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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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装迷情] 《宠娇娇》作者:藜陌【完结】
文案:
娇纵贵女x宠妻权臣(先爱)
爹爹是国公爷,母亲是嫡长公主,哥哥过继成了怀王世子,沈玉娇自小在先帝身边养大。如果说璃国要比一国公主还要蛮横的存在,那非沈国公小姐沈玉娇莫属了。集宠于一身,公主算什么,公主见了她也要低一头。
但先帝崩逝后,皇帝一纸诏书,她被送给如今权柄滔天的安王,被绑着上了花轿,无一人敢替她求情。
沈玉娇哪受过这委屈,她闹绝食闹自杀只是想得一纸和离书,她又伤心又难受,难过的真想一条白绫了结自己,但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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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父母兄长疼爱,众人皆传沈玉娇不受慕辰安的喜欢,在他眼里连个丫鬟都不如,是以在皇宫夜宴之际对她多番羞辱以讨慕辰安的好。
沈玉娇看着不敢出声为她说一句话的父母心寒至极,一个人离开了大殿。
躲起来偷偷抹眼泪这种事要是让别人看到了更要笑话死她,只是沈玉娇没想到慕辰安能找到她,为她擦干眼泪,牵着她的手重新回到大殿之上,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围观的一干人等:「疯了吧?!谁传的慕辰安看不上沈玉娇百般厌恶的,现在那个拿帕子给沈玉娇擦眼泪的是谁?!」
慕辰安把持朝政多年,从来不是什么心软念情之人,但不知为何当看见他那在外惹是生非的王妃躲在角落里偷偷抹泪时会忍不住将人揽进怀里。
#阅读指南#
*防盗比例暂定50%,感谢订阅!
*架空,私设很多,勿考究
*双c,先婚后爱,1v1甜宠,结局he
*有年龄差,男主(28)比女主(18)大十岁
内容标籤: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玉娇,慕辰安┃配角:预收《握金钗》求收藏~┃其它:预收《折金枝》求收藏o(≧▽≦)o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年龄差
立意:坚持下去,冲破黑暗
第1章 大婚
初春,护城河里还飘着些浮冰,随处可见还未融化干净的碎雪。
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迴荡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听说今天是少有的大喜日子,沈国公嫁女,安王爷娶妻,京城里已经很久没发生过这等喜事。
如此大事可谓震惊朝堂,谁也想不明白这两家怎么会互相看对了眼,成了亲家,但显然皇帝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亲自下旨赐婚,又让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举办婚事。
嫁过去的沈国公小姐沈玉娇是沈国公和当朝嫡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和沈国公年轻时育有一子,但长子过继给无法传嗣的怀王成了怀王世子,不能在两人膝下伺候,老来又得一女自然是放在心尖上养着,先帝还在时尤为喜爱这个年幼的外孙女,将她接到皇宫里亲自教养,赐名为「玉娇」。
是以沈玉娇自小便是这京城里最骄纵蛮横的存在,皇帝的几个皇子公主都要避着她。先帝驾崩后,她守了三年丧,耽误了些年岁,如今婚事落到安王府在外人看来也不失为一份好姻缘。
花轿里,得了一份「好姻缘」的沈玉娇无力地撑着头上沉重的冠子,如果是半个月前有人告诉她,自己会被疼爱她的爹娘送给慕辰安当王妃,她一定会把人打断了手脚扔出去。
但现在她被下了药浑身发软地坐在花轿里脑袋里想得全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自己和安王慕辰安统共也没见过几面,这婚事怎会落到自己头上,爹爹娘亲宠她的时候是真的疼她,但要她就范时也是真狠。
赐婚的圣旨下来后,她被灌了药锁在房间里关了将近十天,没有人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就这样被强做打扮推上了花轿。
在这期间她再没见过爹爹和娘亲,就连哥哥也没了影子。
沈玉娇能听见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明明是她的婚事她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花轿缓缓停在了安王府门外,沈玉娇被搀扶着出了花轿,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扶着她的嬷嬷是皇帝舅舅身边的人,钳着她胳膊的力道像是生怕她跑了。
慕辰安自幼失了双亲,由本家长辈抚养长大,因此他便向皇帝求了旨意免去拜堂行礼,沈玉娇就这样被直接送到了安王府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沈玉娇不顾阻止扯下盖头丢在地上,环顾了一周在她眼里简陋至极的屋子,怒气直上心头,但碍于药效没过她最多只能在床上锤两下被子。
「您以后就是安王妃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
玉嬷嬷原本是宫里教养后妃的,前些日子被皇帝送到沈玉娇跟前,名为教导辅佐实为监视,她看见沈玉娇的动作不禁皱眉。
「沈国公府的柴房都比这屋子要好,嬷嬷见过哪家王妃新婚当晚住柴房的?」看来慕辰安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随便找个院子就把她打发了。
「王妃慎言,被安王爷听见了……」
沈玉娇满不在乎地反问道:「听见了又怎样?」慕辰安如此怠慢她,她连几句话都说不得了?听见就听见,她巴不得赶紧和离。
安王那边派人传话晚上有要事今晚不会过来,让沈玉娇自行歇息,一听就是託辞。
玉嬷嬷帮她卸了一众钗环首饰,脱了婚服的沈玉娇未施粉黛便已是一副艷若桃李,楚楚动人的模样,烛光跳动下下更显风姿,哪怕见过不少绝色的玉嬷嬷也不禁感慨世上竟还会有如此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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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玉嬷嬷偷偷塞给了沈玉娇一个手心大小的锦盒。
扣上房门前她看了眼沈玉娇的背影忍不住嘆气,依这位的性子,再加上皇家如今跟安王的关系,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如此姝色也逃不过被蹉跎的命运。
房间里只剩下沈玉娇一个,她打开锦盒盯着里面通体混黑的药丸发呆,这便是解药了,良久,她服下药丸手脚发软地躺到床上。
红烛跳动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沈玉娇想起来自己上次见慕辰安还是及笄那日,当时皇祖父还在,她的及笄礼朝中大多权贵人家都有来,没去的也送上了厚礼,但安王府……只有一块算得上寒酸的玉珏。
当时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被嫁到安王府来,皇祖父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讲过关于几个异姓王的旧事,皇祖父的祖父,也就是高祖皇帝当年打江山时,慕家先人便是他的左膀右臂,论功行赏之日被封为安王。
当年受封的一众异姓王只剩慕家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这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就剩慕家还有直系后人在。
沈玉娇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皇家的手笔,这样看来,她跟慕辰安之间说不定还有世仇。
有关慕家的事,再深些的她就不知道了,只是自从皇祖父没了之后,慕家的旧部在朝中便逐渐活跃了起来,连着其余几家异姓王的遗部明里暗里的动作不断,一股子把持朝政的奸臣做派。
屋里的红烛燃了整夜,也许是因为药效还没过,沈玉娇迷迷煳煳睡了过去。
第2章 撤膳
次日一早,玉嬷嬷便唤醒了沈玉娇说是皇帝身边的崔公公来了,她该去见见。
「慕辰安呢?」沈玉娇看着忙前忙后的玉嬷嬷问道。
玉嬷嬷接过已经润湿的帕子递给她道:「王爷连夜出城巡查了,约着要晚上才能回来。」说罢还看了眼沈玉娇的脸色。
沈玉娇擦脸的手一顿,深觉可笑,新婚当晚人都见不着,虽然她也不怎么想见到慕辰安,但既然都不想看见她,那何必娶她,还让她遭一番罪,想到此,沈玉娇越发气愤。
她压着脾气换了身衣服去见崔公公,崔公公等了有阵子,见着人便捧着笑把皇帝赏下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沈玉娇面前向她问安,「这可都是陛下亲自去挑的珍宝,奴才也是趁着给王妃来送东西的差事才有这眼福。」
沈玉娇扫了眼面前的东西,确实是些少见的宝贝,皇帝这次也是真出了点血,她扯着嘴角浅笑道:「舅舅真是费心了,只是我如今怕是无法进宫谢恩,劳烦公公回禀一声。」
崔公公弓着身子笑道:「陛下向来最疼王妃您了,特意吩咐了王妃只管收着东西就好,不必去皇宫谢恩。」
沈玉娇但笑不语,让玉嬷嬷将人送了出去,等人走后,沈玉娇扯起的嘴角直接坠下去,绿夭见状忙递上杯热茶。
她是被逼着嫁过来的,身边的丫鬟婆子大多是皇帝安插的,她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陪她多年的贴身丫鬟绿夭。
沈玉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示意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只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道:「哭丧着脸干什么,让别人看了笑话。」
绿夭垂着眼帘没心思去收拾那些珍宝,「都怪奴婢没用,没能帮小姐逃了这婚事。」
沈玉娇:「爹爹跟娘亲铁了心要我嫁,你又能做什么?」
绿夭半跪在她面前道:「可小姐从来也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这倒也是,她为皇祖父守孝三年,也知道按照她的年岁早该婚配,只是没想到等着她的会是这样一桩婚事,沈玉娇回忆起起娘亲端给她那碗汤药时的神色,细想来当时娘亲的眼神中除了犹豫还有一丝愧疚,毕竟是亲手将自己女儿逼到这种地步,思及此,沈玉娇心里不仅有失望,还难受的很。
不等她伤心外头又来了人,「王妃,王府的管事过来了。」前脚崔公公刚走,后脚王府的管事就领着一队人过来了。
沈玉娇只能收敛心头不断翻涌的情绪,应付着面前不知是何来意的管事。
那管事跟崔公公一样脸上堆着笑给沈玉娇请安,「奴才给王妃请安,奴才便是这安王府的内外管事,之前王府一应大小事宜都是由奴才处理,王妃今后有何吩咐尽管来找奴才便是。」
「安王府可真是寒酸,王妃就给住这种地方。」不等沈玉娇发话,绿夭便板着脸愤然道,但她的态度显然和绿夭一样等着管事答话。
管事闻言解释道:「回王妃,原本您的住处应该安排在永禧堂的,只是那里很久都没住人了,还在修缮,只能委屈王妃先在此处住些日子,等永禧堂修缮好了再搬过去。」说话间他又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一众人道:「这些下人都是来伺候王妃的,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沈玉娇知道他也是听吩咐办事,为难他一个管事也没用,想了想道:「现在就有,告诉你家王爷,今晚我要见他。」
「这……王爷今日回来怕是要到子时了,王妃不如早些休息。」
「子时便子时,我等着。」沈玉娇看到后面人带过来的餐食道:「今日不用再送餐食过来了,我等着王爷一起用膳。」
管事为难地看着将要摆上桌的餐食,心里没了主意,只能先回去给自家主子递消息。
绿夭不解:「小姐何必要委屈自己,来日方长,那安王爷还能躲着一辈子不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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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他要真存心想晾着我法子多的是,这事不能拖,就算是等一晚上我也要见到人。」
「可是小姐就算见到了人也无济于事啊,这婚都已经成了。」绿夭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惹她生气。
「那又怎样,这婚能成就能离,我宁愿去给皇祖父守皇陵也不愿意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了人。」
沈玉娇说这话的时候玉嬷嬷一只脚刚踏进房间,刚才那话自然被她听了去,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这位主敢说。
第3章 落魄
「王妃不如换件衣服,现在这身实在有些素净。」看着不像是新婚倒像是……
后面那句话给玉嬷嬷再加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出来。
沈玉娇摸了摸袖口上月白色的刺绣,因为要守孝,她习惯这些素净的颜色,「不用了,嬷嬷应该也累了,下去歇息吧,有绿夭在就行。」
玉嬷嬷正想推託,但沈玉娇没给她机会,对着绿夭道:「跟我出去走走。」
沈玉娇被关了几天,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但她不熟悉安王府的布局就随便指了位刚刚管事的带来的小丫鬟让她带路。
小丫鬟十一二岁看起来挺机灵的,沈玉娇问她:「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话,奴婢叫秋云。」
出了院子沈玉娇才知道她住这地方有多偏,昨天她被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走了挺远的路,今日一观这地方怕不是安王府最角落里,其敷衍程度可见一斑。
秋云一直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沈玉娇把气撒在她身上。
沈玉娇看着院墙角的杂草压下心中的郁气道:「我记得管事说永禧堂在修缮?既然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带我过去看看。」
秋云听完连忙带路,永禧堂是安王府最大的院落之一,也许是因为有前面那个偏僻角落的衬托,这次沈玉娇对永禧堂还不算嫌弃。
确实是很久没住人的样子,沈玉娇在这里又见到了刚刚的管事,他看见沈玉娇过来忙迎上去:「王妃怎么来这里了?」
沈玉娇仔细打量了一圈:「来看看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免得我不喜欢再让人返工浪费时间。」
说话间沈玉娇瞥了眼绿夭,绿夭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对着管事道:「王妃住惯了以前的地方,永禧堂要照着王妃以前的住处修。」
话罢,绿夭直接越过管事往院子里走去,管事顾不得沈玉娇跟着她一齐进去。
只剩秋云陪着沈玉娇,「王妃不进去吗?」
「不了。」她对这院子没什么想法,不过是想刁难一番,在其他地方撒撒气。
「你家王爷住处在哪?」
秋云指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是要去吗?」
沈玉娇记下了位置,「不,除了那里带我去其他地方逛逛。」人都不在,她过去也堵不到人。
秋云不知道该把人带去哪,只记起王府里好像有处花园挺漂亮的,就带着沈玉娇去了那里。
可惜秋云印象里的地方已经大变了样子,如今初春,别说花了,连些草芽都不见。
沈玉娇看着眼前一片荒凉的样子,外人都说慕辰安权柄滔天,如果不是她亲眼所见还真想不到安王府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她开始有些不忍让绿夭去刁难永禧堂的修缮了,说不定管事都挪不出修缮要用的银子。
沈玉娇看着秋云的目光多了些怜悯,想必这里丫鬟的日子也不好过。
秋云被她看得有些莫名,但还是硬着头皮给她介绍起了安王府的布局。
这也不能怪沈玉娇乱想,她自小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御花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珍奇花草,就算是在冬天,皇宫的花匠也能让御花园里娇花不断,更不用说初春这种时节。
所以在沈玉娇眼里这些不过是最普通的东西,当一个府邸里连花园都收拾不好的时候,那她只会认为这座府邸的主人是真的穷。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安王府没有女主人,慕辰安对这些东西也不在意,所以常年无人管理,最多栽上几株最常见的花草不至于太难看。
就在沈玉娇想着要不然她跟慕辰安来笔交易,她给钱,慕辰安给她一份和离书的时候迎面碰到了来找她的玉嬷嬷。
沈玉娇心里嘆气,她那位皇帝舅舅盯的真紧,这才不过两个时辰就又跟来了。
沈玉娇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就听见她匆忙道:「王妃,安王爷回来了,在咱们院子里等你。」
看来那管事还挺有用的,这不就叫回来了吗,「慌什么,让他等着。」
嘴上虽然这样说,沈玉娇回去的路上还是加快了步子,她这些年靠着皇祖父的赏攒下了不少私房钱,应该足够安王同意签和离书,如果他嫌刚成婚就和离传出去不好听,那她也能勉为其难多在安王府待些日子,但他们最好进水不犯河水,到时机了就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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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那座偏僻院落里,慕辰安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昨天刚娶的王妃回来。
「王爷大老远赶回来,结果王妃连个人影都没。」慕辰安外出办事身边跟了两个亲信,他昨晚就出了京城,今早接到管事递来的消息匆忙赶了回来,连着这两个亲信一起带着回来。
「王爷昨晚新婚之夜都不在,晾了人家一晚上,这明显就是王爷……」另外一个人反驳道,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拍了一巴掌,「赵启,你可是王爷身边的人,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说王爷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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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撇了撇嘴,在他还小的时候他娘就是被他爹抛弃的,所以他这辈子最痛恨那种娶了妻子却不对妻子好的男子,就算是自己的主子也不行,不过为了日后的前程他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瞪了孙铭一眼,就是个会拍马屁的。
慕辰安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仿佛听不见他二人的说话,不稍片刻,外面传来了些动静,是沈玉娇回来了。
第4章 谈判
慕辰安抬头便看见一身月白色袄裙的沈玉娇站在门外打量他,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沈玉娇只记得上次她远远地看过慕辰安一眼,因为他样貌比在场所有公子都要好看,才会惹她注意,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上次慕辰安着人送了她一枚玉珏便匆匆离开,沈玉娇此刻只后悔没带过来还给他,她半点不想跟慕辰安扯上关系。
「你要见我?」
有些清冷的声音传到沈玉娇耳边,她看着慕辰安身边的两个人道:「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慕辰安摆了摆手示意赵启他们出去,等着沈玉娇说话。
此时厅堂里就剩沈玉娇和慕辰安两人,沈玉娇走到他跟前约莫一丈的距离停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我要和离。」
慕辰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沈玉娇看着面前端着一副疏离自适模样的慕辰安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要娶我?」
慕辰安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两日后回门之日本王要务缠身恐怕不能陪你回沈国公府。」
沈玉娇直勾勾地盯着他,她能察觉地出慕辰安对沈国公府甚至是皇室很牴触便以为他也是因为皇帝的圣旨不好拒绝,语气缓和了些,「既然你也不乐意娶我,那你就签了和离书,我自去向皇帝舅舅说明,不会牵扯到你。」
慕辰安依旧反对,「不行。」
沈玉娇想起安王府那处破败的花园,也许她之前想过的法子可行,「我给你钱。」
她伸出一只手比划道:「五万两,换你一张和离书。」
慕辰安无动于衷,「不行。」
「黄金!五万两!」这是她暂时能拿出来的最多现银了,剩下的那些她还要留着以后安身。
「不行。」随后慕辰安无奈道:「而且本王不缺银子。」他当时是说过随便给人安排一个院落,没想到办事的直接就把人安排到这角落来了,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这位沈大小姐觉得他穷吧。
可他这副样子落到沈玉娇眼里就是在硬撑,毕竟一个王爷现在拉不下脸也正常,可如今就到了死局,难道她要一辈子被困在安王府不成?
「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待见我,我占着安王妃的名分,万一你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子怎么办?一张和离书罢了,你要是嫌传出去不好听,大不了我在安王府再住些日子……」
沈玉娇话未说完就被慕辰安打断,还是那句,「不行。」
沈玉娇恼了,「不行,不行,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昨晚本王真有要事缠身,留你一人是本王的不是,你若不喜欢这里可以暂时搬去本王的居处,过两日的回门本王可以抽时间陪你。」
听起来像是在解释,但沈玉娇却听不进去直接摇头:「不要,你陪我回去做什么?」
慕辰安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离沈玉娇不足一人的距离微微弯身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沈玉娇直直对上他的眼睛,「我要和离。」
明明是抗拒的意思,慕辰安看向她的眼里却带了点笑意,「不行。」
说完他直接越过沈玉娇出了院子带着两个亲信走了,只留下沈玉娇独自生闷气。
「小姐,这是怎么了?」
绿夭在永禧堂里提了一堆要求,留管事在那苦恼,她则按着回忆里的路线回来找自家小姐,谁料一进门就看见沈玉娇在发脾气,一个茶盏就这样碎在了她脚边。
绿夭生怕她划伤自己,连忙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安抚道:「小姐消消气,再过两天咱们就能回国公府了,等小姐回去了……」
沈玉娇神色暗淡道:「回去接着被餵药?」
绿夭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是好,「国公爷肯定是不捨得小姐出嫁的,他向来是最疼小姐的。」
沈玉娇抬手抹了下眼角的泪花,喃喃自语,「最疼我的是皇祖父。」
……
时至正午,玉嬷嬷进来说要传膳,被沈玉娇阻止了,她没胃口,被慕辰安气的吃不下去,她要绝食,她不好受,也要闹得慕辰安别想安生,除非他肯签和离书。
玉嬷嬷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压下去了,上头的人说要由着这位,她怎么闹都行,最好能闹大了,所以她一句也没劝便吩咐不用传膳了。
「小姐,要不奴婢偷偷去膳房给你拿些点心来。」别人不心疼,绿夭看着都难受,她家小姐怎么能受这委屈,如今饭也不肯吃了,什么安王爷,不喜欢还要困着不放手,就是个无赖。
沈玉娇摇头:「不吃,你要饿就自己去找点吃的。」
「我陪着小姐。」绿夭嫌其他人不知道沈玉娇的脾气伺候不好,就打发了屋里其他的丫鬟,独自伺候沈玉娇歇下。
……
已经过了用膳时间,安王府的管事再次登门,绿夭拦着没让他进门,说沈玉娇在歇息,不让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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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绿夭姑娘通报一声,咱们王爷说了,这院子太过败落,永禧堂修缮还要些时日,王妃可以先搬到王爷的居处。」
原先他只把沈玉娇当作个麻烦,尽管小心伺候着但心里到底没多尊重,现在王爷亲自吩咐让人搬去自己住处,这是把人放心上了呀,管事一边感慨这王爷这个岁数好不容易有个在意的姑娘,赶巧还是名正言顺的安王妃,王府日后的女主人,这下可要用心伺候着。
绿夭暗道这安王爷真是不要脸,新婚当晚把人抛下现在又来假仁假义地买好,现在还让小姐搬到他那,不要脸。
绿夭没给管事好脸色,把人挡外面自己进去找沈玉娇,她才刚睡下没多久,绿夭看她睡的不安生眉头都皱起来了,不忍心叫她,要不还是把管事随便打发了。
她正要出去,沈玉娇便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绿夭如实答道:「管事的来了,安王说小姐可以先搬去他那里住。」
沈玉娇这才想起来慕辰安之前好像说过这回事,她从床上坐起来摆手道:「你去回了他,我不搬。」整日看见慕辰安她能被气死。
绿夭得了吩咐去回了管事,颇为解气,「我们小姐说了不搬。」说完直接关上了大门,安王府的人她看一眼都烦,让小姐不开心的人她也一样讨厌。
第5章 白绫
沈玉娇被吵醒后便再也睡不着了,前些天被下药关起来的时候就只有绿夭每日餵她些白粥,昨天大婚没人管她吃饭,今天她也粒米未进,她开始想自己绝食到底值不值当了。
「小姐,奴婢打发管事走了。」绿夭端着盘点心递到沈玉娇面前兴沖沖地说道。
沈玉娇看着她手上的点心问道:「哪来的?」
绿夭把点心往沈玉娇面前送了送:「小姐放心,这是奴婢从国公府里拿的,奴婢听说大婚的时候新娘子不能吃东西,害怕小姐饿着就提前从膳房偷拿的。」
沈玉娇看了眼盘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点心心头髮涩,她拿起来一块放进嘴里,绿夭连忙又递上杯茶,放凉的点心格外难咽,沈玉娇喝完一杯茶才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
沈玉娇放下茶杯道:「去,传膳。」不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她要想点别的主意。
绿夭忙点头,绝食伤身,何况小姐前些天受苦了,如今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她寻到安王府的膳房。
这边的管事和之前那位不是一个人,姓方,方管事刚还发愁王妃不肯用膳他该如何跟王爷交代,这下看见绿夭过来说沈玉娇要膳食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忙记下一众沈玉娇喜欢的吃食让手底下的人去做,都说这位难伺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东西就摆到了沈玉娇面前,玉嬷嬷看着眼前的场面神色复杂,她还以为能闹上个三四天,不过也是,这位是个吃不得苦头的。
「奴婢伺候王妃用膳吧。」玉嬷嬷把玉箸拿起来,正要给沈玉娇夹菜就被制止了。
沈玉娇端着手里的羹汤道:「这种事让绿夭做就好,嬷嬷去帮我找样东西吧。」
「王妃想要什么?」
沈玉娇直勾勾地盯着她:「白绫,三尺不够,要再长些。」
玉嬷嬷险些没拿住手里的玉箸,就连绿夭摆盘子的手都顿住了。
玉嬷嬷:「王妃要这东西干嘛?」
沈玉娇面带不悦,「我自有用处,难道我做什么都要事先告知嬷嬷?」
「奴婢不敢。」玉嬷嬷心道要给上面传个信,白绫这种不吉利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用处,她也是真怕出事。
玉嬷嬷出去后绿夭才开口说话,「小姐,你可别做傻事啊。」
沈玉娇拿着玉箸反过来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想什么呢?我有分寸。」
这下绿夭放心了,她一切都听小姐的。
沈玉娇餵饱了肚子让人叫来了之前的管事,在绿夭不解的眼神里说她明天搬去慕辰安的院子,管事是兴高采烈地走了,绿夭蔫了,小姐怎么又改主意了?她越来越看不懂小姐心里在想什么了。
沈玉娇则屏退了一众下人自己对着玉嬷嬷找来的白绫出神,想必这个时候她那位皇帝舅舅应该得知自己让人扯白绫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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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承德殿
沈国公面色犹豫地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道:「陛下,玉娇她自小被惯坏了,她在安王府若受了什么委屈,臣这也没法为她撑腰。」
皇帝出言安抚道:「朕身为舅舅也捨不得玉娇受苦,国公放心好了,等朕惩治了安王,玉娇便能安稳地回国公府,届时朕亲自给她封个公主的名号,再为她寻一良人,在这京城里没人敢欺负了她去。」
沈国公听此也不敢再说其他只得先行告退,皇帝却又开口说:「过两日是玉娇回门的日子吧,安王外出查办没法陪她回去,你也让她别回了,别凭空让人看皇家的笑话。」
沈国公低头应是,出了承德殿他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皇家争权他从未想牵扯其中,没想到确赔了个女儿进去,长公主几日以泪洗面也换不会她女儿的日后。
承德殿内皇帝看着手里玉嬷嬷递来的消息轻笑了声,「朕这个外甥女是被先皇惯坏的,属她最能折腾,如今也好,再闹大些,新婚不过两日安王妃便去了,谅他慕辰安也没法交代,去告诉玉嬷嬷,她要是真的想轻生便帮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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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孙公公斟酌着语气道:「长公主那里……」
「皇姐知道分寸,也知道对她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奴才这就吩咐人去传信。」
这是沈玉娇在安王府待的第二个晚上,她睡不着,月光透过窗户透进房间显出几分清冷来,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慌,白绫就在桌子上摆着,在月光下还真有些瘆人,沈玉娇闭眼过了遍她明天要干的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安王府的主管事就等着沈玉娇用完早膳好搬地方,他也能跟慕辰安交代。
沈玉娇拿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头也不抬地问道:「还未问过管事姓氏。」
「是奴才疏忽,奴才本家姓何。」
沈玉娇用完一碗粥才慢条斯理地指挥绿夭收拾好东西,「真是劳烦何管事了。」
「王妃抬举奴才了,王爷临走前都安排好了,王妃只管过去就行。」
绿夭端着那条白绫走在后面心头直跳,虽然小姐说有分寸但她总觉得要出事。
何管事也主意到了那堆显眼的白绫只不过没敢问,也许是他眼花看错了。
慕辰安的居处离沈玉娇原来住的地方还挺远的,好歹是个王爷,院子里空落落的。
何管事带沈玉娇去了间偏房,这间偏房比之间那间屋子大了一倍不止,看着便让人舒坦,沈玉娇拿起绿夭放在桌子上的白绫道:「你们王爷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何管事看着她手里的白绫心里忐忑不已,这位是想闹哪样?
「王爷应该过了午时便能回。」
何管事说话间沈玉娇指着旁边的凳子让绿夭搬过来,何管事眉头狠狠一跳,「王妃这是做何?」
沈玉娇难得对他有了几分好脸色,将白绫扔过房梁,笑着说:「上吊啊。」
何管事被她这句话直接吓得跪了下来,「王妃可是有何不满意的尽管开口,这可开不得玩笑。」
沈玉娇扯好了白绫坐到一旁,「我想让你们王爷签和离书,何管事能办到吗?」
何管事跪在地上无话可回,他思量了片刻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去找人传话。
这事可不小,安王府里除了安王和眼前这位便没其他主子,眼下只能传话给慕辰安了。
何管事走后绿夭嫌白绫有些不吉利想撤下来,沈玉娇却道:「留着别动它,不然还要再挂一次。」
「小姐,咱们这样真的有用吗?」
「那要看慕辰安在不在乎了,我要是真死在安王府里,他再大的本事也堵不过悠悠众口。」
慕辰安若肯写和离书,她忍着性子和他装些日子的恩爱夫妻,等日后传出去就是她骄纵难忍和慕辰安没关系,倘若他不肯签和离书,沈玉娇手心一紧,那她真吊给他看。
挂好的白绫随风微扬,外面日头正盛,屋里却平添了几分寒意。
玉嬷嬷盯着轻动的白绫想去接到的命令,手心真冒冷汗,「王妃这是何苦?」
沈玉娇看向她意味不明地说:「嬷嬷这时候不应该高兴吗?我要是真吊上去,怕是皇帝舅舅高兴的很?」
玉嬷嬷心头一紧低着头劝道:「王妃慎言。」
沈玉娇本就不愿意搭理她,真当她傻吗,好歹是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家那档子事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不过她讨厌这门婚事,倒是顺了皇帝的意思闹下去。
沈玉娇没等到慕辰安回来,倒是等来了沈国公府的下人,是平日里跟在沈国公身边的小厮,他由何管家带进来。
何管家想着沈国公府的人过来能劝一劝沈玉娇让她冷静些先把白绫撤了再说,怎料那人看都不敢看一眼樑上的白绫,跪在地上,头都差点埋进地里。
沈玉娇看见他眼里有了些波澜,「是爹爹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跪在地上的人听见话身子颤了颤,「回王妃,国公爷说……说后日的回门,王妃不用回去了。」
沈玉娇垂下眸子道:「这是爹爹的意思还是皇帝舅舅的意思?」
「是国公爷亲口说的。」
「没别的了?」
「没……没了」
小厮语气刚落,沈玉娇便将手边的茶盏扫了下去,「砰」的一声惊了一屋子的人。
沈玉娇手都是颤的,「滚!」
跪在地上的小厮像是地上有火炭一般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绿夭率先反应过来走到她面前语气颤抖着安抚道:「小姐别生气,国公爷肯定是有苦衷的……」
沈玉娇看向樑上的白绫,心头一片苦涩,「什么苦衷?」那有什么苦衷,从皇帝的旨意定下开始,她就註定了会变成一枚弃子。
「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着。」
玉嬷嬷叩上房门前,又看了眼从房樑上垂下来的白绫,心里有了些打算。
第6章 点心
「嬷嬷,小姐说了不让人进去。」
玉嬷嬷手刚放在房门口绿夭的声音就吓得她赶紧抽了回去,语气有些急促,「我看王妃有些时辰没出来了,就拿些吃食进去。」
绿夭是最懂沈玉娇脾气的,她好心劝道:「嬷嬷还是别进去了,小姐生气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待着,你进去了说不定还会挨骂。」
「那我就不进去了。」玉嬷嬷端着东西的手微微发紧,她是心急疏忽了,忘记还有这个小丫鬟在盯着。
玉嬷嬷看着面前的房门有些不甘心这时候收手,就在此时,跑来一个安王府的小丫鬟说沈玉娇的嫁妆已经归置好,请玉嬷嬷查验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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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嬷嬷端着手里的东西道:「绿夭姑娘去看看吧,我这有些抽不开手,王妃的嫁妆你也清楚。」
绿夭不作他想依言跟着小丫鬟走了,玉嬷嬷等人走了之后才又抬手要开门,这是这次房门直接从里面打开。
沈玉娇看着出现在屋外的玉嬷嬷神色淡然,「嬷嬷这是来干什么?」
玉嬷嬷被她这一遭吓得喉头髮紧,「奴婢给王妃端些吃食。」
沈玉娇垂眼,「嬷嬷这吃食干净吗?」
「王妃这是何话,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有害王妃的心思。」
「端进来吧。」
玉嬷嬷跟着沈玉娇进了屋里,险些被白绫绊到,原本被挂到房樑上的白绫已经被扯下来扔到了地上,她看得真切,本来完好的白绫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了,看着全被这位用来撒气了。
「慕辰安回来了?」看外面的日头像是过了午时。
「回王妃,回来了,只是没回安王府,陛下召见去了皇宫。」
她那皇帝舅舅真是急不可耐啊,沈玉娇端起面前的鱼片粥搅了搅,随后递到玉嬷嬷面前,「嬷嬷还未用膳吧,眼下我没胃口,这些撤了又浪费,不若嬷嬷把它喝了。」
玉嬷嬷看着那碗还发着热气的粥,心头骤然一簇,「奴婢已经用过了,王妃好歹吃些东西,饿着伤身。」
沈玉娇语气微沉,「吃了。」
玉嬷嬷缓缓伸手想要接过沈玉娇手里的粥,指尖碰到碗边时沈玉娇手指一送,整碗粥都倒了出去,撒在玉嬷嬷手上,粥碗掉到地上还滚了两圈。
玉嬷嬷的手被烫得生疼也不敢现在抽回来,她咬着牙忍疼:「王妃息怒。」
沈玉娇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有什么可息怒的,不过是因为嬷嬷在我粥里下药?皇帝舅舅怎么就派了一个不会办事的来,选了个最笨的法子来送我上路?」玉嬷嬷是皇帝安在她身边的眼线,粥里有没有毒她是说不准,但这人她一定要送走。
玉嬷嬷跪在已经一片狼藉的地上,「王妃慎言,陛下派奴婢来只是为了教导王妃日后不会出错,断没有要害王妃的意思。」
「带着你的东西滚回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玉娇找来了何管事让他派人把玉嬷嬷送回宫里,「如果皇帝舅舅问起来,就说我用着不开心,现在就去。」
何管事对着眼前的狼藉嘆了口气,看来安王府以后要不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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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接到何管事的消息时正准备回京城,因为说过会陪沈玉娇回门,他便将赵启留下查办剩下的差事。
赵启看他收到消息后脸色不对,不敢问出了什么事,领了差事就赶紧走。
虽说慕辰安不相信沈玉娇真要寻死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回了京城,谁料皇帝的人就等在城门口,一定要他此刻入皇宫。
慕辰安看了眼安王府的方向,拉紧了手里的缰绳,跟着皇帝的人直接去了皇宫。
承德殿内皇帝已经等了多时了,「安王此行一路辛劳,来人,赐座。」
慕辰安坐在下首等着皇帝发话,「不知陛下匆忙召臣来所谓何事?」
「不为公事,如今你娶了玉娇为妻,按照辈分安王也能叫朕一声舅舅,玉娇年幼不懂事,平日里你多让这她些。」
皇帝突如其来的客套让慕辰安有些不自在,「陛下言重了。」
也是赶巧,这时玉嬷嬷被沈玉娇送回宫里的消息传到了大太监孙公公耳朵里,他思量着眼下不是告诉皇帝的时候,先去将玉嬷嬷安置了。
「成事不足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枉费陛下今日将安王牵制在宫里。」
玉嬷嬷抖了抖身子,她明白等着她的会是什么,玉嬷嬷发了疯般跪在孙公公脚边求饶道:「她是故意的,粥里没毒,只是些迷药,我又准备了条白绫,只是没用上。」说罢她大笑着从怀里抽出了条洁净如血的白绫,以往这些东西都是她用来送有罪后妃上路的。
孙公公皱眉给她一脚,看了眼身旁的小太监示意他将人摁住。
「公公,要把她送到哪去?」小太监死死摁着手下的人问道。
孙公公视线落到脚边的白绫,「用这个,别脏了地方。」
小太监瞬间明白过来,扯了白绫就往玉嬷嬷脖子上缠了两圈,用力往后一拉,原本疯疯癫癫的玉嬷嬷渐渐没了动静,装疯卖傻也没能就保住她的命,就跟她以前勒死的后妃一样被扔到了乱葬岗。
皇帝思忖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放了慕辰安回去,叫了来孙公公问结果,孙公公只能说玉嬷嬷不但没办成事,还被沈玉娇送了回来,如今人疯了,已经处理干净了。
皇帝转着手上的扳指看不出喜怒,真是可惜了这好不容易寻来的机会,沈玉娇怕是反应过来了,这次还是太急了。
慕辰安如今就是皇帝心头的刺,一日不拔就一日难受,「过些日子让皇后办场赏花宴,尽邀京城贵女,你亲自去安王府送帖子。」
孙公公点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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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天色渐暗,慕辰安回去的路上碰见京中最富盛名的点心铺子,他扯了扯缰绳,想起何管事传来的消息,最终还是纵马离开。
安王府里,沈玉娇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她依旧坐在窗边谁都不理,绿夭有些担心却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重沏了一壶茶换掉了她面前已经没了热气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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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就是这时候走进屋里的,他手里拿了一包东西,默不作声地放到沈玉娇面前,沈玉娇转过身看向桌上油纸包着的东西抬眼问他,「这是什么?」
慕辰安坐在她对面,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打开看看。」
沈玉娇拆开油纸,里面装着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不解地看嚮慕辰安。
「聚芳斋的点心,本王凑巧碰见。」他本来是要走的,但不知怎么又折了回去,脑海里竟迴荡着皇帝的话「玉娇年幼不懂事,你多让着她些。」
罢了,她这个年纪是最容易冲动的,他多让着些也是应该的。
第7章 棋局
来之前何管事便将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全告诉了慕辰安,他看向沈玉娇问道:「你想回国公府吗?明日本王可以陪你一同回去。」
「不用了。」
沈玉娇声音有些低,也许是因为心情不悦,她不想多说。
慕辰安端着茶杯的手微顿,指尖掠过杯口将倒好的茶水又放了回去,「在这里缺什么就去找何安要,既然明日你不回去,那就随我去见见慕家长辈。」何安便是那位何管事,说完他又添了一句,「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你认认人。」
沈玉娇手指戳着面前的糕点微微点头,「好。」
慕辰安走后绿夭看沈玉娇一直盯着糕点也没要吃的意思,准备收起来,但她手还没碰到就被沈玉娇制止了,她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是熟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甜糯可口。
绿夭看她重要肯再吃些东西,笑盈盈地道:「安王爷怎么会知道小姐最喜欢聚芳斋的点心?」看在慕辰安能让小姐吃饭的份上,绿夭决定收回之前说他不好的话。
沈玉娇咽下嘴里的点心,「他不是说顺道买的吗?」
绿夭捧着茶递给她,「可从皇宫到安王府要路过聚芳斋可不就要绕路吗?」
沈玉娇横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茶,绿夭忙讨饶,「奴婢多嘴,小姐快喝口茶,雨前井,奴婢特意泡的,配点心用最好了。」
沈玉娇用了几块点心就放下了,她实在吃不下。
绿夭帮她解了髮髻,卸了钗环准备扶她上床歇息,「小姐,奴婢去把安神香点上吧。」
沈玉娇摆手,「不用了。」她还不想睡,扯了件外衫披到身上,重新坐回窗边,窗外明月高悬,初春的天还带着些凉意,打消了沈玉娇想出去消食的念头。
「小姐在想什么?」
「在想慕辰安为什么答应娶我?」他如果不愿意皇帝真能逼得了他吗?
「不管是论相貌还是论家世,满京贵女哪个能比得上小姐,安王爷答应不是很正常吗?」绿夭不解。
沈玉娇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国公府没有实权,娘亲也只是空有嫡长公主的名号,外面那些人冲着这些名头面上恭敬背地里少不得怎么编排我,而且相貌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真当你家小姐是香饽饽啊。」
绿夭摇头,「在奴婢眼里小姐就是最好的。」
沈玉娇笑骂她,「贫嘴。」
……
主僕二人说笑之际,慕辰安还在书房处理公务,大婚当日皇帝突然命他出京查办,前所未闻,婚期将近推迟不得,大婚照常,他只能缺席,皇帝在不遗余力地逼着沈玉娇恨他,让他们夫妻不睦。
今日又将自己突然召回皇宫怕是要对沈玉娇出手,皇帝是真捨得这个侄女,不过他这个王妃也是聪明的,皇帝的人没得手,经此一事,沈玉娇对皇室以后的态度应该会有所失望。
慕辰安望着书房外高悬的明月对着何管事吩咐道:「明日本王和王妃要去慕家老宅,你安排好,然后派人通知族老们到场。」
何管事心道王爷对王妃是真放在心上了,事无巨细全要安排妥当,以免慕家的人不了解情况冲撞了王妃惹王爷不悦。
慕辰安年幼时双亲尽失,说是慕家长辈养大的他,实则对他好的只有他的亲叔叔慕青,当初跟着高祖皇帝打江山的安王是慕氏嫡系,其余旁支只是借力嫡系的光才能荣华富贵多年。
如今慕氏嫡系只剩慕青和慕辰安两人,为了慕辰安的前程,慕青终身未娶,也拒绝慕氏其他人给他过继嗣子。
是以慕辰安接过安王的权柄之前慕氏的人多有刁难,族老们睁只眼闭只眼只当看不见,在他们眼里安王一脉必定会消弭,他们不如向皇帝献上衷心以保慕氏往后的荣华,虽然也有些明事理的但终究压不过他们去。
慕辰安受封安王后基本不跟慕家老宅的人来往,这次不过是按照大婚以往的规矩走一个过场。
……
虽说沈玉娇答应了慕辰安要去慕家老宅,但当看见安王府外格外奢华的车驾时还是有些惊讶,是因为她之前在慕辰安说他穷然后他生气想证明吗?
不过排面这种东西,再穷不能穷面子,她懂。
慕辰安可猜不透沈玉娇此刻的心思,他颇为满意何管事的安排,正要伸手扶沈玉娇上车,怎料绿夭比他动作更快,这种事她做过无数次,根本没给慕辰安机会。
慕辰安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跟着上了车驾。
沈玉娇摸着手底下的光滑柔顺的狐皮,暗道慕辰安这排面做的精细,依她看了那么些珍宝的眼光,车里的几个物件就算是皇宫里也少见,怪不得安王府连伺弄花草的余力都没有,原来钱都花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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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发现自打他坐下,沈玉娇的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看向对面语气里颇有些无奈,「怎么了?本王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
沈玉娇忙收回视线,「没……没有。」她怎么不知不觉盯着人看了那么久。
不过,沈玉娇又偷瞥了慕辰安几眼,这人长得倒是挺俊俏的,以前就听人说安王一人便可胜过京中数多世家子,就连皇宫里那位以儒雅温润着称的太子和他放在一起也稍有逊色。
慕辰安发觉沈玉娇在偷瞄他,唇角微微有了些上扬的弧度,「会下棋吗?」
沈玉娇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答道:「会。」说话间还带了些骄傲,她的棋艺可是皇祖父亲自教的,皇祖父如果不是皇帝便会是这世间最好的棋师,沈玉娇觉得自己再愚笨也能学上七八分,对付慕辰安足够了。
慕辰安手指按到了桌子上某处机关,原本光滑的桌面整个反了过来,反面赫然是张棋盘,慕辰安拿起一盅白子放到沈玉娇面前,示意她先开始。
沈玉娇拿起一枚白子兴沖沖地摆在棋盘上,脑海里是皇祖父教过她的棋局。
可还不一炷香的时间,白子就被黑子逼得没了退路,沈玉娇迟迟不落子,慕辰安也不催她,她盯着眼前的死局像是要把棋盘盯出个洞来,那怕她知道不管如何白子必死无疑。
好在慕氏老宅并不远,马车缓缓停下,沈玉娇准备落子的手立刻收了回去,将手里的白子放了回去,煞有其事地开口道:「不能让长辈等急了,我们先出去,这盘棋以后再下。」然后她格外强调,「我可没输给你!」
慕辰安眼带笑意地看着眼前毫无悬念的棋局,由着沈玉娇逃也似得下了车,他这位王妃倒也颇有趣。
慕氏老宅前早就有人侯着,眼尖地看见沈玉娇下车忙迎上去,「王妃万安。」
沈玉娇从车上下来,脑子里还全是刚才的棋局,面前人的请安险些惊得她一脚踩空。
她感受到身后有一双手扶了她一把,修长的手指抵在她肩头以免她摔倒,随后耳边传来慕辰安清冷的声音:「王妃小心些。」
等沈玉娇站稳他才收回手,沈玉娇觉感觉他刚刚触碰过的肩头麻麻的,没忍住轻抖了下,绿夭以为她坐车久了不舒服,便伸手帮她按了按。
肩头上麻麻的感觉消失不见,沈玉娇放松了身子跟着慕辰安走进了老宅。
慕氏几大家子人今天几乎到齐了,厅堂里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沈玉娇从未见过这架势,皇家人少,全凑在一起也坐不满这里的位置,她新奇地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慕氏众人没想到慕辰安自从被封为安王后,不但没被皇帝寻了错处罢爵,还得了滔天权柄,以前得罪过他的那些人个个如缩头乌龟一般半缩着脖子,生怕被他看见第一个开刀。
本来慕辰安是不愿回慕氏的,谁知昨晚派人来说要带新婚的王妃回来,吓的人一夜未睡,胆战心惊地等着他过来。
慕辰安领着沈玉娇落座,明明是见长辈却是他一一指着对面坐着的几位鹤髮老人对着沈玉娇介绍。
然后便是剩下的小辈一个接一个的来见礼,沈玉娇看得眼都要花了,她来之前慕辰安也没说要见那么多人啊!
沈玉娇沖慕辰安看了一眼,意思很明确,她不想在这坐着了。
慕辰安像是看不懂她的暗示一样,回看着她,沈玉娇生气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拍桌子离开,慕辰安这才对着还在见礼的慕氏子孙道:「行了,都退下吧,本王有事要与族老们谈,你也坐厌了,出去转转吧。」后面这句话是对沈玉娇说得,她自然愿意。
沈玉娇刚刚起身便有机灵的慕氏小辈自荐要为她带路,她看嚮慕辰安,只见他点了点头,沈玉娇才安心跟着出去。
慕辰安自然不会让沈玉娇一人,随着她的还有安王府的丫鬟,明里暗里警告着慕氏众人,但偏就有些不长眼的非要撞上来。
沈玉娇对这里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是坐久了想透气,只是她还没走几步路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沈玉娇看着眼前的人回想着这是谁,刚刚在吗?她怎么没印象?
「子苏哥哥快些让开,别挡了安王妃的路。」
面前那人却面带讥讽,「连拜堂都没人的人算什么安王妃?」
沈玉娇面色平平,并不为他这句话恼怒,只是有些新鲜,她守孝三年不常见人,看来京中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了,现在竟然有人敢站在她面前如此说话了。
第8章 玲珑阁
挡在沈玉娇面前的人叫慕子苏,他便是之前慕氏想要塞给慕青的嗣子,算得上是慕家子嗣里排得上号的,一直自视甚高,在他眼里慕青拒绝他为嗣子便是羞辱于他,明明自己不比慕辰安差,却要受此羞辱。
如今慕辰安偌大权柄他强刚上去就是找死,但沈玉娇就不一样了,连个完整的成婚礼都没有,慕辰安亲自上表免的拜堂,大婚都没他的影子,这个安王妃对他来说也没多重要。
一个没有权利和地位以及宠爱的安王妃成了他耀武扬威的脚踏。
沈玉娇原本不想惹事,只是见他毫无让路的打算实在是碍眼,微微皱眉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何官身?又官居几品?」
慕子苏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有些发愣,给沈玉娇带路的小辈幸灾乐祸地抢着答道:「回王妃,子苏哥哥还没官身,不过刚是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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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纪能到举子,也算有本事。」
慕子苏颇为傲气的微扬着下巴,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到了举人的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绿夭轻哼一声,语气不屑,「宣宗皇帝曾下旨,我们小姐享嫡公主礼遇,就算是京中一品大员见到也要行礼。」宣宗皇帝便是先帝。
「看在你年纪轻轻不懂事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你无礼犯上的罪过了,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就在这跪两个时辰吧,小惩大诫。」沈玉娇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逐渐发白的脸色,这不是他自找的吗?
片刻功夫,周边就围上了些人在看热闹只是不敢靠过来,远远听见沈玉娇让慕子苏在原地跪上两个时辰,他们中有不少都是在看热闹。
沈玉娇眼尖看见一个姑娘慌忙离开看起来是去找人,沈玉娇就淡定地站在原地,她等着。
慕子苏手里全是汗,不知该如何收场,跪在这里两个时辰他以后如何在慕家立足,这和要的他命有什么区别。
「难道慕公子要抗旨不尊?」绿夭催促道。
「我……」慕子苏喉头髮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子苏哥哥可别犯傻,现在不在这跪等会就要去祠堂跪了。」
沈玉娇看向给他领路的慕家小辈,是个机灵的,「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我叫慕子离。」
可惜他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就有人推开人群走来这边,慕子苏看着来人瞬间又来了底气 ,腰杆都挺直了不少,不甘示弱地看向沈玉娇。
但出乎意料的,来人直接打了他一耳光,指着脚下的地让他跪好,跪上三个时辰,比沈玉娇罚的还多了一个时辰。
「竖子不懂事,还望王妃消气。」
沈玉娇认识他,慕尚,算得上现在慕家的家主,「年纪轻轻不懂事倒是其次,如果不懂分寸得罪了其他人,可就没我这样好说话的了。」
「王妃教训的是。」说罢他暗自咬牙踢了慕子苏一脚,「还不赶紧认错。
慕子苏被这一脚踹得气血上涌,涨红了脸跪在地上求饶,「王妃恕罪。」
沈玉娇没再说话,直接回去找慕辰安,被闹了这一场,什么兴致都没了,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慕子苏说的第一句话,想起自己毫无仪式可言的大婚,都怪慕辰安,坏了她的兴致。
慕辰安见人冷着脸回来问她出了什么事,可沈玉娇端起茶水自顾喝着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将视线落到慕子离身上,后者立刻反应过来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他。
慕辰安眸色发暗,「去告诉慕尚,他若管不好慕氏子孙,本王亲自来管。」
慕子离接了吩咐乐呵呵地去传话,他虽属慕尚那脉,但父亲不得慕氏重用,因着慕辰安年幼时帮了他几次,如今得慕辰安照拂在慕家过得也算自在。
「若不喜欢这里,此刻便能回去。」
沈玉娇放下手里的茶盏道:「王爷事情办完了?那便走吧。」
说完她抬脚就往老宅外走,将慕辰安抛在后面。
绿夭明显能感到沈玉娇不高兴,还以为她是被院子里不长眼的冲撞了,「小姐消消气,别让那不长眼的气坏了身子。」
沈玉娇一言不发,径直上了马车,入眼便是那盘还没下完的棋局,看着进入死局的白子,她更加生气了。
以至于慕辰安上了车她也扭过头去不看他。
慕子离给他描述院子里发生的事时并为细说慕子苏刚开始说了什么,只说慕子苏阻了沈玉娇的路还出言不逊顶撞在先。
慕辰安视线扫过眼前的棋局,「这局棋……」
沈玉娇未等他说完扭头道:「我没输给你。」
慕辰安点头,拿了她身边的一枚白子看似随意地摆了上去,「确实没输,这不就赢了?王妃棋艺高超,本王甘拜下风。」
沈玉娇看着棋盘上绝处逢生的白子,轻咳了一声,「就说了我没输。」
「这次是本王疏忽,本王已经吩咐下去了,慕子苏会在祠堂思过三月。」
沈玉娇依旧神色平平,她拿起手边的白子在指尖把玩,「王爷还未告诉我,你为什么娶我?」慕辰安分拣棋子的动作未顿,「还未到告诉你的时候。」
沈玉娇盯着他道:「不告诉我那就给我张和离书,等你到告诉我的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留下它。」
「不行。」慕辰安想都不想地回道。
又是不行,沈玉娇撒气似的把白子丢到慕辰安手心里,扭过头接着不搭理他。
等到了安王府,车还未停稳她便想往外走,慕辰安伸手拉了她一把,之前下棋的桌子被收了起来,他这一拉,沈玉娇险些整个坐他怀里。
「去玲珑阁。」慕辰安小心垫着没让人摔了,对着外面的人吩咐道。
沈玉娇还未坐稳手下一撑,不同于柔软的狐皮,有些发硬,她顺着手臂看过去,原是她摁到了慕辰安腿上,她脸上发烫,连忙收回手,瞪着身后的人道:「松手,我不想去玲珑阁。」
玲珑阁是京城里最大最繁荣的酒楼,最受京中权贵们喜欢,沈玉娇以前最爱里面的吃食,不同于御膳房精緻到有些让人失了胃口的膳食,玲珑阁里的吃食更多了些别样的风味。
可现在沈玉娇正生着慕辰安的气,气都气饱了。
慕辰安待她坐稳后松开禁锢着沈玉娇的手,「如今正午了,该用膳了,今日没吩咐王府里准备餐食,现在回去只能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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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往身侧挪了挪,正要说自己不饿,五脏庙便开始活跃起来,虽然声响不大,但沈玉娇还是红了耳朵,真是不争气。
慕辰安自然听见了,不自觉看了眼身侧的柜子,犹豫着要不要把里面的点心拿出来递过去 ,一想到沈玉娇可能会羞愤到直接翻脸便作罢,左右玲珑阁也不远,他已经事先让人过去准备了。
……
玲珑阁外,安王府的车架缓缓停在门口,二楼雅间里坐着的贵公子偶然抬眼看见慕辰安和沈玉娇下车,慌忙低下头去。
旁边的人被他的异样吸引,纷纷往外望去,有人眼尖认出那是安王府的马车,开口道:「今天安王怎么来玲珑阁了?大婚第三日不是该回门的日子吗?我说世子今日怎么有时间来与我们作伴。」
被称作世子的那位便是刚刚匆忙低头的怀王世子,也是沈玉娇的哥哥沈玉恆。
怀王与皇帝和沈玉娇母亲都是一母所生,但他年幼便生了场大病,体弱命中无子,便过继了沈玉恆到膝下,沈玉恆至此随了皇室姓李,上了玉碟,更名为李玉恆。
李玉恆讪笑道:「国公近日抱恙,就没再让玉娇回去,免得过了病气。」
这里坐着的基本上都是些王侯公子,说话不知分寸,打趣道:「那按辈分,这安王还要称你一声兄长啊!」
李玉恆眸光闪烁,「只要他对玉娇好就行,我也当不得什么兄长之称,近日听说小侯爷好事将近,听说是相国家的二小姐,还未向你道喜。」
松阳侯的嫡子,宋小侯爷却连个笑脸也不给他,被下了面子李玉恆也不恼,自顾倒着酒隔着桌子敬他。
其余人纷纷起闹道:「我们怎么都没听说,什么时候的事?」
宋小侯爷皱起眉头,「没有的事,别瞎说。」
总有人不依不饶地追问,他不好当场翻脸,冷着脸藉口说要去醒酒。
出了雅间正好撞上玲珑阁的掌柜,他对着宋小侯爷问安,见他脸色不好,小心问道:「小侯爷这是去哪?要不我寻个人陪着小侯爷散散心?」
「你这是赶着去哪?」
掌柜的有些开心道:「这不安王爷带着王妃来了吗……」这位一月也不见得来一次,可要小心伺候着。
宋小侯爷:「安王妃也来了?」
「来了,以前王妃经常来这,想必这次也是安王妃想着要来,安王爷才会过来,小侯爷见谅,小的该过去了。」
说完他连忙招唿后面的人跟上,他去膳房盯着做出来的吃食,都是之前安王妃喜欢的,一定不会出错。
明明是一张桌子,沈玉娇却要坐得离慕辰安一丈远。
第9章 求娶
摆在桌上的全是素日里沈玉娇最爱的吃食,若是以往她早拿起玉箸挑自己喜欢的了,但现在她只是端着刚刚绿夭给她倒好的茶,玲珑阁的明前绿茶是一绝,茶汤清澈,茶香四溢,只可惜他们的茶叶不外卖。
沈玉娇迟迟不肯看一眼桌子的吃食,玲珑阁的掌柜暗自捏了把汗,他感觉到安王的视线好像投到了他身上。
「王妃有些日子没来玲珑阁了,是不是口味变了,小的这就派人重新做。」
沈玉娇重重地放下茶杯,一言不发,为什么没来,她难道不想来嘛。
她这一动静把掌柜吓得够呛,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来,好在慕辰安让他先出去了。
他脚步没挪几下,又撞上了宋小侯爷,他侧身让路,对方却站在那直勾勾盯着他,掌柜不明所以,脑袋有些懵「小侯爷这是……」
宋小侯爷宋奕移开视线看向他刚刚出来的雅间问道:「我想去拜会一下安王,问问掌柜里面什么情况。」
「这……」先不说刚刚安王妃的样子就不像没事的,这人家夫妻两个用膳,他过去也不太合规矩吧。
「小侯爷还是另找时间吧,眼下……」他这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是普通权贵人家,他随便嚼两下舌根那也没什么,但眼下这位他是真没胆子。
岂料宋亦看了看周围,把人来到没人的角落里,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进掌柜手里,「我不过是想知道些无关紧要的事,就算你说了除了我也没人知道。」
掌柜眼神发亮似的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大胆靠近宋奕耳边道:「眼下沈……安王妃心情不佳,安王爷也怕是没心情见您。」
说完怕人撞见,赶忙离开,宋奕却一改刚刚的阴郁,眼下心情大好地回了雅间,只是依旧绝口不提与相国二小姐的婚事。
刚刚被掌柜嚼舌根的沈玉娇眼下正坐在慕辰安对面看着绿夭给她夹菜,在掌柜出去之后,她便直接坐到了慕辰安对面。
「王府膳房做的吃食如果不合你的意,玲珑阁的厨子倒是能带回去几个。」
慕辰安并不觉的她坐到对面有何不对,只是看她眼下颇为感兴趣这里的吃食,为了放着沈玉娇以后再闹绝食,带回去几个厨子也不难。
「不要,厨子都被你带走了,那玲珑阁还卖什么。」况且这些东西偶尔吃一次还好,时间长了她也是会厌的。
慕辰安不甚在意,「太子的生意,本王带几个厨子罢了,他不会不答应。」
沈玉娇因为他这句话来了兴趣,原来这玲珑阁是太子手下的产业,她不常见到这位太子表兄,只是每月初一十五他会去给皇祖父请安,她也是这时候能见到这位在外人眼里温润儒雅,风光霁月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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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太子会给她带些京城里新奇的小玩意,刚开始她还挺喜欢这位表兄,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变着法地陪她玩。
她在皇祖父耳边说了他不少好话,只是偶然间有次,她看到了太子宫殿里拉出了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煳的小太监,她让绿夭悄悄去问,那个小太监不过失手打坏了他一个不值钱的茶盏,就被活活打死了,她记得那个小太监,还来给她送过东西。
她没见过那么血腥的场面,勐的撞见吓的一连好几晚上做噩梦。
从此她开始疏远太子,把他送的东西都紧紧锁了起来,每当他来请安,就会找各种理由躲开,她知道皇宫里这种犯错了事被打杀的太监宫女多的是,她也见过宫里的主子拿他们撒气的。
只是无法想像在她面前温润如玉的太子表兄,会仅仅因为一个杯子就活活将人打死,算不得讨厌,只是有些别扭。
「你怎么知道这是太子的产业?」
慕辰安拿起手边的帕子擦了擦手,漫不经心地开口:「本王不止知道这些。」
沈玉娇瞭然,她看过很多古书和话本子,这像是自古以来奸臣的必备技能,想到此,她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些弧度。
「本王午后要去一趟吏部,你若不想回王府可以随处走走,本王会派人跟着你,最近有外族人来朝,有些不安生。」
沈玉娇点了点头没异议 ,「哪里的外族?羌族的人?如果我没记错现在不该是他们来朝拜的时候吧。」
慕辰安没瞒她,「说是来求娶公主,陛下似乎也有打算。」
沈玉娇皱眉,羌族不过一个偏远小国那里终日天寒地冻,不过因为易守难攻,璃国的士兵又无法忍耐那里的气候,皇祖父说过强攻代价太大,璃国远没必要那样做。
在她印象里羌族以往挺老实的,因为终日严寒,他们粮食不足,只能靠璃国接济度日,往日里根本不可能提出求娶公主的要求。
慕辰安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羌族换了个新王,是个有野心的,羌族多年养精蓄锐,陛下的意思是能止戈最好。」
「宫里那几个公主有哪个肯嫁到那种地方,肯定是从世家里挑一个可怜姑娘封为公主嫁过去。」嫁到那种地方这辈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慕辰安摇头,「他们要求有皇室血脉的公主。」
皇室血脉,沈玉娇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咳了一声,「那我们最近就不和离了,等过阵子再说。」
依着她那位皇帝舅舅的意思,怕是她刚和离就会立刻被送去羌族,与其去那种地方,她情愿在安王府里再待些日子。
慕辰安轻笑道:「王妃放心,本王没想过要和离,吏部还有事,本王先走了。」
慕辰安走之前留了几个侍卫给沈玉娇,交代了让她早些回王府。
人走后沈玉娇懒懒地坐在椅子上,绿夭盛了些羹汤放着她手边,「小姐再吃些吧。」
沈玉娇隔着肚皮揉了揉已经没有余地的五脏庙,「不了。」说罢她拿起玉箸夹了块鱼肉放进绿夭嘴里,「你也吃些东西,等会儿我想去苍鸾局,之前订好的首饰还没去拿,正巧去看看。」
绿夭咽下嘴里的东西,「小姐别急,都月余了,肯定已经做好了,奴婢不饿,在路上吃多了点心,眼下都还有些撑。」
安王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玲珑阁外,宋奕坐在窗边看见慕辰安早就离开,等着沈玉娇一人上了马车便匆匆告了众人紧接着离开。
李玉恆自是发现了宋奕的异常,端起手边的酒杯暗自嘆气。
第10章 流言
苍鸾局是京城里手艺最好的首饰铺子,而且样式新颖好看,就连宫里的后妃也独爱这家,过些日子便差人来看有何新鲜东西。
一月前沈玉娇从箱子里翻出来一堆无用处的珠玉物件一股脑全送去了苍鸾局,眼下正巧赶上出门,她便顺道去看看。
就是不知这苍鸾局是谁的产业,她掏了好大一笔工费。
「安王妃今来得巧,里面正出了些新样式,王妃进来看看。」领路的伙计看见沈玉娇险些脱口而出叫声「沈小姐」。
想着沈玉娇如今新婚,往日里那些新婚的小娘子们素爱喜庆鲜艷的颜色所以拿了堆艷丽的珠玉首饰摆在她面前。
沈玉娇抬眼淡淡地看过去,眼中毫无波澜,「我之前送来的东西做好了吗?」
「正做着呢,等好了马上给您送去安王府。」说话间又把拿来的首饰往沈玉娇旁边送了送,「王妃可喜欢这些,这些都是眼下京城里最新的样式。」
沈玉娇随手拿起一支步摇晃了晃,繁重的流苏垂在手上煞是好看,绿夭见她喜欢正要上去帮她戴上试试,但眼下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宋奕正往这边过来,连忙挡在沈玉娇跟前。
沈玉娇放下手中步摇问道:「怎么了?」
绿夭摇头,沈玉娇顺着她站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宋奕看过来的目光。
宋奕?她眉头狠皱,今天出门前就该看看黄历,这里面也能看见他。
沈玉娇瞬间没了兴致,才坐了没多久便要走,不出所料宋奕果然挡在了她面前,好在有慕辰安留给她的王府侍卫,「小侯爷自重 。」
沈玉娇真想让外面那些人知道他们眼里鲜衣怒马的小侯爷背地里就是个狗皮膏药。
自己不过幼时见过他两次,就被他造谣自己与他,她自幼住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跟他有何青梅竹马之谊,关键的是外人还都信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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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沈玉娇去那些贵家小姐的聚会时都会被不厌其烦地打趣几句,让她心里甚是烦躁。
久而久之她便不去那些雅集诗会了,但在外人看来自己这是害羞了,京城里传得煞有其事。
这些个闲话都落到了皇祖父耳朵里,甚至特意问过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如果喜欢他亲自下旨赐婚,沈玉娇想都别想就拒绝了。
「我……」安王府的侍卫挡在他面前,宋奕只能站在原地。
沈玉娇看他就嫌烦,自从他姐姐当上贵妃后,有关他们的闲言碎语在京城里传得更加猖狂,沈玉娇怎会不懂松阳侯府什么打算。
谅他也不敢跟安王府的侍卫对着干,只是闹着一出,不知道京中又会传成什么样子,沈玉娇已经能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开始往这边看了。
绿夭狠狠瞪了一眼宋奕,小姐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宴会,因为他的原因跟不愿去了,其他官家小姐都会有一两个闺中密友,每次都只有她家小姐一个人独自坐在一旁。
……
沈玉娇一直到晚上都闷闷不乐的,绿夭端了晚安神汤给她,劝她喝些,被沈玉娇推开了,她不喜欢这些安神的东西,就算睡着了也是昏昏沉沉的。
就在这时,慕辰安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些东西。
「你怎么来了?」沈玉娇看向窗外已经高悬的月亮,难道他现在才回来?
慕辰安将手边的东西放在沈玉娇手边,「陛下传召去了趟皇宫,本王要安排羌族使臣的诸多事宜,近日回来应该都这个时辰了,如果平日里有人登门拜访,你若不想见直接让门房推脱了就好。」
沈玉娇垂眼看向手边,是她今日在苍鸾局拿起来的那支步摇,明艷的宝石在烛光下仿佛发着光。
沈玉娇不解,「你把它买了?」
「苍鸾局是本王的私产,掌事说你似乎喜欢就让人送来了。」
说起苍鸾局,沈玉娇便又想起了宋奕,眉头微皱,「你让人给我送份黄历来,每次出门前我都要好好查查。」
慕辰安问她:「为何?」
「还不是因为那个宋奕,四处造谣我跟他有私情,关键还真有人信,我跟他总共就见过两三面,被他说成青梅竹马,看见他我都要躲老远。」沈玉娇越想越气,哪个姑娘家的会喜欢人说三道四,偏因为宋奕她被人在背后说道了数年。
整个苍鸾局都是他的,慕辰安显然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就算他不知道,皇帝也会想方设法地让他知道,「你不想再看见他?」
沈玉娇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慕辰安微微点头,让她早些休息,走之前注意到了绿夭已经撤下的安神汤,记起府医今日来禀王妃派人开了些安神药,想来是新换了个地方睡不好。
慕辰安去书房前叫来了何管事,「本王记得苍鸾局有一块暖玉,你去让他们做成玉佩给王妃送去。」
何管事领了命令赶紧吩咐下去,那可是快好东西,好玉能养人,那块暖玉可算得上价值连城的珍宝,触手生温,据说还有让人安神的作用。
……
慕辰安走之后,沈玉娇又拿起桌上的步摇看了看,之前在苍鸾局的时候她不觉得有多好看,只是就属这个最亮眼,便随手拿了起来,如今放在烛光下倒被她看合意了。
「收起来吧。」她递给绿夭示意她收好。
绿夭小心接过,有些疑惑,「小姐不试试吗?」
沈玉娇摇头,「我身上这身衣服素净,这步摇太过招摇,戴上了也不好看。」
绿夭哄着她道:「小姐胡说,小姐戴什么都好看,不如明日让人来裁些新衣,奴婢挑了好些料子,小姐穿上一定好看。」
沈玉娇点头,确实是时候做些新衣裳了。
绿夭收起那支步摇时忽然发觉自家小姐似乎越来越不讨厌安王爷了。
……
次日,京城里果然传起了闲言碎语,说是安王妃在苍鸾局遇见了旧日情人,两人拉拉扯扯地不成体统。
绿夭说给沈玉娇听时,沈玉娇直接就摔了手里的碗筷,她真狠不得被她摔得稀碎的碗变成宋奕。
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颠倒黑白地传成这副样子,要没点人从中作祟怎么可能。
绿夭示意伺候的小丫鬟赶紧收拾,「小姐别生气,何管事那边传了话过来,王爷让小姐放心,他会处理好的。」
沈玉娇看向面前的饭菜没了胃口,「撤了吧,找些日子真该去寺里拜拜。」
……
朝堂之上,皇帝正要退朝时慕辰安走了出来,站在金銮大殿中央冲着皇帝微微欠身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眸光微凝,「安王有何事要奏?」
慕辰安扬声道:「臣要参松阳侯勾结后宫私下里买卖官职,如若不整治,乃是璃国大祸。」
此言一出,群臣譁然。
皇帝更是脸色剧变,买卖官职,还是勾结后宫,他想起平日里温顺的贵妃,怕不是在他怀里的时候便想着如何算计他。
松阳侯有些臃肿的身子冲出队列,跪在大殿之上哀嚎道:「陛下,微臣没有,安王这是诬陷,微臣不知如何得罪了安王殿下要受此诬陷。」
他头磕得咚咚响,不消片刻额头上便出现了血印,狼狈之极。
慕辰安让人递上了个帐本给皇帝,「口说无凭,这是臣偶然间发现的帐册,里面不仅记载了松阳侯卖出的诸多官职,还记载了各种官职如何价位,其中牵扯甚广,臣不敢妄动请陛下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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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翻了翻递上来的帐册,见里面记载了些微末地方小官稍稍放心了些,这些地方小官确实牵扯众多,但查起来甚是繁琐,而且皇帝早有得知地方上有买卖官职的现象,大多是些芝麻点的官位,有些都是他受益的,至于得来的银两大抵都充了他的私库。
松阳侯此事皇帝纵使心下不悦,但也知道眼下这些大臣,他随手指两个都不会是干净的,如此贸然处罚必定会引起朝廷动盪不安,而最近羌族使臣又在……
皇帝放下手里的帐册,「安王觉得要如何处置?」
慕辰安对松阳侯求饶的声音充耳不闻,不紧不慢地道:「臣以为松阳侯此时虽罪不至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依臣之见,松阳侯既然如此偏爱地方官位便外放出京好生体验一下的好。」
皇帝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就依安王所言,退朝。」
慕辰安毫不理会松阳侯气急败坏的咒骂,摆手示意人把他拖下去,以后京城里再也不会有松阳侯这号人了。
……
朝服未褪,皇帝便下旨贬了贵妃,到底没捨得贬去冷宫,念在她育有皇子的份上,给留了个婕妤的位份,皇子被带去了皇后宫里教养,怕是这辈子都再不得盛宠了。
皇帝身边的孙公公提醒着说:「依奴才看,安王殿下怕是为着京中的谣言生气才参的松阳侯。」
皇帝这才想起沈玉娇与宋奕的那些闲言碎语,他也顺手推过,要不然昨天才发生的事也不会传的如此之快,皇帝思忖着说:「看来慕辰安还是挺在意玉娇的。」
「也许是安王殿下只是不想安王妃受人议论。」孙公公低下头思索道。
皇帝轻笑起来,「不管是为何,只要他在乎就行。」
第11章 赏花
午后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便少了大半,松阳侯都要被外放出就京了,如此大的事自然比些捕风捉影的传言要更有意思,京城众人的闲言碎语里全是松阳侯,再无了关于沈玉娇的只言片语。
沈玉娇听说后也只是稍梢震惊了下,原来慕辰安的让她放心便是这样,确实解气,沈玉娇心情甚好地挑了几匹料子,又把之前压箱底的首饰收拾了一番。
不过她的好心情止于见到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孙公公亲自送来的赏花笺,皇后要办赏花宴,遍邀京中贵女,让她也去散散心。
沈玉娇盯着那张赏花笺,皇宫里的御花园她都逛腻了,闭着眼她都知道怎么走,还散心,那么多贵女们离远看确实赏心悦目但真正在其中待过才会明白她们有多聒噪。
衣裳要比,首饰也要攀,倒不是她们要比,是她们身后的世家要比,那些贵女便是京中世家的脸面,皇后娘娘面前断不能失了礼数。
她们其中有两两相好的闺中密友更有父辈就是政敌所以互相不对付的,确也有些不与人争的好性子,每到这时沈玉娇更情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孙公公亲自送来就意味着皇帝的意思不想让她缺席,她又能如何,「去给我挑身衣裳。」赏花宴就是三日后,沈玉娇唯一宽慰的便是这次宴会只有京中贵女,她更应付不来那些大夫人们。
「奴婢已经让他们快些把衣裳做出来,小姐之前那些已经有些旧了,不让等新的制出来。」绿夭将赏花笺收起来说道。
「也好。」
……
因为忙着羌族的事,沈玉娇已经两日都未见过慕辰安了,虽在一个院子里,但每当她已经睡下时慕辰安才回来,醒来时人就已经走了。
昨日何管事给她送来了块玉佩,把那块巴掌大的玉佩夸得天花乱坠,沈玉娇自是不相信一块玉佩罢了还能有什么安神的用处,难道比安神药还管用。
不过送来的玉佩通体剔透,触手生温,确实块好玉,上面只是简单地刻着祥云的样式并未过多雕琢,摸起来却舒服得狠,半点看不出打磨的痕迹,仿佛浑然天成。
沈玉娇拿着把玩了良久,夜里甚至真的把它放在了枕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玉娇居然有点相信它有安神的用处了,毕竟那一晚上她睡的确实比之前要安稳。
……
这日阳光正好,沈玉娇新制的衣裳也送到了,她一一试了试,又挑了件杏色的新衣打算明日穿去皇后的赏花宴。
绿夭在收拾她明日会用到的东西,她则让人搬来了把躺椅放在院子里,如今天气转暖,躺在椅子上暖洋洋地,沈玉娇手里还拿着那枚玉佩,不一会便意识渐沉,睡了过去。
伺候的丫鬟们放轻了脚步声,害怕会吵醒她,院子里一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玉娇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上被盖上了狐裘,起身之际蹭过她的脸颊,软和得紧。
「这是你盖的?」沈玉娇轻揉了下眼角问正在给她倒茶的绿夭。
绿夭递了杯热茶给她驱驱寒,虽说天气暖和了,但她在外面睡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不仔细是会染上风寒的,「刚刚安王爷回来了,他给小姐盖上的。」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安王爷说了,明日小姐只管自己舒服就好,不用在意别人。」
沈玉娇抓着狐裘的手指发紧,没接绿夭手里的热茶,而是疑惑地问她;「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娶我?」
绿夭更是疑惑,「小姐忘了之前就问过奴婢了吗?况且安王爷心里想什么奴婢怎么会知道?」
沈玉娇另一个手心里还有慕辰安让人送的玉佩,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慕辰安又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只说什么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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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个赏花宴给混过去,只求明天别出事,她真的不想应付那些人。
……
她要去皇宫的当日,慕辰安依旧不见人影,沈玉娇换好衣裳乘着安王府的马车去了皇宫。
看着眼前熟悉的朱红色大门,沈玉娇抬步跟着皇后身边的女官,其实她根本不用人带路,这次赏花宴设在御花园里,沈玉娇到时皇后身边已经围着几个眼熟的贵女了。
看见她过来皇后忙抬手让她过来,那些贵女也自觉让开了些,就跟以前一样,每次有沈玉娇在的地方,她永远都是上首。
见到沈玉娇坐在了皇后身边,方才与皇后亲近的本家侄女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皇后如今有了些年岁了,端得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太子的生母,不管皇帝后宫有多少宠妃她的地位都不会有丝毫动摇,本朝没有太后,后宫里她一人独大,前不久一向与她不睦的贵妃被贬到了婕妤,对她再无威胁,皇后最近心情愉悦,看上去是更加容光焕发了。
皇后将沈玉娇拉到身旁,一脸惋惜地道:「可惜娇娇大婚那日本宫被宫中琐事牵制无法去观礼,如今看你气色不错,想来安王是个会疼人的。」
沈玉娇被她一声「娇娇」叫得难受,她曾经极度不喜欢这个名字,尤其是被人称唿「娇娇」,除了皇祖父,谁都不能这样叫她,为此她还冲人发过脾气,如果她没记错,她冲着发脾气的人正是眼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沈玉娇面无表情,不想理会,她本就如此,反正慕辰安都不怕得罪人。
皇后没等来她答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发僵,眸色暗沉地看着沈玉娇。
刚才撇嘴的是皇后母家的侄女,名为傅清,她看不下去沈玉娇如此,忍不住开口道:「安王妃太过放肆了些吧。」
沈玉娇看向她想着要如何回她的话就有人轻笑道:「傅家姑娘怕不是忘了你见到安王妃都还没行礼呢,怕不是你自己要更放肆。」
说话的是平国公家的大姑娘薄茹,沈玉娇往日里和她并无交际,没想到她居然会帮着自己说话。
薄茹甚至真的起身冲着沈玉娇行了个挑不出毛病的礼,「安王妃安。」众人见她这样也只能纷纷行礼问安。
「起来吧。」为了防止皇后当场翻脸,沈玉娇起身说自己要去走走,也不管皇后同不同意,直接就起身离开。
平日里只要是沈玉娇在的地方,就不会再又旁人,那些人也是躲着她走,沈玉娇带着绿夭随意找了个凉亭坐下,「这种赏花宴最是无聊。」
绿夭附和着点头。
「听说今日还会又羌族的王女来,奴婢还没见过羌族的人呢。」
沈玉娇对这些没兴趣,她只想赶紧回去,「和咱们也没什么不同。」
见到沈玉娇在这亭子里坐着,很少有人敢上前问安,离老远就走得远远的。
「看她们的样子,仿佛我是会吃人一样。」沈玉娇自嘲道。
「安王妃不是会吃人,是安王爷会吃人。」
薄茹走到凉亭里,笑眼盈盈地冲着沈玉娇又行了一礼,「安王妃安。」
沈玉娇摆手,「别了,行一次就算了,动不动来一次你也不嫌累,刚刚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薄茹坐在她身边说道:「安王爷当然不过几句话就将松阳侯外放了出去,眼下她们自然是不敢在王妃面前造次,想必都是被家里长辈叮嘱过的。」
沈玉娇抬眼看着眼前一身青衣,容貌姣好的薄茹问道:「那你怎么不怕?」
薄茹不甚在意地道:「平国公府一向以安王府马首是瞻,所以臣女才不怕。」
沈玉娇没想到她如此大胆,皇宫大内也不怕隔墙有耳,何况这种地方连堵墙都没有。
薄茹坐在旁边总是看似不经意间扫她一眼,沈玉娇被她看得不自在,「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薄茹没想到她会发现,想了想开口道:「王妃知道吗?臣女父亲就一直想让臣女嫁给安王爷。」
看见沈玉娇眉头微皱她立刻道:「不过臣女不想,臣女一直都很感谢王妃,因为您,臣女的父亲才断了让臣女当安王妃的心思。」
沈玉娇暗想这姑娘是真敢说啊,她伏下身靠近她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嫁?」
薄茹睁大一双杏眼想着要不要告诉她,最终她迟疑地说:「那王妃可要保密,尤其是不能让安王爷知道。」
沈玉娇点头,再三保证不会说,薄茹这才附在她耳边道:「臣女觉得安王爷的年纪太大了,而且臣女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说完她煞有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
沈玉娇听了她的话愣在了原地,年纪,想来慕辰安确实是比她大了有十岁,但也还没到要被人说年纪大的地步吧。
「王妃一定要保密。」
沈玉娇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她自然不会把这事在慕辰安面前说。
然后两人便是相对无言坐了良久,沈玉娇没什么好友,也不是太懂要如何与人交谈,但她如今看着薄茹还挺顺眼。
她开始神游起来,瞥见薄茹似乎也在发呆的样子忽然开口问道:「你说慕辰安为什么会娶我?」
薄茹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因为王爷喜欢王妃。」她甚至不去想为什么沈玉娇会问出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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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
薄茹毫不动摇地点头,「肯定是这样,臣女也会因为喜欢才会嫁给那个人,而且王爷如今的地位有谁能威胁的了他,他又没什么可顾及的,王爷肯定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娶你。」
沈玉娇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颔首,原来如此?
第12章 假山
绿夭站在一旁听着两人说的话心惊胆战,这里可是皇宫,平日里自家小姐胆子大也就算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平国公府的大姑娘也这样胆大,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沈玉娇听完薄茹的话一直心不在焉,真像她说得那样吗?她没喜欢过什么人,不懂那些喜欢是什么感觉,但她却觉得慕辰安对她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喜欢。
沈玉娇开始有些发愁,如果不是还好,如果真的是的话该怎么办?她还想着和离来着,但如果慕辰安真的喜欢她,她又要和离,慕辰安会伤心吗?毕竟他在安王府时对自己也不错,沈玉娇想来是个恩怨分明的,对她好的她也不想伤害。
在沈玉娇没注意的视线里,薄茹看她的神色也变了变,看来如今的安王妃也是不想嫁的,不然也不会问刚刚的问题了。
两人各想各的,一直到皇后身边的女官来叫了才回神。
……
「羌族的王女到了,皇后娘娘想让您过去。」女官低着眉眼冲着沈玉娇道。
沈玉娇回过神来,无奈地起身过去,她一点也不好奇什么羌族王女,让她过去只怕是皇后又想到了什么让她为难的法子。
薄茹跟在她身后,「臣女跟着王妃过去。」
御花园里比刚刚更热闹了些,众人围着一位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女交谈着,看来那位便是羌族所谓的王女。
沈玉娇绕着众人不管女官指引直接坐到了她的位置上,她看出了些不同,皇后下首有左右两个位置,女官刚刚的意思是让她坐到右下首,但沈玉娇怎么肯。
区区一个羌族王女罢了也配在她之上?
女官无法,只能去回禀皇后,而皇后似乎极为乐意这样的局面,并不阻止她,薄茹则坐在了沈玉娇下首,等着众人落座,父亲说了她只要跟好安王妃就行,其余的都不必在意。
众人随着皇后纷纷落座,那位羌族王女似乎是知道些璃国的礼仪,看着她的位置原本明艷动人的脸上有些不满,迟迟不肯落座。
皇后假意劝道:「娇娇啊,平日里本宫都能由着你,但眼下有外客来,你坐的这个位置理应是人家的,还不快起来换换。」
沈玉娇坐的稳稳地,动也不动一下,她抬眼看过去,皇后似乎是等着她站起来好丢脸,但沈玉娇却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怕不是忘记了皇祖父的旨意,就算我不是安王妃,我也算得上是璃国的嫡公主,为何不可坐在这里?可惜皇后娘娘所出并未有公主,不然今天坐在这的也不是我了。」
皇后咬牙道:「王女毕竟是客。」
沈玉娇却满不在意,「来者是客,但客也有贵客和普通客人之分。」羌族野心勃勃地盯着,你礼让他,他只会觉得你更好欺负。
皇后无奈,她还真不能让人把沈玉娇给拽下来换位置,只能示意王女先入座。
两人坐在对面,沈玉娇这才有机会看清楚这位王女的面貌,确实明艷动人,今日皇宫里的几位公主没来,羌族求娶有皇室血统的公主,想来也是在苦恼自己的婚事无心来这里凑热闹。
当朝皇帝有三位公主,都非皇后所生,眼下也都到了能嫁人的年龄,大公主是容妃所生,相国的侄女,肯定不会捨得将女儿嫁到羌族那种地方。
二公主和三公主母妃身份都不高,这次和亲不出意外就是在她们两个之间挑一个,成为璃国第一个和亲的公主。
正当她神游之际,羌族王女端起手边的酒杯站了起来,先是说了一堆话来夸赞皇后的盛情招待,沈玉娇揉了揉额角,实在聒噪。
皇后听得高兴,直接抬手赏了王女一副青玉镯,沈玉娇却看得清楚,对方接过镯子都没多看两眼,也就皇后会把别人的奉承话当真。
沈玉娇觉得自己不过是个看热闹的,但当看见羌族王女端起酒杯朝她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眉心狠狠一跳。
「还未向安王妃见礼,这几日在京中多亏了安王照顾。」
她将手中的酒杯送到沈玉娇面前,沈玉娇没接,慕辰安照顾的她何不直接去找慕辰安,偏来这里烦她,「王女客气,我会转告王爷的,酒便算了。」
好在她没接着往前递,沈玉娇暗自松了口气,不经意间却撞上薄茹「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她说错什么话了?
席间沈玉娇趁着舞姬挥舞着水袖,众人看得尽兴之时带着绿夭出了御花园,走之前她告诉了皇后的女官说身子不适,要先行离开。
只不过她没立刻出宫,忽然想去开口皇宫里散养的几只狸猫,就在不远处的假山群里,她出宫时原本想带走一只养着,但没一只愿意跟她走,亏了她亲自去御膳房拿的鱼干餵它们,许久不见想起来正好过去瞧瞧。
没想到这一瞧尽让沈玉娇看了一场好戏。
假山这边甚少有人来,除了平时打扫的宫人就是一群狸猫常在这里嬉戏玩闹。
沈玉娇到时却没见到一只狸猫的影子,反而听见了些异样。
她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正是青天白日,应该不会有人在这里野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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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防止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沈玉娇抬脚正要走,一声「皇姐」透过杂乱无章的假山传到沈玉娇耳朵里,听起来怎么像三公主的声音。
沈玉娇看向绿夭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这往声音处轻挪了两步,只要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还是挺有兴趣看看的。
果然如她所想,透过一指宽的缝隙,沈玉娇看见了二公主李嫣儿和三公主李云儿,两位公主年纪相差无几,相貌也有些相似,沈玉娇废了些神才分清两人。
「皇姐想清楚了,如果你与工部侍郎的事捅到父皇面前,不尽他会丢官,你也会被父皇嫁到羌族去。」
沈玉娇听得入神,这是被抓到把柄了?
李嫣儿低声反驳,「我跟他并未关系……」
李云儿不依不饶,「皇姐寝殿里应该还留着那工部侍郎的亲笔信吧。」
见她低头不再说话,李云儿接着说:「皇姐只要去父皇面前说自己自愿嫁到羌族就行,我保证那工部侍郎不会有任何事,这件事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沈玉娇边听边感嘆,羌族那种地方去了就是一辈子的事,看羌族如今的态度,怕是和亲公主过去了也不会好好对待,这二公主平日里看着挺精明一个人,竟然栽在这种事情上,还被人发现了。
李嫣儿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对面的李云儿,只见她仰着一张明媚的笑脸道:「皇姐被怪我,那种地方,我死也不想去,要怪就怪你喜欢错了人,被我抓到了把柄。」
沈玉娇听完了所有,想着也是时候离开了,转身就要走,但绿夭突然侧过身堵在她面前,抬手虚掩住自己的嘴,暗示沈玉娇别出声。
沈玉娇轻轻往里挪了两步,余光瞥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皇帝怎么会来这里。
不止是皇帝,跟在他身边的赫然是沈玉娇几日都没见到一面的慕辰安,以及一众随伺的宫人。
李嫣儿似乎早就知道皇帝会来这里,对着李云儿微微勾起唇角,下一瞬便径直往假山上撞去。
偏巧就正撞在沈玉娇躲着的那处假山石,声音震在沈玉娇耳朵里,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石头,这力道怕是要撞出个好歹来。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到了皇帝,他过来便看见李嫣儿倒在地上,鲜血顺着额头往外溢,地上已经滴了一滩刺眼的血迹,李云儿直接瘫坐在地,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就算皇帝站在她面前她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嫣儿捂着头从地上坐起来,殷红的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父皇别怪云儿,她也是不小心。」
说完这句话她好像彻底撑不住了一般,没了知觉瘫在地上。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公主带回寝殿,去找太医。」
第13章 芙蓉
一场闹剧过去,等人散去,沈玉娇才缓过神来,绿夭掂着脚尖探路,见没人了才招手让沈玉娇出来。
「小姐,刚刚……」
沈玉娇扶着假山石出里面出来,「记好了,你什么都没看见,你家小姐也什么都没看见。」皇宫里的事少掺和的好,反正与她无关。
绿夭乖巧点头,她懂的。
沈玉娇忍不住按了按心头,她就说李嫣儿看着就不像是能被算计的人,不过这招真狠啊,那伤口再挪些位置就破相了。
她心里想着事,没注意有人悄无声息地朝她这边过来,于是沈玉娇还没回神就被慕辰安堵在了假山口。
她盯着面前的人有些发懵,「你怎么没走?」然后没等慕辰安回答她看了看四周发问:「你怎么发现我的?」她自认藏的挺好的。
慕辰安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沈玉娇身上,假山这地方待久了还是有些凉,只见他指尖飞快在沈玉娇脖颈处打了个结,淡笑道:「偶然。」
沈玉娇来不及拒绝就被他披上一层斗篷,上面还带着些余温,驱散了假山处的阴寒。
不知怎么回事,沈玉娇耳边突然响起薄茹对她说的那句「王爷肯定是喜欢你。」
沈玉娇指尖勾了勾斗篷边,感觉耳朵有些发热,她又不想慕辰安发现,侧身越过他走了出去。
绿夭迟疑地看了眼慕辰安转身跟过去,「小姐,我们现在要去哪?」
沈玉娇脚步未停,只是放慢了些,有些无奈地反问道:「现如今你家小姐还能去哪?回安王府。」
绿夭点头,瞥了眼落在两人身后的慕辰安在沈玉娇耳边小声道:「那……小姐不等等安王爷吗?」
沈玉娇不愿:「他又不是不认得路,我为什么要等他。」
绿夭提醒她,「可是小姐,你现在不等,到了马车上还是要等的。」
她说罢,沈玉娇便停了下来,行吧,看在安王府穷得拿不出第二个车驾的份上,她就等一会。
沈玉娇手边正好有枝开得正艷的芙蓉,她随手摺了下来*,安王府里都没好看的花木,以前在皇宫随处可见时倒不觉得它好看,隔了些日子再看却喜欢的紧。
「小姐看那边,奴婢觉得那枝更好看些。」绿夭指着不远处一枝艷丽嫣红的芙蓉给她看。
沈玉娇目测了下间隔,有些远,伸手碰不到,她不想弄脏了绣鞋,手上这枝便够了。
慕辰安看着了她摘下手边的芙蓉,心里想着也许安王府也该种些。
他走到沈玉娇身边问道:「王妃喜欢这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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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将花递给他,「皇祖父喜欢,潇洒出人世,低昂多异容*。」
慕辰安接过沈玉娇手中的芙蓉,「没想到王妃还会这句诗。」
沈玉娇瞪着一双如珠似的眸子盯着他,皇祖父亲自教导的她诗书,虽说谈不上精通,但几句诗词她还是能吟出来的。
偏这时,皇后带着羌族王女往这边过来,并为见其他世家小姐,看来是散席了。
如果只有沈玉娇一个,她转身躲开便是,但慕辰安在身边她躲也躲不及。
「本宫就说今日娇娇怎的离席甚早,原来是听闻安王来了皇宫便去寻你了,果然是正值新婚呀!」
沈玉娇心里暗诽,她明明是去找狸猫的,她今天出门明明看过黄历了,还能被堵在御花园跟皇后客套。
「皇后娘娘没听说二公主的事?我听宫人说伤的很重,娘娘不去看看?」
皇后扶了扶耳边的明月珰不甚再意,「太医已经过去了,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小打小闹罢了。」
羌族王女附和,颇有些骄傲:「在羌族,女儿家平日里破点皮很正常,就算是头破血流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沈玉娇看见她莫名想起宴席间她说过的话,想起慕辰安这几日忙得招待羌族使臣连人影都见不到,心中勐然升起一股无名火,薄茹一定是在骗她,慕辰安才不会是喜欢她。
沈玉娇狠狠横了慕辰安一眼,也不管皇后脸色如何,微微欠了欠身,直接就走了,连摘下来的芙蓉都不要了。
慕辰安自然是要跟着的,他根本就没把皇后放在眼里,更别说她身侧的羌族王女了。
这些日子羌族使臣那边一直让他费了不少心力,皇帝整日盯着他的错处想治罪,偏又给了他这个差事,搞不好安个通敌叛国的罪给他。
慕辰安垂眼看着手里的芙蓉花枝,心里不知在思量着什么,抬步跟在沈玉娇身后。
皇后被他们二人忽视也不恼,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她继续带着羌族王女随处闲逛,没在意对方自从看见慕辰安便一直未移开的视线。
羌族这次派她过来本是为了让她能有机会嫁给慕辰安,如今的璃国皇帝都不一定有安王管用,只是可惜她到了京城便听说安王前几日刚成了亲,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居于人下当个侧妃,便让使臣上报说是羌族要求娶皇室公主,这也是他们一开始便商量好的。
先打探安王的意思,如果安王没有要娶王女的意思,便为新王求娶皇室公主,无论办成那件事他们都不会吃亏,只是没想到安王成婚会如此仓促,让他们措手不及。
……
两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快到宫门口时,迎面驶来一辆马车,熟悉的车驾让沈玉娇瞬间停在了原地。
绿夭一眼就认出那是长公主的车驾,下意识想挡在沈玉娇面前,不过被她制止了,她等着车驾停在她面前,等着里面的人能下来。
但长公主的车驾直接越过她向皇宫大内驶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车驾从沈玉娇身边过去,带过去的风微微吹起了斗篷的一角,她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绿夭也没了动静,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说话的好。
直到沈玉娇鼻间嗅到一抹淡香,才回神看见慕辰安将芙蓉花递到了她面前,「没想到王妃生着气还能等本王,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沈玉娇还是不做动静,她忽然觉得好累,身上累,心里更累。
慕辰安觉着沈玉娇跟自己手里的芙蓉一样有些发蔫,刚刚过去的车驾他自然也看到了,长公主的行事自然是受到了上面那位的指示。
慕辰安将芙蓉塞到沈玉娇手心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出乎意料地,沈玉娇没挣扎,任由他抱着,只是将手里的芙蓉花枝攥得死紧。
慕辰安将人安稳地抱到王府的车驾上,沈玉娇坐在马车上垂眸看着手里以及被她□□到不成样子的芙蓉,不知过了有多久,听见慕辰安开口道:「这桩婚事是我向皇帝提的。」
沈玉娇勐地转过头看他,她还以为是皇帝舅舅想出的主意,她看着慕辰安不解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如果不是因为他,爹爹跟娘亲又怎会这样对她,沈玉娇眼角发烫,眼泪猝不及防就往下掉,他去娶别人不行吗?
