掌柜也愣了一下,连忙起身,竖着耳朵听音儿,然后一拍大腿,痛声道:“这是敲盆号丧的声啊,隔壁村肯定有人没了,不行,我得看看去!” “哎呀!老头子!外头这么大的雨,你去干啥啊!”老伴儿急道,“你年岁大了,笨手笨脚的,这要是磕了碰了,可怎么着啊!” “邻里邻居住着,我得帮把手,”老掌柜说,“我带两个人一起去。” “蓑衣!蓑衣披上!” 老伴儿也冒雨朝外跑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越往外跑,外面的哭声也就越大,老掌柜和他老伴儿都愣了愣,对视一眼后,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快步跑上前! 大门被人推开! 十来个大小伙子腰系白布,手拎破盆,正跪在王家的大门口沉痛哭泣。 为首之人最是眼熟。 老掌柜越瞧,越觉得他像是自己的大儿子。 “爹啊!”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痛声道,“你死得好惨啊!孩儿还没在您的膝前尽孝啊!爹——爹?!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我老爹他咋还回魂儿了啊?!” “我去你爹的回魂!” 老掌柜气得直哆嗦,脱了个鞋,就往男人的身上砸,一边砸一边骂:“老子看你像是回魂了!这是干啥?你们这是想干啥?老子还没死呢!” “爹啊!”男人痛哭,“您老是有什么冤屈吗,您说吧,儿子豁出小命,也要为您报仇雪——诶?爹!你没死!” “老子当然没死!” 老掌柜怒道! 男人又惊又喜,连忙揉了揉眼睛,跑向老掌柜,将老掌柜前前后后、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一拍大腿,激动道:“爹!你咋没死啊!” 老掌柜:“……” “呸呸呸!”男人连忙道,“爹,儿子刚才说错话了,儿子不是问你咋没死,而是想问问您老是为啥回家的,又为啥不住在客栈!” 老伴儿刚要开口,老掌柜就眯了眯眼睛,问:“客栈?老子的客栈怎么了?” 男人悲从中来! “塌了!全塌了!全都让黑山给压了啊!”他哭道,“爹!您是不知道啊,黑山它走蛟了,咱家客栈刚好在黑山的山脚下,山一塌,客栈都被压成面儿了,儿子远远地看了一眼,也都以为您老是没救了!” 老掌柜一抖,蓑衣差点掉到地上! 老伴儿也傻了眼! “客、客栈真出事了?” “爹!娘!我骗你们干啥?客栈真出事了!”男人哀声道,“不止客栈出事了,黑山旁边的几个小村子也都没落到好儿,房子院子全都被泥石冲了压了,要不是他们足够幸运,遇见了几个心善的官差,还被官差赶去了黑山镇,他们怕是也没命了,据说啊,这几个官差都是奉了贵人的命令,才驱赶百姓的,您说,这贵人是不是先知啊?怎么连黑山走蛟的事儿都提前知道了呢?” “贵人?”老掌柜忙问,“哪个贵人?什么模样的贵人?可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郎?” “儿子不知道啊!” “肯定是她!” 老掌柜一拍大腿:“恩人!这是咱们黑山老百姓的恩人啊!” “爹?您这是说什么呢!儿子想问的是您老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回家了啊!” “这事儿说来话长啊——” 老掌柜手舞足蹈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听得男人连连惊叹,他心里越发得意,又道:“人家贵人俊的呦!漂亮的呦!你爹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这么俊的人,花儿一样的!” “长生碑!” 老伴儿突然说:“咱是不是应该给贵人立一个长生碑?” 老掌柜愣住了! 他这老伴儿不信和尚不信道,不敬鬼神不求人,未想,这临老临老,她还想立长生碑了,老掌柜不由得心中得意,果然,他道教才是最好的! “立!” 他一锤定音:“现在就立!” “不但咱家立,那些因为贵人,才避开了黑山走蛟的人家,也都得立!”老掌柜说,“倒不如立个大些的!” “爹说得对!”男人也道,“她救了爹的命,咱可不能小气!” 一家三口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了豪情,心说,自己一定会立个最好的长生碑! 第193章 进鹿城!见贤王! 此时的云初瑶还不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些许小事,竟然救了那么多条性命,还让那么多的人对自己心生感激,更不知道自己还被人立了个长生碑! 她正听着侍卫从远方传来的消息。 黑山脚下的客栈果真塌了。 这一点,云初瑶早有预料,倒是不觉意外,前世都被压个粉碎的客栈,今生要是好端端地立在那儿,她才会觉得奇怪,现如今,她只感庆幸。 这一劫可算是被黑山百姓躲过去了。 云初瑶默默地想。 她倒是淡定了,可其他接到消息的人却没办法保持冷静了,什么?黑山脚下的客栈塌了?什么?不但客栈塌了,客栈的房梁都被泥水掩埋了,尸身都找不见了?什么?黑山附近方圆十里,全都没了人烟? 这、这不是造孽了吗! 再想想自己这两天又作又闹,非说赶路不好,想回山脚的客栈歇息的事儿,他们也不禁感到后怕,差一点,差一点他们死了,尸身都救不出来! 还好他们有长乐公主! 众人心中忐忑的同时,也不由升起了感激。 虽说他们之前就悔过了,但黑山山脚下的具体情况还没传过来,他们心里到底还是抱了几分奢望,如今,这些奢望到底还是被那句“客栈全塌了”无情碾碎,取而代之的则是更深的后怕,更诚的忏悔! 他们真该死啊! 怎么能怨恨长乐公主呢? 贵妇贵女长吁短叹,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儿,可转念一想,外面还下着雨,她们也都被困在这客栈之中,相处的机会能不多吗?她们应该借此机会,同长乐公主相处一二,顺便补偿长乐公主。 接下来的几天,云初瑶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 就连之前与自己并无交集的贵女都借着刺绣的名头,同自己日渐交好,有时,自己同其他人在客栈里偶遇,对方也会在恭敬行礼的同时,对自己露出一个真诚又感激的微笑,这是云初瑶从未体会过的,她新奇的同时,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知道,她们这是向自己道歉道谢呢。 至于宋清欢等人—— 云初瑶回忆了一下,发现自从黑山走蛟,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宋清欢一面,这人好像没出过屋,也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太多的交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恨着自己呢,可看不惯自己这么春风得意的模样。 再者,她也不敢出屋。 要知道贵女们也都不是傻子,经了这么多的事,她们自然知道宋清欢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了,一有时间,就明里暗里地挤兑她两句,宋清欢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排挤?门都不出了。 但出不出门并不是她能决定的。 雨一停、太阳一出、那些被雨水淋得松软的土地都变得坚硬的时候,一行人这才不在客栈里停留,整装待发地朝鹿城所在的方向行去,一直走了十来天,才到达目的地。 贤王早已等待多时! 贤王是当今太后的亲儿子,也是晋帝同父异母的兄弟,地位十分超然,不但封了王,有了封地,还可以随时出入京城,恩宠可见一斑。 但这也正常。 要知道二十年前的夺嫡之战,人家贤王可从未参与,晋帝的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软禁的软禁,到现在,也只剩下了贤王这一根独苗苗,晋帝哪怕是顾忌自己的名声,也绝对不可能对贤王下手,更别说人家兄弟俩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要好,就连晋帝登上皇位,贤王也都助了他一臂之力,两人兵戎相见的可能性太低了。 当然,贤王也识趣。 他封王二十年,进京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每入京,他都提前两个月给晋帝递折子,得到晋帝的允许,他才出发。 不仅如此,他这人最爱诗词歌赋、书画美人,对权势并不热衷,莫说是晋帝,便是其他权欲熏心的人也不至于对他动手,他过得也十分自在。 当下晋帝出了京,来到了贤王的封地,贤王作为东道主,无论如何都要接驾的! 这不! 一行人刚下马车,贤王便大步地朝晋帝所在的方向行了过来,正要行礼,却被晋帝拦了去,兄弟二人笑谈起来。 晋帝嗜酒,平日里,也总是喝得烂醉如泥,清醒的时间不多,自然也鲜少同人畅聊,如今见了贤王,他竟愿意抽出时间,同人闲话,可见两人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 云初瑶垂着眸子。 始终无言。 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她也会跟晋帝他们一样,只以为贤王是个闲散王爷,不喜世俗,也不慕权势,可前世种种却一遍遍地告诉她,贤王所表现的一切都只是伪装,不然,他也不会在异族打进晋国时,不顾国内形势,一心自立,甚至还在鹿城登基为帝不是? 要知道如果不是他的突然自立,四处征兵,晋国境内的百姓也不会在走投无路之下,纷纷落草,成为朝廷的敌人! 至于皇城中的新帝? 他还沉寂在大权在握的欢喜之中,无法自拔,完全无视遍地开花的起义军。 虽说云初瑶去世的时候,这些起义军已经被打散了大半,局势看似好转,可云初瑶心里清楚,起义军是打退了,可异族还没有,想来自己死后,晋朝也撑不了太久了,亡国灭种之危,近在咫尺。 因此,她抛开私人感情不谈,对太子和贤王也是全无好感,一个将自己权利凌驾于皇朝百姓之上的帝王,如何得用?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想。 当然,她不信贤王的野心是一天升起来的,也不信贤王这些年来都能做到安分守己,她甚至怀疑前世父皇在鹿山遇刺,也都是中了贤王的毒计! 要知道父皇正是因为在鹿山受了伤,才落下的病根,只能食些汤药,缓解身体的痛意,未想,他病没治好,人却被钻了空子,活活被人毒死! 重来一世! 云初瑶说什么都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更不会像曾经那样,将贤王当做自己的好皇叔! 第194章 接风宴! 贤王与云初瑶关系不差。 甚至都可以用“十分要好”来形容。 两人一个是晋帝最宠信的皇弟,一个是晋帝最喜欢的公主,相处的机会也多,云初瑶又对性子温和的人有着天然的好感,两人的关系自然和谐。 云初瑶第一次握剑都是贤王手把手教的。 他们岂会关系不好? 果然,贤王跟晋帝叙了一会儿的旧,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云初瑶,离得老远,云初瑶都能看到对方温柔和气的眼和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云初瑶睫毛一颤,遮住了自己眼底的神色,很自然地对着贤王行了个礼。 这才借口退下。 “你不喜欢他。”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云初瑶悚然一惊,身形都瞬间紧绷,心里也是杀意大起,但很快,她又发现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不由得眼皮一跳,道:“七皇兄?” 一回头。 果然看到了云晏礼。 云初瑶心下一松,嘴角却忍不住抽了一下,道:“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你刚刚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无辜,说:“我很小声了。” “那也容易被人听见啊!” “有道理,”云晏礼点点头,这才上前两步,微微俯身,对着云初瑶的耳朵,一字一顿道,“你讨厌贤王。” 云初瑶心跳一乱! 不知是被云晏礼的突然动作吓了一跳,还是云晏礼的敏锐让她感到了心慌,总之,她脸一红,心跳都快了许多,连忙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云初瑶的脸色不太好看。 贤王的秘密不少,这里又是贤王的地盘,她可没想过在这个时候跟他撕破脸皮,万一自己没伪装好,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猜的。” 云晏礼指了指云初瑶的眼睛:“你看到自己讨厌的人时,眼睛是黑色的,没有光,不够好看。” 嗯? 云初瑶呆了呆。 她的眼睛一直都是黑色的啊! 至于有光没光的,这好像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吧? 云初瑶面露沉吟。 “你讨厌他,我也不会喜欢他,我们离他远些,”云晏礼抬抬下巴,声音有些淡,“至于他办的接风宴,也命人推拒了吧,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进山看看,猎头鹿来。” “那可不行。” 云初瑶立马拒绝:“接风宴还是要去的。” 她再讨厌贤王,也不可能不去他的接风宴,毕竟她都一年没见他了,也是时候趁着这个机会,多跟他接触接触,看看他都藏了些什么东西。 更何况她也不清楚这一世贤王的人究竟会在接风宴上动手,还是跟前世一样,进了鹿山,再设埋伏。 云初瑶眸色深深。 阳光下,云初瑶的脸色不像平时那样清冷,甚至还多了几分暖意,可那双黑眸却是前所未有的幽深、清冷,像是酝酿着最危险不过的风暴! 云晏礼都恍了一下神。 半晌,他才堪堪开口:“我可以帮你。” 云初瑶猛地抬眼。 四目相对! 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闪过一抹精光! 晋朝的避暑行宫建在鹿山的山脚下,占地千亩,设有数十宫殿,虽比不上紫禁城的高大宏伟,但也独具特色,不但背靠大山,还溪水环绕,好不漂亮! 接风宴又设在傍晚,四处都灯火通明,哪怕是羊肠小道,也有花灯照明。 最美的还是河溪之上的灯船! 这些灯船有大有小,最大的足有几丈长,上绣花虫鱼鸟美人美玉,灯光一照,栩栩如生,倒映在溪水之间,更是美轮美奂,让人挪不开眼。 一二贵女结伴游船,嬉于溪上,也是热闹。 云初瑶一边赏着沿途的美景,一边顺着香径,行向大殿,一路上宫女都持着灯儿,为她照明,她紧绷了一下午的身心终于在这一刻稍稍放松了些。 大殿里的人并不多。 毕竟是贤王亲自准备的接风宴,有资格入殿的外臣怕都不超过两手之数,剩下的多是晋帝的妃嫔子女和贤王府里的女眷,因此,这接风宴名为接风,实则也算是半个家宴。 众人自然不会拘谨,一边赏着舞,一边闲话。 云初瑶坐在偏上首的位置,时不时的,看一看殿里的舞姬,品一品手旁的香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贤王的所有动作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过她也没太紧张。 毕竟贤王应该没傻到会在自己准备的接风宴上,刺杀晋帝的地步吧?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贤王不会在这个时候刺杀,并不代表他不会在今天动手脚。 云初瑶默默地想。 只可惜,前世的这个时候,自己并没有规规矩矩地坐在宴上,而是嫌接风宴无聊,自顾自地离开,赶去游船了,不然,她说不定会找到其他线索呢。 “三妹妹啊。” 二公主拄着下巴,百无聊赖道:“你觉得她们跳得好吗?有意思吗?要是你也觉得无聊,那我们就去——” “舞姿绰绰,”云初瑶反问,“不美吗?” 二公主:“……” 她的眼神更幽怨了,趁没人在意,她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每年的接风宴,你都是最先溜走的那一个!” 别想骗我! 云初瑶被戳穿了,也不脸红,说:“可我觉得她们的舞比每年跳得都好呢。” “真的假的?” 二公主有些不信:“她们跳得再好,也只有伯乐能够欣赏,你?你欣赏得来吗?我记得你最不喜欢歌舞了啊!” “哦?”云初瑶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可能是你记错了。” 二公主嘴角一抽。 不过云初瑶这么一说,她也有些好奇了,今年的舞姬都这么会跳舞,甚至让云初瑶这种武痴都挪不开眼了?不行,她也得仔细看看,别说,她这一看,还真有点入迷了! “三、三妹妹!” 她拉了下云初瑶的衣袖,激动道:“看,你快看,最前面的那个舞姬她真的好漂亮!” 云初瑶也抬了抬眼。 第195章 越姬! 云初瑶几人赶到这接风宴,自然不会像赶路时那样,天天骑装,不但换了身漂亮的襦裙,还画了花钿,上了红妆,原本就精致漂亮的五官看着更为耀眼,自是光彩夺目。 晋帝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他宫中的妃嫔也都是世家大族数一数二的贵女,各个儿是如花美貌,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相貌绝佳,气质斐然。 毫不夸张地说,云初瑶和二公主自小都是在美人堆儿里长大的,见到再美的人,也难惊叹。 可现在,二公主竟然这么激动、这么夸张地指着一个人,说她貌美,云初瑶如何不惊讶?忍不住抬头,朝这人看去! 只一眼! 云初瑶都震到了原地! 越姬! 竟是越姬?! 这是父皇在鹿山遭遇刺杀时,舍命救下父皇的越姬,也是被父皇带回皇宫,恩宠不断,最后还产下一子的越姬,更是在父皇驾崩后,选择自缢的越姬! 她不是中山郡王的人吗! 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跟父皇的第一次见面根本不是在鹿山,而是在贤王准备的接风宴上?! 云初瑶心跳如雷! “三妹妹?三妹妹!” 二公主见云初瑶目不转睛地看着席间的舞女,不但脸颊涨红,呼吸还难掩急促,也是吓了一大跳,低声提醒:“你干什么呢?真看呆了?” 云初瑶连忙回过神,强作镇定道:“确实是位绝色佳人。” 这话倒是不假。 哪怕皇宫里美女如云,要想找到一个像越姬这般美貌的人也是困难,尤其是她最出众的还不是长相,而是她那月光一般皎洁清冷的气质! 这就将她显得越发不可替代! 只不过在云初瑶的印象里,晋帝似乎并不喜欢清冷这一挂的女子,皇宫中,性子偏冷的女子,如皇后,如丽嫔,也都远远不算受宠,甚至还受过冷待,没道理越姬一出现,晋帝都变了自己的喜好吧? 她有些奇怪。 “没关系,三妹妹,”二公主伸出自己暖乎乎的手,拍了拍云初瑶的手背,笑眯眯道,“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肯定比她好看得多!” 说着,她又顿了顿:“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她有点眼熟?” 云初瑶眼皮一跳! 越姬看着眼熟?或者说,她生得像谁?不知为何,云初瑶突然升起了一个预感——恐怕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自己就能探知到真相了! “有点像你啊!” 二公主道:“你看她的眼睛跟你多像,都是那种微微往上挑的柳叶眼,看着清清冷冷的,好漂亮,不过你的眼睛偏圆,还是漆黑的,看着更好看,她——”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哐当”一声闷响! 正是茶杯落到桌案的声音!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掩忐忑地等待着圣意! 唯有云初瑶心乱如麻! 越姬若是像旁人,倒也罢了,说一句巧合也不为过,可偏偏越姬像她,而她又是冷月的孩子,想来也跟冷月有那么几分相像,这是不是说明越姬在一定程度上也像冷月呢? 这会是越姬得宠的原因吗? 云初瑶紧抿着嘴唇,心乱得厉害,一瞬间,竟想到了许多! “抬头。” 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正是晋帝。 云初瑶仗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不算显眼,也趁此机会,朝下看去,正好看到越姬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芙蓉面时,众人瞬间屏住的呼吸! 她大概二十出头,生得绝美,一张清冷的面庞上,竟是一双秋水般明澈的双眸,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温柔妩媚,这冷与热、清高与妖冶,又都碰撞相融,衬得她越发美好神秘。 许是跳过了一段的霓裳舞,她也有些累了,脸颊两侧微微泛红,喘息着,也让人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她的美貌。 比如皇后。 再比如贤妃。 自越姬抬起了头,皇后和贤妃的脸色就再没好看过,尤其是皇后,她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越姬的脸,眼神冷得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但很快,她又将自己的情绪全都隐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泰然自若。 她抬眼,状似无意地扫了下云初瑶。 并无不妥。 皇后这才收回视线。 大殿里越发安静,只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哪怕心大如二公主,也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偷偷伸手,掐了下云初瑶掌心,慌张写道:让你不走!让你不走!这回好了!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云初瑶没说话,但还是拍了拍二公主的手背,以示安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跪在大殿里的越姬都有些双腿发软,支撑不住的时候,贤王突然开口:“越姬,你且上前来,让陛下好好瞧——” 晋帝眸色一沉,重复道:“月姬?” “是啊。” 贤王像是看不到晋帝的冷脸一般,笑呵呵地解释道:“陛下您有所不知,这越姬是越地人,之前啊,一直在中山郡王府里伺候,这不,臣弟月前去郡王府,刚好瞧见了她,见她舞跳得好,这才将人接来了鹿城!” 晋帝的脸色缓和了一下,可眸色依旧暗沉,居高临下地看着越姬时,眼神更是毫无温度。 隐隐的,还含了一丝丝杀意! 云初瑶所在的位置,刚好能将晋帝的杀机尽收眼底,心跳微慌的同时,倒也不觉意外,她父皇能从夺嫡之战中,杀出重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越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意味着什么? 无论越姬背后的人是中山郡王,还是贤王,亦或是其他人,他们的目的都在于晋帝! 此事若成!受益无穷! 若是不成!也不过是失去了个舞女而已! 稳赚不赔的买卖! 至于越姬—— 只看她的命了。 想来越姬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算好,跪在地上时,脸色苍白,身子发抖,连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等晋帝冰冷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她的心都狠狠一沉,莫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泪。 无声滴落。 第196章 一丘之貉 美人垂泪总是让人心软。 尤其越姬这样的绝色美人,黛眉一蹙,眼尾一红,神色哀伤地看人,更是恨不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全都勾了去,饶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生不忍。 同为女子的二公主都有些心疼了,直了直身,像是想要说什么,可刚要张嘴,余光就看到晋帝难掩阴冷的神色,不由得头皮一麻,连忙闭嘴! 大殿安静得近乎诡异。 只能听到晋帝用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 “哒、哒……” 有一搭没一搭的,很缓,可不知为何,那股独属于帝王的压迫感却扑面而来,让人无端的心里发紧,哪怕是云初瑶都有一瞬间的屏息。 心,越跳越快! “……中山郡王?” 晋帝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可在场之人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中山郡王这回算是入了皇帝的眼,至于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只有晋帝自己清楚了。 贤王这才意识到晋帝的情绪不佳,连忙坐直了身子,解释道:“陛下,您知道的,郡、郡王他一向偏爱诗词歌舞……” “好雅兴。” 晋帝垂着眼睑,淡声应道。 无人接话。 大殿再度陷入沉默。 不过晋帝没有发火,也没有处置越姬,倒是出乎了不少人的预料,众人对视一眼后,也都将视线从越姬的身上移开,很识趣地赏起了舞。 只留越姬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原地。 好在贤王眼尖,见她跪在地上的时候,晋帝一眼都没扫过她,心里也算有了谱,抬抬下巴,让越姬退了下去。 云初瑶抿了口茶。 看来越姬救驾之前,父皇对她并未另眼相待啊。 如此。 父皇在鹿山遇到的刺杀究竟是奔着父皇的命来的,还是意在越姬呢? 她面露沉吟。 “咳,咳咳,三妹妹。” 二公主环视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到自己,她才凑到云初瑶的耳边,小声道:“我刚刚听我五皇兄说,外面的灯船好漂亮呢,我们也出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她的声音都有些几不可闻了:“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有点害怕……” 父皇好凶! 云初瑶自然点头,左右越姬已经现身,大殿气氛凝重,贤王又不是傻子,八成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触晋帝的霉头,她自己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于是,她也起身。 二公主眼睛一亮,惊喜非常,挽着云初瑶的手腕,笑嘻嘻地跟云初瑶往外走。 即将离开大殿的时候,云初瑶突然回眸,略显冷淡的视线落到了七皇子云晏礼的身上,两人四目相对,云晏礼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笑意,他颔颔首,几不可查地点了头,云初瑶这才舒展眉头,缓步离开。 一直走出老远,云初瑶紧绷着的身体才堪堪放松了些。 但愿七皇兄能在接风宴好好表现,最好会给父皇留下一个好印象吧。 “瞧!” 二公主踮着脚,朝前望去,雀跃出声:“灯船好美,我们也过去看看嘛!” 往年的鹿山行宫也有灯船,只不过灯船上的图案不如今年多,花灯也不如今年亮,二公主又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一看到灯船,哪还坐得住?当即拉着云初瑶的手,快步朝河边赶了去! 没走两步,二公主突然轻“咦”了一声。 “前面怎么这么热闹?” 她愣了一下,道:“围了这么多人,别是出了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朝河边的方向行去,刚绕过假山,行过小路,便看到几个少男少女正围在一处争辩着什么,焦急解释的人正是宋清欢。 再定睛一看。 云初瑶不禁哑然。 不但宋清欢站在这里,林逢时、季景珩也都在,只不过这两人一个神色冷淡,不发一言,一个紧皱眉头,难掩不耐,光看表情,似乎很难看出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云初瑶轻咳一声,心说,季景珩倒是可能会为宋清欢做出这种事,可林逢时林大人远没那个闲心,不然他前世也不会拒绝太子的赐婚不是! 可话又说回来,这一世,宋清欢也跟林逢时认识了? 云初瑶的眼神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林逢时认识了宋清欢,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啊。 不远处,宋清欢的脸色有些苍白,可她口齿清晰,说出来的话足以让在场之人全都听见,她问:“孙小姐,你说本郡主害你落水,你可有证据?” 孙小姐咬牙。 她大抵是真落过水的,只是衣裳干爽,唯有裙摆被河水浸了个透,看着还是有些狼狈,看向宋清欢的眼神也满是愤怒:“要不是你!我岂会落水!你竟然还不承认!” “孙小姐以为如何?” 宋清欢黛眉轻蹙,似乎有些不解:“难不成孙小姐推了本郡主,本郡主也不可以躲闪,只能任你推搡不成?” “你!” “本郡主不过是躲开了你的手,你站立不稳,才跌下灯船,如何怪得了本郡主呢?”宋清欢轻声细语地反问着,只有‘本郡主’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孙小姐气得脸青,咬牙说:“你胡说!明明是你推我的!” “孙小姐可有证据?” 宋清欢立马道。 孙小姐的脸色更青了,其他人对视一眼,眼底也闪过了一抹看热闹的神采,尤其是看到宋清欢和孙小姐互相指责的时候,几个贵女更是激动得不行,全都凑到了一处,咬起了耳朵! “她们俩一向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怎么突然反目成仇?我记得之前在荣国公府,孙小姐可挤兑过长乐公主呢!” “真是一丘之貉!” “一个口蜜腹剑,一个最会冤枉人,咱们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呢!” “……” 宋清欢不是听不到周围人的议论,拳头微紧的同时,脸色倒没那么白了,左右自己的名声已经毁了,再想补救,也没个机会,何必再为她们的话感伤呢? 可她还是很在意。 若是以前,根本不用她亲自解释,这些贵女就能证明她的清白,只可惜…… 云初瑶! 她何其可恨! 宋清欢紧咬牙关! 第197章 季公子竟然喜欢云初瑶?! “孙小姐。”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这才缓缓说道:“你说本郡主推了你,可你没有证据,是吧?” “是!”孙小姐立即道,“怎么?难道你有证据证明你没推不成?” 宋清欢唇角上扬。 她微微欠身,对着林逢时的方向行了个礼,脸颊微红,声音甜腻地开口:“不知林大人是否愿意为清欢澄清呢?” 林逢时看她。 宋清欢心跳如雷,连忙垂下眉眼,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林大人、林大人,她一遍遍地默念着他的名字,每念一次,心里都会多上一分甜蜜,原来,他就是林逢时林大人啊,不但学识出众,相貌也如此不凡,只可惜…… 她闭上眼睛。 罢! 林大人再好,家室也落了下乘,无论如何都比不得世代功勋的季家,自己应该知足,自己不能伤了季公子的心。 这样想着,宋清欢只得压抑住了心底的欢喜,缓缓说道:“先前在灯船上,清欢曾见过林大人,想来林大人所在的位置也能看到清欢的动作,继而证明清欢的清白。” 这话一出! 孙小姐的表情瞬间变了! “你!”她心下一慌,连忙道,“天色这么暗!林大人也未必能看清楚吧!” “四下都是灯船,亮得紧,怎么会看不清呢?”宋清欢反问,“不过林大人能不能看清是林大人的事,孙小姐何必这般着急,难不成……” “我没有!” 孙小姐慌道:“你胡说!我没有骗人!” 宋清欢淡雅一笑。 孙小姐的心更慌了。 宋清欢也不再将时间都浪费在孙小姐的身上,而是看向林逢时,缓缓开口:“不知林大人可愿——” 话没说完,竟看到林逢时微微抬眼,看向了自己的斜后方,一向冷漠又疏离的眸子闪过了一抹笑,如春风拂面,如冰雪消融,刹那间,没了半分冷意。 宋清欢的心狠狠一揪! 难道林大人已经有心上人了? 不知为何,她心口大痛,一股难以言说的不甘、嫉妒、怨恨全都升了起来,她克制不住地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正好看到灯火阑珊处,云初瑶一袭红衣、长身玉立的身影! 云初瑶! 竟然是云初瑶! 宋清欢心中大恨! 是她!又是她!为什么还是她!她怎么总是跟自己作对!无论自己想做什么!她都要掺和一脚!无论自己喜欢什么人!她都会跟对方交好!凭什么!为什么!难道她是自己命里的克星吗! 她几乎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可她知道自己家世不如人,根本没办法跟云初瑶撕破脸皮,只能咬着牙,将满腔的苦涩全都咽进肚子里。 她安慰自己。 无妨的。 自己还有季公子呢。 想到这儿,宋清欢的心才不再疼痛,人也活了过来,她怀着这股莫名的感激,抬起头,望向了她的季公子—— 只一眼! 她就看到了季景珩望向云初瑶时!痴痴的眼神! “轰!” 好似五雷轰顶! 宋清欢被震得脸色惨白,嘴唇轻颤,有那么一瞬,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果不是梦境,季景珩又岂会用那么痴迷的眼神看着云初瑶呢? 要知道他最厌恶她不过啊! 他讨厌她的嚣张,厌烦她的跋扈,哪怕看到她失足落水,他也没有救她的意思。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连季景珩都喜欢上了她! 宋清欢不能理解,也不敢相信,她死死地盯着季景珩的脸,像是想看出他的心思来,但很快,她失望了,季景珩痴痴地望着云初瑶,竟然连自己在注意他、凝视他,他都毫不知情。 “哈。” 她冷笑一声。 不知是在笑季景珩,还是在笑被人蒙在鼓里的自己。 不远处。 云初瑶也没想到林逢时竟然这么敏锐,自己不过是扫他一眼,他便突然抬起了头,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这让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停在原地。 她对着林逢时的方向颔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林逢时露出浅笑。 云初瑶也微微勾唇。 她所在的位置灯火阑珊,让人很难看清她的眼神,但见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还算温柔的笑来,也足以令这些见惯了长乐公主冷脸的人暗暗吃惊了。 尤其是季景珩。 他从没见云初瑶对自己这么笑过,同样,他也没见过云初瑶对其他外男这样笑过。 所以,她认识林逢时。 或者说,她跟林逢时很熟? 季景珩的心抽疼了一下,一股浓浓的酸涩都涌了上来,他听说过林逢时,也见过他,知道他是状元郎,学识够好,也知道他人品出众,相貌尚佳,可他从没想过云初瑶竟然会另眼看待他,准确的说,季景珩根本没想过云初瑶会对任何人另眼相看,更没想过云初瑶会喜欢别人、嫁给别人。 但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 迟来的酸涩、后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云初瑶对林逢时浅笑吟吟,感受着嫉妒如潮水一般朝自己涌了过来! 他克制不住地想要上前,更仔细地看一看云初瑶的表情。 未想。 他刚一动作,宋清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大人?” 她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丝疑惑,像是有些不解,也不明白林逢时为什么不搭话一般,只缓缓说道:“不知林大人愿意为清欢作证吗?” 林逢时长睫轻颤,这才从云初瑶的身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宋清欢。 他瞳色很淡,眼里也没什么表情,哪怕没说话,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清冷淡漠,不知为何,宋清欢一对上林逢时的眼,她心跳就乱了一拍,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不会的。 她连忙安慰自己,林逢时人品如何,众人皆知,他岂会因为自己跟云初瑶交恶而不帮自己作证呢?不会的,他不会是—— “郡主。” 林逢时不疾不徐地开口:“林某从未留意过灯船,也无法为郡主作证。” 宋清欢如遭重击! 第198章 林逢时竟然为了云初瑶说慌! 林逢时! 林逢时竟然说谎! 他明明看到自己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推过孙小姐!可他还是不愿意为自己作证!只是因为自己跟云初瑶关系不好!他想为了云初瑶报复自己吗! 宋清欢不敢相信。 她白着脸,像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看向林逢时的眼神,也再没了先前的羞赧崇拜,取而代之的是怨恨! 凭什么! 他明明看见了,为什么不帮我作证! 许是因为太过愤怒,宋清欢几乎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林逢时如何看不出她眼里的仇恨?不由皱眉,道:“莫说林某没看过灯船,即便是看了,怕也留意不到郡主的动作。” 他们离得很远呢。 而且他林逢时不是不守礼的人,明知道灯船上有贵女嬉闹,他又岂会多看? 林逢时蹙着眉头。 宋清欢却不相信,她站在船头都清楚地看到林逢时的脸了,林逢时岂会看不见她?无非是为了云初瑶,故意说谎罢了!亏她还以为他是什么正人君子! “林大人,”她眼圈微红,哽咽道,“清欢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您了,可——” “宋清欢!你闭嘴吧!” 二公主大步走来,正好听见宋清欢装模作样的话,不由得冷笑一声,说:“林大人没看见!没看见!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了?非说人家林大人说谎?你别太缺德了!” “二公主说的是!”孙小姐也立马道,“承认吧!你就是故意推我的!” 宋清欢差点气吐血! 行啊,行啊,他们这些人,合着伙儿地欺负她、侮辱她,只可惜她势单力薄,只能任人宰割,宋清欢的心在滴血,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摇头,一边道:“孙小姐,求你不要冤枉我了。” “你是不是总冤枉别人,才会总觉得别人冤枉你啊?”孙小姐冷笑一声,“推了人,还不承认,也太不要脸了些!” 宋清欢连忙反驳。 她和孙小姐一样,全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话,只能在这儿干耗着,宋清欢不急,也不惧,毕竟掉进水里的人不是她,绣鞋湿了、裙摆湿了的人也不是她,她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果然,孙小姐没坚持多久,人就有些站不住了,狠狠地剜了宋清欢一眼,才由丫鬟们搀扶着,缓步离开。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宋清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的心情依旧不好,因为季景珩和林逢时的目光都被云初瑶吸引了去,连看她一眼都觉不屑,她如何不怨? 眼看着林逢时跟云初瑶寒暄起来,季景珩也在一旁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其中,宋清欢到底还是没忍住,突然出声:“季公子,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季景珩没有回神。 宋清欢拳头更紧,声音都拔高了许多:“季公子!” “刷!” 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宋清欢。 宋清欢脸色一黑,差点儿甩袖离开,好在她的理智又占了上风,硬是挤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来:“季公子,我们可以聊聊吗?” 季景珩心下一慌,连忙看向云初瑶,解释道:“我、我们不熟的!” 说完,他冷着脸,对着宋清欢道:“清欢郡主,你我之间无话可说!” 云初瑶:“?” 宋清欢:“???” 两人都没想到季景珩竟然是这个反应,一个难掩疑惑,一个满心愤怒,看向季景珩的眼神都闪过一抹惊讶。 尤其是宋清欢。 她的脸色都微微铁青了。 还是云初瑶看了看季景珩,又看了看宋清欢,有些了然地收回视线,冷淡出声:“看来是本宫打扰到你们了。” 说着,她抬抬下巴:“我们走。” “好嘞!” 二公主连忙跟上。 林逢时看向季景珩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抹歉意,对着季景珩抱抱拳,这才离开,为季景珩和宋清欢两人留下了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 “别!别走啊!” 季景珩心下一急,当即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前去! 不想,宋清欢又开口了! “季公子!” 季景珩停住脚步,双拳攥得“咯吱”响,只能转过身,难掩厌恶地看着宋清欢的脸,咬牙道:“宋清欢,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清欢怔住了。 她像是不敢相信,忍不住眨眨眼睛,更仔细地盯着季景珩的表情,心却被他的冷漠、厌烦、不耐,深深刺痛,有那么一瞬,她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竟然厌恶她! 这怎么可能! 宋清欢紧紧抿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身边的侍女离开,等人走远了,她才白着脸,带着哭腔儿,问他:“你讨厌我?” 季景珩吐出一口浊气。 “为什么?”宋清欢泪流满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季景珩别过头,不去看宋清欢通红的眼睛,也不看宋清欢哀伤的表情,只冷冷道:“你我相识半载,我自认对你不差,可你呢?你对我怕只有利用吧?事到如今,小爷也不懒得跟你计较,还是那句话,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少相见!” 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宋清欢连忙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从未利用过你!”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想要忍住怒火,不冲动行事,可他还是没忍住,当即转过头,冷冷地看向宋清欢,寒声道:“自小爷回京,你没有一天不在小爷的耳边说云初瑶的坏话,离间我们的感情,还坏云初瑶的清誉,最缺德的是,你竟然在我祖母的寿宴上,设计她,陷害她,你承不承认!” “不是的,我、我……” “还有!” 季景珩面露怒容,很难得地爆了句粗口,这才说:“王尚书家的嫡幼女出事那天,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我是在帮你啊!”宋清欢不可置信:“如果我不站出来,他们全都怀疑你才是凶手,我为了你,连女儿家的清誉都不要了,你怎么能这么看我!” 最后一声! 宋清欢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199章 宋清欢!小爷需要你帮忙吗! 季景珩却只觉可笑! “你在帮小爷?你是认真的,还是在跟小爷开玩笑呢?”他嗤了一声,道,“小爷需要你帮忙吗?小爷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站出来吗?你不站出来,小爷也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倒是你站出来了,才叫小爷难做!” “你……” “你什么你!” 季景珩终于找到了机会,将自己压了十几天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自然不容宋清欢打断,继续道:“你说你为了帮小爷,不惜坏了你女儿家的清誉,可事实上,小爷不需要帮忙,你也没什么清誉可言!” 这话一出! 宋清欢的脸色惨白如纸! 季景珩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自觉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是,宋清欢是人品堪忧,可她毕竟是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自己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不顾风度地训斥她呢? 季景珩心生懊恼。 而他对面的宋清欢几乎要气得发抖了! 他竟然这么想! 他竟然这样想我! 没错,她是在季景珩的耳边说过云初瑶的坏话,可她逼着他信了吗?他自己耳根子软,还要怪别人? 对,她是对云初瑶下过手,也往季母的身上泼过脏水,可她待他季景珩不差吧?她愿意站出来,为他澄清,固然是有攀上他的意思,可她说的不是事实吗?季景珩确实跟自己在夜里见面了啊! 他要是真厌恶自己,为何不拒绝自己要求见面的提议?没道理他人都来了,却不敢承认吧? 亏他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宋清欢心中大恨。 她恨季景珩的自私懦弱,更恨自己有眼无珠,早知道季景珩是这样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未来压在季景珩的身上!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自己在夜里见过季景珩的事,早已经传开了,她也只有嫁给季景珩这一条出路了。 宋清欢闭上眼睛。 良久,她再睁眼时,眼底没有一丝怨恨,只余受伤,她垂着泪,近乎哽咽地说:“我不知你是听信了谁的谗言,竟以为我是为了攀附你,才会站出来为你澄清,可事实上,我一直都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季景珩身心大震! 一股浓浓的心虚涌了上来! 宋清欢绝望地看着他,惨然一笑:“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不怕那些流言蜚语,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人怀疑,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所以我以为我站出来,是在帮你,你也不会怪我,可我没想到……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这怎么可能!” 季景珩本能地想要否认:“你若是真心喜欢我,岂会撮合我和云初瑶!” “怎么不会?”宋清欢落了泪,“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的处境?我是皇后娘娘的养女,皇后娘娘对我恩重如山,她想让云初瑶嫁给你,我如何不帮?我如何拒绝?我——” 话说一半!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是的,”她慌乱解释,“我刚刚失言了,说错话了,是我,是我喜欢你又想让云初瑶嫁给你,不是皇后娘娘,是我,全都是我!” 季景珩身形一晃。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总觉得宋清欢奇怪,一边对着自己说云初瑶的坏话,一边又想让云初瑶嫁给自己,原来她是喜欢自己,还不得不听皇后的命令啊。 原来她也有苦衷。 不! 她有苦衷又如何? 云初瑶是无辜的! 云初瑶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她算计来算计去,一个因为喜欢自己,不惜贬低其他姑娘的女子,不值得人同情,哪怕她有苦衷,哪怕她受人胁迫! 季景珩瞬间清醒过来,冷脸道:“这也不是你害人的理由。” “我知道。” 宋清欢流泪:“我知道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也知道初瑶妹妹很无辜,可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听娘娘的话啊,季公子,我承认我那天晚上站出来,确实是有私心,我想告诉皇后娘娘,我也喜欢你,我嫁给你也是一样,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啊!” 她看着季景珩,眼神里有爱意、有崇拜、还有悲伤,她轻声说:“季公子,你知道吗?认识你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我都很欢喜。” 季景珩别过头,不愿去看宋清欢绝望的眼神。 可他心里难受得紧。 心虚。 心虚让他不敢面对任何人。 “可这些欢喜都是我强求来的,我不配,”宋清欢怔怔道,“可是季公子啊,你当真从未对我动过心吗?” 季景珩瞳孔一缩! 她知道了! 她竟然猜到了! 怎么办?他该承认吗? 不,不行,季景珩心下一慌,连忙别过头,避开宋清欢的视线,艰涩出声:“宋姑娘,你想多了,我从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 他再不敢停留,转身要走! 宋清欢岂会任由他离开?当即道:“季公子!” 季景珩身形一顿! 下一秒,他脚步更快了! 怎么?你想装耳聋,听不见我的声音? 宋清欢冷冷地看着季景珩的背影,轻嗤一声,开口时,声音却满是悲伤,她说:“你喜欢的人是初瑶妹妹,对吗?” 话音落! 季景珩的身形瞬间紧绷! 果然! 季景珩果然对云初瑶有情! 饶是早有预料,宋清欢看到季景珩表情的瞬间,还是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恨意,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样!明明之前还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会移情别恋,为什么会喜欢云初瑶! 这个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男人! 宋清欢死死地掐着掌心! “你……” 季景珩大步朝宋清欢走过来,来势汹汹,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双眼也有些猩红,看着十分可怖,宋清欢都心头一紧,忍不住想要后退! 好在季景珩还有几分理智,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在距离宋清欢一步之远的位置站定!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咬牙切齿! 第200章 宋清欢,你在威胁小爷? 宋清欢怔怔地看着他,微圆的杏儿眼里都盛满了悲伤,她苦笑道:“果然、你果然喜欢初瑶妹妹……” “别说了!” 季景珩咬牙:“你住口!” 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怕是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感情,不由得有些懊恼,张了张嘴,想要补救:“清欢郡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喜欢云初瑶,也不喜欢你!” “报应、这都是报应。” 宋清欢却不听他的话,反倒像魔怔了一样,小声地喃喃着:“我不敢拒绝皇后娘娘,只能对初瑶妹妹动手,未想,最后的最后,竟然是初瑶妹妹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报应,这真是报应啊,活该,我活该的。” “你、你别说了!”季景珩急道,“我真不喜欢云初瑶!” “你敢发誓吗!” 宋清欢猛地抬起头,一双黑眸亮得惊人,她一字一顿道:“你说你不喜欢她,你敢发誓吗?但凡你对她有一丝男女之情,你都永远不能跟她修成正果的那种毒誓!你敢吗!” 季景珩瞳孔一缩! 不!不能发誓! 他本能地摇了头,朝后退了一步。 宋清欢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笑得更惨然、更苦涩,像是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痛苦道:“为什么,我为什么这么蠢,我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你喜欢的人明明是云初瑶啊!” 季景珩脸色发白。 他现在有点慌了,宋清欢应该不会再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吧?也不会逼着他发誓吧? “我怎么会这样想……” 宋清欢一边摇头,一边流泪,只能一遍遍地质问自己,为难自己,喃喃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是啊。 她该怎么办呢? 季景珩心虚得厉害,自己之前喜欢宋清欢,宋清欢也喜欢自己,她又不傻,当然会觉得自己跟她两情相悦啊,只是自己突然移情别恋,将她一个人留在痴恋里,属实是不道德了些。 偏偏这个时候,自己跟她“深夜相会”的事又传了出去,她一个姑娘家可怎么办啊! 若是自己没喜欢过她,她也不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她还会站出来,不顾她的清誉帮自己澄清吗?如果她没帮自己,她还需要面对这样两难的处境? 这是他的错,他认。 可他喜欢的人是云初瑶,又怎么可能为了负责,求娶宋清欢呢?这对自己不公平,对宋清欢也不公平。 季景珩有些愧疚。 他的心思一向摆在明面上,宋清欢如何看不出来?眼看着他信了自己的话,也对自己有了愧,她也见好就收,擦擦眼泪,苦笑道:“季公子,又让你看笑话了。” “你放心,”她说,“我说这些话,并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如何怪得了你呢?” 季景珩脸一红,羞愧难当。 虽说他心里对宋清欢全无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可他这个人也会分辨是非,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宋清欢认,他自己也认,如何会不愧疚? 但也只有愧疚。 其他的,该防备还是要防备的。 季景珩紧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这才说:“宋姑娘,我心悦云初瑶的事……” “你不想传出去,对吗?” 宋清欢的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但很快,她又抬起头,道:“可以。” 季景珩心下一松。 “但我有一个要求。” 季景珩猛地抬眼,心跳都加快了许多,哪怕觉得不太可能,他还是立马说道:“你想威胁我?不可能!我不可能帮你害人!” 宋清欢一怔。 半晌,她苦笑出声:“季公子,你对我有太多误解了。” 季景珩眼神防备地看着她。 “我只有一个要求,”宋清欢抬眼,难掩悲伤地望着季景珩,杏儿眼里闪过了莹莹泪光,她轻声说着,“那就是——希望季公子不要讨厌我。” 说完,她脸颊微红,羞赧到了极点,最后还是在季景珩难掩惊诧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只留季景珩傻傻地站在原地。 原来,她并没有要挟我,而是求我,不要厌恶她,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卑微,何其相像,她跟我何其相像! 我不也宁愿倾尽所有,只求云初瑶不再厌我吗! 季景珩脸色发白。 不,不一样。 自己可没像宋清欢那样主动害过人,他们还是不一样的,至于宋清欢的请求,他也不是必须拒绝,毕竟自己对她有愧,如此,也勉强算是补偿了,更多的,他却不能帮她了。 因为他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帮一个害过云初瑶、还害自己被云初瑶厌恶的人。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季景珩默默地想。 另一边,云初瑶给季景珩和宋清欢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后,也只跟林逢时寒暄两句,便分道扬镳了。 二公主照旧跟着云初瑶。 “三妹妹,这才数月不见,这林大人不但官职升了,人都更俊了,”她感慨一声,“朝廷的风水真养人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云初瑶想了想,说。 林逢时高中状元后,也入了朝,当了官,前不久,他还协助太子,破了寒山寺一案,彻底入了晋帝的眼,短短一月,竟升职两次,如今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官途一片坦荡,可不是个大喜事了? 二公主笑嘻嘻道:“三妹妹,你消息可真灵通,林大人有什么喜事,你都知道!” 云初瑶:“……” 这话听着别扭,倒不像是夸奖! 她瞥她一眼,道:“二皇姐话这么多,大抵是不想去看灯船了。” “别!别别别啊!” 二公主急道:“我随口说的,你不许当真,灯船要看,话也要说嘛,走走走,我们也去灯船那边——”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初瑶也皱起了眉头,朝前看去。 不远处重重叠叠的假山里,遍布了藤蔓和青苔,铺满鹅卵石的小路旁,又是各色的野花,看着还算漂亮,不过只有三两盏的灯照亮,相比于这里的灯火通明,到底是昏暗了些。 刚刚的哭声正是从假山附近传来。 第201章 越姬的求救 “三、三妹妹。” 二公主的脸色有些白,人也有些慌,紧紧地抓着云初瑶的衣袖不松手,颤声道:“你听见了吗?你听见哭声了吗?” 云初瑶看她一眼,心说,你都听见了,我一个练武之人岂会听不见?我不但听见了,还听出了她是谁了。 “我、我们过去看看?” 二公主嘴上说着,身体却纹丝不动,只探着个圆脑袋,不住地问:“应该不是鬼神之类的东西吧?三妹妹,我有一点点怕鬼,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怕,你信我。” 云初瑶:“……” 我信你个鬼! “没有鬼,”她看了二公主一眼,解释说,“我们是父皇的女儿,自然有真龙之气护体,鬼神不敢靠近。” “你说得对,”二公主想了想,也觉得云初瑶的话很有道理,立即点头,道,“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正好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想要吓唬本公主!” 云初瑶嘴角微抽。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她的意思,颔了颔首,示意锦菊上前带路,自己则紧随其后。 还没走近,她便听到女子呜咽的声音,如诉如泣,哀怨婉转,明明是在哭,却比唱曲儿还要好听,听得人心都要碎了,她身旁的丫鬟听了一会儿,也跟着掉眼泪,劝她:“姑娘,您看开些,莫要哭了,若是被人发现了,不但姑娘会受罚,奴婢也会跟着吃挂落儿不是?” “小荷,我又要连累你了,”女子内疚道,“可、可我心里不好受,总想着鹿山外,总是想着越地。” “姑娘您只是想家了。” 小丫鬟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奴婢刚被卖进贤王府的时候,也总是想家,想着想着,也就不想了,您也——姑娘,有人来了。” 女子心下一慌,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躲闪,便听到来人惊呼一声! “咦!” 二公主张了张嘴,呆呆道:“三妹妹!你快看!她!她看起来好眼熟!好像刚刚刚在接风宴上跳舞的舞女!” “不对!”她想了想,又立马摇头,道,“不是像!她就是!她就是刚刚那个舞女!喂!你为什么躲在假山里面哭?是不是想吓本公主!” 越女连忙跪下! “公主殿下,奴惶恐!”她心神微震,完美无暇的脸蛋儿上都闪过了一抹不安,只能颤声说道,“奴、奴并非有意吓人,只是……” “行了行了!” 二公主摆摆手:“你别怕,本公主信你就是了,不过你倒是说说,你哭什么啊?有人欺负你了吗?” 越姬俏脸发白。 假山不如外面亮堂,只有几盏灯笼照明,可饶是如此,跪在地上的越姬依旧美得动人心弦,尤其是要哭不哭的时候,眼尾嫣红、眼神哀切,好像一朵开得正艳的花儿,只需轻轻触碰,清香就能染人一手。 泪,无声滚落。 二公主呆呆地看着她,明显是被她的美貌震住了,一直过去好半晌,她才将目光从越姬的身上移开,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有些艰难地说:“三、三妹妹,她哭起来也好看。” 云初瑶嘴角抽搐了一下。 越姬怔了一下,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指节看着都有些发白,似乎还在犹豫。 二公主忍不住道:“我可提醒你了,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最好趁着现在告诉我们,不然,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你再后悔,怕是也来不及!” 许是她的话触动了越姬的内心,闻言,她贝齿轻咬着唇瓣,直将樱果儿一样的唇咬得娇艳欲滴,才堪堪下定了决心,先将自己身旁的小丫鬟打发走,而后才抹着泪,哀切出声:“公主殿下,奴、奴有一事相求。” “说,你说。” 二公主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说归说,本公主可未必帮你哈!” 毕竟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公主,只比平民百姓、世家贵女尊贵几分,小事,她帮得,可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就算想帮,怕也帮不了! 只能先提点越姬两句。 越姬不住点头,泪流得更凶了:“两位公主身份尊贵,竟然会为奴这样低贱的舞姬停下脚步,已经足够让奴欢喜了,奴不敢奢求太多,只是、只是奴的命虽然低贱,可还是想活的,为了苟活,奴只能求助两位殿下了。” 二公主有些傻眼了:“有人想杀你?” 她不敢置信! “为什么?”她惊道,“你一个舞姬,还能得罪什么大人物不成!” 这话脱口而出后,二公主又意识到了什么,越姬好像真得罪了人,还得罪了一个真正的大人物——晋帝! 虽说她也不知道越姬这样的身份如何得罪得了父皇,可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父皇对越姬的厌恶来,越姬因此生惧,倒是再正常不过。 可她帮不了啊! 二公主满心为难,她是想帮美人一把,可她没准备为了美人,将自己搭进去啊,她有些慌,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云初瑶的衣袖,像是求助。 云初瑶无奈地看她一眼,缓缓摇头,用眼神告诉她:不必心慌,越姬她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求你。 人家不是傻子。 果然,越姬开口了:“奴是越地人,九岁被卖进了中山郡王府,日日习舞,靠着还算入眼的舞技勉强过活,直到月前,才被贤王带到鹿城,原想着,奴这样的人,杂草一般,无论待在哪里,都能活,不想……” 不想贤王府竟是个火坑! 她一边流泪,一边撩起自己宽大的袖口,露出了伤痕累累的皓腕。 云初瑶目光微凝。 二公主也倒吸了一口冷气:“有、有人掐你,还拿针扎你!不对!这不应该啊!明明你跳舞的时候,手腕还是洁白无瑕的啊!” 越姬泪流满面。 二公主也眼皮一跳,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跳舞的时候,越姬没受伤,不代表她跳完舞,也没人欺负她! “殿下,公主殿下。” 越姬俯下身,虔诚又恭敬地磕起了头,呜咽道:“奴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太多,只求两位殿下心善,愿意将奴救出贤王府,奴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第202章 本宫不会帮你 “别!别磕头啊!” 二公主也急了:“你好好说话,我们说不准还会帮你,可你说一句,磕个头,也太让我们难办了!” 越姬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样,泪流不止,头也磕得更凶,甚至还膝行到了云初瑶两人的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她们:“两位殿下,求您、求您为奴指条明路吧!” 云初瑶没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生得漂亮,冷着脸时,更有一种摄人心魂的冷傲,寻常人见了,怕是不敢靠近,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深邃、幽深,看着毫无温度,不需多想,也知道她是个冷硬绝情的人。 越姬只看云初瑶一眼,就知道她是块儿难啃的骨头,当即不再求她,而是一门心思地求起了二公主! 二公主都懵了。 “你、你磕头作甚?也别抱本公主的腿,”她连声道,“本公主的心冷着呢,人狠着呢,才不会对你心软,再说,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你何必这般求我?怪让人不舒服的。” 云初瑶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 她以为她这二皇姐喜欢美人,又心地善良,十有八九答应越姬的请求,不想,她人是不聪明,可感觉并没有出错,哪怕不知道越姬有什么不妥,光看她这磕头的模样,她也心生不适了。 倒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 云初瑶心觉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而且你想磕头也就磕吧,为什么还要哭得这么大声呢?好像我们欺负你了一样,”二公主抿唇,“假山外面那么多人,万一被谁听见了、被谁误会了,我们岂不是长了嘴,也说不清?你这样,我很不喜欢。” 说着,她往后退了一步,拧眉道:“我也不想帮你了。” 越姬整个人都怔到了原地。 那一滴挂在眼角的眼泪,也要掉不掉的,珍珠一样颤颤巍巍地悬着,让人无端地心底发紧,终于,泪珠儿“吧嗒”一声,砸到了地上。 “殿、殿下……” “你别唤我了,也别求我了,”二公主紧紧地握着云初瑶的手,手心凉凉的,还有些汗,却板着小脸儿,很认真地说:“我和我三妹妹的心可狠了,性子也非常歹毒,不可能帮你的。” 云初瑶:“……” 她脸上的浅笑都凝固了一下。 “三妹妹!我们走!” 二公主说完,也不理会越姬的表情,拉着云初瑶的手,就朝外走。 “咔嚓。” 脚踩在枯树枝上的声响。 二公主无知无觉,走得很快,云初瑶和锦菊却身形大震,猛地抬起了眼,朝假山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湛蓝色的裙摆从角落里“嗖”地闪过! 锦菊眼神微冷,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云初瑶没说话,却一把握住了锦菊的手腕,缓慢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锦菊瞬间会意。 她手一松,身形也不如先前紧绷。 “殿、殿下!” 越姬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好像她即将失去她人生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哽咽着:“求您、求您救救奴吧!” 她跪在地上,纤细的身子都微微发抖,声音里满是恐惧和痛苦:“奴会死的,王妃会杀死奴的……” 云初瑶停下脚步。 二公主跟云初瑶对视了眼,这才转过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贤王与贤王妃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别看贤王喜欢玩乐,还爱美人,其实他嫌少会在其他女子那里过夜,府里也没几个姬妾,整个后宅都由贤王妃一人把控,贤王妃的日子过得比寻常人家的贵妇都要舒坦许多。 她人也算端庄大方,嫌少会跟谁红脸儿,哪怕云初瑶跟她相处不多,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名声极好的人。 这样的人也会杀人? 还是杀越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云初瑶微微凝眉。 “奴身份低微,偏又生了这样一张脸,”越姬顿了一下,又啜泣了声,“王妃娘娘见了,也是心生不喜,时常打骂,若只是如此,奴也忍了,可、可是……” “可是什么?” 二公主连忙问:“你快说嘛!” 越姬眼圈微红,刚要继续,却听到云初瑶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她既然不愿说,你我又何必强求?还是去河边看灯船去吧,也热闹。” 二公主一愣,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头:“行呀!我听三妹妹的!” “殿下!” 越姬心下一急,再不敢拿乔儿,连忙说:“贤王爷性子温润,心地善良,对奴一向关心备至,王妃也因此不喜,多次打骂奴,威胁奴,奴身份低,胆子小,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留在贤王府了,公主殿下,您救救奴吧,奴会哼曲儿、会跳舞,还会干活,只要您能带奴走,奴即使是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 云初瑶眸色冷冷:“为何只求我们。” 行宫里的贵人不少,相比于自己这样的公主,还是皇子救人的可能性更大,毕竟,没有男人不好色,而越姬最不缺的偏偏也是美色。 还是说,她的目的根本不在于皇子,也不在于公主,而在于——皇宫。 她想名正言顺地入宫。 “因为公主最是心善!” 越姬想都不想,立即回道:“两位公主都是心善的人,奴这才铤而走险,想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是吗。”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凉:“不过你看起来确实眼神不太好。” 越姬一怔。 “本宫从不是心善之人,更不会为了你这样的舞姬去得罪贤王妃,”云初瑶淡淡出声,“二皇姐,我们走。”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道:“你久居后宅,见识浅薄,想来不知道旁人掐出来的痕迹和自己掐出来的印子是不一样的吧?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宫不妨提点你一句,下次再想骗人,记得藏好自己的尾巴,别露太多的把柄,知道吗?” 越姬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本能地抬起手,慌忙地盖住了自己手腕上的掐痕,心跳更快了,表情也更慌了,惶恐道:“殿下,奴、奴……” 云初瑶抬抬手,止住了越姬的话头,淡声道:“不必解释,本宫不会相信。” 越姬身形一僵! 第203章 越姬之死! 云初瑶说完这句话,也没看越姬的表情,带着二公主就朝外走了去。 一直走出老远,二公主才张着嘴巴,呆呆道:“三妹妹,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掐痕不掐痕的?难不成、难不成越姬手腕上的伤都是她自己掐的?!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 云初瑶道:“贤王妃若是真想整治她,自然有一万种办法,怎么可能只伤她的手腕?再说,贤王妃又不傻,明明都把她伤成这样了,还不命人看着她,不怕她冲撞了贵人吗?由此可见,贤王妃不会对她动手。” 她求自己,无非是想名正言顺地入宫罢了,也许在她的眼里,她入不了宫就等于活不了命,不然她也不会哭得这么情真意切。 “太缺德了!”二公主气道,“亏我还觉得她好看、觉得她可怜呢,她倒好,平白无故地诬陷别人,果然,越美的女人,心思越歹毒!” 云初瑶:“……” “我们还是看灯船去吧。” 二公主的注意力瞬间被灯船所转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船上河上却灯火通明,弹琴的、起舞的、嬉闹的,各种声音不绝入耳,云初瑶也被他们吸引了目光,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大抵是忙了一天,人也没什么力气了,哪怕灯船再好看,行宫也足够热闹,云初瑶两人也没坚持多久。 这便回去休息。 原想着,自己舟车劳顿了好些天,也是时候好好歇着了,应该睡个懒觉才是,不想,次日天刚亮,锦梅就将她唤醒了。 云初瑶还困着,脑袋也有些迷糊,任由锦梅帮她净了面,她才哑声问:“……几时了?” “辰时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初瑶总觉得锦梅的声音有些沙哑,人看着也忧心忡忡,她这才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皱着眉问:“外面出事了?” “越姬……中毒了。” 锦梅沉声道:“皇上还命您尽快赶去大殿。” 云初瑶一个激灵! 整个人都瞬间精神了! 越姬中毒了?越姬?这怎么可能!前世的她身体好着呢!不但在鹿山救驾!大出风头!还直接入了父皇的眼!一跃成为后宫最受宠的姬妾!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父皇是因为越姬中毒,才命我赶去大殿的?”云初瑶连忙问道,“为什么?” 越姬不过是个舞女,莫说她中毒了,就算她人死了,怕也惊动不了帝王吧?父皇岂会因为她召见自己! “回殿下的话,陛下不止召见了您,还要见二公主殿下,因为、因为越姬身边的小丫鬟非说您跟二公主威胁了她的主子,”锦梅咬牙道,“那越姬也是个不安分的,昨日在接风宴上,陛下对她何其厌恶?她不去反省,反倒对陛下献媚,今儿一大早,就抱着琵琶,蹲守到了宫门口。” 云初瑶抬了抬眼。 “据说她弹了一早上的琵琶,陛下出宫看到她时,她还跪坐在凉亭里,身子都僵硬了。” 锦梅顿了一下,才道:“陛下不明所以,只能命赵公公过去查看,未想,正看到越姬那张七窍流血的脸,不但赵公公吓了一跳,陛下也受了惊,这才命人彻查此案!” 云初瑶也倒吸一口凉气! 锦梅说得简单,可任谁都知道,这一大早上,晋帝酒还没醒,就遇到了这档子的事,他心情能好? 怕是勃然大怒了! 她哪里还敢耽搁,当即下了地,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身形微僵,涩声道:“你刚刚说……越姬怎么了?” “越姬七窍流血了啊。” 云初瑶的呼吸越发急促,表情也不太好看,死死地盯着锦梅的脸,不愿错过她的一丝表情,一字一顿地问:“她人呢?就这么死了?!” “是、是啊,”锦梅道,“也不知她是哪个时辰没的,只知道陛下见到她时,她人都僵了,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云初瑶身形一晃! 越姬! 前世搅乱后宫的越姬就这么死了?为什么?她怎么会死?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她怎么突然死了,她若是死了,贤王刺杀父皇的意义又在哪里?他还会再在鹿山动手吗? 更乱了。 毫无头绪。 云初瑶嘴唇轻颤,喃喃着:“变数……” 又是一个变数。 “殿下,您可是身子不适?若是不舒坦了,奴婢这就请太医去,”锦梅担忧道,“陛下最心疼您了,一定舍不得您带病见他,您不妨多歇歇?” 不能歇。 云初瑶心下一凛,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虽不知越姬的死因,但料想着,此事也跟自己有些关系,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大殿看上一眼,这样想着,云初瑶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走。” 她眸色微暗:“随本宫同去大殿。” 锦梅连忙应是。 一行人朝外走了去! 未想,她还没走几步呢,就看到二公主的身影迎面跑来,一见到自己,二公主的眼圈瞬间红了:“三妹妹!我终于见到你了!越姬!越姬她出事了!” “我知道。” 云初瑶连忙拉住她,安抚道:“不管是谁害的,都与你我无关。” 二公主用力点头,但她还是有些慌,声音也颤个不停:“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昨晚、昨晚她说过,她会被人害死,还说她受了贤——” “莫要说了。” 云初瑶看了眼站在二公主身边旁,正欲言又止的老太监,这才提醒道:“昨晚的事,先不要多说,这里人多眼杂,当心再走露了风声。” 二公主连忙闭嘴。 她们两人一个淡定,一个慌张,虽然神情不一,但还算默契,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只说着越姬的死因。 不一会儿。 人也到达了主殿。 她们赶到时,主殿里的人不少,晋帝和皇后坐在上首,其下是贤王夫妇、一众皇子、还有几个品级高的妃嫔,再往下,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一地,人足够多,却安静得近乎诡异,连众人几近微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气氛非常凝重! 二公主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腿都有些软了,抓着云初瑶衣袖的手越发得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两人同时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第204章 线索与指认! 晋帝坐于上首,看不出喜怒,可他垂着的眸子和冷漠的表情,还是让人清楚地知道他正在酝酿怒火,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为难云初瑶两人的意思,只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平身。 云初瑶这才直起身子。 “父皇,儿臣听闻越姬身旁的婢女指认了儿臣,不知可有此事?”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大殿里的所有人全都听见,一时间,众人无不直起身子,心头发紧,暗暗吃惊:长乐公主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上动怒的时候,直接开口! 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竟然没恼,甚至还回了一声:“确有此事。” 云初瑶了然,这才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到跪在大殿中间的小荷身上,缓缓道:“你就是越姬的婢女?” 小荷和越姬的感情似乎很深,越姬一死,小荷不但哭得眼睛发红,嗓子也都干哑了,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是、奴婢是越姑娘身边的婢子,也是奴婢指认了您和二公主。” “为什么!” 二公主立马跳脚:“我们跟越姬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害她,你莫要信口雌黄!”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家姑娘只见过两位公主,也只跟两位公主有过对话,”小荷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带着畏惧,“更、更何况我家姑娘跟您对话的时候,还曾跪在地上,给您磕头,如果不是受了威胁,她何必如此?” 二公主都气笑了:“她告诉你,本公主威胁她了?” “没、没有。” “那你说个屁的威胁!”二公主双手掐腰,气鼓鼓道,“本公主还以为你有什么证据呢!” 云初瑶也缓缓开口:“本宫的确不曾威胁过越姬,也不曾跟她有过不愉快,这一点,本宫身边的婢女和二公主身旁的侍从都可以作证,至于越姬为什么会跪在地上,向本宫求救,你身为她的贴身婢女却不清楚?” 小荷怔了一下,茫然抬头:“奴、奴婢不知。” 云初瑶似乎不太相信,看向小荷的眼神里还有些许的怀疑,半晌,她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到贤王妃的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 贤王妃嘴角的笑意微微一凝。 “想来皇婶应该知道内情吧?”云初瑶歪着脑袋,询问出声。 “什、什么?”贤王妃错愕道,“我?我与越姬素不相识,如何会知道内情?长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怎么会?” 云初瑶拧眉道:“越姬亲口所说,还能有假?” “是啊是啊!”二公主眼珠儿一转,也计上心来,道,“越姬说,皇婶善嫉成性,时常打骂于她,还说我们若是不能救她离开贤王府,她用不了几天,就会没命,当时我和三妹妹都不信,谁成想越姬竟然真的没了!” 说着,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凑巧了,还是——” 贤王妃脸都白了! 她哪里还有看热闹的意思?人都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起身,行一大礼,道:“陛下、娘娘、王爷,臣妾冤枉,臣妾在接风宴之前,从未见过越姬,如何会打她骂她威胁她!” “本宫若是没记错,”云初瑶顿了一下,“越姬的手腕处应该是有伤口的。” “对对对!” 二公主十分捧场,立即道:“是掐痕!” “看来本宫确实没记错,”云初瑶皱了皱眉头,道,“倒是奇怪,越姬指认了皇婶,声称皇婶要害她性命,可皇婶却不认识她,她的婢女也对此毫无印象,所以,谁在说谎?” 小荷也懵了。 准确的说,她在云初瑶开口的瞬间,人就有些懵了,作为越姬的贴身婢女,她都不知道越姬受了贤王妃的欺辱,可想而知,越姬的话有几成真。 可在小荷的记忆里,越姬一直都是一个说谎都会脸红的人啊! 她呆到了原地。 她是傻了,可其他人没有,不一会儿,太医就躬着身子,走进了大殿,将越姬手腕上的情况说了一通,最后才道,越姬的伤口十有八九是她自己掐出来的! 这话一出! 不少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云初瑶也抬起了头,朝贤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遗憾的是她并未从贤王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只能收回视线。 气氛有些古怪。 婢女小荷也如坐针毡,额头上,汗珠儿都滚落下来,她却不敢擦汗,只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奴、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越姑娘昨晚见了两位公主,今早又食了一碗粥。” 毒药正下在粥里。 云初瑶开口问她:“越姬的早膳是你亲自取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人?膳食可曾离过手?” “是。” 小荷小脸发白,颤声道:“姑娘的早膳是奴婢取的,也并未遇见什么人,想来、想来是膳房出了差池。” 她这话一出,膳房的管事立马道:“不可能,奴才警醒着呢,凡是出入膳房的人都有记录,所有人的早膳也都有试毒,旁的奴才不敢保证,但这从膳房里出去的膳食,一准儿都是干净的!” 如此。 差池只能出现在小荷的身上了! 小丫鬟是个不经事的,一听到管事说得果断,又有证据,她人都慌了神,哆嗦着嘴唇道:“不是奴婢,一路上,奴婢都是端着早膳的,并未离手,不可能——” 话说一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有人撞过奴婢!” 她急着说:“奴婢刚从膳房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撞见了个小宫女,还险些撞掉了姑娘的早膳,她手快,帮奴婢扶了一下,会不会、会不会……” “你可记得那人的相貌?” 小荷张了张嘴,欲哭无泪道:“记、记不太清了。” 眼看着她话音落下,云初瑶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小荷心一慌,连忙道:“不过奴婢要是见着她,一定能够想起来!” 云初瑶这才展眉! 越姬被人毒杀是小,惊扰圣驾是大,这事自然要查,不但要查,还要细细地查,当下有了线索,晋帝的人立即动了起来! 第205章 奴婢是受了清欢郡主的指使! 不一会儿,那个撞过小荷的婢女就被人押进了大殿,云初瑶定睛一看,眼神里都闪过了一抹兴味,心说:真有趣,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皇后的目光也微微一凝。 “是、是她。” 小荷正跪在地上,刚听到脚步声,她便赶忙抬起了头,等看清来人的脸,她更是心中一喜,连声说:“陛下,是她,她就是撞了奴婢的人!” 善画正惶恐着,突然听到略显熟悉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正看到小荷的脸。 “是你!” 她惊讶! 晋帝坐于上首,深邃的瞳孔里都闪过了幽光,他却没有询问的意思,只颔了颔首,示意云初瑶开口。 云初瑶表情未变,缓声问道:“善画,今天一早,你见过小荷,撞了她,还在她的早膳里下毒?” 善画是宋清欢身边得力宫女,云初瑶见过她,自然也记得她的名字。 果然。 善画一听到云初瑶的话,身子都抖了起来,双腿一软,险些跪坐到了地上:“殿下,奴婢是冤枉的!” “奴婢确实见过这位妹妹,”她慌乱出声,“只是她说奴婢撞她,恕奴婢不敢苟同,毕竟、毕竟是她走得太急,奴婢想躲开,也躲不及时,如何算是撞她呢?至于下毒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奴婢与她无冤无仇,如何害她,求殿下明查!” “你说谎!” 小荷急了:“明明是你撞得我,你当时还认错来着,为什么不承认?殿下,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对了,她帮我扶食盒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个宫女,那宫女还挡了奴婢一下,她们十有八九是在那个时候下的毒!” 如膳房的管事所说,膳食离开膳房的时候,还是无毒的,一落到自己的手里,反倒还出了事,若不是她善画动的手脚,还能是自己不成! 善画也皱起了眉头:“殿下,奴婢与善书是出于好心,才扶了她一把,没道理被她缠着、由她诬陷!” “李公公。” 皇后也缓缓出声:“善画和小荷的住处搜查过吗?可有什么不妥?” 她问话的时候,云初瑶虽闭上了嘴,可目光始终停留在善画两人的脸上,见小荷一脸茫然,善画表情坦荡,她不由得轻挑了下眉梢,眼底划过一抹嗤意。 果然。 李公公恭敬回答:“回娘娘的话,两位姑娘的住处都并无不妥。” “可查仔细了?” 皇后拧眉。 李公公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到云初瑶问他:“善画见过小荷后,去过哪里,路过哪里,都要查她一查,哦,还有香炉、草丛、树林也都看看,莫要疏忽了才是。” 这话落下! 善画的身形肉眼可见地绷紧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又恢复了先前的自然。 “顺便看看香灰,”云初瑶瞥她一眼,淡淡道,“说不准证据都被人毁尸灭迹了呢。” “喏。” 李公公应了一声,这才退下。 他走后,大殿再度安静下来,只能听到众人略显低沉的呼吸声,善画不说话,也不动作,一直低垂着眉眼,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李公公终于赶了回来! “陛下,娘娘。” 他也不耽搁,行了一礼,这才快速道:“奴才从善画姑娘的院子里,找到了不少香灰,赵太医断言,这些香灰里一定有少许的断肠草药粉!” 越姬也正是死于断肠草! 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李公公的言外之意,一时间,所有人都暗暗吃惊,忍不住地看向了善画! 宋清欢更是大惊失色! 自她的贴身婢女善画被人押进了大殿,她的心就一直提着,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儿,丫鬟再出了事,到时候连累的还是自己,好在她没忐忑多久,李公公就发现了她,想着她毕竟是善画的主子,也跟越姬中毒的事有些关系,这才将宋清欢送进了大殿。 只是她的身份低,一直没寻到机会说话罢了。 直到刚刚。 善画的香炉灰里竟然发现断肠草的药粉! 宋清欢的脸瞬间白了。 她要完! 不同于宋清欢的心慌,云初瑶老早之前就猜到善画有些问题,倒也不觉意外,只挑了挑眉,看向善画。 “奴、奴婢冤枉!” 善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陛下!娘娘!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不认识什么断肠草!更不知道香灰里为什么会有断肠草!求陛下明查!” 李公公蹙眉。 云初瑶看他一眼,抬抬下巴,允许他说话,他这才开口:“从今日卯时到现在,只有你一人靠近过香炉。” “冤枉、奴婢是冤枉的!” 善画用力摇头,满脸惶恐地说道:“一定是有人诬陷奴婢,奴婢真是冤枉的!” 谁会相信? 在场之人不是傻子,也不会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磨嘴皮子上,见善画的身上有线索,如何还会耽搁?当即命人将善画拖下去,仔细打过,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再将她押回大殿! 公公们立即接旨! 两三个一齐朝善画走来,无视善画惨白的脸,硬是拖着她,朝外走去。 “不!不要!” 善画惊恐大叫:“郡主救我!” 宋清欢身子发抖,一张俏脸儿看着更白更慌,隐隐的,还夹杂了一丝丝怒意,不过她惯会忍耐,紧咬着牙,硬是将自己几乎能脱口而出的质问压了下去。 可她饶了善画,却不代表善画会饶了她! 眼看着善画要被公公们拖出大殿了,她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心头的恐惧,尖声开口:“招!奴婢招了!” 晋帝微微颔首。 两个公公连忙停住脚步。 “郡主……” 善画双眼通红,看向宋清欢的眼神闪过了一抹愧疚,宋清欢心头一跳,刚要开口,却听到善画哽咽着说:“郡主,奴婢对不起您,可、可奴婢只能实话实说。” 说罢。 她不等宋清欢反应,扬声道:“奴婢是受了清欢郡主的指使,才对越姬姑娘动的手、下的毒!” 轰! 众人的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被震到了原地,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宋清欢! 第206章 长乐公主跟越姬有三分相像! 宋清欢更不可置信!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婢女!她最信任的贴身婢女竟然背叛她、诬陷她、还想置她于死地! “你、你说什么?” 因为愤怒,宋清欢的声音都微微发抖,苍白的脸颊也现出了一抹薄红,她咬牙道:“一派胡言!我满打满算,也不过见了越姬一面,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她?说!你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为什么要诬陷我!” 说完,她想都不想,直接跪到了地上,眼圈通红道:“陛下,娘娘,清欢是冤枉的!” 她自幼养在皇后的膝下,受皇后的教导,无论谁想处置她都要看皇后的脸色,哪怕是晋帝,也不至于直接动怒。 这一点,宋清欢很有自信。 别看她跪得干脆利落,表情也惶恐不安,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恐惧。 但不知为何,晋帝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挥挥手,让她站起来,而是暗沉着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甚至坐在晋帝旁边的皇后也都脸色发白。 云初瑶敛眸。 丝毫不觉意外。 如果越姬是其他人害死的,父皇还不至于动怒,可若是皇后也有参与,那越姬之死就会从一个舞姬的中毒演变成皇后善嫉,毫无容人之量。 当然,这只是其他人的猜测。 父皇可不会这么想。 毕竟越姬和其他舞姬不一样,她跟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有三分像,他都看得出来,皇后又岂会看不出?如此,皇后还要对越姬痛下杀手,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另有目的。 晋帝冷冷地看着宋清欢。 宋清欢这才真的慌了,软着双腿,跪在地上,嘴唇都微微颤抖了起来:“陛、陛下,清欢是冤枉的,清欢并不认识越姬姑娘,求陛下明查!” “陛下!” 善画大声道:“郡主在说谎!她认得越姬!也跟越姬有过交谈!” 宋清欢猛地抬起头! “昨日!亥时!” 善画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郡主曾跟越姬姑娘在假山附近,狭路相逢,还被越姬撞了一下,两人当时就起了摩擦,越姬姑娘多次道歉,也不没有让郡主展颜!” 亥时?假山?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云初瑶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昨日她和二公主不正是在这个地方偶遇得越姬吗?想来自己走后没多久,越姬又跟宋清欢碰了面? “是!”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娘娘,清欢确实碰见过越姬,也的确被她撞了一下,但清欢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姑娘,怎么可能因此记恨越姬?” “奴婢、奴婢也想起来了!”越姬的婢女小荷连忙说道,“昨天夜里,我家姑娘跟长乐公主碰了一面,人就有些慌神了,看路也不够仔细,确实是撞到了一位姑娘,当时是没起摩擦,可、可那姑娘还是狠狠地剜了我家姑娘一眼,吓得我家姑娘连连道歉,那人也没有理会,奴、奴婢记性差,也记不清那人是不是清欢郡主了。” 宋清欢被她拆穿,脸颊都红了个彻底,刚要开口,却听到善画突然出声。 “郡主心情不好,偏偏还被人撞了一下,弄脏了她的衣裙,她心里也是憋屈极了,回房后,她都没有消气,一怒之下,这才命奴婢对越姬动手!”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住了! 就这? 单单是撞了她一下,她就想要了人家的命?若是往常,众人肯定不信,可今时不同往日,清欢郡主是什么性子,大家都清楚,长乐公主没得罪过她,她都三番五次地害长乐公主呢,更别说越姬这个得罪过她的人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纷纷咋舌! 宋清欢也气得够呛,她咬牙:“一派胡言!本郡主岂会因为这等小事报复别人!” “若是旁人,你自然不会报复,可、可那是越姬!”善画吞了吞口水,才说:“您嫉恨长乐公主,自然也嫉恨越姬这个生得跟长乐公主有三分相像的人,那句‘本郡主整治不了云初瑶,还整治不了你一个舞姬吗’,还是郡主您亲口说的,您不会不承认了吧?” 宋清欢人都傻了。 胡说! 全是胡说! 她被善画这副“任我满口胡话,你能奈我何”的丑陋嘴脸,气得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指着善画的脸,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完全沉寂在愤怒之中的宋清欢自然没有看到其他人充满震惊的眼! “为什么……” 一道饱含痛苦的声音响了起来。 宋清欢连忙回头。 正对上九皇子那双失望的眼! 他白着小脸儿,颤着长睫,哆嗦着嘴唇,怔怔地看着宋清欢,眼神里有疑惑、有不解、有痛苦、也有失望,他喃喃着:“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害皇姐吗,为什么……” 是了。 她连一个跟皇姐生得相像的舞姬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不对皇姐下手。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她保证过了,自己应该信她,却忘记了她一直都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哪怕她说她不害人,又能如何?她从来都做不到言出必行,不是吗? 云晏羽鼻子微酸。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能让他认识到这个真相:清欢姐姐不会改变,也不可能跟皇姐重归于好,而自己也永远永远不会取得皇姐的原谅。 他忍不住地抹了把眼泪。 宋清欢也怔怔地看着云晏羽,心里火烧火燎一样难受,之前发生的事,云晏羽不信她,也就罢了,左右自己也不是完全无辜,可今天的事她完全都不知情,凭什么还由人污蔑?凭什么还没人信她!别人不信也就罢了,为什么阿羽弟弟还是不信! “我没有!” 她急得眼圈发红,想要落泪:“陛下,娘娘,清欢从没说过这句话,求你们相信我!” “你不但说越姬生得跟长乐公主相像,还说越姬的眼睛尤为像她,如果可以,你还要挖出越姬的眼睛来,”善画立即道,“奴婢对天发誓,奴婢所言句句为真,绝无作伪!” “你!” 第207章 皇后:我应该对云初瑶好一点…… 宋清欢气得脸色发青,咬牙道:“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越姬的眼睛像——” “咔嚓!” 茶盏被人狠狠地掷到地上的声音! 大殿瞬间安静! 晋帝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看,额头都有青筋暴起,脸色瞬间铁青,哪怕他极力忍耐,也还是没能忍住,怒斥道:“皇后!看你教出来的好孩子!不知尊卑!善嫉成性!好没教养!” 皇后身子一抖! 若是以往,她不至于这么慌神,可偏偏善画那几句话,句句都触了晋帝的逆鳞,字字都碰上了晋帝的禁忌,这由不得她不怕,由不得她不慌! 越姬像云初瑶! 越姬的眼睛跟云初瑶有十分相像! 这话落在晋帝的耳朵,无异于有人肆无忌惮地站在他的面前,指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云初瑶的身世,我知道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嫡女,而是妖妃冷月的孩子! 毕竟云初瑶的眼睛像极了越姬,越姬的眼睛又像极了冷月,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晋帝不可能不清楚。 可偏偏这件事是个秘密! 一个本该只有晋帝才知道的秘密! 皇后紧绷着脸,表情有些僵硬,看着不太自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地有多快,人又有多慌,陛下在想什么?他是不是怀疑自己也知道真相?是了,他一定会怀疑。 清欢是自己的人,清欢做事自然也是听了自己的指示,不然,清欢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地毒杀舞姬! 可问题是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看清欢的模样,她似乎也毫不知情。 所以—— 王常在吞金! 皇后暗自咬牙,越姬之死和王常在吞金绝对是一人所为,可恨!太可恨了,上次她诬陷云初瑶,这次她诬陷自己,真是个心思歹毒的贱人! “陛下!” 她连忙出声:“清欢的性子是好胜了些,可她不是个坏孩子,也做不得杀人害人的事,一定是有人诬陷她!” 久旱逢甘露! 宋清欢原以为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也没有人会帮自己说话,可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皇后站了出来,她怎么可能不感动?眼圈瞬间红了,连声说:“陛下,臣女是冤枉的,这个贱婢、这个贱婢在诬陷臣女!” 皇后也冷冷地看向善画:“一个满嘴谎话的丫头,不值得信任,还是拖下去,打过再问!” “陛下!” 善画尖声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清欢郡主正是杀害越姬的凶手!还望陛下明查!让越姬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 话没说完! 皇后的脸色就猛地一变:“不好!” “拦下她!” 云初瑶连忙出声! 可还是晚了一步! 善画说罢,半点儿都没有犹豫,快速地爬起了身,朝着墙壁狠狠撞去,“砰”的一声闷响,鲜血四溅! 李公公的速度最快,最先跑上了前,看了看善画的额头,又看了看善画流血的嘴角,眼皮子都跳了一下! “这个奴婢撞了脑袋又咬了舌头,”他顿了顿,低眉顺眼道,“已经没气了。” 轰! 这句话像闷雷在皇后和宋清欢的耳边瞬间炸开,炸得两人腿一软,差点跪坐到地上,完了,这回真的完了,最后的证据、最后的线索,全没了。 “不!” 宋清欢心痛到滴血! 混账!这个混账怎么说死就死了!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指认自己后,人死了,这不是要害死她了吗?别以为她不知道,陛下现在怒得紧,十有八九是不会轻易饶过她了。 至于皇后,她也慌了。 善画是死了,可怀疑的种子却种到了晋帝的心里,他一定会查自己的。 早知如此,她应该听周嬷嬷的话,对云初瑶好上一些,而不是等到晋帝怀疑的时候再追悔莫及,可、可她不甘啊,她看到云初瑶开心的脸,心口都疼得厉害啊,她的女儿,她刚出生的、还没来得及看看她一眼的女儿,没得那么早,云初瑶这个鸠占鹊巢的丫头,凭什么好过! 这不公平! 皇后心乱如麻! “宋清欢。” 晋帝缓缓开口,鹰一样锐利的目光落到宋清欢的脸上,只一眼,就让宋清欢汗毛倒立,整个人都坐立难安,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宋清欢的心狠狠一沉! 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 自己要是再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晋帝就要对自己下手了,她可不认为晋帝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怎么办、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陛下!” 宋清欢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哽咽出声:“臣女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收买了善画!命她诬陷臣女!臣女对越姬的死一无所知啊!陛下!求您查查昨晚到现在,善画都跟谁有过接触吧,想来是可以寻到一些线索的!” 善画都跟谁有过相处? 云初瑶眼皮一跳,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晚,她跟越姬在假山碰面的时候,曾听到脚踩树枝的“咔嚓”声,料想着,假山后也躲了两个人,只不过当时的她并没有探究他们的意思,这才让那两人躲过一劫。 现在想想,那两个藏在假山后的人会是谁呢? 云初瑶眯了眯眸子,缓缓问道:“昨日亥时,你的婢女善画一直待在你的身边,寸步都不曾离开吗?” 宋清欢一愣。 亥时,自己应该跟季景珩待在一起吧? 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想干什么? 宋清欢心跳一慌,本能地升起一丝防备,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直起了身,道:“不、不是,她离开过一次,但走得不远。” “从未离开你的视线?” 宋清欢迟疑了一下:“也不是,我、我当时没注意她。” 云初瑶挑眉:“你们当时在假山附近?” 这回宋清欢不犹豫了,连忙点头,道:“假山附近,确实是在假山附近,等我跟好友交谈完,还在假山旁边遇见了越姬,算算时间,也的确是辰时。” 说完,她心跳还有些慌,人也紧张到不行,忍不住地问:“公主,您、您是不是知道什么线索了?” 第208章 凶手又是贤妃! 宋清欢心存希冀。 可下一秒,她又对上了云初瑶那双冷漠的眸子,刚刚燃起希望的心,瞬间就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是了,她跟云初瑶关系不好,哪怕云初瑶知道什么线索,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可恨! 太可恨了! 为什么线索会被云初瑶发现!为什么云初瑶会厌恶自己!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没有什么会比希望之后的失望更叫人绝望! 宋清欢眼圈瞬间红了! 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不明白云初瑶既然知道了线索,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问一句这个,问一声那个,白让人激动,真是个不孝女! 可她也不傻,哪怕心里百般不愿、万种不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而是温柔着声音问:“阿瑶,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云初瑶敛眸。 假山、辰时和善画的指认。 这三个关键性的证据都摆在自己的面前,云初瑶又岂会相信这只是巧合?这样想着,她也不敢耽搁,当即说道:“父皇,儿臣需要李公公的配合。” 晋帝:“可。” “李公公,劳烦你将辰时左右出现在假山附近的蓝裙宫女全都带过来,尤其是那些落过单的、孤身一人的,还没有人作证的,一个都不要放过,”云初瑶说,“本宫要仔细地查她一查。” “是!” 李公公立即应是。 这一次,他用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所有符合云初瑶要求的宫女全都带过来,云初瑶放眼一看,发现竟有十几个,这些人身份不一,有妃嫔身边的大宫女,也有院子外头的洒扫宫女,只一眼,云初瑶就将目光落到了贤妃的贴身婢子身上! 贤妃! 又是贤妃! 她早该猜出来了,不是吗? 王常在吞金一事,看似是凶手诬陷自己杀人害人,实则是在告诉皇后,她云初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 那越姬之死呢? 它的目的也是一样,看似是诬陷宋清欢,实则是在挑拨晋帝和皇后的关系,让晋帝对皇后产生怀疑! 相似的手法。 相似的目的! 云初瑶哪里会猜不出凶手? 只不过贤妃和贤妃手底下的人就像泥鳅一样,太滑,太神出鬼没,很难让人抓到把柄、寻到证据,若非自己昨晚进过假山,留意到了藏在假山后的蓝色身影,怕也抓不到她。 毕竟她有善画在前面挡枪,善画一死,寻到真相的唯一线索也就断了! 而现在! 云初瑶另辟蹊径,竟找出了另一个关键人物! 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心生窃喜,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要将贤妃的婢女从这十几个宫女中,单独地揪出来,并不容易,而利用这个婢女,拉贤妃下马,更是难上加难。 她缓缓地走上了前。 十几个宫女都面露惊慌,眼神惶恐地看着人,云初瑶却没有停留的意思,一步步地逼近,最后才在贤妃婢女的身前站定。 这婢女恭敬问安。 云初瑶问她:“你叫什么?模样倒是眼熟。” 婢女也不惧,行了个规矩的礼,这才浅笑吟吟地说道:“回殿下的话,奴婢是伺候在贤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阿香。” “阿香。” 云初瑶缓缓道:“昨日亥时,你为何孤身一人走进假山?” “殿下有所不知,奴婢和阿兰都是奉了贤妃娘娘的命,要去灯船附近取个花灯的,不想,河畔有了热闹,奴婢一时不察,竟跟阿兰走散了,这才误打误撞进了假山,”阿香羞愧道,“奴婢不太识路。” “那你又在假山待了多久?” “亥时一刻进去的,绕了些路,大抵是亥时二刻才离开,”阿香回道。 云初瑶定定地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原以为你不识路,记性也是不好的,不想,倒是记得准时间。” 准是准了。 可也太准了些。 几时几刻都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果然,云初瑶这话落下,阿香的睫毛都颤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都不复先前自然,但相比于其他宫女的战战兢兢,她依旧称得上淡定。 “奴婢记性好。” 阿香道:“尤其是时辰,一般是记不错的。” “哦?”云初瑶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那你倒是说说,现在是几时几刻了?若是说得准了,本宫有赏。” 阿香顿了一下。 半晌,她才难掩迟疑地开了口:“大抵是……巳时一刻?” 云初瑶看向锦梅。 锦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云初瑶这才收回视线,赞道:“确实是个好记性的,当赏,当赏。” 阿香面露喜色。 云初瑶这才将目光从阿香的身上挪开。 也正是这一刻,她明显感受到阿香瞬间放松下来的肩膀和类似于长舒了一口气的吐息,云初瑶脚步一顿,突然抬眼,再一次地看向阿香! 阿香脸上的窃喜瞬间凝固! 云初瑶的目光缓缓地下移、再下移,最后落到了阿香腰间小巧玲珑的荷包上,眼底适当地划过了一抹惊讶。 阿香的身形微微紧绷! 云初瑶自幼习武,耳力超群,一瞬间,她几乎能够听到阿香如雷一般的心跳声! 终于! 她赌对了!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里的喜意,只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荷包,温声问她:“这荷包倒是漂亮别致,你自己绣的吗?” 当然不是。 这样旧的款式,这样洗到发白的布料,又岂会是她自己绣出来的? 果然,阿香迟疑了一下,还是否认了:“回殿下的话,这荷包是奴婢年幼时,母亲亲手绣的,样式有些旧了……” “如此说来,这皇宫之中,怕是只有你一人有这样款式的荷包了?” 阿香的心跳更慌了,隐隐的,她还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本能地否认道:“也、也未必,奴婢不晓得。” “款式相似的可能有,”云初瑶若有所思道,“可颜色相仿、款式一样,还都洗得微微泛白的荷包,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吧?你觉得呢?” 阿香脸色一白。 第209章 诈她一诈! “本宫再问一次。” 云初瑶抬起眼,黑漆漆的眸子落到阿香的脸上,好像一眼就能望进她的灵魂,她缓缓开口:“昨日亥时,你在假山里都遇见了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 阿香白着脸,茫然道:“奴婢、奴婢不曾在假山遇见过任何人,也不曾做过任何事,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云初瑶低垂着眉眼,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捏了下阿香腰间的荷包:“喏,这荷包可是眼熟得紧。” 阿香双腿发软! 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云初瑶勾了勾唇,继续道:“昨日,本宫曾在假山见过这枚荷包,只不过这荷包的主人并未迷路,而是同善画一起藏到了山石之中。” “扑通!” 阿香脸色一白,莫大的恐惧涌上了心头,她想都不想,直接跪到了地上,道:“冤枉!殿下!奴婢是冤枉的!” 云初瑶神色不变。 冤枉? 她可不冤枉。 昨晚在假山里,云初瑶确实不曾看到阿香腰上的荷包,可她也不是傻子,阿香的荷包都洗得发白了,料想着,也是从不离身的,诈她一诈,说不准会有个意外收获呢。 瞧。 她这不是慌神了? “冤枉?”云初瑶似笑非笑地开口:“本宫何时说过善画的事了?” 轰! 阿香被这句话震得身子发抖,心乱如麻,再没有了先前的淡定,她惶恐地抬起头,朝贤妃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强作镇定道:“殿下,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说说吧。” 云初瑶缓缓开口:“你跟善画是怎么认识的?” 阿香的嘴唇嗡动了一下。 “顺便提醒你一句,”云初瑶看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道,“不要试图对本宫说谎,这宫里也没有秘密。” “同乡!” 一直站在宋清欢身旁的宫女善书突然想起了什么,膝行上前,连声道:“回殿下的话,奴婢记得善画刚入宫时,曾经说过她有一个同乡姐姐是在贤妃娘娘宫里伺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好些年没联系了,也许善画的同乡姐姐就是阿香!” 云初瑶挑眉:“是吗?” “殿下!” 阿香心慌意乱,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故作淡定地说:“奴婢确实跟善画是同乡情意,只不过这几年,奴婢与她相处的日子少了,感情也淡了,仔细算算,大概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面了。” “你们见没见过面,可由不得你来说,”云初瑶冷冷道,“本宫的眼睛不是摆设!” “殿下!奴婢冤枉!” 阿香立即道:“奴婢知道公主殿下眼力超群,非寻常人能比,可假山附近灯火阑珊,到底是不比河畔,哪怕是公主殿下,也看不真切吧?” 云初瑶瞥她一眼。 只一眼! 阿香的心跳就偷停了一下,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她心下一慌,刚要开口,就见刚刚还在跟自己对话的长乐公主已然挪开了目光,看向了稳坐龙椅的晋帝,坚定出声:“父皇!儿臣昨晚曾在假山撞见阿香与善画密谋!还望父皇明查!” 你怀疑本宫看不真切? 可笑。 本宫看得清不清楚,你说的不算,父皇说了才算,只要父皇点了头,谁会在意本宫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可不会蠢到跟奴婢争辩! 更何况她的对手从不是阿香,而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的贤妃啊! 大殿异常安静。 只能听到阿香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云初瑶敛着眸子,没有去看晋帝的表情,左右现在证据不足,满打满算,不过是有了些眉目,若是想查,不是查不到真相,要是不想查,作罢也无妨,端看晋帝是什么态度了。 但料想着他也不会轻拿轻放。 果然,云初瑶话音刚落,晋帝便阴沉着脸,冷冷开口:“召李大人!” 李大人! 诏狱的李大人! 云初瑶心中微凛! 父皇这是想对阿香动刑了,准确的说,还是极刑,毕竟这位可是李大人啊,京城之中能止小儿啼哭的李大人! 很快,李大人应召赶来! 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相貌还算上乘,只是常年混迹诏狱,气质太过阴冷,让人望一眼,就忍不住地遍体生寒! 尤其是阿香! 她一看到李大人,身子就抖个不停,等李大人缓步朝她走去,想要对她动刑的时候,她更是尖叫一声,出于本能地求饶道:“不!不要!救我!” 隔了老远! 云初瑶都能看到贤妃瞬间紧绷的身形。 “陛、陛下。” 贤妃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地开了口:“阿香是臣妾身边的大宫女,若真做错了事,怎么罚她都不为过,可若是证据不足,她还是受了极刑,岂不是、岂不是……” 晋帝看着她。 眼神里毫无温度。 贤妃面皮紧了一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不是个蠢人,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开口,会触到晋帝的霉头,可她不敢不劝,她也怕阿香受不住刑罚,再将以前的事全都吐露出来! 想着晋帝的性子是古怪了些,可真算起来,他对自己并不差,毕竟皇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都没有迁怒自己的意思,这可是前代帝王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如此可见,他对自己还有感情,只是这份感情到底还是淡薄了些。 贤妃看着晋帝难掩冷漠的双眸,心跳得更慌了,那句“岂不是让臣妾为难”硬是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晋帝这才收回视线。 “啊——” 阿香饱含痛苦的尖叫声响起! 云初瑶垂着眸子,没有多看,但她也清楚阿香定是被李大人拔了一个指甲,不然她也不能痛得这么厉害! 偏偏李大人还是个用刑高手,这第一个指甲拔了下来,他竟不急着拔第二个,而是对着阿香流血的手指用力一捏,疼得阿香直翻白眼,他才拔下第二个指甲! 又是一声尖叫! 这阿香不过二十年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嘴巴倒是严得紧,哪怕指甲都被人拔掉了两个,她也没有出卖贤妃的意思,只涕泪横流地喊着:“冤枉!奴婢是冤枉的啊!” 还是个硬骨头。 第210章 难道贤妃当真被本郡主气吐血了? 李大人最不怕的就是硬骨头。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刑具,对着阿香缓缓说道:“这大殿之中都是金枝玉叶的贵人,你喊得这么大声,岂不是会惊扰了她们?不如带你去一趟诏狱吧。” 阿香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正趴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诏狱里的好玩意儿多着呢,”李大人勾了勾唇,笑得格外阴冷,声音却压到了最低,“等你熬过了一百八十套刑具,想来只剩下一滩烂肉了,到时候赏给本大人的獒犬,想来是能让它饱餐一顿的。” “不、不要。” 阿香疼得眼冒金星,却还是用力摇头,哀求道:“不要,奴婢是冤枉的。” 李大人可不会跟她废话,威胁了一通,直接起了身,对着晋帝请求道:“求陛下给臣一刻钟的时间,臣保证能让这婢女心甘情愿地开口。” 晋帝自然点头。 贤妃张了张嘴,几次想要为阿香求情,可每每看到晋帝冷漠的眸子,她又什么都不敢说了,只能白着一张脸,神情不安地待在原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怎么办? 阿香要是没撑过这极刑,自己岂不是暴露了?到时候晋帝还会对自己网开一面吗? 她惶恐地祈求着。 阿香。 好阿香。 你一定要撑住啊! 哪怕她心里清楚,阿香能撑过刑罚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很快,一脸恐惧的阿香就被李大人拖了下去,再回来,已然是半刻钟之后了,先前还嘴硬的少女像是被人打断了骨头一样,再说不出一句“冤枉”的话来,一进殿,便瑟缩地跪在地上,颤声说:“娘、娘娘,奴婢是受了贤妃娘娘的指使,才对越姬下手的。” 轰! 贤妃的脑袋轰隆隆了一声,瞬间炸开,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跪到了地上。 “陛下。” 她颤抖着嘴唇:“臣、臣妾……”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阿香泪流满面,苍白的小脸儿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她哽咽道,“可奴婢不得不说,奴婢不敢不说啊!” 贤妃喉咙一甜! 竟又涌上了血腥气! 可她不敢吐血,更不敢晕,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再失了言,沦为晋帝发泄怒火的对象,她只能惨白着脸色,颤声说:“李大人对阿香几次动刑,难免有屈打成招的嫌疑,阿香说臣妾害人,证据在哪?总不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臣妾就要认罪吧?陛下,求陛下明查啊!” “证、证据……” 阿香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纠结。 “你知道证据。” 李大人挑眉:“不妨说说?” 他话一落下,阿香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五黄六月的天儿,她硬是打了个冷颤、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不敢犹豫,连声道:“知道,奴婢知道证据,毒死越姬的断肠草是奴婢亲自求来的,这期间,断肠草经了谁的手,害了什么人,用了多少又剩下多少,奴婢都记得一清二楚!” 晋帝抬抬下巴。 当即命人去查。 这阿香不愧是贤妃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人忠心,记性也好,不一会儿,公公们就找到了她口中的藏毒之地! 等证据被人呈到晋帝的面前,贤妃再没有半点儿侥幸的心理了,跪在地上的身子都瑟瑟发抖,一看就知道她慌张极了。 她能不慌吗。 自己毒杀舞姬的事都暴露了啊! 当然,毒杀舞姬只是小事,最令贤妃心生惶恐的是——晋帝不是傻子,他十有八九会怀疑自己是知道了云初瑶的身世,到时候他放过自己的可能性更低了! 不行! 不能这么认栽! 贤妃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再抬头时,看向晋帝的眼神里满是泪花,她愧疚出声:“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辜负了您的信任啊!” “哦?” 晋帝定定地看着她:“当真是爱妃毒杀了越姬?” “陛下,臣妾知罪。” 贤妃跪在地上,眼里满是愧疚和后悔,她一边垂泪,一边说:“臣妾善嫉成性,见越姬生得貌美,还引得了陛下的注意,心中酸嫉难忍,竟生了歹念,害了她的性命,实在是臣妾的罪过,还望陛下重责!” 杀人,我认! 云初瑶的身世,我真不知情!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认下罪名,会掀起何等的轩然大波,可她不得不认,她要是不认,难保晋帝不会对她下手啊,至于其他人震惊的眼神,贤妃也只能板着脸,装作看不清! 大殿内! 安静到异常! 其他皇子皇女垂眸静立,不敢抬头,生怕自己再惊呼出声,什么?贤妃娘娘竟然善嫉!什么?贤妃娘娘竟然因为父皇多看了舞姬一眼,就对着舞姬痛下杀手!什么?贤妃娘娘竟然不为自己辩解,直接认罪! 太离谱了! 可其他人不觉得离谱! 比如皇后! 自阿香将贤妃这个祸根子供了出来,皇后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哪怕她强压着愤怒,看向贤妃的眼神,也是忍不住地喷火,是她,竟然是她! 原来她才是杀害王常在、栽赃了云初瑶、还诬陷了小清欢、甚至还要拖自己下水的真凶,贤妃,好一个贤妃,好一个吴氏女,你不但藏得够深,还足够狡猾啊! 想用“善嫉”掩盖住你真实的意图? 真是恬不知耻! 只可惜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没办法趁此机会要了她的性命,不然,晋帝岂不是要怀疑自己了?皇后阴着脸,死死地盯着贤妃,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恨意! 皇后恨,宋清欢更恨!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贤妃了,无缘无故的,贴身宫女被贤妃收买了,自己也被贤妃陷害了! 何其无辜! 难道、难道贤妃那天当真是被自己气吐血的? 只是因为自己没有站出来担责,贤妃就被吐血了?她这气性未免太大了些?她被气吐血也就罢了,偏偏她还因此记恨上了自己,不惜下毒杀害越姬,也要拖自己下水? 太脏了! 这人的手段脏,心眼还小! 属实可怕! 第211章 又提王常在吞金! 宋清欢眼神愤恨! 贤妃哪里会留意不到她们的表情?可当务之急,她最紧张的还是晋帝的态度,晋帝一刻不开口,她的心就一刻都无法落地儿,只能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 “陛下。” 她愧疚出声:“臣妾辜负了您的信任,臣妾合该受罚。” 晋帝半倚在龙椅上,姿态还算放松,也没有发怒的预兆,可他晦暗的眼神和近乎冷漠的表情,还是让人感到了由衷的不安,贤妃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贤妃娘娘竟然是毒杀越姬的凶手?!” 云初瑶突然出声!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云初瑶的身上,看向云初瑶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长了八个脑袋、还不怕被砍头的莽夫! 云初瑶却不管不顾,震惊出声:“这怎么可能,贤妃娘娘可是最善良不过的人啊!” 贤妃眼皮一跳!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更何况贤妃娘娘久居后宫,如何会是个用毒高手呢?这其中不会有什么误会吧!”云初瑶忍不住道,“可话又说回来,这两个月被毒杀的人可不止越姬一个吧?” 贤妃的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僵到了原地,颤抖着嘴唇道:“臣妾……” “阿香。” 云初瑶看都没看贤妃一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问向正战战兢兢的婢女阿香:“贤妃娘娘人美心善,一定跟王常在吞金一事毫无关系吧?” 王常在吞金! 这话一出,不但贤妃等人的脸色变了,就连看热闹的皇子们也都心下一凛! 这位的身份是低了些,可比之舞姬,不知道要高贵多少倍,尤其是她还是八皇子的生母,死得如此凄惨已经足够让人唏嘘了,不想,她竟也是被人毒杀! 贤妃? 当真是贤妃吗? 众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到了贤妃的身上,眼神里也闪过了一抹怀疑。 “奴、奴婢……” 阿香眼神闪烁,嗫嚅着,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贤妃一口打断了,她大声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与王常在无冤无仇,如何害得了她?更何况皇后娘娘已经调查过了,并未发现王常在有被毒杀的迹象啊!” 皇后脸色一青! 混账东西! 竟然敢拖她下水! 她拳头紧握,眼底闪过一抹纠结,王常在之死与贤妃有关,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一旦查了,贤妃必定讨不到好,可王常在吞金一案是自己亲自查的,要是翻了案,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皇后皱着眉头,满脸的犹豫和迟疑。 可云初瑶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贤妃话音落下,云初瑶便立马道:“当时没有证据,不代表现在依旧没有证据,阿香,你来说,王常在常用的静心香是被谁换成了静昙香?” 阿香眼神犹豫地看了贤妃一眼,张嘴道:“奴、奴婢不知……” 云初瑶被气笑了。 事到如今,她还想为自己的主子隐瞒?也说不好她是忠心,还是愚蠢了。 “李大人。” 云初瑶抬抬下巴:“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李大人看了阿香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公主客气,这是臣应该做的。” 说罢。 他大步朝阿香走去。 “不!不要过来!” 阿香尖叫出声,再不敢隐瞒,吐豆子一般说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王常在也是贤妃娘娘害死的!一个月前贤妃娘娘亲自下的令,让太医院的小钱公公将王常在屋里的静心香换成了静昙香,因为王常在的屋里有君子兰,君子兰和静昙香放到一处,又会致幻,所以王常在才会在睡梦之中,吞下金饼,活活噎死!” 众人哗然! 莫说是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就连贤王夫妇都被贤妃的毒辣惊了一下,越发的坐立难安! 贤妃本人更是如丧考妣! 她的掌心和心口全都凉透了,密密麻麻的冷意蔓上了心头,惶恐和恨意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完全吞噬! “果真是贤妃动的手?” 云初瑶又是唏嘘,又是悲痛,忍不住道:“娘娘也说,王常在与娘娘无冤无仇,娘娘何苦害她来哉!” 贤妃一口血噎在了喉咙里! 本宫为什么对她下手,你不清楚吗!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贱婢害了我儿,我想为我儿报仇,才不惜借刀杀人的! 你还好意思问! 她看向云初瑶的眼神几乎能喷火! 云初瑶心中冷笑,又喃喃了一声“王常在死得无辜”,这才说道:“看来贤妃娘娘的性子远不如长乐想的那般和善啊,如此,这些年来宫里被毒杀的人儿,也都是出自贤妃之手吧?” 贤妃如何会认! 她连忙道:“臣妾冤枉!臣妾鲜少与人结怨,如何害得了那么多人!” “那你为何要害王常在!” 云初瑶立即反问! 她就不信,王常在的事她重复了这么多遍,父皇会不怀疑,果然,她话音落下,晋帝便抬了抬手,示意李公公上前,问起了王常在的死亡经过。 李公公自然实话实说。 等他听到王常在的死曾被人栽赃给了云初瑶时,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再听到皇后曾在王常在的屋里搜到一只样式很旧的虎头鞋,他更是勃然大怒!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不知道贤妃的目的,他就是个傻子了! 阿瑶! 阿瑶的身世竟被这贱婢发现了! 还有皇后! 晋帝冷冷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女人,像是想要洞悉她的灵魂一般,她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也怀疑起了阿瑶的身世?不然她也不会藏起虎头鞋不是! 他脸色更沉! 皇后和贤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贤妃。” 良久,晋帝才堪堪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起伏,也让人分不清他是否真的动了怒,只漫不经心地问道:“朕这些年待你如何?” 贤妃双腿发软,但还是强打起了精神,颤声说:“陛下、陛下待臣妾自然是极好的。” “朕如此待你,你为何还不知足!” 晋帝一拍木案,发出一声巨响,吓得贤妃一个激灵,连忙叩首,晋帝的表情更怒,当即斥道:“朕生平最恨争宠善嫉还意图祸乱后宫的人!” 第212章 将贤妃拖下去,乱棍打死! 这话一出! 直接给贤妃的罪行定了性! 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也不管她知道了什么秘密,现在能被他摆在明面儿上的,只能是贤妃善嫉,只能是贤妃争宠,不然,阿瑶岂不是受牵连了? 这是晋帝万万不能容忍的! 至于贤妃? 晋帝眸色更冷! 贤妃也是惴惴不安,她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这般顺利,晋帝竟然真认为自己是在争宠,可不知为何,她心底竟升不起半点儿的窃喜,有的竟然只是浓浓的防备和心悸! 怎么回事! 陛下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是信了自己的话,还是半点儿都没信?难道他是想—— “李公公!” 晋帝冷冷出声:“将这个贱婢拖下去!乱棍打死!让朕的妃嫔们都好好看看!善嫉争宠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哗! 众人大骇! 饶是早就知道晋帝不会轻易饶恕贤妃,他们也没想到晋帝会要了贤妃的命,更没想到他竟一丁点儿的体面都不给贤妃留,直接命人乱棍将她打死! 要知道她可是贤妃啊,堂堂四妃之一,大晋朝数一数二的金贵人儿! 怎么死得像个奴婢一样! 贤妃也都吓傻了,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近乎惶恐地哀求道:“陛下!不!不要!求您饶过臣妾!” 不饶也无妨! 她不怕死,可不想因为一个常在没命,更不想因为一个低贱的舞姬身死,她是吴氏女,她想死得体面些啊! “还愣着干什么!” 晋帝怒道:“拖下去!打死了事!” 众人心尖一颤! 无不为之发抖! 