慕辰安没料到会这样,他接下来的话都断在了嘴边,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慌乱的神情,找出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被沈玉娇躲开,他拿着帕子有些无措,下意识哄道:「等回王府了就告诉你。」
沈玉娇用被泪水润过更加明亮的眸子盯着他,「真的?」
慕辰安将帕子放在她手上,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也不点头,正巧车驾停在了安王府门口,沈玉娇将帕子摔在小桌子上,「骗子,你一个王爷说话不算数。」
连那枝芙蓉花也忘了带,慕辰安拿起已经不成样子的芙蓉指尖敲了下车窗,「去找些好看的芙蓉移去王妃的院子里。」
窗外立马有了回应,「是。」
……
沈玉娇带着气回了安王府,绿夭不知道马车里发生了什么,只以为她是因着长公主伤心,想着该如何安慰她。
沈玉娇视线扫过现在的屋子撒气一般将慕辰安的斗篷扔给绿夭,「去收拾东西,我不要住在这里。」
绿夭有些发懵,「小姐,不住这里要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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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我不管,就算是住乡下庄子我也不想住在安王府。」
绿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虽不知自家小姐为何会心血来潮要搬地方,但她现在肯定在发脾气没错,先劝着总不会错,「小姐,就算要搬也不能是今天啊,眼下要去乡下庄子,只怕真要到三更半夜了。」
沈玉娇看着她不说话,绿夭最懂自家小姐的心思,她才不会想去什么乡下庄子,那种地方她家小姐能最多待上两个时辰,她把安王爷的斗篷收好,「要不奴婢先去问问何管事,小姐今天在皇宫走了一天了,先歇歇。」
沈玉娇虽没说同意,但绿夭来给她摘钗环首饰时却没拒绝。
第14章 狮子猫
等沈玉娇歇下后绿夭轻轻叩上房门,想着如果明天她家小姐如果闹着要去庄子她该怎样劝,没注意到有人朝这边过来,直到她一个转身差点被何管事吓死。
绿夭轻拍了下胸口,心悸不已,「何管事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真是要吓死我了。」
何管事赔笑道:「绿夭姑娘可算是出来了,王爷有事要找你。」
绿夭指了指自己,不解地问:「王爷找我?」
何管事点头,带着她去慕辰安的书房。
书房里布置很简单,甚至有些空荡,绿夭不敢随意打量,微低着头被带到书案前。
她正要跪下行礼,慕辰安开口免了她的礼数,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妃平日里喜欢什么?」
绿夭听闻沉思了良久,面上甚是纠结。
慕辰安:「没有?」
绿夭连忙摇头,解释道:「回王爷,不是没有,是太多了,奴婢眼下也说不出王妃最喜欢何物。」
绿夭回忆起今日在假山处发生的事,想了想说:「王妃曾经喜欢皇宫里散养的狸猫,经常去餵它们,今日去找却一只都没见到。」
慕辰安听完看向何管事,何管事立刻明白过来,出了书房就命人去找猫,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还好那小丫鬟没说出什么难办的喜好,他还要去看看王爷命人移来的芙蓉怎么样了。
绿夭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要走,何管事出去也不带着她一起,把她一个人抛下了。
慕辰安:「你在王妃身边伺候多久了?」
耳边传来慕辰安的问话,绿夭马上反应过来:「奴婢是国公府的家,与王妃近乎同岁,记事起便跟在王妃身边。」
慕辰安迟疑了片刻又问道:「如果……有人惹王妃生气的话,该如何?」
绿夭摇头,「以前没人敢惹王妃生气。」这几天除外,她不敢对着安王爷说最惹王妃生气的可能是您,怕是他一个生气不让她再伺候王妃了。
「出去吧。」
绿夭得了命令,脚步飞快地转身就走。
……
次日清晨
沈玉娇总觉得有东西在挠她的手心,痒痒的,抓又抓不住,她缓缓睁开眼前,眼前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还会动,沈玉娇抬手戳了戳,才看清楚一直挠她手心的是只浑圆的狮子猫。
一双眼睛跟琉璃珠子一般,还是少见的异瞳,沈玉娇坐起身来,它不但不害怕,还把软乎乎的肉垫往她手心里塞,一边塞一边伸头蹭她。
沈玉娇缓缓抬手轻揉了下,生怕把它吓跑,结果它非但没跑还小声地叫。
「小姐喜欢吗?王爷早上让人送来的。」绿夭刚准备好洗漱用的帕子就看见沈玉娇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这是慕辰安让人送来的,沈玉娇揉着小猫崽的手顿了顿,小狮子猫没了人摸哼哼唧唧地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指尖,看起来委屈极了。
沈玉娇把它抱起来好生揉了揉,然后递给绿夭,她好下床洗漱一番。
绿夭接过小猫崽道:「何管事说这小猫崽生下来才三个月。」
「断奶了吗?没有的话去膳房要些羊奶餵它。」
沈玉娇洗漱完后换了身碧色的襦裙,衬得她面上多了几分清冷和疏离。
绿夭把小猫崽放到她怀里,「小姐,那咱们还搬吗?」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不说话,绿夭笑嘻嘻地去膳房传早膳,随带给小猫崽拿些羊奶来。
看着外面日头不错,沈玉娇抱着怀里的狮子猫去晒晒太阳,出了房门才发现院子里多了几株芙蓉,看来是昨晚移过来的,还有丫鬟在旁边浇水,看见她走过来连忙行礼。
「起来吧,这是……」
「回王妃,这是王爷让人移来的,说是王妃喜欢。」
沈玉娇看着面前开得正艷的芙蓉,这个季节,除了御花园居然还有其他地方有芙蓉花,沈玉娇注意到不止芙蓉,院子里还多了些其他的花木,让原本空荡的院子多了些生机。
「王爷呢?」
「王爷早朝还未归。」
沈玉娇抬头看了看日头,这个时辰早朝应该早就结束了,难道今日朝廷上有什么大事?
……
正如沈玉娇所想,今日朝廷上皇帝有意让三公主李云儿和亲羌族,经过昨日的风波,二公主至今未醒,而大公主由相国保着,纵然他捨不得也只剩下李云儿能去和亲。
安排了和亲的一众事宜,以及三日后接见羌族使臣,还留了慕辰安问他最近羌族使臣的动向。
其实他心里清楚地很,虽然让慕辰安去接待羌族的人,但他也怕慕辰安联合羌族直接造反,到时候叛国罪没按上他偌大一个璃国先没了,所以他早就安插了人时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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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应付,两人心里都装着其他事,对羌族使臣并未有多上心,慕辰安回禀完皇帝也没为难他,直接放人走了。
……
沈玉娇用完早膳专心拿着羊奶餵狮子猫,它像是饿极了,一碗羊奶瞬间见了底,沈玉娇摸了摸它鼓起来的小肚子让绿夭把碗端了下去。
绿夭:「小姐看见院子里的芙蓉了吗?听说是从御花园移来的。」
「御花园?」她就说除了御花园也没其他地方能在这个季节把芙蓉弄开花,但她皇帝舅舅竟然让慕辰安就这样移了,属实有些惊讶。
绿夭点头,「听何管事说是的,还把御花园的花匠带回来了几个,以后专门伺候咱们院子里的花木。」
沈玉娇轻笑了声,他这不是明抢吗?想想她那个皇帝舅舅忍气吞声的样子她就想笑。
不过慕辰安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消气也太简单了些,除非他说明白了为什么要娶她,如果没有缘由,这场婚事对她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她知道皇家向来冷血,对于其他事她也素爱冷眼旁观,但当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时,她才明白之前的疼惜爱护就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的利刃,掀开那层薄纱,里面包裹的利刃便直直朝她捅过来,不见血便不罢休。
狮子猫在她怀里叫得欢快,爪子在她手心了轻轻按压起来,沈玉娇用另一只手挠它的下巴,对着绿夭吩咐道:「去把房门关上。」算算时辰慕辰安也该回来了。
绿夭听她吩咐关上了门。
慕辰安走近院子便看见沈玉娇住的偏房屋门紧闭,何管事说她很喜欢送过去的狮子猫,院子里的芙蓉她也看过了,看来是气还没消。
慕辰安折了枝新开的芙蓉放到屋门外,「三日后陛下要招待羌族使臣,京中官员皆可带官眷去赴宴,你若想去,本王便让何管事去安排。」
沈玉娇在屋子里能清楚地听见他说话,扬声回道:「我不去。」宫里面的人她目前一个也不想看见。
说罢,屋外便没了动静,沈玉娇示意绿夭去看看,绿夭打开房门只看见放在地上的一枝芙蓉花,安王爷早没了身影。
她将芙蓉花拿给沈玉娇看,沈玉娇让她找了个玉瓶插进去放在窗边,她则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逗着小狮子猫。
一连三天,沈玉娇都没见慕辰安,慕辰安也不逼她出来,只是每次都会放枝芙蓉花在外面,沈玉娇窗前的芙蓉每天都会换上枝新的。
……
皇帝召见羌族使臣,赐婚公主以保璃国与羌族百年和平,眼下无论三公主在寝殿里如何哭闹,都逃不掉要去和亲的命运,不知她是否后悔算计了二公主,聪明反被聪明误,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这次宴席上京城众多官员都带着官眷来了,比之前皇后的赏花宴要更加热闹。
慕辰安孤身一人来皇宫,身边不见沈玉娇的身影,众人看了之后心里多了几分猜测,尤其是皇帝,他坐在上首看见慕辰安身边空无一人心里多了几分思量。
慕辰安对面便坐着沈国公与长公主,两家虽是亲家,但明面上并无任何交际,沈国公尚且顾及着脸面,长公主则一直神色淡淡,心思一点没在宴席上。
开席之后,皇帝先是询问了一番羌族使臣在京中是否适应,又大赞了一番羌族王女,最后迫不及待地将话头扯到慕辰安身上。
「今日不见娇娇的影子,安王怎么没带她来?」
慕辰安微微皱眉,「回陛下,王妃身体不适,不宜来此。」他是厌恶皇帝事事都要算计自己的王妃,而落到众人眼里便换了番意思。
长公主听完他的话,神色有些慌乱,碍于场合生生压下了嘴边的话。
皇帝立刻便道:「既然身子不适那朕便派太医去看看,朕这个侄女生性骄纵了点,安王多担待着些。」
慕辰安:「臣遵旨。」
……
沈玉娇安生地在安王府用着晚膳,宴席间的暗潮涌动她全感受不到,只是没料到次日便有门房来传报说是二公主来探望她。
沈玉娇满脸的疑惑,那个撞了假山受伤的二公主李嫣儿?前两日不还昏迷不醒吗,如果非要说探望的话也该她去皇宫探望她啊,怎么就来安王府了?
「让她来吧。」沈玉娇让绿夭泡壶茶水过来,她与这位二公主从来也不亲近,不知她眼下来意为何。
第15章 安安
在沈玉娇的印象里,二公主李嫣儿向来深居简出,平日里连个衣角都看不见,两人之间更没有什么交集可言。
绿夭倒了杯新茶放到沈玉娇对面,准备将她手里的狮子猫先抱走。
沈玉娇捏着小猫爪不让她抱,放在怀里软乎的很,「就让它在这,它又不闹腾。」
浑身雪白的狮子猫冲着绿夭喵了两下,像是在附和沈玉娇的话。
绿夭:「小姐你就惯着它吧,睡觉都捨不得放下。」
主僕二人说话之际,何管事便带着李嫣儿过来了,「王妃安好,王爷说今日有庄子上送来的新鲜鲈鱼让王妃尝尝鲜。」
沈玉娇点头,冲着一身青色宫装的李嫣儿道:「二公主坐吧,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李嫣儿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轻笑,「没想到还能看见你有跟人客套的一天。」
沈玉娇拿了块点心放在手心里餵着怀里的猫,「看来二公主对我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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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儿摇头,「不是,只是很羡慕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羡慕我?你尚且还能为自己的婚事搏一把,而我就只能被下了药塞进花轿,没什么可让你羡慕的。」
李嫣儿喝了口手边热茶,「那天你果然也在。」
沈玉娇问她:「你来就是为了这个?」
李嫣儿点头,「对。」
「我不知道你跟李云儿之间的纠葛,也没心思掺和,你大可不必走着一趟。」
「多谢。」
茶水尚温,人就走了,绿夭撤下了那盏茶问道:「二公主怎会知道小姐当日也在假山。」
沈玉娇并不在意,「可能被她看见了,难为她伤势未愈也要来这一趟。」
李嫣儿前脚刚走,后脚门房又来报薄茹来了,沈玉娇瞅了眼窗外的天色,正好,赶在午膳的时候过来。
……
经过昨晚的宫宴京城里谈论最多的不是将要和亲的三公主李云儿,而是沈玉娇与慕辰安。
不知从何时开始,京中开始盛传安王不喜新娶的王妃,宫宴也是自身前往,就连皇上问起也是一脸厌恶,说的有模有样,就像是亲眼所见一般。
李嫣儿昨晚还在寝宫休养身子,她在皇宫里也听见有宫人在谈论此事,虽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今日去安王府见过沈玉娇便觉得传闻果然喜欢颠三倒四。
如若安王真的不喜沈玉娇有怎会将她的住处布置的如此细緻,王府里的管事对她也毕恭毕敬不见丝毫怠慢。
「主子,听说三公主昨晚就闹着要自杀,被柳嫔娘娘劝住了才没闹到陛下跟前。」柳嫔便是三公主李云儿的生母,家世不算平庸,只是母家不在京城,眼下无所依靠。
李嫣儿轻轻挑起车帘一角望向外面,听着外面的喧譁和叫卖声,久处皇宫,她都快忘了外面是何模样。
京中的繁华又岂能是羌族可比的,额间的伤口已经没了起初的疼痛,李嫣儿嘴角微扬,「她活该。」
工部侍郎,一个她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区区一封信就想着陷害她,可惜她不能把事情闹大,再闹大些就能知道那工部侍郎中意的到底是哪位公主了。
「主子当初就该将事情直接捅到陛下面前,也免得遭罪。」
李嫣儿放下帘子,「父皇最在意面子,真让他知道怕是打死了李云儿也不会让她去和亲,现如今就挺好了。」
……
安王府里,绿夭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在沈玉娇跟前的玉碗里,「何管事说这是庄子上特意送上来孝敬您的。」
沈玉娇试了一口,新鲜的鲈鱼味道属实不错,对着薄茹说,「尝尝。」
薄茹嘴上说着客气,手上动作却麻利到很,「多亏了王妃我才有这口福。」
「说的好像平国公府吃不上饭了一样,一条鲈鱼而已。」
薄茹:「唉,说来可怜,昨夜臣女父亲惹了母亲生气,府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膳房都罢工了,臣女只能来王妃这里讨点饭吃。」
听她倒苦,沈玉娇才想起平国公惧内京城中人尽皆知,平国公夫妻是青梅竹马,年少时的情义,平日里恩爱更是羡煞旁人。
沈玉娇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既然如此你就多吃些。」
薄茹笑着道:「多谢王妃。」
她再次将玉箸伸向那道清蒸鲈鱼,回绝有东西扯着她的裙角,低头一看是只狮子猫睁着双圆熘熘的异瞳盯着她,雪白的爪子勾着她的裙角,顿时心生爱怜,夹了块鲈鱼就要餵它。
沈玉娇弯腰将猫抱到膝上,「它还小,吃不了。」不管手里的猫如何可怜巴巴地呜咽,端起放在桌上的羊奶餵它。
薄茹新奇得很,饭也不吃了,放下玉箸盯着面前狮子猫。
「它有名字吗?」
沈玉娇想了想随口道:「就叫安安。」
薄茹听完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这不是……
「王妃要不换个名字。」
沈玉娇摇头,「不换,多好听。」
薄茹看向绿夭,只见对方面无波澜,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薄茹将心压在肚子里,伸手摸了摸还在喝羊奶的狮子猫。
……
何管事送走了薄茹便拿了堆东西亲自送到沈玉娇面前,沈玉娇本以为是首饰或者玉器,没什么兴趣,抬手就要绿夭收起来。
何管事赶紧掀开上面盖着的红布让她看,里面盖着的是几个藤制的小球,夹着些彩线,被打磨的光滑无比,还带着些珠穗。
沈玉娇手里的狮子猫看见了一直伸着爪子想要,她便拿了一个放在它面前,用上面挂的珠穗逗它玩。
也许是沈玉娇心情好,这次慕辰安来的时候屋门没被关上,他脚步顿了一下,抬脚走了进去。
一个藤球滚到他脚边,随后便是他送去的那只狮子猫在他脚边转来转去抓不到球。
慕辰安弯腰将球捡起来,他没去碰猫,抬头就看见沈玉娇从里间出来寻猫。
沈玉娇看了眼开着的屋门,有些坏心地蹲下身对着慕辰安脚边的狮子猫唤道:「安安乖,过来。」
第16章 共犯
听见那声「安安」,慕辰安平日里风轻云淡的表情总算有了些波澜,他将要跑走狮子猫抱起来走到沈玉娇跟前,弯下腰问她,「你叫它什么?」
沈玉娇还蹲在地上,抬头撞进慕辰安深邃眸子里,刚刚那两个字像是被封印住了一般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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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嘴硬道:「我的猫,我想叫什么叫什么!」话落她伸手想将慕辰安推开些,结果蹲的腿麻,没把人推开自己反而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慕辰安有些无奈地发笑,将猫放到她怀里,再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别乱动,小心摔。」
他一句话直接让沈玉娇僵着身子不敢动弹,怀里还有只猫在一直挠她的手心。
慕辰安把人放到窗边的罗汉床上,不理会沈玉娇瞪着他的眼神,「明日本王要去城外庄子一趟,想要出城散心吗?」
沈玉娇抱着手里的猫问他:「你去那里干嘛?」
慕辰安:「散心。」
真当她三岁孩童吗,眼下朝廷正为了和亲的事忙活,他现在出去散心,说出去几个人信。
心里这样想着,嘴边问出的话却是「是那个有鲈鱼的庄子吗?」
慕辰安轻笑着点头。
「那我去。」
……
深夜,沈国公府里已经灯火通明,长公主自从上次宫宴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连番的噩梦让她憔悴了不少,梦里她不断梦见自己的女儿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肯救她。
为了皇家的地位不受威胁,为了让慕辰安再也翻不了身,哪怕明知道沈玉娇嫁到安王府就是死路一条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狠下心把女儿推到死路上去。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会不心疼,虽然沈玉娇不常在她身边,但她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疼爱,看着她从总角孩童出落的国色天香。
心里满是为她寻个配得上的良人,没想到眼下却到了这种地步,她怕明天天亮就听见自己女儿变成红颜枯骨的消息。
长公主手中不停地转动着佛珠,自从沈玉娇出嫁后沈国公府里就多了间佛堂,她每日睡不着便来这里诵经,为她苦命的女儿祈福。
就在她像往日那般跪在佛堂里诵经时,一个丫鬟点蜡失手碰倒了架子上燃着的蜡烛,「砰」的一声砸在长公主心头,让她本就疲惫不堪的面上添了些烦躁,对丫鬟求饶的声音充耳不闻,「拖出去,别让她吵。」
最后那个丫鬟被活活打死在佛堂前,嘴里还被塞上了帕子防止她叫出声来。
沈国公将妻子最近的状况看在眼里,他手中无实权,国公府也是依仗这长公主才没在京城中没落,他更没资格违抗皇帝的命令,也没立场去质疑长公主有何过错,只能不断嘆气。
「收拾干净了,拿点银子给她家里人。」
「回国公爷,她没家人,是被门房上捡来的。」
「……那便好好安葬了。」
……
次日,沈玉娇抱着猫坐上了安王府的马车,这次的车驾相比上次朴素了不少,但里面的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名贵精緻。
沈玉娇坐上马车忍不住发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慕辰安没想到在自己王妃眼里,他还是一贫如洗的样子,「本王真的不穷,养得起王妃,王妃就不用担心日后会跟着本王吃糠咽菜了。」
沈玉娇:「话本子上的乱臣贼子不都拿钱去养私兵了吗?」
慕辰安给她拿点心的手顿了顿,听见她说的话非但不生气,眉间还添了几分笑意,反问她道:「如果本王是乱臣贼子,那王妃是共犯吗?」
沈玉娇看着他说:「一个不情不愿的共犯是会在人背后扎刀子的。」
手里的狮子猫勐的跳上桌子险些打翻一盘点心,沈玉娇忙把它拽回来,当着慕辰安的面她还真有些叫不出那个名字,只能轻捏了捏猫爪子。
一路上沈玉娇不再搭理慕辰安,见他再次将桌子翻过去露出棋盘时她忙把头转向了车窗,宁愿去看帘子外的景色也不愿意再陪他下棋。
慕辰安见状将两盅棋子都放在了自己跟前,白子和黑子都由他来操纵。
车窗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子,看久了反而眼疼,沈玉娇看烦了外面的景色就转过来盯着慕辰安自己和自己下棋。
原来还好好的,但她越看越不对劲,知道看见他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沈玉娇才反应过来面前这盘棋是之前她和慕辰安下的那盘。
沈玉娇面无表情地把狮子猫放在棋盘上任由它将慕辰安復原好的棋盘打乱。
慕辰安看着玉制的棋子纷纷落地丝毫没有心疼的神色,而是伸手揉了揉猫头,狮子猫顺从地蹭着他的手心。
沈玉娇忽然更气愤了,一下将猫抱在怀里,她就不该陪着慕辰安走这一趟。
慕辰安将剩余的棋盅放在桌子上,回头让人换套新的来。
车驾停在慕辰安名下的一处庄子,绿夭扶着沈玉娇下了马车在她耳边说道:「何管事说这庄子还有处温泉,能温养身子,小姐晚上可以去试试。」
沈玉娇看了眼面前的庄子,她名下也有几处皇祖父赏赐的皇庄,只是从来没去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这里不同于安王府,起码在安王府里两人能分房睡,但庄子里的管事不知实情王爷和王妃的住处安置到了一个屋里,他们明天才能启程回去,也就是说晚上她要跟慕辰安睡在一个屋子里。
沈玉娇不自觉红了耳朵,慕辰安也忘了这回事,现在让他们再去收拾个屋子有些晚了,看向离床有些距离的软榻道:「本王睡这里,你将帘子放下。」
沈玉娇目测了一下床和软榻的距离,中间还有道帘子,她视线转到一旁的屏风,指着它道:「把这个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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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夭将屏风移到中间,里面的床被遮的严严实实的,沈玉娇这下总算满意了。
「你晚上不许越过这道屏风。」
慕辰安点头,「可以。」
见他如此好说话,沈玉娇让绿夭在软榻是多铺了些褥子,自己则抱着猫走在庄子里散心。
出去之后她才发现慕辰安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有些意外,「你真是来散心的?」
慕辰安唇角微微带起些弧度,反问她道:「不然呢?」
第17章 指痕
慕辰安比沈玉娇高了不少,站在一起时她只能微微抬头看着他,「你确定没其他事要忙?」
慕辰安点头,「没有。」
沈玉娇盯着他像是在想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居然真的只是来散心?
沈玉娇将手里的猫递给他,「抱着。」小猫崽虽然体格不大,但一直抱着她有些手酸。
庄子里的管事很有眼色,没让任何人跟过去,自己则去安排今日的饭席。
要说慕辰安为什么要带沈玉娇来这里散心还要从昨日说起,沈玉娇一连几天不肯见他,他是有耐心等,但何管事却急得不行。
安王府里还是如原本一般,但因为两个主子之间闹别扭下人们做事拘谨了不少,渐渐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何管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王爷嘴上不说,心里应该是极想与王妃缓和关系的,不然也就不会在知道会吃闭门羹的情况下还连续几日都去王妃院子里。
于是趁着王爷忙完公务闲暇之际不经意间提到京郊的庄子,说眼下这个时候庄子上的温泉泡来正好,王爷公务繁忙正好去散心,又提了一嘴王妃很是喜欢庄子上的鲈鱼,于是才有了慕辰安提出要带沈玉娇来这里散心。
沈玉娇走累了便寻了个凉亭坐下,京郊不似皇城繁华喧嚣更多了些安静和闲适,如果真是来散心的话确定是个好地方,沈玉娇侧头看向坐到自己身边的慕辰安,他怀里的猫已经跑去不远处的菜园子里撒欢。
「王爷若是真的有事倒也不用陪着我。」真以为她气消了?哪有这样容易的事。
慕辰安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这里离御林苑不远,王妃想去打猎吗?」
虽然还在生慕辰安的气,但沈玉娇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亮,她被养在深宫里,骑射也是学过的,自然是喜欢的,「御林苑不是该提前通知他们吗,现在过去你能进去?」就算是她也要提前三天申请。
慕辰安唇角微勾反问她道:「为何不能进?」
沈玉娇忽然想起眼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可是掌握了大半朝廷的安王,在璃国确实没什么地方是他不能进的,只不过在沈玉娇心里,她依旧是李氏皇族人,如今却要仗着慕辰安的势总觉得有些别扭。
沈玉娇收敛了心绪,「不去,没带骑装。」
慕辰安道:「本王已经让人准备了,王妃只要愿意去就好。」
沈玉娇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了,她好久没去猎场那种地方了,既然是来散心的那其他的先放放也不是不行。
沈玉娇视线看向还在祸害菜苗的狮子猫道:「你放跑的你去抓,不把它洗干净就别给我。」
慕辰安眼里带着无奈,认命的去抓猫,沈玉娇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漾出一抹笑来,权倾朝野又怎样,还不是要帮她抓猫。
……
午膳时沈玉娇再次尝到了送到安王府的新鲜鲈鱼,庄子里的厨子不比王府里细緻让她试到了不一样的感觉,见她喜欢绿夭又为她夹了一块。
慕辰安目光落在那道普普通通的清蒸鲈鱼身上,他叔叔慕青喜爱鲈鱼,庄子上才会养上几尾,每年这个时候庄子都会送上来几尾鲈鱼到安王府,他倒尝不出有什么新鲜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让他们多养些了。
午膳过后沈玉娇去安排好的卧房睡了一觉,慕辰安则一直靠在软榻上看书,床幔堆叠再加上屏风遮挡沈玉娇倒不担心他能看见什么。
只是等她躺在床上时便没了睡意,即便慕辰安连翻书的动作都很轻,但只有两个人在的屋子里无论他动作有多轻都存在感十足。
由于睡不着沈玉娇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尤其是薄茹说过的那句「王爷肯定是因为喜欢你才娶的你」一直在沈玉娇耳边迴荡,惹的沈玉娇头疼。
她躺了不过半个时辰实在睡不着便拿起床边的衣裙穿好走了出去。
慕辰安还是那副姿势,只是手边多了只已经洗干净的狮子猫,不知何时跑进来的,慕辰安见她睡醒将手边的书放下,「王妃午后想去哪?」
沈玉娇沉默不语,提起裙角坐到他身边,慕辰安没料到她会过来,伸手将猫朝他这边移了移,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沈玉娇被耳朵边那句话「他喜欢你「折磨了良久,直勾勾地盯了面前的人良久,慕辰安虽说不解但任由她看着,还拿起手中的书捲成筒放在狮子猫面前逗它。
直到听见沈玉娇开口:「你……」刚脱口出一个「你」字,沈玉娇便没了动静。
慕辰安问她:「怎么了?」
沈玉娇摇头,抱过他手边的狮子猫转身就走,只留下慕辰安依旧在软榻上想着自己是否又惹了人生气。
沈玉娇抱着猫逃也似的出了屋子,怀里的狮子猫少有的挣扎了起来,爪子勾着她的衣袖,沈玉娇怕它伤到自己将它递给一直在屋外的绿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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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夭接过猫安抚着摸了几下抬眼却看见自家小姐有些发红的耳朵,估计是睡觉时压着了,「王妃要去哪?」只有她和沈玉娇在时她都会叫小姐,眼下在外面庄子上,未免隔墙有耳惹出麻烦她改了称唿。
沈玉娇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还好她没问出来,如果薄茹猜错了,她脱口问出了到了慕辰安眼里岂不是成了他自作多情了吗。
慕辰安随在她身后出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便无故被沈玉娇瞪了一眼,连猫也不管了,径直向前走。
慕辰安拦住要跟过去的绿夭问道:「王妃这是生气了?」
绿夭迟疑了片刻道:「王爷安心,王妃一般生气不过半天就抛掷脑后了,能让她连续记上三四天的才叫严重。」
很显然,很严重。
……
午后沈玉娇一直依在栏杆旁看着湖面上偶尔被风掀起的波澜,绿夭以往也没见过她这样,抱着怀里的猫乖乖站在一旁等着她吩咐。
可是等来等去也不见沈玉娇有动静,她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在沈玉娇耳边轻声问道:「王妃在想什么?」
沈玉娇充耳不闻,看上去是在神游一般,至于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眼看起了些凉风,绿夭想着去拿件披风来,余光就看见慕辰安在往这边来,手上还拿着件披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自家小姐的。
绿夭识相地退到了一边,看着慕辰安给沈玉娇搭上件披风。
带着慕辰安气息的披风搭在沈玉娇肩上让她瞬间回神,「你过来干嘛?」
「管事送来了些果子,王妃可有兴趣?」
沈玉娇道:「我要是说没兴趣呢?」
慕辰安淡淡开口:「那就让他再去寻些能让王妃开心的来。」
沈玉娇指尖勾着栏杆,突然就将她这一整日的困扰脱口而出,「我问薄茹王爷为何要娶我,王爷猜她说什么?」
薄茹?如果慕辰安没记错,是平国公府上的大姑娘,之前何管事说她来过安王府,且王妃看起来和她很熟络,想必两人是在皇宫里遇见的。
「她说什么?」
沈玉娇抓紧了手下的栏杆,平日里细细保养过的指甲在上划出了一道浅痕,「她说王爷心悦于我。」
说罢沈玉娇才觉她似乎不担心慕辰安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自作多情了,反正话是薄茹说的,她不过是复述了一遍,就算真的要怪,那也是因为慕辰安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害她胡思乱想。
慕辰安听完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如果王妃觉得是那便是。」
……
沈玉娇一整个下午耳朵都是烫的,管事送来的果子像是刚摘下来的,这个季节能有如此新鲜的果子确实难得,但沈玉娇完全没有心情。
绿夭刚刚离他们不近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小姐为何一言不发甩下安王爷一个人又回屋里来了。
浑身雪白的狮子猫在软榻上追着藤球自顾自的玩,雪白的毛髮与软榻上的狐皮毯子仿佛浑然一体,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它。
绿夭拿了个红彤彤的果子给沈玉娇,「王妃试试,管事说这些果子树冬天都用炭暖着才能在现在结果,但味道上还是不足,也就是尝个新鲜。」
沈玉娇摇头,「你什么时候开始叫我王妃了?」
绿夭:「这不是在外面吗,奴婢怕被人听见了多生是非。」
「改回来,我才不稀罕什么安王妃。」
绿夭点头,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果子倒觉得自家小姐的耳朵边要比她手里的果子还要红。
绿夭想起刚刚管事送果子的时候说温泉那边都准备好了就问沈玉娇要不要现在过去。
沈玉娇点头,只要现在能不看见慕辰安去哪都行。
绿夭帮她解了衣衫,伺候她入浴,三千青丝被尽数挽起,由一根玉簪固定,温热的泉水涌上来瞬间将人包裹起来,舒服极了,因为本就有些睏倦,沈玉娇不自觉沉沉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何管事带着赵启传来的信件来寻慕辰安,只见人在湖边凭栏而立,何管事连忙将信递上问他可要现在回去,慕辰安展开信件语气平淡道:「不用。」
慕辰安收好信件,指尖偶然划到之前沈玉娇留下的指印,虽然痕迹不深,但在光滑的栏杆上格外显眼,慕辰安手指按在这道痕迹上道:「本王记得平国公之前提起过他家大公子想要个差事,他初入朝廷,先在礼部领个闲差吧,还有他家大姑娘,既然王妃与她交好,你亲自挑些礼品送过去。」
何管事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是平国公一早便投到了王爷门下,王妃又与他家大姑娘熟络才会如此安排,立刻着手去办。
第18章 醉酒
水雾缭绕间,沈玉娇被绿夭唤醒,「小姐该出来了,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沈玉娇睁开眼睛,仿佛被水雾遮盖了般,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她抬手撑着青玉铺就的台阶缓缓站了起来,绿夭拿来帕子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水渍。
沈玉娇换上了件月白色的寝衣,「刚有下人送来了庄子上的果子酒,小姐要不要来些。」
沈玉娇想起那颗红彤彤的果子忽然有些嘴馋,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休息够了,心头不像之前那样烦躁,端起绿夭送来的果子酒慢慢品味起来,刚入口有些苦涩,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口充溢的清甜,她贪杯饮了不少,最后是绿夭看她脸颊有些发红才给撤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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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温汤是庄子上特意准备给安王和安王妃的,所以沈玉娇不出意料的在屏风后看见了慕辰安,因着刚喝了一肚子果子酒她有些发晕,先是垂眼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寝衣,很厚实,什么也看不见,很好。
慕辰安看她脸上的红云便知她是喝醉了,放下手里的酒杯走过去,解开身上的披风要给她披上,可沈玉娇刚从温汤里出来,又喝了些酒正是热的时候,自然不想要什么披风,想要往后退,「我热。」
慕辰安直接将披风扯了过去,沈玉娇伸手想推他,不料动作一大头上挽着髮髻的玉簪「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玉制的东西最是不经摔,玉簪瞬间断成了两半。
青丝滑落在她肩后散开,沈玉娇无暇管,指着地上的玉簪对着慕辰安气愤地道:「你赔我,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簪子。」实际上她连玉簪上雕刻的纹样都记不清。
慕辰安视线落到地上碎裂的簪子问候在一旁的绿夭道:「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绿夭勐地一激灵,看向她随手拿来的玉簪,这种簪子小姐起码有一箱,至于最喜欢实在是谈不上,感受到自家小姐的目光她下意识点头,「回王爷,是的。」只是语气显而易见能听出来是心虚的样子。
慕辰安心下明了,沈玉娇则有了证人般不依不饶,「你赔我。」
慕辰安伸手将落到她额前的青丝撩到耳后,瞳孔中映着面前人布满红晕的脸,眸色微微发沉,低声应道:「好。」
沈玉娇得了他的应,趾高气昂的要走,谁知刚迈步就头脑发晕的要倒,慕辰安托着她的肩膀扶了一把,「本王抱你回去。」
沈玉娇摇头,执意要自己走回去,绿夭看了眼慕辰安揽着她的手,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扶着她回去。
沈玉娇瞪着他,还没说话眼里就充溢着泪花,「你不听我的。」
虽然知道她这点泪水也是骗人的,慕辰安还是无奈地松手,示意绿夭扶着她。
沈玉娇摇摇晃晃的就往前走,绿夭扶着她的手臂,胳膊上还搭着特意为沈玉娇准备的披风。
慕辰安则捡起地上已经碎成两半的玉簪,通体发凉的簪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些伊人发间的幽香。
……
等到慕辰安回到寝居时沈玉娇已经在床上睡得香甜,慕辰安每打扰她揉了把在榻上睡得安稳的狮子猫,将它往里挪了挪和衣躺在软榻上。
屋里的烛火被留下了几盏,不至于会影响到睡觉。
慕辰安睡梦间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他本以为是猫,直到睁开眼睛看见沈玉娇蹲在软榻前扯着他的衣袖直勾勾地盯着他。
烛光昏暗,慕辰安坐起身来抬手探了探她的脸颊,原先的红云褪去,只是看现在这样子怕是还没酒醒。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脸颊上有了些痒意,她将慕辰安的手推开,「你别碰我。」
慕辰安眸色发沉,「好,不碰你。」
沈玉娇说完后还是那个姿势,手里依旧攥着慕辰安的衣袖,她动了动鼻子有些不开心,就这样僵持了良久,沈玉娇忽然抬手勾住了慕辰安的脖子,整个人都快挂到了他身上。
慕辰安连忙托住她的腰以防她摔下去,沈玉娇埋在他脖颈处不肯说话,慕辰安从未这样被人对待过,原本疏离的眉眼间多了些无措,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沈玉娇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喜欢我?」
慕辰安放在她腰侧的手缓缓收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沈玉娇久久没听见回復,以为慕辰安不愿意理她,心里委屈地往慕辰安脖子上咬了一口,力气不大,但肯定留印子了。
慕辰安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妥协般地开口道:「本王心悦你。」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松开嘴,继续埋在他脖颈处没了动静,慕辰安等了她良久也没声响,直到听见耳边传来均匀的唿吸声,他才明白怀里的人是睡着了。
一时有些失笑,慕辰安抬手轻轻掰开她围着自己脖子的手,将人拦腰抱起来重新放回到床上,拿起一旁的锦被帮她盖上,他则坐在了床边看着沈玉娇入眠。
经过一番折腾完全没了睡意,脑海里一片清明,慕辰安抬手按了按脖颈处的牙印,痕迹不深,微微有些刺痛。
如果放在以往,他如何都不会相信会有人敢这样对他,也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纵容的。
……
次日清晨,沈玉娇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眼睛就对上慕辰安径直看向她的目光,沈玉娇不解他为何会在这,她攥紧了手里的锦被,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天慕辰安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王爷怎会在这里?」
慕辰安察觉到她警觉的动作,神色复杂,「昨晚……」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昨晚……」一缕青丝垂在她眼前,沈玉娇恍然大悟,「昨晚王爷摔碎了我最喜欢的玉簪,王爷说过要赔的。」
慕辰安伸手将那缕青丝绕在指尖,声音有些低沉,「然后呢?」
沈玉娇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他:「还有然后吗?」昨晚她不是直接睡过去了吗?
沈玉娇瞥了一眼慕辰安逐渐发沉的脸色,难道昨晚上她发酒疯了?
第19章 玉簪
沈玉娇忽然有些不敢看面前人的眼睛,她不记得自己喝醉之后还会发酒疯啊,她记得自己还是挺老实的,睡个觉怎么还招惹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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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夺回了被他指尖缠绕的那缕髮丝,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髮丝划过指尖,不留一丝痕迹,慕辰安眸色发暗道:「王妃既醒了便可去御林苑了,那里已经安排好了。」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走之前晦暗不明的目光扫过沈玉娇还有些发懵的脸,要不是因为他一夜未睡真的会以为昨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如果是沈玉娇存心要戏弄他那眼下她这副懵懂的样子装的也太过逼真了。
慕辰安觉得自己遇到了颇为棘手的事,从未有过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为了一场酒醉后的玩笑乱了一颗心。
绿夭拿着骑装过来时慕辰安已经走了,只剩下撩拨了人而不自知的沈玉娇。
「小姐,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骑装。」绿夭手中拿着的正是件妃色的骑装。
沈玉娇侧头问她:「昨晚我喝醉了之后发酒疯了?」
绿夭摇头,「没有啊,小姐醉了之后刚碰到床就睡过去了。」
沈玉娇这下放心了,只要她没发酒疯就行,至于慕辰安……先把簪子赔给她再说。
沈玉娇换上身妃色的骑装,衬着她多了几分艷丽,御林苑确实里这里不远,只是自从早上开始沈玉娇就再没见到慕辰安,庄子上的管事也不知人去了那里,又或许是知道但不便告诉她。
沈玉娇绷紧了嘴唇,罢了,她一个人去。
……
慕辰安面前摆着断成两半的玉簪,手边还有一块通透的青玉,玉色可谓上乘,玉簪说的纹样并不复杂,他本打算亲自刻一个还她,但眼下却心思繁杂。
庄子上的管事来回话说沈玉娇已经启程去御林苑了,慕辰安手指摩挲着那块温润的青玉,认命般地拿起刻刀。
……
沈玉娇许久未曾来过御林苑了,慕辰安安排好了一切倒是不怕有人会拦她,只是没想到除了她们今天御林苑还有其他人。
绿夭踮着脚往远处看,看不清是什么人,「小姐,奴婢认不清那边都是谁。」
沈玉娇满不在意,「管他们是谁,多大的地方还偏能撞到一起不成?」就算撞到一起只要他们互不招惹也没什么。
虽然慕辰安没跟着来但沈玉娇身边还带着几个安王府的护卫,马上便有人为她牵来匹枣红色的骏马来。
远看着是匹性子烈的骏马,沈玉娇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它光滑的鬃毛上,枣红马鼻子唿出一口热气,主动蹭着沈玉娇的手臂,让她好生惊讶了一番。
「王妃放心好了,王爷特意吩咐过要足够温顺的马以防伤到王妃。」牵马的护卫立刻解释道。
沈玉娇利索地翻身上马,她的骑射是皇宫里的师傅教的,说不上精湛但对于她来说足够了。
她拉紧缰绳纵马跑了两圈,真是匹好马,就是只她一个人少了些趣味。
只是还没等到她要往林子深处去时就被人拦住了去路,来人她认识,平日里跟在李玉恆也就是她哥哥身边的宣成伯世子谢言,跟李玉恆关系非常,他似乎也没想到来人会是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唿。
李玉恆扯了扯手中的缰绳朝这边过来,沈玉娇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一时之间竟然无人开口说话。
李玉恆看着眼前不过一月未见的亲妹妹以及跟在她身边的安王府侍卫嘴里的话像被团棉花塞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玉娇看见他心烦,迟迟等不到他开口,用腿夹了下马肚子就要走,李玉恆自然能看出她脸上的不耐,知道自己现在遭人嫌,只能沉默地跟在沈玉娇后面,谢言知道些其中的缘由,也默默跟着。
对于这个在自己婚前便没了踪迹的哥哥沈玉娇说不出是什么态度。她只是不想见他,既然当时没了踪迹那现在也别出现在她面前惹她心烦。
李玉恆踌躇着开口:「我……」
「哥哥如若没事可以离开了,我今日不是来这里叙旧的。」随着这句话一支箭羽穿过野兔的身体直直射向树干。
箭羽尾巴上是属于安王府的标记,很显然是沈玉娇射出去的。
立刻便有护卫将猎物收拾起来,沈玉娇看见猎物心里舒坦了些,扯了缰绳就要离开,李玉恆再次挡在她面前。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母亲她也去求过,陛下始终不肯松口。」
沈玉娇安抚的摸了摸身下已经有些烦躁的枣红马道:「哥哥以为我是在生气这些?我们身份有别,哥哥还是避嫌吧。」李玉恆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不解和诧异,沈玉娇策马绕过李玉恆,安王府的护卫适时挡在李玉恆跟前,隔开了两队人。
皇祖父生前为了她不受委屈是想着为她赐门婚事但被她拒绝了,一来她不喜欢,二来她知道身在皇室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婚事便是其中之一,当时的她相信哪怕皇祖父不在了她身后还有爹娘给哥哥,断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被下了药强硬地塞进花轿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耻辱。
微风拂面,吹散了她心里的烦闷,没了人打扰沈玉娇纵马往林子深处去,御林苑里除了野生的猎物外还有些豢养的,跑得不快,她一连几箭,箭无虚发真可谓畅快。
正当她要再往里去的时候,身边的护卫道:「禀王妃,再往里走恐有野兽,咱们人手不多,怕伤到王妃。」
沈玉娇闻言扯紧了缰绳,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要真碰上点兇狠的勐兽这点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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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还没尽兴便在林子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日头高悬,沈玉娇开始觉得饿了,御林苑里有休息的营帐,她也是时候回去了。
……
屋外日头正盛,慕辰安手里多了支做工有些粗糙的玉簪,桌子上还散落着几块废弃的玉石,那是他刚下刀时力气大太刻坏的。
慕辰安刚收起玉簪,外面就有人来禀,怀王世子此刻也在御林苑,与他一道的还有宣成伯世子谢言,慕辰安让人牵来了一匹马,他本也打算过去。
因此沈玉娇还没下马时便看到了今早没了身影的慕辰安以及一直都在等她的李玉恆。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尤其是李玉恆,看嚮慕辰安的目光宛如仇人般,慕辰安则是由于一夜未睡因此心神疲惫,不过当看见沈玉娇后神色有些缓解。
「王妃可尽兴了?」
沈玉娇要下马时慕辰安伸手要接她,也许是因为李玉恆在这,沈玉娇将手搭了上去。
李玉恆看着他们心里无比复杂,慕辰安的手还揽着他妹妹的腰,他却没理由让人放开,「安王殿下在人前还是克制点的好。」
沈玉娇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夫妻之间做什么关哥哥何事?」
李玉恆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谢言不动声色地轻咳了一声,安王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因为沈玉娇话语里的「夫妻」一词,慕辰安一早的茫然无措被瞬间安抚住了,无论如何,沈玉娇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安王妃,至于其他的,他不急。
沈玉娇微抬起头看嚮慕辰安道:「我饿了。」
慕辰安回道:「这里实在没什么可吃的,本王让人送来些点心,王妃先垫垫,我们回庄子上。」
沈玉娇看了眼旁边格外简单的营帐,御林苑里如果不是每年特定的狩猎日子确实没怎么布置更不会有东西让她吃。
「我想吃鲈鱼。」
春日里不比其他时候,庄子上确实还有几尾鲈鱼,原本是要送去给慕辰安叔父慕青的,再挪出来一条也无妨。
慕辰安点头,「本王让他们去做。」
沈玉娇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他,自己则去寻来时的马车,一眼也未去看李玉恆。
李玉恆心里有愧,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谢言则是轻轻嘆了口气,自从安王成婚之后,李玉恆一直都是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听见消息时也是好生震惊,那个在他印象里艷绝京姝的姑娘终究是被推到了火坑里。
今日他们来这里就是他提议的,本想让李玉恆散散心,没想到却看见眼前这幕,不过看安王对沈玉娇的态度,说不定安王妃的日子也没想像中那样难过。
他将心中猜想说给李玉恆听,李玉恆却冷哼一声反驳道:「伪君子,人前装作一副爱护的模样,一定是因为他在娇娇才不敢说些什么。」
谢言听此闭上了嘴,有些话不是他这个身份该说的。
安王府马车上,慕辰安拿出了先前做好的玉簪递到沈玉娇面前,「还你的。」
沈玉娇伸手接过玉簪,端详着上面粗糙的雕刻,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看着做工不像是京城里任何一家首饰店的工艺,难不成,沈玉娇看向身旁的慕辰安问道:「这是你做的?」难道他这一整天都是在做这个?
第20章 来客
沈国公府里,长公主继续转着手中的佛珠,嘴里诵着经文,李玉恆走进佛堂默默跪在她后面的蒲团上,佛香萦绕看似平和,跪在地上的两人却各有心思。
长公主诵完一段佛经开口道:「你今日怎的来这了,怀王身子如何?」
李玉恆道:「母亲放心,有太医照看着父王一切都好。」因为李玉恆被记到了命中无子的怀王名下是而称唿怀王为父王,但他对沈国公夫妇的称唿一直没变,还是父亲母亲。
一路从沈国公府大门走到佛堂,李玉恆都能感受到国公府里压抑不堪的氛围,府里的下人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乱出,自己母亲也因为跪在佛堂的时间太久腰都弯来了下去,再不似那位恣意的璃国长公主了。
「孩儿今日在御林苑里见到妹妹……和安王了。」
长公主转过身来急切地问道:「娇娇她如今怎样?」
李玉恆看着面前的母亲面容憔悴的样子,原本想说的话被他咽了下去,回道:「安王对娇娇挺好的,娇娇的容色母亲也是知道的,京中无人能与她比肩,也许安王是真的中意她。」
长公主手下一紧,手中的佛珠断裂,接连砸向地面,长公主松开手中剩余的佛珠,像是松了口气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玉恆见着地面上散落的佛珠不再说话,佛堂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沈国公府里压抑的气氛有所缓解,但沈玉娇这边却属实难办。
在沈玉娇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慕辰安看似淡然地点了点头,沈玉娇忽地觉得手中的玉簪在发烫,她想还回去,但看了眼慕辰安的脸色她想还是先收下的好。
慕辰安满意地看着她将玉簪收下,自己则拿出了两盅新的棋子,沈玉娇见状直接按在桌子上拒绝他将桌子反面的棋盘反过来,「王爷不如找些其他的消遣。」
慕辰安闻言放下手里的棋盅,抬眼问她:「王妃有何好的消遣?」
沈玉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印象里京城中那些年轻公子们喜欢的消遣,总之不能再让他折腾棋盘了,但转念一想她眼前这位可比她大了不止一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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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眨了眨眼:「王爷喜欢什么?」
慕辰安视线落到被她按着的桌子上,意思很明了。
沈玉娇不情愿地将手移开,「除了下棋呢?」
慕辰安身子微微向前倾,盯着沈玉娇的眸子问道:「真的想知道?」
沈玉娇被他看得有心里发慌,下意识摇头。
慕辰安眸光跳动,将视线收回,颇有些可惜的意味。
回到庄子上绿夭扶着她去换下身上的骑装,她整理沈玉娇换下身的骑装时发现放在一旁的玉簪,绿夭拿起簪子仔细看了看,这种做工的簪子她家小姐怎么看得上,还随身收着。
正当她要收到首饰盒子里时被沈玉娇制止了,「拿来。」
绿夭不解地将手里的玉簪递过去,「小姐,这是谁送的簪子?好难看。」
沈玉娇弯起手指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慕辰安赔给我的簪子,还是他自己做的,要是被他听见……」
绿夭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
沈玉娇看了眼手上的玉簪,递给绿夭道:「给我带上。」
绿夭有些迟疑,「小姐,要不换一支?」她实在不忍心自己小姐将这样丑的簪子戴在头上。
「不换,挺好的。」
因为慕辰安事先有吩咐,沈玉娇回到庄子上换了条襦裙的功夫饭菜就摆好放在了桌子上,包括她要的那条鲈鱼。
慕辰安本想着被她一道用膳,可惜皇帝又催着他进宫,仿佛他不立刻过去,下一刻就要将安王府抄家法办了一样,他只得先留下沈玉娇自己赶去皇宫。
用过膳后沈玉娇抱着猫再次坐上马车,她们该回去了,只有在慕辰安不在的时候绿夭才敢在马车里同她说话。
「小姐不打算回国公府看看吗?」绿夭打量着沈玉娇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
沈玉娇闻言揉着猫的手顿了顿,「不回。」回去能怎样,母亲都不愿意见她,自己早就是被抛弃的了。
「可奴婢今日见到世子,他看起来还是关心小姐的。」
「别提他,他现在关心我,早干嘛去了。」
绿夭只能闭嘴,她虽说国公府上的家生长,但年幼时父母便不在了,她最亲的人只剩小姐了,小姐在哪她就在哪。
只是这几日小姐看上去像是开心了,实际上只要是她一个人的时候,小姐便会发呆,她是在想国公和夫人,以及已经逝去的先帝,绿夭是最了解自家小姐的人,她不开心,一点都不。
沈玉娇看向窗外和来时一样的景色,心里杂乱的思绪不断翻涌,她一点都不愿意去想有关于国公府的一切,本来应该是家的地方却再也没有理由回去。
皇祖父驾崩后她便被接回了沈国公府,那段时间母亲怕她难过海一样的珍宝往她屋里送,只是她总感觉自己在国公府里像个外人,尤其是连同哥哥一起在时,她更像是个客人。
看见安王府大门时沈玉娇心里有了个可笑的念头,她甚至觉得安王府比沈国公府更让她有家的感觉。
沈玉娇摇了摇头,心里笑着自己如此荒唐的念头。
绿夭扶她下马车时,她看见了另外一辆马车,上面挂着「慕氏」的标志,沈玉娇下意识以为是慕氏老宅的人,慕辰安眼下不在她还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正在她苦恼时门房迎上来回禀道是慕辰安的叔父慕青登门,这下沈玉娇更为难了,打发些无关紧要的人她尚且为难,更何况是教养慕辰安长大的叔父慕青。
沈玉娇硬着头皮往院子里去,她刚迈进去一脚便注意到院子里站着个人正在观赏着栽种无多久的芙蓉,听见动静他才转过身来,不愧是叔侄两个,他们眉眼间确实有些相似,只是慕青人至中年,眼角处多了不少细纹,有些遮掩不住的老态。
沈玉娇顶着他打量的目光缓步上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沈玉娇从来没有招待长辈的经验,不知该如何开口,好在慕青并未为难她,「你们大婚之日我还在病榻上无法起身,没能观礼,直到今日才能过来看看你们。」
沈玉娇这才注意到慕青面上有些病态般的苍白,原来是旧病的原因,「叔父来的不巧,慕……王爷他被陛下召去皇宫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慕青摆手,「无妨,我知道他事忙,这次过来并未提前告知,倒是我打扰了。」
沈玉娇摇头,「叔父去厅里歇息片刻吧,我让人去通知王爷。」
「不了,这院子里的芙蓉不俗,我还没赏够呢,之前安王府里连株花都不见,如今有了女主人确实不一样了。」
何管事怕沈玉娇一个人应付不来,一早便候在旁边,闻言立刻开口道:「这芙蓉是王爷连夜让人种下的,就是为了讨王妃喜欢。」
沈玉娇真恨不得堵上何管事的嘴巴,他好端端一个王府管事话这样多。
慕青轻笑了几声,「安王自小便性子冷淡,我这个当叔叔的也不好教他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生怕他会跟我一样孤独终老,好在是碰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
慕辰安上书求娶沈玉娇之前是告诉过慕青的,只是未说原因,但在慕青眼里,能让他这个生性冷淡的侄子开口要娶的人不是因为喜欢还能是什么?
即使沈玉娇身份特殊,只要慕辰安喜欢,他都高兴,「安王年岁比你略大些,他若是对你不好给你气受,你便派人来找我,叔父替你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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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微微红了耳朵,「多谢叔父。」没想到慕辰安这位叔父还挺好说话的。
沈玉娇又陪着慕青随处走了走,原先荒废的花园早已被种上新的绿植,正值春日里,远看着便春意盎然。
天色渐晚慕辰安迟迟未能回来,派去通知的王府小厮也称未等到人,宫门都要下钥了,他们只能先回来。
沈玉娇以为慕青听见消息必定会慌乱,岂料他端起手边的茶盏浅饮了一口,还顺带安稳她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沈玉娇点头,她那位皇帝舅舅没有万全的把握时是不会出手的,应该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迟迟等不到人,何管事看了眼天色便提议先传膳,沈玉娇应允了,慕青似乎刚大病初癒,更加怠慢不得。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门房来报慕辰安回来了,慕青笑起来,「他回来的可真及时。」
慕辰安回府时是一脸凝重,听闻慕青来了王府后神色稍缓。
「叔父怎得今日过来了,也没派人事先告知?」
慕青道:「我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心血来潮,心血来潮。」
慕辰安看向他尤显苍白的面色问道:「叔父今日身子可好些?」
「好些了,年纪大了少不得会得病,挺过去就好了。」
慕辰安扶着慕青做在了上位,自己则坐在了沈玉娇身边。
沈玉娇听着他们叔侄俩的对话,没想到慕辰安会坐过来,她以为他会坐在对面。
慕青看着慕辰安的动作眼底都染上了笑意,看样子是喜欢至极了,都恨不得黏一块去。
沈玉娇扯了扯慕辰安的袖子问道:「出什么事了吗,皇帝留你到现在?」
慕辰安答道:「确实算大事,三公主没了。」
第21章 话本
沈玉娇刚拿起来的玉箸险些摔了,三公主没了?
那也难怪,宫里没了位公主本来就是大事,何况还是位将要去和亲的公主,这事闹大了恐怕会被羌族抓着不放。
三公主没了,如果皇帝不想让羌族借题发挥肯定要想个万全之法,至于是何,沈玉娇想起前些天特意来安王府见她的二公主,三公主没了怕是要她顶上了。
沈玉娇神游之际慕青指着桌上的清蒸鲈鱼感嘆道:「今年的鲈鱼没有之前的味道了。」
沈玉娇闻言尝了一口,明明和她午膳时在庄子上吃的味道一样。
「没有那个感觉了。」慕青似乎陷入了回忆般,「我还记得年轻时最爱的清蒸鲈鱼,可惜再也尝不到那个滋味了。」
慕辰安像是习惯了他这样,「叔父要是不想吃了,我就让庄子上少养几条,就不再送去了。」
慕青听罢立刻反对,「那可不行,虽然比不上,但还是尚可的。」
沈玉娇还在想着三公主的事,有些出神,甚至用完饭后就乖乖地跟着慕辰安去了他的卧房,慕辰安见她跟着自己也不提醒,只是在要踏进卧房时站在门边上等着沈玉娇走进去。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忽然反应过来她此刻站在什么地方,想要转身却被慕辰安拉住,「看来王妃是不想再让本王独守空房了?」
沈玉娇被他说的脸热,马上就要走,慕辰安攥着她的手却没松开,不似方才调笑的语气,「今晚王妃歇在这里吧,本王依旧去榻上睡。」随后怕沈玉娇拒绝他又补充道:「就今晚。」
沈玉娇瞬间明白过来,今晚慕青宿在安王府里,如果让长辈知道他们不但未圆房甚至不在一处住是有些不好,但……
沈玉娇看了眼慕辰安不知怎么的竟然点头答应了下来,慕辰安嘴角带笑抬手碰了下她髮髻上的玉簪,「本王还有些公务,王妃先休息。」
人都走了沈玉娇才清醒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就这样傻乎乎地答应了,明明她是被迫嫁来的,为什么要帮慕辰安掩饰,而且她也不觉得安王府的人敢在慕青面前乱嚼舌根,她可真是心软。
沈玉娇看向跟着她的绿夭道:「你怎么不提醒我走错地方了?」
绿夭无奈道:「奴婢扯过小姐的衣角了,可是小姐没理。」其实绿夭还想说,她家小姐看上去挺愿意往里去的,只是不敢说。
「难道是我的错?」
绿夭感受到外面起风了,哄着她先进去,「奴婢的错,外面风冷,小姐先进屋,奴婢去取要换的衣服过来。」
沈玉娇看着面前打开的房门,抬脚走了进去,她第一次进来男人的卧房,眼神都不知道该往那瞟,不过她脚边的狮子猫可比她自在,跳上软榻就团起身子睡觉。
沈玉娇也走过去坐在软榻上视线移动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里的布置和马车上的布置有些异曲同工的地方,简而言之就是用珍宝堆出来的。
沈玉娇看见架子上有个熟悉的物件,她站起身走过去才看清是个琉璃花樽,应该是一对的瓶子,因为她在皇宫时见过另一个,就放在皇祖父的寝殿里,看来她还真是误会了,安王府也是挺有钱的。
绿夭拿来了寝衣为她换上,解开发髻时视线再次被那个有些丑的玉簪吸引,她真想换一个,可惜小姐不允许,这种东西怎么能带着自己小姐头上,也就是小姐生得漂亮,将簪子都给衬好看了。
「小姐歇息吧,奴婢先出去了。」
沈玉娇摆手,平时绿夭都是睡在榻上陪她,今晚软榻是慕辰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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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无聊的在屋里走了一圈,视线瞥见屋里有个小书架,她翻了翻,里面都是些古籍以及一堆棋谱,没一本她感兴趣的,她想看话本,尤其是民间流传的那种。
在宫里时太子总会让人给她送民间的话本,即便最后沈玉娇开始疏远他,每月都有新的话本送过去,她则看似嫌弃,实际上都翻了翻,碰见感兴趣的还会多看几遍。
太子三月前似乎去了北边,今年那里严寒异常,冻死了不少人,皇帝派他过去赈灾,为他提些声望。
慕辰安解决完书房里这几天堆积的公务回到卧房便看见沈玉娇在翻动着书架上的书,「在找什么?」
他勐一说话吓得沈玉娇一哆嗦,侧过头来怪他,「王爷走路怎么没声音?」
慕辰安抬步走过去,「明明是王妃翻得太认真以至于没注意到本王过来。」
他在书架上挑了本游记递给她,沈玉娇看了眼名字,摇头,她不喜欢,「我想看话本。」
这可有些难办,他从未看过那东西,卧房里自然也不会有,慕辰安将游记放到她手上,「先看着,本王明日就让人去寻。」到时候换个大些的书架。
卧房里还用屏风隔开了一处布置简单的书房,她坐到那边的罗汉床上翻起了书,看了两页忽然没了兴致。
她绕过屏风准备去问问慕辰安关于三公主的事,谁知她一只脚刚迈出去视线就钉在了慕辰安正在解腰带的手上,看见他外袍将掉未掉,沈玉娇赶紧往后退,慌乱间不小心碰到了屏风,动静不小。
慕辰安解开腰带的手微顿,意识到屏风后的人是谁,眼里染上了笑意。
他没急着过去,而是不慌不忙地换了身衣裳。
沈玉娇按了按狂跳的心口,暗骂自己大惊小怪,慌什么,她什么都没看见,没有。
慕辰安换好衣服过来时,沈玉娇装模做样地再翻了两页书,如果忽略掉她通红的耳朵,看起来还是蛮认真的,至于她有没有看见去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慕辰安坐在她对面装作好奇地开口,「刚刚猫跑过来了?本王听见它撞到来了屏风。」
沈玉娇立刻点头,附和道:「对,它跑来了,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了?」
慕辰安:「是吗?」
沈玉娇盯着他的目光点头,对,是猫。
而团在软榻上的狮子猫睡梦中摇了摇自己的尾巴,又将爪子团了团,睡得香甜。
慕辰安垂眸看了眼沈玉娇手里的书,问道:「如何?」
沈玉娇将书放下,摇头,「不好看,你说宫里面三公主没了,怎么没的?」
慕辰安没提三公主的事,而是说:「太子殿下回京了。」说完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一般,「你与太子殿下感情甚笃?」
沈玉娇有些诧异地回道:「算不上吧,太子表兄年长我些,在宫里时总会给我送些东西,但他但凡送我,其他几位公主也会有,后来……」
「后来怎样?」
沈玉娇:「后来就更是面都没见过几次。」她可没撒谎,当时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逐渐掌权,他身为皇太孙也不轻松,跟着皇帝参政议事。
慕辰安今日被皇帝召去总为了两件事,一件便是关于羌族和亲公主的事,三公主骤然暴毙,总要给羌族一个交代,另一件便是与太子有关。
太子此次去北地赈灾,带回来了几个贪官,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总会有人胆子大到敢动赈灾银,搜刮民脂民膏,以至百姓衣不附体,食不果腹,又遇上严寒的日子,才会死伤无数。
那几个贪官慕辰安都见过,官衔不大,与他并无关系,只是赵启偶然间查出其中一个正八品县丞是户部尚书左轶左大人的远亲,而户部一直就由他把持,左轶尚且能算上他的心腹。
事出从急,可能就连左轶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个远亲,慕辰安不能放任不管,要是等到被皇帝察觉到有这层关系,牵连到他就晚了。
具体怎样做他都交给赵启了,这次去宫里感受了一番皇帝对他的态度,看样子是还不知晓,而太子就不一样了,那神情恨不得他就地处决一般,慕辰安甚是好奇。
如果他知晓了那个县丞的关系也该是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与这位太子殿下身处对立确实没错,但往日里见到对方时就算没个笑脸也能各不相扰,断不会至此。
在太子离京这些日子里,唯一的大事便是沈玉娇嫁给了他成了安王妃,他也是才想到还有这层牵扯在,所以慕辰安才会如此问她。
「真的?」慕辰安再次追问道。
沈玉娇被他问烦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了声道:「皇祖父生前想让我当太孙妃,当时的太孙就是现在的太子,但被我拒绝了。」话罢她总觉得怪怪的,「我跟太子关系又不深,加上当今皇后处处看不惯我,我要真答应了才是找罪受。」
当今皇后在皇祖父还在时就不断给她添堵,她都不记得是怎么惹到她了,要真的答应了皇祖父当什么太孙妃,当了她的儿媳还不被她折腾死。
慕辰安道:「先皇对王妃可真是疼爱。」
沈玉娇轻哼一声,「那当然了,皇祖父才是最疼我的,如果他还在世,才不会答应把我嫁给你。」
慕辰安神色不明,「那可……不一定。」
第22章 和亲
烛光跳动下慕辰安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侧过身才发觉沈玉娇靠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页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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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心里发笑,轻轻将书从她手里抽出来,将人抱到了床上,慕辰安抬眼将她发间的玉簪抽了出来放在一旁,沈玉娇揉了揉眼角可能是太困了眼都没睁开就又睡了过去,自然没发觉有人在她额角上落下了一吻。
……
皇宫
三公主骤然暴毙连太医也查不出原因,本来好好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和亲羌族的事也暂时搁置,柳嫔哭的不成人样,她是不想自己女儿去和亲,但是更不想她没命,羌族苦是苦了点,但嫁过去好歹是王妃,总比去阎王殿的强。
皇帝此刻没心情去安慰柳嫔的丧女之痛,让他苦恼的是三公主没了,要想稳住羌族只能再换个公主顶上,他只剩下两个女儿,大公主是容妃的命根子,相国明里暗里有意让自己孙子尚公主,哪怕驸马不能担任重职也要保下大公主不去和亲。
相国为朝廷卖命多年,他实在不想寒了老臣的心。
孙公公见皇帝一脸睏倦问道:「陛下去歇歇吧,外边天都暗了。」
皇帝摆手,「柳嫔还在外面?」
孙公公点头,「回陛下,柳嫔娘娘还在外面跪着。」
「让她回去吧,三公主的事朕会派人彻查。」他孩子本就不多,失去了一个女儿他一样心痛。
孙公公闻言马上去回话,走到殿外就听下面的小太监来报说是二公主过来了。
孙公公转了转眼珠子,返回去在皇帝跟前禀报:「陛下,二公主来了。」
皇帝诧异,「她怎么过来了,让她进来。」
承德殿外,柳嫔跪在点外求见皇帝,她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活生生一个人,昨天还好好的,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命丧黄泉,她不信这里面没人动手脚,她的女儿一定是被人给害死的。
于是当她看见二公主李嫣儿时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一定是她害了自己女儿。
柳嫔被身边的宫人拉住,承德殿外不是能放肆的地方,她一张脸被泪水浸湿,没有梨花带雨般的柔弱,反而是想要杀人般的狠厉,她哭喊着:「你,一定是你害了本宫的云儿,这次和亲就是你算计了她,一定是你!」
李嫣儿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想被弄脏了衣服,只是听着柳嫔的哭嚎有些可笑,「娘娘怕不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吧,我要是真害了三皇妹,不就要顶替她去羌族和亲了吗?怎么可能会是我,而且……」
李嫣儿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温声道:「原来娘娘不知道三皇妹与那侍郎大人的事啊,这也难怪了,毕竟不光彩,不过如果父皇知道了,恐怕她连公主的哀荣都没了。」
柳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不……你不能……」
恰在这是孙公公过来请李嫣儿进殿,看见依旧跪在地上的柳嫔嘆气道:「柳嫔娘娘先回去吧,您在这哭也没用,皇上说了三公主的死他一定会让人查明真相的。」
柳嫔充耳不闻,她察觉道李嫣儿看向她的目光,如同一根麻绳一样将她捆起来,让她动弹不得也喘息不得。
「孙公公说的是,柳娘娘先回去吧,我想三皇妹看到您现在这样也不会高兴,她泉下有知,会伤心的。」
说罢,李嫣儿便收回视线由孙公公带着往承德殿内走去,身后传来了宫人唿喊的声音,柳嫔晕过去了,李嫣儿嘴角浅笑,只是不经吓。
她嘴角的浅笑当看见皇帝时慢慢消失,面前的人在她眼里只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以及冷血无情的皇帝。
李嫣儿缓缓跪在地上问安:「儿臣请父皇安。」
皇帝抬手让她起来,视线不经意触到她额头上还未好全的伤疤,语气不免放柔,问道:「怎么现在过来了?」
李嫣儿依旧跪在地上,垂下了眸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儿臣自请和亲羌族,为父皇分忧。」
皇帝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原以为李嫣儿过来是为自己求情能不去羌族和亲,他连斥责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
「你先起来。」
李嫣儿依旧不动,「儿臣深知父皇担忧之事,三皇妹骤然暴毙儿臣万般心痛,为保璃国与羌族百年和平,儿臣自请和亲。」
皇帝轻嘆,「你真的想好了?」
李嫣儿弯下身子跪伏在地,「儿臣自请和亲羌族。」
「好,朕有个好女儿,和亲之事交由礼部来办,朕不会亏待了你。」
李嫣儿眸色微暗,谢恩道:「儿臣多谢父皇恩典。」
……
三公主死后一天,二公主自请和亲羌族的事便传遍了京城,羌族那边没有异议,只要是皇帝所生的公主,他们都没意见,无妨是再耽搁几天,倒是羌族王女对这位二公主来了兴趣,她想见见这位未来嫂嫂。
之前那个三公主听说整日哭闹,好像羌族是阎王殿一样,不如眼下这个识时务,讨喜。
沈玉娇和慕辰安送走了慕青才得知这消息,当然二公主来找她的情景还歷歷在目,真是没想到最终这场和亲还是轮到了她身上。
去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想想都觉得难受。
「皇帝赐了她封号昭仁,将她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母妃宋氏抬为妃,礼部又加了些人手去准备和亲事宜,皇帝的意思是再不容有差池。」
沈玉娇听完之后整个人都恹恹的,慕辰安问她:「你与二公主也有交情?本王记得她曾经来看过你。」如果真有,他让礼部再多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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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摇头,「她不喜欢热闹,只有请安的时候见过面,老是一个人待着。」
她只是有些感慨,当初为了能不和亲,李嫣儿能一头撞在假山上搞得满头是血,现在却自请和亲,她是个聪明的,与其等到皇帝去找她顶替,不如自己请命,还能多得几份殊荣。
慕辰安不懂她为何如此,但她的不开心仿佛写在脸上,他休沐了几日问她想不想去京城里转转,「本王听说最近城南的茶楼里新来了位说书先生,王妃可想去听听?」
沈玉娇点头,说书先生,她以前只听说过,从未亲眼见过,茶楼酒馆人多杂乱,就算是哥哥也不敢带她过去,唯恐出了差错。
现下慕辰安愿意带她过去,她还真想见识见识。
皇宫里
李嫣儿面前摆的是刚颁下来的圣旨,她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喜还是悲。
一直伺候她的宫人走过来在她耳边道:「公主,淑妃娘娘来了。」
淑妃,也就是她的母妃宋氏,因为她的缘故,从婕妤一跃到妃位。
「让她进来吧。」
李嫣儿请命的事淑妃全然不知,等她知道时自己的女儿已经成了昭仁公主,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女儿,淑妃不免痛心,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羌族那地方她也捨不得自己女儿过去。
「你……」
李嫣儿抬眼看过去,从她记事起便知她的母妃位份不高,母妃恨她不是个皇子,无法母凭子贵,对她虽不至于漠不关心,但总归没上过心,印象里全是母妃为了争宠而煞费苦心,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不是没怪过,但转念想想如果没有她,自己在宫里更无安身的地方。
李嫣儿抬手将一根金钗插进她发间,「如今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母妃了,有儿臣在,只要母妃不犯大罪都会无虞,母妃一人在这宫里万望珍重。」
淑妃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真的后悔,后悔没对这个女儿再好些,以后相隔万里,如何再见?
李嫣儿送走了淑妃,终于等来了她要见的人,她对着眼前的人露出一抹笑来,「太子哥哥安。」完全没有方才和淑妃在一起时的伤感。
来人正是璃国当朝太子李洛白,他将手里的锦盒放到桌子上,对着李嫣儿道:「等你出嫁当天,本宫会亲自送你出城。」
李嫣儿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块玉佩,上面刻着「昭仁」二字,她喜欢极了。
「多谢太子哥哥。」
李洛白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你既已记在了母后名下,以后叫本宫哥哥就好。」
李嫣儿眼神亮了亮,「多谢哥哥。」
「哥哥放心,羌族那边自有我看着,断不会出错,只是哥哥下次该早告诉我的,也就不用费心思去处理李云儿了。」
李洛白走的时候留下了一瓶祛疤痕的药,李嫣儿额头上还剩下淡淡的一道红痕。
她轻轻地往额头上涂了些药,忍不住对身旁的宫人道:「沈玉娇成婚的时候哥哥都没去送。」
伺候她的宫人不敢说那是因为当时太子不在京中,自然送不得。
李嫣儿涂好后将药收了起来,她可不能留疤。
「公主,您就不怕吗?」
李嫣儿摇头,「怕什么?羌族而已,又不是地狱,况且只要能帮到太子哥哥,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之前因为李云儿算计她,她对和亲羌族有些厌恶,但现在不同了,只要能帮到太子哥哥,和亲算什么。
这宫里对她好的人不多,也就太子哥哥一个,只要能帮他,她便开心。
第23章 茶馆
沈玉娇跟着慕辰安一路来到城南茶馆,这里跟她印象里的那种茶馆不同,没有薰香没有乐师,只有数不清的人,或来或往,小小一个茶馆热闹非凡。
一楼人太多,慕辰安给了一锭银子让店小二在二楼找个座,店小二收下银子殷勤地领他们落座,沈玉娇这次出来没带绿夭,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偷偷地攥着慕辰安的衣角,紧紧跟着他。
他们被领到一处视线正好的位置,正对着说书先生的台子,沈玉娇看了眼还算干净的椅子坐在了慕辰安对面,店小二端来了壶茶水,「这是咱们这最好的茶水,雨前龙井,二位客官慢用。」说着为他们倒上了两碗茶水。
沈玉娇端起面前的碗细看,这也不像是茶碗,而且里面的茶水色淡如水,根本不是什么雨前龙井。
慕辰安接过她手里的茶碗道:「咱们今日来是听说书的,你要是想品茶,明日带你去听雨楼。」
听雨楼,专供世家的茶楼,一盏茶买过千金之数,沈玉娇去过那里,千金之茶确实不枉盛名。
楼下人声喧嚣,仿佛这才该是京城的热闹,随着说书先生手里的醒木在桌子上一拍,喧嚣的人声瞬时停住。
台下人或激昂或低沉地讲着故事,沈玉娇忽然发觉自己看过他讲得话本,笑着沖慕辰安道自己看过。
侧头却发现面前的人根本没朝台上看,而是一直盯着自己,沈玉娇问他:「你不喜欢?」不喜欢这个故事?
慕辰安指尖敲了敲桌角答道:「喜欢。」面前的人,他似乎越看越喜欢。
「本以为是我看错了,原来真的是熟人。」
沈玉娇目光微动,抬眼望过去,还真是熟人,她站起身来,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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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顺着沈玉娇的视线看过去,正是昨天恨不得他就地处决的太子殿下李洛白,慕辰安并未起身,「公子兴致挺高,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李洛白找来店小二加了张椅子,完全不在意慕辰安的脸色,摆出一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的样子对着沈玉娇道:「可惜娇娇出嫁之时我不在京城,竟是错过了,娇娇放心,下次哥哥一定到。」
沈玉娇坐回了椅子上,听见李洛白说的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下次?这可算不上什么好话。
果然慕辰安沉下了脸色,「公子还是小心自己千金贵体,这种地方免得冲撞。」
李洛白反驳道:「娇娇金尊玉贵的养大,你带她来这种地方,怕不是府里已经穷得不行了,看来本公子该备份大礼过去,以免你亏待了娇娇。」
沈玉娇真怕他们俩有谁说不过对方直接动手,「表哥坐下歇歇,在外面唤我名字就好,别……」别叫那两个字,怪怪的。
随后她解释道:「是我想来这他才带我过来了,之前哥哥不肯带我过来,我好奇。」
李洛白这才缓了神色,只是看嚮慕辰安的视线依旧带着不悦,如若早知他离京几月沈玉娇会被父皇嫁给慕辰安,那他宁愿待着京城里。
李洛白为皇后嫡子,更是唯一的儿子,年幼时被册立皇太孙,他是给先皇请安时见到的沈玉娇,那时候她还不及自己腿高。
先帝将沈玉娇抱在膝上对他讲这是他妹妹,还只会对着她傻笑的妹妹,后来他发现这个妹妹不像其他人那样怕他,还会悄悄跑去东宫找他玩。
没到那时父皇便会给他片刻闲暇,让他照顾沈玉娇,当时他觉得这个妹妹真好,可惜她是姑姑家的女儿,不是他的亲妹妹。
再长大些他便能出宫了,可沈玉娇不行,除了被长公主接出去住些日子,她说想看外面是什么样的,他便命人去外面买些新鲜的玩意给她送过去,那时他已经知道人情世故,只要是送去给沈玉娇的其他三位公主也有,只不过沈玉娇的那份由他亲自送去。
他有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中间那个,其余两个对他送去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得不收,不过他发现嫣儿也喜欢,无论他送去什么她都开心,只可惜她和沈玉娇不亲近,两个妹妹不常在一起。
后来不知何时起,沈玉娇开始疏远他的,请安的时候避开他,即便同在御花园也要避着他走,李洛白不明白髮生了什么,沈玉娇不肯见他了,之后那些东西只能由下人帮忙送去,他很少再见沈玉娇的面。
回京之时李洛白本想将从北地里带回来的东西送去些到沈国公府上,这才得知父皇将人嫁给了慕辰安,慕辰安是何人?他稍微想想便知道父皇打的什么主意,听说那日人是下了药被塞进花轿的,简直可恶。
李洛白道:「这里人多,万一那个不长眼的冒犯了你怎么办?」
慕辰安淡淡开口:「有劳公子费心,有我护着她没不长眼的敢往这来。」除了你。
李洛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暗讽道:「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是有的。」
沈玉娇看了眼慕辰安俊朗依旧的脸,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慕辰安眉头微皱,看来太子最近是真的太闲了。
沈玉娇伸手按住了慕辰安放在桌子上的手示意李洛白少说两句。
慕辰安感受到沈玉娇安抚的意味,勾起唇角将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公子如果无事,就别打扰我们夫妻二人了。」
沈玉娇被他说得脸色微红,急忙将手抽出来。
李洛白才不肯罢休,他全然不管慕辰安如何,对着沈玉娇道:「我明日派人给你送去些东西,都是我从北地里带回来的。」
沈玉娇不好拒绝,「多谢哥哥。」
慕辰安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多说什么,李洛白就这样坐了下来,他们三个人总算是能安静些了。
即便因为中间断了没仔细听,不过当醒木再次落下之际沈玉娇还是意犹未尽,哪怕这个故事她已经看过,但被人用如此生动的语言讲出来给人的感受就是不一样,听完了这段,也该走了。
慕辰安直接留了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公子不用客气,这顿茶水就当是我请你,我们该回去了,公子如果有事去府上下拜帖吧。」
李洛白挑了挑眉头,「既然连茶水都请了,让我去府上吃顿饭也不过分吧。」
李洛白挑衅一般地看嚮慕辰安,只是不等慕辰安说话,沈玉娇便道:「哥哥改日再去吧,今日府上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不是她不想见到太子,而是眼下这副状况,新仇旧恨一叠加,他们甚至有可能动手。
慕辰安附和道:「确实,公子见谅。」
说罢他便带着沈玉娇出了茶馆,将李洛白抛下。
安王府的马车里,慕辰安显然有些心神不宁,沈玉娇看向他如今的样子,心想多半是被李洛白给气的,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谁知道今天能在这种地方碰见李洛白呢?
「你……」
沈玉娇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又不是她气的,她才不要去哄。
慕辰安看向她,李洛白尚且气不到他,他只是被李洛白那句年纪大了给刺刀了,他自觉自己年纪并不大,但比这沈玉娇还是多了十年的光阴,慕辰安看着她问:「王妃也觉得本王年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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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直接摇头,看看,她就说被气到了,「没有。」其实心里则想起薄茹也曾说过他年纪大了的言论,只是沈玉娇真的不觉,年龄这种事又不是谁都能控制的,如果人人都能选择要出生的日子,那岂不是乱套了。
慕辰安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只比她大了十岁,如果再多些,他还能陪着她多久?
第24章 绣线
慕辰安休沐的日子结束了,次日的早朝是太子离京数月后第一次上朝,皇帝有意让他休息几日,但李洛白坚持要来,他跟慕辰安对立而站,如果说以往两个人还能淡然而对,那现在就是看见对方一眼都厌烦的地步。
皇帝先是称赞了一番太子的赈灾功绩,然后便是做手处置太子从北地带回来的贪官,自他登基以来,官员腐败接连不断,在场的京官都搜罗起来没几个是干净的,以此他才会如此重视这件事。
京中的重臣他轻易动不得,但敲山震虎之后总能起点作用让他们收敛些。
皇帝还未判罪时,户部侍郎顾回就出列跪在大殿之上扬声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皱眉,目光却落到了慕辰安身上,「顾爱卿先退下,等朕处置了罪人再奏。」
顾回跪在大殿上的身子屹然不动,答道:「臣所奏之事正是与太子殿下所带来的罪臣有关。」
皇帝脸色逐渐发沉,心里认定他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只是碍于仍在大殿之上不得不听,「讲吧。」
「臣奏太子殿下牵连无辜,冤枉忠良。」顾回的声音迴荡在大殿之上,让不少人心头一跳。
皇帝正了正神,「太子,你怎么解释?」
李洛白心中冷笑,认定这是慕辰安授意专门来给他找堵的,「顾大人说话要有证据,此次认罪伏法的一干人等都已签字画押,白字黑字,他们罪行确凿,顾大人慎言,污衊本宫罪行可不小。」
顾回不卑不亢,答道:「是认罪伏法还是屈打成招,太子殿下心中自有成算。」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张被鲜血浸透的纸铺到自己面前。
「回陛下,这是殿下口中的罪臣北城巡抚曹东阳之妻张氏的血书,她声称自己丈夫一直清廉正直,却被太子殿下强压着认罪伏法,她孤身一人来京只为伸冤,但大理寺不肯收她的状纸,还将人赶出门外,臣昨日碰巧遇见,实在不忍心良臣受陷便将她的状纸带到朝堂之上。」
大理寺卿彭宣听完疾步出列迫不及待地反驳道:「顾大人慎言,大理寺近日从未有什么递状纸的民妇,皇上明鑑,顾大人这是诬陷,不仅诬陷太子殿下还来构陷微臣。」
顾回瞥了他一眼道:「彭大人尽可以去问昨日大理寺门外路过的百姓,问问是否有人被赶出来,殿下是否失职陛下自有定论,臣只怕太子殿下被有心人利用,有碍于殿下的声誉。」
李洛白眉头直跳,他抓回来的人全是彻查过的,不可能有被冤枉的,何况是顾回是慕辰安手底下的人,这事肯定经过他的授意。
「本宫自认问心无愧,顾大人才是应该小心些,别被区区一张血纸就给蒙蔽了。」
皇帝眼前是被孙公公捧上来的血书,如果换作其他时候看见眼前的血书他说不定真会有些动容,「顾爱卿觉得该如何?」
顾回跪伏在地道:「臣提议将太子殿下带回的罪臣交由大理寺重新查办,以便冤枉忠良。」
皇帝点头,「就依顾爱卿的意思办。」
孙公公看见皇帝如此正要宣布退朝,这是慕辰安风轻云淡地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无论顾大人所言是否为真,大理寺卿都有过错,理应停职查办。」
太子接着他的话,「安王殿下此言差矣,大理寺卿向来勤勉,但人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不如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慕辰安嘴边轻笑,「太子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彭宣跪在地上,背后已经被冷汗给浸湿,无论是太子还是安王,他一个也惹不起,无论是被太子求情以后得罪安王,还是现在被苛责停职都非他想要。
皇帝扶额,有些头疼,「便依太子所言,大理寺卿彭宣负责审问此事,如有差池便革职查办,退朝。」
彭宣等皇帝走后抬起袖子擦了擦汗,还未到夏日,额头上便出了一薄汗,他半点不敢耽搁,下了朝就赶回大理寺查证昨日是否真的有人来递状纸。
结果得到的结果是昨天正午之时确实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闯到了大理寺,但那妇人言语疯癫,刚进来就被赶了出去。
彭宣气血上涌差点被气晕过去,想他在朝堂之上为官多年,不管是太子还是安王他都不敢多牵扯,一时不察就被牵扯其中,轻者革职重则丢命。
……
安王府里,沈玉娇心血来潮让何管事送来个绣架放在屋子里,绿夭给她找来了些丝线,「小姐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吗?」
沈玉娇理着手里的丝线道:「可是现在忽然感兴趣了。」
绿夭着手帮她固定绣布,其实她觉得依自家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兴趣,根本用不上绣架,一个手绷就好,还简单些。
沈玉娇挑出来自己想要的绣线,颇为认真的引线穿针,回忆起女红师父的话。
她绣艺不怎样,能搞出来朵花就行,要不是她太无聊了也不会想到绣这东西。
绿夭站在她身旁看了半天猜出来了沈玉娇是想绣朵芙蓉,只是确实有些不怎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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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还以为小姐会绣对鸳鸯?」
听见她的话沈玉娇穿过绣布的针险些刺破指尖,「好端端的我绣劳什子鸳鸯?」
绿夭接着道:「给王爷啊。」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闭嘴,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给你我也不给他。」
绿夭连连摆手,「奴婢可消受不起。」绿夭看着绣布上已经初见雏形的芙蓉,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她本看着小姐和安王近日的相处还以为小姐对安王有些上心了呢,看来是没有。
沈玉娇本就绣得不顺畅,被绿夭一打断手下更没了感觉,绣布上的芙蓉越看越丑,她本想闲来无事做个香囊,趁着院子里的芙蓉还未开败摘些花瓣放进去,现在看来她还是及时收手的好,这东西想也戴不出去。
慕辰安过来时便看到沈玉娇发呆般地看向面前的绣架没动静,绿夭见他过来忙行了一礼,「王爷万安。」
沈玉娇回神之际下意识将绣架上的丝线扫到绣布上,盖住了她绣到一半的芙蓉,太丑了,她不好意思让其他人看见。
慕辰安察觉她的动作,目光在绣架上的散落的丝线上转了一圈落到沈玉娇的脸上,「王妃这般动作会让本王以为你是在绣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沈玉娇道:「王爷还管我绣什么东西,我就算在上面绣秘戏图王爷也管不着。」
慕辰安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没想到王妃还有这等兴趣,看来不该去给你找话本,而是该给王妃找几本春/宫图来,好让王妃对着绣。」
沈玉娇刚才有多理直气壮,现在就有多羞愤,她随手将绣线一拨,露出了下面还未完成的芙蓉,「我才不会绣那玩意。」
慕辰安道:「你要的话本本王让人找来了。」
沈玉娇立刻来了兴趣,问道:「在哪?」
慕辰安回道:「在本王卧房里的书架上,王妃想看直接去拿便是。」
沈玉娇不解,「为什么不能放在我这里?」
慕辰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这屋子里没地方,只是……」
「只是什么?」沈玉娇不解,他又想干嘛?