皇后的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分不清是快意更多,还是惶恐居上,可作为皇后,她还是要维持自己的大度善良,劝道:“陛下,贤妃固然有罪,可到底是宫中的旧人,求陛下网开一面,让她体面地去罢!” “皇后!” 晋帝冷着脸,难掩阴鸷的目光落到了皇后的身上,一字一顿道:“你身为后宫之主,竟然连王常在的死因都查不清楚,简直愚钝不堪!愚不可及!” 皇后脸色一白! “不如跟朕同去殿外,好好看看贤妃是如何受刑的,”晋帝面无表情道,“也顺便让皇后你涨涨记性!” 哗! 这话一出! 众人腿一软,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这是什么话! 贤妃受刑,还让皇后在一旁观看?甚至还说要帮皇后涨涨记性?晋帝的厌恶和威胁几乎要摆到明面上了,谁还看不清楚?可问题是皇后也没做错什么啊,不过是受人蒙蔽而已! 众人心中惶恐! 皇后的心里更慌!更惧! 她又不傻,哪里会不明白晋帝的意思,他这是威胁自己呢,不管自己知不知道云初瑶的身世,她都必须将真相吞在肚子里,半点儿不能泄露,不然,贤妃的下场就是她的未来! 也正因如此! 皇后的心里才会更恨! 冷月算个什么东西?无非是一个身世古怪、不干不净的江湖女子,她生的女儿跟她一样,都是个下贱胚子,凭什么骑到自己的头上! 自己堂堂一国皇后,竟然要因为她们受帝王的威胁?凭什么!这不公平! 可皇后不敢声张! 因为她的皇儿还没有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跟,因为她的丈夫性子古怪,要是惹恼了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自己还不能跟他硬碰硬,如此,她只能压下满心的愤怒、委屈和惶恐,像贤妃一样战战兢兢地跪到地上! 大殿更安静了。 贤妃啜泣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晋帝听了心烦,挥了挥手,示意李公公上前,想要将贤妃拉下去! 不想! 贤妃竟然挣脱开了李公公的束缚,事到如今,她的皇儿被贬为了庶人,她的家族被流放到了边关,她自己也要失去最后的体面,像个奴婢一样被人乱棍打死,她还有什么畏惧的? 左右她都走到了绝境不是吗? 贤妃凄惨一笑,一脸仇恨地看向了云初瑶! 是她! 全都怪她! 如果不是云初瑶,皇儿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如果不是云初瑶,阿香无论如何都不会受刑,也就不会出卖自己,如果不是云初瑶,自己的罪名也只是毒杀舞姬,王常在的死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 可偏偏都是云初瑶! 她总是要站出来!总是要跟自己作对! 如此! 她凭什么饶过她! 她云初瑶凭什么好过! 贤妃心中怒吼,原本还算美丽的面庞都变得扭曲又狰狞,她咬着牙,狠狠出声:“云初瑶!都是你的错!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 “住口!” 晋帝厉声道:“还不堵住这贱婢的嘴!” 宫里的公公嬷嬷都是有眼力见儿的,眼看着晋帝都动怒了,她们自然不敢耽搁,三两下的功夫,就冲上了前,一把捂住了贤妃的嘴,将人押到了地上! “唔!唔唔!” 贤妃的嘴被堵住,看向云初瑶时,眼里的怨气更多了,恨意也更浓了! 像是想要杀人! 云初瑶神色淡淡,丝毫没有将贤妃的愤怒放在心上,只缓缓说道:“长乐不过是出了些实话,怎么还被贤妃娘娘记恨上了?娘娘若是清清白白,也落不到今天的下场,不是吗?” “疯妇之言罢了!” 晋帝一甩衣袖,说道:“阿瑶不必放在心上!” 云初瑶连忙应是。 晋帝却怒意未消,尤其是看到贤妃那张写满了恨意的脸时,他更是没压住火气,直接道:“你这贱婢口无择言,冒犯长乐,罪加一等,不但施以杖刑,还要贬为奴籍,你吴氏之后更是永世不得科考!” 贬为奴籍! 其家族还不得科考! 这是要绝了吴家的后路啊! 众人心中大骇,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就连贤妃都被这莫大的噩耗震到了原地,再没了先前的气焰,一边磕头,一边“唔唔”地说着什么! 像是在求情! 可晋帝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当即命人将她拖走! 云初瑶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哪怕贤妃路过时,对她横眉冷对、满眼仇恨,她也毫不在意,表情都没变一下,就这么目送着她离开。 王常在的仇,她今时今日算是替她报了。 她默默地想。 第213章 贤妃死得好不体面! 晋帝对贤妃太过厌恶,自然不会让她好过,就连行刑的地点都是在大殿之外,凡是路过的人都能看到贤妃被杖毙时的惨状和皇后苍白难看的脸色。 可谓是不体面到了极点。 皇子们倒是还好,虽然心紧,但不至于害怕,可那些嫔妃们就惨了。 尤其是贵妃。 不知是胆子太小,还是身子太弱,贵妃一看到贤妃的死状,竟直接翻了个白眼儿,晕死了过去,吓得太医们匆匆赶来,诊脉的诊脉,熬药的熬药。 二公主也吓了个半死。 “三、三妹妹。” 她死死地抓着云初瑶的手,又担心、又不安地说:“你别走,你陪陪我,等我母妃醒来了,你再回宫,成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 云初瑶连忙安慰她:“你别怕,贵妃娘娘的身体一向很好,想来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醒过来了。” 二公主点点脑袋,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父皇好凶,我都有点被吓到了。” 说着,她又看了一圈,见周围都是自己人,她才小声吐槽:“他罚贤妃也就罚吧,为什么非要在大殿门口罚,那一地的血,谁见了不害怕?” 害怕是对的。 她们越怕,父皇越放心。 不然,要是再出现个人,也像贤妃这样肆意地毒杀宫妃,甚至还在自己的身世做手脚,父皇岂不是更怒? 倒不如好好敲打她们了。 左右经了这一遭,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不敢再有动作,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也不敢太过妄为,算是两全其美。 只是贵妃这胆量怎么还不如二公主呢? 云初瑶心中轻叹。 “而且,”二公主吸了吸鼻子,小声说,“而且我母妃跟贤妃的关系一向不好,贤妃死的时候,我母妃刚好走出大殿,正好看到贤妃那张铁青的脸……别说我母妃了,皇后的腿都软了,要不是她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一准儿是要摔倒的!” 皇后? 云初瑶有些惊讶,她倒是没留意她,但料想着,皇后现在的心情也不太美妙吧? 事实上。 皇后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准确的说,她看完贤妃的死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要不是她身份摆在这儿,又刚被晋帝敲打了一通,她肯定是要唤个太医,为她诊诊脉的。 可现在,她不能。 她怕再出什么差池,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嬷、嬷嬷,水……” 皇后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喝了两口水,这才勉强压下了干呕,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也格外虚弱,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道:“想不到杀害王常在的人竟是贤妃,本宫还真小瞧了她。” “娘娘莫恼,”周嬷嬷劝道,“贤妃一死,娘娘您就高枕无忧了。” 皇后冷冷一笑。 “怎么会?万一贤妃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再将这真相抖落了出去,本宫的敌人可就多了,还有云初瑶,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都两说呢。” 周嬷嬷欲言又止。 “你不用劝我,我心里有数,”皇后闭上眼睛,轻声道,“不管她知不知道真相,本宫都不至于冲动地跟她撕破脸皮了。” 她现在算是看清晋帝的态度了。 为了个云初瑶,他能下令杖毙贤妃,同样,他也能为了云初瑶,对自己动手,所以,她必须忍耐,最起码在宸儿羽翼未丰、无法跟晋帝分庭抗礼之前,她要将这些屈辱通通忍去! 至于未来…… 皇后的眼神越发地冷了。 周嬷嬷看着皇后的表情,心下一突,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说。” “不管长乐公主知不知道她的身世,您都是她的母后,生母是母,养母亦是母,更何况她在您膝下养了这么多年,总归都是有感情的,”周嬷嬷顿了顿,“您没必要疏远她,也没必要跟她撕破脸皮,不是吗?” 她说得含蓄,其实她的意思皇后也懂! 无非是长乐公主有大用! 没道理将她推给别人! 可皇后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同样,她也清楚云初瑶不是傻子,自己突然亲近她,她肯定觉得自己另有所图啊,倒不如保持现状了。 不过周嬷嬷的话也有道理。 皇后垂着眸子道。 看来……云初瑶的婚事也是时候准备了。 “本宫再想想。” 她喃喃着。 —— 同样被贤妃的身死所震慑的还有宋清欢,只不过相比于皇后贵妃的惶恐不安,她感受到的多是快意。 报应! 谁让你无缘无故,非要诬陷我的?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还有云初瑶! 别以为你帮我洗清了冤情,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呵呵,我可没那么蠢,你之所以指认阿香,无非是因为贤妃才是你最大的敌人,相比于自己,你更想拉贤妃下马罢了! 装什么大度! 可笑至极! 宋清欢的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清欢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宋清欢脚步一顿,连忙将自己眼里的情绪全都隐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难过和失落,她低着头,没有言语。 九皇子鼻子一酸,忍不住走上前,很小声地说:“对不起,清欢姐姐。” 宋清欢心中冷笑。 现在知道说对不起了? 晚了! “清欢姐姐。” 云晏羽看向宋清欢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愧疚,先前善画指认清欢姐姐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半点怀疑,完全信了善画的鬼话,实在是太蠢了些,他辜负了清欢姐姐的信任…… 他愧疚道:“我、我又没信你。” 又! 你听听! 这是人话吗! 宋清欢死死地咬着嘴唇,才没有让自己骂出声来,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你当然不信我,你现在只知道信你皇姐了! “不怪你。” 她苦笑一声:“我、我之前做过许多不好的事情,你不信我,也是应当。” “不!”云晏羽连忙道,“你知错能改,以后肯定不会再办错事了,清欢姐姐,我应该信你的,你不要自责。” “真的吗?” 宋清欢看向云晏羽的眼神里满是希冀:“阿羽弟弟,你当真会信我吗?” 云晏羽心尖一颤! 用力点头! 第214章 鹿山狩猎 “清欢姐姐,你不是说过你愿意改正自己的坏习惯吗?阿羽相信你一定可以改好的,”云晏羽露出一抹笑来,道,“阿羽也会帮你。” “阿羽弟弟,”宋清欢一脸感动,“你真好。” 云晏羽小脸微红。 “对了!” 宋清欢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亮,有些向往地说:“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去鹿山打猎了吧?真希望我能跟你们一起去,要是能猎到两只白狐,送给娘娘做披肩,就更好了!” “清欢姐姐要去鹿山?” 云晏羽惊讶道:“可是你不会骑马啊!” 宋清欢脸颊微红,看着有些羞赧,但还是说:“我可以学呀,再说,我骑不好不是有马奴吗,左右不会摔了我就是了,阿羽弟弟,你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去吗?” “没、没有!”云晏羽眼神一闪,连忙摆手,“我、我只是担心你受伤。” 话虽这么说。 他的心底还是划过了一抹淡淡的失望。 如果清欢姐姐留在行宫,不去鹿山打猎,自己是不是能跟皇姐待在一起了?可现在清欢姐姐要去,他只能陪她,谁让自己刚刚不信任清欢姐姐,伤了清欢姐姐的心呢,更何况清欢姐姐的身边也没有第二个能陪她的人了。 看来这一次他又只能错过了。 再等等吧。 总有一天他能寻到机会跟皇姐相处,进而取得皇姐的原谅! “阿羽弟弟。” 宋清欢感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鹿山! 她非去不可! 自己和季景珩在夜里相会的事,早就传了出去,如今这些贵妇贵女,哪个不想看自己的热闹?自己必须抓住季景珩的心,让季景珩重新爱上自己,而鹿山一行正是她接近他的最好机会! 她不能放弃! 不然,她岂不是输给云初瑶了? 这不可能! 宋清欢紧握着双拳,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此时的云初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宋清欢当成了对手,她若是知道,十有八九会觉得匪夷所思:本宫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为什么还要争男人?争男人也就罢了,偏偏还要争季景珩? 不知所谓! 只可惜,她不知道。 她在贵妃宫里待了一上午,等贵妃人醒了,看着也有精神了,她才跟二公主告别,自顾自地回了宫。 忙了一天,她是时候休息了。 也就不会晓得贤妃的死在行宫里都掀起了何等的轩然大波! 不过数个时辰,贤妃善嫉成性,不但毒杀了舞姬,还害死了王常在,最后被晋帝杖毙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行宫! 一时间! 流言四起! 平时行事嚣张的嫔妃不敢惹事了,住在行宫的贵妇也都夹着尾巴做人了,行宫处处都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如此,众人倒也安分了好几天,直到晋帝一行人前去鹿山狩猎,他们高悬着心脏才堪堪落了地! 晋帝等人出发这日,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天儿,哪怕是骑在马上,行在山间,也都是大汗淋漓,好在鹿山够高够大也够深,一行人渐行渐深,暑气也慢慢散了。 云初瑶骑在马背上,慢慢悠悠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多个,抛却皇帝王爷皇子等人不谈,将军侍卫加到了一起,不过二十几人,其他的,全都跟在大后方。 毕竟他们是来打猎的,人要是太多的话,猎物岂不是跑空了?最好还是在大后方留些人手,晋帝他们要是出了事,侍卫们也能及时地赶来救人不是? 前世也是如此。 云初瑶倒也不觉意外。 只不过这一次进鹿山的人数远没有前世多。 一是贵妃因为贤妃的死,受了些许的惊吓,已经两天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了,二公主和五皇子只能留在她身边侍疾,自然没办法来鹿山狩猎。 当然,二公主就算想来,云初瑶也会寻个法子,将她赶回山下去。 毕竟鹿山一行可不安全。 二是贤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只带了一个武婢就进了山,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 云初瑶不禁有些好奇,视线也几次落到武婢的身上。 这武婢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腰身纤细,可底盘极稳,看得出来是个高手,不过她的脸颊大抵是受过伤,无法以真面目视人,只能戴上个银制的面具,可饶是如此,依旧会给人一种她相貌不俗的错觉。 大抵是习武之人的直觉都非常敏锐,云初瑶的视线落到武婢身上的时候,武婢的身形都瞬间紧绷了。 不过她到底是身份太低。 哪怕她知道有人在看她,她也不敢轻易回头,只低顺着眉眼,脚步稳稳地跟在贤王的身后。 云初瑶微微挑眉。 不知怎么,心里倒是升起了几分试探的心思。 “咳!”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咳! 云初瑶的思绪被他打断,不由地抬起眼来,朝七皇子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一身骑装,墨发高束,露出了略显深邃的五官和暗蓝色的眸子,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他逼人的气质和近乎妖冶的美貌,见云初瑶看向了他,云晏礼眼睛一亮,连忙挥了下手里的弓箭! 云初瑶心下微喜! 这是遇见猎物了! 她立马放下了试探武婢的心思,驾了一声,朝云晏礼的方向赶了去:“七皇兄!可是瞧见猎物了?” 云晏礼抬抬下巴,示意云初瑶朝远处的草丛望去! 云初瑶定睛一看! 正看到一窝毛茸茸的小兔子! 小兔子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身子圆圆的,尾巴短短的,正抱着根草叶子,吃个不停,它旁边的兔子有公有母,个头儿都比它大,看着也比它灵光,吃草的时候,还不忘左顾右盼! 十分警惕! 云初瑶的唇角微微勾起,也不废话,直接搭弓射箭,对着那只呆头呆脑的小兔子射了过去! “嗖——” 破空声让兔子们瞬间警觉! 几个大兔子想都不想,瞬间逃窜! 唯有那只小兔子还愣在原地。 确实是个呆的。 云初瑶正想着,余光却看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旁的云晏礼突然动了! 第215章 ‘我是瑶瑶的小兔子!’ 云晏礼手握弓箭,竟也对准了不远处的草丛,“嗖”的一声,射了过去! 云晏礼微微惊讶! 她刚要开口,又听到破空一响,另一支箭也被谁射了出来,直奔小兔子的方向而去,只不过云晏礼的箭更快、更狠,目标竟然不是兔子! 一个错眼儿! 云晏礼的箭就狠狠地扎到了另一支箭的箭羽! “啪!” 这支箭掉到了地上! “丑东西!” 云晏羽骑着马,刚赶过来,就看到了自己的箭被人打落在地,动手之人还是自己一向看不惯的七皇子,他不由得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你干什么!” 云晏礼看都没看他一眼,驾了一声,行到了草丛附近,将那只被云初瑶射中尾巴的小兔子拎了起来! 轻飘飘的。 没什么重量。 饶是云晏礼不想表现出来,眼底也忍不住划过了一抹嫌弃,很小声地说:“好小。” 不够他塞牙缝的。 “丑东西!不许碰它!” 云晏羽气坏了,小脸发黑,拳头握得紧紧,愤怒道:“这是我要送给清欢姐姐的小兔子!谁允许你碰了!你把它给本皇子放下!放下!” 眼看着云晏礼冷着个脸,一副视自己为无物的表情,云晏羽更气了,实在没忍住,啐了一声:“异鬼!” 云晏礼身形微顿。 云晏羽抱着自己的胳膊,冷笑了一声,讽刺道:“怎么?本皇子骂你是丑东西,你没反应,唤你一声异鬼,你倒是听得见了?异鬼异鬼臭异鬼!” “大声一点。” 云晏礼勾起唇角,蓝眸里闪过一抹幽光,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我听不清,父皇也听不清。” 云晏羽表情一僵! 父、父皇? 是了,云晏礼虽然出身低,也不受重视,但他到底是父皇的孩子、云氏皇族的子嗣,谁要是唤他一声异鬼,不但是骂了他,还把父皇也骂了一遍! 云晏礼想通之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都升起了些许的后怕来! 可后怕归后怕! 他对云晏礼的厌恶感也更重了! 云晏礼算什么东西?一个曾经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只为了得到些许剩饭肉干的贱狗罢了,凭他也能威胁自己? 他不配! “丑东西,你少跟我废话,小兔子是本皇子的,你休想偷走它,”云晏羽死死地盯着云晏礼的脸,冷冷出声,“别逼着本皇子对你动手!” “阿羽弟弟!” 宋清欢由马奴牵着马,好不容易赶了过来,未想,竟看到云晏羽跟人对峙的场景,不由得有些错愕,连忙劝道:“阿羽弟弟,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猎物好不好?” 一个破兔子而已! 谁稀罕! 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对方了。 再说,她也忙啊! 宋清欢紧紧地攥着手帕,眼神有些躲闪,像是不敢朝季景珩的方向看,可她羞红着的脸颊还是出卖了她心底的不平静,美人含羞带怯,最是动人,想来季景珩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不过季景珩有没有心动,无人知晓,云晏羽脸上的恨铁不成钢,倒是被人看个真切! “清欢姐姐!”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小兔子本就是咱们的,怎么能拱手让人呢?更何况是让给老七这个丑东西!” “等等,”云晏礼越听,看向云晏羽的眼神越古怪,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声,“你说小兔子是你的?” “不然呢?” 云晏羽脸色微黑:“要不是你射中了本皇子的箭羽,本皇子的箭岂会扎到地上?本皇子的箭没扎到地上,自然会射中小兔子啊,它不是本皇子的,还能是你的?” “那你叫它一声,它会应吗?” 云晏礼反问。 这话也是他自己学来的。 云晏羽:“?” 他气个够呛儿,差点骂人,黑脸道:“丑东西,这才几天不见,你倒是变得牙尖嘴利了!行,你唤它吧,你唤了它,它要是应了,这兔子送你也无妨!” “说,你是谁的小兔子!” 云晏礼板着一张脸,凶巴巴地问道。 云晏羽:“……” 真是个癫子! 他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刚要开口,就听到云晏礼用甜腻到几乎可以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语气说:“瑶瑶的!瑶瑶的!我是瑶瑶的小兔子!” 云晏羽:“!!!” 他眼皮一跳,连忙回过头,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正看到云初瑶面无表情的脸。 她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话,眸色沉沉的,脸色黑黑的,看向云晏羽的眼神也没什么温度,可要是看得仔细,倒也能看出她眼底的讽意。 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是对着云晏礼,而是对着自己。 云晏羽呆到了原地。 “瑶瑶!” 云晏礼晃了晃手里的小兔子,直将小家伙晃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才笑弯眸子,朗声道:“你的小兔子!” 云初瑶失笑。 这半年来,他这七皇兄的变化不可谓不大,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人,也不怪云晏羽被他气成了这样。 “九皇弟。” 她开口,声音格外冷淡:“这支射中了兔子尾巴的长箭上,写了‘长乐’二字,它自然是本宫的兔子,九皇弟若是想送人礼物,不如亲自狩猎得好。” 说罢。 云初瑶也没理会云晏羽是什么反应,一夹马肚子,就朝云晏礼的方向行了去! “喏。” 云晏礼拎着兔耳朵,将小兔子递给了云初瑶,笑着说:“放心吧,无论是谁想要抢你的兔子,我都不会允许。” “丑东西!” 云晏羽恨得牙根痒痒,涨红脸道:“你少胡说!我根本没抢皇姐的东西!” 云晏礼愣了一下,忍不住反问他:“那你刚刚是在跟我说笑吗?” “你!” 云晏羽咬牙道:“你早说这兔子是皇姐的,还能有这么多事吗?你偏不说,你偏要看本皇子出丑!真是歹毒!” 云晏礼的脑门子缓缓地冒出来了一个问号。 眼神也满是茫然。 “皇姐!”云晏羽一脸正色,大声说,“我是要送小兔子给清欢姐姐,但绝对不会抢皇姐的小兔子,我发誓!” 话音落。 众人都看了过来。 第216章 猎兔狂魔:云晏礼 “兔子?” 季景珩最先反应过来,他看了看云初瑶,又看了眼云晏羽,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猎来的死兔子递了过去,道:“九皇子殿下,您若是喜欢兔子,不妨收下臣猎来的这只。” 他顿了一下,又说:“没道理去抢别人的兔子。” 云晏羽:“!!!” 他脸色一黑,看向季景珩的眼神都要喷火了! 你放屁! 你才抢别人的兔子了! 你全家都抢别人的兔子呢! 不过他也不傻,知道季家世代功勋,季景珩不但前途无量,还跟清欢姐姐有些关系,自己再生气,也不至于直接驳他的面子,只沉着一张包子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季景珩见他不接,倒也不觉意外,想都不想,就直接抬手,将死兔子丢进了宋清欢身边的马奴的怀里! “唰!” 几滴鲜血都溅了出来! 刚好有那么一滴,溅到了宋清欢的脸上! 宋清欢脸都黑了! 脑子有疾吧? 谁稀罕兔子了?谁稀罕个死兔子了?怎么?她云初瑶的兔子小小一团、白白胖胖、好不漂亮,自己却只配得上这么一个脏兮兮的死兔子?! 还有云晏羽! 之前他何其嚣张,看上了七皇子的小兔子,也是寸步不让,非要帮她夺来,结果呢?云初瑶一现身,他悔得比谁都快,说什么都不夺兔子了! 真是可笑! 她宋清欢只配要云初瑶看不上的东西吗! 宋清欢怒火中烧。 可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怒容,反倒闪过一抹受宠若惊来,她低着头,羞赧道:“多谢季公子割爱,清欢很喜欢。” 季景珩心头一紧! 他一息都没犹豫,连忙抬起了眼,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被云初瑶误会! 未想! 云初瑶竟然看都没看自己,正自顾自地跟她的七皇兄说着什么话! 季景珩微微一怔。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自己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另一边,云初瑶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季景珩的心情,她正听着云晏礼难掩向往的称赞声:“瑶瑶,你看,他猎来的兔子可真大。” 这是在夸季景珩。 云初瑶看过季景珩猎的兔子,大是大,但远没有自己怀里这只好看,也不知道七皇兄的审美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喜欢那只死兔子。 “至于这个……” 云晏礼看了眼云初瑶怀里的小家伙,表情有些复杂,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应该是足够你吃了。” 但肯定不够我吃! 云初瑶:“???” 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忍不住又重复一遍:“吃?吃什么?” “吃兔子啊。” 云晏礼理所当然道:“不然捉它做什么?” 云初瑶惊了一下,连忙抱紧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有些紧张地说:“它还这么小,你怎么能吃它!” “那养大了再吃?”云晏礼眼睛一亮,忍不住道,“瑶瑶,你真聪明!” 云初瑶:“……” 聪明你个大头鬼啊! 只知道吃! “小兔子不吃,大兔子也不吃,这是要养着的!”她捧着小兔子,撸了把小兔子毛茸茸的长耳朵,直将它撸得晕晕乎乎了,云初瑶才难掩笑意地说道,“二皇姐喜欢它。” “她都那么胖了,凭什么吃你猎来的兔子?” 云晏礼脱口而出后,又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道:“就算她不吃,也不能给她,这是你的兔子,应该你自己留着!” “她不胖!” 云初瑶立即反驳。 云晏礼眼睛都睁圆了,莫名有些像皇宫里养的一只蓝眼睛的小狸奴,看着呆呆的,还有点憨:“她不胖?” 云初瑶点头。 “但五皇兄说她胖。” 云晏礼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她自己也说。” 而且她看起来好圆。 真不公平,同样是女儿家,同样都姓云,云初雪那么圆,瑶瑶却这样瘦,瑶瑶才应该吃小兔子,最好越长越圆! 云晏礼默默地想。 “那你也不许说,”云初瑶说完,又顿了一下,补充道,“你这样说,二皇姐会伤心的,知道吗?” “哦。” 云晏礼闷闷地应了一声。 云初瑶知道他跟二公主有些不对付,还不喜欢二公主粘她,不过她也知道他是个守信的,既然应下了,也就不会反悔,倒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揉着怀里的小白兔子。 她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小动物的,不想,这只小兔子竟出乎意料地讨人喜欢。 它有点呆,还不怕人,窝在云初瑶的掌心里时,也是小小的一团,白白的、软软的、肉肉的,光是摸着它暖暖的小身子都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云初瑶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她很少笑,笑的时候也多是冷笑,像现在这样温馨的笑意却是少有,云晏礼看着她,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脑子一热,突然说:“我猎兔子去!” 说罢,他骑马就走! 云初瑶想喊他都来不及了!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云晏礼都忙得不站脚儿,别人猎了山鸡,他猎兔子,别人猎了白狐,他猎兔子,别人都猎来了梅花鹿,他还在猎兔子! 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仆从都有些麻爪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能将这个背篓里的兔子全都带回行宫,这么多,这么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不留神,它们就往外头跳,零星还有几个调皮的,甚至还拿爪子抓他。 仆从:“???” 这算是没好儿了! 他认命地跟在云晏礼的身后捡兔子。 “呦!” 一道略显欠揍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正是嘴巴最坏、话又最多的六皇子,他一边咂着嘴,一边凑了过来,问他:“七皇弟的背篓这么鼓,想来是装了不少猎物吧?让本皇子瞧——” 话没说完! 他就被这一背篓的活兔子噎住了,震惊道:“你这是掏了多少兔子窝啊!” 云晏礼瞥他一眼。 没理他。 他记性好,自然记得六皇子要跟自己比骑术,输了,还要骂自己是异鬼的事! “喂!” 六皇子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他:“本皇子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人啊?小异鬼,你不会说话对吧?” 第217章 六皇子!下流! 云晏礼看向六皇子的眼神更不屑了。 激将法? 你也配! “别啊,你别不理我,我不叫你异鬼了还不行吗?”六皇子小声嘟囔一句,“真是怪了事儿了,你不就是个异鬼吗?怎么还不许我说!” “喂!” 他扬声道:“你猎这么多兔子做什么?丢不丢人!也不怕父皇嫌弃你!喏,你往前看,那头梅花鹿你瞧见了吗?猜猜它是谁猎来的!” 云晏礼还不理他。 六皇子也不恼。 这一路上,他没有五皇子这个受气包可以欺负,嘴巴痒得厉害,眼看着老七也是个嘴拙的,他倒是来劲儿了,不管云晏礼理不理人,他都叭叭地说个不停:“我猎的!” 他一拍胸膛,难掩骄傲地说:“咱们走了这么一路,只见到它这一头梅花鹿,偏偏还被我猎来了,怎么样?你六皇兄是不是有点本事!” 云晏礼看着他:“你真吵。” “瞧,你这不是会说话吗?刚刚为什么装哑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好奇本皇子是怎么猎到梅花鹿的吧!” 六皇子眼睛冒光,也不嫌弃云晏礼的蓝眼睛了,也不再叫他异鬼了,一边比比划划,一边口若悬河地说:“对!本皇子就这么一拉弓!一射箭!梅花鹿就被本皇子射了个正着!” 他拍了拍云晏礼的肩膀,大方地说:“看在你这么喜欢梅花鹿的份上,本皇子也不跟你小气,待会儿啊,分你个鹿腿去,你是不知道,鹿身上全是宝,鹿腿、鹿血、鹿鞭啊,滋补着呢,尤其是鹿鞭,嘿嘿,你懂的!” 云晏礼:“……” 他面无表情道:“你好烦。” “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鹿鞭下酒!别提多补——” 正说着,六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眯起了眼睛,将云晏礼从上到下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嘿嘿一笑,说:“我知道了,你肯定不知道鹿鞭是什么,对吧?” 他咂咂嘴,又说:“你要是知道,不妨跟本皇子说说,要是说对了,本皇子再不扰你就是了,要是没说对,嘿嘿,我这个做皇兄的,总应该教你一些好玩意儿,对吧?” 云晏礼微微皱眉。 之前他只觉得六皇子管自己叫“异鬼”的时候,很是烦人,不想,他还能更烦人,他像个苍蝇一样,不停地在自己耳边叨个叨,叨得他脑袋都直嗡嗡! 真心想让他闭嘴! 当下,六皇子告诉他,只要他说出鹿鞭是什么,他就放了自己,云晏礼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略一沉吟,当即答道:“鹿鞭是鹿筋。” 六皇子得意一笑:“错!” “鹿耳?鹿蹄?鹿骨?” 云晏礼将自己能想到的全都说了一遍,却见六皇子笑得越发畅快、肆意,不由地沉了沉脸:“你耍我。” “哪里哪里!” 六皇子一边笑,一边摆手:“本皇子言而有信,骗你个憨子作甚?你自己猜错了,可怪不了别人!” 云晏礼冷着脸:“我都猜过了。” 从鹿头到鹿蹄! 没有一处是他没猜过的! “不不不!” 六皇子笑得好不腻歪,连声道:“还有一个地方,你没有猜!” 说着,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从云晏礼的眉眼到鼻梁、再到下颌胸膛,最后的最后,才落到云晏礼的两腿之间。 云晏礼:“!!!” 他先是一冷,反应过来后,脸色都青了,拳头也被攥得咔咔作响,咬着牙说:“你下来!我们打过!” “别!别别别!” 六皇子笑出了眼泪,捂着肚子说:“不打不打,你是我皇弟,我怎么可能打你呢?再说,我又没骗人,鹿鞭就是——” “闭嘴!”云晏礼气道,“你恬不知耻!” 六皇子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你荒淫下流!” “不至于不至于!” “你猥琐下作!” “哪里哪里!” 云晏礼气得够呛,还要再骂,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如果鹿鞭正是那个地方,还怎么下酒?难不成—— 他有点作呕! 六皇子一边笑,一边擦干净自己眼角的泪痕,连声说:“七皇弟,你太有趣了,我以后真不叫你异鬼了,你是我亲弟,咱俩好好聊聊。” 云晏礼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团会说话的污秽之物,见他要凑过来,他立马躲出了老远! “别躲啊!” 六皇子这回急了,连忙说:“我不说了,我不说鹿鞭了还不行吗?皇兄问你个别的,你来。” 云晏礼才不信他。 现在的六皇子在他眼里,已经猥琐到了极点,尤其是他招呼自己,让自己走过去时的表情,更是很……荡漾? “你过来啊!”六皇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突然道,“七皇弟,丑话说到前面,你要是不过来,本皇子可就去找三皇妹了,想来三皇妹也不知道鹿鞭是什么东西吧?” “你敢!” 云晏礼眼神一厉,看向六皇子的眼神格外凶狠! 这要是之前,六皇子看到他露出了这么凶的表情,一准儿会逃出老远,再嘟囔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现在嘛,云晏礼在他眼里就是头傻狼,看着凶,其实傻。 好欺负得紧! “一句话,你来不来。” 六皇子勾着嘴角,笑得很是邪气,看向云晏礼的眼神也满是威胁。 云晏礼拳头更紧! 你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寻到机会,解决掉你这个龌龊的人! 不过现在,云晏礼只能忍辱负重地走上前,黑着一张俊脸,听着六皇子的废话。 “七皇弟,你别生气啊,咱们自家兄弟,哪能真生气呢,气大伤身,气大伤肾啊,”六皇子嘿嘿一笑,“来,你告诉皇兄,你晓事儿了吗?” 云晏礼冷着脸。 “那你有通房吗?” 云晏礼不说话。 “花楼呢?你去过花楼吗?” 云晏礼没反应。 六皇子越问越惊,忍不住道:“书呢?那你也没看过书吗?” “自然看过,”云晏礼皱了下眉头,讽刺道,“你应该没看过书,不然也不能满脑子的污秽想法。” 六皇子忙问:“你看的什么书?” “四书五经全都看。” 六皇子:“!!!” 六皇子:“???” 第218章 季景珩是个假正经! 四书五经全都看! 六皇子这辈子都没笑得这么大声过,不但肚子笑疼了,眼泪也都笑出来了,要不是父皇和皇叔都在不远处,他十有八九会笑得更大声! “好啊!好一个四书五经全都看!不愧是你!我的皇弟!你才是真正的天纵之才啊!”他狂笑道,“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本皇子能有你这么一个皇弟可真是我的福气!” 可惜。 这福气不是我的。 云晏礼板着一张脸,想道,自己能有这么个皇兄,真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 “诶!对了!” 六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多大年纪来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四吧?十四岁,啧。”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长得高,看着也显老,说你二十四,怕是都有人信,再说,你都十四了,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应该出去见识见识!” 云晏礼脸色冷冷,根本不理人。 六皇子也不恼,他看着他这张冷脸,笑得更欢了,片刻不停地说:“行了行了,别冷脸了,皇兄也是跟你说笑呢,这样吧,看在你是我皇弟的份上,等回了京城,我带你出去潇洒潇洒,行吧?也算是向你赔罪了!” “不去。” 云晏礼立马拒绝:“你自己去。” “那可不行,你必须跟我去,”六皇子邪笑一声,“你是不知道花楼里的姑娘多漂亮,一个个水灵灵的,你要是去了,一准儿——” “咳!” 不知是谁,声音很重地咳嗽了一声! 六皇子被他打了个茬儿,停顿了一下,才嬉皮笑脸地说:“你要是进了温柔乡,一准儿是出不来的,到时候你不得感激我?听皇兄的,你跟皇兄去一趟,成不?来,快给你皇兄个准话儿!” “咳!” 又是一声咳嗽! 六皇子嘴角一抽,转头便道:“你是嗓子有疾,还是卡鸡毛了?本皇子说一句,你咳嗽一声,有完没完!” 说完! 他才看清来人的脸,气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季景珩季小将军啊,说说吧,你三番五次地阻着本皇子,究竟是有何贵干啊!” 季景珩脸红到不行! 六皇子他怎么好意思问呢!脸皮真厚! 他都跟在六皇子和七皇子的身后走了一圈了,应该听见的,不应该听见的,全都听了个正着,厚道如他,真是受不了六皇子这样浪荡的做派,他自己浪荡也就罢了,还要拉着云初瑶最亲近的皇兄浪荡,这点季景珩真忍不了! 于是! 他咳嗽了一声! 可他没想到六皇子竟然这么头铁,还敢质问自己,他是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吧! “六殿下。” 季景珩抱了个拳,算是行礼,也不看六皇子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七皇子年纪尚小,没、没必要学那些东西,还请六皇子自重!” “我自重?”六皇子翻了个白眼,“我再不自重,也是花的银子,去的花楼,总比那些喜欢在夜里跟人私会的伪君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季景珩:“……” 他脸色都青了,咬牙道:“六皇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坏人清誉,可不是君子所为!” “与人私会更不是君子所谓!” 六皇子立即说道:“再说,我坏谁清誉了?点谁的名了?你急什么啊?实在不行,我多吆喝几个人,让他们给本皇子评评理,你看行吗?” 还要叫人? 要是真来人了,自己的脸还要不要了! 季景珩落荒而逃! 六皇子看着他逃跑的背影,眼神里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老七啊老七,瞧见没?什么叫假正经,他这样的都叫假正经,你可离他远些!” 说着,他朝云晏礼走过来。 云晏礼连忙后退。 六皇子:“?” “等等,”他连忙说,“老七,我让你离假正经的人远一些,没让你离我这么远啊,我又不是假正经!” “你确实不是假正经。” 六皇子刚要点头,就听到云晏礼继续道:“但你是真的不正经。” 说完,他骑马就走! 一副他很担心自己被六皇子身上的污秽之气侵染了的模样! 六皇子:“???” 这也行! “别跑啊!” 他心下着急,一夹马肚子,赶忙追了上去,两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儿,就跟上了大部队,云晏礼也躲在云初瑶的身后,任六皇子怎么叫他,他都不出去。 六皇子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说:“三皇妹,你瞧瞧,他怎么这么怂啊!” 云初瑶眼神警惕。 “你想干什么?” “不是,小瘦猴子,我怎么得罪你了,你一见我就没个好气儿,再说,谁欺负老七了?我这是跟他玩呢,”六皇子啧啧两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是男人之间的友谊!” 云初瑶:“……” 她确实不懂男人间的友谊,但她知道六皇兄和七皇兄根本没有友谊! 因为两人性子不合! 准确的说,六皇子只要一张嘴,他跟他母妃都是不合的,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你叫谁小瘦猴子呢?” 云晏礼有些不满:“不许你这么叫瑶瑶。” 六皇子这回笑了,连声道:“你管我!我偏要叫!我就叫!小瘦猴儿!小瘦猴子!小瘦——靠!你真打我?你还要拿箭射我?!” 他不可置信! “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云晏礼冷着脸,说道:“没有皇兄会叫皇妹猴子!” “谁说的!”六皇子大声反驳,“这是爱称!因为我喜欢三皇妹!我才叫她猴子!别人想让我这么叫他!我还不叫呢!还有老七啊,你别这么粗鲁好不好?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来来来,你到皇兄这儿来。” 云晏礼才不会听他的话,依旧站在云初瑶的身后。 六皇子咋舌:“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我算是看透了!你小子要是娶了媳妇,绝对是个耙耳朵!惧内的!” 云晏礼黑着脸! “我不娶妻!” “啊?”六皇子愣了一下,连忙凑过来,喋喋不休地问:“你不娶妻?为什么?你怕娶不到漂亮王妃,还是害怕王妃是个河东狮吼啊?” 云晏礼别过脸,又不理人了。 第219章 怪哉!贤王真怪! 但云晏礼说的也不是假话。 他确实不想娶妻,娶妻有什么好的?像父皇,他后宫的女子多,孩子也多,结果呢?他天天借酒消愁! 再说他后宫里的那些人,皇后作为一国之母都是个坏的,更别说其他的了,贤妃会毒,自己的母妃不但会毒、还会武,一不留神,脑袋都会被人摘了去! 这还是他知道的! 他也只知道这么三个! 光是她们仨都这么可怕了,更别说这后宫的佳丽足足有三千个了! 难怪父皇这么愁! 这要是他,他可能比父皇还要愁! 所以云晏礼不娶王妃。 他怕他守不住自己的脑袋。 云晏礼板着脸,表情看起来格外严肃,一看就知道他的话是出于真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正经,六皇子越想笑,尤其是看到他阴沉的脸时,他更想笑了,捂着自己的肚子,竟然笑得他都直不起腰来了! “这是笑什么呢?”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这么开心。” 六皇子笑声一顿,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缓缓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晋帝和贤王站在自己的身后! 他:“!!!” 要命了! 他们这是听见多少了! 六皇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下了马,一边对着晋帝行了个不太规矩的礼,一边哀嚎出声:“父皇!皇叔!非礼勿听!非礼勿听啊!” “没个规矩!” 晋帝黑着脸,道:“朕教你的礼数全都被你忘到脑后去了,见了你皇叔,也不知道行个礼,等回京了,继续给朕抄书!” 六皇子大惊失色:“父皇!” 贤王哈哈一笑,很好脾气地说:“六皇子越长大,人越活泼了。” 晋帝摆摆手:“皮猴一个。” 这后宫里的皇子公主不少,但能让晋帝有些情绪起伏的,怕也只有云初瑶和六皇子了,云初瑶是因为受宠,六皇子他纯纯是因为惹事太多了。 不管是在太学读书,还是入朝为官,六皇子不是被弹劾,就是在被弹劾的路上。 没有一天是规矩的。 哪怕晋帝都不上早朝,也不理朝政了,他都听说过六皇子的事迹,他罚也罚了,打也打了,可六皇子这个没多重的人儿,偏偏长了一身的反骨,无论怎么打,他都改不好。 要是犯了大错吧。 晋帝倒是有一万个手段收拾他。 可偏偏他还没有,他就这么犯小错,一刻都不停地惹事,晋帝罚他都罚腻歪了,直接将他送给了太子,让太子收拾他去,原想着,他们这些日子没见了,小六也应该长些本事了,不想,他看起来更皮了。 “哈哈,孩子都这样。” 贤王笑道:“皮点好,总是规矩着,没有活泼劲儿,那还是孩子吗?不过话说回来,小长乐倒是变样儿了。” 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云初瑶的身上,云初瑶心中一凛,立马打起了精神! “长乐小时候也皮。” 晋帝这才露出些许的笑模样,有些感慨地说:“一见着朕,她就张着小手要抱,不抱吧,她哭,朕要是抱了她,她还拽朕的胡子,那几年朕的胡子都留不得。” 正心神不宁、以为贤王会出招的云初瑶:“……” 倒不如出招了! 谁想听自己的儿时糗事啊! 她的脸上都闪过了一抹尴尬,忍不住抬起头,偷看了晋帝一眼,未想,竟对上云晏礼难掩好奇和惋惜的目光。 云初瑶:“?” 你在好奇什么? 你又在惋惜什么? 惋惜自己没有看到我小时候的糗事吗! 她板着脸,努力地保持自己的面无表情,不想,六皇子这个浑人没忍住,竟然“噗呲”一声地笑了出来! 硬了。 云初瑶的拳头硬了! “是啊,”贤王也道,“她不但皮,力气还大,臣弟盘了几年的核桃都被她砸出了个核桃仁儿,吓得王妃赶忙将仅剩了的一个核桃藏了起来,生怕她一不小心再吃坏了肚子。” 晋帝大笑一声:“她也没给你留什么好印象。” 贤王也笑。 笑着笑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说:“这才几年啊,长乐都长这么大了,看着也越发规矩了,像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只是啊,也跟臣弟生疏了。” 云初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心中微凛! 他这是随口说的,还是出言试探呢?自己与他不复从前亲近,也被他看出来了?还有他这句“长乐像极了陛下和皇后”,更是让云初瑶眼皮子直跳。 大抵只是感慨,不是试探吧? 贤王还不至于这么蠢,没必要挑起父皇的怒火不是,可这也太巧了,巧到字字句句都戳到了父皇的逆鳞、碰到了父皇的痛处啊! 我像父皇和母后? 当真? 云初瑶嘴角微抽,心说,眼睛要是不想要了,还不如摘下来!丢了去! 果然。 贤王这话落下,晋帝好不容易露出来的笑容都僵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女儿家都这样,越长大,话越少,但也不至于生疏,儿时的感情还在呢,长乐,朕说得对吧?” 云初瑶连忙道:“父皇说的是,儿臣正是这么想的。” 晋帝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二人是奔着狩猎来的,自然不会跟云初瑶等人多聊,简单地说了两句,又骑着马,朝前行了去。 云初瑶紧绷着的身体也渐渐放松。 “啧。”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身边的六皇子已经直起了身,正看着晋帝和贤王远去的背影,感慨道:“怪哉怪哉。” 云初瑶眼皮一跳,问他:“怪在哪里?” “不可说!” 六皇子一边摆手,一边摇头,连声道:“不可说!万万不可说啊!” 云初瑶倒是被他勾起了几分好奇来,忍不住道:“如何不可说?为何可不说?你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 “你个瘦猴!傻了不是!”六皇子立即道,“本皇子都说了,不可说,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你问什么?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啊!” 云初瑶:“……” 她面无表情道:“我不想问了。” “不问才好!” 六皇子嘿嘿一笑,又凑到了云晏礼的跟前,问他:“好皇弟,你怎么不问?” 云初瑶:“?” 云晏礼:“?” 脑子有疾吧! 第220章 六皇子:我会相面! “你不是不说吗?” 云初瑶瞥了六皇子一眼,说:“你既然不说,为什么还要问呢?” “非也非也!”六皇子摇头晃脑道,“长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不跟你说,不代表我不想跟老七说啊!” 云初瑶:“???” 你礼貌吗! “老七!” 六皇子追了过来,连声问他:“老七,你问我吧,你问我,我就告诉你,行吧?瞧瞧,本皇子对你多好啊,你理理我,成不成?” 云初瑶也纳闷了,六皇兄不是挺讨厌七皇兄的吗?怎么还要巴巴地凑过来! 最重要的是—— 七皇兄根本不想理他啊! “六皇兄,你还看不出来吗?”云初瑶皱眉,“七皇兄很忙的,没时间理你,你还是趁早去做自己的事吧!” “凭什么!” 六皇子立即道:“本皇子好不容易遇见这么有意思的人,凭什么离开?老七可比五皇兄有趣多了,是吧?老七!” “你走开。” 她拒绝他:“七皇兄讨厌你。” “没关系,我不讨厌他啊,”六皇子硬是凑了过来,连声说道,“七皇弟,老七,你问啊,你快问我啊!” 云初瑶的脑袋都要被他嚷嚷疼了,她敢说她这辈子,不,她这辈子加上上辈子都没见过一个比六皇子的嘴巴还碎的人,她又无奈又犯愁地说:“六皇兄,我们真不想问了,我和七皇兄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那可不行!” 六皇子勾勾唇角,嘴边的小痣看着格外欠揍,他笑嘻嘻地说:“你们不想听,那本皇子还非要说呢!” 云初瑶:“……” 真有疾! 他的脑子真有疾啊! “来来来!” 六皇子环视一周,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他才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示意云初瑶和云晏礼都过去,这才压低声音,很紧张地说道:“你们不觉得咱们的皇叔很奇怪吗?” 云初瑶心头一跳! 皇叔!奇怪! 六皇兄这是发现什么了?! 想不到六皇兄看着不着调,其实还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啊,前世的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贤王有什么问题,他却先一步发现了,重生后,自己更是对贤王百般上心,试图看出他的伪装,却未能如愿,不想,六皇兄竟然先一步发现了贤王的古怪! 怎一个厉害了得! 云初瑶心下惭愧,亏得自己自诩聪明,自夸敏锐,其实比起六皇子,都远远不如啊! “皇叔看着小心眼儿,其实他人还挺大度的,”六皇子摸摸下巴,说,“刚才我忘记对他行礼了,他都没恼,当然,也许他在心里恼我了,我没发现。” 云晏礼:“……” 云初瑶:“……” 就这! 就这?! 她都已经做好了自己即将迎接一个惊天秘闻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呢?他说的竟然是这样毫无意义的屁话,怪你个头,本宫看你才是个怪物! 你是个天大的稀罕物儿!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说的话?”六皇子有些炸毛了,连声说,“他不怪吗?他看起来是一个多么小心眼的人啊,结果呢,这么大度,简直怪得不能再怪!” 去你妹的。 云初瑶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不过…… 她顿了一下,有些狐疑地说:“你说谁小心眼?皇叔看起来小心眼吗?” 谁不说皇叔大度啊! “不然呢!” 六皇子反问:“眼窝深陷、嘴角下垂的人,最小心眼了,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样的人不但心眼小、爱记仇,还权欲之心旺盛呢,当然,咱皇叔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怀疑他有一点点小心眼儿,只是怀疑哦。” 云初瑶:“?” 别说,这句权欲之心旺盛倒是准了。 只不过她还没到糊涂的年纪,自然不至于被六皇子忽悠,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反问一句:“怎么着?六皇兄还学相面了?” “你不知道吗!” 六皇子更惊了:“本皇子都学两年了!你才知道吗!三皇妹啊三皇妹!你是不是除了你母后你皇兄你皇弟的那一档子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啊!寒心!太寒心了!亏我还将你当做我最喜欢的皇妹呢!啊呸!” 云初瑶:呵呵 你这份喜欢爱谁要谁要! “咦?不对不对!” 六皇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边摇头,一边道:“你不是跟你皇兄他们闹掰了嘛!” 说罢! 他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都划过了一抹好奇,忍不住凑上前来,问她:“来,你跟你六皇兄好好说说,你跟太子他们为啥闹掰?因为你知道他是个伪君子了?” “不是!不知!” 云初瑶立即道:“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切,”六皇子翻了个白眼儿,大声道,“云长乐!你不想理我,倒是直说啊,还装作听不懂?哼哼,真当本皇子是傻子呢?我告诉你,本皇子聪明着呢,一百个你也没有一个本皇子聪明!” 云初瑶心如死灰! 太能说了! 她的六皇兄也太能说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将六皇子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走,随口道:“六皇兄不如说说你相面的事。” “这有什么可说的!” 六皇子一脸得意,嘴上却谦虚道:“不过是几百年一遇的天纵之才罢了。” 云初瑶嘴角一抽。 她心说,你倒是自信。 “怎么?你不信?”六皇子皱眉道,“本皇子可不骗人,只要我看到他的脸,他的过去、现在、未来,全都会被我瞧出来,比如你。” 他摸着下巴,很认真地将云初瑶的脸打量了一通,然后道:“之前看着蠢,像是个早死的命儿,现在倒是精了些,我猜着,也许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云初瑶:“……”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六皇兄相面相的是准还是不准! “再说老七。” 六皇子迈着四方步,走到了云晏礼的面前,说:“来,你看着我,别乱动,让我仔细瞧瞧,哎呀!哎呀呀!这脸、这额头、这眼睛、这这这——这是古今无二的帝王相啊!” 云初瑶:“噗!” 第221章 遇刺!护驾! 云初瑶差点被口水呛死! 帝王相!还是古今无二的帝王相!六皇兄他怎么这么敢说呢?前世的七皇兄惨成什么样儿?小命没了,尸骨都没寻见,别说是帝王了,平民百姓都不至于惨到这种程度吧! 再者! 这附近人多眼杂的,他也不怕被谁听了去! “小声些!” 云初瑶忍不住道:“你不想活了,我和七皇兄还不想死呢,喊这么大声作甚!” “怕什么!”六皇子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不过是算个命而已,父皇还能摘了我的脑袋不成?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他的亲儿子啊,不至于不至于,再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会相面,我刚学成出山的时候,最先相的就是他,他还能恼我吗!” 云初瑶眼皮直跳:“你怎么相的?” “还能怎么相?” 六皇子反问她:“我就是那么相的呗,先让父皇坐下来,然后我就瞧他,我这么一瞧,嘿,也是个短命的!” 云初瑶:“!” 她睁圆眼睛:“所以你实话实说了?” 这不是讨打呢吗! “你皇兄我是什么很蠢的人吗?我怎么可能直说啊!”六皇子哼了一声,傲娇道,“我当时就跪下了,我说儿臣算得不准,但父皇您是万岁,自然是个长命的人,父皇一听,也笑了,我一激动,又说,父皇您开心点最好,不然四十出头就没了,我们也会伤心不是!” 云初瑶:“……” 你这不还是说了吗! 云晏礼都有些好奇了,问他:“那父皇怎么说?” “父皇什么都没说啊!” 六皇子道:“他只打我来着,还让李公公动手了,哎呦呦!一提起这个,我现在都全身疼,他是奔着我的命来的啊!” 云初瑶轻咳一声,心说,这就对了,你这么说话,谁能忍住不揍你? “哈,不过你皇兄我多聪明啊,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其他的,我都没说,”六皇子拍拍胸脯,一脸得意地说,“我的嘴啊,严着呢!” “是吗?” 云初瑶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没说?” 六皇子眼珠儿一转,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满是防备,连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问了我也不想告诉你,不过吧,老七还在这儿呢,老七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这样,我告诉你们,但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外传,行不?” 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有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当然不会往外传! 别人信不信都两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能被其他人误会成傻子啊! “其实……” 六皇子环视一周,确定没有人留意自己,他才用几不可察的声音说:“长乐啊,其实父皇跟你一样都是横死的啊!” 云初瑶:“???” 滚! 你丫的才横死—— 等等!云初瑶突然想到了什么!脑袋“嗡”了一声!整个人都被震到了原地!横死!自己是气死的!父皇是被毒死的!可不正是横死吗! 一瞬间! 她只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都被颠覆了! 云晏言! 自己的六皇兄! 他竟然真会相面!还相的这么准!那七皇兄呢?他当真是帝王之相?所谓的尸骨无存也是因为他根本没死?不不不!不可能!他要是没死,为什么不回皇宫?这也没道理不是! 巧合! 一定只是巧合!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横死?” 云晏礼皱眉:“什么叫横死?” “不是吧?老七!你连横死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在冷宫待傻了?还是在太学学傻了?”六皇子咂咂嘴,才说,“这么说吧,饿死、渴死、冻死、摔死、毒死、烧死……全都是横死!” 云晏礼脸都青了,立马道:“你才横死!” 居然还敢咒瑶瑶! “你怎么知道?!” 六皇子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我是横死的?你也会相面?老七啊老七,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本皇子不知道的啊,是,没错,我也是横死,不过吧,书上也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般都算不准自己的命,也算不准亲人的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算得很准,我一定是横死的。” 对,没错。 你的感觉确实很准! 你真是横死的啊! 云初瑶看向六皇子的眼神更复杂了,想不到六皇兄算的命还真挺准的,当然,也可能是时而准,时而不准! “不准。” 云晏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六皇子,道:“瑶瑶才不会横死,你自己横死去吧,瑶瑶,我们走,不理他。” “别啊!”六皇子急道,“我都把我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哪能说走就走?最起码也陪我多说一会儿话啊,再说,这里又没猎物,你们急什么啊!” 云初瑶拧了下眉。 刚才她光顾着跟六皇子说话了,连猎物变得越来越少都没有留意! “不过话说回来。” 六皇子摸摸下巴:“往年咱们来鹿山,可是遇见了不少猎物呢,瞧瞧这里,啧啧,连头老虎都瞧不——” “吼!” 一声虎啸从山林的深处传了过来! 六皇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其他人也是精神一震,连忙朝远处望去,等虎啸声再一次传来,众人都激动了,连忙对视一眼,狠抽了下马鞭,朝老虎所在的方向追了去! 云初瑶几人也不耽搁!当即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他们三人精通骑术,还都是马背上的好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赶到了晋帝的身后,不过大家都不傻,只有这一头虎,自然是晋帝射得,他们射不得,摆了个花架势,只等着晋帝大显神威了! 晋帝骑术也不差! 一看到老虎,他更是心情大好,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对准了老虎的虎头直射过去! “嗖!” 破空一响! 突然! 云初瑶眸子一闪,猛地抬起眼,朝山林的深处望去,只一眼,她的瞳孔就紧缩了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想都不想,厉声喊道:“护驾——” 第222章 九皇子和宋清欢遇险! 箭雨呼啸而至! 竟然还有一支箭直奔晋帝的心口射去! 饶是云初瑶对此早有准备,刚听到虎啸声,她便提醒了云晏礼几句,让他警醒一些,时刻留意着晋帝的动向,确保晋帝的安全,可她的心还是紧了一下! 万一! 万一七皇兄的动作慢了,父皇岂不是—— 不! 云初瑶立即想道! 贤王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了父皇的性命,最多也只是受伤,而七皇兄离父皇极近,只要一个抬手,就能轻易地握住长箭,一定可以确保父皇的安全!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吃干饭的! 眼看着七皇兄无计可施,不能及时地救下父皇了,她云初瑶还能干看着吗? 自然是要动手的! 这样想着,她紧绷着的身体才堪堪放松,一边抵挡着密密麻麻的箭雨,一边时刻关注着晋帝的动向! “陛下!” 贤王厉声喊道:“陛下小心!” “不!” 箭直奔晋帝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同时动了!一高大!一纤细!一个一刀斩断长箭!一个试图以血肉之躯挡住袭击! 前者是云晏礼! 后者——竟是贤王身边的武婢! 轰! 云初瑶身心大震! 这样熟悉的动作!这样熟悉的姿态!竟然与前世越姬美救英雄的场景一般无二!难不成贤王的手里还有第二个“越姬”吗?!一个武力超群、完全不同于越姬的“越姬”! 一个是主力! 一个是替补? 云初瑶被自己的猜测震到了原地! 如此,贤王之野心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他想塞女人,不顾一切地往父皇的皇宫里塞女人,左右一旦事成,他所能得到的好处都是不可估量的,他又不傻,何乐而不为呢! 可恨! 云初瑶眼神微厉! “呜嗷——” 一声声狼嚎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众人脸色大变! 无不朝四周看去! 正看到一双双或黄或棕的狼眼睛!足足数十头!几乎将晋帝等人完全包围!而他们的正对面!还有几十个黑衣刺客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数量太过悬殊! 好在晋帝身边的侍卫没一个软柿子,哪怕人手不足,也丝毫不惧,以一敌二都不落下乘,尤其是云晏礼、云初瑶还有季景珩几人,更是三两下的功夫,就能解决掉一个对手! 很快,晋帝的周围就安全了下来,再没有一个刺客或者一头狼可以近身! 众人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 “啊!” 一声尖叫从云初瑶的身后传来! 声音之熟悉让云初瑶悚然一惊,赶忙回头,正看到六皇子一脸惊恐的模样,她想都不想,直接将他身前的恶狼扎了个对穿,这才恼道:“你喊个甚!” “我、我吓了一跳啊!” 六皇子的脸色有些白,但嘴巴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很理所当然地说:“这匹狼都咬死我的马了,我叫一声还不行吗?三皇妹,你管得也太宽了,谁家小姑娘像你一样——” 话说一半,他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小九!” 六皇子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我把小九给忘了,他和那个宋、宋什么欢的,全都在大后方呢,这要是遇上个刺客,他俩都得玩完啊,不行,我得过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等!” 云初瑶连忙道:“你都护不了自己呢,还怎么突围出去?别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六皇子脸一白,嘴唇一哆嗦,喃喃道:“命啊命,这就是我的命啊,我八成是要死在狼口之下的……” “闭嘴吧你!” 云初瑶立马打断他:“你不出去!死不了!” 六皇子急了:“那不行啊,小九还在外头呢,虽然小九那个德行的,死了我也不心疼,但他毕竟是父皇的孩子啊,父皇他能不心疼吗!” 云初瑶刚要开口,就听到晋帝突然出声:“老七,你去救小九。” “其他人掩护!” 他一声令下!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云初瑶的心却紧了又紧,忍不住地抬起头,朝云晏礼的方向看了去,说实话,他们这一行人中,武功高强的不是没有,但像云晏礼这样一招解决一个人、还身法极快的,也只有他了。 如此,他杀出重围的可能性也更大! 晋帝选他再正常不过! 但问题是云初瑶一直都想让云晏礼在晋帝这里露脸啊,光是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将晋帝安安全全地护送回行宫,晋帝才有可能记住他,到时候她再想法子,将云晏礼送进朝堂,也能顺利一些,不是吗? 所以,云晏礼不能离开! 云初瑶眸子一闪,突然出声:“父皇!儿臣请命!” 晋帝脸色一沉! 杀出重围可不是说说而已,这其中的危险,不可估量,他让老七去,那是因为老七功夫好,他跟老七的感情也不深,就算真出了事,他也不至于悲伤,可长乐不行,长乐绝对不行! 他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不想,他还没开口呢,云初瑶竟一个抱拳,大声喊道:“儿臣遵旨!” 说罢! 她直接杀了出去! 晋帝:“!!!” 他人都懵了一下,自打云初瑶年纪长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调皮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被人先斩后奏的滋味了,眼下云初瑶的突然袭击,让他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还担心到了极点! “老七!快跟上她!” 他立即下令:“季景珩也去!” 这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他们人数不少,功夫也不差,可要是真论起来,算得上高手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云初瑶、云晏礼和季景珩都在其中! 这三人要是一起离开,他们再想护住陛下,怕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 他们绝不能走! “不可!万万不可啊!” 李公公一边射箭,一边劝道:“陛下,这些刺客不知道长乐公主的身份,见她是个女子,只会心中轻视,不会命人追杀,如此,公主殿下才能安全啊!” 反之! 陛下若是让七皇子等人前去保护,只会让公主沦为刺客们的活靶子! 不能去啊! 第223章 谁去救人?! 李公公的言下之意,晋帝不是不懂,可他还是不放心啊,尤其是他心里清楚他的长乐才十三岁,瘦巴巴的一个,光看她孤身一人的背影他都觉得心疼,更别说是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可公公的话也有道理。 晋帝沉声道:“季景珩留下!老七!你快去救人!” 事实上,云晏礼也没有等待晋帝下令的意思,一见云初瑶跑了,他想都不想就追了过去,等晋帝开口时,云晏礼都骑着马追出老远了! 可晋帝依旧不放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喊道:“老七!务必确保长乐的安全!” 众人心中一凛! 大家都不是傻子,哪里会不明白晋帝的意思?他派七皇子救人,救的是长乐公主,一旦遇见了危险,无论是九皇子还是清欢郡主,全都是可以舍弃的! 嘶! 饶是知道长乐公主受宠,他们也没想到她居然受宠到这种程度,两个皇子外加一个郡主的命,也比不得云长乐一个,甚至晋帝本人都不顾他自己的安全,也要让他身边的侍卫前去救人,这莫说是一国之君了,即便是平民百姓,怕也做不到这一点吧! 众人一边想着,一边倒吸着冷气! 山林的最后方。 云晏羽正骑着小母马,摇头晃脑地四处瞧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嘴上还念叨着:“清欢姐姐,你不要着急,我肯定能猎到小兔子的。” “多谢阿羽弟弟。” 宋清欢的笑容有些僵硬:“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一追他们了?” 季景珩啊! 她要想办法接近季景珩啊,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一只破兔子的身上,兔子谁稀罕啊,再说,云初瑶手里的兔子那么多,也没见云晏羽给她夺一个啊,作甚要耗这么多的心思来抓兔子呢! 好在这里距离晋帝不远,也没什么豺狼虎豹,不然,只有她、云晏羽和一个马奴能顶什么事?三两下的功夫儿,就会被人家活吞了吧! “不、不要。” 云晏羽睫毛一颤,白嫩嫩的包子脸都板了起来,小声说:“先不追他们,等我抓到了小兔子,再回去。” 他要告诉皇姐,他想要小兔子的话,可以亲自去抓,而不是去抢她的。 这是个误会。 宋清欢听了,却是满心的烦躁! 闹别扭! 又闹别扭! 天天不是因为这个生气就是因为那个别扭,一个破兔子也能磨叽这么久,真是烦死个人了,要不是他身份高,自己不好直接得罪,她真想撂挑子不干! 烦死了! “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的箭啸狼嚎,而后是李公公几人的尖叫:“来人!快来人啊!护驾!” 护驾?! 宋清欢心下一惊! 几乎是一瞬间,她立即意识到晋帝他们肯定出事了,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担忧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担忧是自己的身边只有马奴和云晏羽两人,要是遇到了危险,怕是没命离开了。 庆幸的是晋帝他们遇见了刺客和狼群,肯定能吸走大部分的火力,只要自己藏得好,十有八九是能躲过一劫的! 如此,宋清欢哪里敢耽搁? 她想都不想,立即道:“快下马!” 云晏羽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宋清欢的话,飞快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他就看到宋清欢一把抢过自己手里的马鞭,对着这两匹马的屁股狠狠一抽! 马儿嘶鸣一声,朝远处跑了去! 不一会儿! 原地竟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晏羽还是满脸茫然,望向宋清欢的眼神也有些陌生,他印象里,清欢姐姐虽然不够善良,但也是个温柔怯懦的人,遇见事情,也只会泪眼汪汪地求人,现在看到她干净利落又冷静自持的模样,竟还有些心慌。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现在的清欢姐姐距离自己很远,甚至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 “阿羽弟弟!” 宋清欢心中焦急,忍不住拉了他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藏起来啊!” 说罢! 她拉着云晏羽的胳膊,硬是将人拽到了草丛深处,然后跟马奴一齐藏了进去! 马奴挡在最前头! 一直等到三人藏好,云晏羽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宋清欢微微发白的脸,也是满心触动,别多想了,他告诉自己,不管清欢姐姐有没有过伪装,她对自己都是极好的,哪怕是逃命,她也从没放弃过自己,不是吗? 云晏羽的心都软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清欢姐姐,我皇姐还在外面!” 这个认识让他有些惶恐! “外面这么多刺客,这么多头狼,皇姐、皇姐会不会有危险?”他白着一张脸,急得额头都是汗珠儿,颤声道,“还有父皇,父皇也很危险。” “没事的。”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来,安慰道:“陛下和长乐公主的身边都有侍卫保护,一定会转危为安、化险为夷的,阿羽弟弟不要担心。” “不行!”云晏羽突然道,“我要去救皇姐!多个人还能多份力量不是!” 宋清欢:“!!!” 她脸色一青,一脚踹死云晏羽的心都有了,真蠢,蠢死了,云晏羽怎么这么蠢呢,你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连马都骑不明白,还想送死去? 真是不知死活! 还有,她云初瑶是给你下什么降头了,你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对她好也就算了,你还要把自己搭进去? 可笑! 至于云初瑶? 呵呵,她死了最好。 “阿羽弟弟,你不要冲动,”宋清欢连忙拦住他,劝道,“你要是过去了,长乐公主还得照顾你,万一分了心,再受伤了,又该如何是好?” 云晏羽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一看就知道他是被她说动了。 宋清欢心下微松,又道:“阿羽弟弟,你要是实在担心长乐公主,不如像我一样,由衷地为长乐公主祈福吧。” 说完。 她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一遍遍地在心里祈祷着,云初瑶一定要死,一定要死,最好是被恶狼一口咬死! 第224章 宋清欢为了活命害了九皇子! 对! 祈福! 云晏羽听了宋清欢的话,慌乱的心才渐渐地安稳了下来,他连忙跪下身,合着双手,默默地祈祷着。 宋清欢也是一样。 只是相比于一脸担忧的云晏羽,宋清欢脸上更多的是兴奋和仇恨! 终于! 她祈完福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一双幽幽的狼眼! 这是一匹高大的灰狼,尾巴有些秃,肚子还有些瘪,皮毛都不够油亮,唯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嗜血的光,一看就知道它是一匹饿久了的狼! 宋清欢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狼! 竟然是狼! 为什么! 明明她祈祷的是云初瑶遇见恶狼,然后被恶狼咬死,为什么恶狼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对自己露出垂涎的神色?不公平,这不公平! 她在心里嘶吼,人却抖成了筛糠,双腿也软得厉害,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心头! 恨! 她好恨! 她恨云初瑶!恨云晏羽!恨晋帝!甚至还恨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季景珩!如果不是他们!她怎么可能跟恶狼在野外遭遇!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怎么可能遇到危险! 宋清欢脸色惨白! 有那么一瞬,她脑袋都是轰鸣的! 不!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直将唇瓣咬得流血,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冷静,她告诉自己,不要慌,也许这头狼没有发现自己呢?也许自己还是安全—— “清欢姐姐。” 云晏羽突然开口:“我祈祷过了,想来皇姐一定可以安全回宫吧。” 轰隆隆! 云晏羽的声音像雷鸣一样在宋清欢的脑海中炸开,炸得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大脑都呆滞了下来,他,开口了,他当着饿狼的面,开口了 有病吧! 他找死吧! 他是不是想死啊! 宋清欢近乎崩溃地坐在地上,看向云晏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纯血的癫子,这一刻,她杀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根本来不及了! 就在云晏羽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饿狼突然动了! 它飞扑过来! 宋清欢惊恐地睁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它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同样满脸忐忑的马奴,狠狠地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落下! 马奴死不瞑目! 宋清欢吓得脸色惨白! 刚刚睁开眼的云晏羽也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原地,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恶狼,颤声道:“狼、狼……” “唔!” 宋清欢被鲜血溅了一脸,出于本能,也想尖叫出声,可她对狼的恐惧和她自身上的冷静,还是让她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不能喊! 她要是喊了,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这样想着,宋清欢自然不敢发出声音,她咬了咬牙,想要爬起身! 可她的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根本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恶狼咬断了马奴的脖子后,缓缓地看向了自己! “不、不要!” 宋清欢脸色惨白! 明明是云晏羽发出的声音,为什么恶狼不去看他,而是看向了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可惜,饿狼不是人,根本看不懂宋清欢眼底的痛苦,它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类满眼都是仇恨,实在讨厌得紧! 它不由地仰天长啸,发出“嗷呜”一吼,径直地朝宋清欢扑了过来! 这一瞬! 宋清欢没有精力去想云晏羽的身份多么尊贵,也不愿想云晏羽要是死了,自己一个人逃回行宫,可能会面对什么——现在,她只想活! 不惜一切代价! 必须活! 她想都不想,一把拽过表情惊恐的云晏羽,将他挡到自己的身前! 云晏羽呆怔了一下! 一直等到饿狼张开了血盆大口,满嘴的腥臭之气都喷到了云晏羽的脸上,他才终于从懵逼的状态脱离出来! 清欢姐姐! 他一直将她当做自己亲姐姐的清欢姐姐!竟然会在最危险的时候!将自己丢进了恶狼口中!只为逃命!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清欢姐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是! 他是知道她不够善良,也知道她喜欢害人,可他一直觉得他对自己是出于真心的啊,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她再虚伪,也不至于从小就会骗人吧? 现在想想,为何不会? 假的! 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她对自己的好是假的,对自己嘘寒问暖是假的,对自己的百般照顾也是假的,从始至终,她对自己都只有利用! 不然,她也不会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地拽过自己,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吧? 只可惜…… 云晏羽嘴唇颤抖,心底都升起了一丝丝密密麻麻的悔意,泪,无声滚落。 只可惜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皇姐。 他的皇姐,那个真正爱护自己、任何时候都不会抛弃自己的皇姐,到底还是被他弄丢了,他为了别人,伤透了她的心,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嗷~” 狼嚎声从面前传来! 云晏羽难掩恐惧地闭上了眼睛,一丝哭腔儿都泄了出来:“皇姐……” 对不起。 他不该偏心。 他不该在知道宋清欢对皇姐动过手后,还对她百般照顾,他活该,他这样的人活该被人厌恶、被人抛弃。 可是啊。 云晏羽泪如雨下。 他明明都想好了,等再过些日子,他就对皇姐好,对她越来越好,可是,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从自己的身后响起! 云晏羽小脸一白,睫毛颤抖个不停,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不敢睁眼,生怕自己再看到什么血腥恐怖的画面,惶恐间,只听得“噗嗤”一声响,腥臭又温热的鲜血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哐!” 恶狼四肢一软,无力地压到了云晏羽的身上。 云晏羽呆呆地睁开眼睛。 阳光下,云初瑶一身红色骑装,墨发高束,衬得她肌肤如雪白,黑眸胜星子,就连她手中长剑滴落的鲜血,也都让人很难挪开自己的目光,只觉得她美得摄人心魂! 皇姐、是皇姐…… 云晏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第225章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清欢姐姐了 云晏羽哭得很凶! 也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哭得这么凶过,不但包子脸哭得通红,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哭到了最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激动更多,庆幸更多,还是委屈更多悔恨更多。 “皇姐呜……” 他的脸颊都被喷了狼血,小手也沾了泥巴,又哭了这么一通,原本粉雕玉琢的小脸儿都被抹得红一块黑一块,看着脏兮兮的,像是小花猫。 旁人见了,一准儿是要心疼的。 但云初瑶不会。 她拧着眉头,看着嚎啕大哭的云晏羽和一脸惊骇的宋清欢,不停地思索着,自己应该拿这两人怎么好呢? 先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可。 这一来一回需要太多时间了,父皇那里又不够完全,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是鞭长莫及。 可要是将他们两人留在这里,她又担心他们再遇到什么危险,毕竟人都救了,没必要让自己白救不是? 也落人口实! 云初瑶面露思索。 宋清欢却软着腿,跪坐在原地,黑乌乌的杏眼里全是惶恐和不安,隐隐的,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仇恨! 云初瑶! 为什么她现在才来救我! 她要是早来一会儿,饿狼会扑过来吗?自己还会拿云晏羽挡过攻击吗?根本不会!但现在一切都完了,自己什么都做了,云晏羽也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待着自己的只会是皇后的责难。 是! 皇后是对自己好,但这份好是有目的的,也是相对而言的,如果只跟云初瑶相比,她算得上是一个好养母了,可要是跟云晏羽相比呢?她要是知道自己险些害死了云晏羽呢? 哪怕不是自己的错,她也会恨上自己吧! 怎么办! 自己应该怎么办! 宋清欢颤抖着身子,眼底满是惶恐。 “瑶瑶!” 云晏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初瑶身形一震,连忙回头,正看到云晏礼骑着高头大马,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行了过来! 云初瑶心下一紧,连忙问:“你怎么过来了?父皇呢?你怎么没留在父皇的身边!” 再者! 你一来,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了! 她拳头微紧。 云晏礼的长睫轻轻颤抖了一下,蓝汪汪的眼睛也闪过一抹黯光,他小声说:“可是我会担心你。” 他知道云初瑶所图不小,也知道她想让自己在晋帝面前多露脸,他愿意听她的,但前提是瑶瑶不会受伤、瑶瑶不会遇到危险,否则,这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所谓的入朝、所谓的封王,她根本不在乎! 他只想要瑶瑶平安。 云晏礼抿着唇,表情执拗地看着云初瑶。 云初瑶的心轻轻一颤,竟然奇迹般地读懂了云晏礼的眼神,他是在担心自己,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追了过来,可……罢了,她叹了口气,一时间,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无奈是有,但更多的还是触动。 他这么关心她。 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兄会这样关心自己了。 云初瑶抿了抿唇。 她刚要开口,远处却突然传来声声惨叫,紧接着是李公公近乎尖锐的声音:“护驾!快来人啊!护驾!” 又是惨叫连连! 云初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不知道父皇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料想着,也知道他们定是出了变故,遇了危险,如此,她还犹豫个什么?匆匆地丢下一句“赶快藏好”,便一夹马肚子,朝山林深处疾行过去! 云晏礼紧随其后! 眨眼间的功夫儿,这里就只剩下了云晏羽和宋清欢两个人! 云晏羽看着云初瑶的背影,眼泪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都不想,一把推开自己身上的无头恶狼,跌跌撞撞地追过去:“皇姐!皇姐你不要走!” 回应他的只有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等到了后头,云初瑶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 云晏羽鼻子一酸! 皇姐不要他了。 因为他蠢,因为他伤害过皇姐,因为他一次次地抛弃过皇姐,还因为——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宋清欢,眼里满是仇恨和厌恶,还有一丝丝的后悔,他咬着牙,恨声道:“还因为你!” 因为你骗我! 如若不然,皇姐岂会对自己失望?! “不、没有!” 宋清欢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没办法思考,她本能地摇着头,否认道:“不怪我,阿羽弟弟,不怪我的,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太害怕了!你只是不想死!”云晏羽接过话,看向宋清欢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害不害怕?愿不愿意?” 他心如刀割。 六年啊,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了啊,这六年的时间,他没有一天不是对清欢姐姐好的,没有一天不是想要照顾清欢姐姐的,可清欢姐姐呢?她竟然这么对我!我在她的眼里到底算个什么?连个阿猫阿狗都不如吧? 更可笑的是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拿命帮她。 即使他很害怕饿狼。 即使他根本不想死。 但他还是动了,他还是想要帮她,谁让她是他的姐姐呢?谁让她是自己的清欢姐姐呢?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自己要拿命救她,她也想用自己的命换一条生路给她自己! 云晏羽无法接受! 自己这条命可以给她,但不能被她主动拿去! 还是以这种方式拿去! “清欢姐姐。” 他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清欢姐姐了。” 宋清欢脸色一白,用力摇头,泪流满面道:“不、不要,阿羽弟弟,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骗我了。” 云晏羽扯了扯嘴角,讽刺一笑:“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心里清楚,只是我没想到你对待别人时的恶毒和无情,也会一一地落到我的身上。” 他以为她对他是不一样的,是真心的,是真将他当做弟弟的,不想…… 太可笑了。 他真的太可笑了。 第226章 宋清欢竟然要杀九皇子灭口! 这一刻,云晏羽甚至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他错把鱼目当珍珠也就罢了,还差点被鱼目要了性命。 更可笑的是鱼目到现在都将他当做傻子,想要随意忽悠,随便欺骗! 真是可笑! 他云晏羽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他紧握着双拳,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看向她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看仇人,看一个害他失去了皇姐,还要害他失去性命的仇人! “不、不要这样看我!” 宋清欢苍白着脸色,眼底还带着莹莹泪光,让人无端心软,她哀求道:“阿羽弟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反应过来后,你已经躺在狼口之下了,我也很后悔,如果初瑶妹妹没有出现,我也会舍命去救——” “够了!” 云晏羽一口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她的眼神也闪过了一抹厌恶:“不许你这么叫我皇姐!你不配!” 不配!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哐当一声印到了宋清欢的脑门儿上,震得她身子发抖,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云晏羽。 她像是在问:不配?我哪里不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云初瑶了?! 云晏羽厌恶更甚! 她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神态,哪里像是个善良的人?自己的眼睛是瞎了吗?竟然会觉得她这样的人比皇姐好?真是恶心,让人作呕的恶心! 云晏羽年纪小,偏偏又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眼下他恨起了宋清欢,自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以为你配吗!”他冷笑一声,忍不住道,“你不过是个落魄家族的遗孤,最低贱不过的身世,好不容易走到了母后的跟前,成了母后的养女,也应该恭顺些才是,可你呢?竟然想要鸠占鹊巢!伤害我的皇姐!” 太恶心了! 她不但害过皇姐,还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偏偏她还能装,装出一副她很无辜,她也不是故意的模样,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云晏羽心中痛恨! 自己从前怎么会被她骗到呢?蠢死了! “我皇姐样样都比你好,样样都比强,你凭什么嫉妒她,凭什么害她!” 云晏羽越说越气,质问出声:“要不是你,我岂会疏远皇姐?要不是你,我岂会伤到皇姐的心?要不是你,我岂会跟皇姐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你还敢狡辩?你还敢不认吗!” 这话脱口而出后! 他的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自然也不会看到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宋清欢微怔的表情,更没有看到她怔愣过后,嘴角溢出的冷笑和她越来越冷的眼神…… 云晏羽只觉畅快! 他终于将自己的心里话毫无顾忌地说出口了,他能不畅快吗?他冷笑一声,继续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怎么?你还想要报复我?” 宋清欢的眼神波动了一下。 “你也不看看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云晏羽讽刺出声,“等着吧!等我回了行宫,一定会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母后,看母后如何处置你,你放心,母后肯定会相信我的话,到时候——等等!住手!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宋清欢没说话,只手握着锐石,一步步地逼近云晏羽,眼神是云晏羽从未见过的冰冷。 他不可置信! “你想杀我?!” 云晏羽不明白,眉眼之间满是震惊:“你敢!你怎么敢!我可是皇子!” 更何况他是恨她,也想过报复她,可直至目前,他从未想过要了她的性命啊,为什么,为什么她想害死自己?! “我为什么不敢呢?” 宋清欢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云晏羽的眼神却是冷的,她缓缓开口:“因为你是皇子,我就不能杀你,这是什么道理?” 云晏羽睁圆眼睛,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你、你竟然真想杀我!” “不然呢?” 宋清欢冷冷一笑:“瞧你这副无辜的表情,活像是我怎么欺负你了一样,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非要告状,要不是你非要威胁我,我岂会对你动手?要怪就怪你口无遮拦!命该如此罢!” 说罢,她也不废话,大步朝云晏羽走去,看向云晏羽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云晏羽心跳一乱,忍不住地往后退,色厉内荏道:“你敢!母后不会放过你的!母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你自己命不好,撞到了石头上,如何怪得了我?”宋清欢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再说,她怪我又如何?总不会杀了我吧?我要是心慈手软,放你回去,她可是会要了我的命的,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 “不!” 云晏羽厉声道:“不!你不要过来!” 他是学过武,可到底是年纪尚小,身子还没有人家的腿高,哪怕拼尽全力,他也未必会是宋清欢的对手,最重要的是宋清欢的手里还有武器,如此一来,他的胜算也就更低了。 他心中大恨! 亏得他还以为自己认清了宋清欢,知道了宋清欢的性子,以后再也不会受她欺骗,可他没想到她的心竟然这么狠,她竟然真的敢杀人! 还是杀自己! 可恨! 他紧握着双拳,心口都要被恨意填满了,可他不敢声张,只能咬着牙,将怨恨全都吞进肚子里,然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你不能杀我!” “母后不是傻子,她见我死得这般古怪,肯定会心中怀疑,到时候再要了你的命,又当如何?不如这样,”云晏羽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放过我!” “嗯?” 宋清欢只觉得啼笑皆非:“放过你?” “是!”云晏羽重重点头,“你放过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母后,我可以发誓。” “你不告诉皇后,但你可以告诉宫女太监,然后让他们将事情的经过转告给皇后,对吧?”宋清欢反问:“阿羽弟弟,我看起来很蠢吗?” 怎么可能会相信你的话! 第227章 狗咬狗! 这一声“阿羽弟弟”叫得云晏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恶心到了极点,可他根本不敢表现出来。 “我不会!” 他立马道:“我发誓,我发誓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这总行了吧?” 宋清欢挑了挑眉,黑亮亮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一直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当然不行。” 云晏羽猛地抬起了头! “你的话,我根本不信,”宋清欢定定道,“更何况你已经这么恨我了,再放你回到行宫,岂不是放虎归山了?” “你敢!” 云晏羽色厉内荏道:“我可是九皇子!父皇和母后的孩子!你敢对我动手?!宋清欢!你的心怎么这么狠!这些年来,母后待你如何?我又待你如何?你怎么能这么——” “不如何!” 宋清欢一口打断了他的质问,看向云晏羽的眼神满是仇恨:“不过是些许的施舍而已!算得了什么!” “你竟然这么想?你怎么能这么想?”云晏羽不可置信,“我为了你,连自己的嫡亲皇姐都不要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你太可怕了!” “我可怕?可怕的是你才对!” 宋清欢指着云晏羽的脸,表情狰狞地说:“你以为你将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你就没有一点儿错处了吗?我呸!你之所以疏远云初瑶,根本不是因为我,而是她云初瑶管你管得太多了,她怕你发胖,不许你日日食糖,她怕你长成纨绔,不准你斗鸡玩乐,她怕你长大后一事无成,所以,她日日教你读书,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其实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 云晏羽身心一震,本能地想要反驳:“不、不是!根本不是——” 可不知为何! 他的心里却有一道声音一遍一遍地告诉他:没错,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有温馨的。 皇姐牵着自己的手,从长乐宫一直走到了坤宁宫,太阳落到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打心底里觉得温暖。 可更多的还是争吵! 他不喜欢素食,也不想吃早膳,他想要糕点,他想要蜜饯,他想要饴糖,可皇姐总是管他,不准他吃,甚至还不厌其烦地告诉他,那些东西对身体不好,会发胖,会坏了牙齿。 他听了她的话,可心里却都是不满。 后来,宋清欢出现了。 她从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自己想吃蜜饯,她就给他吃,想吃糖果,她就给他准备,想去玩,她还愿意帮自己说谎,不想读书,她还陪着自己一起烧书本。 渐渐的。 她取代了皇姐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而皇姐也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要我说!云初瑶也是贱!” 宋清欢开口,声音里满是毒怨:“明知道你不喜欢读书,她还逼着你做甚?不如带着你玩去了,左右你长大后,会不会后悔,全都是你自己的事,她一个外人掺和个什么?她这么贱的人,活该被你怨恨!” “住口!你住口!”云晏羽怒道,“不许你这么说皇姐!” “她不贱吗?” 宋清欢步步紧逼:“你都在背地里骂她了,她还天天帮你,不贱吗?你一次次地放她鸽子,她还原谅你,不贱吗?你时不时地对她口出恶言,她还愿意跟你重归于好,不贱吗!” “闭嘴!你给我闭嘴!” 云晏羽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捶打着宋清欢的大腿,吼道:“你才贱!你才贱!你才是天底下最贱的——” 话没说完! 他就被宋清欢一脚踹到了肚子上!摔出了老远! 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他嘴唇都哆嗦了两三下,“呜哇”一声地哭了出来! “她就是贱!但你比她还贱!”宋清欢冷声道,“她都厌恶你了,你才想起她对你的好来,你才是真的贱,你比她还要贱,一个旷古烁今的小贱种!坏事都是你做的!坏话都是你说的!你还想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来?你还有脸不要!” 她一步步地走过来,声音越来越冷:“你说你对我好,不,你只对自己好,因为我带给你的好处更多,你才会理我,不然,你只会像厌恶云初瑶一样讨厌我!还有皇后!” 宋清欢吼道! “你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吗?我呸!不过是想让我当靶子!由着云初瑶记恨罢了!她要是真心对我好!会让我帮她办那么多脏手的事吗!她怎么不让太子去办!怎么不让你去办!说到底我都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可能真心待我!” “胡说!全都是胡说!” 云晏羽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后悔和仇恨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吞噬,他愤怒出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女人!不许你说皇姐!不许你说母后!” “我偏要说!”宋清欢狰狞着脸,狠狠出声,“你们这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好人!全都虚伪!全都恶心!尤其是云初瑶!” 她咬着牙,心底的嫉恨越发的汹涌、越发的澎湃,她恨声道:“要不是她!我岂会走到今天!我岂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害我好苦啊!” 云晏羽不可置信! “明明是你在害人,怎么能怪到皇姐的头上?!” “谁让她挡了我的路!她活该!”宋清欢目光冷冷,平日里,她经常挂在脸上的柔弱和温和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仇恨:“还有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竟然敢威胁我?竟然还敢向皇后告状?告啊!你现在就去告啊!”宋清欢紧紧地握着石头,神经质一般地重复道:“呵呵!你最好夜里告!皇后入梦的时候告!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哭诉一番,告诉她你死得有多惨啊!” 云晏羽拳头一紧,心中更恨,忍不住地想要开口:“你这个恶毒的——” 话没说完! 只听到“哐”的一声! 石头狠狠地砸到了云晏羽的脑门上! 鲜血四溅! 第228章 九皇子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告啊!” 宋清欢拎着云晏羽的衣领,看向云晏羽的眼神有仇恨、有讽刺,还有快意,唯独没有亲手杀人的恐惧,她狞笑着:“阿羽弟弟,不是要告状吗?快去告啊,我等着你呢!” 云晏羽的脑袋流了不少血,可不知为何,他竟没有晕,而是瞪圆眼睛,怒视着宋清欢! 眼神满是恐惧和恨意! 他像是在说: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 宋清欢的心紧了一下! 可下一秒,她又恢复了自然,报仇?他人都要死了,还怎么向她报仇?变成鬼吗?活着的时候,她都能把他玩得团团转,更别说他都死了! 亦或者是想让皇后为他报仇? 别想了! 宋清欢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冷笑,等云晏羽没气了,她就把他拖到饿狼旁边,掰开饿狼的嘴,让他在云晏羽的脑袋“咬”上一圈! 看看谁还能看出云晏羽的死因来! 这样想着,宋清欢心底的最后一丝惧意也瞬间消散了,她手持石头,对着云晏羽的脑袋又是一砸! 云晏羽疼得浑身抽搐! 竟然还没有晕?! 宋清欢不可置信! 云晏羽躺在地上,额头满是鲜血,小小的身子都不自然地抽动着,可他的眼睛却睁得老大,眼神也死死地盯着宋清欢,嘴唇颤抖了两下,气若游丝道:“宋……清欢……我不……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 宋清欢重复一声,看向云晏羽的眼神更冷了,想都不想,直接握住手中的石头,就要对着云晏羽的脑袋狠狠砸去! 云晏羽的心沉到了湖底。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这个石头再落到自己的脑袋上,自己就真的要死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 也再没有办法告诉母后,他是被谁杀死的,更没有办法回到皇姐的身边,对着皇姐真诚地说上一声抱歉。 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好弟弟。 云晏羽眼圈发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 宋清欢却没有丝毫触动,依旧想砸云晏羽的脑袋,突然,她眸子一闪,余光竟然看到了马奴腰间的匕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亏她还砸了云晏羽那么多下,自己砸累了也就算了,云晏羽还没被砸死,如今有了这个匕首,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宋清欢当即丢掉手里的石头,快步跑到马奴的身旁,颤抖着手,从马奴的腰间抽出匕首,匕首入手的瞬间,她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由衷的惊喜! “清欢郡主!” 一道难掩喜意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紧接着! 竟是一连串的马蹄声! 宋清欢悚然一惊,身体瞬间抖成了筛糠,正热正晒的天儿,她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寒潭刚爬出来一样,冒着森森的寒气。 完了。 这回她真的完了。 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让宋清欢认识到自己真的要完蛋了…… “郡主!” 来人连声问道:“郡主!你可知陛下他们在什么方向?清欢郡主!” 陛、陛下? 宋清欢混沌的脑袋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几分清明,她连忙抬起头,指向远处的山林:“南、南面!” 这人也不耽搁,连忙抬手,示意一大队的禁军跟随自己朝南追去! 剩下的三个人留守原地! 宋清欢的心底划过了一抹希望,也许、也许她能够将这三人支开…… “陛下遇刺了!” 她死死地掐着掌心,疼痛让她恢复了几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用最担忧最颤抖的声音说:“陛下他遇刺了,好多刺客,还有狼群,你们快去救驾吧,我不妨事的,我可以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陛下还需要你们!” 这三人对视了一眼。 全都没说话。 宋清欢心下一急,脸色瞬间冷了,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救驾!难道你们想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吗!还是说!本郡主命令不了你们了!” 三人又相互看了一眼,为首的突然迈起大步,朝云晏羽的方向走了去! “站住!” 宋清欢连忙跑上前,想要挡住这人的视线,却没能如愿,只能色厉内荏道:“放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臣救驾来迟!还请九皇子殿下赎罪!” 这人单膝跪地,掷地有声! 宋清欢呼吸一窒! 九皇子! 云晏羽! 他竟然没晕!她打了他那么多下!他竟然还没有晕!完了!这回真的完了!自己要死了!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僵硬着身体,慢动作一般地转过身,看向了刚刚爬起身的云晏羽,他的脸上全是血,让人几乎看不出他的五官来,可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极亮,极黑,正死死地盯着宋清欢! 唰! 宋清欢的脸色瞬间惨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前所未有的惶恐笼上心头。 她双腿发软,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像是只要云晏羽开口,那股支撑她站立的力气就会瞬间被人抽空一般! 心! 越跳越快! 心跳声震得她耳朵轰鸣! “哐当”一声响,宋清欢身子一抖,差点跌坐到地上,可抬头的瞬间,她又被莫大的惊喜瞬间包围! 云晏羽晕了! 云晏羽终于晕过去了! 意外之喜!完全出乎宋清欢意料的惊喜!有生以来!老天爷第一次站到了她这一边!这一定不是唯一一次! 也许! 云晏羽就这么死了! 也许他根本不是晕了!而是没气了! 宋清欢兴奋得心尖乱颤,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可很快,云晏羽脑袋上的砸痕和血迹又让她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处理”云晏羽的伤口! 不不不,不急,一定还有办法,宋清欢眼神一闪,片刻犹豫都没有,直接握住了匕首,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一划! 鲜血都落了一地! 她吃痛,眼底都闪过了泪花,表情却没变一下,只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去,痛声道:“不!阿羽弟弟!” “郡主!” 侍卫眼神一闪,连忙拦住宋清欢,警惕道:“九皇子殿下有臣等照顾,郡主若是累了,不妨去旁边歇息吧?” 宋清欢表情微僵! 第229章 宋清欢的谎言 同样都是聪明人,谁不明白谁的意思?哪怕侍卫只是点到为止,宋清欢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防备和怀疑! 他这是担心自己伤害云晏羽! “不、不可以!” 宋清欢用力摇头,露出流血的手腕来,她哽咽道:“阿、阿羽弟弟是为了救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他于不顾啊!” 侍卫们对视一眼,没说话。 宋清欢颤抖着声音,继续道:“那头恶狼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病,见人就咬,咬死了我的马奴,又扑倒了阿羽弟弟,阿羽弟弟为了活命,只能捡起石头,往恶狼的头上砸,不想,这狼也是个聪明的,竟然还知道躲,阿羽弟弟这才砸中了自己。” 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自责出声:“也是怪我。” 她说:“要不是我蠢,手拿着匕首,也伤不着恶狼,阿羽弟弟哪里会伤成这样?好在他运气不差,危急关头,长乐公主及时赶来,将阿羽弟弟从恶狼的口中救出,不然……” “长乐公主?” 侍卫的眼神闪了闪:“公主不在这里?” “没错,”宋清欢抹着眼泪,说,“长乐公主刚救下我们,还没来得及交代两句,只听到山里传来了尖叫声,大抵是皇上又遇上了危险,她没法子,只能、只能往回赶!” “原来如此。” 这侍卫若有所思:“陛下和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转危为安,还望郡主莫要太过担心。” 宋清欢一边流泪,一边点头,长长的睫毛都被泪水打湿了,微微下垂着,让人分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她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稍稍缓过情绪,脚步踉跄地朝着云晏羽的方向走了来,带着哭腔儿道:“阿羽弟弟……” “郡主,御医马上就到,”侍卫再一次拦下她,恭敬出声,“还请郡主在一旁歇息片刻!” 宋清欢表情一僵! 拦我? 又要拦我? 是!她是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云晏羽一旦醒来!自己的解释将无人相信!再比如云初瑶一旦赶来!自己的话将会被人怀疑! 可那又怎样! 这已经是自己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解释了! 万一云初瑶死在外面了呢? 万一云晏羽没被救活呢? 万一皇后就信了自己的话呢? 宋清欢心里不住地祈祷着,祈祷着事情朝着自己所期待的方向发展,祈祷着这些能证明自己杀人的人早死早超生! 可现在云晏羽还没醒呢、云初瑶还没回来呢、自己还没见着皇后呢,眼前这个侍卫,区区的一个侍卫,竟然就已经对自己产生怀疑了! 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信我! 宋清欢心中嘶吼着!咆哮着!恨不能拎着侍卫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质问他! 可她不敢! 她只能假装看不出侍卫的怀疑,神色担忧地守在云晏羽的不远处,看着云晏羽苍白的脸,听着云晏羽微弱的呼吸,一丝丝毒怨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 她必须解决掉云晏羽! 越快越好! 不然,他一旦醒来,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来自皇后的报复! 宋清欢眼神幽暗! 另一边,云初瑶一剑捅死恶狼,救下云晏羽后,她便骑着马,同云晏礼一齐朝晋帝等人所在的方向赶去! 未想! 她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了满地的死人和狼尸,父皇的影子都没瞧见! “刀痕!” 云晏礼指着斜前方的高山,立即道:“他们应该是往山上跑了!” 两人对视一眼! 十分默契地“驾”了一声,朝前追去! 鹿山很大、很深、也很高,尤其是他们打猎时,已经行到了鹿山的最深处,再往上走,山都越来越陡,马走在上面,十分危险,云初瑶两人只能像前面的人一样,选择弃马,徒步前行! 好在他们的速度够快! 没走多远,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两人都不敢耽搁,加快脚步,朝前跑了去,赶到时,正看到晋帝等人浴血奋战的身影,只一眼,云初瑶的心就“咯噔”了声:“刺客变多了!” 先前只有三十多人! 现在都有四十来个了! 要知道,他们先前已经砍死十几个刺客了啊! “父皇小心!” 眼看着一个刺客手握长刀,直奔晋帝砍了去,云初瑶的呼吸都窒了一下,立即喊道:“小心身后!” “噗嗤!” 季景珩耳朵最尖,一听到云初瑶的声音,他眼神微厉,头都没回,直接举剑,硬是将刺客捅成了对穿! 云初瑶心下一松! 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季景珩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用处,脑子如何,姑且不谈,他的身手是足够用了! 她也不耽搁,直冲上前! 别看云晏礼和云初瑶只有两个人,其实两人都是以一敌几的好手,一旦参与其中,战局瞬间改变! 晋帝几人也不再像先前一般吃力! “小九死了吗!” 六皇子的脸颊都挂了彩,嘴上还不忘问着:“那小子看着短命,但也不至于短到这种程度吧?他没死对不对?” 云初瑶没好气地说:“没有!小心脚下!” “靠!” 六皇子低骂一声:“又来偷袭这一套,他娘的,你有完没完啊!长乐,你保护父皇去,这帮人都是奔着父皇来的,不是要捅父皇的胸口,就是要捅父皇的小腹,可看好了!” 云初瑶眸子一闪! 前世的刺客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奔着父皇的命去的,但也没准备让父皇好过,对着父皇的右胸一个劲儿地捅,为的不过是让越姬美救英雄罢了,可这一次,贤王的武婢想救驾,但是被七皇兄先下手为强了,他们只能继续截杀父皇,寻找机会,好让武婢再次救人? 云初瑶想不通,眉头都拧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三两下的功夫,就将自己的对手捅个对穿! 一路杀到了最前方! 陡峭的山崖旁,晋帝和李公公几人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着他们越发危险,云初瑶哪还敢耽搁? 当即飞身而上! 第230章 坠崖! 晋帝自打看到了云初瑶,表情就没好看过,前前后后都对着云初瑶喊了好几声,想让她尽快离开,可这小丫头人不大,性子比驴还倔,无论他怎么喊,她都装作没听见! 确实没听见的云初瑶:“???” 不过她就算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不得不说,晋帝还是了解她的! “长乐!快走!” 晋帝厉声道! 莫说云初瑶不想走了,就算她现在想走,怕也走不掉了,三五个蒙面刺客直奔云初瑶的方向杀了过来,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好在云初瑶丝毫不惧!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倒也是游刃有余! 只不过她打斗的时候,目光还是不敢从晋帝的身上挪开丝毫,尤其是发现有一个武功明显高于其他人的刺客,正趁人不注意,移到了晋帝的身后,云初瑶的警铃瞬间拉响了! “有人偷袭!” 她一声落下,晋帝表情怔愣,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云初瑶心下一急,再顾不得身旁的几个杀手,飞身上前! 几个杀手看出破绽,对视一眼,攻击越发迅猛! “瑶瑶小心!” “长乐!” 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云初瑶心道不妙! 连忙闪身! 但还是晚了一步,长刀自她身后砍来,饶是她躲了一下,也还是砍中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溢了出来! 她踉跄一下! “小心!” 有人大声喊道:“下面有悬崖!” 云初瑶连忙站稳身形,慌乱间,不禁地往下看了一眼,只觉悬崖之下深不见底,若是掉了下去,十有八九是要没命的,她心下一凛,本能地想要离开! 但刺客的速度更快! 眼看着云初瑶被他伤了一下,身手不如先前利落,他只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哪里还会看着云初瑶顺利脱身?当即欺身而上,朝云初瑶的方向斩了过来! 云初瑶赶忙躲闪! 她肩膀挨了一刀,流了不少血,虽说是没伤着骨头,也谈不上多严重,但到底还是疼得很的,挥剑的速度也不如先前,对付这么一个刺客,倒也不算吃力,要是再来一个,她只怕她小命不保! 如此! 她只想尽快解决掉自己的对手! 云初瑶眼神微闪,心生一计,突然朝刺客的斜后方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了一抹惊喜,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般! 这刺客心中一凛,本能地朝后看去! “噗嗤!” 长剑插入刺客心口的声音! 云初瑶唇角微勾,刚要抽出长剑,未想,竟听到身后传来破空一响,她脸色一变,直接放下了拔剑的念头,连忙闪身,躲开了来人的攻击! 竟然是先前偷袭晋帝的蒙面人! 云初瑶的心狠狠一沉! 她天赋不差,武功也高,对自己的身手一向自信,可她只是自信,并非盲目自大,当然知道眼前人的本事,偏偏自己受了伤、还没了武器,赤手空拳地跟人家打,胜算太低! 果然! 这人刚对着云初瑶挥出一剑,云初瑶就不得不矮下身子,躲开对方迅猛的攻击! 突然!脚下传来“咔嚓”一响,她的心都凉了半截儿,自己要是动了,刺客还在前头虎视眈眈,要是不动—— 又一声尖叫响起! 云初瑶再次闪身,脚底下却打了个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朝山下摔去! “不!” “长乐!!!” “云初瑶!!!” 几人目瞪欲裂,嘶吼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疾行而来!对着悬崖旁的刺客狠狠一踹!硬是将这人踹吐了血!他自己才飞身而下! 众人大惊失色! “老七!父皇!老七跳下去了!” “七皇子!” “殿下!” 刺客们对视一眼,眼神都变换了一下,突然扬声喊道:“撤!快撤!” 一声令下! 刺客立即撤离! 晋帝等人却杀红了眼,哪会放任他们离开,手握长剑,直接冲了过去! 打杀声越来越响! 山崖下! 云初瑶如折翼之鸟一般从高空直直坠下,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她脸颊生疼,可她不敢乱动,只能集中起自己的注意力,等待时机! 终于! 她看到了一棵歪脖子树! 云初瑶心中一喜,想都不想,一把握住了树干!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 云初瑶的空中短暂地停滞了一瞬,又直直地跌落下去,这一回,她本就受过伤的肩膀彻底使不出力气了! 坏了! 她脸色发白,忍不住地想:吾命休矣! 突然! 她头上一凉!脖子一痛!不知是谁竟一把拎住了她的后领!疼痛和窒息通通涌了上来!云初瑶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人也生猛! 他一手拎着云初瑶,一手握着长剑,任由剑尖从山体划过,留下深深的痕迹,足够的阻力让他有精力观察起了周围,终于,他看到了一块巨石! 巨石旁! 似乎还是个山洞! 他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一咬牙,一把将云初瑶拎到自己的怀里,自己则后背朝地,直直地朝山洞坠了去! 眼看着自己将要落地! 他猛地抬手,将长剑插进了山壁里! 又阻了个力! “扑通”一声! 两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云初瑶还好,有人在她身下给她垫底,哪怕是从高空坠落,也只是让她心口一痛、脑袋一懵,呆了半晌后,也咬着牙,从这人的怀抱里爬了出来。 云晏礼就惨了。 他整个人都晕得不能再晕,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七皇兄?!” 云初瑶刚直起了身,看向了云晏礼的脸,她就心跳一乱,瞳孔一缩,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七皇兄身手不凡,没道理被人逼下悬崖,更没道理是跟自己一前一后地坠崖啊! 云初瑶又急又忧,忍着痛爬上前,扶起了云晏礼的身子,将云晏礼从上到下都检查了一通,确定他摔得不算太重,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还好七皇兄有点聪明,知道自己这样的血肉之躯,不能直接摔到地上,不然,他十有八九是会被摔傻的。 云初瑶心说。 第231章 瑶瑶,我有点晕 云晏礼伤得不重,云初瑶这才有精力检查自己的伤势,首先是脱臼的胳膊,她一咬牙,一施力,“咔嚓”一声,将它安了回去。 而后是刀伤。 刺客砍她的这一刀,谈不上多重,但也绝对不轻,再加上云初瑶坠崖的时候,还用上了这条胳膊,这就导致她的肩膀血流不止,几乎将衣裳都浸湿了。 好在她有金疮药。 锦梅是个心细的,知道云初瑶常年练武,担心云初瑶一个没注意,再将她自己伤了去,这才将金疮药放到了云初瑶的腰间,云初瑶要是真受伤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 不止金疮药,云初瑶的荷包里还有锦梅准备的肉干、果脯和饴糖。 只是数量少了些。 也不太顶饿。 零嘴儿而已。 云初瑶看了一眼,这才将自己荷包里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一一放到了地上,又解开自己腰间的细带,露出鲜血淋漓的肩膀,咬着牙、忍着痛,将伤口旁的血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然后洒上了的金疮药。 只一点! 她就疼得牙齿打颤,浑身哆嗦! 额头满是虚汗! “唔……” 一道微弱的呻吟声从不远处响起,云初瑶却没有听见,脸色依旧苍白难看,直到这人慢吞吞地爬起身,唤了一声“瑶瑶”,云初瑶才一个激灵,从剧痛之中回过了神来! “转过去!” 她厉声道! 云晏礼应该是吓了一跳,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都闪过了一抹茫然,似乎是不明白云初瑶为什么让他转过身一般,不过他很听话,云初瑶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不听,连忙别过头。 云初瑶心下一松。 可心底还是有些尴尬。 毕竟她也不太清楚自己跟云晏礼是不是亲兄妹,孤男寡女,共处山洞,自己还露了个肩膀,属实是恼人了些,不过云初瑶在这方面也是心大,短暂的羞恼之后,她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你流血了。” 身后的云晏礼开口说道。 云初瑶:“……” 我当然知道自己流血了! 不用你提醒! 只不过云晏礼也是出于好心,云初瑶再羞恼也不至于真生他的气,顿了一下,才解释说:“皮外伤。” “我可以帮你上药吗?” 云晏礼问她:“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 云初瑶:“!!!” 她以为云晏礼还在看她,也是吓了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正看到云晏礼高大的背影和圆圆的后脑勺,她长舒了一口气,说:“不必。”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道:“只是些皮外伤,不妨事,倒是七皇兄你伤得不轻。” 云晏礼没有说话。 云初瑶有些疑惑,忍不住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他晃了晃脑袋,又掐了掐太阳穴的模样。 “……七皇兄?” “唔,”云晏礼的声音有些闷,听着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清楚,“瑶瑶,我有点晕,好像要睡着了。” 云初瑶:“……” 你晕就对了! 你摔得这么狠,你不晕谁晕?再说了,你才晕这么一下,人就醒了,脑袋要是不疼,那才是见了鬼了。 “要不你睡一觉?” 云初瑶试探着问他。 “不要,”云晏礼摇摇头,小声说,“我不要睡觉,我要保护瑶瑶。” 云初瑶嘴角微抽。 你说话都说不清楚了,还保护什么瑶瑶?快点晕吧,瑶瑶不需要你保护。 她又觉好笑、又觉无奈、又觉心疼,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精力去考虑太多,趁着云晏礼迷糊着的空档,快速地给自己上了药,疼得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这才堪堪停手。 等她系好了衣裳,云晏礼也渐渐恢复了几分神志,只不过他的脸色还和云初瑶差不多,看着都不太好看。 “七皇兄,你哪里疼?” 云初瑶担忧道。 “不疼,”云晏礼答,“只是头有些晕,缓缓就好了。” 云初瑶见他回答得有条有理,声音也足够清晰,这才松了一口气,有精力问他:“你怎么也坠崖了?可是刺客身手不凡,将你逼下来了?” 说着,她又觉不对。 云晏礼身手如何,她心里清楚,刺客水平怎样,她也不是不知道,哪怕是刺客人数众多,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云晏礼逼下悬崖吧? 难不成—— “七皇兄?” 云初瑶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抹狐疑:“你为什么坠崖?你怎么不说话?” 云晏礼眼神闪烁了一下。 一个令人不可置信、甚至是匪夷所思的念头从云初瑶的心底升了起来,她近乎惊骇地开口:“你不会、你不会是自己跳下来的吧?!” 这话脱口而出后!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像是被闷雷劈中了! 自己跳下来? 他怎么能是自己跳下来的? 他不怕死吗! 不,不不不,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她的七皇兄一定不会这么傻的,她的七皇兄一定不会主动跳崖——个屁! 云初瑶看着云晏礼难掩心虚的小表情,只觉得一股愤怒直冲脑门,激得她脸颊充血,几乎吼出了声:“七皇兄!你是不是疯了?!” 这悬崖深不见底,寻常人见了,只会心生退意,他倒好,竟然自己跳下来了,他怎么想的,他图什么! 云初瑶又急又气! 她是看中她的七皇兄,也确实愿意对七皇兄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七皇兄遇到了危险,她一定竭尽全力地救他,但她再想救人,也不会为了七皇兄跳崖,准确地说,她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跳崖,偏偏七皇兄他—— “没有。” 云晏礼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只是担心你,想下来看看你。” 云初瑶:“?” 看看我? 怎么?你看完我了,还能直接上去不成? “七皇兄,你对我好,我心里清楚,但是你不能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吧?悬崖这么高、这么危险,哪怕你功夫再好,也没有办法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更何况你还想救我,”云初瑶顿了顿,这才苦口婆心地说,“下次不要这么做了,好不好?” 