慕辰安弯腰凑近沈玉娇道:「只是王妃是不是也该送本王些东西?」
沈玉娇撇嘴,「是你不肯要我的钱的。」
慕辰安摇头,「不要钱。」他伸出手触到绣架上,指尖在她绣到一半的芙蓉上游走,「本王缺个香囊,有劳王妃了。」
沈玉娇看了眼他指尖点到的地方,有些迟疑,「你确定?」
他怎么也不像是个会缺香囊的人,沈玉娇又看了眼自己绣的芙蓉,他要是真把这个带在身上怕是会被人给笑死。
「你要真想要,我再绣个,这个实在有些……丑。」
慕辰安摇头,看着她道,「就要这个。」
「行吧,你要是真带出去被人笑话了可不能怪我。」沈玉娇妥协了,既然他愿意,那她也省的再绣。
「有劳王妃了。」
沈玉娇任命般地拿起了针线再次落针,只是慕辰安一直站在她身边让她有些不自在,「王爷没事要处理吗?」
慕辰安道:「既然是要给本王的香囊,本王自然要看着王妃做出来。」
沈玉娇伸手捂着绣布不让他看,「你再看下去我真绣不出来了。」
慕辰安没为难她,走之前告诉她有人送了些好酒来安王府,午后让人给她送来。
沈玉娇点头,她现在只想让人赶紧走。
赵启早已等在书房,慕辰安刚踏进去他便行礼道:「王爷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无论是左大人的那个远亲还是北城巡抚曹东阳都会清清白白的出来,然后在送回北地的路上暴毙,属下会让人将此时算在太子头上。」
慕辰安点头,「大理寺卿惜命,听闻最近刚得了个孙子,盯好了太子那边的人,别让他们动手脚。」
赵启答道:「王爷尽管放心。」
第25章 醒酒
沈玉娇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香囊给做了出来,她让绿夭去院子里摘几朵芙蓉过来好放进香囊里,绿夭依言去挑了些芙蓉,只是当看到沈玉娇手中的香囊时绿夭双手捧着芙蓉花有些迟疑地道:「小姐真的要把这个香囊给王爷?」
沈玉娇将芙蓉花瓣塞到香囊里,满不在意地道:「是他想要的,我说重新做是他拒绝的。」
沈玉娇在香囊上加上事先准备好的彩绦,鼓鼓囊囊的香囊比刚才瘪瘪的好看些,她嘆了口气,这样丑的东西慕辰安应该不会真的戴出去吧。
沈玉娇拿着香囊去了慕辰安的卧房,为了防止慕辰安看见这个香囊后当面笑她,沈玉娇打算直接把香囊放过去,顺便再那几本话本打发时间。
书架上果然多了很多新册子,沈玉娇随意扫了两眼便抽了两本就要走,想起手里的香囊,她扫了两眼考虑着要把东西放哪,等到沈玉娇看见床幔时忽然有了主意。
她走过去将香囊系在了床幔上,显眼至极,沈玉娇满意地看了眼垂在床边的香囊拿着话本便走了。
沈玉娇回到房间翻着手里的话本,还未看两页何管事便匆匆送来了昭仁公主的帖子。
「昭仁?」沈玉娇第一次听见这个封号微微愣了一下,绿夭提醒她道:「小姐,是原来的二公主。」
沈玉娇这次想起来「昭仁」是李嫣儿新得的封号,她接过帖子,上面写着请她明日去皇宫一叙,除了她还有些世家小姐,总之就是一个不大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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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随手将帖子丢在一遍,绿夭问她:「小姐不去吗?」
沈玉娇继续翻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地说:「不去。」她和二公主又没多少交情,还不如在屋子里翻翻书有趣。
何管事站在一旁插口道:「来送帖子的宫人说昭仁殿下请王妃一定要去,看在她即将远嫁的份上,她有些事情要跟王妃说。」
沈玉娇抬眼看着被她扔到一边的帖子,李嫣儿能有什么事非要她过去才能说?
她侧头看向绿夭,「去给我找身衣裳。」
何管事知道她明天是要进宫忙接话,「奴才这就去给王妃安排明日的车驾。」
何管事走的时候留下了慕辰安之前所说的好酒,绿夭打开盖子一股酒香便散了出来,沈玉娇鼻尖闻到那股味道让绿夭给她盛些出来解解馋。
绿夭盛出了一壶酒来但并未急着给沈玉娇送过去,「小姐稍等,奴婢去温好再送来。」然后让小丫鬟将剩下的酒封好放起来。
沈玉娇摆手让她去,自己津津有味地翻着手里的话本,良久之后她又闻到了那股酒香。
绿夭给她倒了杯清酒,「小姐,这酒似乎不逊色于玲珑阁的千金醉。」千金醉是玲珑阁的名酒,做法繁琐,每季也出不过十壶,价格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一壶千金。
因为这壶酒李玉恆特意带她去了一趟玲珑阁,沈玉娇却觉得也不过如此,名不副实。
沈玉娇端起酒杯品了口酒,她眼神亮了亮,倒觉得手里的酒才算是真正的千金醉。
……
慕辰安临近傍晚才从书房出来,何管事传来晚膳,却迟迟没等来沈玉娇,最后是绿夭过来解释道:「王妃已经睡下了。」
慕辰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日头还未完全落下,「她身子不适?」
绿夭赶忙摇头,「王妃身子并未不适。」
慕辰安见她语气有些迟疑,心中疑虑,直接起身便往沈玉娇住的那间屋子去。
沈玉娇确实睡下了,但不是因为睏倦而是因为喝醉了,绿夭没能劝住,她将一壶酒全喝了下去。
慕辰安看向桌子上的酒壶,伸手掂了掂,里面已经空了,他心下明了。
「去吩咐膳房煮碗醒酒汤来。」
绿夭点头,起身去膳房,小姐明日还要去皇宫,可不能出差池。
沈玉娇在床上睡得沉,应该说是还晕着,那壶酒虽不算烈酒,但她一壶下去也醉得难受。
慕辰安让丫鬟端来了温水,湿了帕子帮她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沈玉娇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睁开眼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甚至看不清自己眼前的人是谁。
「热……」她无意识嘟囔道。
慕辰安俯下身子贴近了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轻轻捏了一下她发热的脸颊,拿温湿的帕子给她降温。
绿夭从膳房端来一碗醒酒汤递上去,慕辰安坐在床边完全没有她的用武之地,她只能接过慕辰安手中的帕子站到一旁候着。
慕辰安将人半抱着扶起来,好餵给她醒酒汤,岂料勺子更到她嘴边就被沈玉娇躲了过去。
闻见鼻子边怪异的味道,沈玉娇将头埋进慕辰安胸口处想躲开那股难闻的味道。
慕辰安腾出一只手将人扭正,沈玉娇被他折腾地睁开了眼睛,但就是不肯喝醒酒汤,绿夭想上前帮忙都无从下手。
慕辰安少见地狠了狠心,至少也要喝下去几口,不然明早有她难受的时候。
他手下劲都还没加几分,沈玉娇就睁着有些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控诉道:「你掐我。」
慕辰安无法,温声劝道:「把醒酒汤喝了。」
沈玉娇闻言凑近了他手里的醒酒汤闻了闻,毫无犹豫地摇头,「不要。」
然后她装作考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喝。」
慕辰安手中的醒酒汤险些没端住洒在床上,「真的?」他语气有些低沉。
沈玉娇点了点头,直勾勾地盯着他,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慕辰安低头在她额发间轻吻了一下,沈玉娇眨了眨眼,她怎么感受不到?
她有些委屈,「你骗我。」
慕辰安轻嘆了口气,随后在她侧脸上再次轻吻了一下,沈玉娇这才满意,乖乖地被他餵着喝醒酒汤,然后躺下睡觉。
绿夭亲眼看着自家小姐调戏安王爷的那幕,知道她是真的醉得不轻,也不知明日睡醒起来会怎样。
慕辰安被沈玉娇折腾得出了一身的汗,晚膳也未用便回了屋子,他一眼便看见沈玉娇绑在床幔上的香囊,他伸手解下香囊,打开来看见里面的芙蓉,将香囊握在手里,眼里盛满了笑意。
第26章 昭仁
因为慕辰安的插手,李洛白只能将带回来的人全数交给大理寺,还要防着慕辰安的人再从中捣鬼。
李洛白:「本宫听闻昭仁给安王府送了帖子。」
宫人问道:「殿下明日也要过去吗?」
李洛白摇头安排道:「多派些人过去,以防昭仁那边应付不来。」
「是。」
安王府
沈玉娇昨夜睡得早却因为醉酒的缘故差点耽搁了进宫的时辰,绿夭拿着帕子候在一边欲言又止地想说些什么,沈玉娇察觉到她的异常,颇为不解的开口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没擦干净?」
绿夭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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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绿夭:「小姐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
沈玉娇专心挑着摆在桌子上的钗环首饰,头也不转地道:「昨天晚上我不是一早就睡了吗?」
绿夭嘴唇微动,最后还是抿了抿嘴没把昨天的事告诉她,马上要进宫了,她还是等回来再说吧。
沈玉娇耽搁了些时间才到皇宫,李嫣儿之前住的寝殿不大,临近和亲再搬也费事,是以皇后这次特意让她在御花园里设宴,就跟上次皇后赏花宴在一样的地方。
沈玉娇到时人都已经到齐了,只剩她一个,李嫣儿被皇帝记在了皇后名下,现在是嫡公主的位份,端坐在上位,身边还有位熟人,身穿异族服饰,是羌族王女。
沈玉娇自然无需向在场任何人见礼,她过来时已经落座的世家小姐纷纷起身行礼:「请王妃安。」
沈玉娇抬手让她们免礼,自己则被宫人带着落座,她百无聊赖地扫了眼在场的贵女们,这些人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待见以前的二公主,眼下看着她们坐在这里言笑宴宴,着实可笑。
毕竟无论高坐在上的人是谁,只要自身的利益不受威胁,无论是对谁奉承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对着人说几句好话罢了。
李嫣儿目光投到她身上,起身示意她跟过来,沈玉娇原本就是为了得知她要说什么,她推开绿夭想要扶着她的手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跟了过去。
两人并未走多远,只是离开了身后众人的视线,沈玉娇等她站定了直截了当地道:「昭仁殿下找我何事?」
李嫣儿转过身来看她,「不过是就要远嫁了想和安王妃叙叙旧。」
沈玉娇不明所以,「我倒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何旧情可以叙。」
李嫣儿指着御花园角落里的假山道:「小时候太子哥哥喜欢带你来这里玩,当时我就躲在假山里看着你们,你知道吗,当时我多羡慕你,太子哥哥喜欢你,皇祖父也喜欢你,我多希望能跟你一样,这样母妃也能喜欢我了。」
沈玉娇听着她说的一切不为所动,这种话她从小听到大,如果李嫣儿让她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还真是浪费了她的时间。
李嫣儿看着沈玉娇面无表情的样子莫名有些生气,「太子哥哥对你的好你从来不放在心上,无端躲着他让他伤心,你根本对不起他对你的好。」
沈玉娇嘆了口气,她承认太子殿下对她确实很好,而她有意的疏远明眼人都看得见,只是她不信太子殿下对她的好里没有夹杂着对皇祖父的讨好,所以她疏远地毫无负担。
「殿下到底要说什么?」
李嫣儿神色缓和,「你并不喜欢安王。」
她如此肯定的语气倒是让沈玉娇变得有些迟疑,她并未回答,「深宫里殿下应该慎言。」
李嫣儿笑道:「你没否认,那便是不喜欢,如果是你沈玉娇喜欢的东西你一定不会这样回我。」
「那又怎样?」
李嫣儿道:「既然你不喜欢他,何不帮太子哥哥一把,等安王落败,太子哥哥登基那日,你自会自由。」
沈玉娇闻言忍不住轻笑,「都说了殿下要慎言,如果刚刚的话被旁人听见了传到皇帝舅舅耳朵里,殿下这嫡公主应该当不了多久了。」
李嫣儿不在意,不说现在御花园里的人都在其他地方,就算真的被人听见了她也有法子不传到皇帝那里。
「我劝你好好想想,比起安王那种人,太子哥哥自然不会害你。」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沈玉娇却拦在了她面前,「哪种人?比起明面上对我好,背地里却恨不得要我死的人来说他可好着呢,你为了太子情愿去羌族和亲,他又能对你有多好?」
李嫣儿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他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只要能帮到他,我心甘情愿。」
可想而知本就交情不深的两人最后不欢而散,沈玉娇甚至都没在宴席上多坐些时候就直接离开。
……
李嫣儿独自一个人回到宴席上,绿夭没见到自家小姐赶忙去寻。
李嫣儿重新坐回了上首,羌族王女几次三番要与她讲关于羌族的事,她耐着性子一直听着,余光将席间的躁动看在眼里并未说话。
后来席间上的人都散了不少,羌族王女心血来潮想到处走走,李嫣儿自然陪着她,御花园人多口杂,总有人不把隔墙有耳放在心上。
「她这嫡公主的架势端的是真好,不过在那位面前,她这架子也算不得什么,这不,人才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留。」
听见这番话李嫣儿脚步微顿,羌族王女跟在她身边自然也听见了,余光不自觉瞄到了她脸上,想看她会如何处理。
「可不是,要不是看在她要和亲的份上,一个庶出的二公主罢了,谁会有心思来奉承她。」
「她去了羌族可是羌族王妃,嫁过去也是高攀。」
随即响起一阵嗤笑声,「那可不。」
李嫣儿给了身边的宫人一个眼色,那人立马反应过来,「昭仁公主到。」
刚才嘻笑的一众人立刻禁了声,心下慌乱起来,刚刚的话李嫣儿怕不是都听见了。
「昭仁殿下安。」
看见她们这样羌族王女笑道:「明明心里有怨却卑躬屈膝,真是让人解气,您说对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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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儿面无表情地吩咐道:「冒犯了王女是她们的不是,来人,掌嘴。」
羌族王女只是微微笑了笑,她并不介意李嫣儿借着她的名头教训人,毕竟她们以后也是「一家人」。
第27章 反省
沈玉娇走得早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平白扰了她的心神,绿夭来寻她,见她脚边落了一地的花瓣便知她现下心情不好,绿夭退在一边等着她消气。
沈玉娇手指将要触碰道另一朵娇花上时被人抓住了手,顺着抓住她的那只手她果然看见了慕辰安的脸,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看样子是刚下早朝。
沈玉娇挣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早朝结束不是该回王府了吗?
慕辰安只是扫了眼她脚边的花瓣问道:「王妃这是受人气了?」
沈玉娇轻哼一声,「除了你这里谁敢给我气受?」
慕辰安若有所思,「本王什么时候气过王妃?」
沈玉娇:「不给我和离书的时候。」
听言慕辰安忍不住轻嘆了一声道:「王妃昨夜死死抱着本王要安抚时可不像是想要和离书的样子。」
沈玉娇下意识认为他在胡说,目光投向绿夭,绿夭感受到后喉咙动了动,只能点头。
沈玉娇肯定绿夭绝对不敢骗她,这才意识到昨晚她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头也不回的丢下慕辰安就走。
明明之前她喝醉时乖的很,挨床就睡,一定是因为慕辰安的原因,她才不信自己会主动干那种事。
慕辰安挺想送她回去的,但皇帝还在等着他过去,只能让跟在身边的赵启将人送到宫外。
赵启小心翼翼地跟在沈玉娇身后,不过几日没见,王妃在王爷心里的地位已经天差地别,半点怠慢不得。
……
承德殿内皇帝冷着脸看着手里的奏摺,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殿内不止他一人,还有跪在地上的太子李洛白。
慕辰安走进承德殿内看都没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洛白,微微欠身向皇帝行礼,「陛下召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实在想将手里的奏摺直接扔到慕辰安脚边让他捡起来,但最后忍下来了,他将奏摺重重地拍在书案上沉声道:「你看看。」
慕辰安越过李洛白走到书案前拿起奏摺翻看,一切就跟赵启同他汇报的那般,没想到大理寺效率挺快,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把奏摺递上了。
这也难怪,大理寺卿彭宣连夜未睡写出的摺子,他为了不得罪太子和安王,只能按照查出来的东西一字未改地递到皇帝面前,这也正是慕辰安想要的结果。
他将奏摺重新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站在李洛白身边等着皇帝发话。
「安王怎么看?」
慕辰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洛白心知皇帝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件事是否是太子的错处,而是自己的态度。
慕辰安难得一次没跟眼前的父子对着干,「臣以为,既然是殿下出错误抓了人,如今证据确凿就该先将人给放了,再好生抚慰一番,至于太子殿下,人生在世哪有不犯错的。」
李洛白听罢恨不得站起身来与慕辰安厮斗一番,怪他抓人之前没有查仔细让慕辰安的人钻了空子。
皇帝点头,「先这样吧。」然后他看向李洛白道:「作为太子,你实在是让朕失望,念在你赈灾有功的份上,好好反省。」
皇帝的语气并不严厉,对于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太子的错,揭举他的人是安王的人,只这一点他便不会过分责怪太子。
李洛白俯下身子谢恩,「儿臣遵旨。」
皇帝摆手让两人一齐退下。
慕辰安微微欠身告退,李洛白站起身走在他身后,出了承德殿他正要说话余光却看见了慕辰安腰间挂着的香囊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句,「王爷这是在哪寻的红粉佳人?」
慕辰安闻言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腰间的香囊,他带来一早上,看在李洛白是第一个发现并且提出来的份上,他甚至想将后面的事叫停饶他一次。
慕辰安嘴角微扬,「殿下说这个香囊?自然是本王王妃亲手做的。」
李洛白不相信,沈玉娇是最讨厌针线活的,别说是香囊,即使是绣朵花她都不情愿,如今慕辰安腰上挂着的那个不可能出自沈玉娇之手。
「如果殿下没什么事了,就好好回东宫反省吧,臣还要赶着回安王府。」慕辰安想着沈玉娇这时候应该快到王府了。
李洛白刚要上前一步拦住他,便有东宫里的宫人急忙过来说御花园里出事了,昭仁公主命人打了几个贵女。
慕辰安对这种事没兴趣,只要沈玉娇没被牵扯其中就行。
李洛白皱眉问道:「昭仁不是莽撞的人,发生何事了?」
宫人答道:「那几位贵女出言不逊,言语间牵扯到昭仁殿下和安王妃以及羌族王女。」
「去查查是哪几位大臣的女儿,让他们好好教教女儿。」
「是。」
御花园内
李嫣儿冷眼看着面前跪在地上面容红肿的几个人,在皇宫里隐忍多年她从未如此发过脾气,都是被沈玉娇那个白眼狼给气的。
羌族王女在旁道:「真是可怜,这如花似玉的脸蛋肿成这样,怕是再严重点都要毁容了,不过……」她话语一转,眼中透出一丝狠毒,「不过如果是在羌族,敢肆意讨论王族的人只要一个代价,无论男女都会被绑在马后面拖上半个时辰,是死是活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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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让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纷纷哆嗦起来,生怕她们也会被那也对待。
而李嫣儿却皱起了眉头,掌嘴的宫人按照她的吩咐下手都轻了几分,要不然依宫里人的手段,面前的几个早就该晕了。
「打扰了王女的兴致,眼下御花园也没什么好逛的了,本宫会让人送王女回去的。」
送走了羌族王女,有宫人走过来附在李嫣儿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嫣儿点头,由东宫的宫人将所有人送走。
李嫣儿回到寝殿内收到皇帝让太子在东宫反省的消息,她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担忧地问身后的宫人,「太子哥哥会不会是因为我才被父皇责怪的?」
宫人安慰她道:「太子殿下这是因为前朝的事受牵连,咱们身处后宫,何况公主现在正是要去和亲的关头,不过是责罚几个臣下之女罢了,这点小打小闹陛下是不会见怪的。」
李嫣儿却心神不宁,那边礼部派人送来了她临走时要穿的吉服,她却没心思试。
李嫣儿伸手抚在眼前华丽异常的吉服上,等到她离开京城去了羌族,想再知道京中的消息就难了,而她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可能有人为她出头了。
羌族里还有不知多少事等着她,今日王女那番话看起来是说给那几个出言不逊的贵女,实际上却是说给她听的。
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她不能在这时候退缩,眼下最要紧的是和亲的事能顺利,她看向手下的吉服道:「帮我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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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慕辰安原以为沈玉娇早就已经离开了,但宫门外安王府的马车依旧停在原地,沈玉娇撩开车帘看见被扶着出来了几位姑娘,脸上红肿一片,她差点没认出来是谁,「这是被打了?」
绿夭在马车外低声回道:「看样子是被掌嘴了。」
沈玉娇点头,看来她走之后还挺热闹的。
「小姐,需要奴婢去打听打听吗?」
沈玉娇看了眼高耸的宫门摇头,罢了,宫门外她还是少点是非的好。
沈玉娇只顾着看向窗外,未曾发现慕辰安正往这边走来,直到他踏上马车之后才侧头看过去。
沈玉娇皱眉,「谁让你上来的?」
慕辰安不顾沈玉娇阻拦坐到她身边道:「王妃停在这里不是在等本王?」
沈玉娇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是,我在等薄茹,平国公府的马车坏了。」
慕辰安神色黯下去,「本王自会派人送她回平国公府。」说着身子往沈玉娇身边靠了靠。
沈玉娇推了推他拒绝道:「不行,我答应她的,而且我还不想回安王府,我们说好要去玲珑阁的。」
薄茹身边的小丫鬟来传的话,沈玉娇正巧着不知该怎么面对慕辰安,忙答应下来,因为她离席的早便一直在宫门外等着。
沈玉娇说话间,目光被一个无比熟悉的东西吸引了视线,她昨天亲手系在慕辰安屋里的床幔上,是她做好的香囊。
慕辰安此时还穿着朝服,那个淡蓝色的香囊挂在腰间格外显眼,他就这样一直戴着,甚至去上了早朝?!
沈玉娇恨不得将眼睛堵上,装作没看见,这样丑的东西他可真是一点都不嫌弃,也不怕别人看见了笑话。
慕辰安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声笑道:「王妃做的香囊甚好,本王很喜欢。」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道:「你喜欢就好。」不然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慕辰安还是被沈玉娇推下了马车,她执意要跟薄茹一起去玲珑阁,慕辰安作罢,让赵启接着跟在她们身边以防万一有不长眼的顶撞了她。
慕辰安对着赵启吩咐道:「回去之后给平国公府拨点银子,让平国公好好修理一下他们家的马车。」
第28章 床幔
薄茹为了不让沈玉娇等急了,快步从皇宫里出来,今日出门只是没看黄历,马车差点坏在半路上,她只能麻烦沈玉娇捎她一程,顺势邀她一同去玲珑阁。
薄茹在宫门外见到一身朝服的慕辰安时好生震惊了一番,沈玉娇看见她过来连忙招手让她上车,薄茹便顶着慕辰安黑沉的目光微微欠身行礼,然后登上马车。
沈玉娇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朝马车外喊了一声,「走吧。」完全不管还在外面的慕辰安。
薄茹目光扫了一眼目送她们离开的慕辰安,她总觉的刚刚安王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许瘆人,她问沈玉娇道:「王爷他怎么回安王府?」
沈玉娇答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啊。」
薄茹见她神色轻松自己也放松了下来,和她讲刚刚御花园里发生的事。
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二公主在人前发火,沈玉娇想起李嫣儿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就心烦,暂且不说太子对她如何,光是皇帝想要将她送到死路上就足以让她对皇家失望至极,帮着太子就算帮着皇帝,虽然慕辰安对她的态度也有待商榷,但她真的无法去帮着想要她死的人。
「王妃试过玲珑阁的千金醉吗?听说今年的千金醉酿的格外香,我好不容易从掌柜手里弄出来一壶,与王妃一同品鑑一番。」薄茹为了这壶千金醉花了不少功夫,她想请的人请不到又捨不得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酒给浪费了,她没什么手帕交便想到了之前交谈甚欢的安王妃沈玉娇。
沈玉娇下意识想摇头,她现在已经不敢再喝醉了,但看见薄茹颇为恳切的目光时她依旧点头答应了,少喝一点应该不会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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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阁里,绿夭看着满脸红云的沈玉娇无奈嘆气,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了,昨晚上就已经醉过一次了,现如今又要晕。
绿夭悄悄退出雅间去寻一直守在外面的赵启道:「王妃和薄大姑娘喝醉了,去端两碗醒酒汤来。」
赵启呆愣了一下,闻言马上去厨房要了两碗醒酒汤,还不忘给王爷传个信。
雅间里,薄茹拽着沈玉娇一支胳膊不松手,一双眼里噙着泪花,沈玉娇抽不出手便任由她抱着,谁知薄茹见她妥协更加得寸进尺了,抱着沈玉娇就开始哭,一边哭还一边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沈玉娇黑着脸推开她,这是喝醉了把她当作别人了?不知为何她力气大得出奇,沈玉娇推都推不动,「你好好看清楚我是谁再哭。」
可能是听见了沈玉娇的话,薄茹不再叫喊只是一直哭,止都止不住。
沈玉娇被她一顿哭闹整的清醒了不少,她抬手摁了摁眉心。
绿夭端着醒酒汤进来时便看见薄大姑娘抱着自己小姐一直再哭,她有些迷茫,将手上的醒酒汤递过去,「小姐,喝碗醒酒汤吧。」
沈玉娇又闻见了那股难闻的味道,似乎勾起了关于昨晚的一点记忆,好像是有个人在她睡觉之前餵了她一碗醒酒汤,是慕辰安?
绿夭扶着薄茹给她灌了碗醒酒汤,薄茹这下安静了,安静的直接睡了过去。
「小姐,这怎么办?」
沈玉娇屏气喝完醒酒汤,撑着发昏的头道:「先将她送回平国公府,我们再回安王府。」
薄茹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她吩咐绿夭先派人去平国公府告知一声,也好让他们有准备。
绿夭扶着薄茹上了马车,沈玉娇将人放倒在软垫上,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连睡着了泪都不干。
平国公府的大小姐身份也不低了,什么人能如此拒绝她?
平国公府外已经有下人等着了,收到消息连平国公都等在门外,绿夭与平国公府的两个丫鬟将薄茹扶下马车,平国公上前对着马车道:「多谢王妃照顾小女。」
沈玉娇揉着愈加发沉是眉心道:「国公爷不用客气。」
平国公想留沈玉娇进府里坐坐,被赵启给拦下了,王爷还在安王府等着见人呢。
……
马车缓缓停在安王府门口,却不见人从车上下来,慕辰安拦下要上去察看的绿夭,微微撩开车帘便看见已经躺在软垫上睡着的沈玉娇,上车将人抱了下来。
沈玉娇睡着后乖的很,动都不动一下,只是脸颊泛红,慕辰安将人放到床上指尖碰了碰她有些发热的脸颊道:「去把府医找来。」
安王府的府医是原来的太医院院正,年岁大了便被慕辰安接到安王府来当府医。
沈玉娇被他指尖蹭的痒痒,转头就想躲,慕辰安手指移开,看着她往床里面移。
慕辰安无奈拽着她的手,等下还要把脉,恰在这时下人带着府医过来了。
「王爷万安。」
慕辰安让他上前来,「魏老不必多礼,王妃近日身子不适,劳烦魏老了。」
府医半跪在床前低头应道:「王爷言重了,照顾王妃的身子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他将手指搭在沈玉娇腕间,沉思了片刻道:「王爷无需担心,王妃一切安好,只是酒多伤身,属下会开张方子为王妃调养身子。」
慕辰安刚松开手沈玉娇就将手撤了回去,她好累。
慕辰安却一心不想让她睡觉一般,指尖一直往她脸上蹭,沈玉娇拍都拍不掉。
府医已经下去开方子了,如今屋里就只有慕辰安跟沈玉娇两人,他伸手将床幔勾了过来,就在沈玉娇系香囊的位置,将沈玉娇的手腕系了上去。
月色的床幔系在她腕间如何也挣不开,沈玉娇睁开眼睛气愤地看着折腾她不肯让她睡觉的人。
她一只手被繫着,一只手被慕辰安按在床上,活生生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你干什么?」
慕辰安并未系太紧,他看着沈玉娇缓缓俯下/身子,「王妃醉后容易出事,本王怕牵制不住王妃,所以借些外力。」
沈玉娇才不信他这副说辞,她能有多大的力气连他都招架不住,明明薄茹她都推不动。
第29章 匕首
沈玉娇挣不开束缚, 只能恨恨地瞪着慕辰安,「松开。」
慕辰安不为所动,只是问她:「刚刚大夫说的话, 王妃可记得了?」
沈玉娇在府医把脉时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迷迷煳煳就听见了「酒多伤身」四个字, 她眼神躲闪, 不自在地点头。
慕辰安这才松开禁锢着她的手, 任由她将床幔解开, 如果事先知道薄茹是要带她去喝酒那他一定会拦着。
先不说她昨晚就用了一壶酒,今日再喝必然伤身,而且她喝醉之后的样子……慕辰安眸光微沉, 怎么能让别人看见。
沈玉娇想坐起身来,却顿觉头痛,直接捂着头倒在了绸缎面的锦被上,慕辰安见此忙将人往身边移, 手掌按在她捂在额头上的手上, 「怎么了?」
沈玉娇有声无力地道:「头疼。」她再也不碰酒了。
最后是慕辰安让人将府医叫来给沈玉娇扎了几针才缓解了头疼,让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绿夭在香炉里点了安神香,看见守在床边的慕辰安她悄声退了出去将房门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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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发现近日只要有安王爷在, 自家小姐身边就没自己这个贴身丫鬟的地方了。
次日, 沈玉娇是被一股苦药味给熏醒的,她忍不住抬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将半边脸都埋进去。
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沈玉娇脑袋发沉就是不愿意醒, 绿夭看着手里已经温了不下五回的药,狠狠心唤她起身, 「小姐,该起来喝药了,再温药效就淡了。」
药?应该是昨晚上府医开的药吧。
沈玉娇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醒过来才发现这不是她住的屋子,是慕辰安是卧房,沈玉娇躲着绿夭送上来的药碗问道:「昨晚上慕辰安睡哪了?」
绿夭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软榻答道:「榻上。」
一边说一边不忘餵沈玉娇喝药,沈玉娇喝了一口眉头都挤在一起,好苦,长痛不如短痛,她拿过绿夭手里的药碗直接一饮而尽,绿夭赶紧端起手边的蜜饯递上。
沈玉娇刚拿起一个蜜饯塞嘴里缓了缓嘴里的苦味,就听绿夭说太子给她送了些东西过来。
沈玉娇起身走到院子里果然看见了两个大箱子放在院子里,她掀开盖子,里面放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而是些杂乱的小玩意,这应该就是太子从北地那里带回来的东西。
沈玉娇随手拿起了一把匕首,外面是用兽皮做成的鞘,拿在手里却轻若无物,她将匕首从鞘里拔出,冷光乍现,拿来防身是不错。
慕辰安踏进院子里时便看见自己王妃手里正拿着匕首把玩,他将目光放到沈玉娇面前的两个大箱子上,何管事解释道:「这些是太子殿下差人送给王妃的。」
关在东宫反省也没歇了他想来招惹自己王妃的心思,看来太子还是太闲适了。
沈玉娇余光看见慕辰安后就将匕首合上示意绿夭找人将箱子搬去她的屋子。
慕辰安抬步走到她身边问道:「药喝了吗?」
沈玉娇点头,她手里依旧握着方才的匕首,指尖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蹭外面的兽皮鞘,最近只要慕辰安靠近她沈玉娇总觉得怪怪的。
慕辰安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她手里的匕首便越过沈玉娇朝屋里走去,沈玉娇却像松了口气般快步回了自己屋子。
绿夭看她急匆匆的样子有些不解,「小姐……」
沈玉娇:「去给我倒杯水来。」
绿夭被打断了话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沈玉娇接过来却放在了桌子上并不喝,绿夭这下更加迷惑。
只见沈玉娇用手指蘸着杯里的水不知道在桌子上写着什么,绿夭忍不住开口道:「小姐,要不奴婢去给你磨墨?」
沈玉娇摇头,她只是有些心烦,不仅是因为李嫣儿昨天的那番话还为她现在对慕辰安的态度,她似乎越来越不讨厌他了,但这和她原本想到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沈玉娇目光移到她放在桌上的匕首上,刚才收下东西时她没多想,毕竟太子送她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现在,她身份不一样了,沈玉娇托着下巴嘆了口气道:「把这些东西送回去吧。」
绿夭:「小姐是不喜欢吗?」
「和喜不喜欢没关系。」
她在慕辰安眼皮子底下收下了太子送来的东西,他会不多想吗?太子见她收下会不会也默认了她会帮着他?
沈玉娇并不想牵扯进去,她已经是皇家的一枚弃子了,既然这样离他们都远些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绿夭依言找来了何管事,麻烦他找人来将太子送来的东西送回东宫,包括沈玉娇刚拿出的匕首。
其实沈玉娇想让她身边的人去送而不是安王府的下人,但她身边只有绿夭一个人了,除了她连个使唤跑腿的都没有。
慕辰安听闻没什么反应,只是让赵启跑了趟苍鸾局,而饭后沈玉娇便看见赵启捧着一个锦盒放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说是慕辰安给她的。
放下东西人就走了,沈玉娇盯着锦盒好一会才伸手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放着一个镶满了宝石的匕首,不管是外面的鞘还是柄上都镶着各种宝石,窗外的阳光照着匕首上的宝石,显得它更加夺目耀眼。
绿夭看了眼锦盒里的东西勐地一吸气,谅她跟着沈玉娇见过不少宝贝,也没见过有人会在一把匕首上镶上价值连城的宝石。
「小姐,这宝石镶嵌的手艺好像出自苍鸾局。」
沈玉娇轻轻「嗯」了一声,下一刻便将锦盒重新盖上。
她都将太子的东西送回去了又怎会再收慕辰安的,其他的也就算了,偏偏是把匕首,又偏偏在这时送来。
沈玉娇抿了抿下唇,最后站起身拿着锦盒去找慕辰安,绿夭要跟着却被沈玉娇拦下了,「你在这里待着。」
慕辰安人在书房并不难找,沈玉娇迟疑了片刻敲了敲他的书房门,片刻后里面传来了慕辰安的声音,「进来。」
沈玉娇定了定神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30章 选择
慕辰安似乎并不惊讶她会过来, 目光从她脸上一只转到她手中的锦盒上,他自然清楚沈玉娇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你不喜欢?」他问道。
沈玉娇将锦盒放到书案上,「多谢王爷抬爱, 只是这东西王爷还是自己留着吧。」
慕辰安放下手中的狼毫, 伸手将锦盒推到沈玉娇面前打开, 里面镶满着宝石的匕首依旧扎眼, 「你若不喜欢就让赵启拿下去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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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直言拒绝, 「我不喜欢。」
慕辰安也不生气, 问她:「那王妃喜欢什么?」
沈玉娇想扯出抹笑来,却发现慕辰安黑沉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得她心里发慌根本笑不出来, 只能强装地道:「喜欢王爷亲手写好的和离书。」
慕辰安将锦盒勐地盖上,「啪」地一声响在书房里,声音不大却好像扣在了沈玉娇心头,她在想是不是她太急了, 才将东西还回去又跟人要和离书, 慕辰安这样显然是生气了。
沈玉娇眼神不自觉乱飘,看到他书案上散落的文书后轻咳一声道:「王爷既然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转身就要走。
只是慕辰安怎会如此轻易就将人放走,他隔着一条书案拉住了沈玉娇的手,险些将人摁倒在书案上。
沈玉娇一只手被拽着按在书案上, 她垂下眸子只能看见慕辰安的手正覆在她手上, 她没说话,耳边只有慕辰安的声音, 「王妃这是想跟本王划清界限?」
这句话在他眼里似乎很可笑, 慕辰安轻笑的声音却瞬时惹恼了沈玉娇, 「王爷是不是忘了我为何会嫁到安王府?我与王爷之间本就有界限。」
慕辰安反问她道:「离开安王府你还能去哪?」
「我去皇陵为皇祖父守陵也不待在这。」说完沈玉娇抽出被慕辰安按着的手便离开的书房,离开前她还不忘将书房的门给关上, 只是用力不小。
绿夭一直听话在屋子里等她,看见沈玉娇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却听见沈玉娇说:「去收拾东西,我现在就要走。」
绿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沈玉娇看她站着不动催促道:「快去,我使唤不动你了是吗?」
「奴婢不敢。」她连忙去屋子收拾。
慕辰安跟在沈玉娇后面出了书房,出来便听见沈玉娇刚才的那番话,他走到沈玉娇面前,沈玉娇不愿意看见他,只往屋里走。
绿夭则是盼望着慕辰安能劝劝自己小姐,因为小姐如果现在离开安王府就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慕辰安默不作声地跟在沈玉娇身后,他看向沈玉娇的目光有些复杂,他可以强硬地将人拦下,没有他的吩咐,沈玉娇踏不出安王府半步,甚至连她的屋子她都出不去,但心里终究捨不得。
他要真那样干了,沈玉娇一定会更恨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初本王为何会向陛下递摺子娶你吗?」
沈玉娇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为何?」
慕辰安往她跟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当时羌族上书皇帝要求娶和亲公主,被本王截下了,你猜如果不是因为本王的摺子你会不会被皇帝嫁去羌族当和亲公主?」
沈玉娇低垂着眼帘不说话,她心里知道肯定会的,因为没人比她更适合去当那个和亲公主了。
慕辰安手指蹭了下沈玉娇眼角的湿润,「那把匕首是本王早就让人准备好的,让你拿着防身,不是为了逼你做什么选择,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甚至是本王都逼不了你。」
沈玉娇依旧沉默,慕辰安却知道她平静下来了,绿夭一直听着院子里的动静,见此连忙出来扶着沈玉娇进屋。
随后慕辰安再次让人将锦盒送了过来,这次沈玉娇没再拒绝收下了那把做工精緻的匕首。
绿夭端来了些点心放在沈玉娇面前,她已经坐在这里一个时辰都没说过话了,「小姐……」
沈玉娇听见她说话,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绿夭急忙去拿帕子给她,「小姐别哭了。」她看着都心疼。
沈玉娇拿着帕子擦干眼角的泪花,罢了,既然慕辰安都开口说他不会逼自己了,那就走一步是一步。
慕辰安既然肯帮着她不嫁去羌族,无论是否真的喜欢她,短时间内也不至于会伤害她。
沈玉娇让绿夭帮她更衣,她累了,想歇息。
书房里
慕辰安眼中闪过寒芒,他对着赵启命令道:「让人动作快些,本王不想让太子再闲到来招惹王妃。」
赵启低声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
东宫
皇帝让李洛白在东宫里反省,实则是想让他暂时远离朝堂,以免慕辰安继续针对他,他除了人出不去东宫,其他任何事都不妨碍。
今天他难得闲些亲自整理了两份东西,一份送到了昭仁公主寝殿,另一份则送到了安王府给沈玉娇。
可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送去安王府的东西又被人送了回来,太子看着安王府的下人正以为是慕辰安使绊子东西没送到沈玉娇面前就被送回来了。
岂料送东西的人道这是安王妃让人送回来的,李洛白打开箱子扫了眼,一样东西都不曾少。
这还是第一次,沈玉娇将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以往就算是刻意躲着她也会收下他送的东西。
恰在这时李嫣儿来东宫找李洛白被东宫外的侍卫拦着,「殿下请回,陛下有旨,太子思过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李嫣儿咬了咬下唇没硬闯,转身要走之际看见安王府的下人从东宫出来,她问守在外面的侍卫道:「他们为何能进?」
「回殿下,他们是来归还东西的。」
李嫣儿霎时想到今日李洛白送到她那里的东西,沈玉娇应该也有,这是给送回来了?
「白眼狼。」李嫣儿在心里骂道。
沈玉娇这个白眼狼全然忘记了太子哥哥对她的好,也忘记了如果没有皇家她什么都不是,如今却想着和东宫划清界限,她以为靠着慕辰安便能安枕无忧了吗?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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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烛光
李嫣儿心里窝着火没地撒又不愿意就现在回寝殿, 礼部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下月十五她就要离开京城了。
「殿下,前面似乎是柳嫔娘娘。」
李嫣儿顺着宫人的指引看过去, 离得有些远不过能看出来是柳嫔, 只见她一身素衣正急匆匆地要往什么地方去。
李云儿的尸体一直被放在她寝殿里, 皇帝本想将她的棺柩放到冷宫, 一般皇室中人下葬之前会停灵七天便下葬, 但这时璃国还要准备与羌族的和亲, 皇帝自然不会这时候让李云儿下葬。
是皇后劝了皇帝才让李云儿得以在原来的寝殿停灵,就因此柳嫔对皇后可谓是感恩戴德。
李嫣儿冷眼看着她,「走吧, 咱们也去给她上柱香。」这个「她」便是李云儿。
跟在身边的宫人闻言劝道:「殿下马上就要出嫁了,现在过去冲撞了不好。」
「她要是真敢冲撞我也是她的本身。」
李云儿原本的寝殿是位于御花园西南角的依云殿,自从李云儿去世后,这里便少有人来, 依云殿里似乎只有柳嫔守着。
院子里飘着几缕白绫, 大白日的让人浑身生寒,李嫣儿瞥了眼院子里的白绫,抬步踏进依云殿的大殿,柳嫔注意到身后有人, 勐地转身。
她看见李嫣儿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李嫣儿越过她去点了三柱香,柳嫔死死地盯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过去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
上完香她便走了, 依云殿里再次陷入寂静, 柳嫔眼睛都不眨得看着李嫣儿上的那三柱香。
李嫣儿走出依云殿时脚步一顿,侧头吩咐身边的宫人, 「去查查那个工部侍郎现在什么样?」
……
将近十天,沈玉娇都安生地待在屋子里,要么手里捧着一本书要么坐在绣架前打发时间,如果不是因为在安王府,绿夭还以为她们仍然待在沈国公府里,而自家小姐仍在为先帝守孝,她想劝沈玉娇出去走走却惊觉好像除了安王府也没别处了可去。
慕辰安这些日子腾不出时间带她出去,从平国公府招来了薄茹陪她解闷。
她来时沈玉娇正在绣架前理着丝线,薄茹走到她身边端详着绣布上的图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夸道:「王妃绣工真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沈玉娇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绣的依旧是芙蓉,但样子比之送给慕辰安的香囊好不了多少,疑惑地侧头看向薄茹问道:「你真觉得好看?」
薄茹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看。」
沈玉娇垂眸看着绣布上的芙蓉,好像是顺眼了些。
绿夭端来了几盘点心,薄茹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视线总是不自觉瞟向对面的沈玉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但她目光实在有些明显,忍不住抬眼,「你想说什么?」
薄茹指尖摩挲着桌角低声道:「那日我喝醉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
沈玉娇瞥见她耳侧发红晕打趣道:「胡话?怎样的才算胡话?都十余天了,我也有些忘了。」
薄茹听见她最后一句话松了口气,可她这口气还没咽下去沈玉娇接着说:「不过好像是有人趴在我耳边说……」
薄茹紧张地抓着桌角,「说什么?」
「说为什么不喜欢她,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冷言拒绝平国公府的姑娘。」
薄茹手背撑着下颚嘆气道:「平国公府也是靠着王爷抬举才能在京城中有一席之地,不过是面上好看些。」
「照你这样说,京城中能有几个是面子里子都有的?不过是各有各的攀附。」
薄茹摇头,「不一样的。」
随即她强扯出了一抹笑意道:「反正我也知道那人不可能会喜欢我,我还是老实等着哪天娘亲给我相看人家吧。」
沈玉娇手中翻动的书页微顿,眸光黯了一瞬,在她守孝期间,娘亲曾偷偷让她看过京中世家子的画像,话里的意思是只要她能看上便先订下,等三年孝期一过便能下聘。
当时她没那心思,画像一张也没翻就让绿夭送回去,说她一个也不喜欢。
「如果嫁的那个人你不喜欢呢?」
薄茹笑道:「这世间多得是怨侣,能相敬如宾也不错,况且王妃也说了我可是平国公府的姑娘,再怎样也不会差了。」
「平国公和夫人倒是恩爱,羡煞旁人。」
「父亲和娘亲之间的情谊时所罕见,真要说起来……」薄茹视线在沈玉娇身上转了几圈然后笑着道:「王爷对王妃也同样让人羡慕。」
沈玉娇抬眸瞥了她一眼,「谁羡慕?你?」
薄茹摆着手,「不敢不敢。」
沈玉娇翻着手边的书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
在沈玉娇眼里风平浪静的十多天对于仍在东宫反省的李洛白来说却是险些被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马的几天。
就在五天前,曹东阳与另一位官员在遣送回北地时在驿站遭人截杀,事情传到京城皇帝大怒,下旨大理寺卿彭宣主理此案。
彭宣拎着脑袋去办案,可查来查去嫌疑最大的还是太子,彭宣颤抖地捧着手里的摺子,他是真的不敢将这份摺子递上去。
彭宣手底下一直有个帮着他出谋划策的幕僚,彭宣就是靠着他才能在朝中多年不受朋党纠纷稳坐大理寺卿的位置。
而对于眼前的状况,这位幕僚第一次建议他去接近安王,彭宣怎会不懂,哪怕摺子上所写是他如实查证,他仍旧会得罪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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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如今肯定会保全太子殿下,最后大人说不定会连家眷都保不住。」
幕僚的一番话让彭宣打了个冷颤,「又或者大人用山匪作乱搪塞过去,这样就无关太子的事,只是如果被发现……」
彭宣瞭然,如今他只能在太子和安王两边寻一处庇佑,不是为他,而是为了他身后的家人。
圆月高悬时,彭宣手下的幕僚敲开了安王府的偏门,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被请了进去。
他没见到安王爷的面,来招待他的是赵启,幕僚没多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密函双手递过去,「望大人能将此物递到王爷眼前。」
赵启接过密函示意他在原地等着,此时已是深夜,慕辰安随意搭了件外衣翻看着彭宣让人送来的密函。
「让彭宣如实将摺子递上去就行,只要他如实做本王自会保全他的家人。」
慕辰安交代好一切正要重新睡下时注意到沈玉娇的屋里烛光亮堂,显然还未歇息。
他穿上外衫过去敲了敲门,沈玉娇被屋外的敲门声惊得险些被针扎到手,窝在榻上的狮子猫被敲门声惊醒,跳下软榻跑到门边开始挠门。
沈玉娇无奈起身开门,门打开的剎那间狮子猫直接抓着慕辰安是外衫往他身上爬,慕辰安弯腰把猫抱进怀里,不等沈玉娇说话便走进屋子里,「深夜了,为何还未睡?」
沈玉娇反问道:「王爷不也没睡?」
慕辰安将狮子猫放在软榻上,余光扫见支在不远处的绣架,从上面散落的绣线可以看出一直有人在用。
「夜深了,早些睡吧。」
沈玉娇急着让他走,老实地去收拾绣架,却注意到身后并没有要走的动静,沈玉娇收好绣线转过身来问慕辰安道:「王爷不走?」
慕辰安手里揉着狮子猫漫不经心地道:「本王看着王妃睡了再走。」
「用不着,王爷快走吧。」沈玉娇催促道。
慕辰安依旧坐着不动,一副沈玉娇不睡着他便不走的架势。
沈玉娇赶不走他,外衣都没脱便躺到了床上,好在她最近都不出门,穿的衣裳也单薄。
慕辰安放轻了动作熄了两盏灯,屋里瞬时暗了下去,沈玉娇听见动静攥紧了手里的锦被。
而慕辰安则停在了绣架旁,昏暗的烛光下还能看清楚上面芙蓉花的轮廓,最近她似乎和芙蓉槓上了。
也许是因为慕辰安动作轻缓吵不到沈玉娇,沈玉娇躺到床上后一股睏倦感袭来,没多久便睡意昏沉。
慕辰安在她睡着后轻轻叩上房门,顺手带走了想要爬上床的狮子猫。
……
次日早朝,彭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摺子递上,「启禀陛下,微臣已经查实驿站官员被杀一事,虽未抓到杀手,但在驿站里查到了东宫里的东西,微臣不敢妄下定论,还请陛下定夺。」
彭宣所说的已经很委婉了,驿站里只要能查到的证据都指向东宫。
皇帝打开摺子扫了一眼放在一旁,太子如今还在东宫没放出来,他看向孑然一身的慕辰安沉声道:「安王怎么看?」
慕辰安依言答道:「全听陛下定夺。」
皇帝收回视线,「传太子。」
孙公公到东宫的时候李洛白已经得知了大殿上发生的事,他从未派过杀手去杀那两个官员,至于人是怎么死的他想慕辰安会比他清楚,他不怕皇帝会因为此事罚他,只是如果他不能给个合理的解释,他这个太子便失了民心。
李洛白一脸平静地走进大殿,面对皇帝的问话他摇头说不知,「还望父皇明鑑,此事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太子如此言辞凿凿可是有什么证据?」
李洛白此时恨不得将慕辰安的嘴给封住,「王爷如此咄咄逼人可是对我有所不满?」
还未等慕辰安有何反应皇帝便出言制止了太子,「大殿之上,不可放肆。」
「彭爱卿还有何话可说?」皇帝问道。
彭宣驿站跪在大殿上,「回陛下,臣无言再说。」
「既然如此,为保无遗漏,此事暂交由刑部再查。」
刑部尚书闻言出列接下旨意,彭宣提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
李洛白再次被关在东宫,这次则和之前的反省不同,东宫外的侍卫又多了一倍,李洛白只能被困在东宫里等着结果。
而李嫣儿这边同样心急如焚,她都快走了,太子此时却受如此牵扯诬陷,李嫣儿想去求情,哪怕她知道皇帝可能不会见她。
「殿下别急,如今刑部还在查案,陛下肯定会保住太子殿下的。」
第32章 书房
沈玉娇睡醒时发现自己外衫被人脱下了, 昨夜在屋里的只有慕辰安还有她,她当时睡得沉,脱她外衫的人只能是慕辰安。
慕辰安上完早朝回王府时沈玉娇便将他堵在了书房门外质问道:「昨晚你为什么脱我衣服?」
赵启本来跟在慕辰安身后, 他将沈玉娇的话尽收耳中, 如此闺房密语实在不是他能听的, 赵启连忙往后退, 他觉得王爷这时候应该没时间见他。
慕辰安垂眸, 一贯冷淡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你我夫妻,并未出格。」
沈玉娇一时语塞,突然耳边感觉到一片温热, 慕辰安指尖捻住了她的耳垂,「昨日苍鸾局新收了一对明珠,品相不错,本王让他们做成坠子给你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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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指尖下的耳垂瞬时红了起来。
沈玉娇:「不要。」
慕辰安却似听不见一样, 指尖仍然摩挲着沈玉娇的耳垂不放, 「明日应该就能好。」
「你送来我就扔了。」
「一件外衣罢了。」慕辰安松开手指,「实在不行本王站着让王妃来脱。」
看她不动手,慕辰安似有意般指尖擦过腰带,沈玉娇以为他是要自己上手, 就要阻止他, 岂料双手直接摁在了慕辰安的腰带上。
赵启实在没忍住,本来都出院子了, 但递消息的人急匆匆的, 他也怕误事又走了进去。
谁知道他这次进去便看见王妃两只手都扒着王爷的腰带, 实在不怪他眼神好,着实是太明显了。
沈玉娇也没想到会如此, 她手指勾到慕辰安挂在腰上的香囊,就要解下来。
这下慕辰安直接轻攥住沈玉娇的手腕。
沈玉娇:「我给你换一个。」这香囊实在丑得扎眼,慕辰安还整日将它带在身上,沈玉娇便想着再绣过好看得芙蓉换上,起码看上去体面些。
慕辰安想起昨晚她绣架上那朵已经成形的芙蓉,瞭然轻笑,「本王觉得这个甚好,不用换。」
沈玉娇:「你真觉得这个好看?」明明丑的扎眼,她绣时只为讨自己开心,针脚错乱,真不知慕辰安怎会看上它。
慕辰安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看。」
他甚至给赵启使了个眼色,赵启立刻反应过来,可算等到他开口的机会了,想都不想就夸道:「王妃的手艺京城最出色的绣娘都比不过,王爷腰间这枚香囊可谓绝品。」
这句话他让跟在王爷身边的人都记下了,夸王妃总没错。
绿夭守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确实「好看」,毕竟这是沈玉娇手底下还算好看的了。
沈玉娇作罢,他不嫌丢脸就算了。
但慕辰安攥着她的手又不松开了,强势至极地把她拉进书房,「城外南安寺眼下正热闹,王妃想出去看看吗?」
南安寺?那个京城中盛传求姻缘最灵验的寺庙?
沈玉娇问:「去那干嘛?求姻缘?」
慕辰安眉间微皱,视线看向赵启,赵启瞬间僵直了身子,今天王爷问他京城内外可有何处能游玩的,他便脱口而出「南安寺」并未想起南安寺里最灵验的是姻缘。
「王妃,南安寺后山的桃花可谓一绝,如今开得正盛。」
「是吗?」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赵启将南安寺的桃花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沈玉娇才点头,正巧她好几日都未出门了。
慕辰安这才收回放在赵启身上的视线,示意他赶紧将事情说完。
赵启正了正神色,「王爷,刑部那边的人来传话,皇帝有意将所有事情推到山匪头上,至于驿站里搜到的证据则准备给大理寺卿安个失职的罪名。」
「依属下之见,王爷就该让彭宣奏上一本按死太子罪名的摺子。」
慕辰安眸色深沉,「毕竟不是真的,逼急了反而对我们不利,太子不会因为两个芝麻小官的死便被废,本王只要他名声受损,其他的慢慢来。」
沈玉娇原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直到从他们的话中听见太子两字才惊觉这似乎不该是她该听的。
她起身离开时慕辰安没反应,等到沈玉娇走到门边时只是停顿了片刻便折回来继续坐在原处。
书房被最后进来的赵启锁上了,她出不去,只能听着慕辰安有关于太子的各种安排。
慕辰安甚至不想遮掩,他对沈玉娇的好始终带着强势,慕辰安把持朝政与皇帝分庭抗礼多年自然有些不容置喙的掌控欲,面对沈玉娇他尽管收敛了不少,但现在似乎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嘴上说着不逼她,实际上把所有东西都铺到她面前,让沈玉娇连退路都没。
赵启退下时将书房门打开,慕辰安走到沈玉娇面前,「王府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沈玉娇:「王爷就不怕我把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太子?」
「你以为太子会不知道?他还太弱了,只能等着皇帝为他开脱。」
沈玉娇再次打量起面前的男人,她以前只听人说过如今李家的朝堂,慕辰安要占去一半,她只当是夸大其谈。
慕辰安去换了衣服的,单独将沈玉娇放在书房,一点也不担心她会翻看书案上堆叠的文书,又或许是即便沈玉娇将文书上写的诸多东西透漏出去对她来说也无碍。
沈玉娇对那些文书不感兴趣,也无意将刚才的所有告诉太子,况且她身边无人,想送消息也递不出去。
知道沈玉娇要去南安寺绿夭为她准备了条披风,「小姐怎会有兴趣去南安寺?」
「听说南安寺后山桃花正盛,去瞧瞧热闹,你留在王府就行,不用跟着了。」
沈玉娇坐在马车上等着慕辰安,只见他换了身常服,看上去倒像是个世家贵公子。
即便沈玉娇和他走在一起也不会让人看出慕辰安比她大了将近十岁。
沈玉娇隔着车帘看着他,不知怎的她忽然想知道慕辰安在她这般年岁时是什么样子的。
十年前皇祖父还未病弱,慕辰安甚至都还未接过安王的担子,仍然是安王世子,因为异性亲王被朝廷排挤,他日子应该不好过。
就在沈玉娇遐想时慕辰安推开车门坐到她身边,「王妃可还有其他地方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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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回神,「没了。」她只是想去看看被赵启夸上天的桃花。
慕辰安这次罕见地没把棋盘翻上来,而是随手在小架子上抽出了本杂记,沈玉娇则看向窗外出神,京城依旧日復一日的繁荣,皇帝登基这些年依旧延续先皇的行政并无大改,与羌族的和亲势必能获得至少数十年的安稳,如无大乱,这份繁荣不会被打破。
沈玉娇收回窗外的视线看嚮慕辰安,慕辰安手里拿着杂记,「王妃可是有事?」
沈玉娇摇头,她在担心些本不该她担心的事情,要真有那天,说不定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哪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
慕辰安像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将手里的杂记放下,「听闻南安寺的主持启元大师佛法玄妙,王妃可愿陪本王听听?」
沈玉娇诧异,「王爷居然也信这些。」
慕辰安没说话,他原本是不信的,但南安寺既然以求姻缘甚灵而闻名,他便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
李嫣儿始终放心不下李洛白,碍于和亲的缘故她只能待在寝殿内,近日羌族王女频频来寻她,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李嫣儿烦透了她,甚至想找个太医给她看看。
今日王女又来了,她依旧是坐在李嫣儿对面不言语只是一直盯着她看,李嫣儿今日实在没心情与她周旋,「王女如若没要事的话请回吧,今日我身子不适。」
羌族王女唿延幽却轻笑起来,「我来了几日,这还是殿下第一次开口赶我走,恐怕殿下不是身子不适而是因为太子的事心情不悦吧。」
李嫣儿提醒她,「王女如今身处璃国皇宫,还是慎言的好。」
唿延幽:「殿下以后会是羌族的王妃,也就是我的王嫂,自然也是羌族人……」她看着李嫣儿缓缓说道:「而羌族的王妃使唤随行的羌族使臣名正言顺。」
李嫣儿勐地看向她,思虑着唿延幽话里的意思,最终她平静下来,「不劳王女费心,和亲仪仗未入羌族前我依旧是璃国的公主而非羌族的王妃,王女若无要事,请回吧。」
唿延幽显然有些可惜,她起身靠近李嫣儿,一字一句地说:「殿下是不是很疑惑为何我每天来都只是看着你不说话,那是因为每一个被送给王兄的女人最后都会在第二天惨死,不过殿下放心,你毕竟是璃国公主,也许王兄会温柔些。」
说完她不去看李嫣儿的脸色,嘴角带笑地走出来李嫣儿的寝殿。
李嫣儿没被她的话吓到,反而是她身边的宫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殿下,王女说的是真的吗?」
李嫣儿满脸淡然,「璃国每年都会派人去羌族,和亲公主出了事他们拿什么交代?」
她并未将唿延幽的话放在心上,反而让她心里平静了不少,唿延幽有意诱惑她用羌族的人来干涉太子被陷害一事,她险些没沉住气,如果唿延幽故意败露,到时候李洛白会被指勾结外族,后果更严重。
「你说原来的工部侍郎最近被调去了礼部?」
宫人还未起身便又跪在地上,「回殿下,那位赵侍郎被调去礼部做事了,负责殿下和亲时乘坐的车辇。」
李嫣儿:「倒是个痴情的,可惜痴情错了地方,你去一趟礼部就说我不满意那车辇,姓赵的如果识相就算了,他要是不肯那就去和李云儿相会去吧。」
第33章 桃花
安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南安寺外, 因为马车上没带安王府的标志,所以他们并未惹人注意。
寺门前早有僧人在等着,慕辰安扶着沈玉娇下了车, 落在旁人眼里着实像一对神仙眷侣, 恩爱夫妻。
但实际上是因为沈玉娇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慕辰安半揽着腰抱下了马车。
僧人嘴上念了句「阿弥陀佛」, 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慕辰安收回揽在沈玉娇腰间的手, 转而握着她的手, 「夫人可别走散了。」
沈玉娇将他的手抚开, 「不劳王爷费心。」
从络绎不绝的香客里可以看出南安寺的香火旺盛,沈玉娇站在寺外都能闻见阵阵佛香。
他们未去大殿,僧人将他们带去了古寺后的厢房, 轻轻敲了几下房门,屋里并未有回应,沈玉娇还在疑惑里面是谁,房门便被从里打开。
屋门打开, 佛香缭绕, 入眼便是烟雾裊裊的香炉,带路的僧人示意他们进去,沈玉娇心有疑惑地跟在慕辰安身后。
绕过屏风遮掩沈玉娇才看清他们要见的人,是位长须皆白的老僧盘膝而坐在蒲团上。
见他们过来, 老僧手持佛珠嚮慕辰安点了点头。
「叨扰主持了。」
原来这位便是南安寺的主持启元大师, 沈玉娇也见了一礼,她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 她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这位大师, 他年事已高很久都不曾出现在人前了。
「王爷今日前来可是与王妃有关?」
沈玉娇闻言抬眸, 骤然对上启元大师年老却依旧清透的眼睛,仿佛能轻易看破她的平生和前尘, 沈玉娇心下勐地一紧。
慕辰安伸手轻按着沈玉娇的后腰,颇有些安抚的意味,「主持说得不错,久闻南安寺盛名,这次来访想让您算一下本王与王妃的姻缘。」
沈玉娇错愕地侧头看向他,耳尖通红,儿女情长的东西这样被他脱口而出,他就不能问点别的,好在现在屋里就只有他们和启元大师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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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元大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王爷与王妃自然会夫妻伉俪,王爷无需心急。」
沈玉娇微蹙起眉头,夫妻伉俪?怎么可能?
慕辰安显然很满意启元大师的卜算,与他所想一般无二。
......
南安寺大殿,沈玉娇跪在蒲团上却不知该求些什么,她抬眼望着面前高大的佛像,沈玉娇闭上眼睛慢慢叩了个头。
慕辰安则站在她身边,你要说他不信佛,他偏偏费功夫去找得道高僧算姻缘,可你要说他信佛,他却不愿跪在蒲团上拜一拜。
也许是站在大殿里的慕辰安太过显眼,有位来礼佛的夫人在沈玉娇站起来后忍不住说话:「你们这样不行,要是想求子那要两个人一起拜,光你一个可不行,你家夫君也要拜一拜的。」
沈玉娇刚站直身子便听见这番话,「求子?」
说话的是位身着素衣的夫人,看上去和长公主一般年岁,应该是官眷出身,「南安寺求子可灵了。」夫人看着沈玉娇这般娇艷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沈玉娇欲摇头,但那位夫人直接拉着她的手便热情地给她介绍起南安寺,「相传前些年有对夫妇多年无子,就是来南安寺拜了佛回去便得了一双儿女,从此之后这南安寺就成了求子圣寺,不过要是来南安寺求子那还要去趟偏殿再上一炷香。」
说话间便要拉着沈玉娇去偏殿,沈玉娇她对这般年纪的夫人应付不来,见状忙道:「多谢夫人好意,夫人误会了......」
「这位夫人见谅,我家娘子面皮薄,多谢夫人告知。」慕辰安见人要被拉走了才出声。
沈玉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拉着她的那位夫人这才松手,嘴边浅笑,「是我唐突了,那我便不打扰了,记得偏殿一定要去拜呀。」说罢她便笑着由身边的丫鬟扶着离开了。
「还未问是哪家大人的官眷。」她以前从未见过。
「夫人可要去偏殿拜上一拜?」
沈玉娇侧头看向他,「王爷要是想求子便先把和离书给我,这京城里有的是女子想诞下安王世子。」说完她也不管慕辰安的脸色便去寻心心念念的桃花。
大殿外有僧人等着,慕辰安并不担心她会走散,在沈玉娇走后,慕辰安看着大殿之上的金像,去上了柱香。
从启元大师那出来沈玉娇便不想去看慕辰安,原因无他,自从听完那句「夫妻伉俪」她整个人都是乱的。
当沈玉娇被僧人带去后山时,入目全是浓艷的桃色,果然就如赵启所说的那般不凡,后山人不多,看来没多少人知道这地方。
慕辰安到时沈玉娇正在对着一株盛放的桃树发呆,慕辰安摘了朵桃花悄声放在她发间,「夫人若是喜欢,府里也可以种些。」
「王府里能种下这么多?」沈玉娇伸手将落在桃枝上的花瓣捡在手心里。
「安王府种不下的皇宫可以。」慕辰安似乎在暗示些什么,沈玉娇掌心里的花瓣都被她攥出了汁液染得她满手桃花香。
「我不喜欢皇宫里的桃花,美则美矣,却被人剪坏了模样,不如这里的好看。」
慕辰安握着沈玉娇的手让她松开手里被蹂\躏的花瓣,「也罢,本王便听启元大师的,不急。」
桃林里不止有他们在,沈玉娇绷着身子只能感受得到慕辰安一人的存在,他们刚站着片刻衣衫上就沾上了不少花瓣,沈玉娇闻着花香听见他刚刚的话才放松下来。
慕辰安看了眼桃林里的其他人眼中闪过不耐,佛门清净地他不好赶人,下次该找个人少的地方。
……
东宫
李洛白面前站着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殿下可能要委屈些时日,刑部那边再过三天必有结果,陛下让您放宽心无需担忧。」
李洛白面无表情地点头,让人送走了小太监,仅靠此事慕辰安根本扳不倒他,只是因为此事他以往累积的那些声望必定会受影响,实在让人咽不下这口气。
第34章 桃花糕
慕辰安解下腰间的香囊递给沈玉娇道:「夫人可否帮为夫在里面装上些桃花?」
沈玉娇接过香囊, 她放在里面的芙蓉早已干了,只余下些淡淡的清香,沈玉娇正要弯腰捡落在地上的花瓣, 慕辰安却抓着她的手去摘树上仍在盛开的桃花。
沈玉娇挣不开他的手, 任由他牵着去摘树上的桃花, 指尖相牵间, 沈玉娇觉得自己似乎整个被慕辰安掌控了一般。
不知道摘了有多少, 慕辰安才松开沈玉娇的手, 沈玉娇收回手,直接将香囊丢到慕辰安身上,仿佛有火烧着一样, 慕辰安也不恼,嘴角微扬将香囊重新挂回腰上。
再美的景看多了也让人眼花,日头西移,慕辰安带她去佛寺厢房说是尝尝这里的斋饭。
佛门之地见不得荤腥, 饭菜极其清淡, 偶尔吃一次还好,真要天天吃这些那真的是苦修。
斋饭清淡无味,是以沈玉娇格外喜欢饭后送来的桃花糕,是用后山的桃花做的, 南安寺也只有这几日会用桃花糕招待香客。
转眼间一盘子桃花糕就进了沈玉娇的肚子, 只剩下手里被她咬过的半块,一直默不作声的慕辰安这时开口道:「为夫一块都没?」
沈玉娇动作一顿, 垂眸看着手里的半块糕点再看了眼慕辰安, 「让僧人再送一盘?」
慕辰安:「南安寺来往香客众多, 寺里有规定糕点就只送这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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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手里的半块点心放也不是吃也不是,慕辰安忽然靠近她拿走了沈玉娇手里的半块点心, 沈玉娇还未来得及制止慕辰安便把那半块点心送进嘴里。
「你……」那可是她咬过的,一块桃花糕而已,他怎能如此。
慕辰安本不喜这种甜腻的糕点,但这半块点心却格外合他的意。
沈玉娇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上染这些薄红,不再搭理慕辰安。
等到离开南安寺,一直为他们带路的僧人拦下将要上马车的沈玉娇递给她一提用油纸包好的桃花糕,说是见她喜欢便给她包了些带走。
沈玉娇接过带着温热的油纸包问道:「这些糕点不是只能送一份的吗?」
僧人笑着说:「不过是些糕点,施主喜欢尽可以再去拿些。」说着就要在去给她拿。
沈玉娇忙道:「这些就够,不劳烦大师了。」
「施主慢走。」
沈玉娇轻点了点头,手里提着油纸包上车,坐到马车里,沈玉娇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在桌子上看着慕辰安道:「你骗我,寺里的僧人说不过是几块糕点,想要尽管去拿。」
慕辰安:「本王捐了五千两香油钱不过几块点心而已他们当然捨得。」
沈玉娇反驳道:「出家人怎会惦记你那几千两银子?」
慕辰安将油纸包打开推到沈玉娇面前,「只要王妃喜欢,别说几千两银子就是一万两一块的点心本王也买得起。」
「谁稀罕。」
即便嘴上这样说,沈玉娇还是将点心重新包好,她现在吃不下还是收起来放在架子上与慕辰安的书堆在一起。
「再过两日便是昭仁公主出嫁的日子,皇帝的意思是要亲自站在城楼上送昭仁公主出嫁,然后在宫里设宴,京中百官皆要携其家眷到场。」
「百官皆到?」这架势都快比得上皇帝的万寿宴了。
慕辰安点头,「到时候王妃可以晚些过去,只要晚宴时在便行。」百官皆到,沈国公和长公主也必定会在,他那天一定会被皇帝牵制在周围无暇顾及沈玉娇,让她晚些过去也是免得遭人非议受欺负。
沈玉娇自然想到了,心里的情绪突然翻涌上来。
慕辰安见她不说话,忍不住放柔了声音,「王妃若不想去那就……」
沈玉娇摇头,「我去,不过是场宫宴,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那日要是不去,不知道会留下多少闲言碎语。
慕辰安却只看见了她眼角险些溢出的泪花,心里打算着那日该如何布置才能让她不受委屈。
也许是心里压着东西,沈玉娇竟然迷迷煳煳的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
慕辰安发现时她已经睡沉了,马车上的小桌子不大,她睡得有些难受,眉头都皱着。
慕辰安放下手里的书扶着她的身子将桌子撤下,让沈玉娇躺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些,指尖将她眼睫上的泪珠拭去。
回去的路上马车驶在京城大街上,格外缓慢。
……
沈玉娇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深夜,入眼便是床幔,卧房里烛火昏暗,她从床上坐起来时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寝衣,沈玉娇撩开床帘惊动了守在床边的绿夭。
「小姐怎么醒了?」
沈玉娇问她:「什么时辰了?」
绿夭答道:「已经过子时了。」
旋即又道:「是王爷将小姐抱回来的,奴婢给小姐换了寝衣,小姐接着睡吧,时辰还早。」
沈玉娇现在没睡意,绿夭扶着她坐到窗边的罗汉榻上,她想去点几盏灯让屋里亮堂些被沈玉娇制止了,她怕慕辰安看见屋里的烛光再过来。
绿夭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又端来盘点心放在沈玉娇面前。
即便烛光昏暗沈玉娇还是认出来面前的那盘点心就是从南安寺里带回来的桃花糕。
「王爷说小姐喜欢这桃花糕便让奴婢收好。」
沈玉娇垂眸看向眼前的桃花糕,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夭:「要不奴婢去膳房把这点心热热。」
沈玉娇:「不用,你去睡吧,不用守着了。」
绿夭察觉到她心情低落半跪在沈玉娇身边,「奴婢不困,奴婢就想一直守在小姐身边。」
沈玉娇低头看着她,「过两日宫里设宴,你陪我一起去。」
「那日会撞见国公爷和公主吗?」
沈玉娇点头,「会的。」
绿夭没忍住抓着沈玉娇的衣角,「小姐那时该如何?」
沈玉娇眸色暗淡,「我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爹爹娘亲,更不知道他们见到她时又会怎样。
绿夭安慰她道:「小姐安心,王爷他一定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沈玉娇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你又怎知他会护着我?」
「王爷心悦小姐自然不会让小姐被人欺负,而且小姐现在是安王妃,就算是长公主也不能随意指摘。」
沈玉娇指尖点了点绿夭的额头,「胆子大了,都敢说这些了。」这小丫鬟以前在娘亲面前只有哆嗦的份。
「奴婢又没说错,小姐别怕。」
沈玉娇:「我不怕。」只是心里有点难受。
绿夭安静地陪她待着,忽而抬头看向沈玉娇问道:「那小姐……喜欢王爷吗?」
沈玉娇良久没回她,就在绿夭以为她又睡着的时候,才听见头上传来沈玉娇的声音,「我一点也不想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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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夭一时没明白沈玉娇话里的意思,沈玉娇从罗汉榻上起身,「把灯熄了,你也去睡吧。」
绿夭只好熄了屋里剩下的灯悄声的退了出来。
沈玉娇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慕辰安对她如何她自然知道,只是她真的不愿牵扯进他与皇家的争斗里,如果她真的……那爹爹和娘亲与她又该如何,她以后又该如何?
沈玉娇翻身将被子扯过身子,整个人埋在锦被里想求一丝安稳。
第35章 耳环
刑部查案比着大理寺慢了不少, 慕辰安倒不急,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该急的人是李洛白和皇帝。
比起这件案子, 他更在意沈玉娇对他的态度, 自从南安寺一趟, 慕辰安本以为沈玉娇会更亲近他些, 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晚上, 他这王妃居然比之前更躲着他了。
今早见她要出门, 慕辰安本要过去问她今日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只见沈玉娇一看见她便收回了要迈出去的脚,直接将房门叩上, 慕辰安看的真切,气的想笑,罢了,他时间多的很, 总能等到沈玉娇愿意的时候。
赵启跟在慕辰安身后大气不敢喘, 看样子王爷这是又惹王妃生气了,他可不能这时候出错事,怎知王爷竟然轻笑了一声,「去苍鸾局看看那对珠子做好了没, 等做好了给王妃送去。」
赵启领了命令立马去苍鸾局, 想他好歹也是个四品官,如今都成安王府的跑腿小厮了。
……
沈玉娇靠在门上心头直跳, 刚刚看见慕辰安的第一眼便是想躲开, 所以她就这样将门给关上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沈玉娇低着头,不敢去看已经愣在原地的绿夭。
「小姐?」
沈玉娇轻咳一声, 「我改主意了,不出去了,就在屋里待着。」说着她半依在软榻上随便抽出本话本翻看起来。
绿夭想将门打开时,沈玉娇道:「别开,外面日头大,看书晃眼。」
「可……」可外面日头也不大啊,院里的芙蓉都蔫蔫的。
绿夭心中不解,她走到沈玉娇靠着的软榻前,跪在垫子上为她捏腿。
原本睡在软榻上的狮子猫却耐不住性子,跳下软榻跑到门前开始挠门,一副不开门它便不停的架势。
绿夭笑道:「这猫每天就在软榻上趴着睡觉,还从来没这样过,看样子是睡够了想出去晒晒太阳。」
挠门声不断,沈玉娇手里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沈玉娇让绿夭将猫抱过来,狮子猫挣扎着想跑,她们两个人都抱不住。
沈玉娇怕伤到猫,只能让绿夭松手开门将猫放出去。
这猫俨然安王府的第三个主子了,哪都敢去,谁都敢挠,连慕辰安的书房它也能进去在书案上的宣纸上留下些墨色的爪子印。
险些没毁了慕辰安放在书案上的文书,还把自己雪白的毛髮染的一层墨,绿夭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它洗干净。
这次沈玉娇不敢放它一只猫独自出去,万一再跑去慕辰安书房怎么办,沈玉娇这次打算跟在它后面看着。
院里的芙蓉不如原先移来时开的好了,花匠说还能再撑些日子,毕竟芙蓉本不该在这时开花,能开这些日子已经是仔细养护的结果。
院里偶有几只蝶飞来,狮子猫被飞来的蝶吸引了目光在院子里撒欢,沈玉娇见它玩的开心便坐在鞦韆上让绿夭将她的话本拿来。
这鞦韆是前些天做好的,甚合她的意,只是沈玉娇一直没发现,从书房的窗外正好能看见这架鞦韆。
慕辰安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熟练地望向窗外,果然看见沈玉娇坐在鞦韆上颇为认真地翻着手里的书,而她不远处一只雪白的猫正追着飞进院里的蝶,将花匠看护的花草蹂/躏了一番。
沈玉娇翻书之际余光看了眼狮子猫,不过片刻功夫,它身上便沾了各种花叶,花匠平日里照顾仔细的花草被它踩了大半。
沈玉娇抛下手里的书去抓它,想让它安生些,谁料这猫有灵性一样躲着沈玉娇,她还没走近就跑了。
沈玉娇见它往慕辰安书房跑,提起裙角去追,可不能让它进去。
只是她毕竟跑不过狮子猫,不知那猫哪来的力气,书房门都能撞开,沈玉娇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抬步走进去。
越过屏风,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正卧在慕辰安的书案上,毛髮见夹着不少花叶,而慕辰安正耐心地将它毛髮上的花叶拂去。
沈玉娇就这样站在了屏风处看着,她还以为慕辰安不在书房呢,既然在,那她……
「过来。」
沈玉娇身子都来不及转,慕辰安就叫住了她,沈玉娇抿了下嘴唇,缓步过去。
「不打扰王爷公事,猫我这就抱走。」
说话间沈玉娇便要将书案上的狮子猫抱走,只不过她手未碰到猫反而被慕辰安攥住,温热的手掌将有点冰凉的指尖握住。
慕辰安微皱着眉头,「手这样凉,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沈玉娇身上的衣服并不单薄,她本就如此,就算是夏日手也依旧冰凉,皇宫里的太医为她调理身子时好过一些,但就是热不起来。
沈玉娇如实告诉他,慕辰安感受到了,他捂在手心里良久沈玉娇的指尖依旧冰凉,「坐那,本王让府医来给看看。」
王府里的府医和太医院的太医能差多少,太医都治不好的毛病她不信之前的府医能治,但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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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不想在这事上与起他争执,依言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等着府医过来。
身上乱糟糟的狮子猫这时候跳到她膝间让她抱了,沈玉娇将它身上的花叶仔细摘去。
慕辰安去让人将府医带来书房,不出沈玉娇所料,他与宫里的太医一套说辞,只是不一样的是,安王府的府医居然说他能治。
沈玉娇看着他开出来的方子,其实她觉得不过是手脚冰凉些,也不会怎样,那苦到头疼的药汤子她真的不想再喝了。
慕辰安将方子交给下人,「每日熬好了药送到书房来。」
然后他看向沈玉娇道:「王妃就在书房把药喝了,每日这个时辰过来。」
沈玉娇想摇头,凭什么她喝个药还要在慕辰安眼皮子底下?
「我不想。」她低声抗议。
慕辰安打发了府医,书房里独剩下他们两人,听见沈玉娇说的话,慕辰安走到她面前,沈玉娇坐在椅子上只能抬头去看他,「我就不能在自己屋里喝药?」
慕辰安嘴角浅浅翘起,「不行,本王要见王妃一面可真是难,不过是来书房喝个药,王妃都能陪个猫崽子玩,也要垂怜垂怜本王吧。」
沈玉娇怀里的猫摇了摇尾巴,落在慕辰安眼里便是一副炫耀的样子,慕辰安眸子微眯,也许他就不该送沈玉娇这只猫。
沈玉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这时赵启带着苍鸾局做好的珠子回来了,苍鸾局的工人日夜赶工做出来的东西,虽然仓促但做工照样细緻。
沈玉娇看着盒子里的一对耳环心中感慨,却如慕辰安所说,能如他眼的东西不愧为珍宝。
赵启送完东西立刻有眼色地出了书房,还好心将门给叩上。
慕辰安视线始终在沈玉娇脸上徘徊,「喜欢吗?」
面对这样一对耳环,沈玉娇实在说不出「不喜欢」这三个字,两颗浑圆的珠子似乎被月光笼罩了一般散出莹莹微光。
慕辰安伸手拿起盒子里的耳环,指尖撩过沈玉娇耳边的碎发想为她戴上,温热的指尖触到耳垂,沈玉娇忍下了要躲开的冲动,她平时不戴这些,慕辰安罕见地有些笨拙,他废了些功夫才明白该如何戴上。
沈玉娇身子僵直不敢动弹,生怕慕辰安一个不小心给她耳垂扎出血。
慕辰安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只也给她戴好,就和他心里想的一样,这对珠子还算配他的王妃。
沈玉娇身子一直僵着,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耳环戴好后她抱着猫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要离开,这次慕辰安没拦她。
绿夭等在书房门口,刚刚赵启赵大人告诉她说一定不能进去打扰,她只能待着门外,等到沈玉娇出来,绿夭忙跟过去,「小姐……」
她眼尖看见沈玉娇耳垂处多了对耳环,她明明记得今早沈玉娇并未戴这些。
沈玉娇一言不发抱着猫直往屋里走,绿夭快步追过去,「小姐慢些,仔细别摔了。」
绿夭想不明白自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她盯着沈玉娇耳垂处的珠子看了半晌确定了沈玉娇没有这样一对珠子,想到可能是王爷送的。
「小姐,刚刚何管事送来了身衣裳,说是让您宫宴那日换上,奴婢放在桌上了,小姐看看?」
沈玉娇点头,绿夭便把衣裳递到了她面前,一袭蓝色华服,即便未展开沈玉娇也能看出这件衣服有多华贵。
绿夭笑着道:「小姐穿上一定是宫宴上最漂亮的。」
沈玉娇:「李嫣儿的和亲宴,我去做什么最漂亮的?」
绿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小姐恕罪。」
「没怪你的意思,你把这衣服收起来,我宫宴上不穿这身。」沈玉娇知道这是慕辰安为她准备的,慕辰安想让众人看见她在安王府的地位,在他慕辰安心里的地位,但沈玉娇真的不想,起码现在不想。
如果真要穿上这身衣裳在爹爹娘亲面前走一圈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因为她还对父母有些期望,她总想着爹爹娘亲对自己还能在乎。
沈玉娇将耳垂上的珠子摘了下来,散着莹莹微光的珠子煞是好看,沈玉娇将珠子交给绿夭道:
「收好了。」
绿夭不懂自家小姐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听话将东西收好,「小姐真的不再想想嘛?」
沈玉娇摇头,就让她赌这一次,她不信父亲娘亲会对她如此狠心,如果是她赌错了,她甘愿承担一切,哪怕慕辰安从此厌弃了她。
第36章 弃子
沈玉娇被慕辰安盯着喝了两次府医开的药, 手脚确实不像之前那样冰凉,好歹能暖热了,这天沈玉娇坐在鞦韆上, 怀里抱着狮子猫给她捂着手, 她最近已经不躲着慕辰安了。
慕辰安问过她那对珠子怎么不带了, 沈玉娇只回他:「太贵重了, 平日里就算了。」
慕辰安:「一对珠子罢了, 能有多贵重?王妃要是喜欢本王让苍鸾局再留意着些有没有别的。」
想起已经被她收起来的珠子, 沈玉娇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慕辰安指尖撩过她额间的碎发叮嘱道:「明日本王没法跟在王妃身边,若是有不长眼的敢欺负到你头上,你无需忍着他们。」
沈玉娇只低低应了一声, 再无其它。
等到宫宴的日子,慕辰安早朝过后就没能回来,皇帝不仅要亲自送李嫣儿出城,还要慕辰安跟着, 因为公主出嫁, 李洛白也被放了出来,不过只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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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的功夫李洛白身形消瘦了些,看上去格外憔悴,李嫣儿换上了嫁衣看见他如此瞬间红了眼睛, 「哥哥……」
李洛白拿来帕子为她擦干净眼泪, 语气柔和,「哥哥没事, 嫣儿这样漂亮, 哭花了就不美了。」
李洛白避开众人将一块玉牌塞进李嫣儿手心里, 「如果在羌族受了委屈,就拿着牌子去找羌族境内的永善钱庄, 他们会带你回来。」
李嫣儿握着手里的玉牌跟李洛白告别,「今日一别不知何事才能再见,哥哥保重身子。」
硃砂门外,她的母妃淑妃满眼都是泪,抓着她的手而不得放开,「嫣儿……」
李嫣儿反握着她的手道:「母妃保重身子,今后就当从未有过这个女儿吧。」
李嫣儿最后一次叩拜皇帝,抬头之际她能看见泪流不止的母妃和再熟悉不过的宫门,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李洛白亲自送她上轿辇,为了这次和亲皇帝让户部拨了不少款,光是李嫣儿出嫁的车辇就因为太大而差点没能出去城门。
随行的阵仗又何止十里,光是护送她的璃国士兵便浩浩汤汤好长的队伍,京城中处处可见红绸,沈玉娇坐在玲珑阁的雅间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她们交情不多,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就当是送送她。
随着车辇越来越远,京城的喧嚣与李嫣儿再无关,也许今后她再也没机会踏上这片土地了。
外面挂的红绸随风颳进来一截飘到沈玉娇脚边,绿夭捡起来重新挂到窗外,「小姐,我们走吧,改去皇宫了。」
沈玉娇看着窗外的红绸竟然回想起自己被推上花轿那天,想起那身已经被她剪毁的嫁衣。
「走吧。」
……
沈玉娇没穿慕辰安为她准备的那身华服,她挑了件同为蓝色的衣裙,她这一身虽不华丽但也衬她如今的身份,绿夭为她重新挽了髮髻,沈玉娇余光看见让绿夭收起来的耳环。
绿夭见状忙把耳环朝她面前推了推,「小姐就戴这个吧,也不显眼,和你这身衣服很是相配。」
沈玉娇迟疑片刻,手指拿起玉白的珠子戴在了耳垂上。
何管事早让人备好马车,见沈玉娇被绿夭扶着出来忙迎上去,「王妃不用急,王爷吩咐过了,咱们王府的马车直接进内宫省的王妃还要走着过去。」
沈玉娇由绿夭扶着上了马车,马车驶离安王府时天色还早。
……
李洛白站在城墙上目送公主出嫁仪仗离开,皇帝一只手按在城墙的砖石上,「昭仁一去,能保璃国与羌族百年太平。」
慕辰安平淡地回他一句,「陛下圣明。」
皇帝望着远处的队伍问道:「娇娇今日来宫宴吗?」
慕辰安:「陛下有旨,京中百官皆要携家眷,安王妃自然也在。」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去格外的情绪。
皇帝满意地笑道:「朕也有些时日未见娇娇了,洛白小时候最喜欢这个妹妹,还问朕为何娇娇不是他的亲妹妹。」
说着皇帝侧头看向李洛白道:「你们兄妹两个都快一年未见了,今日可要好好叙叙旧。」
李洛白点头应,「是。」
慕辰安冷着脸,皇帝这挑拨的意味都快溢出来了,他指尖扫到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里面的桃花香还未散去,一抹柔情顺着指尖染到慕辰安眉间,「王妃还从未与臣提起过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
李洛白正要答话时,皇帝发话说要回去,他只能忍下。
……
不同于其他官员的家眷,安王府的马车没被拦在硃砂门外,反而是沈玉娇叫停了马车,安王府的下人说王爷吩咐可以直接进去,但沈玉娇执意要下车。
沈玉娇由绿夭扶着走下马车,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官眷夫人,安王府的马车自打到了宫门口便引了不少人注意,直到沈玉娇从上面下来,才有稀稀少少几个人弯腰行礼,「王妃万安。」
也就只有几个夫郎官职小的怕得罪她才行礼问安,这次来皇宫赴宴的都是官眷,不同于皇后赏花宴的那群世家小姐,她们其中不乏有皇帝亲封的诰命夫人。
再加上之前京中盛传沈玉娇并不得安王喜欢,安王甚至厌恶于她,一个皇家弃子罢了自然无需奉承她,以前沈玉娇是如何恣意放肆的她们可有目共睹,现在不过是在落井下石看人笑话,是以她们看见沈玉娇后只是微微低头以示问礼。
绿夭跟在沈玉娇身后气的难受,早知如此她就劝小姐坐在马车上不下来了,这还不是今日来赴宴的全部官眷,等到了宴席上,她家小姐不知要受多少冷待。
沈玉娇并未在意,她抬步向硃砂宫门内走去,皇宫本就是捧高踩低的地方,她来之前不想仗着慕辰安的势,便已经想到了会这样,这才刚开始,如今的她在外人眼里早就不是原来风光无限的沈玉娇而是一个惹慕辰安厌恶,让皇家抛弃的弃子。
沈玉娇将众人或探究或嘲弄的目光抛在身后,稳稳地走在宫门大道上。
第37章 宫宴
这一路过来真是不少的人, 沈玉娇目光不留痕迹地在周边人身上看了一圈,没看见她想见的人不知是失望还是暂时松了口气。
宫宴设在长乐宫,上次在这里办的宫宴还是为了先帝的万寿节, 内殿里一连摆了几排的位置, 最外围的位置怕是连皇帝的脸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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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被宫人领到最前排的位置, 身为安王妃, 她是要和慕辰安坐在一起的。
自从沈玉娇踏进长乐宫, 之前不断的轻微交谈声瞬间消失, 沈玉娇是真没想到她能造成这动静。
就在沈玉娇落座不过片刻外面便有了皇后驾到的通传声,高昂的声音打破了长乐宫凝滞住的氛围,众人纷纷起身跪拜行礼。
皇后居然现在就过来了, 沈玉娇从位置上起身微微欠身行礼。
皇后心情不虞,原因无他,自从李嫣儿被加封昭仁公主后连带着她的母妃都被抬到了淑妃的位置,皇后本也不在意, 不过一个妃位, 还威胁不到她。
但今日送昭仁出宫时皇帝竟然直接抛下她这个皇后,只带着淑妃去了宫门口,她可是一国之母,李嫣儿能加封也是因为记在了她的名下, 淑妃算个什么东西。
再加上最近太子的事她也是愁得睡不着觉, 今天宫人为她挽发时就找到了根白髮。
长乐宫里跪伏了一片的人,皇后目光所至将心里的郁气压下去大半, 余光扫到沈玉娇时, 她正要坐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瞬,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娇娇来的这样早。」说罢她让跪在地上的人起身。
沈玉娇直起身子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不也来得这样早?」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霎时多出了些冷意,「看来安王是个会疼人的, 安王妃嫁过去这些日子都没磨掉你那骄纵的性子。」
皇后说完下面便有人搭腔,「王妃身上的料子是旧时的老样子了吧,眼下京城里的闺阁女儿们都不用这样子了,王妃不过才出阁月余便……」
沈玉娇不用看,听声音便直到那人是皇后的母亲永恭伯夫人。
她被绿夭扶着重新坐在位置上,她这身衣裳要是平常日子也能称得上华贵,只是在今日的宫宴上实在有些逊色。
要是换做以往,沈玉娇早就将她的话给驳回去了,只是现在她实在没心情。
「夫人这不是在说笑吗,王妃如今已经嫁作人妇了,自然不能再一副闺阁小姐的作派。」
「这嫁人啊,夫君对自己好日子才能好过,不然那日子可就难挨了。」
耳边议论纷纷的声音扰的沈玉娇眉心微微蹙起,皇后就安稳地坐在上首纵容着她们的闲言碎语,听着这些话她心里的郁气都消了不少。
这些平日里自恃甚高的贵夫人说起闲话来真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更起劲。
沈玉娇就坐在那里听着,面上毫无波澜,她想见的人还没来。
「行了。」皇后觉得差不多了才让下面的人闭上了嘴,随即对着沈玉娇安慰道:「娇娇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了,要是安王对你不好,你可一定要来告诉本宫。」
沈玉娇都懒得看她一眼,告诉她?皇后还能帮着她对付慕辰安?怕不是让她看笑话。
「长公主殿下到。」一声高昂的通传再次传到沈玉娇耳朵里,她不禁攥住了手边的衣袖,绿夭低头站在沈玉娇身后都能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皇后似乎是想到了开心的事,轻笑道:「娇娇是不是有些日子没见过长公主了?她也是真狠心……」
沈玉娇:「皇后娘娘怕不是吃醉了酒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她不敢看向长乐宫殿外,却敢对着皇后说出这番话。
皇后指尖发白地握着凤位的扶手,她怎么敢?