半晌,无人应答。 云初瑶:“???” 第232章 下山 “七皇兄?”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问:“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为什么不回答!” 云晏礼低着头,薄唇都抿得紧紧的,看着没有多少血色,他闷声说:“瑶瑶,你受伤了,要是没人救你,你会死的,我不希望你死,也不想骗你,再有下次,我还是会跳下来。” 云初瑶呼吸一窒! 要说她一点儿都不感动,那是假的,没有人会在这样真挚真诚的感情前,还能做到铁石心肠,云初瑶也一样,只是她更担心七皇兄的安危。 哪怕是为了救人,他也不应该让自己身处险境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跟云晏礼讲不通道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看来我以后还是要警醒着些,不要遇见危险,不然,岂不是连累了你?” 云晏礼似乎听出了云初瑶的阴阳怪气,眨了眨眼睛,又不说话了。 只是肚子发出“咕噜”一声。 云初瑶抬眼看他:“饿了吗?” 饿了也正常。 他们清晨出宫,赶到了鹿山,也用了不少时间,期间,又是骑马,又是射箭,也耗体力,眼看着都下午了,七皇兄觉得饿了,倒也正常。 好在云初瑶这里还有些肉干。 “喏。” 云初瑶将肉干一分为二,一份递给了云晏礼,一份留给了自己,说:“七皇兄,你先吃两口,垫垫胃,等咱们有了力气,再想办法下山。” 云晏礼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半晌,他避开云初瑶的手,从石头上捡起了一颗蜜饯,放到了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蜜饯好吃。” “不顶饿。” “我不饿,”他说,“你吃肉干。” 云初瑶长睫一颤。 也不说话了。 他们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是很乐观,首先,两人的身上都有伤,又卡在半山腰的山洞里,想要安全下山,很难,想要在天黑之前下山,并且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地,更是难上加难。 这肉干还是留着吧。 云初瑶含了块儿饴糖,默默地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晏礼的脑袋不晕了,人也有了点儿力气,他这才起身,朝山洞外看去,见山势陡峭、石壁如削,也皱紧了眉头。 可他不敢耽搁。 眼下两人刚刚坠崖,身上有伤,但也有力气,要是再耽搁下去,人乏了累了倒是好说,主要是不经饿,休息一晚,明天再下山,怕是更不容易了。 他们只能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尽快地往山下赶。 山路险峻。 饶是云初瑶有轻功在身,也是忍不住的打滑儿,几次都没站稳,好在她和云晏礼离得很近,两人相互扶持着,倒也能排除万难,一步步地下了山。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 云初瑶受伤的肩膀已经疼到麻木,手指也磨得伤痕累累,两双腿像断了一样的疼,要不是她眼神够好,一眼就看到了脚下弯曲山路和潺潺流水,怕也没有勇气撑下去了! “再坚持坚持,”云初瑶听到自己哑声说着,“马上就要安全了。” “瑶瑶。” 云晏礼眼神担忧地看着她。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想要对云晏礼挤出一抹微笑,可她太累了,尝试了两下,也没笑出来,她也放弃了,咬紧牙关,又朝山下迈了一大步! 终于! 安全落地! 双脚踩到土地上的瞬间,云初瑶只觉得悬在高处的心终于放下,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也随之抽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她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说什么都爬不起来了。 “瑶瑶!” 云晏礼心下一惊,连忙跑过来,扶着云初瑶的肩膀道:“瑶瑶!你怎么了?!” “我没事,”云初瑶白着脸色,声音有些颤,但还是解释道,“歇、歇会儿,让我稍稍歇一会儿……” 云晏礼更觉担忧。 但也毫无办法。 陌生的环境,漆黑的夜晚,四处都是鸟叫和蝉鸣,云初瑶躺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滩烂泥,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睁着眼睛,静静地望着头顶上的星空。 大抵是过了一刻钟。 云初瑶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哑声道:“皇兄,我们走吧。” “我背你。” 云晏礼连忙道:“我还有力气,背得动你。” 云初瑶摇头。 “真的!”云晏礼有些急,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满是认真,他快速道,“你这么矮、这么瘦,我一只手都拎得动你,更别说背你了,肯定不费力!” 云初瑶:“……” 她是真的累了,想白他一眼,又怕浪费自己的力气,只深吸了一口气,道:“这荒山野岭的,未必安全,你要是背我的时候,遇见了危险,又该怎么办?还能及时躲避吗?” 云晏礼张了张嘴。 云初瑶却没给他反驳自己的机会,拄着一根破木棍,就这么朝前走了去。 云晏礼只能跟上。 因着两人都受了伤,又都乏累极了,走路时,脚步也慢,影子都被拉得老长,可饶是如此,两人也是耳聪目明的,几乎在听到远处传来响动声的瞬间,云初瑶和云晏礼都停下了脚步! “格老子的!轻点!轻一点!你小子是想要了老子的命是吧?滚滚滚!滚远了!小王!你过来!你帮老子上药!” “来、来了!” 名叫小王的青年“哒哒哒”地跑上了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先前说话的人笑骂了一声,道:“少废话,赶紧上药!” 不远处,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抹亮光,云晏礼鼻子很尖,离得老远,他都闻到了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朝前走去。 云初瑶心下一急! 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呢,哪能轻易靠近! 她连忙伸手,一把拉住了云晏礼的手腕,将人拦住,而后她眼神认真地看着云晏礼,坚定地摇了摇头。 云晏礼抿了下唇,但还是听了云初瑶的话,停下了脚步。 两人继续听声儿。 第233章 何为凌迟?招还是不招? “小王,你也轻点,上药归上药,使那么大的劲儿干啥?诶诶诶!疼!太疼了!他娘的!死小子只知道往老子的身上砍!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会要了他的脑袋!” “头儿,我没使劲儿,” 小王小声说:“明明是您的伤口太深了。” “可不!”另一人也咒骂了声,道,“这帮人杀红了眼,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单想着报仇了,瞧,我的后背都被人砍了一刀,骨头都露出来了!” “头儿,你说皇帝老儿是不是疯了?想报仇也就算了,他还命人搜查起了鹿山,这可是鹿山啊,这么大,他怕是要猴年马月才能搜完吧?” “不搜,他能怎么办?”这头儿啧了一声,才出声道,“姑娘儿子都掉下山崖了,他不好好搜搜,怕是连他孩子的尸身都找不见,堂堂皇室,死无全尸,啧啧,可怜啊。” “难怪他这么疯。” 这人有些唏嘘地说:“小儿子重伤昏迷了,小女儿坠崖了,七儿子又跟着跳下去了,这搁谁谁不疯,娘的,说好的只杀侍卫,不对皇子他们下死手呢,这回好了,死了这么多人,咱几人都得吃挂落。” “咱要是还有机会吃挂落,那还好呢,就怕咱挂落都吃不上了,呵呵。” 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们又忍不住地叹起了气。 云初瑶和云晏礼正侧耳听着,越听,脸色越沉,越听,眉头越紧! 果然! 这几个都不是朝廷的人! 好在他们足够冷静,不曾冲动,不然他们刚一现身,岂不是就被对方发现了?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们也讨不到好。 毕竟对方人多。 足足四个! 云初瑶拧着眉头,面露沉思,这荒郊野岭的,好不容易遇见四个人,还是四个刺客,她也不愿意放过他们,只不过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好,又饿又累,还受了伤,万一她现身了,却没打赢,反被对方抓了去,又如何是好? “等我。” 云晏礼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缓慢地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解决他们。” 云初瑶连忙拉住他,眼神坚定道:“我也去。” 云晏礼皱眉。 不过他也知道云初瑶的性子,执拗、倔强,只要是她决定好了的事,那就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哪怕云晏礼心里担忧,也没有办法劝动她。 只能听她吩咐。 两人想要解决刺客,绝对不是因为所谓的复仇,而是有话想要问他们,如此,留活口也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好在他们足够默契。 只对视了一眼,他们就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头儿”必须留下! 这样想着,两人也不会耽搁,屏着息、缓着步,缓缓地逼近了四个刺客! 终于! 云晏礼一拳挥出! 云初瑶也趁此机会,飞身上前,一把抽出刺客腰间的长剑,对着刺客的心口直扎过去,还不等对方反应,又猛地抬脚,一脚踹中了另一个刺客的下体,将人踹得无法起身! 短短一个呼吸,云初瑶竟解决了两个刺客! 云晏礼也不遑多让! “啊!” 头儿狠狠地摔到地上,摔得眼冒金星,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咬紧着牙,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瓷瓶,想要往嘴里倒药! 云初瑶眼神一厉,立即道:“拦住他!他想要服毒自尽!” 只一脚! 云晏礼就将瓷瓶儿踢出了老远! 头儿目瞪欲裂! “你!你们!” “死了,”云晏礼看了眼自己脚下的刺客,又指了指那个被云初瑶踢中下体的小年轻,问,“他呢?” “先留着,”云初瑶说,“堵住他的嘴,等会再问他。” 云晏礼点头。 不一会儿,四个刺客就被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两个像死猪一样被云晏礼捆到了地上,只瞪着一双眼睛,眼神仇恨地盯着云初瑶,像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云初瑶也不恼。 甚至于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只缓缓出声:“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有幸见到了诏狱的李大人,从他那儿取了不少的经,料想着,也是能撬开他们的嘴的。” “要是撬不开呢?” 云晏礼很配合地问着她。 “撬不开,也只能换一个法子了,”云初瑶想了想,“凌迟不行,那就剥皮,剥皮不行,那就水刑,水刑不行,那就笑刑……慌什么?总有一个法子是适合他们的。” 她这话落下,两个刺客的表情同时变了,愤怒之中,已然多了几分的惊恐! 云初瑶垂着眸子,略显冷淡的视线从刺客苍白的脸上缓缓扫过,唇一勾,笑说:“皇兄,你可知何为凌迟?” “片肉?” 云晏礼看她:“对吗?” “皇兄果然博学,”云初瑶笑了,“不过我们的时间很充裕,想来是可以比上一场的,这样吧,你切这个头儿,我切这个小王,我们谁切的肉片更多、更薄,就算谁赢,如何啊?” 这话一出! 头儿和小王都抖成了筛糠! 尤其是小王,他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已经泛起了青,双腿都微微抽搐,尿骚味儿竟迅速地蔓延开来! 云初瑶:“……” 她不动声色地朝旁边避了一下。 “好!” 云晏礼立即道:“比试一场又何妨!” “皇兄痛快!”云初瑶赞道,“那我们也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开——” “唔!唔唔!唔唔唔!” 一道难掩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胆子最小、也最怯懦的小王,他一边流泪,一边发出“呜咽”的声响,似乎想对着云初瑶说些什么。 鱼儿。 上钩了。 云初瑶唇角微翘,声音却格外冷淡:“你嚷嚷个什么?这么迫不及待了?” “唔!唔唔!” 小王拼命摇头。 云初瑶依旧不明所以:“那你是?” “闭嘴!你敢!” 一旁的头儿并没有被捂嘴,眼下都气愤到了极点,赤红着双眼,愤怒道:“小王!你给老子闭嘴!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废物!竟然敢背叛老大!老子弄不死——” 话没说完! 云初瑶就猛地踹了他一脚! 正中心口! 他喷出了血! 第234章 此地不宜久留! “你是想招供了?” 云初瑶似乎有些惊讶,忍不住地问他。 小王忙不迭地点头。 云初瑶看了云晏礼一眼,眼里划过一抹遗憾,摊摊手,有些无奈地说:“皇兄,他要招了,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再跟你比试了。” “怎么会?”云晏礼眼神疑惑地看着她,说,“这个头儿不是有两只脚、两条腿吗?正好,你一只,我一只,看谁切的肉片更多,不也一样?” “一样!当真是一样!” 云初瑶惊喜道:“皇兄果然聪明!” 云晏礼脸颊微烫。 也是微笑。 这一边,两人正岁月静好,另一边,头儿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一看就知道他是怕得很了,可他嘴硬,还是骂骂咧咧道:“你敢!小兔崽子!你动老子一个试试!老子弄不死——” “扑通!” 又是狠狠一踹! 他再次喷血! 云初瑶这才走上前,拽出小王口中的碎布,等他能发出声音了,她才问:“说说吧,你们的首领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晋帝?其他人又都躲到了什么地方?要是说得好了,我保证能让你少遭一些罪。” “不、不知道。” 小王颤抖着嘴唇说。 云初瑶眸色微冷,有些淡漠的眼神落到了小王的脸上。 一瞬间,小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连声道:“回长乐公主的话,不是草民不说,实在是草民什么都不知道啊,首领他总是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的长相,自然也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刺杀晋帝,更不是草民这样的身份能够知晓的了。” 说着,他又怕云初瑶恼了自己,连忙说:“不过其他人的藏身之所,草民倒是有些眉目!” 云初瑶挑眉。 “鹿山!他、他们也都在鹿山呢,至于他们具体躲在了哪里,草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在附近!” 小王吐豆子一样地说道:“当初说好了,无论刺杀成功与否,我们都要在这里汇合,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晋帝竟然会派人到崖下搜查,没法子,只能就这么躲着了。” “哦?” 云初瑶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们对鹿山很熟悉呢?” 小王身形微僵,脸色更白了,只能颤抖着声音说:“还、还好,我们之前在这里训练过两次,不,三次。” “那你们有多少人呢?” “六、六七个?”小王迟疑了一下,才说,“其他小队应该还剩下六七个人,我们小队只剩下四个了。” 云初瑶脸一冷。 云晏礼二话不说,对着小王的小腿就是一剑,只听到“噗嗤”一声,鲜血喷了云晏礼一脸,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将长剑抽了出来,寒声道:“凭你也敢耍花招?” “没!没有啊!” 小王吃痛,连忙抱住自己的小腿,涕泪横流道:“我没耍花招!我发誓!我真没耍花招啊!饶命!饶命!” 一旁的头儿冷笑了声。 云初瑶猛地抬眼,看向他的眼神中,杀意难掩,她寒声开口:“皇兄,他这么爱笑,想来我们在他的身上比试一场,他也能笑得出来。” “那就试试?” 云晏礼微微勾唇。 两人同时朝头儿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头儿心下一慌,脸色更白了,忍不住地往后挪,一边挪,一边道:“小、小王没有说谎,他确实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但我知道啊!” 最后的这一声,他几乎带了颤抖的哭腔儿! 小王:“???” 他有些震惊地看向头儿。 头儿强迫自己挤出了一抹笑,艰涩出声:“两位殿下,你、你们别冲动,先别过来,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们能给我个痛快,真的,正如小王说的那样,我们的确是在鹿山训过练,不过每次训练也只有几十个人,顺序还都是打乱的,除了几个首领,应该没人知道我们的具体人数。” 说着,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我记性好,凡是见过的人,全都不会忘,所以、所以大致能猜出具体的人数来。” 云初瑶眸色深深:“说说看。” “六百。” 头儿深吸一口气,道:“最少六百!最多一千!” 云初瑶心神微震! 竟然有这么多人! 贤王这是在鹿山里屯兵吗?鹿山都有这么多的兵马,那其他地方呢?他手底下的兵会少吗?难怪他前世拥兵自立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追随他,合着那些追随他的人早就是他的人了! 云初瑶的心都沉了沉,半晌,才问:“除了鹿山,你们还去过什么地方?” “城、城里。” 头儿犹豫道:“我们哥几个都住在城里,平时也是有活计的,只有训练和出任务的时候,才会出城。” 果然。 鹿城果然藏了不少的秘密。 云初瑶眼神更冷:“最后一个问题。” “您说您说!” “你们都认识我。” 虽是问话,她却用了肯定的语气,看向头儿和小王的眼神也冷静克制,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也猜不出她的想法来。 头儿的身形都紧绷了一下,咬了咬牙,才说:“是!我们都看过您的画像!” 云初瑶表情未变。 云晏礼的眼神却冷了下来。 “不怪我们啊!”小王生怕头儿激怒了他们,再连累了自己,连忙说,“老大让我们看的画像,告诉我们,这几个人,只能伤,不能杀,所以、所以——” 云初瑶还有什么不懂的?淡色的眸子里都划过了一抹冷笑,她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云晏礼立即上前,将这两个刺客全都解决掉了! 鲜血喷到了他们的衣裳上。 无人在意。 “瑶瑶,”云晏礼眸色微冷,声音也有些沉,话到了嘴边儿,却仅仅说了一句,“此地不宜久留。” “走。” 云初瑶立马道! 这里何止是不宜久留,还不能相信任何人呢,要知道她一开始想的是,只要遇见了寻找自己的侍卫,她就立马现身,让他们将她送回行宫去。 可现在? 呵呵。 这些侍卫是谁的人都未可知呢! 第235章 小夫妻真恩爱啊! 万一自己走了霉运,真遇到了贤王的人,又该如何?他们当真不会对自己动手吗?哪怕不会,云初瑶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危全都寄托到敌人的身上! 再者。 云初瑶也想趁此机会,进一趟鹿城,摸一摸鹿城的底儿。 她眸色微暗。 两人顺着山路,一步步地朝鹿山之外走去,一开始的时候,云初瑶拄着根木棍,倒还能走得动,可时间长了,她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只能由云晏礼背她。 毕竟她也没想过要累死自己。 好在云晏礼力气大,耐力也足,哪怕背了个云初瑶,他也不觉费力,连呼吸都是稳的,云初瑶松了一口气。 可她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哪怕是趴在云晏礼的后背上,她也会观察四周。 突然! 云初瑶眼睛一亮! “皇兄!快看!”她指着不远处,有些激动地说,“村庄!是村庄!” 他们终于有地方落脚儿了! 云晏礼也是欣喜,脚步都快了不少,直奔村落所在的方向行了去! 这村子也不大,从村头到村尾也没有三十户,家家户户都安静极了,连鸟叫声都听得清楚,直到云晏礼进了村,平静才被人彻底打破,村口的狗最先反应过来,狂吠了几声,紧接着,其他狗也跟着叫了! “汪!” “汪汪!汪汪汪!” “呜哇——” 小儿也哭闹了起来! 寂静的小山村瞬间活了! 云初瑶趴在云晏礼的背上,听到这些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连忙下了地,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皇兄,这些狗是因为我们才叫的吗?” 真是罪过罪过。 不知会吵醒了多少人呢! “谁啊!” 有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大半夜的,哪个要来我家?瞧把我儿子吓成什么——咦?唉呀呀!你俩谁啊?也不是我们村的啊!你来我家干啥!” “大爷,我们是外地人,途经贵宝地,想在贵府借住一宿,您看成吗?” “借宿?” 这人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们一家十三口都没地儿睡呢,你们来了,咋住?睡地上啊?不行不行,这样吧,你再往村里走走,问问别家?” 云初瑶只得点头:“多谢大爷提点。” “你、你等会!” 眼看着云初瑶懂礼,还不废话,他忍不住道:“你俩要是实在没地方落脚儿,还是往村里走走吧,村尾最后一家,应该能让你们休息一晚。” 云初瑶连忙道谢。 等云初瑶走远了,这人才挠挠脑袋,小声嘀咕:“小姑娘长得挺俊,眼神是真差,我才二十出头,咋还能叫我大爷呢?啧啧啧,多好的姑娘,可惜了了……” 耳聪目明的云初瑶:“……” 二十出头? 这是认真的吗? 这大哥长得也忒赶了些! 她脸颊一红,心里也觉尴尬,连忙加快脚步,朝前走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尾,看着面前的矮房子,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这才敲了敲门。 “咚咚。” 她扬声问:“有人吗?” 屋里安安静静。 云初瑶顿了顿,又抬起手,敲了一下。 屋里没人应声。 “没人吗?” 云晏礼皱了下眉头:“我来。” 云初瑶点点头,朝后退了一步,让云晏礼走上前,但她看了看矮小的木门,又看了看云晏礼高大的身体,顿了顿,还是提醒他一句:“轻一点,莫要把门敲坏了。” 云晏礼:“……” 他乖乖点头,这才敲着门,问:“屋里有人吗?” 无人回应! 云初瑶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刚刚遇见的大爷、不对,刚刚遇见的大哥不说了吗,村尾的房子应该能让咱们留宿,料想着,这屋里也是有人住的,但现在无论咱们怎么敲,里面都没个动静,你说,里面的人会不会是……” 两人对视一眼。 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屋里的人别是出事了! 这样想着,云晏礼也没了顾忌,先朝后退了两步,这才飞身上前,想要一脚踹开房门,看看里面的情况! 未想! 这千钧一发之际,屋后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云初瑶心下一凛! 连忙朝后看了去! 刚好看到一个老人正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老人七八十岁模样,满头白发,一脸皱纹,拄了根拐杖,走路都慢吞吞的,每走一步,她都会幽幽叹息。 这样漆黑的夜晚,这样安静的村庄,这样苍老的老婆婆,饶是云初瑶这样无惧鬼神的人,心跳得都像打雷了一样,不禁色厉内荏地说道:“谁!” “乖乖呦!” 老婆婆呆呆道:“好俊的姑娘呦!” 云初瑶愣了一下。 “姑娘,你是村长家的大丫,还是王麻子家的王小麻子啊?不,不对,他们哪能生出你这么俊的姑娘啊,”老婆婆哆里哆嗦地走上前,细细地打量着云初瑶的脸,一边感叹,一边问她,“孩子,你是外村的吧?” 云初瑶点头,有些迟疑地问:“婆婆,你是这间房子的主人吧?” “好,好啊。” 老婆婆满意地点着头:“外村好啊,外村的姑娘嫁得好,将来嫁个俊后生,生一屋子的男娃娃、一屋子的女娃娃,这才叫美满呢!咦?” 她张了张嘴,呆呆道:“刚才怎么没发现你身后还有个人呢?哎呀呀,老婆子我啊,才看着他,这长了这么高的大个子,真是吓死个人嘞!” 云初瑶嘴角一抽。 只听到老婆婆继续道:“不过他模样也俊,算个俊后生,姑娘啊,婆婆问你一句,这后生是你的——” “兄长。” “——相公啊!” 老太太一听,喜笑颜开:“好啊好啊!俊姑娘配个俊后生,生一屋子的俊娃娃!” 云初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解释:“婆婆,您误会了,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他是我七哥,亲七哥!” “啊!” 老太太笑眯眯道:“好孩子,婆婆听清了,他是你相公,对吧?” 云初瑶:“?” “亲相公!” 云初瑶:“??” “小夫妻感情真好,”老太太啧啧称奇,连声说,“比我家的老头子体贴多了!” 云初瑶:“???” 鸡同鸭讲? 第236章 我们是兄妹!不是夫妻! 老婆婆也是有本事,三两句话的功夫儿,直接把云初瑶绕蒙了,好在她也不傻,听了这么久,哪会不知道老婆婆的耳朵有问题?只能尬笑出声。 也不知老婆婆是喜欢说话,还是喜欢云初瑶,总之,她是跟云初瑶唠上了,哪怕是鸡同鸭讲,也能聊得火热。 还是云晏礼看到云初瑶的肩膀流血了,脸色也有些白了,这才忍不住地走上前,比划道:“婆婆,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晚,可以吗?” “住这儿啊?” 老婆婆连连点头:“住吧住吧,老婆子我啊,最喜欢热闹了,你们想住多久住多久,反正西屋空着也是空着,走走走,进屋去,这儿蚊虫多着呢!” 云初瑶感激道:“多谢婆婆。” “老婆子!” 几人还没打开门,就听到屋里传来老大爷略显沧桑的声音:“老婆子啊!” “来了来了!叫魂儿呢?”老婆婆连忙应了一声,这才推开房门,对着里面的人说,“你啊你啊,喊这么大声,你是想震聋我吧?” “咦?” 老爷爷一看到云初瑶和云晏礼,也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高声问:“这是村长家的大丫头,还是王麻子家的王小麻子啊?出落得这么俊了!” 不是大丫、也不是王小麻子的云初瑶:“……” 要么人家咋是夫妻呢? 竟然连眼神都是一样一样的! “什么大丫!什么麻子!人家姑娘是城里来的!俊着呢!”老婆婆美滋滋地说,“瞧瞧这小夫妻俩,一个赛一个的俊,往这儿一站,花一样的!” 云初瑶连忙道:“老大爷,您别误会了,这位是我哥,亲哥,不是夫君。”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点头道:“瑶瑶说得对。” “好好好。” 老爷爷也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小夫妻好啊,瞧瞧,这脸,这模样,多有夫妻相啊,一看就是一对儿啊!” 云初瑶:“……” 等会儿! 老大爷也聋? 还聋得跟老婆婆一模一样? 她又觉尴尬,又觉哭笑不得,脸都憋红了,忍不住地说:“皇兄,这两位老人家都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用了,你、你别介意啊。” 云晏礼自然不会介意。 他刚要开口,就听到老婆婆笑眯眯地说:“听听,这小夫妻感情多好,还叫黄兄呢,听着就甜蜜!” “那你也叫我一声范兄?” “范兄个屁,你个饭桶!”老婆婆白了他一眼,“土埋半截子了,还兄不兄的呢,真是不要个脸了!” 老爷爷:“……” 云初瑶、云晏礼:“……” 他俩对视一眼,脑袋都懵了! 这两位到底聋不聋啊! 说他们聋吧,她叫云晏礼皇兄的时候,他们还听得见,说他们不聋吧,无论云初瑶怎么解释,他们都以为云初瑶和云晏礼是夫妻,怎么着?他们的耳朵也是时好时坏吗? 云初瑶头都疼了。 “去去去,老头子,你点个油灯去,这屋里头太暗了,看不见人,”老婆婆笑说,“你们俩先坐屋歇着,我给你热两个团子,垫垫胃,免得晚上饿!” 云初瑶哪好意思! 这两个老人家都七八十岁了,平白无故的,还让人家伺候自己,云初瑶可受不住,她连忙摆手,想要帮老婆婆搭把手,但都被老婆婆拒绝了。 一开始,云初瑶还不想放弃,但她到底是没干过活,有些笨手笨脚,连火都添不好,只能灰头土脸地退到一旁。 这时,油灯被点亮了。 老婆婆“哎呦”了一声,连道:“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肩膀咋都是血啊!快快快,坐下歇歇!” 云初瑶眸子一闪,连忙掩住了伤口,道:“婆婆,我只是摔伤了,流了点血,不妨事。” 好在老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太好,只看到云初瑶的肩膀鲜血淋漓,却看不清她具体受了什么伤,闻言,只是不住地点头,心疼道:“这可怜见儿的,快坐着,别乱动了,要是需要什么,记得叫婆婆,婆婆帮你拿。” 云初瑶心中感激,点头后,这才朝老婆婆要了两件衣裳。 她和云晏礼的衣服都沾了血、蹭了泥,脏得厉害,就算想洗,怕是都洗不干净,单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他们的衣裳还被刀划出了不少口子,想缝都没处缝去,只能丢掉。 不过丢就丢了罢。 左右他们想进城,要是穿了这么一身,也招摇不是! 云初瑶心中想着。 不一会儿,老婆婆就将衣裳送了来。 两身衣裳都是干净的,只不过有些旧了,大襟被洗得发白,袖口和膝盖处也有补丁,看这模样,似乎是老婆婆家中的儿女进城之前穿的。 云初瑶连忙接了过来。 刚要道谢,就听到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孩子,团子也热好了,快来吃两口,吃完了,就回屋睡觉去。” 说着,她又喊了声:“老头子,西屋收拾好了吗!” “早收拾好了!” 老爷爷高声道:“见天儿地擦着、蹭着,西屋比东屋都干净,哪能收拾不好?肯定住得了人,你净瞎操心!” 老婆婆笑呵呵地说:“西屋干净着呢,被褥我也都刚洗过,你别嫌弃。” 云初瑶连忙说:“不嫌弃!” 她都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了,哪还能嫌弃这么一个现成的小屋儿? “不嫌弃就好,”老婆婆说,“待会儿你跟你相公就住过去,不过你也警醒着些,前个儿,外头跑进屋个耗子,我找了好几天,也没找见,也不知道这耗子是跑了,还是留屋了,夜里你别睡太沉,当心再被耗子咬了!” 耗子! 云初瑶的心都紧了一下! 她豺狼虎豹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耗子,这东西又小又脏,长得还丑,光是见了,她都忍不住的胆寒! 不过她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白着一张脸,硬着头皮说:“多谢婆婆,我晓得了,您放心,我不怕它。” 说着,她完全忘了老婆婆将她和云晏礼安排在同一间屋子的事,满心都是耗子。 听得老婆婆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快吃团子去,待会儿凉了。” 第237章 鼠! 云初瑶是真的饿了。 哪怕老婆婆家里的菜团子是黑乎乎的,卖相相当差,她也没有嫌弃,两手捧着个团团,咬了一大口! 一瞬间,她脸都绿了! 这团子! 这团子竟然是馊的! “怎么样?味道不差吧?”老婆婆一脸慈祥,“这是我姑娘亲手包的,可香了呢,我和死老头子都舍不得吃,一直在罐罐里放着,今儿才拿出来。” 云初瑶整个人都僵到了原地。 夏天、菜团子、还放了好几天,这三个词她每一个都认识,但它们连到了一起,竟只会让云初瑶头晕目眩! 有那么一瞬! 她甚至怀疑老婆婆也是刺客!还是想用这么一个菜团子毒死自己! 可她笑得多慈祥啊! 慈祥到云初瑶都有点不忍心将她嘴里的馊团子吐出来了,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心一横,硬是将菜团子咽了进去。 “……好吃。” 她听到自己近乎艰难地开口:“它很好吃,多谢婆婆。” “好吃就好,”老婆婆笑呵呵道,“好吃多吃,锅里还有呢,别客气,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啊,多吃点,还能再长长个子呢,不过你相公先别长了,差不多就行了哈。” 云初瑶:“……” 她更吃不下去了。 云晏礼是她的七皇兄,不是她的相公啊! 好在老婆婆说完这句话,也没再嘱咐什么,拄着个拐杖,笑呵呵地走回了东屋,将菜团子全都留给了云初瑶。 “还有三个。” 云晏礼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个菜团子,说:“瑶瑶吃三个。” 云初瑶:“!!!” 还让我吃三个? 谁这么恶毒!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身后的云晏礼,正好看到他暗暗吞口水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一抽,想要拦他:“别——” 话没说完! 云晏礼一张嘴,直接在菜团子上咬了一大口! 嘚。 她没拦住! 不过云晏礼倒是比云初瑶能忍,哪怕菜团子都馊了,他也只是皱皱眉头,说一句“有点酸”,又咬了一口。 云初瑶:“???” 这么不挑食吗! 她连忙拦他:“别吃了,皇兄,你没听到婆婆说吗?这团子都放好几天了,早就坏了,你吃了它,当心坏肚子。” “没事。” 云晏礼三两口的功夫儿,就将菜团子吃到了肚子里,听了云初瑶的话,也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我之前总吃馊饭,不会坏肚子,你不用担心。” 说着,他又顿了顿,道:“瑶瑶,你不是还有肉干吗?先吃肉干和果脯垫一垫,别吃这个菜团子了。” 云初瑶张了张嘴。 云晏礼没等她反应,直接拿过她手里被咬了一口的菜团,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云初瑶惊道:“我咬过了!” “我知道啊,”云晏礼愣了一下,说,“总不能扔掉吧?” 云初瑶张了张嘴,还想说一句什么,可不知怎么,她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微妙,犹豫了一下,只说了句:“你也少吃些,别吃坏了身子。” 说完。 她这才走进西屋。 村落里的土坯房都很旧,像是很多年没有翻过新了,老婆婆的家也是一样,只不过胜在干净,土屋地上都没有浮灰,大炕更是擦得亮堂。 睡人是没问题了。 只是她跟七皇兄要怎么睡,还得思考思考。 “我睡地上。” 云晏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进了屋,见云初瑶正看着炕头发呆,他才开口道:“反正睡在地上也不冷。” 云初瑶摇头:“你身上也有伤,睡地上容易着凉,还是睡炕上吧,你睡这边,我睡那边,离这么远呢。” 说着,她一把拉过被子,准备铺床,但不知怎么,她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了?” 云晏礼连忙问:“扯到肩膀了?我来吧。” “……被褥。”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这床被褥,眼神有无助、有无奈、有不知所措,还有一丝丝绝望,她艰涩出声:“只有一套。” 话音落下,云晏礼也沉默了。 但好在是夏天,正热的时候,哪怕夜里不盖被子,也能睡个香熟,两人各铺一床褥子,倒也躺了下去。 天色渐深。 云初瑶也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只知道自己累得厉害,刚闭上眼睛,人就睡得香熟了,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了“吱吱”的叫声,只是她太困,根本睁不开眼睛,直到手背痒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手上爬过,她才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吱!” 一只灰黑色的鼠正盯着自己! 月光下,它黑豆一样的眼睛亮得惊人,正幽幽地盯着自己,像是挑衅,也像是试探! 云初瑶的脑袋轰然炸开! 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吓得出窍了,忍不住尖叫一声,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对着耗子狠狠砸去! “鼠!” 她颤声道:“鼠!!!” 云晏礼也惊醒过来,见作乱的是只耗子,他才心下微松,长舒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发现云初瑶的脸色已经惨白,他瞬间意识到她害怕老鼠,当即接过云初瑶手里的鸡毛掸子,对准鼠头,狠狠地砸了一下! “砰!” 鼠被砸瘪了。 “死了,”云晏礼丢开掸子,安慰云初瑶,“别怕,我已经把它打死了。” 不怕? 根本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睡觉的时候,这只鼠就这么趴在床头,盯着自己,它甚至可能从自己的脸上、手上和身上爬过,留下令人战栗的痒意,云初瑶就忍不住地打起了寒颤,只觉毛骨悚然! “没、没事。”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我……不怕。” 短短的一句话,她颤得像有狼在追她。 云晏礼看了看云初瑶的脸色,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鼠,眼底闪过一抹茫然,不太明白自己的皇妹怎么会怕这种小东西,不过他也知道心疼人,见云初瑶是真心害怕了,他也没有耽搁,当即将这老鼠挑起来,丢到了外面去。 他回来的时候,云初瑶的脸色依旧苍白,还带着一丝丝的惊魂未定。 第238章 拥抱 云晏礼怔怔地看着她。 他的瑶瑶总是坚强的、勇敢的,很少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最起码在云晏礼的记忆里,他从没见过云初瑶惧怕过什么、胆怯过什么。 而现在—— 云晏礼的心揪了一下。 他突然升起了一股冲动,他想要走上前,抱抱她,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然后说,瑶瑶,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只是云初瑶似乎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躲开,还是云晏礼熟悉的气息和略显笨拙的动作让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初瑶心中的惶恐才勉强平复,身子也不再颤抖。 “七、七皇兄。”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尴尬,有些脸红地说:“对不起,我刚刚……有一点被吓着了,没事,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不是很害怕老鼠的。”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略显疑惑的视线都落到了云初瑶的嘴巴上。 云初瑶表情微僵。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觉得我嘴硬吗? 好在夜色深了,两人也看不太清彼此的表情,不然,只会更尴尬,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淡定地说:“反正它已经死了,我也没什么怕的了,睡觉。” 说完。 她直挺挺地躺到了床上。 云晏礼顿了顿,也躺了下去。 这一回,云初瑶说什么都睡不着了,一闭上眼睛,她就有一种老鼠正趴在自己的床头,幽幽地盯着自己的错觉,忍不住翻了两个身,轻声开口:“……皇兄,你睡了吗?” “没有。” 云晏礼的声音也很轻。 “首先,我真的不害怕这些个小东西,”云初瑶悄声问,“其次,皇兄你觉得这个屋子里还会有老鼠吗?” 云晏礼:“……” “皇兄?” 云初瑶看了云晏礼一眼,小声问他:“皇兄,你怎么不说话呀?” “没有了吧,”云晏礼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你安心睡吧,我帮你看着它,它要是敢出现,我就把它打死。” 这不还是有吗! 云初瑶心悸了一下,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得不行,那种类似于恐惧、却不同于恐惧的情绪几乎将她整个人完全吞噬,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皇兄,你别吓我,它肯定不会再出现了,”她压着心底的慌乱,紧张道,“不过话说回来,鼠的报复心还是很强的,我们打死了一只鼠,其他鼠要是知道了,肯定想报仇,到时候……” 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了。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云初瑶都忍不住白了脸色。 这回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更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像只小狸奴一样,趁人不注意,慢吞吞地朝云晏礼所在的方向蹭了过来,一下、两下……第五下的时候,她已经蹭到了云晏礼的身旁。 云晏礼身形微僵。 半晌,他才难掩笨拙地揽住云初瑶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别怕。” 他说:“它不敢出来。” 云初瑶心慌得厉害,出于本能,也要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云晏礼的怀里,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小团,闷声说:“不出来最好,它要是出来了,指不定会从我的脸上爬过。” 说着,她又打了个寒颤。 云晏礼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以及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瓜儿,不知怎么,他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忍不住揉了把她的后脑勺,说:“不要胡思乱想,它不敢。”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而且你根本没露脸,老鼠要是来了,只会从我身上爬过去。” “手。” 云初瑶更慌了,声音颤抖地说:“可是我的手露出来了,还有肩膀、腿、脚,全都露着呢,我……” 一想到鼠会从自己的身上爬过,云初瑶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能将自己缩到云晏礼的怀里去。 云晏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一下,他连忙起身,将被褥全都抱起来,盖到了云初瑶的身上,说:“这回老鼠也没办法往你的身上爬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要是害怕它钻进你的被子里,我也可以帮你把被子掖紧一些。” 钻被子! 这也太吓人了! 光是想想,云初瑶都白了脸色,忙不迭地点点头,急道:“帮我,抱抱我。” 云晏礼心软到不行,哪里舍得拒绝她?连忙伸出手,隔着薄被,小心翼翼地抱住自己的小姑娘,安抚道:“别怕,这回它碰不到你了。” 说着,他又问:“热不热?” 热是肯定的。 这么热的天儿,还盖了床被子,搁谁谁不热?不过云初瑶是万万不会承认的,连忙摇头,道:“不热,正好着呢,皇兄别担心了。” “不热就好。” 云晏礼垂着眸子,看着小姑娘粉嫩嫩的小脸蛋儿,抿了抿唇,压下嘴角的浅笑,轻声开口:“早些睡吧。” 云初瑶乖乖点头。 半晌,她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皇兄,等我们回了宫,要是有人问起……” “我知道。” 云晏礼打断道。 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的话,说他一点儿都不后悔,这是假的,可他心里是真的不是滋味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起了圣人之言! 为什么非要有男女大防? 瑶瑶是他的妹妹,也是他最喜欢的人,他不过是抱抱她,有何不可?凭什么不能承认?凭什么非要说谎? 这个世道太怪了。 怪到云晏礼的心底都升起了几分戾气,莫名想要撕碎它、冲破它。 可现在的他只能低头。 “我不会乱说的,”他听见自己说。 云初瑶仰着脑袋,看他,也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不满来,她自然不会多想,抿唇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都不乱说。” 云晏礼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云初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见他应了,只觉得心下一松,说:“皇兄,你也早些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好眠。” 他轻声开口。 云初瑶也闭上了眼。 第239章 进城 一夜好眠。 次日,云初瑶是被老婆婆烧菜的声音吵醒的,人还有些迷糊,揉揉眼睛,想要起身,可不知怎么,她身子疼得厉害,头也晕到不行,缓了缓,才勉强坐起来。 “瑶瑶醒了?” 云晏礼刚进屋,就看到了云初瑶,不由得愣了一下,说:“要是没睡醒,记得再眯——瑶瑶,你的脸好红。” 云初瑶呆呆道:“哦。” 半晌,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脸蛋儿,心都沉了一下,涩声开口:“我好像发热了。” 她肩膀受了伤,本就需要静养,偏偏还没赶上好时候儿,只能来回奔波,人累了,晚上又没休息好,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都撑不住啊。 “发热了?” 云晏礼心下一慌,连忙上前,试了试云初瑶的脑门儿,这一试,他的心也沉了:“确实是发热了。” 他心生懊恼,道:“刚醒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脸色不太对,还以为你是热着了,谁成想竟是起热,我……” “没事。” 云初瑶连忙道:“怪不了你,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算你发现我起热了,也是干着急,再说,我身体好着呢,区区发热,不妨事!” 说罢,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恢复了几分清明,这才踩着鞋子,下了地。 “醒了?” 门外,老婆婆的声音传进了屋:“醒了就去洗手!婆婆给你们做了顿好的!香着呢!快来快来!” 云初瑶连忙应声。 这才走出房门。 “哎呀!” 老婆婆一见着云晏礼,也是吓了一跳,连声道:“瞧这孩子饿的啊!眼睛都蓝了!真是可怜见儿的!你都饿成这样了!咋还能不跟婆婆说呢!” “见外!”老大爷也直摇头,“太见外了!” 云晏礼:“……” 他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 云初瑶失笑。 “咦?昨儿咋没发现,你这丫头还是个小红脸蛋儿,瞧瞧,这红扑扑的,多俊啊,”老婆婆笑呵呵地说,“快过来,看看婆婆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烙饼了!” 老大爷接话道:“你婆婆可舍得了,还舀了一大勺的荤油,特意烙的饼呢,这要是咬一口,肯定满嘴油!” 云初瑶:“……” 满、满嘴油? 她在宫里,算是为数不多不挑食、还好伺候的主子了,可饶是如此,她也吃不了太荤腥的东西,尤其是用荤油烙饼,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她还是没忍住,朝锅里看了一眼。 嗯…… 怎么说呢。 婆婆确实挺舍得的。 她又感动,又无奈,等婆婆将饼子夹进她的碗里,她几乎都有些欲哭无泪了,只不过她的道行到底还是浅了些,终究是没能顶住老婆婆期待的眼神,只得咬上一口圆饼。 唔! 果然都是油! 好在老婆婆手艺不错,哪怕油放多了,饼子有些腻,也还是能吃的,云初瑶又饿得紧了,一口气吃掉了一个大圆饼,这才放下了碗筷。 “吃好了?” 老婆婆“呀”了一声,连忙道:“婆婆可烙了二十来个饼子呢!够你吃!” 云初瑶一边摆手,一边道:“吃好了吃好了。” “真饱了?”老婆婆张了张嘴,说,“你正长身体的时候,只吃一个饼,还怎么长个儿了?瞧瞧,这小胳膊小腿的,瘦成了什么样,真愁人啊!” 云初瑶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抿抿嘴,浅浅一笑。 看得老婆婆直叹气。 两人吃了饼子,肚子有了东西,人也有了力气,这才扯着脖子,问向了老大爷和老婆婆:“婆婆,我们想进城的话,需要走哪条路啊!” “村头!” 老婆婆倒是听仔细了,笑呵呵地说:“你们两个孩子倒是有些个运气,正好赶上了大集,村头,尽快去村头,村长家的牛车正停在村口呢,谁想进城,给他个一文钱,也能捎脚!” 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了惊喜! 还有牛车! 云初瑶还以为自己要走着去呢! 如此,她哪还敢耽搁?连忙起身,同老婆婆告辞,老婆婆心里满是不舍,拍了两下云初瑶的手背,这才拄着个木头拐杖,想要送他们离开。 云初瑶连忙拦她,说:“婆婆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过去就成了。” 说完,她又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金簪拿了出来,放到了老婆婆的掌心,温声道:“婆婆,这簪子您先留着,也算当个念想儿,等过些日子,我和皇兄寻着了机会,一定会来看您。” “这这这!” 老婆婆明显是被吓了一跳,连声说:“这可要不得,贵重着呢!” 说着,她硬是掰开了云初瑶的手,将金簪子塞进云初瑶的手里,道:“留着,你自己留着,你胳膊都摔成什么样了,还不留点银子,去医馆看看啊?再耽搁下去,哪还有得治!再说,你婆婆我也不稀罕这个,土埋半截子的人了,还能戴簪子不成?叫人笑话,好孩子,你自己个儿留着吧!” “老婆子啊!” 老大爷道:“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说还说!你再说一会儿,村长家的牛车都要没影儿了!” 老婆婆这才作罢! 云初瑶也是不舍,一直走出老远,她再回头时,还能看到两个老人有些佝偻的身影,心都酸涩了一下。 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都能如此待她。 多善良的老人啊。 等此间事了,她定要回来看望他们。 “瑶瑶。” 云晏礼突然开口。 云初瑶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他,正要开口,余光却扫到了村口处的牛车,只一眼,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这、这叫牛车? 老婆婆竟然管这个叫牛车? 她以为的牛车起码是有车厢的,可眼前这个,车厢没有,只有一个木板子,木板还是破的,不知道是沾了什么东西,看着脏到不行。 最重要的是—— 地上竟然还有牛粪! 云初瑶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果然! 果然她就不该对牛车抱有希望! 第240章 尴尬的云初瑶 云初瑶看到牛车,愣了。 村里的人看到云初瑶,也都怔到了原地,一个大娘张了张嘴,最先出声:“我嘞个乖乖唉,这是谁家的亲戚啊,俊得跟什么似的,这小模样,咂!” 说着,她也不扭捏,对着云初瑶招了招手,一脸热情地问道:“姑娘,你是咱村谁家的亲戚啊?” 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 “……老范家的。” 云初瑶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走上了前,将自己临行时,老婆婆硬塞到她手里的两文钱递给了赶车的老人,这才说:“大娘,我们是范老大爷家的亲戚,过来串门的。”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招呼云初瑶坐下,说:“你这姑娘生得真好,比我们家的大丫都要俊上几分呢!” 云初瑶:“……” 她有一种预感,大娘说的大丫一定是村长家的大丫头,听这意思,她还是个村花? “坐坐坐。” 大娘笑呵呵地说:“要不是看你穿了这么一身,我八成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呢,瞧瞧这小脸,嫩得呦,瞧瞧这小手,嫩——” 话说一半,她就看到了云初瑶伤痕累累的指腹。 正是云初瑶下山磨的。 “——这小手、这小手也不是特别嫩哈,”大娘干笑了两声,说,“你这小姑娘天天干活吧?手里的茧子都跟我差不多了,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自幼习武的云初瑶:“……” “对了,这位是你兄长?” 大娘看了眼云晏礼,又愣了一下:“哎呀!这咋还是个蓝眼睛?异族人?他不是兄长,是你相公吧!” 咋? 他长了双蓝眼睛就不能是我兄长了? 这是什么道理! 可现在,云初瑶也只能低着脑袋,忍辱负重地说:“大娘说的是。” 她总不能跟老婆婆说两岔儿去吧! “哎呦呦,这么小的年纪,也成家了,真是可惜了了,我还寻思把你介绍给我侄子呢,哎呀,瞧我这张嘴,也没个把门儿的,说错了话,你可别见怪,你这相公也不差的,虽然是个异族吧,但是也俊,”大娘说,“十里八村,也没他这么俊的!” 其他几个婆子媳妇也都点头。 几个年纪大的婆子,话也多,见云初瑶和云晏礼都是好相与的性子,忍不住问:“小伙子,你家是哪的?还有几口人啊?不是纯种儿的异族人吧?” 云初瑶怕云晏礼说错话,连忙说:“他母亲是异族人,父亲是咱们晋人。” “我猜对了吧!” 大娘说:“我打眼一瞧,也知道他是个串儿啊!” 云初瑶:“???” 串儿这个词,它确实是形容人的吗? 不过这几个大娘的话是真多,也没有让云初瑶搭话的意思,三两个坐到一起,也是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没两句的话功夫儿,她们就从云晏礼到底是不是纯种的异族,聊到了家里的小母鸡被人串了种儿,继而聊到了鸡不下蛋,儿媳妇不生崽儿。 云初瑶越听,脑袋越沉。 等听到了最后,她人都有点迷糊了。 偏偏这山路颠簸,牛又拉了一路的粪,云初瑶坐在牛车上,只觉得车在晃悠,自己也在晃悠,晃悠到了最后,就连青山都是左右摇摆的。 “……瑶瑶?” 迷迷糊糊间,她的脑门儿被谁贴了一下,冰凉凉的,还挺舒服,她心想。 “你好热,”云晏礼担忧道,“你先不要睡,再等一等,马上就要进鹿城了,等进了城,我再带你去医馆看病。” “没事。” 云初瑶的脸颊都被烧得通红,看着像熟透了的果子,却还是哑着嗓子说:“我只是有些热,还挺得住,你别管我,我眯一会儿,没睡。” 云晏礼心下一急,连忙叫她。 云初瑶应了声,但并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晃晃悠悠的牛车终于停了,隐约间,云初瑶似乎还听见了几个大娘的声音:“小伙子,你先别急着走啊,东西都落下了!” “你一个人能行吗?不行我送你进城吧,先给你媳妇看个大夫,我再赶集去!” “你媳妇她……” 云初瑶躺在云晏礼的怀里,脑袋昏昏沉沉,难受得不行,可她还是被这一声接着一声的“你媳妇”气着了! 什么媳妇不媳妇的! 我才不是他媳妇! “我不是!!!” 她大吼出声! 一声落,周围瞬间安静了。 云初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着身子靠在云晏礼的怀里,连脸皮都是涨红的,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睁开眼睛就可以不面对的。 她听见有人迟疑着开口:“……不是我喊的吧?” “也不是我。” “更不是俺!俺有口音!”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一瞬间,云初瑶只觉得自己的脸蛋子都要囧冒烟儿了,脚趾扣着地,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应该是这个小姑娘。” 有人松了一口气,说:“小伙子,你别担心了,你媳妇说梦话都中气十足的,肯定没事儿!” “可不,她这一嗓子,还吓了俺一跳呢,俺以为是俺二姨来了!” “……” 云初瑶的身体更僵硬了。 她就算是傻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直起身,没法子,她只能偷偷地掐上云晏礼一下,提醒他赶快走! 好在云晏礼也不蠢。 后腰虽然疼,但他心里却是喜的,连忙起了身,向几个大娘道了谢,然后抱起了云初瑶,就往鹿城里头跑! 一直跑出了老远! 云初瑶才堪堪出声:“停、停,别跑了。” 云晏礼连忙停下! “瑶瑶!”他很小心地把云初瑶放到了地上,眼睛亮亮地说,“我就知道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晕!” 云初瑶被他夸得有些脸红,连忙摆手,转移话题道:“别提这个了,我们快去当铺,换些银子来。” 云晏礼自然点头。 他们无论是待在皇宫,还是出宫玩乐,身后都会跟着不少的侍卫婢女,自然不需要他们带银子,眼下自然也是一样,两个人的荷包比脸都要干净! 可不得换些银子去! 第241章 冲突!纨绔! 好在云初瑶的头上有两根簪子,要是当掉了,应该能值几个钱。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后悔。 自己出来的时候,怎么不多戴些头饰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轻叹了声,让云晏礼扶她一把,她借了借力,这才走上台阶,进了当铺,将其中一支发簪递给了当铺掌柜,沙哑着声音问道:“死当,多少钱?” 掌柜三十出头,生得憨厚,可一双眼睛却转得很快,显出了几分精明。 他手捧着发簪,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这才抬起眼,眼神狐疑地看向云初瑶,问她:“你这簪子是什么来路?要是偷的盗的,我们可不收。” 云初瑶拧了下眉。 要是平时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肯定是不容的,不过现在她急需有钱,也懒得跟掌柜计较太多。 “来路绝对干净,”她说,“你要是不收,我们也可以换别家。” 掌柜的目光在云初瑶的脸上停顿了一下,这才将目光下移到她的袖口,见袖口处还有补丁,他的眼底不禁闪过了一抹嘲弄,扯了扯嘴角,道:“收,它来路干净,我自然要收,这样吧,三两,三两银子,你意下如——” 三两? 云初瑶的脸色瞬间冷了。 她一口打断了掌柜的话,伸出手,对着掌柜冷冷说道:“簪子还我。” “——啊?” 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竟然不是诚心收的,我自然不会将簪子当给你,”云初瑶挑了挑眉,“或许掌柜的是诚心了,只是眼光不大好,错把珍珠瞧成了鱼目?” “你!” 掌柜脸都黑了,刚要训斥,余光却看到云晏礼大步上前,直接护住了云初瑶,看姿态,竟是个习武的! 咦? 难不成是他看走眼了? 这姑娘当真不是农户出身?瞧她的脸,确实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掌柜心下狐疑,面上却依旧笑呵呵的,说:“姑娘,咱们做生意的,不都讲究你来我往吗?我说的价钱你不接受,你可以试着说一说你的价不是?” 云初瑶缓缓地抬起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掌柜愣了愣。 “三?三两?” “不,”云初瑶启唇,“我要三十两。” “三十两?!” 这话一出,别说当铺里的伙计了,就连掌柜都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姑娘!您没开玩笑吧?您一个簪子能当出三十两来?您当我是傻子呢!” “掌柜不妨好好瞧瞧,”云初瑶表情都不变一下,淡声说,“簪头可是镶珠的。” 掌柜眸子一闪。 依他的眼力,还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 “甭管它镶不镶珠儿,你想要三十两银子都不可能,莫说是我,这鹿城大大小小的当铺有十几家,谁都不可能给你三十两!”掌柜顿了一下,又说,“这样吧,二十两!” 云初瑶神色不变。 “二十三!” 云初瑶面容冷冷。 “二十五!”掌柜心一横,咬着牙说,“最多最多也就二十五两银子,您要是同意呢,银子给你,您要是不同意,这簪子我也不——” “成交。” 云初瑶打断道。 掌柜的表情僵了一下。 “姑娘您可真是——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满脸肉疼地命伙计拿出了银子,将整整二十五两银全都交到了云初瑶的手上。 等人走远了,伙计才小声问:“掌柜的,咱是不是赔了啊?” 可定睛一看,掌柜的脸上哪还有一丁点儿的肉痛?一整个儿的喜笑颜开啊,听了伙计的话,掌柜啐了他一口,骂道:“你这蠢材,真是没个长进,她再精明,还能有你家掌柜精吗?这簪子放在她手里,不过区区二十五两,可要是给了你家掌柜,那可是要翻上一翻儿的!” 伙计瞬间悟了,连连恭维。 另一边。 云初瑶两人也走出了当铺。 云晏礼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眼底闪过一抹喜色,笑说:“瑶瑶,掌柜的那么狡猾,你还能从他手里赚到银子,你可真厉害啊,咱们有了这三十两,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了!” 云初瑶:“……” 还傻笑呢。 这簪子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簪娘亲手制的,光是请这位簪娘,都要上百两的银子。 到底还是亏了。 云初瑶心里不是滋味儿,可形势逼人,她也只能应声道:“成,我们先去——” “驾!” “滚远点!别挡了我们少爷的路!” “驾!驾驾!” 几道难掩嚣张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是周围百姓的尖叫和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云初瑶皱了皱眉,忍不住朝前看去,正看到一行人骑马而来! 这里可是闹市! 云初瑶心里憋了一股气! 要知道她和父皇出行的时候,可都是避着闹市,避着百姓的,生怕扰了京城的治安,这伙人倒好,竟是毫不顾忌! 最重要的是他们马上要撞到人了啊! “瑶瑶!” 眼看着纵马之人都行了过来,云初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云晏礼不由得心下一急,连忙伸出手,想要将云初瑶拉到自己的怀里! 未想! 云初瑶竟然避开了! 她咬着牙,一个飞身,冲上前去,一把抱起了摔倒在地的小女娃,侧身一滚,这才从马蹄之下捡回一条命来! “吁!” 马儿嘶鸣一声,终于停下! 云初瑶都被摔得脑袋疼,肩膀疼,整个人都懵到了原地,还是怀里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才堪堪清醒! “囡囡!” 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跑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小女孩,看都不看云初瑶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还是小女孩张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姐姐摔——唔!唔!” 云初瑶头晕目眩。 “好你个臭娘们儿!” 有人骂道:“差点儿惊了小爷的马!看小爷不剥了你的皮!” 说罢,他想都不想,当即抽出了马鞭,对着云初瑶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马鞭被人一把握住! 正是云晏礼! “你敢打瑶瑶?” 他冷着脸,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戾气,一个用力,直接将马背上的少年拽到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第242章 本少爷就是王法! “哎呦!” 少年疼得龇牙咧嘴! 其他几个纨绔都被震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更是勃然大怒,指着云晏礼的鼻子,大骂出声:“哪来的腌臜异鬼,竟然敢对我们大晋人动手,来人啊,给小爷狠狠地打!” 话音落! 两三个小厮冲上前来! 根本不需要云初瑶动手,光是云晏礼一个人一只手就能将这几个家伙一一摆平! “好胆儿!” 为首的纨绔眯了眯眼睛,看向云晏礼的眼神里闪过了一抹不屑:“区区异族,也敢在我大晋撒野!” “总比闹市纵马的纨绔强!” 云初瑶紧咬了一下舌尖,这才恢复几分清明,她猛地抬眼,难掩冷意的目光都落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上! 这人一嗤,正要开口,未想,竟对上了云初瑶的眼。 刹那间! 他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我道是小娘子怎么这般伶牙俐齿,原来是生了一张芙蓉面啊,你定是知道本公子怜香惜玉,不舍得对美人儿动手,这才故意开口,吸引本公子的注意了?” 说罢,他纸扇一折,对着云初瑶的下巴轻轻一挑:“小娘子,不如——” “啪!” 云初瑶二话不说,一把扣住他的腕子,狠狠一折,只听到“咔嚓”一声,竟然是手骨断裂的声音! “啊!疼啊啊啊啊!” 纨绔吃痛,五官都扭曲了起来,涕泪横流道:“住手!你给小爷住手!你个野蛮的村姑!你知道小爷是谁吗?再不住手!小爷砍了你的脑袋!” 云初瑶气笑了:“你谁啊?” “放开我家少爷!” 小厮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云初瑶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抬脚,踹到了他的心口,直将他踹出了几尺远,这才冷眼看向纨绔:“道歉!” “道歉?!” 纨绔只觉得匪夷所思,哪怕手腕大痛,他也咬牙忍了,嘲笑道:“你让小爷向你道歉?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你知道我小爷的嫡姐是谁吗?你知道小爷的姐夫又是谁吗!” “我管他们是谁!” 云初瑶冷声道:“无论他们是谁!也大不过天子!大不过王法!闹市纵马!调戏民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法?”纨绔啐了一口:“小爷就是王——啊!啊啊!你放手!” 云初瑶哪会如他的意? 她一个用力,直接将他拖到了地上,对准了他的脸,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这才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想说什么?你就是王法?!” “来人!快来人啊!” 纨绔怒道:“你们都是傻子吗!还不打死这个毒妇!来人啊!” 其他几个小厮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大声喊道:“放开我家少爷!” 一声落! 其他几个纨绔也都冲了上来! 云初瑶受了伤,还带着病,按理说,这十几个人就算是十多头猪也足够云初瑶和云晏礼喝一盅了,但事实证明,他们还不如猪呢,云初瑶不过出了几招,就将他们全都打翻在地! 甚至还有两个人是自己把自己绊倒的! 云初瑶:“?” 果然是纨绔,上不了台面! 云初瑶脚下的纨绔也被自己的同伴蠢到了,一张白净的脸都气成了猪肝儿色,怒道:“你们是废物吗?连一个村妇都对付不了!松手!你这村姑还不松手?我告诉你!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如若不然!呵呵!” 后悔? 云初瑶心中冷笑,一脚踹到了纨绔的后心,踹得他惨叫一声,她才道:“道歉!” “你敢!你放——啊!疼!” 纨绔吃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起来:“错了!我错了!放手啊!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姑奶奶快放了我吧!” “态度不够诚恳。” “我知错了,”纨绔惨叫一声,连忙喊了起来,“我不该纵马,不该调戏民女,我向你道歉啊。” “声音不够洪亮。” 纨绔:“……” 他一股怒气冲到了脑门儿,气得他脸红脖子粗,恨不能冲上去,对着云初瑶咒骂连连,可他现在有点惧这个女人,哪还敢骂人?只能捏着鼻子,大声喊道:“我知道错了!” 云初瑶一脚踹了过来,斥道:“你想震聋我吗?” 纨绔气得眼珠子都要滴血了! 不过他脸皮也厚,哪怕被云初瑶按到了地上,连踹了好几脚,他的求饶声也依旧洪亮,道歉也一句比一句诚恳。 云初瑶头晕脑涨,全靠毅力撑着,才没有跌倒,哪还有精力跟他计较太多,眼看着他都道歉了,她也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他的长相,这才挥挥手,赶苍蝇一样地将人赶走了:“滚滚滚!” “好嘞!” 纨绔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直跑出了老远,他才回过头,对着云初瑶所在的方向骂道:“臭娘们儿!你可洗干净了!好好在家等着小爷!小爷玩不死你!” “你给我们少爷等着!” “弄死你!” 几个小厮也叫嚣了起来! 云晏礼脸色一沉,眼底都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想都不想,当即举步,朝纨绔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纨绔慌道:“跑!快跑啊啊啊啊!” 众人如鸟兽散! 云晏礼冷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别……” 云初瑶的唇瓣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儿,声音却哑到了极点,只道:“帮帮我。” 云晏礼连忙扶她。 “瑶瑶?”他紧张道,“痛不痛?” 云初瑶摇头。 “别生气。” 云晏礼轻轻地拍着云初瑶的后背,有些笨拙地安慰她:“我不会放过他们的,最迟明晚,这几个纨绔……” “不必,”云初瑶虚弱道,“左右他们也嚣张不了几天,何必脏了你的手。” 云晏礼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满是杀意,那几个臭虫居然敢用那样放肆的眼神看着他的瑶瑶,他如何能忍?可他又不敢在云初瑶生病的时候,反驳她,只能用力抿唇,一声不应。 好在云初瑶也没过多在意这件事,说完,她又道:“走,我们去医馆。” 云晏礼用力点头。 第243章 人家可是贤王爷的小舅子! “别!” 一道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云初瑶听着,只觉得有些耳熟,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正看到一个抱着女娃娃的妇人正焦急地望着自己。 她是—— 自己刚刚救下的小女孩的母亲? “恩、恩人。” 妇人涨红着脸,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声音里满是愧疚,她哽咽道:“对不起,我刚刚……恩人,您要是想活命,还是尽快出城吧,这里是不能留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不少,见妇人跟云初瑶搭上了话,也纷纷劝道:“是啊是啊!不能留了!” 云初瑶眉头紧皱,忍不住地问:“他们是什么人?当街纵马都没人管?” “哎呦!谁管得了啊!” 有人一拍大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姑娘啊,你心善,小老儿也就跟你多说一句,快些走吧,这鹿城是万万不能久留了,不然,你等张少爷的人赶过来,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是啊,张公子可是那位的小舅子啊!” “官府哪管得了他?” “唉!我总听人说啊,贤王这里好,那里好,可你瞧瞧他这小舅子,只知道干坏事,要我说,贤王怕是也——” “嘶!”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连声说,“老兄,你脑袋不想要了吧?说说张公子也就算了,你还敢说张公子的姐夫?你不知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啊?皇帝老儿的亲弟弟,谁敢惹他?谁又能惹他!” “姑娘,你就听大爷一句劝吧,快走快走,不然,你可走不了了!” “……” 云初瑶越听,脸色越难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怎么,贤王在鹿城还是个土皇帝不成?连他的小舅子都敢在闹市横行霸道,真是好大的胆子! 只不过…… “贤王妃姓张吗?” 她喃喃着。 贤王妃姓不姓张,她不记得,但她知道贤王妃绝未鹿城人士,她的弟弟也不可能在鹿城如此嚣张,再者,贤王妃出身世家大族,家中子弟十分在意名声,背地里如何,尚且不谈,但摆在明面儿上的,绝对不至于露怯! 这张姓纨绔的姐姐十有八九是贤王的侧妃或者嫔妾! 区区妾室! 也敢如此妄为! 不敢想贤王府的其他人会是何等的嚣张! 云初瑶双拳紧握。 “多谢老丈提点,”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抱了抱拳,说道,“但我无错,他总不敢将我强抢了去。” 老丈连连叹气:“姑娘啊,你还是见识少了啊!” “更何况我身体不好,进城也是为了看病,要是药都没抓,就出了城,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云初瑶扯了扯嘴角,说,“只能拼一把了。” 众人一听。 也都不好再劝了。 一个个都叹起气来,沉重出声:“多好的姑娘啊!唉!说没就要没了!” 云初瑶:“……” 我还没没呢! 她嘴角一抽,有心再说句什么,不过她能撑到现在都已经是极限了,哪还敢将时间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不过是道了句告辞,就朝医馆走了去。 这附近的医馆有二。 前者名曰“同济堂”,门面大,也敞亮,一进门,还能看到挂在大堂的锦旗,上面写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光是看着,就让人放了一百个的心。 至于后者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云初瑶两人忽略了。 “大夫。” 云初瑶问:“可有医女?” 大夫起了身,刚要说话,余光却看到了云初瑶的脸庞,不由得眸子一闪,笑道:“医女,自然是有。” 说罢。 他连忙给药童使了个眼色,冷声道:“你这憨货!还不快去请李医女来!” 药童呆了一下,看了看大夫,又看了看云初瑶,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儿,连声道:“好嘞!” 说罢! 他转身就往外跑! 云初瑶猛地抬眼,看向了老大夫! 老大夫吓了一跳,额头都冒出了冷汗,难掩心虚地说:“姑娘,你这是——” “走!” 云初瑶立即道! 云晏礼连忙跟上! 老大夫心下一急,连忙出声:“等等!姑娘!您别急啊!我们同济堂真有医女!你且等上一刻钟的时间!” 云初瑶脚步一顿,再回头时,看向老大夫的眼神已经冷到了冰点,她一字一句道:“你找死不是?” “你!” 老大夫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下,咬牙道:“你这泼妇!也不怕张公子的人到了,再要了你的小命!” 云初瑶气笑了。 “合着您老是为了巴结个纨绔,才舍命留我的,”她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姓张的一旬能给你多少吃食,才养得你这么一条好狗。” “你这娘子好利的嘴!”老大夫气得脸青,吼道,“快来人!拦住他们!” 话音落! 云初瑶两人同时上前一步! 老大夫心下一骇,瞬间想起这两人拳打纨绔、脚踹小厮的壮举,张公子的人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他们医馆的大夫了,他心道冲动,不禁地生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后悔来! “你、你们快滚!” 老大夫色厉内荏道:“我们医馆不欢迎你!” 这是变相地服软了。 云初瑶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抬了抬下巴,给云晏礼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这才十分默契地退出了医馆。 这一刻,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好了。 “怎么办?” 云晏礼皱眉:“我们走远些,去其他医馆看病吧。” 这附近的医馆怕是不成了。 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同济堂”不是? 云初瑶只能点头。 只不过她身子都虚弱到了极点,哪怕是靠毅力撑着,走路也都不太稳当了,云晏礼心下更忧,忍不住地抬起手,试了试云初瑶的额头,脸色微微一变:“瑶瑶,你更热了!” “没事,”云初瑶哑声道,“先找医馆。” 说着,她眼前一黑,竟仰头朝后栽去,还是云晏礼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才堪堪让她躲过了一劫! “瑶瑶!” 云晏礼的声音都颤抖了一下:“瑶瑶,我们回同济堂好不好?我逼着大夫,让他给我抓药,他要是不抓,我就掐断他的脖子!” 第244章 昏迷 这可不行! 云初瑶心下一急,连忙睁眼:“万一他骗了你,没给你抓治病的药,反倒给你下了毒,你又当如何?” 云晏礼拳头微紧,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寒声道:“我掐他全家。” 云初瑶:“……” 你小子就知道掐人! 没救了! “行了,”云初瑶靠在云晏礼的怀里,只觉得自己软得像个棉花,稍微一碰都能晕厥,但她依旧冷静,“你扶扶我,我们去前面看看。” 云晏礼连忙点头。 只不过云初瑶还是高估了自己,哪怕云晏礼扶着她,她走路也是吃力的,尤其现在还是正午,艳阳高照,过高的温度让她脸颊更红,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像是随时都要晕死过去。 云晏礼心急如焚,忍不住道:“瑶瑶,我背——” “喂!” 有人喊了一声。 云初瑶抬头望去。 刚好看到同济堂隔壁的医馆门口,正站了个十二三岁的小药童,小药童见云初瑶两人看了过来,心下一喜,连忙道:“高个子的异族武夫!对!就是你!你们快过来!” 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心中迟疑,但还是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朝这家医馆走了去。 不同于同济堂的宽敞明亮,这家医馆又小又乱,里面还挤了不少人,打眼一看,竟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 云初瑶不禁挑眉。 “义诊呢。” 药童解释一句,又嘀咕道:“要不是看你们两个还算心善,竟然敢在那群纨绔的马蹄之下救人,我才懒得叫你们呢,哼,还瞧不起我们小医馆。” 云初瑶:“……” 饶是她脸皮厚,眼下也觉得有些尴尬。 毕竟小药童还真猜准了。 一开始她和云晏礼都没看上这家小医馆。 不过小药童年纪也小,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一边引着云初瑶两人往里面走,一边问着他们的功夫,声音全是好奇。 不一会儿。 也就将他们送进了里屋。 老大夫倒是个靠谱的,瞧了眼云初瑶的脸色,也就知道了云初瑶的病症。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立即给云初瑶抓药,而是隔着手帕,为云初瑶诊起了脉,半晌,老大夫才将药包递给了云晏礼,叮嘱他:“你妹妹失血太多,这些日子还需静养,切勿操劳。” 云初瑶:“!” 不愧是大夫,他果然好眼力,竟然一眼就看出她和云晏礼是兄妹关系了,不容易啊,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多谢大夫。” 云晏礼连忙道谢,然后将银子递了过去。 “多了,”老大夫看了眼云晏礼递来的碎银,刚要说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微微一顿,问道,“你们不出城吗?” 云晏礼眨了眨眼睛。 云初瑶轻咳了两下,哑声开口:“还没想好。” “要是不出城,你们也可以到后巷住两天,后巷没几个人,也安静,”老大夫这才接过碎银,说,“这回正好了,我也不用给你们找铜板了。” “对啊,”小药童想了想,用力点头,“你们还是去后巷吧,不然……呵呵。” “客栈是别想了。” 老大夫摆摆手:“钥匙在门上挂着呢,你要是去,记得拿走,要是不去,也尽早离开,再找个好地方落脚儿。” 云晏礼看向云初瑶。 云晏礼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道了声谢。 “谢什么谢。” 不等老大夫说话,小药童就笑嘻嘻地开口:“只要能给姓张的添堵,老爷子才不会计较这个呢,走,我送你们去后巷!” 说着,他又带起了路。 云晏礼扶着云初瑶赶忙跟上。 后巷并不大,人也的确少,不过有一点是极好的,那就是安静,老大夫要是没有坏心,他们住在这里也不无不可。 云初瑶心说。 小药童也挺忙,还没将云初瑶两人送到门口,他就借口有事,跑路去了。 云初瑶和云晏礼对视一眼。 “我跟着他。” 云晏礼道。 云初瑶自然点头。 他们俩也都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寻常人见了,不躲着避着,也就算了,哪有好心人舍命帮他们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他们哪里不懂? 必须防。 云初瑶眸色微暗。 云晏礼这一去,竟是许久都没回来,云初瑶等得心急如焚,第三次想要出门寻人时,云晏礼终于赶了回来。 她这才爬出柴火垛,连声问他:“怎么样?” “可以住。” 云晏礼解释说:“我打听过了,半年前,老大夫唯一的徒弟被姓张的打断了一条腿,回乡养病去了,梁子结得很大,他不可能向姓张的告密。” 云初瑶心下一松:“这我就放心了……” 话还没说完!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第245章 九皇子云晏羽苏醒了!!! 鹿城,行宫。 自晋帝鹿山遇刺,长乐公主与七皇子同时坠崖的消息在行宫传开,便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管是同云初瑶交好的,还是跟云初瑶有过节的,全都被这一噩耗震得脑袋发懵! 要知道那位可是长乐公主啊! 大晋朝唯一的封号公主!晋帝最宠爱的女儿! 平日里,长乐公主但凡受上一丁点儿的委屈,宫里人都要跟着遭难,如今,公主坠了崖,他们还能有好儿吗?凡是跟长乐公主坠崖有关的人怕是都要被血洗! 众人惴惴不安! 但现在的晋帝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料理这些人,毕竟女儿都还没找见,他哪敢休息?已经一个日夜都没合过眼的晋帝还在悬崖附近寻人呢。 同样没合过眼的还有皇后。 只不过她担心的不是云初瑶,而是额头遭了重创,已经昏迷了一整天的云晏羽。 “娘娘……” 宋清欢的眼睛早就哭肿了,一说话,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儿:“娘娘,您都多久没休息了,当心熬坏了身子,还是歇息一会儿吧,阿羽这儿,还有清欢照顾呢。” 皇后的声音也哑了,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阿羽年纪还小,正是粘人的时候,本宫多陪陪他,他也能醒得早一些,倒是清欢你啊,该去歇息了。” 宋清欢身形微僵。 这一整天的时间,她的心一直提着,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云晏羽再醒了。 好在她运气不差,云晏羽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或者说,不止是云晏羽,就连她的生死大敌云初瑶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宋清欢哪能不激动! 最好都别醒! 这两个贱人,一个坠崖,摔成肉泥,一个晕厥,久治不醒,如此,才算合她的心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就连太医不都说,云晏羽醒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吗? 可宋清欢会放心吗! 当然不会! 万一云晏羽幸运呢?万一云晏羽没死呢?万一云晏羽又睁开眼睛了呢?自己怎么办?等死?不!绝无可能! 她必须寻个机会,将云晏羽这个小畜生解决掉,只可惜皇后一直防她,她也根本没有机会对云晏羽下手。 这样想着。 宋清欢心中大恨! 她明知道皇后在怀疑自己、防备自己,她还是要佯装不知,她还要假意担心云晏羽,真是恶心至极! 不过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皇后没有跟自己撕破脸皮,岂不是说明她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自己才是砸坏云晏羽脑袋的凶手? 如此,她还担心什么? 反正皇后也有理智,绝对不会因为些许个怀疑,就对自己痛下杀手。 宋清欢唇角微勾。 她郁闷了一整天的心都放晴了。 “唔……” 床榻上传来一声呻吟! 明明声音很轻很低,甚至是若有若无,可落到宋清欢的耳朵里,却还是像闷雷一样在她的脑海中轰然炸开,炸得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云晏羽! 云晏羽他他他、他好像醒了?! 宋清欢像是被什么东西震到了原地,整个人都僵直了,动都不能动上一下,惶恐、不安、惊惧……齐齐涌上了心头,只听到皇后近乎不可置信地开口:“阿、阿羽吗?” 她颤抖着声音问:“刚刚是阿羽的声音吗?” 周嬷嬷也面露疑色。 宋清欢的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震得她的耳根儿都微微发麻,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茫然开口:“阿羽的声音?清欢怎么没听见?” “也许是本宫听茬了。” 皇后难掩失望地说:“料想着,本宫的阿羽也不能醒得这么早。” 宋清欢眼神一闪,见缝插针:“娘娘,您大抵是累着了,这才听茬了音儿?不如早些歇息去吧。” “郡主说的是。” 周嬷嬷抹抹眼泪,哽咽道:“娘娘,小皇子这里有老奴照料着呢,您早早休息,小皇子知道了,也能心安一些不是?娘娘,您就听老奴一句劝——” 话没说完,又一道呻吟声响起! 皇后身心大震! “阿、阿羽?!” 她又惊又喜,连声道:“嬷嬷!嬷嬷你听见了吗!这是阿羽的声音!” “太医!”周嬷嬷也是大喜,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扬声喊道,“快请太医过来看看!小殿下要醒了!” “水……” 床上的小人儿紧闭着双眼,气若游丝地开口:“我、我要水……” “水!” 皇后连忙道! 周嬷嬷年纪是大了,可手脚是真的利落,一听到云晏羽要水喝,她连忙将水取了过来,递到了云晏羽的嘴边儿,小心翼翼地喂起了他。 一口、两口…… 云晏羽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终于睁开了眼。 刹那间! 皇后泪流满面! “阿羽!”她哽咽道,“阿羽!母后的阿羽啊!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过来了!母后还以为、还以为——” “娘娘!” 周嬷嬷一边流泪,一边劝她:“小殿下能醒过来已经比什么都强了,那些不吉利的话,还是莫要说了。” “是是是,”皇后破涕为笑,说,“瞧本宫,这大好的日子还哭上了,哭不得,可哭不得,阿羽都醒了,本宫还有什么可哭的?清欢,你这孩子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看看你阿羽弟弟?” 话音落。 宋清欢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一刻,她几乎无法控制她颤抖着的身体,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一股难言的恨意瞬间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醒过来! 明明老天都让他昏迷了,为什么不晕久一点儿?为什么要给了她希望,又让她深陷绝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宋清欢心中嘶吼! 不!不要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地安慰着自己:他醒了这么久,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一定是哑了、摔傻了,亦或是他没有了自己杀他灭口的记忆!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清欢近乎卑微地祈求着。 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写满了两个大字——惶恐。 皇后觉得自己就算是瞎了傻了,也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来,一时间,她看向宋清欢的眼神都冷了。 第246章 云晏羽:母后!宋清欢要杀我灭口! “清欢。” 皇后嘴角带笑,看向宋清欢的眼神却是冷的,她缓缓开口:“你不是最担心你阿羽弟弟吗?如今阿羽醒了,你怎么还不过来看看他?” 宋清欢的额头都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颤声道:“清、清欢……” “不许过来!” 云晏羽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头遭重创,躺了一整天,身体都没有多少力气,可这一刻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喊了出来,哪怕他的声音低沉又沙哑,甚至让人听不真切! 皇后和周嬷嬷都被他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连忙说:“阿羽,你怎么了?” “不、许、过、来。” 云晏羽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眉里眼里都是仇恨,他咬着牙,恨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许靠近本皇子!” 皇后心跳一慌! 宋清欢的脸色也白了个彻底:“阿羽弟弟……” “滚!” 云晏羽吼道:“滚开!你给我滚开!坏女人!不许你叫我阿羽弟弟!” 皇后都被云晏羽的突然爆发吓到了,连忙说,“阿羽,你跟你清欢姐姐闹别扭了?别生气,先别生气,母后这就让你清欢姐姐出去,不让她靠近你,也不让她叫你阿羽弟弟,好不好?你先冷静,不要动怒。” “闹别扭?根本不是!” 云晏羽恶狠狠地看着宋清欢,恨声道:“她是想杀我!她是想杀我灭口!” 一声落下! 众人皆惊! 饶是皇后早就猜到宋清欢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羽的事情,此时,她依旧被云晏羽的话惊得头皮发麻! 宋清欢想杀阿羽? 宋清欢? 她怎么敢! 皇后不可置信! 宋清欢也大惊失色,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声道:“阿羽弟弟,你在说什么?” “你想杀我!” 云晏羽一看到宋清欢这张写满了无辜的脸,心里就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几欲作呕,咬牙切齿道:“你装什么无辜?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说我贱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最后一声!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清欢全身都在颤抖,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哽咽道:“阿羽弟弟,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梦魇了?” “滚!!!” 云晏羽吼了一声,脑袋都被震得嗡嗡疼,可他根本不敢晕,他生怕自己昏了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毕竟他看得出来母后很信任她! “母后!” “阿羽,母后在呢,”皇后担忧道,“你刚醒,身子都没养好,怎么能动怒呢?还是早些歇息,有什么事,等明天早上了,你再跟母后说?” 不! 云晏羽根本等不了! 一想到自己休息后,宋清欢还不知道要跟母后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就根本不敢闭眼,哪怕身子都有些撑不住了,他还是死死地攥着皇后的衣角,一字一顿地说:“母后,你信阿羽,你一定要相信阿羽,宋清欢,宋清欢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羽弟弟!” 宋清欢满眼悲伤地看着他。 皇后拍了拍云晏羽的手背,心疼道:“行行行,母后知道了,你快休息吧。” 云晏羽如遭雷劈! 母后竟然更相信宋清欢? 相比于自己,母后竟然更信宋清欢? 为什么! 这怎么可能! 云晏羽不可置信,可他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为什么不可能?母后一直都相信宋清欢啊!宋清欢做错了事,母后会责怪皇姐、宋清欢惹了麻烦,母后还会惩罚皇姐、就连宋清欢自己都承认了错误,母后还是会将罪责怪到皇姐的头上。 母后待皇姐尚且如此—— 云晏羽的脸瞬间煞白,没有了一丝血色。 原来被亲人抛弃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亲人背叛是这样的难受、原来亲人的不信任真会像尖刀狠狠地扎进心口,原来、原来皇姐这些年都是这么过的啊! 云晏羽心口大痛! 他昏迷的这一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皇姐、有宋清欢,还有被屠戮过的皇宫和血流成河的长乐公主府,隐约间,他似乎听到自己正喊着什么,他听不太清,却诡异地感受到了自己当时的心情。 沉痛!后悔! 自己在痛什么?悔什么? 云晏羽咬着牙,用力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了,但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悔恨一定与皇姐有关! 而梦里的皇姐似乎已经—— 云晏羽脸色一白! 不! 这是梦!只是梦!一定不会作数的! “阿羽,你怎么了?有什么话可要好好说,怎么能打自己的脑袋呢?是不是累了乏了,想歇息了?” 皇后连问了好几声,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宋清欢道:“清欢,你阿羽弟弟心情不好,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再说,你操劳一整天了,也是时候回去歇息了。” 宋清欢心乱如麻! 她怎么走? 这个时候她怎么敢走! “娘娘,清欢不累,不妨事的,”她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抹笑,“清欢也想再陪陪阿羽弟弟。” 眼看着云晏羽眼睛瞪圆,又要动怒,皇后连忙拍了下云晏羽的手背,对着宋清欢道:“阿羽梦魇了,见了你,心情也不好,等他缓过来了,你们再好好叙旧。” 宋清欢心下一急:“可……” “嗯?” 皇后微微抬眼。 她生了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地看人时,自带了一股冷意,哪怕没开口,那股浓浓的压迫感也都涌了过来! 一瞬间! 宋清欢只觉得自己呼吸一紧,几近窒息! 她也再没了办法,只能哑着声音,道了一声“臣女告退”,这才软着双腿、浑身颤抖地朝殿外走去。 门刚关上,云晏羽就气急败坏地说道:“母后!你到底是宋清欢的母后!还是我跟皇姐的母后啊!我说的话才是真话!你为什么不信!她宋清欢是真的想要了你皇儿的命啊!” 皇后握着云晏羽的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阿羽,母后自然是信你的。” 第247章 皇后:宋清欢这个白眼狼! “母后?你说你信我?你信我为什么还要——” 话说一半,云晏羽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神划过了一抹惊愕:“母后,你是想支开宋清欢,对吗?” “阿羽。” 皇后看着云晏羽微微发白的小脸儿,心疼道:“你是母后的孩子,母后怎么可能不信你,反倒相信一个外人呢?” “可你从来都不信皇姐,”云晏羽小声嘟囔,“明明皇姐也是你的孩子……” 皇后噎了一下。 半晌,她才道:“阿羽,你皇姐跟你不一样,她自小在你父皇跟前长大,性子独,人又张扬,母后怕她长大以后坏了性子,这才一直拘着她,你怎么会觉得母后不信她呢?” 云晏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后看他一眼,只觉得满心的疲惫,自然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由地问道:“你说宋清欢要杀你,这是真的吗?” 一提起宋清欢,云晏羽的脸色都变了,咬着牙,恨意满满地说道:“母后!我的头就是被她砸破的!” 皇后瞳孔微缩! 一旁的周嬷嬷也是大惊失色,几乎脱口而出:“她宋清欢怎么敢?!” “她当然敢!” 云晏羽冷笑一声:“恶狼扑过来的时候,她拿我挡刀,硬是将我推到了狼口之下,要不是皇姐及时赶到,我十有八九是要死在那儿的,等皇姐走了,宋清欢又害怕我向母后告状,竟然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我的脑袋上砸,试图杀我灭口!” 话音落下! 皇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云晏羽一口气将宋清欢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出来,只觉得心情舒畅到了极点,忍不住道:“不止如此,她还骂我、骂皇姐、骂太子哥哥,甚至还骂母后您呢!”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母后偏心,对她好,也是想压榨她、利用她,她还骂我和皇姐,说我和皇姐都是贱骨——总之,她说了好多咱们的坏话,对母后也没有半丝感激之情!” 云晏羽说完话。 好长一段时间,屋里都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皇后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吸声。 “娘娘?娘娘?” 周嬷嬷看到皇后铁青着的脸色,也是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想要给皇后顺气,却被皇后止了去,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平复了心情,咬牙切齿地开口:“……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皇后有生以来第一次压不住心底的怒火,就连喉间都涌上了一口腥甜! “她竟然说本宫利用她,”她一字一顿地重复道,“她竟然说本宫只是在利用她,畜生,这个忘恩负义的——” “噗!” 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皇后的脸色都几近灰败! “母后!” “娘娘,区区一个孤女,到底是赶走,还是打杀,不都是娘娘您说的算吗?何苦因为她气坏了身子!”周嬷嬷心疼道,“奴婢这就唤太医去!” 皇后摆摆手,没说话。 周嬷嬷也不敢乱动了,只默默地站到了一旁,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 “母、母后……” 云晏羽担忧道:“您别生气了。” “母后没生气,”皇后声音冷冷地开口,“母后只是觉得可笑。” 宋清欢竟然觉得本宫只是在利用她,何其可笑,她不过是个孤女,要家室没家室,要能力没能力,本宫能利用她什么?是,她承认她对她好也是有些目的,可她的那些所谓的目的根本比不了她对宋清欢的感情! 要知道她养她,一直都是出于真心! 她的女儿没福气,刚出生,人就没了,偏偏妖妃生的又养在她的膝下,每每看到云初瑶那张胖乎乎的脸,她都会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子,也就自然而然地升起了收养义女的心思。 左右她不想让云初瑶好过。 左右她也想要一个乖巧的女儿。 于是。 宋清欢进京了。 皇后第一次见到宋清欢的时候,宋清欢才五岁大,生得比其他孩子都要小,甚至没有三岁的云初瑶重,很瘦、很矮、也不怎么会说话,只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她的心瞬间被击中了。 她有一种预感,这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那个身体不好、早早夭折了的孩子。 所以,她养了她。 不知是宋清欢小时候受了委屈,还是她的性子本就如此,总之,这孩子聪明得要命,对谁都有七窍玲珑心,很多时候,皇后只是心中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她都能瞬间感知到皇后的情绪,并立即给出反馈。 比如她看出皇后厌恶云初瑶,她就会对云初瑶下手。 再比如,她看出皇后不喜欢宫里的某个人,她就会先一步解决掉对方。 时间一长。 皇后也就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了左膀右臂,有什么要紧的事,也都会交给她去办,同样,宋清欢遇到什么麻烦,她也会帮宋清欢解决。 她们之间有利益,同样,也有感情。 可人与人相处,不都是如此吗?不都是靠着利益、靠着感情吗?哪怕是亲生骨肉,也都有利益纠葛啊。 太子是储君,一旦上位,自己会得到无尽的好处,所以,皇后对他最为看重。 小九是幼子,不需要太过英明神武,皇后对他虽然宠爱,但也不会让他生出野心,再越过太子去。 亲生骨肉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她宋清欢了! 皇后真心觉得自己对宋清欢已经仁至义尽了,可她没想到宋清欢竟然觉得她只是在利用她,她也没想到宋清欢会打心底里地记恨她,她更没想到宋清欢的心会这么恨,竟然想杀她的小九灭口! 白眼狼! 这才是真真儿的白眼狼啊! 云初瑶跟她相比,怕都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了! 皇后心中又恨又悔,胸口都起伏不定,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也越发苍白,看得云晏羽一阵心紧,忍不住道:“母后,宋清欢那样的人,不值得你为她动怒。” “阿羽说的是。”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郁气,说。 第248章 皇姐坠崖了…… 云晏羽心头一痛。 他哪里不知道皇后是在嘴硬?心里也难受到不行,忍不住转移了话题:“母后,皇姐她……来看过我吗?” 说话时,他眼底闪过了一抹希冀,像是黑暗中燃起的火光,十分微弱,好像风一吹,它就会随风飘散一般。 莫名让人心中不忍。 皇后心下一酸,控制不住地别开了脸。 其实,她心里清楚,云初瑶不比宋清欢差,甚至比宋清欢还重感情,面对自己时,也总是满心孺慕,只不过自己很难过去心里的那一关,也没办法毫无芥蒂地对云初瑶好。 现在想想。 她倒不如对云初瑶好些了。 毕竟云初瑶再跋扈,也不至于杀害亲弟不是? 毕竟云初瑶再不好,也比她宋清欢强上百倍不是? 皇后缓缓地闭上眼睛。 “母、母后?” 云晏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更白了,看向皇后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哀求和心痛,他颤声说:“皇姐、皇姐她是不是——” 从来都没看过我? 正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惨笑一声。 自己对皇姐并不好,总是会拿宋清欢跟她比较,也总是会因为宋清欢抛弃她,还总是为了宋清欢数落她,她的心也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痛?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原谅自己? 更何况自己也不值得原谅。 自己不知道宋清欢心肠冷硬吗?知道,自己不知道宋清欢手段阴狠吗?也知道,自己不知道宋清欢对皇姐动过手吗?同样知道,可自己做了什么呢? 包庇! 帮助! 他在帮一个伤害过皇姐的人! 而他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宋清欢是真心待他,真的对他好,可事实呢?事实是宋清欢对他只有利用!甚至还要杀他灭口!他有眼无珠!竟然连一个人是否是真心都分不清! 这样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求皇姐的原谅? 宋清欢对自己好时,他竭尽所能地帮助宋清欢,如今他知道宋清欢对他不好了,他又屁颠屁颠地去找皇姐了? 他算什么? 他又将皇姐当成了什么! 皇姐不理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道理云晏羽都懂。 可他的心还是很痛,像是被人捅了刀子一样痛,一下又一下,扎得他心口鲜血淋漓,眼底满是泪花。 皇姐。 他泪流满面。 “阿羽,别哭,别担心,”皇后心头一痛,连忙握住云晏羽冰凉凉的小手,安慰他,“你皇姐武功高强,绝非常人能比,哪怕是从悬崖坠落,也能——” 化险为夷? 可能吗? 那么高的悬崖,谁掉下去,怕是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云初瑶也一样。 只不过她没想到她的阿羽对云初瑶的感情竟然这么深,明明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是厌恶云初瑶、排斥云初瑶的,真是个小孩子,喜好都是这么摇摆不定,完全不像本宫…… 皇后怔怔地想。 “什、什么?” 云晏羽脸色一白,连忙问:“母后!你在说什么?什么皇姐!什么坠崖!我根本都听不懂!” “阿羽,你……” “难道——”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云晏羽的心都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汹涌而上,他颤抖着嘴唇,说:“难道皇姐她坠崖了不成?不!不可能!” “阿羽!” 皇后连忙道:“阿羽,你不要担心,你父皇已经去寻人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你皇姐,到时候……” “不!!!” 云晏羽心口大痛!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深刻又彻骨的疼痛,痛得他恨不能将心都剜了去,可他不想,也不敢,他怕自己没有了心,就再不记得皇姐了。 皇姐、皇姐、他的皇姐啊! 他想对她好、他想补偿她、他想取得她的原谅……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她怎么能死?她怎么可以死啊! 云晏羽泪流不止。 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为什么非要让他和皇姐阴阳两隔! 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意皇姐受到这样的苦楚! 他痛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却还是挣扎着起身,光着脚,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哽咽道:“皇姐,阿羽来了,让阿羽陪着你好不——” “扑通”一声,云晏羽摔到了地上! 眼冒金星! “阿羽!” 皇后凄厉出声:“阿羽啊!” “九殿下,您千万要看开些啊,公主出了事,您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让娘娘怎么活啊,”周嬷嬷泪如雨下,“更何况公主殿下福大命大,也未必是身死不是?只要没有坏消息传来,就说明公主她还活着!” 当然。 也可能是被野兽吞了尸身,连根骨头都没留下来。 周嬷嬷哽咽:“九殿下,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公主殿下想想啊,等公主殿下回来,要是发现自己最疼爱的皇弟病成了这样,她怎么可能不忧心啊!” “对!皇姐!” 云晏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底都闪过了一抹希冀:“嬷嬷说得对,也许、也许皇姐还活着……” 皇后见他的眼里有了活气儿,不再一心求死,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边流泪,一边道:“是啊,也许你皇姐还活着呢,阿羽,你千万不要吓唬母后啊。” “皇姐、救皇姐……” 云晏羽魔怔了一样,想要往外爬,嘴里喃喃着:“我要皇姐、我要救皇——” 话没说完! 他的脖子就挨了一个掌刀,他人也彻底晕厥了过去! “阿羽!” 皇后心下一骇,连忙抬眼,看向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周嬷嬷,连声问:“嬷嬷,你、你这是想要——” “娘娘赎罪!” 周嬷嬷连忙道:“殿下情绪激动,不是求死,就是要出宫寻人,老奴哪里放得下心,倒不如让他歇息一会儿了,娘娘若是要罚,奴婢也认!” 她这么一说,皇后也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嬷嬷说的是,让阿羽躺上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说着。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白了。 第249章 季景珩:公主都坠崖了,你凭什么笑? “娘娘!” 周嬷嬷心疼道:“如今太子殿下不在、长乐公主坠崖、就连九皇子都病成了这样,您就是咱们的主心骨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想不开,钻那牛角尖去!” 皇后哪里不懂,可看着皇儿惨白的脸色,她还是克制不住的心痛:“若非本宫……” “娘娘莫要多想!” 周嬷嬷连忙说:“郡主自幼养在娘娘的膝下,由娘娘教导,性子都丝毫未改,只能说明她就是这样的人,娘娘和九殿下又都是最良善不过的性子,如何能想到她竟这般歹毒?如今出了事,也完全怪不到娘娘您的头上去,娘娘不必自责!” 皇后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涩声道:“嬷嬷,你单知道让我宽心。” “娘娘也应该宽心。” 周嬷嬷垂着眸子,低声说道:“不然,岂不是被其他人钻了空子?” 皇后心中一凛! 再没了先前的脆弱。 另一边,宋清欢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地走出大殿,殿门刚关,她的腿就瞬间软了,整个人都像烂泥一样,瘫到了地上,明明是正午的天儿,她却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她完了。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完了。 皇后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信云晏羽的话,反倒相信自己?恐怕自己刚走出大殿,云晏羽就会将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跟皇后说上一遍吧? 到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办? 皇后又会如何处置自己? 宋清欢根本不敢想。 要知道她这些年跟在皇后的身边,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一遍,如何会不知道皇后的手段?再加上皇后背后还有邓氏家族的支持,自己得罪了她,哪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依皇后的性子,她是不可能让自己安安生生地活到来年了。 怎么办? 认命吗? 不! 宋清欢紧咬着牙关,眼底闪过一抹狠色,认命就等于等死,她宋清欢可不想死,为今之计,也只能早日嫁入季家,让皇后投鼠忌器了! 对! 她还有季景珩! 左右云初瑶已经死了,她一个死人,还能争得过自己不成? 宋清欢像是看到了曙光,原本黯淡的双眼都瞬间明亮了,她连忙撑起身子,朝殿外跑去,一直跑出了老远,才终于在行宫的门口看到季景珩! 他大抵是寻了一整天的人,连觉都没睡过,不但脸色难看、嘴唇青白,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余光瞧见了宋清欢,也像是没看到人一样,径直地走了过去。 宋清欢心下一急,连忙道:“季公子!” 季景珩脚步微顿。 宋清欢这才提着罗裙,快步跑来。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季景珩的状态确实不太好,他是在看自己,目光却像是透过了自己,看向了别人,眼神空洞到了极点,再没有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怎么看,都像行尸走肉。 云初瑶的死竟然给他带来这么沉重的打击? 宋清欢心头一紧。 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也许……死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季——” “郡主,”季景珩一口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季某还有公务在身,若无要事,请容季某先行一步。” 宋清欢一口气卡在了心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卡得她十分难受。 但她还是挤出了一抹笑。 “季公……” “你笑什么?” 季景珩猛地抬头,死死地盯向了宋清欢的脸,黑眸里闪过一抹近乎凶狠的戾色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道:“清欢郡主,你刚刚在笑什么?” 我笑什么? 宋清欢只觉得匪夷所思,自己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不应声也就算了,还拿话儿噎她,她不想跟他撕破脸皮,硬是挤出了一抹笑,他倒好,竟然还问我笑什么! 怎么? 本郡主还不能笑了? 她心中微恼,只觉得季景珩太难伺候,恨不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上他两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莫名觉得眼前的季景珩实在危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难不成是因为云初瑶? 宋清欢心中不解,却也没精力多想,而是深吸一口气,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季公子,清欢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 季景珩扯了扯嘴角,露了出一抹近乎嘲讽的冷笑:“公主坠落悬崖,最开心的人不是你吗?不然,郡主你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开怀不是。” “你?!” 宋清欢猛地抬起头,眼神震惊地看向季景珩,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羞辱,她咬牙道:“我与初瑶妹妹无冤无仇,岂会因为她坠崖而心生喜意!” 季景珩别过脸,冷冷道:“你的诡辩,季某无意知晓。” “季景珩!” 宋清欢气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跟初瑶妹妹之间有什么误会,你季景珩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这么羞辱我!为什么!”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郡主,你跟你之间,无话可说,麻烦你让一让。” “站住!” 宋清欢厉声道:“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我不欠你的,长乐公主也不欠你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我们,我都不愿跟你计较,如今,公主出了事,你不担心也就罢了,还要笑?你在笑什么?”季景珩冷冷道,“非要季某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宋清欢身心一震:“你、你……” “还有。” 季景珩定定地看着宋清欢,面无表情地开口:“长乐公主最厌你不过,你最好离我远些,免得公主也厌上我。” 说罢。 他转身就走。 活像是身后有瘟疫在追赶他! 宋清欢气得脸色铁青,连嘴唇都颤抖个不停,她咬牙:“季、景、珩……” 你怎么敢! 你竟然是这么想的! 因为云初瑶讨厌我,所以你也要远离我,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为什么?凭什么?明明接风宴那日,你都对我心生愧疚了啊,这才过去几天,你又因为云初瑶彻底厌上了我? 果然! 云初瑶这个贱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放过自己! 宋清欢心中大恨! 第250章 本宫要去报官! 鹿城,医馆后巷。 云初瑶撑着病体,先是赶路,又是殴打纨绔,折腾了一上午,整个人都筋疲力竭了,当下听说医馆的老大夫跟纨绔并不对付,她也再没了顾虑,心一松,人也昏睡了过去。 这一睡,竟是一天。 等她再度睁眼,已经是次日了。 “……七皇兄?” “瑶瑶醒了?” 云晏礼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说:“老大夫说你累得紧了,怕是要睡上一天一夜,我当时还不相信,没想到还真被他说准了,喏,快喝药。” “一天一夜了?” 云初瑶也惊了一下,连忙看向窗外,见日头高照,阳光正好,也是惊讶非常:“我还以为自己刚睡着呢,不过这药我就不用喝了吧?我感觉我现在浑身都是劲儿,应该是大好了。” “不成,”云晏礼摇头,“老大夫说,你要喝三整天的汤药,不然容易落下病根儿。” “算、算了吧?” 云初瑶推拒。 不想,云晏礼这人也挺执拗,知道老大夫是有本事的,他对老大夫的态度自然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儿,甚至将人当成了神医,神医说的话,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听两句的。 云初瑶被他逼着,硬是喝了一碗的汤药,苦得她小脸儿都皱成了一团。 “张嘴。” “唔?” 一颗蜜饯入口,瞬间驱散了嘴里的苦味儿,云初瑶紧皱着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心情很好地说:“好甜的蜜饯。” “小药童送的。”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他说,小孩儿喝完药都要吃这个解苦。” 云初瑶笑容微僵。 小、小孩儿? 等等,她这个身体马上都十四岁了,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再说,她前世今生加到一起,都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怕是给小药童当娘都绰绰有余,他竟然觉得自己也是个小孩儿? 真是岂有此理! 云初瑶拳头微紧! 云晏礼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的脸颊又红扑扑了,不由地拧起眉头,伸出手,试了试云初瑶的额头,奇怪道:“也不烫啊。” 没发热,瑶瑶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害羞吗? 云晏礼不明白。 云初瑶原本只觉得羞恼,云晏礼这一捣乱,她更觉尴尬,忍不住抬起手,拍了下云晏礼的手背,说:“我的病都好了,当然不会烫手,对了,老大夫还在医馆吧?你我过去道声谢吧。” 说着,她就要起身。 “别!” 云晏礼这句话脱口而出,云初瑶眼皮一跳,不由地抬眼,看向了云晏礼,拧眉道:“出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 云晏礼的眸子闪了闪,才道:“老大夫有点急事,回乡去了。” 云初瑶微微挑眉。 云晏礼心头一紧,连忙道:“瑶瑶,我没有骗人,老大夫真回乡下了,等你养好了病,我再跟你去乡下看他,好不好?瑶、瑶瑶,你要去哪?” “你在骗我,”云初瑶皱眉,“我出去问问别人。” “瑶瑶!” 云初瑶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认真,她开口,声音严肃:“七皇兄,我知道你不告诉我真相,一定是为了我好,但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云晏礼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没想骗你……” 云初瑶心下一软。 “我知道,”她缓和了语气,说,“但我不是小孩子,我想知道真相。” 云晏礼张了张嘴。 半晌,他才说出实情。 原来自己昏迷之后,张姓纨绔就带着人赶了过来,听说老大夫给云初瑶看过病,自是新仇旧恨加到了一起,当即命人砸了老大夫的医馆! 老大夫年纪大了,后半辈子的寄托都在徒弟和医馆上,如今,徒弟的腿折了,他的医馆也被砸了,老夫人如何不气? 这一气,他人也晕了。 小药童没法子,只能将他送回乡下去。 “老大夫人怎么样了?” 云初瑶听到这儿,只觉得怒火中烧,咬着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和仇恨,连忙问:“还没醒吗?” “醒了,”云晏礼垂着眸子,说,“只不过他这些年的心血都被毁了,哪怕人没事了,他心情也不太好。” 云初瑶心下生愧。 要不是她,老大夫也不至于受到连累。 “你不要多想。” 云晏礼忍不住地抬起手,揉了揉云初瑶的脑袋,温声道:“老大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还让我转告你,这件事是纨绔的错,与你并无干系,你不用愧疚。他还说,真要怪也只能怪他脾气古怪,连大人物都敢得罪,不然也不会害了徒弟的腿,更不会被纨绔记恨上,寻着机会,也要砸他的医馆。”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我觉得他说得不对。” 云初瑶怔怔抬头。 “明明是纨绔的错,老大夫为什么要自责?”云晏礼眸色微沉,“他自己不知检点,得了脏病,还怪老大夫将实情说出来?真可恶。” 云初瑶攥紧拳头,也觉得这人恶心至极。 只不过她更关心的是—— “他做了这么多的恶事,没人管吗?”她皱眉,“衙门里的官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也许是不想管吧。” 云晏礼道:“老大夫说,他们官官相护,谁都动不得他们,当初他徒弟被打断了腿,他也报官来着,但是没人管,只能看着姓张的在鹿城横行霸道。” 云初瑶咬牙切齿道:“难怪。” 难怪纨绔敢说他才是王法啊! 亏得她还想着进鹿城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贤王府,好好查查贤王的人,不想,她用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在这个鹿城,竟然是寸步难行,别说是查人了,她就算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都如此困难! 何其可恨! 不过也算这姓张的倒霉,犯到了自己的手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地放过他! 云初瑶眸色微暗! “瑶瑶?” 云晏礼心头一紧,忍不住地问:“老大夫已经不在鹿城了,你要去哪?” “官府。” 云初瑶冷冷道:“本宫要去看看,这些鹿城的官员到底像不像老大夫说的那样,庸碌无为,鱼肉百姓。” 第251章 官官相护! 云晏礼心下一震。 “不可!”他连忙道,“你大病初愈,身子都没养好呢,怎么能如此操劳?更何况你现在也不是长乐公主了,贸然见官,恐怕也不安全!” 云初瑶眸色微冷,却没说话,只随手掏出腰间的玉佩递给了云晏礼。 正是那枚能够证明云初瑶云氏皇族身世的玉佩。 云晏礼瞳孔一缩。 “瑶瑶……” “去吧,”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凉凉的笑意来,说,“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你我还都活着了。” 云晏礼握着玉佩的手紧了又紧。 半晌。 他终于点头。 两人也分道扬镳了。 云初瑶说是要报官,自然也不会耽搁,写好了诉书,便冷着脸,一步步地朝官府所在的方向行了去! 她要击鼓鸣冤! 未想,她刚敲了两声的鼓,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便大步走来,一把夺过云初瑶的鼓棒,将云初瑶押进了衙门! 云初瑶心中冷笑。 果然。 这鹿城的官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黑暗! 恐怕不止是鹿城,其他地界儿也都是如此吧?毕竟父皇对自己是好,但他的不作为也是真的,皇帝尚且如此,他手底下的官员又能如何? 只不过自己是大晋的公主,身份尊贵,要是遇到什么事,只需要差遣个人,让京兆尹的大人赶过来,便能查案断案,可自己要是平民百姓呢? 想报官,也是这么方便吗? 当然不是! 五黄六月的天儿,云初瑶就这么被衙役们押到了院子里,任由太阳暴晒了一刻钟,知县等人才姗姗来迟! 同他一起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云初瑶最熟悉不过的张姓纨绔。 她几乎要被他们气笑了。 这算什么? 官府是他张家的后花园吗?他们之间沆瀣一气,却将自己当成了敌人? 云初瑶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是张姓纨绔着急见自己,自己怕是等上一整天,也没有机会见上知县的面! “呦!” 一道难掩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姓纨绔勾着唇角,得意扬扬地开口:“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站在院子里,不进屋呢?也不怕晒掉一层皮,别人不心疼,本少爷我还心疼呢!” “大人。” 云初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眼神定定地看着知县,冷声说道:“民女击鼓鸣冤,为的是见官,为的是升堂,为的是将恶人绳之以法,大人为何要将民女带到后院!” “你说呢?” 纨绔勾唇一笑,邪气满满地开口:“你说你为什么会被人押到后院来?” 说着,他啧啧两声,感慨一样地说:“你这小娘子生得漂亮,脑子怎么还不好使了呢?昨天你不是藏得挺好吗,今儿倒是不藏了?还有,你那个异鬼相公呢?他抛弃你了?你走投无路,这才过来投奔本少爷?” “投奔?”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这官府是姓张不成?” 纨绔哈哈大笑:“官府姓不姓张,本少爷不知道,但你这小娘子很快就要姓张了,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王大人脸色微青。 不知是被云初瑶的质问气着了,还是被纨绔的肆无忌惮闹得没脸儿了。 但面上,他没有表现出来。 “大人。” 云初瑶冷冷道:“你来说说,这官府是姓张吗?” “放肆!”王大人怒不可遏,一口打断云初瑶的话,骂道,“你这刁妇!竟然敢质问本官!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人若非心虚,为何不敢回答!” “住口!” 知县怒斥一声,道:“你一个罪妇,见了本官,不行礼,不跪拜,还敢随意质问?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拖下去!” “别别别,”纨绔笑呵呵地说,“王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一个小女子计较?瞧,她踢了本少爷整整七脚,本少爷也没踢回去不是?” 说着,他扇子一折,笑问:“小娘子,听说你要状告本少爷?” “是。” “那你想告我什么呢?” “自然是要告你闹市纵马,惊扰百姓、调戏民女,目无王法、砸人医馆,扰乱治安了,”云初瑶面容冷冷道,“怎么,你还敢不认?” 纨绔啧了一声:“证据呢?” “我就是人证。” 云初瑶抬起眼,看向王大人:“大人,正街的济民堂也是他派人砸的,人证物证都有,端看大人您怎么断案了。” 王大人拳头一紧,只觉得怒气直冲脑门儿,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地逼问他?她算个什么东西! “跪下!” 他怒声道:“你找本官判案,为何不跪本官!” “姓张的为何不跪!”云初瑶立即道,“他若是跪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对着你抱个拳!行个礼!” “你!” 王大人脸色铁青:“你也配跟张少爷比!” “为何不能比?”云初瑶反问,“他是秀才出身,还在中了举人?他是王公大臣之后,还是家有爵位要继承?什么都没有,他能不跪,我自然也能!” 王大人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两下! 纨绔听了这话,一直都挂在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都冷了,扯了扯嘴角,嗤笑了一声,道:“你自然不能跟本少爷比。” 云初瑶挑起了眉头。 “你要状告本少爷,本少爷同样也要告你,只不过你的证据都不在身边,可少爷我却是有证人的,呵。” 说罢,他拍了拍手。 两个小厮就押着一个长相憨厚、但眉眼处十分精明的男人走了过来。 云初瑶定睛一眼。 正是当铺的掌柜。 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看向纨绔的眼神更冷了。 “眼熟吗?” 纨绔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小娘子从本少爷这儿偷走了簪子,当给了当铺掌柜,换来了二十五两的碎银,是也不是?” 云初瑶嗤了一声:“证据呢?” “证据?” “你说我偷了你的簪子,证据在哪?”云初瑶挑了挑眉,“张少爷总不至于空口白牙地诬陷人吧?” 纨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第252章 本官断案从不需要证据! “喏。” 纨绔抬了抬下巴,示意云初瑶看向当铺的掌柜,说:“他不是证据吗?” 云初瑶愣了一下。 “你来说说吧,”纨绔摸了摸下巴,对着当铺掌柜道,“你来说说你是如何发现她偷走了本少爷的簪子吧?” “这、这……” 掌柜的眼神闪烁了两下,似乎是在纠结,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下定了决心,扬声道:“自然是这位姑娘亲口承认的!” “哈!” 云初瑶气笑了。 