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厉声喝道:「安王妃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也好大的胆子敢指着亲王王妃骂。」长公主身着一身柳青色的宫服走到长乐宫的大殿中央。
沈玉娇的眉眼几乎与她如出一辙,「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沈玉娇自从刚刚那句话后目光便一直追着长公主的身影,可对方却不愿看自己一眼。
皇后气极反笑,「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好女儿,本宫身边的嬷嬷自然训不得。」
长公主:「皇后娘娘可别忘了,安王妃可不是本公主教出来的,先帝养出的性子,皇后娘娘是想对先帝不敬?」
沈玉娇松开手里的衣袖,她向后靠着椅子问绿夭:「母亲刚刚唤我什么?」
绿夭迟疑地开口:「安王妃。」
沈玉娇指尖险些插进掌心里,绿夭眼尖地察觉出异样连忙低声道:「小姐别……长公主是帮着您的。」
皇后整张脸都沉了下来,「长公主落座吧。」
不知是否皇后有意而为,长公主的位置就正对着沈玉娇,她一直垂在眸子,全然没了刚刚对着皇后的硬气,不敢去看对面的女儿。
因为有长公主在方才那些说沈玉娇闲话的贵夫人也噤了声,长乐宫内只剩下少数人轻声交谈。
沈玉娇掌心被她自己掐的通红,她上次见母亲还是母亲递来一碗迷药逼她嫁人的时候,还要加上坐在车驾上不肯下车见她那次。
沈玉娇心里想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真的想直接起身过去问她是否就当自己这个女儿从未有过。
「陛下到。」这句话砸在长乐宫所有人心里,沈玉娇眨了眨眼再次起身行礼,众人大梦初醒般纷纷跪在地上叩拜。
没想到这次皇帝却是和淑妃一起到的长乐宫,以往这般宫宴都是帝后同行,不过想到今日是为何才有的宫宴倒也能猜出其中的缘由,难怪今日皇后来的早。
皇后不愿看见皇帝身边的淑妃,但碍于在人前不得不收敛,李洛白坐到了她身边,皇后的心思瞬时被自己儿子全吸引过去,要不是地方不对,她真想拉着李洛白仔细询问他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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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对着皇后安抚一笑示意他无事,皇后这才撑出一抹雍容华贵的笑来。
随着皇帝的到来,众大臣也相继落座,沈玉娇身边却一直未有人,慕辰安还没到。
「为何今日安王妃在却唯独缺了安王?」
皇帝目光看向沈玉娇身旁的空位上,「安王妃可知安王去哪了?」
第38章 问责
长乐宫里无一人敢应声,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沈玉娇的身上,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安王妃要如何答话。
沈玉娇自然不知道慕辰安为何这时还没来,也明白皇帝本意根本不是问慕辰安在哪, 不过是为了让她难堪而已, 「陛下这场宫宴是为了给昭仁殿下送行, 王爷到或者不到有何关系?」
沈玉娇答话时看着方才落座的沈国公, 在她记忆里这个父亲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地样子事事以母亲为首, 现下就坐在长公主身边, 也是一样不肯看她。
沈玉娇的语气可谓是不敬,沈国公闻言抬眼看看向她,沈玉娇对上他带着惊恐的眼睛暗暗发笑, 他是怕惹祸上身还是怕她会被皇帝问责。
皇帝还没发话呢,永恭伯坐不住了,「安王妃未免太过放肆。」
「怕是连安王殿下都不敢在大殿之上如此。」
「安王妃对陛下不敬理应受罚。」
「臣附议。」
由永恭伯开头带着一堆人开始指责沈玉娇,不过是场宫宴眼下倒成了衙门定罪现场了, 他们除了这句话之外也就不会说点别的了, 「陛下还没发话呢,永恭伯急什么?」
说话的人是平国公,他可不像这里其他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王爷对王妃如何他可知道的真切, 那些平日里说是王爷心腹, 眼下却迟疑地不肯为王妃说一句话的等着王爷发怒吧。
现在王爷不在正是他表现的时候,只要在王妃面前得了脸, 得王爷重用还不是迟早的事。
沈玉娇坐在位置上丝毫不在意他们如何给自己定罪, 以为作践了她不仅顺皇帝的意还能讨慕辰安的好, 真是可笑。
沈国公除了刚刚抬眼看沈玉娇外再无其他动静,长公主一样毫无反应, 沈玉娇真是不惊讶他们置身事外的态度,只是心里翻涌的情绪让她想立刻离开这里。
皇帝冷冷的看了眼平国公,正要开口之际沈玉娇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行了个格外规矩的礼,「陛下恕罪。」
说完她直接转身离开了长乐宫的大殿,绿夭惊在了原地,连跟上去都忘了,等她回过神时赶忙追上去,但殿外已经没了沈玉娇的身影。
沈玉娇离席之后长乐宫彻底陷入寂静,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下皇帝的面子,那可是当朝圣上,她以为还跟以前先皇在时一样,现在可没人护着她了,她不要命了吗?
不知是哪家大人震惊之下竟打翻了酒盏,慌乱之下酒盏掉到了地上,琉璃制的酒盏直接碎成了两半。
原本不大的声响在现在却震如雷击,碎了酒盏的那位跪爬着到大殿之中求饶道:「陛下恕罪。」
要是放在以往,不过是个酒盏而已,碎了再让宫人换个新的就是,只是现在皇帝正被沈玉娇气得心蹙,他话都不想说,给了大太监孙公公一个眼色。
孙公公立刻明了,招来侍卫连带着家眷一齐拖了出去,随后又把一众歌舞乐伎领到大殿上,悠扬的乐声充斥在整个长乐宫内,皇帝神色缓和了些,不过沈玉娇他也没打算放过,让孙公公带人去寻。
既不能死在安王府让慕辰安定罪又不得慕辰安喜欢为他所用当枚棋子,没用的人不如就死在皇宫里,他好再插个安王妃给慕辰安。
皇帝真是想不明白当朝慕辰安为何会上书求娶沈玉娇,皇帝目光触及长公主后骤然明白,长公主妙龄之年也曾艷绝京城,沈玉娇与她肖像,慕辰安应该是看上这点,只是不知道沈玉娇性子如此。
李洛白像是察觉到皇帝的打算,把跟在身边的人派去跟着孙公公,以免沈玉娇会遭遇不测。
长公主面上不显,但手里的丝帕已经被她扯到变形,沈国公不动声色地抬手按在她手上,今晚之后,他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儿了。
……
长乐宫外绿夭转了一圈也找不到沈玉娇,她再次回到长乐宫殿外看人回来了没。
人没找到,正撞见赶来长乐宫的慕辰安,他被下面传来的要事拖住了脚步,以至于现在才到,绿夭都快急哭了,见到慕辰安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王爷……」
「安王到。」高声通传压下了她的话,慕辰安没能听见绿夭的声音,抬步走进长乐宫大殿,绿夭不敢在外面大喊,只能焦急地等在殿外。
殿内歌舞声暂歇,慕辰安进殿便去寻沈玉娇的身影,本该坐在那里等他的人竟没了身影,慕辰安眸色幽深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帝,「陛下可知臣的王妃去了何处?」
慕辰安此话一出根本无需皇帝回答他,皇后开口道:「安王妃殿前失仪,对陛下不敬,陛下都还没说话呢人就跑出去了,现在也没找到。」
因为说话的人是皇后,永恭伯自少不了接话,「安王妃胆大包天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依臣之见,该……」
永恭伯话未说完便察觉到慕辰安的目光盯着他,永恭伯将后面几个字给咽了下去,身上勐然升起一阵附骨的凉意。
「该如何?永恭伯怎么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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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恭伯方才察觉出不对劲,慕辰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如同锁魂的厉鬼催命一般。
皇后:「安王觉得安王妃无错?」
慕辰安看都没看她一眼,他急着去找沈玉娇,皇宫里有的是皇帝的暗卫,要是沈玉娇先被他们找到,慕辰安不敢想后果。
平国公也悄悄从席上离开,追到慕辰安身边道:「王爷可算来了,方才王妃受了好大的委屈,只可惜下官人微言轻想为王妃说句话都没人听。」
绿夭看见慕辰安出来连忙迎上去,「王爷,奴婢……奴婢去找了王妃以前在宫里最爱去的地方,可是都没她的影子。」她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小姐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都没有?」
绿夭摇头,「都没有。」
慕辰安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平国公,「拿着这个找殿前司,让他们派禁军去找,就算是把皇宫翻过来,也要把王妃给本王找到。」话罢他又加了句,「如果皇帝有察觉,就把长乐宫给围了。」
平国公瞬感手里的令牌烫手一样,不过他攥得紧紧的,「王爷放心。」
安排好这些慕辰安再次问绿夭,「她还有其他地方常去吗?」
「没有了。」
长乐宫里乐声又扬,皇帝坐在高位上不但没有被慕辰安方才的举动气到,还有闲心跟淑妃调笑,毕竟在他眼里,慕辰安方才是为着沈玉娇大殿上出格丢了安王府的面子而生气,只要慕辰安不高兴,他就舒坦。
丝毫不察自己今晚便可能皇位不保。
……
躲在假山里的沈玉娇正抹着泪花,她知道自己赌输了,原来父亲娘亲真的有如此狠心,她不仅心寒还心累。
就在这时,假山外细碎的声音传到沈玉娇耳朵里,她刚才在大殿上如此不敬,皇帝肯定容不下她了,但沈玉娇连躲都不想躲,她就坐在假山石上等着,只是没想人来的还挺快。
慕辰安看见沈玉娇安好地坐在他面前时才松了口气,好歹他没来晚。
沈玉娇抬眼看见慕辰安时忽然有种想要躲开的冲动,她怎么也没想到找来的人会是慕辰安。
慕辰安将沈玉娇方才的惊慌看在眼里,心下一紧,他走上前去抬手擦去沈玉娇眼角还未流出来的泪花,「怎么在这哭?谁欺负你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沈玉娇的眼泪就彻底收不住了,慕辰安手边连张帕子都没有,他抽出沈玉娇握着手心里的帕子,放柔了声音,「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沈玉娇想起宫宴上的长公主和沈国公,泪水流的更多了,她哑着声音道:「我不回去。」
慕辰安无法,只能先哄着,「行,不回去。」他再找日子跟那些人算帐。
手里的帕子擦不干净沈玉娇脸上的泪,慕辰安既心疼又无奈,他半蹲下去,将人扯进怀里安慰道:「不哭了,不管是谁欺负的你,本王都让他们付出代价。」
沈玉娇手里抓着慕辰安的衣角,「你怎么找到这的?」
慕辰安如实回答她,「猜的,说明本王与王妃有缘。」
沈玉娇靠在他胸口,慕辰安心头跳动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不知不觉间她就这样安静下来。
朦胧地月光透过崎岖的假山映在地上像是幅画一般,沈玉娇看着地上的「画」心里思绪万千,只是手里握着的衣角一直不肯松开。
过了不知多久沈玉娇心绪缓和了些,她试探地想推开慕辰安,谁料慕辰安直接将她反手抱了起来,不等沈玉娇反应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放我下来。」
「放心,没人看得见。」
这不是有没有人看见的问题,沈玉娇这句话还未说出来便听慕辰安问她:「为何没穿本王送的衣服?」
方才假山那里只有几分月光,他把人抱出来才发现沈玉娇身上穿的并不是他让人送过去的衣服。
沈玉娇这些不说话了,侧头缩在慕辰安怀里当听不见,慕辰安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喜欢就让人再做,一件衣服而已。」
沈玉娇没说话,只是露在外面的耳朵红了大半。
第39章 何错?
慕辰安打算直接带着沈玉娇回安王府, 不过走到半路撞见了平国公,身后跟着一队禁军,沈玉娇看见有人连忙轻推着慕辰安让他松手放自己下去。
慕辰安这才松开抱着沈玉娇的手, 平国公这时将慕辰给他的令牌双手奉上, 「王爷, 除了这些禁军, 皇宫各处还有, 下官不知该如何处理?」
慕辰安接过令牌道:「去长乐宫告诉皇帝, 本王在皇宫里险些遇刺,这些禁军是为了搜刺客,现下刺客已经伏法, 让陛下无需担心。」
沈玉娇不禁侧头看向他,皇帝听完这话肯定会更担心。
平国公连连点头,他走之前还冲着沈玉娇弯腰行礼,沈玉娇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呆愣, 「平国公不必如此。」
「王妃无事便好, 方才王爷可急坏了。」平国公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噤声走了,他是个聪明的,有些事说多了反而显得他多嘴,而且这种事要王爷自己说才有用, 他也是追过夫人的, 自然懂得其中的奥妙。
平国公走后沈玉娇问慕辰安,「我身边的小丫鬟呢?」
「长乐宫殿外等着, 会有人把她送回王府。」
慕辰安想带她回去, 沈玉娇却拽住了他的衣袖有些迟疑地说:「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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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瞬时瞭然, 「想去长乐宫?」
沈玉娇点头,她反悔了, 要是现在走,不到明天早上京城中便会传遍今晚发生的事,但凡想想那些人说笑的嘴脸她就生气。
慕辰安将沈玉娇的手握在手心里,温热的触感让沈玉娇瞬间心安。
……
长乐宫里乐声渐歇,原因无他,平国公按着慕辰安的吩咐将禁军的事禀报给皇帝,听见「刺客」两个字皇帝一阵后怕,但当听见那刺客是冲着慕辰安来的时心下一松,嘴上问着慕辰安有没有出事,实际心里想着刺客会是谁派到皇宫里的,竟然失手了。
「臣无恙,多谢陛下挂念。」
平国公还未开口长乐宫外便传来慕辰安的声音,他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沈玉娇被慕辰安牵着走到大殿中央,她手指不自觉抓紧了慕辰安的指尖。
慕辰安安抚般地握紧了她的手,示意绿夭将人扶到位置上坐下。
绿夭被慕辰安安排在长乐宫外等着,现下看见自家小姐安好地被安王爷带回来险些没忍住哭出来,生怕自己会丢脸绿夭一直忍着泪。
皇帝视线在沈玉娇和慕辰安身上来回打转,慕辰安遇刺的事先不提,「安王妃可知错?」
沈玉娇不回他,端起桌上的酒盏就往嘴里灌,一杯下肚还犹不够。
慕辰安看见沈玉娇的动作眸色幽深,他站在大殿中央道:「陛下,臣有话要问在座诸位大人及夫人们。」
皇帝被打断了话心里不悦,「你问。」
慕辰安看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官员及家眷,无一人敢抬头看他,「还请诸位回话,本王的王妃何错之有?」
长乐宫里无一人答话,慕辰安问完就自顾走到沈玉娇身旁坐下,皇帝阴沉着脸盯着慕辰安,他这是当着满朝官员的面来打他的脸。
沈玉娇一盏酒下肚已经有些晕了,不过她就是要这样,这样就不会看见对面的长公主和沈国公了,看不见就不会伤心,也就不会流泪了。
慕辰安从身后伺候的宫人手里接过干净的丝帕,他拿着帕子擦去沈玉娇眼角的余泪,这种事情做多了反而得心应手起来,况且现在人喝醉了就乖乖的扬脸任他擦。
慕辰安的动作却惊着了在场众人,不是说安王格外厌恶沈玉娇的吗?那眼下这是逢场作戏?慕辰安还需要跟人逢场作戏吗?根本不需要,那就是他根本不想谣传的那样厌弃沈玉娇,相反看上去还挺喜欢。
众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尤其是之前对着沈玉娇咄咄逼人的那些已经开始想后事了。
平国公看着他们心里暗笑,都是些没眼色的,既然没人答话,那他就说了,「回王爷,安王妃无错,倒是在场诸位大人咄咄逼人时实在有失朝臣风度。」
永恭伯死死盯着平国公,他真想将这人嘴给堵上,反正他说过的话也收不回去了,这时候自然要靠着皇帝行事,他闭上眼睛道:「安王妃对陛下不敬是事实,难道王爷要包庇吗?」
此言一出,坐在永恭伯身边的大人忍不住侧了侧身子,他可不想跟不要命的坐在一起。
皇帝脸色好看了点,「安王觉得呢?」
慕辰安收了沈玉娇面前的酒盏,头也不抬地道:「永恭伯不敬在先,陛下也知臣的王妃心性如何,是以臣认为罪在永恭伯而不在她。」
皇后闻此忍不住道:「安王未免有失偏驳,安王妃她……」
「好了,永恭伯失敬在先,罚俸一年,小惩大诫,以儆效尤。」皇帝一句话便定了永恭伯的罪,也意味着这件事到此为止。
永恭伯跪在地上谢恩,皇后死死握着酒盏不再言语,只是眼里的寒意压都压不住。
沈玉娇闭上眼睛靠在慕辰安身上,怪不得之前哥哥老是说酒是好东西,只要喝了就能将一切烦恼都抛掷脑后,她现在已经听不清耳边的话了。
慕辰安低头看着沈玉娇脸上的红晕,想着以后安王府里一滴酒都不能有。
第40章 请脉
因为沈玉娇醉的厉害, 慕辰安没在长乐宫多待直接抱着人离开,他们走后这场宫宴也算是结束了。
皇帝看向一直没动静的长公主意味不明地道:「安王妃如此,长公主可以安心了。」
长公主轻嘆了口气, 沈玉娇过得好她自然高兴, 只不过现如今皇帝肯定不会放过沈玉娇了, 慕辰安对她能一直这样也就罢了, 她要是哪天失了慕辰安的宠爱可怎么办?
她既想慕辰安能护着沈玉娇又不想他们之间纠葛太深, 皇家与慕辰安之间总归是有仇的。
宫宴散场后长公主并未陪着沈国公回国公府, 长乐宫里只剩下皇帝还有她。
皇帝从龙椅上起身走到她面前,「皇姐觉得眼下该如何?」
长公主不语,只听皇帝接着道:「是朕小看娇娇了, 慕辰安能喜欢她也是她的本事。」
「陛下抬举她了。」
「朕确实抬举她,但只有皇姐知道不行,娇娇也要知道,她要知道自己身上流着皇家的血, 心也该是向着皇家的。」
长公主站起身来面对着皇帝低声回道:「陛下, 她没那个本事。」
「不懂,皇姐就教教她。」
皇帝的脚步声渐远,长公主环顾着除了她空无一人的长乐宫,难掩心中苦涩, 从她年幼起便伺候她的嬷嬷扶着她去未出阁时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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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嬷嬷不过去泡了壶茶转身便看见长公主已经泪流满面。
「嬷嬷, 你说娇娇是不是本就与我无缘,父皇当初将她带走我就觉得这个女儿与我的牵连断了。」
「殿下多想了, 小姐是殿下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怎会与殿下无缘。」
长公主似痛苦般闭上眼睛喃喃道:「可我却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
沈玉娇被慕辰安抱着餵了整整一碗醒酒汤, 大晚上又找来府医给她把了次脉,
「王爷放心,王妃身体无恙, 不过之前开的药还是要接着喝,属下明日会再为王妃请脉。」
送走府医后,绿夭拿着润湿的帕子给沈玉娇简单擦洗着身子,慕辰安站在屏风外叮嘱绿夭晚上若沈玉娇有事便去书房寻他。
可怜赵启睡梦中被惊醒得知王爷要见他来不及收拾仪容捞起一件外衫就赶去安王府书房。
他到时慕辰安正站在书案后,书房中只燃着两盏烛灯,赵启没能看清他面上是何神情,「王爷深夜叫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不是有宫宴吗?他虽有官职在身,但职位并不在京城,晚上宫宴他不在场,难道出了什么事?
「过几日殿前司指挥使会退下来,本王会让你顶上。」
赵启以为他还在做梦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他直呲牙,不是做梦,赵启有点激动,「王爷是打算……」
慕辰安并未多说,「你先顶着。」
他之前并未将过多的心思放在皇宫上,也有人安插在其中但用起来总不方便,今晚过后他打算挪出点人手,不能太招摇就从殿前司开始。
现在的殿前司指挥使也是他的人,用着不顺手换个更信得过的。
赵启揣着这个对于他来说顶好的消息就要告退了,头顶又传来慕辰安的说话声,「本王是不是吩咐过今日晚宴上让人照看着点王妃?」
赵启直觉不好,晚宴上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会让王爷连夜把自己叫来,「属下早些时候已经让人去通知诸位大臣了。」
可是他们怎么做他也管不了。
慕辰安将书案上的镇纸抛到赵启怀里吩咐道:「你明日一早亲自将这东西送到平国公府,交给平国公。」
赵启接着手里的青玉镇纸,王爷这是要重用平国公?
赵启不敢问,拿着镇纸就走,反正他安生地待在王府,王爷吩咐什么他做什么。
一番折腾下来天边都快翻白了,慕辰安透过窗子看见沈玉娇的卧房已经熄了灯才放心。
沈玉娇睡醒后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就要到午时了,绿夭端着碗药走到床前,「小姐,该喝药了。」
沈玉娇坐起身来,「不是说要我在书房喝吗?」
绿夭笑道:「王爷现下不在王府,要不他肯定看着小姐喝完。」
沈玉娇接过药碗忍着苦一饮而尽,苦涩瞬间蔓延到喉头,她嫌弃的将碗递给绿夭,「这药还要喝多久?」
绿夭答道:「昨晚府医来给为小姐把过脉了,说还要喝些日子,府医说今天要来请脉的,应该快到了,小姐要传膳吗?」
「我没胃口。」
绿夭知道她心里装着事便没再劝,转身拿了些点心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听见门外有动静,绿夭便猜是府医来了,她先拿了件外衣给沈玉娇披上,随即转身去开门。
不过是开个门的功夫,方才她放在桌子上的点心便悉数进来狮子猫的肚里,绿夭看过来时它嘴里还咬着一块。
「小姐,你太惯着它了。」
绿夭把猫抱起来放在软榻上,这才多久,重的她快抱不住了。
沈玉娇面上浅笑,「不过是几块点心。」
她看向府医道:「劳烦大夫了。」
「属下不敢,王爷叮嘱过一定要调理好王妃的身子。」
沈玉娇轻笑,「说的我好像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府医隔着帕子感受着沈玉娇的脉搏,和他昨夜把的脉并无太大差异。
「王妃身子无恙,药再喝几日也能停了,只是今后最好还是别沾酒的好。」
「嗯,我知道了。」沈玉娇示意绿夭将人送出去。
出了房门,府医将药箱递给站在门外的药童对着绿夭道:「姑娘留步,王妃以后虽然停了药,但温补的膳食不能断,姑娘是近身伺候王妃的,还要多注意。」
绿夭点头,「我记下了。」
送走了府医绿夭便把刚刚的话复述给了沈玉娇,沈玉娇手里揉着狮子猫,心里疑惑,她只是按照开的方子喝药至于身上什么毛病刚才的大夫似乎从未在她面前说过。
她手脚冰凉的毛病从小就有,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无法,安王府里的一个府医却能治,难道……
沈玉娇心里想起一种可能,原本已经被狮子猫捂热的手霎时变得冰凉。
绿夭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小姐怎么了?」
沈玉娇垂下眸子,「无事,你去问问慕辰安何时回来?我想见他。」
绿夭记在心里,她忽然想起来今早何管事送来的东西,拿到沈玉娇面前让她看。
沈玉娇看着绿夭拿过来的一堆东西随意抽了一张出来,是邀贴,面前这一堆都是。
沈玉娇打开了几本,上面都写着要邀请她去什么赏花宴,雅集诗会等等。
她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道:「都去回了,我一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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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夭道:「这些人真是虚伪,当时小姐刚嫁到安王府时也不见有一个来递邀贴,如今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送来一堆。」
绿夭整理好一堆邀贴打算让何管事派人都给送回去,「小姐本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去了也是遭罪。」
……
昨晚宫宴发生的事,让京城中对沈玉娇的谣传少了,昨夜在席的大臣心却慌了,一个个开始想起昨夜有没有对安王妃出言不逊。
而一向看不上沈玉娇心性的官眷夫人们也开始往安王府递邀贴试探沈玉娇。
谁知她一个也不收全让人给送了回来,她这是不打算与任何人交好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本就依附在慕辰安那边的大臣因为今早收到赵启亲自去平国公府的消息纷纷慌乱起来。
谁也没想到一个出自皇家的安王妃会让王爷如此在意,昨晚只有平国公一人曾顶着皇帝的压迫为安王妃说过话,而赵启又是王爷亲信,这是王爷在警告他们吗?
他们没法去见沈玉娇只能催着自家夫人去邀,但沈玉娇一个邀贴也不收,难为了一众人。
慕辰安回府后从何管事嘴里听见了有关邀贴的事,何管事有些迟疑,「王爷,若是有人来求见王妃……」
「王妃若想见就带进去,不想见的你让人打发了。」
「老奴明白,王爷,方才王妃身边的丫鬟来问您何事回府,说王妃想见您。」
慕辰安闻言将何管事抛下,一句话没留就往王府里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府医便在他面前行礼道:「王爷留步,属下有些关于王妃的事要讲与王爷。」
慕辰安本意让他去书房说,但府医摇头,「不过一句话的事,属下今日为王妃把脉,王妃身子是无恙,但心中郁结,总归不好。」
慕辰安指尖微紧,「本王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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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手里正捧着一碗粥,她真的毫无胃口,手里的粥被她搅的不成样子,抬眼看见慕辰安过来时将手里的粥又递迴绿夭面前。
绿夭大着胆子不接,「小姐喝了奴婢再接。」
「胆子大了,我使唤不动你了?」
慕辰安走到沈玉娇跟前接过她碗里的粥道:「你今日未用膳?」
沈玉娇轻咳一声,「这不是正在用吗?」
慕辰安看着手里几乎未动的粥轻蹙起眉心,拿着勺子餵到沈玉娇嘴边,「先把粥喝了。」
第41章 邀贴
沈玉娇偏头不愿喝粥, 「寡淡无味。」
慕辰安将粥放到一边,「没胃口?」
沈玉娇微微抬头看向他问道:「府里的大夫总来把脉,药我也喝了, 但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 大夫没告诉我。」
「大夫说王妃不过是体寒而已。」
沈玉娇显然不信, 「真的?」
慕辰安将她放在膝头的手牵起来, 微凉的手指在他手心里变得温热起来, 「本王骗你作何?」
「那为何御医查不出来, 你王府里的大夫就能治?」
「因为宫里的御医都是堆废物。」
沈玉娇想把手从慕辰安手心里抽出来,但慕辰安握着不放,「王妃不是说想见本王吗, 现在我过来了,你好好看看。」
沈玉娇挣不开,「我饿了,你松开, 我想喝粥了。」
目的达到了, 慕辰安缓缓将手松开,「都凉了,去传膳。」
绿夭高兴地端走那碗已经凉透的粥去膳房传膳。
王府膳房里早就备好了午膳,一直温着。
慕辰安环顾了一圈沈玉娇的卧房道:「王妃身边就一个丫鬟?」
当然不是, 不说皇帝从宫里安插在她身边的, 何管事当初还送来了几个,沈玉娇将玉嬷嬷送走的第二天就把皇宫里出来的全给打发走了, 而王府里的丫鬟自从她搬到这院子里后也让她安排到了其他地方, 身边就只留下了绿夭这个自小便伺候她的丫鬟。
「我不喜欢人多, 在皇宫的时候身边也就她一个。」
沈玉娇从床上下来时她身上还穿着寝衣,她看了眼慕辰安道:「王爷不出去?」她该换衣服了。
慕辰安坐在榻上, 「本王亲自伺候王妃更衣?」
「哪敢劳烦王爷。」
绿夭早将一身柳色的衣裙放在床边,沈玉娇抱着衣裙走到了屏风后面,原本窝在榻上的狮子猫跳下软榻摇着毛茸茸的尾巴跟在她后面,但它还没走两步就被慕辰安弯腰捞到了怀里。
以为慕辰安还在外面,沈玉娇手脚利索地换好衣服,走到屏风边时她先是往外面看了看,原本坐在软榻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还有她的猫也被抱走了。
沈玉娇松了口气,绿夭不在她随手用玉簪将头髮挽了起来,左右她也不出门,这样便好。
绿夭回来就看见沈玉娇发间插着那支甚丑的髮簪,真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会愿意把它戴在头上。
「小姐,外面午膳摆好了。」
沈玉娇挪到外间,只见慕辰安怀里正抱着她的猫,她走上前去伸手,「把猫给我。」
狮子猫伸着爪子想跳到沈玉娇怀里,但慕辰安却将它轻按在怀里,对着沈玉娇道:「先用膳,抱着它碍事。」
沈玉娇要不回来猫只得作罢,端起盛好的汤正要喝,只是想起今日看见的一堆邀贴又将碗放下,看嚮慕辰安道:「今日我收到了许多朝中官员夫人递来的邀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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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道:「王妃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便推了。」
......
皇宫
长乐宫整整一晚的喧嚣过去后皇宫又归于平静,长公主从皇后宫里出来时看见了几缕飘扬的白绫,精緻的眉眼瞬时皱起,「哪里来的白绫?」
随行的宫人道:「回殿下,是三公主......」
她话没说话长公主便让她闭嘴了,听着晦气,「是个可怜的,姑侄一场,你代本宫去上柱香吧。」
「是。」
寥寥几条白绫让皇宫白日里都添上几分凄冷,长公主一刻也不想多待,让人去回禀皇帝自己该回沈国公府了。
国公府里,李玉恆正陪着沈国公下棋,看见长公主回来,李玉恆起身道:「母亲宿在宫里一晚可是出了什么事?」
长公主没回他,而是问道:「你妹妹的事,外面怎么说?」
李玉恆如实告诉她,「外面已经不敢再说关于娇娇的事了。」
长公主瞭然,「陛下的意思是想让你妹妹做他的眼线盯着慕辰安。」
沈国公看着面前的棋盘眼前一黑,李玉恆不可置信道:「娇娇现在恐怕连我都不会见,怎么可能会答应?」
长公主轻嘆了口气,一母同胞,当初他强硬地从她身边将沈玉娇嫁给慕辰安时她便觉得这个胞弟怕是当皇帝当傻了,可奈何他是皇帝,自己不能不听,只能看着自己女儿被带走,还是她亲手下的药。
她当日听皇帝的叮嘱多次疏远沈玉娇,如今沈玉娇怕是不会再认她这个娘亲了,又怎么可能会当皇帝的眼线。
李玉恆扶着长公主坐到椅子上问道:「母亲打算如何?」
长公主抬手扶额,「明日我要亲自去趟安王府,就当是做给皇帝看。」
说罢她握着李玉恆的手道:「你这几日安生待在怀王府里,对外就称怀王身子不好要你侍奉在前,哪怕宫里让你过去也拿这副说辞对付。」
李玉恆点头,「孩儿担心母亲和父亲的身子。」
长公主道:「我们无事,娇娇那边你切不可插手,这不是你能管的,母亲会想法子,你要先顾好自己。」
李玉恆还想说什么,只是长公主紧紧攥着他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让李玉恆再说不得其他。
沈国公让人送来了一壶新沏的热茶,「公主喝盏茶歇歇吧。」
长公主摆手道:「放那吧,我头疼的厉害。」
沈国公看着她满脸的愁容想分担都没法子,「公主要去安王府的话,我陪公主一起去吧。」
长公主强撑着道:「算了,要是我被堵在外面还只是一个人丢了面子,要是一起去那丢的就是整个沈国公府的面子,娇娇心软,她是我亲生的,不至于会难为我,她现在只是怨我罢了,不要紧。」
嘴上虽这样说,但长公主心里清楚,沈玉娇如今不恨她都是好的。
......
沈玉娇用完膳后被慕辰安忽悠着陪他在王府里漫无目的地闲逛,因为她的缘故安王府现在已经不是她刚来时那样,原本荒凉的地界都被移种了沈玉娇喜欢的花木,她看着那块繁花盛开的地方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当初那片荒地让她一度以为慕辰安穷得很,慕辰安眼尖看见她眉眼间浅浅的笑意问道:「王妃想到何事了?」
沈玉娇摇头不肯告诉他,「王爷该好好赏赏这些花匠。」
慕辰安目光放到面前的花木上,他是看不出这里和之前有什么两样,「既然王妃都说了,那就赏。」
慕辰安让一众下人等在原地,把沈玉娇带到一处凉亭里,指着不远处的假山道:「本王年幼时便没有父母亲的记忆,当时叔叔搬来安王府陪着我,可他实在太过严厉,每当我功课做不完时便会跑来这里。」
沈玉娇没想到他会说这些,在她愣神之际,慕辰安弯腰附在她耳边道:「本王小时候便试过,躲在假山里,谁也找不到。」
温热的气息让沈玉娇瞬间回神,慕辰安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人开始慢慢泛红的耳朵。
沈玉娇仰头瞪了他一眼,虽然毫无威慑力,「王爷就是专门将我带到这笑话的?」
慕辰安无奈,「本王哪里笑话王妃了?」
沈玉娇不听他的,反正她在这人面前落荒而逃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这次慕辰安伸手拉住了她,揽在她腰间的手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慕辰安抱过她好几次,沈玉娇却始终不习惯。
她声音有些颤抖,「王爷这是为何?」
慕辰安在她耳边安抚道:「别怕,本王说过不会逼你,说话算数。」
「那你先松手。」
「松开可以,王妃先回答本王一个问题。」
沈玉娇抬头看他,「王爷想问什么?」
慕辰安道:「王妃之前问过本王是否喜欢你,本王回答了,这次该王妃了,王妃是否心悦本王?」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我什么时候问过?」她怎么不知道?
慕辰安如实道:「喝醉的时候。」
沈玉娇立刻道:「那不算,我不知道,王爷快些放手。」她没印象,如果是慕辰安骗她的怎么办,而且她怎么可能会问出这种问题,一定是假的。
慕辰安自然不答应,「那本王就再回答一次,我心悦王妃,王妃可否心悦本王?」
沈玉娇:「你这是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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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你说了我就松手。」
沈玉娇被他逼的没法了,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僵持着,她迟疑了片刻正打算开口时,凉亭外传来了赵启的声音,「王爷,慕老大人来了。」
沈玉娇趁着这空挡使劲掰开了慕辰安揽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路过赵启时格外感谢地沖他看了一眼,赵启还来不及反应方才是怎么回事就看见自家王爷走下凉亭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他这是做错事了?没有吧。
「王爷,慕老大人来了。」赵启将话又说了一遍,慕老大人便是慕辰安的叔叔慕青。
慕辰安压着气,他还要去见叔叔慕青,「去将人带到前厅,本王这就过去。」
赵启领了命令要走之际又听见慕辰安道:「你去书房等着。」
赵启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祸。
第42章 伤药
慕青今日来安王府并无大事, 不过顺道来看看慕辰安,他有些日子没来了。
他在王府前厅等了良久才看见慕辰安过来,只是看着面色不佳, 慕青担忧地问他:「可是朝堂上出了变故?听闻你昨日动用了皇宫禁军?」
慕辰安收敛了心神道:「叔父不必担心, 朝堂并无变数, 至于禁军更是无事。」
「无事便好。」慕青规劝他道:「你平日里别老闆着张脸, 你王妃看见也害怕。」
慕辰安垂眸看了眼手背上不深不浅的血痕, 这是刚刚沈玉娇挣开他手时划的, 方才吓到她了?
「叔父说的是。」
慕青抬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你也别太累,抽些时间多陪陪王妃, 你要知道,当日新婚人家是受了委屈的,不说皇家对她如何,她现在是你王妃, 你不能亏待了她。」
慕辰安道:「侄儿明白。」他自然不会再让沈玉娇受委屈。
慕青眼中流露出怀念和惋惜, 「你明白就好,若是你母亲还在就好了,这些本不该我来说。」
慕辰安很久未从慕青嘴里听见有关自己过世父母亲的事了,先安王与王妃去世之时他才刚满一周岁, 全无他们的记忆, 慕青也甚少向他谈及。
慕青按下心中伤感道:「旧事不提也罢兄嫂要是知道你有今天定然会为你骄傲,我没别的事, 最近庄子里新育了些瓜果, 我带来些给你和安王妃尝尝鲜。」
慕辰安道:「有劳叔父了。」
他亲自将慕青送出王府后转身去了书房, 赵启还被他押在书房里。
慕辰安推开书房门,赵启正跪在书案前低垂着头, 听见动静后忙挺直了腰杆。
在慕辰安走到跟前时拱手道:「王爷召属下至此可有要事?」
慕辰安一时生气将人叫到此处,眼下见过慕青之后心绪平静下来道:「叔父送来了些新鲜瓜果,你送去王妃那。」手背上的划痕还没消,他现在过去沈玉娇肯定不会见他。
赵启微愣,就是为这事?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何事王爷要责罚他,他等的手里全是汗。
赵启心中虽有疑惑但却什么都不敢问,万一王爷真想起他的错来怎么办,既然王爷没说别的,那他应该也无做错何事,无错就好,无错就好。
……
沈玉娇一回到屋里便躲到了里间,还将绿夭赶了出去,她和衣躺在床上,将脸埋进锦被里,漏在外面的耳朵依旧通红一片。
早知道她就不陪慕辰安出去了,这无赖嘴上说着不会逼她实际上恨不得直接撬开她的嘴。
绿夭不明白髮生了何事,方才她没跟着出去,现在小姐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连她都不能进去。
赵启搬了一篮子新鲜瓜果送到门外,绿夭看见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
赵启:「这是慕老大人从庄子上带来的,说是给王妃尝尝鲜。」
绿夭朝里屋里看了一眼觉得沈玉娇现在应该没心思尝鲜,不过是长辈带来的,绿夭让赵启先把东西放下,「王妃身子不适,眼下恐怕无法面见长辈,麻烦赵大人带句话给老大人……」
绿夭话未说完赵启便摆手道:「无碍,人已经走了,这些是王爷让我搬来的,绿夭姑娘收好。」
绿夭松了口气,待赵启走后她弯腰将东西搬进屋里,里面确都是些新鲜瓜果,看上去是新摘下来没多久的。
不过这个时节这么红彤彤的果子得来属实不易,绿夭捡了几个去清洗一番。
她再回来时里屋还是没动静,绿夭端着一碟果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道:「小姐,慕老大人来了,还给您带了一堆果子,您尝尝。」
沈玉娇闻言从床上起身,视线落到绿夭手上端着的果子上,忽然想起她躲开慕辰安的时候好像是听见赵启在喊慕老大人来了。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你先把东西放下,给我换身衣服。」长辈过来,她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她既知道还是过去一趟的好。
沈玉娇顿感头疼,她又要看见慕辰安了。
绿夭:「人已经走了,小姐无需过去。」
沈玉娇:「这就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吧。」
绿夭点头:「赵大人说走了,这果子还是王爷让送来的。」
沈玉娇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见有关慕辰安的一切,但果子是长辈送来的,不该受他牵连,「放桌子上吧,我现在还不想吃。」
说罢她接着躺回床上,沉闷的声音从被子传出,「要是慕辰安过来你给打发了,我不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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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夭放盘子的动作一顿,应声道:「是」
待绿夭出去后,通体雪白的狮子猫动了动鼻子,从软榻上跳下来,它动作甚轻,直到放在桌子上的果子被它一爪子拍到地上才惊动了沈玉娇。
她从床上下来,那颗果子滚到了她脚下,因为是熟透的果子,掉到地上就烂了,为了防止剩下的果子惨遭「猫」手,沈玉娇走过去将狮子猫从桌子上抱下来,顺便拿个干净的果子放在它面前。
狮子猫伸着爪子去抓她手里的果子,沈玉娇知道它不是想吃,只是好奇想玩,就拿着果子逗它玩,抬手之间勐然发现她指甲上沾了点红色的痕迹。
她看向地上那颗烂熟的果子,先不说那果子流出来的汁液不是红色的,她更是碰都没碰过,那沾在上面的是什么?
沈玉娇这是勐然想起来她在凉亭上掰开慕辰安手时隐约间似抓到了他,她走的急也没注意。
沈玉娇想让绿夭去拿点伤药,但转念一想,那是慕辰安活该,谁让他不愿松手来着。
沈玉娇想着,没注意怀里的猫,它又一爪子拍在果子上,完好无损的果子被它抓坏,险些划到她的手。
做完这一些它摇着尾巴心满意足地从沈玉娇怀里跳下去,继续窝到软榻上。
沈玉娇看着手里的果子无奈喊了声绿夭,绿夭听见后忙走进来,「小姐有何事?」
沈玉娇放下手里的果子道:「去拿瓶伤药过来。」
绿夭变了脸色慌忙道:「小姐可是哪受伤了?」说着就要上手检查沈玉娇身上是否有伤口。
沈玉娇:「不是我,你去拿来就行。」
绿夭低声道:「小姐真是要吓死奴婢。」
她去拿了瓶伤药放在桌子上,「小姐,这还是世子给你寻来的伤药,说是一点疤都不会留,不过小姐你要它干嘛?」
沈玉娇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甲,不过点抓痕,应该不至于会留疤吧,「我自有用处,你把那地上的烂果子收拾干净。」她说着拿起伤药就要走,余光瞥见桌子上被猫抓坏的果子又吩咐道:「再把我那猫的爪子剪剪。」
第43章 无赖
沈玉娇拿着药在院子里踌躇了半晌, 她此刻离慕辰安的书房不过几步之遥,慕辰安透过窗子将沈玉娇的动作尽收眼底,他坐在书案后迟迟等不到沈玉娇推门进来。
既然她不进来, 那就只能他出去了。
沈玉娇好不容易准备进去, 她刚走到门外抬手去敲门, 书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她还未落下去的手被门内人接住。
沈玉娇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想让慕辰安松手, 只是他手背上的血痕实在显眼,沈玉娇轻咳一声道:「王爷手背上这伤……」
慕辰安轻笑道:「王妃不说治本王不敢。」
沈玉娇瞪他,「活该。」
她将另一只手里的药递到慕辰安面前道:「给。」
慕辰安看了眼她递过来的药, 并无接过去的打算,他看着沈玉娇道:「那就劳烦王妃为本王上药了。」
沈玉娇刚要拒绝就被他扯进了书房里,她急忙道:「我就是来送个药,实在不行你找府医过来给你包扎伤口。」
慕辰安:「府医要是问这伤哪来的, 本王就说王妃抓的?」
沈玉娇:「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放手, 你要是早松开我也不至于会划到你。」
慕辰安:「王妃若是早开口……」
「闭嘴。」
沈玉娇不想和他谈论这些,她抽出自己的手打开药瓶就将药膏往慕辰安手背上涂,「不准动。」
这药膏触手生凉,带着些淡淡的花香, 沈玉娇这才记起手里的药是之前李玉恆为她寻来的「白玉膏」, 祛疤上品,几道抓痕而已, 涂上不过两日便能消。
慕辰安举着手任由她涂药, 「王妃最近脾气见长。」
沈玉娇涂药的手指狠狠往下一按, 她只可惜没再抓狠些,「王爷若嫌我脾气大就趁早写份和离书, 再大的脾气也用不着你受。」
慕辰安眉目间带着笑意,丝毫不觉手上痛楚,「无妨,本王受得了。」
沈玉娇气他无赖涂完药就要走,但慕辰安还没等她转身便说:「王妃好歹拿帕子包一下。」
伤得不重,要求不少。
沈玉娇没好气地从袖口里抽出来一条月白色帕子给他随意裹着打了个结。
慕辰安垂眼看着手背上盛开的芙蓉,与他腰间香囊上的芙蓉有异曲同工之妙。
沈玉娇之前绣了好几天的芙蓉,全裁作帕子了,只是长进不多,见他如此打量还以为他嫌弃上手就要摘了,「你要嫌丑就摘了。」
慕辰安将手背了过去,「王妃绣艺精緻,本王甚是喜欢,不过……」
沈玉娇:「不过什么?」
慕辰安:「不过本王手伤了,用不了膳。」
沈玉娇瞬间明白他想干嘛,直言道:「你想都别想,本小姐从没伺候过谁。」而且就他手背上那点抓痕连伤都算不上,堂堂王爷破了点油皮比她都矫情。
沈玉娇午膳用的晚,此时也不觉饿,「王爷晚膳自己用吧。」说罢她便出了书房再不去看慕辰安。
这次慕辰安坐在书案后不再拦她,他还以为沈玉娇直到明日都不会出房门见他,这伤真有用处,让他又得了条帕子,只可惜伤得太浅。
卧房里,绿夭将修好爪子的狮子猫放在软榻上,抬头便看见沈玉娇面露怒气的回来,绿夭忙迎上去问道:「小姐为何如此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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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将手里的药瓶拍在桌子上,她忘把药留下了,她对着绿夭道:「你把这药送去书房。」她才不要再过去一趟。
绿夭看了眼她的神色,王爷受伤了?但王爷受伤小姐为何会生气?
但如今小姐这神情她也不敢问,绿夭拿了桌子上的药便依言送去书房。
慕辰安此时正要离开,撞见绿夭着急忙慌地过来,「可是王妃有事?」
绿夭摇头,双手捧着药瓶奉上,「回王爷,王妃无事,这是王妃让奴婢送来的。」
慕辰安见着绿夭手上熟悉的小药瓶道:「王妃呢?」
绿夭答道:「王妃在卧房休息。」
慕辰安拿过药瓶时绿夭看见了他手上的帕子,她家小姐绣的芙蓉她可再认识不过了。
「去找何管事让他调两个丫鬟过来,你既贴身伺候王妃,这些跑腿送东西的活就交给她们。」
绿夭快速收回视线,「是。」
……
晚膳前何管事带来了两个丫鬟到沈玉娇面前,这院子原本是慕辰安一人所住,日常扫洒都有专人来做,王爷平日里不喜见到有外人在,平日里这院里连个人影都少见。
何管事送来的小丫鬟沈玉娇看着有些面熟,似乎之前便送来过。
「奴婢秋云、春叶见过王妃。」
「秋云……」当日为她带路的小丫鬟。
秋云不知沈玉娇为何会叫她,小心翼翼地行礼,唯恐王妃生气,「奴婢在。」
沈玉娇将两人交给了绿夭,两个年龄不大的小丫鬟也干不了何事,平日里就待在院里里侍弄花草好了,「何管事,我有事要问你。」
何管事躬身道:「王妃请言,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玉娇:「不过是想问问你今日可还有人送邀贴来?」
何管事答道:「回王妃,并未再有。」
沈玉娇摆手让他退下,这些人最好别再来烦她。
绿夭处理好两个小丫鬟后进屋来回话,「小姐,奴婢看外面那两个小丫鬟还算听话,不像是那种不安分的。」
沈玉娇:「你看着安置,先让她们在屋外伺候,最近就让她们守夜吧,你也歇歇。」
绿夭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好。」
……
长公主一早便让人备好了东西,沈国公亲送她出国公府,目送车驾离开。
京城长街上众人纷纷避着长公主的车驾,这位自先帝登基起就一直备受圣眷的嫡长公主却被安王府下人拦在门外。
「还请殿下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厉声道:「殿下可是安王妃的母亲,你们本该立刻请进去,有什么可通传的。」
但无论她说什么,安王府的门房皆当听不见。
「嬷嬷噤声吧,平白让人看笑话。」
长公主早就想到会有今日,现在不过是稍等些时候,她怕的是沈玉娇会不肯见她。
早膳时分慕辰安正陪着沈玉娇用膳,沈玉娇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时候他不应该是在皇宫里上早朝吗?
她将心里疑惑问了出来,慕辰安为她盛了碗粥放在跟前道:「每日早朝会发生何事本王全都知道,所以这早朝去或不去并无二样,倒不如在王府里陪着王妃用早膳。」
沈玉娇没把他这狂悖至极的话放在心上,端起粥碗用膳,这是门房上来报说长公主车驾到了。
沈玉娇嘴里的粥都还没咽下肚便没了胃口,她嘆了口气将粥碗放到桌子上,「母亲怕是早膳都没用便来了。」
她能将各府送来的邀贴尽数推却,但此刻门外的人是她亲生母亲,无论当初她做了何事,那都是她亲生母亲。
慕辰安见她面色不佳对门房吩咐道:「去回了长公主,就说王妃身子不适。」
门房得了吩咐正要走,沈玉娇叫住他道:「带长公主进来吧,我就在这里见她。」
门房看着慕辰安等他发话,慕辰安点了点头,他立刻转身离开。
慕辰安:「你若不想见找个理由回了便罢。」
沈玉娇垂眸看着眼前还剩下半碗的粥,还是撤了吧,她吃不下了。
她看嚮慕辰安道:「长公主是我母亲,这世上就没有要躲着自家母亲的道理,王爷打算留下吗?」
慕辰安反问她,「王妃想本王留下吗?」
沈玉娇不言,慕辰安起身离开,不过他走之前吩咐绿夭有事就去书房叫他。
沈玉娇唤来了秋云将桌上的餐食收拾起来,她则去换了身衣服。
长公主到时便看见沈玉娇一身素衣倚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手里还拿着本书,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安王府,长公主还以为回到了沈玉娇还未出嫁的时候。
那时的她还在守孝,也是一身素衣就待在屋里甚少去其他地方,平日里最爱翻书下棋。
秋云奉上一壶热茶,站在大气都不敢乱出,沈玉娇打发她出去了,她对着长公主道:「母亲坐吧。」
长公主坐在了她对面,母女两个一时相对无言。
嬷嬷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小姐,这都是殿下亲自挑的,小姐孝期之时不能戴这些,殿下就一直放着没机会拿出来。」
沈玉娇放下手里的书卷,伸手打开面前的箱匣,里面放了许多钗环首饰,她也不过看过一眼便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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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嬷嬷所说那些她并非不相信,而是觉得就靠这些东西,母亲便想让她忘记过往的话也着实可笑。
沈玉娇语气平淡:「母亲今日来所为何事?」
长公主道:「安王爷待你可好?」
沈玉娇道:「好啊,他待我……再好不过,还要多谢皇帝舅舅为我指的好亲事。」
长公主看着她欲言又止,来安王府的路上她早就想好了该如何说,此时到了沈玉娇面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始终愧对这个女儿,心里的亏欠让她无论如何也难开口。
沈玉娇不愿再感怀往事,「母亲还未说此行来是为了何事。」
长公主闭上眼睛嘆气,「母亲知道你怪我,但母亲也没办法,皇帝根本未同我商量便下了旨意,我连不同意的机会都没有,母亲也不知那碗汤里会有药,沈国公府那段时日都被皇宫里的侍卫把持着,不止你出不去,连我和你父亲也出不去,母亲都没能看你上了花轿。」
长公主说到动情时不禁落下几滴泪来,嬷嬷忙递上帕子给她擦泪,「沈国公府全靠着我这长公主的名号撑着,你父亲无要职,在前朝不受重用,母亲但凡能有法子保得住你也不会让你嫁进这里。」
沈玉娇听着,心里却如同麻木了一般,要是早些日子她来安王府,在她面前说这番话,她恐怕会哭着扑进母亲怀里,但偏偏是现在,偏偏是宫宴之后,偏偏是慕辰安在外人面前透漏出对她百般宠爱之后,让她如何去信。
「母亲依旧未说,今日来是为何?」
长公主擦干净脸上的余泪道:「皇帝登基也数年了,却愈来愈不成样子,把你嫁给安王便是胡来,如今又想让你做他在安王身边的眼线,母亲知道你不会同意,但就当是为了保住你父亲还有兄长,你可愿意写些东西交由母亲,母亲带去给他。」
沈玉娇等着她说完,竟浅浅笑了起来,「母亲除此事外没别的要说的吗?」
长公主道:「你只需要写点不重要的东西,安王的事你又能知道多少,皇帝那里母亲自会为你遮掩。」
沈玉娇静静看着她,长公主没等到她回话,只见她将桌子上箱匣推到了地上,里面装着的钗环珠玉散落一地。
第44章 玉珠
绿夭在外面听见一阵东西摔落的声音心里一紧, 她现在是不是该去找王爷过来,但里面是长公主,要是她和小姐说的话不该让慕辰安听见, 到时候小姐岂不是会难办, 绿夭站在门外不敢乱跑, 目光一直盯着书房的门, 像是求助又像是把风。
长公主没料到她会如此, 她是有私心不错, 但箱匣里装着的也确实是这些年她为沈玉娇准备的,她真的想让自己的女儿往后余生平安顺遂,奈何却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沈玉娇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狼藉, 「母亲可知我嫁来安王府的那天连礼都没成就被送到一个连柴房都不如的屋子里,新婚第二日我才见到慕辰安的人,皇帝安插在我身边的玉嬷嬷想我死在安王府,他不过是想借着我的死好嚮慕辰安发难, 如今他竟然还想让我帮他, 母亲,我如何能帮着一个想让我死的舅舅?」
「慕辰安对我如何,连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今日能说喜欢我, 明日便能随意厌弃我, 何况皇家与他本就有仇怨,这里原是他的住处, 他也就在不远处的书房里, 他的书房从未落锁, 我想便能进,母亲觉得我能随意写点东西让你带走交差, 但要是他知道了我会如何?皇帝会只让你来找我一次?母亲何曾想过我尚且连自保都不能?」
沈玉娇从榻上起身,不顾地上碎裂的珠玉钗环直接跪在长公主面前,长公主惊了一跳俯下身子想拉她起来,沈玉娇按着她的手道:「阿娘,既然你当初狠心将我送来这里,那就别再来我面前说这些,你为了保全沈国公府和哥哥只能依附着皇帝,我不怨你,只不过当你那晚宁愿一直低着头也不愿抬眼看我开始,阿娘便再也不是以前的阿娘了,既如此,女儿也不再是原来的女儿了,阿娘就当女儿嫁到安王府的第二天便死了吧。」
长公主从未如此失态过,她眼里的泪水止不住,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她怎会不管,她真的是没办法,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顾其它先为她寻门好亲事嫁了,也就不会再有如今这般事了。
嬷嬷托着沈玉娇的手臂想将人扶起,「小姐这话是在诛殿下的心啊,殿下从未舍下小姐不管,她也是有苦衷的。」
沈玉娇推开她不愿起来,带着泪花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长公主,「阿娘便这样去回皇帝吧,从此之后也别再来安王府了。」
沈玉娇唤来了绿夭,「送客。」
绿夭一进来就瞧见沈玉娇跪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惊愣在原地,她听见沈玉娇说要送客才反应过来,硬着头皮对长公主道:「殿下,这边请。」
长公主抓着沈玉娇胳膊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沈玉娇等她走后才从地上站起来,只是她跪在了一堆碎玉珠钗上,身上穿的衣服又单薄,如今膝盖乃至小腿上都是被划伤的口子,一下没站起来一只手摁在了碎成两半的如意佩上,沈玉娇捡起地上的如意佩握着手心里。
上边刻着自己的名字,她记得自己刚出孝期那几天,母亲曾问过她想要什么,她说想要一个刻着她名字的如意佩。
可惜一切都晚了,她不会当皇帝的眼线把慕辰安的事告诉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沈国公府被皇帝为难,也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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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在书房里一份文书也看不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透过窗子看见长公主被绿夭请了出来,长公主走时拿着手里的帕子掩面,看上去是悲痛万分。
慕辰安眉心微皱,他放下手里的文书快步去沈玉娇的卧房,他到时,沈玉娇还没从地上起来,地上碎裂的珠玉闪着光格外耀眼,也只有扎进肉里才知道如此耀眼的东西能伤人多重。
沈玉娇听见有人过来以为是外面那两个小丫鬟,正打算让她们扶自己一把,扭头正对上慕辰安看向她的眸子,沈玉娇瞬间没了动弹的力气。
慕辰安走到她身边弯腰将人抱起来,目光触及之处,原本素色的衣摆已经渗上了点点血迹。
沈玉娇以为不过是几道轻微的划痕而已,跪在地上的时候也不是很疼,慕辰安抱她起来后牵扯住了她的伤口,沈玉娇疼得勐吸了口凉气。
慕辰安动作更加轻缓,他不过一会儿不在,连半个时辰都没,她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看着地上散落碎裂的东西,慕辰安能猜出个大概,只是没心思去想这些。
他把怀里的人小心放在床上,不过是抬手的功夫,沈玉娇衣裙的下摆就被他撩起,沈玉娇来不及拦只能看着他撕/开自己的里裤直至膝头。
沈玉娇知道他这是为了不让她疼,但现在她这副样子在慕辰安面前实在有点难堪。
她本想自己处理伤口,她还没怎么动呢慕辰安就制住了她,「别乱动。」
沈玉娇从小养在宫里,身上这身皮肉连油皮都不怎么破过,慕辰安之前拉着她手腕稍微攥紧些都会留下道红印迟迟不褪,可想而知当她跪在一地碎玉钗环上时腿上会留下多少伤。
慕辰安还没碰到她伤口时便听见她喊疼,他一再放轻了动作,将扎在她膝头的半颗玉珠给拿掉。
绿夭送完人回来刚踏进里屋就被慕辰安吩咐去寻医女,绿夭不知小姐伤势如何,火急火燎地去找何管事。
安王府是有医女的,主要为了王府的丫鬟能治病,她是府医自小收养的养女,听闻王妃受伤了,赶紧收拾了药箱就过去。
绿夭将人带到地方,吩咐院里的两个小丫鬟去收拾屋里的狼藉,她捡起地上的珠钗时发现上面还染着沈玉娇的血。
绿夭瞬间红了眼睛,长公主当时都已经不管小姐了,现在又何必过来装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还让小姐遭这种罪。
绿夭气得不行,她收拾好一切候在床边,目光一直看着医女给沈玉娇包扎。
「王妃伤在皮肉并无大碍,不过这几日只能躺在床上养伤不能乱动以免伤口再崩开。」
沈玉娇腿上缠着细布,不知道还的以为她腿断了呢。
「属下晚间会再来为王妃换药,属下告退。」医女收拾好药箱起身要走,绿夭示意站在身边的秋云去送,她去倒了杯茶递到沈玉娇面前。
因为躺在床上,沈玉娇想喝口茶都费劲,只能靠慕辰安扶着。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幔道:「我要这样躺几天?」
慕辰安扯过床上的锦被给她盖上,「躺到你好为止。」
随后他侧头对着绿夭道:「去书房把本王放在书案上的文书全拿来。」
沈玉娇察觉不对,「拿过来干嘛?」
慕辰安:「在你伤好之前,本王就在这里办公。」
沈玉娇躺在床上也要摇头,「不要,我这有丫鬟,用不着你。」
慕辰安自然不会听她的,「她们不敢不听你的话,本王不一样,去拿。」
沈玉娇看着绿夭,「不许去。」
绿夭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辰安抬手将沈玉娇额边的碎发轻拂到一边,「你若现在不让本王留下,那本王就晚上留下,以防王妃晚上睡觉时乱动,这床上睡下两个人正好。」
沈玉娇原本疼的发白的脸恢復了点血色,她抬手扯过锦被蒙过头顶不去看他。
慕辰安再次吩咐绿夭道:「去把本王的文书拿来。」
这次沈玉娇没有出言反对,绿夭这才快步去书房,慕辰安书案上全都是文书,她一个人搬了两趟才搬完。
窗边罗汉塌的小桌子上堆满了文书,慕辰安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绿夭没忘记拿来笔墨,她不敢靠近慕辰安,一直站在沈玉娇床边。
沈玉娇蒙着头竟然睡着了,她睡得不安稳,膝头上传来阵阵刺痛,出了一身细汗。
绿夭轻轻揭开沈玉娇蒙着头的锦被,拿着帕子给她擦额间的细汗,小姐如此难受她心里也不好受。
绿夭正要去换条新的帕子时,眼角余光看见沈玉娇放在枕边碎成两半的如意佩,她拿起来看了一眼,之前没见过,这东西应该是今日长公主带来的。
慕辰安这时走了过来,他压低声音道:「什么东西?」
绿夭忙将如意佩递上,「回王爷,这应该是今日长公主带来的,奴婢以前从未在王妃身边见过。」
她声音放的极低生怕会吵醒沈玉娇,也难为慕辰安能听见。
慕辰安将两半如意佩拼在一起,上边赫然刻着沈玉娇的名字。
绿夭忽然想起了往事道:「奴婢记得小姐之前说过想要一枚刻着她名字的如意佩,想来是长公主让人做的。」
慕辰安将手里的东西放回沈玉娇枕边,接过绿夭递来的帕子轻轻擦过她脸上的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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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可听见长公主与王妃说了何事?」
绿夭摇头,这次她是想说但是不知道,长公主一进屋,小姐就把她打发出去了,不过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
沈玉娇醒来时身上未觉难受,她望了眼床边的罗汉塌,上面还堆放着文书,屋里却没了慕辰安的身影。
「小姐醒了」绿夭拿着润湿的帕子走到床边,「奴婢见小姐身上出汗太多,就拿湿帕子为小姐擦了擦身子。」
沈玉娇这才察觉身上的衣服都换成了件寝衣,只是没有下身的裤子,还好有锦被盖着。
「奴婢给小姐换的寝衣,王爷被人叫走了,说是一个时辰后回来。」
沈玉娇想侧个身子又怕扯到伤口只能做罢,「我又没问他,他最好今天别回来。」
「王妃此言,可真让本王伤心。」
第45章 奉先殿
从安王府出来后长公主便一直沉着张脸, 身边的嬷嬷不知该如何宽慰她,看方才小姐的样子是铁了心要和长公主,要和沈国公府划清界限。
难道得了安王的宠爱就能抛下双亲不管了吗?万一哪天安王不再喜欢她, 她岂不是连能撑腰的娘家人都没了。
就在车驾进入沈国公府所在的那条大街时长公主忽然开口道:「去皇宫。」
长公主进了皇宫便直奔去奉先殿, 里面供奉着璃国歷任帝王牌位, 守在门外的侍卫见她过来正要拦, 今日并无祭祀等大事, 长公主若此刻要进去显然不合规矩。
长公主抬头看着殿门上「奉先殿」的牌匾放缓了步子, 在离殿门不远处整了整衣摆跪了下去。
她这一跪惊呆了守门的侍卫,他们慌忙跪在地上询问道:「殿下何故要跪在奉先殿外?」
长公主不说话,她只是侧头看了眼跟在她身边的嬷嬷, 对方似乎瞬间明了,转身往皇帝的承德殿去。
承德殿内,皇帝刚换下一身朝服,方才早朝时慕辰安又未上朝, 因为宫宴出现刺客一事, 殿前司指挥使被参了一本,皇帝对他也不满意,换就换了,只是上面凑请要换上的人让他更不满意。
赵启, 时常跟在慕辰安身边的那个, 当时皇帝故意给了他一个远离京城的官职,他以公务在身的藉口一直留在京城里不肯走, 真让他成了殿前司指挥使, 慕辰安怕是再过几天就要造反。
皇帝将上奏换人的摺子扔到一边, 打算从长计议。
孙公公这时来通传说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求见,皇帝想去自己曾让长公主去劝沈玉娇, 示意孙公公将人带进来。
嬷嬷一进殿便跪伏在皇帝面前哭着道:「陛下,长公主如今跪在奉先殿外不肯起身,老奴如何劝公主都不肯听。」
皇帝问道:「出了何事?」
嬷嬷将今早的事一併进来,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道是沈玉娇要与长公主和沈国公断绝关系,长公主悲痛至极下才跪在奉先殿外不愿起来。
皇帝闻言直接摔了手里的御笔狼毫,「身为皇家子嗣,她自小便受先帝疼爱,得了多少皇室奉养,如今不过才嫁过去数月便全然忘记了自己本姓什么?」
皇帝气急,起身去奉先殿。
长公主听见皇帝的依仗过来,微微弯了弯腰,直到皇帝走到她面前时,她眼角的一滴眼泪才滑落下来。
不管皇帝要长公主做事时语气如何,他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先帝和先皇后去了之后就只剩他们两人是至亲,当日长公主委身嫁给沈国公也是为帮他拉拢朝臣,沈国公祖父曾担任翰林院掌院学士,多次担任科举主考官,朝中大半官员都与他有「师生」之谊,先帝念他年迈封了个沈国公让他颐养天年。
即便如此,当时长公主嫁与沈家也是令人唏嘘的下嫁,如今的沈国公资质平庸,难当大任,给他个闲职都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抬举他。
皇帝想起这些往事,心下不忍,他亲自去扶长公主,「皇姐先起来吧,安王府那边朕会想其他办法。」
长公主脸上泪痕都没干,她被嬷嬷扶着站起身来,「陛下勿怪她,她是心里怨我,都是些气话罢了。」
皇帝没答话,只是让孙公公亲自将长公主送出了皇宫。
……
沈玉娇手里拿着一块完好如初的如意佩以为自己眼花了,她可是亲眼看见这块如意佩碎成两半的,而且这东西她放在枕边怎会到慕辰安手里?
沈玉娇伸手摸了把枕头下面,空无一物,她抬眼看着慕辰安,「你拿去苍鸾局修的?」
慕辰安倒了杯温茶递到沈玉娇嘴边扶她喝下,「本王看你收着应该是喜欢的就让他们试试能不能修好。」
沈玉娇举起如意佩对着光,竟然看不出原来的裂痕,这苍鸾局的匠人手艺真不错。
她将如意佩收在枕边,就当留个念想吧。
沈玉娇一直躺着既无聊又难受,她招来绿夭让她拿来话本打发时间,绿夭扶着她坐起来,为了防止牵扯住伤口,动作格外小心。
沈玉娇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手里的话本,心思明显没在上面,她还未翻几页,外面便传来赵启的声音,这里是沈玉娇的屋子,他断不敢走进来,只能扯着嗓子喊,反正是在安王府里,也不怕别人听了去。
慕辰安听见后从罗汉榻上起身走到屋外,沈玉娇只当赵启是为了朝堂之上的事才来找慕辰安,并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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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看见慕辰安出来躬身行礼道:「王爷,长公主出了咱们这没回国公府,而是去了皇宫,宫里人传话来说长公主因为王妃要与她和沈国公断绝关系,悲痛万分下才长跪不起。」
与亲身父母断绝关系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个,他们王妃可真是......
这事肯定不出一天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当今天下「孝道」当前,赵启已经能想到外面那些人该如何议论王妃了。
慕辰安反而一脸平静,「没别的了?」
赵启摇头,「没了,王爷,咱们需不需要看着些外面那些人,嘴碎的可能会议论起王妃。」
「不用了。」
沈玉娇的声音用里面传来,她靠在屏风后由绿夭扶着,本来以为是朝堂之事,但隐约听见有关「长公主」她让绿夭扶着她从床上起来。
「天下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她今早既说了那些话便想到了会被人耻笑,笑她攀附权势,耻她不孝父母。
母亲今日在奉先殿如此皇帝断不会再为难她,能保全沈国公府就好,至于她的名声,沈玉娇才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她。
绿夭扶着她重新坐回床上,「小姐这是何苦,长公主和沈国公当初那样对你。」
沈玉娇忍着疼躺回床上道:「所以我才说往后他们再不要来找我。」
小时候在宫里陪着皇祖父时,她也会想为什么太子哥哥能待在父母身边,她却不能,长公主已经嫁人,不能常回皇宫看她,沈国公更是除了中元节等节日外进不了内宫,就算来了也只是远远看着她,在她及笄前他们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
母亲端来的那碗药一直都是她心里的刺,她也是有气的,只这一次,就当是报了母亲和父亲的养育之恩。
第46章 先依誮帝
屋外
慕辰安侧头望着立在不远处的屏风, 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赵启站在他前面低声道:「王爷,属下是听王妃的, 还是……」
慕辰安道:「这京城里总要有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赵启应道:「王爷放心, 属下知道该如何做。」
慕辰安进屋时沈玉娇正坐在床上翻着手里的书, 他走过去将话本从她手里抽了出去, 慕辰安随手翻了两页道:「王妃为何会喜欢这种写穷酸秀才和官家小姐的话本?」
沈玉娇半仰着头看他, 「比起那些看起来让人犯困的诗典古籍, 我宁愿看这些。」说话间就要伸手去夺。
慕辰安将书还给她,春日快过了,他今日本打算带她出城散散心。
沈玉娇接过话本放到一边, 忽然开口道:「窗边的芙蓉是不是快开败了?」
慕辰安看向窗边,因为沈玉娇喜欢,窗边特意种了两株芙蓉,移过来时开了满满一树的花, 眼下败落了不少, 树杈上唯剩下些未开的花苞。
「本王让人再移两株过来。」
沈玉娇:「再移过来也是这样,本就不是芙蓉盛开的季节。」
慕辰安坐到了床边,看着沈玉娇道:「王妃不是一直想知道本王当初为何要上书皇帝让你当安王府吗?羌族求娶只是其一。」
沈玉娇:「之前平国公府的大姑娘说王爷是因为喜欢才娶的我。」
慕辰安颇有些惋惜的摇头,「本王与王妃初见时在王妃的及笄礼上, 可惜当时连王妃的面都没细看, 若当日便看得清楚,本王早就提亲了, 何至于等到现在。」不过他要真是当时就提亲, 沈玉娇也断不会嫁给他, 加之先帝拦着,说不定会提前将她嫁人。
沈玉娇听罢又羞又恼, 这人怕不是就看上自己相貌了,直接将手边的书丢到他身上,「所以呢?王爷还为了什么?」
慕辰安忍不住笑起来,将她的手握住,「是本王眼拙,没能早些喜欢上王妃。」
沈玉娇:「谁稀罕,王爷还是回书房的好。」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慕辰安:「等王妃伤好了本王就走。」说罢他问沈玉娇:「在王妃眼里最亲的亲人是谁?」
沈玉娇即便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皇祖父。」
慕辰安:「先帝是位明君。」
沈玉娇:「那当然,皇祖父在位期间璃国一无内乱,二无外患,百姓安居乐业,自然是位明君。」
慕辰安反问她道:「先帝在位期间羌族新王还未确立,羌族先王乐于安居一方,璃国自然没有外患,那王妃猜猜璃国又为何没有内乱?」
为何?皇祖父早就确立了太子,国本早立,太子势大,其余几位根本没有机会,早早去了封地,至于其他……
沈玉娇忽然想起眼下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可是掌握了大半朝廷的安王,三年前皇祖父崩逝时,他若想趁虚而入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她记得当时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登基甚是顺利。
沈玉娇手指不自觉想去抓被子,却勾到了慕辰安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她皱眉问道:「王爷想说什么?」
慕辰安:「先帝曾与本王有过约定,他在位期间本王要安守臣子本分。」
沈玉娇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事关皇祖父,她忙问道:「为何?」
慕辰安:「因为这璃国的江山本该姓慕。」
沈玉娇闻言睁大了眼睛,她猜想过慕氏与如今皇室有仇,但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缘故。
慕辰安又道:「本王年幼时,宗亲为绝后患要对慕氏后代下手,先帝念在本王尚且年幼不忍下手放了本王一命,等到本王承袭安王的时候他已经没法动手了,他可以心软放过本王,本王却不会忘记慕氏曾因为皇室断送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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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还记得先帝那日将皇城禁军的令牌交给本王说皇家曾经亏欠慕氏,他未后悔当日心软放过本王,只是他时日不多了,他可以把禁军交给本王,日后本王不管是篡位还是把持朝政都是皇室欠慕家的,但在他还在位时要安守朝臣本分。」
慕辰安感觉到手里握着的指尖逐渐发凉,「先帝还说他崩逝后唯有一人放心不下,那就是他亲手养大的沈国公小姐沈玉娇,连同禁军令牌一併交给本王。」
当时慕辰安已经颇有权势,先帝身子日渐衰败,再给他些时日太子也压不过他,皇帝将禁军令牌给他就是把皇城任他处置。
让他本分几年再照顾个人,如此简单的条件,他自然答应。
沈玉娇觉得自己有些发晕,「所以你知道羌族要求娶和亲公主时才会上书皇帝说要娶我?」
慕辰安点头,沈玉娇守孝三年期间并未发生什么祸事慕辰安几乎将她抛掷脑后,直到羌族密报递到了他面前。
为了防止皇帝将人嫁去羌族,他抢在羌族前面上书求娶,皇帝自然巴不得将皇室的女儿嫁给他,当日早朝便下了旨,慕辰安做好这一切剩下的全交给了手下人。
成婚那日对她多有怠慢,以至于现在想从她嘴里掰出句「喜欢」难如登天。
沈玉娇手脚发凉,她竟不知皇祖父为她谋算到这种地步。
慕辰安轻嘆了口指尖碰到沈玉娇眼角快要掉落的泪珠,「早知你会哭便不告诉你了。」
沈玉娇睁着满是水雾的眼睛看着他,不过一天的时间她先是狠心断了与父母亲的联繫又听见慕辰安说的这些,心绪乱成一团麻,比她随意丢在一旁的丝线都乱。
慕辰安之所以挑今天将这些说给沈玉娇听,只为让她宽心些,没想到又惹得她落泪。
沈玉娇收敛眸光问他:「如果有一日,王爷会……」如果真像慕辰安嘴里所说的,璃国的江山原本姓慕,那沈玉娇不知该说他是「篡位」还是拿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慕辰安知道她想问什么,「本王还想再当几年闲散王爷,而且看着皇帝提心弔胆地待在皇位上要比直接夺了他的皇位更有意思。」
沈玉娇闻言脑海里浮现出皇帝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确实挺有意思,如果她是慕辰安她也喜欢那种将仇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最后在对方精疲力竭之际将人了结。
最终都是要了结的,但他要了结的那些人里都是与她血浓于水的亲眷,沈玉娇自认自己没那个本事去淡化慕辰安与皇室的仇怨,当然,她也不会去那样做,冤有仇债有主,世事轮迴皆是因果报应,她只是不知该如何自处。
慕辰安不敢留她一人瞎想,怕沈玉娇会再疏远自己,他紧紧握着沈玉娇的手道:「慕氏与皇室的恩怨与你无关,先帝既把你交给我就是不愿你牵扯进来,你是我慕辰安的妻子,是安王府的王妃,其他的你都无需在意。」
「本王知你心中所想,本王并不会对无辜宗亲赶尽杀绝,如果真到了那日,本王会亲自挑一处地方将长公主和沈国公还有怀王世子送走。」
……
长公主从皇宫里出来便回了沈国公府,她从车驾上下来时险些踉跄摔倒在地,沈国公忙扶住她,国公府大门一关,长公主再也没忍住,伏在沈国公身上痛哭不已。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已经事先让人传信回来,沈国公明白这对于沈国公府来说已是最好的结果,是他没用,要女儿自毁名声与他们断绝关系才能保全沈国公府。
「恆儿那边我差人过去说了,让他在怀王府好生待在,近日不要出门。」
自从沈玉娇出嫁,长公主是哭干了身上的泪,「我过几日想去趟南安寺。」
沈国公:「我陪公主一起去。」
皇宫里
李洛白禁足还没解,沈玉娇的事传到他耳边时他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狼毫,想必是父皇逼长公主逼的太紧了,让沈玉娇不得不釜底抽薪,直接断了父皇的打算。
狼毫上的墨迹滴到了纸上,画上的芙蓉瞬时被染上了杂色,李洛白嘆气道:「好好一幅画,就这样毁了。」
宫人忙撤下,再为他换上张宣纸,李洛白提笔重新画了张芙蓉图,纸上盛放的芙蓉栩栩如生,让人忍不住想贴上去嗅一嗅是否真带着花香。
宫人赞嘆道:「殿下的画技甚是精湛,世间无人可比。」
李洛白端详起自己的画作,倒是比上一张要好些,他让人捧去晾干墨迹装裱上画轴,「送去安王府给安王妃。」
父皇心急误事,他在东宫禁足快月余,也该出去了。
太子的画送到安王府时先经了何管事的手,他不敢冒然打开,带着画轴候在王妃屋外不声张,待王爷出来后才将画轴递上,「王爷,这是东宫送来的,说是太子殿下送给王妃的。」
慕辰安直接打开画轴,一枝盛放至极的芙蓉跃然纸上,他才安抚好沈玉娇,自不想让她现在看见李洛白送来的东西。
慕辰安收起画轴视线落在院子里还剩些花苞的芙蓉枝上,心下有了主意。
第47章 花枝
晚上有医女来给沈玉娇换药, 见沈玉娇情绪低落,便以为她是害怕腿上的伤会留疤,劝慰道:「王妃无需担心, 属下开的药一定不会让王妃留疤。」
沈玉娇回神, 眨了眨眼睛什么也没说, 她自己故意造成的伤她心里清楚, 就是这药擦上去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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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医女后绿夭小心将包扎的细布换了新的, 重新给沈玉娇盖上锦被, 「小姐午膳都没用,奴婢去传晚膳吧。」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感觉自家小姐从午后到现在都格外奇怪, 不像是伤心倒像是迷茫无措。
绿夭不知发生了什么,午时过后她就不在沈玉娇身边,被慕辰安打发去了苍鸾局,他去修补如意佩的时候苍鸾局的管事端出来许多新做的头面首饰, 他对那些东西不了解, 便打发绿夭过去挑。
沈玉娇摇头,「去给我倒杯茶,晚膳就罢了,我现在吃不下。」
绿夭:「王爷走之前说了, 小姐要是不肯吃饭, 那等他回来他亲自餵。」
沈玉娇:……
绿夭见她没再拒绝乐呵呵地去传晚膳,果然还是王爷有法子。
沈玉娇倚在床榻上, 拿起放在枕边的如意佩, 她还记得皇祖父临终前那几日就和平常一样, 会照常陪着她下棋,还会笑话她随手绣出来的帕子不好看, 也是那段时间,皇祖父开始担心她的婚事,害怕她会所託非人。
皇祖父说想她当太孙妃,是她说不愿意一辈子待在皇宫里而且她也不想嫁给李洛白,那时皇祖父笑着跟她说好,不喜欢那就不嫁。
她却不知皇祖父为她考量了如此多。
而皇祖父崩逝那日,她却碰巧回了沈国公府,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跟在皇祖父身边的大太监说他骤然离世,什么遗言都没留下。
绿夭拿来晚膳,见沈玉娇对着手里的如意佩发呆走过去低声道:「小姐,奴婢帮你把这东西收起来吧。」她怕沈玉娇看见一次伤心一次,一定要找个不常用的匣子把它装起来。
沈玉娇伸手递了过去,既然皇祖父不愿她牵扯其中,而慕辰安也向她保证不会滥杀宗亲,慕辰安不至于用这个欺骗她,至于剩下的,哪怕没有她慕辰安也是会报仇的,因果报应,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绿夭迅速接过如意佩收起来,短时间内这东西不能再出现在沈玉娇面前。
藏好如意佩后,绿夭招来秋云在床榻上支了个小桌子,将晚膳摆在沈玉娇面前。
沈玉娇瞥了眼已经被清干净的书案,慕辰安坐在那陪了她一天,眼下安王府有客他去了前厅。
……
安王府前厅
赵启送走了来人,走到慕辰安面前道:「陛下似乎对属下要当殿前司指挥使一事并不满意。」
慕辰安:「不着急,再等等。」左右禁军早就是他手里的东西,他想将赵启推到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也不过是想日后方便。
赵启:「属下是怕陛下会有别的打算。」
慕辰安眸中闪过暗芒,「他不敢。」
只要不是他的人,无论谁坐上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都是死。
而他这招,皇帝早就领教过,慕辰安相信哪怕皇帝压下奏摺不声张也不会轻易动手。
赵启想起昔日王爷想提个刑部侍郎的空缺,几次被皇帝驳回,皇帝有意提拔宗亲里的子弟,恰巧那一脉与慕家的事脱不开干系,刑部侍郎的位置还没坐热乎人就没了。
皇帝明知是慕辰安命人下的手却死活找不到证据,再后来没一人愿意担任刑部侍郎,皇帝才准了慕辰安的奏摺。
慕辰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最近几日本王都在王府里陪着王妃,如无要事你酌情去办便可。」
赵启忙应下,「属下明白。」
慕辰安抬步往内院去,他回来时沈玉娇已经用完了晚膳,秋云正伺候她漱口。
罗汉榻上摆着另一半餐食,沈玉娇本想让绿夭摆去外间的,但绿夭却跟她说这是慕辰安要求的。
沈玉娇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一般这个时间她可以直接歇下了,但眼下慕辰安还在,她随手拿起落在床边的话本翻看起来,还好她还有一箱子这东西没看,要不这些日子她都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
慕辰安用膳时动静不大,沈玉娇手边也只有些许翻书声,不知道她看下去多少,绿夭瞄见沈玉娇手里的书一刻钟了也没翻两页。
慕辰安用完膳放下玉箸,他什么话也没说起身走了出去,沈玉娇抓着话本的手缓缓松开,还好这人没说要宿在她这。
绿夭招唿秋云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将窗子开了一角透气,等沈玉娇睡觉后再关上。
沈玉娇躺在床上没办法洗漱,好在今天绿夭已经帮她擦过身子了。
她拿过润湿的帕子净面,正要躺下睡觉时,心里忽然想起外面未开的芙蓉,反正她这几日没法出门看,倒不如让丫鬟剪下来插进花瓶里,放在屋里她还能再看几天。
沈玉娇将心里的打算说给绿夭听,绿夭忙道:「正好奴婢之前收拾东西时挑出了个青玉缠枝的花瓶,还想着要插些什么花好,现在想来与院子里的芙蓉正配。」
说完她让春叶点了盏灯笼提着,她这趁着光亮去剪花枝,芙蓉枝上的花苞已经半开了,等明日小姐醒来说不定就全开了,小姐看见也能心情好些。
秋云按照绿夭说的将那个青玉缠枝的花瓶擦拭干净添了些水放在罗汉榻的小方桌上。
绿夭抱着芙蓉花枝从屋外回来,她跟着沈玉娇也学了些插花的本事,便要处理花枝。
沈玉娇看着她手里的花枝道:「给我拿一枝过来。」
绿夭挑了枝已经半开的芙蓉递到沈玉娇面前,「小姐不如将它系在床幔上,想是睡梦中也能闻见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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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她现在想放在身边。
绿夭转过身去整理花枝,一边修剪一边问沈玉娇如何插进花瓶里才好看,屋里的狮子猫闻见香气跳上方桌去够花瓶里的芙蓉,秋云见状忙就它抱在怀里,可不能让它碰倒了花瓶。
狮子猫不耐地叫了两声,除了秋云安抚着摸了它两下再没人哄它,便歇了声响,窝在秋云怀里
摇着尾巴。
春叶和秋云守在屋里看热闹,以至于慕辰安过来时被堵在门外没能进来。
他清咳一声后,春叶和秋云身子都打了个哆嗦,忙行礼万安,两人收拾起剪下的花枝,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沈玉娇正细看着绿夭整理好的芙蓉,听见动静后朝外看了一眼,对上慕辰安看向她的眼睛,沈玉娇打量起他换上的寝衣以及披在肩头的外裳,他不会是真要宿在这吧。
沈玉娇:「夜深了,王爷不去歇息?」
慕辰安看向绿夭手里的芙蓉道:「这话合该本王问王妃,夜深了还不歇息。」
绿夭闻言将手里的青玉瓶放回方桌上,带着两个小丫鬟以及一只狮子猫退了出去,沈玉娇好不容易起的兴致被打断了。
她没好气地瞥了眼慕辰安,「这院子又不小,还能吵到王爷不成?」
慕辰安将外裳随意搭在软榻上,沈玉娇见他一副不再走的架势不自觉扯了扯手里的锦被。
慕辰安走到床边坐下,「夜深了,王妃该睡了。」她今天哭过几回,再不早些休息明日又没精神。
沈玉娇:「王爷出去我自然就睡下了。」
慕辰安嗅到一抹清香,他看见了沈玉娇放在床边的芙蓉花枝,伸手摘下了其中一朵,还不等沈玉娇心疼便见他将花簪到了自己耳边。
沈玉娇早摘了头上的髮簪,如今满头乌丝披散在肩头,慕辰安手里的芙蓉在她发间无处安放,便直接簪在了她耳边。
芙蓉的清香近在咫尺,竟熏得沈玉娇面上发红。
慕辰安看着面前的人,他此刻心里想到的只有四个字「人比花娇」。
「本王睡在榻上,等王妃伤好了再走。」
见沈玉娇侧着头不说话,慕辰安又道:「还是说王妃想让本王睡在床上?这床确实不小……」
沈玉娇直接抬手按在慕辰安嘴上,以防他再讲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
「你去榻上。」
反正他是铁了心不走,沈玉娇自然不可能让他上床,又不是没在一间屋子里睡过,随他去。
慕辰安眼里带着些笑意,他知道不能逼的太紧,榻上也好,起码在一个屋里。
沈玉娇轻轻挪动着受伤的两条腿躺下,慕辰安本要帮她,却被她躲开,「你去把窗子关上。」
沈玉娇指使的毫无负担,谁让他把丫鬟给吓走的。
慕辰安走到床边关上窗子,转过身来时沈玉娇已经将头埋进锦被里,不过耳边的芙蓉还在外面,应该是忘记摘下了。
慕辰安熄掉了屋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屋内立刻变得昏暗起来,沈玉娇缓缓将头从锦被里探出来,她不敢往软榻上看,睁眼望着头顶的床幔。
耳边的芙蓉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她侧头便能贴上那朵芙蓉,伴着那股清香,沈玉娇睡得安稳。
第48章 海棠
沈玉娇发现最近慕辰安闲的很, 这几日一直在她屋里,赶都赶不走。
今天是最后一次换药,沈玉娇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 细看起来有点狰狞。
绿夭拿着药膏轻轻涂抹在她小腿的伤疤上, 「小姐现在还疼吗?」
沈玉娇皱眉看着腿上的伤疤摇头, 「不疼。」
绿夭:「小姐再忍忍, 过几天疤就消了。」
天气渐热, 屋里也闷得慌, 沈玉娇轻嘆了口气,她想出去透透气。
绿夭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偷瞄了一眼坐在罗汉榻上的慕辰安, 自从沈玉娇养伤起,他便将那里当作自己处理公务的书案了。
绿夭帮她盖上了薄被稍微提了提声音道:「要不奴婢扶您出去透透气?」
听见这句话后慕辰安提笔的动作微顿,他放下手里的狼毫起身走到床边问道:「想出去?」
沈玉娇毫不犹豫地点头,她再不想躺在这了。
慕辰安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日头正好, 是个出游的好日子,不过沈玉娇现在肯定是不能外出的。
慕辰安:「王妃先换身衣服。」
沈玉娇有些不相信,前几天慕辰安盯着她脚都并不能沾地,能这样轻易就答应?
「你要带我出去?」
慕辰安只是催她换身衣服, 他则出了屋子。
沈玉娇见他出去示意绿夭去找拿件衣裳给她换上, 只要别让她在这屋里待,去哪都行。
片刻后, 绿夭捧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出来, 「小姐穿这身吧。」这身云锦穿在小姐身上一定甚美。
沈玉娇瞅着裙摆上的百蝶穿花样式,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身衣裙。
绿夭:「奴婢服侍小姐换上吧。」
沈玉娇点头,她已经可以下床了, 只是慕辰安一直盯着让她躺着养伤,她缓缓从床上下来,绿夭帮着她换上那身淡粉色的衣裙。
至于髮髻就随意挽了一下,用玉簪固定,她几日未出门,面上有些憔悴,绿夭想为她点些胭脂,沈玉娇却道不用,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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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回来时沈玉娇正坐在罗汉榻上摆弄青玉瓶里的芙蓉花枝,刚插进去时还是花苞的样子,开了几天便撑不住了,她刚碰上花瓣整朵花都落了下来。
慕辰安走到她身边在沈玉娇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将人打横抱进怀里,沈玉娇惊唿了一声,双臂下意识勾住了慕辰安的脖子,「王爷这是干嘛!」
慕辰安抱着人就往外走,「带王妃出去透透气。」
沈玉娇身子发僵不敢乱动,真要出去的话她也确实走不了。
就在沈玉娇以为慕辰安会带她出王府时,他却抱着自己往王府最里面走,她勾着慕辰安的双臂收紧问道:「我们去哪?」
慕辰安被迫微微低下头,「后边有出空地,本来想移些南安寺的桃树进去,花匠说桃花花期都过了,不如种些海棠正好能赶上花期。」
沈玉娇:「那它现在开花了?」
慕辰安:「不然本王带王妃过来看什么?」
沈玉娇突然期待起来,京外行宫里就有一处海棠林,她小时候陪皇祖父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正逢海棠花期,而她的住处紧挨着海棠林,打开窗子朝外看满目都是海棠花。
海棠无香,沈玉娇嗅不到花香,但看见路边已经有些被吹落的海棠花瓣便知要到地方了。
慕辰安抱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处假山就是他所说的空地了,为了这处海棠,慕辰安又命人搭了个亭子。
他抱着怀里的人走进亭子,将人放在躺椅上,「王妃坐着看就好。」
沈玉娇望着眼前一片海棠林懊悔自己伤的不是时候,没法走近了看。
绿夭和秋云抱着她那堆话本过来,躺椅旁边的几案上放着早已准备好的茶水和点心。
沈玉娇已经看厌了那些话本,她好奇地看着亭子里摆的一张书案,慕辰安在书案上铺上了一张宣纸。
他是要作画?
慕辰安拿起一边的墨条在砚台上轻磨着墨汁,他当时还想着带沈玉娇过来能享些红袖添香之美,如今余光看见咬着点心一脸好奇盯着他的沈玉娇嘴角染上了笑意。
沈玉娇看了几眼觉得没趣便转头将目光投进远处的海棠林,她想着屋里的芙蓉要开败了,那青玉花瓶里不如换上海棠好了。
她让绿夭去折几枝好看的海棠来,等回去时将屋里的芙蓉换了。
轻柔的暖风吹落了枝头的海棠花,粉色的花瓣随着轻风被吹进亭子里,真应了那句「点缀春容特地妍,艷妆金缕脸霞嫣*」。
慕辰安提笔沾墨开始在宣纸上作画,前几日东宫送来的芙蓉图他还没让沈玉娇看见,李洛白那幅画卖弄至极怎能入她的眼。
沈玉娇端着手里的茶水饮了几口,慕辰安总算动笔了,她还从未见过慕辰安作的画,书房里挂的画没一幅是出自他手。
沈玉娇支着手撑起脑袋视线随着慕辰安手里的笔在宣纸上游走,坐在这里什么也看不见,她不自觉坐着了身子想看他画的如何。
这时绿夭手捧着折好的海棠花回来,「小姐看看这几枝如何?」
沈玉娇大概看了几眼,她现在对慕辰安作的画更感兴趣,不过她还是伸手拿了一枝海棠放在手里。
寥寥几笔,纸上的海棠已经显出雏形,慕辰安许久未曾作过画,又或者说他几乎不曾画过这些东西。
最后收笔时,慕辰安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前的海棠图,倒不是难看,只是与他预想的有些不同。
沈玉娇见他停下了笔便想绿夭扶自己过去,她想看看。
慕辰安无奈将画从书案上拿起来,早知如此他该找个画师指点一二。
沈玉娇如愿看见了慕辰安作出的画,秋云将宣纸展开捧到她面前。
沈玉娇端详起面前的一幅海棠图,她还以为王府里找不到慕辰安一幅画是因为他不善作画,现在看来他画的还挺不错的。
沈玉娇夸道:「王爷这画甚好。」
慕辰安微微眯起眸子,「真的?」
沈玉娇点头,她没事骗人作何。
第49章 甚美
柔风拂面好不畅意, 慕辰安愉悦地轻笑出声:「既然王妃喜欢,那便裱了挂在王妃屋里可好?」
沈玉娇没拒绝,一幅画而已, 他爱挂哪挂哪。
沈玉娇将手里的海棠往慕辰安那边递了递, 「王爷在哪找的这些海棠?」
慕辰安如实答道:「京城外的一处荒废了很久的行宫里。」
沈玉娇瞬时收回递过去的海棠, 让慕辰安接了个空, 她就知道, 好好一个王爷跟强盗似的, 先将皇宫里的芙蓉和花匠抢来王府,现在又把行宫里的海棠给挖来了。
沈玉娇:「王爷合该去当山匪。」
慕辰安:「本王若是山匪,可娶不到王妃当压寨夫人。」
沈玉娇轻哼一声望着面前的海棠道:「我幼时在那处行宫里住过一段时间, 住的地方推开窗就能看见海棠,记得有棵很高的海棠树,我想爬上去摘最上面那枝海棠,但是皇祖父害怕我会摔下来不同意我去摘, 他让侍卫摘下来给我, 我又不喜欢了。」
慕辰安将她手里的海棠抽走,「王妃现在可看见喜欢的?」
沈玉娇摇头,「离得远,看不清。」
慕辰安把海棠放到了几案上, 俯下身将沈玉娇再抱了起来, 「看不清本王就抱着王妃走近了看。」
沈玉娇抓着他的衣袖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到不远处的海棠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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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落的海棠花瓣经一阵柔风吹起,掠过沈玉娇的裙摆被吹扬到了远处。
慕辰安走得很慢, 方便怀里的人细看周边的海棠树。
沈玉娇环顾着周边的海棠, 入眼全是娇艷的花枝, 真真是看迷了眼。
她扯了扯慕辰安的袖子指着几步之外的一株海棠树道:「我要那个。」
慕辰安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是株主干分叉的海棠, 而沈玉娇想要的那枝海棠就在叉枝上不高的地方。
慕辰安打量了一眼海棠分出去的叉枝,走到那株海棠面前轻托着沈玉娇让她坐到叉口的地方,沈玉娇突然被带到高处,两只手紧紧抓着慕辰安的衣领不放。
慕辰安抬头看着她,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掉下来,另一只则去掰开沈玉娇抓着他衣领的手,「别怕,掉不下来,就算掉下来也有本王接着。」
沈玉娇这才敢松开抓着他衣领的手,抬眼去找自己方才中意的那枝海棠,在她抬手便能触到的位置,沈玉娇伸手将海棠摘下。
既摘得了喜欢的海棠,她想让慕辰安将自己放下去,她现在坐的位置正好到慕辰安的胸口处,与她整个人差不多高,她真的该听皇祖父的话,没事不要爬树,「劳烦王爷将我再抱下去。」
慕辰安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王妃觉得上面风景如何?」
沈玉娇只顾着摘海棠,还真没往周围看,她抬眼朝四周望去,不同于在树下,林子里的海棠像是凑着她这边来,如此倒是别有一番美感。
沈玉娇得了趣稍稍减弱了些惧意,慕辰安扶着她的腰看着一身淡粉色衣裙的沈玉娇,丝丝柔风将她的裙摆吹动微扬。
满树的海棠都成了她一人的陪衬。
沈玉娇看迷了眼,微微俯下身去扯慕辰安示意他抱自己下去。
慕辰安:「王妃赏够了?」
沈玉娇忙点头,这次慕辰安没再岔开话题,扶着沈玉娇的手托抱着她下来,沈玉娇拿着海棠的手臂勾上他的脖子。
慕辰安将海棠树上的美人抱进怀里,美人举着手里的海棠枝给他看问他好不好看看,慕辰安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道:「甚美。」
……
午膳是在亭子里用的,一张不大的几案上摆满了餐食,沈玉娇坐在躺椅上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美景一边用膳,今日还有她最爱的鲈鱼,绿夭仔细挑好鱼刺,将玉白色的鱼肉放进沈玉娇面前的青瓷碗里。
只是何管事送膳时道这时庄子上送来的最后几尾鲈鱼了,要想再吃便只能等秋日里,那时的鲈鱼才更加鲜美。
沈玉娇听罢几乎吃下半条鲈鱼,慕辰安怕她吃撑了积食,平日里也就罢了,大不了随她散步消消食,眼下她腿上有伤走不了路,等到晚上难受就晚了。
在沈玉娇颇为怨念的目光下,他让人撤了那道菜,绿夭为沈玉娇布菜时暗想,这世上除了先帝也就只有王爷能管的了自家小姐。
昔日在国公府里,长公主和沈国公也是任由着小姐生怕她会不高兴。
用过午膳,慕辰安问沈玉娇可想跟他下盘棋,沈玉娇直接摇头,她现在都忘不了之前在马车里下的那盘棋,不乐意陪他。
慕辰安也不逼她,让人摆好了棋盘自己同自己对弈,沈玉娇靠在躺椅上偶尔往棋盘上瞅一眼,只是这风吹的太过舒服,耳边偶尔的落子声让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慕辰安指尖摩挲着一枚黑子,抬眼注意到沈玉娇已经睡下了,躺椅上垫着毯子,她身上还盖件披风,丝丝柔风一点冻不到她。
慕辰安落子的声音下意识放轻,心思却不在棋盘上,一连几天他都未出现在早朝上,今早赵启向他回禀时道太子已经被放出来。
慕辰安早有所料便也不意外,不过一个小错处能关他月余已经是极限。
只是明日早朝他就不能再待在王府里了,殿前司指挥使的事皇帝仍旧不松口,不排除他有忘掉的可能,但见到他之后皇帝一定能想起来。
慕辰安将这几日繁杂的朝政在心里过了一遍,棋盘上的白黑二子僵持不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几点花瓣顺着风飘到了沈玉娇脸上,让她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抬手拍掉脸上的花瓣,侧头往慕辰安这边看。
只见他垂着眼眸看着面前的棋盘,棋盘上黑子已经被堵到了死路上,白子就要赢了。
因为慕辰安本来是想与她对弈,所以棋盘就离她不远,沈玉娇从躺椅上侧出身子,伸手拿出颗白子在慕辰安还未落子之时放到了棋盘上,「我赢了。」
慕辰安被惊扰了思绪,他回神看着沈玉娇放在棋盘上的白子以及笑得开心的沈玉娇微微翘起嘴角将手里的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是吗?」
沈玉娇睁大了眼睛去看棋盘上的白子,怎会如此,明明已经赢了,她细看起来才察觉到其中的奥妙,原来方才黑子只不过是假意露出破绽,白子看似钉死了它的致命伤,实在是掉到了陷阱陷入死局里,不过一子便定了输赢。
沈玉娇重新靠在躺椅上喃喃道:「我再也不陪你下棋了。」虽然她不过只落了一子。
慕辰安将棋盘上的白黑棋子一一捡起放好,「本王诈胜,这局不算。」
沈玉娇:「王爷知道就好。」
第50章 玉雕
回屋的路依旧是慕辰安将人抱去的, 沈玉娇被他抱的多了也就不僵着身子了,折下的海棠早已拿回了屋里换下了原本的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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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屋里多了一幅慕辰安亲手画下的海棠图,除此之外, 沈玉娇还发现软榻前多了盆「芙蓉」准确的说应该是玉雕成的芙蓉, 足有半人高。绿夭让秋云抱着猫, 小心它碰倒了玉雕, 她从则小心翼翼将玉雕往沈玉娇面前挪。
慕辰安把人放到罗汉榻上, 沈玉娇坐下后看着地上的「芙蓉」问道:「这是苍鸾局做出来的?」这雕工除了宫里的玉雕师傅也就苍鸾局能做出来了。
慕辰安:「喜欢吗?」
说不喜欢是假, 沈玉娇点头道:「喜欢。」
慕辰安:「你既喜欢就不枉费了这块玉。」
沈玉娇闻言轻轻碰了碰面前的玉雕,别的玉石都是触手生凉,待暖过之后才温润, 这块玉却本就温润,让沈玉娇想起之前慕辰安送她的玉佩,那块暖玉便是如此,苍鸾局竟有如此大的一块玉料, 这世间应该再难寻到第二块。
慕辰安解释道:「比不上你那块玉佩用的料子, 苍鸾局里还有几块这种玉石,你若还想要什么便直接让人知会他们一声,本王觉得再雕株海棠也不错。」
见他就要吩咐人去做,沈玉娇忙拦下他, 「不用了, 有这株芙蓉便已经很好了。」这几日苍鸾局的玉雕师傅们怕不是都在打磨这株芙蓉。
慕辰安为明日的早朝将赵启叫到了书房,他也该过去了。
何管事见王爷从里面走出来, 才捧着一卷画轴让守在门外的春叶送进屋里, 就说是东宫送来安王府的。
春叶忙不迭送进屋里, 沈玉娇这时正对着面前的玉雕芙蓉不知该将它放在何处为好,她看了眼秋云怀里的狮子猫, 她养的猫平日里吃完东西就窝在榻上,懒得很,不过它也有折腾的时候,就怕它一时兴起跑到这块玉雕上。
就在这时春叶捧着画轴进来,「王妃,何管事说东宫送了东西给您。」
沈玉娇看向她手里的画轴道:「打开看看。」
春叶依言打开画轴,一幅栩栩如生的芙蓉图映入眼帘,沈玉娇认出了这副芙蓉图是出自太子李洛白之手,不过她不明白李洛白这时给她送什么画。
沈玉娇示意绿夭给收起来,「我是不是该回个礼?你去问问何管事,让他随意挑件东西送去东宫,就以安王府的名义送去。」
绿夭应下,她将春叶手里的画轴重新捲起来,随意放到了库房的角落里,随后又去找了何管事,将沈玉娇的话复述了一遍。
何管事笑道:「姑娘去回了王妃,让她放心,我这就去准备回礼。」
绿夭:「有劳何管事了。」
何管事:「不麻烦,不麻烦,姑娘慢走。」
送走绿夭后,何管事亲自去库房挑了块砚台,差底下人送去东宫,他自己则去书房回禀王爷。
……
东宫
今日早朝时,李洛白让手下的人提了句解禁,皇帝便顺水推舟将他的禁足给解了。
李洛白终于如愿能重新出现在早朝上,早朝过后被皇帝叫去了承德殿,皇帝让他近日先安分些,毕竟才刚解了禁足,绝不能再落下把柄在慕辰安手里。
李洛白收敛了眸光跪在承德殿内,「父皇所言,儿臣谨记。」
看着李洛白乖顺的样子皇帝满意的点头,「你记下便好,朕听说你几日前送了幅画到安王府?」
李洛白答道:「是张芙蓉图,儿臣未出京前所作,本就是要送给安王妃的,离京时忘了,前几日收拾旧物时找来出来,便差人送去了。」
皇帝:「想必你在东宫里也听见了有关她和长公主的事,朕知道她随性惯了,但也着实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连亲生父母都不要了。」
李洛白:「恕儿臣直言,安王妃如此少不了安王的挑拨,怕是想让京城中人看皇室的笑话,儿臣认为此事应该少谈为妙。」
皇帝思虑这李洛白这话的可能,慕辰安此人狡诈无比,如若他真要如此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此话有理,此事毕竟事关皇家,有碍于皇家颜面,只是已经过了数日……」
孙公公恰在这时道:「陛下多虑了,京城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议皇家。」
皇帝:「如此最好,传朕口谕,私议皇室者轻者杖责,重者流放。」
李洛白:「父皇圣明。」
李洛白前脚刚出承德殿,就看见皇后宫里的女官站在殿外。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凤栖宫。」
李洛白也有数日未见皇后了,便道:「走吧。」
凤栖宫里,皇后自从知道李洛白被解除禁闭之后便一直想见李洛白,她多日未曾见自己儿子了,也不知他瘦了没有,皇后命御膳房制了一桌的餐食,全是李洛白爱吃的。
她这辈子的安乐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如果太子出事了,那她就再无以后了,还好只是禁足,如今也出来了。
李洛白见到皇后便要行礼问安,皇后快步过去将他扶起来,一时话都说不出来,直掉眼泪。
李洛白:「让母后担心了。」
女官见皇后失态忙递上帕子道:「殿下无事便好,娘娘近日忧思连觉都睡不好。」
皇后擦干净眼泪又恢復成往日雍容华贵的后宫之主,「你无事,母后就放心了。」
李洛白扶着她落座,陪她用午膳,皇后跟他讲起这几日里发生的事,其中便谈到沈玉娇。
皇后语气轻讽,「那丫头仗着安王竟要与长公主断绝关系,等到安王厌弃了她,谁还能保的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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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听罢放下玉箸,「母后见谅,儿臣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
皇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放下手里的玉箸,气道:「饭都没动两下,本宫不过就说了句沈玉娇的他就不愿听了。」
女官站在她身侧道:「娘娘又不是不知太子殿下的心思就算要说也不该是眼下这时候。」
皇后:「什么心思?他难不成还真想娶她?真要本宫还活着,他就别想,好在沈玉娇已经是安王妃了,又和长公主闹翻了脸,日后见了洛白她也该绕着走。」
女官劝道:「沈家小姐自幼长在皇宫里,又生得漂亮,太子殿下对她有些情谊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京城中有样貌又有才情的贵女不少,本宫就不信没一个能得洛白喜欢。」
女官:「娘娘是想为殿下选位太子妃?」
皇后:「洛白也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本宫明日便去禀了陛下,你去将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待嫁闺中的姑娘名册整理出来,还有画像,本宫要好好挑挑。」
女官轻声道:「那永恭伯那里娘娘准备怎么回?」
皇后皱眉,她是想扶持自己母家,但奈何自己的兄长都不争气,皇帝有忌讳外戚干政,他们连份好差事都没有。
太子妃一定要能对太子的日后有益,再差也不能拖后腿。
皇后细想着道:「本宫会留个太子侧妃的位置。」
女官明了,「奴婢会派人告诉永恭伯。」
李洛白还不知自己不过是在凤栖宫里走了一趟便被人惦记上了婚事。
待他回到东宫便看见书案上多了个砚台,宫人道是安王府送来的回礼。
李洛白拿起书案上平平无奇的砚台细细打量,「只有这块砚台没别的了?」
宫人如实答道:「没了。」
……
安王府书房里,慕辰安听着何管事的回禀不禁轻笑一声,赵启不解,王爷听见太子送东西给王妃不是该生气吗?为何还会笑?
慕辰安:「王妃没再说别的?」
何管事:「没,是王妃身边的绿夭姑娘来找的老奴,就说了这些。」
赵启插嘴道:「可惜了那块砚台。」
何管事:「不过是块不值钱的砚台,老奴挑了件最便宜的。」
慕辰安抬手让两人都出去,赵启追上何管事问出了心中所想,何管事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未成亲,自然不懂。」
赵启不服气:「这跟成不成亲有何关系?」
何管事不再理他,忙活其他事情去了。
第51章 糕点
天色渐暗, 因为明日慕辰安要去早朝,早起时恐会吵到沈玉娇,再则她的腿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慕辰安搬回了自己卧房不再占着沈玉娇屋里的软榻。
狮子猫撒欢般的在软榻上打滚, 它晚上又能窝在软榻上了, 绿夭在一旁看得心惊, 因为沈玉娇就把那株玉雕芙蓉放在了软榻边上, 她真怕这小祖宗一个兴起跳上去。
沈玉娇整理着青玉瓶里的海棠, 她把自己摘的那枝插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不用管它。」
她方才也担心过狮子猫会不会一爪子拍到上面,但她发现这猫对玉雕芙蓉就好奇了不到一刻钟, 好奇心过了之后放它面前它也懒得去碰。
绿夭:「小姐要传晚膳吗?」
沈玉娇满意地看着整理好的海棠道:「去膳房拿碗粥就好。」她不是很饿。
沈玉娇今晚开心还有一个原因,前些天因为腿上有伤不能碰水,只能绿夭拿湿帕子给她擦身子,沈玉娇总觉得身上不舒坦, 今日换药时医女说她可以碰水了, 但不要太久。
绿夭照着沈玉娇的话去膳房传了碗粥,除此之外还有一碟点心,她将点心放在沈玉娇面前道:「小姐,这是膳房今日新做的糕点, 方管事一定要奴婢带回来让您尝尝鲜。」
沈玉娇看了眼盘子里浅粉色的点心, 上面还缀着一朵海棠花,她拿起一块放进了嘴里细品, 虽然比着南安寺里的桃花糕有些逊色, 但还算香甜可口。
她用下两块便腻了, 沈玉娇端着粥垂眸看着面前的糕点对绿夭吩咐道:「送书房去。」
绿夭端着手里明显缺了两块的点心问道:「小姐,真的要送去给王爷?」
沈玉娇「嗯」了一声, 绿夭只能端着手里的点心去书房。
书房外无人看守,里面亮着烛灯,还有些许说话声,绿夭从未进过书房,沈玉娇进去时也只让她在外面等,她壮着胆子轻敲了下门,「王爷,王妃命奴婢给您送盘点心。」
书房里安静了一瞬,随即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进来。」
绿夭推开房门,垂头走了进去,书房里不止慕辰安一人,绿夭不敢乱看,一直走到书案前正要行礼,慕辰安开口道:「放下吧。」
绿夭要行礼的动作一顿,将手里的点心碟放在了书案边上。
慕辰安坐在书案后挑眉看了眼那盘明显缺了两块点心的点心碟,「王妃让你端来的?」
绿夭点头:「是,王妃命奴婢送来的。」
慕辰安:「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
绿夭松了口气,一刻也不想多待赶紧离开。
今日站在书房里的人不止有赵启还有慕辰安又一心腹孙铭,他被慕辰安调到了京城,他原本的差事则由其他人替代,孙铭只见过沈玉娇一次,他皱眉看着书案上那盘明显被人动过的点心,王妃怎么能拿用过的点心送到王爷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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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说话时赵启骤然开口道:「王妃真的时刻都念着王爷。」
孙铭不可置信地看向赵启,就送来盘用剩下的点心就是念着王爷?
更让他诧异的是王爷听完赵启的话竟然轻笑了一声,他不过才离开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铭压下心头要说的话,想着等会问赵启,慕辰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让他们先退下,赵启明日随他一道去早朝,孙铭则留在王府先休息两日。
赵启关上了书房的门后被孙铭拉到了院子外,知道对方想干嘛,他撇了撇嘴随着孙铭出去。
孙铭:「你同我说说我不再这些日子里王府里发生了何事?」
赵启:「你不该问王府发生了何事,应该问问王爷和王妃之间发生了何事?」
孙铭不解:「这有何区别?」
赵启:「你不懂。」
眼见孙铭就要不耐烦了,赵启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太多了说不过来,你只要记住这安王府里除了王爷,王妃就是第二个主子,你怎么对王爷的就怎么对王妃。」
孙铭:「你确定没骗我?」
赵启冷哼:「有本事你在王爷面前对王妃不敬试试,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京城。」说着就要走了,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返回去道:「无王爷召见别往内府里来,免得冲撞了王妃。」
孙铭气道:「我当然知道!」
书房里
慕辰安打发走了两人,自己则拿起书案上已经放凉了些的点心,这盘点心让他想起南安寺里那碟桃花糕,她这是故意的?
慕辰安将点心咽下,甜腻的味道在嘴里迟迟不散,他皱眉倒了杯清茶净口,想着王府里的点心师傅也许该换一个了。
……
沈玉娇用完膳就着急让人去准备热水,她要好生洗一洗。
绿夭伺候她换下了身上的衣裙,扶着她去浴室,「小姐不可以泡太久。」
沈玉娇舒服地靠在浴桶里,没把绿夭的话放在心上,她心里有数。
雾气缭绕间,绿夭撩起热水帮她轻轻揉着肩膀。
沈玉娇心中轻嘆,真是舒服,想着该到她起身的时候了,沈玉娇抬手将发间的玉簪抽了出来,一头青丝尽数散开。
绿夭还注意到她的动作,本来挽的好好的头髮就这样落到了水里,「小姐,您该起身了。」
沈玉娇闭上眼睛道:「头髮。」
绿夭只能动作迅速将她的头髮给洗了一遍,边洗边道:「小姐这是耍赖,要是让王爷知道了……」
沈玉娇将手从浴桶里抽了出来,湿漉漉的手指点了点绿夭的额头,「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敢拿他来压我了。」
绿夭:「那不是因为只有王爷说的话小姐才会听。」
沈玉娇靠着浴桶轻哼一声:「说的好些我怕他一样。」
绿夭哄她:「小姐才不是怕王爷。」
沈玉娇反问她道:「那是什么?」
绿夭笑道:「那就要问小姐自己了。」
第52章 (一更)争执
也许是因为沈玉娇已经习惯了慕辰安的存在, 昨晚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时辰也没睡着觉,翌日一早,绿夭拿着粉脂为她遮眼下浅浅的乌青。
绿夭:「小姐昨晚为何没睡好, 今早看着都憔悴了。」
沈玉娇闭上眼睛, 「昨晚那猫一直叫, 吵得我睡不到。」
绿夭有些担忧:「似乎猫到了这时候夜里都会叫, 不过它还小应该没事。」
沈玉娇轻「嗯」了一声, 丝毫没有说谎的心虚之态。
绿夭刚为她簪好珠钗秋云便走进来说是平国公府的大小姐薄茹来了, 虽说王妃这些日子任何人的邀贴都不接,但薄茹似乎与王妃有旧交,门房就来报了。
沈玉娇:「带她过来吧。」她多日没见过外人了, 薄茹过来也能解解闷。
薄茹今日登门已经做好准备被回绝在门外了,没想到门房通报之后就出来一个小丫鬟将自己带了进去。
沈玉娇安坐在罗汉榻上等着薄茹过来,自从她上次回绝过所有邀贴之后她就在养伤,对外面的事丝毫不知, 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些人会怎样在背后议论她。
薄茹走进屋里的那刻最先看见的不是坐在罗汉榻上的沈玉娇而是那株无论如何也让人忽略不了的玉雕芙蓉。
她好歹出身国公府, 见识过不少稀罕物,但在看见那株玉雕芙蓉树时也着实震惊了一下,半人高的玉雕,玉质也远远胜于平常玉石, 这种东西怕是只有安王府能有。
薄茹收敛起心下的震惊冲着沈玉娇欠身行礼, 沈玉娇见她动作开口道:「这里又没别人,你直接坐吧。」
薄茹笑道:「礼不可废。」她板正地行完了礼, 纵使沈玉娇拿她作朋友对待, 她也不能失了平国公府的礼。
沈玉娇示意她坐在对面, 「今日怎么来安王府了?」
薄茹:「多日不见,王妃可好?」
沈玉娇指尖碰了碰摆在面前的海棠反问道:「你觉得呢?」
薄茹顿了一瞬道:「王妃看上去有些憔悴。」
沈玉娇轻嘆了一声:「昨夜没睡好。」
至于为什么没睡好她并不打算细说, 「我很长时间没出门了,外面都如何编排我的?」
薄茹如实告诉她:「他们心低里怕着王爷,哪有人该议论王妃,而且宫里下了旨,敢议论皇室之人轻者杖责重则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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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其他时候皇帝下这种旨意沈玉娇一点也不惊讶,但偏偏是在她与母亲决裂的事传出去之后,她那个皇帝舅舅不添一把火坏坏她的名声就已经是稀奇事了,竟然还会下旨阻止别人议论。
此时
早朝才开始不久,皇帝看着忽然出现在大殿上的慕辰安无端联想起被他抛到一边的奏摺,心头骤然一紧,想他当朝皇帝竟然会怕一个王爷,皇帝端正了神色问道:「安王最近可是身子抱恙?一连数日缺了早朝。」
本是质问的语气,但凡换个大臣便能双腿发软当场跪下去,而慕辰安只是神色淡然地从群臣队首迈步走到大殿中央道:「回陛下,臣无碍,只是安王妃在宫宴时遇见刺客受了惊吓,前些天大病了一场,臣实在放心不下便一直陪着她。」
慕辰安话刚落,平国公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王爷和王妃可真是鹣鲽情深,陛下,臣以为宫宴那日殿前司失职未能及时抓到刺客才让王妃受了惊,更甚者可能会危及陛下,臣奏请殿前司指挥使革职查办。」
「臣请奏殿前司指挥使革职查办。」
「臣附议平国公所奏。」
「……」
皇帝看着纷纷出列的臣子险些没被气死,这大殿之上有没有他这个皇帝都一样,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洛白这时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楚刺客是何许人派来的,殿前司指挥使纵然有罪,但这刺客背后之人才是罪无可恕。」
皇帝立刻借着李洛白的话道:「太子此话有理,大理寺卿何在?」
彭宣战战兢兢地从队列里出来,上次太子的事就险些让他丢了命,这次宫宴的刺客怎么也归他管,彭宣下意识看嚮慕辰安,但一想到现在是在大殿之上,他生生止住转过去的目光,不敢让皇帝看出端倪。
「臣领旨。」
刺客?夜宴当晚有没有刺客慕辰安再清楚不过,既然皇帝非要提起刺客一事,那他就找个刺客出来。
早朝结束后,慕辰安赶着回王府,李洛白偏在这时挡在了他面前,「王爷留步。」
慕辰安面露不耐地站在原地,他最近越来越觉得李洛白碍眼,心里想着找个理由将人赶出京城算了,「殿下有事?」
李洛白:「本宫想问安王妃如今可安好?」
慕辰安:「本王的王妃还不劳太子殿下惦念,她在安王府里自然是安好的,倒是还未恭贺殿下,听闻皇后娘娘有意为殿下择取太子妃,本王恭祝殿下与未来太子妃伉俪情深,届时安王府必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李洛白还被蒙在鼓里,他从未听自己母后提过要选太子妃之事,更别说他根本无意在这时娶妻,他此刻再顾不上跟慕辰安说话,匆忙去往凤栖宫。
慕辰安看着李洛白转身就走的背影心情大好,赵启却在一旁担忧道:「王爷,那刺客该如何办?」
慕辰安:「今夜彭宣的人还会上门,你注意着。」
赵启应下,看来王铱骅爷心中已经有了打算,只是他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了。
……
慕辰安早朝结束回安王府时,薄茹还没离开,他也不便往沈玉娇那去,只能先待在书房里。
屋子里,薄茹正同沈玉娇讲着近日里京城发生的稀奇事,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道:「听宫里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有意为太子殿下择为太子妃,就在京城三品以上官员家未出阁的贵女中选。」
沈玉娇:「太子早该娶妻了,这倒也不是意外的事。」
薄茹轻笑:「确实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未来太子妃还没选定呢,永恭伯家那位二小姐就把自己当成太子妃了,昨日在南安寺与宁阳侯家的大小姐争执起来,话里话外说自己是将来的太子妃,一点也不把宁阳侯府放在眼里。」
沈玉娇诧异:「宁阳侯?她倒是真敢。」
宁阳侯府原本是宁国公府,到如今宁阳侯继承爵位时才降为宁阳侯,但地位却不比国公低。
老宁国公辅助过三任皇帝,在先帝崩逝后的第二天也跟着去了,可能是知道他死后无法再给儿孙庇佑,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就是恳请皇帝将国公府降爵。
皇帝感念他辅助过三朝皇帝,特让其随葬皇陵,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皇祖父在老宁国公面前夸赞过他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宁阳侯可堪重任,沈玉娇还记得老宁国公当时慌乱的样子,他道长子平庸,万不可重用。自老宁国公去后,现在的宁阳侯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在朝堂之上收敛锋芒甘为平庸。
老宁国公死前自请降爵应该也是为了能为保全家眷,朝中官员无不念着他的情面对宁阳侯府客气三分,怕是永恭伯亲自见着了宁阳侯府的大小姐也会客气几句。
薄茹:「她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嚣张惯了,京中贵女哪个肯与她交好,还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让她几分,可她却不识好歹。」
沈玉娇看向薄茹道:「听这话,你们二人之间有过冲突?」
薄茹攥着手里的帕子气道:「我不过是在宫宴上跟她穿了同色的衣裳,就险些被她推到池子里淹死。」说完薄茹缓了缓语气,「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与她是毫无纠葛。」
沈玉娇知她任性却不知她竟如此恶劣,看来昨日南安寺的争执,宁阳侯府的大小姐也是受了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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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我也该走了,过几日皇后娘娘应该会摆宴遍邀京中贵女,王妃可想去看热闹?」
沈玉娇:「再说吧。」她过去不知是看别人的热闹还是别人看她的热闹。
她示意绿夭亲自送人离开,薄茹出去时见着了慕辰安身边的赵启,她微微点头问礼,心道自己走的及时,可不能让王爷认为自己占了王妃的时间,耽误他们相处。
第53章 (二更)宁阳侯
慕辰安透过书房的窗子看见薄茹被送走他才走出书房去沈玉娇屋里, 沈玉娇此刻正对着面前的海棠发呆,慕辰安走到她面前指尖轻轻拨弄了下青玉瓶里插着的海棠花,陡然带落几瓣海棠。
沈玉娇瞬间回神, 心疼地看着落在桌子上的海棠, 抬眼去看罪魁祸首。
慕辰安没想到这海棠花瓣如此脆弱, 感受到沈玉娇的视线他第一次有种做错事的心虚感, 慕辰安安慰她道:「后院多着呢。」
沈玉娇听罢将青玉瓶往慕辰安的方向推过去, 「既然后院多的很, 那就劳烦王爷去再帮我摘一瓶吧。」
说完就将头侧到了窗户那边,不再去理会慕辰安。
慕辰安认命拿起桌子上的青玉花瓶,「也罢, 为了王妃本王就再去摘一瓶。」
秋云守在屋外见自家王爷才进去没一刻钟就抱着罗汉榻上的青玉花瓶出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秋云犹豫着该不该追上去帮王爷拿着花瓶,屋里就传来了沈玉娇喊她的声音,秋云忙不迭走进去, 「王妃有何吩咐?」
沈玉娇:「茶凉了, 再泡壶热的来。」
秋云去拿茶壶时注意到沈玉娇手下压着些海棠花瓣,她正准备收拾,沈玉娇却摆手让她退下,秋云只好作罢, 她真的不懂王爷王妃这是在干什么。
绿夭送走了薄茹回来, 走到屋里发现摆在罗汉榻上的青玉花瓶不见了,而沈玉娇手边散落着些花瓣, 她下意识瞅了眼沈玉娇脚边, 没有花瓶碎裂的痕迹。
绿夭这才问道:「小姐, 放在这的花瓶呢?」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现在应该在后院海棠花那。」
绿夭发现自己居然听不懂自家小姐话外里的意思了, 她这个贴身丫鬟当的真不称职。
秋云端着泡好的茶水送了进来,沈玉娇示意她直接放到桌子上,随后打发两人出去。
绿夭轻轻扯了扯秋云,「我刚才送薄大小姐出去时发生了什么?」
秋云也不明白,只是将她知道了一併告知:「绿夭姐姐刚走没多久王爷就来了,但他进屋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拿着花瓶走了。」
绿夭:「屋里头那个青玉花瓶?」
秋云连连点头:「就是那个,里面插着海棠花的那个。」
绿夭这下明白方才沈玉娇为何会说花瓶这时候在后院海棠林了,原来是被王爷拿走摘海棠花去了。
秋云:「绿夭姐姐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绿夭看着面前不大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道:「主子的事情不能乱说。」
秋云忙抬手捂着自家的嘴,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我……我知道了。」
绿夭没料到这小丫鬟胆子如此小,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抚道:「别害怕,王妃从不苛待下人,这里有我就够了,你和春叶午膳时再来伺候。」
沈玉娇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推到了对面,不过摘几枝海棠而已,也该回来了。
正当她想着,就听见外面绿夭行礼问安的声音,沈玉娇将桌子上散落的海棠花瓣轻拂下去,等着慕辰安过来。
只是当她看见慕辰安放到桌子上的花瓶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丑。」
慕辰安坐到了对面将外衫上沾染上的落花拂去,「自然比不上王妃亲自动手整理好的。」
他碰了碰手边的茶杯,茶水是温热的,走之前还没,看来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慕辰安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沈玉娇则端详着面前的海棠无从下手,不过多看些时候也能入眼,她将花瓶推到一边不再管它。
「我听薄茹说皇后要给太子选太子妃了?」
慕辰安放下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确有此事。」
沈玉娇:「那今日早朝宁阳侯有没有什么异常?」
「宁阳侯?」沈玉娇提起宁阳侯时慕辰安才想起朝中还有这样一号人,他掌权之处找过这位宁阳侯,有老宁国公在先,他以为这个儿子也是个可用的,但资质平庸,油盐不进,久而久之他就忘之脑后了。
「他每日上朝都像是点卯,王妃为何会问他?」
沈玉娇:「也无事,就是永恭伯家的小姐和他家女儿在南安寺争执起来,永恭伯家的以未来太子妃自居,我只是好奇宁阳侯会如何,皇祖父之前还夸过他来着。」
慕辰安:「夸他什么?」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道:「夸他孝顺老国公,是个孝子。」既然当初老宁国公死前都不忘护着自己的儿孙后代,宁阳侯又收敛锋芒多年不愿参与朝堂之事,她作为旁观者还是少言的好。
「要是老国公还在,宁阳侯府那位大小姐也不会受这等委屈。」
慕辰安将手边的茶盏推到她面前,「王妃如此关心别人,何时也来问问本王?」
沈玉娇抬眼看着他:「王爷不好好的吗?」这璃国谁敢惹他,她有什么好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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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险些被她气笑了:「本王送了王妃一株芙蓉,王妃昨夜就让人送来一盘用过的点心。」
沈玉娇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问他:「王爷想要什么?」
慕辰安拿起茶壶倒了杯茶,他想要什么沈玉娇会不知道?
慕辰安又饮下一杯茶水,「王妃若不知道该送什么就先记上,总有一日是要还的。」
沈玉娇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那王爷就等着吧。」
……
凤栖宫里,李洛白与皇后从未有过如此分歧的时候,李洛白生□□后不顾自己的意见就要为他选太子妃,他根本无意要娶妻,不仅如此皇后竟然还想将永恭伯家的那位表妹塞给他当侧妃,完全不管自己是否愿意。
而皇后则觉得李洛白就是心里放不下沈玉娇才会如此,沈玉娇有什么好的,一个已经嫁过人而且对李洛白毫无助力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他。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凤栖宫里的宫人进来说是有要事要报,皇后压下心里的郁气让她说。
「回娘娘,二小姐昨日在南安寺里与宁阳侯家的大小姐起了冲突……」
宫人说到此处突然顿住了,皇后不耐,「然后呢?不过是姑娘家争吵两句罢了,你去永恭伯府说一声,让兄长带着女儿走一趟宁阳侯府,毕竟老宁国公的面子不能不顾,去好好给人赔罪。」
宫人站着不动,犹犹豫豫地道:「期间二小姐曾说自己是未来太子妃,在场众人都听见了。」 眼下京城里都传遍了,这句话即便她不说皇后也该猜到了。
皇后闻言愣了一刻,「你说什么?」
宫人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二小姐说自己是未来太子妃,听见的人不少……」
李洛白冷哼一声,「这就是母后为儿臣挑选的太子妃?儿臣怕是受不起,宁阳侯那边儿臣会亲自上门赔罪,母后好好想想永恭伯家的那位该怎么处理吧。」
话落李洛白便出了凤栖宫,宁阳侯就算在朝堂之上毫无用处,他也是老宁国公的儿子,他女儿也是老宁国公的孙女,三朝重辅,就算是他也不会看轻了宁阳侯府。
皇后被气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蠢货。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对来报信的宫人道:「去永恭伯府,让本宫哥哥赶紧进宫来请罪,就说自己二女儿前些日得了疯病,去南安寺祈福时冲撞了宁阳侯府。」
为了太子的名声,舍掉一个侄女而已,就是这太子侧妃的事不能再提了,也罢,她一定要为太子选一位最佳的太子妃。
李洛白被拦在了宁阳侯府外,门房只道今日府中无人,侯爷带着家眷出游了,虽不知真假,但宁阳侯不想见他是真,李洛白只好离开。
永恭伯长子,也就是皇后娘娘长兄这时已经到了皇帝的承德殿外,声泪俱下地跟皇帝讲起昨日发生的事,皇帝听着越发不耐,不过是两个姑娘家吵架拌嘴,何况一个还得了疯病。
只是事关宁阳侯府,他稍加惩罚了一番永恭伯,就敲打了一番皇后,太子择选太子妃一事万不能再出差池,他对这个儿子寄予厚望,既然也想他能娶一个德才兼备的太子妃。
皇后听完皇帝的训诫非但没害怕更是松了口气,还好她处理的及时。
第54章 (三更)罢官
沈玉娇在晚上时才知道宫里这场闹剧, 是慕辰安陪她用晚膳时讲给她听的。
「皇后娘娘说要在三日后设宴遍邀京中贵女,择选太子妃一事是板上钉钉了。」
沈玉娇轻抿了口碗里的汤,「皇后肯定是要挑个模样和家世都上乘的姑娘, 这可比皇帝选妃要有意思。」
慕辰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王妃想去?」
沈玉娇:「薄茹邀我……」她本来没想着要去的, 但现在突然来了兴趣, 反正腿伤也快好了, 左右无聊, 去凑凑热闹。
慕辰安:「想去便去。」
沈玉娇给他盛了碗汤推了过去,「可是皇后肯定不会给我发邀贴。」
慕辰安垂眼看着手边那小半碗汤,虽然不见得沈玉娇有多用心但是他很受用, 「没人敢拦你,你想去只管去就是。」
有他这话沈玉娇就放心了,慕辰安将那小半碗汤喝完后把碗又放了她面前显眼的地方,沈玉娇全当看不见, 她才不伺候。
用完膳后, 绿夭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放在她面前,沈玉娇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她不记得自己的腿伤需要喝药。
慕辰安道:「补药,本王让她去拿的,王妃今日气色不好, 眼下都出乌青了。」
沈玉娇抬手碰了碰眼睛, 她明明用粉脂遮过的,慕辰安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玉娇端起汤药忍着苦喝了下去, 她可不想慕辰安问她为何会这样。
慕辰安拿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 也许是药太苦了沈玉娇没推开, 直接咬了上去,甜腻的味道瞬间压下了让人反胃的苦涩。
沈玉娇反应过来时就看见慕辰安拿着她咬过的点心放进嘴里。
跟昨晚一样甜腻的点心, 慕辰安今日却觉得王府里的点心师傅还是能留一段时间的,「王妃下次再想送本王点心就这样送。」
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无赖。
慕辰安心情大好,他曲起手指往沈玉娇眼下蹭了蹭,手指上沾染了点点脂粉,「王妃昨夜可是未睡好?还是说本王不在王妃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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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推开他,早上那番话自然不能说给慕辰安听,她对上慕辰安的眼睛道:「是因为王爷终于走了,我高兴的睡不着觉。」
慕辰安含着笑道:「王妃下次说谎的时候记着别眨眼睛。」然后他满意地看着沈玉娇不自觉睁大的眼睛。
慕辰安走后,沈玉娇拉过绿夭问道:「我方才眨眼了?」
绿夭迟疑地道:「好像眨了。」她都没注意。
临睡前绿夭手上搓着头油为沈玉娇理着一头青丝,「小姐这头髮真漂亮。」
沈玉娇想笑,「都是头髮,有什么区别?」
绿夭信誓旦旦地道:「就是不一样。」
擦完头油,绿夭拿起乌木梳缓缓为她梳发,梳着梳着心头突然难受起来,绿夭不禁轻声道:「小姐打算以后就待在安王府当安王妃了吗?」
沈玉娇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道:「除了安王府我还能去哪呢?」
绿夭压下心头苦涩,她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本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最好的日子。
「那小姐现在喜欢王爷吗?」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一个新婚当晚都能抛下我不见踪迹的人,一个连礼都未同我成的人我为何要喜欢他?」
绿夭感觉到沈玉娇的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她也算明白了小姐对王爷是何态度。
绿夭吹熄了屋里的烛火,只留下一盏,她走之前想将软榻上的狮子猫一起抱走,沈玉娇问她为何。
绿夭道:「这猫不是晚上叫的小姐睡不着吗?奴婢将它抱出去。」
狮子猫好生生地在软榻上窝在睡觉,今天它又去扑蝴蝶了,累的很,绿夭却要将它抱走。
狮子猫在绿夭怀里挣扎起来,绿夭一个没抱稳它跳下了地,这次它不去软榻上了,而是直接闯到沈玉娇的床榻上。
沈玉娇揉着它毛绒绒的脑袋道:「就让它在这吧,也许它就叫那一晚上。」
绿夭作罢,「小姐就是太惯着它了。」
沈玉娇但笑不语,看在她今天拿它说了个谎的份上,就让它今天窝在床榻上睡。
这一晚夜,安王府侧门再次传来敲门声,赵启已经候在这里多时了,门外是彭宣的幕僚,上次也是他来安王府为彭宣递的消息。
赵启接过他手里的信封让他明日一早再来取回话,他则拿着信封去书房。
今夜王爷似乎心情不错,直接提笔写了两页纸装好让他明日交给彭宣。
赵启收好信封道:「王爷今日可是有何开心事?」
慕辰安抬眼看他,「最近差事少了?」
赵启忙摇头,「不少,不少。」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就不该多问,王爷开心当然与王妃有关,而与王妃有关的事王爷自然不会对他们讲起,赵启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多嘴。」
孙铭恰巧看见这幕,嘴角抽了抽,果然他离开这些日子一定错过了不少事。
次日早朝,皇帝着意提起宁阳侯府与永恭伯府的冲突,他刚说完宁阳侯便站出队列,「微臣惶恐,不过是女儿家的小事,不敢让陛下心烦。」
这是他自老宁国公离世后唯一一次主动从群臣队列中站出来,无人看见他的手在袖子里握成了拳,他女儿受了委屈,他却只能明哲保身,为了宁阳侯府,他不敢跟皇后母家对上,也不敢得罪太子。
父亲去世后唯一的遗言就是让他收敛锋芒,在朝中断不可冒尖,他宁可自己平庸度过这一生,也不愿他被朝廷上看不见的风浪裹挟着走。
皇帝自然想这事能就此揭过,宽慰了宁阳侯几句便打算了解,他显然想不到慕辰安会在这时插上一脚,「陛下,臣以为不妥。」
这下朝堂上的目光都落到了慕辰安身上,皇帝真的不想接他的话,但碍于此刻在大殿上,还是开口询问道:「安王以为如何?」
慕辰安自己也不知为何突然想开口,可能是昨日在沈玉娇嘴里听见了她对宁阳侯的可惜,也或许是他就是单纯不想让永恭伯府好过,不管是那种他即开口了,那永恭伯就不能区区小错就放过。
「臣以为永恭伯连儿孙都约束不好,如何还能助陛下处理朝政?」
这两者有何关系?可慕辰安说有关系底下就会有大臣附和,宁阳侯没想到慕辰安会帮着他说话,他与这位王爷从来没有交际。
皇帝:「安王的意思是要罢了永恭伯的职?」
慕辰安不说话,大殿上自有帮他开口的。
「臣以为王爷说的有理。」
「臣附议。」
「……」
皇帝觉得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气死在这大殿之上,「那便依安王的意思,罢了永恭伯的职。」
慕辰安:「臣不敢逾界,罢免官员是陛下才能做的事。」
皇帝抓着龙椅的扶手,他要真有切实的权力,第一件事就是把慕辰安这个安王给罢免了。
可怜永恭伯昨夜被女儿逼着失了个孙女,将人送去了乡下庄子,眼下又丢了在朝中的官职,那他这个永恭伯不就成虚爵了。
永恭伯哭喊着求饶,大殿之上的皇帝看都不看他一眼,要怪就怪他自己没用给人抓到把柄,慕辰安更不会看他一眼,后来他哭喊的实在大声,皇帝直接让禁军将人拖了下去,他在气头上,丝毫没给永恭伯留面子。
第55章 玉珏
宁阳侯看着永恭伯被拖出去心里很久没有这样畅快了, 解气之余他更担心安王是别有用心,但转念一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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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后宁阳侯在宫门外等着慕辰安出来,不管慕辰安是为了什么, 他总要道声谢。
远远看见慕辰安走出宫门, 宁阳侯迎了上去, 「方才早朝, 多谢安王。」
慕辰安瞥了一眼宁阳侯弯下的身子道:「不必谢本王, 宁阳侯要谢就谢本王的王妃吧。」
宁阳侯不解, 他只听说过这位安王妃,但与之同样无交际,难道是自己女儿……
「王妃昨日还跟本王提及先帝曾贊过宁阳侯是孝子, 本王也不过是在早朝上说了两句话,宁阳侯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慕辰安就走了,他实在用不着宁阳侯对他感恩戴德。
宁阳侯直起身子望着慕辰安离开的背影,脑海里却在想先帝何时夸过自己, 因为父亲的缘故, 他似乎从未见过先帝。
忽然,宁阳侯想到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那日父亲从皇宫回来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深夜时唯唤了他一人进去。
父亲说先帝夸他可堪重用, 说完他便看见父亲在他面前一向严肃的脸上多了道泪痕, 他懂父亲的无奈,三朝重辅已经给宁国公府留下足够享乐几辈子的荣华富贵, 父亲之后, 宁国公府再不能出一个像他那般的人, 无论宁阳侯有多少雄心壮志都只能咽在肚里。
宁阳侯回忆了一遍那日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并未提及先帝曾夸赞他为孝子这句。
......
皇后在凤栖宫听闻早朝发生的事, 眼前一片昏暗,女官赶忙伸手扶着她坐下。
皇后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太子早朝有说什么吗?」
「没有,殿下一直没开口。」
皇后:「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太子现在不该和安王对上。
女官在一旁问道:「娘娘不去陛下那里求情?」
皇后揉着疲惫的眼角道:「去了有何用?陛下不会听的,说不定还会雪上加霜,只要太子没事,永恭伯府就没事。」
皇后不解,「安王,他为何会帮着宁阳侯说话?」
这个安王不但是皇帝眼里的刺,还是她儿子登基路上的绊脚石,皇后平时就对他恨得牙痒痒,眼下更是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
安王府里
沈玉娇看着面前宁阳侯府送来的礼面露疑惑,「这真是宁阳侯府送来的?」
何管事连连点头,「是,就是东西放下人就走了,生怕我们不收一样。」
沈玉娇:「你们王爷呢?送他那去。」她懒得管这些客套的东西,回礼什么的让慕辰安去。
何管事笑着道:「王爷说了,这是宁阳侯府送来给王妃的,让王妃只管收下,也用不着回礼。」
沈玉娇随手拿起一对翡翠镯子,对着光看了看,这成色就是宫里也少见,不愧是宁阳侯府能拿出来的礼。
沈玉娇将镯子放回原处,让绿夭收进库房里,就是不知道宁阳侯府为何要送她这些。
「王爷现在在书房?」
何管事点头,「不止王爷,还有赵启和孙铭两位大人。」
沈玉娇刚要起身的动作一顿,那算了,要是只有慕辰安一个人她就过去问问,但还有外人在她还是等到用膳时再问吧。
~
午膳时慕辰安玉箸都还没拿起来沈玉娇就开口问道:「宁阳侯府为何要给我送礼?」
慕辰安:「说不定是宁阳侯知道本王喜爱王妃,想通过王妃吹几句枕边风?」
沈玉娇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我可没本事吹王爷的枕边风,宁阳侯怕是送错人了。」
「王妃想吹随时都可以。」慕辰安给她夹了块鱼肉放在碟子上,「本王今日早朝上帮宁阳侯说了几句话,既然礼都送来了那王妃收下便是。」
沈玉娇:「王爷会这样好心?」慕辰安是那种会帮人说话的?她怎么不信。
慕辰安轻笑道:「所以本王才说王妃枕边风吹的好,王妃都夸他了,那本王帮他说几句话也不算什么。」
沈玉娇准备去夹鱼肉的手一顿,原来如此,她还以为发生了何事。
饭罢慕辰安伸手扯住了沈玉娇的衣角道:「本王帮了一把宁阳侯,王妃就没什么礼要送本王的?」
沈玉娇打发他道:「人家送来的礼在库房放着,王爷想要就让人去拿。」
慕辰安:「本王想要王妃亲自送的。」
沈玉娇拍掉他的手,「我又没让你去帮宁阳侯,想要谢礼自己去找宁阳侯去。」
慕辰安半眯着眼睛看向沈玉娇的背影,他真后悔告诉沈玉娇有关先帝的事,要说也该等到沈玉娇肯接受他之后,自从她知道先帝的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像是回到了原点,可当时不说她又伤心。
赵启午后又被慕辰安叫去了书房,赵启看着站在窗边的慕辰安,不知王爷这时叫他来有何事。
「王爷可是有要事让属下去办?」
慕辰安目光依旧在窗外,「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赵启心里一咯噔,王爷这是要给他安排亲事,虽说他没有心仪的姑娘,但如果骤然让他娶妻,他也是需要些准备的。
「回王爷,属下并未心仪的姑娘。」
慕辰安颇为失望地侧头看了他一眼,赵启跟他将近同岁,竟然连个喜欢的姑娘都没。
赵启被慕辰安这眼看得一脸茫然,他说错什么了吗?
慕辰安:「那你觉得姑娘家最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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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这下顿悟,直言道:「王爷要想知道王妃喜欢何物应该去问王妃身边的那个贴身丫鬟,叫绿夭那个。」
慕辰安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心腹如此没有,他会不知道吗,他要是直接问绿夭,那沈玉娇不就知道了,太刻意的讨好说不定会遭人烦。
慕辰安直接摆手让人离开。
赵启被孙铭拦在了半路,「王爷叫你过去为了何事?」
赵启想了想道:「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孙铭皱眉,「问这个干嘛?」
赵启:「你就说有没有?」
孙铭摇头:「没有。」
赵启沖他摆了摆手,「那你不懂。」
孙铭白了他一眼,他真的该去让府医好好看看,听不懂人话一样,「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王爷跟你说了何事?」
赵启:「王爷想知道王妃喜欢什么,有不肯去问王妃身边的丫鬟。」
孙铭:「……」王爷什么时候这样注重儿女情长了。
~
沈玉娇腿上还剩下几道浅浅的伤疤,再抹两天祛疤的药膏就能消了。
「小姐,奴婢已经准备好您进宫那天要穿的衣裳和首饰了,小姐要看看吗?」
沈玉娇摇头,「你看着挑,记着去平国公府给薄茹递个信,过两日让她跟我一起坐安王府的马车进宫。」
绿夭记下了,她为沈玉娇涂好药,起身去找何管事让他传信到平国公府。
沈玉娇忽然叫住了她:「你去库房里找找,我记得有一个白玉的绞丝镯。」
绿夭细想了下,「小姐是有一个,奴婢记得是先帝赏下的,小姐是想进宫那日戴上吗?」
沈玉娇:「你先去找找,宁阳侯府送礼过来,我退回去也不好,但总要回个礼,等我那日见到宁阳侯府大小姐便把这镯子褪下送她。」
绿夭点头,「奴婢这就去找。」
当时沈玉娇出嫁时,从沈国公府里抬出来的不止有嫁妆,还有沈玉娇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这些东西随着嫁妆一併锁进了库房里。
绿夭去库房仔细查找沈玉娇要的那个绞丝镯,最后在一个紫檀木的匣子里翻了出来,里面不止有绞丝镯,还有一堆其他物件,绿夭一併将东西摆到沈玉娇面前。
沈玉娇打开匣子,入眼的第一件东西不是绞丝镯,而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玉珏。
绿夭找东西时没注意,她看见沈玉娇拿起那块玉珏时疑惑道:「奴婢怎么不记得小姐还有这块玉珏。」还是这种连她都觉得简陋的玉珏。
沈玉娇将绞丝镯和玉珏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慕辰安送的,你家小姐及笄那日。」她那日收到的贺礼数都数不清,她就记住了这块玉珏,不为什么,因为这东西放在平日里她看都不会看一眼,而慕辰安竟然拿来给她当贺礼。
绿夭偏头看了眼屋子里的芙蓉玉雕,没想到王爷之前送礼那么......仓促。
沈玉娇让她把其它东西收起来,她用不上。
绿夭出去后,沈玉娇去床上摸出了之前慕辰送她的玉佩,两个物件放在一起,更显得那玉珏寒酸。
慕辰安进屋时便看见沈玉娇手里拿着块东西把玩,他心头一动问道:「王妃手里摆弄的什么物件?」
沈玉娇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玉珏放到了桌子上,「王爷可认识这东西?」
慕辰安看着那玉珏似乎有些熟悉,「这是?」
沈玉娇道:「这可是王爷亲自送我的及笄礼物,王爷不认识了?」
慕辰安顿时想起来,当然他被先帝带着去沈玉娇的及笄礼,好像是随手送了个玉珏。
第56章 院落
慕辰安当时送玉珏时不觉得有什么, 随手送出去的东西他根本不在意,但当现在沈玉娇手里拿着那块玉珏时他心里慌了一瞬,但也只有一瞬。
慕辰安伸手将她手里的玉珏拿走, 「本王明明记得要送给王妃的不是这东西, 一定的何管事拿错了。」
沈玉娇才不相信他说的话, 反问道:「那王爷本来准备送什么?」
慕辰安:「......」他一时还真想不到。
沈玉娇:「我的永禧堂修好了吗?」
慕辰安如实告诉她:「没修。」自从沈玉娇搬来这院子, 永禧堂的修缮就停了, 「王妃若觉得屋子小了可以去本王的卧房。」
「王爷之前说好的, 永禧堂修缮好了我就能搬走。」自己一个大院子不比这里舒服
慕辰安将玉珏放到袖子里,弯下腰靠近她,「本王何时说过」
沈玉娇气的牙痒痒, 又拿他没有办法,谁让这是人家的地方。
沈玉娇气愤道:「你明明就说过。「
慕辰安顺势说道:「那王妃之前还说过喜欢本王呢,转眼就能忘,本王为何不行?」
「胡说, 没有, 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的,反正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什么都不记得那王妃说不定也不记得你亲口说过喜欢本王。」
沈玉娇懒得跟他理论这些,反正嘴长在她身上,她认定自己没说过那就是没说过, 她叫了一声绿夭, 「去找何管事,永禧堂修缮不好我就搬回那个小破院子里。」
绿夭走进来看了眼慕辰安, 虽然这是在安王府, 但她是小姐的人就该听小姐的话, 绿夭应了声就去找何管事。
慕辰安也没拦着,无奈坐到沈玉娇对面, 「本王又何时惹王妃生气了?就因为那块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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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我生什么气?那小破院子不是王爷安置我的地方吗?」
慕辰安懂了,不止是为那块玉珏。
当天,苍鸾局的工匠们便接到了一件大任务,王爷亲自带来了一样东西,说要把它打磨成稀世珍宝,谁能做好,谁就是苍鸾局的二把手。
众工匠听见奖赏跃跃欲试,这不就是他们最拿手的功夫吗?
但当看见红绸布上那块平平无奇的玉珏纷纷犯了难,苍鸾局丢弃的废料都比它的成色要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二把手的位置果然不是好当的。
何管事接到沈玉娇的吩咐后翻出了永禧堂的修缮图纸,可当日王爷说永禧堂不用动工,王妃以后就住在主院里。
何管事心里没底,带着图纸去找自家王爷。
慕辰安看着书案上的图纸道:「本王记得王府后面是处无人的宅邸。」
何管事回道:「王爷记得没错,那处宅子原是京城一商户置办的家宅,不知为何数十年都未住人。」
安王府建府前那处宅子就有了,京城就那么大的地方,京官无数,王府建到一半才发觉地方小了,就往外扩了一条街的道,与那座宅子只差三尺的距离。
原来宅子的主人只是个商户并无官身,听闻安王府要建在旁边还高兴自己能沾沾安王府的光,反正还隔着一条街,但当两座府邸只隔三尺远时,商户带着家眷连夜换了住处,他可没有紧挨着王府生活的胆子。
慕辰安:「去找找那处宅子的主人,把那座宅邸买下来,将后墙打通。」
何管事:「王爷,永禧堂还修缮吗?王妃说……」
慕辰安:「永禧堂不修,你把王妃原来住的院子和后面那座宅子合在一起,重新建一处院落,再让王妃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你们就建什么样的。」
何管事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王爷要买后面的宅邸,王妃之前住那地方确实小。
何管事火急火燎地让人去寻宅邸的原主,这事可一定要办好,而且越快越好。
不过一日的功夫,王府后那座宅邸的地契就到了何管事手上,这些年商户的儿子支持不起商户留下的产业,亏得只剩下一处小院落,他想卖掉安王府旁边的院子,但无一个敢买。
听说安王要扩建王府,他干脆利落地将地契拿了出来,左右住不了,买出去的影子还能让他再置办些产业。
何管事照慕辰安的话捧着图纸去找沈玉娇。
「王妃您看,王爷说了,要把王府与后面那处宅第1章
邸打通,将您原来住的那间院子扩建成一处新的院落,这地方可就大了,王爷说了,按您喜欢的样子来。」
沈玉娇看了眼大致图纸,确实大,比这院子都大,她将视线投到绿夭身上,后者立刻反应过来。
绿夭走上前端详着桌上的图纸,指尖划过一处空地,「这里可以造个池塘。」
绿夭一一指过图上各处,她家小姐的心思她再知晓不过,根本不用沈玉娇亲自开口。
何管事全都记了下来,「两日后便开工,王妃要事不放心,随时都能遣人过去看着。」
送走了何管事,绿夭感慨道:「没想到王爷没让人修膳永禧堂,反而让人将小姐原来住的地方拆了重建。」
沈玉娇:「这一拆一建的,忙完都该入冬了。」
绿夭笑道:「哪有怎么久,而且小姐明明就喜欢,还板着脸装不开心。」
沈玉娇抬眼看她,「胆大了,敢非议主子。」
绿夭凑到她面前,「奴婢又没说错,小姐总是装作不喜欢王爷的样子,其实心里……」
沈玉娇屈指轻敲了下绿夭的额头,「其实我也不喜欢他。」
绿夭捂着泛红的额头轻声嘟囔道:「小姐就是口是心非。」
沈玉娇作势就要再敲她,绿夭一把抱起榻上的狮子猫就走,「奴婢去给它剪爪子。」
此刻屋里就剩下沈玉娇一人,她望着桌上的海棠发呆,心里不知在想何事,但看见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便让人觉得她心情一定很好。
......
转眼就到了要进宫那日,沈玉娇早起收拾好乘着安王府的马车就要去接薄茹,不料被慕辰安堵到了屋里。
慕辰安打量面前的人,一身水蓝色的长裙衬得她比往日里多了分柔美,慕辰安想到今日是皇后给李洛白挑选太子妃的日子,忽然就后悔答应沈玉娇让她今日过去了。
慕辰安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系在了沈玉娇身上,「戴着这个,就算是皇宫也没人敢拦你。」就是殿前司的事还没搞定,指挥使只能将就用着。
沈玉娇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玉佩,上面只有一个「慕」字,她平日里也没见慕辰安戴过这个。
「这是什么?」
慕辰安:「老安王的玉佩。」
沈玉娇睁大了眼睛,「如果碰坏了我可赔不起。」沈玉娇听皇祖父说起,当年论功行赏时每位异姓王都有一块刻着姓氏的玉佩,和传国玉玺用的同一块玉,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慕辰安:「他老人家不会怪罪自己曾孙媳妇的。」
慕辰安亲自将人送到马车上,「要不本王陪你一同过去?」
沈玉娇直接将他推开,「太子要选太子妃,又不是你要选妃,王爷凑什么热闹......」
她话还没说完,慕辰安就揽着她的腰将人抱到马车上,「那本王就在王府里等着王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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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茹早就准备好一切等在平国公府门前,她没怎么用心打扮,皇后如果选她当太子妃,那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走个过场而已。
沈玉娇撩起车帘让她上车,见着薄茹的穿着不由说了一句:「穿的真素净。」
薄茹笑道:「我又不想去当太子妃,何必跟她们比谁穿的更艷,倒是王妃手上的镯子真是个稀罕物。」
沈玉娇:「等到了地方,你帮着我找找宁阳侯嫡女,这镯子是我打算送给她的,前几日宁阳侯给我送了礼,总要回他们点东西。」
「王妃没见过她?」
「见也见过,只是她站在我面前我不一定能认出来。」
沈玉娇都忘了何时见过她,说不定是在某一场宫宴上,只是她真的没印象了。
因为是安王府的马车,皇宫守卫不敢拦,知道里面坐的是安王妃后就放行了,马车行至内宫时,沈玉娇撩开车帘看见前面已经围了不少的人。
薄茹搀着她下车,走到众人前面,凤栖宫的女官诧异地看向沈玉娇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快速迎了上去,「安王妃今日怎么来皇宫了?」
站在沈玉娇身后的绿夭道:「安王妃来向皇后请安,劳烦姑姑通报一声。」
那女官面露为难:「娘娘今日为太子殿下选妃一事忙碌,恐怕不能见安王妃了。」
沈玉娇故作伤心道:「舅母忙碌我当然知道,但见这些人是见,见我也是一样的,舅母怎能将我拦在门外。」
说着她不管面前的女官如何阻拦,直接往凤栖宫去,她即来了就没有见不到人就走的道理。
说是阻拦,其实没人敢站在她面前挡着不让她过去,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位可冲撞不得,要是万一撞坏了,那安王还不剥了他们的皮。
第57章 太子妃
被沈玉娇这样折腾一遭, 应召入宫的贵女们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皇后看见沈玉娇时险些没撑住身为一国之母该有的端庄,「安王妃今日怎有时间来本宫这里?」
沈玉娇坐在凤栖宫前殿的椅子上,「来给舅母请安, 舅母不会怪我未经传召久就进宫吧?」
皇后攥着手, 如果不是因为沈玉娇背后有慕辰安给她撑腰, 她早让人将她轰出宫外。
自从沈玉娇被接进皇宫, 皇后一直都在惋惜, 她膝下只有太子, 连个女儿也没有,但凡皇宫里有位嫡出公主哪还有沈玉娇什么事。
「本宫今日事忙,怕是没功夫招待安王妃。」
沈玉娇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哪能让娘娘亲自招待,真是不凑巧竟然赶上娘娘为殿下挑选太子妃的日子。」
「不凑巧?」她可真是不凑巧,皇后可不是傻子,会信她这鬼话, 沈玉娇摆明了是来捣乱的。
皇后赶不走她只能当她不存在, 顺带阴阳怪气了一句,「安王妃可真是命好,先帝在时有先帝撑腰,先帝去了又有安王, 璃国上下谁不羡慕安王妃的福气。」
沈玉娇轻笑了声,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谁能比您福气大?」
皇后让身边女官先去将贵女们安置好, 太子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反正她心里已经有了太子妃的人选, 太子来不来都一样。
沈玉娇看着外面站着的一排排打扮娇艷的贵女,自古以来美人都是赏心悦目的, 沈玉娇起身走到皇后身侧,视线在那些贵女脸上绕了两圈,薄茹也在其中,她穿的素净,沈玉娇一眼便能看见她。
有几个姑娘头垂的厉害,她看不清相貌,不过这架势都能比上皇帝选妃了,皇帝已经年纪大了,又无其他皇子可与太子争权,再加上太子正值大好年华,不比去当皇帝后妃强。
沈玉娇侧头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可有心仪的太子妃人选?」
皇后瞥了她一眼不说话,她端坐在凤栖宫大殿上示意殿外贵女挨个上前,沈玉娇则坐在了她下首。
皇后心里明明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还要大张旗鼓地搞着一场,沈玉娇听着耳边女官的唱名,留意着宁阳侯府那位大小姐。
当她听见当朝太师之女傅子凝的名字,沈玉娇抬眼看了过去,如果她没猜错,皇后属意的便是这位了。
傅太师之前还当过李洛白的老师,他的女儿哪怕是皇后硬塞给李洛白当太子妃,李洛白也不会亏待她。
傅子凝欠身对着高位上的皇后行礼问安,不管皇后问什么她都对答如流,皇后一脸满意,温婉大气知书达理,不愧是她亲自挑选的太子妃人选。
这样德才兼备的人才配得上她的儿子,当朝太子。
皇后嫌弃一般朝沈玉娇看了一眼,好在沈玉娇如今成了安王妃断了太子的念想,不然她可真要头疼了。
沈玉娇察觉到皇后的目光,直直对了上去,反倒逼着皇后收回视线。
傅子凝后面便是宁阳侯府的大小姐宁雪嫣。
因为永恭伯的缘故,皇后对她并未有什么好脸色,连话都未问一句便让人退下了。
宁雪嫣面上并无波澜,恭敬地全了礼数,一点也挑不出错处。
后面没剩下几个人了,皇后似乎除了太子妃之外无意再选位侧妃,沈玉娇坐在凤栖殿里看了一上午,起身去找宁雪嫣,她还有东西要送。
遴选结束后皇后还安排了一场宴席,在宴席上她会公布太子妃的人选,李洛白也会在宴席上出现。
已经结束了遴选的贵女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看见沈玉娇出来薄茹走了过来,方才在凤栖宫里,皇后端着仪容随意问了她两句,京中三品官员未出阁的女儿并未全到场,皇后一定是让人去下了一些,所以薄茹不明白皇后为何偏将她写进遴选名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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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是要找宁小姐吗?」
沈玉娇点头,她好像没看见人在哪。
因为先前沈玉娇交代过,所以薄茹一直注意着宁雪嫣,她领着沈玉娇过去找人。
这位宁大小姐似乎没什么好友,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她见到沈玉娇时忙起身行礼。
沈玉娇道:「坐吧,哪有那么多规矩。」
宁雪嫣依旧微微欠身,「见过安王妃。」
对于安王府,宁雪嫣是感谢多过害怕的,但她从未和沈玉娇有交集,一时有些拿不准沈玉娇为何会找她。
沈玉娇走近了她,牵起宁雪嫣的一只手,将手腕上的绞丝镯戴到了她手上。
「前些日宁阳侯府送的礼,今日我可找到机会能回礼了。」
宁雪嫣感觉手腕上一凉,垂眸看见手腕上做工精细的绞丝镯推脱道:「那些礼物是宁阳侯府对王妃的谢礼,哪敢要王妃的回礼,臣女受不起这玉镯,还请王妃收回。」
说着她就要将镯子褪下,沈玉娇让她收好,「不过是个镯子,配你今天这身衣服刚好。」
宁雪嫣这才收下镯子,「让王妃见笑了,父亲说皇后娘娘怎样都不会选臣女当太子妃,与其穿着张扬惹人议论,不如平常一些。」
薄茹轻笑,看来她找到了跟她一样想法的人。
宁雪嫣对着沈玉娇又行了一礼,「臣女还未谢过王妃,如若不是王妃曾在王爷面前进言,臣女受的委屈只能咽在肚子里。」
宁雪嫣这话让沈玉娇想起慕辰安曾说过她「枕边风」吹得厉害,沈玉娇耳际浮现一抹薄红,「我可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薄茹扯了一下宁雪嫣的衣袖道:「咱们王妃面皮薄,尤其是关于王爷的事。」
宁雪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安王爷和安王妃真是伉俪情深。
沈玉娇:「胡说什么?」
宁雪嫣以为沈玉娇生气了,可看见她嘴角依旧含笑,便放心下来。
这时,凤栖宫的女官寻来,说是席宴要开始了,请她们过去。
沈玉娇的位置被安排在皇后右下方,而她对面便是傅太师的女儿傅子凝。
太子妃的人选皇后已经禀过皇帝了,众人落座之后,皇后便让女官宣告结果,毫无疑问,坐到沈玉娇对面的傅子凝成了未来太子妃。
傅子凝跪在大殿上谢恩,沈玉娇早猜到的结果丝毫不惊讶,只是这时候了也没见到李洛白的人。
沈玉娇正想着要不要就现在离开,她已经开始坐不住了,端坐上首的皇后这时开口道:「听闻安王府最近在大兴土木之事,扩建王府?」
沈玉娇:「不过是扩建了个院子都能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
「既然王府都扩建了,安王妃和安王成婚也有些时日,娇娇可不能学那些妒妇,不如趁此机会为安王挑位侧妃?」
沈玉娇端着酒盏的手微顿,她今日既来了就准备好要被皇后刁难两句,只是没想到皇后会如此。
她看了眼坐在宴席上的诸位贵女,她们目光躲闪不愿与她对上视线。
「皇后娘娘应该亲自去问安王他想不想要侧妃,我可做不了他的主,而且安王府再大也比不过皇帝舅舅的后宫大,舅母身为国母也不见得为皇帝舅舅多挑几位后妃?」
皇后劲敌贵妃好不容易才倒下,只要皇帝不提选秀一时,皇后才不会开口提及,后宫并无太后,她这位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根本不愿后宫多新面孔来威胁她的地位。
沈玉娇反驳过皇后的话之后便不愿再待在这,起身离开,皇后为防止沈玉娇再提及后宫一事并未阻止。
薄茹不能像沈玉娇一样离开,她安坐在席宴上,听着旁边贵女们的议论,她可不能错过,这些话到时候都会递到慕辰安的书案上。
当知道沈玉娇要同她一起进宫时,父亲就被叫去了安王府,回来时说王爷让他办件事,让她把这日进宫的所见所闻都记下,尤其是关于沈玉娇的,由父亲交到安王府。
薄茹轻抿了一下琉璃盏里的清酒,王爷交代的事她一定办好。
沈玉娇走出凤栖宫时迎面撞上了李洛白,沈玉娇不想跟他有过多牵扯,她脚步稍顿,冲着李洛白微微点了下头就要离开。
李洛白挡在了她面前,沈玉娇皱眉后退了几步,「殿下还是快进殿吧,皇后娘娘等候多时了。」
李洛白突然问她:「慕辰安对你好吗?」
不等沈玉娇回答,李洛白就看见了她腰间挂着的玉佩,上面的「慕」字实在扎眼,皇后都没认出来的东西,李洛白却记得清楚,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慕辰安也不会把这东西拿来给她。
「罢了,只要你过的好就行。」李洛白不再拦着她,越过她走近凤栖宫。
沈玉娇不解的转身看着李洛白的背影,她问绿夭,「他这是什么意思?」
绿夭心里清楚,但她摇了摇头,「奴婢不懂。」
不说出来难受的只有太子一人,说出来难受的就要加上她家小姐了,绿夭肯定沈玉娇对太子并无男女之间的情谊,沈玉娇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苦恼,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她知道这些。
第58章 心上人
薄茹走到宫门外, 安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等她,她快步过去。
这时的沈玉娇正在摆弄桌子反面的棋盘,她想试试慕辰安那样, 一个人下黑白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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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茹过来时棋盘上只有寥寥几枚棋子, 沈玉娇手里握着黑白两子沉思, 见薄茹坐到了她对面, 挪了一盅白子给她, 「陪我下盘棋。」
薄茹伸手拿过棋子, 「王妃走后没多久太子殿下就到凤栖宫了。」
沈玉娇落下一枚黑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过去之后发生了何事?」
薄茹:「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太子殿下不过待了一刻钟不到就走了, 对傅家小姐也不见有个笑脸。」
沈玉娇:「皇后呢?」
薄茹:「皇后忙着安慰傅家小姐,不过我看着那傅家小姐也没伤心。」
沈玉娇:「皇后娘娘既然定下了她当太子妃,必定是早就知会过傅太师,他之前当过太子的老师, 有他在, 太子不会亏待他女儿的。」
薄茹点头,「王妃说的是,如今太子妃定下了,婚期应该也不远了, 如此大的婚事, 京城中又该热闹了。」
「又?」沈玉娇看向对面的薄茹问道:「上次是李云儿和亲?」
薄茹轻笑道:「上次是王爷和王妃大婚那日,京城里的红绸连挂了十天, 陛下还解了宵禁, 那几天京城可热闹了。」
沈玉娇眸光微敛, 她竟丝毫不知,「是吗?那可真热闹。」
薄茹听她语气低落, 忙收住了脸上的笑意,想着自己是否说错话了,她落子的声音都放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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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平国公府后,薄茹立刻回到房间将今日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写到纸上,收笔之际,薄茹又将方才在马车上沈玉娇的异样记了下来,写完后交到了父亲手上,再有父亲让人送去安王府。
沈玉娇看着面前还未结束的棋局,让绿夭进来接着陪她下棋。
连薄茹都能发现沈玉娇此刻的异样,绿夭自然能察觉出来,她方才没进来,难道薄小姐和自家小姐起了龃龉?可她看方才薄小姐离开时的神情也不像是有争执的样子。
「小姐不开心吗?」
沈玉娇问她,「刚才薄茹告诉我,我被关在沈国公府那几天,京城里红绸高挂,热闹非凡,可那些天是我觉得这辈子最难受的几天……」
绿夭半跪在她面前,「小姐已经挺过来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沈玉娇一言不发,将棋盘上的棋子挥落在地,玉制的棋子落下,清脆的噼啪声不断,绿夭听得心惊。
恰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下,绿夭瞬时松了口气,王府到了。
「小姐,该下车了。」
沈玉娇起身越过绿夭走了出去,她看见慕辰安就站在王府门外等着她。
慕辰安伸手想扶她下来,沈玉娇却身子微斜一副要倒的样子。
慕辰安转而揽着她的腰直接将人抱下马车,在要将人放下时,沈玉娇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怀里。
慕辰安动作一顿,心头直跳,他低头轻声问道:「有人欺负你?」
沈玉娇哑着嗓子道:「有」
慕辰安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谁」
沈玉娇勾着他的脖子将脸凑到他脖颈处,慕辰安没听见沈玉娇说话,只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
沈玉娇直接咬在了他脖子上,慕辰安安抚般地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再次问道:「谁欺负的你」
沈玉娇看着他脖子上泛红的牙印,她力气不大,连血都没咬出来。
「你。」她说完直接一把推开慕辰安往王府里走。
慕辰安抬手捂住脖子上的牙印,眸光黑沉地望着沈玉娇离开的背影。
绿夭一直站在沈玉娇身后,她把刚刚的状况看得真切,突然察觉慕辰安的视线就快要落到她身上了,绿夭连忙跟上自家小姐。
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她不能掺和,必须小姐亲自告诉王爷才行。
沈玉娇才不管慕辰安会怎样想,她回到屋里平復了翻腾的心绪,抱着猫坐在鞦韆上晒太阳。
绿夭走到她跟前,小心翼翼地问:「小姐在宫里都没吃多少东西,奴婢去端些吃食过来吧。」
沈玉娇闭着眼不说话,一只手不断揉着怀里的狮子猫,那猫舒服地沖绿夭伸了伸爪子。
绿夭不再说话,起身去膳房,小姐生气归生气,饭不能不吃,只要她端过去,哄着点,小姐还是会用些的。
绿夭去膳房的路上碰见了慕辰安,只见他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迹的纸,看样子是要找自家小姐。
绿夭不知哪来的勇气挡在了他面前,「王……王爷还请留步,奴婢有话要说。」
因为是沈玉娇身边的丫鬟,慕辰安停下了脚步,「可是王妃的事」
绿夭点头,「王爷可否等王妃用完膳后再过去。」她着实怕沈玉娇看见慕辰安之后吃不下饭。
慕辰安皱眉,「王妃还未用膳」他看向手里信纸,薄茹说她提前离席,马车里放的点心也不见她动。
他看了眼跟着的何管事,后者立刻明白,「老奴这就传膳。」
说着还不等绿夭反应过来就走了,而慕辰安也大步离开,绿夭无法,看来方才王爷只听见了小姐没吃饭这一句。
沈玉娇察觉到怀里的猫被人抱走,她睁开眼果然看见了慕辰安。
看着在他怀里挣扎的猫,沈玉娇道:「还给我。」
慕辰安将狮子猫放到地上,让它跑去别的地方,自己则俯身面对着沈玉娇,「本王又惹王妃生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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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侧头不去看他:「我可不敢生王爷的气。」
慕辰安轻嘆了口气,半跪在她面前道:「从前叔父总说本王聪慧,不管何事,一点就通,本王也觉如此,但今日才发现自己蠢笨至极,连心上人的心意都揣摩不透。」
话落,慕辰安抬手蹭了蹭沈玉娇的眼角,「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还是我惹你不开心了?」
沈玉娇对上他的眼睛,「没人欺负我。」
慕辰安:「那就跟我有关系了。」
沈玉娇不点头也不说话,慕辰安见她如此,猜道:「那就是有关系,但还因为别的,不全是我一人的关系。」
沈玉娇轻轻点了点头,见她终于有反应,慕辰安还想接着问下去,可正在这时何管事带着一众下人端着餐食过来。
慕辰安此刻还半跪在沈玉娇的鞦韆面前,何管事见着了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王……王爷,老奴传膳过来了。」
沈玉娇面上染了层薄红,轻拍着慕辰安的手臂道:「你快起来。」
第59章 牙印
安王府主院内, 慕辰安直接让人在院子里摆上桌子,沈玉娇坐在鞦韆上便能用膳。
何管事从地上爬起来,方才看见那场景把他吓了一跳, 他何时也没见过王爷如此。
他赶紧拍干净衣摆上的土, 使唤下人将餐食摆好, 因为是膳房仓促准备的, 再加上绿夭说无需费事, 一人份的吃食便好, 所有并没有多少东西。
绿夭盛好一碗汤要递给沈玉娇,半路就被慕辰安截下了,绿夭只能将碗递给他。
绿夭退到一旁看了眼自家小姐, 发现沈玉娇似乎不像她离开时那样低落了,绿夭想着,已经有人比她更会哄着小姐了。
院子里站了不少下人,他们各个低垂着头, 唯恐看见不该他们看见的场景, 何管事更是如此,以后王爷王妃同时在时他还是少带些人过来伺候的好,反正王妃有王爷伺候。
慕辰安舀了勺甜汤餵到沈玉娇嘴边,沈玉娇视线扫了眼站在一旁的下人, 在那么多人面前让慕辰安餵她, 沈玉娇觉得别扭,她侧了侧头道:「我自己来。」
慕辰安轻声道:「张嘴。」
沈玉娇抬眼对上他的眸子, 黑沉的眸光像是要将她整个吸纳进去, 沈玉娇不自觉张开了双唇, 随后一股香甜的味道被餵到她嘴里。
沈玉娇此刻坐在鞦韆上,慕辰安想餵她只能微微弯腰, 一碗甜汤尽数餵给了她,慕辰安将空碗放到临时搬过来的桌子上,垂眸问道:「还想吃什么?」
沈玉娇摇头,她没胃口,绿夭见状连忙捧了盘沈玉娇素日里喜欢的点心递到慕辰安手边,盼着他能让沈玉娇再吃下些东西。
慕辰安接过点心,示意何管事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了,何管事不等他吩咐就带着众人离开,绝对不打扰王爷和王妃单独相处,绿夭跟着何管事一道退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慕辰安和沈玉娇。
沈玉娇想从鞦韆上坐起来,没想到慕辰安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随后将盘里的点心递到沈玉娇面前,「王妃再用些。」
一幅她不吃就别想站起来的样子,沈玉娇拿了块点心咬在嘴里,抬头看嚮慕辰安,这下他能松开了吧。
慕辰安在沈玉娇抬头之际弯下腰凑过去,就在他将要咬上那半块点心之际,沈玉娇连忙将嘴里的点心整个吞进嘴里,一只手撑在了慕辰安身上。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睁大的眼睛面上带着笑意,「王妃这是干什么?」
沈玉娇险些被刚才的点心噎着,她瞪着慕辰安,「我还没问王爷刚才忽然凑过来是要干什么」
慕辰安将手里的点心塞到沈玉娇手里,凑近她耳边道:「本王想着王妃既然都咬了本王一口了,那本王是否也该在王妃身上留下点印子」
她留在慕辰安脖子上的牙印还没消,沈玉娇侧头便能看见,她也不知咬上去之前是如何想的,她就是想让慕辰安疼,凭什么委屈都是她一个人受的,不过一个牙印,她连血都没咬出来。
沈玉娇将手里的点心扔到地上,她抬眼看着慕辰安问道:「王爷觉得疼吗?」
慕辰安牵着沈玉娇的手按在那处牙印上,「王妃要是不解气可以再咬狠些。」
沈玉娇指尖用力抓着慕辰安不放,「王爷知道吗?为了防止我大婚前逃掉,我被下了药绑在屋子里那里都去不了,没人在乎过我想不想嫁,没人在意我会不会害怕。」
「没人在乎我会不会饿着,皇帝巴不得我饿个半死嫁到王府,他巴不得我直接死在安王府,整整十天,只有绿夭偷偷给我送些点心茶水,王爷知道每次我看见绑在手上的麻绳时心里在想什么吗?」
慕辰安伸手要将她揽在怀里,沈玉娇却推拒着他,「我在想,我真不如一头撞死在屋子里,让她们直接抬一具尸体到安王府,正好全了皇帝的意。」
沈玉娇的泪一滴接一滴的落到慕辰安手心里,「薄茹跟我说你我大婚之际,京城里红绸高挂,热闹非凡,可王爷知道吗?那一日是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天。」
慕辰安抬手想抹去沈玉娇眼角的泪,他道:「我知道。」
沈玉娇摇头,「你不知道,你不过是为了皇祖父的话才会娶我,根本不在乎我会受什么罪,你我大婚,礼都没成,你才不在乎我这个安王妃是不是名正言顺,你只是为了给皇祖父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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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心疼地将沈玉娇抱进怀里,其实方才她说的不错,一开始自己只是能给逝去的先帝一个交代,未免沈玉娇嫁去羌族那种地方受苦,却丝毫没在意她会因为自己一道求娶的奏摺经受什么。
或许他想过,但并未放在心上。
听见沈玉娇方才的话,慕辰安真恨不得亲手掐死之前贸然递上摺子的自己,但凡当初他能多考虑些,他的王妃也就不会受那些苦,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
他回不到过去,只能尽力补偿她的现在。
沈玉娇哭累了,她推开慕辰安,「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要不想惹我生气这几天就别出现在我眼前。」
......
凤栖宫
皇后拉着傅子凝说体己话,她看着自己亲自挑出来的太子妃越看越满意,让女官拿来了自己加封皇后时用过的钗环首饰,「子凝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尽管挑些带回去。」
傅子凝推脱道:「娘娘的心意臣女心领了,但这些实在贵重,臣女承受不起,娘娘还是收回吧。」
皇后却牵着她的手,拿起一只碧玉镯子戴在她手腕上,「这镯子还是先太后赏赐给本宫的,现在本宫将它赏给你,你与太子的婚事陛下已经同意了,等钦天监定下良辰吉时,子凝就是本宫的儿媳了。」
傅子凝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碧玉镯,耳边一层红云难以褪下,自从父亲提及皇后属意自己当太子妃起,傅子凝的心绪便全被李洛白占据,她只在父亲嘴里听说过这位太子殿下,除却宫宴上远远看过的几面,他们可谓是毫无交集。
今日在凤栖宫里,李洛白也不曾多注意自己,傅子凝虽然伤心但她对李洛白还是有几分期待的,哪怕日后相敬如宾也好。
第60章 楚王
绿夭揣揣不安地走进慕辰安的书房, 她不知道安王爷这时叫她过去做何,她还想快些去见自家小姐。
绿夭站在书房中间只听见慕辰安问她,「王妃未出嫁之前可有……」
他问到一半语气微顿, 「算了, 你先出去吧。」
慕辰安叫来绿夭只是想问问沈玉娇未出嫁前的事, 他想知道除了沈玉娇方才说过的, 还有何事是他不知道的, 但话到嘴边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怕沈玉娇知道后生气, 他不该从别人嘴里打听这些事,也许有一天沈玉娇能亲自将一切都说给他听。
绿夭指尖攥紧,她道:「王爷恕罪, 王妃大婚前发生的事,奴婢不能说。」
慕辰安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有些意外,「为何?」
绿夭:「王妃不喜欢人议论有关她的事, 奴婢跟在王妃身边多年最知道王妃心思, 王爷今日要是真从奴婢嘴里听说了那些事,王妃就不会再留着奴婢了,说不定还会迁怒王爷。」
慕辰安瞭然,「你先下去吧, 王妃如果问起, 你便如实回她。」
绿夭长松了口气,「奴婢告退。」
绿夭出来后叩上了书房门, 她跟在沈玉娇身边多年,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再没有人不她更清楚了, 有些话只要沈玉娇不先开口说她一定不可以在王爷面前提及。
绿夭离开时注意道鞦韆下有盘打翻的点心,沈玉娇养的狮子猫正拿爪子翻弄这那盘点心, 看上去是在想怎么下嘴。
绿夭忙过去将猫抱起来,喊来秋云将地上打翻的点心收拾干净,看来她递上去的点心,王爷也没能哄自家小姐吃进去。
绿夭抱着猫走进屋里,沈玉娇此刻正在捣弄她的绣架,绿夭放下猫拦着沈玉娇的动作道:「小姐快放下,奴婢来收拾。」
绿夭扶着绣架问道:「小姐这次想做什么?」
沈玉娇道:「腰带。」
绿夭眨了眨眼睛,如果她没猜错这腰带应该是,「送给王爷的?」
沈玉娇不说话,低头挑着绣线。
绿夭摆好绣架站在沈玉娇身边道:「奴婢还以为小姐还在生王爷的气。」
沈玉娇:「我生他的气跟我要不要做这条腰带有什么关系?」
「小姐当奴婢傻吗?在璃国,只有送心仪的男子时才会送腰带。」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都知道,这腰带就像是「定情信物」一样的物件。
「我倒是想做点别的,可我不会啊。」沈玉娇不想再说这个, 「你方才去书房,他问了你什么?」
绿夭忙答道:「王爷想问小姐未出嫁前的事,问到一半又让奴婢出去了,奴婢说小姐不喜旁人议论,王爷要是想问就亲自去问小姐。」
沈玉娇嘴角微扬,「胆子挺大的,敢在他面前这样说。」
「奴婢的主子是小姐,王爷看在小姐的面上也不会为难奴婢的。」绿夭手里捋着绣线,「小姐不生气了吗?」
沈玉娇还是那句话,「我生不生气和我要不要做这条腰带没关系。」她生气归生气,但总不能就在屋子里一直气下去,茶饭不思,那是在慕辰安面前。
她因为慕辰安受的委屈总要在他身上讨回来,让他伤神几日,都不够解她心里的郁气。
「去拿些点心过来,别让他看见。」
这个「他」就指慕辰安了,绿夭没敢说,这是安王府,她去拿什么安王爷都会知道。
最后绿夭端了碗汤面回来,「小姐,奴婢去拿点心说自己饿了,膳房里的师傅说现在不忙就给奴婢下了碗面......」
沈玉娇看了眼放到她面前的汤面,「你吃了吧。」她有些想念在沈国公府里的小厨房了,只供她一个人的膳食,不像现在拿盘点心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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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启站在书房里都能感受到他们主子今日心情不好,他不用猜就知道一定和王妃有关,赵启不禁瞥了眼身边的孙铭,希望他有些眼色别乱说话惹到王爷,自己可不想被牵扯跟他一起受罚。
孙铭装作看不见赵启的目光,他又不是傻子,王爷心情不悦他能看不出来?