眼前这一幕对她来说,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是!正是她亲口承认的!”掌柜‘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悔道,“大人,草民知错了,草民明知道这簪子是她偷来的,还是由她换走了银子,实在是大错特错啊!” 说着,他又抹了把眼泪,道:“昨天上午,这姑娘带着这枚金簪来了我家当铺,说是要换些银两,我打眼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她一个平民老百姓,哪会有这么好的东西,定是偷的盗的,果然,我这一逼问,她也就承认她的簪子是从张少爷的手里偷来的了!”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只可惜漏洞太多,云初瑶听了,只觉得可笑! “掌柜,你瞧我是呆的,还是傻的?”云初瑶扯了扯嘴角,道,“就算这簪子真是我偷来的,也不可能告诉你一个外人吧?你傻就以为别人也是傻子?” “听小娘子这话,似乎对偷盗一行很有经验啊?” “还是张少爷诬陷人的经验更多,”云初瑶道,“我可不觉得他的话算什么证据。” “是吗?” 纨绔啧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这簪子是怎么来的?一个农户、一个村姑,也配用这么华贵的簪子?” “为何不配?晋律规定平民百姓不能用金簪子了?”云初瑶道,“王大人,我若是能说出这簪子的来路,再说出这簪子出于何人之手,是不是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呢?” 王大人脸色难看,但还是道:“若是说不清,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了!” “这簪子是景和三年,仲春,京城的簪娘霍娘子亲手制的,从用料到——” 云初瑶话没说完,张少爷一个没忍住,竟发出了一声爆笑,他捂着心口,笑得前仰后合,连声道:“好笑!太好笑了!霍娘子制的!你竟然敢说这破簪子是霍娘子亲手制的!你可知连我嫡姐都求不到霍娘子制的簪?莫说是我嫡姐,就算是王妃娘娘都求不到!因为霍娘子早就不做这一行了!还今年二月制的!小娘子!你莫不是在跟我讲笑话呢!”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来说,这簪子是谁制的?” “小爷怎么知道!” 纨绔大笑出声:“不过是枚百八十两的簪子,本少爷还能将它记到心里不成?左右是城里最时兴的就是了。” “如此,张少爷恐怕不知道这簪子本是一对儿吧?”云初瑶道,“我若是能拿出另一支来,你又当如何?” 张少爷笑声一止! “……另一支?” 云初瑶也不耽搁,二话不说,直接将那枚藏在自己荷包里的金簪拿了出来,两支金簪无论是簪头的样式,还是颜色质地,全都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它们出自一家之手! 张少爷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看向当铺掌柜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混账东西!” 他一脚踹了过去:“竟然敢骗小爷!” 掌柜忍痛,没发出声音来! 同一时间,一直都保持沉默的王大人突然开口:“张公子,你不妨再仔细看看,这刁妇手中的簪子可是眼熟?” 张少爷愣了愣。 下一秒! 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忍不住道:“王大人,你的意思是——” “好一个刁妇!” 王大人眼神一冷,寒声开口:“当着本官的面,你都敢对张公子行偷盗之事,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初瑶惊怒! “好一个颠倒黑白的狗官!”她怒声道,“我没有证据,你说我手脚不干净,我有了证据,你又说我当众偷盗?合着好话赖话全都被你说了去,王大人,你这么会说,做什么官呢?不如去茶馆儿说书罢!” “你放肆!” 王大人怒道:“本官看在你是个小女子的份上,不愿与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欺辱起本官来了,张公子,你不必为她求情,且让她挨上几个板子,她人就老实了!” 张少爷也是一阵心惊,心道,读书人的心眼子就是不一样,这都多成筛子了! “好!” 他立即道:“少爷我就听你的,打她一打,让她规矩些,也免得本少爷再回府调教了,高,高啊,还是王大人您的手段高啊,小弟甘拜下风!” 王大人面皮抽动了一下。 云初瑶也被气得够呛儿! 饶是她早就猜到姓王的是个狗官,也没想到他居然狗到这种程度,堂堂朝廷命官,竟然当众说谎,颠倒黑白,甚至还视《晋律》为无物,这样的人,也配做官吗?! “你敢!” 云初瑶眼神一厉,看向王大人的眼神闪过一抹杀意:“你这狗贼为官数十载,不知是办了多少冤假错案,害了我大晋多少子民,真是罪该万死!” “大人小心!”张少爷连忙道,“这村姑会武!功夫好不厉害!” “来人!” 王大人狞声道:“还不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刁妇拿下!” 一声落! 十几个衙役直奔云初瑶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云初瑶丝毫不惧,当即跟他们打成一团! 竟也不落下风! 张少爷看着,也是一阵心急如焚,连声道:“小心!轻点儿!莫要打着小娘子的脸!废物!真是个废物!”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咒骂,让王大人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都青到了极点! 这泼皮说的也没错! 他养的这些个衙役还真是个顶个儿的废物,连一个村姑都收拾不了! 他面色更冷,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喧哗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后院! 第253章 什么?她竟然是公主?! 王大人只觉得这小厮行事慌张,上不得台面,也失了自己的面子,不由地训斥一声:“匆匆忙忙!成何体统!” “大人!” 小厮一看到后院的场景,双腿都软了,颤声道:“完了、完了……” 王大人脸色一黑,刚要开口,就见自己最信任的县丞也神色惶恐地跑了过来,见到自己的瞬间,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更白了! 他心头一紧,连忙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住手!” 县丞惨白着脸,大声喊道:“张三李四!住手!全都给我住手!” 话音落下! 十几个衙役都愣了一下,纷纷停手。 县丞连滚带爬地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最后才在距离云初瑶三步之远的位置站定,袍子一掀,“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颤声道:“臣拜见长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刹那死寂! 包括张少爷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到了原地! 公主? 这个村姑竟然是公主? 还是鼎鼎大名的长乐公主? 王大人的脑袋“嗡”了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莫大的惊骇和恐慌齐齐涌上了心头,他根本无法冷静,也没有办法给出反应,再一次回过神来,他已经软着腿,跪到了地上。 “公主?谁是公主?哪来的公主?”张少爷指着云初瑶,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她是公主?!” “不可能!” 他一边摇头,一边厉声道:“她根本不是公主,她不过是一个村姑、村妇、异族小子养着的——” 话没说完! 只见他口中的异族小子正冷着脸,带着人,大步地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来! 而后,对方猛地抬脚! 只一下! 张少爷就倒飞了出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疼!疼啊啊啊!异鬼!你这个该死的异鬼,竟然敢——” “放肆!” 一个侍卫模样的青年冷声道:“这是大晋的七皇子殿下!你安敢不敬!” 这话说完,他才对着云初瑶躬起身子,行了一个大礼,神色恭敬地说道:“臣等见过长乐公主殿下!” “见过长乐公主!” “……” 见礼声此起彼伏! 云晏礼三步并作两步,行到了云初瑶的跟前,将云初瑶从上到下,从前到后,全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通,确实云初瑶面颊红润,不像是受过欺负的模样,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说:“瑶瑶,我来晚了。” 确实来得挺晚。 云初瑶心说。 自己在这衙门里,先是等了一刻钟,又是跟王大人几人唇枪舌战,有这个时间,她都能绕上两个来回了,云晏礼倒好,这才堪堪赶到县衙! 提起这个,云晏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忍不住道:“他们故意……” “我知道。” 云初瑶抬抬下巴,止住了云晏礼的话头。 鹿城不比京城,贤王又不是个老实的,自然会有他自己的小心思,无论是收买人心,还是拉拢官员,他都会做到极致,只有这样,他才会在鹿城生活得这般逍遥自在。 眼下,自己这个本该坠崖身死的人突然出现在鹿城,贤王手底下的人能不慌吗? 他们一慌,自然是要拖延时间,好给贤王传信啊。 这个道理云初瑶懂。 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要知道这些人食的可都是晋帝的俸禄,如今,晋帝的女儿遇了险,他们不急着救人,反倒只想着给贤王通风报信,可想而知,他们的主子肯定早就从晋帝变成了贤王! 好个白眼狼! 云初瑶眼神微冷。 她也不允他们平身,只垂着眸子,淡声开口:“王大人,你刚刚说本宫偷了张公子的簪子,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 众人纷纷哗然! 王大人的脑袋也“轰”了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再没有一丝半毫的侥幸心理,颤抖着身子,诚惶诚恐道:“殿下,臣有错、臣有错啊!” “哦?” 云初瑶轻挑眉梢:“王大人不妨说说自己错在哪呢?” “臣一错,错在臣有眼无珠,没能识得公主的真实身份,臣二错,错在臣不辩是非,竟然听信了张姓小贼的谗言,误以为公主竟然是——” “放屁!” 王大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少爷一口打断:“你这狗官!小爷给你进什么谗言了?小爷说的都是实话!一开始给本少爷出主意,让本少爷收买当铺掌柜,诬陷公主的人,是你,公主拿出了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反咬了她一口的人,还是你,就连辱骂公主,试图对公主动刑的人,也都是你,你还敢狡辩!” 三两句话的功夫儿! 张少爷就将王大人的所作所为全都吐了出来,他一把拎起当铺掌柜的衣服领,厉声问他:“说!本少爷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快说!” “这这这……” 掌柜的早就被吓瘫了! 自打县丞进院,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不由得心生悔意,好端端的,自己为什么非要掺和别人的事呢,为了区区几两碎银,值得吗? 果然! 不值得啊! 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因为王大人让自己陷害的人,不是村姑,而是公主啊,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公主啊,这不是玩完了吗? 钱没挣来,小命反倒搭进去了! 掌柜叫苦不迭! 还真踢到硬板上了! 稍有不慎,自己这一家老小都要没命啊! “我、我……” “实话实说!”张少爷死死地拎着掌柜的衣领,威胁出声,“老东西,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不但我不会放过你,我姐也不会放过你!” 掌柜心下一震! 是啊! 知县的官再大,不也要巴结他张少爷吗?这说明什么?说明张少爷的背景远比知县还要强大啊,再想想张少爷的嫡姐是什么身份、张少爷的姐夫又是什么身份,掌柜的心跳都快了两分,说句不太好听的,张少爷和公主也算是半个一家人吧? 这一家哪能说两家话? 掌柜眼珠儿一转,连声道:“张、张少爷没有说谎,的确是王大人威胁的小人,公主殿下,求您给小人做主啊!” 第254章 本宫使唤不动你们吗? 掌柜这话一出,王大人的脸色瞬间惨白,看向张少爷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恶狠狠的意味,他咬着牙,恨声道:“姓张的!你欺人太甚!” 说罢,他膝行到云初瑶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殿下!臣冤枉啊!” “殿下!姓张的惯会颠倒黑白啊!”王大人哭道,“臣从未见过当铺掌柜,如何威胁得了他?还望殿下明鉴啊!” “别装了!” 张少爷啐了一口唾沫,道:“你没见过当铺掌柜,小爷就见过吗?反正断错案的是你,要打公主板子的人也是你,你休想怪到本少爷的头上,公主殿下,您可要仔细着些,莫要放过歹人啊!” 说着,他又挤出了一抹笑,对着云初瑶凑起了近乎:“殿下,小人是贤王府慧夫人的亲弟弟,三年前,鹿山行宫的接风宴上,小人还见过您的背影呢,只是您那时候年纪还小,远没有现在生得高,不然,小人只看背影都会认出您的,殿下,求您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饶了小人吧。” 云初瑶挑了下眉。 嘚,狗咬狗的好戏算是没得看了,这蠢货竟然将战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姐?” “对对对!” 张少爷忙不迭地点头,连声道:“我姐!我嫡姐!我嫡姐张慧就是贤王府上的慧夫人!公主殿下一定见过她的!啧!瞧瞧咱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吗?我要是早知道您是长乐公主,我还能——” “放肆!” 校尉脸色发青,看向张少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警告,厉声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也是你能够攀亲的!” “你?”张少爷瞥了校尉一眼,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着小爷吆五喝六!你莫不是以为小爷得罪了公主,以后就只能吃苦头了?屁!公主大人有大量,才不会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呢,您说是不是啊?公主殿下?” 云初瑶半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本宫早就听说张公子能言善辩,算是个颠倒是非的好手儿,如今瞧着,你这口齿果然比寻常人要伶俐许多。” “小人……” “来人,将他拖下去,拔了他的舌头,看看他还说得了话吗,”云初瑶淡淡道,“若是还说得了,记得将他带到本宫面前,让本宫也见识一番,可若是说不了,那就莫要让他碍着本宫的眼了,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的好。” 话音落! 大院瞬间死寂! 张少爷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脸颊涨得通红,分不清是气的,还是惊的! “拔、拔舌?!” 他心下一慌,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成啊,公主殿下,我是慧夫人的亲弟弟的啊,说句不好听的,我姐姐还是您的长辈呢,您怎么能——” “还愣着干什么!” 云晏礼一口打断了张少爷的话,沉声道:“公主的话你们都听不见吗!” 侍卫们脸色一白! 竟无一人动作! 为首的校尉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地开口:“殿下,张公子毕竟是慧夫人的亲弟弟,不如、不如将此事交由贤王殿下定夺,也免得传出什么流言来。” “是是是!” 张少爷不住点头:“我是慧夫人的亲弟弟呢!” 安静! 让人几近窒息的安静! 所有人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安静! 云初瑶的脸色果然更冷了,她的眸光微微一沉,再开口时,声音冰寒:“看来本宫是使唤不动你们了?” 校尉心头一跳! 隐隐的,他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好像自己不听从云初瑶的命令,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一般! 可他敢听令吗? 当然不敢! 毕竟长乐公主想要的是张少爷的舌头和张少爷的小命啊,但凡公主换一个人收拾、但凡公主只是想打张少爷几个板子,他都不会如此为难! 但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臣等不敢!” “不敢?” 云初瑶眼神一冷:“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当知县的!做不到为民请命!当纨绔的!惯来喜欢欺压百姓!当校尉的!竟然连听从命令都做不到!真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合着这鹿城还真像张公子说的那样!他才是王法!他才是天!任谁都管不了他!” 这话一出! 校尉几人脸色一白,乌压压地跪了一地:“臣、臣……” “本宫再问一遍!” 云初瑶黑眸微垂,难掩冷色的目光从在场之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位张公子的舌头!你们拔还是不拔!” 校尉的额头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唇抖啊抖,颤啊颤,整个人都不安到了极点! 也许。 也许张少爷的舌头真不能留了。 此念一起,顷刻间,已然不可收拾,校尉心下一狠,正要开口,不想,云初瑶竟冷着一张脸,抢先一步道:“好啊,本宫亲自下令,竟无一人敢动,看谁还敢说鹿城的天不是姓张的!” 校尉的身体发颤,长乐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鹿城的天哪会姓张?要真改姓,也只会姓贤王的云啊! 她是在暗示什么? 众人心乱如麻! “好,很好,”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眉里眼里都是冷色,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寒,“本宫使唤不动他们,自然要遂了他们的意,进地牢好好反省去,左右王大人也给本宫定了罪。” 说罢,她转身就朝地牢走去。 云晏礼紧随其后! 校尉等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都脸色惨白,神情大变,一副大难临头了的模样! 完了! 长乐公主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啊! 这算是不可能善了了! 众人一阵心慌,王大人更是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痛哭流涕道:“公主殿下,臣知错了,臣知道错了啊,求公主殿下网开一面!” “殿下!地牢憋闷!还是离开得好啊!” “殿下!” 一声接着一声的哀求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云初瑶丝毫不为所动,大步朝里行去,冷声道:“开门!” 第255章 闹大了! 狱卒面面相觑。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凉意,讽笑出声:“瞧,本宫先前也想茬了不是?单知道文官武将敢不听本宫的命令,殊不知,这地牢里的狱卒也会视本宫为无物呢。” 这话一出,狱卒身心一紧,哪还敢耽搁时间?连忙上前,将牢房打开。 云初瑶走了进去。 牢房的环境并不好,尤其是夏天,更是燥热难忍,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子的馊臭味儿,让人的心情越发憋闷。 云初瑶倒还好,寻个干草堆,也能席地而坐。 王大人几人可就惨了。 一个个都穿着官服,戴着官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头都埋得老低,闷热的天气让他们脸颊涨红,呼吸急促,就连额头都满是汗水,但没有谁敢乱动。 地牢里,安静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贵、贵人……” 一道几不可察的声音从隔壁牢房响了起来。 云初瑶看过去。 只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正探着脑袋,一脸忐忑地望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了她,他眼里闪过一抹喜色,颤抖着声音说:“贵人,小、小人没有罪,小人是冤枉的!” “冤枉的?” 云初瑶微微挑眉,难掩冷色的目光落到了王大人的身上,王大人抖得更厉害了。 “是是、是,小人真的被人冤枉了,”大汉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小人不是贼,也没偷过城西赵掌柜的东西,可县令大人他、他——” “殿下!” 王大人慌忙出声:“臣冤枉!” “贵人!我也是冤枉的!” “李家村的李地主占了我爹的地,我不服,带着亲族来官府报官,不想,竟被那长脸县丞羞辱一顿,丢进了地牢,两年了,我两年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呜呜。” “还有我!姓张的小子抢了我闺女,我报官,也被官府的人丢进了大牢!” “我也是!” “……” 告状声!此起彼伏! 王大人和县丞越听越怕,人都抖成了筛糠,一个字都无法反驳,只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听着囚犯们饱含恨意的指责、谩骂和诅咒。 云初瑶也被气着了! 真真儿是罄竹难书! 堂堂一县之主,单想着欺压乡里、鱼肉百姓,这朝廷还能有好儿! 今日是她碰见了。 但她要是没撞见呢? 王大人这些畜生是不是要一直逍遥法外了? 这样想着,云初瑶对贤王的恶感都更上了一层楼,不过她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因为囚犯的几句指责,轻易地放过他们,毕竟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她也不清楚。 只能等人来齐了,她再想法子,好好地查他一查! 她这一等! 竟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长乐!” 贤王难掩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云初瑶的长睫轻颤了两下,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朝牢房外看去。 正看到贤王大步行来!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着急得很了,不但步履匆匆,连发丝都略显凌乱,想来他刚接到了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往衙门赶了吧? 云初瑶心中了然。 至于张少爷几人见到贤王,活像是狗见了主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哪怕跪了这么久,全身早已酸痛难忍,他们还是咬着牙,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出声:“臣等见过贤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贤王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快步走到云初瑶的跟前,激动道:“长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云初瑶这才起身,冷淡道:“劳皇叔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 贤王叹道:“长乐出了事,我这个做皇叔的,怎么可能不忧心啊,不止是皇叔,陛下也都两天没合过眼了,眼下你还安全着,陛下也能放心了,想来是正往鹿城赶呢。” 说着,他眼底都闪过了一抹羞愧:“至于县衙里的事,皇叔也听说了,都是皇叔识人不清,没能尽早处置了这个猪狗不如的小畜生……” “姐、姐夫!” 张少爷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似乎是没想到自己最大的靠山竟然倒向了别人! “住口!” 贤王的脸颊微红,现出了一抹薄怒,道:“你不过是个夫人的娘家弟弟!怎敢称本王为姐夫!你这是要置王妃于何地!置本王于何地!” 张少爷傻眼道:“可、可……” “平日你在本王面前,不知礼数,不懂尊卑,本王不愿与你计较,如何你到了长乐的面前,也敢大放厥词?本王如何饶得了你!”贤王冷声道,“来人!将他拖下去!狠狠地打!” 侍卫立即上前! 校尉只觉得头皮一紧! 果然,云初瑶缓声开口了:“这鹿城的人当真只有皇叔才使唤得了呢。” 贤王一怔:“长乐,你这话是……” “喏,这位姓张的少爷口不择言,不但冒犯我,还要跟我攀亲,我心里不爽,想着让人教训他一顿,”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只不过鹿城的校尉、将士、甚至是侍从,都不是长乐能使唤的。” 这话一出! 校尉几人满脸惶恐! 贤王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惊愕! 云初瑶神色不变,继续道:“哦,对了,张少爷还说他就是王法呢。” “你!” 贤王脸色大变,猛地看向了张少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杀机,但下一秒,他又将杀意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张泽!你你你——怎么敢?!陛下他宽**度,只当你是随口一说,但本王是万万不能容你的!” 说罢! 他立即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胡话的畜生拖下去!仔细处置!” “且慢!” 云初瑶上前一步,阻拦他:“皇叔也说父皇宽**度,依长乐的意,不如将张少爷留给父皇惩治吧,左右张少爷也是皇叔夫人家的弟弟,若是罚得狠了,您也难做不是?” 贤王身形微僵。 闹大了。 她是真想将事情闹大了啊。 不,他不能让这件事传进晋帝的耳朵! 第256章 闹大! “长乐哪里的话,”贤王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了一抹笑来,“这小畜生口不择言,惩治他也是应该的,如何能让他扰了陛下呢?” “不妨事。” 云初瑶道:“想来父皇也不会觉得这是打扰。” 贤王心下一急:“可……” 云初瑶抬眼。 她生了一双柳叶样儿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面无表情地看人时,多了几分天然的冷意,让人不禁心下微凛,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 贤王也不傻,哪里会不知道云初瑶的心思?眼眸闪烁了一下,这才苦笑出声:“成,长乐是苦主,我这个做皇叔的,也该依依长乐的意思了。” 云初瑶唇角微勾:“多谢皇叔。”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哪里当得起这个谢字?长乐折煞我了,”贤王忙道,“长乐啊,时候也不早了,皇叔先送你回贤王府歇息,再去鹿山接驾吧?” “贤王府?” 云初瑶看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贤王心跳微慌。 不知怎么,他隐隐有一种预感:长乐绝不会善罢甘休,甚至还要作妖了。 “皇叔您有所不知,这鹿城的知县王大人已经按律将长乐押到了地牢,长乐再有本事,也不能越过他,轻易离开吧?”云初瑶叹道,“谁让王大人觉得长乐行过偷盗之事呢。” “唰!” 贤王目光如炬,猛地看向了跪在地上的王大人! 王大人早已抖成了筛糠! “殿下!” 他整个人都像是浸到了冷水里,浑身都湿透了,脸上唇上也都没有了血色,只能颤抖着声音道:“臣有罪,臣有罪啊,臣不应该听信——” “够了!” 贤王冷着脸,一口打断了王大人的话,寒声道:“身为县令,无能无德就是最大的过失,你还敢狡辩!” 说罢,他看都不看王大人一眼,就将目光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惭愧道:“长乐,今日之事,错在张泽,错在知县,也错在皇叔的识人不清,皇叔给你道歉,还望长乐能原谅——” “皇叔怎能如此!” 云初瑶眼皮一跳,连忙拦他:“姓张的做错了事,如何怪得到皇叔的头上?皇叔若是真给长乐道了歉、作了揖,长乐还有何颜面去见父皇!” 贤王满脸羞愧,重重一叹,才说:“你不许皇叔道歉,皇叔不道便是,只是这个王知县还是要罚的。” 他顿了顿:“按律处置。” 这四个字一出,王大人的脸色瞬间惨白。 云初瑶的嘴角微微上扬,道:“皇叔说的是,确实应该按律处置了他,不过在此之前,也该查查他办的其他案子,免得再诬陷了旁人不是?” 贤王嘴角微抽,刚要开口,未想,隔壁牢房的汉子喊出了声:“对对对!我就是旁人!贵人!我就是那个被县令诬陷了的旁人啊!我也是冤枉的啊!” 不知是他这一句话,让其他犯人也升起了勇气,还是他一不小心打开了某个闸门! 总之! 他这话一出,其他犯人也都哭喊出声! “大人!俺也是冤枉的啊!” “赵家屯的赵地主家出了命案,俺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第一时间报官的,结果这狗官非说俺是凶手,俺那个老天爷啊,俺一个人儿,又没长三头六臂,怎么杀人家三十七口啊!” “我我我!还有我!我更惨!不过是在茶馆听人吹嘘两句,一个眨眼,人就进牢房了,他们还说我是反贼!” “……” 一声声控诉同时响起! 饶是最善伪装的贤王,也都被这样的变故震了一下,短暂的怔愣过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隐隐都有些发青! 废物! 真是个废物! 这县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这么多的冤假错案,你让长乐怎么想?晋帝怎么想?他贤王治下的小县城都是如此吗! 平白污了名声! 贤王被这些个蠢货气得脸色铁青,额头都暴起了青筋,强忍着,这才压下打人的冲动,可他还是怒不可遏,忍不住道:“你、你好大的胆子!” 王大人惶恐:“冤枉,臣冤枉啊,臣满打满算,也不过上任一年,如何——” “闭嘴!” 贤王脸都黑了! 王大人才上任一年,自然办不了这么多的冤假错案,这说明什么?说明鹿城之前的父母官也都是些鱼肉百姓的废物啊,那自己这个被废物们拥护的人又算什么呢?大废物吗! 他怒火中烧! 他不是不许官员贪墨,也不是不容官员犯错,可他们也不至于一丁点的好事都不干吧! 真是欺人太甚! “来人,还不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下去,莫要让他扰了公主的好心情!”贤王冷冷道,“长乐,你放心,这些案子都会有人接手,绝不会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也不会让姓王的好过!” 云初瑶见他脸色难看,连虚伪的假笑都不再维持,唇,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她这才见好就收,点了点头。 贤王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本王这就送你回贤王府休息一二吧。” “不必了。” 云初瑶缓缓道:“皇叔不是要去鹿山接驾吗?还是早些出发得好,长乐自己也是寻得到贤王府的。” 如果可以,她甚至连贤王府都不想去,左右她也有住的地方,左右她住的地方也足够安静,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她跟贤王撕破脸皮的时候,要真住在了王府之外,也容易让贤王怀疑不是? 更何况她父皇还要过来。 她总不能让父皇来小巷子见她吧? 如此。 她只能去贤王府了。 好在贤王也有要事在身,云初瑶拒了他,他也没多纠结,当即点了十几个人,让他们护送云初瑶回府。 他自己则留在了县衙。 等人都走远了,他周围也只剩下校尉一个人的时候,贤王嘴角的笑意才终于淡去,脸色也沉了下来! 校尉心跳微慌。 “王、王爷。” “长乐命你拿下张泽!你为何不拿!”贤王阴沉着脸,寒声道,“你想让她误会本王不是?!” 第257章 长乐不过是想要他的命而已!拿去! 校尉连忙跪到地上,惶恐道:“王爷,属下不敢不听公主的命令,只是公主命属下拔下张少爷的舌头,还想让属下要了张少爷的命啊!” “不过是一条狗命,要就要了,”贤王眼神冷冷地说,“就算长乐不杀他,本王也绝不会留他。” 校尉脸色一白。 “王、王爷……” 贤王摆摆手,这才道:“也好在遇事的人是长乐,她性子是睚眦必报了些,但她心思浅,还重感情,哪怕察觉到了不对,也不会思量太多,不然,你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摘的。” 校尉听了这话,心下一松,可隐隐的,他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忍不住道:“可长乐公主的态度……” “不用管。” 贤王冷淡出声:“依她的性子,闹了才好,她要是忍气吞声,本王才应该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校尉愣了愣。 他似乎不太明白贤王的意思,但转念一想,贤王比自己心思深,他都不会怀疑的人,一定是没有威胁的,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校尉还多想个什么? “王爷英明!” 校尉扬声道!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自己在贤王的眼里,只是一个“心思浅”的,她刚赶到贤王府,便看到了早早就在府外等待的贤王妃几人! “长乐见过皇婶。” 她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她身旁的七皇子云晏礼也略微抱了个拳。 贤王妃连忙上前,拉过云初瑶的手,心疼道:“长乐,你可来了,快让皇婶好好看看,这两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劳皇婶挂念,长乐不妨事,”云初瑶道,“倒是让您和皇叔受累了。” “这是哪的话!” 贤王妃忙道:“生分了不是!” 说着,她一边疼惜地握着云初瑶的手,一边带着人往府里走,嘴上还不忘说着:“长乐忙了一整天了,也乏累了吧?待会儿用些午膳,消一消食,可要好好歇歇呢!” “是呢是呢!” 贤王妃身旁的绯裙夫人眼珠儿一转,突然开口:“这些膳食还是王妃娘娘亲自准备的呢,准保合公主的胃口!” 云初瑶微微抬眼。 难掩冷淡的视线落到妇人身上。 妇人三十出头,生得美貌,身子也丰腴,走起路来,花枝招展,好不漂亮,一说话,桃花眼都弯了起来,不笑也似笑,自带了一股的妩媚风流。 瞧着,倒有些眼熟。 云初瑶顿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眼前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张少爷的姐姐慧夫人了,她眸子微闪,没应慧夫人的话,而是对着贤王妃温声说道:“皇婶您费心了。” 贤王妃的表情有些僵,明显是不希望慧夫人开口的,不过她也能忍,听到了云初瑶的话,甚至还能挤出一抹笑来,说:“听她胡诌,不过是准备了你常吃的几道菜罢了。” “只不过长乐怕是没这个口福了,”云初瑶为难道,“长乐出门时,才刚用过膳,眼下是丁点儿都吃不下了,倒是让皇婶白白费心了。” “哪里,”贤王妃捂嘴一笑,温柔出声,“左右你还要在这府里住上些时日呢,这会儿吃不上,过两天皇婶再给你准备不也是一样吗?” 这怎么行! 慧夫人心下一急! 她还想着要在公主用膳的时候,为自家的弟弟求求情呢,当下公主说不吃就不吃了,自己怎么办?弟弟怎么办?不成不成!她得说上两句! 左右她也是公主的半个长辈! 这样想着,慧夫人美目一转,温柔出声:“公主殿下,这膳食毕竟是王妃——” “长乐啊。” 贤王妃一口打断了慧夫人的话,笑容可掬地说:“听说你要来,皇婶早早就将樨香轩收拾好了,待会儿咱们过去看看,要是哪里不如意,皇婶再命人改它一改,实在不行,换个院子,也是一样。” 云初瑶也给她的面子,没去理会慧夫人,而是对着贤王妃微微一笑,说:“之前长乐也住过樨香轩,一切都好,不需要再改再换了。” “成,皇婶都依你。” 说着,贤王妃又看向了云晏礼,笑呵呵地说:“至于七皇子的院子——” 她话都没说完,云晏礼就抢先一步道:“我要跟瑶瑶住在一起。” 这话一出! 莫说是贤王妃了,就连慧夫人几个都愣了一下,不由得面面相觑。 云初瑶也嘴角一抽。 这些天来,她和云晏礼遇见了不少事,个顶个儿的危险,他会担心自己也是正常,不过他这话说得也太有歧义了,很容易让人多想,但好在众人都知道她跟云晏礼是亲兄妹,只短暂了怔愣了一下,倒也都回过了神。 “……七皇子的意思可是要住在樨香轩旁边的墨竹轩?” 贤王妃的笑容无懈可击,看向七皇子的眼神也是温柔又慈祥,感慨着说:“你们兄妹俩的关系真好。” 云初瑶也挤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笑来,道:“也是这些日子遇见了太多事……” 贤王妃一听,眼圈又红了,忍不住拍了拍云初瑶的手背,疼惜道:“真是可怜见儿的,你啊,真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你要是没受什么苦头,七皇子岂会这般担心你?也怪皇婶了,没有早些将你寻回来。” 云初瑶一脸感动。 又是寒暄。 贤王妃本性如何,云初瑶也不太清楚,但她做事妥当,没人会不知道,不过几句话儿的功夫,她就将云初瑶两人送去了樨香轩,确定云初瑶还算喜欢,她也不再耽搁,寻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云初瑶自然送她。 期间,慧夫人几次都寻着借口,想要跟云初瑶搭话,全都被贤王妃挡了去。 云初瑶发现慧夫人的脸色都没先前好看了! 看来她确实是个受宠的。 云初瑶心想。 另一边,贤王妃刚离开樨香轩,就停下了脚步,眼神冷冷地看向了慧夫人:“今日之事,本王妃会一字不落地转告王爷,但愿那个时候慧夫人还笑得出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慧夫人心下一慌,但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勾了勾唇角,心说:随你怎么告,王爷还能罚我不成? 哼! 第258章 云初瑶要养面首?! 樨香轩。 云初瑶之前在贤王府留宿过,住的也是樨香轩,对这里的陈设自然是一百个熟悉,不过看了一圈,她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同云晏礼一起走进了正堂。 “七皇兄?” 她回头一看,正看到云晏礼紧缩着的眉头,不由地问道:“怎么了?” 云晏礼张了张嘴。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云初瑶就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闪,对着屋里伺候着的几个婢女道:“你们都退下吧。” “喏。” 奴婢们应了一声,小碎步退了下去。 “这回说吧,”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笑说,“许你说了,还要皱眉吗?再皱眉,你可要变成小老头儿了。” “啊?” 云晏礼呆了一下,连忙将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保证似的说:“不皱了,不皱了,我不皱眉了。” 说完,他才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道:“瑶瑶,其实我刚刚皱眉,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云初瑶看他:“奇怪?” “贤王,我们的皇叔,”云晏礼顿了一下,才说,“他有点奇怪。” “哦?” “之前有人告诉我,贤王和贤王妃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云晏礼拧了一下眉,“可他们的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还会有慧夫人呢?” 云初瑶一怔。 半晌,她才垂下眸子,淡声道:“三妻四妾不都是正常的吗?” “你也这样吗?” 云晏礼几乎脱口而出! 只不过这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劲儿,妻妾成群的不都是男人吗?关他的瑶瑶什么事?自己又想茬了! 但这也不对。 男人凭什么三妻四妾? 他的瑶瑶这么好,应该嫁给一个一心一意,还对她百依百顺的男人,不是吗? “……也许吧,”云初瑶怔了怔,这才缓声说道,“我没想过。” 她经历了前世那一遭,对嫁人已经不抱有任何期待了,如果可以,她宁愿孤独终老,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她上了年纪,也渴望热闹了呢? 养些面首,也无妨。 云初瑶若有所思,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云晏礼明显愣了一下,就连声音都有些磕绊了,红着耳尖,重复道:“面、面首?瑶瑶要养面首?” 面首一词,还是他两天前听说的。 谁让他有一个好皇兄呢? 也不知道六皇子是厌他、喜他、还是单纯地想要烦他,他们进鹿山打猎的时候,他给云晏礼说了不少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过的东西。 甚至他们被刺客包围的时候,六皇子都在哀嚎,他怕是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红颜知己、更没办法帮助二公主完成她养三千面首的宏愿了。 云晏礼:“……” 当时他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要被震碎了! 但远没有现在震惊! 他的瑶瑶,他那么漂亮、那么可爱、那么善良的瑶瑶,居然跟二公主有着相似的想法,他怎么能不惊?甚至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瑶瑶被二公主带坏了。 但很快,云晏礼又意识到他的瑶瑶想养几个面首似乎也不是不行。 别人有的,瑶瑶要有,别人没有的,瑶瑶还要有,那些蠢男人都能三妻四妾,他的瑶瑶凭什么不能? 瑶瑶才不比别人差! “我同意!” 云晏礼想通了之后,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舒畅不少,忍不住翘起唇角,温声道:“瑶瑶,我会给你找最好的面首,养三千——零一个。” 比二公主还要多一个! 他的瑶瑶比所有人都强! 云初瑶:“!!!” 她一个没忍住,差点儿把茶水都喷到云晏礼的脸上,近乎惊骇地说:“你你你你、你刚刚说什么?!” 三千零一个? 我? 我能行? “瑶瑶,你先别这么激动,”云晏礼有些脸红,难掩窘迫地说,“我现在还没那个本事呢。” 云初瑶:“……” 你的心意,我领了。 唯愿你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本事。 “倒也不必这么破费,”云初瑶挤出一抹不太友好的笑容来,“皇兄有这么精力,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比如给自己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纳几房温婉的小妾,养十几个貌美的外室,另外再寻上几百个红颜知己来。” “不!” 云晏礼惊住了! 他一个妻子都不敢娶,怎么可能会找那么多的女人?不成,绝对不成,他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声说道:“不要!我不要!” 云初瑶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七皇兄是一丁点儿都不懂了。” 云晏礼一脸茫然。 云初瑶:“……” 嘚。 她就不应该跟他计较! “好端端的,你提这些做什么?”云初瑶瞥他一眼,才随口问道:“只是因为贤王和贤王妃感情好,所以你才觉得贤王纳妾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可惜,这世道一向如此。 父皇待母妃不好吗?荣宠、身份、感情,全都给了,为了她,他不惜得罪满朝廷的臣子,为了她,他竟然给了自己一个嫡出的身份,为了她,他让自己一出生就有了封号公主的名头,可这妨碍他宠幸后宫了吗? 自己之后,不还有八皇子、九皇子出生吗? 前世的越姬不也怀了皇嗣吗? 男人多奇怪啊,竟然能将自己的身心一分为二,心里住着这个,身体宠幸那个,也能够权衡得很好。 至于真正做得到身心如一,还愿意为了一个女子守身如玉的人,似乎只有两个,一个是林逢时,另一个则是—— 季景珩。 云初瑶一阵恶寒。 “不奇怪吗?” 云晏礼拧眉:“可他们感情好啊。” 两个感情很好,还相互喜欢的人,也能容忍自己和妻子之间出现妾室和妃嫔吗?既然能够容忍,不正是说明他们感情一般吗?如此,为什么还要假装深情? 更何况—— “慧夫人不是好人。” 云晏礼突然说道。 云初瑶回过神来,不禁挑眉:“你不过只见了慧夫人一面而已,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是好人呢?” 云晏礼理所当然道:“她弟弟都不是好人了,她还能是好的吗?” 云初瑶:“……” 有点道理。 第259章 七皇兄,你今晚帮我…… 只不过云晏礼的话有道理是有道理,可不知怎么,云初瑶越听,越觉得哪里奇怪,好像他意有所指一般? “七皇兄,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瑶瑶聪明,做什么都是对的,”七皇子唇角微翘,笑说,“瑶瑶不是不喜欢贤王吗?事实证明,贤王八成不是个好人,谁让他的夫人是坏的呢?” 云初瑶呆呆道:“啊?” “张少爷是坏的,所以张少爷的姐姐慧夫人也是坏的,慧夫人都是坏的了,贤王还能好吗?”云晏礼理所当然道,“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别说。 这话是越来越有道理了。 不过云初瑶怎么这么想笑呢? 一时间,她都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道:“合着你想说的是这个啊?” 云晏礼点点头,说:“所以贤王他更奇怪了,不是吗?他这么坏,大家还都夸他,说他好,甚至父皇都给了他一个贤王的封号,啧。” 云初瑶笑着笑着,眼底的笑意都慢慢淡了。 是啊。 七皇兄都能看出来贤王的不对,自己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也许是因为她前世没能遇见过张少爷?要是见了,她一准儿是要怀疑贤王的? 当然,她怀不怀疑贤王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父皇,父皇他怎么想。 云初瑶眸色微暗。 “七皇兄。” 她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严肃,云晏礼听着,心头一紧,身形都不自觉地紧绷了几分,道:“怎么了?”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云初瑶看他,“如果不方便,可以拒绝。” 她生得好看,仰着脑袋看人时,莫名多了几分乖顺,小脸儿莹白的,黑眸明亮的,只看一眼,云晏礼都觉得自己心尖软软,别说只是帮一个忙了,就算她想要自己的命,他都想都不想一下,直接应允。 云晏礼忙不迭地点头。 活像是担心谁会跟他抢一般! 云初瑶眨眨眼睛,只觉得七皇兄人好,性子好,对自己也好,自然也不会多想,只抬抬下巴,示意云晏礼凑过耳朵来,这才轻声说道:“七皇兄,等到了今天晚上,你……” “皇兄?皇兄!” 云初瑶说完,只见云晏礼还亮着一双眼睛,傻傻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头疼,无奈道:“皇兄,你看我做什么?听清我说什么了吗?” “当然!”云晏礼连忙道,“你让我今天晚上——唔!唔唔!” 云初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一瞬间,云晏礼的眼睛都睁得圆圆的,像一头受惊了的小麋鹿,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挣扎,只轻颤了一下睫毛,呆呆地望着云初瑶。 “嘘!” 云初瑶急得不行,连忙道:“你小声一点儿啊,这话不能被别人听见的!” 云晏礼乖乖点头。 云初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让云晏礼恢复了几分自由,还要嘱咐两句,就见云晏礼一脸真诚地说:“瑶瑶,你真好看。” 云初瑶:“……” 嗯? 你只想说这个? “使坏的时候,好看,”云晏礼眉眼弯弯,狭长又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温柔,他说,“想干坏事的时候,更好看,最好看。” 云初瑶嘴角一抽。 等等,这是在夸我吗? 越听越不对劲! “七皇兄,”她仰着头,微笑着问,“那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吗?” “什么时候?” “闭嘴的时候。” 云晏礼:“……” 他眨巴两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赶忙凑过脑袋,连声道:“瑶瑶,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云初瑶立即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才没那么容易生气呢。” 说完。 她转身就走。 云晏礼:“???” 还敢说自己没生气! 可他说的明明都是实话呀,也的的确确是在夸她呀,她使坏儿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嘴巴翘翘的,看得他心软软,怎么会不好看呢? 也许瑶瑶不喜欢别人夸她好看? 云晏礼有些疑惑,刚要开口,余光却扫到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忍不住上前两步,道:“瑶瑶!” 云初瑶瞥他一眼:“怎么了?” “你受伤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担忧出声:“你怎么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还四处乱走?不疼吗?我这就去叫太医——不对,应该叫医女来!” “谁?”云初瑶一怔,“谁受伤了?” “你啊!” 云晏礼指了指云初瑶的身后,道:“你后面都流血了,虽然只流了一点儿,但它也是血啊,肯定会疼的,你等着,我现在就找人去!” 说完,他加快了脚步,朝外跑去! 云初瑶怔怔地站在原地。 等等。 身后、流血、还只有一点点的血? 难不成—— 不知想到了什么,云初瑶只觉得自己身心一震,整个人都傻了,眼看着云晏礼都要跑出樨香轩了,她连忙喊道:“七皇兄!你等等!” 云晏礼头也不回:“瑶瑶!等我回来!” 云初瑶:“!!!” “站住!” 她又急又气,也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道:“七皇兄!我根本没有受伤!你给我站住!站住啊!” 云晏礼连忙停下! “没受伤?”他一脸惊愕地转过头,看向云初瑶难掩焦急的脸,张了张嘴,道,“可、可你的身后有……” “那也不是受伤!” 云初瑶涨红着脸,急道:“更不需要看医女!” 这是月事! 月事啊! 前世,她也是这个年纪来的月事,只不过她自幼习武,身体康健,哪怕来了月事,小腹也从未疼过,自然没遭过什么罪,直到她武功被废,一切都变了,每每来了月事,她小腹都疼得厉害,脸色也异常苍白,就连额头都是虚汗,甚至会痛到昏厥。 也正因如此,她对月事的记忆也都停留在武功被废后的剧痛之中。 当下小腹没痛。 她自然没想到自己是来了月事。 不想,她竟然走了霉运,今生的第一次月事,竟被别人瞧见了,这个别人还是男子,这个男子还是她皇兄! 也好在是皇兄。 不然,她的名声只会更差。 第260章 月事和痔漏! 云晏礼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云初瑶时而青白、时而涨红的脸色,心觉不妙,忍不住道:“瑶瑶,你不要骗我,你是不是、是不是——” “伤得极重?” 云初瑶:“……” 她倒希望自己伤得极重,总好过自己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场面不是? 一时间,云初瑶只觉得自己脸颊涨红,就连脑瓜顶都是冒烟儿的,可她还不能躲,不能逃,只能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皇兄,我真没受伤。” “我不信。” 云晏礼的心越来越沉:“你要是没受伤,怎么可能流血?还是后臀流血?要是拖得久了,再生了什么疾症,恐怕你后悔都来不及了,瑶瑶,我不想看到你死,也不希望你会变成一个胆小如鼠、甚至讳疾忌医的大人。” 云初瑶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胆小如鼠! 他竟然说她胆小如鼠! 他竟然还对着她用激将法!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恐怕真会踩进他布置的陷阱之中,行行行,好好好,他真是好算计的啊! 云初瑶又气又急又羞!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对着云晏礼大喊一句:你这憨货!我根本没受伤!只是来了癸水!癸水!癸水你总该懂了吧! 但她不能! 因为她还是要脸儿的人。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幽幽出声:“皇兄,你这般聪慧,一定会知道女子没受伤、还会后臀流血的原因吧。” 没受伤,还会后臀流—— 等等! 云晏礼心下一震! 痔漏!难不成瑶瑶得了痔漏!只有得了痔漏的人,才是没受伤,还会流血的,只是痔漏再小,也都是个病啊,不寻个医女来,她的病只会越来越重,到时候她还不知道会多疼呢! 但这跟瑶瑶是不是女子有什么关系? 男子也会痔漏啊! 不,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太对,一定还有哪个点自己没有想通,云晏礼板着一张脸,表情时而严肃,时而认真,思索着:女子、后臀、流—— 难道?! 云晏礼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云初瑶,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愕然! 瑶瑶她来月事了? 他只觉得不可置信,他的瑶瑶还这么小呢,个子矮矮的,人瘦瘦的,怎么能来月事呢?要知道女子来了月事,就代表着长大、代表着她要嫁人了啊! 云晏礼脸都白了。 他是打心底里希望瑶瑶过得好,也愿意帮她寻面首,可、可这未免太早了些,他总觉得瑶瑶还没长大呢! “不行!” 他脱口而出道:“太早了!你不能这么早就去找面首!” 看得出皇兄已经猜到了真相,并准备好了要看皇兄窘迫表情的云初瑶:“……” 不是! 这跟她找不找面首有什么关系! 再者,她云初瑶看起来很需要面首吗?刚来月事就要找面首?这也太早了些,七皇兄竟然这么想她! 硬了。 云初瑶的拳头硬了,她严肃道:“我才没有这个意思!你又想多了!” 云晏礼惊喜:“真的吗?” 云初瑶满头黑线。 彻底不想理他了。 “皇兄,”她抱着肩膀,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走时,记得把门关上,顺便再帮我寻个婢女来,我有事要交代她。” 婢女? 云晏礼怔了怔。 但很快,他又猜到了云初瑶想要婢女的原因,再想想自己先前误将月事当成受伤的蠢样儿,云晏礼不禁脸颊发红,后知后觉地品出几分尴尬来。 自然是不敢看云初瑶的眼睛! 他红着脸,眼神飘忽不定,就连声音都异常磕绊,只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便慌不择路地朝外跑! “彭!” 头撞到房门的声音! 云晏礼的耳朵更红了,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云初瑶一眼,这就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云初瑶:“……咳!” 别太好笑! 七皇兄怎么这么憨啊! 可笑着笑着,云初瑶也有些笑不出来了,七皇兄憨,她云初瑶就不憨了吗?她要是不憨,她能不知道自己来月事了?现在倒好,七皇兄是尴尬了,她自己也没得到什么好儿啊! 云初瑶本能地板起脸来。 她身体康健,武功也没被废,哪怕来了月事,也感觉不到疼,但因为前世种种,她对月事还是有本能的恐惧,哪怕现在没什么感觉,她也不敢乱跑乱跳,用了个月事带,便躺下歇息了。 不想。 她这一躺,竟然还真睡熟了! 再一次睁开眼睛,天色都暗了,一看就知道已经是傍晚了,云初瑶一个激灵,连忙起身,问向婢女:“父皇呢?父皇还没到贤王府吗?” 婢女连忙跪下,说:“酉时二刻,主子们就接驾去了,只不过陛下心疼公主,知道公主还睡着,还特意下了令,不许奴婢唤醒公主呢。” 嘚! 她这一觉,可错过太多了! 云初瑶连忙起身,简单地挽了发、上了妆,便大步朝正院行了去! 她赶到时,家宴都进行一半了,众人酒过三巡,也都有些微醺,只一眼,云初瑶就看到了稳坐高位的晋帝,再看看他额角的白发和熬红了的鹰眼,她的心都揪了一下。 想来自打她坠下悬崖,父皇都没合过眼吧? 看着好生疲惫。 云初瑶鼻子微酸,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平复心情,对着高位之上的晋帝行了一礼:“长乐见过父皇!” 话音落。 无人应声。 云初瑶眨巴眨巴眼睛,心道奇怪,实在没忍住,还是抬起脑袋,朝晋帝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晋帝黑着的脸。 等、等等。 她好像忘记什么了。 自己坠崖那天,好像抗旨来着?甚至还抗了两次旨,假传了一次圣意,虽说她这也是为了晋帝好吧,但她毕竟是棋差一招,差点没了小命儿,晋帝再好的脾气,也不至于不气她吧? 毕竟她要是听点话,晋帝让她退,她就退,她也不至于掉到悬崖底下去。 唔。 怎么办? 父皇好像生气了。 他大概、也许……不会在家宴的时候训我吧?不然她的脸岂不是丢大了? 云初瑶心中忐忑。 第261章 张少爷要负荆请罪! 好在云初瑶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一会儿,晋帝便收回目光,颔了颔首,声音沙哑地开口:“落座吧。” 呼! 云初瑶长舒了一口气! 因着是家宴,不需要讲究太多的规矩,贤王也有意让家中的女眷跟云初瑶交好,所以,云初瑶的周围倒也安置了不少贤王府上的姑娘小姐。 其中,贤王和贤王妃的嫡幼女清平县主性子最是温婉,说话做事也足够妥当。 颇得云初瑶青眼。 两人也是旧识,相处起来还算轻松。 “长乐妹妹,”清平县主眉眼微弯,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来,温声说,“这兔儿包是清平特意差人准备的,也不知道它还合不合妹妹的胃口了。” “自然是合的。” 云初瑶笑了笑,才说:“毕竟我在京城可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兔儿包。” 说着,她不自觉地抬起眼,朝云晏礼的方向看了去,见他正低着头,同他身边的贤王嫡长子小郡王说着什么,不由得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的注意力就被晋帝和贤王的对话吸引了。 不得不说。 晋帝对云初瑶是真的重视。 要知道前世的晋帝也经历过刺杀,虽然没有坠崖,但还是丢了半条命,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怪罪过贤王的意思了,甚至连一丝怀疑都不曾有过。 要知道鹿城可是贤王的地盘啊,鹿山出现了刺客,最值得被人怀疑、最应该被人调查的人不就是贤王吗? 但是,没有。 晋帝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贤王,哪怕他身负重伤,哪怕他失去了半条性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因为出事的人不是晋帝自己,而是云初瑶。 哪怕晋帝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满来,云初瑶也能从他冷漠的表情上,看出他心里的不爽,尤其他还听说了张少爷用言语侮辱云初瑶的事,作为父亲,他根本无法容忍,只是碍于宴上的小辈太多,他也不好驳了贤王的面子,只能暂且压下愠怒。 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这倒是意外之喜。 云初瑶心说,自己还没来得及挑拨呢,父皇就先一步迁怒贤王了。 真上道儿啊。 她唇角微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初瑶坐在下首都看出晋帝的不满来,那晋帝身旁的贤王还会察觉不到吗?当然不会。 但他只能佯装不知。 众人也都默契地没有挑明这层窗户纸。 就在云初瑶以为家宴要结束了,也再不会有什么热闹可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紧接着,又是女子啜泣和守门侍卫低声劝说的声音。 云初瑶只觉纳闷,忍不住抬起眼,朝贤王的方向望了过去。 正看到贤王难看的脸色。 等等。 这道声音好生耳熟! 听着像是—— “谁在门外?” 晋帝眉头微拧,将手中的酒樽落到了桌案之上,发出了“当”的一声响,这声音不高不低,也听不出他的情绪来,却足以让在场众人都心下微紧,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贤王深吸一口气,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陛下,臣弟出去看看。” “你去作甚?” 晋帝没看他,只淡淡出声:“李才,你去瞧瞧。” 李公公连忙应是。 不一会儿,他就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贤王一眼,这才道:“回陛下的话,来人是贤王爷府上的慧夫人和慧夫人的弟弟,说是……” 慧夫人? 云初瑶挑了下眉,再一次看向贤王,自然没有错过贤王眼底一闪而过的愕然! 原来他也是不知情的? 也是。 她要是贤王,也是躲着避着都来不及呢,怎么肯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来?也就慧夫人被弟弟的安危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反应过来吧。 她扯了扯嘴角。 眼底闪过一抹讽刺。 “吞吞吐吐!” 晋帝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李公公都脸白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惶恐道:“慧夫人说,她、她是带着她弟弟来负荆请罪的!” 哗! 众人大惊失色! 莫说是贤王了,就连贤王府里的几个小辈都被慧夫人的大胆震住了,云初瑶身旁的清平县主更是脸一白、手一抖,直接将酒水洒了一地! “哗啦”一声! 在场之人这才回神! 贤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离得老远,云初瑶都能感受到他汹涌着的杀意,可他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说:“陛下,臣弟这就将她打发了去!” “且慢。” 晋帝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缓缓道:“……慧夫人的弟弟?” 贤王眼皮一跳。 心中大呼不妙!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云初瑶缓缓出声:“父皇,儿臣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想向儿臣负荆请罪呢,料想着,他大抵是有廉老将军的英勇,不如宣他进殿,让儿臣好好见识一番?” 这话一出。 云晏礼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晋帝也表情微僵。 这个促狭鬼! 慧夫人的弟弟是什么德行,他都听说过了,更何况是云初瑶这个当事人了,她倒好,竟然将他跟廉颇老将军作比,这也太会挖苦人了! 更诡异的是—— 晋帝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情竟然好了不少! 李公公最会察言观色,见晋帝脸色微缓,下巴微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扬声道:“宣慧夫人进殿!” 很快! 这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殿! 慧夫人走在前头,先微微抬头,泪眼汪汪地看了贤王一眼,这才收回视线,腰身一软,对着晋帝行一大礼,她身后的张少爷也赶忙磕头。 只不过现在的他远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整个人都怯懦到了极点,看着有些战战兢兢。 尤为不敢看云初瑶的眼睛。 云初瑶心下轻嗤,脸上却闪过了一抹惊诧,忍不住道:“不会吧,想要负荆请罪的人不会是你吧?” 张少爷瑟缩了一下,连头都不敢抬。 还是慧夫人低顺着眉眼,娇娇柔柔地说道:“回公主殿下的话,正是妾身的弟弟想要向您负荆请罪。” 云初瑶:“……” 你还真敢承认! 第262章 不就是人命吗?我们赔钱还不行吗! “住口!” 贤王冷着脸,一口打断了慧夫人的话,训斥道:“廉老将军是什么人物,你弟弟又是什么德行?他如何能跟廉老将军相提并论!你弟弟的负荆请罪,只会折辱了廉老将军和长乐公主!” 这话一出! 云晏礼几人都点起了头! 慧夫人却怔怔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云初瑶心下一嗤。 平日里,贤王对慧夫人应该是极好的,好到慧夫人都能爬到贤王妃的头上,好到慧夫人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弟弟冒犯了公主,算是什么大罪,好到贤王训斥她时,她的第一反应是震惊,而不是妾室该有的惶恐。 这是谁的错呢? 单单只是慧夫人看不懂眼色吗? 不见得吧! 云初瑶微微抬眼,有些冷淡的眸子落到了慧夫人的脸上,正看到慧夫人的眼泪像珍珠儿一样往下掉,哭了许久,依旧不见贤王有半点儿怜惜,她不得不自己站出来,啜泣道:“王爷,妾身的弟弟确实有错,他不应该冒犯公主,但公主她宽宏大量,怎么可能跟泽儿计较呢?” “你!” 她这话说完,贤王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嘴唇一颤,差点被她气晕过去! 蠢妇! 这个蠢而不自知的妇人!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她天真可爱、妩媚刁蛮、美得不可方物呢?! 可恨! 贤王自觉聪明一世,未想,竟然在女人的身上栽了跟头,慧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到了他的怒点,激得他脸色铁青,表情难看,恨得他想不顾风仪地训斥她一顿! 但晋帝还在这里。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表现得太过,只能冷着一张脸,眼神警告地盯着慧夫人! 直盯得慧夫人俏脸微白。 “哦?” 云初瑶轻挑了下眉梢,道:“慧夫人记错了不是?宽宏大量的人可不是本宫,毕竟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长乐公主嚣张跋扈、睚眦必报呢?” 话音落! 不少人的脸上都浮现了一抹尴尬! 毕竟云初瑶的性子,他们也都清楚,甚至背地里,他们也这般议论过,如今被云初瑶毫无顾忌地点了出来,他们自然感受到了不自在! 慧夫人更是一脸惊愕! “公、公主……” “更何况你这弟弟也不仅仅是冒犯本宫吧?”云初瑶瞥了张少爷一眼,淡淡出声,“难道你弟弟做了什么好事,也都不告诉慧夫人吗?” “公主,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慧夫人心下一急,连忙说道:“妾身的弟弟是孩子心性,绝对没有坏心,怎么可能诬陷公主殿下行偷盗之事呢?一定是有人害他!” 云初瑶:“……” 十八九岁的孩子。 寻花问柳、还染了脏病的孩子。 “他如何冒犯本宫,尚且不谈,单说他这些年做过的坏事都数不胜数了,”云初瑶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这才缓缓出声,“众目睽睽之下,砸了人家医馆的人是他吧?” “赔!” 慧夫人看都不看贤王给她使的眼色,连忙出声:“殿下!我们赔!不就是医馆吗?妾身赔他两个、三个,赔到他满意为止,如此,总不能算是泽儿的罪过了吧!” “他还打了医馆大夫的小徒弟。” “也赔!” 慧夫人立即道:“他治病需要花费的银子和他养伤期间能挣到的银两,妾身全都赔给他,也赔他三倍!”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窃喜,就连声音都多了些理直气壮,完全没有留意到贤王黑成锅底的脸色。 “可他打断了小徒弟的腿,”云初瑶冷着脸,继续道,“小徒弟这辈子都不能下地走动了。” “这、这……” 慧夫人心下一突,但很快,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连声道:“妾身可以去寻最好的大夫给他治腿,要是治不好,大不了让妾身的娘家养他便是!” “那你弟弟强抢来的女子呢?”云初瑶问她:“这些年,你弟弟在鹿城无恶不作,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你如何补偿她们呢?” 慧夫人心一狠,咬牙道:“大不了、大不了妾身让泽儿纳她们为妾!” “哈!” 云初瑶实在没忍住,冷笑了一声,道:“那些受难的女子中,不乏有投河自尽的烈女,你又当如何!” “妾身可以将银子赔给她们的父母亲人,总不会让她们白白没了性命,更何况那些女子的身份本就低微,又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活到了现在,也未必能攒下银子,孝敬父母,倒不如让妾身帮——” “帮?你帮她们?” 云初瑶眼神更冷,一字一顿道:“明明是你弟弟禽兽不如,坏事做尽,你倒好,竟拿起了乔,真当自己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了!恬不知耻!” “妾、妾身不是这个意思,”慧夫人心慌了一下,连忙说,“妾身不敢!” “不敢?” 云初瑶冷笑:“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强抢民女,草芥人命,多少鹿城百姓受过你们的迫害,就连救治本宫的老大夫都被你砸了医馆,而你之所以记恨他,不过是因为他诊出了你染的脏病罢了,怎一个恶毒了得!”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脏病? 难道是他们以为的那种脏病吗? 慧夫人心头一紧,脸色瞬间白了,颤声道:“泽、泽儿,你真染病了?说话!说话啊!你是想急死阿姐吗?你啊你啊,那么多的黄花姑娘你不要,偏偏要去烟花柳巷,瞧瞧,染上脏病了,这可怎么办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啊!泽儿!我可怜的泽儿啊!” “可怜?谁可怜?可怜的是那些被你弟弟抢去了的女子,平白无故染了脏病,她们怎么活?她们不可怜吗!” 云初瑶气笑了:“想不到皇叔府里的夫人竟然如此的是非不分!” “咳!” 眼看着云初瑶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然一口一个脏病地说个不停,晋帝的脸都要黑了,用力地咳嗽了好几声,才堪堪止住云初瑶的话头! 第263章 昨日是你舍身救朕? 贤王听了这话,哪里还能坐得住?他连忙起身,一脸羞愧道:“臣弟治家不严,让陛下见笑了。” 说罢。 他看向慧夫人的眼神更冷了,隐隐的,还多了一抹杀意,他寒声道:“你这毒妇!不但纵容你弟弟强抢民女!还要坏了本王的名声!属实该死!来人!还不快将他们俩拖下——” “还是仔细查查罢。” 晋帝突然开口,声音略显低沉:“这些年他们姐弟二人做过多少恶、犯过多少事,都好好查查,再按晋律处置,皇弟,你觉得呢?” 还要查?! 贤王的呼吸都窒了一下! 慧夫人是自己最宠爱的妾室,她的娘家自然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真算起来,张家做过的事,也多是为了自己,一个张少爷,死就死了,他不心疼,一个慧夫人,没就没了,他顶多有些感伤,可现在晋帝让他舍去张家,他如何舍得?! 但他不能不舍! 他要是不舍,岂不是摆明了告诉晋帝,自己心里有鬼吗! 短短的一个呼吸,贤王已经有了取舍,再抬头时,眼神里再没有了一丝纠结,恭敬应道:“臣遵旨!” 云初瑶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果然。 皇叔还是舍了他的爱妾,也舍了他爱妾所在的家族,只是不知道慧夫人现在会什么反应,认命?亦或是反抗? 她饶有兴致地朝慧夫人的方向看去。 正看到慧夫人雪白的脸色,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先前的得意和窃喜早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惶恐,是不安,以及一丝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怨恨:“不、不!王爷您不能这样!妾身的父——” 话没说完! 一道黑影飞身而上,顷刻之间,便握住了慧夫人的小臂,而后,她狠狠一拧! 慧夫人尖叫一声,生生疼晕了过去! 张少爷也被吓傻了,双腿发软,竟然想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张着嘴巴,眼神惊骇地看着面前之人。 坐席之上。 云初瑶目光微凝! “……转过身来。” 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了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可云初瑶还是知道说话的人一定是晋帝。 说来也怪。 贤王似乎很会拿捏晋帝的喜好,或者说,他十分清楚晋帝的目光会被什么样的女子所吸引,越姬是,眼前之人亦是。 很快,女人转过了身。 正是晋帝在鹿山遇刺那天,想要救驾,却被云晏礼抢先一步的武婢,她依旧是一袭黑衣,脸戴面具,让人无法看清她的五官,可她身上的冷傲气质却被彰显得淋漓尽致! 哪怕是面对九五之尊,也依旧不卑不亢。 “奴婢见过皇上。” 她跪在地上,声音不高不低,听着略显清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众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他才缓缓道:“昨日是你……舍身救朕?” 武婢:“?” 云晏礼:“??” 云初瑶:“???” 等会? 究竟是谁舍身救得父皇?父皇?你敢再说一遍吗?云初瑶眼睛都睁圆了,舍身救下父皇的人不是她的七皇兄吗?怎么着?男人救你就不算救,只有美女救你,才值得你问上一句,是吗? 云初瑶脑门子的问号。 “回陛下的话。” 武婢顿了一下,才说:“奴婢武艺平平,纵然想要护驾,也是有心无力,还是七皇子殿下武功高强——” “那也勇气可嘉,”晋帝拍了拍贤王的肩膀,大笑一声,感慨道,“还是阿延身边的婢子忠心啊!” 贤王眼皮一跳! 明明晋帝是在夸他,可他的心里却升不起半点喜意,甚至还有一丝丝恐慌! 不对!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晋帝要是真对武婢感兴趣,他绝不会在家宴上,表现出自己的心意,要知道这宴会上可不止有他们兄弟两人,还有云初瑶这样的小辈在呢! 作为皇帝、作为父亲,他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可他为什么夸她? 难不成—— 贤王心下一突,瞬间意识到什么,自己太心急了,先前一个越姬,还不足以让晋帝多想,可现在又出现了个武婢,这放在谁身上,谁不会怀疑? 最重要的是武婢想要护驾! 她作为自己最信任的婢子,遇了事,第一反应会是保护皇上吗?绝无可能! 如此。 晋帝为什么会夸武婢忠心? 一语双关! 几乎是同一时间,云初瑶也眸子一闪,隐隐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她抬眼看向晋帝的时候,晋帝依旧表情如常,看不出丝毫的不妥来。 再看看贤王。 他忐忑有之、慌乱有之、狐疑亦有之。 想来他也不知道晋帝是随口一说,还是想要借此机会,敲打自己吧? 但他只会更加谨慎。 云初瑶垂下眸子。 因着慧夫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家宴的节奏,不久,众人便不欢而散。 云初瑶也被晋帝留了下来。 父女俩两对而立,气氛都有些古怪。 云初瑶站在下首,眼珠儿是转了两下,可脑袋始终低着,像是不愿让晋帝看出她的情绪,就这么无声地抵抗了很久,晋帝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云初瑶才被逼到了绝路,不得不说:“父皇,儿臣知错了。” “错哪了?” 云初瑶顿了一下,脸颊不禁浮上了一抹心虚,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道:“儿臣错在……行事冲动?” 这话一出。 她自己也觉得颇有道理,表情都坚定了两分,道:“父皇命七皇兄救人,却被儿臣抢先了一步,实在冲动,不仅如此,父皇被包围的时候,儿臣也是心急如焚,太过担心父皇的安危,竟不计后果地朝前——” “行了行了!” 晋帝气笑了:“你说你知错了,可这字字句句全都没有认错的意思,还有,谁教你认错的时候,还要溜须拍马的?不照着好人学学!” 云初瑶心说惭愧。 父皇您误会我了不是?溜须拍马这一道,儿臣属于无师自通,没照谁学过呢! 第264章 父女对话 当然。 云初瑶这话是万万不敢说的。 她不但不说,还要满脸惊讶地抬起头,睁圆着眼睛,张圆着嘴巴,不可置信道:“父、父皇,儿臣所言,句句肺腑,哪里有过溜须拍马!” 晋帝:“……” 他明显被噎了一下。 但云初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热泪盈眶道:“父皇,儿臣是真的担心您的安危啊,只要您能身体无恙,儿臣就算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也——” “别说了。” 晋帝嘴角一抽:“朕一个字都不信。” 这回轮到云初瑶震惊了。 不信?她说得这么感人,父皇竟然不相信! 要知道她说的这些话,顶多是夸张了一点,肉麻了一点,但她心里的的确确是这么想的啊,她也是实实在在地担心父皇啊,结果呢?父皇竟然觉得她是装出来的!寒心!太寒心了! 云初瑶脸颊微红! 像是气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晋帝看她的这副模样,竟然莫名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心虚,甚至还没忍住摸了两下鼻头。 怎么说呢? 长乐担心他,他是清楚的。 他甚至知道长乐是天底下最关心他、担心他,也最希望他平安到老的人。 但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他也不需要她说出来吧,说出来也就罢了,她还说的这么肉麻……晋帝莫名觉得自己的脑袋直嗡嗡,指尖也酥麻麻,那股名为尴尬的情绪几乎将他吞噬了。 他没好气地说:“行行行,你说的是真话还不行吗!” 云初瑶眨巴眨巴眼睛。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晋帝继续说道:“朕且问你,昨日在鹿山,抗旨不尊的人是谁?假传圣旨的人又是谁?” 云初瑶:“!” 不是吧! 她都顾左右言其他了,父皇怎么还揪着这两件事不放啊,还能不能让她好过了! “什么!” 云初瑶震惊抬头,满脸的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真是让儿臣惊骇得紧!” “……天底下不但有胆大妄为之人,还有厚颜无耻之徒,两者不分伯仲,全都令朕震惊得紧,”晋帝面无表情地说,“长乐,你觉得呢?” 咳! 云初瑶低着头,汗颜道:来自父皇的阴阳怪气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但她还是舔着脸,挤出了微笑,十分赞同地说道:“父皇您说的是啊!” 晋帝:“?” 他顿了顿,才说:“朕现在更震惊了。” 他小女儿的脸皮到底多厚啊? 也许是晋帝的表情好笑,也许是晋帝的语气好玩,云初瑶忍了又忍,还是一个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一抬头,明显发现晋帝的脸色更黑了,她连忙板住脸,严肃道:“儿臣也震惊了!” 你? 你震惊个屁! 晋帝一甩衣袖,没好气地说:“行啊行啊,还非要朕给你挑明了,你才敢承认是吧,抗旨不尊、还假传圣意的狂生不正是你吗!” 云初瑶干笑。 嘚,她到底还是没躲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您说的话,儿臣怎么听不懂呢?难道不是父皇下的令,命儿臣地回去救人吗?” “你想的美!” 晋帝一个没忍住,训斥出声:“你一个姑娘家家,遇了事,不往父兄的身后躲,还要往前冲?朕让你学武,为的是你有能力自保,为的是你能强身健体,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送脑袋去,这次是没出事,下次要是出事了呢?你莫要像个滚刀肉一样,不服管,不认错,朕告诉你,你这些个把戏,从小使到大,还敢再糊弄朕?想都别想!” 云初瑶垂着脑袋。 难怪她说了这么多,父皇还是没有被她带跑偏,原来这些招数都是她小时候玩剩下的啊,但她怎么不记得了呢? 云初瑶印象里,她跟晋帝的相处并不多,甚至还有些怕他,没想到…… 话说她小时候也太聪明了。 几岁的年纪,她就会溜须拍马、顾左右而言他了?真是孺子可教啊! 云初瑶心里这样想,面上是一丁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的,眼看着自己是真躲不过去了,她也只能道:“父皇,儿臣违背了您的旨意,固然有错,但儿臣无悔啊!” 晋帝的脸更黑了! 还不等晋帝说话,云初瑶又继续道:“一想到儿臣的皇弟生死未卜,儿臣就心急如焚,满心满眼都是想要救人的,还有父皇,儿臣无论如何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父皇被人偷袭啊!” 这话一出,晋帝的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动容,但他还是冷哼了一声,语气也依旧强硬:“救人之前,你也不照照铜镜,看看自己有几个本事,人没救下来,自己还掉了下去,这回你幸运,全胳膊全腿地回来了,下回你要是不幸呢?你要是只能回来一半儿呢?” 嗯? 一半儿?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云初瑶的头皮都麻了一下,连忙说:“父皇,儿臣记住了,下回再遇见——” “你还想有下回?!” 晋帝脸一沉,道:“朕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下回你要是再敢抗旨不尊,为了别人的命,放弃你自己的命,朕就、朕就收回令牌,让你不能自如地出入皇宫,至于太学练武,更是想都别想,痛快回女学绣花去!” 云初瑶心下一凛! 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不能出入皇宫?不能练武?不能进太学?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将云初瑶整个人都拿捏了,父皇,父皇他好狠的心! 云初瑶人都要蔫儿了! 晋帝瞥她一眼,见她一脸的心有余悸,心情都好了不少,不由得冷哼一声,道:“朕说的话,你都记牢了吗?” “……记牢了。” 云初瑶心如死灰道:“记得不能更牢了。” 但凡忘记一丁点儿,她都会做一宿噩梦的程度,她哪里还敢忘记? 晋帝更满意了。 “起来吧,”他抬了抬下巴,淡淡出声,“你总跪在地上,像个什么样子,过来,朕有话要问你。” 云初瑶只能上前。 第265章 晋帝大怒! “磨磨蹭蹭!” 晋帝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催促道:“等你走到这儿来,黄花菜都要凉了!” 云初瑶一脸幽怨。 她心说,要不是你拿我的自由、我的功夫、我的学识来威胁我,我至于这么心不在焉吗?你不心疼也就罢了,还要数落我,这是一个合格的父皇应该办的事情吗?真让人心寒! 不过她是万万不敢把真心话说出口的,毕竟她“抗旨不尊”的事儿还没过去呢,父皇刚刚不罚她,不代表现在也不罚她。 万一她说错了话,点燃了父皇的怒火,再连累了自己呢? 不行不行! 她还是闭嘴吧! 云初瑶板着脸、抿着唇,朝晋帝的方向走了去。 她原以为晋帝唤她上前,只是想训斥她,惩罚她,不想,晋帝仅仅瞥了她一眼,便开口道:“你把你坠崖后发生的所有事都细细讲来,朕要好好听听,看你是受了哪位神佛的保佑,竟然能遭此大难而不死!” 云初瑶心下一凛! 父皇竟然问起了这个! 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挑拨父皇和贤王关系、让父皇怀疑起贤王的机会! 或者说,父皇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对贤王就已经有了怀疑,只是这份怀疑并不多,也远远比不上他对贤王的兄弟之情,所以,他没有命人调查,而是先询问起了自己! 她眸子一闪,将暗藏在眼底的情绪通通隐去,再开口时,眼底满是讨好:“父皇,您想岔了不是?长乐之所以能化险为夷,靠的可不是满天神佛,而是父皇的真龙之气啊!” 晋帝:“……” 行。 这龙屁你是非拍不可了! 当然,云初瑶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简单地拍了两句龙屁,意思意思,也就步入了正题,先将自己坠了崖,七皇兄紧随其后的英勇事迹说了一遍,给她的七皇兄刷足了父皇的好感度,她这才皱起眉头,有些疑虑地说:“……我们还在悬崖之下遇见了围攻我们的刺客。” 晋帝眼皮一跳,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刺客?” “没错。” 云初瑶拧着眉头道:“我和皇兄都有功夫在身,又是偷袭,不一会儿,也就将那几个刺客擒住了,他们胆子小,我和七皇兄不过威胁了两句,他们就说了实话,原来这两年他们一直都是在鹿山训练的,同他们一起训练的人数还有几百上千人呢。”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晋帝一眼,正看到晋帝紧皱着的眉头,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心下微喜。 “说来也怪,”云初瑶顿了顿,这才继续道,“鹿山是皇叔的封地,没道理他的地盘都被这些刺客占了去,他还一无所知吧?要知道刺客们可是在这里训练了两年,两年不是两天,他——”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响从房梁上传来! 云初瑶瞬间噤声! 晋帝的表情也微微凝固! 下一秒,他才终于回过神来,鹰一样的眸子里闪过锐利,立即起身,寒声说道:“来人!还不快去捉拿刺客!” 话音落。 门外的近卫太监纷纷应是。 而后,整个贤王府都动了起来。 大殿内,晋帝阴沉着脸,表情十分难看,机敏如他,谨慎如他,怎么可能猜不出“刺客”是谁的人,也正是猜出来了,他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要知道他对贤王并不差。 王爷应该有的荣宠,他给了,王爷不该有的权利,他也给了,他这么做,一是要稳住太后的心,二是因为他对贤王还有兄弟之情,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的心思竟然这么重! 鹿山养兵、企图犯上、甚至还让他手底下的人偷听自己的墙角儿! 简直是胆大妄为! 他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怀疑他吗! 晋帝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巧合会串到一起,如果说,云初瑶的坠崖让晋帝第一次迁怒起了贤王,那越姬和武婢的相继出现,已经足够让晋帝升起一些戒备之心了,而现在,他对贤王的最后一丝信任也烟消云散! 这里是贤王府! 岂会有刺客随意出入? 唯一的可能就是刺客是贤王的人! 因为只有贤王的人,才会在听到长乐对贤王的怀疑时,心生忐忑,一不小心踩中瓦片,发出声响,继而暴露他自己! 好! 很好! 真是朕的好皇弟啊! 不是要往朕的后宫里塞女人吗?不是想听朕的墙角吗?那朕就如了你的心意! 晋帝表情越发难看! “父、父皇?” 云初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忍不住道:“父皇不必忧心,您身边的近卫武功超群,一定能拿下刺客。” 晋帝的表情更难看了! 近卫要是拿下了刺客,肯定一早就向自己禀告了,而现在他们无一人回应,只能说明刺客已经逃之夭夭了! “不过是个刺客罢了,朕还不至于生气,”晋帝寒声道,“时候也不早了,长乐也回去休息吧,记得多带几个侍卫,莫要再遇见危险!” 云初瑶:“……” 你的脸都要黑成锅底炭了,这叫没生气? 你顶多是没气死! 她吐槽了两句,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触晋帝的霉头,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离开大殿时,正好看到李公公脚步匆匆地赶过来,她心都慌了,连忙问:“李公公!你可是寻见刺客了!” 李公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苦笑一声,说:“回公主的话,人还没抓到呢,只是有了些眉目而已。” 云初瑶心头一跳。 这就有眉目了? 她克制不住地有些心慌,但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忧心忡忡地嘱咐两句,这才加快脚步离开。 很快。 云初瑶便回到了樨香轩。 她进院时,见院子里空荡荡的,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才推开房门,朝里走了去。 只走两步! 云初瑶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谁!” 话音未落,她已经先扣住了这人的项颈,只需一拧,对方的小命就会落在云初瑶的手里,可不知为何,这人没有躲,云初瑶也没有动,甚至隐隐觉得这人的气息有些熟悉! 第266章 七皇兄,我帮你脱衣服吧? “七皇兄!” 云初瑶心中惊讶,正要开口询问,却敏锐地闻到了云晏礼身上的血腥之气,不由得脸色大变:“你受伤了?!” 云晏礼这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有些委屈地说:“我遇见了刺客。” 云初瑶:“!” “刺客?”她惊愕,“贤王的人?他想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他真想让他手底下的人偷听我和父皇的对话不成?” 这也太冒失了! 要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差,晋帝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房梁上多了个人,他们一时半会儿没发现,不代表他们永远发现不了! 一旦这人动了,等待着贤王的只会是来自晋帝的怀疑! 他图什么? 难道晋帝在家宴上,对武婢的那一句“夸赞”,当真入了贤王的耳,进了贤王的心,也让贤王越发地担心晋帝对他起了疑?这才出此下策,想要弄明白晋帝的意图不成? 亦或是—— 贤王对他手底下的人很自信,甚至觉得云初瑶和晋帝都不可能发现对方的存在? 云初瑶微微皱眉。 早知道贤王会有这个心思,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皇兄伪装成贤王的人,偷听自己和父皇的谈话啊,如此的以身犯险,换来的却只会是贤王对自己的怀疑,实在是不值当啊。 而且七皇兄还受了伤呢! 只可惜,云初瑶不是神仙,也做不到未卜先知啊。 她没忍住,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这才问:“七皇兄,贤王的人是不是听见了什么,才对你下的手?” “没有。” 云晏礼没有思索,立即回道:“她离我很远,根本不可能听见你们的谈话,也正是因为没听见,她才会这么嫉妒我,不惜用暗器伤我。” 云初瑶被他噎了一下,这才问:“那她看见你的脸了吗?” “当然没有。” 提起这个,云晏礼还有一点儿小得意,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笑说:“瑶瑶你忘了吗?我‘偷听’的时候可是戴着面具的,她怎么可能看到我的脸啊,不过吧……” “不过什么?” “不过我也没看清她的脸,因为她也戴了面具,”云晏礼挠挠头,“只记得她很瘦、很矮,还只比你高一点点。” 云初瑶:“!” 只比我高一点点,那还算矮吗?要知道我在京城贵女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挑啊! 不过七皇兄这个形容似乎很熟悉啊。 会是她吗? 云初瑶眸色微暗。 云晏礼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云初瑶对他的夸赞,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他心里还是开心的,自己帮瑶瑶办成了一件事呢,瑶瑶一定更喜欢他了! 只不过他有点疼。 云晏礼白着脸,慢慢地靠到了墙壁上,说来也是奇怪,他这些年受过的伤不少,按理说,他不看伤口,光凭借感觉,也能知晓自己的伤势,但是这一次,他猜得好像不是很准。 明明伤得不深,他的右臂却疼得厉害,甚至连动一下都费劲,隐隐的,还冒出了一身冷汗。 云晏礼觉得自己好像变虚了。 他咬着牙,不愿意泄出自己的脆弱来,可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还是将他暴露了个彻底。 “七皇兄?” 云初瑶忍不住道:“你伤得很重?” 刚才说话的时候,他还中气十足呢,这才过去了多久,他竟然虚弱成了这样,云初瑶眼皮一跳,隐隐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你过来一下。” “不。” 云晏礼摇摇头,刚想对着云初瑶说自己没事,可他的脑袋却晕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一刻!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云初瑶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小心翼翼地扶到了床榻上,这才寻着了个机会,将烛灯燃了起来,对着云晏礼道:“皇兄,你把衣裳脱了,我看看你的伤口。” 云晏礼一动不动。 “脱衣服。” 云晏礼毫无反应。 云初瑶的心都揪了一下,连忙道:“皇兄,你是不是没有力气,自己脱不了衣裳了?没关系,我来帮——” 话没说完,就被云晏礼一口打断!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里,有慌张,有忐忑,还有一丝丝羞赧,活像是个大姑娘,他一边摇头,一边拒绝云初瑶:“不、我不要,我不要瑶瑶脱衣裳。” 云初瑶:“?” “皇兄,你现在都受伤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她疑惑道,“更何况我之前也看过你的身体啊!” 只不过是数月之前了。 当时的七皇兄还不知晓什么礼义廉耻,哪怕是在云初瑶面前脱了衣裳,他也依旧面不改色,一双暗沉又深邃的眸子都死死地盯着云初瑶的脸,活像是要将云初瑶盯出个洞来。 彼时,她也在帮他上药。 云初瑶不由得有些唏嘘,这才过去多久,七皇兄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如果云晏礼没有受伤,云初瑶十有八九是会调侃他两句的,可惜他现在的脸色白得吓人,云初瑶光是看着,心里都难受得不行,哪还有心情说笑? “皇兄,你莫要害羞了,”云初瑶苦口婆心道,“还是快些脱吧!” 云晏礼红着脸,直摇头。 等了好一会儿,云初瑶依旧不见云晏礼有什么动作,这才彻底坐不住了,当即起身,一把按住云晏礼的肩膀,一个用力,就将云晏礼的衣裳撕开了! “咔嚓”一声! 云晏礼的脸瞬间爆红! 他大抵是有心想躲,但不知怎么,他的身体竟然一动不动,云初瑶猜着,七皇兄应该是太疼了,这才没力气挣扎吧? “瑶瑶,你、你不知羞!”云晏礼抱住自己,红着脸,胡乱道,“我羞!” 云初瑶:“……” 你羞个屁啊! “别乱动,”她看向云晏礼的眼神里多了一抹警告,严肃出声,“再动一下,我把你的衣裳全都扒光!” 云晏礼:“!!!” 你竟然是这样的瑶瑶! 他睁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云初瑶的警告还是起了作用,哪怕他羞红了脸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身体也都不敢动上一下。 直到云初瑶皱起眉头。 第267章 中毒!心疼! “七皇兄。” 云初瑶的声音有些凝重,表情也不太好看,仔细瞧着,还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悔意,她抿了抿唇,才道:“你好像……中毒了。” 难怪。 难怪七皇兄刚进屋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没说几句话,脸色就难看了,等到了现在,他不但手凉、胳膊凉,就连胸口都泛起了凉意! 要知道现在可是盛夏! 正常人穿着这一身的夜行衣,还不知道要出多少汗呢,七皇兄倒好,全身都冷得直打颤儿了,哪怕云初瑶对毒了解得不多,也知道他的情况很是危机! “可恨!” 云初瑶紧攥着双拳,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 贤王! 武婢! 他们都该死! 尤其是武婢,她向七皇兄的心口打出飞镖,本就是奔着他的命来的,好在七皇兄身法够快,用右臂挡了一下,不然,等待着她的只会是七皇兄的尸体。 而现在七皇兄的状态也不算好。 云初瑶心头发紧。 早知如此,她发现七皇兄有伤在身的时候,就应该看一眼他的伤口,确定他无事,她再询问那些有的没的,现在倒好,平白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这样想着,云初瑶自责到不行,哪里还敢耽搁,连忙起身,道:“七皇兄,我这就去寻太医来!” “不行!” 云晏礼一把握住了云初瑶的手腕,急道:“你要是寻了太医,岂不是告诉父皇和贤王,我们动机不纯吗!” “那又怎样!”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说,“父皇顶多训斥我一顿,绝不会记我的仇,至于贤王,他疑心重,十有八九已经对我们起了疑,暴不暴露,对你我的影响都不算大。” 当然。 这些话纯纯是安慰云晏礼的。 毕竟贤王是怀疑他们,同样,他也怀疑别人,准确的说,他正处于浑身紧绷的状态,任何人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勾起他的疑心,对他们是,对晋帝是,对贤王府的人亦是! 所以云初瑶不想暴露。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七皇兄性命无忧。 “皇兄,你不要多想,安心养伤就是,”云初瑶说,“再者,父皇出行,可带了不少太医,我偷偷接来一个,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不、不行……” 云晏礼躺在床上,嘴唇都没有多少血色了,可他握着云初瑶的手却越来越紧,紧到云初瑶手腕生疼,他才张了张嘴,难掩虚弱地说:“我不怕毒,瑶瑶,你不要唤太医,我忍,我能忍的。” 云初瑶的心都揪了一下。 疼,密密麻麻的疼从心口蔓延开来,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才没有让自己流下眼泪来:“……皇兄,你不要这样,不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能忍……” “不!我不要你忍!” “但、但是我真的能忍……” 云晏礼脸色苍白地开口道:“瑶瑶,我母妃很会用毒,也喜欢在我的身上试毒,再厉害的毒,只要在我身体里待上一个时辰,也都毒不死人了。” 云初瑶一怔。 “你忘了吗?”云晏礼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来,“我们去寒山寺拜佛之前,我也是中了毒的,没看太医,没喝药,不也好了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 云初瑶也想起来了,但她还是很担心,忍不住道:“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要是还没见好,我就去寻太医了!” 云晏礼颤了颤睫毛,算是应了。 云初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七皇兄,你也松手吧,”她看着自己腕子上的大手,顿了顿,才道,“再握一会儿,我的手都要断了。” 云晏礼脸一红,连忙问:“痛不痛?” “无妨。” “那、那我要是松了手,你不会突然跑掉吧?”云晏礼眨都不眨地看着云初瑶,眼底闪过一抹紧张,“瑶瑶,你要是跑了,我怎么办?” 云初瑶:“……” “我跑什么啊?”她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你松手,我把你的伤口处理了,不跑,我发誓我不跑还不行吗?” 云晏礼脱口而出:“不行!” 云初瑶:“?” “不许发誓,”云晏礼的声音十分虚弱,可语气却严肃到不行,听得人心中感动,又有些好笑,他继续说,“我信瑶瑶,瑶瑶不许发誓。” “好好好,我不发誓。” 云初瑶连忙道:“这回你别乱动了,我先帮你把飞镖拔出来吧。” 云晏礼右臂的伤口并不算大,也远远谈不上深,如果不是飞镖有毒,他怕是都不会注意到这么小的一个伤口,云初瑶想将它拔出来,也是不难。 很快,飞镖就被她拔了出来。 云晏礼也闷哼一声。 “别、别用手碰它,”他颤抖着声音说,“飞镖有毒,不能碰。” 云初瑶自然知道。 她用手帕将飞镖包了起来,这才解开腰间的荷包,拿出里面的金疮药粉,将其洒到了云晏礼的伤口上,疼得云晏礼脸色更白,额头都冒了冷汗。 但这一次,他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云初瑶光是看着都心疼极了,忍不住开口,想要安慰他两句,不想,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两道脚步声! 她心下一凛。 云晏礼的眼底也闪过一抹寒芒。 两人对视一眼。 云初瑶这才对着云晏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她起身,将屋里的血迹全都清理了个干净。 “……公主殿下。” 门外传来小婢女的声音。 云初瑶推开房门,有些冷漠的目光从两个婢女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这才开口道:“出了什么事?” “回殿下的话。” 瘦高些的婢女睫毛一颤,难掩紧张地说,“奴、奴婢是七皇子院里的婢女,刚才路过七皇子的寝殿时,发现里面点着烛灯,七皇子人却不在,不由得、不由得有些担忧……” 云初瑶轻挑了一下眉梢:“担忧?” “是、是。” 婢女连忙说:“奴婢确实是担心七皇子的安危,这才特地过来问上一句,毕竟王府里进了刺客,皇子殿下又身份尊贵,奴婢无论如何都不敢马虎!” 第268章 戌时三刻,你在干什么?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忍不住道:“真是个忠心的奴婢啊。” 两个小婢女身子一抖! 两人都是贤王府的旧人,人忠心,也足够机敏,不然,她们也不会有机会在云初瑶和云晏礼的跟前伺候,当下一听见云初瑶是如此语气,她们不由得心下一慌,本能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不、不敢当。” 瘦高些的婢女强迫自己挤出了一抹笑来:“奴婢只是做了自己的分内之事。” 云初瑶嗤了一声,却没有搭话,而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戌时三刻,谁应该在本宫的樨香轩伺候?” 矮个儿婢女心跳一乱。 “是、是奴婢。” “你?” 云初瑶冷下脸来:“本宫且问你,戌时三刻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连皇兄在本宫的院里练剑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伺候本宫的吗?分内之事都做不好,还敢向本宫询问七皇兄的去向,真是好大的胆子!” 两个婢女都吓了一跳,连忙软着腿,跪到了地上:“殿、殿下,奴婢知错!” “还有你!” 云初瑶眼神冷冷地看向了瘦高婢女,一字一顿道:“你在皇兄的院里伺候,却连皇兄是什么时辰离开的院子都不知道,他来的时候,不过是戌时三刻,现在呢?几时几刻了?这期间,本宫和本宫的皇兄要是遇见了刺客,是不是身子都凉了,你们都发现不了,本宫这就求见皇婶,好好地问问她,究竟是贤王府的婢女都不懂规矩,还是单单你们两个这样!” 这话一出! 两个婢女彻底慌了! 尤其是瘦高个儿,她更是瞬间白了脸色,连声道:“殿下,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了奴婢一命吧!” “殿下,奴——” “殿下!”瘦高婢女一口打断了她的话,仰着脸,惶恐地说,“七殿下有言,不允许奴婢靠近他半步,奴婢无法,只能在院外守着,许、许是奴婢一不留神,七殿下就出了院子?殿下,奴婢不是有心的啊!” 云初瑶眉心一跳! 行啊! 合着这位还是个蹲人的好手儿,竟然一直在七皇兄的院外守着呢! 要说她没包藏祸心,谁信? 云初瑶是不信! “你这对招子是摆设吗?”她立即道,“七皇兄那么大的一个人从你的身边走了过去,你都没瞧见?看来本宫还真的跟皇婶好好说道说道了!” “殿下!” 两个婢女满脸惶恐,用力地磕起了头,只一下,地上的青石头就被她们的血染红了,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她们颤抖着声音,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就连瘦高婢女都没有先前的精明劲儿。 云初瑶这才满意,“行了,量你们也没有胆子再犯这样的错了,起来吧。” 两个婢女心下一松! 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意涌上了心头。 瘦高婢女连声应谢,起身后,她这才状似无意地说:“公主殿下,不知七皇子殿下他几时回去,可要奴婢护送——” “不必。” 云初瑶随口道:“本宫自有主张。” 说着,她有些冷漠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瘦高婢女的脸上,看得瘦高婢女有些心惊肉跳了,云初瑶才缓缓出声:“做奴才的也要有做奴才的规矩,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可要在心里藏好了,莫要说出了口,明白吗?” “奴、奴婢晓得了。” 两个婢女颤声道:“多谢公主殿下提点。” “还有,没有主子的允许,婢女不能随意出入主子的房间,这个道理,贤王妃应该教过你们吧?”云初瑶淡淡道,“这一次,本宫饶了你们的命,只让你们到正院跪上一晚,但要是还有下次……” “不敢!”婢女诚惶诚恐,“奴婢不敢!” 云初瑶这才抬抬下巴,示意两人退下,等这两人走出了老远,她的目光才从瘦高婢女的身上收回来,再回到房间,关紧房门,她的眉头才缓缓地皱了起来。 “……怎、怎么了?” 床榻上,云晏礼难掩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初瑶这才回过神,朝云晏礼走了去,一边走,一边安慰他:“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两个没有规矩的婢女罢了。” 隐隐的,云晏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变白,轻声开口:“贤王、贤王是不是怀疑我了?” 云初瑶刚要摇头。 云晏礼立即道:“不要骗我!” “……好,但贤王还不至于怀疑你,”云初瑶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最多是有这个猜想,具体如何,他明天还会派人试探。” “明天。” 云晏礼重复道:“明天我的伤就能好了。” 云初瑶嘴角一抽,忍不住道:“皇兄,你当你是大罗神仙不成?今天受的伤,明天就能好了?别多想了,安心养伤吧,我再给你上点药。” 云晏礼抿了抿唇。 不说话了。 他大抵是疼得厉害,不但脸色苍白,额头还有青筋暴起,可他一声也不吭,疼得狠了,也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一碰云初瑶的手背。 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兽。 云初瑶的心弦都动了一下,云晏礼的手刚伸过来,她就一把握住了它,心疼地说:“很疼,对不对?” 云晏礼摇头。 “冷吗?” 云初瑶抿了抿唇,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酸涩,这才哑着声音说:“你的手好冰,我给你盖个被子吧?” “瑶、瑶瑶……” 云晏礼气若游丝地唤着她的名字。 云初瑶心下一酸,忍不住用脸贴了贴云晏礼冰凉凉的手背,想将自己身体里的热量全都传给他,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云晏礼的身子都是冷的,她更觉难过,甚至升起了一股冲动,想要挣脱开云晏礼的手,寻个太医回来,为她的七皇兄好好诊治一番。 但她不能。 因为云晏礼的手攥得太紧太紧了。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许是只一刻钟,也许是几炷香,也或许是一个时辰的时间,云初瑶震惊地发现云晏礼的身体似乎有回暖的迹象了! 她心下大喜! 第269章 诗会 “七皇兄!” 云初瑶惊喜道:“你是不是好些了!” 云晏礼的脸色还有些白,但看着也没有先前虚弱了,见云初瑶露出了笑模样,他也不自觉地翘起了唇角,有些傲娇地说:“我都说我不怕毒了,你还要担心,瑶瑶,你真笨。” 云初瑶鼻子微酸,握紧了云晏礼的手,轻声说:“七皇兄,快些好吧。” 我很担心你。 只是她脸皮薄,到底还是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口,好在云晏礼和她默契十足,也听得懂云初瑶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弯了弯眉眼,笑着应她:“好,我听瑶瑶的,明天就能痊愈。” 云初瑶:“……” 又说胡话了不是? 但话又说回来,云晏礼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他说他明天就能好,结果到了第二天,他果然恢复了大半,人也神气十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妥来! 至于他体内的毒,也寻不见了。 云初瑶忍不住地想。 她的七皇兄算不算百毒不侵呢? 可云初瑶不羡慕,甚至还有些心疼,云晏礼还是个小崽崽的时候就要被他母妃下毒,这些年来,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楚,所谓的百毒不侵固然是好,可她心里,还是希望自己的七皇兄只是一个普通人,最起码也少些痛苦不是? 她轻颤了一下睫毛。 也不知道七皇兄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两人虽是兄妹,但也要有男女大防,作为兄长,夜宿在妹妹的闺房太容易被人诟病,所以,天还没亮的时候,云晏礼就起了身,回了他的小院。 云初瑶忍不住地担忧,七皇兄院子里的婢子可不是好惹的,真不知道七皇兄能不能应付她们,想来是可以的吧?毕竟他的嘴也蛮毒的。 这样想着。 她不禁露出了一抹笑。 “……长乐妹妹?” 一旁的清平县主怔了一下,也轻笑一声,问她:“长乐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这般好看。” 云初瑶一哂。 贤王大抵很希望自己的女儿们能跟云初瑶交好,这不,今天一早,清平县主就带着她的几个庶妹赶了来,同云初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清平县主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知道云初瑶话少喜静,来到樨香轩之前,还特意跟家里的姐妹交代过,让她们安生些,莫要扰了云初瑶的清静。 也正因如此。 云初瑶的屋里才这般安静。 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爱说、爱笑、还活泼的,云初瑶不过应了两句话,几个女孩儿就将嫡姐的话全都忘到脑后去了,叽叽喳喳地说:“公主,你的伤怎么样了?会不会很痛?” “公主要是没受伤,我们是要去跑马场呢,还是狩猎呢?只可惜我不会骑马,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呢。” “我也不会,但我们可以放风筝呀!” “太热了。” 另一个女孩儿撇了撇嘴,小声说:“还是大哥他们好,可以办诗会,也不知道诗会热不热闹,会来多少人。” 云初瑶顿了一下:“诗会?” 小姑娘见云初瑶对诗会感兴趣,忍不住地说:“长乐姐姐,你也没去过大哥的诗会吧?据说请了好多人呢,对对对,七皇子、七皇子他也在呢!” 果然。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云初瑶的笑容凝固了。 “少胡诌,”清平县主嗔了一声,这才对着云初瑶解释道,“殿下莫要听四妹妹胡说,她是记岔了,大哥的诗会没请多少人,都是自家的兄弟和同窗好友,没有外人。” 其他几个妹妹不知道七皇子是什么情况?她还能不晓得吗?这位可是在冷宫待了十四年,今年才刚刚被放出来,字识了多少都未可知,哪作得了诗? 大哥也真是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请七皇子去诗会呢。 活像是为难人。 清平县主纳闷得紧,又不得不帮小郡王解释,见云初瑶听了自己的话,脸色也没缓和多少,她也有些傻眼了,怎么着?长乐公主不是在担心七皇子不会作诗被人嘲笑吗? 别说。 还真不是。 云初瑶主要是担心小郡王的诗会邀请皇兄是另有目的,更担心贤王府的人会借此机会给皇兄使绊子。 她略一沉吟,笑了:“既然没有外人,我们姐妹几人过去看看,应该也无伤大雅吧?清平姐姐,你觉得呢?” “这……” 清平县主明显是顾忌男女大妨,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长乐的身份如此尊贵,她都不计较这些呢,自己又何必多想?更何况几个妹妹一听说要去诗会,眼睛都亮了,她也不忍心扫了她们的兴,到底还是点了头。 小姑娘们都惊喜极了,脚步欢快地朝外行了去。 贤王府,诗会。 云晏礼坐在最靠前的位置,眼神时不时地放空,稍有机会,他都要扬起头,望一望天,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看得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云晏礼是什么身份,他们也都清楚,虽是皇子,但生母身份低微,自己又在冷宫待了十四年,大字不识几个不说,还生了一张异族的脸,在场之人嘴上不说,对云晏礼也都有那么几分的瞧不起,尤其是他们还发现这位皇子有点古怪,不说话,只知道发呆,一脸的傻相,于是乎,他们的不屑也都表现到了脸上。 其中,当属一个长脸模样的书生对云晏礼成见最深,因为他发现云晏礼总是偷看自己,还时不时地撇一下嘴。 好像自己是个多丑的人一样! 他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难掩酸气地说:“七皇子殿下怎么不作首诗,让大家也见识见识京城书生的才气呢?” “我不会。”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说:“你看起来很有才气,还是你来作吧。” “七皇子真是谦虚。” 云晏礼“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长脸书生:“???” 你哦什么哦? 脑子有疾吧! 还是小郡王笑眯眯地走上了前,打着圆场儿道:“总是作诗也是无趣,不如我们玩一些有意思的?” 第270章 飞花令 有意思的? 云晏礼的眼眸波动了一下,刚要提起几分兴趣,可转念一想,他们又不是瑶瑶,再有趣的东西只要是跟他们一起玩,也都会变得无趣。 不由得有些悻悻然。 “哦?小郡王的意思是——” “不如玩飞花令罢,”小郡王纸扇一折,笑得十分温柔,说,“输者饮酒,七殿下,你意下如何?” 飞花令? 云晏礼眸子一闪,又是一个他没听说过的玩意儿,但他也不露怯,只抬了抬下巴,淡淡出声:“可。” “那就以‘夏’为令,本郡王先来,”小郡王笑容和煦,吟道,“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此诗一出! 一旁的长脸书生也笑了出来,朗声道:“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 众人纷纷吟道。 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好玩意儿’的云晏礼:“……”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些书生不可能将乐趣带给自己! 云晏礼紧抿薄唇。 说实话,小郡王出的令也不算为难人,夏字而已,哪怕是云晏礼也能背出几句“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的诗句,可问题是,他也只会这么几句! 要知道他可是今年才开始识字背诗的,哪里会比得上这些考过功名的书生? 更别说这些书生还瞧不起他。 玩什么玩? 倒不如直接饮酒了。 正想着,飞花令就传到了云晏礼这里,他也不为自己狡辩,一口饮尽杯中酒,很诚实地说:“我背不出。” “噗!” 不知是谁,嗤笑出了声。 长脸书生更是扯了扯嘴角,不无讽刺地开口:“七皇子殿下又谦虚了?” “继续继续。” “说不准下一轮七皇子殿下就大显身手了呢!” 众人大笑出声。 不过他们也不敢说的太直接,言语讽刺两句,已经是极限了,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皇嗣,哪怕不受宠,也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得罪的。 很快,又轮到了云晏礼。 云晏礼照旧饮酒。 说来也是奇怪,酒这个东西吧,他喝第一口的时候,只觉得味道奇怪,这越喝,还越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儿来,尤其是眼前的这壶酒,不辣,还香醇,云晏礼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趁人不注意,偷饮了一杯。 唔! 好香! 云晏礼的眼睛都亮了一下,这么香的酒,合该被他拿回樨香轩去,好给瑶瑶尝一尝! 他又饮了一杯。 云晏礼坐在上首的位置,自以为众人都在吟诗作诗,不会注意到自己,不想,包括长脸书生和小郡王都留意着他呢,眼看着云晏礼饮了一杯又一杯,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你输了饮酒,他们心中讽刺,可你现在还没输呢,就先饮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又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一时间! 长脸书生的脸都黑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都没了玩乐的兴致,试想一下,你跟好友一边玩,一边欺压别人,这人满脸憋屈地饮下酒,你的心里能畅快,可这人要是对酒情有独钟,不等你们出招,他就先饮上了呢?他们还玩得下去吗? 长脸书生是不能了。 不但不能,他还想撂挑子走人! 但小郡王的面子,他不敢不给,只能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小郡王这个东道主:“郡王爷,您看……” “看来七殿下对飞花令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啊,”小郡王眸子一闪,“既如此,我们不如投壶去罢!” 投壶? 云晏礼眼神波动了一下。 隐约间,他似乎察觉到了小郡王的目的,但面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小郡王的建议。 小郡王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长脸书生眸光一闪,不由得上前一步,开口道:“七皇子殿下,可愿与在下比试一场?” 云晏礼身形微顿,这才抬眼,有些冷淡的目光从长脸书生的脸上缓缓扫过,有些狐疑地问他:“你?” 长脸书生:“……” 我! 对!没错!就是我! 我到底怎么着了?你要用这样古怪的眼神看我?本公子当真很丑吗? 他越想越气,脸色都微微铁青了,可面对云晏礼的疑问,他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来,干声道:“自然。” 云晏礼的眼神有些飘忽:“那好吧。” 他比。 这话一出。 长脸书生憋在心底的郁气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洋洋得意! 云晏礼又瞥他一眼。 这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很快,一行人便行到了投壶的场地,小郡王率先道:“既然是比试,那就以七皇子殿下为先,如何啊?” 自无不可。 云晏礼抬了抬下巴,随口道:“只要箭矢投到壶里,就算我赢吗?” “七殿下。” 长脸书生微笑:“您请。” 云晏礼也不客气,径直地走上了前,一边走,一边用黑布将自己的双目全都遮上,等他和壶之间相距五丈远,他才堪堪停下,左手持着箭,对着壶矢略一施力,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就被投进了壶里!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只见云晏礼已经扯下了眼前的黑布,大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蒙、蒙眼?” “五五、五丈?” “左左左、左手?” 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变了又变,最后才有人小声嘀咕:“想不到七皇子这么会投壶,不是说他长在冷宫,文不成,还武不就吗?传言果然欺我!” “七皇子功夫好,”另一个也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的武功不比其他几位皇子弱呢!” “还是有些本事的。” “……” 众人议论纷纷。 唯有长脸书生的脸色青青白白,很是难看,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要回到一刻钟前,对着自己的脸狠狠地扇上一巴掌,好好地问问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惹七皇子这个妖孽! 现在好了! 妖孽走过来了! 第271章 多次试探! 小郡王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对着云晏礼连连称赞:“七皇子果然好身手,还真是让人心生敬佩啊!” 说着,他眼神闪烁了两下,状似无意地开口道:“只不过殿下投壶,怎么还用了左手?” “我用左手,他都赢不了,”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理所当然,“要是用了右手,他岂不是会哭鼻子?” 可能会哭鼻子的长脸书生:“……”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想,自己都丢脸至此了,云晏礼还是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出声道:“长脸兄,轮到你了,你也请。” 长脸书生猛地抬头! 其他人也一脸震惊地看向云晏礼! “你你、你是在叫我吗?” “对啊,正是你,”云晏礼愣了一下,道,“你的脸不是很长吗?” 生气的时候更长。 云晏礼见他第一眼,就在思索,这张鞋拔子脸到底能量几丈,那句“去年一滴相思泪,今年刚流到腮边”竟不是夸张?只不过他到底是个良善人,做不得无礼之事,哪怕心中好奇,他也强忍着,没有让自己表现出来。 但现在? 呵! 长脸书生都对自己无礼了,自己凭什么对他好言好语?他还不配! 云晏礼眸色沉沉。 长脸书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没想到自己都问他了,他还没有半丝羞愧之心,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甚至还要称呼他为长脸兄!想来用不了几天,整个鹿城的读书人都会知道七皇子对自己的称呼了吧? 自己还怎么见人?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咬着牙,几乎能听到自己如牛一般的喘息声! 恰是这时,七皇子竟然又开口了,他说:“你投壶罢,不需要戴眼罩,也不需要用左手,哦,对了,你要是实在不想输的话,还可以离壶矢近一些呢。” 言下之意。 你太弱了,肯定输! 长脸书生哪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铁青着脸色,对着小郡王和云晏礼道:“小生腹痛难忍,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等到了小郡王的允许,他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其他人对视一眼。 竟也都一一告辞。 不告辞不行啊,没看七皇子谁的面子都不给吗?想说啥就说啥吗?万一下一个倒霉蛋变成了自己,自己又能如何?倒不如早早地寻个借口,先行离开了! 不一会儿。 这诗会就只剩下了小郡王、云晏礼、还有贤王府的几个庶子。 众人面面相觑。 无人言语。 另一边,云初瑶和清平县主几人也朝诗会赶了来,眼看着自己距离大殿越来越近,几个小姑娘都有些紧张,忍不住道:“也不知道大哥作了几首诗了。” “那大哥不会生气吧?” “不会,我们有长乐妹妹呢,他才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数落咱们呢!” “奇怪了,”有人疑惑出声,“诗会不是因为你一言我一语,大家都热热闹闹的吗?怎么大殿里还这么安静?你们仔细听听,里头可有动静?” 小姑娘们趴到了门缝上。 “好像没有。” “我听也没有,怎么回事,大哥他们都不在吗?” “我们进去——” 话没说完,小姑娘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朝屋里栽了去,这要是摔了个满脸花,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还是云初瑶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姑娘捞了起来,只不过门她是来不及关了。 几人全都暴露了出来。 “大、大哥?”清平县主明显懵了一下,连忙上前,问道,“不是诗会吗?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了?” 小郡王表情微僵。 他下面的几个庶弟对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一句“诗会太过无趣”,便快步上前,对着云初瑶行了一礼。 清平县主一听这话,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诗会无趣,也可以投壶呀。” 刚刚投过壶的众人:“……” 他们的表情更古怪了。 清平县主不明所以,眼底闪过一抹茫然。 倒是云初瑶趁此机会,朝云晏礼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云晏礼表情未变,心里也大致有了谱儿,知道他并没有暴露,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自己七皇兄的脸上为什么写满了无辜呢? 她面露沉思。 不过小郡王并没有给她太多思索的时间,只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笑说:“七皇子确实是个投壶的好手儿,我们都不如他,想来七皇子殿下不止投壶好,功夫好,射箭也不差吧?不如我们同去狩猎?长乐妹妹,你意下如何啊?” 云初瑶还没开口,清平县主便善解人意地说:“长乐妹妹有伤在身,恐怕不能狩猎去了。” 小郡王表情更僵。 他顿了一下,这才将目光落到了清平县主的身上。 清平县主微微一怔,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家大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为什么会迁怒自己,活像是自己坏了他的好事一般,不过她不解归不解,但也顺了小郡王的心意,没有应声。 “长乐伤口未愈,还是留在府中休息罢,”云初瑶温柔一笑,“皇兄若是感兴趣,倒可以一试。” 小郡王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 云晏礼立即摇头:“我陪瑶瑶回樨香轩。” 这话一出,小郡王再想留下云晏礼,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微微抬眼,对着身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这才笑说:“左右也是顺路,我们一起罢!” 说完。 他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问,乖乖地跟到了小郡王的身后。 一路上,云初瑶都神色平静,像是毫不怀疑小郡王的动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紧绷,但凡出现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果然! 他们刚行到假山,就听到了女子尖叫哭泣的声音。 听着还有些耳朵。 云初瑶略一沉吟,登时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慧夫人。 正是张少爷的姐姐慧夫人。 “让开!”她恨声道,“全都给本夫人滚远点儿!” 第272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殿下!” 慧夫人身材丰腴,不想,动作倒是灵活,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儿,她便挣脱开了小厮的束缚,哭着跑向了云初瑶,然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她应该是哭了一夜,眼睛是红肿的,嘴唇也是苍白无色的,看着远没有之前美貌,不过她跪在地上时,身姿依旧美好,她哭道:“公主殿下,妾身知错了,妾身的弟弟也知错了,求求殿下开恩,饶了妾身的家人吧!” 云初瑶没说话。 她倒是想看看,自己一声不应,贤王府的这些人还怎么将这出戏继续往下演! 不想,慧夫人倒是真的能演,眼看着自己没有应她的意思,她也能哭得稀里哗啦,哽咽道:“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殿下怎么处置妾身都成,只求您放过妾身的家人吧,他们无错啊,殿下!” “你的意思是皇叔冤枉了你们?” 慧夫人的身形僵了一下,却应都不应云初瑶一声,继续哭道:“殿下,妾身求您了,妾身给您磕头了!” 说着。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起了头,鹅卵石都被染成了血色。 云初瑶神色不变,眼神依旧冷淡淡的,像是并没有将慧夫人看在眼里一般,事实也的确如此,她颔颔首,对着云晏礼道:“我们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也要跟上。 “殿下!” 眼看着云初瑶要走了,慧夫人的情绪更加激动,眼泪也越发汹涌,哭求道:“殿下,求求您应了妾身吧,您要是不应,妾身就一直跪在这里,您什么时候回心转意了,妾身什么时候再起身!殿下!殿下不要走!殿下啊——” 她一边哭,一边朝着云初瑶扑了过来! 也不知是云初瑶反应太慢,还是她根本没想到慧夫人会对她动手,总之,这一瞬间,云初瑶的表情很懵,身体也一动不动,只知道傻站在原地! 云晏礼眸子一闪! 几乎是一瞬间,他立即明白了云初瑶的意思,一个闪身,直接上前,一把拎起慧夫人的项颈,将人扔出了老远! 竟是右手! “啊——” 慧夫人吃痛,惨叫一声,直接晕厥了过去! “瑶瑶,你没事吧!” 云晏礼紧张道:“是不是被她吓到了?” 云初瑶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她还是配合着云晏礼,摇了摇头,说:“没、没事,七皇兄,你没被她伤着吧?” 云晏礼也摇摇头。 小郡王的目光在云晏礼的右臂略一停留,这才移开视线,声音沉沉地开口:“父王念着旧情,不忍在这个时候惩治于她,她倒好,竟然惊扰起了长乐,真是不可原谅!” “还是将她关起来吧,”云初瑶淡声道,“冲撞了长乐,倒是无事,可要是惊扰了父皇,可就不美了。” “是是是。” 小郡王连声道:“我这就命人锁住她的院子!” 云初瑶这才点头。 不一会儿,一行人也就分道扬镳了。 云初瑶和云晏礼面不改色,直接行进了樨香轩,门刚关上,云初瑶就忍不住地问他:“皇兄,你怎么样?右手的伤还没好,是不是又疼了?” 说着,她又有些急:“我想着你用手推她一下,也算是蒙混过关了,你倒好,非要把她拎起来,丢出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 “无妨。” 云晏礼眼睛一弯:“我不疼。” 云初瑶瞪他。 “瑶瑶好凶,”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道,“别生气,我真不觉得疼,就算疼了,又能怎样?只要贤王不再怀疑我们,这一切不都是值得的吗?” 说着,他唇角微翘,有些小雀跃:“瑶瑶,你猜我刚刚食到了什么好东西?” “肉?糖?果脯?” 云初瑶摇摇头:“我不知道。” “酒!”云晏礼眼睛亮晶晶地说,“小郡王说,那是桃花酿,香醇得紧,我刚刚还想着拿回一壶给你尝尝呢,只不过我给忘了,下次、下次我一定给你送来更好的酒!” “……酒?” 云初瑶眼皮一跳:“你喝酒了?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能喝酒呢?再说,酒这个东西,小酌怡情,大酌伤身,适量则康,过量则伤,七皇兄,你可万万不能多饮啊。” 云晏礼愣了愣,呆呆道:“酒对身体不好啊?那、那瑶瑶不能饮了。” “你也不许!” 说着,云初瑶又补充了一句:“少饮还行。” 云晏礼乖乖点头:“瑶瑶好,我都听瑶瑶的。” 云初瑶哼了一声。 不过云晏礼的话也有些道理,经了这一遭,贤王确实不会怀疑云晏礼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接下来的两天,贤王府都风平浪静,没有大事发生。 当然,小事还是有的。 首先是慧夫人。 不知她是办了太多的错事,还是因为她冒犯了云初瑶,总之,那天之后,云初瑶就再没见过她,只听说她被逐回了张家,同张家旁支流放去了。 至于张少爷和王大人也是难逃一死。 不仅如此。 之前被张少爷砸毁的医馆,也被人修好了,老大夫更是从乡下赶了来,重新在医馆坐堂,短短两天,竟然办了这么多的事,贤王的速度果然够快。 云初瑶对此也还算满意,临走前,她还去了一趟医馆,看望了老大夫,而后,她才跟云晏礼行去鹿山脚下。 这是要拜见老婆婆了。 两人自然不是空手去的,糕点、蜜饯、腊肉……也都带了不少,刚进村的时候,还遇见了几个眼熟的大娘,简单地问了声好,便骑着马,行去了村尾。 他们赶到的时候,老婆婆正在烧火,因着耳力不好,云初瑶喊她,她都没有听见,直到云初瑶走进了屋,老婆婆这才终于看见了来人。 “哎呀!” 她惊喜道:“老头子!老头子快来看看!这是谁来了!自打你们走啊,老婆子我天天念叨着,就是不知道你们啥时候来,想不到、想不到这才几天,咱们又见面了,快快快,快进屋!” 说着,她又忍不住道:“这两个孩子,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白瞎银子了!” 第273章 看望老婆婆 云初瑶连忙上前,扶住老婆婆的身子,道:“婆婆,要不是您二老心善,收留了我们,我们保不齐是要露宿荒野了,当下寻着了机会,看望你们,如何能不备上些许薄礼?” “老头子!” 老婆婆笑不见眼,一边拍着云初瑶的手背,一边对着不远处的老大爷连连说道:“你快看看这是谁来了!” 老大爷怔怔道:“这、这是——” 云初瑶眉眼微弯。 “你们小夫妻又回来了啊!”老大爷又惊又喜,连声道,“好好好,回来就好,不然老婆子总是惦记着你们,生怕你们在外头出什么事!” 云初瑶:“……” 小夫妻? 她笑容微滞,整个人都僵到了原地! 还好!还好她云初瑶有先见之明!知道老婆婆性子虽好,但惊人之语不会少说,离开贤王府时,特意没有声张,甚至还阻止了侍从婢女的跟随,不然她都不敢想老大爷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和七皇兄是夫妻时,她兄妹二人会有多么的尴尬! 云初瑶长舒一口气,只觉后怕,忍不住抬起头,跟云晏礼对视了一眼。 别说,七皇兄还挺淡定。 不但表情未变,就连眼底的神色都没什么波动,像是没听到老大爷说的话一般,见云初瑶在看他,他怔了一下,眼里这才闪过一抹疑惑来。 云初瑶愣了。 怎么着? 难不成只有我觉得尴尬吗? 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憨、很小心眼儿? 云初瑶连忙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海,然后,她才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对着老大爷笑着说道:“是啊,我们来看望您老了!” 老大爷笑着点头:“进屋,快进屋,老婆子啊,你也进来跟孩子们说说话,我去烧菜!” “肉!记得烧些腊肉!” 老婆婆提醒道:“还有鸡!后院那只黄尾巴鸡也杀了,杀完啊,好好炖着,我要给我们乖囡补补身子,瞧瞧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不补不成!” 补了更不成! 云初瑶连忙阻止:“婆婆,我们不吃鸡,您还是留着它下蛋吧!” 村户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再馋再饿,也舍不得杀家里的母鸡,毕竟,老婆婆的年纪又大了,挣不到什么银子,这鸡下的蛋也成了一笔收入,平时,这母鸡就是磕了碰了,老婆婆都心疼不已,当下为了招待自己,老婆婆竟然要把母鸡杀了,云初瑶就算有再大的脸,也吃不下啊! “婆婆,您瞧瞧,”她一边指着自己送来的礼,一边说,“这是我们刚从集市买来的肉,肥瘦相间,绝对味美,咱们不杀鸡,只吃猪肉,如何?” “咦?” 老婆婆愣了一下,说:“这还有猪肉呢?待会儿啊,婆婆就给你们烀肉!” 绝口不提不杀鸡的事! 云初瑶嘴角一抽,还要阻止,却听到老婆婆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别多想,这鸡啊,婆婆早晚得杀,你是不知道这黄尾巴鸡多能吃,一天吃的粮食可不比我老婆子少啊,它吃就吃吧,偏还不下蛋,仔细算着,它都有五六天不下一个蛋了,你说老婆子我还留着它干什么?不如杀了吃肉!” 老婆婆嘀嘀咕咕道:“早杀一天,还能早省一天的粮食!” 云初瑶:“……” 原来如此。 老婆婆这么一说,她也不好再阻止她了,只能上前两步,想给老大爷搭把手。 不想,老婆婆却握紧了云初瑶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一边握,她还一边感叹:“瞧这小细手,稍稍用力,岂不是要断了?可得好好补补,不然啊,等你将来生小孩,可要吃苦头了!” 云初瑶嘴角一抽。 别说,她前世今生都加到一起都没想过生孩子这一码事儿啊! “你别不当回事!” 老婆子一看云初瑶明显不以为然的表情,心下一急,连忙道:“你啊,年纪小,不知道生孩子对咱们女人来说是个鬼门关,可老婆子我知道啊,想当年我生我家老大的时候……”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直说了好半晌,才堪堪将话题引到云初瑶的身上,一边拍着云初瑶的手背,一边叹气:“而且你这夫君,生得又高又大,要真生了个男娃,还随了他,你可怎么办啊!” 可把她愁的呦! “必须补!” 老婆婆坚定道:“待会儿,婆婆多给你炖些鸡汤,你多喝些,吃得壮壮的,婆婆才能放心!” 云初瑶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解释不通,但也知道老婆婆是为了自己好,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只能点头。 老婆婆这才满意。 四人又忙活了起来。 老大爷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没办法抓鸡,这活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云晏礼的头上,云晏礼也是灵活,三两下的功夫,就将母鸡拎上前来。 只是这杀鸡脱毛又是个技术活儿。 哪怕是云晏礼,也都用了不少力气,才将这只黄尾巴母鸡收拾干净,等活都干完,他不但出了汗,衣裳也都被血水打湿了,看着十分狼狈。 他倒是不介意,一双蓝汪汪的眼睛亮得惊人,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欢喜! “瑶瑶!” 云晏礼眼睛亮亮地说:“这鸡汤算不算是我亲手熬出来的?瑶瑶一定要多喝几口,看看我的厨艺如何!” “好,”云初瑶笑道,“七皇兄这般聪明,想来熬出的鸡汤也是极好的。” 云晏礼嘴角微翘。 眼底都闪过了一抹得意。 等饭菜都做好了,四人都坐下用饭,云初瑶也没忘记自己承诺,率先喝了口鸡汤,然后在云晏礼饱含期待的眼神里,温声说道:“很好喝。” 这话倒是不假。 这鸡汤虽是云晏礼熬出来的,但每一个步骤都是老婆婆亲自把关,只要云晏礼的耳朵不聋、手腕不抖,这鸡汤都是出不了错的。 不过云晏礼显然是忘了老婆婆对他的帮助,闻言,他眼睛一亮,难掩激动地说:“想不到我还有这等天赋!” 云初瑶一愣。 “等回去了,我还要给瑶瑶做鸡肉,熬鸡汤,”云晏礼自信道,“准保瑶瑶吃得满意!” 云初瑶:倒也不必…… 第274章 返回行宫! 云晏礼的豪情壮志,云初瑶听见了,但是阻止不了,只能求助一般地看向老婆婆。 只可惜老人家耳朵不好,根本听不见云晏礼的自信之言,见云初瑶喝了几口鸡汤,就跟云晏礼“窃窃私语”,忍不住露出姨母笑来,感慨道:“瞧瞧,这小夫妻多恩爱啊。” “噗!” 云初瑶刚喝下去的鸡汤都差点喷出来! 恩爱?! 她跟七皇兄哪里恩爱了?明明是兄妹之情啊,她满心尴尬,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干笑道:“婆婆……” “老婆子我啊,看到你们小两口感情这么好,也就放心了,”老婆婆有些感慨地说,“不然我这心里总是惦记着,生怕你们过得不好。” 云初瑶睫毛一颤。 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老婆婆心善,待她好,她心里也清楚,想着这里没有外人,传不出什么闲话来,她也只好歇了解释的心思,默默地点了头。 老婆婆说是要为云初瑶补补身子,自然也是真补,鸡汤鸡肉白肉全都大块大块地往云初瑶的碗里夹,不一会儿,云初瑶就吃得有些撑了。 这才放下碗筷。 等大家都吃好了饭,云初瑶又起了身,帮老人家收拾了碗筷,聊了好半晌的天,这才在暮色降临之前告辞离开。 老婆婆拄着个拐棍,站在大门口,目送着他们越走越远,这才一依依不舍回屋。 一时间。 只觉得屋里空落落的。 半晌,房内传出了叹息声。 “老头子,”老婆婆开口,心情有些低落,“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孩子一走,咱这屋里就空荡荡的呢?” 无人应声。 老婆婆皱眉:“老头——” “这!老婆子!你快来看!”老大爷一边捧着金元宝,一边惊愕出声,“这两个孩子在腊肉下面藏了这么多的金子,这这这!” “哎呀呀!” 老婆子眼也尖,离得老远,就看到了那金灿灿的一堆,又是感动,又是心急,连声道:“快快快,快去把他们追回来!” 追? 怎么追? 人家小夫妻可是骑马走的,莫说老大爷腿脚不利索,还需要拄拐了,就算他正值壮年,也跑不过人四条腿的畜生啊! 老婆婆说完,也反应了过来,心里急个不行,一边捶着大腿,一边道:“这孩子真是急死个人,好端端的,她留这么多金子做什么?咱们俩都土埋半截子了,还能花几文钱?倒是他们留着这个钱,干点什么不好?做买卖,养娃娃,这不都是钱吗!” “行了,老婆子,你也别犯愁了,”老大爷也怕老婆婆急出病来,连忙宽慰道,“你瞧这两个孩子的相貌,她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十有八九是个富家子,说不准、说不准她不缺金子呢!” “再不缺金子,也不能拿金子送人啊!” 老婆婆心疼道:“有这个钱,她能买多少肉,补多少身子啊,到时候她吃得胖乎乎的,再生几个小娃娃,那小日子过得还不知道多美啊!” 但多说无益。 云初瑶两人已经走远了,老婆婆再着急,再心疼,也只能唠叨几句,再跟老大爷小心翼翼地将金子藏了起来。 另一边,云初瑶骑着高头大马,赶回了贤王府,简单地梳洗一番,这才歇息。 一夜好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她便起了床。 因着她刚坠过崖,肩膀又有伤,晋帝担心她,自然不急着赶路,先留她在贤王府休养了几日,眼看着云初瑶的身体没什么事,人又待不住了,他这才松了口,同意返回避暑行宫。 晋帝来时,只带了几个贴身太监和保护自己的禁军,等离开了,他的身边竟多了几个女子。 云初瑶定睛一看。 武婢正在其中。 只是相比于之前,她的衣着打扮倒是改变了不少,虽然还戴着面具、着着素衣,头上却多了不少发饰,就连耳朵上也挂了银环,阳光的照耀下,还闪着一圈淡淡的银辉。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武婢微微抬眸,隔着人海,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 云初瑶神色淡淡。 武婢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了一抹暗芒,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又垂下眸子,对着云初瑶欠身行礼。 看模样,还算规矩。 但云初瑶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冷色,不由得眸色一沉:看来眼前的武婢终究还是取代了前世越姬的位置,有望成为父皇未来的“宠妃”了? 只不过相比于越姬的得宠,武婢的上位怕是有些困难了。 毕竟父皇不是傻子。 自己的坠崖加上鹿山的私兵,已经足以让父皇对贤王心生防备了,偏偏前几日,七皇兄还冒充贤王的人,偷听了自己和父皇的对话,那根扎在父皇心里的刺也就越来越深,越来越疼。 当下,父皇如了贤王的意,将武婢带到了身边,要说没有其他目的,谁会相信? 看只看武婢的动作了。 云初瑶这才收回目光,骑上了马。 一行人朝鹿山行去。 自她坠崖到现在,也过去了三五天,行宫里的妃嫔皇子贵妇公主的消息何其灵通,自然听说了她的情况,知道她今天回来,早早就站在行宫外等待。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近,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云初瑶在京城时,风评并不算好,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也只有高傲和冷漠,更有甚者,还会听信谣言,将她当成一个嚣张跋扈、睚眦必报的人,不想,这样的长乐公主竟然救了他们的命,让他们避开了黑山的走蛟,没有因此死于非命,他们怎能不心生感激? 抛却感激,愧疚也是有的。 毕竟他们也曾因为雨中赶路的事,抱怨过长乐公主,眼下他们还没来得及报恩呢,长乐公主就坠了崖,他们就算是铁石心肠,心里也不会好受啊。 一连难受了好几天,才终于接到贤王府传来的消息,知道长乐公主没有出事,他们如何不激动雀跃?自然是早早就在行宫门口等待了! 第275章 宋清欢,你以为皇后会信你? 不止他们,云初瑶的皇兄、皇姐、甚至是宋清欢全都出现在了行宫门口。 一时间。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看向宋清欢的眼神也隐隐带着探究,以前他们不知道长乐公主和宋清欢之间的纠葛,只以为是长乐公主性子嚣张,为人跋扈,欺辱了清欢郡主,总是时不时的,为清欢郡主打抱不平。 可他们也不是傻子,经了这一遭又一遭,谁要是还觉得清欢郡主是个纯白无瑕、饱受欺凌的小白花,那他就真该看看脑子了。 毕竟宋清欢可没少干坏事。 无论是坏长乐公主名声,还是传长乐公主闲话,宋清欢都做了不止一次,要不是她的背后还有皇后看照、太子和九皇子保驾护航,光是她办的这些坏事,就足以让她这辈子都无法现身于人前了。 现在想想,皇后几人何其奇怪。 亲生女儿不护、嫡亲妹妹不护、嫡亲姐姐不护,偏要去护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蜀地遗孤! 不过这也是过去的事了。 几个消息灵通的贵女对视一眼,眼底的戏谑一闪而过。 如今这行宫的人儿,还有谁不知道清欢郡主已经跟皇后闹掰了呢?几日前,晋帝遇刺,九皇子云晏羽也因此身受重伤,至今没有好转的迹象,可同在山脚的宋清欢却毫发无损,这其中要是没发生什么不为人知的事,皇后又岂会在九皇子苏醒后,对清欢郡主百般疏远,甚至不允许清欢郡主靠近九皇子所处的宫殿呢? 要知道皇后对宋清欢可不差啊! 平日里,清欢郡主做的那些错事,全都是皇后兜底儿,哪怕清欢郡主不止一次地冒犯过长乐公主,皇后也从未与她计较,眼下两人突然疏远,众人岂会不好奇事情的真相? 几人对视一眼。 最先沉不住气的贵女眼珠儿一转,突然出声:“几日不见,清欢郡主越发光彩照人了呢!” 宋清欢表情一僵。 自打云晏羽向皇后告了状,皇后就肉眼可见地对她疏远,她再好的心性,也在这日复一日的担忧中,变得越发的惶恐,她再睡不了一个好觉,每次夜深闭目都怀疑自己再见不过明天的太阳。 尤其是这两天,她的恐惧较之前还要胜上那么一筹! 云晏羽病得越发严重了! 明明出事的第二天,他还是醒过一次的,无论是宋清欢,还是皇后太医,全都松了一口气,只以为他伤得不重,只需要修养几日,就能痊愈,不想,这才几天的功夫儿,云晏羽竟然病到根本起不来床了! 天知道宋清欢有多害怕! 要知道,云晏羽最开始告状的时候,皇后对自己只是冷了眼,并没有真的撕破脸皮,可云晏羽这一病重,皇后再能忍耐,也不可避免地对她变了态度,不但不允许她靠近九皇子的住所,还命人将她看管起来,不准她随意出宫! 这是变相地禁了她的足啊! 宋清欢又不傻,哪里会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稍不注意,她的小命就要玩完。 可她能怎么办? 皇后不准她出入行宫,她也只能乖乖地待在宫殿里,连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季景珩都无缘得见,要不是今日有晋帝和长乐公主回宫的盛事,她十有八九是要被继续禁足的! 如此,她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她心情不好,气色自然也不好,晨起梳妆时,看着铜镜之中难掩憔悴的自己,她心里都难受得要命,哪怕上了妆,也都脸色难看,表情虚弱。 当下竟然有人说自己气色好,宋清欢岂会相信?她不但不信,还觉得对方是在阴阳怪气! “舒小姐哪里的话,”宋清欢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艰涩出声,“阿羽弟弟重伤未愈,清欢心里惦念着,连妆都没上,还谈什么气色。” “郡主可真谦虚。” 姓舒的贵女说完,又话锋一转,突然道:“不过九皇子的伤情实在严重,确实是让人心生担忧啊。” 宋清欢唇瓣轻颤,刚要开口,就听到这贵女继续说道:“只是不知九皇子是如何伤的,又怎么会伤得如此严重……” 一瞬间! 几乎所有听见这句话的贵女都竖起了耳朵。 宋清欢更是表情一僵! 众人都没有错过宋清欢的表情,不由地对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看好戏的神采。 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宋清欢又将自己的情绪尽数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懊悔和愧疚,她红着眼圈,哽咽道:“阿羽弟弟……怪我,若不是我笨手笨脚,没能及时从恶狼口中救下阿羽弟弟,阿羽弟弟也不会受伤,皇后娘娘也不会因此心伤,都是我,都是我的过错。” 这话一出。 贵女们都忍不住轻嗤一声。 大家都不是傻子,又岂会相信宋清欢的鬼话?若真如她所说,皇后会对她冷漠至此?绝无可能,不过她们不信归不信,但也没有戳穿她的意思,毕竟她们和宋清欢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因为几句话,就跟她撕破脸皮不是? 当然,这些人并不包括二公主。 早在二公主看到宋清欢的瞬间,她的眼神就冷了,再听到宋清欢装模作样的解释,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没忍不住,直接出声:“某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二公主殿下?” 宋清欢佯装茫然,惊讶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得紧,”二公主冷笑道,“你要是没做过对不起九皇弟的事,皇后娘娘岂会疏远你?” 一想到云晏羽那个蠢货,见天儿地跟在宋清欢的身后,为宋清欢卖命,最后的最后,竟然被宋清欢背刺了,她就想仰天大笑,高呼一声:苍天有眼! 活该! 谁让他总是为了宋清欢,欺负初瑶妹妹呢? 这是他的报应! 这样想着,二公主看向宋清欢时,眼底的冷笑就更明显了,直言道:“你不用装可怜了,没人会信你的,再说,我们信不信你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会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呢!” 宋清欢脸一白! 冷汗瞬间溢出来了! 第276章 长乐公主到! 这些天来,宋清欢一直在害怕,害怕云晏羽永睡不醒,害怕皇后对自己越发厌恶,更害怕未来的某一天,皇后心情不顺,打击报复自己! 皇后的不信任就像悬在房梁上的一把利剑,带给她的只有忐忑和不安! 而现在,二公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直接将宋清欢做出的伪装完全撕碎,露出她藏在内里的惶恐来! 她恨! 她恨二公主口不择言,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些诛心之语,更恨皇后冷心冷肺,对待自己这个养女也没有付出多少感情,她最恨的是—— 云晏羽明明都伤得半死不活了,为什么还要在中途苏醒一次?苏醒也就算了,他还要向皇后告状! 何其可恨! 宋清欢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都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看向二公主时,眼底都闪过了一抹阴冷! “咦?” 二公主挑眉:“你在瞪本公主?” “……清欢不敢。” “不敢?”二公主轻嗤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私会男子、污人名声、坑害公主,这些不都是你做出来的事吗?现在倒是说你不敢了?再者,你敢又能怎样呢?一个孤女,也只能在背后耍耍小手段了,不过嘛,看在我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本公主还是提醒你一句,耍小手段的时候,记得藏好自己的尾巴,莫要露出马脚来,不然啊,可别怪本公主对你手下无情。” 宋清欢紧紧地抿着嘴唇,唇瓣都抿得发白,单薄的身子都摇摇欲坠! 好像二公主的话是狂风暴雨,时刻会折断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般! 但没有人帮她解围。 “……清欢晓得了。” 宋清欢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细听,才能听出她强行压下的屈辱来,她低着头,涩声道:“多谢二公主提点。” 二公主抬了抬下巴:“看你这么听话,不如让本公主再提点你两句?” 宋清欢身形微僵。 “今天是父皇和三妹妹回宫的好日子,你应该也不忍心看到他们因为你而坏了心情吧?”二公主道,“不是我说你,实在是你这人也太不识趣了些,明知道自己性子差、人品差,做了不少坏事,三妹妹会厌恶你,你还要过来接驾,难道你真不知道你会污了三妹妹的眼吗?” 这话说得直接,几乎是半丝情面都没有给宋清欢留,莫说是宋清欢了,就连站在宋清欢身旁的几个贵女都被震到了原地! 反应过来后,她们又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儿! “二公主说话可真促狭!” 可不! 这是将宋清欢的脸面都撕了下来,摔到了地上,还狠狠地踩了两脚! 不可谓不狠! 她们都被震了一下,更别说宋清欢这个当事人了,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不复苍白,只余铁青,如果不是心里清楚,自己再没有退路了,宋清欢真想撂挑子不干,转身走人,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站在这里,听着二公主的奚落。 “宋清欢,本公主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声呢?难不成你觉得本公主说错了?” “……二殿下。”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几分冷静,这才说道:“清欢和长乐公主之间确实有很多误会,但公主殿下宽宏大量,绝不会跟清欢计——” “她性子好,不愿跟你计较,不代表本公主也不想跟你计较!”二公主眼神微冷,“本公主最后说一遍!现在、立即、马上给本公主离开!” “你!” 宋清欢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屈辱:“公主殿下,我们无缘无故,何必——” “来人!” 二公主一口打断宋清欢的话,厉声道:“还不快将清欢郡主送回行宫!别忘了!皇后娘娘可是禁过她的足的!” 皇后娘娘一出,谁还敢无视二公主命令?几个婢子快步上前,对着宋清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敬出声:“郡主。” “你们?!” 宋清欢气得要死,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恨意滔天的同时,心里又升起了丝丝无助。 怎么办?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要是错过了今天,她还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行宫吗?如果不能,她还怎么跟季景珩见面,还怎么嫁给季景珩,嫁不了季景珩,她岂不是要被皇后圈禁起来,生生地折磨死? 光是想想,宋清欢的心里都满是惶恐,她忍不住抬起头,朝季景珩所在的方向看了去。 这一看! 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长时间了,季景珩竟然一眼都没看过自己,他满心满眼都是远处的小路——云初瑶回来的必经之路! 云初瑶! 宋清欢死死地咬着牙关,心底的恨意如火焰一般,瞬间燃烧起来! 全都怪云初瑶! 要不是云初瑶,皇后会埋怨她吗?云晏羽会怨恨她吗?季景珩会无视她吗?二公主会记恨她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云初瑶啊,如果没有她—— “还不快把她带走!” “是!” 婢子们立即应是,无视宋清欢写满不甘的表情,硬是将人“请”走了。 二公主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模样儿,心说:宋清欢这个碍眼的家伙走了,三妹妹肯定会开心,说不准还会夸夸自己呢! 正想着。 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的喧哗声! 这是—— 有人眸子微亮。 另一边,云初瑶骑在马背上,离得老远,便看到了二公主一行人,不由一怔,反应过来后,她的唇角都轻翘了一下,眼底也闪过一抹笑意。 越行越近! “三妹妹!” 云初瑶刚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二公主就提着罗裙,飞快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云初瑶的怀里! 砰! 云初瑶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被撞得生疼! “三妹妹!你怎么才回来啊!”二公主眼圈通红,好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 刚要安慰她的云初瑶:“……” 滚远点,谢谢。 第277章 本公主给你烧纸钱了! 不过云初瑶也是个心软的,见二公主哭得情真意切,她也忍不住心中动容,到底还是抬起了手,拍了拍二公主的后背,安慰她:“不妨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长乐公主,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是啊!”先前说话的舒小姐也忍不住道,“您坠崖的消息传回行宫的时候,臣女和臣女的母亲都急坏了,连夜为您抄了佛经、祈了福!” “还有民女!” “民女也为您祈福了!” “……” 云初瑶被贵女们团团围住,一时间,也都有些脑袋发懵,她印象里,自己跟这些贵女之间的关系,虽然谈不上什么剑拔弩张,但也谈不上好,没道理自己这一坠崖,反倒还成了香饽饽吧? 莫不是在说客套话? 倒也不像。 因为这些人还挺真情实感的。 云初瑶顿了一下,有些失笑:想不到这些贵女还是些知恩图报的,真不枉她在黑山走蛟前,救了她们一命。 她唇角微勾。 像舒小姐这样对云初瑶心怀感激的人,并不在少数,只不过云初瑶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想挤也挤不进去,只能站在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云初瑶。 季景珩也在其中。 一开始,云初瑶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里的季景珩,还是跟这些贵女颔首示意的时候,余光瞥到了他。 她一怔。 季景珩好像瘦了。 准确的说,他是憔悴了,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就连一向神采奕奕的凤眼都熬得通红了,看样子,应该是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见自己在看他,他的眼底都划过了一抹光亮,唇瓣嗡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云初瑶却率先收回视线。 开玩笑。 季景珩那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 她才不要听他废话! 至于他看向自己时,眼底闪过的情意,也被云初瑶本能的忽略了,毕竟季景珩爱慕宋清欢的事,她前世就清楚得紧,这辈子自然不会忘记。 她总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季景珩喜欢她吧! 云初瑶眸色淡淡。 她这个人,看着冷漠,其实心比谁都热,谁对她好,她都会记在心里,饶是她跟这些贵女并不算熟稔,也绝对不会让她们热脸贴她冷屁股,凡是跟她主动问话的人,她都会颔首回应。 也正因如此。 她才会在这里耽搁这么多的时间。 等云初瑶顺利脱身的时候,晋帝的龙辇已经行出了老远,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了,她这才抽出了时间,同二公主搭起了话。 二公主神色幽怨:“原来三妹妹这么招人喜欢啊,瞧瞧,我一不留神,发髻都被人挤歪了,这要是不当心些,说不准位置都会被人挤走呢!” “……倒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怎么不至于!” 二公主气鼓鼓道:“刚才围着你的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各个儿都往前凑,可不就把我挤着了?三妹妹,她们挤着我,倒是不妨事,可万万不能挤着你呀,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多着急呢,这些人啊,单知道往前凑,想跟你搭话,却连你的安全都不注意,想来也不是出于真心!” 云初瑶:“……” 行吧,这才是你的目的。 果然,二公主说完了这话,又补充道:“就算她们出于真心,也绝对没有本公主对你好,本公主才是最喜欢你、最担心你、最想跟你好的人!” “真的!本公主没有说谎!” 眼看着云初瑶勾起了唇角,却丝毫没有将自己的话当回事的意思,二公主顿时急了,道:“我可担心你了,你坠崖的消息刚传回行宫的时候,我人都懵了,要不是有知秋搀着,我都得从台阶摔下去,可饶是这样,我还是软着腿,一步步地往前挪,求见了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不准我出宫,甚至还要禁我的足!” 云初瑶了然。 晋帝在鹿山遇刺,九皇子在鹿山受伤,长乐公主在鹿山坠崖,这消息传到行宫,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皇后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鹿山是顶顶的危险,如何会让二公主出去寻她? 万一二公主寻人不成,反倒丢了她自己的小命,皇后岂不是要受牵连? 如此,她定不会让她出宫。 不但二公主出不了宫,行宫里的其他人也绝不能离开,皇后命人圈住行宫,不准任何人出入,倒是个正确的决定。 云初瑶心里明白,口中却道:“二皇姐担心我,我心里明白。” “你才不明白!” 二公主急道:“我对你的担心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上好多,皇后不许我出宫,我就是跳墙,也要出去,只不过我没想到皇后竟然在墙外安排了那么多的禁军,我刚跳出去,人就被围住了。” 云初瑶:“……” 嘚,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都觉得好笑! “那次之后,我又试了不少法子,无一不被禁军逮住,试到了最后,我都有些绝望了。” 说到这儿,二公主嘴巴一瘪,眼圈都红了起来,哽咽道:“我、我以为我连你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 “不会的。” 云初瑶轻声安慰:“我命大着呢,不过是坠崖,还死不了,你不要担心。” “可我当时不知道,我以为你死定了呢,”二公主带着哭腔儿说,“你都不知道摔死的人有多惨,运气好的话,你血肉模糊,运气不好的话,你连肉泥都不算,要是再倒霉点,尸身再被野兽吃了去,我都得疯!” “这宫里的侍卫出去了一波,又回来了一波,只想找见你,可一直都找不见,等到了最后,我都有些绝望了。” 二公主苦笑道:“只得命人给你烧些纸钱。” 正感动着的云初瑶:“……” 等、等等。 二皇姐要给她烧什么? “等你到了地府,发现地府也要用银子,可你的荷包空空,连个馒头都买不起,你又该怎么办?”二公主抹着眼泪,“我心疼你,说什么都要给你烧纸的啊!” 云初瑶:我可真谢谢你了! 第278章 衣冠冢? 不过云初瑶还是有些纳闷,忍不住问她:“二皇姐,你给我烧纸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人阻止你吗?” 行宫里的人都这么憨吗!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啊!” 二公主提起这个,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忍不住道:“我母妃和我皇兄都阻止我了,他们不允许我给你烧纸,还不允许我给你上香立牌位,三妹妹,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们,问问他们这事是不是他们做的,哼,只怕他们敢做不敢认!” 云初瑶嘴角一抽。 你这么“孝”,你母妃知道吗? “你莫要生气,”云初瑶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安慰话儿来,“贵妃娘娘和五皇兄也是担心你,毕竟……我当时还没死呢,不是吗?” “你要是死了,岂不是晚了!” 二公主脱口而出:“再说,提前烧纸钱怎么了?只当是将银子存到钱庄了,你现在不死不要紧,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等你死了,再去钱庄取银子,天啊,这地府里的新鬼要是看见了,还不知道会多嫉妒你呢!” 云初瑶:“……” 青天白日的,她硬是打了个冷颤,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们不提这个了,成吗?” 怪瘆人的! “啊?” 二公主呆了一下:“你害怕?” 云初瑶表情微僵。 前世,她不信鬼,也不信神,对待鬼神之说,甚至都有些嗤之以鼻,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毕竟她已经是重生过的人了,要是真没有鬼神,又如何解释她的死而复生呢? 所以,这鬼神之说八成是真的。 云初瑶虽然不至于害怕,但也不准备招惹,敬而远之是她对祂的态度。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怕,我怎么可能会害怕这些东西呢?” “我就知道三妹妹不会怕!”二公主哼了一声,道,“我母妃还不准我把我给你烧纸的事告诉你,非说你会忌讳这个,哼,她真当你跟她一样小心眼呢,真讨厌!” 云初瑶:“……” 你这么害你母妃,你母妃晓得吗? 她的嘴角都抽动了两下。 “而且我不止给你烧纸了,还要给你立牌位,立衣冠冢呢,”二公主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红了,“我怕你到了地下,银子是有了,房子却没有,想着尽早给你立个冢,免得你无家可归,没想到母妃她还是不允许!” “那你立了吗?” 云初瑶连忙道:“衣冠冢也立好了?” “没有!”二公主气鼓鼓地说,“我母妃说,我要是敢给你立冢,她就敢打断我的腿,我才不怕她,不过是失去一条腿,总好过你在地底下受苦吧,但我没想到她见这个威胁不起作用,就要划花我的脸,老天爷,这是我的亲娘吗?她对我也太残忍了吧!” 你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云初瑶在心里咆哮了一声,这才面如死灰地说:“所以我的衣冠冢还是……” “没立。” 二公主脸蛋儿红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知道的,我不想变丑。” 云初瑶:“……” 行,真行。 一条腿都没有漂亮的脸蛋儿重要。 “呜呜,三妹妹你不要生气,你要是活着,别说是划花我一张脸了,就算是要了我命,我也二话不说,直接给她,可、可是,”二公主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就很心虚,“可是你人都死了,我实在……” “我没死。” 云初瑶面无表情:“我还没有死。” 一口一个地底下,一口一个新鬼,我还没死呢,就要被你咒死了! “嗯!没死!” 二公主一把抱住了云初瑶的胳膊,亲昵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要不是皇后不许我出宫,我非要去贤王府,好好看你一眼,只有确定你真的活着,我才能放心,快,快快快,三妹妹,你快跟我讲一讲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那悬崖深不见底,掉下去了,只会摔成肉泥,我都做好了你尸骨无存的准备了,你竟然没死,这简直是个奇迹!” 云初瑶心下一软。 虽然二公主又是给自己烧纸,又是想给自己立碑的行为有些奇葩,但云初瑶心里清楚,二公主是真的担心她,也是真的将她当做她的妹妹,不然她也不会将实话告诉自己。 也正因如此,她才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跟二公主讲了一遍,只隐去了贤王几人。 果然。 二公主听了这些,人都呆了,连声道:“原来七皇弟真是主动跳崖的啊,我还以为他是崴脚了,才一个没站稳,摔了下去,天,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么好的人啊,为了救你,他崖都敢跳!” 云初瑶心下一软,是啊,谁能想到七皇兄为了自己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呢! “早知道七皇兄是这么好的人,我应该少骂他两句,多给他点好吃的的。” 说着,二公主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提起吃食,我突然想起来我还给你做了好些个糕点呢,我亲手做的,想着祭拜你的时候再给你吃,现在好了,你人没死,也用不着祭拜了,地下的你吃不着,地上的你总该吃饱吧?快快快,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糕点吧!” “不急。” 云初瑶摇头道:“我得去拜见母后。” 皇后担不担心自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皇后,自己是公主,无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受于舆论,自己都要见上她一面,向她报一句平安。 “还要看她?” 二公主撇了撇嘴,小声说:“她又不关心你。” 说完,她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抬起脑袋,眼巴巴地看向了云初瑶,见云初瑶没有不满的迹象,她才小声说:“我不是说你,我只是为你打抱不平。” “我知道。” “皇后娘娘可真……” 二公主撇嘴道:“她单知道对宋清欢好,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被无视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对了,最近皇后和宋清欢有矛盾了,你知道吗!” 云初瑶微惊。 皇后和宋清欢闹别扭了?前世可没有这一出啊! 难道—— 第279章 季景珩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云初瑶眸子一闪,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地问道:“难道是因为云晏羽?” 也只有太子和云晏羽两人,才会让皇后和宋清欢之间产生矛盾吧?至于其他人,就算是被宋清欢害了杀了,也不会让皇后多看一眼,说不准皇后还会为了宋清欢毁尸灭迹呢。 果然。 云初瑶这么一说,二公主立马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看到了?” “没有。” 二公主失望:“我还以为你知道真相呢,没想到你跟我一样,也都一问三不知,不过我猜啊,皇后之所以疏远宋清欢,就是因为云晏羽,三妹妹,待会儿你不是要向皇后娘娘报平安吗?去的时候,记得多看多听,说不准就能看出真相呢!” “……我尽量。” 云初瑶嘴角一抽:“你别报太大希望。” “知道知道,我就知道三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二公主笑嘻嘻地说,“对了,你别忘了早些回来,我还在等你呢!” 云初瑶自然应她。 很快,两人便分道扬镳。 一直走了好半晌,云初瑶才终于赶到皇后所在的宫殿,她赶到时,皇后娘娘还在梳妆,并没有让她入殿的意思,云初瑶也并未在意,左右皇后不止一次晾着她了,她要是次次都动怒,岂不是要被她气死? 不想,皇后竟然转了性,云初瑶还没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呢,她就命人将云初瑶引去了九皇子的住所。 这是良心发现了? 云初瑶惊讶了一下,就立即意识到皇后可能另有图谋! 她心中微紧,不由得升起了几分防备,可面上她始终不动声色,等走进九皇子所在的宫殿,她才缓缓出声:“九皇弟的身子可好些了?” 宫人张了张嘴,小声道:“这……回公主的话,九殿下头上的伤虽然见好了,但病情始终没有好转,总是噩梦连连,时不时的,还嚷嚷着头疼,皇后娘娘心中挂念,也都好些日子没合过眼了。” “没想到小九竟然伤得这般重。” 说话的功夫,两人便走进了宫殿,云初瑶正欲叫宫人通报,殿里的婢子就匆匆赶来,有些犹豫地说:“公主殿下,九皇子他刚刚睡下……” 云初瑶:“……” 这是溜她玩呢? 她看望皇后,皇后有事,不愿见她,她来看云晏羽,云晏羽也在有事,不让她入宫,看来她是只能在宫外等着了。 云初瑶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神色,这才道:“无妨,本宫等着便是。” 婢子一怔,反应过来后,她连忙解释:“这些日子,九皇子头痛得厉害,根本没有办法入眠,即便躺在床榻上,也都浑浑噩噩,无法合眼,当下他这一睡,怕是要睡上好些时辰,公主殿下也乏累得紧,不如早些回宫歇息罢。” 咦? 竟然没有让她等着的意思? 云初瑶有些拿不住皇后两人的主意,略一沉吟,倒也点了头,向婢子嘱咐两句,传达出了自己对九皇子病情的担忧和对九皇子痊愈的期望,这才叹了口气,带着人,朝外行去。 “云初——”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 云初瑶眼皮一跳,微微抬眼,正看到季景珩那张熟悉的脸,她眉头微皱,面色也冷,权当是自己没能听到季景珩的声音,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不想,季景珩竟然追了过来! 云初瑶只得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一看,倒还真让她看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先前她只以为季景珩神色憔悴,像是没合过眼,这近距离对视,云初瑶竟然惊讶地发现季景珩看向自己时,眼底竟满是庆幸和担忧! 倒像是真的担心她。 这可能吗? 云初瑶哂笑。 “你还活着……” 季景珩定定地看着云初瑶,像是在看一场似幻非幻的梦,他想走近一些,想跟眼前的姑娘说说话,诉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担忧和想念,可他不能,他害怕自己一个靠近,眼前的姑娘就会烟消云散,他害怕自己的对面根本没有云初瑶,有的只是一场随时可能被惊醒的美梦。 是的。 时至今日,他都不敢相信云初瑶还活着。 那可是鹿山啊。 鹿山的悬崖,深不见底,石头从山顶掉下去都会被摔成粉末,更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可季景珩还是心存侥幸,万一呢?万一云初瑶还活着呢? 所以,他再困再饿,也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哪怕身体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了,他还是步履蹒跚地在鹿山走着。 直到云初瑶平安的消息传了过来。 她竟没死。 他喜欢的姑娘竟然还活着。 可不知为何,季景珩丝毫感觉不到惊喜,也许是没见到真人,他始终不敢相信,也或许是没能触碰到她身体的温度,他总是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甚至说,即使是这一刻,他还在怀疑,怀疑眼前的云初瑶只是他的幻觉。 “你还活着,”他唇瓣翕动,一遍遍地喃喃着,“你竟然还活着……” “怎么着?”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近乎冰冷的笑意来:“本宫福大命大,活着回到了行宫,反倒还叫你失望了?” 季景珩一怔。 梦境里的云初瑶可不会这般呛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心底都爆发出了一股喜悦,忍不住上前两步,难掩激动地朝云初瑶伸出了手:“初瑶,你没死,你真的没——” “啪!” 云初瑶一个闪身,避开了他的手,与此同时,她直接抽出腰间的短鞭,对着季景珩的手背狠狠地抽了一下,冷声道:“季景珩,你放肆!” 她在凶我! 季景珩满心惊喜,只有真实的云初瑶才会凶他! “好,真好,你没死真是太好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太高兴了,真的。” 云初瑶的眉头都拧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起自己来了。 她和季景珩的关系很好吗? 自己没死,他能高兴成这样?别是装出来的! 第280章 段沁沁,你跟踪我。 云初瑶看向季景珩的眼神格外冷淡。 季景珩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云初瑶的疏离,若是以前,他再喜欢云初瑶,也绝不愿意在她的面前示弱,可现在不一样,他太害怕了,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云初瑶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更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他本能地想要留住这一切。 “季小将军。” 云初瑶抱着肩膀,冷冷地看着季景珩,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装模作样。” 季景珩怔了一下。 半晌,他才苦笑一声:“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不讨喜的人。” “不然呢?” 云初瑶挑眉:“几个月前,我失足落水,你连喊人救我都不愿,现在我坠落悬崖,你会不在背地里偷笑,装什么担心?” 季景珩心下一揪! 来了! 这句话还是被云初瑶问出来了! 自己曾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水下挣扎,却选择了见死不救,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记着的吧,不止是她,自己不也都记得吗?不同的是初瑶是记恨,而自己则是愧疚和后悔。 是啊。 他怎能不悔呢? 明明他和云初瑶应该有一个最好的开始,儿时的情意,再加上皇后对他的看重,他们不愁走不到一起,可现在一切都毁了,一切都被他亲手给毁了。 没有任何时候能比现在更让季景珩明白,自己和云初瑶恐怕真的没有可能了。 季景珩心如刀绞。 “……对不起。” 云初瑶挑眉,季景珩竟然跟他道歉了,这可真让人觉得意外呢,不过她也没有理会的意思,扯了扯嘴角,淡淡道:“行了,你的道歉本宫听见了,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 “你还有事?” 季景珩张了张嘴:“我、我……” “季小将军若是有话,不妨直说,”云初瑶的余光落到了季景珩背后一闪而过的人影上,不由得挑起眉梢,随口道,“你要是再耽搁下去,段小姐怕是都要等不及了。” “……谁?” 季景珩一怔。 段小姐?谁是段小姐?哪个段小姐,难不成——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景珩黑眸一沉,回头望了眼,正对上段沁沁难掩毒怨的视线,季景珩怔了一下,脸色都难看了下来,段沁沁也被季景珩的突然回头吓了一跳,娇躯一抖! “你跟踪我。” 季景珩黑着脸,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在跟踪我。” “不、不是,”段沁沁脸都白了,手忙脚乱道,“表哥,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我只是路过,对,没错,我只是路过。” 季景珩脸色更沉! 路过? 他要是信了她的话,那才是见鬼! 事实上,季景珩对段沁沁的恶感并不算重,以前也是真心待她好,将她当做自己亲妹妹的,只是段家一倒,段沁沁成了孤女,寄居到了将军府,季景珩才对段沁沁升起了几分不满。 这不是季景珩势力眼,而是段沁沁对季景珩的控制欲太强了,竟然不止一次地跟踪他、尾随他,一开始季景珩只当这是巧合,时间长了,他也有些烦了。 尤其是现在。 他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能跟云初瑶相处,偏偏段沁沁还要找上来,耽误他的时间,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季景珩眼神微冷。 段沁沁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近乎惶恐地看着季景珩,却只能看到季景珩眼底的冷色,她脸色更白,可心里却不受控制地升起了几分戾气。 云初瑶! 要不是云初瑶,珩表哥怎么可能无视自己?要不是云初瑶,珩表哥怎么可能突然回头?他不回头,珩表哥怎么可能厌恶她? 全都怪她! 段沁沁满心仇恨! 云初瑶离她不远,哪里会错过她眼底的恨色?不由得冷下眸子,寒声道:“你们之间的事与本宫无关,再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本宫,可别怪本宫手下无情,挖了你这双狗眼!” 段沁沁身子一抖,连忙低下了头:“民女不敢!” 云初瑶眸色冷冷。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紧绷。 “皇姐!” 又一道声音从云初瑶的身后传来,云初瑶不回头,也能猜出对方的身份,不由得眉头微皱: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人全都聚到一起来了? 云初瑶回过头,刚要开口,就见不远处的小身影朝自己的方向飞奔过来,然后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拧眉。 “皇、皇姐……” 云晏羽紧紧地抱着云初瑶,小小的身体都在颤抖,声音也艰涩得不行,他哽咽道:“皇姐,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云初瑶:“……” 她瞥了季景珩一眼。 行啊,两个人说的竟是同一句话。 “九皇弟,你不必担心我,还是好好休息,养好自己的身子罢,”云初瑶随口说道,声音里不无敷衍。 “皇姐。” 云晏羽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激动道:“皇姐你是在关心我,对吗?” 云初瑶没说话。 只静静地看着云晏羽。 她突然发现,这才几天不见,云晏羽也清减了许多,曾经的小圆脸和小胖手都瘦了好几圈,看着虚弱又憔悴,看来他病得确实不算轻。 但想来是不危及生命的。 毕竟六皇兄不是给他算过命吗?早逝归早逝,但也不算夭折,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死了,再说,前世云初瑶身死的时候,他云晏羽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一世也不会有太多改变吧? “自然。” 她眸色淡淡,随口说:“你是我的嫡亲皇弟,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 “皇姐……”云晏羽眼圈一红,哽咽出声,“皇姐,你真好,我、我这些天都好担心你,害怕你出事,连觉都不敢睡,直到听说你平安回来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原想着今天要去宫外等你,可我身体实在不争气,竟然疼晕了过去,还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我才勉强清醒过来。” 说着,他仰起头,泪眼婆娑道:“皇姐,我不是故意躲你的。” 第281章 云晏羽的梦 云晏羽确实躲过云初瑶。 但这也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 彼时,云初瑶还未重生,对云晏羽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无论遇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自己的好弟弟,只可惜她这弟弟对她冷淡,待宋清欢却是极好,不管云初瑶是出于什么原因寻他,他都会因为宋清欢,将云初瑶晾到原地,时不时的,还要特意躲她。 也正因如此,云晏羽在听到皇姐已经被人打发出宫时,才会这般忐忑。 他害怕。 他害怕皇姐觉得自己是故意的,他害怕皇姐以为自己又在躲她。 云晏羽小脸发白。 一开始,云初瑶还有些怔愣,没明白云晏羽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她不由地挑了下眉梢,眼底却没有多少动容,只沉默地看着云晏羽。 别说,云晏羽的变化还挺大。 人瘦了,仅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的精气神也变了,看人时,眼神恍惚,眼底空洞,像是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遭受了非人的打击。 云初瑶目光微凝。 莫非是因为宋清欢? “宋清欢呢?”她开口,“她没陪在你身边?” “别提她!” 云晏羽猛地抬起头,黑溜溜的眸子都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咬着牙,厉声说道:“她不配站在本皇子的身边!” 这话一出! 不光云初瑶怔住了,一旁的季景珩和段沁沁也都被云晏羽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不由得转过头,看向了云晏羽。 云晏羽的脸色更为难看,拳头也握得死紧,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底还闪过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杀意,看得云初瑶都有些疑惑——宋清欢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云晏羽如此恨她? 不过她也没多问。 毕竟云晏羽和宋清欢会撕破脸来是云初瑶早有预料的事儿。 云晏羽倒还好,他性子恶劣归恶劣,但对宋清欢是真的好,只要宋清欢没有冒犯他,那她就是他的好姐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她。 但显然,宋清欢并没有将云晏羽当过亲弟弟,或者说在宋清欢眼里,任何人都只是她攀登高位的工具,云晏羽如此,太子如此,皇后于她而言,亦是如此,利益相同时,她是他的清欢姐姐,利益相悖时,他就是她的生死大敌。 短时间内,倒是好说,可时间一长,宋清欢早早晚晚都会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那时候可就热闹了。 只不过这热闹来得也太早了些。 毕竟在云初瑶的预想里,宋清欢应该在太子失势,或是自己将七皇兄扶持上位后,再跟太子等人撕破脸皮。 但这种事也是越早越好。 云晏羽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也应该让宋清欢见识见识了。 云初瑶唇角微勾。 “皇、皇姐。” 云晏羽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云初瑶,半晌,他才眼圈红红地说:“皇姐,我们不提宋清欢了,好不好?提她会坏了我们的好心情。” 说完,他又用力地抿了一下唇,低声道:“从今以后,我也只有你一个姐姐。” 怎么着? 宋清欢背叛他了,他倒是想起自己来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开口时,竟是诚心诚意的劝说:“阿羽莫要任性,清欢郡主与你一同长大,关系一向要好,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不!” 云晏羽的表情瞬间狰狞,苍白的小脸儿都闪过一抹狠色,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她不配!” 云初瑶的脸上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 云晏羽表情更怒,恨声说道:“她这样口蜜腹剑、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配不上本皇子对她的好!” 说着,他又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近乎沉痛的悔意,他哑声开口:“……以前是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竟然为了一个毒妇,伤害了皇姐,皇姐,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真心实意地对你好,绝不会再伤你的心!” 云初瑶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冷光,声音里也不无动容,只淡淡出声:“是吗?” 云晏羽心下一急,连忙说:“皇姐,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对你好的!” “阿羽有这个心就足够了,”云初瑶随口说道,“没必要起誓发愿。” 云晏羽一怔,反应过来后,他的心都狠狠地沉了下来:皇姐、皇姐并不信他…… 他身心微震,小脸发白,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身体一轻,竟直直地坠到了深渊梦境之中,再看不到半点儿希望! 是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做梦。 准确的说,自打云晏羽被宋清欢砸坏脑袋,他就断断续续地做起了梦,一开始的时候,他的梦里还只有黑烟和血红,感受到的也只有沉痛和后悔。 隐隐的,他似乎还听到了梦中人的哭喊。 皇姐。 对方忏悔般地唤着。 云晏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梦中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但诡异的是他竟然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痛苦和绝望,还有那近乎沉重的悔意和心伤。 他猜,梦里的自己也是对不起皇姐的,如若不然,他也不能哭得这般绝望不是? 事实证明。 真相也的确如此。 随着梦境的逐渐清晰,他也看到了无数个片段,有原本就存在于他的记忆里的,也有他记忆之外的。 记忆里的,倒是好说。 无非是皇姐曾经对他的好和他一遍遍的背叛。 明明这些事都是不久之前发生的,再看到时,云晏羽却只觉得恍如隔世,可不知为何,那道萦绕在自己心里的悔意却越来越重,好像他清楚的知道,未来会发生多么不可控的事情一般,甚至有那么一瞬,他都想要冲出梦境的牢笼,取代梦中的自己,重新对皇姐好。 但是他不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梦中的自己变本加厉地欺负皇姐,看着皇姐看向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然后完全失望,最后的最后,他甚至还看到皇姐脸色苍白,无助地躺在血泊之中,眼神绝望地向自己求助的画面! 第282章 这是前世? 然后呢? 然后自己救她了吗? 云晏羽心中惶恐,隐隐的,还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上前,想要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的梦境。 但毫无收获。 梦,再次定格。 他的脸色瞬间惨败! 他年纪是小,但绝不是傻子,一想到梦境的最后,只有自己孤身一人的身影和难掩绝望的表情,他的心就狠狠一揪,疼痛让他无法呼吸。 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云晏羽还要了解自己,他甚至不需要仔细琢磨,就能猜到梦中自己的选择,他一定不会救人,不止如此,他还极有可能对着皇姐耀武扬威。 光是想想这个画面,云晏羽都心如刀绞,恨不能穿到梦境之中,将梦中的自己撕开咬碎! 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你的嫡亲皇姐啊,哪怕你对她没有感情,你也不能帮一个外人欺辱她啊! 白眼狼!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云晏羽紧紧地攥着拳头,眼底都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不恨别人,只恨自己,恨梦中的自己,也恨现在的自己! 你后悔有什么用! 你再后悔,不还是伤害她了吗?不还是没帮她吗?现在又哭又嚎,只会扰了皇姐的清净! 难怪皇姐厌恶他了。 他这样的人,合该被人厌恶,受人唾弃! 但他还是及时地醒来了,醒在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醒在了一切都能够挽回的时候,这一次,他还会视皇姐的付出为无物,无视皇姐对自己的好吗? 当然不会。 他要用命补偿她! 至于梦境…… 云晏羽的心跳又乱了一拍,一开始,他只当这是一场普普通通、让人毫无头绪的梦,可时至今日,他再也不这样想了。 毕竟,没有谁的梦是能够接上的,也没有谁可以连续几天都做同一场梦,更没有谁能通过梦境,准确地回忆出曾经发生的事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梦境不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的过去。 会吗? 会是这样吗? 云晏羽怔怔然。 曾经的自己当真从未醒悟过,直到皇姐身死,才后知后觉升起一丝悔意吗? 为什么? 云晏羽不明白,但出于本能,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并未出错,可明明这一切都没发生啊,为什么自己还会有关于“未来”的记忆,难不成—— 这是前世?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难道就是佛语中的一花一世界! 云晏羽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本能的,无法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丝毫的怀疑,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苏醒之后,打发了身边所有侍奉的宫人,将梦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记录下来。 只可惜他的梦太短了,也太模糊了。 哪怕云晏羽拼了命地记,也仅仅记住了十几个片段,光凭借这些片段,他只能猜测到自己伤害了皇姐,害得皇姐身死的真相,以及京城似乎出了什么事,导致皇宫血流成河的未来。 云晏羽心头一震! 这一刻,他真的希望梦境只是梦境,同现实搭不上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皇宫沦陷。 天底下还有比这还要让云晏羽惶恐不安的事情吗? 云晏羽简直不敢去想。 可他再不敢,再畏惧,也必须想,必须设防,他一定要在皇城沦陷之前,成长起来,不然,谁来保护他的皇姐呢? 这样想着,云晏羽的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勇气,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越发的严肃! 他要保护皇姐! 他要补偿皇姐! 他要一心一意地对皇姐好!!! 至于梦中皇姐和眼前皇姐的些许不同,也都被云晏羽本能的忽略了,也许是现在的自己太恶劣了,伤透了皇姐的心,才会让眼前的皇姐比梦中的皇姐更早地厌恶起了自己吧? 他苦涩地想,皇姐不信自己才是对的,自己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皇姐的信任。 云晏羽小脸发白。 云初瑶垂着眸子,哪里会错过云晏羽来回变换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生疑,不明白云晏羽只是伤了额头,不是坏了脑子,为什么会变化如此之大。 可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相反她表现得十分淡然,好像丝毫不觉得云晏羽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什么古怪一般。 直到她看到皇后赶来的身影。 一如皇后身边的婢女所言,她确实是梳洗过的,不但脂粉未施,长发还是披散着的,快步行来时,脚步也难掩匆忙,直到看到云晏羽,她才心下一松,连忙道:“阿羽!” 云晏羽回过头来。 “不是刚睡下吗?怎么又急匆匆地跑出来了?也不怕吹了风,再着了凉,”皇后心疼道,“快随母后回宫。” “不!” 云晏羽用力摇头,小手紧紧地抓着云初瑶的衣角,死活不愿松开,看向皇后的眼神都写满了执拗。 皇后头疼极了,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顿了顿,说:“这些日子,长乐也受苦了。” “长乐不苦。” 云初瑶欠了欠身,行了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礼来,这才说道:“长乐能活着回来,已是幸极,不敢称苦。” “你倒是个知足的,”皇后说,“折腾了这些天,哪怕不苦,也是乏累得紧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等哪日身子好些了,再来看望母后,也是无妨。” 听着还挺善解人意。 云初瑶垂眸道:“长乐谨遵——” “不要!” 云晏羽一口打断了云初瑶的话,惶恐道:“我不要离开皇姐!母后!你不能让皇姐走!我要皇姐!” “阿羽,”皇后看了云初瑶一眼,拧眉道,“你皇姐已是累极,如何照顾得了你?” “不用照顾!” 云晏羽立即道:“我宫里的嬷嬷宫女,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有他们照顾我,已是足够,哪里还要麻烦皇姐?皇姐要是累了,也可以在这里歇歇啊!” 说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云初瑶的衣角,眼巴巴地说:“可以吗?” 云初瑶睫毛一颤。 “皇姐,我一定乖乖的,”云晏羽立即保证,“绝对不会打扰你!” 第283章 季景珩:我很不喜欢你看公主的眼神。 云初瑶没说话。 她在皇后面前,是去是留,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皇后的态度更为重要。 果然,云晏羽这话落下,皇后的眸子就几不可查地沉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到云晏羽难掩祈求的声音:“母后,阿羽真的不想离开皇姐……” 皇后皱眉。 云初瑶了然,也垂下了眼睑。 不想,皇后看了云初瑶一眼,脸色却肉眼可见地缓和了几分,开口道:“如此,长乐也随本宫入殿吧。” 云初瑶一怔。 皇后竟愿意让自己入殿? 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过她心里疑惑归疑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神色自若地应了声是,便脚步缓缓地朝宫殿的方向行去。 至于留在原地的季景珩和段沁沁两人,云初瑶更是一个眼风都没赏给他们。 “珩、珩表哥……” 段沁沁白着一张俏脸,怯生生地望着季景珩,明眸里闪着莹莹的泪光,眼看着自己明明唤了两声,季景珩却始终对她不理不睬,只出神地望着云初瑶远去的背影,段沁沁的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了一抹恨意! 云初瑶!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她还要仇恨云初瑶了! 她的兄长因云初瑶入狱,她的母亲因云初瑶而死,她所仰仗的家族也因为云初瑶,彻底失势,她成了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再没有了当初的依仗。 这一切都是拜云初瑶所赐。 她岂能不恨她? 她做梦都希望云初瑶摔落悬崖!粉身碎骨! 但她不敢轻举妄动。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那个身份尊贵的荣国公府嫡小姐,而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莫说是复仇无望,就连她想在季家立足,都要费尽心机。 所以,她只能忍耐。 可这一刻,段沁沁突然不想忍了,她根本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珩表哥爱上其他女人,更不愿看到珩表哥娶妻生子的未来,尤其是她不愿便宜了云初瑶这个贱人! 这样想着,她看向云初瑶背影时,眼里又溢出了一抹仇恨! 你很得意,是吗? 你觉得你已经拿捏珩表哥了,对吗? 可笑! 真是可笑! 你得意之前,也应该问问本小姐同不同意吧! 段沁沁眸光微冷! “你在看什么?” 一道声音从段沁沁的头顶上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和几许不易察觉的不满。 正是季景珩。 段沁沁也被季景珩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单薄的身子都抖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连忙闪了闪眸子,柔声开口:“珩表哥,沁沁是在看长乐公主啊。” 季景珩眉头微皱。 “公主能平安归来,沁沁也是打心底里的开心,”说着,段沁沁羞赧一笑,看向季景珩的眼神都有些小心翼翼,“珩表哥,你这般看沁沁,可是觉得沁沁有什么不妥之处。” 季景珩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段沁沁。 段沁沁脸色微白,一直挂在嘴角的笑意都有些撑不住了,她张了张嘴:“珩表哥……” “今日之事,无论是你刻意为之,还是偶然巧合,我都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季景珩面无表情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段沁沁心头一震! 他知道了! 他果然知道自己是在跟踪他了! 她心乱如麻,出于本能,也想解释两句,可一看到季景珩冷漠的表情,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白着一张脸,神色悲伤地站在原地。 季景珩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一直等到段沁沁都有些撑不下去了,他才突然说道:“还有,我很不喜欢你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 “珩表哥?!” 段沁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看向长乐公主的眼神?她什么眼神?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妥?她云初瑶害死了她的母亲兄长,还不允她厌她、恨她了?别人这么想,也就罢了,珩表哥可是自己的亲表哥啊,他怎么也这么想,狐媚子,云初瑶真是个狐媚子! 她心中大恨! 季景珩丢下这句话,却没有多看段沁沁的反应,直接转身,径直离开,只留段沁沁一个人脸色铁青的站在原地。 这一刻,她满心满眼都是仇恨,她恨这个世道、更恨云初瑶、甚至还恨身边的花花草草和鸟语花香! 戾气涌上心头! 她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抬脚,对着落在地上的雀鸟狠狠一踢! 鸟儿受到了惊吓,拍打了两下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段沁沁的眼底戾气更重,甚至还闪过一抹嗜血的红! 另一边,云初瑶还不知道段沁沁对自己的仇恨,或许她知道了,也并不在意,毕竟她真正的对手从不是段沁沁之流,而是稳坐高台的皇后几人。 未想。 这一次皇后邀她入殿,竟没有像以往那样冷待她,而是态度温和地问起了云初瑶近日的情况,听到云初瑶说,她跌落悬崖时,还受了些轻伤时,更是召了太医,为她号了脉。 这态度虽然谈不上多关心,但好歹也没有无视。 云初瑶立即明白。 皇后的改变八成是跟宋清欢有关。 也许宋清欢伤透了皇后的心,让皇后觉得宋清欢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两相对比,自然会察觉到自己的好。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皇后对她好与不好,她都不会动容,不仅如此,她还会升起了几分防备来,毕竟她可不觉得皇后对她的好是出于真心,没有任何目的。 只不过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还时不时的,露出几分受宠若惊来!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满意。 云晏羽也开心得不行,他原本就想寻个机会,缓和云初瑶和皇后几人之间的关系,不想,他还没想到法子呢,皇后就这么上道地跟云初瑶搭起了话。 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这一高兴,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轻快了几分,再没有先前的憋闷,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笑说:“母后,皇姐,我们一家人终于有机会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只差个太子皇兄。 第284章 夏姬的猫 “日后也多的是机会,”皇后抿了一口茶水,温声说道,“等过些日子回京,咱们一家人再聚,还能更热闹些。” “是啊!” 云晏羽笑眯眯地说:“我也好久没见到太子皇兄了,心里想得紧了。” “还有长乐,”皇后道,“等你养好了身子,也多来这儿看看,你这皇弟想你的紧,总是念叨着,想让你来,你这一来,他心情好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说:“长乐晓得。” “皇姐,你真好。” 云晏羽有些青白的小脸儿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红晕,看着都康健了不少,看向云初瑶时,眼底也满是期待:“等我的病好了,我们再在鹿城好好玩玩,如何?” 玩? 她可没这个兴致。 云初瑶随口道:“等阿羽的病好了再说。” 云晏羽眼神一黯。 看得出,他有些失望。 皇后看了云初瑶一眼,半晌,才收回目光,再度开口:“阿羽,你皇姐都在鹿城住好些天了,怎么可能不多逛逛?想来也是走腻了。” 说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了一下,突然道:“说起来,夏姬似乎也是鹿城人?” 夏姬即武婢。 晋帝刚到行宫,就为武婢封了位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不但皇后这儿得到了消息,其他妃嫔也都将“夏姬”的名字记到了心里,只是这女子出现的突然,家世、出身、品行,甚至是相貌,都无人知晓,还是唯一一个入宫即封位的妃嫔,属实是令人好奇。 一时间,后宫也暗流涌动。 依皇后的身份,自然不会对晋帝的姬妾产生什么不满,准确的说,夏姬这样的身份还不配入她的眼。 只是她出于本能。 还是觉得夏姬的入宫太突然了些。 这才出声问了一嘴。 “夏姬?”云初瑶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提起这个人,反应过来后,她才迟疑着开口,“长乐是跟夏姬见过几次面,但对她的了解并不算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鹿城人士,但想来贤皇叔是晓得的。” “本宫也是随口一问,不必惊动贤王,”皇后笑了笑,说,“只是本宫想着,夏姬她舍命护驾,也算是陛下的救命恩人了,单封一个姬位,会不会怠慢了她?” “母后做主便是。” 皇后摆摆手:“陛下都做了决定,本宫何必掺和,若是不妥,改明儿再升便是,也免得让这后宫之人记恨于她。” 云初瑶垂下眸子。 她真以为宫中嫔妃就不会记恨夏姬吗? 不见得吧。 自九皇子云晏羽出生,后宫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孩子降生了,一是晋帝没再选秀,二是近年来,晋帝越发嗜酒,进后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就没有受宠的姬妾,没有受宠的姬妾,自然就没有新降生的婴儿。 直到夏姬出现。 一个王爷身边的武婢,竟然因为舍身护驾而被皇上一眼相中,封为妃嫔,这经历,谁听了,不说一句传奇! 众人怎能不心生好奇。 不仅是好奇,更多的还是嫉妒! 短短几日的时间,晋帝不但封了她的位份,还将她的住处安置到了正殿的偏房,随时能够召见,这待遇,说她一句独受恩宠都不过分! 后宫的女子谁不眼红! 就连云初瑶这儿都听过几句关于夏姬的酸话。 “殿下,正殿的那位又闹起来了,”锦梅为云初瑶添上了新茶,这才道,“据说是她养的猫儿不见了,正找着呢。” 云初瑶顿了一下。 自她三日前,从皇后那儿回来,就借口养病,再没出过门,只不过她的人缘好了起来,看望她的人一直不少,哪怕云初瑶只在下午见人,她们也不会介意,依旧每天都过来探望。 也正因如此,云初瑶知道了不少关于夏姬的事。 比如,这位脾气不太好。 前有宫妃跟她拌嘴,她一怒之下,连扇了宫妃十几个耳光,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后又有婢女冒犯了她,被她拉到花园,狠打数十丈,硬是打折了对方的腿,也没受人责难……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无一不在告诉众人,她,夏姬,绝不是好惹的。 另一方面,也彰显了晋帝对她的恩宠。 不过是冒犯了宫妃,杖责了侍女,算得上什么大事?有晋帝宠着,她就算捅破了天,也有人兜底儿,再说,她又不傻,还不至于如此行事,不过是练练功、溜溜弯罢了,这期间,谁要是看她不顺眼,想要招惹她,她自然是要以牙还牙。 她的行为,云初瑶能理解。 但宫妃们可理解不了,不但理解不了,她们还觉得夏姬一朝起势,行事都嚣张了起来,实在跋扈非常。 至于皇后,她始终都没有露面,完全没有给夏姬一个下马威,顺便再彰显彰显她身为皇后的威仪的意思。 她把精力都用在了云晏羽的身上。 这九皇子三日前醒过一次,同云初瑶说了不少话,看着也有了精气神,云初瑶还以为他是见好了,不想,他当晚又起了热,折腾了整整两日。 好不容易退了热,他又嚷嚷着要见云初瑶,最后还是遭了皇后的拒。 万一小九再起热呢? 还是好好休息得好。 如此,云初瑶也落得了清闲,无事就待在宫殿里,听着锦梅对她说的关于夏姬的八卦:“夏姬还养猫不成?” “可不。” 锦梅撇了下嘴巴,才道:“听人说,这猫还是陛下亲自赏给她的,她也喜欢,不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全都可着猫儿来,宫里的人都说,这当人还不如当猫了,她们当奴婢的人,比不了,这宫不受宠的妃嫔,也都比她不得,寻常宫妃都戴不上的红宝石,人家猫儿的脖子都挂着呢,可见夏姬对它的喜欢!” “这么喜欢,怎么还丢了呢?” 一旁的锦菊忍不住道。 锦梅想了想:“这畜生又听不懂人话,哪能时刻都注意着它?八成她一不留神,猫就跑没影儿了。” 第285章 谁敢嫁祸本宫? “不过这猫也是真金贵,”锦梅咂咂嘴,道,“这才跑了一下午,夏姬就急得不行,为了它,还搜起了行宫,难怪会有宫人说,人不如猫呢。” “羡慕了?” 锦菊瞥了她一眼,笑说:“锦梅姐姐放心便是,你若是丢了,咱们殿下也会为你搜查皇宫,且阵仗绝对不会比它小!” 锦梅:“……” 她恼道:“殿下!您快瞧她!一点儿都不盼着奴婢好!” 云初瑶被她们俩这一唱一和,逗得发笑,一边以帕掩面,一边笑说:“锦菊说的是极,锦梅若是丢了,我也会将这行宫翻得底朝天。” “殿下!” 锦梅一跺脚,嗔道:“您也欺负奴婢!” “这怎么能算欺负?”锦菊立马接话,“不是你一直说酸话,嫉妒人家夏姬养在宫里的猫儿吗?不过话说回来,猫有几个乖巧的?喜欢乱跑才是正常,哪有猫刚跑,主子就慌成这样的?” “许是怕谁欺负了它吧。” 锦梅随口道:“毕竟夏姬得罪了不少人。” “夏姬是得罪了人,可这跟猫儿有什么关系?谁还能为了报复夏姬,欺负她的狸奴不成?”锦菊道,“再说,狸奴狸奴,归根结底,不过是个逗趣的奴仆,夏姬宠它,无非是觉得它可爱、漂亮、惹人疼惜,还能抬举它,让它越过主子娘娘去?谁想通过一个玩意儿,报复夏姬,八成会被人笑掉大牙,殿下,您觉得奴婢说的话有道理吗?” 云初瑶挑眉。 她是正常人,自然不会为了报复夏姬,欺负一只狸奴,可这行宫里的人啊,可未必各个都这么正常。 正想着,突然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喧哗声,云初瑶眉头微拧,还没说话,锦梅连忙起身,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不一会儿。 她就冷着一张脸,沉声道:“殿下,猫找到了。” 云初瑶看着她的脸色,隐隐就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地凝起了目光。 “是在咱们宫里找见的,”锦梅咬着牙,补充道,“找到它时,它全身的皮都被剥了,看着鲜血淋漓,好不可怕。” 这话一出! 云初瑶的表情也冷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要是还不知道杀猫凶手的目的,那她就真是个傻子了! 对方竟是对着她来的! 只是云初瑶得罪过的人太多了,想让她死的人也太多了,一时间,云初瑶都毫无头绪,但一想到对方不但仇恨自己,还喜欢虐杀,她的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道人影。 云初瑶沉眸道:“谁瞧见的?在哪瞧见的?” “回殿下的话,狸奴是咱们宫里的女婢在花丛附近发现的,瞧见时,女婢还在修花,一低头,就看到了它的惨状,受了不小的惊吓,眼下正在殿外侯着呢,”锦梅小心翼翼地说,“殿下,可要召她进宫问话?” 云初瑶抬抬手,道:“不必。” 莫说是一只狸奴了。 就算是狸奴的主子夏姬被人害死了,也万万没有惊动云初瑶的道理,除非是晋帝做主,想让云初瑶协助调查。 “锦梅,你亲自带人去夏姬那儿,将狸奴的尸身交还于她,这期间,她要是想问什么线索,你也都实话实说,不要隐瞒,”云初瑶道。 “喏。” 锦梅应了一声,就要退下。 不想,殿外竟又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有太监匆匆入殿,行了一礼,才道:“殿下!夏姬求见!” “哦?” 云初瑶轻挑眉梢,随口道:“让她进来罢。” 宫人应是。 不一会儿,夏姬就带着婢女丫鬟赶了过来,还没来及入殿,就传来了一道惊呼声,有婢子惊恐道:“啊!这好像是我们主子养的猫儿!” “这、这!” “我们主子的猫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 “住口!” 夏姬难掩冷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警告:“再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回宫领罚!” 宫女吓了一跳,浑身发抖,连忙道:“是、是,奴婢晓得了,只是您的狸奴——” 夏姬眸光微冷! 宫女立即噤声! 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迈着大步,行入了殿中,等看到端坐在主位的云初瑶,她立即屈起膝盖,行了一个大礼:“妾身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声音清冷好听。 云初瑶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抬起眸子,看向了夏姬。 这一瞧,竟发现夏姬又有了新的变化,虽说她的脸上还戴着面具,但她现在的面具明显比先前的要小上太多,也更为精致,不过遮住了小半张脸,就显出了她雪白的肌肤、精致的下颌,以及一双难掩淡漠和疏离的双眸。 果真是个美人。 云初瑶淡淡道:“夏姬求见本宫,有何贵干啊?” 夏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表情却始终没变,缓缓出声:“回殿下的话,妾身养在宫里的狸奴不见了,眼下正四处寻着呢,听人说,狸奴在公主这儿现过身,妾身这才匆匆赶来,生怕这狸奴调皮,再冲撞了公主殿下。” 听这语气,像是对狸奴不甚看重。 可云初瑶眼尖,自然能看到夏姬眼里一闪而过的沉痛,想来她已经瞧见狸奴的死状了,只是碍于身份,无法出声,不能为她的猫儿讨回公道。 只是这仇她八成会记在心里。 虽然吧,云初瑶不怕敌人,也不觉得谁能轻而易举地坑害到自己,可有些事,她没做就是没做,自然不会给别人背黑锅,闻言,她开口道:“你的消息确实不假,本宫这里确实出现过狸奴,只不过本宫知道它时,它已经被人剥了皮毛,丢到了花丛里,至于它是不是你养的猫儿,本宫没见过,自然也不晓得。” 夏姬猛地抬起了头!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锦梅。” 锦梅应了一声,这才命人将剥了皮的狸奴呈了上来,宫人还没走近,狸奴身上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云初瑶实在没忍住,几不可查地皱起了眉头。 夏姬忍了又忍,脸色还是冷了下来。 第286章 虐猫! 大殿一时沉默。 只能听到夏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从云初瑶所在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夏姬紧攥着的拳头和额头暴起的青筋,真相在这一刻已经明了,但云初瑶还是问了一句:“夏姬可看仔细了,这狸奴可是从你宫里跑出来的那只?” 夏姬深吸一口气,将杀意全都吞到了肚子里,这才艰涩出声:“……正是。” “可、可宝石呢?” 她身边的婢子有些不敢相信,连忙道:“小主子不是戴红宝石了吗?宝石去哪了?” 还能去哪? 自然是被凶手带走了! 夏姬的眼神越发冰冷,呼吸也越发急促。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她的呼吸能这般急促,已经足以证明她心中的怒火燃得有多旺,杀意有多明显了。 云初瑶看在眼里,脸色也谈不上好看,死的虽然是夏姬的猫,可对方想要嫁祸的人却是自己,眼看着夏姬没有线索,凶手都要逍遥法外了,云初瑶要是还能笑得出来,那才是见鬼呢。 她不禁问道:“你这猫儿贪玩,总是乱跑?” 夏姬一怔。 想来是没料到长乐公主会问起自己的小狸奴,可略一沉吟,她还是说:“雪团胆子小,也乖,绝不会四处乱跑,不然妾身也不会寻它。” “胆子小……” 云初瑶轻喃了一声,突然问:“你这猫儿很讨喜吗?” 夏姬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才低声说道:“雪团胆子虽小,但很亲人,要是跟谁相处得多了,熟悉了,它就会乖乖地爬在对方的怀里,用小脑袋蹭人。” 说起这个,她冷若冰霜的面容上,竟闪过一抹柔和,如春光乍泄,如冰雪消融。 看得出来她确实喜欢猫,也的确跟这猫儿的关系很好。 如此。 倒也排除了她自导自演的可能。 云初瑶垂着眸子,默默地想:前世入宫的人是越姬,云初瑶也只和越姬有过相处,对越姬的脾气也清楚得紧,可这一世,越姬早亡,还是夏姬顶替她,入的宫,她没跟夏姬相处过,自然不知道夏姬的性情,眼下瞧着,倒没觉得这人的处事有什么不妥。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夏姬是个良善人,只能说明她比越姬聪明太多。 不得不防。 “确实是只讨人喜欢的猫,”云初瑶缓缓出声,“只是不知道它跟谁相处的算多,又跟谁还算熟悉呢。” “它喜欢妾身,也愿意亲近妾身身边的婢子。” 夏姬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前两天,它又在假山附近,认识了几个世家贵女,相处的也都不差。” “哦?” “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女、清河赵家的嫡姑娘、陈大将军的小女儿,还有……寄住在季家的段小姐都跟雪团有过相处,”夏姬身边的婢女略一沉吟,才迟疑着说道,“雪团似乎也只愿意亲近她们。” 云初瑶眸光一闪,隐隐猜到了什么,直言道:“那就挨个儿去问。” 夏姬立即应声。 她的猫是陛下亲自赐下的,颈间又戴了红宝石,要真被人虐杀了,她自然是要找出凶手的,一是为了给小雪团报仇,二是她要给晋帝一个交代。 也算是出师有名。 更何况长乐公主都开口了,算是要给她撑腰,支持她继续调查,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夏姬立即道:“妾身明白,多谢公主殿下指点。” “一起吧。” 云初瑶也起了身,似笑非笑地开口:“先去季家,问一问段小姐。” 夏姬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也意识到了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 她们赶到季家人所在院落时,季母等人还在用膳,听说夏姬寻猫竟然寻到了她们季家的头上,季母和她几个妯娌的表情都不太好看,拧眉道:“你说什么?夏姬要来?” “不过是只不听话的小畜生,丢了就丢了,还要大张旗鼓的找,也不怕冲撞了贵人。” “这出身卑贱的人啊,哪怕爬到了高处,也洗不干净身上的穷酸味儿,”季母冷冷一笑,漠然出声,“喏,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打发了去?” 这小厮一脸为难:“可、可长乐公主也在啊!” 长乐公主?! 这四个字一出,季家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又是震惊,又是不安,反应过来后,更是连声问道:“长乐公主怎么来了!” “也是寻猫的!” 众人惊愕。 以前怎么不知道长乐公主是个爱猫之人呢?再说,长乐公主是什么身份,也没必要跟夏姬这样的人搅和到一起吧。 季家人满脸错愕,就连季景珩的脸上都闪过了一抹惊色,只不过其他人的惊是震惊,是不安,季景珩的惊却是惊喜,是雀跃,一听说云初瑶正在门外等着,季景珩连饭都吃不下了,连忙放下碗筷,迅速站直! 其他人也一一起身! 区区一个夏姬,他们想打发,也就打发了,可长乐公主一来,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打发公主,让公主在门外等待不是? 众人连忙相迎。 很快,一行人便在正院会了面,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平身,目光却跨过人海,直直地看向躲在季母身后的段沁沁,只不过对方的头始终低着,眼睑也垂着,让人看不清她原本的情绪,但云初瑶还是从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和攥得发白的指节,看出了她此时此刻的紧张。 果然。 雪团的死果然跟她脱不开关系。 云初瑶眸光微冷。 前世,她跟段家人相处的极多,对他们的性子也有一些了解,无论是段小侯爷,还是段沁沁,骨子里都有暴虐的因子,对虐杀也是喜欢非常,云初瑶就曾在段沁沁的住所看到过一只被剥了皮的小奶猫,但那只小奶猫明显更倒霉一些,皮被剥了,却还是吊了一口气,喵呜的,发出脆弱又痛苦的呜咽来。 只可惜,彼时的云初瑶并没有证据证明段沁沁的暴行。 不然,她绝不会轻易饶过她。 第287章 季景珩意识到自己的表妹才是凶手 也正因如此,云初瑶才会在看到雪团的惨状之后,第一时间怀疑起段沁沁来,毕竟这位可是有前科的。 前世她没抓到她的把柄,重活一世,她还抓不到吗? 云初瑶收回目光。 “段小姐。”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人群中的段沁沁却一个激灵,猛地抬起了头,近乎慌张地看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唇角一勾。 瞧。 她这不是慌了吗? 但相比于段沁沁的慌乱,云初瑶还是更在意季景珩的表情,早在云初瑶进院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季景珩,只不过彼时的季景珩满心激动,正眼神期待地看着自己,让云初瑶心中警惕,忍不住升起了几分防备。 一开始,她还以为季景珩是有什么后手,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不想,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竟从未改变! 激动、雀跃、欣喜、缠绵……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云初瑶心觉古怪。 季景珩他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的人晓得他是厌恶自己,不知道的人怕不以为他是个痴情种,正对自己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这不是云初瑶自恋! 而是季景珩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就写了这些个东西! 云初瑶冷着脸,始终不动声色,可对季景珩的关注却从未停止,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季景珩再搞出什么小动作来,不想,小动作没等着,却等到了季景珩看向段沁沁时,近乎震惊的表情。 准确的说,早在云初瑶开口,唤起段沁沁名字的时候,季景珩就蹙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了一抹疑惑。 但段沁沁是他的亲表妹啊。 哪怕他的确生了段沁沁的气,也确实厌恶段沁沁跟踪自己的行为,可她还是自己的表妹、自己从小就护着的表妹,他再觉古怪,也不会对她心生怀疑。 可季景珩还是没忍住,朝段沁沁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 足以将季景珩震到原地! 原来他这表妹被云初瑶点到名字的瞬间,竟丝毫不觉奇怪,也没有表现出一分的疑惑来,浮现在她脸上的只有难以掩饰的慌张和惧怕! 不止如此,她还本能地护住了她的袖口! 袖口! 季景珩目光微凝! 他先前看到段沁沁的时候,段沁沁的袖口上,还沾了些许的血迹! 但现在的她已经换了衣裳!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慌张到这种程度?竟然连自己曾经换下的衣裳都忘到了脑后,还本能地想要将沾在自己袖口的血迹隐藏起来?! 她到底做了什么! 季景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幻! 这一刻,他要是还猜不出来,那他就是真的蠢了,也正是因为他猜出来了,他的脸色才会这般难看! 他的表妹! 这是他一心照顾、满心爱护的亲表妹啊! 季景珩越想,心中越是生气,拳头都被他握得紧紧,一双黑眸也死死地盯着段沁沁的脸,人群中的段沁沁本能的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回过头,朝季景珩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一慌乱,一愤怒。 段沁沁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 不好! 她心中大骇,惊恐道,不好,珩表哥怀疑自己了,珩表哥真的怀疑起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云初瑶对珩表哥说什么了? 不。 段沁沁立即意识到关键并不在云初瑶的身上。 毕竟珩表哥是出去,还是归家,全都离不开自己的眼,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见的云初瑶,就说明他根本就没见过她,他人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听信云初瑶的谗言? 关键一定在自己的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段沁沁就立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表情,一定会被珩表哥看出端倪! 可恶! 她俏脸微白! 明明自己藏得这么深,却还是因为一时的疏忽,暴露了出来,事到如今,珩表哥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厌恶她,觉得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子? 这样想着,段沁沁不自觉地咬紧了银牙,心底闪过一抹狠色:云初瑶!又是云初瑶! 又是她害苦了自己! 如此,她又岂会放过她! 云初瑶这样的人,合该被她嫁祸,被人厌恶,最后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段沁沁的心里满是恨意,双拳都攥得死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但恨,她还怕,她害怕珩表哥在大怒之下,一个冲动,再暴露了自己。 不。 不会的。 段沁沁用力摇头,一遍遍地安抚自己。 自己是珩表哥的亲表妹,他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哪怕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知道自己才是杀死雪球的凶手,他也绝对不会暴露自己。 一是自己是他表妹,他对自己还有感情,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畜生,害了自己的一生。 二是自己如今寄住到了季家,算是半个季家人,她杀猫的事要是传到了外头儿,不但她的名声会跌到谷底,季家的其他姑娘也会受到牵连,珩表哥会为了一只猫,坏了季家姑娘的名声吗? 不会。 段沁沁比谁都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正因如此,她心跳得才会那么快,她忐忑,她不安,她惶恐,她惧怕,但是在这一瞬间,这些情绪全都被她压到心底,汹涌而上的只有兴奋! 珩表哥知道自己的真实性情了! 珩表哥知道她的性情,也只能为她隐瞒! 这个认知让段沁沁有些激动,不,准确的说,她是兴奋,一想到珩表哥正强迫他自己去接受一个最真实不过的段沁沁,段沁沁就兴奋到战栗! 真好啊!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比自己还要爱珩表哥,也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比珩表哥还要了解自己了。 这怎么不算一种缘分呢? 因为兴奋,段沁沁早已经心跳如雷,脸颊绯红。 云初瑶所在的角度,自然能将段沁沁和季景珩的表情变得完全看到眼里,但她依旧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妥来,直到季景珩两人都渐渐恢复了平静,再也无法被人看出端倪,她才云淡风轻地收回视线。 季景珩。 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云初瑶若有所思。 第288章 季景珩会说出真相吗? “本宫听闻,段小姐十分喜欢狸奴,对夏姬亲自养的雪团更是另眼相待,前几日,还特意赶到花园附近,给雪团喂了食,是也不是?” 云初瑶再度开口,声音舒缓而平静,唯有看向段沁沁时,她的眼底才会闪过一抹深意。 段沁沁心下一慌。 她不明白云初瑶到底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季家,又为什么只询问自己,一时间,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都慌乱到了极点。 难道! 难道自己真露出了什么马脚不成? 段沁沁白着一张俏脸儿,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都在心里捋了一遍,想要确定自己没有露出过破绽。 可没能如意。 她太慌张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毫无头绪。 “咦?” 云初瑶意味深长地开口:“段小姐在想什么呢,怎么这般出神?” 段沁沁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冷静,冷静,自己必须冷静,也许云初瑶什么都不知道呢?也许云初瑶只是在诈自己呢?自己这般慌张,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有问题吗?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将心底的惶恐全都咽了下去,等心情完全平静了,她才低声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确实喜欢狸奴,也的确给夏姬养的雪团喂过食。”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只要云初瑶有心去查,那就一定能查见。 段沁沁也不敢说假话。 “难怪,”云初瑶喃喃着,“难怪小雪团会格外亲近你。” 段沁沁眼皮一跳,再抬头时,脸上却只有担忧,她忍不住地问:“殿下,民女听人说雪团太过贪玩,竟然趁着婢女不备,跑出了行宫,现在还没寻见,这可是真的?” 云初瑶叹了口气。 段沁沁立即明白了云初瑶的言下之意,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才哑道:“这这、这——怎会如此啊!” “想不到段小姐也这般担心雪团,生怕雪团受谁的伤害,”云初瑶轻叹一声,这才说道,“想来也四处寻它了吧?不知段小姐可寻到了线索?” 段沁沁表情一僵。 寻它? 怎么可能! 那个小畜生都被她杀死了,她还能多此一举地寻它吗?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偏偏云初瑶说的这句话,又将自己架了起来:你不是喜欢雪团,担心雪团吗?如今雪团出了事,你没道理不寻它吧?不然,岂不是说明她对雪团的喜欢都是假的?平白惹人怀疑。 段沁沁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正要寻它去呢。” “可惜……来不及了。”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沁沁猛地抬起头,故作不知地看向了云初瑶,连声道,“公主殿下,可是雪团她、可是雪团她出了什么事?” 云初瑶的脸上闪过一抹沉痛,不忍地别过了头。 “殿下!” 段沁沁心下一急,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站在云初瑶身后、始终不发一言的夏姬突然出声:“雪团死了。”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多少悲切来,可她的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段沁沁的脸,像是能通过她的层层伪装,看出段沁沁的真实想法一般。 段沁沁的眼皮又是一跳! 夏姬为什么这样看我?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不应该啊,自己没露出过马脚啊,再者,自己已经将雪团的尸身藏到了云初瑶的花园里,一旦被人寻见,最先受人怀疑的也应该是她云初瑶啊! 没道理怀疑自己不是? 她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只有震惊:“这、这怎么可能?谁这么狠心,竟然会对一只小狸奴动手!” 夏姬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雪团是被人害死的!” 段沁沁心下一震! 不好! 她说走嘴了! 不过她这人最擅说谎,还不至于因为夏姬的一句质问就慌了神,眸子一闪,立即说道:“雪团身体好,自然不会是病死的,再说这行宫,没有野兽,也没有狸奴的天敌,害它身死的也只会是人了啊。” 夏姬眼神微冷:“是吗。” “难道民女猜错了?”段沁沁怔了一下,说,“雪团当真是病死的?” 云初瑶摇头,赶在夏姬开口之前,将雪团的死状说了一通,果然看到段沁沁瞬间苍白的脸色,她颤声道:“想不到、想不到这宫里还有如此心狠之人!” 云初瑶差点气笑了。 你还好意思说! 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不正是你吗! 不止是她,夏姬的表情也十分难看,毕竟雪团是她的狸奴,也跟她相处最多,感情自然深厚,如今,雪团死了,还死得这般凄惨,她如何不恨? 更别说她已经知道了凶手! 夏姬看向段沁沁的眼神闪过一抹暗芒。 段沁沁心下一突,隐隐意识到自己恐怕暴露了,可转念一想,暴露又如何?不过是她们的猜测罢了,没有证据,谁都奈何不了她呢! 这样想着,她才渐渐放下了心。 “是啊。” 云初瑶微微抬眼,将目光落到了季景珩的身上,突然勾起了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啊,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对吧?” 季景珩瞳孔一缩! 她为什么这样看我?难不成她也知道什么了?不,应该说她是猜到我知道什么了! 他心乱如麻! 如果可以,他也想站出来,指认那个杀害雪团的凶手,让她赎罪,可问题是他不能啊,段沁沁是他的表妹,又寄住在他的家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自己看到的那些说出来啊! 只是这样一来,云初瑶会怎么看他?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喜欢包庇亲人的懦夫?她会不会怀疑自己的人品? 不。 也许自己在云初瑶的眼里早就没有人品可言了。 一个曾经对她见死不救的人会包庇一个犯了错的亲人,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季景珩惨然一笑。 只是他不甘啊。 明明这是他唯一一个能让云初瑶对他有所改观的机会,但因为段沁沁,他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机会从自己的手边儿溜走,他如何甘心啊! 第289章 季景珩甩开了段沁沁的手! 不但不甘心,他还恨。 他恨段沁沁。 平日里,她珩表哥、珩哥哥地叫着,眼神温柔,声音甜腻,像个心软好性儿的良善人,不想她背地里竟然连一只小狸奴都不愿放过,不但杀害了狸奴,还生生地剥下了狸奴的皮。 饶是季景珩这样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人,此时都有些毛骨悚然。 何其心狠! 何其病态! 要不是她心狠手辣,虐害了小狸奴,云初瑶岂会用眼神逼问自己,自己又怎会沦落到手足无措的境地! 他能不恨她? 不但恨她,他还恨自己! 他恨自己有眼无珠,先是错信了宋清欢,又是错信了段沁沁,硬是让她们有了可乘之机,犯下弥天大错,如果他警醒一些、少信她们一些,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季景珩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任谁看都知道他到了爆发的边缘! 一时间! 众人无不心神紧绷! 尤其是段沁沁!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不慌不忙,满心淡定,那等到云初瑶突然开口,季景珩脸上闪过犹豫和挣扎的时候,她就再也坐不住了,心头都涌起了一丝丝的惶恐。 难道珩表哥真的要说出真相? 难道珩表哥当真要为了云初瑶,说出真相? 段沁沁不敢相信! 但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信! 因为珩表哥确实动摇了,在自己和云初瑶之间动摇了,也在季家和云初瑶之间动摇了,这个认知让段沁沁的心中又嫉又怨,还升起了几分恨意来。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 甚至面对季景珩的犹豫,她话都不敢多说,只仰着头,泪眼汪汪地望着季景珩。 小时候,季景珩待她不差,也一向心软,只要自己红起了眼眶,他十有八九是要站在自己这边了,现在呢?现在的珩表哥还会对自己心软吗? 段沁沁心中忐忑。 不想,此时的季景珩已经完全沉寂到悔恨当中,根本没有分给段沁沁一个眼风! 更何况,就算季景珩看到了段沁沁,对上了段沁沁的泪眼,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态,更不会因为她,做出任何让云初瑶难过不满的事情来。 可问题是站在段沁沁这一边的,不是只有段沁沁一个人。 还有季家姊妹。 还有他的母亲。 季景珩心中挣扎,渐渐的,连额头都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薄唇也被抿得死紧,看着越发的苍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云初瑶收回目光。 果然。 季景珩并没有选择实话实说。 哪怕他不算是一个坏人,甚至还有几分正直,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一只狸奴,推出自己的表妹,伤了季母的心。 可知道归知道,当看到季景珩眼底的犹豫时,云初瑶还是没能忍住,升出了几分期许。 只可惜。 她的期望到底还是落空了。 季景珩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选择了装聋作哑,闭口不言。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嗤色,她还能怎样?季景珩这个证人不愿开口,她还能屈打成招不成,要知道季景珩可不是任打任骂的奴婢啊。 可要让她就此放弃,也是绝无可能。 “长乐公主说的是。” 段沁沁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难掩悲伤地开口:“杀害雪团的凶手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只是民女心中还是有疑……”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段沁沁开口,段沁沁这才说道:“雪团的尸身既已找到,殿下何不顺着尸身所给出的线索,好好地查上一查。” 言下之意。 这尸体是从哪里寻的,就从哪里开查,何必扰了别人? 瞧,云初瑶嗤笑,季景珩的站队果然给了段沁沁不少的勇气,不然,依段沁沁的性子,她绝对不把这句话说出口。 “哦?” 云初瑶轻挑眉梢,意味深长道:“段小姐的意思是本宫也有嫌疑?” 段沁沁身形一震,像是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殿下!您是说小雪团的尸身是从您的住处寻见的?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公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云初瑶嗤笑:“段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不是。” 段沁沁像是自知失言,脸都白了个彻底,连忙说道:“殿下,民女冤枉,民女绝对没有怀疑殿下的意思!” “不过是在长乐公主的宫里,发现了雪团的尸身,这算什么证据?” 夏姬突然开口,声音冷然:“万一是有人居心叵测,特意将雪团的尸体藏到了公主的宫里,为的只是陷害公主,离间妾身与公主殿下之间的情分呢?倒是段小姐有趣,明明没有证据,却连公主殿下都敢冤枉。” “没有!”段沁沁心下一急,连忙道,“殿下,民女口不择言,实在有罪,但民女只是出于关心,绝对不是不怀好意啊!” 可恶! 夏姬跟云初瑶也不相熟,为什么要针对自己,维护云初瑶呢?单单是因为云初瑶是位公主? 自己真是看错她了! 段沁沁心中发狠,面上却一丝一毫都不敢表现出来,只声音哽咽地说道:“民女只是心疼雪团……” 今时不同往日,她有了季景珩的支持,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看着云初瑶的冷脸,她如何不心中快意? 你不是很厉害吗? 你不是很聪明吗? 你不是怀疑自己吗? 来啊!针对我啊!上证据啊!只知道冷眼看我!这算是什么本事! 段沁沁心中冷笑! 她没忍住,又清了清嗓子,试图开口,不想,一道难掩惊愕的声音率先响起:“……你刚刚说,雪团的尸身是从长乐公主的宫里发现的?” “怎么?”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季景珩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她说:“季小将军也怀疑本宫不成?” 季景珩身心一震! 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不但脸色发白,就连高大的身体都摇晃了一下,像是要被这个可怖的真相压垮! “珩表哥!” 不知为何,段沁沁的心莫名的慌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扶住了季景珩摇摇欲坠的身子,颤声开口:“珩表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乏了累了?不如让人扶你回房休——” 话没说完! 她就被季景珩一把甩开! 第290章 珩表哥又背叛自己了…… 段沁沁身量不高,人也纤瘦,与同为女子的云初瑶相比,她都称得上柔弱了,更别说是跟季景珩对上! 季景珩不过是甩了一下的衣袖,试图避开她的手,她就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众人都是一愣! “沁沁!” 季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了段沁沁摇摇欲坠的身体,担忧道:“沁沁,你怎么样?没崴到脚吧?人没事吧?” 无人应声。 段沁沁像是被谁点住了哑穴,只能张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景珩。 珩表哥。 她从小就喜欢、自幼就护着的珩表哥啊,他竟然推了她,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推了她。 她的脚疼,但心更疼。 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父亲没了,母亲走了,兄长去世了,就连自己最爱的珩表哥都为了别人,伤害了自己。 她还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了啊! 段沁沁唇色惨白,眼底闪过一抹绝望,为什么,珩表哥为什么这么对她,明明她才是那个真心实意爱他,哪怕豁出命,也要对他好的人啊,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让他这般无情,连最后的颜面都不愿留给自己呢! 不! 她没有错! 段沁沁咬着牙,黑漆漆的眸子都燃起了仇恨的火焰,只能恨恨地想! 她做错了什么,错的不是云初瑶吗?她要是乖一些,不挡着自己的路,不勾引自己的珩表哥,自己岂会恨她?自己不恨她,又怎么会用雪团的死嫁祸她?自己要是不对雪团下手,珩表哥又岂会厌恶自己?推倒自己? 一切都是云初瑶的错! 云初瑶该死! 她该死! 段沁沁的眼里满是仇恨,完全忽略了季母的问话,季母等了很久,也不见段沁沁应声,眉头都皱了一下,忍不住抬起了头,看向段沁沁的脸。 不想,竟跟段沁沁眼底的恨色对个正着! 季母心下一骇! 这、这—— 这孩子竟然恨上了珩儿,珩儿待她如何,自己这个做娘亲的,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不止珩儿,自己待她也不算差,可她呢?自己不求她回报,不代表自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记恨自己的儿子吧! 更何况她记恨珩儿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珩儿甩了她一下! 何至如此! 真真儿是个白眼狼! 季母心下生怨,看向段沁沁的眼神都不好看了,但碍于周围人太多,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将这股子的恼怒压到了心底,这才嗔了季景珩一眼,道:“珩儿!你也不小心着些!瞧瞧!险些摔了咱们沁沁!” 话音落! 段沁沁才勉强从仇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她不敢耽搁,连忙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珩表哥,正对上季景珩那双难掩怒气的眸子,她眼圈一红,心里更是委屈,刚要开口,却听到季景珩寒声问道:“雪团的尸身当真被凶手藏到了长乐殿下的宫里?” 段沁沁身子一抖,颤声说:“公主殿下确实是这么说的,具体如何,沁沁、沁沁也不知道。” “不要提旁人!” 季景珩怒不可遏,打断道:“段沁沁!小爷再问你最后一遍!雪团是不是被凶手藏进了公主的宫殿!试图嫁祸公主!陷害公主!” 段沁沁的脸色瞬间惨白! 珩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质问自己,他这是想逼死自己啊! 她又是惶恐又是心痛。 惶恐于自己做过的事可能要被人暴露出来,等待着自己的,绝不会是什么好果子,心痛于暴露自己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心心念念的珩表哥。 为什么! 她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段沁沁心中大痛! 季母站在段沁沁的身旁,自然能感受到来自段沁沁的愤怒和悲痛,她心下一突,连忙看向她的珩儿,不想,正对上季景珩那双饱含质问的眸子。 季母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底都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说:“珩儿,沁沁她一个姑娘家,哪里会知道雪团的事?莫要吓着她才好!” 季景珩却没应声。 甚至于季母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没有从段沁沁的脸上移开,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像是要透过对方虚伪的面具,看出她的真实想法一般! “说话,”他冷冷道,“你知道小爷在问什么。” “不!” 段沁沁心中惶恐,脸色也苍白到了极点,却还是盯着一双无措的大眼睛,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不,珩表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问沁沁这个问题,沁沁根本不……” “行,你真行!” 季景珩气得恨了,脸色都有些发青,只咬着牙,道:“你不说是吧?” 你不说,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 他一开始是站在段沁沁这一边,也确实想要为段沁沁隐瞒,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段沁沁只杀害了狸奴! 可事实证明,段沁沁不但对小狸奴残忍,对其他人也都没安好心! 她竟然想要嫁祸云初瑶! 她怎么敢! 季景珩又气又恨!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段沁沁不喜欢云初瑶,也知道段沁沁看云初瑶不顺眼,但他能理解,毕竟段沁沁的家破人亡都跟云初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恨她才是见鬼,只是他没想到段沁沁恨就恨了,竟然还想着报复她! 为什么?! 要知道段家人会走到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她不怪自己的亲人行了差池,反倒怪云初瑶惩奸除恶了! 果然是段鹤轩的妹妹! 一样的残暴,一样的心狠,一样的不知反省! 季景珩怎能不厌恶? 他不但厌恶,他还恶心,他还想揭穿段沁沁的真面目,是的,事到如今,季景珩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哪怕暴露的代价是母亲的不理解和季家姊妹的名声受损,他也不会再忍了,毕竟他再忍下去,伤害的只会是云初瑶——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怀疑云初瑶才是凶手呢! 第291章 线索!指认! 季景珩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再耽搁,当即收回了视线,一字一顿地开口:“殿下,臣有关于凶手的线索。” 云初瑶:“!!!” 谁! 谁在说话! 她身心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难掩惊愕地看向了季景珩! 季景珩!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跟段沁沁关系好,愿意为了段沁沁隐瞒真相吗?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突然变了卦,想要揭发段沁沁呢! 云初瑶不由得升起了几分好奇,难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让季景珩改变了想法? 也没有啊! 不过是夏姬突然开口,说了句凶手将雪团的尸体丢到了自己的宫里,想要嫁祸自己罢了,算得上什么大事? 总不会是季景珩想要为自己报仇吧? 云初瑶差点笑出声。 真敢想啊。 自己咋那么敢想呢? 再想想,她都要怀疑季景珩爱上自己了! 她失笑。 一直站在云初瑶对面的季景珩明显怔住了,他没想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云初瑶竟然正眼看自己了,甚至于她还对着自己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 这、这怎么会! 季景珩心跳如雷。 自他亲眼看着云初瑶落水,却选择了见死不救后,他就再也没见云初瑶笑过,准确的说,他从没见过云初瑶再对着自己真心实意地笑过,一次都没有,可现在,云初瑶竟然笑了,她竟然对着自己笑了,只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只因为自己愿意为她洗清冤屈。 季景珩心下微酸,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他……配不上她的笑容。 他不配得到云初瑶的微笑。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站在云初瑶这边,甚至还想替段沁沁隐瞒,如果不是知道了段沁沁想要嫁祸云初瑶的真相,此时的自己恐怕会眼睁睁地看着云初瑶“坠入深渊”。 这样的自己配得上云初瑶的感激吗? 季景珩心中惭愧,一张俊脸都涨得通红,自是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看云初瑶的眼睛,生怕四目相对,再从云初瑶的眼神看到善意和感激。 他不配。 “珩表哥!” 段沁沁惊愕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她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上前,一把握住季景珩的臂膀,颤声道:“珩表哥,你知道关于凶手的线索了?你当真知道关于凶手的线索了?” “别碰我!” 季景珩脸一冷,当即避开了段沁沁的手。 段沁沁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坐到地上,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精力顾忌太多,哪怕珩表哥脸色难看,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友好,她也不愿放弃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踉跄过后,也赶忙稳住身形,恳求道:“珩表哥……” “段小姐。” 云初瑶心知,季景珩这个人,嘴硬心软耳根子更软,自己再不打断段沁沁的话,季景珩就有可能动摇,那时候,她还怎么让段沁沁付出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她当即开口,似笑非笑地说:“季小将军有线索,这是好事,段小姐既然喜欢雪团,竟然不为雪团开心,反倒还惶恐了起来,真真儿令人诧异。” 段沁沁身子发抖,但还是强撑出了一抹笑,艰涩出声:“怎、怎么会?” “你啊。” 一旁的季母突然出声,嗔了段沁沁一眼,这才向云初瑶告罪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沁沁这孩子,自幼胆子就小,见不得血,更见不得这猫尸,当下瞧了一眼,她自是害怕得厉害!” 说着,季母又看向了季景珩,笑说:“珩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明明是最平和不过的语气,明明是最温柔不过的笑容,季景珩却还是从中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警告。 他苦笑一声。 看来母亲也猜出了凶手的身份。 只不过母亲跟最初的他一样,也做出了“帮助段沁沁,并为她隐瞒真相”的选择,季景珩心头泛苦,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面对季母的询问,他也是低头垂眸,避而不答。 看得季母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珩儿,”她无奈一般地说道,“沁沁跟你一起长大,最是粘你不过,无论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你,你也是真心实意将她当成妹妹,如此,沁沁怕血的事,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吧。” 母亲这是想拿他和段沁沁儿时的情意提醒他,让他别做出令他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季景珩缓缓地闭上眼睛。 可是,母亲忘了。 儿时的自己不但是段沁沁的好兄长,也是云初瑶的好玩伴,他跟段沁沁是有情意,但他和云初瑶之间的感情绝对不会比他和段沁沁的感情少。 提起儿时,不会让季景珩对段沁沁心软,反倒会让季景珩对云初瑶的愧疚更胜一筹。 季景珩的脸上划过一抹坚定。 大抵是“知子莫若母”,哪怕季景珩从始至终都闭紧着眼睛,没有开过一次口,季母的直觉也在告诉她,她的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供出段沁沁的罪责来。 这个认知让季母的脸色很不好看。 珩儿和沁沁谁更重要,自然不需多讲,可珩儿再重要,也不代表季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季景珩对段沁沁下手啊,尤其是在段沁沁倾心于季景珩且没有对季景珩做出任何不好的事的时候。 季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被负面情绪干扰,这才说:“珩儿,沁沁刚刚说,你脸色难看,像是状态不好,为娘的还没注意,当下这一瞧,发现你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还是尽早回房休息吧!” “季小将军想要休息,自然可以,”云初瑶缓缓开口,“但休息之前,最好还是把关于凶手的线索说出来呢。” 说着,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温柔地开口:“毕竟迟则生变的道理,本宫还是懂的。” 她又不蠢。 怎么可能放任季景珩离开? 万一季景珩离开后,季母劝他几句,他再变了卦,不想指认段沁沁了,又该如何是好! 第292章 以死明志? 季景珩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云初瑶的顾虑,不由得心中苦笑,果然,自己在云初瑶的心里,不过是一个言而无信且摇摆不定的小人。 如此,他还耽搁个什么?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练武,隐约间,好像听见了一道匆忙又慌乱的脚步声,当即心中生疑,朝前追去,正看到了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跑进了灌木丛,躲了起来。” 众人对视一眼,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都没有开口,不愿打断季景珩的节奏。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季景珩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女子衣裳染血、发丝凌乱、表情惊慌,腰间的冰花芙蓉佩都摇摇欲坠……”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无不一变再变! 冰花芙蓉佩! 这是段沁沁的玉佩! 这是段沁沁片刻都不会离身的玉佩! 是,季景珩是没有亲口说出段沁沁的身份,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如何听不出季景珩的言下之意! 一时间。 夏姬的脸色冷了。 季家女眷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 段沁沁更是因为季景珩的一句话,身形微颤,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惶恐到了极点,但这份惶恐也只存在了一瞬,下一秒,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几分冷静,连忙道:“珩表哥,你只看见了女子身上的玉佩,却没有看清她的脸?” 季景珩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就听到段沁沁难掩激动地说:“太好了!沁沁要找到自己的玉佩了!” “……什么?” “珩表哥有所不知,”段沁沁红着眼圈,哽咽着说,“因为沁沁的一时不察,竟然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遗失了,这几天沁沁每每想起此事,心中都格外懊恼,原以为自己跟玉佩的缘分已尽,不想,珩表哥竟然在凶手的身上看到了沁沁的玉佩,真是上天垂怜。” 季景珩瞳孔一缩! 俊脸都闪过了一抹空白! 段沁沁竟然说她的玉佩遗失了,还说是凶手带走了她的玉佩,她怎么敢! 饶是季景珩已经知道了段沁沁的真实性情,此时此刻,他也依旧觉得震惊,这样一个不假思索就能随口说出假话的人,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辈。 自己真真是看走了眼。 季景珩脸色微青,一双黑眸也微微闪烁,忍不住地将目光落到了段沁沁的身上。 原本系着玉佩的纤腰竟然空空如也! 玉佩当真不见了! 季景珩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了段沁沁,甚至还在她即将躲进灌木丛的时候,突然开口,叫住了她,还跟她交谈了两句,他说不定真会以为自己看到凶手跟段沁沁不是同一个人。 可问题是他不但看到了段沁沁的玉佩,还听到了段沁沁的声音,看到了段沁沁的脸。 她怎么还敢说谎! 她怎么敢! 季景珩有些不可置信。 段沁沁也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儿,继续说道:“想不到这凶手不但心狠手辣,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真是让人厌恶。” 说着。 她的眼底还闪过一抹排斥,像是真觉得对方的行为令人作呕且上不得台面一样。 季景珩:“……” 太能演了。 戏台上的戏子恐怕都没有她的好本事。 曾几何时,季景珩最喜欢跟宋清欢、段沁沁这样的姑娘打交道,因为她们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要是与之交谈,也只觉如沐春风,可现在他一看到有谁对着自己露出柔柔弱弱的微笑,他就忍不住地觉得头皮发麻! 去他娘的大家闺秀! 小爷不稀罕! 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眼神防备地看着段沁沁。 段沁沁表情微僵。 “珩、珩表哥……” 她白着一张俏脸,泪眼婆娑地望着季景珩,整个人都脆弱到了极点,好像季景珩的一句重话都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一般,只能颤抖着声音说:“珩表哥为什么这样看我,难道、难道珩表哥怀疑沁沁才是凶手?” 说到这儿,段沁沁的脸色更白,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季景珩面无表情。 “表哥!” 段沁沁捂着心口,痛得难以呼吸,却还是执拗地看着季景珩的眼睛,见季景珩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才像承受不住打击一般,颤声道:“表哥,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你怎么能——好,好好,我明白了,珩表哥当真不信我,既如此,我也只能以死明志,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说罢! 她一咬牙,拼命地朝花坛的方向跑了去! “不!” “不好!拦住她!” “她要自杀!” “……” 不需要任何人的提醒,云初瑶早早就做好了段沁沁会以命相搏的准备,段沁沁刚一动作,云初瑶就一个抬脚,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只听得“扑通”一声,段沁沁脸朝地摔了下去。 “好险。” 云初瑶面不改色地说。 惊慌失措的众人:“……” 不是,你好险个什么?这院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没有你淡定,你还好险呢,我呸,我信你个鬼! “唔呜!” 段沁沁吃痛,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呜咽,彻底错过了“装晕”的机会。 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宫女婢子将人扶起来,自己则脚步缓缓地走到段沁沁的身前,轻声说道:“季小将军不过是随口一说,段小姐何必当真呢,因为别人的怀疑,结束自己的生命,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说着,她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微笑来:“不过本宫最是心善,可见不得段小姐被人冤枉,如此,只能想个法子,为段小姐证明清白了呢。” 最后一句话被她说得格外意味深长。 段沁沁的眼皮都跳个不停,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只能挤出一抹笑,有些艰难地说:“先前是民女想茬了,一不小心,竟钻进了牛角尖,当下清醒过来,还是不劳公主殿下费心了。” “这怎么成呢?” 云初瑶勾唇一笑:“本宫一向言出必行,你这忙,本宫还非帮不可了!” 第293章 偷盗御赐之物? 说罢。 云初瑶立即道:“搜!” 她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无不动作,兵分三路地搜查起来,哪怕是庭院、花园和闺房,也都被人搜了个遍。 季家女眷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这、这……” 季母看着侍卫们近乎粗鲁的动作,脸色都白了个彻底:“公主殿下,沁沁这孩子心粗大意,总是丢三落四,这玉佩兴许不是被人偷走了,而是她弄丢了,才被凶手捡了去?不至于、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 之前还跟季母作对的几个妯娌也坐不住了,连忙劝道:“是啊是啊。” “再说,不过是个玉佩罢了,丢了也就丢了,大不了改天再给她买一个了,哪里值得公主殿下为它费心。” 说着,季母又趁人不注意,给段沁沁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段沁沁开口。 “是、是呢。” 段沁沁连忙回过神来,故作冷静地说:“公主殿下,那枚冰花芙蓉佩虽是母亲留给民女的,但也不算什么稀罕物,就算弄丢了,也是能在当铺买到的。” “哦?”云初瑶轻挑了下眉梢,有些诧异地看了段沁沁一眼,“段小姐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说什么都不能弄丢才是。” “不,不。” 段沁沁忙道:“先前是民女想茬了。” 云初瑶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抹嗤色,这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道:“你这玉佩不稀罕,但雪团颈间戴着的红宝石却是实打实的御赐之物,凶手虐杀了雪团,还偷走了雪团的红宝石,已是不可饶恕,当下寻到了线索,本宫怎能轻易放过呢?” 这话一出! 不但段沁沁被镇住了,其他人也都惊了一下! 一只狸奴而已,竟然敢戴着御赐之物招摇过市?她们该说夏姬的胆子太大,还是应该感叹夏姬的得宠? 一时间。 季母等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了。 御赐之物被人偷窃,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即使是上报晋帝,晋帝也会命人搜查,倒不如如了长乐公主的意,让她的人在季家小院里搜上一搜了。 毕竟季景珩可亲口说过凶手曾出现在花园,季母不信谁,也不能不信自己的儿子不是? 她只能歇了心思。 这一边,季母想通了其中的弯弯道道,不想再做反抗,可另一边的段沁沁却已经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到了原地! 什么?! 她说什么?! 那只狸奴脖子上的红宝石竟然是御赐之物! 怎么会! 她紧咬着牙关,眼底都闪过一抹猩红的恨意,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会恨自己不能回到事情发生之前,狠狠地抽自己一个巴掌:为什么你要贪图富贵,偷拿一枚破宝石! 这哪里是什么宝石,分明是催命符! 谁拿了它,谁就会倒霉。 狸奴是,自己亦是。 段沁沁满心惶恐,隐隐的,还有那么一丝丝凄凉,她是恨自己,恨自己手欠,恨自己鼠目寸光,可要是重来一次,她十有八九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拿走雪团脖子上的宝石。 无法,她日子过得太清苦了。 段家一倒,段沁沁就意识到了不妙,当即收敛钱财,打包行李,片刻不停地往季府的方向赶,想要寻求庇佑,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她那些所谓的族亲已经赶了上来,他们狰狞着嘴脸,试图瓜分段家的一切。 段沁沁再恨,再不甘,也无能为力。 兄长没了,爵位也就没了,祖母死了,这家也就散了,旁人顾忌着脸面,哪怕真对段家有所垂涎,也不会轻举妄动,可族亲不一样,他们的觊觎已经足够让段沁沁费心费神了,眼看着家里的大件儿都被卖掉了,仅剩的金簪首饰也都被人瓜分的时候,季家人终于赶到了,段沁沁也借此保下了自己最后的财产。 这些金银饰品,外加她名下的两个店铺,再加上这些年来,她自己给自己攒下的家底儿,想来也够她好吃好喝地过一辈子了。 可问题是段家倒了,她想将季家当做自己的靠山,让自己能够在季家立足啊! 于是乎! 她院里的金银如流水一般被她打点了出去,家里的私藏也都送到了季母妯娌的手里,各种的社交,各种的讨好,本以为能够换来季家人的重视,不想,这些人拿了好处,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不算友好,不止一次地拿话点她,让她无地自容。 可事到如今,她后悔也晚了,手里的银子早就挥霍一空了。 自己手里有钱,日子都这般清苦,要真没钱了,她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也正是因为如此,段沁沁在看到红宝石的瞬间,才会被宝石吸引,一个没忍住,就伸出了手,想将其据为己有。 如此品相的宝石。 如此晶莹剔透的红。 要真能卖出去,必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彼时,段沁沁满心激动,以为前方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美好未来,而现在,段沁沁站在原地,目之所及,有的也不过是鲜血淋漓的断头台! 不! 自己还没有走上绝路! 自己还有机会! 段沁沁死死地攥着拳头,任由指甲深深地嵌到了肉里,掐得她手心生疼,几乎溢血,心情却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说起来,这事儿还多亏了珩表哥,要不是自己倒霉,路过花园的时候,跟珩表哥对个正着,自己也不会紧张成那副模样,自己要是不紧张,自然不会在电光石火之间,将血衣和宝石都藏到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只可惜那件血衣还没来得及处理。 要是烧了就好了。 不。 段沁沁眯了眯眸子,心说,万一自己烧衣裳的时候,被人瞧见了火光,闻见了烟味,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这样想着,她紧绷着的身体都渐渐放松。 也许。 也许云初瑶的人并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找到自己的血衣和红宝石呢? “报!” 一道尖锐的太监音打断了段沁沁的沉思,她眼皮一跳,心底都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公主殿下!” 来人恭敬道:“奴才在段家小姐的院子里,发现了这身血衣,并在血衣的夹层里,找到了雪团的红宝石!”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段沁沁的脸色瞬间惨白! 第294章 狡辩与认罪! “好!” 云初瑶唇角微勾,眸底的冷色一闪而过,这才抬起了眼,目光如炬地看向了段沁沁,寒声说道:“段小姐,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这……这血衣是从民女的院子寻到的?”段沁沁怔怔道,“怎么会!” “段沁沁。” 一直站在人群的最角落,轻易不愿开口的季景珩终于说话了,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你还想狡辩。” “珩表哥!” 段沁沁急了:“我是你表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表妹,不求你为我说什么好话,也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啊,这血衣、这宝石,我见都不曾见过,又岂会是什么凶手!” “一派胡言!”季景珩立即道,“你不是跟雪团相熟吗?岂会不记得它颈间的宝石!” 段沁沁噎了一下。 “那、那我也不是凶手!”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跟季景珩对峙,而是将目光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泪眼汪汪道:“公主殿下,求您为民女做主啊,是,这血衣是从民女的院子寻见的,可这并不证明民女一定是凶手啊,也许、也许是有人想要嫁祸民女呢!” 提起嫁祸,季景珩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你也配! 你也配跟云初瑶相提并论! 事到如今,季景珩对段沁沁的恶感都越来越重,重到他看段沁沁一眼都觉厌恶,她怎么敢?嫁祸了云初瑶,还想求云初瑶为她做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呢?亏他之前还当她是自己的亲表妹,百般照顾! “对,一定是这样!” 段沁沁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闪着精光,她大声说道:“殿下,您的花园被人藏了猫尸,是嫁祸,民女的院子被人埋了血衣,也可能是嫁——” “放肆!” 锦梅冷脸道:“段小姐是什么身份!我家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你何德何能!才能跟我们殿下相提并论!” “你!民、民女失言,”段沁沁咬着牙,强迫自己吞下了云初瑶带给自己的委屈和锦梅带给自己的羞辱,颤声道,“还望公主殿下降罪。” 云初瑶摇摇头,并没有跟她计较的意思,她心下一松,还要开口,不想,竟看到了云初瑶给锦梅使了一个眼色,锦梅看她一眼,突然退下! 一瞬间! 段沁沁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初瑶是什么意思?她不跟自己计较,反倒命令起了锦梅,难道她是发现了什么不成?不,不会的,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把柄能被云初瑶抓住了…… 正想着,突然听到锦梅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响了起来,段沁沁头皮一麻,连忙回过了头! “殿下。” 锦梅手持玉佩,低声道:“奴婢在段小姐的梳妆台上,发现了这枚冰花芙蓉佩,疑似是段夫人的遗物。” 轰! 段沁沁的脑袋嗡了一声,震得她眼前发黑,脸色铁青,大脑一片空白! 难怪! 难怪自己的心跳这么快、这么慌,隐隐还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原来是这玉佩在作妖啊,可恨,太可恨了,段沁沁咬牙道:珩表哥为什么要说凶手的腰间挂过冰花芙蓉佩,自己又为什么撒谎说玉佩已经被自己遗失了,现在好了,玉佩找到了,还是在她闺房里找到的,真真儿是证据确凿! 不,不要慌! 段沁沁深吸一口气,颤声说:“玉佩?这是母亲留给民女的玉佩,它不是丢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民女的闺房?我知道了!嫁祸!一定是嫁祸!凶手还想嫁祸民女?” 云初瑶:“……” 她实在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你真敢说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凶手三番五次地嫁祸你? “你跟凶手很熟悉,还是你跟凶手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她不嫁祸别人,偏偏只嫁祸你,亦或是说,嫁祸你的不是凶手,而是你自己?” 夏姬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些罪,不是你狡辩,就可以不认的。” 段沁沁脸色发白。 “这、这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眼看着事态不妙,季母连忙上前,将段沁沁护到了身后,挤出一抹笑,说:“珩儿啊,你再好好想想,你看到凶手的时候,凶手的腰间当真挂着冰花芙蓉佩吗?还是说,那只是一枚跟芙蓉佩生得相似的普通玉佩?” 说这话的时候,季母死死地盯着季景珩的眼睛! 季景珩却完全没有理会季母的暗示,而是定定地看着段沁沁,说:“我确定。” “你!” 季母呼吸一窒! “我不但看清了凶手腰间的玉佩,”季景珩一字一顿地说道,“还看清了凶手的身形和长相。” 话音落下! 众人纷纷哗然! 什么?季景珩看清了凶手的长相?这岂不是说明他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吗!再想想季景珩对段沁沁的针对,绝大多数人对视一眼,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珩表哥看清了凶手的脸?”段沁沁紧锁着眉头,狐疑道:“那珩表哥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也没说自己不知道凶手的身份,不是吗?” 段沁沁皱眉。 “更何况我也不止这一个证据,”季景珩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去看小太监捧在手里的血衣,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天穿的也是这身衣裳。” “啊!” 一个季家姑娘也想到了什么,惊呼道:“我也记得!段姐姐还说这衣裳是上好的云锦所制!好看得紧呢!” “对对对!”另一人也道,“你说起这个,我也有些印象了,段姐姐确实——” “咳!” 季母几个妯娌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眼看着女儿们越说越多,她们一个没忍住,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才勉强止住姑娘们的话头儿。 但还是晚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云初瑶瑶全都知道了个遍。 至于段沁沁也早早就被季景珩的话震到了原地,白着一张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是细看,说不定还能看清她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体。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声音轻缓地开口道:“段小姐,你可认罪?” 段沁沁如遭雷劈! 第295章 不知者无罪? “不、不!” 段沁沁惨白着脸,一边挣扎,一边拼命摇头,还不忘尖声喊着:“不要!这是误会!民女不是凶手!民女绝对不是凶手!也许是珩表哥看错了!也许、也许是大家都记错了!总之!民女没有杀害雪团!民女也没有偷走御赐之物!公主!求公主为民女做主!民女是冤——” “够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季母一口打断,寒声道:“还嫌脸丢得不够大吗!” 事到如今,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即便是季母,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季家摘出去,如果可以,她还想保住段沁沁的名声,只不过希望不大。 但要是让段沁沁继续嚷嚷下去,季母敢肯定,长乐公主一个不耐烦,肯定会要了段沁沁的小命儿。 如此,她只能让段沁沁闭嘴。 这样想着,季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等她恢复了几分冷静,这才说道:“公主殿下,今日之事,错在沁沁她有眼无珠,竟然将御赐珍宝当成了普通品相的宝石,误拿了去,实在该罚,只求殿下看在沁沁她不知者无罪的份上,从轻发落。” 说着,她深深一拜。 段沁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季母的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儿,这才勉强从疯魔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满脸不安地站在原地。 这是要让自己认罪了吗? 她心里不甘。 如果可以,她也想清清白白地站在这里,不接受云初瑶给她的任何惩罚,可问题是她根本做不到,季母给她的解决方法已经是这些办法中,对她最为有利的了,哪怕她竭尽全力的否认、辩解,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局。 这个认知让段沁沁的脸色更白,心里对云初瑶的恨意也越来越重。 “哦?” 云初瑶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不禁莞尔一笑,道:“季夫人当真觉得段小姐犯的只是小错吗?” “这、这,”季母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还是道,“殿下,沁沁她没有坏心,只是见识浅薄了些,到底是不知者无罪,求您网开一面啊。” “那雪团呢!” 夏姬眼神一冷:“雪团她白死了吗!” 面对夏姬,季夫人的底气明显更足了些,毕竟她是正一品诰命夫人,要真论起来,夏姬还得对她行礼呢,她又有何惧?略一沉吟,便道:“雪团的死确实是可惜了了,这样吧,过两天,臣妇亲自出宫,为您挑选几只狸奴,由您把玩,您意下如何啊?” 这话一出,别说夏姬了,就连云初瑶都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猛地抬起眼,朝夏姬所在的方向看了去。 只见夏姬面色更冷! 一股难以掩饰的杀意从她的身上升了起来! 云初瑶眼皮一跳。 别人不知道夏姬的身份,她还能不知道吗?季母竟然可以将一个武功高强的间谍气到想要杀人,也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母亲。” 季景珩脸色微沉,忍不住地开了口。 想来他也知道季母的话太缺德了些,但无论如何,季母都是他的生母,他再气,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对季母释放杀意,不由地上前一步,挡到了季母的身前,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夏姬。 夏姬紧咬牙关! “虐杀、偷盗、再加上嫁祸公主,”云初瑶缓缓开口,声音格外冷淡,“这样的罪行放在季夫人这里,都只算得上一句不知者无罪,是吗?” “殿下……” “季夫人大度,本宫却是个记仇的,与其让段小姐这样品行不端的人逍遥自在,倒不如绞了她的头发,将她送到尼姑庵当姑子去,也能让她修修身、养养性儿,说不准几十年以后,段小姐还会感谢本宫的大恩大德呢。” 说着,云初瑶微微一笑,道:“不过段小姐走了,季夫人的膝下也是落空,本宫心善,改日就从善堂里挑上两个得趣的孩童,送到季府,也能填补段小姐的空缺不是?” “这怎么行!” 季母脸色大变! 沁沁是段家的骨肉,自己的血脉至亲,如何是那些弃婴可比的?长乐公主将这二者相提并论,不是在侮辱自己侮辱沁沁吗,她本能的想要开口,辩驳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儿,她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公主莫不是在回击? 季母眼皮一跳,连忙挤出笑脸,干声道:“公主殿下,臣妇年纪大了,没什么精力照顾孩子,您要是将善堂的弃儿送到将军府,岂不是耽误了他们?” “怎么会?” 云初瑶笑眯眯地说:“季夫人没有精力,季府的奴婢却是些精力旺盛的,你有他们帮着,如何照顾不了孩子呢?” 季母心下一急,还要开口,不想,云初瑶又笑着说:“左右本宫的人也会时常过去看望,不是吗?” 总不能让季母拿这些孩子撒气! 季母的脸瞬间黑了! 季景珩的心跳也乱了一拍,什么?云初瑶的人竟然要来季府,那是不是说明长乐公主本人也可能—— 不知想到了什么,季景珩竟忍不住地眨了眨眼睛,说:“公主殿下,你要是不放心,随时都可以过来看望。” 季母:“!!!” 她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眼底不止有震惊、还有不解和愤怒!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儿子总是站在外人的那一边!先前指认沁沁的时候是!现在想要大包大揽地侮辱我时亦是! 她瞬间火冒三丈! “珩儿!”季母咬了咬牙,沉声道,“不是母亲心狠,不想照顾那些弃儿,实在是府里的小厮丫鬟都各司其职,没个空闲,自然也腾不出人手照顾他们啊!” “小事。” 季景珩立即道:“儿子买几个嬷嬷回来就是了。” 季母的脸更黑了! 一看就知道她是气得狠了! 云初瑶将这母子俩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差点儿就被他们逗笑了,这季景珩是搭错了哪个筋,竟然不帮着季母,反倒帮起自己来了? 真是奇怪。 等等,云初瑶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微微凝固——这似乎不是季景珩第一次帮她? 第296章 重罚! 之前的季景珩为了保住段沁沁,选择了闭口不言,云初瑶虽然失望,但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季景珩是什么性格,她心里清楚得紧,不帮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又指认起段沁沁了,不止指认,他还对着段沁沁表现出了极致的厌恶。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夏姬那句“凶手想要嫁祸长乐公主”开始! 云初瑶眼皮一跳!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季景珩会指认段沁沁,并不是完全出于道义,而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如此。 季景珩违背他母亲意愿的行为倒也解释得通了。 他是为了自己。 云初瑶不但不傻,甚至还有几分的小聪明,之前她没想到这一点,完全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在作祟,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季景珩会帮所有人,唯独不会帮她,没道理重活了一世,他就会改性儿,选择帮助自己不是? 但事实证明,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就是真相! 他想帮自己。 并且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云初瑶眯了眯眼睛,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暗芒,短暂的狐疑之后,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也许季景珩帮自己,并不是出于本心,而是他对自己有愧? 这倒是极有可能。 毕竟他还跟自己道过歉,后悔于他曾对自己的见死不救,不是吗? 这样想着,云初瑶不禁抬起了眼,朝季景珩所在的方向看了去,正对上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云初瑶眼皮一跳,连忙收回了视线! 不是吧! 不过是心里有愧罢了,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吗? 平白让人不自在! 云初瑶眉头微蹙,但不自在就不自在罢,她管天管地,总不能还管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吧?更何况他只是眼神古怪,该帮自己的时候,也是真帮,自己没必要因为这些小事将他踢开。 但该防也得防。 季景珩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太过喜怒不定,自己可不能信了他去。 利用可以。 但信任还是免了罢! “季小将军果然明礼,”云初瑶唇角一勾,笑说,“想来有了这些孩子的陪伴,季夫人对段小姐的思念也能减轻不少。” 季母脸色微青。 她还没来及开口,身旁的段沁沁像是突然回过味儿来,一个激灵,尖声喊道:“不!我不要!我不要当姑子!我不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说着,她一把握住了季母的手腕,颤声道:“救我!救我!一定要救我!” “啊!” 季母的腕子被捏了一下,疼得她脸色微变,呼吸发紧,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吃痛地惊呼一声,才道:“松手!沁沁你快松手啊!疼!” 段沁沁这才恢复了几分理智,白起了小脸儿,惶恐道:“松,我松,呜呜,我不想当姑子,我才及笄,怎么能去当姑子呢?公主,民女知错了,民女真的知错了,求公主殿下网开一面,将民女留在京城吧!” “你品行不端,要是真留到了京城,岂不是祸害了旁人?”云初瑶摇摇头,很认真地说,“要是真嫁出去了,更了不得,害了人家一家子!” 段沁沁脸色微青。 “本宫还有要事在身,没精力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早些行刑,将你送去尼姑庵,才是正经。” 说着,云初瑶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身后的侍卫走上前来。 “你、你们想干什么!”段沁沁跌跌撞撞地跑到季母的跟前,惶恐道,“救我!我不要走!我不要去当姑子!” 季母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让沁沁离开,可公主的态度摆在那里,她还能冒着顶撞公主的风险,将沁沁护到自己的身后吗?要知道段沁沁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没必要冒这个险不是! 再者。 不过是绞个头发,送去庵子而已,算什么大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命还留着,那一切不都好说?说不定再过个几年,公主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到时候她再寻个机会,将沁沁从庵子接出来,不也是一样? 但到底是耽误了。 季母叹息一声,这样的沁沁,再想找个好人家,怕是不容易了啊。 这样想着,她还是狠了心,用力地掰开了段沁沁的手,沉声道:“沁沁,等你到了庵子,记得要给京城回信,我也能放心一些。” 段沁沁如遭雷劈! 整个人都被震到了原地! “不!我不!” 她大声吼道:“我不要去庵子!我不要!等等!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要送我去庵子吗!为什么要拉我?放手!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季母也有些慌了,连忙说:“公主殿下,您这是想要……” “行刑啊。” 云初瑶理所当然道:“她偷了御赐之物,还要嫁祸本宫,本宫再好的性子,也不至于轻拿轻放,直接放了她吧?” 季母懵了:“可您不是说要送她去庵子吗?” “这也不冲突啊。” 云初瑶眨了眨眼睛,道:“等她受了刑,再去尼姑庵,不也一样?” 这话一出! 在场之人无不变了脸色! 是啊,偷盗御赐之物不是小事,嫁祸公主更不是小事,依长乐公主的性子,怎么可能只绞了她的头发?十有八九是奔着她的命来的! 众人了然。 段沁沁挨了一顿毒打,还没养好呢,就要赶去尼姑庵,这一路上,山高路远,她能不能活着进庵子都是两说! 还得是公主。 狠,果然够狠。 看似仁慈,没要了段沁沁的小命,其实段沁沁的生死早就攥到人家的手心里了! 大家都明白的道理,季母和段沁沁哪里会看不懂?正是因为看懂了,她们才会如此害怕,如此慌神! 就连季母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替段沁沁求起情来,哽咽道:“殿下,求殿下网开一面啊,沁沁她年纪尚小,虽然是行了差池,但也罪不至死啊,臣妇不求您免了她的罪责,只求您能等她身上的伤见好了,再赶路,送她去庵子啊!” 云初瑶启唇,冷淡地吐出一个字来。 “不。” 第297章 打个半死! “还愣着干什么?” 云初瑶抬了抬眼,略显冷漠的视线落到了段沁沁的脸上,这才启唇,轻飘飘地开口道:“不行刑?” 侍卫立即应是! 这些侍卫都是保护云初瑶安全的,哪里给谁行过刑?可公主的命令,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理,只能硬着头皮地往段沁沁的身上打,一下比一下用力,这个人打不动了,就换下一个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儿,段沁沁就疼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季母的脸色也白了个彻底,但她不能阻拦,只能咬着牙,默默地站在原地。 “啪!” 又一杖落到了段沁沁的身上! 段沁沁疼得浑身抽搐,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一时也有些犹豫,可转念一想,公主还没发话呢,说明他们打得还不够狠,应该再用力一些,好让公主殿下解解气! 这样想着,杖责声渐重! 眼看着段沁沁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时不时的,还抽搐两下,云初瑶眼力超群,甚至看得出她左腿腿弯处的不自然——如果没猜错的话,段沁沁应该是被哪个侍卫打折了腿。 云初瑶心中满意,这才堪堪收回了视线,缓声说:“本宫心善,还是让段小姐在季夫人家里休息一晚,等明天一早,再差人送她去尼姑庵吧。” 季母的身子微微发抖。 休息一晚? 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 她有心开口,想要呛她两句,但到底还是理智尚存,硬是没敢出声,等心情平复了下来,她才道:“多谢公主殿下……网开一面。” 云初瑶笑了笑。 杀害雪团的凶手找到了,段沁沁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当即寻了个借口,朝外走去。 还没走几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似笑非笑地开口:“季夫人心善,愿意收留段小姐这样无家可归的孤女,这固然是好,可为了一个孤女,连累了季家其他女眷的名声,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呢?” 说罢。 她也不理会季家人瞬间难看的表情,径直离开。 很快,院里就只剩下季家人。 季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故意别开脸,不去看妯娌们难掩阴沉的表情,而是大声喊道:“快去请太医来!” 仆从们连忙应是,纷纷动了起来。 季母也趁此机会,朝季景珩使了个眼色,示意儿子赶紧跟上来,自己则疯了一样地扑上前去,哀声道:“沁沁!我可怜的沁沁啊!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招呼婢女送她进院。 太医奴婢进进出出。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季家的小院才终于消停了些,季母也趁此机会,将季景珩带去了隔壁屋,沉声道:“沁沁伤得多重,你也看见了,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你!”季母脸色微变,厉声道,“珩儿!你被谁下了降头不成!沁沁是你表妹!亲表妹!看到她遍体鳞伤地躺在床上,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后悔吗!” 季景珩定定地看着季母,一字一顿道:“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季景珩!” 季母气得浑身哆嗦,咬牙道:“不过是杀了一只狸奴,算得上什么大事?畜生而已,莫说是你我了,便是长乐公主本人,也不敢说自己的双手绝对干净,没有沾过一丝鲜血,没道理她杀了人,还过得逍遥自在,沁沁只杀了只猫,就要赔上一条命吧!” 季景珩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都燃起了怒意,又气又惊:“你当真是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 季母反问道:“远的不说,单说咱们将军府外的贱民,有多少人是杀过猫、吃过猫的,他们受罚了吗!” “娘,你怎么能这样想,”季景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这才说,“段沁沁她不止杀猫,还偷盗御赐之物,嫁祸长乐公主,如此做派,难道不应该重罚吗?” “你不说又有谁知道!”季母厉声道:“你要是不吃里扒外,非要站到公主那边,沁沁岂会暴露出来!” 季景珩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行,你清高,你无辜,你做的都是对的,”季母冷笑,“那你可要好好看看,你这么做,谁会感激你,长乐公主会,还是夏姬会,亦或是你伯母叔母她们会,别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话音落。 屋里瞬间沉寂。 季景珩别开脸,脸色青青白白,不太好看。 他跟季母犟嘴的时候,季母气得要命,什么诛心之语都想说出来,可一看到季景珩难掩落寞的表情,季母又心疼了,语气也不自觉地缓和了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想个法子,将沁沁安全地送到尼姑庵吧。” “珩儿啊,”她叹了口气,说,“你是个好孩子,正义、正直、正派,这些娘都知道,只是这天底下的事并不都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你这样不计后果,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的,今天,做错事的人是沁沁,你指认了,明天,做错事的人是你伯母,你还要指认吗?就算你不指认,你伯母也不会相信你的。” 季景珩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冷硬道:“只要她不伤害长乐公主,我就不会指认她。” 季母的眼皮狠狠一跳!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 准确的说,早在季景珩不惜指认沁沁,也要站到长乐公主身边的时候,季母就隐隐有了这个预感,可她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怀疑,没有去问,谁知道珩儿竟然将他自己的想法暴露出来了呢?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沉声道:“珩儿,你跟娘说实话,你跟长乐公主是不是有情况?” 说着,她不等季景珩回答,又继续道:“你可知皇后也曾动过要将公主下嫁给你的心思?珩儿啊,如今的大晋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大晋了,谁有军权,谁就会被人另眼相看,皇后如此,公主难道会不一样吗?她会接近你,也能接近其他武将,你可千万不要被人骗了啊。” 第298章 季母:公主一定是欲擒故纵! 季景珩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听到季母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脸都黑了,立马道:“娘!你误会了!” 季母叹了一口气,说:“珩儿,娘知道娘说这话,你会不爱听,可事实的确如此啊,你打小啊,心就善,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或许看出来了,也不忍心怀疑,可为娘的得提醒你,这女子啊,尤其是皇宫里养出来的姑娘,十有八九是向着皇朝的,为了她的父母兄弟,命都会豁出去,区区一个出卖身体,就能换取你的信任,她自然——” “娘!” 季景珩气道:“你莫要胡说,我跟公主殿下清清白白,她根本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甚至于他心里都有一个隐秘的念想,那就是云初瑶要真是娘说的那种人就好了,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娶进门,爱护她,补偿她,相信她一定会被自己的真心所打动…… 但这明显是不可能的。 季景珩心中酸涩。 “清白?”季母眉头大皱,“你们俩没有关系,你能这么帮她?珩儿,你这话还是拿去骗别人吧,你娘不傻,你们是不是一对儿,我心里清楚得紧,这丑话啊,也得说到前头。” 她苦口婆心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金玉良言,可得听仔细了,什么容貌,什么长相,这都太虚了,只有贤惠才是正经!” “娘,”季景珩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别吵,先听娘说。” 季母道:“那长乐公主是什么性子,京城人谁不晓得?嚣张跋扈的主儿,她要是嫁到咱们老季家,不得把咱们一家子都欺负出去?再说她还习武,你们小夫妻要真吵了架,她再动了手,你还还是不还?一不小心伤了人,这算谁的?传出去了,也不好听不是,再说,她一个姑娘家,不去女学读书,反倒要去太学舞枪弄棒,娘光是听着,都觉得害臊!” “娘,你真误会了,我们根本没——” “娘还没说完呢!” 季母瞪他一眼,这才说:“她在太学习武,接触的人不只有皇室宗室,还有一些个世家子,像金陵邓家的小公子,叫什么邓瑜之的,那是公主的亲表哥,还自小一起长大,这关系能不好?关系好也就罢了,他们还要在一起练武,这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哎呦,还有什么名节可言!” “娘,”季景珩脸都黑了,“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儿子也会跟女子切磋!” “那怎么能一样?” 季母嗔道:“你是男子,就算是跟女人切磋,你也不吃亏,可公主呢?一个女儿家,总是抛头露面,真是让人看了就不喜欢,总之,为娘是不希望她进门的,也伺候不了这样金贵的主儿,还有,娘不过是说她一句,你至于急成这样吗?怎么着?你还真认准她了不成?” “……是。” 季景珩深吸一口气,道:“儿子是认准她了。” 季母瞠目结舌! “可她没看上你儿子。” 季景珩面无表情地说:“你说的不清白和她所谓的故意接近,全都不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你儿子主动接近她,她不愿意搭理你儿子。” 季母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眼了,连忙说:“那她一定是欲擒故纵!” 季景珩:“……” 不愧是我娘。 竟然比我还自信! 一想到自己刚回京城时,曾真心实意地觉得云初瑶爱慕自己,想接近自己,甚至怀疑云初瑶的失足落水都是想要攀上自己,季景珩的脸就像巴掌打了一样的红,再听季母的话,他更觉无地自容! “并不是,”他只能低着声音,解释道,“她不喜欢我,甚至,厌恶我。” 季母一怔:“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的儿子有多优秀,她心里清楚,自然不会相信季景珩的话,也不会觉得长乐公主真的会厌恶她的珩儿,只是季景珩的表情太真实了,脸上的苦涩和自卑也不似作伪…… 她知道了! 欲擒故纵! 一定是欲擒故纵! 其他女子见了珩儿都是满心爱慕,唯有她云初瑶不屑一顾,甚至一脸厌恶,可不就引起珩儿的注意了,这一注意,自然会勾起珩儿的兴趣,也就渐渐沦陷了。 高,真是高啊。 季母眯着眼睛,冷笑道,自己吃的盐比公主吃的饭都多,她还能骗过自己? 可笑! 只是珩儿陷得太深了,哪怕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他,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季母无法,只能叹息地说:“珩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啊,你也得自己想清楚了,长乐公主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啊。” “娘,你还是别操心这些没用的事了,”季景珩皱眉道,“你儿子能不能娶妻还两说呢。” “啊?!” 季母被这句话震到了原地。 季景珩却丝毫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说:“娘,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了,你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我就先走了。” “站住!” 季母急道:“这天大的事你怎么能说不说就不说呢?难不成你真要为了她云初瑶,守身如玉不成?珩儿啊,你这个年纪遇见的感情啊,都是不靠谱的,你现在非她不可,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对她毫无兴趣了呢?可不能胡言乱语,说些不吉利的话,就像你之前看不上长乐公主,只喜欢清欢郡主一样,瞧,这才过去多久,你不就变了心意吗!” 这话一出,季景只觉得自己吃到了一只死苍蝇,恶心的他浑身打颤! “娘!” 他气道:“别跟我提宋清欢,提起她,我更烦,儿子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啊,”季母急道,“娘也有事要跟你商量啊,你伯母她们因为沁沁的事,心里都恨得紧了,你有没有法子能让她们消消气啊!” 消气? 季家未出阁的姑娘们都因为段沁沁的事,名声受损,你让伯母她们怎么消气? 季景珩冷脸道。 第299章 段沁沁之死! “尽人事,听天命。” 说着,季景珩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凝,忍不住道:“母亲若是不放心,可以多安排几个下人守夜。” 季母一愣。 季景珩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季母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只能皱着眉头,小声嘀咕:“这孩子到底想要说什么呢?奇怪。” 一边说,一边朝里屋走去。 她要陪陪沁沁。 另一边,云初瑶离开季家时,夏姬也在她的身后跟随,两人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即将入宫的时候,夏姬突然开口:“殿下对夏姬的恩情,夏姬铭记在心,日后必定相报。” 云初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半晌,她才轻笑了声,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何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本宫这么做,为的可不仅是你。” 夏姬明显怔了一下,反应回来后,她淡色的眸子都闪过一抹温和,说:“无论殿下是何目的,您对夏姬都有恩情。” “夏姬果然是知恩图报的。” 夏姬笑而不语。 两人各怀心思,终于在进入行宫后分道扬镳。 云初瑶看着夏姬的背影,见她腰身纤细,走路时,步子却迈得极稳,一看就是个极冷静、极克制、极古板,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人,这样的人会喜欢猫儿,还会因为喜欢猫欠别人的人情吗? 她若有所思。 但还是收回视线。 毕竟如她所说,她会帮夏姬找到杀猫凶手,为的可不仅仅是夏姬,还有段沁沁。 如若不然,她云初瑶岂会因为一只从未见过的狸奴大动干戈?更不会在离开季家之前,丢下那样的一句话。 看只看季景珩的伯母够不够狠心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讽意:一个得罪了公主、连累了家中女眷、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人啊,还能不愁吃喝地活着吗? 果然。 次日一早,云初瑶刚用过早膳,锦梅便迈着小碎步,快速行来,边走边说:“殿下,奴婢听季家传来的消息,段沁沁昨天夜间就上吊自杀了!” “哦?” 云初瑶轻挑眉梢,眼底却没有意外,只问:“死得干净了?季夫人没闹?” “据府里的下人说发现她时,她身子都硬了,可吓坏了不少人,”锦梅道,“季夫人也闹得厉害,非说段沁沁是被人害死的,还要报官请仵作呢,只是不知怎么,她闹了一阵,竟然又不闹了,还绝口不提报官的事,奴婢猜着,她大抵是知道凶手了。”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没再说话。 季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忘记段沁沁的存在会碍谁的眼,还想着报官,惩治凶手,可季景珩不傻,不但不傻,他还是很冷静,自然要拦下季母,同季母讲一讲道理了。 只是不知道季母知道真相后,会不会精神崩溃。 云初瑶唇角微勾。 多有趣啊。 段、季两家正在狗咬狗呢。 只可惜自己没有运气,见不到那样有趣的场面了,可季母的性子如何,云初瑶也清楚得紧,现在她是忍了,但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总有一天,她会忍无可忍地报复季家女眷! 但愿这一天不会太远。 云初瑶垂着眸子,掩住了眼底的冷意。 先是段鹤轩,再是段沁沁,前世曾伤害过自己的人,正一个接着一个地迈向深渊,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跟其他害过自己的人在深渊下重逢。 她,等着。 —— 接下来的几天,避暑行宫又热闹了起来,不少消息灵通的贵女都聚到了一起,聊着关于段沁沁虐猫偷盗又自缢的事,说得起劲儿时,各个儿的嘴巴都没停过,脸上也闪过唏嘘。 时间就这样悄然过去。 很快,便到了回京的日子。 启程前,云初瑶也接到了消息,说是晋帝遇刺的事已经查出了眉目,凶手不是旁人,正是藏在鹿山的悍匪,这样的结果别人会不会信,云初瑶不知道,但她云初瑶是一百个不信的,不但不信,她还知道这些悍匪只是替死鬼。 但她不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晋帝,不然,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可不能坏了父皇的事。 当下,刺客的身份被查出来了,刺客的老巢也被剿灭了,眼看着天气渐凉,避暑的一行人也没有了留下的必要,自然是浩浩荡荡地行入京城了。 相比于他们来时的暴雨和走蛟,归京这一路走得不要太顺利。 不过十天出头的时间,一行人就行到了京城。 晋帝归京可是大事,无论是监国的太子,还是朝中的大臣,亦或是城中的百姓,凡是接到消息的,全都早早在城门口等待,等看到了晋帝的龙辇,人群中的欢呼瞬间响了起来。 这情景,不像是在接避暑归来的帝王,倒像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心中嗤笑,太子可真够无耻的啊,父皇的马屁,他都敢明目张胆的拍,也不怕父皇不按常理出牌,再当众骂他一顿。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晋帝看到这样的场景,表情十分冷淡,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也分辨不出他的真实喜怒来,只隔着人群,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看得太子心惊肉跳时,才堪堪收回视线。 龙辇渐行渐远。 留在原地的太子朝臣都长舒了一口气。 云初瑶没瞧见热闹,心中可惜,略一颔首,便示意锦梅放下车帘,启程回宫,不想,她这边还没动作,轿外就传来了太子略显激动的声音。 “长乐!” 他笑得温柔:“孤来看望你了。” 云初瑶眉头一皱。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向她走近,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只能走下马车,对着太子的方向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长乐见过太子皇兄。” “快快请起。” 太子连忙上前,一把扶起了云初瑶,笑说:“数月不见,阿瑶竟然长高了不少!” 云初瑶长睫轻颤。 她年纪尚小,还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几个月的时间,确实能让她变个模样,只是太子能看出她的变化,还真是意料之外呢。 她心中防备。 第300章 归京! 云初瑶垂着眼睑,默默思索的时候,太子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片刻都没移开,见云初瑶的表情冷淡,丝毫没有看到兄长的欢喜,太子也不觉意外。 毕竟他和阿瑶已经撕破脸皮了。 无论是他的不信任,还是他的质问,亦或是事发时他落在云初瑶脸上的巴掌,一切的一切都像尖刺一般,横在他们兄妹二人中间,无论谁先服软,谁先靠近,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她厌恶自己。 甚至会恨自己。 这些太子全都清楚,也不做奢求。 只是这一刻,他还是有些失望,有些颓废,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他再努力,再想靠近,等待他的也只会是阿瑶的警惕和排斥吧。 他心中一叹。 罢了。 谁让他欠她的呢? “孤听人说,前些日子阿瑶坠了崖,还伤了肩膀,现在怎么样了?”太子压下自己杂乱的思绪,担忧出声,“可还疼?见好了不曾?” “已经大好了。” 云初瑶回了一句,便准备将话题引到九皇子身上,叹道:“只是阿羽的病……” 太子脸色微沉。 别看他一直待在京城,从没去过避暑行宫,可行宫发生的所有大事,他心里都门清儿,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皇弟的情况?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表情才会这般阴沉、难看。 因着伤到了额头,云晏羽晕了很久,整个人都烧到烫手,就连太医都说他苏醒的机会并不算大,可能要准备后事了,不想,他竟然奇迹一般地睁开了眼,只是他伤得太重了,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人又陷到梦魇之中。 这梦魇也是古怪。 一连缠了云晏羽好些天,缠得他瘦了一大圈,也没有离开的迹象。 可把皇后急疯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给太子去了十几封信,只想求一个主意,将她的幼子唤醒,为此,她连她平时最不相信的和尚道士都请来了,挨个儿给云晏羽做法。 别说,还真见了效。 有了道士们的“招魂”和云初瑶的陪伴,云晏羽竟然肉眼可见地见好了。 他见好了,皇后的心也就放下了,连带着,看云初瑶都顺眼了不少,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赏赐都流水一般地送到了云初瑶那里,足以见得皇后的欢喜。 只是她太开心了,开心到她有一段时间,竟然忽略了云晏羽的改变。 曾经那个对吃喝玩乐情有独钟的孩子,竟然抱起了书本,读起了书,遇见了不懂的问题,还晓得向人请教了。 不止如此,他的话也在变少,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易怒冲动了。 这样的改变固然是好。 可还是让皇后感到了由衷的不安。 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了解,阿羽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也真的不爱读书,一本《三字经》,她教了又教,他都不愿学一下,这样的孩子会自己捧着书看,还找人研究《孙子兵法》吗? 别是被什么精怪害了去! 皇后心中惶恐,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愿露出丝毫的破绽,只拘着云晏羽,不让他四处走动,就连云初瑶都被她赶到了一旁,轻易不让她靠近,生怕云晏羽的不妥被她看出来。 当然,云初瑶也乐得自在。 天知道她有多厌恶自己跟云晏羽的相处! 只不过云初瑶的想法,皇后不知道,她不但不知道,还寻了个借口,告诉云初瑶,云晏羽的病又严重了,绝对不能见风,不止如此,她还将这个消息传到了外头,让其他的人也歇下了看望云晏羽的心思。 只是太子不一样。 这样的大事,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瞒着太子,那封写满了云晏羽的种种不妥的密信,也早早就被皇后的人传到了京城,放到了太子手里。 这也是太子率先跟云初瑶打招呼的原因。 阿羽不是厌恶过阿瑶吗? 那他就率先跟阿瑶打招呼,看看冲动易怒的阿羽看到这一幕,还能不能保持镇定。 只是苦了阿瑶。 太子心里有些愧疚。 他又利用她了。 明明他都说好了,再也不会利用她的,怎么——不、不妨事,左右只是一件小事,哪怕自己真的利用了她,她也不至于怪罪自己的,毕竟自己也没准备伤害她,不是吗? “太子皇兄!”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太子的身后传了过来,听得太子心跳大乱,连忙转过头! 果然是九皇弟! 只不过相比于之前,云晏羽明显瘦了很多,肉嘟嘟的脸蛋儿上,婴儿肥都不那么明显了,衬得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好看得紧,见到自己时,他也丝毫不觉害怕,眼底满是依赖。 这怎么看都跟他的九皇弟一般无二啊。 难道是母后猜错了? 太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很快,又被他舒展开来,他笑着走上前,温声开口:“阿羽也长高了。” 云晏羽眸子一弯,露出一抹笑来,但还不等太子说完,他就将目光从太子处移开,落到了云初瑶的身上,有些幽怨地说:“皇姐,我都好些天没见到你了,都怪母后,明明我的身体好到不行,她还总觉得我病重,见不了风,不许我过去看你,哼!” 这话一出! 太子像是被闷雷劈到了一样,整个人都被震到了原地! 阿羽! 阿羽竟然跟阿瑶撒娇!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阿羽的性子是最最不可能向人撒娇的啊!难道真像母后猜测的那样,阿羽被精怪占了身子?不然,他实在无法理解阿羽的变化啊! 一瞬间,太子立刻拉起了警鸣,看向云晏羽的眼神也闪过了一抹防备。 就连云初瑶都有些诧异。 原来……云晏羽并没有生病了? 既然没病,皇后为什么要说他病重,还不许他出宫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皇后厌恶自己,自然不允许云晏羽跟自己相处,之前云晏羽生病了,她愿意如他的意,当下云晏羽见好了,她自然不会一直依着他了。 云初瑶眸色一暗。 但这个可能性也太小了。 第301章 太子信谁? “皇姐,正巧今天有时间,不如同去街上逛逛吧?”云晏羽仰着头,眼神希冀地看着云初瑶,说,“咱们一家人都好久没见面了。” 云初瑶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开玩笑。 她光是叫云晏羽一句“阿羽”都够反胃的了,还要跟他一起逛街?她是什么很闲的人吗?可笑! “不了。” 云初瑶随口道:“这马车坐了好几天,人是累得紧了,好不容易回了宫,我可得好好歇息,就不奉陪了。” 云晏羽心中失望,但还是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难掩忐忑地说:“那我们过几天再聚,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 这话一出,云晏羽的小脸儿就有些白了,黑亮亮的眸子都微微黯淡,就在太子以为云晏羽会勃然大怒的时候,云晏羽竟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太子又是一惊。 阿羽的性子确实改变了不少,竟然学会了忍耐! “太子哥哥!” 不远处,宋清欢正提着襦裙,朝太子的方向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的眼泪就先一步滴落,看得人心肠一软。 太子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想! 云晏羽竟然大喝一声! 太子吓了一跳,连忙站稳身形,看向一旁的云晏羽,惊愕道:“阿羽怎么了?喉咙不适吗?” 云晏羽冷笑一声,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手,对着宋清欢狠推了一下! “啊!” 宋清欢惊呼一声,差点儿摔到地上,还是她身边的婢子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不然她非丢个大脸不可,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崴了一下脚,疼得脸色一白,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羽!” 太子黑着脸,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要动手!” 再者,阿羽不是很喜欢清欢吗?这才过去多久,他对清欢的态度就彻底变了?看来母后还真猜对了,九皇弟十有八九是被谁下了降头了! 当然。 他会这样想,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云晏羽和宋清欢闹掰的真相。 毕竟宋清欢对云晏羽下手的事,太子不知道,皇后也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也只能从皇后提起宋清欢时,略显冷淡的态度上,隐隐猜出她们现在的不对付,但具体是因为什么,他还不清楚。 可无论如何,云晏羽作为一个男子、一个皇子,也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清欢动手不是? 平白惹人嘲笑! “她活该!” 云晏羽死死地盯着宋清欢的脸,眼里的怒火和恨意几乎能将人吞噬,他冷笑一声,这才狠狠道:“母后亲口说的你永远都不能出现在本皇子面前,难道你忘了吗!” 这段时间以来,他无时无刻不沉寂在仇恨和后悔之中,仇恨是对着宋清欢,而后悔则是因为云初瑶。 只是皇后总是拘着他,他没有办法离开行宫,只能待在屋子里消磨时间,要是以前,他肯定吵着闹着,想要往外跑,可现在不一样,他是做过“梦”的人,知道自己的未来,也知道大晋的未来,他本能的想要做出改变。 可问题是他太小了,还什么都不会,想要弄清楚大晋如今的局势,也只能依靠母后和皇兄。 母后会告诉他吗? 未必。 更何况,就算她真的愿意告诉自己,自己也没办法去阻止它,不是吗? 他只能靠自己。 这回云晏羽算是发了狠,整日都捧着书本苦读,不仅如此,他还准备回宫后,立刻练武,半点时间都不耽搁。 至于宋清欢。 只要她不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没精力去招惹她,可她要是自己作死,非要在自己的眼前晃悠,那就别怪自己手下无情了! 云晏羽眼神阴冷。 宋清欢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会碍云晏羽的眼,自然也做足了会被云晏羽针对的准备,当即抬起头,怔怔道:“阿羽弟弟,你还在怪我吗……” 云晏羽差点气笑了,直言道:“怎么?本皇子还不能怪你了!” “能、能的。” 宋清欢白着小脸儿,惨然一笑:“原本就是清欢的错,阿羽心里有恨也是应该的,又怎么会不怪我呢?但是阿羽你知道吗?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无论如何都会豁出自己的命去救你,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傻傻地看着你被恶狼扑倒,真的,我发誓。” 云晏羽拳头更紧! 不要脸! 真是不要脸! 她这样说,好像自己是因为她没有舍身相救而记恨她一样,可真相却是她拿自己挡刀,事后还要杀人灭口啊! 云晏羽气得咬紧了牙关! “阿羽弟弟。” 宋清欢看向云晏羽的眼神闪过一抹担忧,忍不住红着眼圈道:“你恼我也就罢了,但绝不能因为恼我,再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云晏羽更气了! 太能装了!太虚伪了!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她柔柔弱弱的模样惹人怜惜呢?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啊! “阿羽,”太子也沉下脸来,“你当真是因为这种小事怨上了清欢?” 云晏羽惊愕道:“皇兄?!” “不是小事,”宋清欢一边用力摇头,一边泪眼婆娑地说,“这怎么能算小事呢?要不是清欢胆子小,反应慢,没有及时护住阿羽弟弟,阿羽弟弟又岂会受伤?都是清欢的错,清欢认。” 太子有些恨铁不成钢:“清欢,你还是这么懂事!” 宋清欢默默垂泪。 云晏羽气到发抖! 时至今日,他可算是体会到了云初瑶当初的处境,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可亲人们无一例外全都站在别人那边,甚至会因为一个外人,教育自己! 一想到皇姐也曾像自己现在这样无助、悲伤和愤怒,云晏羽的心就像滴血了一样的疼。 宋清欢!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太子皇兄当真信她?” 云晏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笑道:“不信我,也不信母后,单单只信她宋清欢一个人?” 太子一怔。 第302章 云晏羽被逼发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脸色微沉,眉头都皱了起来,道:“孤什么时候不信母后了?” “是啊,”宋清欢也用力点头,劝道,“阿羽弟弟,你是不是对太子哥哥有什么误会?他不会不信皇后娘娘的,更何况你大病初愈,正需要静养的时候,哪里见得了风?不如叫几个宫女来,将你送——” “住口!” 云晏羽一口打断了宋清欢的话,看向宋清欢的眼神都恨不得吃人:“本皇子的话还没说完,谁允许你给我做决定的!” 太子眉头紧皱:“阿羽,这就是你跟你清欢姐姐说话的态度吗?” “她也配!” 云晏羽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太子皇兄,你听我说完,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可信,她说她没救我?呵,其实是她遇到了危险,拿我挡枪,甚至还想杀人灭口,看,我头上的伤口就是她宋清欢亲手砸出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将声音都压到了最低! 毕竟他气归气。 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更何况这件事传出去,不但她宋清欢名声受损,母后皇兄和自己也会受到牵连,一个识人不清的皇后,一个被女子玩于股掌之中的储君,可比一个心如蛇蝎的郡主要引人注目得多! 这才是皇后不许他将真相外传的原因。 云晏羽双拳紧握。 太子也明显被云晏羽的回答震住了,不但脸上闪过一抹惊愕,就连大脑都一片空白,他控制不住地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不是的!” 宋清欢又急又气,脸颊都微微泛红,像被侮辱了人格一样,痛心疾首道:“阿羽弟弟,你怨我可以,恨我也可以,但你不能因为怨我恨我,就往我的头上泼脏水啊,我宋清欢以宋家的名义和爹娘的荣誉发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云晏羽心中一惊! 她竟然敢拿父母发誓? 看来她比我想的还要鲜廉寡耻! 他一个没忍住,讽刺出声:“你父母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的不孝女,一定会将你逐出宋氏一族的,不过你敢发誓,我云晏羽就不敢吗?你给我听好了,现在,本皇子以云氏皇族——” “云晏羽!” 太子厉声道:“你还敢胡闹!” 云晏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黑着脸,一字一顿道:“你信她,是吗?” “住口!”太子气得脑袋疼,恨不能扇云晏羽一个巴掌,将他扇清醒了,可周围人太多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和皇弟沦为笑柄,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疯了!什么话都敢说!还敢拿先祖发誓?!” “还不是因为你不信我!” “你怎么知道孤不信你!”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不但太子本人愣了,云晏羽和宋清欢也都愣到了原地,只不过前者是惊喜,后者是惶恐不安,还有一丝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怨恨——说什么他只信她?他将自己当做嫡亲的皇妹?呵呵,一到关键时刻,太子信任的还不都是他的血亲! 宋清欢的惊慌,无人在意。 云晏羽的惊喜倒是瞬间表露了出来,他连声道:“皇兄!皇兄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信我?真的吗?” 太子黑着脸道:“闭嘴!” 你都拿列祖列宗发誓了,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至于宋清欢…… 太子的心情有些复杂,是,宋清欢是发誓了,可他心里也清楚,宋清欢是在皇城长大的,她跟宋家的关系并不算好,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她能拿宋家人的名声发假誓,也是再正常不过。 当然,这也是宋清欢在他面前早已经信用透支的缘故。 毕竟她害过阿瑶的事,太子还记着呢,虽说她动手是听了母后的旨意,可她要是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她也不可能听母后的话,毫无顾忌的对阿瑶下手不是? 她能对阿瑶动手,没道理会对阿羽网开一面啊。 唉。 太子心中一叹。 清欢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让他就这么落了她的面子,断了她的后路,他也是于心不忍,更何况她从始至终都不曾害过自己…… 太子的纠结,云晏羽没有注意,宋清欢也不曾发现,唯有站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云初瑶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不由地扯了下嘴角,心中冷笑。 同样是跟宋清欢有矛盾。 面对自己时,太子会信宋清欢,并美其名曰他只看真相,不会被血缘关系干扰,可一旦云晏羽入了局,太子就会毫不怀疑地站到云晏羽那一边。 说到底他还是没将自己当做他的亲人。 瞧。 多简单的道理。 曾经的自己怎么就看不透呢? 云初瑶的眼底闪过一抹讽刺,她再没有心情去看眼前这场闹剧,当即举步,朝前走去,很快,又被人拦住了。 拦她的人赫然是八皇子云晏诚。 说实话。 云初瑶对八皇子的感情有些复杂,首先,作为皇姐,她不忍也不愿看到自己的皇弟被人欺辱,而作为重生之人,她又深知八皇子会有如此处境,不过是因为他要暗中蛰伏。 事实上,他也的确成功了。 一个婢生子能爬到他前世的高度,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可云初瑶还是有些防备。 要知道八皇子的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有这么深的心机,知道隐藏自己、伪装自己,进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呢?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他跟自己又因为王常在的死有了瓜葛。 是。 明眼人都知道王常在并非自己所害,也知道贤妃才是凶手,如今贤妃死了,这件事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只是八皇子的性子摆在这里,他当真不会迁怒于自己吗?要知道贤妃可是为害自己,才逼死的王常在啊。 云初瑶对八皇子的睚眦必报再了解不过,自然不觉得他会对自己无怨无恨。 不过在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见到八皇子,云初瑶的眼里还闪过一抹恰到好处的诧异:“八皇弟?” 第303章 云晏羽:梦里的八皇子欺辱过自己! 数月不见,八皇子也长高了。 不知他是受了苦,短了吃食,还是心思太多,累着了身高,总之他是不爱长个儿,哪怕他比云晏羽大了足足四岁,光看身高,也看不出来他年长多少,甚至因为太过瘦弱,他看起来都远远不如云晏羽强壮。 看着像个小可怜。 不过这也是过去的事了。 这段时间,云晏羽离开京城,八皇子受到的欺压少了,他的个子也长了起来。 虽说现在也不算高,但也比之前好上太多。 “八皇弟长高了。” 云初瑶顿了顿,说:“如此,我也放心了。” 八皇子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赶忙垂下眼睑,掩住眼底的情绪,这才腼腆一笑说:“让皇姐担忧了。” 说着,他又低下头,小声说:“贤妃娘娘的事我也听说了……” 云初瑶微微抬眼。 心中诧异。 她以为他会对贤妃一事闭口不言呢,毕竟他现在的处境,还是装作一无所知最合适,没想到他还挺诚实。 只是消息太灵通了些。 “你知道了?” 云初瑶像是有些惊讶,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才叹了口气,抬起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轻声道:“贤妃已死,此间事算是了了,你也看开些,放过自己吧。” 八皇子眸子一闪,这才低声道:“我晓得的。” 说完。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对着云初瑶的方向深深一拜。 云初瑶一惊,连忙上前,将八皇子扶起来,道:“皇弟,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直言便是。” “皇姐……” 八皇子苦笑一声,说:“皇姐,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有负担,我只是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杀害我母妃的凶手是谁,也永远不能为我母妃报仇雪恨。” 说罢。 他又行一礼,近乎郑重地说道:“皇姐,请受皇弟一拜。” 云初瑶怔了。 如果不是她重来一世,清楚八皇弟的性情,知道他的睚眦必报,甚至记得他因为宫女的一时疏忽,导致王常在病逝,起势后,直接将皇宫杀得血流成河,只为给王常在复仇的过往……她说不定真的以为八皇弟是在感激她。 现在想想。 他应该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吧。 云初瑶心下一叹。 但她还是上前一步,试图扶起八皇子,不想,她这边刚一动作,身后便传来了云晏羽难掩愤怒的声音! “云晏诚!你想干什么!” 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炮仗一样,快速地冲了过来,“砰”的一声,撞开了正弯腰行礼的八皇子,八皇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云晏羽却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盯着八皇子,道:“你又想求皇姐什么!皇姐才不会帮你呢!” 云初瑶眉头微皱。 太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原地,反应过来后,俊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炭,暗骂一声:母后为什么会觉得阿羽变了,不再冲动易怒了呢?他这样的都不算冲动,那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冲动的人了! 他气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冷冷道:“这话应该让孤来问你!云晏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云晏羽心中不服,正要辩解,却听到太子继续道:“你私底下如何,孤不管你,可你当着孤的面儿,也敢没轻没重地玩闹,那就别怪孤罚你了!” 说这话时。 他看向云晏羽的眼神满是警告,其言下之意是你跟八皇子有什么瓜葛,孤懒得管,但你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行事! 说完,他又将目光落到了八皇子的身上,眼神锐利,声音低沉:“阿羽年纪小,不懂事,可八皇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辨是非吧?见到阿羽犯错,你不去阻止,反倒将错就错,假意受伤?你这心思可真够缜密的!” 八皇子整个人都愣到了原地,养了月余,才好不容易恢复几分人色的脸,瞬间白了! 他张了张嘴,一脸无措地说:“太子皇兄,我、我没有……” “还敢狡辩?” 太子脸色一沉,道:“孤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皇弟!” “就是!”云晏羽冷笑一声,道,“到底是个婢生子!哪怕攀上了高枝儿!也掩不住你们身上的下贱味儿!” 八皇子脸色更白。 云初瑶所在的角度,刚好能看清八皇子瞬间冰冷的眸子和他极力克制着的怒火,一时间,云初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云晏羽骂八皇子,她不想管,因为这是云晏羽自己在作死,碍不着她。 可他骂王常在就不妥了吧? 想到那个常年卧病在床,却还是挤出时间,为自己绣得一幅八骏图的女子,云初瑶的眉头皱了一下,忍不住道:“既然是阿羽犯了错,太子皇兄为何不惩罚阿羽,反倒责怪起八皇弟来了?单因为他受了伤,没能及时为阿羽掩盖罪行?” 太子愣了一下,道:“不过是兄弟之间的玩闹罢了,何来罪行一说?” 云初瑶淡笑一声:“既是玩闹,那更怪不得八皇弟了,不是吗?” 太子拧眉。 “还有,我与八皇弟数月不见,而今重逢,自然是要闲聊几句,怎么落在九皇弟的眼里,就成了八皇弟逼我帮他了呢?”云初瑶淡淡出声,“再者,我们本就是亲姐弟,他找我帮忙,不也是应当?”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云晏羽对八皇子发火是因为自己。 云初瑶心中冷笑。 “皇姐……” 云晏羽张了张嘴,整个人都怔了原地,似乎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在为皇姐出头,皇姐为什么不感激自己。 不但不感激。 她还要帮云晏诚那个贱民! 云晏羽紧握双拳,眼底闪过一抹近乎赤裸的恨意,若是以前,他最多也只是将八皇子当做自己的奴仆,随意欺凌,可现在,他对八皇子只有防备和仇恨! 梦境里,八皇子可不是现在的模样!他甚至敢欺辱自己!坑害自己! 他怎么敢! 他怎么配! 不过是低贱之人生下的孽障而已! 第304章 太子皇兄,你必须防他! 因为梦境,云晏羽对云初瑶更愧更悔,因为梦境,云晏羽对宋清欢更厌更恨,同样也是因为梦境,让云晏羽对周围的一切都持有了怀疑态度,这才有时间将精力放到总被自己忽视的八皇子的身上,并重新认识了他。 八皇子当真如他表现的那般怯懦吗? 八皇子当真是突然起势的吗? 八皇子当真不恨自己吗? 不。 绝无可能。 那样强大的势力,那样狠辣的性子,那样利落的身手,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八皇子早就已经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暗中发展自己,这怎么不叫人愤怒胆寒! 不过是自己的一条狗罢了! 他只需要摇尾乞怜,讨自己的欢心就行了,结果呢,他竟然还想着噬主?想也就想了,毕竟是个奴才,总有着不合实际的想法,他懒得怪他,可他呢?竟然还成功了,这就太打自己的脸了吧! 云晏羽再好的性子,也不至于不生气! 更别说他还如此易怒了! 一想到这些年来,自己都像个傻子一样,被八皇子骗得团团转,云晏羽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怒到极致时,一股名为胆寒的情绪又渐渐升起。 八皇子今年多大? 这样小的年纪,他就已经学会了伪装,不但骗过了自己,骗过了皇兄,还骗过了母后,这怎么不让人心惊! 云晏羽紧咬着牙关。 最可恨的是他还骗过了皇姐! 不然,皇姐岂会帮他?皇姐岂会为他说话! 他越想越气,表情都有一瞬间的狰狞,只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皇姐,你别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好人,他故意装得这么可怜,只为得到你的同情!” 云初瑶沉下了脸:“九皇弟慎言。” “皇姐!” 云晏羽又急又气,忍不住道:“他刚刚故意对着你鞠躬,为的就是让我多想,进而激怒我,离间我们姐弟二人之间的情分,他好毒的心思!” “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胡说,”云初瑶眸色沉沉,“免得害人害己。” “我!” “阿羽!” 太子也沉下了脸,忍无可忍道:“你和小八是兄弟,玩闹时,没轻没重也就罢了,可不能昏了脑袋,胡乱攀扯!” 云晏羽用力咬唇,嘴唇都被他咬得苍白。 云初瑶却没有心情听他们兄弟二人废话,见云晏羽闭了嘴,她也随意地寻了个借口,自顾自地朝前走了去。 八皇子犹豫了一下,对着太子的方向行了个礼,也亦步亦趋地跟上云初瑶。 两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 看着还挺和谐。 只不过这份和谐落在云晏羽的眼里,却是赤裸裸的挑衅,他气鼓了小脸儿,呼吸都格外急促,咬牙切齿地说:“云晏诚这个混账东西,总有一天……” “阿羽。” 太子微微皱眉,提醒道:“莫要胡说。” 即便是心里想了,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要知道这附近可不是只有自己和阿羽两人,背地里还有不少眼睛呢! 再不谨言慎行,岂不是要出事? 太子的警告,云晏羽哪里不懂,可他再懂,也很难压下心中的怒火,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太子皇兄,云晏诚这个混账东西,你不得不防。” 太子愣了一下:“……孤防他作甚?” 云晏羽有些恨铁不成钢,重声道:“自然是防他有不臣之心、不轨之举啊!” 太子:“……”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看得云晏羽又急又气,忍不住道:“皇兄!我很认真地跟你说话呢!你放在心上好不好?我还能骗你不成!” “阿羽自然不会骗孤。” 太子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孤再蠢笨,也不至于将老八当做对手啊。” 这不是埋汰人吗? 他不但比老八年长,学识武功还样样不差,早早入朝不说,自己势力也都发展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他母族显赫,又是皇后嫡出,天生的太子命,莫说是老八了,便是老三老五老六,也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如此,他岂会将老八放在眼里? 云晏羽瞬间明白了太子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下一沉,自己都这么提醒了,皇兄还是不将八皇子放在心上,也难怪八皇子能在暗中蛰伏这么多年了! 不行! 他不能如他的意! “皇兄,你不能大意,”云晏羽急道,“云晏诚比你想的要难缠多了,你要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迟早是要吃大亏的!” “阿羽,你怎么还跟老八杠上了?” 太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忍不住道:“孤记得你以前是最看不起老八,也最厌恶老八的怯懦性子,怎么避暑回来,你还防备起他来了。” 云晏羽眼皮一跳,莫名有些心虚,连忙别过头,错开太子探究的视线,说:“我、额、反正我觉得他很虚伪,很善于伪装,你防备他就是了!” 太子挑眉。 防备老八? 一个婢生子也值得自己去防备?阿羽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吧?不过阿羽的性子,他也了解,知道阿羽是为了自己好,他也愿意承了他的这份情,道:“好,孤知晓了。” 至于防他,还是免了吧。 他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一个奴婢生的孩子。 太子心说。 但显然云晏羽并不知道太子的心思,见太子点了头,他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甚好。” 两人相视一笑。 另一边,云初瑶和八皇子一前一后地朝皇宫的方向走着,嘴上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只是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还没说上几句也就没了话题。 一路沉默。 云初瑶这才回到长乐宫。 诚如她之前所说,她这一路舟车劳顿,早已乏累,当下回了宫,自然要好好休息,只有她休息好了,明天才能神清气爽地去太学不是? 避暑的这些天,她没多少时间温书背书,学过的知识怕都忘记了不少。 可得重新记到脑子里。 这样想着,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305章 赏花宴 太学的夫子也够狠。 明知道学子们出京避暑,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背书,但还是在云初瑶等人回到太学的第一天,开始了堂考。 包括云初瑶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夫子的操作惊呆了。 这是想让他们丢脸的节奏啊! 可夫子都做好了决定,他们也不能不从,一个个都硬着头皮完成了堂考,又硬着头皮被夫子一顿训斥。 虽说惨是惨了些。 但还是让学子们的心瞬间收回来了,就连一向贪玩的二公主都捧起了书本。 同她一起捧书的还有云晏羽。 云初瑶心道奇怪。 她记忆里,云晏羽可不是什么爱读书能吃苦的人,即便是几年后,动乱都波及到了皇城,云晏羽也没有奋起的意思,怎么突然努力起来了? 不但努力读书,他还努力习武了! 看得云初瑶心中狐疑。 总觉得云晏羽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二公主也慌啊! 什么? 云晏羽努力了? 他努力了,那我怎么办?说好的大家并列倒数第一呢?你一个起飞,岂不是将我落到后头去了?不行不行,我也得努力! 这样想着,三公主算是彻底沉下了心,不再应付夫子,而是发自内心地学起了习。 一时间。 倒也算是岁月静好。 只是云初瑶这边好了,八皇子和宋清欢的日子却肉眼可见地难过了起来。 首先是八皇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罪云晏羽了,突然之间就成了云晏羽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但会挨打挨骂,还要被云晏羽的人监视,甚至他的书房书本都被云晏羽寻个借口毁了去。 这是为了什么? 当真只是因为他厌恶八皇子吗? 云初瑶当然不会这么想,因为她早就已经从云晏羽看向八皇子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八皇子的忌惮! 因为忌惮,所以云晏羽烧了八皇子的书本,毁了八皇子的书房,他在忌惮,他在害怕,他害怕八皇子借着这些书本,爬到他自己的头上! 云初瑶心下微沉。 云晏羽为什么会觉得八皇子有这样的本事呢?究竟是八皇子暴露了自己,还是……他云晏羽也重生了! 她得寻个机会,试他一试! 当然,不止是八皇子,便是宋清欢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坏了名声,又得罪了云晏羽,本就很难在皇宫里立足,她要是安分点,别人倒是懒得收拾她,偏偏她胆子小,深知自己想杀云晏羽灭口的事会被皇后记到心里,等找到机会,皇后肯定会对自己下手,如此,她哪还敢待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寻着一个机会,就要往外跑。 而女学正是她的机会。 女学与太学相邻,她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见上季景珩一面呢。 她怎能不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季景珩她遇不上,云晏羽她倒是没少见! 云晏羽是什么性子?睚眦必报,冲动易怒,她被他盯上,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言语羞辱都是小的,各种轻视、白眼、甚至是饥饿才是压垮宋清欢的稻草。 是的,饥饿。 堂堂大国郡主竟然会因为填不饱肚子而发愁! 她岂能不被逼上绝路。 如此,宋清欢只能咬着牙,暗自忍耐,等待时间,好为自己搏一个出路了! 这一等便是半月有余。 终于来到了赏花宴这日。 赏花宴是皇后一手操办的,不但宴请了上年纪的贵妇,还将各大世家的适龄男女全都请了来,同聚宴中。 其目的不言而喻。 正是要给太子选妃! “哦?” 云初瑶倚在美人榻上,轻挑眉梢:“明天的赏花宴宋清欢也要去?” 锦梅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据说是清欢郡主求到了太子殿下的头上,太子殿下不好驳了她的面子,这才点了头。” 云初瑶笑了:“看来明天要好戏看了呢。” “对了。” 锦梅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前两日,殿下命奴婢打听的事,奴婢也打听清楚了,百里家的姑娘确实接了皇后娘娘递的帖子,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也会到场。” 云初瑶喃喃道:“百里舒月……” 正是她前世的皇嫂。 现在想想,她跟她这皇嫂的关系其实也不算好,她们性子不同,爱好还相反,纵然经常相处,也远远称不上亲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自己武功尽废、软禁季府时,为自己求情,属实是出乎云初瑶的意料。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 云初瑶叹息一声。 百里舒月刚嫁进东宫时,也算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毕竟她出身百里家,祖父是左相,父亲是重臣,就连生母都是大族出身,太子对她再不满意,也不至于让她受苦,更别说她品貌尚佳,太子还对她有几分喜欢了。 但好景不长。 随着皇城被战乱波及,文官的地位一降再降,哪怕是左相,也无力护住自己,更别说是百里舒月了。 先是太子纳侧妃,后是皇太孙遇刺,再是太子妃重病,昔日名满京城的百里姑娘最后竟然落得了和云初瑶一样的下场——休弃与软禁。 对于这个跟自己经历相仿,还曾为自己说过好话的前皇嫂,云初瑶还是想拉她一把的。 最起码也不能让她走前世的老路。 左右她也不想嫁他不是? —— 京城外,万泉山庄。 云初瑶赶到时,京城的公子贵女都到了不少,放眼望去,多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三两成群,吟诗作画,好不意气风发,光是看着都叫人心情愉悦。 云初瑶心底的苦闷也都散去了不少。 “三妹妹!” 二公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难掩的喜色,道:“你果然在这儿!” 云初瑶看她。 小姑娘生得不差,虽然圆润了些,可五官精致,肌肤雪白,平日里,即使她不施粉黛,也好看得紧,更别说她还特意换了身绯裙,上了盛妆,眼波流转之间,几乎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竟比寻常还要好看数倍! 就连云初瑶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她:“这花钿可是知秋画的?” 第306章 二公主的前世 二公主心下得意,自是不知道谦虚,云初瑶这么一问,她就眉飞色舞道:“对啊对啊,知秋的手巧着呢,怎么?三妹妹也羡慕了不成?” 云初瑶嘴角一抽。 “羡慕也无妨!” 二公主笑呵呵地说:“大不了就将知秋借你一用!” “还是不叫你割爱了,”云初瑶也笑了起来,说,“不然你岂不是要哭鼻子?” 二公主:“……” 她小脸一黑,道:“三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莫说是将知秋借你了,便是将母妃、皇兄、还有我未来的夫婿全都借给你,也未尝不可啊!” “……大可不必如此大方。” 云初瑶嘴角微抽,忍不住道:“这话若是被贵妃娘娘听见了,她十有八九是要罚你一顿的。” “你还想告状?”二公主大惊失色,“亏我还当你是我的亲姊妹!” 云初瑶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道:“我告你的状做什么?你这么大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口是心非!” 云初瑶见她气鼓了包子脸,眉眼却依旧精致,不由得心中暗笑,调侃道:“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今天的你比以前的你好看太多,莫不是我的错觉?嗯!兴许真是错觉!二皇姐可不是为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儿郎,特意上的妆。” 二公主的脸更黑了,咬牙切齿道:“云!初!瑶!” “好好好,我不说了。” 云初瑶笑道:“我们先进庄子,如何?” 二公主哼了一声,率先朝前走去,步子迈得极大,看着气势汹汹,云初瑶心中好笑,很好脾气地跟在她的身后,正想着自己要不要转移个话题,不想,走在前头的二公主竟先开了口:“三妹妹,你真以为我想来这赏花宴啊?” “不是吗?” 云初瑶惊讶:“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了吗?” “额,好吧,我是挺喜欢凑热闹,也挺想来赏花宴的,但、但我不想在赏花宴艳压群芳啊!”二公主抱怨道,“要不是我母妃!我才不要穿成这样呢!瞧,这么长的裙子,我走路都费劲,真不知道宋清欢她们是怎么忍的!” 这跟贵妃还有关系? 云初瑶身形一顿,她可不觉得贵妃会是那种无缘无故下命令的人。 再想想这赏花宴…… “想来贵妃娘娘是觉得你长大了,合该寻个如意郎君了,这赏花宴不正是个机会吗?”云初瑶笑说,“只是你的宏图伟愿怕是无法实现了。” 二公主小脸一红,扭捏道:“你小声点嘛,当心叫人听见,羞人!” 羞人? 之前夸下海口说要养几十面首的人不正是你吗! 云初瑶瞥她一眼。 二公主顿时急了,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当时说的话,现在也作数,指定是要养——咳咳,你懂的!” “那贵妃娘娘交代的事?” “我不听就是了,”二公主耸耸肩,说,“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不听她的话,她也该习惯了吧?只不过吧,咳,你看到知秋后头儿的嬷嬷了吗?她是我母妃派来盯着我的,我再不想相看,也得跟她走个过场儿去!” 说着,二公主又有些生气,忍不住道:“三妹妹,你说我母妃是怎么想的啊,我才刚及笄,她就急着把我嫁出去?” 大晋的贵女大多晚嫁,及笄相看,桃李年华嫁人,二公主在这个年纪相人,不算早,也不算晚,只不过听二公主的意思,贵妃似乎想让她相看人家后,就直接出嫁,这属实是急了些,也难怪二公主会如此不满。 但云初瑶不觉意外。 别人不知道贵妃这么做的原因,云初瑶还能不知道吗? 北边的金人要来求和了。 说是求和,其实是打秋风来了,要是再不要脸点,求个和亲、请个公主下嫁,也是这些金人能做出来的事。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这个时候的金人势弱,大晋也硬气,只送了个宗室女入金,就草草了事,直到半年后,金人趁着晋帝病重,再次进犯大晋,局势才彻底反转。 但这一次,他们要的是真正的公主。 大晋的公主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三个,其中,长公主年纪最长,早已嫁人,最先出局,剩下的也只有云初瑶和二公主了,相比于云初瑶,二公主的地位到底不算高,年龄又远比云初瑶要合适,和亲的担子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二公主的头上。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皆大欢喜,可对于爱女如命的贵妃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要知道,早在金人第一次进京的时候,贵妃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三番五次的设宴,只为给二公主寻得如意郎君,但二公主的性子摆在那里,光靠贵妃努力,也难成事。 不想,她这一耽搁,竟等来了和亲的圣旨! 贵妃如何不悔,如何不恨? 可这个时候再想补救也就难了。 饶是五皇子为了自己的妹妹,东奔西走,四处求人,也都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婚期临近,二公主一步步地迈入火坑。 好在二公主还算“幸运”。 大晋这边同意和亲了,金人却突然撕毁合约,大举进犯晋朝,二公主的和亲之路也被迫终止,算是逃过了一劫。 但她后来的日子还是肉眼可见地难过起来…… 云初瑶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二公主那近乎凄惨的前世,脸色都有一瞬间的阴沉,还是二公主推了她一把,才将她从愤怒的状态中推离出来。 “三妹妹!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不要无视我啊!”二公主趴在云初瑶的耳朵上喊道,“能不能啊!” 云初瑶:“……” 聋了。 这回耳朵真要被震聋了。 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将二公主的叫嚷声甩出脑海,这才面无表情地说:“我正在给你想办法呢,没有无视你。” 二公主连忙问:“那你想到了吗?” “想到了。” “什么办法!快说!”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肩膀,一脸认真地说:“办法就是听你母妃的话。” 二公主:“……” 第307章 相看 “云!初!瑶!” 二公主气得肝疼,咬牙切齿地叫着云初瑶的名字,说:“我很蠢吗?你是不是觉得本公主很蠢啊!” 云初瑶摇头,问她:“那你觉得贵妃娘娘蠢吗?” “当然不蠢!” 二公主立马道:“我母妃总说,她最聪明,她比我和我皇兄都聪明,但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我最聪明,然后是我母妃,我母妃只比我笨一点点,当然算不上蠢了,怎么?你觉得我母妃蠢?” “……我可没这么想,你别诬陷我,我的意思是贵妃娘娘又不蠢,自然不会想蠢招儿害你,她想让你相人,十有八九是知道了什么秘辛!” “秘辛?”二公主眼睛一亮,连忙道,“什么秘辛,快说予我听听?” “既然是秘辛,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母妃怎么可能知道!”二公主切了一声,说,“我母妃的消息可没有你灵通!” 不见得吧。 云初瑶心说,你也太小瞧一个能在宫里立足并将一对儿女双双养大的女人了,再者,贵妃的消息是灵通,直觉也是真的准,别人只知道金人会来求和,贵妃却先一步想到了和亲,不可谓不算未雨绸缪啊。 许是云初瑶的表情有些凝重,先前还一脸不信的二公主都忍不住心慌了起来,道:“三妹妹?你是在吓我吧?” 云初瑶瞥她一眼。 二公主一个激灵,瞬间直起身子,说:“行行行,我信你还不行吗?你别这么看我,看得我心慌,唉,我仔细想想,感觉你说得也对,这要是无缘无故,母妃也不能让我相看人家不是?保不齐她真有什么消息了。” 说着,她又有些沮丧:“看来我还真得擦亮眼睛,趁着今天,好好地挑一挑了。” 她话虽这么说,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挽着云初瑶的手,东走走,西走走,四处张望着,想挑个俊后生。 一开始,她还算有耐心。 左边的儿郎不够俊,就看看右边,右边的公子不够英勇,就瞧瞧前头。 这越瞧,她心情越差。 最后还一个没忍住,吐槽出声:“三妹妹,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他们不顺眼呢?明明之前还有几个能入眼的郎君来着啊,奇怪,真奇怪!” 云初瑶:“……” 不奇怪。 之前你是抱着欣赏的态度瞧他们,自然能看到他们的优点,现在你对他们只有挑剔,也就看不出他们的好了! 二公主也不等云初瑶说话,撇撇嘴,自顾自地说,“三妹妹,你不信的话就瞧瞧前头那个,生得油头粉面,还自以为英俊潇洒,拿鼻孔看人!” “再看看这个,膀大腰圆,还瞪我,一看就是个莽夫!” “喏,还有他,现在都入秋了,还还纸扇呢,啧啧,这脸白的,看着就虚,要是真打起来,我一巴掌能打碎他的脊梁骨,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快快快,三妹妹,你快看看这个,顶大个个子,小小的脑袋,活像个——” “二皇姐,”云初瑶无奈地看她一眼,说,“贵妃娘娘允你来赏花宴是让你相人来的,不是为了结仇,没看上就没看上吧,作甚还要说出来?还说得这样大声,也不怕被谁听了去!” “听见了又怎样?他还敢跟我当面对峙不成?” 二公主哼了一声,道:“再说了,大家来赏花宴还能真是为了赏花吗?都知道是相人来了,相中了,说,没相中,自然也要说,我不过是说的诚实了点,不信你听,咱旁边这几位不也要吵翻天了吗!” 云初瑶一怔。 她光顾着听二公主说话了,倒将其他贵女的声音忽略了个干净,眼下听到二公主的提醒,她才将目光落到这几个贵女的身上。 “早就听说,江左的儿郎都才高八斗、相貌堂堂,亏我还不信,今日见到了林逢时林大人,也算是长了见识!” 这贵女压着兴奋说:“想不到皇后娘娘竟然将林大人也宴请了来!” “这是自然,”另一人不以为然,“林大人年纪尚轻,还没娶妻,怎么会不到场?再说,论英俊,论学识,我们金陵的公子也不比人差!” “赵妹妹说的是,我们金陵的公子不但学识好,功夫还高,可不像他们那样手无缚鸡之力!” “功夫?” 有人冷哼一声:“再好的功夫也不能上阵杀敌,有什么用?要我说,还是季小将军文韬武略,更胜一筹。” 这四个字一出! 空气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半晌,耳戴珠环的贵女才似笑非笑着说:“刘姐姐莫不是对季小将军有意?” 姓刘的小姐脸色微变,立即道:“不过是夸赞了季小将军一句,怎么就成了我对他有意了呢?李小姐的话真是好没道理,翁妹妹,你觉得呢?” “刘姐姐说的是,凡大晋子民,谁人不对季小将军崇拜敬佩呢?生擒金淳尔的壮举可不是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完成的,是吧?” “刘姐姐多虑了不是?”耳戴珠环的李小姐勾唇一笑,说,“妹妹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这有主儿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夺走的呢!” 众人唏嘘。 季小将军和清欢郡主的事,她们也不是没听说,但事情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要结亲不是早该结了吗?怎么还拖着,不愿表态呢? 有人心生狐疑。 云初瑶也觉得古怪,是啊,季景珩对宋清欢的感情有多深,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眼下晋国无战事,季景珩又没有未婚妻,正是结亲的好时候,他们为何会错过? 真是叫人难以理解。 “季景珩真是个瞎的。” 一旁的二公主突然说道:“宋清欢那样口蜜腹剑的女人,他都信,想来也是没长脑子的,亏本公主之前还眼拙,误以为他是个伶俐人儿!”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说:“对了,你听说了没?宋清欢也要来赏花宴。” “听说了。” 二公主气得要命:“她还敢来!别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308章 太子的目的 瞧。 二公主都知道宋清欢出现在赏花宴上,十有八九会闹出事来,云晏宸一个太子会猜不到吗?他猜到了,还敢让宋清欢来,只能说明宋清欢要做的事对他云晏宸是有利的。 云初瑶目光微凉。 可她偏偏不想让他们如意呢! “不行!” 二公主突然出声:“宋清欢要是闹事,她自己肯定会得利,我可见不得她好,走,三妹妹,我们盯着她去,看她还敢不敢搞小动作了!” 说罢,她也不等云初瑶应她,便自顾自地拽着云初瑶的手,朝花园的方向行去。 赏花宴的目的是“相亲”,可摆明面上的花花草草并不少,放眼望去,一团团,一簇簇,挤挤挨挨,好不漂亮。 端是一派的姹紫嫣红。 两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刚要开口,又有微风袭来,裹来了淡淡的花香,一时间,只觉满心舒畅。 果然。 花儿是能让人开心的。 云初瑶这样想着,再抬头时,身前竟已是花海,她这才止步,朝四周望去,只见像自己和二公主这样,三两成群,相携“赏花”的贵女并不算少。 只一眼。 她便看见了百里舒月。 说实话,百里舒月离她并不近,还是穿着素衣站在人群里的,正常情况下,谁也不能一眼就将她瞧见,但这姑娘的脸实在是惊为天人,明明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得不行,她的脸还是能够将她凸显出来,甚至还会给人一种她被众星捧月了的错觉。 莫说是云初瑶了。 便是个眼神不好的,也能一眼瞧见她。 她这样的家室、这样的相貌,这样的品行、也难怪国家安定的时候,太子会给她独宠了,只不过这样的“独宠”当真是百里舒月所需要的吗? 云初瑶目光微凝。 据她所知,百里舒月,不,应该说是百里氏一族都对攀高枝兴趣不大。 一是百里家代代纯臣,不愿掺和争储一事,二是百里家年轻一代只有百里舒月这一个女孩,自幼都是千娇百宠的长大,及笄后,更是只求低嫁,不求高攀,连寻常的皇子宗室子,他们都不会考虑,怎么可能攀太子? 是。 太子身份高,家室好,可再好也架不住他是太子,他是未来的帝王啊,三妻四妾都是小,佳丽三千才是大,哪个疼爱女儿的人家会将女儿嫁入东宫? 百里家也一样。 如此,太子想娶百里舒月进门,自然是要动些手脚了。 赏花宴正是他的机会。 “三妹妹?三妹妹!你看什么呢?表情这么专注?快让我瞧瞧!” 二公主凑过脑袋,朝前一望,撇嘴道:“百里舒月?怎么又是她!” “你们很熟?” “……没有吧。” 二公主哼了一声,说:“不熟!关系也不好!” “她惹到你了?”云初瑶有些惊讶,“我印象里,她似乎很少出门。” “谁说的?每年的元宵节我都能瞧见她!烦人得紧!”二公主气鼓鼓地说,“你都不知道我之前在正街瞧见了一个多好看的花灯!不过是发了一会儿的呆,就被她抢了先,我能不生气?偏偏她这人还讨嫌,花灯都到了她的手,她还得了便宜要卖乖,非问我这花灯好看吗,最可气的是你知道她管我叫什么吗?她叫我小胖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她那个样子化成灰儿我都认识!”二公主咬牙道,“是,我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确实有点肉乎,但我也是个姑娘家啊,她管我叫胖子是不是不太礼貌?气死了,现在想想我还生气,她叫了我一声胖子,还要把那个花灯施舍给我,笑话,本公主需要她的施舍?没骂她一顿都是好的,可怜我的兔子花灯,那么好看的兔子花灯啊,要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非厚着脸皮,从她手里抢回来不可!” 云初瑶:“……” 人家给你花灯,你不要,非要抢的? 她抽了抽嘴角,又没忍住,露出一抹笑来,说:“你那个时候不认识她吗?” “我怎么会认识她?”二公主切了一声,道,“她小时候都不怎么出门,只知道待在家里,我去哪认识她去?但那年的元宵节之后我算是知道她了,百里家嘴顶贱的姑娘。” 说起这个,她更气了。 “你说这京城里的姑娘小姐是不是都瞎了眼睛、失了智啊?百里舒月那样的人竟然会有好名声?太不应该了!” 二公主咬牙切齿:“她就是第二个宋清欢!” 云初瑶震惊! “咳咳,好吧,她也不至于是第二个宋清欢,”二公主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反正,嗯,她只是嘴巴贱了一点,人能装了一点,没什么不好的,不,应该说她没有宋清欢那么差劲!” 这样吗? 可云初瑶的记忆里,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百里舒月都是一个端庄守礼的姑娘,没听说她跟谁有过摩擦啊,更别说她还帮过二公主,试图阻止二公主去金国和亲呢。 云初瑶有点搞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忍不住道:“那她要是遇见了危险,你帮她吗?” 二公主大惊! “我帮她?我拿什么帮她?我都没学过武!”她摸了摸下巴,继续道,“但我身边要是有侍卫的话,也不是不能帮,前提是她得发自内心地感激我,愿意跪地感激的那种感激。” 云初瑶:“……” 她懂了。 还是小孩子的脾气。 云初瑶有些无奈地看了二公主一眼,刚要说话,突然发现二公主的脸色变换了一下,惊呼出声:“哎呀!” 云初瑶眼皮一跳,连忙朝百里舒月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几个手捧花盆的婢女正迈着小碎步,规规矩矩地朝前走着,路过百里舒月时,走在最后的婢女一时失神,竟然踩中了小径上的碎石! “咔嚓”一声! 脚踝扭痛的声音! 婢女脸色一白,整个人却不受控制地朝百里舒月栽去! “小心!” 二公主连忙道! 第309章 救百里舒月! 云初瑶速度快,反应也快,早在婢女们路过百里舒月的时候,她就隐隐察觉到了不对,连忙飞身向前!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距离太远,中间又隔了几个贵女,云初瑶想在婢女摔倒之前,将百里舒月拉到安全的位置,几乎不可能。 端看百里舒月的反应了。 好在她也是个机灵的,眼见着事态有变,她又岂会傻站在原地?连忙朝后躲去! 但还是被花盆砸中了脚尖! 百里舒月吃痛,脸都白了下来! 她身边的贵女也都被这样的变故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四处躲避,等彻底安全了,才堪堪回神,急忙道:“舒月!你怎么样?伤着了?” “是不是伤到腿了?” “快去换太医吧!这该死的奴才!” “……” 摔倒的婢女身子发抖,连忙跪到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小姐,奴婢看路了,奴婢明明看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是踩到了石头,小姐,百里小姐,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闭嘴!” 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冷下脸来,道:“明明做错了事,还敢推卸责任,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还不将她捂住嘴,拖出去,别让她碍了贵人的眼!” 说完,她连忙躬起身子,一脸讨好地看向百里舒月:“百里小姐,老奴这就将这个贱婢发卖了去,不让她待在这儿讨嫌,您看成吗?” “既是无心,何必重罚?” 大抵是鲜少出屋,也不怎么见光,百里舒月看起来比寻常贵女都要白上许多,人也单薄,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清浅又温柔,听着就是个好脾气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更何况我只是被花盆碰了一下,伤得不重。” 说完,她这才移开目光,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云初瑶和二公主,抿唇一笑:“见过长乐公主、二公主。” 不知是不是云初瑶的错觉。 她总觉得百里舒月唤二公主名字的时候,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果然。 二公主一听到百里舒月的话,小脸儿都气黑了,忍不住冷哼一声:“假好心!” 百里舒月笑了笑,正要开口,就听到管事的嬷嬷连连应是,转头就对着摔倒了的婢女训斥出声:“废物东西,还不快谢谢百里姑娘!” 小婢女白着小脸儿,一边磕头,一边道谢,声音都颤巍巍的,一听就知道她惶恐得紧。 嬷嬷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百里姑娘,您没受伤是好事,只是您这裙子脏了,到底还是不太方便,不如让老奴扶您去更衣吧?” 云初瑶挑了挑眉,这才将目光视线落到百里舒月的裙子上。 确实脏了。 不但沾上了泥土,还被踩了个印子。 对于百里舒月这样的贵女而言,确实不太得体,也的确是要更衣,只不过…… 百里舒月低头看了看裙摆,见它脏得厉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但也没多有想,道:“那就麻烦嬷嬷了。” “不麻烦不麻烦!” 老嬷嬷笑呵呵地说:“老奴这就给您带路!” “且慢。”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都愣了一下,回过头,正看到云初瑶朝百里舒月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开口:“本宫的更衣室就在附近,百里小姐不嫌弃,大可叫锦梅为你带路。” 百里舒月一怔。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管事嬷嬷就坐不住了,连忙道:“哪里能麻烦公主殿下?还是老奴送百里小——” “本宫说话,哪容得了你来插嘴!” 云初瑶眼神一冷,厉声道:“来人!将她拖下去狠狠掌嘴!” 锦菊立即应是。 管事嬷嬷满脸惊恐,想都不想,直接跪到了地上,喊道:“殿下!老奴冤枉!老奴是皇后娘娘看中的管事!哪里敢冒犯公主殿下您啊!” 云初瑶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 锦菊会意,当即大步上前,对着管事嬷嬷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下,疼得嬷嬷惊叫一声,想要躲闪,但还是被武功高强的锦菊快速制服,又赏了十个巴掌! “啪啪”几声! 嬷嬷的脸都肿得老高! 锦菊这才收手,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云初瑶的身侧。 花园安静得近乎死寂,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管事嬷嬷痛苦的呻吟,其他贵女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白着小脸儿,惶恐不安地捏着帕子,像是害怕云初瑶会对她们动手一般。 云初瑶嘴角一抽。 她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见人就打? 这般想着,她才堪堪收回视线,略显冷淡的目光都落到了百里舒月的身上,缓缓开口:“百里小姐,你意下如何?” 管事嬷嬷身形一僵! 哪怕云初瑶没看她,也能感受到管事嬷嬷心底的焦急和惶恐,只是管事嬷嬷刚挨过巴掌,哪怕再急再慌,她也不敢随意开口,拒绝云初瑶的提议。 但她的脸还是白得厉害,身子也微微发抖,一双苍老又浑浊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百里舒月,好像在说:拒绝她!拒绝她! 其意愿之强烈,让百里舒月都有所察觉,隐隐的,她的心里还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嬷嬷非要送她去后院更衣? 为什么? 难不成…… 百里舒月心下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闻言,她也只是对着云初瑶的方向欠了欠身,这才温声说道:“如此,便麻烦锦梅姑娘了。” 这话一出! 管事嬷嬷像是被谁抽空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跌坐到了地上,满脸惶恐。 云初瑶的唇却微微勾起,对着锦梅开口说道:“去吧,记得照顾好百里小姐。” “喏。” 锦梅应了声是,这才迈着小碎步,行到了百里舒月的身边,小心地扶住了百里舒月的手臂,想来是知道百里舒月的腿脚被花盆碰过,可能会疼。 百里舒月心下感激。 不管长乐公主出于何种目的,只要她肯帮她,她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回过头,对着云初瑶清浅一笑,却没有言语。 云初瑶笑了笑。 果然。 自己还是更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第310章 太子遇刺? “讨厌。” 二公主哼了一声,嘀咕道:“笑什么笑,看着就让人心烦,三妹妹,你也不许笑,更不许对着她笑,她坏得紧,当心、当心她也抢你的花灯!” 云初瑶被她一打岔,表情更无奈了,忍不住说:“你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关心她呢?” 二公主:“!!!” “谁关心她了!” 她咬牙道:“我这是心善,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摔倒,这才忍不住地喊了一声小心,才不是我关心她呢,她谁啊她,我凭什么关心她!” “……你小点声。” 云初瑶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百里舒月将目光落到二公主的身上,这才咬牙道:“她听见了。” 二公主眼神闪烁了一下,小声说:“听见就听见吧,她还敢跟我对峙不成?” 话音未落。 百里舒月便开口了。 “二公主,”她静静地望着二公主,眼神温柔,似乎还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浅笑意,可说话时的语气,却不容推拒,“臣女听闻,二公主想陪臣女一同前往后宅更衣?” 二公主的眼睛都瞪圆了:“谁说的,本公主才不——” “难道是臣女听错了?” 百里舒月轻笑一声:“二公主不想陪伴臣女,只想说臣女的坏话?” 二公主:“……” 云初瑶:“……” 她默默地退后一步,将战场留给了二公主:说好的百里舒月不敢当面对峙呢?瞧,她这不是很敢吗! 不。 应该说,百里舒月比云初瑶想的还要敢。 毕竟在云初瑶的印象里,百里舒月一直是个端庄守礼、温柔恬静的姑娘,就算听到有人说她的坏话了,她也不会让对方下不来台,只是没想到啊,百里舒月竟然这么勇,准确的说,百里舒月似乎只对二公主这么勇? 云初瑶歪头看了二公主一眼。 二公主的脸都要气黑了,一边瞪圆眼睛,死死地盯着百里舒月的脸,一边咬着牙,凶狠地说:“我!没!有!” “哦。” 百里舒月笑了笑,说:“那应该是臣女听错了。” 说罢。 她也不看二公主的反应,转身便朝后院走了去,身材纤细,步态婀娜,光看着背影都知道她是个绝色美人。 可二公主却越看越气,拳头都攥得死紧,咬牙切齿地说:“三妹妹,你看到了吗?她故意气我呢!她是故意的!” “咳。” 云初瑶摸了摸鼻尖。 这要是之前,她肯定不信二公主的话,毕竟百里舒月的性子,她自认还是清楚的,可现在……行吧,百里舒月最后说的那句话,最后看二公主的那一眼,确实写满了挑衅。 不,也许是逗弄。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手背,叹息道:“虽然她是故意的,但她也没气哭你不是?” 二公主:“???” 这是人说的话吗? 妖孽!快还我温柔善良的三妹妹来! “等着吧,”二公主磨刀霍霍,“等会儿再见到百里舒月,我肯定能找回场子,好好气她一顿!” 云初瑶点头:“我相信你的本事。” 二公主:“……” 我可谢谢您嘞! 云初瑶这边虽然拌着嘴,但也算是岁月静好,另一边的太子却被几个宗室子弟拦住了脚步,假意寒暄,一直过了好久,他才堪堪脱身! 太子心下焦急,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马上午时了。 不能再耽搁了。 再耽搁下去,母后交代他的事他就要完不成了。 可他再急,也没有表现到面上来,不然被谁察觉到了不对,他这个太子岂不是成了笑柄?是,母后是没说过她想做什么,可太子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母后的布局? 午时、后院、独自前往。 这三个词一出,母后的目的都太明了了。 太子心中叹息,明了归明了,他也不能拒绝母后不是?一是母后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自己好,就算自己不情愿,也必须领情,这是孝道,二是他本身也想娶百里一族的姑娘。 因为这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得到百里氏的助力。 哪怕要牺牲自己的婚姻。 更何况母后做事,他也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母后都能将他摘出去,让他清清白白地做人,不然,她也不会对自己隐瞒她的目的不是? 如此。 他且装作毫不知情吧。 这对自己、对母后、对百里姑娘都好。 太子心里想着,脚步又快了几分,突然,一道破空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他心下一惊,连忙躲开对方扔来的石子! 偷袭? 刺客! 他心下一沉,忍不住暗骂两声,哪个刺客这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在母后的庄子里行凶,不仅如此,还在孤的身边没有侍卫的时候,对孤动手,这是要出事的节奏! “谁!”太子厉声道,“滚出来!” “嗖——” “嗖嗖——” 回应他的是两颗石头子! 太子连忙躲闪开来,却还是没忍住,稍松了一口气,石头?石头好,刺客拿石头当武器,说明他准备的不够充分,自己安全离开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正想着! 刚刚还藏在假山后面偷袭自己的黑影竟然动了! 太子本能地想要避开! 不想,这黑影的胆子竟然比太子想的还要小,一个闪身,猛地竹林的方向跑了去! 竟然要逃! 太子想都不想,直接追了上去! 刚追两步,他就有些后悔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他岂会不懂,万一这刺客武功比他高,他岂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不行的话,还是让刺客逃吧? 太子正犹豫着,却发现刺客跑得更快了,活像是背后有鬼追他,连背影都写满了惶恐和不安。 他这么害怕是不是说明自己能打过他呢? 太子心弦微动。 这回他说什么都不犹豫了,飞速追去! 这越追,太子越是好奇。 这刺客到底是什么身份?看背影,竟还有几分眼熟,可再瞧,却怎么都想不出他像谁了,且看他逃跑的时候,哪都不遮,独独遮脸,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知道自己认识他啊! 还是个熟人! 第311章 太子:宋清欢,你敢害我! 太子的黑眸死死地盯着刺客的背影,像是要透过他的背,看出他的真实身份一般,可他看归看,脚步却不慢,三两下的功夫,就冲出竹林,朝更深处追去! 也不知是不是太子的错觉,他总觉得刺客离开竹林后,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了。 怎么回事? 刺客不会累吗! 太子一咬牙,速度更快! 可刺客也不是吃素的,太子这边刚一加速,刺客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太子傻眼了。 不是,先前他也没有这么快的身手啊,怎么逃了一会儿,速度上来了,人也会轻功了呢?这还让他怎么追? 可他都追到这儿了,还怎么放弃?只能皱起眉头,朝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而后就近进了一处小院。 也是这附近唯一的院子。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刺客还躲在这院子里。 太子目光微沉。 此时,距离他发现刺客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料想着,他也没办法在午时赶到后院的更衣室了。 该死的刺客。 等他抓到了他,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太子心里这样想着,表情也十分冷静,进门之前,他甚至还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当做他的武器,只等着遇上刺客,就将其一击毙命! 他一步步地逼近竹屋。 竹屋里。 宋清欢一身齐胸襦裙,端坐在床榻上,两只手都紧紧地抓着帕子,直将指节攥得泛青发白,像是在紧张。 “哒、哒。” 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宋清欢心下大喜! 他来了! 他果然来了! 这一刻,积压在宋清欢心里的惶恐和不安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惊喜、雀跃和劫后余生,她紧紧地捂着嘴,咬着牙,不想泄出一丝哭腔儿。 可她忍不了。 一想到自己将要彻底摆脱皇后,不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她就想要落泪。 这泪是为了自己而流。 还好,还好自己坚持下来了,还好自己坚持到了季景珩来救自己的这一天。 是的。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再奢望其他人会救她了,这里的其他人包括太子。 自打九皇子将她要杀九皇子灭口的事情告诉太子,太子嘴上不说,其实对宋清欢的态度已经冷了下来,她要是再想不到脱身的办法,等待着她的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所以她只能求太子。 只有太子才会因为利益,允许她出现在赏花宴上,也只有出现到了赏花宴,她才有机会接近季景珩。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宋清欢紧紧地抿着唇,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看着更为苍白,曾几何时,她也是名满京城的贵女,想娶她的公子都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使手段嫁人? 一股名为不甘的情绪慢慢升了起来…… 不,不要多想。 季景珩已经很好了。 宋清欢死死地抿着嘴唇,一遍遍地劝着自己,这才将心底的不甘和凄苦尽数压下,再睁开眼的时候,她黑漆漆的眸子里都闪过了一抹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点燃了香薰。 香气蔓延开来! 甜腻又醉人的味道扑了满鼻,宋清欢身形一晃,双腿发软,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可她的脸颊却是绯红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一双水眸里满是欣喜。 这药效果然很强! 即使是季景珩,也无法逃脱罢! 正想着。 只听到“吱呀”一声。 门,开了。 宋清欢的脸越来越红,身子也热得厉害,强忍着才没有脱下自己的外衫,等看到来人进了屋,她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进了对方的怀里。 与此同时。 她还关上了房门。 香气越发缠绵。 宋清欢将脸埋进这人的怀里,眼泪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声音像幼兽一般无助:“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呜呜,你会原谅我的,对吗?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 话没说完! 她就被人一把推开! 因着闻了太久的香,她的身子软得厉害,对方这么一推,她都差点儿摔到地上,只能泪流满面地说:“我知道你会怪我,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就这么一条路,我无论如何都要走的,陪陪我,你陪我一起走,好不好?你知道的,我最怕——咦!你、是你、怎么是你!太子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孤问你才对!” 太子脸色铁青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是追刺客来的! 不对!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庄子里根本没有刺客,所谓的刺客不过是想将自己引到宋清欢这里来?宋清欢!她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表情也越发难看,这一刻,他只想拎起宋清欢的衣领,好好地质问她一顿,可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尽数咽了去! 