「王爷,彭宣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等到明日早朝楚王招揽刺客欲行刺皇帝一事便会朝野皆知。」
楚王,他是与先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宗亲之间的地位举足轻重,皇帝登基后,楚王便带着亲眷去了封地,他的封地在南边富饶之地。
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皇帝对楚王都眷顾非常,每逢节日都会从京城派人去问候一番。
慕辰安特意将刺客一事嫁祸到楚王头上,就是想看看皇帝会如何对待这位在宗亲里举足轻重的楚王,是压下去日后发难,还是会当众失态直接打压楚王一脉,又或是直接命楚王回京治罪。
无论是那种,都不枉慕辰安费心捏造的「证据」。
如果换作其他时候,除了他早就安排好的事,慕辰安还会交代些别的,而不是全权交给赵启和孙铭两个人。
赵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王爷不再安排些别的?」
慕辰安:「如果你觉得自己没用,本王可以换个人接下你的差事。」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办好差事,不让王爷费心。」
孙铭无声嘲笑,就这样还担心他会不会说错话,他看赵启还是先管好自己那张嘴的好。
他们从书房里出来时天色都暗了,赵启走在孙铭前面,「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又出了何事。」
孙铭面无表情提醒他,「不可非议主子。」
赵启:「我哪有非议主子,王爷心情好不好可关系到咱们两个日后的前程。」
孙铭:「只要你不犯错,自有你的前程。」
......
慕辰安走出书房,站在沈玉娇屋外,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抬步走到窗边轻敲了两下。
沈玉娇被这两下声音惊得险些拿绣花针刺到手,她站起身来示意绿夭将绣架盖上。
沈玉娇坐到罗汉榻上,窗边的影子清晰可见,沈玉娇抬手拍了两下窗纸,「王爷不睡觉干这等登徒子的做派,夜半来敲人窗户。」
慕辰安站在窗外闻言嘴边轻笑起来,「登徒子可不会只站在窗边什么都不做,王妃可否将窗子打开?」
沈玉娇:「不开,王爷是不是忘了今日我说过的话了,最近我都不想见到你。」
说罢沈玉娇抬起窗边一角又狠狠关上,窗棱敲击的声音将绿夭都吓了一跳。
慕辰安知道自己是敲不开窗户了,沈玉娇是铁了心不想见他。
「王妃早些休息,过两日南安寺有庙会,王妃若想起便告诉何管事,他会安排妥当的。」
说完慕辰安停顿了片刻,依旧未见沈玉娇有何动静,窗边的影子就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又在窗边看了片刻便转身要走了。
沈玉娇听见他离开的动静,伸手从罗汉榻上的青玉花瓶里抽了枝海棠花出来,她轻轻打开窗子一角,伸手将花枝丢到外面。
慕辰安只听见轻微的声响,转身便看见了一只白嫩的手从窗外迅速收了回去,窗户再次被关的严实。
视线往下,慕辰安看见了落在窗户下方的海棠花,是谁丢出来的显而易见。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窗下的海棠,都说海棠无香,但他却觉得手里的海棠要比世间百花加在一起都要香,香气直接钻进他心里。
沈玉娇丢下海棠后便又回到绣架前,她刚拿起绣花针忽又丢到一边,「去传热水来。」
绿夭看着来未落下几针的绣布问道:「小姐不绣了吗?」
沈玉娇:「这东西又不急,我累了,想歇息了。」
绿夭伺候她脱下身上的衣裙,她拿着那块刻着「慕」字的玉佩不知该往哪放,「小姐,这玉佩......」
沈玉娇从她手里接过玉佩,差点忘了把这个还给慕辰安了,她放到了梳妆匣里,等明日找时间还回去。
......
次日早朝,慕辰安站在群臣中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就连平日里自认为在慕辰安跟前得脸的大臣都不敢往前凑。
皇帝见他如此便认为他是遇见烦心事了,皇帝瞬间心情愉悦起来,不同于慕辰安,他非但没有烦心事,反而因为太子的婚事心情好的不行。
皇帝让孙公公将太子妃册立的圣旨在早朝上宣读了一遍,傅太师走出队列接旨谢恩。
而李洛白则面无波澜地站在原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皇帝心情愉悦之际不忘夸赞了几句傅太师,「皇后昨日还跟朕说,傅太师教女有方,傅小姐德才兼备,举止皆佳,实为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傅太师双臂高举着册立圣旨道:「陛下和皇后娘娘谬赞了,小女自小养在深闺,能得陛下娘娘喜欢是她的福气。」
慕辰安昨日只顾的上沈玉娇还未来得及细究这位太子妃父亲傅维傅太师。
慕辰安昨日知道太子妃人选时稍稍有些意外,出乎他的意料,傅维竟然会将女儿嫁给太子,虽然傅维不是他手底下的人,但慕辰安是知道这位太师是「看不上」当朝皇帝的。
说看不上都是轻的,先帝在时,他身为太师,与老宁国公一起辅助先帝处理政事,外有传言说他对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并不满意,他曾多次劝说过先帝改立太子,但太子早立又是嫡子,哪怕是先帝也不愿再立太子引得朝堂动盪,傅维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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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先帝逝后,皇帝不计较他曾在先帝面前多次提及改立太子一事,想重用他,都被傅维以身体欠佳不堪重用推脱了。
慕辰安也试过拉拢他,只不过他派过去的人连傅维的面都见不上,久而久之慕辰安就放弃了,他是惜才,但对油盐不进的人也没多少耐心。
傅维这次将女儿嫁给太子,怕不是就是觉得皇帝没用想转而扶持太子,毕竟是自己教导过的,看来在他心里比起皇帝,他更觉得太子才是圣明之君。
慕辰安侧目看着鬍鬚斑白的傅维,可惜了,如此能臣却不能为他所用。
傅维拿着圣旨退回队列,彭宣这时站了出来,「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看见彭宣才想起自己似乎将宫宴刺客一事交给了他处理,「彭爱卿可是查清了刺客的来歷?」
彭宣手捧着奏摺朗声道:「回陛下,臣已查清,宫宴当日行刺的刺客是楚王所派,证据确凿。」
皇帝方才的愉悦一扫而空,就连李洛白都变了脸色,「彭大人可知楚王现如今还在封地,他怎会派刺客来皇宫里行刺。」
皇帝沉下了脸看着彭宣,他听见彭宣所言的瞬间想的不是如果他所言为实该如何处置楚王,而是在后悔,如果他当初直接准了慕辰安的奏摺,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作为皇帝他何尝不想将宗亲约束在手底下,让他们动弹不得,可皇帝没那个本事,非但没用,他还惧怕宗亲,尤其是这位楚王,先帝并非皇后所出,但楚王是,如果真算起来,楚王比先帝更名正言顺坐皇位。
但他当时尚且年幼,这才被先帝压了下去,正因如此先帝分给他的封地也是最富饶的南边。
现如今楚王身体尚且强健,万一他真有心要皇位,朝中大臣说不定真有支持他的。
「陛下,楚王世子前几日才从京城离开,刺客正是他手底下的人。」
彭宣此言一出,朝中一片喧譁,藩王未召不可离开封地,哪怕是藩王世子,要进京前也该由皇帝准许后方可离开封地。
慕辰安盯着皇帝逐渐变得灰白的脸色,他也是近几日才收到到楚王世子在京的消息,真可谓是天助他也,便让彭宣将这条消息在早朝上讲出来,不一样的是,眼下楚王世子并未离开京城,只是连慕辰安都不知他躲在何处。
这个楚王真是胆大,他是丝毫不怕自己儿子会在京城出事,还是说他有信心世子的藏身之处不会被发现。
慕辰安眸光微敛,既然来了,那就别想着安稳回去,也省得他将手伸到南边了。
第61章 谋逆
金殿之上, 因为楚王之事群臣譁然,但无一人敢提定罪一事,哪怕已经「证据确凿」。
皇帝坐在龙椅上第一次没了主意, 他甚至看了眼慕辰安, 如果楚王真的有要篡位的心思, 那他这个安王也好过不了。
慕辰安察觉到皇帝的视线, 他侧头躲开了, 像是不愿参与其中。
「安王觉得应该如何?」看他如此皇帝就非要听听他怎么想。
慕辰安微微皱起眉心, 「臣以为楚王之事还有待商榷,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刺客一事,而是楚王世子未经传召进京一事。」
皇帝顿时反应过来, 「彭爱卿说过楚王世子曾进京,可知他在何处有居所?」
彭宣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纸,上面的地址都是慕辰安写下来给他的,慕辰安现下无法确认楚王世子具体在哪, 如果安王府出手去搜查又太过显眼, 不如藉助皇帝的手去查。
「陛下,微臣没查到楚王世子具体在何处,但他的落脚处一定就在这几处地方之间,还望陛下下旨, 微臣这就派人去搜查。」
皇帝没细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他扬声问道:「众爱卿可有异议?」
「微臣想问彭大人是如何得知楚王世子曾进过京城的,如若出错, 毁坏的可是陛下与宗亲藩王之间的关系。」傅太师手上还捧着赐婚圣旨, 他已经很久未曾在朝堂上出声了。
皇帝闻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彭宣, 想从他嘴里听出不确定来,只要不是楚王, 哪怕彭宣说是慕辰安派的刺客他都能接受。
彭宣丝毫不慌张,虽然他心里清楚所谓的「刺客」连个人影都没,「陛下明鑑,大理寺办案向来讲究证据,如非证据确凿微臣断不敢攀扯楚王。」
说话间彭宣将慕辰安交由他的「证据」一股脑全交了上去。
皇帝看着呈上来的「证据」,其中一枚扳指吸引了皇帝的注意,那是先帝亲自挑出来送去给楚王,恭贺世子出世的贺礼,皇帝记得真切,只这一件,皇帝便已确信彭宣所言。
这枚扳指是慕辰安手下的人寻到的,确实是从楚王世子身上落下的,人没抓到,只有一枚扳指。
皇帝的沉默让朝中大臣确信了彭宣所言非虚。
刑部尚书这时站了出来,「微臣以为,趁着楚王世子离开不过几日,正是人心涣散之际,眼下当务之急是查出他的落脚之地,不论楚王是否对陛下不敬,世子未经传召进京都是罪过。」
李洛白这时开口道:「儿臣以为尚书大人所言甚是,至于楚王之事则等到一切查实之后再议不迟。」
皇帝思虑了片刻,下旨由刑部和大理寺一同搜寻楚王世子的落脚处,再未查清此事之前,京城各个出城口加设人手,出入京城中人如有异样直接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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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结束后,彭宣便带人去搜查慕辰安交代的几个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并未惊动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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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过后,何管事特意跑了一趟沈玉娇这里。
「王妃福安,王爷说最近几日京城中会有些异动,王妃如要出府身边一定要带上王府的护卫。」
沈玉娇问道:「管事可知发生了何事?」
「老奴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宫宴那日惊着王妃的刺客已经查清了,是楚王世子手下的人,眼下大理寺和刑部的人正要找楚王世子的落脚地呢。」
宫宴都过去数日了,还有那个所谓的刺客,一定又是慕辰安的手笔,不过,「楚王世子?他竟然来了京城?」藩王世子无诏进京可是重罪。
沈玉娇印象中楚王比当朝皇帝年岁相当,作为中宫嫡子,因为太过年幼与皇位失之交臂,皇祖父对他也算仁至义尽,封地是诸位王爷之中最富饶之地。
楚王要什么皇祖父都没拒绝过,唯一一次皇祖父未松口的事是楚王想要单独的造币权,被皇祖父直接回绝了。
刺客一事是假,慕辰安嫁祸给楚王,是准备挑拨皇帝和宗亲之间的关系了,虽说沈玉娇已经有了准备,但这样细想起来还是难免心头一紧。
「王妃最近可要出府?老奴好提前安排。」
沈玉娇回神,「王爷说过两日南安寺有庙会,我想出去走走。」
何管事应道:「王妃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妥当。」
送走了何管事,绿夭注意到沈玉娇在出神,她轻声问道:「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璃国的江山还能有多长时间是姓李的。」
绿夭瞬时噤声,沈玉娇瞥了她一眼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绿夭不敢乱说话,「小姐,您别瞎想......」
沈玉娇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绿夭道:「去把绣架给我摆好。」
她已经看开了,这璃国到底该姓什么,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
「王爷,彭宣那边没能抓到人,但地方是确定了,里面搜出了一堆东西,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并无要紧的物件,便让彭宣将东西送去皇宫了。」赵启将搜查结果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慕辰安。
孙铭不禁可惜道:「还是打草惊蛇了,眼下也不知这楚王世子躲到了何处?」
「这几日进出京城都会设防,加派些人手去找,就算他躲到地下,也要给本王挖出来。」拿捏了楚王世子,楚王便落了把柄在他手里,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
承德殿内
皇帝死死盯着面前的物件,这些都是彭宣呈上来的,皇帝唯一庆幸的是里面并无楚王要谋逆的证据,但足以证明楚王世子的确曾来过京城,在他丝毫不知情的时候。
李洛白捡起桌上的信件,他已经看过一遍了,上面写的那些并不足以证明楚王的异心。
「父皇可曾想过,如果重要的信件已经被楚王世子销毁,父皇该如何?」
皇帝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还能如何,他们是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宗亲又如何,中宫嫡子又如何,如今朕才是皇帝,他们这是谋逆!」
第62章 城外
皇帝震怒过后接着便是一阵后怕, 他甚至在想楚王是否已经在招兵买马明日就会杀来京城。
皇帝颓废地坐在龙椅上,他对宗亲藩王多有忌惮,更是关照非常, 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安分。
李洛白将手里的信件放回原处:「父皇息怒, 如今最要紧的是该如何对待楚王, 他既敢派世子来京, 心里怕是已经有了别的主意。」
皇帝道:「楚王眼下还在封地, 朕就算想治罪都难, 楚王本就占着中宫嫡系的名分,如果逼急了难保他不会联合宗亲一起逼着朕退位让贤。」
李洛白却道:「如今父皇才是江山之主,楚王的中宫嫡系已经是过去了, 那些宗亲但凡聪明些都不会站在楚王那边。」
「以你之见该如何?」
「彭宣彭大人曾说楚王世子已经离开京城了,但依儿臣之见,楚王世子既然来了京城便不会轻易离开,今日搜查时, 儿臣将身边见过楚王世子的人派了去……」
皇帝闻言坐直了身子询问道:「可是发现了世子的踪迹?」
李洛白轻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也不能确认,只是疑似。」
「啪」的一声,皇帝在面前的书案上狠狠拍了一掌,「去搜, 就算是掘地三尺, 也要把楚王世子给朕抓回来。」
「父皇勿急,只要楚王世子还在京城, 儿臣必然能抓到他, 还请父皇下令加派人手对出入京城的人严加盘查, 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皇帝准了他说的话,在各个城门口都加派了人手, 凡事可疑之人直接拿下。
李洛白走出承德殿时看见了皇后身边的女官,眉间染上了些不耐。
「殿下,皇后娘娘已经准备好晚膳了,殿下......」
李洛白脚步不停,「告诉母后,本宫事忙,最近无法去请安,还望母后见谅。」
女官只将李洛白的话如实转告给皇后,「娘娘别生气,最近前朝出了事,太子殿下事忙也是受陛下器重。」
「他哪是事忙,他是怪本宫插手他的婚事。」皇后嘆了口气,「也罢,等到他成婚,与傅家小姐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也许就能释怀了,本宫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会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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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奴婢想起过两日便是南安寺的庙会了,听闻南安寺无论是求子还是求姻缘都是极灵的,娘娘不如让傅小姐去试试。」
皇后闻言迟疑道:「都是民间传言,也不知是否真的灵验。」
「灵不灵验都是娘娘的态度,能让傅小姐知道娘娘对她格外满意,盼着她能赶紧为娘娘添上位皇孙,万一真的灵验,娘娘可就宽心了。」
皇后:「那便让她去一趟也好,最近京城中有些异动,你多派些人跟在她身边。」
「是,娘娘放心。」
......
京城中的异动终究还是惊动到了京城中的百姓,不过两日的功夫,原本喧嚣的大街上仅剩下寥寥几个摊位和行人。
沈玉娇挑起车帘望向马车外,大街上全是禁军,看来是为了搜查楚王世子。
绿夭随同沈玉娇坐在马车里很是疑惑道:「小姐,你说他们这样能抓到人吗?」
「两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楚王世子可真能藏。」
也许是因为这事,慕辰安果真连着两天都没在她面前晃悠,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听她的话。
沈玉娇将车帘放下,「看这样南安寺今日应该没多少人了。」
「那正好,人少了清净,小姐最不喜欢喧譁之地了。」
因为是安王府的马车,后面又跟了一队王府护卫,城门口的禁军仅是询问两句便放行了。
马车停下时,沈玉娇再次挑开车帘,余光瞥见了皇宫里的女官,今日宫里有人出城?
下一瞬她便否认了这个猜想,皇帝眼下正焦头烂额处理楚王世子一事,肯定不会有人这时候跑到他面前说要出京城。
「今日傅家小姐也要去南安寺?」不是宫里的人,身边又有女官伺候,就只能是那位册立不久的傅家小姐傅子凝了。
绿夭摇头,「奴婢不知,要不派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总归没什么交集,最近事多就别节外生枝了。」沈玉娇只是有些好奇皇后竟然会在这时准许傅子凝出城,她不是向来以李洛白为重,绝对不给他添麻烦的吗。
沈玉娇不想在这时候招惹不必要的是非,但傅子凝却下了马车朝这边过来。
「王妃万安,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王妃。」
毕竟是未来太子妃,沈玉娇也不好不给面子,她撩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傅子凝头戴一顶长帏帽站在马车旁,看见她后微微欠了下身子。
沈玉娇耐着性子客套道:「傅小姐无需多礼,城门嘈杂不便逗留,傅小姐赶紧回马车上去吧。」
「不知王妃可是要去南安寺,子凝与王妃相遇在此既是有缘,不如结伴而行?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沈玉娇看了眼她身边的女官道:「傅小姐身边已经有皇后娘娘派来的『照应』了,京城再乱也乱不到未来太子妃头上,傅小姐无需担心。」
沈玉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傅子凝不再强求,她冲着沈玉娇再次欠身行礼,然后回了马车。
「小姐是不喜欢傅小姐吗?」绿夭不记得她家小姐和傅子凝有过冲突。
沈玉娇:「她将来可是皇后的儿媳,皇后处处刁难与我,要是让她知道傅子凝要和我结伴同行,我还答应了,那她同皇后就有了隔阂,我既无打算与她交好,何必让她今后日子不好过。」
绿夭嘆道:「可落到旁人眼里,小姐就成了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了。」
沈玉娇一脸释然,「你家小姐可不在乎外人如何看。」
更何况,她也不知傅子凝是否真的是心甘情愿当这个太子妃的,如果同她一样,是被逼着嫁人的,她帮一把也没什么。
禁军盘查完后,马车缓缓离开城门口,傅子凝这次去南安寺,身边不仅跟在皇后派来的女官,还带着自己的闺中密友,陈太尉的女儿陈敏。
她性子急,看见傅子凝在沈玉娇那「吃了亏」立刻忿忿不平,「她怎能如此目无旁人,骄纵跋扈。」
傅子凝忙道:「安王妃也没说什么,而且咱们一行人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方才是我冒昧了。」
「要我说你方才就不该下去,你可是太子妃,她连动都没动就坐在那同你说话,根本就没把太子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陈敏依旧觉得气愤。
傅子凝闻言微抿了唇角,「还未成礼,只有册立圣旨,皇后娘娘派来的女官还在外面......」
陈敏抬手轻捂住嘴角,低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不能乱说,我也是太气愤了,谁让她沈玉娇......」
看见傅子凝的神色不悦,陈敏瞬间岔开话题,「皇后娘娘让你这次去南安寺,子凝你可要好好求一求。」
陈敏揶揄的目光让傅子凝瞬间红了耳朵,「别乱说。」
都说南安寺无论是姻缘还是求子都说极其灵验的,傅子凝没急着求子,毕竟她和太子还未完婚,但说到求姻缘,傅子凝心里希望南安寺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那般灵验。
......
南安寺果真如沈玉娇所想没多少人,沈玉娇还未走到南安寺便闻到了浓浓的香火味道。
王府的护卫不能总跟在她身边,沈玉娇身后跟着绿夭以及另一个青衣的丫鬟。
这是慕辰安派到她身边的丫鬟,叫碧荷,何管事将人带来时特意告诉沈玉娇,碧荷是会些手脚功夫的,被慕辰安特意调到沈玉娇身边伺候,一定要她将人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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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不过一个丫鬟,带在身边也不碍事。
碧荷跟在她身后,只要沈玉娇不问她,她便不出声,倒也和沈玉娇的意。
这次接待沈玉娇的依旧是之前那位僧人,他站在寺外青石阶上等候沈玉娇多时了,「施主这边走。」
沈玉娇抬步迈上青石阶跟在僧人身后道:「劳烦大师了。」
看着面前熟悉大殿,沈玉娇忽然想起那位拉着她要去侧殿上香的夫人,才过了不久,她再次来到这里,心境竟完全不同。
绿夭将点燃的线香递到沈玉娇手里,沈玉娇跪在蒲团上拿着香拜了拜,她依旧未求什么。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缺了,她来这里上香不过是个心意。
后山的桃花已经凋落的差不多了,领路的僧人带着沈玉娇去了别处,「今日庙会不同往日里热闹,施主恐怕不能尽兴了。」
沈玉娇看着南安寺周边宜人的风景道:「太过热闹的地方我不喜欢,眼下便很好。」她来南安寺只为散心,也不为别的,时常待在安王府里总觉得无趣。
沈玉娇前脚离开大殿,傅子凝和陈敏就走了进去,她们之前也来过南安寺,虽然身在深闺之中,对于姻缘婚事之类的话不敢轻易宣之于口,但听闻南安寺灵验的传闻后也过来上过几炷香,以慰藉年少时的春心暗许。
第63章 面具
南安寺里香火缭绕, 沈玉娇双手晃动着签筒,给她领路的僧人说以往庙会最热闹的便是求籤,人多时可谓是一签难求。
一声轻响, 籤条落地, 绿夭忙上前将籤条捡起, 她看了一眼籤条上刻的字痕, 轻唿道:「王妃, 是上上籤。」
沈玉娇接过籤条, 看见上面刻的「大吉」字样,面上带了些笑,她问僧人可要去解签。
「南安寺的签无需特意去解, 此签意在保佑施主平安顺遂。」
沈玉娇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签,她正准备将籤条放回签筒中,僧人又道:「此签便赠与施主,无需放回。」
沈玉娇让绿夭收好籤条, 该用斋饭了, 上次来这里时,沈玉娇尤为喜爱南安寺里的桃花糕,不知今日庙会有何新鲜斋饭。
她们正要走时,迎面撞见了傅子凝一行人, 如果离得再远些, 沈玉娇还能装作看不见避开,可眼下迎面撞见, 沈玉娇微微缓了脚步。
「见过安王妃。」傅子凝微欠下身, 陈敏只能跟着她满不情愿地行礼,
「佛门清净地,不必多礼。」说罢沈玉娇就要越过她们离开。
只是她还没来得急走, 傅子凝便开口问她,「王妃也是来求籤的吗?」
沈玉娇点头,「我已经求过了,便不打扰两位了。」
见她走远,陈敏撇了撇嘴,「看她那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还不是仗着安王爷的势。」
傅子凝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不可议论安王爷。」连父亲都不敢轻易招惹安王。
她要嫁的是李家皇室,面对把持朝政的安王她本该离得远远的,但父亲曾告诫过她,哪怕嫁入皇室,也不可对安王不敬,日后碰见安王妃也要将礼数做全,这也是为何她明知沈玉娇不待见她,她却依然要凑上去问安的原因。
......
今日的斋饭是青菜糕,用的好像是南安寺周边生长的野菜,闻上去便有一股清香,沈玉娇用了两块糕点后察觉到碧荷似乎扯了下她的衣角。
沈玉娇不做声色地放下竹筷,对着绿夭道:「我看见外面的柳枝挺好看的,想去折两枝带回去,你去帮我问问寺里的师父可不可以。」
绿夭有些诧异,两枝柳条而已,为何还要问,直接折了又如何,她以为沈玉娇在佛门之地不好轻易直接折柳枝,便走出厢房去问。
绿夭出去后,碧荷才轻声附在沈玉娇耳边道:「王妃,南安寺周边有些异样,方才送咱们过来的僧人也换了个人。」
沈玉娇望着窗外绿夭去询问的僧人,看着确实面生,她方才竟然没发现。
沈玉娇心里骤然一紧,她垂眸看向桌子上的青菜糕。「那这糕点......」不会被下药了吧。
「东西是奴婢亲自去拿的,王妃不必担心,等下可能要委屈王妃了。」
没想到不过是出来散心还真出意外了,沈玉娇心慌了片刻,「他们是沖我来的,还是冲着你们王爷来的?」
碧荷回道:「是楚王的人。」
「那就是想抓了我好让慕辰安暗中将楚王世子放走?」沈玉娇突然不慌了,「没用的东西才会以挟持旁人达到目的。」
碧荷不置可否,「王妃放心,王府的护卫虽离这里有些距离但奴婢必定会保护王妃安全。」
说话间,厢房们被打开,绿夭拿着两枝柳条回来,「小姐为何想要这东西?」
沈玉娇不答,身边的碧荷轻咳了一声道:「王妃想在此休息片刻,绿夭姑娘先在外面守着吧,这里我来伺候。」
绿夭将柳条放在桌上反驳道:「平日里都是我伺候的小姐,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谁知沈玉娇竟然附和了碧荷的话,看着绿夭道:「你先出去,这里暂时用不上你。」
绿夭失落地退了出去,她已经不是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丫鬟了。
绿夭叩上房门等在屋外,垂眼看着脚边的野草发呆,不过一日的功夫,小姐就对新来的碧荷要比她要亲近了,她备受打击地蹲在屋外,欲哭无泪,心里想着她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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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从里面打开,碧荷从厢房里走出来道:「王妃说有东西落在马车里了,让我们去拿,走吧。」
说完碧荷就抬步往前走,绿夭仔细想了想,沈玉娇来南安寺并未带什么特别的物件,而且拿东西碧荷一人去不就行了吗,为何非要叫上她。
「你去吧,我要在这里守着小姐。」
碧荷脚边一顿,转身过来看着她,「王妃说了,东西有些多,让我们一起去拿。」
绿夭还想说什么,但对上碧荷的眼睛,不知为何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向前走了两步。
碧荷转身朝南安寺外走去,绿夭回头看了眼厢房,她们都离开小姐一人待在这里真的没事吗?
绿夭抿紧了嘴角,她要快些回来,这样想着她脚下步伐加快,追上前面的碧荷。
......
南安寺外,碧荷见到安王府的马车后微缓了脚下的动作,绿夭在她身后催促道:「快些,我可不想小姐等急了。」说着她便快步越过碧荷,急忙走到马车那里。
她走上马车时却发现自己忘了问碧荷,自家小姐是让她们拿什么东西。
绿夭跳下马车,转身之际只见「碧荷」走到马车旁后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层东西。
绿夭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的「碧荷」变成了自家小姐,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疑惑。
沈玉娇将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具放到绿夭手上,她轻揉着有些泛红的脸,「上车,走了。」
绿夭两指轻捏起那张面具,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碧荷她......」
沈玉娇招来了王府的护卫,她还未开口,护卫便跪在地上道:「王妃放心,碧荷那里会有人接应。」
沈玉娇这才放松下来,从厢房到南安寺外这段路上,她一直担心会突然窜出来人直接将她抓了。
碧荷本意是她随着沈玉娇离开,让绿夭扮作她的样子留在厢房里,只不过被沈玉娇拒绝了,碧荷尚且还有一身功夫傍身,绿夭却无自保的能力。
说她自私也好,她不可能将陪了她多年的丫鬟留在这。
沈玉娇由绿夭搀扶着上了马车,推开车门她就看见了两日没在她面前晃悠的慕辰安坐在里面。
绿夭看见后默默坐在了外面。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坐到他对面,伸手碰了碰她被面具勒红的面颊,「是本王疏忽了,没想到楚王胆大如此,竟想要挟持你。」
沈玉娇身子向后移,「王爷事先真的不知道?」
慕辰安:「不知,京城中楚王的人除了楚王世子基本都已被抓获,本王猜到他在京城外还有人,但没想到他会对你出手。」
沈玉娇暂且信了他的话,「碧荷她还在里面。」碧荷跟她身量相差不多,两人换了外裳和首饰,碧荷装作她依旧在厢房里待在,她和绿夭久不回去,外面的人定会察觉异样。
人是为了保护她才陷入危险之中的,虽然方才王府的护卫已经说过碧荷那里有人接应,但沈玉娇还是想从慕辰安嘴里听见一句无事。
「她没事,会有人去接她。」慕辰安说话间拿了件崭新的衣裙递给沈玉娇。
沈玉娇接过后看着慕辰安道:「王爷可否出去。」
慕辰安毫不犹豫地摇头,「为了保护王妃安全,本王要时刻在王妃身边,寸步不离。」
不过他还是将身子转了过去,沈玉娇盯着他的后背看了片刻还是不打算换衣裳,一定要慕辰安出去。
慕辰安没听见声音,背对着沈玉娇道:「王妃如果不愿换本王就转过来了。」
沈玉娇忙道:「不行。」
沈玉娇只慌忙换下了外裳,她抬手将头上的珠花摘下,一头青丝从肩头滑落。
沈玉娇使唤着慕辰安道:「劳烦王爷将手边的格子打开,拿支簪子给我。」
慕辰安依言抽出手边的格子,从里面挑了支和沈玉娇衣裙相衬的簪子出来。
他转过身来将簪子递到沈玉娇手里,「可要本王帮忙?」
沈玉娇拿过簪子随手将头髮挽了起来,「用不着王爷。」
沈玉娇抬手之际,今日从南安寺里求来的籤条掉到了她脚边,慕辰安弯腰捡起那枚籤条,看着上面的「大吉」道:「这籤条倒是应了今日发生的事,看来南安寺里求的签确实很灵验。」
沈玉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王爷喜欢就拿去。」
慕辰安将籤条随意放进马车内的暗格里,两人中间的小桌子已经被他撤了下去,他朝沈玉娇那边坐过去,「王妃还是不想看见本王?」
沈玉娇侧过头不去看他,现在不止不想看见他,甚至连已经做好的腰带都不想给他了。
慕辰安知道她此刻在生什么气,解释道:「本王真的不知道今天南安寺会出事,碧荷将消息传到王府护卫那里时,本王才知道自己疏忽了,你过来时本王也才刚赶过来。」
沈玉娇冷哼一声,「倒是难为王爷将京城里的事抛下来这一趟了。」
「京城里事情再急也没王妃的安全重要。」
沈玉娇忽然道:「我今日过来还碰见皇后挑的那位太子妃傅子凝了,你说他们抓不到我会不会......」毕竟未来太子妃分量也不小。
沈玉娇转身时才发现慕辰安不知何时已经将她圈在怀里了,慕辰安按下她要推自己的手道:「未来太子妃与本王何干,本王只要保证王妃无事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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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放弃要将他推开的念头,轻声道:「今日见她,礼数挺周全的......」
慕辰安凑到她面前问道:「王妃想帮她?」
沈玉娇:「也不是想帮她,实在不行,你让人提醒她一声。」
虽说两人的交集只限于今日几句话,但她想起那个戴着帏帽下车向她问安的姑娘,沈玉娇还是有些心软。
如果她真被人给挟持了,事情传到京城,还未出嫁的姑娘以后该怎么办,皇后那种人,说不定会直接将她与太子的婚事搅黄。
慕辰安道:「也不是不行,王妃亲本王一口,本王就让人去提个醒。」
沈玉娇面上悄然染上一抹薄红,「不劳烦王爷了,我让绿夭过去。」
慕辰安却道:「王妃认为她们会相信王妃身边的小丫鬟吗?」
沈玉娇还是不愿动作,她看着慕辰安,面上的红云久积不下,慕辰安轻笑了声,将人拉进怀里,修长的手指撩开沈玉娇那边的车帘对外面的护卫吩咐道:「派个人去找找傅太师家的小姐,南安寺内有异样,让她们快些离开。」
沈玉娇靠在慕辰安怀里听见外面的护卫应声离开,她才从慕辰安怀里探出头来。
慕辰安低头在她耳边道:「王妃可真是用完就丢啊。」
沈玉娇轻声反驳道:「哪有?」她才没慕辰安说的那样。
正当沈玉娇要推开慕辰安之际,她感觉到耳垂除传来一瞬的温热。
沈玉娇立刻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慌忙想推开慕辰安。
慕辰安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在沈玉娇注视下牵到他唇边轻啄了一下。
第64章 气息
慕辰安抬手压下怀里人的挣扎, 凑在沈玉娇耳边低声道:「别动。」
从接到南安寺这边的消息后他就急忙从京城赶过来,他前两日还自负地想楚王世子这次插翅也难逃。
这些天沈玉娇心情不好他才提了句南安寺,让她来散散心, 没想到楚王在宫外还有不少人手, 甚至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碧荷察觉到异样后就赶紧朝寺外传了消息, 跟在沈玉娇身边的护卫完全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但他依旧不放心., 只有看见沈玉娇站在他面前他才能安心。
因为被慕辰安按着头, 沈玉娇只能靠在他胸口上,不过他微微用力的动作沈玉娇抬手扯着他的衣角,闷声道:「你轻点。」
慕辰安闻言松开了按着她的手, 低头埋在沈玉娇脖颈处,「王妃可还想去别的地方?」
因为他说话的气息,沈玉娇痒到不行,忍不住往后躲, 「不去, 等碧荷出来后我们回去吧。」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大手不动声色地移到沈玉娇腰间。
恰在这时,马车外传来绿夭的声音,「王妃, 傅小姐说要跟您道谢。」
沈玉娇瞬间推开慕辰安, 轻撩起一旁的帘布望向外面,傅子凝正站在不远的地方面上依旧是端庄有礼, 而跟在她身边的陈敏则一副心悸后怕的模样。
看来她猜的不错, 可能楚王手下的人本意是将她们全都胁持在手里, 以换楚王世子的安全。
傅子凝见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忙道:「多谢王妃派人提醒,如若不是安王府的护卫相护, 我们一行人就要遭遇不测了。」
说罢她便要行一次大礼,沈玉娇示意绿夭过去扶着她,闺阁中养出来的贵女,受了惊本该慌乱,也难为她还特意过来道谢,看傅子凝身边的陈敏灰白着脸色,想必话都说不利索了,沈玉娇不禁感慨皇后眼光是真不错。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傅小姐不必客气,今日京城中不安分,傅小姐还是快些回府的好。」
说完她便放下了帘布,沈玉娇实在无需傅子凝有多感谢她,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
「王妃如此心善,不求报答,本王佩服。」耳边骤然传来慕辰安的声音。
沈玉娇:「她能报答我什么?我倒可怜她日后会有个皇后那样的婆母,皇后此人稍有不如意便会给人气受。」
慕辰安听出她语气里的愤然,询问道:「她给你气受了?」
「那倒没有,皇祖父还在时她可不敢对我冷着脸......」随即沈玉娇像是想到了什么,「皇后娘娘倒是格外关心王爷的后院,前些天为太子挑选太子妃时还特意让我留意有没有适合当王爷侧妃的人。」
慕辰安看她脸色不虞立刻道:「本王有王妃一人足矣,安王府的后院也只够王妃一人折腾。」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不说话,只是在慕辰安揽着她的手上使劲拍了一下,慕辰安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红痕,轻笑道:「王妃手疼吗?」
沈玉娇瞪了他一眼,将手藏到身后,「疼也不用你管。」
慕辰安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轻揉起来,「皇后提及的事,王妃怎能迁怒到本王头上,本王可从未提及侧妃的事。」
「何管事说王妃之前住的那间院子已经在重修了,本王还没来得及问王妃可喜欢?」
沈玉娇没把手缩回去,任他揉着,「地方是挺大的。」
「既然王妃喜欢,那本王这几日能出现在王妃面前了吗?」
沈玉娇不说话,只是动了动被慕辰安握在手心里的手指。
慕辰安轻揉的动作不停,面上的笑意更甚。
......
傅子凝腿脚有些发软,身边跟着的女官搀扶着她上了来时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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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安王府是护卫来时正是她们刚撞见贼人的时候,她们一行只有女眷,马夫小厮都在寺外等着,如果不是安王府的护卫及时过来,真不知该如何。
陈敏一旦想起方才的场景便忍不住轻拍着胸口道:「好在安王府的护卫顶用,不然你我今日就要被胁持了去。」
傅子凝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一片血色,父亲曾夸过她遇事波澜不惊,她也以为自己身为未来太子妃,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但到底是身在闺房,见了点血色便慌了神。
傅子凝仔细回想起方才自己对着沈玉娇道谢时有无失礼,陈敏却在她身边道:「听闻安王也来了南安寺,咱们谢也该谢安王啊,沈玉娇之前还目中无人,怎么可能是她派的人救我们。」
「安王府的护卫本职便是保护她的安全,如果不是因为她在,安王府的护卫根本不会出现,再则,我们毕竟是女儿家,于礼也不该叨扰安王,安王若真的来了南安寺,他对安王妃才可谓是深情,咱们冲着王妃道谢总不会错。」傅子凝一一解释给她听。
如今她们已然安全,今日之事回去之后她是要事无巨细全禀告给父亲的,只盼父亲不要责怪她遇事慌乱。
「从前也并未听说过安王会如此深情,不仅派了一堆王府护卫守在沈玉娇身边,听见她可能遇难还从京城赶来南安寺。」陈敏轻嘆道:「你说沈玉娇为何命这样好,前半生靠着先帝,后半生靠着安王......」
傅子凝实在听不下去,轻呵道:「阿敏,不可非议王爷王妃,王妃今日才救过你我的命,日后见到王妃你也规矩些。」
「好了嘛,我不说了。」陈敏轻声呢喃道:「你都要嫁去给太子当太子妃了,我的婚事还没着落,父亲执意要求一家门第高的亲家,将我塞过去,好为我幼弟铺路,我也是见到了沈......安王妃今日,有些羡慕罢了。」
她也想求一个待她好的如意郎君,就像安王对待安王妃那样的好,可惜她父亲只在意门第,丝毫不管她的心意。
傅子凝轻拍着陈敏的手,哪怕她日后当上了太子妃也不好插手臣子嫁女,她只能开口劝慰道:「阿敏日后定会有位如意郎君的,方才你在南安寺可是求出了上上籤,南安寺求姻缘如此灵验,定能带来位如意郎君给你。」
陈敏这才面露笑意,她抽出袖口里的籤条,和傅子凝说笑起来。
皇后派来的女官听见马车内传来的阵阵笑声,才将心中的忐忑按下,还好未来太子妃无事,不然她两个脑袋都不够皇后砍的。
......
碧荷回来復命时外裳上沾染了血迹,沈玉娇看见后忙问道:「可是受伤了?」
碧荷闻言摇头,「并未,王妃放心,这些血迹不是奴婢的。」
说罢她冲着慕辰安回禀道:「王爷,南安寺里埋伏的人已经尽数被抓,只是从他们嘴里并未问出楚王世子现如今在何处。」
慕辰安:「他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碧荷:「依奴婢只见,他们是不知道。」
沈玉娇忍不住问道:「那他们是听谁的吩咐来抓我的?」
碧荷如实答道:「传信,他们只知道楚王世子会在城墙一角放上密信,由他们去取,而且他们似乎并未见过楚王世子。」
慕辰安:「看来这些人是楚王早就养在京城外,轻易不会动用。」
沈玉娇:「能让楚王世子不惜动用这些人来抓我,他是被逼到绝路上了。」
慕辰安点头,「快了,他躲不了几天了,等抓到人,本王好替王妃出气。」
不等沈玉娇说话,碧荷询问道:「王爷,这些人是否要送去大理寺?」
慕辰安:「挑几个重要的留下,关到王府地牢里,剩下的全押去大理寺。」
碧荷走后,沈玉娇挑眉问他,「安王府还有地牢?」她怎么从未见过。
「自然有,那地方并不在安王府里,王妃不用担心会误入。」慕辰安以为她是害怕会有些穷凶极恶之徒被关在王府里,怎料沈玉娇竟然来了兴趣。
她道:「我想去看看。」
慕辰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如无必要,他都不会去那里。
「为什么?」
慕辰安哄着她,「那地方除了皮开肉绽的犯人,没什么好看的。」
「王妃若真的感兴趣,本王可以带王妃去大理寺看看。」正好他也要去大理寺一趟,经过今日,慕辰安觉得还是将人放在身边更安心。
而且比起王府地牢那种血/腥之地,慕辰安觉得大理寺可堪落脚。
沈玉娇果然点头,她让绿夭去找顶帏帽过来,绿夭一听她要去大理寺人都愣住了,王爷怎么不拦着点,那种地方她家小姐怎能过去。
绿夭想劝两句,抬头时沈玉娇便已经落下了帘布,她嘆了口气,认命去找帏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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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内,彭宣接到了慕辰安递来的消息,让他将南安寺里抓来的人收押好,彭宣带着大理寺的人在京城中搜查了多日,什么都没查到,慕辰安转眼就送来了一堆人过来,他看着送来的人笑起来,这下他可以对皇帝交差了。
只是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因为他听见了安王爷要来大理寺,身边还带着安王妃!
第65章 胆怯
彭宣抬头看了眼大理寺的牌匾, 他想不明白,王爷来大理寺也就算了,怎么把王妃也给带来了, 大理寺也不是能招待人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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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府里的幕僚此刻就站在彭宣身边, 只因当日这人曾劝慰彭宣借着慕辰安的势摆平了难关, 彭宣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出谋划策。
彭宣侧头问道:「你说王爷为何要带着王妃来大理寺?」
「大人可曾见过这位安王妃?」
彭宣:「先帝在时, 在宫宴上见过, 虽是长公主的女儿, 但端的是嫡公主的派头。」
他手下的幕僚开口猜测道:「下面人说今日是因为楚王的人想要胁持王妃以要挟王爷才会被安王府的护卫一网打尽,依属下看,王爷怕是不放心王妃一人, 想将人带在身边罢了,大人无需担忧其他。」
「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看来王爷当真爱护王妃。」彭宣已经在想是不是该给王妃送些厚礼过去,万一那日他在王爷手下做错了事, 说不定王妃还能拉他一把。
他将方才心里的想法说给自己这位幕僚听,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反对道:「大人方才也说了,这位安王妃出嫁前地位如同嫡公主,宫里的珍宝她也是看遍了的,大人费心准备的厚礼王妃怕是看不上, 倒不如问问夫人, 也许夫人会知道王妃该送王妃些什么。」
彭宣听完他的话抬手捋了捋蓄长的鬍鬚,「你说的有理, 本官回头就去问问夫人。」
......
安王府的马车赶在黄昏未尽之时回到了京城, 沈玉娇在马车里就戴好了帏帽, 薄纱放下后她看慕辰安都模模煳煳的。
慕辰安伸手微微撩开半边薄纱,「看得见路吗」
沈玉娇拍开他的手, 「当然能看见。」长长的薄纱几乎能垂到她的腰际。
马车停在大理寺外,慕辰安生怕她看不清脚下,没给她反对的机会,直接圈着她的腰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去。
彭宣见此忙将头低了下去,眼睛盯着脚边的地面,不敢乱看。
沈玉娇双脚落地慕辰安移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转而去牵她的手。
指尖突然被勾住,沈玉娇弯了弯手指,掩在帏帽下的目光忍不住朝他那边看,确实有些看不清楚。
彭宣一副神游在外的样子低着头站在大理寺门前,身后的幕僚悄悄抬手扯了下彭宣官服的衣袖,彭宣立刻行礼道:「微臣见过王爷,王妃。」
慕辰安:「彭大人无需多礼,本王今日过来是为楚王世子一事,进去说吧。」
彭宣听罢直起身子立刻领着慕辰安往里走,他脸上堆着笑,「王爷,王妃这边请。」
沈玉娇随着慕辰安走进大理寺内,她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仗着帏帽遮掩无人发现,眼神四处飘散,丝毫没在意脚下的路,反正有慕辰安牵着她,总不至于摔了她。
彭宣领路时忍不住道:「微臣已经派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找不到楚王世子的丝毫踪迹。」
慕辰安注意着身边人的动作,面上平静地道:「彭大人勿急,将派出去的人先撤回些,城门把守不可松懈,本王已经派人去查了,最多不过三日,楚王世子必定能被抓获。」
彭宣这下安心了,只是他开始疑惑既然抓获楚王世子已经不成问题,那王爷来大理寺是为何。
众人走到大理寺后厅,慕辰安扶着手边的人坐到椅子上,自己则站在沈玉娇身边,「彭大人可接到本王送来的犯人了?」
彭宣忙接话道:「回王爷,都已收押进大理寺牢房里了。」
慕辰安低头对着沈玉娇道:「王妃还想去看吗?」
「不去。」她已经没那个兴致,甚至有些饿了。
天知道当彭宣听见慕辰安问她的话时心里有多慌乱,牢房那地方血腥气十足,再夹杂着些污秽之物,王妃要真踏进去怕是撑不到一刻钟就要出来。
他怕王妃会因厌恶大理寺牢房转而厌恶他,还好王妃没那个打算。
慕辰安见她失了兴趣才问彭宣道:「彭大人准备如何审问那些犯人?」
之前他与安王爷都是书信来往,这还首次站在他跟前听他询问这些,彭宣心头一紧,他不敢妄言,「微臣愚钝,还望王爷能指点迷津。」
慕辰安开口道:「彭大人以为,既然楚王能在京城内外安插诸多人手,那朝中是否会有人在暗中为他打点一切?」
彭宣瞬间明白了慕辰安的心思,背后骤然出了层冷汗,「王爷以为会是何人?」
「本王怎会知道?这本该彭大人亲自去审问犯人。」慕辰安意味深长地道:「没有犯人画押,那不成了栽赃嫁祸了吗?」
彭宣突然顿悟:「微臣明白。」
沈玉娇坐在椅子上听的云里雾里,慕辰安这是想栽赃嫁祸谁?依她对自己皇帝舅舅的了解,眼下只要有人跟楚王有牵扯,哪怕有疑,他也会狠心处置。
原因无他,胆怯而已。
慕辰安来大理寺也只为这事,其实不过几句话而已,慕辰安本可以直接派人过来传话,只是彭宣并不是他拉拢而是半途投到他门下的,慕辰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楚王这件事半点差池也不能出。
沈玉娇对他们后来的话不感兴趣,视线透过薄纱落到了院子里两株垂柳上,她想起让绿夭折了两条柳枝似乎被落在南安寺里了。
等到慕辰安交代完彭宣,復又牵着沈玉娇的手准备离开,「王妃可想回府了?」
沈玉娇跟在他身边道:「我想去玲珑阁。」
她好久没去那,都有些想念玲珑阁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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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自然陪着她一起去,彭宣送走两位「大佛」后,立刻去大牢提审犯人,他要赶在明日早朝前将事情办好,绝对不能出错。
......
等他们走出大理寺时,天色逐渐变暗,沈玉娇坐在马车上摘下帏帽,问慕辰安道:「王爷这是要将勾结楚王一事栽赃到谁头上?」
慕辰安嘴角噙笑,「在王妃眼里,本王就是那种会不讲证据随意栽赃的人?」
沈玉娇:「方才你同彭大人说的话不就是那意思吗?」
慕辰安:「本王可不是那等奸臣,不干那种没有证据的事。」
沈玉娇轻撇了嘴角,爱说不说。
「不过王妃如果肯主动亲本王一下,本王就告诉你。」慕辰安继续拿在南安寺那句话说给沈玉娇听。
沈玉娇毫不犹豫摇头,「那我不想知道了。」
慕辰安语气有些惋惜,「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沈玉娇轻轻凑到慕辰安身边,「就不能换个条件?」
「不能。」慕辰安摇头。
沈玉娇实在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快速在慕辰下颌处亲了一下,快的让慕辰安觉得她根本就没碰上就离开了。
不过即便是蜻蜓点水般的吻也足以让他满意,慕辰安在沈玉娇耳边轻声说出一个名字。
沈玉娇睁大了眼睛,她还真猜不到慕辰安竟要对那个人下手,「王爷真的有证据?」她不相信这人会帮着楚王。
慕辰安但笑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
玲珑阁内,沈玉娇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京城中不断被点亮的灯笼,这个方向好像可以看见沈国公府的方向,自从长公主来王府那日过后,沈玉娇再未见过母亲。
她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的慕辰安道:「王爷可知沈国公府近日的事?」
慕辰安倒茶的动作微顿,他抬眼看向沈玉娇,「王妃若是想念长公主和沈国公大可以回去看看。」
「我不回去。」她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如果就这样回去了,皇帝又该盯着沈国公府不放了。
慕辰安端起手边的茶盏走到窗边递到沈玉娇面前,「本王只知道,长公主和沈国公近日都闭府不出,怀王身子欠安,世子也在床边侍疾多日了。」
沈玉娇接过他手里的茶盏,那便好,只要他们都无事便好。
慕辰安看她一直看着窗外不由问道:「王妃喜欢这夜景?不如在安王府里搭个楼台可好?」
「不喜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说罢,沈玉娇便站起身来坐到桌边。
慕辰安走到她身边,「真不喜欢?」
沈玉娇点头,她不稀罕什么楼台,皇宫里最高的宫阙她也去过,所谓的「手可摘星辰」根本就是鬼话,只要站在上面望着天上漫天的星辰,以及远处的万家灯火,才能发觉自己有多渺小,她不喜欢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喜欢。
玲珑阁的饭菜还是沈玉娇惦念的那个味道,慕辰见她喜欢,都想将玲珑阁里的大厨带回王府里了。
沈玉娇甚至倒了杯酒放到自己面前,她微抿了一口,慕辰安没让人上烈酒,看在她最近身子养的不错,让人端上了一壶清甜的果酒,沈玉娇果然喜欢,一连饮下好几杯。
虽是果酒,但喝多了也会醉,慕辰安见她面上已经染上了红云,压下她手里正要往嘴边送的酒盏,「王妃醉了,不可再喝了......」
第66章 恩宠
慕辰安将人带回安王府时, 沈玉娇已经在他怀里睡了过去,他只好抱着沈玉娇走进王府。
慕辰安垂眼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睡着时还不忘拿手扯着他的衣领。
他手脚轻缓的弯腰将沈玉娇放到床上, 起身时发现她依旧不肯松开手里攥着的衣领, 慕辰安轻轻掰开她的手指, 低声问一旁的绿夭道:「府医让人送来的香还有吗?」
绿夭点头:「还有。」
「点上吧。」
现下沈玉娇睡着, 醒酒汤餵不进去, 府医之前调制过一种药香, 对她也是好的。
不大的错金螭兽香炉被放到了屋子中央,沈玉娇平日里不喜欢薰香,这炉子平日里就放在角落里积灰, 自从府医送来药香后才拿出来用了几次。
慕辰安走后,绿夭使唤秋云一起给沈玉娇换了身寝衣,她正拿着湿帕子准备给沈玉娇擦拭一下时慕辰安进来了。
绿夭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起身看见是慕辰安时她微愣了一下, 王爷不是去休息了吗?
「王爷......」
绿夭话未说完, 慕辰安便摆手让她退下,「本王今晚睡在榻上守着王妃,你先下去吧。」
绿夭迟疑了一瞬,弯腰将端来的温水撤走。
「放那吧。「
绿夭手还没碰到铜盆, 就被慕辰安叫住了, 她看了眼躺在床上安睡的沈玉娇,垂眸退了出去, 秋云在外面问她今晚是否要守夜, 绿夭回头看了眼被她关上的房门, 「......不用了,下去休息吧。」
屋里充斥着盈盈的药香,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面上还未褪去的红云,用温水浸了帕子擦了擦她有些发烫的脸颊,本以为果酒无碍,没想到还是让她喝醉了。
只是这次她喝醉后比这之前安生了些,看着床上熟睡的人慕辰安眸子里溢出些柔光,他将沈玉娇的手放进锦被下盖好。
绿夭在屋外看见里面的烛灯熄了之后又待了片刻,屋里一片寂静,并未有何动静,绿夭松了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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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沈玉娇被窗外的微光唤醒,她觉得头有些晕涨,半眯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子。
窗外微亮,沈玉娇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刚要叫绿夭过来时,她就看见慕辰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沈玉娇看着他身上的朝服,在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现在去早朝不会迟吗?
「王妃醒了?头可会疼?」
沈玉娇正想摇头,她刚动了两下,就感觉头上传来一下闷头,早知道昨晚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慕辰安见她难受,伸手替她揉了揉眉心,「再睡会,还早。」
沈玉娇抬手轻敲了一下脑袋,发现自己换上了寝衣,再看着面前的慕辰安,不由问道:「你今晚在这睡的?」
慕辰安轻笑着点头,「王妃真聪明,这都能看得出来。」
沈玉娇顿觉头更痛了,「你昨晚......在哪睡的?」
慕辰安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道:「王妃聪慧,肯定能猜出来。」
沈玉娇抬眼看着他,「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眼见沈玉娇就要生气,慕辰安如实告诉她,「那倒不是。」
「本王让人去端醒酒汤了,王妃记得用。」说着他抬手为沈玉娇理了理额间凌乱的髮丝。
时候不早了,慕辰安倒想陪她再待些时候,不过今日早朝他不能不在场。
沈玉娇在他走后又倒在了床上,她半眯着眼睛盯着身上盖的锦被,床上就这么一个被子,昨晚慕辰安肯定没在这床上睡,这样想着她又磕上了眼睛。
沈玉娇将头埋进被子里,不知是否因为昨日醉酒的原因,她耳际还残留着些薄红。
......
慕辰安赶在群臣入殿之时到了皇城,彭宣见到他后眸光一亮,揣好了袖子里的奏摺,他熬到了三更天才写完的奏摺,可不能有闪失。
等这份奏摺递到皇帝面前,今日早朝一定会热闹起来。
彭宣已经能想到待会什么场景,心下跳动异常,面上依旧是副平静的样子。
晨钟敲响,文武百官依次走进大殿。
皇帝照例问着每日都在重复的问题,最近他被楚王的时折磨得几日不能安寝,面上憔悴了不少,声音也不如往日洪亮,「众爱卿可有事要奏?」
彭宣迫不及待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皇帝听见彭宣的声音,眉心狠跳了一下,「彭爱卿有何事要奏?」
彭宣跪下身去,捧着手里的奏摺扬声道:「微臣要参鲁王暗中勾结楚王世子,欲加害于陛下。」
皇帝身子僵直了片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彭爱卿说什么?」
彭宣抓紧了手里的奏摺,再次扬声道:「微臣要参鲁王暗中勾结楚王世子,欲加害于陛下。」
李洛白厉声呵斥道:「放肆,彭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彭宣不紧不慢地道:「昨日,在南安寺内抓获了楚王暗中养在京城外的人手,臣连夜审问得知,他们平日里都有鲁王暗中看顾,不仅如此,鲁王还与楚王有书信往来,白纸黑字皆有画押,微臣绝对不会冤枉鲁王。」
接着他又道:「微臣以为,京城中迟迟搜不到楚王世子的踪迹,恐怕此事也与鲁王有关,陛下可派人去鲁王府查上一番,届时......」
「够了!」皇帝怒喝道。
皇帝颤着手对着孙公公道:「去,传朕旨意,请鲁王过来。」
孙公公见识过不少大场面,此刻也不由哆嗦了一下,立刻退出大殿去鲁王府。
大理寺查案可真是厉害,都能查到鲁王头上,孙公公虽然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鲁王那可是陛下的亲皇叔,与先帝一母同胞,怎么可能会帮着楚王对付自己的侄子。
先帝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加封他为鲁王,未他划了封地,那块地方比着楚王的封地也不遑多让。
最重要的是鲁王不必与其他藩王一样前往封地,他可以住在京城中,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出皇城不受阻拦,如此恩宠可见一斑。
当朝陛下还是太子时最爱跟在鲁王身边,先帝事忙,陪着陛下时间最多的还是鲁王,说句冒犯的,陛下对鲁王要比对先帝都更亲近些。
朝堂之上,不同于彭宣猜测的那般热闹,相反的,几乎无人敢发出声响。
彭宣跪在地上,举着奏摺的手臂开始泛酸,但他不敢放下,头顶上是皇帝发怒的视线,周边皆是打量他的诧异目光。
其中看热闹的不再少数,彭宣当然知道他们不相信,如果不是有慕辰安的提前敲打,连他都不相信,大理寺派去搜查楚王世子的第一日,安王府传来的密信里就写着让他着重留意鲁王府。
当时他看见「鲁王」二字时,惊讶之态不亚于今日朝堂上的众人。
但他相信慕辰安,既然已经投到了他手下,除了照他所说的做,彭宣别无选择,更别说昨日慕辰安还亲自走了一趟大理寺敲打了他一番。
皇帝险些瘫坐在龙椅之上,彭宣方才所说的话像是直接扎到了他心里,他不是没想过今时朝堂之上会有暗中襄助楚王之人,昨日夜间听闻大理寺收押了一批楚王的爪牙,他恨不得亲自去审讯,好好问问这朝堂之上究竟是谁敢暗中勾结楚王意图不轨。
方才听见彭宣嘴里说出「鲁王」两个字时他险些当众失态,怎么可能,一定是大理寺办事不利,查错了人,绝对不会是鲁王,绝对不会是他的皇叔,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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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娇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她睁眼便看见绿夭在翻弄香炉里的香灰,屋里一阵药香不散。
「去传水来。」
绿夭手下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她,「小姐醒了?奴婢这就去传热水。」
昨夜里沈玉娇未洗漱就睡下了,绿夭抬步走出屋外轻唤秋云去传热水。
再回屋时,沈玉娇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昨夜可是你给我换的寝衣?」
「是奴婢和秋云帮小姐换的。」
沈玉娇:「昨夜慕辰安可是睡在了这里?」
绿夭:「王爷说要睡在榻上守着小姐,奴婢只能出去......」
沈玉娇看她低落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我又没怪你,哭丧个脸干什么,你又赶不走他。」
绿夭忽然走到床边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放心好了,昨夜奴婢特意站在外面好久,屋里安静的很,王爷肯定没......」
她话未说完,就被沈玉娇抬手堵住了嘴,「瞎说什么呢?」
沈玉娇觉得自己面上有些发烫,她用另一只手敲了下绿夭的额头,「昨晚的事不许再乱说。」
沈玉娇还是信得过慕辰安的,他也说过,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会。
只是方才绿夭的话还是让她脸热了几分,她收回捂着绿夭的手故作生气地催促她道:「快去看看,我要的热水到了没。」
绿夭这才闭上嘴离开,沈玉娇抬手碰了碰微热的脸颊,微凉的指尖让她面上逐渐恢復原样。
第67章 败态
鲁王府离皇宫不远, 孙公公带着人赶到鲁王府外时王府大门紧闭,小太监敲了好一阵的门才有门房出来接待。
孙公公抱着怀了的拂尘,站在鲁王府门外扬声道:「陛下口谕, 鲁亲王即刻觐见。」
门房呆愣了一瞬, 一熘烟跑没了影, 孙公公又在外站了片刻, 鲁王府内终于有人出来了, 来人不是鲁王, 而是他的长子,鲁王世子。
「孙公公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在事无定论之前,孙公公对他是极客气的, 「世子勿怪,陛下口谕,要鲁亲王即可觐见,奴才只是来传口谕的。」
鲁王世子面上显出些为难:「公公有所不知, 父王已经病了将近半月, 眼下依旧卧病在床,怕是无法随公公觐见。」
「病了?」孙公公还真没想到这状况,「这......鲁王得病,为何没派人告诉陛下?」
鲁王世子嘆了口气, 「父王说不想让陛下担忧, 就没派人去禀报陛下,公公如不相信可随我进去......」
孙公公连连摆手, 他可不愿得罪鲁王, 只是眼下满朝文武连同陛下都在等着, 他该如何交差。
「不如,我随公公走一趟, 也好让公公交差。」
孙公公算算时间,此刻他是请不走鲁王了,能把鲁王世子带去,勉强也算交差了。
孙公公笑道:「有劳世子随奴才走一趟了。」
......
因为鲁王一事,原本要上奏的大臣们纷纷熄了心思,老实本分地站在原地等着鲁王来。
彭宣实在受不住酸涩的手臂,将举着的手放了下来,看见他这副动作,刑部尚书开口讥讽道:「大理寺查案也要讲究证据,不能只凭几个犯人的供词便攀扯鲁王,说不定是楚王世子暗中陷害。」
有了刑部尚书说话,后面陆陆续续有几个大臣附和,毕竟彭宣这次参奏的人可是当今陛下的亲皇叔,根本无人会信他会帮着楚王。
彭宣屹然不动地跪在地上,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些薄汗,心里暗道孙公公为何还没将人带来。
铱骅 皇帝听着刑部尚书的话,心里舒坦了些。
孙公公这时带着鲁王世子走进大殿,鲁王世子没让孙公公回话,他在众人目光注目下,向皇帝行礼道:「陛下万岁,今日苏公公来鲁王府传陛下口谕,让父王即刻觐见,但父王此刻实在无法进宫,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立刻便问,「皇叔出了何事?」
慕辰安侧头看着鲁王世子想知道他能拿出什么藉口来。
鲁王世子面上哀痛,「父王已经病了将近半月,眼下依旧无法下床,父王为了不惊扰陛下便没派人进宫回禀,岂料今日会得陛下召见,无奈之下只能派臣来觐见陛下。」
他说完这番话才缓缓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见父王所为何事?臣回去好转述给父王。」
皇帝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指着还跪在地上的彭宣道:「你,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鲁王世子这次看向身旁同样跪着的彭宣,他对着彭宣道,「彭大人,大理寺查案可是牵扯到了鲁王府?」
彭宣还是那句话,「微臣参鲁王暗中勾结楚王世子,欲加害于陛下,如今证据确凿,还请陛下明鑑。」
鲁王世子面露惊诧,他冲着龙椅之上的皇帝道:「陛下明鑑,父王怎会勾结楚王,况且楚王已经离京多年,臣可以肯定父王与他并未有交集。」
鲁王世子怒视着彭宣,「至于彭大人所说的证据确凿,可否告知是何证据?」
彭宣:「昨日大理寺审讯楚王手下之人,白纸黑字的证据,大理寺绝不会冤枉了鲁王。」
鲁王世子:「敢问彭大人,人是在哪被抓的?又是为何被抓的?」
彭宣:「南安寺,因为意图胁持安王妃与未来太子妃,被安王府的护卫抓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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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世子接着逼问道:「大理寺怎知那些人是楚王的手下,就凭他们的一面之词?陛下明鑑,这种栽赃嫁祸实属鲁王府之祸!」
不等彭宣反驳,一直闭口不言的慕辰安漫不经心地道:「世子此意是说本王有意嫁祸吗?」
鲁王世子自然不敢与他争执,「臣并无此意,只是怕安王殿下中了别人的计,帮别人做了嫁衣。」
慕辰安突然轻笑起来,「本王忽然想起,最近鲁王府是不是从南边买了一批歌姬,没想到鲁王爷卧病在床之余还有这番心思。」
鲁王世子面色微僵,他父王其他什么都好,只有一个陋习,那便是好/色,而且这事不单他一人知晓,朝中多半大臣都清楚。
「安王怕是记错了吧,鲁王府并未......」
慕辰安打断了他的话,「是吗?或许是本王记错了。」
慕辰安说话时目光却在皇帝身上,看见他脸色微变,慕辰安便知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皇帝只要肯去查,鲁王勾结楚王的证据便会递到他面前。
慕辰安转过视线看了眼彭宣,对方再次举起奏摺高喊,「还请陛下下令清查鲁王府,如若有错,微臣愿以死谢罪。」
彭宣此话让在场众臣不免生出几分信任,连着皇帝看向鲁王世子的目光都带上了些怀疑。
皇帝一旦想到鲁王有可能真如彭宣所说的那样,他就仿佛被抽光了力气,最后他抬手按了按发涨的眉心,「此事容后再议,散朝。」
鲁王世子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就因为慕辰安轻飘飘的一句话全无了作用。
慕辰安瞥了一眼鲁王世子灰白的脸色道:「本王细想了想,鲁王府歌姬一事,本王似乎并未记错,世子不如回去问问鲁王,看他如何说?」
此时群臣还未离开,因为慕辰安的话,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鲁王世子站起身,压着心中的气恼道:「鲁王府的事就不劳安王费心了。」
他在群臣打量的目光下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败态。
......
安王府里,沈玉娇好生洗漱一番之后躺在软榻上,绿夭眼下正拿着帕子为她绞干头髮,忽然听闻院子里何管事的声音。
片刻后,秋云走进了屋内道:「王妃,何管事说傅太师府和陈太尉府都给王妃送了礼,何管事问您要不要收下。」
沈玉娇想都没想直接道:「不收,让他们拿回去。」
秋云就这样将原话告诉了何管事。
绿夭放下手里的帕子,在手心里倒了些头油轻轻摩挲到沈玉娇发间,幽幽梅香在屋内散开,和昨夜残留的药香夹杂在一起,倒成了别样的异香。
「小姐为何不收下,左右昨日都救了她们,她们送礼过来也是应当的。」
沈玉娇:「我又不稀罕她们的礼,既然不想再和她们有所交际,这礼自然不能收。」
绿夭点头,「小姐说的是。」
绿夭正要为沈玉娇挽发时,被她制止了,「今日头疼,先这样吧。」
绿夭手指捋过她两边的长髮,在后面随意挽起,绿夭在梳妆匣里挑了朵珠花,缀到了沈玉娇发间,「小姐这样也格外好看。」
沈玉娇听腻了她贫嘴,让她去传早膳,都这时候了慕辰安也没回府,看来早朝还没结束。
沈玉娇想起昨日慕辰安附在她耳边说出了名字,她对这位鲁王印象不多,听闻他以前时常进宫,但在她记忆里,在宫里见到鲁王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她发现皇祖父和这位亲弟弟并没有别人说得那样亲近。
但皇祖父对鲁王丝毫不差,无论是封地还是宅邸,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沈玉娇想不明白鲁王有何理由要帮着楚王,其实她更相信那是慕辰安的嫁祸......
早膳摆上桌后,慕辰安才回王府,他身上朝服未褪,直接坐到了沈玉娇身边,「王妃今日用膳甚晚。」
沈玉娇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再有一个时辰都该用午膳了。
「王爷不也才刚下早朝?」
慕辰安:「今日早朝时本王才得知鲁王已经病了半月有余,眼下还在床上躺着不能起身。」
沈玉娇:「病了?」
如果是其他时候,沈玉娇并不会觉得他病着一场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听过慕辰安说他勾结楚王之后,鲁王这病在她眼里怎么就这样巧。
慕辰安:「王妃是不是觉得太过巧合了?」
沈玉娇点头,确实太巧了,「不过,我那个皇帝舅舅可极为敬重鲁王,想让他治鲁王的罪,除非......」
「除非已经威胁到他的皇位了。」慕辰安将她后半句话给补全,话罢还夸了她句,「王妃真是聪慧,这都能想到。」
沈玉娇险些被嘴里的粥给呛到,这不明摆的事吗?也值得他这样夸?
不过正是这句话,让沈玉娇不觉想到今晨的场景,面无表情地喝着碗里的粥,一抹红痕悄然爬上耳际。
慕辰安显然是发现了,他不动声色的从怀着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
沈玉娇看着桌上不过巴掌大的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慕辰安不答,「王妃打开看看。」
第68章 微服
沈玉娇打开桌上的锦盒, 里面赫然放着慕辰安在及笄礼时送给她的玉珏,前些天被他拿走,沈玉娇拿起锦盒里的玉珏, 发现它内环处被串上了一颗珠子, 除此之外别无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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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那颗剔透的珠子像是在散着荧荧微光, 与简陋的玉珏并不相配。
沈玉娇抬眸问道:「王爷这是......」
慕辰安解释道:「苍鸾局的工匠说这块玉珏本就带有裂纹, 再打磨肯定会碎。」
见她对玉珏里串的珠子感兴趣, 慕辰安又说道:「这珠子是颗夜明珠, 王妃可以等晚些时间再看。」
沈玉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玉珏问道:「这夜明珠就是苍鸾局传说中的镇店之宝?」
沈玉娇之前听人说苍鸾局里存着颗夜明珠,本来一颗夜明珠而已, 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只是据说这枚夜明珠是前朝皇后的遗物,是前朝哀帝偶然所得的至宝,被镶嵌在前朝皇后的凤冠之上。
前朝覆灭后, 宫中的至宝流落民间, 这颗夜明珠也随之没了踪迹,前些年才传出是在苍鸾局内珍藏着。
沈玉娇记着皇后就想将这枚夜明珠收藏,但是被苍鸾局的主人拒绝,当时京城中谈论了好一阵。
沈玉娇正要说话, 就听见慕辰安道:「不是, 那颗珠子前些年就被人不小心打碎了,这颗是本王母亲留下的, 虽不算是多昂贵的夜明珠......」
沈玉娇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她将锦盒里的玉珏收好, 「挺好的,王爷有心了。」
沈玉娇本想说自己不喜欢死/人留下来的物件, 如果那颗珠子真是前朝皇后的遗物,她倒丝毫不稀罕。
不过既然是先安王妃留下的,那她还是能接受的。
这样想着,沈玉娇直接将玉珏系在了腰间,忽然想起前几日她进宫时,慕辰安曾将老安王的玉佩给了她,还没还他。
沈玉娇记起后让绿夭去拿,她记得自己是放在首饰匣里了。
「王妃留着吧。」慕辰安说完,看着沈玉娇极为认真地道:「过几日王妃可愿陪本王去祭奠先人?」
沈玉娇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虽然她现在名义上算是安王妃,但她身上留着李氏皇族的血,慕辰安把她带过去,真的不会惹恼先人吗?
对着慕辰安她没说拒绝,「我会去的。」
既然慕辰安要她一起去,于礼而言她也不能缺席,沈玉娇忍不住握紧了她刚挂在腰间的玉珏。
慕辰安抬手握住了沈玉娇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道:「别担心。」
......
承德殿
皇帝被噤声了一般坐在椅子上,李洛白站在他面前同样不说话,经过早朝,李洛白对鲁王勾结楚王一事心生疑虑,只不过在皇帝面前他是不会贸然开口的。
皇帝对鲁王有多敬重李洛白清楚的很,要不是鲁王府里没有适嫁的女子,恐怕他未来的太子妃就不会是傅太师的女儿了。
「朕是否真的要去查鲁王府?」
皇帝的声音幽幽传到李洛白耳朵里,李洛白顺着皇帝的话道:「父皇是觉得彭大人的话可信?」
皇帝回忆起今日早朝彭宣在大殿上高唿的话,一面是自己敬重的皇叔,另一面则是拿命相搏的大理寺卿。
最重要的是慕辰安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让皇帝都忍不住怀疑鲁王世子在说谎。
「朕也不知该如何......」
李洛白提议道:「不如,儿臣陪父皇去一趟鲁王府,届时鲁王是否说话,一看便知。」
皇帝似乎觉得此计可,他直接站起身来叫来孙公公,「去给朕和太子找身便服,朕要微服出宫,不要惊动任何人。」
「陛下先用早膳吧。」皇帝今日还粒米未进,孙公公劝他先用完膳再去不迟。
皇帝从未如此坚决,「朕此刻便要动身。」
李洛白就这样陪着皇帝暗中离开皇城,他心里清楚如果彭宣所言为真,那他们今日一程恐怕会极为兇险,但也只要这样才能逼的幕后之人动手,究竟谁在说谎,今日过后便能明了。
李洛白并未将这些告诉皇帝,他离宫前召了些暗卫跟在身边以保护自己与皇帝的安全。
他们出宫的消息不消片刻的功夫就递到了慕辰安面前,此时的慕辰安正陪着沈玉娇看王府正修缮的院子。
赵启急匆匆跑来将手里的密函递到慕辰安手边,喘着粗气道:「王爷,皇宫里传消息来了。」
慕辰安接过密函,当着沈玉娇的面直接打开,上面写着几个字,「帝与太子出宫,意在鲁王。」
慕辰安看完后将手里的密函往沈玉娇那边挪了挪,缓缓问道:「王妃可想去看场戏?」
沈玉娇瞥了眼密函上的字,问道:「王爷也要去鲁王府?」
慕辰安:「本王今日早朝时不小心冤了鲁王,特意登门赔礼。」
沈玉娇没忍住笑了下,他会给人赔礼?
「王爷还要带着礼去?」
慕辰安眸中带着些冷意,「他可不配。」
沈玉娇没注意到他面上的异样,「王爷可能要等等,我去挽个发。」
她还是今晨的打扮,绿夭随意帮她挽的发在王府里随意走动还好,她既要出去,还是重新梳个髮髻的好。
慕辰安看向她时,眸里的冷意尽消,「去吧,本王在府外等着王妃。」
沈玉娇走后,慕辰安将手中的密函递给赵启,「让人在鲁王府外准备着,今日再抓不到楚王世子,本王留着他们也无用了。」
赵启忙接下命令,「王爷放心今天鲁王府里一个人也跑不掉。」
绿夭跟在沈玉娇身后走进屋内,等着沈玉娇坐到梳妆檯前,绿夭抬手摘掉她发间的珠花,重新为她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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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可要换身衣裳?」
沈玉娇垂眼看着身上浅蓝色的衣裙道:「不用了,这身便好。」
又不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还用不着她特意再换身衣裳。
绿夭挑了几件和她衣裙相衬的髮饰,为她一一簪在发间。
沈玉娇看着绿夭在铜镜里忙碌的样子忍不住道:「以后不是太要紧的事你就交给秋云和春叶去做,别总是你一个人忙来忙去。」
绿夭笑着道:「能为小姐忙前忙后那是奴婢的福气,况且她们两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奴婢还嫌她们笨手笨脚伺候不好小姐呢。」
绿夭簪上挑出来的最后一支玉钗,忙岔开话头,「小姐该走了,别让王爷等急了。」
绿夭扶着沈玉娇就往外走,沈玉娇忍不住拍了她一下,「急什么,他还没催我,你个丫鬟倒是催起主子来了。」
绿夭笑着不说话,在小姐身边才不会累,她只是怕沈玉娇哪天想起她的年岁,让她去嫁人,自从被长公主选去小姐身边,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她才不要离开小姐。
王府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沈玉娇由绿夭扶着上马车,慕辰安正坐在里面等她。
「现在过去不知会不会碰见皇帝和太子。」
沈玉娇随口的一句话,慕辰安却沉默了片刻。
「王妃想见太子?」
沈玉娇侧头看向他,疑惑道:「不想啊,王爷为何这样问?」
慕辰安这才发觉自己方才问了什么,目光有些躲闪,「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太子和陛下就这样贸然去鲁王府,真就不怕出事。」
好在沈玉娇没细想他方才的话,「鲁王毕竟是皇帝的亲皇叔,也许是皇帝想亲眼看看鲁王有没有说谎。」
沈玉娇问道:「王爷可知鲁王是不是真病了?」
慕辰安:「他没病,不止没病,鲁王府里前些天还夜夜笙歌。」
沈玉娇:「原来王爷是打算带我去看鲁王如何在皇帝面前装病的戏。」
慕辰安嘴边微微弯起一抹弧度,「王妃可喜欢?」
沈玉娇:「那要看过了才知道。」
她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看热闹这种事怎么能缺了她,尤其是看她那位皇帝舅舅的热闹。
......
鲁王府外
皇帝和太子两人再在府外,孙公公如今已经换了身打扮,不再是太监的模样,这是他今日第二次来鲁王府。
孙公公走到鲁王府大门前敲门,这次门房来得快,大门从里面打开,门房连人都未细看,直接开口便道:「王爷卧病,不见客。」
说完就要将大门关上,孙公公忙伸手拦着,「你仔细抬头看看,今日清晨你还见过我。」
太监的声音异于常人,门房心里哆嗦了一下,他抬眼看着孙公公,似乎是今早来宣读口谕的大太监。
随后他又往孙公公身后望去,如果这位是宫里的大太监,那后面两位便是......
门房颤着声音道:「大人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皇帝皱眉看着半开的府门,不顾李洛白反对,直接走了进去,他倒要看看自己皇叔这病是真是假。
李洛白抬步跟在皇帝身后,在踏入鲁王府时,他转身看了眼鲁王府外空荡的大街,也许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这里有些异样。
而鲁王府内,当面色红润的鲁王听见皇帝来了鲁王府惊得面色瞬间惨败,真倒像是病了多日一样。
第69章 汤药
鲁王府内宅瞬间乱成一锅粥, 鲁王世子刚给鲁王讲完早朝上发生的事就听见门房来报皇帝微服到了鲁王府。
鲁王反应过来后立刻将身上的外裳脱下来,躺到床上,他对世子吩咐道:「让府里的下人都办事稳妥些, 无论有多要紧的事都等到陛下离开之后再说。」
「是, 儿臣这就去迎陛下。」
鲁王让屋内侍奉的下人尽数都散去, 又叮嘱他们去随意熬一碗药汤来端来, 在皇帝面前万不能露出破绽。
屋内的香炉骤然燃起药香, 试图压下屋内原本厚重的檀香。
鲁王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装作一副病弱的样子。
鲁王世子则快步走到前院去迎皇帝,边走边跟身边的管家交待诸事,他压下声音道:「将后院侧门封上, 任何人不能往那边去。」
刚说完这句话,鲁王世子就看见迎面而来的皇帝以及太子李洛白,他下意识想要跪下身行礼,皇帝只略略看了他一眼便道:「免礼吧, 朕微服出宫只想来探望一番皇叔, 带路吧。」
听着他发沉的声音,鲁王世子不由心中一震,他转身带路之际给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带着皇帝和李洛白往内院去。
走过一道接一道的抄手游廊, 李洛白目光在周边游走, 鲁王府的下人都手脚匆匆,似乎是出了急事......
「陛下, 前面便是臣父王的住处了。」
李洛白随着鲁王世子的话音收回视线, 看向前方的院落, 他迈步走到皇帝身边侧头轻声道:「父皇在此稍等,儿臣先去看看。」
「不用了, 朕亲自去看。」
皇帝丝毫听不下李洛白的劝阻,抬步就往里走,李洛白只能紧跟着他,也罢,左右来都来了,鲁王如果真要在这设伏,早在他们踏入鲁王府时就该动手了。
房门被推开,一股呛人的药味扑面而来,李洛白皱眉走进屋内,这屋子像是被药给浸透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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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见药味不但不厌烦,心里反而骤然一松,他看着艰难想下床行礼的鲁王忙道:「皇叔躺下就好,今日朕微服过来就别拘着礼数不放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皇帝扶着鲁王躺下,看着他惨白的面色,皇帝心里压着的郁气尽数消散,「皇叔怎么不派人去宫里告诉朕一声,朕好让太医来为皇叔治病。」
说罢他看向鲁王世子问道:「皇叔这是何病,为何半月都不见好。」这屋里的药味没半个月的功夫断不会如此浓烈。
鲁王世子正要答话,床上躺着的鲁王便开口道:「陛下别担心,不过是风寒入体......过段时间就好了,如此小病......实在无需惊扰陛下。」
鲁王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已经病入膏肓。
李洛白这时提议道:「父皇,不如现在传位太医过来为王爷诊诊脉,外面的大夫怎样都比不上宫里的太医。」
鲁王世子浸湿了一条帕子跪在鲁王床前:「怎好劳烦宫里的太医再跑一趟,父王喝过药之后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大夫说要好好补补。」
皇帝看向他手里的帕子道:「朕来吧。」
说着他就拿起鲁王世子手里的帕子擦拭起鲁王发汗的额角,「回宫后朕让人送来些补身的药,皇叔一定要用。」
鲁王眼眶通红地看着皇帝,「有劳陛下记挂,臣年纪大了,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过风寒一场......」说此处竟哽咽的在说不出话来。
李洛白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初皇祖父还在时,他也没见过父皇像今日这般在皇祖父床前侍疾。
李洛白不想去看皇帝和鲁王叔侄情深的一幕,打量起屋里的一切,在这屋里待久了,他发现呛人的药味中夹杂着些檀香。
李洛白不动声色的朝外间走去,鲁王府必定没那么简单,既然来了这一趟,他倒要看看这偌大的王府里藏着什么猫腻。
他一脚刚迈出门槛,就看见方才的门房急匆匆的过来,李洛白拦住他问道:「出什么事了?」
门房见是贵客,忙道:「安王爷带着安王妃来拜访王爷,说是来赔罪的。」
李洛白动作微顿,他重新走回了屋内,并将门房的话说给屋里的人听,李洛白看见鲁王搁在被子外面的手微微曲起。
「赔罪?他慕辰安还会找别人赔罪?」皇帝放下手里的帕子,「让他进来。」
鲁王府外,沈玉娇站在慕辰安身边,「王爷就不怕会吃闭门羹?」
不过,沈玉娇转头看了眼他们身后的府医,她竟不知慕辰安还将王府里的大夫带过来了,看来他是想当场让府医给鲁王把把脉。
慕辰安牵起她的手缓缓道:「有王妃陪着本王,闭门羹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何况就算鲁王不想见他,皇帝也一定会让他进去。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出来迎,来人是世子妃,鲁王世子正在他父王床边装孝子,为鲁王遮掩,来迎客这事只能交给世子妃了。
「妾身见过安王爷,安王妃,府中还有贵客,还请王爷王妃勿怪世子不能亲自相迎。」
慕辰安牵着沈玉娇往前走,「无碍,世子妃带路吧。」
沈玉娇看了眼这位年龄已经和慕辰安相当的世子妃,她记得这位世子妃与皇后似乎有亲。
沈玉娇一路上打量着鲁王府,当年皇祖父为鲁王挑的宅邸可真是大,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怕是稍不留神就走错了道。
世子妃一路领着他们到鲁王的卧房,在屋外,有下人正捧着汤药要送进去,世子妃直接接下了下人手中的汤药,送到屋内。
沈玉娇闻着屋内传来的药味狠狠皱了皱眉,鲁王怕不是用汤药将屋里刷了一遍,慕辰安见她不适,低声道:「王妃可以在外面等。」
沈玉娇摇头,她还想看戏呢,不进去那不就白来了吗。
慕辰安见状摘下腰间的香囊递到沈玉娇面前,沈玉娇知道他的用意,但看见香囊上她歪歪扭扭绣上的芙蓉,满脸抗拒。
慕辰安不觉得丢人整天把这香囊戴在身上,可她嫌弃自己做的这香囊丑的要死。
只不过屋里苦涩的药味让她最终接过了香囊,里面放了芙蓉还有桃花,虽然花瓣都已经干了,但还是有些香味在上面的。
沈玉娇用帕子遮住了香囊将它放在鼻尖,驱散了些苦涩难忍的药味。
慕辰安重新牵着她的手走进屋内,屋里的人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
慕辰安朝着坐在床边的皇帝微微点头道,「臣见过陛下。」
沈玉娇则直挺挺地站在慕辰安身边,丝毫没有要行礼的迹象。
皇帝看了她一眼道:「娇娇真是被安王给宠得没了规矩,看见舅舅连礼都不愿意行了。」
沈玉娇稍稍放下挡在鼻尖的香囊道:「舅舅微服在外,自然一切从简,难不成我现在给舅舅行个跪拜大礼?」
李洛白未等皇帝说话,先一步开口,「安王爷今日怎么会想到带着王妃来鲁王府的?」
屋内人的视线转到慕辰安身上,皇帝也不再计较沈玉娇未像他行礼一事,看着慕辰安。
慕辰安对着皇帝道:「臣今日在早朝上妄言鲁王在南边收了几位歌姬,回到王府后左思右想发现是臣记错了,实在有损鲁王清誉,臣便想来给鲁王赔罪。」
沈玉娇没忍住在他身边轻笑了一声,清誉?连她都知道鲁王好/色,怕是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这事,他还有何清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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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听见沈玉娇的轻笑后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在场的人都清楚鲁王是何等心性,只有皇帝不愿提及。
慕辰安余光看见李洛白嘴角的笑意,默默往前走了两步,挡住了李洛白看向沈玉娇的视线。
「臣细想之下实在有愧鲁王,得知鲁王卧病不起,臣特意见府里的大夫给带了过来,他医术高超,臣想着让他为鲁王把一把脉,也好弥补臣的过失。」
慕辰安抬手示意府医走上跟前,鲁王世子忙道:「不劳烦安王爷的人,父王的病已经有痊癒的迹象了。」说着他接过世子妃手中的汤药,想向众人证明,「父王喝了药就能好些。」
鲁王也顺着他的话,「臣毕竟年迈,一场风寒而已,竟落得多日下不来床,让陛下担忧了。」
鲁王由世子扶着坐起来,他看嚮慕辰安道:「安王爷宽心,本王以前是沉迷女色,安王爷会记错也有本王的过失,本王不会怪罪于王爷,至于把脉一事便罢了,本王对府里的大夫还是信得过的。」
鲁王世子有模有样的给鲁王餵药。
慕辰安为出言,他身侧的府医道:「王爷既然风寒入体,用药之际万万马虎不得,可眼下世子手里的汤药中并未一味药是用于医治风寒的,鲁王府的大夫怎能犯如此大错?」
沈玉娇故作诧异地道:「怪不得鲁王身子一直不见好,原来是因为王府里的庸医连药都不会开。」她眸中的闪着越来越浓的兴味。
第70章 抄家
屋内一片寂静, 鲁王世子端着汤药的手轻微抖了一下,这药他还要不要接着餵。
正当他犹豫时,皇帝将他碗里的汤药夺了过来, 就在众人以为他必定会生气发怒时, 他只是静静看着鲁王道:「皇叔可是有什么苦衷?」
鲁王依旧是发白的面色, 如果不是今日慕辰安带来的府医, 他说不定真能瞒过皇帝。
鲁王世字拼命解释道:「陛下, 是臣疏忽, 多日未曾在父王跟前尽孝,竟逼得父王装病......」
他话未完,鲁王直接打断了他, 「够了。」
随后鲁王从床上下来,跪在皇帝面前,他年岁大了,声音都带着些苍老的意味, 「臣无苦衷。」
仅仅四个字, 便认下了他与楚王暗中勾结一事。
皇帝将手中的汤药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四处迸溅,沈玉娇悄悄往慕辰安身后退了一步,她可不像被溅上这东西。
「皇叔可否告诉朕, 先皇和朕可曾亏待过皇叔, 皇叔是朕的亲叔叔,为何要帮着乱臣贼子来谋求朕的皇位!」
皇帝被气得心绪翻腾, 气血上涌, 他只认从未亏待过鲁王, 鲁王府的体面在这京城中也是头一份的。
沈玉娇看着他此时的样子抬手那帕子挡在面前,不让人看见她已经不禁扬起的嘴角, 如果不是因为地方不对,她都想笑出声来。
慕辰安侧头看她时被她瞪了一眼,好好看戏,她可不想这时候露馅。
慕辰安只好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跪在地上的鲁王,他决定再加把火,「臣想起今日彭大人所言,难不成楚王世子现如今就在鲁王府里?」
「父皇,眼下最要紧的是将鲁王府封起来,一定不能让楚王世子跑了。」
李洛白鲜少附和慕辰安的话。
他们说话时,鲁王就默默跪在皇帝面前,提及楚王世子他丝毫反应都没有,就连鲁王世子面上都毫无波澜。
皇帝只当他们是默认,「去,传朕口谕,哪怕是将鲁王府翻过来,也要将楚王世子挖出来。」
李洛白看了眼慕辰安转身离开,好在他出宫时便带了人手,鲁王府各个门外都安插有人,楚王世子便是插翅也难逃。
沈玉娇嚮慕辰安身边靠,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问道:「王爷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
慕辰安揽着她走出去,「楚王世子不在鲁王府,起码不在鲁王府内,不过鲁王有没有将人藏在地下,本王就无从得知了,左右禁军会来搜,如果人真在鲁王府,他跑不掉的。」
沈玉娇望了望屋内,皇帝对鲁王还挺心软的,都这时候了也没说鲁王府会怎样。
「王妃还想接着看吗?」
沈玉娇摇头,「没意思。」她只想见见皇帝无能暴怒的样子,对于鲁王府之后的事她没兴趣,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想好代价。
鲁王府的荣华只到今日了。
「你说,皇帝会杀了鲁王吗?」
「不会,鲁王不同于一般宗亲,他是皇帝的亲叔叔,有宗室在,皇帝杀不了他,包括楚王,皇帝也杀不得,不过是找个地方关起来,直到他们离世。」
沈玉娇不解,「意图篡位的罪过,宗室都能留他们一命?」
慕辰安眼中闪过丝嘲讽,「因为他们也不知道下一个意图篡位的人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如果皇帝连亲叔叔和中宫嫡子都能下死手,他们一定也活不过。」
就如慕辰安所说的那般,皇帝并没有要杀鲁王的打算,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鲁王道:「朕会找处行宫安置皇叔,皇叔日后就在那里安度余生吧,鲁王府里的所有奴僕,一律杖杀,行宫里自然会有人照顾皇叔。」
这是他最后的仁至义尽。
鲁王平静地听着皇帝对自己的宣判,他忽然笑起来,「陛下当这个皇帝快乐吗?被一个外姓人把持着朝政,作为皇帝,却事事都不顺心,甚至要看别人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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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脸色发青,鲁王所说的那些全是他曾经说给鲁王听的,他还是太子时便时常找鲁王诉苦,哪怕登基之后也不例外。
当时他因为一个刑部侍郎的官职被慕辰安逼的别无他法,便找鲁王述说了一番心中的苦闷。
眼下这番话从鲁王口中说出来,皇帝心头震怒,只是面前是已经垂垂老矣的鲁王,他连发怒都找不到对象。
「陛下这个皇帝当的尚且不开心,臣这个鲁王当的自然也不痛快。」
鲁王不在意皇帝此时什么脸色,他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是母妃的孩子,偏偏皇兄得了父皇的喜爱,遗诏之上,直接略过中宫嫡子也要将皇位传给他,可皇兄他太过仁慈,心软,留下了年幼的安王,给李家皇室留下了祸患。」
「皇兄登基后,臣被困在京城里,被困在他眼皮子底下,甚至没有在封地里的藩王自在,鲁王府泼天的富贵全是他给的,但臣不服,楚王也不服!」
皇帝已经不愿再听鲁王说的话了,「皇叔日后好自为之吧......」
无论是先帝还是他,都无愧于鲁王,没想到却养出如此吃里爬外的人。
……
沈玉娇跟着慕辰安走出鲁王府,府外已经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李洛白在鲁王府外看见沈玉娇时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慕辰安挡得严严实实。
「殿下还是快些搜查鲁王府吧,可别让楚王世子从殿下眼皮子底下跑了。」
李洛白:「不劳王爷操心,他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出这鲁王府。」
慕辰安:「如果真是那样,本王可要提前恭贺殿下了。」
沈玉娇都能听出来他一股子的阴阳怪气,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惹他了。
李洛白甩了甩袖子,没在搭理慕辰安,带着禁军走进鲁王府。
鲁王府面前的大街平日里就没多少百姓经过,如今府外被禁军包围着,平常百姓见到了都要走的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沈玉娇上马车前忽然看见不远处三个小乞丐一直往鲁王府里看,她扯了扯慕辰安的袖子示意他看过去。
然后让绿夭拿点银子过去问问他们在看什么。
绿夭满脸疑惑,自家小姐每次感兴趣的东西都不一样,甚至有些奇怪。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在街边那三个小乞丐面前晃了晃道,「想要吗?」
他们哪见过这么大一块银子,连连点头,「想要。」
「告诉我,你们在看什么?鲁王府外那么多禁军你们就不害怕吗?」
其中一个机灵的抢着答道,「鲁王府前几天就在后院侧门施粥,我们也能混碗粥喝,今日那里的粥棚没了,我们实在太饿了,就跑来这里看看。」
随后他问道:「姐姐,鲁王府是被抄家了吗?鲁王世子可是好人,他施的粥都比别人家的要好,全是精米,我这辈子都没吃上过几次。」
绿夭将手里的银子给他,没想到鲁王府被抄,率先觉得可怜的竟然是这三个小乞丐。
小乞丐不可置信的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揣在怀里,「谢......谢谢姐姐。」没想到就说了几句话他就有怎么大一块银子。
「你们在这等着,等我回完主子的话后才能走。」绿夭见他们实在可怜,又拿了几块碎银在手里掂了掂,「听话这些也是你们的。」
看见他们齐齐点头,绿夭才转身去回话。
她将方才小乞丐们的回话一字不拉地讲给沈玉娇听。
沈玉娇听完看嚮慕辰安道:「这楚王世子会不会混在乞丐堆里?」
说完连她都不相信了,好歹一个亲王世子,怎么可能会憋屈到与乞丐为伍。
慕辰安沉默了片刻,他伸手叫来两个王府小厮,「先把他们带回王府。」
说着他看向府医道:「委屈魏老先与他们将就一辆马车了。」
府医笑着摇头,「无碍无碍。」
沈玉娇看着已经被带到马车上的三个小乞丐,「王爷不会真的要查乞丐吧?」
慕辰安看向她道:「说不定真如王妃所说,楚王世子就装作乞丐以掩人耳目。」
「京城里的乞丐有多少?王爷难道要全抓回安王府一个个看是不是楚王世子?」
「无需费力。」
沈玉娇还要说什么,就被慕辰安掐着腰举到了马车上,她眼下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又是这样,这人总喜欢不跟她说一声就把自己抱来抱去。
......
李洛白带着禁军将鲁王府上下翻了一遍,却丝毫未发现楚王世子的踪迹,鲁王府里更未发现有任何密道。
碍于宗室的颜面,他没办法对鲁王以及鲁王世子用刑逼供,只是楚王世子活生生一个人究竟能被藏到何处?
安王府这边,被带回来的三个小乞丐哆哆嗦嗦地站在墙角,他们不知道自己被带回来是因为什么?
绿夭看了他们一眼,跟沈玉娇说她想在这里待上片刻再回去,沈玉娇看着眼前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实在可怜,让绿夭去膳房拿些点心过来。
小乞丐们正饿着肚子,看见放在面前还散发着热气的点心,即使心里害怕也依旧狼吞虎咽起来。
第71章 腰带
几碟点心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慢点吃, 王府那么大,只要你们听话,少不了你们的吃食。」虽然绿夭不/知道王爷准备如何对待这三个小乞丐, 但只要他们真的能帮上王爷的忙, 以后肯定不会再饿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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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看了眼身边的慕辰安道:「王爷打算如何?」人都带回来了, 难道就这样放在这?
慕辰安看着蹲在墙角小乞丐, 走到他们面前询问道:「这点心如何?」
看见他走过来, 小乞丐们嘴里的点心都忘了咽下, 他们呆愣了片刻忙点头,生怕惹了贵人生气,以后再也吃不到如此香甜的点心。
沈玉娇见状扯了下慕辰安的衣袖, 「你别老闆着脸,吓得人都不会说话了。」
她走到那小乞丐面前俯下身问道:「你们......从小便行乞长大?」
之前和绿夭说话的那个小乞丐咽下嘴里的点心如实道:「我们是被抛下的弃婴,自小便在乞丐堆里长大......」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往后退了退。
一般贵人见到他们都是嫌弃地躲开, 上次见到主动给他们东西吃的还是鲁王府。
「那......京城里最近有没有多出些你们没见过的乞丐?」
小乞丐往后挪的动作微顿, 他仔细回想起来,虽说他们每日混迹在乞丐堆里,但并非每个乞丐都见过。
沈玉娇又问道:「在鲁王府外施粥时,你们可见过有奇怪的人?」
另一个身子矮小点的开口道:「我......我见过。」
他声音颤颤巍巍的, 不敢抬眼看沈玉娇, 「我昨日在鲁王府外见到了一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人,他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也不起抢粥, 就等着最后他才过去, 我觉得他不像是乞丐......」
沈玉娇站直了身子看嚮慕辰安,「王爷觉得那人会是楚王世子吗?」
慕辰安:「是不是, 抓了便知。」
赵启此刻已经在旁边站了多时,听着慕辰安他们的对话便猜出了大概,怪不得他们找不到人,原来窝在乞丐堆里。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带人去抓。」
「等等。」慕辰安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赵启,「鲁王府被抄,动静不小,他不一定还会在鲁王府附近徘徊,现在过去只会打草惊蛇。」
慕辰安将手伸到赵启面前,赵启忙摘下腰间的令牌递过去。
慕辰安走到方才回话的小乞丐面前,「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小乞丐点头,「看清了。」
慕辰安将令牌交到他手上,「等你们吃饱了会有人送你们离开,日后再见到那人便拿着令牌去找大街上禁军,等抓到人,你们日后就留在安王府吧。」
小乞丐听罢紧紧攥着手里的令牌,就是说他们日后可以不在乞讨为生了,他满脸涨红,连连点头。
「你暗中派些人搜寻,眼下他身边应该没多少人可用了,三天之内,赶在皇帝和太子察觉之前将人抓到安王府。」
赵启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
不过半日,鲁王府被抄家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早朝时还不相信的文武百官得知消息后纷纷被惊掉了下巴。
鲁王承受如此皇恩,到底为何会勾结楚王意图谋害皇帝,纵使他是皇帝亲叔叔,也难逃一劫。
李洛白忙着搜寻楚王世子,在鲁王府没搜到人,他就抄鲁王府一事就交到了大理寺的手上。
抄没罪臣一事原本就是肥差,如果是往日的彭宣,抄家归档一事他必定会如实记载。
可眼下彭宣身后还有慕辰安,他接到差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了安王府,万一安王有想要的东西,他也好暗中将东西直接送去。
彭宣看着鲁王府里被拉出来的如山般的珍宝玉器,膛目结舌,他之前也抄过贪官污吏的府邸,可他们贪得的财物竟半分比不上鲁王府里被翻出来的珍宝。
堆在彭宣面前的只是一小部分,其余金玉银票,以及房契地契更是成箱成箱排在院子里。
彭宣让手下人清点之时,他派去安王府的人回来了,彭宣听完他的回话后直接愣在了原地,直到有人唤他,彭宣方回神。
大半?安王竟然让他将鲁王府抄得的大半东西都送去,他本想着安王再多不过要去一成东西,可眼下竟是直接要将这里大半的东西都带走......
慕辰安给彭宣回话时,沈玉娇就坐在他旁边。
「王爷倒不如自己去抄了鲁王府,大半的物件,王爷当皇帝傻吗?」
慕辰安:「皇帝自然会知道,不过他眼下正伤心鲁王背叛他一事,这些抄没的东西他要等两日才想得到,到时候东西是送到南边给了楚王还是被暗中送到了安王府里,对皇帝来说,并无两样。」
沈玉娇:「你就不怕皇帝再问审鲁王时,他将这事问出来?」
慕辰安语焉不详,「他没那个机会了。」
沈玉娇正要问他为何,秋云整理东西时不小心碰到了屋里的绣架,上面遮盖的东西掉了下来,绿夭上前去收拾,没想到直接将沈玉娇做好的那条腰带给抖落出来了。
沈玉娇看了一眼绿夭示意让她趁慕辰安没发现时赶紧收起来,她弯腰去捡太过显眼。
只是慕辰安已经盯到了绿夭手里的腰带,他微眯起双眼,伸手道:「拿来。」
绿夭捡起腰带迟疑地看了眼沈玉娇,沈玉娇同样伸手过去,「给我。」
绿夭立刻将东西递给她,沈玉娇接过后直接将东西藏到了身后,不去看慕辰安。
眼见屋里气氛不对,绿夭拉着秋云就走。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的侧脸问道:「王妃方才藏起来的东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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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轻咳了一声,「没什么,和王爷无关。」
慕辰安:「是吗?可本王怎么看着那东西像个腰带,王妃亲手所做不是为了送给本王?」
沈玉娇撇了撇嘴,「不是。」自作多情,谁说只要是她做的东西就一定是要送给慕辰安的。
慕辰安起身走到沈玉娇面前,紧盯着她的眸子问道:「王妃既不是送给本王,那该是送给谁的?」
沈玉娇被他黑沉的眸子盯得说不上话来,趁她不注意,慕辰安伸手直接绕到了她身后,将她藏着的腰带拿了出来。
沈玉娇来不急去夺,她做好的那条靛青色腰带就落到了慕辰安手上,她气愤地看着面前的人,「还给我。」
慕辰安看着手里样式明显是男式的腰带,轻笑道:「难不成这腰带,王妃想自己留着用?」
沈玉娇:「反正不是送给你的。」
慕辰安眸光微凝,拿着腰带的手发紧,虽然知道沈玉娇这话多半是气言,但他还是不想听。
就在沈玉娇仰着头看着慕辰安不肯松口之际,面前人缓缓弯下腰,下一瞬,她嘴边便传来一阵温热。
沈玉娇睁大了眼睛,他......谁准他忽然亲她的!
沈玉娇扭头要躲,慕辰安另一只空着的手按在了她后脑处,让她动弹不得。
唇上的温热逐渐染到了她面颊之上,沈玉娇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辰安眸色渐渐发暗,在沈玉娇还呆愣之际,轻咬在她已经微肿的唇瓣上。
沈玉娇吃痛,这次反应过来将人推开,「谁准你亲我的?」
慕辰安晃了晃手里攥着的腰带,「王妃既送了腰带给本王,本王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能让王妃觉得本王甚是喜欢这腰带。」
沈玉娇抬手遮着发红的唇角,「都说了不是......」
她话未说话,慕辰安又要凑上来,沈玉娇只好将剩下的几个字咽下去,神色有些委屈地看着慕辰安。
早知道她就不做什么腰带了,慕辰安轻薄自己不说,还咬了她一口。
慕辰安见状将腰带递到沈玉娇手上,低声道:「既然王妃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沈玉娇听着他语气里的失落,忽然有些心虚,在慕辰安转身离开之际拉住了他的衣角,「也不是不能给你......」
慕辰安挑眉,「那王妃说本王要如何做这腰带才是本王的?」
他看了眼沈玉娇发红的唇角道:「不如王妃咬回来,也好出了这口气?」
沈玉娇红着脸将腰带扔到他身上,轻呸了一声,「拿走,登徒子!」
「登徒子?」慕辰安眉目间染着笑意,「王妃怕是没见过真正的登徒子。」
说罢他便当着沈玉娇的面将身上原本的腰带解下。
沈玉娇立刻抬手捂着眼睛,「你干什么?」
慕辰安将腰带扔到地上,笑着看她,「王妃之前不就看过本王更衣?」
沈玉娇反驳道:「我才没有!」她明明什么都没看见,慕辰安休想冤枉她。
慕辰安展开手里的腰带重新整理衣服,沈玉娇耳边全是衣物之间摩挲的声音,即使她知道慕辰安在干嘛,面颊上仍旧红云不散。
直到慕辰安整好了衣服,他才轻轻掰开沈玉娇捂着眼睛的手,「王妃觉得如何?」
沈玉娇看着自己亲手做的靛青色腰带被慕辰安繫着腰间,明明跟他目前这身衣裳很是不搭,但沈玉娇莫名觉得满意。
第72章 火光
是夜, 安王府里寂静异常。
绿夭看着一直出神的沈玉娇奇怪,她家小姐已经一个时辰没跟她说话了。
绿夭看了眼外面渐渐漆黑的天色走到沈玉娇面前道:「小姐,该用晚膳了, 王爷走之前说晚上有事要出去, 让您不必等着他用膳。」
沈玉娇:「出去了?」
绿夭嗯了一声应道。
沈玉娇:「他没说要去哪?」
绿夭摇头, 「没有......小姐, 屋里是不是进蚊虫了?奴婢待会去问问府医都没有驱虫的药。」
沈玉娇不解:「蚊虫?」
「对啊, 小姐嘴角都被咬肿了。」绿夭懊恼道:「都怪奴婢, 竟然忘了这时节会有蚊虫,小姐嘴角痒吗,奴婢这就去拿药。」
沈玉娇好不容易退去红云的脸再次热了起来, 她抬手遮住唇角,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绿夭,「你先去传膳,这事不急。」
绿夭迟疑道:「小姐真的不用涂些药吗?」
沈玉娇催着她, 「不用, 快去传膳。」
最后绿夭让秋云去传膳,她则悄悄去了一趟府医那里拿了些药膏和驱虫的药草,放些在屋里,夏日里也能少些蚊虫。
虽然沈玉娇说她现在不需要, 但绿夭觉得这东西还是先备着的好。
......
鲁王父子连夜就被皇帝送去京郊行宫了, 因为他怕自己再多看几眼鲁王就会反悔放了他们。
只是皇帝不知道的是,鲁王父子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皇帝关他们的行宫就是慕辰安先前命人移栽海棠的那座行宫, 一整个行宫里, 除了原本洒扫的下人, 就只有鲁王父子。
鲁王妃早逝,鲁王虽然好色, 但并无其他子嗣,鲁王世子有一个刚过三岁的儿子,皇帝特令世子妃带着小世孙回娘家,待世孙加冠之后才可出门,而世子妃则终身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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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里,行宫被禁军包围着,一阵马蹄声踏破了寂静的黑夜,慕辰安勒紧手里的缰绳看着面前的行宫。
守在门外的禁军见他过来缓缓推开行宫大门,赵启和孙铭跟在慕辰安身后,他们都知道慕辰安今晚是来干什么的。
二十多年前,先安王和先安王府就是被鲁王所杀,过了二十多年,这桩仇总算得报了。
鲁王呆呆看着屋里被风吹动的烛光道:「看来今夜便是本王的丧身之日了。」
「父王......」
「当日本王就劝过皇兄,就该斩草除根,可他却怪本王私自动手。」鲁王盯着面前的烛火嘴里发出一阵诡异的笑来,「他若是早听本王的话,这璃国哪还有慕辰安?李氏的江山又怎会被他占去大半,天要亡我李氏皇族!」
「砰」的一声,屋门被从外踢开,赵启收回腿,让路给慕辰安。
鲁王世子看着走近屋里的三人,心头里的恐惧直接冒了出来,他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快来人!」
「世子爷想喊谁来?外面的禁军还是行宫里的下人?」 赵启冷笑道:「世子爷还是少费些力气的好,攒着力气待会好上路。」
鲁王世子变了脸色,「比起我们父子,安王爷才真是犯上作乱。」
慕辰安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鲁王,他不想多话。
孙铭从怀着掏出一个药瓶,这是府医治出来的药,一粒便能让人肝肠寸断,这毒药发作时间十分漫长,要足足三天才会要人性命,服下药的人会被慢慢折磨至死。
孙铭走近鲁王世子,手掌用力钳住他的脖子,将药瓶里的药灌进他嘴里。
鲁王世子趴在身上想将嘴里的药丸吐出来,可是那毒药入口即溶,他只能忍着身上难挨的绞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鲁王并未挣扎,甚至自愿服下了毒药,他一直盯着慕辰安,狠毒的目光似乎想将眼前人给撕碎,「当初本王就该先解决掉你,真没想到一时疏忽留下了祸根。」
说罢他继续发出那阵诡异的笑,「听闻你格外喜欢你那个王妃,她身上流的也是李氏皇族的血,将来你的孩子也要带着一半李氏的血,本王真想见见你父母知道你娶了仇人的血脉之后会是什么脸色,可惜他们死的太早了......」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嘴里溢满的鲜血让他再发不出丝毫声音。
赵启忍不住瞥了眼慕辰安的脸色,这鲁王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如此诛心之言,王爷听了肯定不好受,王爷对王妃如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王妃的出身......
慕辰安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鲁王父子,再过两日,就是他父母的祭日,他便拿鲁王父子的命当作今年的祭品。
「本王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赵启答道:「已经准备好了。」他特意去大理寺找的两个死刑犯,已经让人带来了。
京郊行宫本就人烟稀少,即便行宫内有房屋着火,要发现也要些时间,守在行宫外的禁军对行宫内的滚滚浓烟视而不见,漫天的火光映在慕辰安一行人的脸上。
不知从何处飘零的海棠花瓣入了慕辰安的眼,花瓣沾到了他袖口上,让他枯若古井般的眸子中多了些波澜,「现在什么时候了?」
赵启没想到慕辰安会这样问,他愣了片刻,孙铭回道:「将要三更天了。」
慕辰安将袖口上的海棠花瓣攥进手心里,「回吧。」他在这里耽搁太久了。
赵启看着慕辰安离开的背影扯了把孙铭的衣角问道:「王爷就这样走了?」一般人报完仇后不都是解气至极吗?怎么他看着王爷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
孙铭白了他一眼,「不走难道留下来救火吗?」
赵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为何王爷为先王爷和先王妃报了仇,但一点都不开心啊?」
孙铭嘆了口气,他至今都不知王爷为何会留如此蠢笨的人在身边,「先王爷和先王妃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再过两日就是他们的祭日,你让王爷如何开心的起来,再说了,鲁王上面不还有皇帝吗?现在高兴未免太早了。」
赵启若有所思的点头,孙铭实在不想与他待在一处,要去追慕辰安,谁知赵启有扯了他一把,「你说王爷要是真将鲁王方才的话听进去了怎么办,咱们王爷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可不能让鲁王两句话给搅黄了。」
孙铭心里念叨了几遍这人与他平级,他不能对赵启动手,「王爷何时会被旁人一两句话干扰,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这把火什么时候该报到皇宫里吧,这可是你的差事。」
赵启:「这有何难?再烧上片刻,待里面烧的面目全非之后,让守在外面的禁军去报便是。」
赵启还特意挑了后半夜,禁军将消息报导皇帝面前时,皇帝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床上,以至于直接推了早朝,当然这都是后话。
慕辰安回到安王府时,发现沈玉娇正坐在廊下等他,慕辰安看着她睏倦的样子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夜深后,微风里都带着凉意,慕辰安伸手碰了碰沈玉娇微凉的额头,「王妃怎么坐在这?」
沈玉娇眨了眨发困泛红的眼睛,脑袋有些不清醒,「等你啊。」
慕辰安眸色中染上了层柔光,将人揽进怀里。
一路从行宫里赶回安王府,慕辰安身上也沾了几分凉意,但两个人靠在一起,渐渐的身上就开始发暖,也许是沈玉娇等了太久,她靠在慕辰安怀里不到片刻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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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感受着怀里人逐渐均匀的唿吸声,嘴边扬起一抹轻笑,将人打横抱起,径直回了自己卧房。
......
次日,外面日头高悬,沈玉娇从睡梦中醒来,她昨夜睡得好舒服,但她好想记得昨晚上自己忽然想等慕辰安从外面回来,只是她等了好久都没看见慕辰安的人影,在那之后......
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沈玉娇睁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骤然发现,这床上的床幔怎么变了样子,而且她头下枕的好像不是枕头。
正当沈玉娇还没彻底清醒,发懵之际,耳边传来她熟悉至极的声音,「王妃睡醒了?」
沈玉娇勐地睁大眼睛,她想起来了,昨晚上她等到慕辰安回来了,只是太困了,一个没注意,她就直接睡过去了,然后就......
沈玉娇感受了一番头下枕的东西,如果她没猜错,那好像是慕辰安的手臂,这屋子也不是她住的那间,昨晚上她跟慕辰安在他卧房里,在这张床上睡了一晚上。
沈玉娇瞬间红了整张脸,她想质问慕辰安为何要把她抱回来,但转念想想,似乎是她自己送上门的。
慕辰安早就醒了,就一直躺在沈玉娇身边,看着她的睡颜,等着她醒来。
目光触及到沈玉娇红到滴血的耳垂,慕辰安便知她又害羞了,不由轻笑了两声。
就是他这两声笑,让沈玉娇彻底没了回头的勇气,她拉过身上的锦被,将直接埋了进去,头也往下靠了靠,坚决不要再挨着慕辰安。
第73章 变天
天光大亮, 绿夭手里捧着沈玉娇要换的衣裙站在屋外不知该如何,她已经在这等了半个时辰了,屋里依旧没动静。
绿夭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的秋云, 缓缓走到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依旧没有动静, 不应该啊, 小姐平时这时候也该醒了, 难不成......
绿夭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 她问秋云道:「王爷昨夜唤人要热水了吗?」
秋云摇头,「没有啊。」她看着手里的东西,「绿夭姐姐, 咱们还要等吗?」
「等着,应该快了。」
屋内
沈玉娇满脸通红的将自己埋在被子里,但她可能忘了,慕辰安眼下和她在一个被子里。
她往外挪, 慕辰安就往她身边靠, 眼见着她就要从床上掉下去,慕辰安手臂一揽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王妃昨夜一直等着本王,可是有什么要事?」
腰间的力道逐渐发紧,沈玉娇被他箍的险些喘不过气来, 只能从被子里钻出头来透气, 她僵着身子靠着慕辰安的胸膛。
「我就是想问问你说过几天要去祭奠先人,我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她拿被子半遮着脸, 声音闷闷的。
慕辰安低头贴在她发间, 淡淡梅香萦绕在鼻尖, 「都准备好了,王妃只有跟在本王身边就好。」
......
绿夭又等了良久, 屋门终于被推开。
慕辰安从里面走了出来,绿夭低下头行礼,「王爷万安。」
慕辰安嗯了一声,转头看了眼屋内,他王妃面皮薄,自己还是先去书房避避的好。
他走后绿夭拿过秋云手上的东西道:「去传些热水来。」
此时的沈玉娇刚从床上坐起来,看见绿夭过来,她伸手示意绿夭扶她下床。
绿夭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她扶着沈玉娇的手问道:「小姐可是身上不舒服?」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便知这小丫头又想多了,「就躺在床上睡了一觉,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沈玉娇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慕辰安只将她的外衣给脱了下来,绿夭扶着她走到屏风后,「小姐先换身衣裳吧,奴婢让秋云去传热水了。」
沈玉娇脱下身上的衣裙,「让她把热水送到我那个屋里。」这里连个梳妆镜都没有。
承德殿内
皇宫里的太医都跪在了皇帝寝宫外,自从后半夜听闻行宫失火,鲁王父子皆葬身火海后,皇帝便倒头晕倒在床上。
皇后听闻消息第一时间从凤栖宫赶来,万一皇帝有恙,她要为太子铺好路。
昨夜陪在皇帝身边的人是淑妃,李嫣儿嫁去羌族后她便备受皇帝喜爱,只要皇帝传召后妃伴驾,十次有八次都是她。
淑妃不再像往日里那般唯唯诺诺,身为皇帝宠妃,架子是一日比一日大,前不久被皇帝还在皇后面前提议要立淑妃为贵妃,但是被皇后以淑妃膝下无皇子给劝了回去,但也因此,皇后逐渐对她厌烦起来。
可眼下的她正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仿佛又回到了身处小小嫔位的时候。
皇后看见她就烦,吩咐她身边的宫人道:「还不快将淑妃扶回去,再去煮完安神汤给淑妃用下。」
打发走了碍事的人,皇后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心下思量起如果皇帝真的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的话,她该如何。
太医院院正着手为皇帝施针,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落,皇帝这是急火攻心,一时气短,一口浊气压着没吐出来,原本不算是大病,但为何他不管是灌药还是施针,皇帝都并无反应。
皇后见状低声问道:「这里并无外人,太医不妨如实告诉本宫,陛下到底如何?」
只见院正施针的手微微发抖,他落下最后一根银针后跪在皇后面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无用,陛下一时急火攻心,本也无事,但不知为何,一直未醒,微臣眼下也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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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里医术最精湛的大夫就是院正,如果连他都无办法,那殿外跪着的一众太医肯定更没用处。
皇后默不作声地看着皇帝,他们虽然多年夫妻,但她忽然在想,如果皇帝就这样驾崩了也好,太子已册立多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只是始终有一个变数,那便是安王。
「太医只管用心为陛下治病,需要什么只管向本宫提。」
「是,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定拼尽毕生所学。」
皇后最后看了眼龙床之上昏迷的皇帝,她走出内殿,招来身边的宫人道:「去看看,太子眼下可在东宫,如果不在,派去去寻,一定要他尽快回宫,在去一趟傅太师府里,请傅太师过来,就说本宫要同他商议些有关太子大婚的事。」
她父兄皆因慕辰安的缘故被牵连获罪,朝中布满了慕辰安的眼线,在皇帝不知能不能醒之际,她能名正言顺叫来宫内围攻权重的大臣只有傅太师。
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他女儿便是中宫皇后,皇后有把握他会同意帮自己。
早朝被免的理由是皇帝身子不适,旁人不知其中缘故,赵启可再清楚不过,他到书房后立刻便邀功道:「王爷,属下这次可直接将皇帝吓晕了,宫里面传来的消息,太医都束手无策,说不定皇帝挺不过去了。」
孙铭提议道:「王爷,咱们何不趁着这次机会,直接......」
赵启也连连点头,他也觉得这可是天赐良机,王爷就该直接命禁军将皇宫层层围起来,到时候直接登基做皇帝。
慕辰安却道,「不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楚王世子,不能让他趁此钻了空子,先把他抓到再说。」
皇位之于慕辰安本就唾手可得,他并不着急皇位,更不在乎什么名正言顺,这江山本就是李氏从慕氏手中抢来的,他再抢回来又何妨。
京城已经被他牢牢握在手心里,但李氏宗族中还有几个棘手的藩王,楚王便是其中之一,慕辰安要做的便是先把他们给拉下马。
「王爷放心好了,属下已经命人将京中的乞丐窝都翻了个遍,只是......」赵启心中一直在忧虑一件事,「咱们这边碧荷便会易容之术,如果楚王世子身边也有会此术的奇人,那就算人在面前也认不出来啊。」
孙铭心想他真是蠢得没救了,在王爷面前也不会好好想想,「他若真会,早就易容成了旁人样子,也不会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赵启点了点头豁然开朗。
慕辰安看向孙铭吩咐道:「赵启去搜楚王世子,你便盯着皇宫已经太子的东西,还有傅太师府也派人盯着点,如果皇帝真的撑不过这次,太子那边不会没有动作,本王不想到时候再费神去对付他。」
孙铭应道:「属下明白。」
......
沈玉娇用膳时从绿夭嘴里得知了昨夜行宫失火,鲁王父子皆葬身火海的消息。
她手中拿着的勺子不小心滑落到碗里,擦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想到昨夜慕辰安出门直至后半夜才回来,她很难不把两件事想在一起。
行宫那把火是他放的吗?怪不得昨日提及鲁王时,慕辰安会说皇帝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听闻陛下听见消息时直接病倒了,一连免了好几日的早朝。」
绿夭最近时常往何管事那边跑,因为王府那处新建的院子,何管事不敢事事都来问沈玉娇,想着问绿夭也是行的。
这些消息便是绿夭从何管事嘴里听来的。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碗道:「病倒了?他对鲁王可真是叔侄情深。」
皇祖父去世他作为儿子都不见有今日这么大的反应。
绿夭见她放下的碗勺问道:「小姐不用了吗?」
「撤了吧。」
绿夭正要让人收拾,慕辰安从书房走了过来,「正好本王还未用膳,王妃再陪本王用些可好?」
绿夭忙拿了副赶紧的碗筷放到慕辰安面前。
沈玉娇看见他便能想到昨晚她和这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她目光躲闪,「王爷一直都在书房?」
慕辰安点头,「一直都在,就是一直没等到王妃派人来给本王送些餐食过来,本王只好出来自己找东西吃了。」
沈玉娇闻言轻声嘟囔道:「谁知道你在不在王府里。」
慕辰安:「王妃说什么?」
沈玉娇摇头,「没什么,只是听闻皇帝病倒了?」
慕辰安没瞒着她,如实将事情告诉了她,包括现在皇帝昏迷不醒,而太医束手无策之事。
沈玉娇听完忍不住道:「那这皇城是不是该变天了......」
慕辰安轻笑道:「不管皇城变不变天,王妃头顶的天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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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的百姓这几日被禁军扰的不轻,不管做不做生意,大白天都紧闭着房门,禁军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受苦的只能是京城中的百姓,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他们甚至连乞讨的地方都没有,比着之前更加任飢挨饿。
三个小乞丐混迹在一众流浪的乞丐之间,他们藏着身上的银两以及离开安王府时绿夭给他们包起来的点心。
第74章 燕山
京城中各个大街上都布满了禁军, 搜查之际他们连破庙都不放过,小乞丐们窝在破庙一角,看似低着头, 实则观察着周围的人。
其实他并未看清那人的长相, 再次看见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认出来, 但为了他们日后能不再乞讨流浪, 他一定要将那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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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已经搜过这座破庙了, 他们走后, 小乞丐才抬起头,他时不时往左边看去,那里坐着一个形如枯藁的瘦弱乞丐, 看上去已经命不久矣了。
可他总觉得这人与他当日所见之人有些相像,正当他想仔细观察之际,一直闭着眼睛的人忽然朝他这边看过来。
小乞丐忙收回视线,希望别被他发现, 他悄悄摸出怀里的令牌, 犹豫再三之下,他轻轻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人低声道:「快哭,大声些。」
被他捅的那个小乞丐稍稍迟疑了片刻,瞬间大声哭嚎起来, 哭声响彻整个破庙, 不过却没人往这边看。
「你别哭了,我去找吃的去。」
说着他手里攥着令牌跑出破庙, 他要去找禁军。
说来也巧, 赵启放心不过, 亲自带着人寻楚王世子,这就撞见了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被禁军抓住的小乞丐。
赵启看见他手中的令牌让禁军放开小乞丐, 「怎么?你可是见到了可疑的人?」
小乞丐见是他气喘吁吁地道:「大人,在......在破庙,我见到他了。」
小乞丐手指着破庙的方向,赵启心下暗喜,正要命人去抓,一旁的禁军却回道他们已经搜过破庙了,并未发现有楚王世子的踪迹,赵启眉头微皱,「把破庙里的人全给我绑了,一个都不能放过。」
......
承德殿内
李洛白一脸凝重地看着在依旧没有甦醒迹象的皇帝,他本以为父皇只是一时身子不适,没想到仅仅因为听闻鲁王父子的事父皇就这样一病不起,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眼下楚王世子还没抓到,楚王还未有动向,除此之外还有其他藩王,万一父皇真的驾崩,他怕是对付慕辰安之际还会被别的藩王钻空子,父皇此刻绝不能出事。
皇后此时正在凤栖宫内同傅太师商议要事,傅维心中本就不喜现在的皇帝,懦弱无能,如果能推太子上位他再乐意不过。
「皇后娘娘无需担心,倘若陛下真的有事,太子殿下即位名正言顺。」
皇后轻嘆,「本宫是担心安王,还有楚王等诸多藩王......」
「娘娘勿要担忧,安王手中并无兵权,尽管他在朝中有颇多支持,但想要篡位还是不容易的。」
傅维伸手捋了捋细长的鬍鬚接着道:「藩王之中除了楚王之外就再无能威胁殿下之人,鲁王父子已经因他葬送了性命,朝中的大臣怕是无人会再帮着楚王,只要殿下将楚王世子抓到手里,便再无后顾之忧。」
听完傅维这番话,皇后眉间微松,京城中十万禁军,料他慕辰安也没法子越过太子登上帝位。
就在李洛白和皇后发愁之际,赵启满脸高兴地绑着一个乞丐回到安王府,那三个小乞丐也跟在他身后。
进了安王府后,赵启就将身后的三个小乞丐交给了何管事,「管事先看顾着他们,我要先将人带去给王爷。」
赵启说着伸手推了一把被绑着的人,「走吧世子殿下,你说何必呢?在乞丐堆里待了那么些天,安王府里还能让你吃饱喝饱,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瘦得没人样。」
慕辰安事先知道楚王世子有可能会躲在乞丐堆里,但当看见被赵启带回来的楚王世子是还是微微吃惊,因为面前的人已经快瘦得脱相了,如果不细看,丝毫看不出来这人曾是养尊处优的楚王世子。
赵启:「王爷,属下是在一处破庙里发现世子殿下的。」
楚王世子一脸土色,沈玉娇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了。
「这真是楚王世子?」为何她看着这人和大街上的乞丐并无区别。
赵启回道:「王妃别看他眼下瘦得看不出模样,但人真的是楚王世子无疑。」
慕辰安也点头,「确实是他。」
他看向赵启,「先将人带下去,灌也要将吃食灌下去。」他该让人去试探试探楚王了。
沈玉娇问道:「王爷要先将人关在王府里?」
慕辰安:「以防万一,安王府里才是最万无一失的地方。」
街上的禁军会依旧搜寻下去,既然楚王世子抓到了,那他就要开始注意皇宫里的动向了。
如果皇帝真的不行了,他也该准备准备今后的事。
「王爷在想什么?」
慕辰安回神,「在想王妃知不知道我们过几个时辰便要动身去燕山了?」
燕山,离京城有几十里远的一座山,先安王以及先安王妃就葬在那里。
沈玉娇:「我还以为明日才动身。」
说着她便离开去收拾东西,慕辰安在她走后叫来了何管事,「那几个小乞丐就留在王府里当小厮好了,魏老说他想寻个药童帮他治药,你带着他们过去,看看魏老收不收。」
「老奴知道了,慕老大人已经在燕山脚下的宅子里等着王爷了,王爷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燕山脚下,慕辰安让人盖了间宅邸,每年这时,慕青便会提前半月在燕山脚下住些日子,而慕辰安则会在前一天赶到,等到次日他们一同去山顶祭拜。
「没了,燕山那里什么都不缺。」
慕辰安起身,「本王和王妃不在这几日,安王府便闭门谢客,有要事就让人送去燕山。」
何管事点头,「老奴记下了。」
......
沈玉娇看着绿夭摆到桌上的东西,「真的有必要带这些?」
「小姐这是第一次陪着王爷去祭拜先人,就算多带着东西,也比到时候找不到东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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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无奈,「行吧。」
慕辰安只告诉她不用担心,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但不管是她的身世,还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跟着慕辰安去祭拜他的父母,她心里都有些忐忑。
沈玉娇出神之际没注意到慕辰安此刻依旧走到屋内站在了她身后。
慕辰安趁她出神,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腰带上,附在她耳边道:「王妃何时能再为本王做条腰带?只这一条,换都没法换。」
第75章 伺候
沈玉娇想要撤回被慕辰安拉着的手, 却反被他拉进怀里。
「不知本王何时才能从王妃口中听见句喜欢?」慕辰安低头靠在沈玉娇肩角,连腰带都送了,可怀里的人偏偏吝啬一句喜欢。
沈玉娇轻哼一声, 抬手去推他, 「下辈子吧。」
她都送了一条腰带了, 居然还不满意, 小心她把送出去的腰带再收回来。
慕辰安抬起头, 只是圈着沈玉娇的手依旧不松开, 他看着桌上已经快要堆不下的东西道:「王妃不用收拾这些,燕山那里什么都不缺。」
沈玉娇问道:「皇帝还不知道能不能醒,你现在离开真的没问题吗?」就不怕他一离开李洛白下一刻就带人把安王府给端了?
慕辰安轻笑, 「本王要是离开两天,京城就不受控制了,那本王这些年的筹谋未免也太过失败了。」
左右无论是禁军还是楚王世子都在他手里面,他离开几日还能让皇宫里那些人放轻戒备。
......
这边安王府的马车刚出京城, 皇宫那里便接到了消息,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传话的宫人,「他就这样离开了?」
「回皇后娘娘,听闻是先安王和先安王妃的祭日要到了,安王爷便带着安王妃动身前往燕山, 怕是要在燕山那边待上几日。」
皇后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太子李洛白, 「他选在这时候离开,可是会有诈?」
李洛白从承德殿出来就来了皇后这里, 还与要离开的傅维碰了个正着, 他瞬时便明白皇后的意思, 这次他难得觉得皇后做的事顺了他的心意。
如果皇后今日不把傅维叫到宫里,他也会私下去见傅维一面。
「慕辰安每年这时候都会离开皇城, 在燕山待上三四日,这次应该并无差异。」
皇后还是不放心,「他不可能不知皇宫里发生的事,本宫实在放心不下,你让人去看着些安王府,说不定他没走而是躲在安王府里......」
李洛白忍不住打断她,「母后别忘了,父皇还没殡天,慕辰安还不敢乱来。」
李洛白的话让皇后想起还躺在龙床上不省人事的皇帝,她攥紧了手心,低声道:「如果慕辰安真的无异样,眼下倒是个机会,你父皇他最近身子本就亏虚,不如趁此机会......」
凤栖宫里只有他们两人,皇后才敢说出这些话。
李洛白直接摇头,「母后切勿冲动,父皇在一日,朝中便能安稳一日,儿臣太子的位置也能比原来更加稳固,只要父皇能醒过来,我们也就不用这般谋划。」
也许皇帝对于璃国的黎明百姓来说算不上明君,朝中大臣也会觉得这个皇帝懦弱无能,被慕辰安连番挑衅都只能忍着。
但在李洛白眼中,皇帝对他寄予厚望,从未有过有更改东宫人选的意思,父皇并未对不起他,他也不会做那等不孝之人。
李洛白离开凤栖宫时再三叮嘱皇后一定不能冲动行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治好父皇的病。
李洛白走后皇后看着空荡的大殿忍不住嘆气,如果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她也不想对皇帝下手。
......
安王府的马车离开京城时已经天黑了,沈玉娇不知慕辰安为何要着急赶路,他们晚膳都是在马车上用的。
沈玉娇挑着盘子里的点心,这些点心太过甜腻,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慕辰安见她如此,伸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听说玲珑阁里新得了个点心师傅,等回来后我们去试试他们新出的点心。」
沈玉娇好奇地看着面前已经渗出油脂的油纸包,她问慕辰安:「里面是什么?」
慕辰安:「王妃拆开看看。」
沈玉娇抬手拆开最外面包裹的油纸,一股熟悉的香气从油纸里散发出来,她拆开最里面的油纸,是玲珑阁的烧鸭。
她看了眼慕辰安,「王爷什么时候让人买的?」
慕辰安:「王妃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之前见沈玉娇喜欢玲珑阁里的烧鸭,便临时起意让人去买了一只。
沈玉娇低头看着桌上的烧鸭,再看向坐在对面的慕辰安,伸手捻起一只鸭腿递到他面前,颇有些忍痛割爱的模样。
慕辰安忍不住轻笑起来,就在沈玉娇以为慕辰安不会吃下去的时候,慕辰安挑眉咬住了她递过去的烧鸭腿。
沈玉娇只得收回手,她将油纸包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慕辰安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发笑,没想到她还挺护食的。
沈玉娇咬着手里的烧鸭腿,将车帘撩开透气,不然等会马车里全是烧鸭味。
她撩开车帘之际,余光瞥见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那辆青布马车,里面似乎坐着什么人,但慕辰安的叔叔慕青已经到燕山了,而且这种青布马车,不像是安王府里出来的。
「后面的马车里有什么人吗?」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咬在嘴边的烧鸭腿道:「王妃还是不知道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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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轻轻皱眉,「爱说不说。」反正慕辰安瞒着她的事也不止一两件。
「本王是怕王妃知道后吃不下去烧鸭。」
青布马车里确实装着两个人,是已经快要咽气的鲁王父子,为了防止他们被毒药折磨地叫出声来,慕辰安还让人用粗布堵住了他们的嘴,虽然他们眼下已经没力气出声了。
他们还能再撑两日,他们咽气那日便是自己父母的祭日,这便是他带去的祭品,慕辰安打算把他们直接埋在燕山脚下。
桌上的烧鸭已经下去了大半,沈玉娇实在吃不下了才把油纸包推到了慕辰安那边。
慕辰安将东西包好重新放回柜子里,车帘被沈玉娇掀开了一条缝,外面的微风从那条缝隙里吹进来,有些微凉但吹到脸上却格外舒服。
外面漆黑一片,马车四角都悬挂有灯笼,只是看不远,沈玉娇望着不远处的山林忍不住道:「京城外有山匪吗?」
慕辰安收起搁在他们中间的桌子朝沈玉娇身边坐了坐,「没有,王妃无需担心,一般山匪不敢在京郊一带行动。」
沈玉娇感觉到身后逐渐靠过来的人,马车里很大,他们今晚註定要在马车里凑活一夜了。
慕辰安翻出一件狐皮大氅搭在沈玉娇身上,他抬手将车帘放下,「夜风凉。」
沈玉娇整个人都被他裹在大氅里,「离燕山还有多久?」
「明日午时就能到。」
说话间,慕辰安弯腰脱下她的绣鞋,沈玉娇裹着大氅享受着慕辰安的「伺候」。
脱完鞋,慕辰安直接将人抱起来放到里侧,「说不定王妃睡醒之后我们便到了。」
沈玉娇裹着大氅翻了个身,虽然他们昨日还睡在一张床上,但沈玉娇还是避着慕辰安,因为她怕自己会睡不着。
马车里也点着烛火,沈玉娇靠在慕辰安身边,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当她躺下去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睡下了。
慕辰安吹熄了一盏烛火,还剩下车门旁放着的一盏,昏暗的烛光下,慕辰安看着沈玉娇熟睡的侧颜,伸手将人往怀里挪了挪。
......
燕山脚下的宅邸里
慕青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慕辰安的住处,这座宅子是仿着安王府建的,如果不是慕辰安不放心他住在这里,慕青真的想一直留在这里,就当是为他们守墓了。
「夜深了,主子该去休息了。」下人催促道。
慕青抬头看着天上寂寥的明月,就像那时的月亮一样,二十多年了,他都快要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第76章 登徒子
沈玉娇睡得有些迷煳, 也许是马车颠簸,总有些不舒服,她半睁开眼睛想要坐起来, 腰上却被紧紧禁锢着。
她垂眸往下看, 一只手臂圈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似乎是察觉到怀里人醒了, 慕辰安缓缓睁开眼, 将怀里挣扎的人往怀里按了按, 刚睡醒的他声音有些低哑, 「时间还早,王妃可以再睡会儿。」
沈玉娇险些没被他勒到断气,明明她睡着时那件大氅被她一个人裹在身上, 现在却成盖到他们两人身上,她就不相信这马车里找不到第二件来,这人却非要和自己挤到一起。
慕辰安将头靠在她颈窝处,痒得沈玉娇忍不住去推他, 「王爷是想勒死我再换个王妃是吗?」
慕辰安:「本王可捨不得。」
说罢他才松开了些圈着沈玉娇的手, 只是依旧将人困在怀里。
沈玉娇放弃了,她换了个方向躺着,看着眼睛还闭着的慕辰安道:「王爷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慕辰安没回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听叔父说, 他和本王的父母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玉娇愣了一瞬, 不明白他为何说这些,关于先安王和先安王妃, 她知道的不多, 「听闻王爷的母亲是被安王府中的下人从外面捡回来的女婴……」
这事她当初还是在皇后嘴里听见的, 皇后当时就拿先安王妃的身世嘲讽过慕辰安。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王妃说的没错, 母亲尚在襁褓时被遗弃在安王府外,祖母当时心软,就抱到了身边养起来。」
沈玉娇忍不住感嘆道:「听闻倒是先安王要娶先安王妃时,京中不少女眷都心生羡慕。」
慕辰安睁开眼下看着怀里的人道:「王妃也羡慕?」
沈玉娇挑眉,他想什么呢,「羡慕,反正比我这个礼都没成的安王妃要好。」
慕辰安这下噤声了,他这辈子都在这上面欠着她,可惜时间没法倒流,他再悔恨都无济于事。
沈玉娇见他默不作声,拿手指轻戳了戳面前的人,「王爷能起来了吗?」
慕辰安反手握住她的手指,「王妃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不困?」
不到三个时辰?她怎么感觉自己睡了好久的样子。
沈玉娇睁着一片清明的眼睛,「不困,马车上睡觉太不舒服了。」
听此,慕辰安才扶着沈玉娇坐起来,「快到燕山了,王妃再忍忍。」
马车里光线昏暗,沈玉娇本以为是车帘遮的,但伸手撩开车帘后才发现外面天色还早,晨光昏沉。
可沈玉娇现在坐烦了马车,还没法下去,她靠在慕辰安身上,「还要多久才能到燕山啊?」
慕辰安看了眼外面的密林,「不远了,叔父应该准备好了一切,就等咱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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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听罢坐直了身子,「王爷不要告诉我,这几天我们要睡在一间屋子里?」
慕辰安嘴角微微扬起,「不然,王妃想在长辈面前和本王分房睡?」
「你来之前可没说我们要睡在一起……」沈玉娇坐的离慕辰安又远了些,「王爷最好再让人准备个卧榻,否则你就睡地下吧。」
慕辰安:「王妃真是好狠的心,燕山地段潮湿,睡在地上想必不过两日便会染上风寒。」
沈玉娇迟疑道:「真的?」
慕辰安点头,「当然是真的,本王还会骗王妃不成?」
「那……你要在中间多放条被子,不准抱着我睡。」
慕辰安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道:「都听王妃的。」
......
承德殿
这是皇帝昏睡了第二天了,太医院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个遍,可躺在龙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如果不是皇帝唿吸尚且均匀,胸膛还会有起伏,恐怕没人会觉得他还活着。
皇后在承德殿内守着皇帝,一夜未睡,李洛白劝她先下去休息,「母后别熬坏了身子,儿臣在这里守着父皇,母后放心便是。」
就是因为李洛白守着,皇后才不放心,她想将李洛白支走,为了他的将来,皇后打算铤而走险一次。
昨夜里安王府那边的探子来报说安王府内并未异动,就连出城的马车也毫无异样,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后不愿放过。
趁着慕辰安还在燕山只是,只要她先将皇城控制住,她的儿子便能登上帝位。
「禁军还在搜查楚王世子的踪迹,你一天不在他们会不会乱套?」
李洛白:「他们自有殿前司指挥使去管,儿臣离开一日不会有事,眼下最要紧的父皇这边,楚王世子的事押后也无妨。」
至于李洛白为何会放心交给殿前司指挥使,因为慕辰安前些时日曾上书要换掉他,并且他一直以为掌管禁军的令牌在皇帝手中。
眼见支不走李洛白,皇后只能先行离开,她起身时身子轻晃了一下,李洛白见状忙伸手去扶,「儿臣送母后回寝殿吧。」
皇后点头,她伸手扶着额头,挡住李洛白看着她的视线朝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心下明了,在李洛白扶皇后出去时,她留了下来。
女官接过太医递来的药碗,默默给皇帝餵药,却在众人不察之际,从长甲之中轻轻磕出一些细碎的粉末,她拿着勺子轻搅了两下,粉末瞬间消失不见。
褐色的药汁尽数被餵到了皇帝嘴里,皇帝原本灰白的气色渐渐红润起来。
......
沈玉娇在马车上精神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慕辰安看着她已经撑不住晃悠的脑袋,轻笑着将人缓缓揽进怀里。
沈玉娇就这样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这是到燕山了吗?
身上的外裳被人褪下,沈玉娇起身时没找到鞋,她又不好光着脚下地,也不知道绿夭去了哪里,屋里除了她再无别人。
沈玉娇只好打量起这间屋子,它似乎和安王府里慕辰安的住处一模一样,正因如此,沈玉娇觉得她好像还在安王府一般。
难不成燕山的宅邸是比着安王府建的?那她不是还能住在这院子里的另一间屋子里。
不过只是一瞬沈玉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慕辰安说的不错,在长辈面前,他们分房睡未免有些不体面……
算了,她便凑活两日也无妨。
慕辰安过来是看见沈玉娇正坐在床上发呆,「王妃在想什么?」
沈玉娇转过头来看他,「在想我怎么下去?」
慕辰安从床边拿了双新绣鞋,「本王伺候王妃穿鞋。」
沈玉娇问他:「我身边的丫鬟呢?」
「在给王妃准备吃食,怕是要再过些时候才能来伺候王妃。」
慕辰安说话时伸手摸到了被子下面,沈玉娇来不及都就被他抓住了嫩白的脚踝套上鞋袜。
慕辰安送开她时手指还在她脚踝上蹭了蹭,沈玉娇红着脸骂他:「登徒子。」
慕辰安起身拿了件外裳问道:「王妃要本王伺候穿衣吗?」
沈玉娇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外裳,「受不起。」
她脚踝上仿佛还残留着慕辰安手心的温度,让她格外不适应,方才她就该直接一脚踢过去。
沈玉娇往外走时才惊觉这里已经不是安王府了,她迟疑了片刻,站在原地转身看嚮慕辰安道:「王爷不给我带个路?」
慕辰安抬步走到她身边,「王妃先陪本王去见见叔父吧。」
沈玉娇没意见,微微抬起下巴示意慕辰安带路。
慕辰安想去牵她的手,却被沈玉娇躲开,「你才摸过我的脚,别想牵。」
慕辰安轻笑,「本王都不嫌,王妃倒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沈玉娇:「那不一样。」
慕辰安只好用温水净了净手,又拿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接着将手递到沈玉娇面前,「王妃可满意了?」
沈玉娇这才勉为其难的同意慕辰安牵起她的手。
走出房间时她才发现这座宅邸和安王府并不完全一样,这座院子中便没了她在安王府里住的屋子。
不过院子里依旧种着芙蓉,只是未到季节,只有些微小的花苞。
见她停在了芙蓉花旁,慕辰安道:「叔父让人种上的,他听闻你喜欢芙蓉,就在院子里新栽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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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对慕青的印象还在很久之前他来安王府里送鲈鱼的时候,对慕辰安这个叔父,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已经在这里住很久了吗?」
慕辰安:「每年这个时候叔父都会提前在燕山住上半月,他一直想就在这里住下,只是燕山离京城实在有些远,而且睹物思人,本王怕他太过伤心,就未同意。」
沈玉娇:「王爷为何会将先安王他们葬在这里?」
她记得慕辰安祖父的陵墓也不在燕山,而是葬在慕氏族人的陵墓之中。
慕辰安:「他们不喜欢慕氏那些人,叔父说他们喜欢燕山这里的风景。」
沈玉娇像是安慰般的握了握慕辰安的手,慕辰安神色并未有消沉之意,他紧握着沈玉娇的手,「走吧,别让叔父等急了。」
慕青此刻已经命人沏好了茶,「也不知安儿的小王妃喜不喜欢这茶……」
端茶的下人道:「主子放心,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王爷让人全送来了咱们这里,哪怕是当今圣上都喝不到。」
慕青又让他端来几盘点心过来,「他那小王妃年纪还小,不知道喜不喜欢喝这些东西,你去把膳房新做的点心拿来些,她这个年纪应该喜欢。」
慕青看着桌上的几盘点心,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
第77章 对弈
点心端上没多久, 慕辰安就带着沈玉娇过来了,「叔父久等。」
慕青招唿两人落座,「先用些点心, 午膳等会儿就好。」
待到慕辰安他们落座, 慕青念叨起来, 「都说了不用着急, 你们还连夜赶路过来。」
慕青看着慕辰安道:「你自己赶路也就算了, 还带着你王妃一起, 把人颠簸出病来怎么办?」
慕辰安应道:「叔父说的是。」
沈玉娇心道其实自己也没那么脆弱,她低头看着面前的点心,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不等沈玉娇拿起来, 身旁的人就已经将一块点心递到了她嘴边。
沈玉娇暗搓搓地瞪了眼慕辰安,看在长辈的份上,她就给他个面子,沈玉娇微微张嘴轻咬了一口嘴边的点心。
慕青面上的笑意加深, 他猜得果然不错, 安儿是极喜欢这个王妃的,看见他们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沈玉娇咽下嘴里的点心,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 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但是味道依旧上佳。
她将慕辰安手里的点心接了过来,想不明白为何就安王府里的点心最难吃。
慕辰安:「还想问问叔父是在哪里寻得的点心师傅?可否忍痛割爱?」
沈玉娇差点被嘴里的点心噎住, 她没忍住扯了扯慕辰安的衣袖, 才刚坐下, 他就看上了人家的点心师傅,好歹是对着长辈, 他那土匪作风就不能收敛些?
慕辰安却以为她是真被噎到了,拿起面前的茶水送到她嘴边。
慕青问道:「你这是看上我这的点心师傅了?这可是叔父我大老远从南边请来的。」
慕辰安:「叔父可否告知是从那里请来的?」
沈玉娇被他灌了一肚子茶水,好不容易将他推开,正要说话时,她听见慕青说道:「你既喜欢带走便是,叔父到时候再寻个便是。」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微笑着道谢,慕青连连摆手让她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叔父说。」
沈玉娇点头,因为有桌子挡着,沈玉娇伸手摸到慕辰安手上,正要掐他一把时,慕辰安反手将她的手握住。
沈玉娇下意识要睁开,手臂却不小心碰到桌子,连着面前的茶盏都晃了晃。
慕青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异样笑着道:「我之前还担心安儿到时候会寻不到心爱的姑娘,眼下我可以放心了……」
说完慕青看着慕辰安语重心长的道:「你别老是欺负人家。」
沈玉娇接着点头,就是,别老想着欺负她。
慕辰安握紧了她的手,「本王哪有欺负过王妃?」
沈玉娇垂眸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手腕都要被他攥红了。
慕辰安看出她的意思非但没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这可算不上欺负。」
慕青面上带笑不去打扰旁若无人的两人。
直到午膳送来后,慕辰安才将手松开,手指轻轻揉搓着沈玉娇微微发红的手腕,沈玉娇没好气的将手收回来,现在知道他握的紧了,早干嘛去了。
绿夭也在这时候过来,她本想伺候沈玉娇用膳,不过看安王爷的架势,应该是用不着她了。
沈玉娇发现今天的午膳居然有鲈鱼,慕辰安分别给她还有慕青都夹了一块鲈鱼肉,「庄子上的鲈鱼还未养大,叔父是哪寻来的鲈鱼?」
「这可是我让人好生餵养在膳房的,就剩这么一条。」
眼下这时节一条鲜鲈鱼实在得来不易,慕青听闻沈玉娇喜欢才捨得今日让膳房把它做了端上来。
沈玉娇用膳时全是慕辰安给在为她布菜,桌上的鲈鱼很快便被一扫而空。
慕辰安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只是他实在尝不出来这鱼跟其他鱼有何区别。
用完膳后,慕辰安便随着慕青去下棋,沈玉娇则坐在他们身边看着棋盘上的对弈。
慕辰安说的没错,燕山这地方真的又潮又阴,绿夭给她拿了件薄披风。
沈玉娇整理披风时就听见慕青道:「我才到燕山时也有些不适,这里比不得京城舒服,晚上时会阴冷异常,你可注意着些,别让人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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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那句话是对慕辰安说的,慕辰安缓缓落下一子点头道:「知道了。」
沈玉娇仔细看了会儿他们之间的棋局,发现慕辰安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把自己叔父逼得无子可落。
慕青最后直接将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盅里,嘆气道:「我就不该跟你下棋。」
说着他侧头去看沈玉娇:「侄媳妇可会下棋?」
沈玉娇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声「侄媳妇」唤的是自己,微愣了下点头道:「会下……」
慕青高兴道:「来来来,你陪我下。」
说完就要赶慕辰安离开,让他跟沈玉娇换个位置。
沈玉娇就这样坐到了慕辰安的位置上,她正要去捡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慕青直接招手让下人撤了这张棋盘,换上了新的棋盘和棋子。
「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下棋,次次都能赢了我。」慕青示意沈玉娇先落子。
沈玉娇捻起一枚黑子落到棋盘上,不止是他,她也从未赢过慕辰安。
也许是因为两人棋艺相当,沈玉娇很久没下过这么舒坦的棋局了,慕青也是一脸满意,这才是对弈嘛。
慕辰安看着面前的棋局,他正要开口说话,沈玉娇直接抬手捂着了他的嘴,「观棋不语真君子,王爷一句话也别说。」
慕青应和地点头,视线一直盯在面前的棋盘上。
慕辰安在沈玉娇的目光中微微点头,示意他不说话,只是在沈玉娇收回手之前,她感觉到手心被人轻轻嘬吻了一下,沈玉娇忙收回手。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慕青,还好他一直低头思索的棋局,并未看见方才发生的事。
随后沈玉娇瞪了眼让她手心发烫的罪魁祸首,就不能稍微收敛点?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慕辰安嘴角勾起一抹笑,站起身来,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赵启,京城里想必是出事了。
赵启连礼都没来得及行,直截了当地道:「王爷,皇帝似乎是要不行了。」
慕辰安:「昨日便不行了?」
赵启:「昨夜三更天时,皇帝忽然开始吐血,看样子是要救不回来了,皇后连夜召了傅太师在内的几个大臣,应该是想让他们在皇帝驾崩后推举太子继位。」
慕辰安神色如常,「不用管他们,禁军还在京城中搜寻楚王世子,如果有必要,你便让禁军将皇宫给围了,本王现在无暇顾及其他。」
就让他们尽管去筹谋,慕辰安倒是很想看看禁军包围皇宫时他们的脸色,可惜他赶不上了,这两日他都不会回去,比起京城的事,显然祭拜父母在他心中要更为重要。
沈玉娇落下最后一子,即便输了她也开心,对方险胜了她,而慕辰安总能毫不费力就赢了她。
慕青赢了棋局自然更加开心,「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棋艺非凡啊。」
沈玉娇:「叔父过誉了,叔父的棋艺称得上是绝妙。」
慕辰安让人送走了赵启,走到他们二人跟前时就听见他们在这里互相吹捧对方,忍不住轻笑了声,随后便收到两束谴责的目光。
他无奈摇头,帮着他们将棋盘上的棋子收拾起来。
慕青兴致勃勃的建议道:「咱们再来一局。」
沈玉娇连连点头,「好。」
她正要上手去捡棋子,慕青却道:「让他来,你歇着。」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慕辰安。
沈玉娇就坐在一旁看着慕辰安捡起散落的棋子,「方才我好像看见赵启过来了,是不是京城里出事了?」
慕辰安动作不停,「皇帝昨夜开始吐血,怕是要不行了。」
沈玉娇端着绿夭送来的茶水,眨了眨眼睛,「那他现在岂不是就……」
慕辰安:「不知,想必是快了。」
沈玉娇:「王爷可要回去?」
慕辰安摇头,「不是多大的事,赵启便能处理好。」
沈玉娇看了眼悠闲品茶的慕青,既然连他都不担心,沈玉娇也不再开口。
棋盘收拾干净后,一场棋局重新开始,而京城中,皇后也在心里酝酿着自己的棋局。
她让女官下的药起了作用,皇帝昨夜突然吐血,险些没了气息,而那药就连太医院院正都查不出来。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满脸皆是疲惫和忧伤,李洛白站在她身边扶着她的身子,「母后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被她叫来的诸位大臣也纷纷规劝。
皇后拿着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陛下不醒,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永恭伯此时也站在承德殿内,无人在意皇帝原本对他下的禁足令。
如果皇帝驾崩,太子顺利登基,永恭伯一家便能再续往日的荣华,是以站在这里的大臣都不敢对他冷脸。
永恭伯走到皇后面前道:「皇后娘娘勿要忧心过度,陛下为真龙天子,定会有上苍保护,化险为夷。」
他嘴上虽然说着这些,但心里巴不得皇帝能就此逝去,只要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他永恭伯府在京城中就再无人敢惹。
永恭伯面上悲戚,心里却已经在幻想永恭伯府日后的荣华了。
李洛白面色凝重,他盯着皇帝身边染上鲜血的帕子,那时方才皇帝吐出来的,算上昨日三更那次,这已经是皇帝第三次吐血了。
太医院查不出皇帝为何会这样,这种病症并无医书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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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皇帝一次接一次的吐血,他原本红润的面色也转而变得灰白不堪,就连李洛白都能看得出来,怕是再吐上两次,人就真的不行了。
第78章 柳枝
承德殿内, 众人面色凝重,心思各异,可能就连皇后自己都不知道她叫来的这些大臣是否都跟她一条心。
正在众人皆沉默之际, 皇帝忽然憋红了脸, 睁开眼睛勐地咳嗽起来, 李洛白见状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来, 皇帝涨红着脸想要说话, 可张开嘴就是一阵要命的咳嗽, 李洛白轻拍着他的后背想为他缓解一番,但是无济于事。
太医院院正抓起皇帝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按在皇帝手腕处为他诊脉, 众人都在关心龙床上的皇帝,无人注意到皇后正阴沉着脸看着皇帝。
她让女官下的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离世,只要皇帝再吐两次血,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眼下皇帝的动静显然与她所预料的不符。
「陛下……陛下无碍了!」太医院院正反覆摸着皇帝的脉搏, 突然激动地叫喊起来。
虽然他也不知道皇帝的身体究竟出了何时,但就依着他方才把的脉象来看,皇帝似乎已经并无大碍了。
太医院的其余太医已经在殿外跪了两天,就连他也担惊受怕了两日有余, 只要皇帝无碍, 太医院也就无事了。
李洛白问道:「为何父皇依旧久咳不止?」
院正斟酌着开口道:「殿下勿要担心,陛下这是要咳出压在身体里的郁血……」
他话未说话, 皇帝便在众人面前吐出了一口黑血, 随即不再干咳, 「水……」
细微的声音只有李洛白一人能听见,他看向伺候的宫人道:「拿水来。」
皇后见此心下微凉,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身旁的女官,女官迎着她的视线轻轻摇头,她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药是她亲自下的,满满一碗的药她尽数餵到了皇帝嘴里,照理说不应该会出问题的。
皇帝喝完水,仿佛大梦初醒般环顾着周围的人,殿内的大臣纷纷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行礼。
皇帝置若罔闻,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盯着皇后,皇后瞬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似有似无的泪花道:「还好陛下无事,臣妾担心真是担心极了。」
皇帝依靠在龙床上,他并未将皇后的话听进去,不止皇后,承德殿内的任何人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慕辰安带着鲁王父子的人/头杀进了皇宫里,还将他与两颗人/头一起囚禁起来,梦里的皇宫似乎被鲜血染了一遍,入眼满是血色。
皇帝一想起梦里发生的事,整个人就开始哆嗦起来,李洛白率先发现他的异样,忙唤太医,承德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
燕山脚下,沈玉娇和慕青已经下完了两盘棋,沈玉娇赢了一局后慕青不肯让她走,非要拉着人再下一盘。
「不行不行,不能走,哪有赢完人就走的?」
慕辰安:「要真像叔父所说的一般,那着棋局就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了。」
慕青看了眼天色,丢下手中的棋子道:「也罢,你们才刚来,你带着人去周边逛逛,这燕山虽然阴冷但风景还是不错的。」
沈玉娇:「我其实还能陪叔父下一局的。」
慕青笑着摆手,「去吧去吧,我就不占着你们的时间了,年纪上来了,不能一直坐着,我也该去休息片刻了。」
沈玉娇这才作罢,慕辰安扶着她起身,动作间,慕青注意到了他腰上繫着的腰带,上面绣的芙蓉花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这个侄子会喜欢的样式。
他便问了一句,「你这腰带看着倒是稀奇。」
慕辰安:「叔父眼光真好,这腰带是出自王妃之手。」
慕青这才反应过来,在璃国,腰带这种东西是被当作定情信物一样的存在,他点了点头称赞道:「做得真不错,你可有送人家什么东西?」
说着,慕青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沈玉娇道:「兄嫂生前还有些东西在我那里,其他的也就算了,嫂嫂留下了一些珠钗首饰,等到回去了,我让人送去安王府里,就算是她为你准备的见面礼了。」
沈玉娇:「劳烦叔父了。」
慕青真是越看她越满意,他本意是只要慕辰安喜欢,安王妃是谁都无所谓。
可今日一看,他们比着之前更加亲近了,而安儿的这位小王妃也不像是旁人嘴里说的那样骄纵无礼,倒是十分懂事。
慕青走后,慕辰安低头问着沈玉娇:「王妃想去周围看看吗?」
「王爷觉得这里风景如何?」
慕辰安:「尚可,叔父倒是很喜欢这里。」
沈玉娇一直有些不明白,「为何叔父不肯住到安王府里,偏要一个人住?」
慕辰安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在本王未加冠时,叔父一直住在安王府里,后来他说本王是时候该独当一面了,便搬出了安王府,再也不插手本王的事。」
宅邸外入眼便是青葱的绿意,随风飘扬的垂柳仿佛在人心间上挠痒痒。
沈玉娇没忍住伸手拽住了一枝飘到她面前的垂柳。
慕辰安帮她折了下来递给她,「这些柳树都是叔父让人栽的,原本这里就是块荒地,这座宅邸也是顺着叔父的意思建的。」
沈玉娇拿着手中柔软的柳枝道:「『柳』同『留』,看来叔父很怀念先安王与先安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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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说话时忍不住瞥了眼慕辰安,她这话会不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慕辰安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勾道:「王妃不必担心,在本王有记忆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去世了,有关于他们的事情全是叔父讲给本王听的。」
说话时,慕辰安抬头望向燕山一处,那里便是埋葬他父母的地方,「本王年幼时每次想起他们都会伤心,但叔父曾说,燕山很高,足够他们看到京城,他们不会想看到一个只会哭的孩子。」
沈玉娇抬眼看着他,她实在想不出来慕辰安哭的时候是何样子。
不过,「想必王爷懂事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
毕竟眼前这人比她大了将近十岁。
慕辰安伸手揽着她的腰将人拉近,「王妃这是嫌弃本王年长?」
沈玉娇眨了眨眼睛,「王爷觉得呢?」
她现在还记得薄茹都曾跟她说过,慕辰安年纪年长她太多,她不喜欢,还好没嫁到安王府里。
慕辰安看着怀里的人,「十岁而已……」
沈玉娇像是特意要气他,「是竟然差了十岁。」
慕辰安揽紧了她的腰,「那又如何?王妃眼下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
沈玉娇直接道:「还不是因为王爷不肯签和……」
她剩下两个字还未说完,慕辰安便俯身堵上了她的嘴,唇瓣上传来一阵温热,沈玉娇睁着眼睛,她下意识张开了嘴。
柳枝依旧在她身边飘摇,沈玉娇手中的柳枝却滑落到了地上。
宅邸大门处,因为临近先安王他们的祭日,慕青睡不着便想着出来走走,要是碰见沈玉娇还能为她讲讲这燕山的风景。
走到门外的他看见远处相依在一起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的下人疑惑,「主子为何不走了?」
慕青只是说:「真好啊。」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宅邸,他还是回去看看明日祭拜所需要的东西是不是准备好了。
「主子已经检查三四遍了,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差错。」
「今年不同,再检查几遍都不为过。」
......
京城中的禁军逐渐减少了在大街上搜寻的人,他们大多回到了皇宫里,守着皇城。
这本是李洛白的意思,却方便了赵启行事,他与孙铭一起待在距离皇宫大门不远的一间茶馆里,为了防止意外,他拼了命的纵马赶回京城,一回来就拉着孙铭一道守在皇宫外面。
天色渐黑了,皇宫内一直没有动静传来,赵启道:「没想到皇帝的命还挺硬的,都这样了还没咽气,听说他还缓过来了。」
孙铭则满脸平静,「这样也好,一切等到王爷回来再说。」
赵启点头,「也是,只是便宜他再多活几日了。」
孙铭问道:「楚王世子你可找人看紧了?」
赵启:「当然了,近百人就看着他一个,安王府连只虫子都飞不出去。」
楚王世子可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抓起来的,他自然明白这人的重要性,派了近百的人手,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都守着人。
按照王爷的吩咐,哪怕不吃也要硬灌,短短两日,楚王世子面上已经恢復了些,不再灰白如蜡。
李洛白眼下已经顾不上楚王世子这个人了,他紧紧盯着院正为皇帝施针的手,皇帝已经不再哆嗦了,真是依旧满脸劫后余生的样子,什么都听不进去。
李洛白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良久之后,皇帝似乎才从梦中惊醒,他看了眼李洛白,又打量了一圈围在承德殿的大臣,「都下去吧,太子留下。」
皇后只得先行离开,她一定要弄明白为何,为何她下的药却不起作用。
李洛白看着微微喘气的皇帝问道:「父皇让儿臣留下可有要事?」
皇帝眸光中闪着阴狠,面上是从未有过的狰狞,「朕要慕辰安的命。」
李洛白从来没有见到他这样,他知道父皇恨慕辰安,不止父皇,他也视慕辰安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眼下显然不是要除掉他的时候。
楚王还在蠢蠢欲动,目前最要紧的应该是楚王,至于慕辰安,只能再忍他些时日。
李洛白将他的疑虑尽数讲给皇帝听,但皇帝还是那句,「朕要慕辰安的命。」
经过梦里的一切,皇帝再也忍受不了自己脖子上一直悬着把刀的感觉了,他迫不及待想将慕辰安除掉,只有慕辰安死了,他的皇位才能坐的安稳。
第79章 宽宥
远在燕山的慕辰安还不知道皇帝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噩梦就想要自己的性命, 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最多也就嗤笑一番。
毕竟皇帝手里连拿得出来的人手都没,又谈何来要他的性命。
因此比起皇帝,他今晚要睡那里才是最要紧的。
沈玉娇注意到了卧房里还放着一个不小的软榻, 睡个人绰绰有余。她看了眼慕辰安又看向那张软榻, 意思很明了。
慕辰安只当看不明白, 他坐在床边上问道:「王妃打算何时就寝?」
沈玉娇白了他一眼, 让绿夭去传热水,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他忽然亲上来那一下, 沈玉娇也没想着要把人赶去软榻上睡。
这人已经从想抱就抱得寸进尺到想亲就亲的地步了,反正他今晚别想上床。
绿夭在帮沈玉娇梳发之际,好奇地盯着她的双唇道:「小姐, 燕山这里也有蚊虫吗?还好奴婢有带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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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咬着嘴角将要去拿药的绿夭给拉住了,「不……我不需要。」
要不是绿夭提起,她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有些微肿的双唇,耳际染上一抹羞愤的薄红。
绿夭有些担忧, 「小姐真的不上些药?蚊虫咬上去可难受了。」
沈玉娇此时确实难受, 她羞得难受。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绿夭,她洗漱完回到卧房时慕辰安正拿着卷书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沈玉娇坐到他面前将他手里的书抽了出来。
「今晚,你在榻上睡, 我让绿夭给你再抱两床被子。」
慕辰安手中的书被骤然抽走, 他抬眼看向沈玉娇道:「本王又是哪里惹到王妃了?」
沈玉娇羞愤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慕辰安看了眼她微微发肿的双唇,他承认当时有些失控, 没能控制好力气。
「可……本王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王妃总要给本王一个申辩的机会。」
沈玉娇将书卷拍在桌子上, 「你说。」
慕辰安直言道:「造成这种状况说起来要怪王妃。」
沈玉娇皱眉,「怪我?」
慕辰安点头, 「皆是因为王妃太招本王喜欢,所以本王情不自禁,王妃可否宽宥本王?」
沈玉娇耳际的薄红不退,她还是那句话,「你今晚睡榻上。」花言巧语对她没用。
慕辰安:「叔父今日还说燕山阴冷,王妃忍心让本王在榻上受冻?「
沈玉娇:「都说了我会让人再给你拿两床被子,冻不着你。」
慕辰安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如果本王晚上受寒,明日一早起不来,去山上祭奠都走不动,那到时候……」
沈玉娇实在不想再听他念叨,直接伸手捂住他的嘴,「实在不行,我睡榻上,总之今天晚上,我不要和你睡在一起。」
慕辰安微微垂下眸子,看着沈玉娇捂住他的手,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沈玉娇见他如此还想再说些别的,怎料慕辰安下一刻直接将让她打横抱起,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而慕辰安正在为她脱去鞋袜。
沈玉娇想要挣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脱。」
慕辰安紧紧握着她嫩白的脚踝,「本王和王妃之间是不是还少了场洞房花烛?」
听见他这话,沈玉娇瞬间僵直了身子,「你之前明明说过……」
慕辰安趁她安生时将她的鞋袜脱下,然后松开了握着她脚踝的手,「本王说过什么?」
沈玉娇却随意卷了一条被子侧身躺在里面不搭理他了。
慕辰安轻嘆了口气,他起身吹熄了房中的蜡烛,躺到床上,朝沈玉娇身边靠去。
他伸手将卷在被子里的人抱进怀里,即便隔着一条被子,慕辰安也能感受到她僵硬的身子,他收紧了手臂,柔声道:「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唐突了王妃,还忘记了以前说过话,王妃原谅本王可好?」
沈玉娇不说话,慕辰安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放软了身躯,不知过了多久,沈玉娇转过身来,「那你现在想起来了?」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是本王有错在先,本王这就去榻上睡去。」
说着他就要翻身下床,沈玉娇从被子里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低声道:「灯都熄了,谁去给你拿被子,你就睡这吧。」
昏暗的灯光下,沈玉娇看不见慕辰安的神色,他刚起身不过一掌的距离再度躺了下去,趁着沈玉娇还没反悔,掀开被子一角,再度将人揽进怀里,「燕山阴冷,王妃可要注意,不能受寒。」
沈玉娇转过身去,枕着他的手臂,闭上眼睛。
......
在宅邸的另一角,慕青房间里依旧亮堂,每年到这时他都睡不着觉,睁着眼盼天亮。
伺候他的下人显然也知道他的习惯,并未规劝他去休息,只是将开着的窗给关上,「主子当心受寒。」
慕青问道:「安儿带来的人在哪放着?」
「主子是说那辆青布马车?一直停在南边的院子里,没有主子和王爷的吩咐,谁都不敢接近。」
慕青点头,「我要去看看,你不用跟着。」
青布马车里,鲁王父子依旧就差那一口气了,慕辰安不想脏了这座宅邸的地,直接让人将马车都拉进了宅邸里。
慕青趁着月色走到南院,他挥退了要跟上来的下人,独自一人踏上那辆青布马车。
马车里的人如同两滩烂泥一样摊在一起,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慕青绝对不会将他们往鲁王父子身上联想。
慕辰安有告诉过慕青,他对鲁王父子做了什么,慕青原本不甚在意,只要祭日那天,能要了他们的命就好,可眼下当慕青亲自看过之后,他才觉得真是解气至极。
马车里的人似乎是发现了有人过来,鲁王费劲睁开沉重的眼皮,他依旧完全失了力气,不过简单的睁眼就能牵扯到五脏六腑的剧痛。
他看向走上马车的人,眸光瞬间凝在慕青的脸上,他想要开口,可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青迎上他恨不得将自己拆吃入腹目光道:「明日就是我兄嫂的祭日,今年就拿你们父子的命去祭拜他们的在天之灵好了。」
鲁王使劲力气,忍着浑身刺骨的痛道:「你……还有你……害他们的人……还……」他的声音嘶哑至极,仿佛从地府里钻出来讨债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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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神色如常,他静静看着鲁王因为难耐的疼痛再度昏了过去。
良久,慕青对着昏死过去的鲁王道:「可逼着他们喝下毒酒的明明是你。」
月色依旧清冷,照在慕青离去的背影上,多了几分寂寥。
第80章 祭拜
次日一早, 沈玉娇换了身提前准备好的素衣,满头青丝只用一条月白色的髮带挽起,她跟在慕辰安身边往宅邸外走, 慕青此时早已在门外等着了。
沈玉娇余光瞥见慕青眼下的乌青, 难道他一夜未睡?
慕辰安显然也看见了, 但他见的次数多了, 也劝的多了, 慕青从未听过, 所以这次他只是道:「叔父要保重身子。」他在这世间只剩下慕青这一位亲人了。
慕青摆手,「无碍,我有分寸。」
先安王和先安王妃的墓被安置在燕山山顶, 也就是说他们要爬到山顶才能进行祭拜,沈玉娇忍不住抬眼看看了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她真的能爬上去吗?
沈玉娇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连远路都没走过, 更别说这么高的山了。
慕辰安低头看向沈玉娇, 「本王背王妃上去。」
沈玉娇本想摇头,毕竟还有外人在,但她看着燕山的高度,这头怎么也摇不下去。
「等我走不动了再说。」总不能刚开始就让慕辰安背她。
慕青走在两人前面, 「我年纪大了, 走得慢些,燕山这里别的没有, 风景还是好看的, 咱们路上走着, 好好瞧瞧。」
说着慕青就放缓了脚步,一行人开始慢悠悠往山顶走去。
燕山的路像是被特意修过, 不管是青石台阶还是山上的小路,都平整的很,走上去也不废劲。
刚开始时沈玉娇慢悠悠跟在慕青身后,周围又是燕山秀丽的风景,走走停停的也不感觉累,只是后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她开始有些走不动了。
慕辰安一直注意着沈玉娇,见她额头上沁出了细汗,把自己的手往沈玉娇面前递了递。
上山之前慕辰安就要牵她,但是沈玉娇碍于慕青还在不好意思把手搭上去,直接推开了。
可眼下她实在撑不住了,将手搭在慕辰安手上。
「本王背你?」
沈玉娇摇头,「我想再走走。」
慕青这时停下脚步朝身后看了眼,他嘆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看看你,连自己王妃都不知道心疼,等到了山顶让你母亲看见了,她肯定要念叨你两句。」
幕辰安:「叔父教训的是。」说着就将沈玉娇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低声道:「本王背你上去。」
沈玉娇这才趴到了他背上,她身量轻,慕辰安哪怕背着她也轻松的很,沈玉娇将脸埋在他后背上。
虽然她没看路,但她能感受到慕辰安的速度似乎快了些,他叔父都多大年纪了,他也不知道等等。
沈玉娇微微抬头时却看见慕青在背着手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不是说年纪大走得慢吗,现在看来慕青方才的话应该是为了照顾她说的。
沈玉娇重新将头埋到慕辰安后背,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慕辰安侧头问她,「不嫌闷得慌?」
沈玉娇圈着他脖子的手微微发紧,闷声道:「你别说话。」
他们快到山顶时,沈玉娇拍了拍慕辰安的肩膀,「放我下去。」都要到跟前了她还是走上去的好。
慕辰安看了眼还剩不远的路,将人从背上放下来。
沈玉娇脚刚落地就忙着将人推开,慕辰安无奈,「小心点。」
沈玉娇往前走了几步,还好脚不疼,她回头看了眼慕辰安,「还不快跟上。」她都快看不见慕青的身影了。
慕辰安迈了两大步就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以前都是他和叔父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默不作声地回。
但今年不同,他牵着沈玉娇的手往前走,是时候让他们见见自己的心上人了。
山顶上,慕青早就让人布置好祭拜需要的东西,是以这时山顶上就他们三人。
沈玉娇目光触及不远处的两座坟墓,忽然有些发懵,脚步都慢了不少。
慕辰安察觉到她的异样,握紧了她的手,「别害怕。」
沈玉娇摇头,她倒不是害怕,皇祖父驾崩后她独自跪在灵前守了三天,灵堂她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这些。
慕青拿了几个酒盏摆到墓前,一一斟上清酒,他转身看向沈玉娇,「你们大婚那日,太过仓促,我在外地也赶不回来,安儿父母早逝,今天你给他们敬杯酒吧,就算是全了当时的礼。」
沈玉娇松开慕辰安的手走了过去,她接过慕青手里的酒盏,将里面的清酒倒在墓碑前。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墓碑前,慕辰安走上前接过她手里已经倒空的酒盏,重新斟上清酒,反手倒在墓碑前。
他拉过沈玉娇的手静静站在原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慕青站在他们身后,透过两人之间的间隙看向立在那里的两座墓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玉娇倒完那杯酒后就站在一旁,看着慕辰安和慕青忙活,烧纸上香一样不差,沈玉娇视线不禁往远处看,在山顶上,她分不清京城的方向在哪。
慕辰安走到她身边指了个方向,「那里,就是京城。」
沈玉娇顺着他的手指往远处看,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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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解释道:「等到晚上,京城的灯都亮了,你就能看见那边有个亮光。」
沈玉娇:「那也太远了点。」
慕辰安看着慕青弯腰上香的身影道:「叔父说他们喜欢安静。」
沈玉娇看着周边飘扬的灰烬道:「这些是不是太简单了。」
她之间只见过祭拜先帝的场面,这些和那场面比起来实在太过简单了。
慕辰安:「用不着那些,他们不喜欢繁琐。」
沈玉娇问道:「这也是听叔父讲的?」
慕辰安点头,「有关他们的事,全是叔父告诉本王的。」
这句话慕辰安以前就告诉过她,在他懂事之前,先安王和先安王妃就去世了。
沈玉娇不知为何忽然想起行宫烧起的那把火,她低声问道:「行宫那把火是王爷让人烧的?」
她看见慕辰安微点了下头,「那鲁王父子……」
慕辰安:「当初就是鲁王逼着他们喝下的毒酒。」
沈玉娇愣了一下,不再开口,难怪他会盯着鲁王府不放。
被沈玉娇记起的鲁王父子,此刻已经快没了气息,眼下任何人看见他们都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青布马车里没了动静,暂且也不会有人来帮他们收尸,没有慕青和慕辰安的吩咐,没人敢往这边走。
祭拜过后,他们并未在山顶停留太长时间,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轻松些,沈玉娇没再想让慕辰安背着她。
慕辰安担心她明天会脚疼,不顾沈玉娇不愿,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沈玉娇看着狭窄的山道,没敢挣扎,她抓着慕辰安的手臂瞪着他,「你看得清路吗?」她可不想摔了。
慕辰安:「王妃安心,摔了也有本王给王妃垫着。」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哪怕是天黑的时候他都上过山顶,总共有多少个台阶他都清楚。
慕青走在他们前面,想到上山时对方健步如飞的样子,沈玉娇觉得自己下去走也是拖着慕辰安,万一等到下山天都黑了怎么办,这样想着沈玉娇便老实躺到了他怀里。
等到他们回到府邸时,沈玉娇看见原先跟着他们来的青布马车被从宅子里拉出来。
把马车牵出来的下人看见慕辰安后道:「王爷……里面的东西,主子说让找个地方扔了。」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看都没看那辆马车抱着沈玉娇走进宅邸,沈玉娇看了眼那辆马车,「这里面装着什么?」
慕辰安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王妃不会想知道的。」
沈玉娇顿时噤声,将脸扭到一边,行吧,她就不该问。
慕辰安:「怕吓到你。」
沈玉娇嘟囔道:「难不成里面装着尸体。」
慕辰安听见了她说的话,只是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等到了晚上,沈玉娇才后知后觉自己脚疼,绿夭今日一直在宅邸里等着,没跟在沈玉娇身边,燕山那么高的地方,自家小姐要是走上前可真是遭罪。
绿夭端来一盆热水放到沈玉娇跟前,「小姐脱了鞋袜泡下脚吧,好解乏。」
沈玉娇点头,任由她伺候着自己泡脚,绿夭之前在皇宫里跟着宫里的老嬷嬷们学了一手按摩解乏的手艺,不过随意按了几下,便缓解了沈玉娇脚上的痛感。
桌上摆着好几盘点心,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慕辰安本想让人送来些餐食,可沈玉娇却想吃这里的点心,慕辰安又让人端了一堆点心过来。
沈玉娇嘴里啃着点心,享受着绿夭的按摩,舒服极了,「还好把你带来了。」
「那小姐可要一直将奴婢带上。」
沈玉娇道:「你就不想嫁人?」绿夭比她小了一岁,眼下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沈玉娇想起她在长公主府时,母亲打发自己身边小丫鬟的场景。
绿夭一直陪在她身边,沈玉娇不想亏待了她,如果绿夭愿意,她一定为她寻个好人家。
只见绿夭毫不犹豫摇头,「不想,奴婢要一直待在小姐身边。」
沈玉娇笑道,「那等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一定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慕辰安进来时,沈玉娇已经舒舒服服地睡着了,绿夭端着铜盆里的水正要退下去,「王妃可有不适?」他把沈玉娇送回来后就去了慕青那里。
绿夭如实道:「王妃有些脚疼,不过现在睡下了。」
慕辰安点了点头,轻声道:「下去吧。」
慕辰安看了眼桌上还剩下大半的点心,随意拿了块放进嘴里,他皱眉将嘴里的点心咽下,这种甜腻的东西,他还是吃不惯。
第81章 荒草
沈玉娇睡醒时屋里已经没了慕辰安的身影, 昨日绿夭帮她按了一番,她倒不觉得身上会酸痛。
绿夭扶着她下床走了几步,「小姐可会脚疼?」
沈玉娇摇头, 「不疼。」
她环顾了一圈卧房, 「你看见慕辰安没?」
绿夭:「奴婢过来时王爷就不在了。」
她扶着沈玉娇坐到梳妆镜前, 这镜子一看就是被临时搬来的, 跟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绿夭拿起木梳为她梳着发, 「小姐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
沈玉娇:「我也没问, 不过应该是要再待上一两日。」
沈玉娇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忽然心血来潮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绿夭:「小姐要和王爷说一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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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撇嘴,「为什么非要告诉他, 他还能拦着我要去哪?」
「可是燕山这里咱们又不熟,小姐不找个能带路的?」
「就在这宅子周边走走,不走远,那不成咱们两个都会迷路?」
上次慕辰安把她带出去, 因为他忽然就亲过来, 她就光看了看路边的垂柳,昨日走上燕山的时候,她随意瞄了一眼周边风景,现在她想去看看。
绿夭为她挽好发, 依旧是昨日月白色的髮带, 只是这次沈玉娇发间多了支玉簪。
「小姐不如等等王爷,要是小姐早膳后王爷还没回来, 咱们就直接走?」
沈玉娇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行吧, 她就等等。
早膳端上后,沈玉娇用了碗豆腐羹, 因为是来祭拜先人,所以这几日的餐食都不见荤腥,但这府邸里的做菜师傅手艺不错,即便是素食也做的别有一番风味,和南安寺的素斋有得一比。
绿夭接过她用空的碗,「奴婢听说老大人平日里最爱钻研吃食,这宅子里还有他自己种的菜。」
沈玉娇又让绿夭给她盛了碗豆腐羹,「看来之前庄子上的鲈鱼也是叔父让人养的了。」
她拿勺子搅着手里的小半碗羹汤,视线看向门外,「他怎么还没回来?」
沈玉娇声音有些低,绿夭没听清,「小姐说什么?」
沈玉娇摇头,将碗里的羹汤一口饮尽,拿过绿夭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没什么,走吧,不等他了。」
一路上她也没见几个人,以至于沈玉娇总觉得慕辰安是抛下她直接回京城了。
门房见她过来弯下腰行礼,因为没看见慕辰安就多嘴问了一句,「小的见过王妃,王妃这是要去哪?」
绿夭道:「王妃想出去走走。」
门房忙将大门打开,随意说了句,「这里南边的风景最好。」
沈玉娇走到门外看了眼南边,「那咱们就去南边看看。」
绿夭点头,从袖子里拿了块碎银递到门房手上。
门房没想到自己会得赏银,拿着手里的银子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多谢王妃赏。」
......