不能耽误时间了! 他必须走! 现在就走! 太子近乎敏锐地意识到了危险,想都不想,就要朝外跑去,可迈步的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软得厉害,身体的力气也被人抽空,更糟糕的是他竟然感受到了燥热。 从下腹升起的燥热。 “宋!清!欢!” 太子咬着牙,狠狠出声:“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给孤下毒?!” “不!”宋清欢也傻了眼,一边摇头,一边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有!太子哥哥!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害你的意思!我是冤枉的!” 可其他话她就不敢说了。 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想害的不是太子,而是季景珩吗?太子信不信都是两说! 等等! 自己明明只给季景珩写了信,为什么太子哥哥还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是他误打误撞,走错了地方,还是…… 宋清欢心下一慌,连忙问道:“太子哥哥!你的侍卫呢?他们在哪?” 太子黑着脸,没说话。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清欢的脸白得像纸一样,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是有人故意引你来的?” “不好!”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第312章 季母的怀疑 庄子,花园。 季母正满脸堆笑地跟人寒暄,说到兴起时,还嗔怪地看了人一眼,亲近之情溢于言表,完全看不出她前段时间才经历过亲人去世的痛苦。 也不怪她欣喜。 自己的手帕交刚从金陵回来,一边跟着自己追忆往昔,一边还不忘夸夸她的珩儿,听这语气,似乎是想跟自己亲上加亲? 这简直不能再好! 季母对她这个手帕交再了解不过,出身好,嫁的好,人还有手段,调教起人来,那叫一个地道,嫁进她家的媳妇哪个不是晨昏定省、规规矩矩?即使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也狠得下心来,这小姑娘的教养啊,模样啊,即便是放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 她现在也不盼别的了,只希望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啊,性子好些,规矩好些,模样好些,家室好些…… 其他的,她也不敢想了。 谁让她儿子实在呢?前些日子去鹿城避暑,他还着了宋清欢的道儿,硬是背上了“与人私会”的污名,之前还有意将女儿嫁进季家的几个贵妇也都被吓着了,绝口不提相看的事了。 她能不操心? 现在听见手帕交也看中了自己的儿子,季母高悬着的心啊,也算落了地儿。 “你说,这才过去几年?我的嫣儿都再这么大了,季小将军也成大小伙子了,”手帕交笑着说,“不过我瞧着啊,还有点小时候的模样。” 季母也笑:“他啊,没甚么变化!” 说着,她忍不住朝季景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她嘴角的笑容都凝固了一下,她的珩儿不去赏花,也不像其他公子一样跟人闲聊,只心不在焉地站在那儿,这是想什么呢? 季母心中奇怪,一个忍不住,咳嗽了声。 季景珩并未回头。 几乎是一瞬间,季母立即拉起了警铃,自打珩儿指认沁沁的事情发生,她就隐隐意识到珩儿可能心悦长乐公主,忍不住地观察起他来,这一观察,也就不难发现季景珩的变化。 只要遇见跟长乐公主有关的事,她的儿子都会表现得魂不守舍。 就像现在这样。 难道长乐公主又出了什么事?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让珩儿帮她了!要知道她可是害死沁沁的间接凶手啊!她的儿子怎么能帮她呢! 季母心里着急,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扯出了一抹笑,寻了个借口,便告别手帕交,快步朝季景珩走了来。 “珩儿?” 她的一声落下,季景珩却像没听见一样,板着一张脸,表情沉沉地站在原地。 季母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一个没忍住,她重重出声:“珩儿!你想什么呢!” “娘、娘?” 季景珩表情微慌,但下一秒,慌乱就被他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问:“娘找我有事?” “娘是看你心不在焉的,担心你出什么事,这才过来问上一嘴,”季母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珩儿啊,有什么话你可得跟娘说啊,娘只有你一个孩子,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季景珩有些动容,点头道:“娘,我知道。”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绝口不提。 季母气得够呛,脸都要黑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生了这么个孩子,哪哪都好,就是不听她的,不管什么事,只要自己劝他,他永远都跟自己对着干,根本不管自己说的是对是错。 可她还不能不管他。 季母深吸一口气,说:“珩儿啊,你打小就聪明,什么事都不让娘操心,娘晓得,只不过啊,有些事你还是得跟娘说的,娘能帮你出出主意啊,比如这女儿家的事,娘是女人,这女人才是最懂女人的,你有事不问娘,只知道自己瞎琢磨,万一想茬了,这得差多少事儿啊!” 季景珩身形微顿。 季母见自己这么说,似乎有点戏,她不由大喜,再接再厉道:“反正你得清楚,有些话啊,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传不到别人那儿去,你跟娘说,也没有顾虑不是?” 许是这句话戳中了季景珩的内心,季景珩的表情波动了一下,道:“……我想想。” “娘。” 季景珩紧抿着嘴唇,艰涩出声:“前几天,郡主她托人给我传信了。” 果然! 果然是长乐公主!等等?郡主?珩儿说的是郡主?不是公主?季母有些傻眼了,连忙问:“郡主?哪个郡主?” 季景珩抿了抿唇:“宋清欢。” 宋清欢! 季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竟然是这个小贱人!她还不如长乐公主呢!我呸!应该说是个人就比她宋清欢强!套路我儿,还诬陷我,心眼子多得呦,吓死个人,我今儿非要好好听听,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见我。” 季景珩低着头,将事情的经过大致都说了一遍,这才涩声道:“我要是不去,她就会……轻生。” 事到如今,他对宋清欢早就已经没有了一丝好感,甚至满心厌恶,可这不代表他想让她死,准确的说,他是不希望宋清欢因为自己而死。 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万一她死前留了信,将自己对云初瑶的感情尽数告诉了云初瑶,他又该怎么办?云初瑶又会怎么看他? 一想到云初瑶会用惊愕、鄙夷,甚至不屑的眼神看待他的感情,他就心如刀绞。 所以,他不能让她知道。 最起码他不能让云初瑶在现在就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她了。 这也是他犹豫的关键。 他害怕宋清欢真的自杀,也怕宋清欢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季景珩面色沉沉。 “轻生?!” 季母气得够呛,差点冷笑出声,道:“你真以为她会轻生?她要是那种要脸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不要脸的事儿?有本事她就轻生啊,我倒要看看,她是动动嘴皮子,还是真的敢死!” 季景珩拧了下眉:“娘。” “珩儿,你听娘说,”季母严肃道,“她是绝对不敢死的,你信我。” 第313章 季母有一计! 季景珩张了张嘴。 事实上,他也不觉得宋清欢会真自缢,只不过他的心还是提着,总是害怕宋清欢钻了牛角尖,再没了命。 万一呢? 万一她真想不开了呢?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季母一看到季景珩的表情,就猜到了他心中的顾虑,不由地脸色发黑,心中冷笑。 宋清欢还真是了解珩儿啊。 她知道珩儿心软,好拿捏,就想着用自己的命威胁珩儿?真是恬不知耻! 莫说她只是威胁,还不想死了,就算她真死了,又能如何?自己眨一下眼皮子都算输的,还有,她宋清欢真以为她自己聪明,别人全是棒槌啊?拿命威胁别人,让别人赴约,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的目的还能是什么! 季母冷笑! 还好自己明智,问了珩儿一句,不然,她的珩儿再想不开,见了那不要脸的清欢郡主,岂不是这辈子都毁了! 你想毁了我的珩儿且看我同不同意! 大不了我也毁了你就是! 季母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可算是有了对付宋清欢的办法,她叹了口气,突然说:“不过珩儿你担心的也并无道理,清欢郡主再怎么阴险毒辣,也是个姑娘家,要真因为这等事没了性命,也可惜了了,再说,咱这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啊。” 季景珩一愣:“娘,你刚刚不是说……” “刚刚是刚刚!” 季母叹息:“娘也是说的气话,这小姑娘家家的,为了见你,竟然连轻生的话都说得出来,娘能不生气吗?可是气归气,咱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不是?本就是个孤女,也可怜!” 季景珩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眉头都皱了一下,忍不住道:“娘,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季母被他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娘的意思是啊,宋清欢,你得见,但不能像你以为的那样见,不然真出了什么事,你该说不清了,最好啊,还是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见宋清——” “不行!” 季景珩脸一沉,道:“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怎么能往外传呢!” “娘知道!”季母道,“谁告诉你,娘要把这件事往外传了?放心,娘不傻,娘肯定不能胡说的,待会儿啊,娘多找几个人来,就跟他们说,这竹林后头有一处花田,美得厉害,大家一起过去瞧瞧,你也去,要是遇见了清欢郡主啊,你就跟她点点头,打个招呼,想来这么多人在这儿呢,她也不会做出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来,要是没见着她啊,那也没有办法,左右咱们赴约了不是?” 季景珩心下一动。 别说,这还真是个办法。 他为什么不想见宋清欢呢?一是他担心瓜田李下的,要是被人瞧见了,自己再说不清楚,二是他因为云初瑶的事,已经对宋清欢满心厌恶了,光是跟她说话,他心里都泛膈应,怎么可能回去赴约? 但他要是跟娘一起去呢? 瓜田李下的嫌疑是彻底没有了,再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能少跟宋清欢说两句话不是?心里也舒坦! 两全其美啊! 季景珩心动的同时,还是有些顾虑,忍不住道:“这么做能行吗?” “怎么不行?” 季母勾唇一笑,眼底闪过冷光:“咱们不是赴约了吗?自然是行的!” 宋清欢啊。 你没坏心,这是最好,但要是有了坏心,可别怪我撕了你的面皮,坏了你的名声,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啊。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笑得很是和气,先去寻自己的手帕交,再找三五个交好的贵妇,然后带着人,一齐朝竹屋的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她还遇见了不少人。 可甭管遇上了谁,季母都会抽出空儿来,跟人搭上一句话,再将竹林附近的花田点出来,最后还不忘邀请对方,一同前往,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季母这儿就凑齐了几十个人。 云初瑶也在其中。 没办法,谁叫二公主喜欢凑热闹呢? “三妹妹,你说宋清欢她去哪了呢?”二公主踮着脚尖儿,四处瞧着,越瞧,她眉头皱得越紧,忍不住道,“我找她这么久,连她的影子都没瞧见!” “大抵是在忙吧。” “那可不行!” 二公主急道:“她的心思那般歹毒,一忙活,岂不是要害惨了许多人?咱们可要想个法子制止她啊!” “歹毒?” 二公主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有些拖长的声音,像润水了一般,透着淡淡的柔:“二公主莫不是在说臣女?” 二公主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朝后看去,只一眼,她就气鼓了脸,道:“百里舒月!怎么哪里都有你!” 说完,她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你、你竟敢偷听本公主说话?!” “偷听?” 百里舒月笑了笑:“臣女冤枉。” “你你你!你还敢狡辩?”二公主气得小脸通红,大声道,“你要是没偷听,怎么会知道本公主说了什么?” “二皇姐。” 云初瑶拽了拽二公主的袖口,低声道:“你说话这样大声,百里小姐就算是聋的,也会知道你说了什么。” 二公主:“……” 咦? 好像有点道理? 可她还是有些气,尤其是看到百里舒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更是气得要命,一个没忍住,对着百里舒月冷冷一哼,道:“三妹妹,我们走!” 云初瑶很无奈地看了百里舒月一眼,到底还是跟上了二公主的脚步。 一直走出老远,二公主的表情都没缓下来,依旧气鼓鼓的模样,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着百里舒月的坏话。 看得出来她确实挺生气。 “莫要恼了。” 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肉乎乎的手背,这才心情很好地说:“还是看看花田吧,瞧,这花田不算小呢。” 当然,也不算大。 二公主更生气了:“季夫人脑子有疾吧?非说竹林这头的花田好看,邀请咱们过来,可你仔细瞧瞧,这儿的花田哪里比得上前院的花园啊!” 有道理。 云初瑶若有所思:那季母的目的就值得人深挖了。 第314章 太子和宋清欢有染! 不止二公主这样想,其他贵妇贵女也觉得自己被人骗了,她们大老远的赶过来,看到的风景还不如先前,这谁不生气? 一时间。 还真有人提出了不满。 “这就是季夫人口中美不胜收的花田?呵呵,大抵是我眼拙了,不管是怎么瞧它,也都瞧不出它的美来!” “可不,亏我还招呼我的小姐妹们过来!” “诶!这可怪不得季夫人,”一旁的贵妇抿嘴一笑,“说不准这花田在季夫人眼里就是一顶一的好呢?” 这是说季夫人没见过世面! 季母可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些人的意思来?不由得心下微恼,可这件事到底是她理亏,她也不能跟人撕破脸皮不是?略一思索,也是计上心来! “李夫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季母笑呵呵地说:“你站在这儿,自然瞧不出它的好来,可你要是站在高处呢?竹林、花田、假山,全都尽收眼底,我就不信你能不喜欢!” “高处?” “喏!”季母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往竹屋的方向瞧,这才说,“不然你以为这竹屋是做什么的?” “咦?我刚刚怎么没发现,这儿还有一处竹屋呢,”李夫人露出笑来,说,“它建得这样高,自是有它的道理!” “左右我也累得紧了,歇歇脚,也不无不可。” “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 众人都朝前走去。 他们距离竹屋不算远,三两步的功夫儿,也就到了,季母和李夫人走在最前头,眼睛也最尖,刚一进院,就看到了一根抵在房门口的木棍,不由地惊呼一声:“咦!这有一根棍子!” 这话一出! 众人全都朝竹屋的方向看过来。 这根木棍粗长且结实,偏偏又抵在了竹屋门口,说是谁随手放的,并非有意,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 莫不是有人被堵在了屋里? 不少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忍不住面面相觑。 他们该怎么办? 救里面的人出来吗?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后娘娘的庄子,万一竹屋里关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偏还被他们救了出来,岂不是在打皇后的脸? 可要是不帮吧。 他们这么多人,要是谁把话儿传了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显得他们胆小怕事一样。 众人的心里都倍感压力。 突然! 一道呻吟声从竹屋里传来! 这声音又娇又软,还带了一丝丝的甜腻,光是听着都叫人头皮酥麻! 这是?! 众人呼吸一窒! 季母最先反应过来,心中狂喜! 宋清欢! 这是宋清欢的声音! 要是旁人,她十有八九是听不出来的,可这人是宋清欢啊,她就算化成了灰儿,季母都能认得,好,好你个宋清欢啊,竟然真要用这样肮脏的手段祸害我家珩儿,好不要脸! 季母心里又气又恨又怕! 差一点儿! 只差一点珩儿就着了她的道儿! 她能不恨吗?她恨不得将屋里的贱人碎尸万段!这样想着,她哪里还会犹豫?立即道:“有人被困在竹屋里了!快来人!帮一把手啊!” 这话一出! 人群都沸腾了! 大家争前恐后地冲向竹门! 老话说得好,有热闹不看,那叫王八蛋,更别说他们的前头还有季夫人顶着了,就算真出了事、真得罪了人,人家也只会跟季夫人计较! 既如此。 他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木棍刚被人挪走,房门就被他们一把拉开! 竹屋里,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瞬间暴露到了人前,雪白的肌肤、凌乱的发丝、潮红的脸颊、还有急促的喘息,无一不在告诉众人,他们刚刚经历了什么!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天!天啊!” “这是清欢郡主和——” “太子殿下?!” 一声落! 竹屋内外瞬间死寂! 包括云初瑶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尤其是云初瑶,要知道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太子跟宋清欢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关系啊,他们有可能会从兄妹变成仇敌,但绝对不可能从兄妹变成情人! 他们一定是着了谁的道儿! 云初瑶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再看了眼太子,只见他衣裳不整,发丝凌乱,就连手臂手腕都被划得鲜血淋漓,如果云初瑶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靠自残,才勉强保持清醒,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也正因如此。 他的亵裤还穿得好好的。 但他们的名声还是毁了。 没看在场的众人眼睛都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人吗?想来用不了一天的时间,太子和清欢郡主有染的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云初瑶的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啧。 这是哪位义士的壮举? 真是叫人心情愉悦啊。 但很快,云初瑶又板起脸,将自己心底的快意压了一下,大声道:“小福子小允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太子殿下和清欢郡主扶出来!” “不要!” 宋清欢近乎崩溃地尖叫起来:“我不要出去!” 太子瘫软着身子,跪坐在地上,双眼赤红,呼吸急促,额头的汗珠儿大颗大颗地滚落,看着狼狈到了极点,可他还是死死地咬着牙,不愿意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等听到云初瑶的吩咐,他猛地抬起眼,难掩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向了云初瑶! 云初瑶心里冷笑! 怎么? 你以为我把你拖出房门是为了看你出丑吗?呵呵,还真叫你猜对了!只不过啊,你出丑的同时还会感激本宫呢! “要快!” 云初瑶冷着脸,声音难掩焦急:“竹屋里的味道不太对,应该是有迷药!” 这话一出! 最靠近竹屋的季母几人脸色都变了,想都不想,就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 迷药? 怕不是脏药吧! 他们离竹屋那么近,要是闻到了什么不该闻的,岂不是也要丢丑了! 李夫人的表情最难看,因为她好奇心最重,发现竹屋里有人时,她还一个没忍住,朝屋里走了两步,嗅到了浓浓的香味,现在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快!快来个人扶我一把啊!” 第315章 互相攀扯! 李夫人不但腿软,脸颊也红得厉害,哪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也能瞧出她的不对来,更别说这里还有不少的贵妇和正值盛年的公子哥儿了。 怎一个丢脸了得! 她要是知道看热闹还会连累自己,恐怕说什么都不敢往前凑了吧? 可现在后悔都晚了。 季母也是一阵后怕,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冲进屋里了,还好有李夫人挡着,还好自己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太子殿下,不然,自己岂不是要落得跟李夫人一样的下场了? 真是生不如死啊! 她脸色苍白,忍不住道:“长乐公主说的是,这熏香恐怕真有问题,还是寻两个太医来,好好为他们把把脉吧!” 是啊。 李夫人不过闻了一下,人就有些撑不住了,这太子和郡主闻了这么久,岂不是——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觉得凶手心思歹毒! 是的,事到如今,没有人会觉得太子和清欢郡主是在偷情,毕竟太子和清欢郡主都不是那种偷情偷到自己给自己下猛药,甚至还命人堵住大门的人啊! 只不过真相如何,还要细查! 几人说话的功夫儿,太子也被小太监扶了出来,如云初瑶所说,竹屋里的迷香味儿太过扑鼻,他能够出来,自然比待在里面要好得多。 也因此。 他完全暴露于众人的眼前。 这对自尊心极强的太子而言,几乎是一种凌迟,可他还不能离开,他要是走了,岂不是真叫凶手得逞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心底的燥热和身体的不适,可还是没能如愿,他只能用衣袍遮住自己,可他的脸色依旧难看,看向宋清欢时,眼神里的愤怒更是毫不掩饰,一看就知道他气得狠了。 相比于太子。 宋清欢连愤怒都是不敢的。 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是不公的,尤其是宋清欢这种名声扫地的女子,更是不公,哪怕很多人都知道宋清欢是被人害了,他们也不觉同情。 甚至还有人小声嘟囔:“这回清欢郡主是攀上高枝儿了!” 之前她跟季小将军不清不楚,现在又跟太子有了情况,不管太子如何想,她进东宫都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不是攀了高枝? 不然她这样的女人谁愿意娶! 众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意味不明,唯有二公主张圆了嘴巴,瞪圆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惊道:“不是吧!他们竟然有一腿?!” 这一声可谓是石破惊天! 本就安静到近乎诡异的小院几乎陷入了死寂! 云初瑶也被二公主吓了一跳,近乎惊愕地转头看她,二公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连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太子皇兄不是把宋清欢当妹妹吗?还不止一次地为了宋清欢欺负你,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亲妹妹怎么可能会比不上假妹妹?可现在一看,我还真就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宋清欢根本不是假妹妹,而是情妹妹啊!” 这话一出! 太子的脸瞬间黑了! 宋清欢也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不、不是,”二公主也慌了,连忙躲到云初瑶的身后,急道,“三妹妹,你快跟太子皇兄解释两句啊,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过要嘲笑他们的,我只是觉得恶有恶——” 云初瑶重重地咳嗽一声! 二皇姐想说什么? 恶有恶报? 你就算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没看到太子的脸色都变得铁青了吗! “二皇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云初瑶拍了拍二公主的手,叹息道,“太子皇兄和宋清欢只有兄妹之情,又岂会行苟且之事?想来是被人害了!” 太子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最后的最后,全都化为了动容。 他经了这一遭,人看着十分狼狈,哪怕已经第一时间整理好了衣裳,束起了长发,可他流血的手臂和潮红的脸颊,还是显出他的颓态。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包括云初瑶。 可等他冷静下来,再仔细地想一想,又觉得即使所有人都会笑话他,阿瑶也不会,毕竟阿瑶可是第一个帮他摆脱困境的人啊,如若不然,他现在还困在竹屋里,受迷香之扰! 也正因如此。 他才发自内心地感激她。 可越是感激,他心底的悔意也就越重,他悔意越重,对宋清欢的恨意也就越浓,宋清欢,他咬着牙,像是要将她的名字咬碎了,生生地吞进肚子里,恨恨道,她怎么敢! 是! 他不是不知道宋清欢心机深沉,也不是不知道她对人多是利用,可他从没想过她对自己也是如此,要知道他可是真心实意地将她当做妹妹的,她呢?她竟然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算计他! 恶心! 太恶心了! 太子的脸色微微发青,看上去格外难看,闻言,他也没有为宋清欢掩饰的意思,直接道:“孤确实是被人所害。” “哦?” 云初瑶眸子一闪:“太子皇兄莫不是有线索了?” “午时左右,孤在前院花园附近遭遇刺客,被他连扔了数个尖锐石子,险些受伤,”太子冷冷出声,“好在孤反应及时,第一时间追赶起了刺客,还跟着他,进了这间竹屋。” 众人大骇! 太子竟然遇见刺客了? 这怎么可能!皇后娘娘亲自操办的赏花宴上,哪里会有什么刺客啊!再者,人家是刺客,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要杀人害人,会丢个破石子?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众人紧缩着眉头,刚要说话,就听到太子冷着声音继续道:“孤进屋时,宋清欢已经在竹屋里等候多时了。” 哗! 这话一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到了原地! 大家都不是傻子,哪里会听不出太子的言下之意,所谓的“等候多时”,不过是在变相地说明宋清欢并不清白,甚至极有可能是坑害太子的真凶! 这样的反转属实太过惊人了! 不少人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向了宋清欢! 第316章 太子:宋清欢,你真让人恶心! 宋清欢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都微微发抖,可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却透着森然的恨意和彻骨的疯狂。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想见的人明明是季景珩啊,为什么太子会突然出现?他出现也就罢了,自己放他走就是了,可为什么房门被人抵住了,她死活都打不开? 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宋清欢崩溃,真正让她绝望的是云初瑶她们的到来! 怎么会这样! 自己只想跟季景珩生米煮成熟饭,可不想为此搭上自己的名声啊,季景珩是什么性子,宋清欢比谁都清楚,只要自己跟他发生了关系,他就算不爱自己,也会对自己负责,这也是她一开始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目的,甚至还哭着向季景珩道歉的原因——毕竟她狡辩他也不会相信,还不如诚实一些,让季景珩心软。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对方是季景珩啊! 宋清欢脸色更白。 乱了。 一切都乱了。 本该出现在竹屋里的人没有出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反倒现了身,不仅如此,她还误将太子认成了季景珩,向他道了歉,如此,太子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是幕后主使啊! 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已经没有后路了啊! 是,太子位高权重,对自己也不差,如果能嫁去东宫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可皇后会同意吗?要知道皇后想让太子娶的一直都是世家贵女啊,自己一个孤女,名声再好,再讨人喜欢,也是不能跟太子沾边儿的。 这是宋清欢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更别说太子本身就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了,一想到太子为了摆脱自己,不惜自残,宋清欢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屈辱。 可再屈辱又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的名节已经毁了,除了太子,她再也嫁不了任何人了,不,不是嫁,准确的说,应该是纳,皇后不允许一个孤女成为太子的正妃。 宋清欢惨然一笑。 十年啊。 自己谋算了十年,最后的最后,竟然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妾! 她只能成为太子的姬妾! 更要命的是她能成为太子的妾、被太子纳进东宫都已经算是好的了,因为她已经得罪了太子、得罪了皇后、得罪了九皇子,还有没有命活着都是两说,还怎么敢妄想其他? 而且看太子的表情,再看看他对自己彻骨的恨,宋清欢甚至觉得自己怕是都活不过今天晚上。 不。 她不能认命! 她不想死! “不是的,”宋清欢用力摇头,嘴唇都微微颤抖,她哑着声音说,“太子哥哥,我只是……我并没有等候多时。” “住口!” 太子脸色铁青:“孤没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妹妹!” 这一刻,他对宋清欢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可恨,太可恨了,自己怎么就瞎了眼,觉得宋清欢比阿瑶还要天真善良呢?现在好了,这个“天真善良”的女人对自己下手了。 悔? 不止悔!他还恨! “再者,孤只是中了迷药,又没有晕了头,岂会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太子冷笑道,“孤至今还记得你见到孤时的表情!兴奋!激动!庆幸!但丝毫不见意外!不仅如此,你还向孤道了歉,说你做了对不起孤的事,说,你现在倒是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下作事,需要那般声泪俱下的道歉!” “不是的!” 宋清欢又急又气,忍不住道:“太子哥哥,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来人是你,我以为是季景——” 话说一半!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心一横,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硬是将季景珩的名字咽了下去。 但这也没用。 因为大家都听见了。 尤其是季家母子,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果然,宋清欢这个小贱蹄子果然是奔着我儿来的,好不要脸,季母恨恨道:“清欢郡主有什么话,不妨说得大声些,叫我们也都听见,我家珩儿怎么你了,值得你这么害他!” 季景珩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紧握着双拳,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咬牙道:“你又想害我!” 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恶心的同时,心底又升起了一丝丝的后怕,还好,还好自己没有独自前往,不然他岂不是真着了宋清欢的道儿?到时候云初瑶会怎么想他? 真是好毒的心思! 其他人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道:“也就是说,宋清欢想害季小将军,结果误打误撞,害着了太子?” “她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这些手段!” “太可怕了。” “哈!不会真有人相信宋清欢的话,觉得她只想害季景珩,不想害太子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这么蠢吧!也不想想,到底是太子妃的身份高还是季家夫人的身份高!她有机会攀高枝儿,自然是可着最高的那一根枝儿攀了!”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啊!” “是啊是啊!” “……” 不止她们这么觉得,太子本人也是这么想的,宋清欢的第一目标是他,次要目标才是季景珩——毕竟宋清欢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追赶刺客不是?万一自己没有追上来,她岂不是要独守空房了?倒不如让季景珩顶上了! 这样想着。 太子的心里都隐隐作呕! 恶心,太恶心了,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如此的不知羞耻,竟然都做好了委身于两个男人的准备,真是让人恶心! 这一刻! 他对宋清欢的最后一丝感情也烟消云散了。 “我没有!” 宋清欢竭尽全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忍不住地跟人攀扯了起来:“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害人不说,还坏了自己的清白,太子哥哥说我收买刺客,可我如今的处境,你也不是不清楚,哪个刺客会被我收买啊,太子哥哥,谁引你进的竹屋、谁堵的房门、谁又招呼着大家看的热闹,全都值得一查,可不能冤枉我啊!” 第317章 狗咬狗? 太子冷笑一声,完全没有将宋清欢的质问当做一回事,毕竟在他心里,宋清欢下药害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再狡辩,他也不会相信。 宋清欢心一横,道:“倒不如问问长乐公主,你们是因为什么,非要来竹屋的了!” 她可不觉得这是意外! 要知道竹屋距离前院,可是有着不近的距离,说它是庄子的最角落都不为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过来? 第一个提出前往竹屋的人肯定有问题! 这个人会是谁呢? 十有八九是云初瑶! 除了云初瑶,谁会这么恨她,谁会想将她踩进泥里,一辈子都爬不出来? 宋清欢心中大恨!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要扑向云初瑶,撕破她虚伪的面具,可她不能,现在的她已经不比从前了,再跟云初瑶硬碰硬,只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更别说她还中了药,身体十分不适,要不是这种迷情药对男子的作用更大,她保不齐是要丢大丑的。 这种情况下,她能咬破嘴唇,保持清醒,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还怎么跟这么多人攀扯? 倒不如抓住一个云初瑶了! “清欢郡主这话好生可笑,本宫来竹屋,自然是受邀过来看花田的,如若不然,还能是特意看你笑话的吗?”云初瑶拧眉道,“你好没道理。” 宋清欢的眼睛却是一亮:“受邀?你受了谁的邀!” 云初瑶没说话。 但周围人的反应骗不了人,宋清欢这话一出,大家全都回过了头,看向了站在人群最内围的季母,宋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她看向季母的眼神几乎都能喷火! 季母心下一慌,本能地想要朝后躲去,可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躲什么躲! “没错,这花田确实是我邀大家过来的,谁让这花田花卉众多,还美不胜收呢?我不来,也会有旁人来,总不能谁来了花田,谁就有嫌疑吧!” “倒也不至于谁来了,谁就有嫌疑,”宋清欢恶狠狠地看着季母,咬牙说道,“但呼朋引伴,也要邀人前往的人,绝对是没安好心!” “郡主说这话,也太冤枉人了!” 季母立即道:“还不许本夫人人缘好了?见着了好友,可不是得相邀前来?郡主啊,你要是有证据啊,还是拿出来吧,总不能空口白牙地诬陷人不是?” 说完,她忍不住地勾了勾嘴角,心里颇为自得:呵,还想跟本夫人斗?门儿都没有! 正得意着,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从自己的身前传来,季母头皮一紧,连忙朝前看去,正对上太子的眼! 一双猩红的眼! 季母心下一骇,暗道糟糕,自己果然还是被太子盯上了,她说的那些话看似抓不到把柄,其实字字句句都惹人怀疑,她没来过花田,又是如何知道花团这边风景好的?即便是她来过了,她也没道理请几十号人跟她一同前往啊,活像是来看热闹的! 太子只是中了药,又不是坏了脑子,怎么可能不怀疑她? 只要他怀疑。 那就一定能抓住自己的把柄。 季母心乱如麻。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都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话说,你们也都是季夫人邀来的?啧,今天的季夫人可真热情啊。” “是呢,平日她见了我,一向是眼高于顶、不屑搭理的,今天倒好,竟主动打起了招呼,呵呵,我还以为她是改了性儿,没想到啊,她这是憋着坏呢!” “这话怎么说?” 有人没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难不成季夫人才是凶手?!” “你啊!”这人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仔细想想,郡主说什么来着?她说她以为季景珩会来竹屋,这说明什么?说明郡主要么给季小将军写了信,要么给季小将军传了话啊,现在呢?季小将军来是来了,但他是带着咱们一起来的,也就是说季小将军已经猜到郡主的小心思了,他不想让她得逞,这才将大家都请了过来,谁承想啊,太子竟然也在这儿呢!” 不得不说。 这人猜得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其他人被她这么一点拨,也都明白了,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季小将军可真够聪明的,硬是让他躲过一劫啊,”有人感叹一声,然后道,“看来他是看清清欢郡主的为人了。” “不!” 宋清欢心下一急,连忙道:“不是我!我又不是疯了,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药!还让人堵住门窗啊!” 眼看着众人都皱着眉头,像是在怀疑自己,宋清欢心中更急,还要解释,却听见远处传来小太监的高喊声:“太子殿下!太医来了!” 话音落!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小路来。 两个年纪大些的太医跑了一路,额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可他们不敢休息,快步行上了前,为太子仔细地诊起了脉,越诊,他的表情越凝重。 太子的脸色也微微发沉。 “这迷情散的药效极强,太子殿下中了招还能保持清醒已经不易,想要完全解毒,恐怕只能……” 剩下的话,太医没有说完,但太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正是明白,他才如此愤怒! 下药之人好毒的心思! 真是半点儿后路都没给他留啊! 太子脸色更沉。 “太医记得给清欢郡主诊诊脉,”云初瑶突然开口,“她没习过武,身子又虚,恐怕会中毒更深。” 宋清欢心下一慌! 不!不行! 她弄来的迷情散对女子是有作用,可相比于男子,这作用并不算大,寻常人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差别来,但太医不一样,他们一定会发现。 到时候自己的嫌疑岂不是更大了? 不能诊脉! “不、不必。” 宋清欢连忙抽回手,朝后躲去,颤声说:“不必麻烦太医了,我……” “怎么能算麻烦呢?” 云初瑶勾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锦菊,还不过去扶郡主一把?” 锦菊双眼冒光,立即应是! 第318章 宋清欢给太子下了迷情散! 锦菊自幼习武,身手比寻常男子都要好上数倍,更别说是对付宋清欢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三两下的功夫,就被锦菊禁锢到了怀里。 她这才满意,笑嘻嘻地说:“太医,您快来帮郡主诊脉啊!” 太医擦了擦冷汗。 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 要是先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过去把脉,可现在,他不敢了,太子阴沉的表情,郡主惶恐的眼睛和长乐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无一不在告诉他:清欢郡主的脉象一定有问题! 他哪还敢动。 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敢就可以不做的。 太医满头都是冷汗,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地往前走,颤抖着手,为宋清欢把起了脉,这一把,他的脸更白了,张了张嘴,这才嗫嚅道:“清、清欢郡主中毒不重,多见风,大抵是会好的。” 这话一出! 太子的脸色近乎铁青,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同样是中药,她见见风就能好,孤却只能——” 太医“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惶恐道:“太子殿下,您和清欢郡主所中的迷情散对女子虽有作用,但药效并不算强,即使没有阴阳调和,也不会伤害到女子的身体,可对男子来说,却是一等一的烈药,臣、臣亦想不到其他办法为殿下解药了!” “好!好啊!”太子气到了极致,连声音都是抖的:“宋清欢!你可真是孤的好妹妹!” “不!我没有!” 宋清欢心中惶恐,连忙跪到地上,颤声说:“太子哥哥,您相信清欢,清欢真的不知道迷情散,更不知道它对男子的伤害会如此之大,太子哥哥,您信我,您信信清欢好不好!” “孤信你?孤正是因为信了你!才会有今天!”太子气到发抖,“善棋善书呢?你身边的婢子呢!” 宋清欢脸色一白。 两个婢女齐齐应声。 “你们是宋清欢的贴身婢女,应该说什么,不用孤来提醒吧?”太子寒声说道,“说得好了,孤留你们一命,要是说了些无用的……” “殿下!” 善棋心慌得不行,哪里还敢看宋清欢的眼神,吐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所有的事全都说了一通:“殿下,奴婢不知郡主的迷药是从哪来的,但奴婢知道她来竹屋是为了见一个人的!” “是是是!”善画也连忙道,“郡主还说,只要她事成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她还不允许奴婢们靠近!” “……” 两个小宫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宋清欢做过的事全都抖了出来,宋清欢的脸色都白了个彻底,她又惶恐又愤怒,近乎嘶声底里地吼道:“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一边喊! 她一边疯了一样地朝善棋善画扑了过去! 这一刻,什么规矩,什么礼仪,她全都忘了,她只想将这两个毁了自己的贱婢生生撕碎,她不是疯了,而是她明白自己这回真的完了,哪怕她再服软,再懂礼,也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了,如此,她还伪装个什么? 将这两个贱婢掐死才是正经! 还有云初瑶! 如果不是云初瑶命太医给自己把脉,太子会动怒吗?太子不动怒,又岂会叫来善棋和善画,他不叫来善棋善画,自己又怎么可能落得现在的下场?! 一切都是因为云初瑶! 云初瑶她该死! 可云初瑶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侍卫婢女护着,自己根本近不了身,又怎么复仇?还是善棋和善画更容易接近! 这样想着,她下手更狠了。 像是要将她对云初瑶的愤怒和仇恨全都发泄到善棋善画的身上一样!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宋清欢像是被人定住一般,整个人都震到了原地,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很快,又越来越重! “宋清欢!” 太子咬牙切齿地说:“孤今天算是看清你了!” 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自小宠到大的妹妹竟然是如此自私自利,还不知羞耻的人,她不但算计自己的婚事,还给自己下了最烈的迷情散,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可想而知,自己这个太子哥哥对她来说,恐怕连个得力的奴仆都不如! 而自己呢? 竟然将她看得比亲妹妹还重要。 呵呵! 真是活该落得现在的下场! 太子的心中满是仇恨,恨宋清欢,也恨自己,可他太难受了,心里烦躁,身子也燥热,再耽搁下去,恐怕也只会丢丑,他只能很恨毒看了宋清欢一眼,丢下一句:“来人,还不快将郡主送到母后的坤宁宫去,交由母后处置?!” “喏!” 侍卫连忙应是。 太子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没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更不敢去看云初瑶的眼,转头就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云初瑶看着他近乎狼狈的背影,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起来。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这样狗咬狗的戏码她真是百看不厌啊。 只可惜好戏谢幕的太快,她还没看够呢,一切就全都结束了,真是可惜了了。 云初瑶收回视线。 其他人也是一脸兴奋,但碍于周围的人太多,不好直言,只寻了个借口,道了声别,便三三两两地走远了,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到别处议论去了! 想来不出一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清欢郡主给太子殿下下药的丑闻了。 云初瑶垂眸浅笑。 “太可怕了……” 二公主呆呆道:“宋清欢也太可怕了,我还以为她和太子关系很好呢,没想到啊,她竟然连太子都算计,也是,她这样的人,谁能不利用啊,真不知道皇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会多么的生气,不敢想不敢想啊。”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要么快刀斩乱麻,直接解决了宋清欢,要么…… “三妹妹,你说她怎么这么敢呢,一边给太子下药,一边命人堵住门窗?”二公主张了张嘴,“真是防不胜防啊。” 云初瑶眸色一暗。 宋清欢命人堵的门? 不见得吧。 第319章 七皇兄,动手的人是你吗? 前世,云初瑶跟宋清欢斗了许多年,不说对宋清欢十分了解,但也清楚她的性子,她对其他人狠,对自己更狠,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这么做会对她有利。 可今日之事对宋清欢有利吗? 当然没有。 不但没有,还极有可能害了她的性命。 这也是云初瑶不觉得宋清欢是凶手的原因,或许她是想跟谁生米煮成熟饭,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太子,她更不可能找人堵住竹屋的大门,封死自己的后路。 如此。 动手的人会是谁呢? 云初瑶若有所思。 “咦?” 二公主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出声:“三妹妹,你快看啊,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像不像七皇弟?哈!还真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我先前竟然没瞧见!七皇弟!喂!云晏礼!” 这人停住了脚步。 二公主拉着云初瑶的手,快步朝前走去,惊讶道:“云晏礼?还真是你啊,我叫你,你没听见吗?作甚不理我啊,还有你刚刚在这儿看热闹来着,为什么不跟我和三妹妹打招呼?想吃独食吗?” 一连问了好几句。 云晏礼的表情都没变了一下,只歪了下头,眼神无辜地说:“瑶瑶。” “云晏礼!” 二公主都气炸了:“我在跟你说话!你不要无视我好不好!我是你皇姐啊!” 云晏礼默默地退后一步。 这是嫌吵了。 云初瑶实在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二公主:“……” 她一脸委屈,瘪了瘪嘴巴,说:“三妹妹,他不理我也就算了,你竟然还笑我,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皇姐了,哼,人家伤心了呢!” 云初瑶轻咳两声,掩住了笑意,道:“皇姐,我没笑你,我是在笑七皇兄。” 云晏礼愣了一下。 “你笑他什么?”二公主狐疑道,“你又要哄我了,我才不要信你。” “没有。” 云初瑶一脸认真:“我真的在笑七皇兄,我笑他有眼无珠,竟然会无视二皇姐这样品貌皆佳的人,怎么不好笑呢?” 二公主:我信你个鬼! 她撇了下嘴:“三妹妹,我看起来很蠢吗?还要你哄我,哼,不理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要走。 云初瑶连忙拦她,还没说话,就听到二公主“噗嗤”一笑,说:“瞧,你也不是很聪明嘛,我骗你一下,你竟然还上了当?他云晏礼才不配惹本公主生气呢,我这是要找我皇兄去了!” 云初瑶一愣:“五皇兄?” “是啊!我当然要去找五皇兄了,”二公主笑嘻嘻地说,“太子和宋清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皇兄还不知道呢,我可不是得告诉他!” 说这话的时候,她好一阵的挤眉弄眼,一看就是想跟五皇子说笑话去。 云初瑶心中无奈,也只能松开手,不再拦她,提醒道:“说话时,记得警醒着些,莫要叫谁听了去。” “放心吧!” 二公主一边摆手,一边往外走,嘴上说着:“你皇姐聪明着呢!” 云初瑶:“……” 嘚。 她更不放心了。 一直等到二公主走远,竹屋这里也只剩下了自己、七皇兄和锦梅几个婢女的时候,云初瑶才抬抬手,示意锦梅他们退下。 周围越发安静。 只能听见风吹落叶的声音。 云初瑶没说话,只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花田,见花如海浪,遍野飘香,心情都放松了两分。 别说。 季母这眼光真不差。 站在小院往外瞧,花田周围的风景都会被人收到眼底,连折了翼的浮蝶儿都不会错过,更别说是横在花田间的小径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云初瑶长睫一颤,眸色更显幽深。 这么一条小径,谁来谁往,全都看个清楚,没道理七皇兄都走近了,自己还没发现他罢? 除非他来得比自己还要早。 云初瑶心下轻叹,这才开口:“七皇兄,你觉得此事当真是宋清欢一人所为吗?” 云晏礼想了想,打太极一样地说:“瑶瑶怎么想?瑶瑶觉得宋清欢是凶手,那宋清欢就是凶手,瑶瑶觉得宋清欢的背后还隐藏了其他人,那凶手就另有其人。” “哦?”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我不觉得宋清欢无辜,但她背后一定还有推手。” 云晏礼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那你觉得这个推手会是谁呢?”云初瑶歪着头,像是好奇,又像是疑惑,说道,“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还是你呢?” 话音落。 竹屋有一瞬间的死寂。 竟然连云晏礼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了。 一直过了好久,云晏礼才败下阵来,垂着头,发出低沉的闷笑声,说:“瑶瑶,你真是聪明得可怕。” “……你也没准备瞒我。” 云初瑶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不藏好了,等我们离开,你再现身?不怕二皇姐也反应过来,猜到你是凶手吗?” “她?” 云晏礼挑了挑眉,反问道:“瑶瑶觉得她会猜出真相吗?” 云初瑶:“……” 肯定不会。 不是云初瑶瞧不起二公主,实在是二公主被贵妃养得太好了,脑袋远没有其他人灵光,更不会将怀疑的目光落到她信任的人都身上,好巧不巧,二公主对云晏礼还有几分信任。 准确的说,她不是信任云晏礼的人品,而是信任云初瑶的眼光,毕竟云初瑶看重的人,就没有心坏的不是? 所以她不可能猜到云晏礼就是凶手。 包括云初瑶。 她也不太敢相信。 要知道半年前的云晏礼还是个话都说不利落的小废物呢?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学会用阴谋诡计害人了?当然,这也不算害人,应该说是——替天行道? 云初瑶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勾了勾唇,道:“她们怎么得罪你了,值得你亲手报复他们?” “没得罪我。” 云晏礼拧眉道:“但他们总是欺负瑶瑶,我不喜欢,自然要寻找机会,为瑶瑶报仇。” 也是巧了。 宋清欢做坏事的时候,刚好被云晏礼瞧了见,想着太子不是总帮着宋清欢欺负瑶瑶吗?现在宋清欢中了药,让他为了宋清欢献个身,想来他也是愿意的吧? 如此,也就动了手。 只不过…… 第320章 八皇子对太子下手了! “太子虽然是我引来的,但扔石子的人并不是我,”云晏礼顿了顿,才道,“堵门的人也与我无关。” 云初瑶心下一惊! “这件事还有其他人参与?他是谁?你可见到了他的脸?知道了他的身份?” “八皇弟,”云晏礼定定道,“堵门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刺客”的身份,我晓得,正是八皇弟,因为他朝太子扔石子时,正好被我看见了脸。” 云初瑶:“!!!” 八皇子! 早在这个时候,八皇子就对太子动了手?他好大的胆子啊!不但动了手,还用木棍堵住了竹屋的门,硬是断了太子的后路,他就不怕事情败露,他再遭受太子的报复吗? 而且八皇子现在才多大? 竟然能想出这样阴狠的手段来! 属实是令人震惊。 可八皇子做得不对吗?王常在在世时,皇后待她可不算好,就连皇后宫里的宫女都能对王常在随意欺凌,八皇子的心里岂能好受?更别说王常在死时,皇后非但不为王常在申冤,还想将真相隐藏了去,险些让王常在死不瞑目,他不恨皇后才是见鬼。 如今寻到了机会,他岂能放过! 云初瑶略一沉吟,便想通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可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你看清了八皇弟的脸,八皇弟可看见了你的脸?” 云晏礼摇了摇头。 云初瑶刚要松上一口气,就听到云晏礼继续说:“他是没看清我的脸,可他看见了我的背影,若是不出意外,他一定能猜出我的身份。” 八皇子的心细如发,他还是晓得的。 云初瑶心中一凛。 “八皇弟都能猜到你的身份,没道理太子不能,”她立即道,“这几天,你远离太子,无事也不要出门,等躲过了风头,再入朝也是不迟。” 云晏礼点头:“我听瑶瑶的。” “既然听我的,那你下回就不要冒险了,”云初瑶板着脸,道,“太子和宋清欢有我对付,没必要搭上你,更别说你还亲自上阵了,下回再遇到这种事,记得让你的——等等,你身边没有贴身仆从?” “有,”云晏礼道,“但我把他留在宫里了,他走不开,瑶瑶别担心。” 别担心? 你连个仆从都没有,我怎么能不担心! 云初瑶深吸了一口气,道:“改明儿去内务府,我亲自给你挑两个太监来,不过这宫里出来的太监都在宫里伺候,来回出宫入宫也不方便,倒不如去外面买两个人回来了,外面的人能“干净”些,太子他们的人手都安插不进去。” 这样想着,她也不犹豫了,直接道:“等赏花宴结束,我亲自带你买小厮去!” “瑶瑶陪我?” 云晏礼眼睛一亮:“只有我们两个?” “怎么可能?”云初瑶瞥他一眼,说,“锦梅她们也要跟去的,怎么?你还不想让她跟着咱们了?” 云晏礼抿抿唇。 他想跟瑶瑶一起出去,不管是做什么,只要跟瑶瑶在一起,他都开心,以往有二公主跟着,他阻止不了,现在又有锦梅她们跟着,他还是阻止不了。 现在想想。 还是坠崖好。 坠崖的时候,只有他和瑶瑶两个人。 云晏礼想的这些,云初瑶都不知道,她要是真知道了,肯定会揪着云晏礼的耳朵,好好地骂他一顿:坠崖好?这么想坠崖,也不怕摔惨了自己! 好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云晏礼的耳朵算是躲过了一劫。 两人离开竹屋,穿过花田,走到前院时,赏花的众人还在三三两两地交谈,一个个情绪激动,唾沫横飞,不需细看都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见着了云初瑶。 贵女们都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闭上了嘴。 这皇家的丑闻啊,可不是她们能够随意议论的,更别说还是当着皇室的面儿了,还是管住自己的嘴比较好! 殊不知云初瑶根本不在意这些,别人越是议论,她心里越是高兴,见自己站在这儿,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她还十分善解人意地走远一些,给贵女们留了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别提多贴心了。 当然,这庄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赏花宴没过多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云初瑶也要借机离开。 “长乐公主。”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云初瑶的身后响了起来,听着有些耳熟,云初瑶转过头,正看到百里舒月款款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她有些惊讶:“百里小姐?” “臣女见过公主殿下、七皇子殿下。” 百里舒月屈膝行礼。 云初瑶道了句免礼,百里舒月才堪堪直起身子,哑声道:“今日之事,多谢公主殿下提醒,舒月感激不尽。” 事到如今,她还是还看不出赏花宴的目的,那她这些年可真的白活了。 先是撞她,弄脏她的衣裳,再是送她去更衣室,这路上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只不过花园附近人多眼杂,她不好向长乐公主道谢,当下寻到了机会,她岂能放过?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步宋清欢的后尘,百里舒月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都是冷汗。 也因此。 她对云初瑶才更为感激。 要知道长乐公主不是别人,而是太子殿下的嫡亲妹妹,她帮自己,还不知道顶了多大的压力呢,等她回宫,皇后娘娘会不责骂她吗? 百里舒月心中担忧。 云初瑶哪里会不明白百里舒月的言下之意,闻言,微微一笑,说:“百里小姐太客气了,不过是给你指了条近路,哪里值得你亲自谢我?” 百里舒月也是聪明人,知道云初瑶不愿挑明真相,她也顺着云初瑶的意思,接过了话头,笑谈两句。 即将分别的时候,百里舒月还问了句二公主,见云初瑶也不知二公主的去向,她不由得有些失望,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几人这才分道扬镳。 云初瑶说要给云晏礼买两个小厮,自然不会食言,趁着今天有时间,自然要去牙行瞧瞧,说不准还能挑两个伶俐人呢! 第321章 牙行买人 云初瑶两人所在的庄子距离牙行不远,也不近,坐着马车,还需要一刻钟的时间,等他们赶到牙行时,已经是下午了。 晚是晚了点。 但牙行里的人还是第一时间出来迎客。 牙行这种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最会识人,也最会看眼色,云初瑶两人还没走下车呢,他们就凭借云初瑶的马车和侍卫,看出了她身份的不同寻常,姿态自然放得极低,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讨好。 云初瑶也不为难他们,直言自己想买几个机灵些的奴仆,让牙行的人看着办。 不一会儿。 十几个男子就被他们带了上来。 不得不说,牙行的人眼光还是独到的,带过来的男子也多是青壮年,看着机灵,身子骨也不差,往堂里一站,板板儿的,那叫一个规矩。 云初瑶还是满意,不由地问道:“七、咳咳咳,七哥,你可瞧见合眼缘的了?” “我听瑶瑶的。” “……你身边的仆从你自己做主,听我的做什么?”云初瑶看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让我帮你挑,你岂不是躲清闲了?自己瞧着去。” 云晏礼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先看一看,合眼缘了,再找你来把关?” 嘚。 这还非听她的话不可了! 云初瑶心下无奈,但也只能点头。 主人家买仆从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像云晏礼这种需要挑贴身仆从的,更是要仔细着些,人机灵些最好,要是不够机灵,笨点儿也无妨,重要的是懂规矩、知感恩、人也要忠心。 云晏礼走了两圈,也只挑出了一个中年人。 这人三十出头年纪,读过书,识过字,之前是管家,主子出事后,他也受了连累,被卖到了牙行,这经历听着没什么问题,云初瑶也就点了头。 只是剩下的人,云晏礼说什么都挑不出来了。 要么太机灵,看着狡猾。 要么出身不够干净,容易惹事。 要么年纪太小。 要么心性不定。 全都好的吧,偏又不合云晏礼的眼缘,好在两人来都来了,也不着急,这些个人没看上,自然是有下一批,不一会儿,牙行的人又送了二十多人过来,这回还好,云晏礼看中了两个。 还是一对双胞胎。 兄弟俩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不矮,人生得也算俊,年纪小的那个少年爱笑,笑的时候还能露出两个小酒窝,看着十分阳光,倒是哥哥一直低埋着脑袋,不说话,像是有些不安。 云初瑶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 “瑶瑶。” 云晏礼忍不住问:“可有不妥?” 这话一出。 年长些的少年身子都抖了一下,脸色也微微发白,忍不住抬起头,朝云初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云初瑶还在看自己,他竟然抖得更厉害了,最后还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贵、贵人。” 他颤抖道:“奴、奴和奴的弟弟家室清白,不无不妥,求贵人留下奴和奴的弟弟吧!” “哥,你……” 小少年明显被他的动作震了一下,眼底都闪过了抹无措,没多想,也跟着跪了下去,张了张嘴,说道:“贵人,求您留下我们吧。” 兄长也苦苦哀求。 云初瑶垂着眸子,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水,没说话。 气氛一时紧绷。 小少年也有些慌神了,忍不住朝自家兄长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兄长惨白的脸色和满是冷汗的额头,一时间,他心跳都乱了一拍,刚要开口,就听到兄长哀声说道:“贵人,奴的弟弟读过书,习过武,人也忠诚,您要收就收了他罢!” “哥!” 小少年急道:“说好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贵人,奴和奴的兄长是一起签下的卖身契,契上写了,我们要卖去同一个主家,分开不得,您要买就买下我们兄弟吧,贵人,我们听话,您让我们上刀山,我们就上刀山,您命我们下火海,我们二话不说就下火海,求您大发慈悲,收下我们吧!” “不过是寻个小厮,哪里会让你们上刀山去?”云初瑶淡淡出声,“怕只怕你们嘴上忠诚,心里却有些弯弯道道,连句真话都不敢说呢。” 小少年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了抹迷茫。 倒是兄长抖得更厉害了。 云初瑶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紧抿着的唇瓣,看得出来,他很纠结,但很快,求生的本能还能占了上风,他咬咬牙,就要开口:“贵人,奴……” “管事的!” 门外传来手下的通报声! 管事脸色微沉,先给手下使个眼色,这才陪笑出声:“贵人,小人的手下实在是不成器,丁点儿大的小事,也要找小人做主,您看这……” 云初瑶微微颔首。 管事立即会意,躬着身子退出了房门。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管事离开后,双胞胎兄长的脸色更白了,隐隐的,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还不实话实说吗?”云初瑶缓缓出声,“七哥,看来你们是没有主仆之缘了。” “不!” 兄长心跳一乱,哪里还敢隐瞒,颤声道:“贵人,奴和奴的弟弟早在一天前就被别人看中了……” 云初瑶眉头微拧。 一奴两卖?这是什么道理! 她刚要开口,就听到这双胞胎兄长继续说道:“据说,那人的主子还是个混不吝的,不但有断袖之癖,还喜欢凌虐,见奴和奴的弟弟是同胞兄弟,更是起了不好的心思,不顾奴的哀求,也要将奴强掳了去,好在那人只是个奴仆,买不得人,这才放了奴和奴的弟弟一马,但他说他今天还会来,还要请他家主子一起来,贵人,奴虽签了卖身契,但曾经也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好儿郎,怎么能——贵人!求贵人开恩!留下奴和奴的弟弟吧!” 说完,他用力地磕起了头,三两下的功夫儿,额头就留了个血印子。 他苦苦哀求。 但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两位贵人是绝对不可能留下他的。 第322章 峰回路转! 少年也不知道那位有断袖之癖的贵人是什么身份,但料想着,应该不会太低,不然他的仆从也不会那般嚣张,敢直言他家主子看上的人都无法逃脱。 而眼前的两位贵人呢? 看着的确高贵。 可越是高贵的人,越会权衡利弊,他们怎么可能为了自己和弟弟这样的奴仆去得罪另一个身份高贵的贵人? 他应该认命的。 可他认命了,他的弟弟呢?弟弟性子单纯,人也天真,要真进了那魔窟,恐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下来,就要去见阎王了! 光是想想,他的心都在滴血,忍不住跪趴在地上,哀求出声:“贵人,奴的弟弟……” “滚开!” 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双胞胎兄长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都紧缩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骇然,他忍不住地伸出手,将弟弟护到了自己的身后,这才惶恐地朝外瞧去! 小少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身子微微发抖。 “贵人?哪来的贵人!” 门外的人啐了口唾沫,骂道:“哪个贵人敢抢我家少爷看上的人!真是胆大包天!还不让他滚出来!” “少爷!少爷啊!咱这牙行也有牙行的规矩!您没有贵人同意可绝对不能硬往里闯啊!您就给小人一个面子——”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小爷给你面子?滚开!” 少爷冷笑一声:“莫说是两个狗奴才了,就算他们的主子被小爷瞧上了,也得给小爷洗白了,送到小爷的院子里去,还敢躲在屋里不出来,真是给脸不要脸,来人,砸门!” “哐”的一声! 房门被人用力砸开! 云初瑶端坐在椅子上,眼神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愤怒,像是完全不将少爷放在眼里,又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少爷更气了! 他看都不看屋里的人,冷笑出声:“你们都装死呢是吧!明知道小爷来了,还敢不出来迎接,好,真是好样的,看小爷不整死你——” 突然! 他对上了云初瑶的视线! 只一眼,少爷嘴角的冷笑就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呆滞和一丝丝难以掩饰的惶恐,就连声音都戛然而止! “少爷说的是!” 他身边的小厮立马接过话,不屑道:“刚刚是你们两个打了我家少爷的主意,想抢我家少爷看上的奴仆是吧?真是好大的狗胆!来人!速将这两个——哎呦!少!少爷!您踢小的做什么啊?是不是小的骂人不够顺,少爷您想——哎呦!我的脸啊!” 小厮的屁股和脸颊各挨了一脚,疼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他的眼神依旧震惊! 他睁圆了一双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是在为少爷做事,少爷为什么要打自己,难不成、难不成屋里这两个人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殿、殿下……” 少爷扯着嘴角,挤出一抹近乎僵硬的笑来,这才干声说道:“这狗奴才嚣张惯了,冒犯了您,草民这就命人将他拖出去,痛打三十大板!来人!还不动手!” 在场之人全都傻眼了! 殿下? 屋里这位竟是个公主!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哪还敢耽搁,一把捂住小厮的嘴巴,就将人硬生生地拖到了院子里,施了重刑! 痛苦的闷哼声回荡在整个堂屋。 管事也忍不住擦起了冷汗。 早知道这两位身份高贵,但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高贵法儿啊,真真是把脑袋别到了腰带上,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吓死个人! 他心下惶恐。 云初瑶却没看他,只轻轻挑眉,冷淡的目光在少爷的身上略一停留,这才淡淡出声:“哦?听说你看中了本宫身边的奴才,还想抢走,是吗?” “草民不敢!” 少爷双腿一软,连声说道:“殿下,您借草民八百个的胆子,草民也不敢抢您看中的人啊,一切都是那个狗奴才的错,求殿下明查啊!” “如此,你还是个无辜的?” “是是是,草民确实是无辜——” 话没说完,这人就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眼珠一转,连声道:“殿下,草民无罪,但不无辜,若非草民有眼无珠,信错了人,也发生不了今天这样的事,草民也有错啊!” “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云初瑶勾了勾唇,随口道,“那就禁足一年,抄个百遍的经书,再打上十个板子,长长记性吧。” 少爷大惊失色! 这等小事,也值得公主这般罚他?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脸色也十分难看,可长乐公主下的令,他哪敢不从?哪怕心里气得要命,恨不能将那个有眼无珠的狗奴才碎尸万段,他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硬着头皮应是。 云初瑶这才收回目光。 这小少爷是什么身份,她也不晓得,但既然认识自己,就说明他的身份不低,如此,她自然要好好地罚他一罚,让他长个记性,别做欺男霸女的事了。 “皇兄,他们俩也没什么不妥了,”云初瑶看了双胞胎兄弟一眼,这才说道,“不如留下他们?” 双胞胎兄弟大喜过望! 原以为自己要落到恶人的魔掌之中,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竟然被公主看中了,他们怎能不喜?一想到自己好好做事,还可能得到公主皇子的赏识,他们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连声道:“多谢殿下开恩!多谢殿下开恩!” “还是谢你们的主子吧。” 云初瑶勾了勾唇角,随口道:“要不是七皇兄看中了你们,本宫可没这个闲情将你们救出来呢。” 七皇兄的人只对七皇兄忠心就足够了。 果然。 她这话一出。 兄弟二人看向云晏礼的眼神已经满是感激了! 云初瑶心中满意。 他们出来这一趟,竟挑到了三个合眼缘的仆从,也算是喜事一桩,她自然也不愿耽搁,转身就朝外走去。 双胞胎的兄长没了顾虑,人也不再胆怯了,看着比之前还要机灵几分,见云初瑶面上虽冷,但对欺男霸女一事十分厌恶,他忍不住转了转眼珠儿,道:“殿下,奴才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323章 再遇乔恩! 说这话时,阿德始终留意着云初瑶的表情,见她没露出怒容,他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刚刚那位贵人不但看中了我们兄弟二人,还在牙婆子那里挑了个漂亮的孩童,今天就想带走。” 云初瑶脚步微顿。 云晏礼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说:“牙行有牙行的规矩,不会将清白人家的孩子卖到那等肮脏的地界。” 话虽这么说。 但云晏礼的脸色并不好看。 “殿下说的是,我们牙行的确不会将清白人家的孩子卖去赵府,”牙行的管事擦擦冷汗,缓声说道,“只是这个孩子身份有异,卖到哪里都是一样!” 身份有异? 云初瑶挑了挑眉。 管事偷瞄了云晏礼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纠结,犹豫道:“殿下,那个孩子是异族面孔,不会说咱们晋话,还是签了死契卖过来的,按理说,草民就是将他卖到了腌臜之地,也不会坏了规矩,不过我们主家也心善,这等事是万万不会做的,殿下放心便是。” “异族面孔。” 云初瑶若有所思:“他多大年纪?” “六七岁模样,”管事想了想,说,“金发卷毛,凶得厉害,还会咬人,他这才到牙行几天啊,就咬了牙婆子两次,气得牙婆子天天都想把他卖走。” “七皇兄。” 云初瑶突然开口:“我想过去瞧瞧。” 不知怎么。 她心里莫名有一种预感,这个六七岁的异族人非常重要,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这样想着,她直接道:“皇兄若是乏了累了,也可以在这里歇歇,等我见到了他,再回来找你。” “不要。” 云晏礼立即道:“我不累,我陪瑶瑶去。” 云初瑶抿了抿唇。 管事也很有眼色,见云初瑶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哪里敢打扰,自顾自地走在前面,为云初瑶引起了路。 很快。 几人便到了牙行的最外围。 不同于云晏礼在堂里挑的中年管事和双胞胎兄弟,牙行外围的这些人,看着不够机灵,也没什么精气神儿,男女老少全都挤到了一起,离着老远,云初瑶都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的馊臭味儿。 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小畜生!你还敢咬人!” 牙婆子近乎尖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难掩的愤怒:“来人!还不将他拖出来!狠狠地打!” “啪啪”两声! 众人骇得面无人色,一个个都挤着抢着朝后躲去,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小团,避开牙婆手中的长鞭! 但避无可避! 他们又被牙行的人聚拢到了一起! “你们一个个的,全都给我听好了,谁敢不听话,谁敢乱咬人,这个小畜生就是你们的下场,”牙婆子冷眼看过众人,厉声说道,“贵人看上了你,你就规规矩矩的,听贵人的话,别藏着小心思,还想着逃跑,不然被我抓住了,挨顿打都是小的,你们几个都给我过来,狠狠地打这个小畜生,打死了算我的!” 这话一出!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再没了顾忌,接过牙婆手中的长鞭,重重地打在小少年的身上! 这小少年也就六七岁的模样,一头的小金毛,卷卷的,要是穿些正常衣裳,倒是能显出几分精致来,可惜他只穿了件粗布麻衣,人也脏兮兮的,小脸儿小手儿上全都沾满泥巴,看模样,衣裳也很久没换了。 因为人小,大汉打他的时候,他想躲都躲不开,足足有他手腕粗细的鞭子落到他的身上。 只一下。 他就被抽得人仰马翻,像个破烂的小物件儿一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疼痛让他的额头都暴起了青筋,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都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意,正死死地盯着牙婆子,像是想将她的长相全都记到脑海之中! “还敢瞪人?!” 牙婆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真是个养不熟的小畜生!鞭子给我!我老婆子亲自动手!倒要看看他的骨头还硬不硬!人还撑不撑得住!小畜生!你给老婆子拿命来——” “住手!” 牙行的管事高呼一声,见牙婆子来不及停手,他才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牙婆挥起的长鞭,只听“啪”的一声,管事的手心就被打得皮开肉绽! 变故只发生在这一瞬间! 牙婆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发现管事大人的手都被自己抽烂了,她眼皮一跳,慌神道:“管事的,您这是……” 管事却没有跟她搭话的意思,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快退后,自己才弓着腰上前,陪笑道:“殿下,您瞧瞧,这就是小人跟您提过的异族少年!” 不等他开口。 云初瑶和云晏礼的目光就已经落到了小少年的身上,只一眼,云初瑶的瞳孔就缩了一下! 竟然是他! 之前在黑山客栈,他们偶然遇见了一个异族商队,云初瑶心下好奇,也就看了他们一眼,刚巧记住了为首之人的长相,正是眼前这个小少年! 原来他并没有死! 云初瑶眯了眯眸子,淡淡出声:“抬头。” “贵、殿殿下。” 牙婆子听出云初瑶的身份,心都颤了一下,可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殿下,这小畜——不不不,这个小异族不会晋话,您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懂,您看,用不用草民请个通事来呢?” “抬头。” 云初瑶丝毫没有理会牙婆的意思,只垂着眸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躺在地上的卷毛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本宫知道你会说官话。” 这话一出! 牙婆子都愣了一下,瞠目结舌道:“他、他他他!他会官话?!” 回答她的是卷毛头缓缓抬起的头! 牙婆子整个人都惊到了原地,表情很是难看,这些天,她挨了咬,挨了瞪,原以为这是异族人听不懂晋话,野性难驯,不想,人家竟然是懂官话的,自己硬是被他糊弄了去! 真是个小畜生! 她的脸上闪过一抹狰狞。 “果然是你。” 云初瑶看到卷毛头的脸,瞳孔微微一缩,眯起眸子,开口道:“雨夜,客栈,人是你们杀的,对吧?” 第324章 乔恩和云晏礼! 云初瑶对黑山客栈的异族人印象很深。 一是金发碧眼的异族少见。 二是这伙人疑似是杀害王尚书家嫡女的凶手,当时皇后也派人追查过他们,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主要是因为黑山走蛟,太过危险,异族人往北走,倒是安全,可要是往南跑,进了黑山,那可真是十死无生了,如此,她也就没必要命人抓捕他们了。 可云初瑶还是没想到这个本该死在黑山走蛟的少年,竟然没有死。 非但没死。 他还被卖到了京城。 云初瑶眯了眯眸子。 乔恩躺在地上,后背、手腕和双腿全都在流血,小小的身体也都微微抽搐,他颤抖着声音说:“……救、救我。” “凶手在哪里。” 云初瑶朝前走去,最后在距离乔恩一步之远的位置停下,缓缓地蹲下了身,问道:“你不说,本宫不会救你。” “死了,全都……死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瞳孔都微微放大,碧蓝色的眸子里都满是骇然,张着嘴,颤声说:“山、山倒了,他们都死了。” 果然。 他们还是进了黑山。 云初瑶淡淡出声:“所以你一个人爬出的黑山?” 乔恩的眼皮狠狠一跳。 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实话实说了,原来他们进黑山后,确实遇见了山崩,但他们十分幸运,损失了大半的行李,人却没死几个,不想,商队竟然起了内讧,起因是杀死王尚书嫡女的异族被流石砸伤了腿,他心中愤恨,总觉得如果不是乔恩自作主张,非说晋人会怀疑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客栈,不离开客栈,也就遇不到山崩,他的腿也不会断。 于是。 满心仇恨的他伙同几个手下,在当天夜里对乔恩动起了手。 最后乔恩是活了。 可保护他的侍卫只剩下了一个。 两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走出了黑山,可因为长相的原因饱受歧视,原想着早日进京,寻求自家势力的庇佑,不想,他们千防万防,还是因为官话不好被人盯上,不但财物被抢走,仅剩的侍卫也被人生生砸死,而乔恩因为年纪小且长相出众,暂且逃过一劫,被人卖到了牙行。 说起这段往事,乔恩的眼底不自觉地闪过一抹恨色。 这恨意是对着谁。 自然不言而喻。 云初瑶沉默了好半晌。 乔恩的心越提越高,越高也就越不安,可他还是紧攥着拳头,紧抿着唇瓣,不愿将自己心里的胆怯全都显露出来,直到他的余光从云晏礼的脸上一扫而过的时候,他才猛地直起了身! 这人! 这人的相貌?! 他的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云晏礼微微拧眉:“你看我做什么?” “你……” 乔恩死死地盯着云晏礼的脸,碧蓝色的眼底闪过一抹光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希望一般,但很快,这希望之火就被他熄灭了,或许这只是巧合? 不! 就算是巧合,他也要试探一番! 乔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也想让自己尽快清醒,他一字一顿地说:“救救我,好吗?” 云晏礼皱眉。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眼看着云晏礼不为所动,甚至还想询问云初瑶的意见,乔恩这才不得不将目光放到云初瑶的脸上,正色出声:“尊贵的女士,请您相信我。” 云初瑶看他一眼,这才收回视线,对着一旁的云晏礼道:“七皇兄,你可想留下他?” “我都听瑶瑶的。” “他想跟着你,那就让他跟着吧,左右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云初瑶深深地望了乔恩一眼,这才说道,“往后跟着皇兄,你的心思也要摆正一些,该记的仇,你记,不该迁怒的人,可莫要迁怒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心善懂礼的小少年,不愿意为难客栈的老板娘。 可现在的他呢? 哪怕极力掩饰,也藏不住他对晋人的怨恨吧。 云初瑶缓缓地直起身。 她没太多的善心,也不想去救一个对晋人充满恶意的异族人,但乔恩这个人,她还是想留下的,谁让他看七皇兄的眼神是如此的炙热,好像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呢? 她留下他。 即使没有意外之喜,也不至于发生什么灾祸。 乔恩听到云初瑶的话,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一直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低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随即。 他便跟到了云晏礼的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一路上,云初瑶都没有言语,可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乔恩的身上移开,见乔恩离开牙行的时候,还特意停下脚步,对着牙婆子森然一笑,她也没说什么,只对着云晏礼多嘱咐了两句,不让云晏礼太早就对着乔恩交付信任。 云晏礼自然点头。 他在皇宫外,虽然没有王府,但庄子和铺子都被云初瑶准备好了,他带回来的几个奴仆没法子进宫,也就被他留到了庄子里,随时待命。 说来也是奇怪。 自打云晏礼从牙行买回了这几个奴才,他就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一开始,云初瑶还没多想,直到她一连几天都抓不到云晏礼的人影,即使去了太学,也都看不到他的时候,她这才泛起了嘀咕:七皇兄莫不是被谁骗了? 这样想着。 她的眉头都皱紧了两分,当即给锦梅下令,让她的人多多盯着云晏礼,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就立即传信于她! “三妹妹,你到底去不去嘛!” 二公主拄着下巴,气愤出声:“那些金人嚣张得很,打输了,还敢来咱们大晋,来就来吧,他还要跟咱们比试,文比不行,武比也不行,还非要比劳什子的马球,这根本没办法让本公主发挥啊!” 事实上,莫说是马球了,文比和武比她也是上不了场的,之所以这么说,主要还是因为她气不顺啊! 金人来到了大晋,又是求和,又是借银子,甚至还不要脸地想要公主和亲。 别说二公主了。 就算是普通的晋国百姓也都被气个够呛啊! 第325章 和亲人选 我们晋人打输了,金人欺负我们,行,可现在我们都赢了,你们还敢来欺负人?这不是纯纯给脸不要脸吗! 偏偏金人也聪明,他们就踩在晋人的底线上来回蹦跶,丝毫不逾越。 这就气人了吧? 发动战争,不值当。 不打吧,自己又憋气。 现在好了,金人来了几天,就蹦跶了几天,蹦跶累了,他自己还给自己琢磨了个事儿,非要跟晋国的皇子们比试一番,文比不行,金国识字的人都少,没办法比,武试更不行,晋国的皇子虽然练武,但也不是靠着功夫立足的,要跟金国这帮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的皇子比试,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倒不如比个马球了。 这不,哪天比试还没定下来呢,晋人这边就急得不行了,二公主更是摩拳擦掌,想要亲手将金人打败,只可惜她一不会骑马,二没碰过马球,就算上场,也只会丢人,只能求着云初瑶道:“三妹妹,你想不想试试嘛?要是赢了,以后我全都听你的,你说一不二,好不好?” “你没玩过马球?” “没有啊,”二公主表情沉重地说,“我当然没玩过,怎么了?” “那你觉得我会玩马球了?” “不然呢?”二公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这么厉害,读书好,功夫好,骑射也好,怎么可能不会玩——等等!你真不会玩马球?!” “只会个皮毛,如何上场?”云初瑶随口道,“更何况马球场上不是有几位皇兄呢吗,总不至于输得太惨。” 二公主:“……” 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三妹妹,你不会觉得太子他们会是金人的对手吧?你想啊,金人能主动提出打马球,不就是因为他们有备而来,太子皇兄的骑术本就不如在马背上打天下的金人皇子,人家又早有准备,咱们怎么可能赢?你要是会马球就好了,总不至于输啊!” “二皇姐,你太信任我了,我没有那个本事,”云初瑶顿了一下,才说,“太子皇兄不行,没道理其他人也不行。” 大晋人杰地灵。 总会有几个马球高手不是? 比试的场子在大晋,本就是大晋占了便宜啊。 云初瑶这么一说,二公主也渐渐回过味儿,脸色好看了不少,但还是道:“那本公主也看不惯这些金人在咱们大晋作威作福,再者,你听说了没?他们来大晋是为了娶公主的!真是恬不知耻!说这话前他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提起这个。 二公主气都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道:“本公主这般花容月貌,可不是要嫁给金人的,还有三妹妹,你也不能嫁给金人啊,他们想和亲,岂不是在逼咱们姐妹二人?!” “不必惊慌,父皇不会送我们和亲去的。” “说是要挑个宗室女下嫁。” 二公主的脸色依旧难看,说这话时,更是紧攥着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这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也配!咱们云家的姑娘花容月貌,才不要嫁给那些蛮子!” 云初瑶突然开口:“听人说,宋清欢被皇后解了禁足?” “你也听说了?!” 二公主一脸气愤:“三妹妹,你说皇后娘娘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能解了她的禁足呢,她是不是忘了宋清欢犯了多大的事啊,真可笑,真生女儿犯一丁点的错,她都要紧抓着不放,养女都要害惨她儿子了,她还要对养女网开一面,怎一个偏心了得!” 偏心? 云初瑶低头轻笑。 以前的皇后会偏心宋清欢,但现在的她可不会,谁让宋清欢触了她的逆鳞呢? 不然,她也不会在赏花宴一事发生后,将所有的过错都安到宋清欢的身上不是?罪,她安上去了,人,她绝不会让太子纳入东宫,如此,宋清欢怎么办? 到底是大晋的郡主。 她进东宫不行,嫁其他人更不行,难道让她年纪轻轻就常伴青灯吗? 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二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这才难掩疑惑地说:“三妹妹,你怎么突然提起宋清欢了?一提她,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让她远点去吧,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和亲!宋清欢!不会吧!不会吧!皇后不会真想让宋清欢和亲去吧?!她能愿意吗?她怎么可能愿意啊!这些年来,咱们大晋不是没有送去和亲的公主贵女,可她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什么下场,死了都是解脱,她宋清欢又不是傻了,还能去金地和亲不成?” “也许宋清欢在看来,远去和亲也未尝不是一个出路呢?” “出路?!” 二公主差点笑出声来:“她以为她是谁啊?古往今来的和亲公主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偏偏她能?她算老几啊,真是自信过了头,再说,金人的老皇帝都多大年纪了?还能活几年,他一死,宋清欢还要嫁给他儿子,这算什么出路?做什么美梦呢!” 现在想想。 皇后对宋清欢也未尝不狠。 她送她去和亲,看似是给了她退路,其实是想将她逼到绝境去,可别忘了,和亲这条路上可以做手脚的机会并不少,一个不注意,宋清欢死了,谁会怀疑?谁会为宋清欢打抱不平呢?那地界可不是京城啊! 但这话云初瑶并没有说。 她只是笑了笑,道:“二皇姐说的是。” 二公主嘿嘿一笑,很快就被云初瑶转移了注意力,谈起了其他,只是没说几句话,又到了读书的时间,她只能悻悻地捧起了书本,埋头苦读。 不知过去了多久。 夜幕终于降临到了盛京城。 二公主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别,云初瑶也默默地合上了书本。 “殿、殿下?” 锦梅有些不敢看云初瑶的表情,但还是硬着头皮地说:“也许是有什么误会,七殿下绝非好色之徒,又岂会——” “群、芳、阁。” 云初瑶轻启薄唇,声音如冷泉,淡漠又清冷,她一字一顿地说:“本宫也应该过去看看,不是吗?” 第326章 七皇子在群芳阁?! 说去就去。 云初瑶自然不会耽搁,无视锦梅那饱含担忧的眼,起身回房,不一会儿,房里便走出一个身着锦衣的翩翩少年郎,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唇红齿白,发黑如墨,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来! “殿、殿下?” 锦梅惊艳道:“您这是……” 云初瑶没应声,却忍不住地照了照铜镜,见镜中的少年美归美,但眉眼之间还留有一丝稚气,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道:“寻个面具来。” 锦梅连忙应是。 不一会儿,身手不凡的少年就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出了长乐宫。 她赶到群芳阁时,夜色正好,正街附近的店铺早已关门,唯有勾栏瓦舍还灯火通明,她理了理衣裳,学着熟客的模样,走进了群芳阁。 刚一进门。 云初瑶就被一个貌美的姑娘拦了去,一瞬间,她的呼吸都紧了一下! 糟糕! 自己的女子身份暴露了?! “公子,您又要去找娉婷姑娘了?”这姑娘娇嗔出声,“可怜奴家日盼夜盼,终究是盼来了个不归人!” 云初瑶:“……” 这是认错人了? 她轻咳一声,从荷包里摸了个金元宝,塞到姑娘的怀里,正准备压着嗓子,用少年的声音将姑娘打发走,谁承想这元宝金灿灿的,刚拿出来,就入了其他几个姑娘的眼! 群芳阁是盛京数一数二的富贵地儿,权贵人家的公子哥儿都喜欢来这里挥霍。 只不过公子哥儿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群芳阁的普通妓子?每每入阁,也都是奔着二楼三楼去的,如此,这一楼的姑娘们见到贵客的机会少了,得到的打赏就更少了,像云初瑶这样,一进阁,就赏金元宝的主儿,她们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次? 又岂会不激动? 一时间,姑娘们全都朝着云初瑶的方向挤了来! “公子!” “杏儿姐姐不是身子不爽利吗?哪伺候得了贵客!还是让妹妹来吧!” “……” 云初瑶被女子们团团围住,哪还能低调行事,心里着急,又忍不住觉得窘迫,还是瞧见了老鸨,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塞到了老鸨的手里,故作老成地说:“本公子四处逛逛,无需跟随!” 说罢。 她连忙脚底抹油了一般,快速遁走! 老鸨看了眼银票,顿时双眼冒光,根本不敢让阁里的人扰了贵客?连忙拦住了几个想要跟上去的姑娘,然后在姑娘们满是艳羡和可惜的眼神中,扭着腰,美滋滋地走远了。 另一边。 云初瑶从姑娘们围困中脱身,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竟然又被人拦住了! 她脸色一黑。 不是,她看起来很格格不入吗?姑娘们拦她也是算了,怎么还有客人拦她呢?云初瑶的表情有些难看,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人的脸。 这一看! 她的眼神都变了! 金人! 面具下,云初瑶的脸色冰冷到了极点,细看时,甚至能看到她眼底闪着的寒芒,她厉声开口:“让开!” “不、不让!” 这金人喝得醉醺醺的,脸颊都有一坨红,一开口,调戏味十足:“小娘子!” 云初瑶何其敏锐,对方刚走过来,她就隐隐感受到了来自周围人的注视,她心中微恼,但还是忍了,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沉着声音说:“我并非女子,亦不是楼里的姑娘,还请——” 话没说完! 这金人的大手就伸向了云初瑶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云初瑶心下愠怒,根本没有忍耐的心思,反手握住这人的手腕,而后,狠狠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手骨都断裂开来,她冷笑一声,二话不说,就对着他的臀部用力一踹! “扑通!” 这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楼上的包厢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金人大步朝云初瑶的方向走来,怒声道:“毛都没长齐的小瘪三儿也敢偷袭我大金的勇士?真是好大的狗胆!拿下他!” “哎呦呦!” 一看到金人的脸,老鸨都吓得面无人色,心里都跟着叫苦,道,谁这么倒霉啊,竟然得罪了这几位爷,没看全京城的大人物都对他们躲着避着,不想触他们的霉头吗?毕竟谁也不想得一个“阻碍两国交好”的罪名不是。 可事情发生在她们群芳阁,她一个老鸨是躲不出去了,只能陪着笑脸,尽可能地劝道:“我的爷啊!您快消消气!可不能因为些许的小摩擦气坏了身子啊!桃姐儿!还不扶着爷们进屋!” 桃姐儿应了一声,还没走上前,就被这金人一个大力,推到了一边儿! “滚开!” 他粗声粗气地骂道:“打了爷的人!还想让爷消气?臭婊子!找揍是吧!” “不敢不敢!”老鸨连连摆手,陪笑道,“奴家是想着,等您消气了,就带着这位公子给您赔不是去!” “赔不是?”金人狞笑一声,“行啊,你让这小子跪下来,对着爷的人咳三个响头,再舔干净爷们的鞋底,爷再考虑着消个气,行不?” 老鸨脸都黑了。 云初瑶更是冷笑了一声:“消气?本公子现在就能让你咽气儿!” 话音落! 她一脚踹到了这人的肚皮上! 金人大多膀大腰圆,壮实得紧,哪怕云初瑶这一脚用了五成的力气,对方也只是身子一晃,根本没有跌倒的意思,可他的脸色却比先前还要难看,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劲儿! “上!”他咆哮出声,“全都给爷上!” 三五个大汉一齐出招! 别看云初瑶个子不高,人也纤瘦,但打起架来,丝毫不弱,尤其是对付这几个空有力气没有技巧的金人,更是毫不费力,三两下的功夫就将人打倒在地! “好!” 群芳阁里的公子哥们早就看这帮金人不顺眼了,当下看到有人对金人动手,他们怎么可能不激动,连声道:“打得好!兄台好身手!” “上!打死这帮金狗!” “活该!让他们在大晋的土地上作威作福!” 第327章 完颜泽烈! 云初瑶对周遭的呐喊都充耳不闻,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金人的身上。 眼看着这几个金人被她放倒,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刚要露出笑模样,突然,她耳朵一动,整个人都朝后掠了去! “嗖”的一声! 飞刀狠狠地扎在云初瑶身后的木门上! 只差寸许! 云初瑶的耳朵都会被对方削掉! 一时间,她表情更冷,再抬眼时,目光隔着人群,直直地射到包厢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正坐着几个身份明显高于其他人的金人贵族,居中的那位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还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侍卫服,看着毫不起眼! 云初瑶的瞳孔狠狠一缩! 完颜泽烈! 前世,也是他带着金人来大晋和亲,可他为人谨慎,一直隐藏在侍卫们中间,从不引人注意,还是当年冬天,金人大军再次进犯大晋,云初瑶才认出领军之人的身份! 正是被她完全忽略的“普通侍卫”! 是的。 金人无耻。 秋天,他来大晋求和亲,冬天,他就撕毁盟约,大举进犯晋国,甚至在犯晋之前,还杀死了大晋送去和亲的宗室女,美其名曰是在用大晋皇室之血祭刀,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而这个对和亲公主动手的是正是金帝的长子——完颜泽烈! 他的残忍远不止如此。 烧杀抢掠、屠城灭俘,凡是他领兵,大晋的军民都会损失惨重! 当然,这只是前世。 现在她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怎么可能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屠戮百姓?倒不如找个机会,将他永远地留在大晋了! 云初瑶眼神微厉。 可现在还不是她思考这些的时候,因为她刚躲开完颜泽烈的飞刀,还没来得及站稳身形,对方便手持重刀,朝云初瑶的面颊狠狠扎来! 又是闪身! 她顺利脱险! 两人战成一团! 云初瑶天赋不差,人又勤勉,同龄人中,没有几个人会是她的对手,但她要跟完颜泽烈这样上过战场,还正值壮年的人对战,明显是有些力不从心,尤其这群芳阁还是他们的场子,对战的时候,已经不止有一个金人偷偷地给云初瑶使绊子了! 云初瑶差点气笑了,啐了一声,道:“下作!” “卓鲁!” 完颜泽烈也冷下了脸。 名叫卓鲁的男人悻悻然地收了手,不敢再当着完颜泽烈的面,耍些小手段。 可云初瑶不敢信他,对战时,余光始终留意着卓鲁,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再着了对方的道儿,不想,头上竟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小姑娘,怎么不专心些呢?” 说着! 他眼神一厉,长刀直奔云初瑶的面颊而去! 云初瑶瞳孔微缩! “咔嚓!” “噗!” 云初瑶脸上的面具应声掉落! 完颜泽烈也因为躲闪不及,左肩被云初瑶划了一刀,瞬间鲜血淋漓! 他不怒反笑! “好身手!” 说罢!又是一刀! 云初瑶脸色微变! 完颜泽烈手持重刀,本就占尽了优势,更别说他伤到了肩膀,闻到了血气,眼底都藏着嗜血的红,攻势更加迅猛,云初瑶都有些招架不住,竟节节败退! “小兄弟身高不如金狗,武器也不如金狗,怕是要败,唉,可悲可叹啊。” “什么小兄弟!她明明——” “嘘,小声些,当心金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再使出什么下作手段来,快,快去取本公子凌霜来,有凌霜剑在,她不会输得太惨,天!来人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来人纵身一跃,就落到了二楼的拐角处,一个抬手,直接将一把闪着冷光的长剑丢到了云初瑶的怀里。 云初瑶大喜! 正是她最擅长的柳叶剑! 她不敢分心,道了一声多谢,就接过了长剑,想要跟完颜泽烈正面对战! 不想! 云初瑶这边刚有趁手的武器,完颜泽烈那边就收了手,大笑出声:“中原有句古话叫做不打不相识!正是应景!走!我们畅饮一杯!” 说这话时! 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云初瑶的脸上,丝毫不掩饰他对云初瑶容貌的惊艳! 云初瑶心下微恼。 群芳阁的晋人们也都变了脸色。 竟然敢邀良家姑娘畅饮? 真蛮夷之地! 毫无礼数可言! “中原还有一句古话叫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先前将柳叶剑丢给云初瑶的义士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近乎刺耳,“邀请别人之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配不配。” 云初瑶猛地抬眼! 好耳熟的声音! 哪怕对方故意压低了声线,将声音压得无比沙哑,云初瑶依旧能从对方说话的语气,听出对方的身份! 再看看他的衣着、他的身型和他脸上戴着的面具…… 哈。 连面具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云初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果然,完颜泽烈在看到云晏礼脸上的面具时,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抹暗芒:“原来是佳人有约了。” “与你何干?” 云初瑶冷冷道:“不若我们出去打过?” “这种臭虫,还是交给我吧,”云晏礼笑了笑,也不再压低声线,直言出声,“不需姑娘动手。” 完颜泽烈目光阴沉! 就在这时,有金人突然上前,对着完颜泽烈耳语了两句,完颜泽烈的眉头都皱了一下,眼神也在云初瑶的身上微微停留,半晌,他才收回目光。 但这一次他再没有了动手的意思,只扯了扯嘴角,对着云初瑶森然一笑,便大步走远! 剩下的金人一脸茫然。 也只能紧随其后! 云初瑶定定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言语。 看热闹的人却议论纷纷。 “走了?这帮金人竟然走了?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害怕了,长乐公主手持短刃都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这要是拿了长剑,不得杀得他片甲不留?” “金人好生狡猾,知道自己打不过长乐公主,竟然夹着尾巴逃走了!” “长乐公主果然是女中豪杰!三尺利剑,耍得好不威风,不愧是我大晋女子!”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她来群芳阁做什么……” 第328章 七皇兄的身世! 众人议论纷纷。 云初瑶却没有跟他们解释的意思,见完颜泽烈走远了,她也不耽搁,只轻飘飘地瞥了云晏礼一眼,便闪过身形,朝群芳阁的最顶楼走了去。 云晏礼摸了摸鼻尖儿,这才跟了上去。 很快。 两人便走到了楼上。 相比于一楼的繁华和喧闹,顶楼明显要安静太多,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云初瑶微微抬眼,神色淡淡地注视着云晏礼,出声道:“不摘面具吗?” 云晏礼低着头,将面具扯了下来,小声道:“瑶瑶,我知道错了。” “错了?” “我不该瞒你,也不应该来这种地方,让你担心,”云晏礼小心翼翼地看了云初瑶一眼,这才轻着声音说,“瑶瑶,别生气了,好不好?” 云初瑶怔了一下。 总是这样。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七皇兄的第一反应都是向自己道歉,哪怕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心里清楚,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珍视自己,不想因为任何事让自己不快,为此,他不惜道歉,不惜改变自己做事的准则。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云初瑶并不认为这是对的。 “你没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没必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人,”云初瑶顿了顿,说,“但你做事时,应该确保你自己的安全,或者传信于我,告诉我,你是安全的,不然我会为你担心。” 云晏礼纠正道:“但你不是他人。” 云初瑶:“……” “我也没有什么秘密,”云晏礼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波动,“只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嗯?” “乔恩将群芳阁交给我了,”云晏礼连声道,“你还不知道乔恩是谁吧?乔恩就是我们从牙行带回来的小卷毛儿,他非说我是他哥哥,还说群芳阁是他父亲留给他姑姑的,现在他要将群芳阁还给我,还让我想办法将他姑姑从宫里救出来,我怀疑……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查查群芳阁的情况。” 这一番话说完! 云初瑶整个人都震到了原地! 他们救出来的小异族是七皇兄的表弟?大晋数一数二的妓院竟然是异族人的地盘?异族竟然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七皇兄?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云初瑶瞳孔微缩,表情也变幻莫测! “瑶瑶?” 云晏礼连忙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乔恩有什么问题?” “他说过他姑姑是什么身份吗?” “……没有。” “那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他说了吗?” “……也没有。” 云初瑶:“……” “你是应该好好查查,”她面无表情道,“我不信一个普通的异族商人会在大晋的国都开妓院。” “暗桩?” “有可能。” 云初瑶心下微沉。 一个金人都让晋朝有些吃不消了,现在又来了个异族,难道真要像前世那样,让整个晋国都陷入混战吗? “别担心,”云晏礼上前一步,握住了云初瑶的手,将手心里的暖意全都传送给了云初瑶,这才认真地说,“异族要是觊觎大晋,又岂会将群芳阁的存在告诉我呢?” 小卷毛又不是傻子。 他一个刚冒出来的“表弟”,哪里比得过亲妹妹? “但愿吧。” 云初瑶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会调查群芳阁的,”云晏礼道,“他交给我的其他势力,我也会仔细地查,不管他有没有包藏祸心,我都不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其他势力?” 云晏礼点头,说:“还有几十间铺子、十几个庄子和三个大赌坊。” 云初瑶:“???” 这么多! 竟然有这么多! 哪个没封王的皇子能有他富裕? 这句话一出,云初瑶对乔恩的警惕心都散了大半,应该没有人会这么蠢,将自己的所有底牌全都露出来,再假意送给别人吧?只是如此一来,乔恩的身份就更惹人怀疑了,谁会这么富—— 等等! 乔恩! 这个小异族名叫乔恩! 电光石火之间,云初瑶脸色大变! 异族小王子的名字不正是乔恩吗?不止如此,前世攻打大晋的异族似乎也是由乔恩的表哥做先锋,打着的还是为乔恩表哥的母亲——也就是异族的安妮公主复仇的旗号! 所以! 一旦证实乔恩是异族小王子,而七皇兄是小王子的亲表哥,那就说明前世的七皇兄根本没有死无全尸! 他不但没死,还摇身一变,成了异族人,攻打起了大晋?! 云初瑶心下大惊! 近乎不可置信地看向云晏礼。 正对上云晏礼满是茫然的眼神。 一时间。 云初瑶心乱如麻。 “瑶瑶?”云晏礼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了?脸色很差,你不要担心,不管乔恩是什么身份,有没有歹心,我都不会信任他,更不会因为他,伤害你,伤害大晋。” 云初瑶心下一震。 是啊。 不管前世如何,这辈子的云晏礼是向着自己、向着大晋的,自己没必要因为一些不知真假的事情就防备七皇兄,甚至跟七皇兄离心啊。 这对七皇兄太不公平了。 短暂的慌乱过后,云初瑶终于强迫着自己恢复了平静。 “还是说,你担心那些金人做坏事?”云晏礼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抹冷色,“不如我去解决了他?” “不必。” 云初瑶连忙道:“他自有旁人对付。” 云晏礼一怔。 云初瑶勾了勾唇,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只淡淡出声:“别忘了,再过几天就是晋金两国的马球大赛了。” 她可不觉得这会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就算它真的普通。 她也会亲自下场,将这水搅浑。 云初瑶凤眸微眯。 晋金两国在这数百年间,一向是摩擦不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各有胜败,说一句世代结仇都不为过。 这种情况下,金人提出马球比试,晋人怎么可能不将其放到心上? 一时间。 整个皇城都动了起来。 先是从各地寻找马球高手,进行比试,再将胜出的马球高手和皇子公子们整合到一起,组成一队,培养默契,只等着比赛那日大显身手,将金人杀得片甲不留! 第329章 马球! 晋人这边忙得如火如荼,金人那边也没闲着,时刻练习,不敢放松,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再被晋人追赶上去。 如此过去了十来天。 马球大赛正式开场! 这一日,晋国皇室的马球场人满为患,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后宅女眷,凡是有资格进场的,全都早早地在此等待,生怕来得晚了,再错过盛事。 云初瑶倒是不急。 见天色正好,还没到比试的时候,她还慢条斯理地听了听曲儿,直到比试的人纷纷到场,她这才起身,朝马球场的方向行去。 离得老远。 她就看到了一身红衣的云晏礼。 准确的说,所有上场比试的晋人都穿了红色骑装,衣裳的颜色相同,款式一样,就连袖口都花纹都没有差别,但云初瑶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云晏礼的身影,只能说,宽肩窄腰、高大俊郎的人站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 “皇姐在看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云初瑶的身后响了起来。 她这才收回目光,轻笑道:“自然是在看马球场上的几位皇兄了,瞧,太子皇兄也上场了,有太子皇兄在,咱们大晋何愁不赢?” 八皇子惊讶地说:“不是说,太子皇兄风寒未愈,恐不能上场吗?” “大抵是病愈了。” 云初瑶抬起头,看了看八皇子难掩疲倦的脸色,拧眉道:“我怎么瞧着八皇弟的脸色像是不太好,可是头又痛了?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回宫歇息去吧。” “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又记挂着马球比赛,这才显出几分疲态,让皇姐挂念了。” “原来如此。” 倒是刚刚走来的二公主咋舌出声:“八皇弟,瞧你这眼圈青的,知道的人晓得你是担心比试,不知道的人恐怕都以为你干了什么坏事呢,哈哈哈哈!活像是半夜里起来偷鸡了!” 八皇子身形微僵。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自然,苦笑一声,说:“二皇姐莫要打趣我了。” 可云初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 一时间。 她心中大定。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今天的马球比试恐怕要有热闹看了,自他们避暑归京,八皇子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的难过,云晏羽欺辱他、打压他、还防备他,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平日里,他连用膳的时间都少有,更别说看书练武了,长此以往,就算云晏羽不再对他动手了,他自己也会自然而然地废掉。 所以,他不能忍。 云初瑶也不会让他再忍下去。 毕竟借刀杀人这一招还是他教的不是? “没打趣你,我认真着呢!”二公主背着小手儿,指指点点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再看看你的脸色,说你没半夜偷鸡我都不信!” “二皇姐。” 云初瑶无奈道:“你只知道打趣别人,可我瞧着你昨晚睡得也不算好呢?” 二公主:“!!!” “这都能看出来?”她一脸的不可置信,连声说,“我又是敷面又是上妆的!怎么还能看出疲态来!三妹妹你是不知道啊,昨晚我做梦,竟然打了一整夜的马球,再醒来时,胳膊和腿都累得抬不起来了,菩萨保佑,咱们大晋一定要赢啊,不然,我今晚又要睡不好了。” “大晋自然会赢!” 云晏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傲气:“太子皇兄亲自上场,自然会将金人打得节节败退!” “哼,”二公主撇撇嘴,“你可算说了句人话,不过吧,我五皇兄、六皇兄还有七皇兄不是也上场了吗,他们可未必会比太子皇兄差!” “他们?” 云晏羽的眼底闪过一抹嗤色。 二公主心下不爽,忍不住道:“他们?他们怎么了?他们可比上不了场的人强多了!” “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云初瑶这才出声,以“莫要让金人看笑话”为借口,将云晏羽和二公主之间的怒火浇灭,几人一同朝着高台的方向行去。 没走两步。 就听到二公主“咦”了一声。 “又怎么了?”云晏羽烦躁道,“一惊一乍的,丢我大晋皇室的脸!” “闭嘴,本公主跟你说话了吗?不想听,你何不滚远些,非要站在这里找不自在!” 二公主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云初瑶道:“三妹妹,你快看,那人像不像宋清欢?奇了怪了,她怎么跟金人走到一起去了?” 难道真像三妹妹说的那样,宋清欢要到金国和亲去了?但和亲和亲,和的是跟金帝的亲,她宋清欢为什么要跟其他男人走得这么近呢? 云初瑶顺着二公主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挑眉,眼底闪过一抹讶然。 宋清欢为了活命,果真找了个金人当靠山,而这个金人不是别人,正是跟云初瑶在群芳阁打斗过的完颜泽烈!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不! 准确的说应该是宋清欢怎么可能看上只有侍卫身份的完颜泽烈呢? 除非她知道完颜泽烈就是金国的大王子!并且愿意给这位金国王子卖命! 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何图谋…… 云初瑶若有所思。 “许是偶然遇见了。” 半晌,她才将视线从宋清欢的身上收回来,淡淡出声:“不必理会。” 二公主心中不忿,忍不住瞪了宋清欢一眼,但她也不傻,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应该跟宋清欢起争执,这才扬着下巴,冷哼道:“我们走!” 几人相携走远。 马球场上。 大战一触即发! 终于!锣鼓被人敲响!一红一黑两队人马才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前冲来! “咚”的一声! 杆与球发生激烈碰撞! 看台上,金人激动得高声呼喊,晋人则心底发沉,面上闪过一抹担忧。 这才刚刚开局…… “这这这就被他们抢球了?”二公主不可置信,“我皇兄是干什么吃的!球都来了!他还盯着他的破马!想什么呢他!啊啊啊!七皇弟!七皇弟把球抢回来了!” 她又惊又喜,尖叫道:“啊啊啊啊!云晏礼的马术竟然这么好!快快快!三妹妹快看啊!” 第330章 太子坠马! 不用二公主提醒,云初瑶的目光也始终停留在马球场上,又哪里会错过云晏礼的动作?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她的七皇兄果然不一般呢。 明明他生在冷宫,从未接触过马球,可练了这半个月,他的进步还是出人意料的大,比起马球高手也是毫不逊色,当然,这也跟他高超的骑术和武功有关,没有它们做支撑,他再怎么勤加苦练,也都是白搭。 眼看着云晏礼如行云流水一般,抢球、击球、再进球,整个看台都激动到沸腾! 曾经对云晏礼百般不屑的贵族都为他欢呼了起来! “好!” “好球!七皇子殿下打了个好球!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大晋的皇室竟然也有如此高手!好!” “不好!金人要针对七皇子了!” 有人眼尖! 竟率先发现不对! 之前还在防守太子的几个金人,对视一眼,齐齐地朝云晏礼所在的方向行了过来,其中竟以完颜泽烈为首! 云初瑶拳头微紧!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正死死地盯着马球! 又是一个用力! 马球被云晏礼狠狠一击! 与此同时! 完颜泽烈几人骑马而来,迅速将云晏礼包抄,利用人多的优势,假装无意地朝云晏礼撞了过去,云晏礼连忙勒马,马儿被勒得嘶鸣出声! 一时间! 场外之人无不愤怒! “这帮金人真恶心!”二公主更是气得差点骂出脏话来,“不但故意撞了七皇弟,还要假装自己不是有意的,真是下作!恶心!混账!三妹妹,现在怎么办?咱们是不是应该喊上两声,让七皇弟小心一些,别着了金人的道儿?” 云初瑶轻声开口:“七皇兄自有办法。” 果然。 马球场上的云晏礼已经改变了战术,再不像先前那样单刀直入,只为抢球,而是同太子等人配合了起来! 一时间! 整个跑马场都动了起来! 这边抢球,那边击球,你往东跑,我朝西征,赛事都进到了高潮阶段,无数人应接不暇,为之沸腾,欢呼声、尖叫声、赞扬声、更是不绝于耳! “铮——” 欢呼声戛然而止! 马球场上,有人一个失误竟从马背上坠了下来,硬生生地摔到了地上! 云初瑶眼底精光大盛! 八皇弟! 八皇弟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狠绝!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与此同时!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就连稳坐高台的晋帝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皇后更是脸色大变,近乎慌乱地站起身,尖声道:“宸儿!” “皇兄!” 九皇子目瞪欲裂,一双黑眸死死盯着马球场上的身影,确定坠马之人是他的太子皇兄且太子皇兄并未脱险,他厉声喊道:“停下!快停下!” “不!小心!” “太子殿下!” 几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太子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马儿甩到了地上,摔得脑袋嗡了一声,几乎空白,等听到了场外的尖叫声,他才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不想! 他还是慢了一步! 完颜泽烈胯下的骏马竟踏过了他的身体! 痛! 剧痛! 左腿像是被人碾碎了一样的疼! 太子克制不住地哀嚎一声,本能的想要护住自己的左腿,可不知怎么,他的这条腿就像断了一样,软绵绵地瘫在地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将它抬起来,一瞬间,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全都涌上了太子的心头,他惨叫出声:“不!” “皇兄!” “小心!快闪开!” “不要!” 那匹烈马的铁蹄正朝着太子的头部踏去! 云初瑶长眸微眯! 八皇弟果然够狠! 他要了太子的腿还不够,还想要将太子的命也留到跑马场上,真不枉她这些天来对他寄予的厚望啊,可凡事过犹不及,太子若是死了,反倒起不到她想起的效果了呢! 这样想着,云初瑶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翻涌着的情绪,一把抽出腰间别着的短刃,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狠狠一掷! “嗖!” 破空声响起!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皇后更是脸色惨白,紧张到浑身颤抖,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云初瑶掷出短刃是想要了宸儿的命,但很快,她的理智就占了上风! 不! 云初瑶没那么蠢! 她还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太子痛下杀手!她之所以掷刀!不过是想杀死烈马!救太子于水火之中! 皇后双眼发红! 云初瑶竟然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救她的宸儿,要知道她距离跑马场足有数丈之远,但凡有一个失误,她都可能伤到旁人,单是伤了旁人也就罢了,要是扎到了太子,让太子伤上加伤,她还能得好儿吗? 这也是跑马场上能人无数,可谁都不敢冒险救人的原因。 没有人能承担失误的后果。 包括云初瑶! 可谁也没想到云初瑶竟然出手救人了。 这一瞬,皇后浑身颤抖,眼圈发红,心里满是复杂,甚至说不清自己是庆幸、悔恨居多,还是震惊、怀疑更多。 但不可否认。 她对云初瑶的观感彻底变了。 不止是她。 所有在场之人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都变了!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公主! 明知道太子对她不好,还曾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可危急关头,她还是愿意冒险救人,只因太子是她的嫡亲皇兄,怎么不算是可歌可叹呢! 就连朝中的老顽固都觉得长乐公主是至纯至善之人了。 云初瑶可没想到自己的别有用心放在其他人的眼里,竟然是她“仁慈”和“善良”的佐证,她之所以救人,不是因为她愿意为太子冒险,而是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 她不觉得自己会失误! 果然! 短刃如飞刀一般被云初瑶掷出后,就以迅雷之势直接扎进了烈马的项颈,它吃痛,发出了痛苦的嘶鸣。 “嘶!” 它应声倒地! 溅起了一地的尘埃! 马背上的完颜泽烈反应迅速,眼看着烈马倒下,他哪里还敢耽搁?连忙施力,从马儿的身上飞了下来! 第331章 完颜泽烈身份曝光! “殿下!太子殿下!” “快请太医!不好!太子的腿!太子殿下的腿!来人!快来人啊!” “皇兄!” 众人看到长乐公主一刀解决了烈马,无不心下一松,差一点,只差一点太子就死在这儿了,他们这些看客恐怕都难辞其咎,还好公主大义,竟愿意救人。 他们心中感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慌慌张张地朝马球场跑去! 一时间! 场内都乱成一团! 就连皇后都有一瞬间的六神无主! “来人!”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清冷中,又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坚韧来,众人听着耳熟,连忙回头,正看到云初瑶大步行来,冷声道:“还不将这个金人刺客拿下!” 话音落! 侍卫们无不上前! “住手!” “给爷滚开!” “混账东西!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几个金人愤怒出声,“我们大金远道而来!你们就是这般待客的!真以为我们金人怕了你们不成!” “好一个倒打一耙!” 云初瑶冷笑:“金人在我大晋的土地上,谋害我大晋的太子,真当我大晋无人了!” “谋害?!” 金人一听这话,全都炸开了锅,大声道:“贵国太子受伤,不过是因为他马术不精,关我大金什么事!” “害怕受伤大可不上场啊!” “你们晋国也太咄咄逼人了!大不了撕毁合约!我们战过就是!我们大金的勇士才不会受这种鸟气!” “可笑!” 云初瑶眯了眯眸子,难掩冷色的目光在这几个金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这才冷冷开口:“原来晋金两国的停战合约是你们几个普通侍卫可以随意撕毁的!这就是你们金国皇帝的诚意?!” 这话一出! 大晋几位老臣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悲愤! 他们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金国的狼子野心?可为了边境的百姓能免受金人的骚扰,他们还是签下了合约,同意了和亲,私以为他们是给足金人的面子! 可金人呢? 张口闭口就是毁约! 更恨人的是解约二字竟然是几个金人侍卫说出口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金人压根没将大晋放在眼里,更没有将两国的和约放在心上,所谓的和亲,不过是金国的权宜之计,不然,他们区区侍卫,哪里敢将“毁约”说出口?无非是知晓主子们的心意罢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老臣立即出声:“金人言而无信!伤我太子!还要逼我大晋毁约!真是欺人太甚!来人!将他们拿下!” “等等!” 一直保持沉默的金三皇子见势不妙,连忙上前道:“误会误会!我大金的勇士心直口快,这才一不小心,说了些伤和气的话,还请各位大人莫要放在心上,只是贵国太子的事当真与我们大金无关,还请贵国陛下明查!” 说这话时。 他的心里明显是憋了一口的郁气! 是,他是没将金金两国的合约放在眼里,也的确想趁着马球比赛动手脚,但他只是想想,并没有做出来啊! 可现在呢? 晋国的太子出事了! 明明他们根本没准备对晋太子动手啊! 有那么一瞬间,金三皇子甚至都在怀疑晋人是在碰瓷,不然晋太子怎么可能说出事就出事?可转念一想,碰瓷是绝无可能了,毕竟这位可是太子,晋国未来的继承人,谁疯了傻了,也不至于让晋太子亲自碰瓷吧? 如此。 事情就更棘手了。 金三皇子的心情有些沉重,忍不住地朝完颜泽烈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沉沉。 完颜泽烈的脸色也不好看。 “是否有关,查了便知,”云初瑶缓缓开口,冷然出声,“可贵国侍卫纵马行凶却是本宫亲眼所见,想来金三皇子也狡辩不得吧?” “这!” 金三皇子的表情变换了一下,连忙说:“贵国太子摔倒在先,大金勇士勒马不及在后,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失,哪算得上纵马行凶啊!” “勒马不及?本宫倒觉得他是故意为之!” 云初瑶冷笑一声,道,“再者,即使他并非有意,伤害我国太子也是事实,以命相抵有何不可?难道在金三皇子的眼里,我大晋太子的安危还比不得贵国侍卫的性命不成!” 这话一出! 晋人无不面露悲愤! 区区一个金人侍卫哪里有他大晋的太子重要,还以命换命?金人也配!甚至在绝大多数的晋臣看来,金国的所有使臣加到一起,也不比他大晋的太子,长乐公主在真相没有查清之时,只将矛头指向一个普普通通的金人侍卫,已经够给金人面子了! 可他们呢? 他们居然觉得大晋太子的安危不配和金人侍卫相提并论! 真是欺人太甚! 这一刻,哪怕是主和派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怒容,当即道:“交出来!必须将这个侍卫交出来!” “不行!” 金三皇子又急又气:“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 “你金国人的命是命,我大晋太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再包庇凶手,可别怪我们大晋的侠者手下无情!” “区区一个金人侍卫,也配——” 晋人纷纷出声! 一个个的眼底写满了愤怒! 看得金三皇子更气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侍卫!他才不是侍卫!” 哗! 马球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金三皇子,像是要将金三皇子盯出个洞来,有人没忍住,怒声道:“那他是个什么身份!还不从实招来!” 金三皇子的表情更难看了! 可对面的晋人比他更愤怒,愤怒到他甚至觉得自己一句话说不对都有可能被晋人永远地留在晋国的土地上! 他心里发慌,忍不住看向完颜泽烈。 完颜泽烈脸色发黑。 可事到如今,他不能不站出来了,毕竟他再藏着掖着,命都要没了! 这样想着,他才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脚步坚定地走上前,对着皇后和云初瑶所在的方向行了个礼:“金完颜泽烈见过皇后娘娘、长乐公主!” 众人哗然! 第332章 太子断腿! 完颜乃大金国姓。 在场众人都见多识广,哪里会不明白完颜泽烈的意思,也正是因为明白,他们才如此震惊:金国使臣中,竟然藏了个金国皇子,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这位皇子名叫完颜泽烈! 完颜泽烈! 这可是金国大皇子的名字! 金国与晋国的国情不同,虽不立太子,但继承人十分明确——即长子为先,也就是说,金国的大皇子完颜泽烈就是金国各种意义上的太子。 如此一来。 事情更棘手了。 金人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晋人带走他们大金的大皇子,而晋人更不会轻易地让伤害本国太子的人离开! 气氛一时凝固! 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云初瑶的身边始终不发一言的二公主,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后知后觉地尖叫道:“他他他!他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金国皇子!” 云初瑶:“……” 嘚。 这回连二公主都反应过来了。 不少晋国人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皇后更是沉下了脸,冷冷地看向了二公主,显然是觉得一惊一乍的二公主太过丢脸,当然,她也可能怀疑二公主在看她家宸儿的笑话! 不想! 二公主竟脱口而出:“所以你跟宋清欢密谋了什么?!” 众人一惊! 皇后的心都“咯噔”了一下,莫名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二公主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公主对在下误会极深啊。” 完颜泽烈冷冷道:“在下与贵国郡主不过是偶然碰面,随口打了一声招呼,怎么算是密谋?二公主慎言!” 二公主被他的冷脸吓了一跳,小脸儿一白,忍不住地朝后退了两步。 云初瑶眉头一拧。 当即挡到了二公主的身前。 二公主这才找回了主心骨,连忙抓住云初瑶的袖口,小声嘟囔:“他凶什么凶,是不是密谋,将宋清欢找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话说得在理。 云初瑶看向皇后。 皇后死死地攥着拳头,眼底都闪过一抹猩红的杀意,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还不快将清欢郡主押来!” 言语之间! 赫然是要给宋清欢定罪了! 云初瑶心中冷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拧着眉头,朝太子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太子脸色惨白,早已经痛到昏厥,几个太医忙前忙后,都在给太子处理伤口,可谁都不敢挪动太子的左腿,她的心里就有所明悟,但还是问道:“太医,皇兄怎么样了?”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连忙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不敢言语。 皇后的心里都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脸色几度发白,牙齿打颤地说:“说啊!太子他到底怎么样了!” “扑通!” 几个太医双腿一软,全都跪到了地上,惶恐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性命无忧!” 皇后心下一松。 “但、但——” “但是什么!” “但太子殿下的腿怕是不能痊愈了!” 轰!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闷雷一样在皇后的耳畔轰然炸开!她喉间一甜!只觉得一口瘀血涌上了心头! “噗!” “娘娘!” “不好了!皇后娘娘吐血了!娘娘!娘娘她昏迷了!太医!快来个太医!” 众人乱成一团! 云晏羽更是眼前一黑,痛哭着扑向了皇后,颤声道:“母后?母后!怎么会这样!明明不会这样的啊!” 云初瑶猛地抬眼看他! 云晏羽哭得更凶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哀求道:“父皇!求求父皇为母后和皇兄做主!杀死这些金人!杀死这些包藏祸心的金人啊!” 晋帝嗜酒,昨晚就喝得酩酊大醉,马球赛一开场,他又痛饮了好几杯,哪里还会醒酒,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看着很不清醒,唯有皇后昏厥的时候,他的眼底才闪过一抹清明。 云晏羽大失所望!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升起了一丝丝大逆不道的想法:昏君!父皇怎么就是个昏君呢!倒不如太子皇兄上位了! 可皇兄他—— 云晏羽回过头,看着太子抽搐着的左腿,心里像是被人压了一块巨石,越发沉重,沉重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何止是他。 所有的太子党和中立党在这一刻全都眼前发黑,只觉得前路黯然无光! 太子恐不能痊愈! 这一句话像大山一样压到了所有人的身上。 太子是什么? 他是储君!是晋国未来的继承人!只要他不死、不残、不造反,即便是晋帝,也没办法轻易地将他废掉,可问题是太子殿下伤了腿,未来还能不能再站起来都未可知,他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吗?太子保不住自己的位子,他们这些太子党又该何去何从啊? 一时间。 竟有人将目光放到了云晏羽的身上…… “不!” 金人瞬间慌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要杀我们!说不定是你们太子骑术不精!或是有人想害你们太子殿下呢!总之跟我们金人无关!” 说这话时,他们的目光始终在晋国皇子的身上游走! 五皇子几人都脸色发黑,明显是气到不行,可太子出事,他们几个兄弟确实是有些嫌疑,当下是能闭嘴就闭嘴,谁也不想太引人注意,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假装听不出金人的暗示。 倒是六皇子冷笑一声:“本皇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随便泼脏水,但愿宋清欢被押来之后,诸位还能这般伶牙俐齿!” “你!” 金人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金三皇子更是眼皮一跳,忍不住地朝完颜泽烈的方向看了去,心中又愤怒又担忧:大皇兄不会真跟什么清欢郡主有所勾结吧?真是害煞我也! 说话的功夫儿! 宋清欢就被几个太监押过来了! 不少人都心下一惊。 这才多久不见,清欢郡主的变化就这么大了?不但人瘦了,脸色也苍白到不行,精气神减少的同时,她整个人都变得胆怯又瑟缩,同以前的清欢郡主相比,她们都不像一个人了! 第333章 道歉有用吗? 早在太监们押宋清欢过来的时候,宋清欢的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觉得这马球场上,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由慌神。 一路上。 她都旁敲侧击地询问小太监,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让自己有个准备。 可太监们都不搭话。 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不对。 这肯定有问题!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日子过得清苦,也总是受九皇子的欺负,可她到底当了这些年的郡主,算是有些家底的,当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哪还敢犹豫,连忙将自己藏在身上的珍珠塞到了小太监的手上,求他将消息告诉自己。 不想,这宫里最贪财的太监都不贪了,送上门来的珍珠都不敢要! 宋清欢的脸瞬间白了。 她知道,自己这回真的出事了。 可她左思右想,也都想不通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自己伙同金国皇子对付云初瑶的事被云初瑶发现了?按理说,这也不应该啊,毕竟自己只是想想,还没有付诸行动呢。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慌,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杀死面前的小太监,自顾自地往外逃。 可惜。 她不敢。 她也做不到。 她只能怀揣着忐忑,瘫软着双腿,神色惶恐地朝前走着,好不容易回到了马球场,看到了场中的众人,她的瞳孔都缩了一下,心中大骇! 出事了! 原来马球场真的出事了! 好消息是出事的人并不是云初瑶,也正因如此,自己伙同外族,想拉云初瑶下马的事不会有人知道。 坏消息是出事的人是太子。 更坏的消息是有人怀疑自己害了他! 宋清欢心下大急! 为什么会这样! 难不成是完颜泽烈动的手,还试图将罪行全都推到自己的头上?宋清欢克制不住地抬起头,朝完颜泽烈的方向看去! “清欢郡主在看什么?” 云初瑶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丝丝冷意:“原来我大晋的郡主跟金国的大皇子关系匪浅啊!” 宋清欢神色慌乱,尤其在听到“金国大皇子”几个字时,更是猛地抬起了头,近乎惊骇地看着云初瑶! “说说吧。” 云初瑶淡声道:“今日辰时你赶到马球场所求为何?又跟谁有过交谈?彼此间,可曾密谋过什么?” “我、我……” “清欢郡主!” 云初瑶眼神一冷,寒声道:“问你话的人是本宫!不是他金国皇子,你作甚要看金大皇子的脸色!怎么?你不看他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吗!” 宋清欢俏脸一白。 完颜泽烈也有些坐不住了。 宋清欢这个女人不蠢,但她现在明显是被晋国公主震住了,自己再不开口,她为了自保,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呢,还是尽快阻止! “公主殿下,本皇子与贵国的郡主并不熟识,你何必苦苦相逼!” 这话一出! 宋清欢瞬间听出了完颜泽烈的言下之意,立即道:“长乐公主,金大皇子所言极是,清欢生在大晋,长在大晋,如何与他金人熟识?倒是公主张口闭口,全都是清欢与外人勾结,实在是令人心寒!” 说着,她眼圈一红,忍不住道:“公主,清欢知道你没有坏心,只是对清欢有些误会,可、可清欢没做过的事,绝对不会承认,之前是,现在亦是。” 本以为她这话一出,云初瑶的脸色会瞬间变冷,甚至会控制不住她的怒火。 不想。 宋清欢等啊等,等到心跳都加快了,却始终没有等待云初瑶的愤怒,她忍不住地抬起头,朝云初瑶看了一眼,正对上云初瑶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像是在说:演啊,继续演,看看谁会相信你呢! 一瞬间! 宋清欢只觉心惊肉跳! 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涌上了心头,她又是恐惧又是心慌,忍不住地抬起头,朝人群的方向看了去,正看到众人写满了怀疑、探究、甚至是厌恶的脸! 她脸色一白! 云初瑶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 多有趣。 之前她问她那么多句,她全都避而不答,等完颜泽烈开口了,她倒是“知无不言”了,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呢,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宋清欢不开口还好。 可一旦她开口,甭管太子是不是她害的,她都会被人怀疑。 “宋清欢!” 就连云晏羽都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声,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过来,大声咆哮:“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值得你这般害人!不但想杀我灭口!还三番五次地害我皇姐!现在呢!你竟然敢把手伸向太子皇兄!” 杀九皇子灭口?!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哗然,看向宋清欢时,眼底满是惊骇之色,纷纷议论出声:“清欢郡主是不是疯了?谁都敢害?这可是太子啊!” “长乐公主她都害呢,别说是太子和九皇子了,说来可笑,太子他们对宋清欢恩重如山,宋清欢不想着回报,还要害人,真是个白眼狼啊!” “看来太子坠马跟她脱不开干系了!” “……” 这一句句话落到宋清欢的耳朵里,让她的脸色几乎惨白,她大声喊道:“不!我没有!我是冤枉的!诸位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将罪责推到我的头上!陛下!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啊!” 完颜泽烈也沉下了脸:“郡主所言并非全无道理,长乐公主觉得我等害人,何不拿出证据!” “太子皇兄坠马与你们有无干系,本宫自然会命人去查,”云初瑶冷声开口,“可金大皇子莫要忘了,纵马踏过太子皇兄左腿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啊!你金大皇子亦是凶手!” 完颜泽烈瞳孔微缩! “本就是无心,怎么能算是凶手呢,”金三皇子忍不住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向你道歉就是了!” “皇兄腿上的伤岂是你们一句道歉就能磨平的!” “我们都愿意道歉了,你们还得理不饶人!未免欺人太甚了!真当我们大金国的勇士好欺负吗?!” 云初瑶冷冷一笑! 第334章 两个选择! 完颜泽烈瞳孔微缩! 事到如今,他要是再看不出云初瑶的目的,他就是个傻子了,也正是因为看出来了,他的脸色才这般难看,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才像是要杀人。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公主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两个选择。” 云初瑶站在完颜泽烈的对面,表情冷冷,目光沉沉,看着严肃又认真,只一字一顿地开口:“要么,你留下一条腿,算是对我太子皇兄的道歉。” 这话一出! 金人瞬间哗然! 几个暴脾气的金人侍卫更是气道不行,伸手就要拔剑,一边拔,一边还咬牙切齿地说:“欺人太甚!你们这些两脚羊真是欺人太甚!” “休想!我们大金皇子的腿是用来征战沙场的!不是留着给你们糟践的!” “明明是太子骑术不精,丢了一条腿,关我们大皇子什么事?给脸不要,大不了,我们重新打过便是!” “不给!” “谁想断我大金皇子的腿,先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还有我!” “……” 金人侍卫们无不怒目而视! 大晋的臣子们也被金人的无耻气个够呛,是,金大皇子的马踏过了太子的左腿,可能不是他的阴谋,可他跟清欢郡主有所勾结,这是真的吧?他的马踏过太子的腿,还要踩烂太子的脑袋,这也是真的吧? 莫说他可能是故意的了。 就算他完全无意,他们也不可能放过他! 这可是太子啊! 一国储君!未来的皇上!他腿都断了!未来都没有登上皇位的可能了!他们大晋再是软柿子!现在也该支棱起来了!更别说他们还是战胜国! 可谁承想啊。 金人做错了事,竟然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言语之间,还都是怨气,不但抱怨大晋欺负人,还怪太子骑术不精,更有甚者,还敢拿撕毁合约威胁人! 简直可笑! 晋人也是怒火中烧! 完颜泽烈的脸也彻底冷了下来,看向云初瑶的眼神更是带了彻骨的寒意,他冷冷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要么你们全都留下。” 云初瑶一字一顿地开口:“为我皇兄的左腿陪葬!” 哗! 这回不止金人惊了! 晋人也都被云初瑶的话吓了一跳! 这是要毁约的节奏啊! 因为这件事,重新挑起两国的战火,当真划算吗?要知道他们压根儿就不想开战,也是真的主和啊。 可更多的人却眼冒精光! 战意飙升! 金人的态度要是好一点,他们也不愿意打仗,可你看看这帮金人说的都是什么话?丝毫不将大晋的太子放在眼里,更不将大晋放在眼里,如此,那就只能打了,打服了,他们就知道后悔了! 众人握紧了双拳! “你!你们敢!” 这回金人都有些慌了,连声道:“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呢,更别说我们刚签过和平契约了,你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亏你晋国还自诩礼仪之邦!” “你敢!当心我大金——” “够了!” 完颜泽烈一口打断了金人使臣的威胁,目光沉沉地望着云初瑶,开口道:“长乐公主,不知你的话代表的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整个晋国的意志?” 这是觉得她做不了这么大的主呢! 云初瑶心下轻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始终不发一言的晋帝突然开口了,虽然看着醉醺醺的,可声音却十分果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长乐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话音落! 晋人无不心下微松! 而金国人却脸色大变,眼底闪过一抹惶恐,就连完颜泽烈都无法保持他先前的淡定自若了,人看着有几分慌张。 云初瑶这才勾起唇角,冷笑出声:“本宫懂不懂礼,也是分跟谁,对待贵国这样不守规矩,还言而无信的人,本宫何必因为拘于礼节呢?” “两个选择。” 她深深地看了完颜泽烈一眼:“不知金大皇子想选哪一个呢?” 完颜泽烈心下更沉! 先前还对着云初瑶叫嚣,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让完颜泽烈交付双腿的金人使臣,此时此刻,也都闭上了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死死地咬着牙,满脸愤恨地站在原地。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有多慌! 晋人不愿打仗。 这一点他们十分清楚,这也是他们即使战败,也从不露怯的主要原因,反正你们比我们更不想打仗,为了和平,你们应该多付出些不是? 于是他们越发得寸进尺。 可现在他们惊恐地发现,大晋竟然支棱起来了,他们竟然主动挑起事端,想要打仗了。 是。 他们嘴上都说自己不怕死,可事实上,人哪有不怕死的?一想到自己会客死异乡,葬在晋人的土地上,他们就浑身难受,更别说他们还死得毫无意义了,和亲没和成,好处没要来,还将三个皇子全都搭了进去。 这消息要是传回大金,金帝会怎么看他们?会觉得他们的死是英勇就义?还是死有余辜? 亦或者迁怒他们的亲朋! 不。 他们不能死。 也绝对不能死在晋国的土地上。 几个心思活络的金人越想心越慌,额头都满是汗珠儿了,他们擦了擦汗,试探着出声:“晋国公主,金晋两国的休战协议可不能因为这种小事——” “小事?” 云初瑶猛地抬眼:“我大晋的太子因贵国皇子的失误,惨遭断腿,这难道是小事?!” 这金人身形微僵。 嘚! 这算是拍马蹄子上了! “不是小事,但也不至于撕毁合约吧,”另一个金人心中大怒,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忍气吞声地说,“公主提的两个建议都不太合适。” “不想选?” 云初瑶挑了挑眉:“不想选就是默认交给本宫做主了,来人,将这些——” “等等!” 金人瞬间慌了! 这些晋国的两脚羊是疯了不成?竟然真听他们公主的话!竟然真的敢对他们动手! 难道! 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第335章 以腿换腿! 完颜泽烈沉着脸,漆黑如墨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近乎凌厉的光来,他开口,声音冷冷:“公主的意思是只要本皇子断了左腿,你就愿意放过大金的勇士?” “不!殿下!” “大皇子您万万不可啊!” “皇兄!” 金人无不动容! 虽然他们不想死,也实打实地希望完颜泽烈能自己站出来,承担责任,但真到了这一刻,他们看着大皇子为了大金,为了他们,向晋国的公主低下头颅,他们又心如刀绞! 可恨! 太可恨了! 晋国公主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我等又为什么在晋国跟晋人谈判! 这要是在大金,他们怎么可能被人欺负成这样,晋人胆敢威胁他们?大不了就是一战,可现在呢?他们已经被晋人包围,就算拼上性命,也做不到鱼死网破,只能搭上自己。 他们只能忍! 这般想着,金人的眼圈都微微泛红,看向完颜泽烈的眼神满是动容,痛声道:“大皇子殿下!您三思啊!” 完颜泽烈定定地看着云初瑶的脸,没说话。 “自然。” 云初瑶扯了扯唇角,冷声说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们与我太子皇兄的腿伤毫无关系,否则……”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可其中的威胁意味十足,让金人的脸色微微变换,立即说道:“我们又不是凶手,自然与贵国太子的腿伤无关,怕只怕你们晋人太过多心,哪怕没有丝毫证据,也要怀疑我等!” “放心。” 云初瑶缓缓开口:“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本宫绝不会对你们动手。” 这话一出。 金人铁青着的脸色才勉强好看了一些。 只是一想起大皇子,他们还是心中赧然,一丝丝愧疚从心头闪过,忍不住地抬起头,朝大皇子所在的方向看了去,见大皇子的表情虽然难看,但丝毫没有迁怒自己的意思,不由觉得心酸:大皇子殿下啊!他们未来的皇帝啊!居然被人逼到了绝境,只能用一条腿给金人赔罪!可恨!太可恨了啊! 金人感叹的时候,完颜泽烈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深深地看了云初瑶一眼,开口道:“公主殿下一言九鼎,想来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丑事,如此,本皇子也就放心了!” 说罢! 他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对着自己的脚踝狠狠一划!硬是将脚筋挑了出来! “噗”的一声! 鲜红的血液喷人一脸! 可完颜泽烈死死地咬着牙,竟然连闷哼声都不曾发出来! 在场之人无不被完颜泽烈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露出骇色,晋国的贵女贵妇更是害怕地尖叫了一声,朝后躲去! 人群纷乱! 金人一边看不起晋人的怯懦,一边又因为大皇子的腿伤,心中悲愤,忍不住痛呼出声:“殿下!殿下啊!” “快!快扶大皇子殿下坐下!太医!太医呢!” “今日之辱,老子记下了!” 说这话时! 不少金人看向云初瑶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杀意,云初瑶却丝毫不惧,眼底甚至还闪过一丝嗤色,竟缓步上前! “三、三妹妹!” 二公主都被她吓了一跳,伸出手,想要拦住云初瑶,可又怕误了云初瑶的事,只能颤着声音唤着云初瑶的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二公主的声音。 云初瑶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是高挑,可要是站在男子们的身侧,那就有些不够看了,尤其是她还被这些以高大威猛为美的金人包围了,也就显得更为娇小。 看着竟有些可怜。 好像金人一抬拳头,就能将她砸得粉碎一般。 不少晋人都心下一颤,不受控制地朝前走了两步,想要挡到云初瑶的身前,其中,七皇子云晏礼速度最快,身形一闪,便行到了最前列,然后转过头,安静地等待着云初瑶的指示。 云初瑶没说话,只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完颜泽烈脚踝处的伤口。 很好。 它血流不止,筋脉也要断不断,哪怕完颜泽烈极力忍耐,他的左腿也控制不住的抽搐着,看上去似乎跟太子的腿伤没什么两样,都是不可能痊愈的病症。 但,这还不够。 别人不知道,她云初瑶还能不晓得完颜泽烈的本事吗? 他常年习武,身子骨都不知道要比太子好上多少倍,一样的伤,对太子来说,可能会致命,可对他完颜泽烈而言,却屁都不是,连饮酒都不耽误,这样的腿伤他完颜泽烈未必没受过,只要筋还连着,他就还有征战沙场的希望。 重来一世。 她要的是毁了他,让他永远上不了战场啊! 所谓的希望她断不会留! 这样想着,云初瑶心下更冷,想都不想,直接颔首,示意锦菊走上前来,好好“处理”一下完颜泽烈的伤口。 不想! 锦菊这边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旁的云晏礼就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完颜泽烈的左脚脚踝狠狠一挑! 长筋被他挑断! 剧痛从完颜泽烈的腿部蔓延开来! 他惨叫一声! 痛! 前所未有的痛从脚踝处蔓延,脚背、小腿、膝盖,甚至是大腿都疼到抽搐,他从来都不知道晋国的两脚羊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不过轻轻一挑,就让他的整条左腿都痛了起来! 可身体上的疼痛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自己彻底成了废人,再没有重新翻身马、征战沙场的希望,完颜泽烈就心痛如刀绞,恨意如泉涌! 他恨! 他好恨! 他不恨别人! 他只恨云初瑶! 如果不是这位晋国公主,自己岂会被人逼得自断筋脉,如果不是这位晋国公主,又有谁会识破自己伤口上的伪装——看似重伤,实则还有希望痊愈的左腿! 可现在全都毁了! 这位晋国公主竟然在自己固有伤口的基础上,又狠狠地划了自己一刀,断了自己的所有希望,可恨,太可恨了! 不止是他。 所有看清了云初瑶的暗示,也看到了云晏礼动作的金人,无不对着云初瑶怒目而视! 第336章 补刀 “混账!” “你敢!住手!” “皇兄!你的腿!你的腿啊!”金三皇子悲愤道,“晋国公主!你言而无信!欺我大金国太甚!待本皇子回归大金!一定会向父皇说清你的无耻!” “言而无信?” 云初瑶轻挑眉梢:“三皇子何出此言?” 金三皇子一边捂着完颜泽烈的伤口,试图给他止血,一边又被气得浑身发抖,只能恨恨出声:“少装蒜!说好的我大皇兄留下一条腿!你就放过我等呢?为什么还要对我大皇兄动手!这不是言而无信!还能是什么?!” “金三皇子。” 云初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当真想让本宫实话实说不成?” 金三皇子身形一僵。 “你皇兄自己留下的伤口,看似狰狞可怖,实则筋脉未断,只要修养得当,恢复如初也不是没有希望,”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声音冷了下来,“可我太子皇兄的腿却是实实在在地断了,永远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轰! 这一番话如炸雷一般,响彻到太子的耳畔,刚刚从昏迷状态中挣脱出来的太子,眼前一黑,再一次昏厥过去! 只是这一次! 他彻底没有了求生的意图! 而云初瑶正冷着脸,始终都不曾回头,好像她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完全没有打击太子信心的意思一般! “这已经违背了本宫的初衷,不是吗?” 云初瑶淡淡道:“既然贵国的大皇子下不了手,不忍心断掉自己的左腿,那就让本宫帮他一把好了。” 这话简直让人无力反驳! 哪怕金三皇子心里气得要命,此时此刻,也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涨红着脸,死死地瞪着云初瑶! 云晏礼拧了下眉。 再一次挡到了云初瑶的身前。 金三皇子更恨! 这马球场明显是他们晋人的地盘,装什么警惕,装什么小心啊,谁还敢当着你们的面,伤害你们晋国的公主不成?怕只怕我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呢,就被你们这些人的唾沫淹死了! 这样想着,他更是憋屈得不行,忍不住吼道:“太医!我大皇兄还流血呢!能不能把太医送过来!” 无人动作。 金三皇子恨得咬牙,刚要破口大骂,就看到云初瑶颔了颔首,示意太医走过来,为完颜泽烈诊治一番。 太医也没耽搁。 很快就将完颜泽烈的伤口包扎好了,又趁人不备,对着云初瑶略一点头。 云初瑶心下一松。 果然。 七皇兄亲自动手,果然让完颜泽烈再没有了站起来的可能,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要知道金帝的年纪大了,早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面对晋国,他也是能和就和,不愿打仗,若非主战派的完颜泽烈势力太大,又勾结了金帝的嫔妃,吹了金帝的耳边风,前世的晋金之战是可以避免的。 现在好了。 完颜泽烈断了腿,以后还有没有求生的意图都未可知,更别说是骑马征战了! 金国再攻大晋的可能性也就随之降低。 云初瑶自然心情大好。 尤其是看到完颜泽烈那张写满了痛苦和仇恨的脸,她心里更畅快了,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缓声道:“太子皇兄自幼习武,骑术不差,断不会失足坠马,尔等必须细查!” 几个大人连忙应是。 “至于清欢郡主也交由你们看管吧!” 这话一出。 宋清欢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尖叫道:“不!公主!我是冤枉的!为什么要抓我!我不要坐牢!” 云初瑶心中不耐,立即道:“那就等母后醒来再做决断!” 宋清欢脸色一白! 要说满京城的人谁最恨她,皇后要居首位,早在她想杀九皇子灭口的时候,皇后就准备对她动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等她去了赏花宴,误打误撞地跟太子有了不清不楚的传闻,皇后对她的恨意就已经达到了顶峰,如若不然,皇后岂会放下杀意,要将她嫁去金国受苦?怕只怕自己受了一路的磋磨,临到金国,皇后的人就会要了她的小命! 而现在太子又出事了,看情况,似乎还跟自己有些关系,皇后能不怒? 十有八九是要将她做成人彘了! 宋清欢一听到云初瑶说,要将她交给皇后处置,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一边摇头,一边泪流满面道:“公主殿下!求您开恩!求您开恩啊!清欢坐牢!清欢愿意去坐牢!” 云初瑶啧了一声。 瞧,她这是多怕皇后报复她啊。 一想到皇后曾将宋清欢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如今遭此打击,还不知道会愤怒成什么样呢,云初瑶心里就快意到不行。 可这才哪到哪啊。 这种有意思的事以后还多着呢。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 完颜泽烈的腿废了,可金人还不能离开大晋,毕竟他们也有伤害太子的“嫌疑”不是?云初瑶自然要安排人,将完颜泽烈等人软禁起来。 而昏迷的皇后和太子也被云初瑶送回皇宫。 母后和兄长出事,她这个做公主的,自然不能回长乐宫休息,不然,她岂不是要被人传出不孝的名声了? 无法。 只能在宫中侍疾。 显然,太子的腿伤对皇后的打击非常之大,不但吐血昏迷,醒来后,人也没那么精神,颤声问了两句太子的情况,得知太子腿伤极重且至今未醒,她又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 这一昏迷又是一整天。 云初瑶熬了两个大夜,眼眶下面都是青白的,嘴唇也没有血色,看着虚弱到不行,可她始终没有休息的意思,不是在皇后身边侍疾,就是询问太子的病情。 就连皇后的贴身嬷嬷都抹起了眼泪,哽咽道:“早年的时候,娘娘偏爱清欢郡主,哪里想过今天会是这般光景。” 这话说的活像是抱怨皇后! 周嬷嬷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闭上你的嘴!当心咬到舌头!” 这嬷嬷吓了一跳。 连忙闭嘴。 可周嬷嬷也难受,自己护了一辈子的主子躺在病榻上,她要是心里舒服,那才是见鬼,也正因如此,她对云初瑶才会打心底里的感激! 第337章 太子苏醒! 别看周嬷嬷是奴才出身,可她贴身伺候皇后这么多年,见识不比任何人少。 太子的左腿遭受重创,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恐怕都没有多少,还拿什么继承大统?当初的太子有嫡出的身份,文武双全的本事,尚且压不住自己的众多兄弟呢,更别说是现在了。 这不。 太子昏迷的这几天,前朝后宫都在暗流涌动。 大皇子和三皇子他们哪个是老实的?眼看着太子倒了,他们瞬间起了心思,四处拉拢起了大臣,就等着搏一个太子之位了,而大臣们呢?皇上昏庸,太子昏迷,不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要是顺利了,从龙之功都不在话下,总好过碌碌无为吧。 于是,自认为眼光超前的人全都动了起来。 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甚至七皇子这个异族佬和八皇子这样的婢生子都有人拉拢了! 至于九皇子更不用说了。 作为太子的胞弟,唯二的嫡出皇子,他的背后可不止有皇后,还有整个邓家的支持啊,他不争则已,一旦争了,也是个令人头疼的劲敌。 尤其是对太子党来说。 他们不需要经过太多的思想斗争,就能将自己对太子的忠心转嫁到九皇子的身上。 毕竟他们是亲兄弟不是? 也正因如此。 九皇子才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除太子重伤的第一天,他再没来过后宫,而是将全身心都投入到了争权夺利之中,同太子党的人迅速磨合。 周嬷嬷看着眼里,心里又怎能好受? 皇后娘娘吐血昏迷,正是危难的时候,她最喜爱的孩子却连看她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多么教人心寒啊。 是。 自古皇位能者居之,哪怕是亲兄弟也都寸步不让,可你莫要忘了,九皇子是太子的嫡亲弟弟,太子待九皇子也从未差过,他现在这般行事,未免太过急切了。 更别说皇后还病着了。 周嬷嬷心里发酸,再看云初瑶时,更是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悔恨非常。 只有长乐公主。 只有长乐公主是个孝顺孩子啊。 只可惜,皇后娘娘被宋清欢那个小贱蹄子蒙蔽了双眼,待长乐公主一向不冷不热,伤透了公主殿下的心啊! 周嬷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殿下,娘娘这儿有老奴守着呢,您也应该回去歇息了!” 云初瑶摇头,刚要开口,就听到殿外传来小公公难掩急切的脚步声:“长乐公主!太子殿下醒来了!” “当真!” 周嬷嬷大喜:“太子殿下醒了!” 云初瑶也眼睛一亮,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来,对着周嬷嬷交代两句,便朝着太子的寝宫快步行去! 她赶到时。 太子的寝宫寂静无声。 宫女太监们像是被人掐到了脖子一般,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着,颇有几分噤若寒蝉的味道! 云初瑶不觉意外,可走进寝宫的瞬间,她的眼底还是闪过了几分沉重。 再看一眼病榻上的太子。 她佯装不忍,别过了头。 别说,失去左腿的太子看着确实虚弱,或者他不是虚弱,而是颓废,毫无求生意图、甚至还有几分自暴自弃的颓废,他眼神空洞极了,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也像毫无反抗之力的活死人。 看得出来左腿的断裂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云初瑶垂着脑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拳头,任由指甲插进肉里,疼痛让她的脸色越发难看,眼圈也微微泛红,竟像是担心太子的伤势一样。 果然。 太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动容,人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生气,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近乎刺耳:“……长乐,孤又让你担心了。” 云初瑶眼圈一红,却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说:“皇兄安心养伤便是,母后那里有我照顾。” “母后她,”太子顿了顿,艰涩出声,“她还没醒吗?” “醒过一次,可听说了皇兄的腿伤,她又没撑住,再次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呢,不过皇兄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医说了,母后是气急攻心,才导致昏厥,养上几天,一定能痊愈。” 这话一出。 太子才算松了一口气,只是听到云初瑶的解释,他的心还是狠狠一颤,难以控制的恨意油然而生,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平息情绪。 良久,他才颤抖着声音问道:“长乐,你告诉孤,孤的腿还能……” “皇兄!” 云初瑶脸色一白,猛地抬起了双眼,难掩戾气的眸子从太监宫女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咬牙切齿地说:“皇兄!是不是这些狗奴才跟你说什么了?他们什么都不懂!你莫要听他们的!” “他们没说什么。” 云初瑶像是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竟听到太子说:“但孤猜到了。” 太子昏迷了两日,滴米未进,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年久失修的机械:“孤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左腿了,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是断腿罢了。” “皇兄!” 云初瑶一脸沉痛地说:“你一定会好的!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太子心下更沉。 一开始他就猜到自己的腿像是废了,可又不敢相信,直到他问向宫女太监,却只能听到宫人们支支吾吾的回答声,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腿好像完了。 而云初瑶的表现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他闭上眼睛。 心底的恨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上,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吞噬,自己是如何坠马的,其他人不清楚,他自己还能不记得吗?马儿是踩到了地上的尖锐碎石,一时吃痛,才将自己甩下去的! 好端端的。 马球场会出现碎石? 说它不是阴谋,太子怎么可能相信! 更别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的马动手脚了,只是上次有阿羽替他挡灾,而这一次则是他自己直面危险! 谁! 究竟是谁会这般害他! 太子紧咬着牙关,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深吸一口气,问道:“长、阿瑶,孤坠马的原因有人查过吗?” 第338章 太子:阿羽背叛孤了 “父皇亲自派人去马球场查的案子,据说是扫洒的宫人不认真,这才留了几颗碎石在场地上,只不过……” 云初瑶顿了一下。 太子心头微紧,不自觉地蜷了下手指! “只不过父皇不太相信,他总觉得你坠马的背后一定有阴谋,这不,昨天又派人查去了,说是寻到了一点证据,也就怀疑你坠马的事跟三皇兄有关。” 三皇子! 太子脸色阴沉! 自打老四废了,其他几个兄弟也折腾得更欢了,太子担心他们再对自己动手,一直都监视着他们,不想,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如今自己的腿断了,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好过! “老三?”他咬着牙,道:“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手段!” 平时他想害自己也就算了。 为什么还要在马球场动手?他忘记金人了吗?他不知道他的一时失误会导致两国的战争吗?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什么都不顾了,老三竟然是这样的人! 自己真是看错他了! “也未必是三皇兄,”云初瑶连忙解释,“他死活不愿认罪,非说自己是冤枉的……也许是金人动的手呢?” 太子冷嗤一声。 他不认罪不是很正常吗?他要是认了,那才叫奇怪,再说,金人又不是傻了癫了,还不至于在跑马场上动手,毕竟他们自己也清楚,作为一个异族,但凡有晋人出事,他们都会被人怀疑! 如此一来。 凶手还能是谁! 三皇子最有嫌疑! 当然,不管他是不是凶手,太子都不准备放过他,不止是他,所有有嫌疑的人,太子都不准备放过,不然,他的腿岂不是白断了?他要告诉这些心怀鬼胎的弟弟:渔翁之利可不是好收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太子眉头一皱,突然问道:“阿瑶,阿羽怎么没来。” 云初瑶身形一僵! 刹那间! 太子的心底升起了一丝丝不妙的预感,他眼皮大跳,连忙问:“阿羽也受伤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没、没有。” 云初瑶的眼神有些闪烁,竟不敢去看太子的眸子,只能硬着头皮说:“阿羽没事,只、只是有些累,歇息去了。” 太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瑶不会说谎,她说阿羽没事,阿羽定然是没事的,奇怪的是阿羽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阿瑶的表情还是如此的不自然,好像心虚,好像慌张,又好像担心自己知道真相一般? 不知怎么。 他突然心慌得厉害。 “阿瑶,”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来,说,“孤乏累得紧,用过午膳,还要休息片刻,你也回去歇息,莫要累着了,母后还需要你呢。” 云初瑶面露犹豫。 “不必担心孤做傻事,”太子苦笑一声,“孤还有母后,还有阿羽,还有阿瑶妹妹你呢,不至于想不开。” 他这么一说,云初瑶才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嘱咐了两句,这才退下。 屋里陷入寂静。 太子挤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长安。” “奴在。” “阿羽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小太监身形微僵。 太子的心狠狠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在他的身上,他强撑着身子,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他咬了咬牙,开口道:“告诉孤,他最近都干了什么。” “奴、奴……” “实话实说!” 太子吼道:“难道连你也背叛孤了吗!” 长安“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痛哭道:“奴不敢!奴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殿下!只是九皇子、九皇子他——” “他怎么了!” “他在拉拢殿下的臣子啊!” 轰! 短短的一句话如闷雷一般在太子的耳畔轰然炸开,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怀疑长安在骗他:九皇弟怎么可能在自己重伤昏迷的时候,拉拢那些早已经投靠自己的臣子呢?他是自己的亲皇弟啊! 太子的呼吸越发急促,喉间几次腥甜,刚要开口,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腥甜压了下去,可心底的愤怒却像火焰一般燃烧着! 他对他不够好吗! 自己苏醒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人脉交到阿羽的手上,谁让他断腿了呢?谁让他注定失去太子之位呢?与其便宜了三皇子他们,倒不如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阿羽,有自己和邓家的支持,阿羽想上位,并不难,也只有阿羽上位,自己、母后、还有阿瑶才能活下来。 可阿羽做了什么? 他竟然趁着自己受伤,来撬自己的墙角! 太子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意,他急促地呼吸着,想要将自己的悲伤和脆弱全都压下去,可他的双目还是克制不住地泛起了红,这种失望、这种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让他痛得难以呼吸。 小太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殿下,您可算醒了,这些天来,宫里的皇子们动作不断,像九皇子,他不但拉拢了投靠你的大臣,还、还去了好几趟邓府!” 又是一道重击! 太子的心像撕裂了一样地疼! 他忘了,邓家不仅仅是自己的后盾,也是他云晏羽的后盾啊,自己还没死呢,他们就联系得这般密切了,这是有多么心急、多么盼着自己被废掉啊! 他双目赤红! 接下来,长安又说了很多很多,将太子昏迷后,皇宫里发生的所有事全都说了一通,重点依旧在几位皇子的身上。 太子死死地咬着牙,唇齿间,早已腥甜,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瞳孔微缩,厉声道:“长乐呢!孤昏迷的这两天!长乐都做了什么!” “长乐公主?” 小太监愣了一下,说:“长乐公主一直都守在皇后和太子殿下的身边,没做什么啊。” 太子鼻子一酸,又问:“她没跟九皇子接触?九皇子也没交代过她什么?” “应该是有过接触的,只不过……殿下,您也知道,长乐公主跟九皇子殿下的关系并不算好,如今您和皇后娘娘都病了,他们也只能凑到一起,只是话不投机,两人甚少闲聊。” 太子心下一松。 第339章 寒心 “老七呢?” 太子突然道:“阿瑶跟老七联系过吗?” 时至今日,他又岂会不知道云初瑶跟云晏礼关系要好?只是云晏礼年纪尚小、身份又低,他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断了条腿,彻底没了上位的可能,朝中臣子要搏从龙之功,自然要向皇子们投诚,抛却老大老三不谈,云晏礼这样的异族也会被一小部分人看中。 这并不出乎太子的意料。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地想:阿瑶呢?她有没有想过扶老七上位呢?他们关系这般好,老七又听话势弱,扶起了他,他待她也不会差的不是? 一面是跟自己不亲的瘸腿嫡兄,一面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健康庶兄,阿瑶会选谁? 太子双手轻颤。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势弱,也不想再受一次背叛,可他的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阿羽和阿瑶是不一样的,自己对阿羽真心实意,他仍旧背叛自己,那是他见利忘义、狼心狗肺,可阿瑶……哪怕是太子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并不好,即使她真的背叛他了,他也没办法指责她,谁让他为了宋清欢背叛过她那么多次呢?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惨笑一声。 太失败了。 自己这一生实在是太失败了,父皇不喜欢他,母后不偏爱他,就连自己一心照顾的胞弟和养妹也都一次次的辜负他,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的人,还被自己伤透了心! 失败!真是失败啊! “回殿下的话,长乐公主和七皇子殿下确实见过一次,”小太监沉吟片刻,说,“似乎是闹了些许的不愉快。” “……什么?” “公主和七皇子殿下说了什么,奴才也不清楚,只听坤宁宫的扫洒婢女说,七皇子离开时,衣裳都被茶水打湿了,脸色也十分难看,似乎对公主的话很是不忿,或者说是不服气。” 长乐跟老七说了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 只有她训斥老七,不许老七结党营私,老七才会这般愤怒,毕竟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他最需要长乐为他站队的时候,给长乐脸色看? 不然在如此紧要的关头,老七还能是为了什么找上长乐呢? 自然是权势! 有了长乐的支持,他云晏礼未尝不能搏一搏太子之位,光是长乐封号公主的身份就已经让京城人趋之若鹜了,更别说长乐还在黑山走蛟时,救下了那么多条人命,这些人想要报恩,自己会扶一扶长乐看好的老七了。 只是老七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长乐竟然没有帮他,不但没帮他,她还将他训斥了一顿! 何止是老七。 就算是太子也不敢这么想啊! 明明他不是一个好兄长、明明他待她并不好、明明老七上位对她来说好处最大……可她还是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老七,站到了自己这边,这让早已经体会到背叛滋味的太子百感交集! 他忍不住地红起了眼圈。 终究是自己对不住她了。 太子缓缓地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唇色寡淡,整个人都要被汹涌而来的悔意压垮了,看得小太监心惊胆战。 殿外。 云初瑶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九皇子云晏羽,她微微一讶,对着云晏羽略一点头,就想错过身,尽快离开,不想,云晏羽在看到云初瑶的瞬间,竟眼前一亮,朝云初瑶的方向跑了来:“皇姐!” 云初瑶只得停下脚步。 太子坠马当天,云晏羽始终守在太子的身边,寸步不离,自然也跟同样在太子处侍疾的云初瑶有了相处,一开始,他恐惧又慌张,一个劲儿地问着云初瑶,他的太子皇兄怎么样,还会不会好,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儿。 云初瑶怎么知道? 她只能随口地回他两句。 好在云晏羽虽然慌张得厉害,但也没有嚎啕大哭的意思,不然,云初瑶可有的受了。 当然,他之所以没哭可能也跟他想给太子报仇有关,毕竟大皇子三皇子等人,云晏羽是一个不信,父皇要是让他们查案,他太子皇兄的伤就白受了,短暂的慌张过后,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就表现了出来,不但将一众金人骂了一通,还对着他的几位皇兄咒骂连连。 云初瑶劝他一句,见他没听,也就再没有了劝他的意思。 只是从云晏羽的态度上。 她也看出了不少问题。 比如,云晏羽头遭重创后,人虽然成熟了不少,愿意用心读书,用心学武,还警惕起八皇子了,但他并没有重生,因为重来一世的云晏羽也不会蠢到对着大皇兄等人骂骂咧咧。 想来是另有机缘。 这个机缘也让云晏羽将权势看得极重。 不然,他也不会在太子昏迷的时候,拉拢太子党,还跟邓家走得极近不是? “九皇弟可是看望太子皇兄来了?” 云初瑶缓声开口:“那就不要耽搁了,不然,太子皇兄可要睡下了。” 云晏羽呆了呆。 显然,他还有很多话想跟云初瑶说,可现在这个情况,自然是太子皇兄最为重要,云晏羽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道:“那我先走一步了!” 云初瑶自然点头。 她可不愿意跟云晏羽相处太多! 当然,云晏羽不会知道云初瑶的想法,他留下了这句话,便脚步匆匆地朝东宫的方向赶,等太监们通报一声后,他才迈着大步,火急火燎地进了屋! “皇兄!” 一看到太子,云晏羽的眼圈可瞬间红了,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痛声道:“皇兄呜呜!阿羽来看你了!” 饶是早知道云晏羽的包藏祸心,此时此刻,太子还是忍不住地红起了眼眶! “皇兄,你怎么样?腿还疼吗?太医怎么说?他说你还能站起来了吗?” 一连串的提问让太子刚刚酸软的心瞬间冷硬了起来,多可笑,明明自己才是躺在病榻上的人,他却来问我,我腿上的情况,看来他对我是一点都不上心啊! 同阿瑶对比。 更是教人寒心! 第340章 兄弟相残! 阿瑶在的时候,根本不敢提及自己的腿伤,生怕自己会难过,即使提了,也是劝他心情好些,仔细养着,说不准还会有站起来的可能。 可云晏羽呢? 他生怕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废了啊! 太子的心彻底冷了下来,看向云晏羽的眼神也没有丝毫温度,开口时,声音中却多了一丝丝被命运捉弄的苦涩,他说:“让阿羽担心了,孤的腿……” 云晏羽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孤的腿怕是废了,”太子苦笑一声,“怪孤太过大意,竟然被小人钻了空子,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又图个什么?” “还能是谁!三皇兄呗!” 云晏羽咬牙切齿地说:“父皇的人都找到证据了!他还敢狡辩?除了三皇兄!八皇子也值得被人怀疑!” “怎么说?” “老八心眼子多着呢,保不齐这事儿就是他做的,然后嫁祸给了三皇兄,”云晏羽磨了磨牙,说,“我可不觉得他会像他表现得那么规矩!” 又是八皇子。 直到这一刻,太子才知道原来人在失望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好笑,这是多么的好笑啊,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弟弟、自己满心爱护的亲弟弟,他竟然将自己当成了傻子!随意糊弄! 阿羽厌恶老八,一寻到机会,就想着对老八动手,这一点,太子比谁都清楚。 可清楚归清楚。 这不代表太子能容忍云晏羽利用自己! 老八是什么性子,太子能不清楚?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再说,他也没必要对自己下手不是?毕竟欺辱他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云晏羽啊。 可云晏羽呢? 他非要将脏水泼到老八的头上! 他为了什么?当真是想找出凶手给他的太子皇兄报仇吗?当然不是!他是想借太子的手!处理掉他最厌恶的人!为此!他不惜欺骗太子!为此!他不惜在太子最重视的复仇上动手脚! 太子怎能不恨! 当初云晏羽出事,他恨不能以身相替,可换来的却是云晏羽的利用! 太可笑了! 他紧紧地咬着牙,不愿泄出自己的愤怒,可他紧握着的拳头和赤红着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好在云晏羽没有多想。 “皇兄莫气,”云晏羽连忙上前,握住了太子冰凉凉的手,咬牙说道,“皇兄的仇,阿羽一定会记在心里,时刻都不敢忘记,不管是三皇子还是八皇子,全都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太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讽刺的笑意:“你拿什么报仇呢?” 云晏羽一怔。 “不如孤将孤的人脉都交给你吧?” 说这话时。 太子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云晏羽的脸,不愿错过他的心动。 “当真?!” 云晏羽又惊又喜,忍不住地抬起头:“太子皇兄!你当真愿意将你的人脉全都交给我?我、我……皇兄!” 他眼圈一红,忍不住地朝太子扑了去,然后像小时候一样,将小脑袋埋进了太子的怀里,呜咽地哭出了声。 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对他真好啊。 亏那些人还告诉他,让他防备太子皇兄,不要将一切都告诉他,结果呢?皇兄真心实意地待他,竟然连他自己发展起来的人脉全都交到自己的手上,他怎么可能不心生感动? 史书上记载的兄弟相残果然与自己无关! 云晏羽泪眼汪汪。 要知道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吃喝玩乐,对所谓的权势从不放在心上,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就这么无所事事地过上一辈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他被宋清欢砸伤了脑袋,竟觉醒了一些前世的回忆,为了不重蹈覆辙,他只能捡起书本,重新学习,不拖皇兄的后腿。 可他没想到皇兄竟然受了重伤,还要失去太子之位了。 他能怎么办? 只能自己顶上去了。 一开始他还想着,等太子皇兄醒来了,自己再跟他商量商量,可谁成想他等了一夜,皇兄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怎么可能不着急?再等下去,恐怕太子党都要找到下家了,无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去拉拢大臣。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寒暄,更不喜欢跟一些老臣应酬,可为了母后、为了皇兄、为了皇姐,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些全无趣味的事情做上一遍! 一边做,他一边心生忐忑。 万一皇兄觉得自己在撬他墙角呢? 当然,这也是邓家人提醒他后,他才想到的,不然,只凭他自己,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点,甚至在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心里也不怎么相信,毕竟皇兄对他好是真的,从不怀疑他也是真的,自己接过皇兄身上的担子,也是在为皇兄分担,哪怕是皇兄,也没道理怪他不是? 果然。 皇兄并没有怪他。 不但没有怪他,还主动将权利交给他,他怎么可能不动容?云晏羽都想好了,等父皇驾崩了,自己掌权了,就将皇兄封为摄政王,自己全都听他的,左右自己又不喜欢权利,脑袋也没有皇兄聪明不是,这么做,两全其美! 云晏羽畅享着未来,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完全没有留意到太子近乎青白的脸色。 这一刻。 太子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 他的好弟弟当真想要夺走他的权力,完全没有顾及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甚至在听到自己要将一切都交给他时,他连推拒一声都不敢,他就这么急吗!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明明自己真的想将一切都交给他啊! 太子心中大痛! “皇兄,”云晏羽哭得很凶,小肩膀都一抽一抽的,说,“他们都说皇位是个了不得的好东西,为了它,父子相残、兄弟相残都是常事,可他们都错了,他们都说错了,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兄呜呜!” 太子更怒! 他一个没忍住,直接睁开了他布满红血丝的眼,咬牙道:“阿羽,这话是谁说的?他是想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 可恶! 这么早就向云晏羽投诚了?! 第341章 云晏羽在挑衅孤! 太子知道权力动人心,也知道自己的断腿会给太子党带来怎样的打击,甚至知道这些人会转投他人! 可他们投诚得也太早了! 自己刚倒下,他们就用言语暗示云晏羽,让他防备自己了?可笑!太可笑了! 太子脸色难看。 “这……”云晏羽闻言,也是一愣,偷瞄了太子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说,“皇兄,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多想,他们也没有坏心,只是担心你承受不住打击,再想茬了。” “他们也是为了我们兄弟好,孤岂会多想?” “皇兄!你真好!” 云晏羽忍不住道:“皇兄说得没错,舅公他们是为了我们兄弟好,才这样说的,你没多想,这是最好!” 舅公! 太子大怒,只觉得喉间腥甜,几近呕血! 其他人也就罢了,不过是受权力和利益的驱使,背叛自己,也不足为奇,可邓家呢?他待邓家可不差啊,这些年他为邓家挡了多少灾、拒了多少祸,现在倒好,邓家竟然背叛他了,还是第一个背叛他的! 他恨得心口都在滴血! 这一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晏羽这是拿话儿点他呢,他在告诉自己:别看你是太子,别看你要把人脉给我,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因为你的人啊,早早就投靠我了呢! 这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太子强压着心神,不愿露出其他的表情来,可还是被云晏羽激怒了,他只能咬紧了牙关,将恨意和怨气全都咽了下去,这才说:“阿羽放心,孤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 说着,他又轻叹一声,道:“如今孤、母后、还有皇妹的安危,全靠阿羽弟弟一人了。” “皇兄!” “阿羽,你听孤把话说完。” 太子扯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讽笑,让人看不出他这讽刺是对着云晏羽,还是对着他自己的,只缓缓出声:“孤的腿断了,注定会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父皇废掉孤,也是时间问题,与其看着老大老三他们骑到你我兄弟二人的头上,倒不如将权柄交给阿羽,阿羽你知道吗?只要你没输,孤就算赢了。” 这话一出! 云晏羽心中大感触动,眼泪都簌簌地往下流,他颤抖着声音,一边用力点头,一边保证道:“皇兄!我听你的!阿羽全都听你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兄弟二人都不会输!”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孤相信阿羽。” “阿羽也不会辜负皇兄的信任!”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气氛竟然温馨了许多。 这两天,云晏羽不是在守护太子,就是在拉拢大臣,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当下太子醒了,他自然要跟他好好地聊一聊了,聊起一些难缠的大臣时,云晏羽的脸蛋儿都气得鼓鼓,直言自己登基之后,一定要赶走这些老家伙。 说得起劲儿的云晏羽完全没有留意到太子的脸色。 同样的话。 云晏羽说出来是为了抱怨。 可听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全都成了炫耀。 太子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能压着怒火,同云晏羽假意寒暄了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还要让他听云晏羽炫耀,心里的火是蹭蹭地往外冒,只能咬着牙齿,哑声说道:“阿羽,孤的头有些痛……” “头、头疼?” 云晏羽呆了一下,连忙说:“皇兄,我这就去唤太医来!” 该死! 竟然想请太医试探孤! 太子只觉得自己心底的怒火越燃越旺,再不将云晏羽送走,他八成会失态,当即道:“阿羽莫要担心,孤歇息片刻,想来是会好些的。” 云晏羽一听,立马点头:“刚刚皇姐也说,你要睡了,瞧我,还没说两句话呢,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说完。 他也不耽搁,嘱咐了两句,便迈着小步子朝外走去。 一直等人走出了老远,太子才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长袖一甩,直接将手旁的茶杯掷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尖锐又刺耳的声响让几个伺候的宫人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惶恐地不敢抬头。 “滚出去!” 太子怒骂一声! 几个婢女匆匆地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了两个贴身伺候的小太监。 其中一个正是最得太子器重的长安,长安紧皱着眉头,抿紧着唇瓣,看着表情,还带着几分严肃和沉重,见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呼吸也越发急促,他这才壮着胆子上前,为太子顺了顺气,红着眼睛说:“殿下……” “哭什么?” 太子恨声道:“孤还没死呢!” 长安吓了一跳,连忙劝道:“殿下!这不吉利的话可说不得啊!” “说不得?”太子冷笑,“你难道没瞧见吗!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盼着孤早点死呢!孤要是不死!怎么给他们让位子!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殿下您待他们可不薄!” 长安咬牙道:“殿下,您当真要将您手里的人脉全都交给九皇子吗?奴才知道您心软,也重感情,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殿下一般,将亲情看得极重,万一您将东西全都交了出去,人家还没当回事儿呢!” 何止是不当回事。 怕只怕人家会先动手为强,除掉自己这个挡路石! 太子冷冷一笑。 如此,他何必将自己的人脉全都交给云晏羽呢? 权力这个东西。 还是放在自己的手里最保险啊。 太子眸色微暗。 因着太子受伤的事,前朝后宫都是暗流涌动,抛却那些想趁此机会搏上一搏的大臣,更多的人则想要观望观望,毕竟坐山观虎斗的快乐他们还是懂的。 于是乎。 这些天来,众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坤宁宫和东宫,片刻都不敢放松。 只是越盯。 众人越觉得奇怪。 太子的腿伤到底怎么样了? 明明太子坠马,又被马匹踩中左腿的事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按理说太子站起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啊,可东宫出来的宫人们,有一半都在说,太子的腿伤见好了,剩下的一半则说,太子病重,早已卧床不起! 第342章 邀请与帖子 这倒是奇了! 太子到底是病愈了,还是病重了,总应该有个准话儿吧?这真真假假的消息四处传,传到现在,有人相信太子的腿已经见好了,有人觉得这只是太子的谋算,一个个恨不能长八百个心眼子,只想知道太子的真实情况。 可惜,大家都没办法去东宫探望。 准确的说。 只有太子党和九皇子能随意地进出东宫。 这也让众人更好奇了。 怎么着?太子病愈了,已经能处理公务了?还是说太子知道自己腿伤太重,已经对自己失去了信心,只想着将自己的人脉全都交给九皇子呢? 这样想着。 不少人都是心中唏嘘。 太子殿下真是视兄弟为手足啊! 这么大的权力,说给就给九皇子了,他也不多考虑两天,难道是皇后娘娘逼迫的?不至于吧,众人心说,皇后吐血后,接连昏迷了两天,再次醒来,人也不太好了,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也没见她出过皇宫,按理说,她是没有机会逼迫太子的。 众人正茫然着。 一张张帖子竟然从东宫送了出来。 云初瑶心中惊讶,但还是将帖子接了过来,仔细一看,更是诧异非常:“太子皇兄邀本宫去暖泉山庄?” “是。” 宫人恭敬出声:“不止是公主殿下,其他几位皇子皇女也都接到了帖子。” 云初瑶睫毛一颤,努力地忽略掉了心中的古怪,笑说:“皇兄还有雅兴邀我们去山庄玩乐,想来是身体见好了吧?” 宫人笑而不语。 云初瑶暗道了句故弄玄虚,这才点了头,示意锦梅将帖子收了起来。 宫人这才退下。 人刚走,锦梅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说:“殿下,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当真是要邀请您去山庄玩乐吗?” 他哪有这个闲心。 云初瑶轻笑一声:“也许呢。” 锦梅嘀咕道:“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想的,之前还让你去东宫看望他呢,这几天倒好,他连你都拒之门外了,只允许九皇子进宫,知道的人晓得你们仨是亲兄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殿下是个外人呢!教人寒心!” 这话她说过不止一次了。 每次她都异常生气,不是她锦梅气量小,实在是太子这事做得不地道! 这宫里宫外谁不是个伶俐人? 哪个听说长乐公主被太子拒之门外了,心里不泛嘀咕?平白的惹人闲话! “莫要多想。” 云初瑶随口道:“他不许我去东宫是为了我好,不然,我怕是要背负骂名了。” 锦梅呆了一下。 明显是有些懵了,不太明白云初瑶的意思,云初瑶也没解释,只缓缓开口:“你去准备一身衣裳了,三日后,本宫还要去山庄走一走呢。” 不知怎么。 锦梅一看到云初瑶的表情,心跳都乱了一拍,隐隐升起一股大祸临头的错觉。 可转念一想。 殿下都不怕,她慌个什么。 这才匆匆退下。 何止是云初瑶,所有接到太子帖子的人都有些发懵,想不通太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作甚要将他们这些兄弟姊妹全都请到庄子上,究竟是像他说的那样,想要沟通沟通感情,还是另有图谋?当然,怀疑他是为了后者的人更多,毕竟太子可不是个好惹的,他请人去庄子,十有八九是想让大家看看他的腿伤,顺便打击一下老大和老三。 毕竟太子的腿好了,对大皇子等人来说,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啊。 说句不好听的。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不少投靠大皇子的人都会心生动摇,毕竟这位可是太子啊,瘸腿的时候,他们搞些小动作也就算了,一旦对方的腿好了,他们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投靠别人啊,更别说这些人之中,还有几个太子党呢。 一时间。 几位皇子的府上,气氛异常压抑。 太子的腿当真好了? 怎么会呢! 明明他伤得那么重,连站起身都有些吃力,又怎么可能随意走路呢?莫不是诈他们呢,呵呵,不管怎样,三日后都能见分晓。 转眼就过去了三天。 几位皇子皇女都在正午之前赶到了暖泉庄子。 其中二公主速度最慢。 当然,这也不怪她,谁叫她运气不好,还非要抄小路走呢,距离是近了不少,可马车来回晃荡,摇得她头晕,好不容易赶到了山庄,却发现大公主他们都到齐了,她一时都有些傻眼,惊道:“皇姐,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大公主还没来得及说话,六皇子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几时了!” “咦!午时了!” 二公主定睛一看,懊恼到不行,说:“看来我这近路是白走了,还没有你们到得早呢,我三妹妹呢?她在哪?我找三妹妹说说话去!” “小瘦猴儿没来呢。” 二公主小脸一黑:“六皇兄,你好好说话不成吗?再管我三妹妹叫瘦猴子,当心我三妹妹揍你啊,等等,三妹妹没来?这怎么可能!我三妹妹早就出宫了啊!”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明悟道:“我晓得了,我三妹妹也抄近路了!” 六皇子:“……” 他啧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三妹妹跟你一样蠢呢?” “你闭嘴!本公主又没跟你说话!你掺和个什么!讨人厌!”二公主瞪他一眼,转头又问大公主,“皇姐,我三妹妹真没来吗?” 大公主道:“许是过一会儿就到了,依三皇妹的性子,她是不会来迟的。” 听她这么一说。 二公主的心里更觉古怪了。 要知道她跟三妹妹的关系一向要好,平时有什么宴会聚会,也都是结伴而行,可这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三妹妹突然不想跟她一起走了,一开始二公主只是觉得纳闷,没多想什么,可赶到山庄后,她是越想越多,要知道三妹妹出发得这么早,应该比自己还要先抵达山庄啊! 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二公主心头一紧:别是遇见刺客了! 但很快。 她又觉得自己多想了。 三妹妹武功高强,又有侍卫们保护,没道理被几个刺客得手不是! 第343章 变故! 不知想到了什么,二公主突然说道:“七皇弟呢?你们可看到了七皇弟?” “没看到他。” 有人说:“应该还在路上呢吧。” 二公主一听这话,也跟着急了,三妹妹没来也就罢了,怎么七皇弟也没来?难道他们真的出事了?还是说他们两个人是另有安排? 可恶! 自己又被抛弃了! 她气鼓了脸蛋,一脸不忿,三妹妹明明是最喜欢我、最愿意跟我相处的,偏偏七皇弟没个眉眼高低,总是往三妹妹的身边贴,硬是将自己挤到了外头,你等着吧,等本公主见到了三妹妹,一定要向三妹妹告你状! “其他人呢?”二公主又问,“其他人都到了吗?” “九皇弟还没——” 话还没说完,六皇子就啧了一声,抬抬下巴,道:“喏,九皇弟这不是到了吗?九皇弟,你二皇姐都想你了!” 这话一出! 莫说二公主了,就连云晏羽的脸色都变了一下,眯了眯眼,防备道:“她想本皇子了?这倒是出人意料。” 说完,他环顾四周,依旧没有看到云初瑶的身影,这才问道:“我皇姐呢?” “路上呢。” 有人回他。 九皇子的眉头微微一皱。 晋帝立得住的子女共有十二人,其中皇女有三,皇子有九,抛却还未到场的云初瑶、七皇子和太子不谈,剩下的皇子皇女们站到一处,看着挤挤挨挨的,还有几分吵人。 一开始,几位皇子倒还坐得住,时不时的,还能听曲品茗,闲话两句。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作为东道主的太子却始终没有出现,再傻的人也能品出几分不对来了。 太子这是想做什么? 下马威? 亦或是故意耍着他们玩? 不然,这也没办法解释太子邀他们来山庄,却将他们晾起来的行为啊! 这般想着,三皇子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忍不住道:“不是说午时见吗?现在都快未时了,怎么还看不到太子的影儿?莫不是睡过头了,误了时辰。” “倒显得我们兄弟憨傻了。” “太子皇兄不是伤了腿吗?从皇宫到山庄的距离可不算近,这路上要是发生点事,他打道回府,也不足为奇。” 这话一出。 三皇子的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自太子坠马,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不但父皇怀疑他,兄弟们也怀疑他,他磨破了嘴皮子,才勉强将自己身上的冤屈清洗干净,可大家看他的眼神还是让他很不自在,如此,他岂会不恨太子?现在听说太子要倒霉了,他自然比谁都要高兴! “呵!” 云晏羽眼神一冷:“我皇兄福大命大,还有真龙庇佑,自然不会出事,某些鸡鸣狗盗之辈还是趁早收了那份心吧!” 三皇子气得脸色铁青。 云晏羽却神色自若。 突然。 一直保持沉默的大皇子开口了,他声音低沉,缓缓开口:“诸位,午时已过,本皇子就不奉陪了。” 说罢。 他起身就走。 三皇子想都不想,立即道:“本皇子也有要事在身,也先走一步了!” “等等!” 九皇子心下一急,道:“太子皇兄有事,这才耽搁了时间,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赶回山庄了,两位皇兄来都来了,何不再等上一会儿?再者,太子皇兄若无要事相商,也不可能邀你们在山庄见面啊。” “哦?”三皇子眯了眯眼睛,“看来太子皇兄想做的事,九皇弟也不知晓吗。” “这很重要?” “九皇弟若是知道,大可直言,你我兄弟相商也是一样,九皇弟若是不知,也没必要拦我不是?” 说着,三皇子扯了扯嘴角,道:“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太子皇兄会来见我的。” 云晏羽皱了下眉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三皇子便大步走出了房门,一旁的大皇子也没有耽搁的意思,径直地朝外走了去。 竟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 云晏羽脸色难看。 可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自己的皇兄,背后的人脉不比自己少,他也不敢跟他们撕破脸皮,哪怕心里不爽得厉害,此时也只能强行忍耐。 心里却祈祷着。 太子皇兄,你可要早些过来啊。 正想着。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屋里的皇子皇女们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去! “放肆!” 大皇子呵斥出声:“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挡的是谁的路!拦的又是谁的人!爷可是大晋的大皇子!父皇的第一个孩子!岂能容你们如此放肆!” “贱奴敢尔!” 三皇子也气得够呛,活像一头被人激怒了的雄狮,一边瞪着猩红的双眼,一边指着守门的侍卫,怒骂出声,“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拦本皇子!滚开!通通给本皇子滚开!” 说罢! 他根本压不住心底的暴怒,挥着拳头,就朝着侍卫的面门狠狠砸去! 不想,这侍卫竟然一个闪身,躲开了对方的攻击,与此同时,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对着三皇子的项颈狠狠砍去! 三皇子的瞳孔瞬间紧缩! 老天爷! 这侍卫竟然敢对他动手?还出手就是杀招?侍卫疯了,还是侍卫的主子疯了! 这长刀没有开刃,可落在身上,也绝对不是好受的,三皇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膀都被人劈成了两半,疼痛让他惨叫一声,朝后仰去! “皇兄!” 五皇子等人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连忙跑上前,扶起了躺在地上的三皇子! “你们想造反不成!竟然敢对着三皇兄动手!也不怕太子皇兄砍了你们的脑袋!”二公主瞪圆了眼睛,色厉内荏地说道,“等着吧,等太子皇兄来了,本公主非要告上你们一状不可!” 侍卫神色不变,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甚至,为首之人听到这话时,看向二公主的眼神都带着嘲讽! 二公主心下一慌。 可她不愿露怯,当即梗起了脖子,想要再说,不想,一向少言寡语的五皇子竟然最先反应过来,一边握住二公主的手腕,将人拽了回去! 第344章 太子逼宫! “痛!痛!” 二公主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声喊道:“痛!快松手!五皇兄你拦我做什么?你没看到这狗奴才都做了什么事吗?奴大欺主啊!本公主——” “闭嘴!”五皇子咬牙道,“云初雪!你丫的再乱说话,我就揍死你!” 二公主:“???” 她又是震惊又是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地看着五皇子,这是她皇兄?这是她的五皇兄?怎么可能!她皇兄泥人儿一样的脾气!还敢凶她?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五皇子的心也是狂跳不止,他拦下了二公主,也不多解释,拖着二公主就往后跑。 路过大公主时。 他还给大公主使了个眼色。 大公主也不傻,一看这样的阵仗,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心知危险,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朝后撤去。 三皇子疼得嘴唇发白,不安和恐惧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完全吞噬,可他还是不可置信,一把抓住身前的侍卫统领,吼道:“人呢!本皇子带到山庄的侍卫呢!” 无人应答。 “太子呢!太子根本没来山庄!他这是要造反对不对!他这是要造父皇的反对不对!真是个乱臣贼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谁敢想啊! 不!应该说这谁能想到啊! 太子的腿都瘸了,连太子之位都坐不稳,他还敢造反?他就不怕造反得来的皇位,他根本坐不住吗?不,他怕,他非常怕,不然他怎么可能邀请他们来到这暖泉山庄! 现在好了。 所有人都被太子一网打尽了! 只要太子狠心一点儿,将他们兄弟几人尽数杀光,太子的皇位就坐稳了啊。 他是瘸子又怎样? 只要没有兄弟,他就算是个呆子,也能稳坐在龙椅之上! 如此。 他们兄弟就危险了啊。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发白了,第一次升起了同仇敌忾的情绪,咬牙道:“走!我们先回木屋!” “不!” 三皇子根本忍不了,他为了皇位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会一败涂地?明明是他云晏宸不讲武德,他怒道:“滚开!别拦我!我要进宫!我要见父皇!” “刷”的一声! 几十个侍卫同时抽出长刀! 三皇子表情一僵,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 他不吭声了,云晏羽的眼圈却彻底红了,他吸了吸鼻子,用力抹了把泪,沙哑着声音说:“让开。” 侍卫面容冷冷。 “让开!” 云晏羽吼道:“皇兄说过你们全都要听我的!我让你们让开!你们为什么不听!让开!全都给本皇子让开!太子皇兄!我要去见太子皇兄!他不会造反!他不可能造反!” 他怎么可能骗我呢! 明明说好了,他要将一切全都留给我,他为什么还要造反?造反也就罢了,你告诉我啊,我可以帮你的,可你呢?竟然连我都瞒着,连我都要欺骗,甚至还将我骗到了山庄,将我和大皇子他们关到一起,为什么,难道在太子皇兄的眼里,自己跟大皇子他们是一样的人吗?难道在太子皇兄的眼里,权利就这么重要吗? 云晏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哽咽道:“不!我不信!我要见太子皇兄!” 侍卫们冷着脸,没有丝毫的动容。 云晏羽哭得更凶了。 大皇子几人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直言道:“九皇弟,这山庄你是出不去了,倒不如跟我们回木屋了。” 说完。 他也没有再劝的意思,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几人就回到了木屋里,三皇子最沉不住气,一进屋,就咒骂了一声,道:“云晏宸他疯了吧!竟然还敢造反!他就不怕天底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再淹死他吗!” “可恨!我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来了这么个破地方!” “我带了几十个侍卫,全都被太子的人解决了,咱们竟然一点儿声音都没听见?” “他都造反了,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解决几十个侍卫而已,他能做不到吗?呵呵,想不到太子这么狠,对你我下手也就罢了,竟然连老九都骗。” 三皇子冷笑一声,说道:“你小声着些,没看见老九正瞪着你吗?人家太子可是他的嫡亲皇兄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云晏羽的小脸都煞白煞白了。 “行了,”六皇子皱眉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互相埋怨还有什么用?不如趁早想办法逃出去吧!” “除非父皇早有准备,知道太子狼子野心,对他设了防备,否则咱们别想出去。” “……真的吗?” 五皇子轻声道:“我怎么觉得父皇赢了,咱们也不能活着出去呢?” 这话一出! 几位皇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是啊。 太子输了,又如何?只要他们还在太子的手里,太子就赢了,毕竟他们一死,父皇就算再厌恶太子,也不妨碍太子坐稳他的太子之位,除非父皇想过继一个宗室子,让宗室子继承皇位,这可能吗?绝无—— 等等! “七皇弟!” 三皇子脸色微变,道:“七皇弟没来山庄!” 众人哗然! 无不羡慕云晏礼的好运! 这样的大劫都能被七皇子躲过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他们差什么?作甚要这么倒霉,竟然要被太子软禁起来! 众皇子又是后悔又是愤怒又是不安,忍不住地想,也不知道七皇弟怎么样了,太子又得没得手,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 皇宫。 太子腿伤未愈,本应该待在东宫静养,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再等下去,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倒不如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奋力一搏了。 所以他不顾自己的腿伤,毅然决然地走出寝殿,带人包围了整个皇宫! 整个过程出乎预料的顺利。 太子想象中的侍卫奋起抵抗,大臣通风报信,全都没有发生,他像走在东宫的后花园一样,进入了养心殿。 第345章 太子谋反! 太子赶到时。 晋帝正倚在酒池边儿上,饮酒作乐,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哼曲儿的哼曲儿、揉肩的揉肩,整个宫殿满是靡靡之音,看着好不逍遥快活。 机灵些的宫女听见声音,回头一看,正看到太子的身影,人都吓了一跳,再看一眼太子身后的禁军侍卫和太子手里握着的滴血长矛,更是尖叫出声。 这一声落下,她周围的几个宫女也都惊慌失措地逃窜开来。 唯有晋帝不动如山。 准确来说,他应该是喝得太醉了,人还有些迷糊,哪怕太子已经带人逼宫了,他也没意识到不对,依旧举着酒樽,仰头尽饮,喝得面带红潮。 太子深深地看着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道:“父皇真是好雅兴啊。” 晋帝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太子,这才大笑一声,举着酒,晃晃荡荡地朝太子所在的方向走去:“晏宸我儿可要饮上一杯?” “刷”的一声! 几个侍卫同时抽出长刀,逼近了晋帝! 晋帝大笑! 太子被晋帝无所畏惧的态度激怒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看向晋帝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怅然和复杂,有的只是一派冰冷,他质问:“父皇,你笑什么?” 不等晋帝开口,他便冷笑一声,道:“难道父皇是在拖延时间,等云晏乾他们救你吗?” 晋帝身形微顿。 “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太子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开口:“云晏乾、云晏宁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孤通通不会放过!孤敢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岂会让他们顺利脱身?父皇,我猜你一定在心里骂我吧?骂我弑君杀兄,骂我狼心狗肺?可笑!太可笑了!我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你逼我的?!” “父皇啊,你忘了吗?明明我才是太子啊!可我的皇兄皇弟呢?他们哪个不想拉我下马?哪个跟我打擂!为什么?因为我蠢?因为我能力不足?” 太子轻嗤一声,道:“不!因为你!因为我的好父皇看不得我一个人把持朝政!所以你要扶自己的长子!所以你帮孤的三弟!所以你不在乎老四的人品!也要将权力交他一小半!如今这朝廷结党营私!乌烟瘴气!怪谁?怪我?怪老大老三?不!怪的是你!他们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他们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这才如了你的意!” 晋帝像是被太子骂清醒了,眼底的醉意都散了大半,忍不住地皱起了眉。 太子的声音更冷了! “父皇,你看,这是你皇儿的腿,它瘸了,但它没瘸在战场上,也没瘸在反贼手上,它是吃了他兄弟的算计才瘸的,当然,它要是没瘸,我完全可以如你的意,继续跟老大他们斗,可它瘸了啊,父皇,我只能跟你斗了。” 他看着晋帝,看着这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讽意。 “父皇,你要是个明君,我这瘸腿的大亏吃了也就吃了,可你不是,你扔掉你手里的酒,好好看看,这朝堂、这江山,它要毁在你手里了,我为什么不争?我凭什么不能争!”他厉声道,“是!我是瘸了腿!可我敢保证我坐上你的位子!一定做得比你好!” 话音落! 掌声都响了起来! 晋帝一边抚掌,一边大笑出声:“好!有志气!” 太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只是这话你不必对朕说,回到你的东宫,对着你的从属们说,你说你逼宫是无奈之举,你说你弑君是替天行道,你说你杀父杀兄杀弟都是被大势所逼,想来他们会相信你的话。” 晋帝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沙哑着声音道:“你说朕想让老大他们跟你打擂台?朕不否认,可你以为朕这么做是因为朕不舍得放权?不,而是因为你当不好这个太子!” 太子脸色微变! “作为大晋的储君,你毫无容人之量,就连一心为你的嫡亲妹妹,你都看不上眼,朕还能指望你什么?” 晋帝冷声道:“你不上位还好,一旦上位,朕的几个皇儿皇女都活不到寿终正寝的时候!” 太子身心俱震!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阿瑶很好,他没有容不下她,可话到了嘴边儿,他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父皇没有说错,曾经的自己确实连阿瑶都容不下。 一时间。 他的身形都晃了一下,脸色也微微发白。 守在云晏宸身边的侍卫统领心下一急,连忙道:“殿下,您尽快下令,命属下们动手吧,再等下去,恐生变故!” 太子心跳一慌。 可事到如今,他早就没有了退路,只能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父皇在上!请恕儿臣不孝!” 说罢! 他一个抬手,示意下属们立即上前! 但晋帝的速度更快! 太子话音未落,晋帝就猛地抬手,将手中的酒樽狠狠地掷到了地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都朝后掠去! 一声落下! 殿内殿外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几百上千的禁军鱼贯而入,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子等人尽数包围!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败了下风,一时间,无论是太子,还是他身边的侍卫全都脸色大变:“你、你竟然——” “你知道孤会反了你?!” 太子又惊又怒,咬牙道:“你以为你赢了吗?没有孤的手令,你的皇儿们只能困在山庄里,一个都出不来,孤就算死,也要拉他们陪葬!” “是吗?” 一道难掩清冷的声音从太子的身后响了起来。 太子瞬间僵住。 他像是被人点了穴道,整个人都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回过头,看一眼身后之人的力气都没有,可他紧绷着的身形、暴起青筋的额头、赤红充血的双目和微微颤抖的嘴唇,无一不在暴露他心底的不平静。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许是一息,也许是一刻钟,那个站在太子身后的人终于一步步地走上前来。 正是云初瑶! 第346章 废后! 太子脸色微变! 他身后的侍卫们也都骚动起来。 良久,太子才从惊怒的状态中,勉强脱离,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抬眼,眼神定定地看着云初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沙哑出声:“原来是你,山庄已经被你控制了,是吗?” “是。” “老七呢?老七是你留的后手?” “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的时候。” 简单的几问几答让太子的面皮抽动了两下,瞳孔都瞬间紧缩,他怔怔道:“一开始的时候、一开始的……” 难怪。 难怪从不与他亲近的阿瑶会在他腿瘸之后,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身旁,还在他询问阿羽动向的时候,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原来她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跟阿羽离心,也会对皇位下手。 有那么一瞬,他心里也是恨的。 他恨阿瑶太过心狠。 明明知道自己会走上歧路,可她丝毫没有阻止的心思,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落深渊,他怎能不恨?如果他对面的人不是阿瑶,而是阿羽,是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质问他,可唯独阿瑶,他不能质问,也没脸质问,因为他从未真心待她,她对自己狠下心来也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还是不甘。 明明他都算计好一切了,明明他已经将老大老三他们全都软禁起来了,可他还是输了,还输得这么快。 他怎能甘心?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用力地咬着牙,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响,可始终不愿露怯,他不想向任何人承认自己输了,哪怕他的对手是云初瑶。 是的。 即使是现在,他也从未将晋帝视为对手。 一个酒鬼,一个因为女人堕落得不成样子的酒鬼,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对手,皇上又如何?父亲又如何?改变不了他是个废物的事实,就像今天,如果没有云初瑶的站队,自己根本不会输。 可太子又比谁都明白。 云初瑶这个人,看似冷情,其实心比谁都软,谁对她好,她都是记得的,也正因如此,当自己和父皇成为对手时,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站队父皇。 后悔吗? 太子惨笑一声。 他怎么可能不悔啊,因为一个宋清欢,他连最亲近自己的妹妹和最看重的皇位都要失去了,他自然是悔的,悔得他几乎都要呕出血来了。 可还是晚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再没有补救和挽回的可能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造反,自己造反的背后是否有阿瑶作为推手,他不愿去想了,也没有精力去思考了,毕竟有和没有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动手!” 云初瑶见他没了抵抗的心思,心下微松,也不犹豫,当即命人动手,一声令下,她身后的侍卫就朝着太子等人冲了过去,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太子和他身后的从属们尽数拿下! 一行人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晋帝深深地看了眼太子,这才叹息一声,道:“长乐,将人押下去吧。” “是!” 整个皇宫都动了起来! 太子谋反,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牵连的人数之广,更是数都数不清。 邓家一开始还在庆幸,自己早早地站队了九皇子,没有参与谋反一事,算是逃过了一劫,不想,自己的家里人还真有几个拎不清的,竟然跟随太子,逼宫去了,这回好,整个邓家都被收押,何时能重见天日都未可知。 而皇后也没落到好。 太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当下太子造了反,皇后自然也要担责,更别说她还不是个蠢的,早在太子带人逼近养心殿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只是她选择了视而不见,非但没有向晋帝报信,还禁闭宫门,不准坤宁宫的宫人随意出入,也正因如此,即使皇后不是太子的同谋,晋帝也不会放过她,幽禁冷宫是跑不了了。 同皇后一样被软禁的还有九皇子云晏羽。 没法子。 谁让他的皇兄造反了,他的母后还是半个同谋呢,晋帝看在他年纪小的份上,没送他去大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云晏羽甘心与否,云初瑶不晓得,也不关心,只听说他刚被锦菊从山庄救出来的时候,情绪十分激动,嚷嚷着要见太子,可惜没如他意。 短短几日。 皇后、太子和九皇子就纷纷落网,再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云初瑶只觉得自己吃再寻常的米饭,也都是香的。 “皇后?不,你是说废后想要见本宫?”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勾起了一抹近乎讽刺的笑意:“真有趣呢。” “殿下,您要去吗?”锦梅犹豫了一下说,“她别是找您求情的,您要是去了,难保陛下不会多想,更别说废后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这话她说的太保守了。 准确的说,废后的态度何止是“不好”二字能够形容的啊! “哦?” 云初瑶微讶。 不是她自信,实在是这段时间皇后的身上发生了不少事,自己作为公主,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虽说她守在皇后的病榻旁是别有用心,可皇后不知道啊,她在皇后的眼里,应该是个至纯至善的人,不是吗? 毕竟皇后不是太子。 她根本不知道太子是被自己的人拿下的。 如此。 她对自己的态度应该是好的啊。 “这、这……”锦梅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才说,“她倒也不是态度不好,只是奴婢听着她说话,十分不顺耳,总觉得、总觉得她在威胁您!” “怎么说?” “她说什么,您无论如何都要见她一面,不然您一定会后悔的。” 云初瑶恍然。 看来皇后是真的被人逼到绝路上了,竟然想拿这件事威胁自己,这倒也没错,除了这件事,她也没办法拿捏自己了。 “既然她想见本宫,那本宫就如了她的意吧,”云初瑶扯了扯嘴角,冷淡出声,“左右也是生养本宫的人不是?” “可!” 锦梅心下一急,忍不住红起了眼圈。 第347章 冷宫废后 可皇后的心未免太狠了吧! 现在是什么时候?太子造反失败,连累了皇后,连累了九皇子,也连累了整个邓家的时候,自家殿下作为废太子的亲皇妹,避风头都避不及,可皇后呢,她竟然毫不顾忌殿下的处境,摆明了,非要见上殿下一面! 她不知道她会连累殿下吗? 她不知道陛下听说这件事,会迁怒于公主殿下吗? 不。 她都知道。 但她不在乎。 因为公主于废后,不过是个不讨喜欢的女儿罢了,哪里比得上她的皇儿重要,哪里比得上她自己重要?即使公主因为她被人迁怒,她也不会自责,甚至会怪公主不会谨慎行事。 锦梅太了解废后的性子了。 也正是因为了解。 她才不希望殿下帮她、为她冒险呢! 只不过殿下做的决定,即使是她,也无力更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离开长乐宫,一步步地朝冷宫的方向走去。 她赶到时,皇后身边的周嬷嬷已经在冷宫门口等候多时了,一见着云初瑶,连忙迎了上来:“老奴见过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 云初瑶淡声问:“母后呢?” 周嬷嬷没有察觉到云初瑶态度的冷淡,一边麻利地给云初瑶引路,一边还不忘让云初瑶宽心,说皇后娘娘的身体康健了许多,现在都能下地了。 云初瑶没应声,一直等到两人进屋,看见了躺在破木板上的皇后娘娘时,她才停住脚步,眼底都闪过了一抹讽意。 瞧。 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她一国之母的端庄? 明明入了秋,她的身上却只有一件不合身的旧衣,头上的珠钗也被她当掉,换成了干树枝,看着十分落魄,可她的发却一丝不乱,腰背却挺得笔直,看向云初瑶的目光,也不躲不避,还有几分国母的傲气。 云初瑶一哂。 这是还没被苦难磨平傲骨呢。 “你皇兄怎么样了?”皇后直起身子,难掩急切地问道,“陛下当真要将宸儿贬为庶人?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没有。” 云初瑶开口道:“据说父皇还要除了他的姓,将他流放到宁古塔去。” 周嬷嬷大惊失色! 皇后的脸色也瞬间惨白! “什、什么?!” 她的嘴唇颤抖一下,张了张嘴,还是尖叫出声:“你说什么?陛下要除了宸儿的姓!为什么!陛下为什么如此狠心!我的儿!我的儿啊!” 除姓对于宸儿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这般愤怒! “不,不能除姓,一旦除了性,宸儿就没有活路了,长乐,长乐你听母后说,你无论如何不能让陛下除了你皇兄的姓啊,长乐,母后求你了,算母后求你了成不成啊!” 皇后泪流满面:“母后知道你心里委屈,怨你皇兄待你不好,可你们是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兄妹啊!” 云初瑶抿唇:“我……尽力。” 皇后心中失望,但她也知道晋帝亲自下的命令,不是谁都能更改的,云初瑶愿意试上一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自己不能苛求太多,可她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长乐,你顺便想个法子,别让你皇兄去宁古塔了。” 这话一出。 莫说是云初瑶了,就连周嬷嬷和锦梅都愣到了原地! “娘娘……” 周嬷嬷欲言又止。 皇后脸色一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她要求云初瑶的,可不止这一件事,万一她把云初瑶吓着了,云初瑶再不想帮她了,这可怎么办啊,只能咬咬牙,说:“要是不成,也只能送他去宁古塔了,长乐,这一行山高路远,你皇兄又腿伤未愈,母后实在担心啊!” “母后你有所不知,皇兄前往宁古塔这一路,可不孤单,”云初瑶说,“那几个跟随皇兄造反的家族也要跟皇兄一起流放,这也有个照应。” 这话落下。 皇后的脸色都白成纸儿了! 那几个家族要跟宸儿一起流放?坏了,这回是真的坏了,这些个唯利是图的狗东西谋反失败,最恨的人可不是皇上,而是她的皇儿啊,别说照顾宸儿了,不欺辱他都算好的! “不,不,”皇后颤声说,“宸儿呢?宸儿的身边不是有几个忠心的奴才吗?他们也能去宁古塔吧?” “能倒是能。” 云初瑶犹豫一下,道:“只是没人愿意跟随。” 轰! 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让皇后的脸上瞬间苍白,她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人愿意跟随宸儿!宸儿!我可怜的宸儿啊!周嬷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周嬷嬷红着眼圈道:“老奴这就给侄儿们写信,让他们送太子殿下离京。” “嬷嬷……” 主仆俩抱头痛哭。 皇后对周嬷嬷十分信任,可她对周嬷嬷的侄儿却不敢完全放心,哭了一通,突然又出了个主意,让周嬷嬷跟随太子一起去宁古塔,有周嬷嬷在,她的侄儿才能竭尽全力地护着她的儿子,只是苦了一把年纪的周嬷嬷了。 不过周嬷嬷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担心自己走了,皇后一人没办法在冷宫生存下去。 但也只能点头。 太子的事算是了了,可九皇子还被软禁着呢,皇后也是担心她的小儿子,一直求着云初瑶帮九皇子一把,云初瑶无一不应,说到最后,皇后的眼泪都要止不住了:“长乐,你真是个孝顺孩子,是母后对不住你。”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面带嘲讽。 但也无人察觉。 一直等到云初瑶离开,锦梅才一脸不服气地说:“殿下,您当真要为废太子和九皇子求情吗?” “当然不会。” 锦梅傻眼了:“啊?可您刚刚不是——” “本宫只说自己晓得了,没说自己要帮她不是?”云初瑶勾起唇角,心情很好地说,“对了,想个法子,将这冷宫周围的侍卫全都换成本宫的人,皇后别想往外递消息。” 锦梅喏了一声,心里纳闷: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要来冷宫一趟呢?难不成是想看皇后落魄的模样? 不不不! 殿下才没这么小心眼! 小心眼的云初瑶:“……” 第348章 宋清欢和皇后互殴! 冷宫。 皇后呆呆地坐在干草堆上,无声地落着泪,一直哭到了嗓子沙哑,眼泪都要流干了,她才眼神空洞地说:“嬷嬷,她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不会的。” 周嬷嬷抹着眼泪道:“娘娘,长乐公主是最孝顺不过的人了,她怎么可能骗你呢?” “可、可本宫的心不踏实啊,”皇后张了张嘴,哑声说,“你相信长乐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吗?不,她不是,她肯定想要报复本宫,呵呵,等着吧,她要是做了对不起本宫的事,本宫就将她的身世抖出来,让她后悔一辈子!” “娘娘!”周嬷嬷连忙道,“当心隔墙有耳!” “这里是冷宫,哪有人——” 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皇后和周嬷嬷对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吱呀”一声。 门,应声打开。 云晏礼神色冷淡地站在门口处。 皇后的心狂跳不止,面上却冷若冰霜,始终不愿露出怯色,就连看到云晏礼的时候,眼底都闪着不屑,不慌不忙地说:“七皇子?你来干什么?” “瑶瑶的身世怎么了?” “身世?什么身世?”皇后皱紧眉头,“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晏礼深深地看她一眼,看得皇后心惊胆战,这才缓缓出声:“废后,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皇后脸色一青! 好个没礼貌的小子! “只要你将瑶瑶的身世告诉我,我就把宋清欢送给你,你不是对她恨之入骨吗,她随你怎么折磨。” “不够。” 皇后冷冷道:“但如果你能让宸儿顶着云氏皇族的姓氏离京,本宫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云晏礼挑眉。 父皇也没说要给太子除姓啊,皇后为什么……唔,他知道了,一定是瑶瑶骗她了吧。 他心下好笑,但还是板着脸,点了头,有些冷淡地回复了一声:“可以。” 皇后眼神一闪:“还有阿羽,你要将阿羽——” 话没说完。 云晏礼就一口打断:“不行,你太贪心了,这笔交易对我来说,并不划算。” “那你就别想知道长乐的身世!” “哦。” 云晏礼点点头。 转身就走。 皇后:“!!!” 一点儿都不犹豫的吗! 有事好商量啊! “等等!”她心下一急,忍不住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务必保住宸儿的姓氏!” 云晏礼点头。 皇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长乐并不是本宫的女儿,同样,她也不是云氏皇族的三公主。” 云晏礼瞳孔一缩! “怎么?你不信?”皇后扯了扯嘴角,嘲讽道,“知道这件事的人不止有我,还有贤妃,还有皇帝,你要是不信,大可去查,不过事先提醒一句,查归查,别被皇帝发现了,不然,呵呵,你这个皇子对他来说,可没有妖妃留下的野种重要。” “你才是野种。” 云晏礼皱眉:“你是大野种。” 皇后脸都要绿了! “本宫跟你说的都是事实!你爱信不信!她冷月入宫的时候是挺着肚子来的!本宫瞧得真真的!你母妃不是跟她好吗?你母妃应该也知道啊!你问问她去!看看本宫骗人没有!” 云晏礼脸色阴沉。 他不觉得皇后会骗人,可也不是很相信皇后的话,瑶瑶要不是父皇的孩子,父皇能对她这么好?别是父皇根本不知道吧。 那可坏了。 父皇要是知道了,岂不是会伤了瑶瑶的心? 云晏礼冷着脸,心想,这件事他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父皇不行,瑶瑶也不行,只是不知怎么了,一听说瑶瑶不是父皇的骨肉,自己的心跳竟然还加快了不少,隐隐的,还有几分欢喜。 奇怪。 瑶瑶都不是自己的妹妹了,自己还欢喜个什么?别是难过傻了啊! 云晏礼皱紧眉头。 “如你所说,瑶瑶的生父又是何人?” “谁知道呢,”皇后扯了扯嘴角,讽刺出声,“反正不是皇上。” 眼看着自己不能从皇后的嘴里套出话了,云晏礼也不再耽搁,丢下一句“我把宋清欢带来了”,转身就走。 皇后愣住,抬头一看。 竟然还真看见了宋清欢! 可恶,云晏礼早就把宋清欢带来了,还非要跟自己做交易,还好自己聪明,没有轻易松口,不然自己不是亏大了。 “小贱蹄子!” 周嬷嬷一看到宋清欢,就恨得牙根痒痒,大步上前,一把拎住了宋清欢的衣领,硬是将人掳进了小屋,恨恨出声:“娘娘!看老奴怎么教训这个小贱人!” 说罢! 她抬手就抓向了宋清欢的脸。 这些日子,宋清欢被人关押在大牢,一天都喝不上一口米汤,人都瘦脱了相儿,周嬷嬷这一巴掌,差点儿将她整个人都扇懵了,本能地求饶道:“别打了!娘娘!求求您救救我!” “贱人!” 皇后恨得咬牙! 她被逼到这个境地,怪谁?不都怪宋清欢这个小贱人吗?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当即撑着虚弱的身子,朝宋清欢的脸上打去,“啪啪”两声,将宋清欢的脸颊瞬间扇肿!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对你如何,你不清楚?”皇后咬牙道,“让你害宸儿!让你害阿羽!打不死你!” 又一巴掌落下! 宋清欢也不是好惹的,人是虚弱,但胜在年轻,又有几分狠劲儿,眼看着自己求饶也是挨打,反抗也是挨打,还不如她奋力一搏了! 这样想着。 她一个用力,挣脱开了周嬷嬷的束缚,然后朝皇后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对着皇后的脸,狠狠抓挠! “娘娘!娘娘小心!” “啊啊啊!脸!我的脸!”皇后尖叫道,“嬷嬷快救我!” 周嬷嬷拼了老命地往宋清欢的身上招呼,宋清欢完全不在乎,周嬷嬷越打她,她对皇后的下手也就越狠,不一会儿,周嬷嬷就有些投鼠忌器了。 三人混战着。 谁都没捞到好儿。 等傍晚的时候,冷宫的太监送饭来,宋清欢又像饿虎扑食一样冲了过去! 第349章 完 “真是个下贱胚子!” 皇后的脸上身上都被抓出了血痕,疼得她眼圈发红,余光看到了宋清欢狼吞虎咽的模样,她更觉厌恶,狠狠地剜了宋清欢一眼,才说:“也就能吃一些残羹剩饭了!” 宋清欢不理不睬,抓着个菜团子,大口大口地吃着。 “咕噜。” 一日不曾进食的皇后腹内发出轰鸣,她心下羞恼,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还好周嬷嬷最会看人眼色,一看皇后的表情,她立即反应了过来,快步朝前走去,想要夺走小太监手中的食盒,不想,她才看一眼,脸色就瞬间变了:“娘娘的午膳呢?!” “喏,”小太监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嬷嬷往宋清欢的手上瞧,说,“那不就是吗?” “菜团子?!” 周嬷嬷又惊又怒:“只有一个菜团子,你让我们主仆三人怎么吃,更别说皇后娘娘还在这儿呢!” “皇后?”小太监掏掏耳朵,嘲讽道,“如今的这宫里头啊,没有皇后,只有废后,你区区废后,还敢摆娘娘的谱儿?真是给脸不要,瞧不起这菜团子,你们倒是别吃啊!” 说完。 他一把抢过宋清欢手里的菜团子,吐了口唾沫,这才将它丢到地上,转身就走。 “放肆!” 皇后气得脸色铁青:“你放肆!” “邓佳潼!”宋清欢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骂道,“你想死!没人拦着!但你别连累了我!我的菜团子才吃两口啊!” 皇后冷笑一声:“活该!嬷嬷,你想个法子把长乐叫来,本宫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这冷宫的日子可不能这么过!” 周嬷嬷张了张嘴。 她还没来得及劝阻,就听到宋清欢大笑一声,眼底都笑出了泪花,说:“邓佳潼,你傻了不是?云初瑶要是真在乎你,怎么可能让你待在冷宫?又怎么可能不打点好冷宫的太监?她这是报复你呢!枉你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连这点事儿都看不出来!” “一派胡言!” 周嬷嬷咬牙道:“公主殿下最良善不过,怎么可能记恨我家娘娘!” “你不信?呵呵,那你就出去看看呗,看看这宫外的侍卫都是谁的人,也看看这些人愿不愿意帮你传递消息!” 周嬷嬷的脸色都苍白了下来,连忙朝外跑去,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再回来时,眼圈都是红的,表情也十分沉痛。 皇后的心跳都乱了一拍,隐隐的,竟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宋清欢冷冷一笑,看向皇后的眼神里满是嘲讽,“真以为云初瑶是个任劳任怨的傻子呢?你对她不好,她能不记恨?想得倒美!” “本宫为什么对她不好!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宋清欢冷笑:“不,你是因为你自己,你自己厌恶云初瑶,不想她好过,所以故意对我好,为的就是让云初瑶心里难受。” “胡说!你胡说!”皇后吼道,“嬷嬷!打她!打死这个小贱人!” “娘娘,我们确实不能放过她,因为……明天老奴就要出宫了。” 皇后身心大震! 周嬷嬷一旦出宫,这冷宫上下,可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宋清欢两个人,要是有了矛盾,自己绝不是宋清欢的对手! 这样想着,皇后和周嬷嬷对视一眼,眼底都闪过了一抹惊人的狠色,二话不说,直奔云初瑶冲了过去! 又是一阵混战! 双方都没讨到什么好处,各个儿的遍体鳞伤,可她们根本没精力哭泣,因为她们清楚,未来的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里,她们都要过这种互相折磨的生活,至死方休。 冷宫会发生的事,云初瑶早有预料,倒也不觉得意外,当务之急,她要忙的还是自己的册封大殿。 是的。 早在她将太子谋反一事转告晋帝的时候,晋帝就口头封了她护国公主位子,等太子落马,也就到了她正式得封的时候。 一时间。 满城风雨。 要知道太子出事之后,不少人都在暗中观望,想知道太子的胞妹长乐公主会受到怎样的连累,毕竟云晏羽这个没有参与谋反一事的皇子都遭了难,没道理她云初瑶就躲了去。 不想,这连累没看见,封赏倒是来了! 众人怎能不惊! 更让人震惊的是太子落马后,扶摇直上的竟不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而是从不显山露水的七皇子云晏礼! 这可把大皇子他们气个够呛。 是,老七是救驾有功,可他为什么救驾有功,谁不清楚啊,要是没有云初瑶,他云晏礼能不去山庄?他去了山庄,还能安全脱身?想都不要想,他捡了个漏也就算了,还敢染指太子之位?真当他们是吃素的啊! 忍不了。 绝对忍不了。 大皇子二话不说,直接给云晏礼下起了绊子,下绊子的同时,还不忘给云初瑶送点礼,意在:这是他跟老七的恩怨,不让云初瑶插手。 云初瑶:“……” 真以为他七皇兄没有本事呢? 以前云晏礼没有背景,想做什么,都畏首畏尾,现在他有了晋帝的看重,又进了朝堂,自然要大显身手! 更别说他的背后还有云初瑶和乔恩等人的支持了。 没错。 五皇子和六皇子也站队云晏礼了。 他们也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根本不适合那个位子,眼看着七皇子要上位,他们当然要帮忙,毕竟七皇子的性子可比老大老三强得多,他上位,自己也能过上好日子,于是,这两位也就成了坚定的七皇子党。 大皇子无法,只能拿云晏礼的出身说事。 云晏礼救驾有功,大皇子说云晏礼冷宫出身,貌若异族,不适合封赏。 云晏礼赈灾有道,大皇子说云晏礼是异族血脉,必须严防! 云晏礼镇压起义,大皇子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云晏礼灭掉贤王,大皇子说云晏礼包藏祸心。 …… 等云晏礼被封为太子,又在晋帝退位后,正式登基为帝的时候,大皇子终于不说了。 因为他被贬为了庶人。 第350章 番外一:心意相通 景和八年,晋帝退位,坐了三年太子之位的云晏礼正式登基,改年号为安定。 大晋国力自此转盛。 但是在云晏礼刚刚登基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此时的宏景,不是晋人希望大晋衰败,实在是晋国的上任皇帝,也就是晋帝太败家了。 败家到云晏礼登基时,大晋的国库都空空如也。 云晏礼人都傻眼了。 难怪父皇这么着急退位啊,原来是银子都被他败光了! 好在他当了几年的太子,又平定了几次战乱,攒了不少的家底,这才补了补国库的空缺,让大晋重新发展起来。 不过两年,晋国内部的起义就被他平息,又一年,金国也被打回了老巢。 平乱的同时。 他也不忘发展经济,促商业,开商税,整个大晋都达到了空前的富饶。 饶是看不惯云晏礼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的能力远比先太子和大皇子几人好上太多,比起先帝,更是两个极端,他们岂能不心中欢喜。 陛下真是天生的圣君啊! 只不过这位圣君好是好,就是成婚晚了点。 登基第一年,陛下说,他初登大宝,不能太过铺张,选秀就先免了。 行。 新皇节俭。 这是他们的福气。 登基第二年,陛下以平乱为由,再次拒绝选秀。 可以。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他们都懂。 登基第三年、登基第四年、登基第五年……不是,陛下他怎么还不选秀,还不立后啊?先帝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十多岁了啊。 这可把老臣们急坏了。 没法子。 他们只能求见护国公主,请公主殿下劝一劝皇帝,毕竟当今圣上的性子,他们都清楚,那叫一个油盐不进,除了公主的话,他能听进去,其他人的话,他是全当耳旁风啊! 真是愁死个人! 云初瑶:“……” 行叭,老臣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她也不是什么心狠的人,自然是要劝一劝的,毕竟她心里也挺好奇,七皇兄都二十七了,怎么还没有成婚的意思呢?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这么一想。 云初瑶也有些忧心忡忡了。 好在正值上元佳节,她已经跟七皇兄约定好了,要一同出宫看看花灯,不出意外的话,她是可以寻到机会,问他一问的,但愿能有个好结果。 云初瑶心说。 云晏礼年少的时候,生得就比寻常晋人要高,如今他早已成年,身高自然不会矮了,走在人群之中,也能叫人一眼看见他,再加上他身居高位,气势逼人,哪怕穿了常服,也能看出他的不同来,商贩们心中忐忑的同时,也是牟足了劲儿地招呼,想着自家的东西要是入了贵人的眼,一定能赚着不少银子! “瑶瑶!” 云晏礼一看到金簪子,眼睛就亮了,激动道:“你戴它肯定好看!” “公子好眼光啊!”商贩心下一喜,赞道:“这簪子简直是为您的——夫人量身定做的!再合适不过!” “当真?!” 云晏礼的眼睛更亮了,看向商贩的眼神,好像是在看自己的知己,说:“瑶瑶,你听见了吗?他说这簪子正配你呢,喏,这一套全都包起来吧。” 商贩连忙道:“好嘞!” 全程都没参与的云初瑶:“……” 不是。 这簪子土得掉渣,哪里配她了?还有啊,自己梳的明明是少女发髻,这商贩怎么能管自己叫夫人呢?他叫自己夫人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当成了皇兄的夫人,这也太尴尬了。 云初瑶板着脸,故作淡定地问:“这簪子值几银?” “不贵!才三十两银子!” 云初瑶差点气笑了! 这么个破玩意儿,也值三十两?这是把我和皇兄当成冤大头了! 她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就见她的七皇兄想都不想,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银子,塞到了商贩的怀里,随口道:“拿着,不用找了!” 云初瑶:“!!!” 不是!你冤大头啊?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云晏礼一眼,咬牙道:“皇兄,你看不出来他在宰你吗?” 云晏礼抿嘴一笑,这才低下头,很小声地说:“无妨的,他说话好听,这银子白给他,我都开心。” 云初瑶:“???” 不是,他说话哪好听?本宫怎么没听出来了! 云晏礼没再解释,只自顾自地抬起手,将小商贩手里的簪子接了过来,然后在云初瑶的脑袋上比划了两下。 “啊?” 云初瑶连忙退后两步,有些慌张地朝四周看去,见有不少人都在偷瞄自己,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颊都涌上了热意,急道:“你做什么!” 云晏礼理所当然地说:“我给你戴簪子啊。” “不、不用。” 云初瑶连忙摆手:“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云晏礼看了看云初瑶,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簪子,眨巴眨巴眼睛,说,“这不是挺合适的吗?” 说着,他将发簪插到了云初瑶的头上。 云初瑶:“……” 她气得磨牙。 大抵是七皇兄年幼时,没有母妃爱护,也没有同龄人跟他相处,性子比寻常人要独上许多,登基后,更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除了嘴巴贱贱的六皇子外,几乎没人敢跟他相处,也正因如此,他对云初瑶这个真心对他好的人,也就看得极重,有时候甚至会忽略了男女大防。 云初瑶知道这不对,也劝过他很多次,但云晏礼一向是左耳听右耳冒,弄得她都没法子了。 好在七皇兄也不算傻,从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云初瑶接近,倒是省了她许多麻烦。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七皇兄竟然跟她亲近起来了。 这让云初瑶有些无从适应。 “合适,最合适不过了!” 小商贩笑不见眼,连声说道:“不但这金簪子跟夫人合适,老爷您跟夫人也是最般配不过了!” 云晏礼眼睛一亮,又掏出一把金珠子递给了小商贩。 云初瑶:“?” “咳,”云晏礼眨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说,“瑶瑶,他说你跟簪子很配呢,我开心,这才赏他金子的。” 云初瑶:“!” 当真如此?! 第351章 番外二:心意相通 云初瑶张了张嘴,看向云晏礼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着的冤大头。 不止是她。 其他商贩也都将云晏礼当成了散财童子,对视一眼后,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嚷嚷道:“是啊是啊!老刘这话不假!金簪子正配贵夫人呢!” “老爷和夫人也是郎才女貌!” “天生一对!” “……” 云初瑶瞬间被赞美声包围,尴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云晏礼倒好,看着十分得意,笑说:“他们好有眼光,还夸瑶瑶是天下第一美女呢。” “闭嘴吧你!” 云初瑶瞪他一眼,道:“快走!” 再不走。 她都要被尬住了! 云晏礼有些可惜,但也不会违背云初瑶的意愿,点点头,也就跟到了云初瑶的身后,只是还没走几步呢,两人就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云初瑶抬头一看。 竟是林逢时。 一时间。 云初瑶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凶巴巴地瞪了云晏礼一眼,咬牙道:完蛋了,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怎么就被熟人瞧见了呢? 还好对方是林逢时。 别的不说,林逢时的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向外散布谣言,倒是让云初瑶宽心许多,刚要长舒一口气,就听到林逢时开口道:“陛……见过云公子、云小姐。” “林大人。” 云晏礼上前一步,挡到了云初瑶的身前,面无表情地说:“好巧。” 林逢时笑了笑,并未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而是自然而然地开口:“前街还有不少花灯呢,不如——” “不去。” 云晏礼打断道:“我和瑶瑶没时间。” “那倒是可惜了,”林逢时笑说,“舍妹还说前街的花灯比往年要漂亮许多呢。” “你们去过了?” “自然。” 云晏礼眼睛一亮:“那我们去!” 林逢时:“……” 他笑容微僵。 云初瑶也尴尬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等人告辞了,她才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好歹是朝中大臣,你怎么一点儿面子都给他?” “这里又不是朝堂。” “你讨厌他?”云初瑶有些不敢相信,“林大人品行高洁,怎么就碍了你的眼?” “谁让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什、什么?” “他喜欢你啊!” 云初瑶差点呛到自己,一边摇头,一边说:“你少胡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这么好,他肯定喜欢你啊,”云晏礼理所当然地说,“更别说他都多大年纪了,还不娶妻,肯定是哪里有些问题的。” “兵部侍郎也没娶妻。” “但他有外室!” “新科状元二十有九,从未近过女色。” “因为他是断袖!” “御史大夫?” 云晏礼痛心疾首:“他有隐疾啊!” 云初瑶:“……” 她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云晏礼,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呢?” 云晏礼张了张嘴。 “你是断袖?还是有隐疾,亦或是养了外室?”云初瑶问他,“总应该有个原因吧。” 云晏礼的眼底闪过一抹委屈,看向云初瑶的眼神也可怜巴巴的,活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云初瑶心头一跳,莫名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她磕磕绊绊地说:“你、你……” “唔。” 云晏礼小声说:“不可以吗?” “你疯了吗?!” 云初瑶又惊又怕又慌,还有一丝数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她强行压下心底的情绪,道:“我是你妹妹!” “才不是呢,”云晏礼小声辩解,“我已经知道你生父的身份了,你根本不是我妹妹,我们可以在一起。” 皇兄知道自己并非父皇所出! 甚至知道自己生父的身份! 一时间,云初瑶瞪圆眼睛,几乎分不清这两句话哪个更让她震惊! “你父亲姓百里,对,正是百里世家的百里,”云晏礼定定地看着云初瑶说,“自景和三年废后告诉我,你的身世开始,我一直在查,最近才寻到证据能够证明你是百里家血脉。” 云初瑶更惊! “瑶瑶。” 云晏礼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牵起云初瑶的手,轻声说:“我将你的身世告诉你,并不是在逼你,只是说,我们可以更近一步,如果你不愿意……” 他眼里闪过一抹委屈,竟不继续说了。 云初瑶:“……” 不是,你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敢说吗? 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地说:“我要是不愿意,你还能逼我不成?” 云晏礼连忙摇头:“才不会,我怎么可能逼你?我只会求你,天天求你,求到你心软,求到你喜欢我为止。” 云初瑶一怔。 “瑶瑶,你现在喜欢我吗?” 云初瑶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连忙别过头,故作镇定地说道:“没、没有,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云晏礼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那我努力一点,争取让你早点喜欢我。” 说着,他还挠挠头,小声嘀咕:“不应该啊,瑶瑶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呢?一定是瑶瑶害羞了。” 云初瑶脸一红。 “你太自信了!”她又羞又恼,忍不住道,“走开走开,我才不喜欢你呢,还有,喜欢和不喜欢都不许说出来,你还知不知羞了!” “不知。” 云晏礼弯眸笑:“我喜欢瑶瑶,才不羞呢。” 云初瑶脸红得厉害,心也跳得飞快,张口要反驳,可不知怎么,又没有说出口,只觉得“喜欢”二字像烟花一样在她的心里轰然炸开,炸得她心花怒放,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禁想着:自己喜欢七皇兄吗? 也许是喜欢的。 相处十余年,要说一点都不喜欢,这是不可能的事,可这份喜欢能支撑多久,云初瑶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愿意更近一步。 “瑶瑶,”云晏礼追上来,牵起她的手,说,“我好喜欢你呢。” “嗯。” 云晏礼眼睛一亮:“那你呢?你喜欢我吗?说实话,不许骗我!”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云晏礼又惊又喜,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害羞了。” 云初瑶被他逗笑。 不禁弯起了眉眼。 岁月静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