慕辰安天还未亮时就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这次来的人不是赵启而是王府里的小厮。
他起身时沈玉娇还在睡,慕辰安轻手轻脚下床,生怕吵醒床上还在熟睡的人。
他披上外衣走到门外,接过小厮手中的密信,上面详细地写了这两日他不在京城时皇宫里发生的事。
先是皇帝被从阎王殿里拉出来,不过身子大不如前,一直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然后便是皇帝不顾反对下旨将大街上巡查的禁军全撤了回来,城门口的禁制也全没了。
赵启在信中提起,不过一日的时间,安王府周边多了些异样,他担心皇帝是等不及想对安王府下手了。
慕辰安将密信手到袖子里,对来传话的小厮说:「告诉赵启,本王再过两日便会回去,皇帝那边先别轻举妄动。」
慕辰安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他甚至可以直接让禁军将皇城给围了,但他还不清楚楚王那边如何,一旦他围了皇城,楚王就能联合其他藩王打着「救驾」的名义起兵,届时他的「造反」就成了名正言顺。
慕辰安要回房时心里忽然想起什么,他穿好外衣去了慕青的院子,正如他所料,院内灯火通明,趁着屋内的烛光,他看见了慕青在窗边的倒影。
似是在伏案写着什么东西,慕辰安抬步走上前去,轻敲了两下房门,屋内动静凌乱,他等了片刻,房门才从里面打开。
慕青看向站在屋外的慕辰安诧异地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外面天还未亮。
慕辰安走进屋内,「叔父为何没休息?」
屋内散落着墨迹未干的字画,看得出慕青曾仓促收拾过,只是实在太多了。
慕青轻咳了一声,「我这是已经睡醒了。」
慕辰安随意捡起一张地上的字画,不过是些輓诗之类的,「叔父昨日还说自己会注意身子,眼下这些,叔父怎么解释?」
慕青嘆气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但我是真睡不着,也许再过几日,我就不会梦见他们了。」
慕青话里的「他们」指的便是先安王与先安王妃,他抽回慕辰安手里的字画,随意团成团扔到地上,「这些东西,写再多也无用,人没了就是没了,写再多也换不回来。」
「父亲母亲如果还活着,一定不愿看见叔父这样。」
这种场景,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慕青没到这时都会格外颓废,甚至有几次想要轻生,都被慕辰安发现了。
是以他每年都会在这里多留几日,等这段时间过去再回京城,他不能让慕青出事。
慕青低着头,眸色黯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般的笑,「如果可以,我也想随他们去了。」
慕辰安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
慕青说完轻嘆了口气,转过身来,神色如常,他拍了拍慕辰安的肩膀,「叔父没事,你现在都成家了,应该多去陪陪你那王妃……」
随后慕青轻笑道:「叔父就算要闭眼,也要等到王府小世子诞生后才闭眼。」
慕辰安不放心留他一个人,「我陪叔父用过早膳就回去。」
因为慕辰安看着,慕青躺在床上闭了会儿眼,一直到用完早膳,他都没再有异样,慕辰安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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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他回到卧房时,却找不到沈玉娇的踪影。
屋外伺候的下人只知道她出去了,并不知她去了哪里,慕辰安一路来到宅邸大门,门房告诉他沈玉娇往南边去了。
燕山这里虽然早就被划分到了安王府的地盘里,平日里即便是山匪也不敢在燕山闹事,但最近事多,慕辰安放心不过,他顺着门房的指引,往南边去寻沈玉娇。
而在北边的沈玉娇却完全不知慕辰安去寻她了,她刚开始确实是往南边走了,但她刚走了几步路往远处看了看便觉得南边什么好看的都没,便带着绿夭换了个方向。
绿夭看着周边逐渐荒芜的地面,忍不住轻声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往南边走吧。」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将脚边的一枚小石子狠狠踢了出去,「不回去,我就不信这里找不出一样好看的东西。」明明她昨日在山上看得时候挺美的,难道她记错方向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沈玉娇更加不想回头了,她偏要再往前走走看。
绿夭正要劝她,再往前些就离宅邸远了,她们身边没带人,绿夭担心会出事。
可她正要说话之际,不远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
沈玉娇变了变脸色,不会是她方才的石子踢到人了吧,不过燕山这地方也会有路过的行人吗?
不管是不是,沈玉娇都要过去看看,如果真是她方才的石子踢伤了人,总要赔人些医药费。
绿夭本想让沈玉娇待着,自己过去看看,可还没等她又动作,沈玉娇就已经走了过去。
这边虽然全是荒草,但长的都有半人高,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藏在里面的人。
沈玉娇走到跟前时还往周围看了看,她身边就只有绿夭一个小丫鬟跟着,虽说在这里碰上歹人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真撞见了她跑都跑不掉。
确定周边没什么异样,只有跟前若有若无的□□声,沈玉娇壮着胆子轻轻扒开面前的荒草,入眼便是两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只剩一个还有些气息,沈玉娇听见的□□就是他发出来的。
绿夭拽了拽沈玉娇的衣袖道:「小姐,咱们走吧。」
眼前这两人看样子是没救了,看着像是被抛尸在这里的。
也许是听见了有声音,那个一直□□的人忽然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他抬头看向沈玉娇,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
沈玉娇也正是此刻才认清了面前如此狼狈之人是谁,鲁王,她脚步未退,眸中满是恐惧,一个在她印象里已经死了的人怎会出现在燕山。
在这瞬间,沈玉娇脑海里浮现的便是昨日从她面前经过的青布马车,慕辰安一直不肯告诉她里面装的什么,难道……
不等她细想,鲁王便朝这边爬来,他嘴里不停说着,「是慕青……是他……是他……不是我……」
他自知自己已经活不了了,没想到还能撑到今日,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撞上沈玉娇,都怪他一时没想到,竟然忘了告诉慕辰安那件往事,既然如此,就让他这个王妃代传好了。
反正他都要死了,慕青,他也别想好过!
沈玉娇看着面目狰狞往她这边爬来的鲁王,脑袋一片空白,以至于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常。
她只感受到自己脖颈处一阵剧痛,伴随着绿夭那声尖叫,沈玉娇没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但他并未声张,眼看着沈玉娇被带走。
随后他走到方才的地方,确定鲁王已经没了气息,他才转身离开,好似不曾在这样出现过一样。
第82章 传话
慕辰安朝南边走了良久, 始终未见沈玉娇的身影,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脚边,地上除了他刚踩出来的脚印, 再没旁人留下的脚印。
慕辰安顿觉不对, 沈玉娇没来这边, 他朝远处看了眼随后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慕辰安忽然有些心慌。
在他加快脚步回到宅邸门外时, 正巧撞见要进门的慕青, 慕辰安看了眼他回来的方向问道:「叔父可看见……」
不等他话说完,慕青便皱眉看着他道:「你那小王妃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慕辰安微顿:「叔父没看见她?」
慕青摇头, 「并未。」
慕辰安未有疑,他问站在一旁的门房,「王妃离开时可带着王府护卫?」
门房忙答道:「回王爷,王妃出去时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
慕辰安心中不安更甚, 他想起今早赵启送来的密信, 万一皇帝铤而走险要从沈玉娇下手……
此时安王府的护卫已经不等慕辰安发话就去寻人了,要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弄丢了王妃,那他们这护卫也当到头了。
「别着急,燕山就那么大点地方, 她走不远的。」说完, 慕青喊住了正要去北边寻人的护卫道:「我刚从那边回来没见到有人,你们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慕青回过头时慕辰安已经没了去向, 连门房都被他派去找人了。
「主子, 万一王妃根本没听见鲁王……」
慕青眸中泛着冷意, 「我不能赌。」那些事,他是要死后带进棺材里的, 绝对不能让慕辰安知道。
「是属下疏忽,竟然被鲁王瞒了过去,还给他留了口气。」
如果不是慕青临时起意要去看一眼鲁王被抛尸荒野的惨样,他们也不会知道鲁王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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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安儿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子,可惜她听见了不该听的东西……」
慕青侧头吩咐道:「你派些人暗中去看看,把她带走的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不能让他们威胁到安儿,她和安儿夫妻一场,让她去的体面些。」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沈玉娇再醒来时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浑身上下没一点力气,就像是回到了她未出嫁之时,这股药劲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手脚都被绑着,眼睛也被人用东西蒙上,什么也看不见。
沈玉娇不知道自己晕了有多久,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被关在了一个地方,并没有在马车上的那种颠簸。
燕山周边除了那座宅邸再无可让人居住的房屋,难不成她晕了太久,直接被人带回京城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些细微的动静,沈玉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
随后她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看来她猜得不错,这里已经出了燕山,至于是不是京城,沈玉娇就不得而知了。
进来的人应该有两个,沈玉娇被绑着的手指忍不住蜷了一下。
看见沈玉娇没动静,他们便以为人没醒。
沈玉娇听见一个声音说:「王爷让咱们绑的人真的能从安王手里换回世子?」
接着便是另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这京城中的人不是说慕辰安对他这个王妃情深意重吗?眼下世子被他把持着,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我真想直接杀进京城里,为王爷夺了皇位。」
「咱们王爷才是皇室嫡系,真龙天子,看看现在这个坐在皇位上的废物,被一个异姓王爷踩在头上都不敢吭声,哪有丝毫皇帝的样子。」
「不过,你说这人怎么还没醒,不会是你力气太大直接把人打没命了吧,没命了可不行,这人可要留着牵制慕辰安。」
那人话音刚落,沈玉娇便感觉到有人朝她走了过来,她不敢乱动,微微屏气。
那人似乎只是伸手感受了一下她的气息,沈玉娇没感觉到有人碰她,她放缓了唿吸。
「没死,活得好好的。」
「派人去给慕辰安递话了吗?」
「早派去了,这时候应该已经送到他面前了,他最好老实将世子给送来,不然就等着见自己王妃的尸体吧。」
沈玉娇听着两人的话,唿吸都慢了,她本以为是皇帝派人对她动的手,没想到却是楚王。
听他们的意思,楚王似乎已经准备好要造反了,只是碍于楚王世子在慕辰安手里才没轻举妄动。
沈玉娇不知道守在一旁的两人有没有看着自己,她轻轻用手指勾了勾腕上绑着的麻绳,实在太过结实。
而且就算她能挣开麻绳,身上也没力气,这药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
沈玉娇这时忽然想起慕辰安来,不知他何时才能寻到这里来,还有自己身边的绿夭是不是也被绑来了,她没听见其他动静,焦心不已。
......
燕山,宅邸外。
慕辰安看着被押到他面前的人,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锋利的刀刃抵在那人喉间,「谁派你来的?」
人是大摇大摆走进王府护卫视线里的,他过来就是为了送信。
那人喉结微动,如实答道:「楚王。」
「我们主子说了,王爷既抓了我们世子,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想要安王妃的命,就拿我们世子来换。」
慕辰安手中的剑锋直接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见血的痕迹,「说,王妃被你们关在哪里?」
一滴滴鲜血从剑锋上滑落,格外刺眼,被押着的人忍着脖子上的刺痛道:「我要见我们世子,我要看见世子安然无恙,否则我不会说的。」
慕辰安冷笑一声,剑锋再次划了回去,这次那人直接鲜血喷溅,面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慕辰安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剑扔到地上,看了眼地上的人扬声道:「就扔在这,既然楚王不想好好谈,那本王也不奉陪。」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护卫道:「将人都收回来吧,不用寻了。」
「是。」
只有慕青看见了慕辰安微微发颤的手,以及他一直攥在手里的那支玉簪。
是他疏忽了,竟然没看见沈玉娇落在一旁的玉簪,被王府护卫寻到,交到慕辰安手里。
慕青微微嘆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害怕慕辰安知道那些往事,他是挺满意沈玉娇当这个安王妃的,不过现在,她就只能死。
他假意规劝道:「别急,起码你知道人在谁手里了,楚王碍着自己儿子的性命,不会对她动手的。」
慕辰安不说话,他只是看了眼慕青,那一眼,让慕青觉得面前这个他一手抚养起来的孩子变得陌生了。
「叔父勿怪,我明日便动身回京城。」
还不等慕青反应,人便以及走了。
慕青不由心头一紧,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不……不可能,就算他发现沈玉娇是在北边失踪的又如何,他又不知时间,错过了也是有可能的。
好歹是他看着长大的人,慕青了解慕辰安,他不会怀疑自己的,一定不会。
但是慕青不知道,自从遇见沈玉娇,慕辰安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慕辰安了,起码在沈玉娇的事情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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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攥着手里的玉簪,他指尖微微发僵,脑海里一片混乱,他不愿去揣测自己身边仅剩的亲人,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这玉簪确实是在北边找到的,玉簪旁是鲁王父子的尸体,那是慕青让人随意抛弃在燕山的。
沈玉娇出事前一定是见到了那两具尸体,而慕青今早去北边,八成也是去看那些……
他暂且压下心中杂乱的猜想,他对慕青只是怀疑,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将沈玉娇救出来,只有她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是他猜错了,他自会亲自向叔父谢罪。
慕辰安看着手心里的玉簪,他应该时刻将人跟在她身边陪着她的,全都是他的错,他的王妃不该受这种苦,也不能受这种苦。
楚王既然将手伸到了沈玉娇身上,那就别怪他送他们父子一起去地府里团聚。
就在这时他安排在门外的护卫进来禀报,「王爷,门外的尸体被人收走了,您说的没错,又有人过来了,说要跟您谈谈。」
大门外,慕辰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如果他没记错,这人便是楚王府的管家,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楚王却对他万分器重。
「安王爷莫要生气,我们主子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眼下王爷手中困着我们世子,而我们手里有王爷的王妃,咱们交换一番便是。」
说完,他立刻保证道:「王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伤害安王妃,只要见到世子,即刻便放人。」
第83章 换人
「楚王胆子可真是大, 陛下刚撤了城门的禁制,你们便迫不及待开始动手,还将手伸到了燕山……」
「全拜王爷所赐, 如若不是为了世子, 我们也不想铤而走险。」
双方似乎僵持在了原地, 最终是慕辰安先松了口, 他不知道楚王是否真的在意他儿子的安危, 他赌不起, 也不会将沈玉娇的性命当作赌注。
他开口道:「好,楚王世子本王可以交出去,不过如果本王的王妃出了任何闪失, 你们都别想活着走出京城。」
「王爷尽管放心,我们主子本意不是和王爷作对,只要世子安好,王妃定然无恙, 后日午时京城长安街口, 王爷勿要迟到。」
慕辰安:「明日,明日午时本王在长安街口等着。」如果不是因为他此刻仍在燕山,今晚他就要将人换回来。
对方并未反对,只是一直站在旁边的慕青面色微变, 他避开众人的视线, 将一直跟在身边的人打发离开,他必须做点什么, 沈玉娇一定不能活着见到慕辰安。
......
是夜, 沈玉娇听见看守她的两人离开, 扛过了白日里的药效,沈玉娇身上有了些力气。
她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蹭掉了蒙着她眼睛的黑布,沈玉娇眨了眨眼睛,周围连盏灯都没有,只有窗边透过的些微月光。
她借着月光往四周看去,只是一间普通的屋子,连张床都没有,沈玉娇正想试试能不能将手腕上的麻绳解开时,屋外又出现了脚步声。
她看了眼地上已经被她蹭掉的黑布,反正她也戴不上了,索性就直接坐在原处,睁眼看着4外面的人推门进来。
于是推开门的守卫就和沈玉娇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后走到屋内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
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手上拿着盏烛灯,两人先后走进屋内,烛灯瞬间让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这应该就是一直看守她的那两个人了。
沈玉娇视线移到最前面那人手里端着的餐食上,她原本以为这两人晚上不会在这里看守她,原来是出去端饭去了。
沈玉娇目光扫过他放在桌子上两人份的餐食,慕辰安将楚王世子抓走时还记得让人给他餵饭,现在她落到楚王手里却连饭都吃不上。
屋内陷入一阵寂静,在沈玉娇「没醒」时,看守她的两人一面吹嘘着楚王,一面贬低起当朝皇帝,对慕辰安更是咬牙切齿,他们那些话沈玉娇听了不知多久。
可眼下她「醒了」,那两人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
沈玉娇往后挪了挪,闭着眼睛靠在墙边。
看守的两人纷纷低头看着桌上的餐食,不知为何,他们忽然想将东西端出去吃完了再进来。
还是举着烛灯的人轻咳了一声道:「赶紧吃,吃完咱俩还要通宵守着,这苦差事怎么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沈玉娇睁开眼睛看向桌边狼吞虎咽的两人,冷不丁开口问道:「跟在我身边的丫鬟呢?」
她倒下前分明听见了绿夭的尖叫声,可这间屋子里却不见绿夭的影子。
他们留着自己是为了换楚王世子,那绿夭被他们弄去了哪里?
正往嘴里塞着吃食的看守,下意识要答话,却被嘴里还未咽下的吃食呛得连连咳嗽,坐在他对面的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碗,回答了沈玉娇。
「人在隔壁关着,没死。」
沈玉娇心中的担忧终于落下,人没事就好,随后她再次闭上眼睛。
如果说沈玉娇此时完全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相信慕辰安一定不会让她在这里待太久的,她好想现在就能见到他。
也许是因为身上的药效又上来了,她的意识开始模煳起来,沈玉娇指甲狠狠掐着手心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终究抵不过药劲。
她顺着墙边倒在地上,眼前再次陷进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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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辰安连夜赶回了京城,天色微亮时,安王府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赵启已经将楚王世子绑好带到了慕辰安面前。
赵启刚要一脚踢到楚王世子膝盖上让他跪下,孙铭在背后拉了他一把,「他今天要是走不了路那就麻烦了,别让人觉得咱们是虐待他了。」
赵启这才收回腿,啐了一口道:「尽会使些阴招,竟然让人去绑走王妃。」
楚王世子多日不肯说话,听见赵启的话后他突然咧嘴对着慕辰安笑了起来,「父王说的没错,你一个杂种怎么可能斗得过父王。」
赵启听见后刚收回的腿毫不犹豫地踹在他膝盖上,「就该拿针将你这嘴给缝起来。」
被踹弯了腿的楚王世子直接跪在了地上,他顾不上喊疼,瞪着赵启道:「你敢,你要敢动我,你们就等着给安王妃收尸吧。」
慕辰安眸中尽是冷厉,他看了眼孙铭,「把他的嘴堵上。」
孙铭明了,拿过早就放在一边的帕子,将楚王世子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赵启看着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的楚王世子,一点也不解气,「真是便宜他了。」
赵启骂完了人也不忘正事,他让人将楚王世子先带了出去,随后朝着慕辰安回禀道:「刚从皇宫里传来的消息,经过太医院的诊治,皇帝昨日吐血的次数非但没减少,反而增加了,怕是就在这一两日了。」
慕辰安透过窗子看向院中即将衰败的芙蓉花道:「抽调些禁军出来,楚王可能已经逼近京城了。」
赵启不以为然,「京郊十万禁军可不是摆设,他倒是真敢来,就不怕有来无回。」
孙铭道:「如果没有准备,楚王世子也就不会贸然出现在京城了,能抓到他全靠我们运气好,事先发现了他的踪迹,楚王是否和其他藩王勾结,手下到底有多少兵马,咱们都不知道……」
孙铭看嚮慕辰安,想听听他要如何,可慕辰安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并未将他方才的那番话放在心上,也正因如此,孙铭反倒安心了。
只要王爷觉得不会有事,这天就塌不下来。
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赵启先押着楚王世子上了马车,孙铭跟在他身后以免出意外。
两人走后,一团毛绒绒的白糰子跳到了窗户上,吸引了慕辰安的视线,是沈玉娇养的那只狮子猫,它比着他们去燕山时又圆了一圈。
看来他们不在这些天,膳房里的小丫鬟餵了它不少好东西。
慕辰安伸手将白糰子从窗边抱进书房放到书案上,狮子猫凑近闻了问他手心里的味道,似乎不是它想要的味道,粉色的鼻尖抽动了一下,跳到了一旁堆叠的公文上。
它不过动了动爪子就将比它都高的公文碰倒在书案上,原本整洁的书案被它搅得一团乱。
这下它安分了,窝在慕辰安手边摇着尾巴。
慕辰安看着面前散落的公文,不但不生气,嘴角还微微翘了一下,「你也在想她?快了,她很快就回来了。」
这话像是对着猫说的,又像是他在自言自语。
而他手边的狮子猫像是能听懂他说的话一般,睁着琉璃般的眼睛看着他,连叫了好几声。
......
沈玉娇再次醒来时,对上了绿夭满是担忧的眼睛,只是她和自己一样,手脚都被绑得结实,动都动不了。
绿夭见她醒了过来,忙唤道:「小姐……」
他们身边还守着人,绿夭也不敢多说,她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直到沈玉娇冲着她微微摇头,绿夭才放心。
她们现在似乎在一辆马车上,看见她醒过来,一直看守着她的人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刀光一亮,沈玉娇脚上绑着的麻绳被割断,但是手上的麻绳依旧绑得结实。
沈玉娇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腿,坐到绿夭身边,她这才发现马车里还有一个。
「刘管家,长安街快到了。」
管家?这人是楚王府的管家?
刘管家点头,面上带着笑看向沈玉娇道:「安王妃见谅,我们也是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再过会儿安王爷便会带着我们世子过来,王妃很快就能回去了。」
沈玉娇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不说话,她不信真那么简单,沈玉娇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长安街偏僻,平日里都没多少人走这条路,马车到地方时,慕辰安早就已经等着了。
他盯着从远处驶来的马车,抬手示意赵启把楚王世子从车上拽下来。
楚王世子嘴里依旧被堵着一条帕子,刘管家透过车帘看了眼站在马车外的楚王世子,目光触及他嘴里的帕子,眸色一黯。
刘管事示意手下的人扶着沈玉娇下去,沈玉娇侧身躲过,「我自己能走。」
两辆马车分别停在了道路两旁,因为手被绑着无法使力,沈玉娇下车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住。
慕辰安看见沈玉娇安好地站在对面,心却提了起来。
沈玉娇没贸然往慕辰安那边走,她看了眼周边,总觉得这道街安静的有些怪异。
刘管家在她身后催促道:「王妃可以回去了。」
沈玉娇依旧未动,直到慕辰安抬步往她这边走,她才迈开脚步快步往他那边过去。
赵启也放开了手边的楚王世子,楚王世子一挣开束缚,就急匆匆往对面跑。
就在此时,一道冷箭从暗处射/出,直对着沈玉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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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只感到有人将她护在了怀里,随后她侧脸被溅上了点点嫣红,就连视线都是血红一片。
她睁着被血染红的眼角,看着将她护在怀里的人,视线中,一支箭羽穿过了慕辰安肩头。
沈玉娇反应过来时泪水一下就出来了,慕辰安抬手擦着她眼角被血染红的泪花道:「别怕,本王无事。」
第84章 涂药
安王府里, 沈玉娇已经在门外站了良久,屋里,府医在为慕辰安治伤, 那支箭羽必须尽快拔出来。
沈玉娇站在屋外面色凝重地看向里面, 并非她不想进去, 而是慕辰安不准她进去, 说是怕她见着了害怕。
绿夭看着她手腕上被麻绳磨烂渗血的痕迹, 手上拿着药膏一直想给她上药, 「小姐,奴婢先为你上药吧。」
沈玉娇摇头,她的全部心绪都在屋里的慕辰安身上, 不管绿夭问她几次她都像听不见一般。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屋里不断有染了血的帕子送出来,即便听不见慕辰安的声音,沈玉娇也知道那有多疼, 她是亲眼看着那支箭直直穿过他肩头的。
她侧脸上的点点血迹已经被慕辰安擦掉了, 但那种温热的感觉仿佛仍然残留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赵启端了盘血水从里面出来,他走出来时对上沈玉娇满是担忧的眼神,将手中的铜盆往后挪了挪。
「王妃放心, 王爷无事, 这水看着吓人,其实没流多少血……」
赵启话还没说完, 孙铭就走到他身边道:「魏老让你去他那里拿些药, 王爷失血太多, 快去熬药。」
沈玉娇闻言瞬间白了脸色,赵启用手肘捅了一下孙铭, 低声道:「你就不能等儿再说。」
孙铭看向沈玉娇道:「王妃可以进去了,王爷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他话音刚落,沈玉娇就越过两人快步走进屋里。
绿夭看着手里的药膏嘆气,紧跟着走了进去。
屋内,府医拿湿帕子擦着手上残留的血迹,见到沈玉娇进来忙道:「王妃勿要担心,这点伤王爷将养几日便好,不过是看着吓人。」
只是眼下沈玉娇的注意全在慕辰安身上,府医说的话就在她耳边转了个圈,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因为要处理伤口,慕辰安脱掉了上衣,只披了件外衣在身上,他靠在床上朝沈玉娇伸了伸没有受伤的手,示意她过来。
府医见此噤了声,默不作声地收拾好药箱,还帮自家主子打发走了屋里伺候的下人。
绿夭不甘心地将药膏放在桌上,自己也退了出去。
沈玉娇坐到床边,看着慕辰安左肩上的伤,细白的布上渗出丝丝血迹,她还未说话,慕辰安忽然抬起她的手。
由于之前她被绑着时想要试试能不能将麻绳解开,所以两只手的手腕都被磨得烂了层皮,看着都渗人。
慕辰安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他起身就要下床,沈玉娇忙阻止道:「府医刚给你处理好伤,你不要乱动。」
慕辰安看了眼绿夭方才放在桌上的伤药道:「那只能王妃去将药拿过来了。」
沈玉娇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伤,之前她的手一直被绑在背后,即便磨烂了她也看不见。
回到安王府后又一直在担心慕辰安身上的伤,便也一直没注意。
眼下骤然发现她腕上的惨样,沈玉娇不禁冷吸了口气,开始感到阵阵刺痛。
她将药膏拿了过来正要给自己涂上,慕辰安却伸手夺了过去,「本王来。」
沈玉娇看了眼他身上的伤,有些不放心,万一伤口崩开再渗血怎么办
不等她拒绝,慕辰安便已经将药瓶打开,指尖沾了些药膏涂到沈玉娇手腕上。
药膏清凉,沈玉娇不自觉颤了颤身子。
慕辰安抬眼问她:「疼吗?」
沈玉娇摇头,「有些凉。」
玉白色的药膏涂到伤口上瞬间化成了透明状,等到手腕上的伤口都被涂了一遍,慕辰安问道:「王妃脚上可有伤?」
那些人既绑了她,必定不会只绑着手。
沈玉娇闻言将裙摆微微提起,罗袜之下,只有道红痕而已,沈玉娇如实告诉了他,她觉得根本不需要上药。
但慕辰安却执意要给她涂药,沈玉娇只好脱了鞋袜将脚放到床上。
慕辰安在她细白的脚踝上涂了一层药,依旧有点凉,除此之外还有些微微发痒。
沈玉娇没管脚踝上的红痕,她看着慕辰安左肩上的伤轻声问道:「王爷疼吗?」
慕辰安刚要合上药瓶,听见沈玉娇的声音后动作微顿,他放下药瓶抬头,果然看见了沈玉娇眼角的泪花。
他对着沈玉娇微微摇头,「不疼。」
沈玉娇却看着他发白的唇角,左肩被箭刺穿,还流了那么多血,不疼才怪。
慕辰安见她不信还想再说些别的,只是他还未说话,沈玉娇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到他右肩上,慕辰安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低泣,「肯定很疼……」
慕辰安微侧着腰,伸手将人往身边带了带,「真的不疼。」
眼见怀里的人还是哭个不停,慕辰安忽然开口道:「王妃这次不说本王是登徒子了?」
沈玉娇这才意识到,慕辰安上身什么衣服都没穿,而她就这样窝在他怀里。
她瞬间脸红起来,想推开他又害怕碰到慕辰安的伤口,只能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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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低头看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轻笑了声,非但不放开,还仗着身上有伤,沈玉娇不敢挣扎,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就在这时,赵启端着熬好的汤药闯了进来,在看见屋内的场景后瞬间愣在原地,他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慕辰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赵启立刻明了,他放下手中的药碗,一句话都没说便转身离开,顺便将房门给叩上。
沈玉娇看了眼桌上的汤药,总算有理由了,她轻轻推了下慕辰安的手臂道:「王爷先松开,我去端药。」
慕辰安只得不情愿地将手移开,看着沈玉娇下床去端药。
因为他手伤着,沈玉娇拿着勺子搅了搅碗里黑漆漆的汤药,随后舀了一勺送到慕辰安嘴边,因为方才慕辰安的话,沈玉娇眼都不敢乱瞄。
慕辰安垂眸看着被沈玉娇送到跟前的汤药,张嘴喝了进去,以前他喝药都是依誮直接一饮而尽,从未这样一勺接一勺地喝。
慕辰安看着端着药碗,给他餵药的沈玉娇,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沈玉娇抬眼时忽然发现他嘴角噙着笑,顿时疑惑起来,她闻着都发苦的药,他喝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一碗汤药很快便见了底,沈玉娇正要将碗放回桌上,慕辰安却忽然伸手揽着她的腰,沈玉娇手里的碗直接摔到了地上。
慕辰安将人拉在怀里低声道:「别管它。」
沈玉娇看了眼地上的碗,还挺结实,这都没坏。
「王妃可否在这里陪着本王?」慕辰安贴在沈玉娇耳边问道。
第85章 梳发
沈玉娇伸手碰了碰慕辰安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有些无奈,「你先放我去换身衣服。」
她在地上躺一天了,身上这身衣服早就脏了, 之前没想起来, 现在想起来真是一刻也忍受不了。
「去耳房换。」
一副她不答应他就不松手的样子。
沈玉娇犹豫了片刻, 点头道:「行。」左右隔着道门, 他现在这样也下不了床。
慕辰安这才松开圈着她的手, 沈玉娇得以走下床去, 她走到屋外我,绿夭果然就在外面等着。
她看见沈玉娇出来忙问道:「小姐可是要回去?」
「去给我拿件衣裳过来,再传些热水, 我要沐浴。」
「在这?」
「放到耳房。」
沈玉娇说完又道:「你先去休息,让秋云春叶那俩小丫鬟过来伺候就行。」
绿夭也跟着她被绑了一天,沈玉娇打算让她休息几日。
绿夭摇头,「奴婢无事, 奴婢这就去传水。」
她脚步飞快地离开, 生怕沈玉娇叫住她。
那两个小丫鬟冒冒失失地怎么能伺候好小姐,她就算要休息也要先将小姐交代的事做好才行。
……
皇宫内
皇帝看着帕子上的点点血迹,自知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他招手让李洛白过来, 自从他生病以来, 李洛白就一直伺候在旁。
「朕若突然殡天……你记得,一定要先将慕辰安制住, 否则你坐不稳这个皇位……」
李洛白点头, 这些他都知道, 只是哪有皇帝说的那样简单。
「父皇勿要担心,太医说了……」
皇帝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朕的身子, 朕自己清楚。」
帕子上的血迹格外刺眼,那群庸医,没有一个能查清楚自己患了什么病。
李洛白退到外间去给他端药,太医院院正端着药汤跪在外间,李洛白看了眼他的面色道:「太医下去休息片刻吧。」
一直守在皇帝这里的不止有李洛白,还有他,太医院其他的太医都能轮班换值,只有他要一直守在这里。
「微臣无碍,谢殿□□恤。」
李洛白拿过他手里的药问道:「这里就你我两人,太医可说实话,父皇的病究竟如何?」
院正听闻跪伏在地不起,「殿下,太医院竭尽全力可保陛下半年无虞。」
李洛白看了眼手中的汤药不知在想些什么,「本宫知晓了。」
李洛白端着汤药走到皇帝床前,他正要准备餵药,耳边便听见皇帝说:「你既已选好了太子妃,过些日子便将婚事定下吧,朕想看着你成家……」
李洛白轻嗯了一声,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想趁着自己还在,多为他拉拢些人心。
皇帝似乎有了些力气,他让人去传了钦天监,让他们定下个好日子。
他嘆了口气道:「朕真要是能看见朕的小太孙出世就更好了。」
李洛白站在一旁不说话,他垂下眼眸道:「父皇可知今日长安街上发生的事?」
皇帝问道:「什么事?」
李洛白道:「慕辰安似乎遇刺了。」
皇帝抓着手下的被子忙问道:「他如何?」
李洛白摇头,「虽并无消息传出,但……」
皇帝费力抬起手臂拍了下被子,「真是可惜啊,去查查是谁干的?」
「儿臣已经派人去查了。」
……
京城的一处宅院里,慕青扬起鞭子狠狠甩在跪在面前的人身上,鞭子破空打着身上,连衣服都被打破道口子。
跪在地上的人咬牙隐忍,因为他知道自己但凡叫出声就一定会丢掉半条命。
连续几声厉响过后,终于有人开口劝道:「主子切勿动怒。」
慕青看着面前已经被他打到面色发白的人道:「我让你去杀沈玉娇,你的箭射到了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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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也没想到……王爷会突然冲过去。」
眼见人就要不行了,慕青再次挥起的鞭子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主子别担心,王府那边的消息,王爷并无大碍。」
慕青将手里的鞭子扔到地上道:「我明日去安王府。」
他放心不过,既不放心慕辰安身上的伤,又不放心沈玉娇。
他必须亲自去看看。
而被慕青记挂着的慕辰安此刻正坐在窗边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
他不是没想过那支箭是楚王的手笔,但真要如此,箭矢对准的人应该是自己而不是沈玉娇。
楚王如果有机会直接杀了他,断不会退而求其次去针对沈玉娇。
左肩上的痛感时刻提醒着他当时的场景,慕辰安可以肯定当时那支箭原本是对着沈玉娇去的。
还好被他挡住了,不让那支箭真能让沈玉娇丢了性命。
慕辰安正想着,没注意到沈玉娇已经从耳房出来,她打发绿夭去休息,自己拿着帕子绞着湿发。
她看见慕辰安从床上下来皱眉道:「你就不怕伤口裂开?赶紧躺回床上去。」
慕辰安看着她手里的帕子有些遗憾,如果他左肩上无伤,还能帮着她绞干头髮。
沈玉娇拿了个小玉瓶放到桌上,慕辰安起身的动作一顿,他问道:「这是什么?」
沈玉娇打开玉瓶,一股幽幽的梅香散发出来,慕辰安瞬间明白过来,和她发间的香气一样,是头油。
沈玉娇将里面的东西倒进手心里,没有绿夭帮她,沈玉娇擦头油的动作有些笨拙。
慕辰安抓过她的手,将她手上的头油蹭到自己手心里,在沈玉娇疑惑的目光里轻揉上了她的乌髮。
「你的手……」
「无碍,这是右手。」
幽幽梅香充斥鼻尖,沈玉娇自己搓着发尾,由慕辰安帮她揉着披在身后的发。
最后连梳子也被他抢走,慕辰安看着手中的檀木梳道:「这屋里该放置个镜台了。」
沈玉娇侧头瞥了他一眼,「你的屋子,爱放什么放什么。」
沈玉娇趴在桌角,方便慕辰安为她梳发,她抬眼看着慕辰安的左肩,「是楚王让人射的暗箭吗?」
慕辰安认真拿着手里的檀木梳轻轻梳过她的发尾,「也许吧。」他未将心里的疑惑告诉沈玉娇,那些东西不用她来烦心。
「那你就这样把楚王世子送走了。」沈玉娇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左肩上包扎的细布,「还被人暗箭给伤了。」
「一个活不过今晚的人,送回去就送回去。」
沈玉娇好奇,「你做了什么?」
慕辰安放下梳子,「给他餵了些药罢了,只是他不知道。」
沈玉娇睁大了眼睛,「那我会不会也被下药了?」她在那里迷迷煳煳被药晕了一天,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再餵她其他的药。
「魏老替你诊过脉了,只有些迷药,已经无事了。」
沈玉娇道:「那他们就是仗着那支暗箭想要我的命?」
慕辰安不答,他问道:「王妃在燕山那人可见到了其他人?」
沈玉娇正要摇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鲁王的惨状,白日里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慕辰安见状握住了她的手,「想起什么了?」
沈玉娇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他,「我只见到了鲁王,他……」
慕辰安:「他怎么?」
沈玉娇:「他,没死。」
鲁王那边,慕辰安过去时,人已经死透了。
「本王过去时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一直把他们装在那辆青布马车上?」
慕辰安点头,「把他们带到燕山是为了祭奠本王的父母,瞒着你是怕你多想。」
沈玉娇轻哼一声,「我能多想什么,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当时也不会像见了鬼一样害怕到连身后的人都没注意。」
就在这时她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她抓着慕辰安的手道,「他好像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
沈玉娇摇头,「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一直张着嘴在说话,可说了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慕辰安方才为她梳发时便发现了她肩膀上的一片乌青,看来她当时是被打晕了,连鲁王说的话都没听清。
「无碍,想不起来便罢,不是多重要的事。」
沈玉娇想起把她绑走的那些人就生气,「你抓了楚王世子还会让人给他送饭吃,我就只能饿着。」虽然送来她也不一定吃,但这并不妨碍她生气。
慕辰安这才想起忘了让人传膳,他正要起身时,沈玉娇拉住了他,「我已经让人去拿了,现在应该快送来了。」
沈玉娇刚说完房门便被轻敲了声,秋云提着食盒站在屋外,没有主子发话,她不敢贸然进去。
沈玉娇走到屋外接过食盒,「你也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她早就已经饿了,食盒里除了点心还有些别的吃食,沈玉娇直接将点心全推到了慕辰安跟前,王妃里的点心她是真不喜欢。
慕辰安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点心道:」王妃不如试试,本王让他们把玲珑阁里的点心师傅带回来了。」
沈玉娇试探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确实是比以前好吃了,只不过,「还是叔父手里的点心师傅手艺更好。」
慕辰安骤然听见她提起慕青,眸中闪过些复杂的神色,他心里对慕青的怀疑还是没有放下,如果那支箭是叔父让人射的,一切都说的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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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何他会突然对沈玉娇变了态度,明明那两日,叔父对她还是和善的。
好像有些东西,被他遗忘了。
吃饱喝足之后,沈玉娇便开始犯困起来,外面天还未黑,她想回去休息了,只是她要走时,慕辰安伸手拉住了她,「王妃不是说好要陪着本王的吗?」
「可是我想回去休息。」
慕辰安:「这里一样可以休息。」他说着便看向不远处的拔步大床。
沈玉娇摇头,直接拒绝,「不要。」
慕辰安不肯松手,「本王晚上总要人看顾……」
沈玉娇打断他,「王爷可以找别人看着。」
慕辰安:「可本王除了王妃不想让任何人近身。」
沈玉娇拗不过他,她总不能跟一个受伤的人计较,更何况他身上的伤还是因为她才受的。
「你不准跟我躺一个被子。」
慕辰安轻笑道:「王妃放心,本王如今这样,就算想干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玉娇看着他躺在床上后才跟着坐了上去,慕辰安拿过他之前放在枕头下的药膏道:「再涂次药。」
沈玉娇听闻将手腕伸了过去,她沐浴时一直注意着没让伤口沾了水,但药膏还是被热水给熏化开了。
慕辰安重新在她手腕和脚踝上涂上一层药膏,然后让她转过身子,在沈玉娇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道:「王妃后颈处也有伤。」
沈玉娇想起沐浴时绿夭好像说过她后颈上有片乌青,应该是被打晕后留下的,确实有些酸痛,她看嚮慕辰安手里的药:「这药能治吗?」它不是外伤药吗?
她不转身,慕辰安只好伸手绕道她后颈,轻轻将药涂在上面,「可以。」
后颈处的酸疼被清凉的药膏缓解,只是慕辰安温热的指尖触碰到她后颈时,有些微微发痒。
第86章 贴身
涂药时, 沈玉娇只能僵着身子半趴在他身上,碍着他的伤沈玉娇不敢乱动,催促道:「你涂好药了吗?」
慕辰安盯着她雪白的玉颈, 收回手时低头在她脖颈上轻吻了一下。
沈玉娇仿佛被烫了一下, 耳际泛红, 这已经不是慕辰安第一次亲近她了, 沈玉娇自然明白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慕辰安嘴角微扬, 直接用手将人压在自己怀里, 「歇息吧。」
沈玉娇微咬了下唇角,看在……看在他身上有伤的份上,她就暂且不与他计较。
只是当慕辰安扯过身上的被子将她盖住时, 沈玉娇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因为靠得进,她鼻尖全是慕辰安身上的草药味,不难闻反而让她闻着安心。
「府医说你多久才能好?」
慕辰安修长的手指顺了顺她的乌髮, 随意捻起一缕勾在指尖, 「再快也要月余。」实则以慕辰安的体质,大半月就能安好无虞。
「这月余就要劳烦王妃贴身照顾了。」
他似乎是故意的,将「贴身」那两字咬的极清,让沈玉娇想听不见都不行。
沈玉娇扯着被子蒙过头顶, 他哪里就需要她伺候了, 不就是想寻个由头让她搬过来罢了。
慕辰安将指尖勾住的髮丝移到嘴边,淡淡梅香安抚了他这两日一直提着的心, 还好他将人寻回来了, 如今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慕辰安松开手里的髮丝,伸手将人往怀里揽, 仿佛要将人揉进身体里。
沈玉娇闷哼了一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满布红云的脸出现在慕辰安眼前,她瞪着慕辰安道:「王爷究竟想不想让我歇息。」
慕辰安忽然皱起来眉头,抿紧了嘴角,沈玉娇见状忙问道:「是扯到伤了吗?」
慕辰安不答,沈玉娇着急起来,只当他是疼到说不出话来,就想着要去叫府医过来。
她要起身时,慕辰安拦住了她,他抱着人的手不放,嗅着沈玉娇发间的丝丝梅香,「无事,王妃不用担心。」
沈玉娇怕他晚上的时候会有异样,一直撑着精神注意着身旁的人,只是她实在有些累了,没撑多久就在慕辰安怀里睡着了。
沈玉娇这时睡得安稳,楚王世子那边却心如刀绞,身体抽搐不止,打眼一看就是被下了药。
手下的人要去寻医生,却被刘管事拦住了,虽然皇帝下旨撤了京城出入口的禁制,但未免有诈,他们一行人依旧不能露出异样。
而随行的大夫还在城外,现在城门已经关了,他们总不能越过城墙去将人带回来。
「那安王爷竟是如此阴毒之人,我们并未对安王妃不利,他却给世子下了毒。」
楚王世子抓着已经被他扯烂的衣袖,颤着发白的嘴唇道:「我……我要他死……」
刘管事抓住了他发颤的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世子放心,这是王爷交到属下手里的,一定能有用。」
说着他从药瓶里倒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塞到楚王世子嘴里,也许是真的有作用,楚王世子不到片刻身体便不在抽搐,面色也恢復如常。
就是不是是睡着了还是直接晕了,他闭上眼睛安静了下来。
......
皇后正在为皇帝的病焦头烂额之际,接到了皇帝要她抓紧时间操办太子婚事的旨意,皇后便将心中的担忧先行放下,左右她给皇帝下的药那些太医也查不出来。
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的婚事,皇帝旨意刚下,皇后便急着要召傅子凝进宫,派了人去太师府,让她明日进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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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意思是要大办,钦天监选好的日子皇后也看了,一个月后的良辰吉日,时间确实有些赶,如果要事事周全,她这一月都不得安闲。
但皇后却高兴的不得了,太子的婚事一直都是她最为挂念的,等他成了婚,朝中必定会有更多倾向他的大臣,而傅太师也必定会成为他的助力。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她那个没用的侄女得罪了宁阳侯府,她是有意让宁阳侯府的嫡姑娘当太子侧妃的,宁阳侯虽无什么功绩,但老宁国公的威望还在,作为太子的助力再合适不过。
只是眼下永恭伯府与宁阳侯府有龌龊,她也不好再提。
晚膳前,她将太子叫来了凤栖宫,皇后手中拿着礼部递上来的文书,上面列了太子大婚的全部流程,只是李洛白听在耳边没有任何反应,倒不像是他自己的婚事。
皇后嘆了口气道:「母后知道你怨我未经你同意便为你选太子妃,但事已至此,大婚之日都已经定下了,而且子凝你也见过,她哪点比不上沈玉娇,你怎么就不喜欢她呢?」
听见皇后谈起沈玉娇,李洛白面色微沉,他不想将沈玉娇牵扯进来,抬眼问道:「母后可知父皇这病究竟是为何?」
明明太医之前说过皇帝已经无碍,但不过一日的功夫,他便再次吐血不止,以至于到最后只能用汤药吊着性命。
皇后骤然听见李洛白如此询问之际,神色一慌,但她瞬间平静下来,装作平静地开口道:「太医不是说他一时心急,郁气凝结吗?」
李洛白一直盯着皇后,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心中已经有了结论,虽然知道皇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但她这次实在冒进了。
李洛白站起身来,他看了眼皇后手中的文书道:「儿臣大婚之事一切都交由母后烦心了,婚事也好,太子妃也好,儿臣对此并无异议。」
说完他便离开了凤栖宫,皇后如何唤他,他都不应。
......
次日,沈玉娇忽然从慕辰安怀里惊醒过来,那一瞬她仿佛手脚还被绑着,还被关在那间小屋里。
慕辰安察觉到怀中人的异常,应该是做噩梦了,他睁开眼睛轻拍了拍沈玉娇的后背安抚道:「别怕。」
沈玉娇从他怀里抬头,也不知是做了何等噩梦,睁着的眼睛上好似蒙上了层水雾,「我吵醒你了?」
慕辰安闻言轻声道:「没有,本王只是恰巧也醒了。」
想起他身上的伤,沈玉娇看了眼他左肩上包扎的细布,还好,上面没有再渗出血迹,伤口没有崩开。
沈玉娇问道:「今天要换药吗?」
慕辰安:「今日不用,明日换。」
沈玉娇安静了片刻道:「我以前从来都没被歹人绑走过……」
慕辰安心中一沉,忙道:「都是本王的错,让王妃受委屈了。」
沈玉娇轻哼了声,「本来就是因为你我才招人绑的,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
说罢她不等慕辰安说话,直接在他没受伤的肩上咬了一口,磨牙般得磋磨了片刻,直到留下泛红的牙印。
然后她就移开慕辰安的手,逃也似的下了床。
慕辰安指尖摩挲着肩头的牙印,眸色深沉,沈玉娇没用多少力,只留了点印子,一定也不疼,他倒是想沈玉娇能咬出血来,最好在他身上留下道消不下去的印子。
外面已经天色大亮,绿夭休息了一夜还是放心不下沈玉娇,她刚养了养精神便候在屋外,等着沈玉娇开门唤人进去伺候。
沈玉娇看见她后曲起手指轻敲了敲绿夭光洁的额头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休息几日吗?怎得又候在外面,让那俩小丫鬟替你几日。」
「奴婢不放心,她们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小姐。」
沈玉娇从屋里走出来,「你给我梳个发就行,我最近几天都宿在这里,慕辰安不喜欢旁人近身,你不必在外面候在。」
绿夭跟在她身后问道:「小姐要在那里待几日?」
沈玉娇:「等到他伤好了再说。」她还没搬过去住的打算,等慕辰安伤好了她就走。
沈玉娇刚走到自己卧房外,一个圆滚滚的白糰子就蹿到了她脚边,用毛绒绒的尾巴勾着她的脚踝一直蹭。
沈玉娇弯腰将白糰子抱起来,这猫这几天吃得可真肥,她险些没抱动。
绿夭担心她手腕上的伤被猫再抓到,想要接过去,「小姐你快别抱它了,它最近被膳房的小丫鬟餵多了,重了不少。」
狮子猫大尾巴扫过绿夭伸上前的手,转而勾着沈玉娇的手腕,小声地叫住,倒让人听出了几分委屈来。
沈玉娇几日没见它,想的很,况且圈在她手腕上的猫尾巴软乎乎地格外舒服,「没事,我抱得动。」
绿夭劝不动,只能看着沈玉娇抱着她坐到梳妆镜前。
绿夭拿起放在桌上的木梳道:「还好小姐这次无事。」
沈玉娇轻嗯了一声,轻揉着手中的猫。
就在这时她忽然侧头看向绿夭问道:「那日,我们不是看见了鲁王吗?你可听见他说了什么没有?」
绿夭为她梳发的动作一顿,细想了下摇头道:「奴婢不知。」她当时也被惊着了,甚至都没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是谁。
「小姐为何突然问这些?」
「无事,只是忽然想起了,总觉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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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鲁王的表情,她现在都能回想起来,就好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但鲁王真的是想让她救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怎么就没听清那些话呢?
沈玉娇正想着,绿夭轻唿了一声道:「小姐,你那支玉簪不见了?」
「什么玉簪?」
「就那支很丑的玉簪。」
沈玉娇这才想起,她当日出门时头上带着慕辰安送给她的那支玉簪,怕不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绿夭道:「左右一支玉簪而已,只要小姐人无事便好。」
沈玉娇却苦恼起来,那支簪子是慕辰安亲手做的,就这样丢了,沈玉娇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第87章 装病
沈玉娇回来时, 慕辰安已经换了身衣裳,沈玉娇不知道他左肩还受着伤是怎么将衣服给穿好的。
不过穿上衣服后他除了气色不佳外倒看不出他受了伤。
沈玉娇走过去将他有些歪的腰带正了正,指尖拂过她亲手在上面绣上的一朵小小的芙蓉道:「你就不能换一条。」
这条腰带自从她送过去慕辰安便一直繫着, 也不管是否和衣服相衬。
慕辰安直言道:「除了这条, 其他的本王已经让人扔了?」
沈玉娇动作一顿, 「扔了?」
慕辰安点头, 「都扔了, 除了这条其他的本王都看不上, 有王妃做的这一条便好。」
沈玉娇听罢伸手抱住了慕辰安的腰身,靠在他身上低声道:「我簪子丢了。」
慕辰安拿未受伤的手环抱回去,沈玉娇提起簪子他便知道是燕山被他寻到的那支。
「一支簪子, 丢了就丢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玉娇抬头去看他,「那可是你做的簪子。」
慕辰安低头迎上沈玉娇的目光道:「本王再给王妃做一支。」
沈玉娇松开抱着他的手摇头,「那不一样。」
慕辰安问她:「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慕辰安微微俯下身子, 就在沈玉娇以为他又要亲上来时, 她微微侧了侧脸,下一刻她便感受到一支簪子插到了她挽好的髮髻上。
沈玉娇抬手将簪子抽出来,她手里赫然便是被弄丢的那支玉簪。
她瞪了眼慕辰安,「你明明捡到了为何不告诉我?」
慕辰安拿过她手里的玉簪再次簪在她发间道:「因为本王之前不知这支簪子在王妃心里这样重要。」
沈玉娇这才明白她方才说了什么, 嘴硬道:「因为做得这样丑的簪子实在难得, 我当然要收好。」
慕辰安嘴角微微扬起,「真的?」
「真的。」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沈玉娇正要走过去开门, 她刚转了个身, 慕辰安便用左臂揽紧了她的腰。
沈玉娇害怕扯到他左肩上的伤口,连动都不敢动, 任由慕辰安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触感传来,因为靠的实在太近了,沈玉娇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她耳边能听到外面有人在喊,似是有什么要事,她想开口说话,可刚微启双唇就被面前人给堵上。
赵启在屋外连喊了两声屋里都没动静,他看着绿夭问道:「王爷和王妃真的在屋里?」
「在。」她是看着自家小姐进去的,一直都没出来。
赵启不信邪又喊了一声,「王爷,属下有要事要报。」
依旧没有动静,就在他要喊第四声时,屋门从里面打开,慕辰安看着面前的赵启道:「什么事?」
赵启正要喊出声的话咽了回去,他道:「王爷,皇帝下旨定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赵启顿了一瞬点头,「皇帝这是有意想趁着他还活着的时候给太子立势,王爷,咱们不需要做点什么?」
慕辰安神色如常,「用不着,你既过来了,就去办件事。」
赵启正色道:「王爷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办到。」
慕辰安:「让人去外面传些话,就说本王遇刺身负重伤,昏迷不醒,顺便吩咐何管事,最近王府闭门,谁也不见。」
赵启心中有疑,但王爷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属下这就去办。」
慕辰安吩咐完后对绿夭说了句,「传早膳来。」便再次将房门关上。
沈玉娇掩着唇角坐在窗边,慕辰安说的话她也听见了,他这是打算装病?
「你是打算装病让太子和楚王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一个快要病死的人对双方都没了威胁,他们自然不会再花心思到安王府上。
「王妃果真聪慧。」
沈玉娇疑惑,「你就认定了他们会相信,那些人又不是傻子?」
慕辰安道:「在触手可得的利益面前,他们会更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
「可是楚王手底下的人看见你中箭了……」
「他们只看见了那支箭射中了,并不知道本王伤在何处,况且左肩离胸口很近,他们看见了只会更加相信。」
沈玉娇想起,当时慕辰安一直抱着她,那支箭射过来时,赵启他们也围了过来,楚王手下的人的确看不清慕辰安伤在何处。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外面又传来了声音,「王爷,老大人过来了。」
是慕青,他竟然此时来了安王府。
慕辰安想起他之前的疑虑,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位叔父,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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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他依旧是自己敬重的叔父,只是为了沈玉娇的安全,他们两人最近还是不见面的好。
慕辰安道:「王妃先用早膳,本王和叔父有要事相商。」
沈玉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去吧。」
此刻的慕青正坐在安王府的正堂之上,手边是下人奉上的热茶,他等的心焦。
既怕慕辰安真因为那支箭出事,又怕沈玉娇会对慕辰安说出些别的,鲁王那日究竟对她说了些什么,这些始终都是慕青心头上插着的刺。
他想直接除掉沈玉娇这个祸患,没想到却误伤了慕辰安。
在茶水要凉之际,慕辰安终于到了他面前。
慕辰安一如既往地喊了声「叔父」,让慕青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
慕青焦急地询问道:「你身上的伤可严重?」
慕辰安:「无碍,叔父不用担心,但我想趁着这次伤办些事,有劳叔父离开时神色悲痛些。」
慕青迟疑了一瞬,明白了他的用意,「要不我最近就住在安王府好了,放在外人眼里也更真些。」
慕辰安本想拒绝,但慕青接着道:「我也好久都没在王府待上几日了,你可不要嫌叔父叨扰。」
慕辰安只能先应下,如此也好,在自己眼下,叔父有任何异样他都能清楚,「叔父留下便是,我这就让人去收拾屋子。」
慕青话语里并未提及沈玉娇,短时间内他不能再出手,只能先探探沈玉娇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如果她什么都不知,他便再留她两日。
「不用多麻烦,我以前住的院子就好。」
......
皇宫中,皇后拉着傅子凝的手,让她挑着大婚那日她要戴的各种钗环首饰。
摆在面前的诸多珍宝实在让她挑花了眼,傅子凝微红着脸道:「臣女一切皆听娘娘的。」
皇后轻笑道:「成婚那么大的事,自然需要你挑自己喜欢的才好。」
说着,皇后顺手拿过一块血玉递到傅子凝面前,「本宫倒觉得这块玉不错,到时让工匠做成玉佩,繫着婚服之上,一定相衬。」
傅子凝接过皇后递来的血玉,通体鲜红的血色象徵着这块玉的珍贵,她点了点头应付道:「臣女也觉得甚好。」
随后便有女官将血玉小心收好,详细记下它要作何用途。
皇后催着身边的女官道:「快去尚衣局问问量衣的人怎么还没到。」
傅子凝:「娘娘勿急,尚衣局之前已经量过一次了。」
皇后拍了怕她的手道:「本宫也算得上是过来人,有些东西多确认几次没有坏处。」
傅子凝点头,她目光再次扫过堆放在面前的多样珍宝,忽然注意到一对做工精湛的蝴蝶,微微颤着蝶身,瞬间便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才将那对蝶拿了起来,身旁的女官便轻唿了一声。
皇后听见后眉头皱起,「怎么了?」
女官跪下身道:「皇后娘娘恕罪,当时安王妃出嫁时被撤下来的钗环不知为何被送到了这里,想来是手下人办事不利,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傅子凝手中那对蝴蝶,才想起这东西似乎是当时先帝给沈玉娇准备的嫁妆,沈玉娇并不知先帝还未她留下了这些。
当时她出嫁之时,这些东西本该送到她面前,只是皇后暗中让人给撤下了。
本就是皇宫里的东西,先帝在时便偏心与她,赏了她无数让人眼红的珍宝,先帝死后,这些东西本就该留在皇宫里。
傅子凝听完便将那对蝴蝶给放下了,哪怕她喜欢,看皇后的意思也是不能用的。
果然,皇后淡淡开口,「把那些东西收了,本宫看着碍眼。」
之后,傅子凝不管看什么都会想起那对轻颤的蝴蝶,它虽然比不上桌上其他东西名贵,但从做工上便能看出用心程度。
不过这样的东西,竟然还会有人看不上,被撤下了。
傅子凝陪着皇后又坐了良久,她其实一直想问李洛白近日可好,思忖片刻后道:「娘娘,不知太子殿下近日可好?臣女听闻陛下身体抱恙,殿下一连几天都守在床前伺疾……」
傅子凝的声音越来越小,面上也越来越红,皇后却格外满意,她既关心李洛白,那便是将人放在心上了,皇后怎能不喜。
「你放心,等到大婚那日,他一定安安稳稳地站在你面前。」
傅子凝轻嗯了一声,眉目间满是喜色。
而李洛白这时则收到了慕辰安伤重的消息,他一直让人盯着安王府,一有异样便即刻报给他。
「他当真伤重?」
「属下也不知消息是否为真,但慕青已经赶到安王府了,属下见他面露忧意,倒像是真的。」
李洛白还是不敢贸然相信,「查到他是如何受的伤没,长安街那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属下无能,长安街那本就人少,安王爷遇刺之后才有人发现那里的异常,属下只探听到此事似乎是与安王妃有关。」
李洛白忙问道:「她出事了?」
第88章 养伤
「回殿下, 安王妃无事,但当时有人看见安王妃双手被绑,想来是有人绑架了王妃, 再藉此行刺安王。」
李洛白神色未凝, 要说在京城里谁敢这样对付慕辰安, 除了父皇也就再无旁人。
但父皇最近一直卧床不起, 他是说过要慕辰安的命, 但依李洛白对他的了解, 父皇根本不会在他病重的时候去招惹慕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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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下属见他出神,忍不住出声,「殿下可还有吩咐?」
「父皇将禁制撤下后, 本宫在城门口还留了些人,那里可有异样?」
下属摇头,「并无。」
李洛白:「让他们接着盯。」
如果不是父皇动的手,还有能力与慕辰安对上的只有楚王了, 那个没被抓到的楚王世子, 让李洛白惋惜了不仅一次。
明明人都要抓到了,却因为父皇病重,不得不将巡查的禁军撤回皇宫以保皇城安全。
慕辰安是否真的伤重还有待商榷,但楚王应是快要逼到跟前了。
李洛白打发走了面前的人, 他沉思了片刻, 提笔写下了一封信,亲自盖上了火漆印。
他将信交到亲信手中, 「你亲自送去, 一定要快。」
......
沈玉娇用完早膳, 让人将原来屋里的绣架搬了过来,她打发去休息的绿夭又跑了过来。
眼见沈玉娇又要念叨她, 绿夭忙将手里的东西朝沈玉娇面前送,「小姐,这是国公府送来的。」
沈玉娇听完愣了一瞬,她看着绿夭将手里的小箱匣放到桌上,沈玉娇伸手将箱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无非是些珠宝首饰。
沈玉娇目光被一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吸引,绿夭将油纸包拿了出来,「小姐,里面好像包着点心。」
将油纸包打开,白如雪色的点心出现在眼前,绿夭眸光亮了亮,她将点心放到沈玉娇跟前道:「小姐,这是长公主做的米糕。」
绿夭对这些米糕最熟悉不过了,以前长公主去皇宫里看沈玉娇时都会带着她亲手做的米糕。
沈玉娇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这应该是她母亲唯一会做的东西了,身为长公主她从未下过厨,在她被抱去皇宫后,便学会了做这些。
沈玉娇垂眼看着面前的点心,点心还是跟之前一样的点心,可她却没了和那时一样的欣喜。
「放着吧,我现在不饿。」
绿夭闻言收敛了神色,她怎么忘了,眼下长公主和小姐的关系已经不似从前了。
「那这箱子里的其他东西?」
「你收好便是。」
慕辰安回来时便看到沈玉娇手里拿着一堆丝线,有一下没一下的理着。
直到慕辰安走到她跟前,她才反应过来,手中的丝线被人抽走。
「怎么了?」他视线扫到桌上的米糕道:「这便是长公主送来的东西?」
沈玉娇并不意外他会知道,国公府里送来的东西肯定要经过他的手。
「这是母亲做的……」
慕辰安看着并未被动过的点心,「沈国公府一直闭门不见客,最近京城会有异动,本王已经派人守在周围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沈玉娇听出了他话外的意思,她抬头看嚮慕辰安道:「是要开始了吗?」
慕辰安坐到她面前,「皇帝病重,即便现在太医院吊着他的命,他也清醒不了几日,太子婚期就在眼前,就算本王不动手,楚王也会有动静。」
沈玉娇担心他身上的伤,「你的伤会不会……」
见她忧心,慕辰安道:「本王无碍,这点伤本来也算不上什么。」
沈玉娇还是有些不安,她站起身拉着慕辰安,「左右你这几天也无事,好好躺在床上修养几日。」
被沈玉娇按在床上,慕辰安扣住了她的手,不过伸手一拉,便将人抱到怀里,「王妃也陪我躺几天?」
「我又没伤,赶紧放开。」
慕辰安并未多用力,沈玉娇稍微一挣就挣开了,「你躺着不要动,我让人把府医喊来,如果伤口崩开了,你这两日都不用下床了。」
身上还有伤便到处乱跑,他是觉得自己命硬?
慕辰安抬手叩上了腰带,在沈玉娇面前脱下了上衣,「既然王妃担心,不如亲自来看看。」
沈玉娇瞄了一眼他左肩上的包裹的白布,上面渗出的血迹并未比今早多,她稍放心了些,「你老实等着府医过来。」
跟着府医一起过来的还有慕青,沈玉娇看见他时向前走了两步,「叔父近日可是要在王府里住?」
她还以为慕辰安将人送走了,没想到慕青还留在王府里,看样子是打算住在王府里了。
慕青看见她时瞳孔微凝,面上不敢露出任何破绽,「我担心安儿身上的伤势,便在王府里多留两日。」
府医已经上前检查起慕辰安的伤,他打算先将包扎的细布解下,慕辰安抬手让他先等着。
慕辰安视线看向沈玉娇,「过来。」
沈玉娇为了不妨碍府医的动作,走得远了些,现在慕辰安却要招唿她过去。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沈玉娇还是走了过去,慕辰安让她坐在床边,还不等沈玉娇反应便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眼前被遮,沈玉娇什么也看不见,她这才明白慕辰安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身上的伤。
既然如此,她便坐在床边没挣扎,听见耳边府医为慕辰安解下包扎的动静,沈玉娇忍不住侧了侧脸,只是那只手始终挡在她面前。
他是铁了心不想让她看见。
慕青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发紧,如果是以前,他看见面前这幕心中只有欢喜,没有人比他更希望慕辰安能好。
但现在他全无喜悦,只想赶紧将他们分开,依刚才沈玉娇的动作,她似乎并不知道那件往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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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以防万一,沈玉娇绝不能留在慕辰安身边。
正当他沉思之际,意外对上了慕辰安的目光,燕山那日,他便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慕青有些慌神,他不敢出现异样,微微嘆了口气道:「你最近可要小心些,等伤好了后再管其他。」
慕辰安收回视线,轻嗯了一声,「叔父说的是。」
直到府医换好了药,慕辰安才将挡在沈玉娇面前的手收回。
「王爷的伤口有些轻微崩裂,最近还是卧床休息的好。」
沈玉娇忙道:「听见了吗,最近两日你都好好在床上躺着。」
慕辰安握住了她的手,轻笑道:「王妃说的是,本王便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两日。」
眼看着府医就要离开,慕辰安也未开口让他留下,慕青站在原地颇有些无措,「既然你无事,那我也就先回去了。」
慕辰安轻看了他一眼,「叔父慢走。」
即便慕辰安还愿意将慕青当作他最敬重的叔父,但面对心中的疑惑,他对于慕青并非全无芥蒂。
慕青当然也察觉出了不同,却一点解释的话都不能说,他只能当作无事发生。
慕青走后,沈玉娇问道:「你为何不留下叔父,他那样担心你,你却倒好,什么话也不说就让人走了。」
听见她这番话,慕辰安眸色复杂,「叔父不会在意这些,况且叔父在这里还要待上些时日。」
即使慕辰安想要休息,眼下京城的状况也不容他放松,一天之内,赵启递来无事消息到慕辰安面前。
让沈玉娇看见他都嫌烦,虽然知道这也不能怪他,但只要他一过来,慕辰安就要烦心许多,甚至又想从床上下来。
沈玉娇挡在他面前,「你想去哪?」
赵启在一旁偷笑,他也觉得其实王爷并不一定要事事操心,有些事情手下的人便能处理好。
王爷就该好好歇歇,养养伤,以备日后的谋划。
要是以前,王爷肯定谁的话都不听,别说养伤了,让他休息两日都不可能。
不过现在有王妃了,王妃说的话,王爷一定会听,现下不就好好待在床上吗?
「王爷要是无事,属下便先告辞了,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要事尽数报上。」
说完他赶紧熘走,慕辰安看着沈玉娇无奈地道:「好了,本王好生躺着。」
左右不管是皇帝还是楚王眼下都被各自的麻烦牵制着,这两日应该不会有大事发生。
沈玉娇将手中的丝线放到了床边道,「你要实在无事便帮我理一下丝线,用右手就行。」
慕辰安低头看着她放在床上的丝线,他可从未整理过这些东西,「这要如何整理?」
「挑出来你喜欢的颜色。」
沈玉娇将丝线往慕辰安面前推了推。
慕辰安心神微动,「王妃打算做什么?」
「腰带啊,总不能真让你一直系那一条。」看着他为自己受伤的份上,几条腰带而已,她再做就是。
慕辰安闻言认真挑了起来,倒是比他方才交代赵启还要仔细。
「你可挑好了,做出来丑可不能怪我。」
慕辰安将挑出来的丝线整理好,「王妃做出来的一定不会丑。」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算他识相,要是他敢嫌弃,别说腰带了,以后但凡是条帕子她都不会再给他做。
第89章 安抚
沈玉娇腕上被磨破的那层皮已经结痂了, 今早绿夭又帮她涂了层药,那白玉膏还挺有用处的,手腕已经不疼了。
她打算在这里将腰带做好, 还能盯着慕辰安让他好生养伤。
书架上的古籍被她拿了下来, 这些古籍好像很久没被人翻过了, 「这些书你都看过了?」
要是都看过了她就去书房给他找几本来打发时间。
慕辰安看向她手中的书, 「并未, 这些是父亲收集的古籍, 本王只在小时候翻看过,当时只觉得晦涩难懂,便没再看过。」
手中的古籍有些破损, 沈玉娇随手翻开了一本,确实如慕辰安所言,晦涩难懂,不过沈玉娇还注意到了上面有人写上的注释, 应该是先安王写的吧。
沈玉娇拿着古籍坐到慕辰安身边, 她指着书上的字迹道:「这不是有注释吗?」
慕辰安接过她手中的书,上面的字迹他见过,「这是母亲的字迹。」
沈玉娇端详着字迹上的笔锋,看上去并不像是女子的字迹。
见她面露疑惑, 慕辰安解释道:「母亲的字迹是仿着父亲写的, 应该说是父亲教的她。」
沈玉娇第一次听他谈起已去世的先安王和先安王妃,为了防止他想去伤心事, 沈玉娇只道了句「原来如此。」便走到绣架旁开始处理丝线。
慕辰安视线一直随着沈玉娇的动作, 从他懂事起, 便不得不接受慕氏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些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鲜少有这样的时候,不用想其他,眼里只看得到一个人。
也许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该好好歇歇了,带着她一起。
......
李洛白看着手中带血的帕子神色不安,即便太医院院正曾向他保证过皇帝可以半年无虞,但只剩下一口气的皇帝对于璃国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而他送出去的那封信也一样充满着未知,如今的皇宫像是乱世中的浮萍,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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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象的平静下不知暗含着多少暗流。
「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凤栖宫一趟。」
手中的帕子被收起,李洛白面无表情地道:「转告母后,父皇病重,本宫脱不开身。」
李洛白不用细想便知皇后请他过去是为何,今日傅子凝来了皇宫,对于这个未来的妻子,李洛白不会亏待她,但也仅此而已了。
凤栖宫内,傅子凝坐在皇后身边,殿内还坐着后宫的几个高位嫔妃。
皇后本想让将李洛白叫回来,也好让他和傅子凝培养培养感情,谁料他连自己这个母后的面子都不给,让她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最后是淑妃道了句,「太子殿下自从陛下病重后便一直守在跟前,殿下的孝心真是天地可鑑。」
随后便是一阵附和声,皇后的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而殿内的人也看出了皇后眼下怕是不想在看见她们,纷纷告退离开。
皇后抬手轻拍了下傅子凝紧握的手,她自然看出了傅子凝的委屈,但作为母亲她肯定是帮着李洛白说话。
皇后轻声劝慰着傅子凝道:「真是委屈你了,陛下那边他也确实离不开。」
傅子凝闻言忙道:「臣女不委屈,只是担心殿下是否太过劳累了。」
方才那些妃嫔恭维她的话还在耳边,下一刻太子就不肯过来,即便陛下那里再慢都有太医伺候,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觉得没有过来的必要罢了。
想到这里,傅子凝面上原本的羞怯尽褪,父亲之前叮嘱过她,嫁给太子后,太子能对她有情最好。
如果没有,她只需做好本该做的事,能相敬如宾也是她的一番造化。
傅子凝早已将这番话记在心里,她早有心里准备,太子对她无意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左右他们都是被绑在一起的人,谁也不用过多苛责对方,她看向皇后笑着道:「臣女陪娘娘出去走走吧,听说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臣女还从未去看过。」
皇后看着她满意地点点头,她对这个儿媳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当晚,皇后便让傅子凝宿在了皇宫里,还下了道懿旨,遍邀京中有品级的命妇。
这场宫宴便是昭示着她有多满意傅子凝,也让傅子凝提前见识一番她是如何接受命妇叩拜的。
毕竟等到了以后,坐在凤栖宫的人便成了她,这种场面总要先让她适应一番。
皇后的懿旨是要京中所有有品级的命妇都要进宫,其中自然包括了沈玉娇这位安王妃。
消息传到安王府时,沈玉娇皱着眉头,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皇帝不是还病着吗?她这时候传命妇进宫是想让京中所有人见见皇室如今的样子?」
眼下正是该用晚膳之际,慕青也被请来跟他们一同用膳,他听见沈玉娇将要进宫的消息后眸光微动。
在安王府里他没有可能对沈玉娇动手,但放到皇宫里可就简单了。
嫁祸到皇帝身上他也能脱了干系。
「依我看,去一趟也无妨,安儿如今朝外散播了他病重的消息,若那日你在众人面前表露些伤感……」
「不可。」慕辰安出言打断了慕青的话,他不会让沈玉娇去冒险,何况她才刚从楚王手中脱险。
可沈玉娇听完慕青的话后却有了些想法,因为她,慕辰安才会受伤,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难受。
如果她真的能帮上慕辰安的忙,那便再好不过,皇宫那个她长大的地方,闭着眼她也认得路,何况还要慕辰安,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将视线放到慕辰安身上,慕辰安怎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将盛好的汤放到沈玉娇面前,只说了两个字,「不行。」
沈玉娇瞬间泄了气,她就知道。
慕青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方才的话,慕辰安对他便有不满,再多说下去,恐怕会加深慕辰安对他的疑心。
之后的晚膳格外安静,沈玉娇不肯跟慕辰安说话,她想让慕辰安松口。
不过皇宫而已,沈玉娇不信皇帝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下手,谅他也没那个胆量。
饭后,沈玉娇随着慕辰安回房,见她始终不想放弃,慕辰安作势要去牵她的手。
沈玉娇余光看见后忙将手收回,「不准碰我。」
慕辰安动作一顿,转而将她整个人揽了过来,他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人,但说出来的话依旧是那句,「不行。」
不等沈玉娇说话,慕辰安又道:「王妃要体谅本王,如果王妃真的去了皇宫,恐怕本王会怕得直接昏过去。」
虽然知道他说得夸张,但沈玉娇方才急切的情绪确实被他安抚了下来。
第90章 让步
「可我真的想帮你, 我今天还看见你把碧荷给调回来了,你要是担心,让她跟在我身边就是。」
沈玉娇不放弃, 实在不行她……
「别想着自己偷跑过去, 碧荷虽然会些腿脚功夫, 但她也难保你一定会平安无事。」
如果是往常, 皇宫那种地方, 她想去便去, 哪怕是将宫里面的人得罪个遍都无事。
但最近这几日,连他也无法完全掌握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沈玉娇待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慕辰安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她会再次涉险这种可能。
沈玉娇抬头看他, 再次问道:「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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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不容置喙地道:「不行。」
沈玉娇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道:「那你晚上自己睡吧。」
说着她便要推开慕辰安的手,「放开。」
慕辰安听罢,揽着她的右手稍稍往下了些,一用力直接将人单手抱了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沈玉娇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搂着慕辰安的脖子道:「你身上还有伤, 快把我放下。」
可慕辰安将她直接抱到了拔步床上放下,他弯腰看着沈玉娇问道:「眼下皇帝病重,他如果想鱼死网破对你动手怎么办?」
沈玉娇还搂着他的脖子,闻言她抱的更紧了, 「可我想帮你, 而且他不会这时候对我动手,他不敢。」
「我这个皇帝舅舅最宝贵的就是太子, 太子婚期将近, 没有人比他更希望这场婚事能顺利进行, 这个时候谁都有可能动手,只有他不会。」
眼见慕辰安不说话, 沈玉娇又多说了些,「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多派些人跟在我身边,再说了,禁军不也在你手里,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听见慕辰安轻声说了声好,沈玉娇抬眼看着他,「我可听见了,你方才答应了,不能反悔。」
慕辰安最后妥协了,对着沈玉娇他只有让步的份,「本王派几个人跟着王妃,王妃要答应本王,不能离开她们半步。」
沈玉娇连忙保证,「我肯定不会离开她们的视线。」
高兴之际,她在慕辰安侧脸上亲了一下,慕辰安无奈发笑,要是她愿意明日乖乖待在王府里,他宁可不要这一吻。
「本王出去一趟,王妃先休息。」
沈玉娇闻言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手,知道他是要去布置人手了,她收回手时看见了腕上受伤的痕迹。
该找样东西遮一遮,她回房间时看见绿夭在收拾渖国公府送来的东西,问道:「里面有对镯吗?」
绿夭勐地抬头看过去,「小姐忽然开口说话真要吓死奴婢。」
沈玉娇笑道:「我开门你都没听见,在想什么?」
绿夭从箱匣里拿出一对累金镂空的镯子,上面镶满了各色珠宝,看上去华贵异常。
她递到沈玉娇面前道:「奴婢在想,当时小姐出嫁时的嫁妆,除了沈国公和长公主为您置办的嫁妆,还有皇宫里按照嫡公主出嫁的规制搬来的嫁妆,却独独少了先帝那份。」
沈玉娇接过镯子的手一顿,「皇祖父去的突然,也许是没来得及准备……」
当初她连皇祖父最后一面都能见上。
绿夭却道:「可奴婢当时听伺候先帝的宫人说,先帝一直都为小姐准备着嫁妆。」
沈玉娇:「你听谁说的?」为何她不知?
绿夭如实答道:「先帝身边的赵公公啊,他还说先帝只要看得上眼的宝贝都会放进小姐的嫁妆里,奴婢也是煳涂了,之前整理小姐嫁妆时将宫里送来的东西当作是先帝为您准备的了,眼中想想才发觉不对,那些东西明显就是宫里面送出来充面子的,良莠不齐,根本不像是先帝亲自准备的。」
绿夭是见过先帝有多宠爱自家小姐的,就那些平平无奇的摆设,断不会是先帝准备的。
沈玉娇握了握手里的镯子道:「你确定?」
绿夭毫不犹豫地点头,「奴婢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我知道了。」如果说她方才进宫一趟是为了帮慕辰安将他的伤装得再像一些,那现在,便要加上方才绿夭所说的那些。
她一直没想过她的嫁妆还会出事,无非就是那些东西,刚开始时她对这场婚事牴触的很,嫁妆单子看都不看一眼,全都交由绿夭去管。
她竟一直不知皇祖父还为她准备过嫁妆,如果他真的备下了那些,那些东西现在在哪?
其他的东西沈玉娇可以不在意,唯独牵扯到皇祖父,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她垂眸将镯子戴到手上,在烛光下,这对镯子像是在闪着金光,母亲素爱金饰,这些确实是她让人做的。
「我明天要进宫一趟,你就待在安王府就好,会有旁人跟着我。」
虽然知道贸然跟过去是个累赘,但听见沈玉娇的话后还是有些失落,「那奴婢就在王府里将小姐的嫁妆再清点一遍。」
沈玉娇摇头,「不用了。」
她亲自去皇宫一趟,但凡是皇祖父留给她的东西,沈玉娇一丝一毫也不会舍下。
......
慕辰安既答应了沈玉娇让她明日去皇宫,便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除了碧荷,他还派了两个暗卫跟在沈玉娇身边。
禁军那里不用他特别吩咐,交代完一切,慕辰安去了一趟慕青的住处。
房间里烛光未熄,慕辰安进去时,慕青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翻看,他看见慕辰安过来时拿着手里的书道:「这些书还是以前兄长留下的,他这人没什么特别喜好,最爱的就是收集古书,哪怕看不懂也要先买下来。」
慕辰安不知道自己看嚮慕青时是何情绪,他坐到慕青对面,问出了心里那句话,「今日,叔父为何会提议让她进宫?」
如果不是慕青的那番话,沈玉娇也不会非要进宫一趟。
慕青早就有所预料,他顿了一瞬道:「是叔父考虑欠佳,本想着让她帮你一回,倒是忘了如今皇宫里的形势不适合她去。」
说完他问道:「你可将人劝下了?实在不行我去规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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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看着他沉默不言,慕青也不急,只是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水,浅饮了一口。
「叔父明日可否陪我下几盘棋?」
慕青欣然点头,「乐意之至。」
随后慕辰安便离开了,慕青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没能劝住沈玉娇。
只要沈玉娇出了安王府,他的机会就来了,但这次他要好生谋划一番,一定不能像上次那样出错,最重要的是不能被慕辰安看出端倪。
第91章 福气
回到屋内, 沈玉娇便将有关她嫁妆的事告诉了慕辰安,「你能帮我找找那个赵公公在哪吗?」
当时皇祖父棺桲刚入皇陵,皇后就恨不得立刻将她赶出皇宫, 先前伺候皇祖父的那些人在他崩逝后不知都被安排到了哪里。
慕辰安想起先帝身边确实有位姓赵的公公, 但三年过去, 要找他难免要费些功夫, 「恐怕要费些时日, 本王记得先帝驾崩后, 原先伺候他的那些宫人有些外放回故居了,不知这位赵公公在不在内。」
沈玉娇:「难道当初的人没一个留下的吗?」
慕辰安知她心急,安慰道:「放心, 如果那些东西真的有,本王一定给王妃找出来。」
沈玉娇靠在他身上,「我不是着急,只是生气, 皇后她凭什么将皇祖父留给我的东西扣下, 我连皇祖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他留给我的东西我都不能带走。」
慕辰安问她:「王妃怎知一定是皇后干的?」
沈玉娇轻声嘟囔道:「一定是她。」
她未出嫁前,皇帝还是有点亲舅舅的架势在身上的,前些年还会专门让人去沈国公府里给她送东西。
如果不是这场险些要她命的婚事, 她还真会把皇帝当亲舅舅看。
至于李洛白, 他对自己毋庸置疑是好的,虽然这份好里总是夹杂这些其他东西。
只有皇后, 先帝在时皇后就不喜欢她, 哪怕面上带笑, 看着她的眼里也带着厌烦。
「之前宫里的老嬷嬷告诉我,皇后曾经小产过一次, 是个成型的女胎,偏她小产没多久,母亲就生下了我,而我还被皇祖父抱到跟前养,她怕是觉得我占了她女儿的福气。」
慕辰安顺了顺她乌黑的发尾,「王妃自有王妃的福气,与她何关。」
顺着发尾往上,慕辰安将她发间的玉簪抽了出来,大手穿过柔顺的青丝搭在她肩头,「王妃可要本王伺候更衣?」
沈玉娇抬了抬眼皮,「你伤好了?」
「一只手足够了。」
沈玉娇按下他的手,「既然一只手足够,想必王爷也无需我帮忙更衣。」
说完,沈玉娇就起身去了耳房,她走之前看嚮慕辰安道:「我出来前,你把自己收拾好。」
耳房里,碧荷站在一旁等着为她更衣,沈玉娇看见她并不意外,「明日便是你陪我去皇宫?」
碧荷垂眸道:「回王妃,不止奴婢一人,王爷调了几位暗卫随行,贴身跟着的还有两人。」
沈玉娇点头,经过南安寺一事后,她对碧荷的本身还是很放心的。
她洗漱完回到屋内时,慕辰安早就靠在拨步床上等着她了。
沈玉娇吹熄了屋内的几盏烛灯,刚坐到床边,一只手便圈上了她的腰。
「明日本王无法跟在王妃身边,王妃切记不要离开碧荷她们身边。」
「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记下了。」
为了不让慕辰安有反悔的机会,沈玉娇直接闭眼躺到床上,「我要睡了,不许吵我。」
可是即便闭上眼睛,她也能感受到慕辰安注视着她的视线,灯都熄了,他有什么可看的?
沈玉娇眼皮微动,实在没忍住侧了侧身子,终于没了被人盯着的感觉,她闭着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际,沈玉娇感觉耳边的髮丝被人撩开,似有人在自己耳边亲了一下,若即若离的,有些发痒。
......
皇后要召命妇这件事,皇帝也知道,他招来了太医道:「无论用什么药,朕明日要在众人面前露次脸,不能让人看出朕大限将至。」
院正额角的细汗不断,他劝道:「陛下,勐药太过伤身,得不偿失啊。」
皇帝摆手道:「你只说能或者不能?」
院正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洛白,李洛白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知道皇帝的打算后,他已经劝过了,可是连他也劝不动。
最终,院正咬了咬牙道:「微臣有办法,但以陛下如今的身体状况,臣只能保证最多一个时辰,如果时间太长,陛下……」
他话没说完,皇帝便知晓了他话里的意思,「朕知道了,你去办吧。」
院正走后,李洛白再次劝道:「父皇实在无需如此,就如太医所说,得不偿失。」
皇帝费力开口,「你的婚事不能出岔子,朕要让他们看看,朕还好生生地坐在璃国的皇位上。」
言罢,他抓着太子的手道:「如若朕真的没撑到你大婚那日,你记得,要将这承德殿给围起来,等你大婚之后再向外宣布朕驾崩一事。」
闻言,李洛白的手有些颤抖,「父皇一定能看着儿臣大婚的。」
这夜,皇帝抓着李洛白的手交代了不少事情,他觉得自己离大限不远了,终究是撑不下去了。
承德殿又亮了一夜的灯,自从李洛白在皇帝跟前侍疾,宫里的妃子都被皇帝给打发走了,连皇后也不过隔一两日才去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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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为忙着太子的婚事,皇后也几日未睡好觉,她一闭上眼心里就乱得很,这夜也一样,守夜的女官为她盖好被子,「娘娘可是有何心事?」
皇后问道:「明日命妇进宫,沈玉娇是不是也会来?」
女官道:「听闻安王爷遇刺伤重,但未接到安王府那便说不来的消息。」
皇后嗤笑道:「以她的性子,她要真不想来也不会特意告知,她最好待在安王府里,看见她本宫就难受。」
守夜的女官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她轻声道:「娘娘可是又想起了小殿下?」
皇后嘆了口气,「那孩子与本宫无缘,可就算无缘,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也不该被沈玉娇占了去,怕是连太子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未出生的妹妹。」
「那时太子殿下还小,不记事,娘娘又不让人提关于小殿下的事,太子殿下自然不知。」
「正因如此,本宫没次看见他对沈玉娇好,本宫就心中难受,先帝竟然还想将他和沈玉娇配成一对,即便是一句戏言,本宫也忍不了。」
女官听着皇后话里的激愤劝慰道:「娘娘也只说了是戏言,殿下未来的太子妃可是傅家小姐,依奴婢看,这满京城再找不出一位比傅家小姐更适合太子殿下的了。」
皇后躺在床上闭目道:「这倒是,本宫对她也满意得很,她此刻可歇下了?」
女官答道:「歇下了,偏殿的灯早就灭了。」
「明日你让人多看着些,一定不能出岔子。」
「娘娘放心好了,奴婢一直注意着呢,哪怕安王妃真的来了,也一定不会出事。」
第92章 小人
次日清晨, 绿夭虽然不跟着沈玉娇去宫里,但她早早候在屋外等着为沈玉娇梳发。
正当她要为沈玉娇涂上些口脂时,沈玉娇侧头躲开, 「不用了, 今日我想看着憔悴些。」
绿夭心中不解, 她放下手中的口脂, 依着沈玉娇的要求, 即便是髮髻上也未戴多招摇的髮饰,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那支玉簪。
皇后此处骤然召见京中所有命妇,不同于以往大日子里的朝拜,是而身穿便服即可, 沈玉娇换了身湖绿色的襦裙,比她以往的打扮端庄了不少。
为了不被人看见,慕辰安没法去王府外送她,他打发走了绿夭, 走到沈玉娇身后, 弯腰将人抱在怀里,沈玉娇偏了偏身子,「你别把我髮髻弄乱了。」
慕辰安抱着怀里的人,心里的后悔油然而生, 他就不该答应让她进宫, 「本王有些后悔。」
沈玉娇抬头瞪着他,「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慕辰安抬手撩过她额间的碎发, 「本王自认自己是小人。」
沈玉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方才从床上起身时,慕辰安就一直抱着她不放, 眼下又来,他是铁了心想让她迟了时间然后索性留在王府里。
「不行,你昨天明明答应过我的。」沈玉娇冷着脸,心里恼他又想说话不算数。
慕辰安没说话,他在沈玉娇手里放了块令牌,「如果今日有异样,王妃可以带着这块令牌去寻任何在皇宫里的禁军,他们会护送你回王府。」
沈玉娇缓了面色,将令牌收好,临走前她对着慕辰安说道:「你记得今日让府医来换药。」
慕辰安只能将人送到房门外,目送着沈玉娇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等沈玉娇走后,他便去了慕青那里。
不管是皇宫还是楚王那边,他都事先做好了预防,以保沈玉娇的安全,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只剩下慕青了。
慕辰安眸色复杂,他已经让人盯着了,如果叔父真的让人动手,慕辰安也暂时想不出该如何对他……
他过去时,慕青那边已经摆好棋盘等着他了,看见慕辰安过来,慕青拿着手中的棋子轻笑道:「这玉棋子也不知放在这里多久了,今日拿出来见见光。」
慕辰安拿过放在他那边的黑玉棋子道:「我记得叔父之前最喜欢这玉棋子了,为何没带走?」
慕青在棋盘上缓缓落下一子,不急不慢地道:「这本就是兄嫂所赠,放在王府里再合适不过。」
慕辰安抬眼看着慕青,方才那一瞬,他真的想直接质问他一番,但慕辰安忍住了,在一切都没清楚之前,对着教养他长大的叔父,他实在质问不起来。
沈玉娇走出王府时才初见慕辰安调来跟着她的两人,她们和碧荷的打扮一样,装作丫鬟跟在自己身边。
命妇朝拜之际,原本是不允许带着府里丫鬟的,但沈玉娇放肆惯了,别说三个,就算再来十个,她都敢带着进去。
除了她们之外,沈玉娇并未看出其他不同,碧荷扶着她登上马车,「王妃小心。」
她伸手扶了一把马车,才发现手下的触感不同,不像是木头,倒像是……
沈玉娇不动声色地坐进马车里,碧荷跟着她一道坐了进去。
马车内,沈玉娇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本该是木制的马车,她看向碧荷道:「这马车里还添了铁甲?」
碧荷点头解释道:「是王爷特意让人加的,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倒是,那日的暗箭真的让人防不胜防。
......
皇宫内一如往常,丝毫看不出皇帝此时已然病重,沈玉娇随意坐在凤栖宫内,身边无一人敢上前,最多离着老远沖她微微欠身行礼。
凤栖宫的小宫女来给她奉茶时,沈玉娇都能看出她双手的颤意,她又那么可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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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面无表情地瞥了那小宫女一眼,直接吓得对方跪在了地上求饶道:「安王妃恕罪,安王妃恕罪……」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说话,皇后便带着傅子凝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向皇后行礼,只有沈玉娇一人仍然安坐如泰山。
皇后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语气显得有些诧异,「安王妃今日竟然也来了?本宫以为安王遇刺重伤,安王妃会无心来此。」
自从昨夜听闻安王遇刺伤重后,皇后的嘴角就没落下过,安王遇刺一事是有人亲眼看见的,是谣言的可能性不大。
皇后心里就盼望他赶紧咽气,只要安王没了,太子登基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也就没了,皇后怎能不喜?
所以今日看见沈玉娇在时皇后难免刺了几句,她打量了一眼沈玉娇今日的装扮,如此寡淡憔悴的样子,她心里对于慕辰安重伤一事更信了几分。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茶盏,「不劳皇后娘娘费心,王爷如今好得很。」
皇后又怎会信她的话,她看向跪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小宫女道:「还不快起来,身为本宫殿内伺候的宫人,岂是谁都能问罪的。」
话里话外都在针对沈玉娇,沈玉娇则淡然开口道:「皇后娘娘既然都让她起来了,也该让跪在地上的夫人们起身了,总不能她们的身份还比不上娘娘宫里的一个小宫女。」
皇后面带怒意,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傅子凝开口道:「安王妃既然知道众位夫人都在跪拜皇后娘娘以全礼数,您为何不跪?」
沈玉娇抬眼看向她,她都忘了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了,果然是皇后亲自挑的,说话语气都和皇后一样。
「礼数?先帝在时曾说过,除了当朝天子,我对任何人都无需跪拜,傅小姐如若不信可以问问你身边的皇后娘娘。」
傅子凝这才知她方才的话落了人口实,到底还是未经过风浪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多少年的旧事了,也就安王妃记得清楚。」皇后替傅子凝解了围,随后她抬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命妇们起身。
「本宫今日召诸位过来不过是为了叙话,诸位不必太过拘束。」
沈玉娇轻嗤了一声,如果她身边没带着傅子凝,这话还能信一信,可她都把傅子凝带到身边了。
皇后打得什么主意,是个人都能猜出来,更可况在座的各位可都是些人精。
一盏茶罢,沈玉娇已经听了一肚子她们对傅子凝的称赞,沈玉娇百无聊赖地四周看了看,在场的人,她基本都能认得出。
京中能提的上名字的夫人都在其中了,而这些人也是以往说她骄纵蛮横,任性妄为的那些人。
沈玉娇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勐然对上了一位笑得温婉的夫人,而这笑意是对着她的。
沈玉娇目光勐然一顿,想起这位好像是宁阳侯夫人,她与宁阳侯的渊源不深,最多是慕辰安当日在朝堂之上帮着宁阳侯说了两句话。
她随即便收到了宁阳侯送来的礼,又还赠了他家小姐一只绞丝镯。
沈玉娇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宁阳侯夫人对着她的善意,宁阳侯夫人见此笑意更甚了些。
皇后将两人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宁阳侯这是搭上了安王府?
可惜了,她本还想等太子大婚后,再寻机会让宁阳侯小姐做太子侧妃的,罢了,侧妃的人选多的是,这个不行再换就是。
傅子凝丝毫不知皇后心中所想,她被诸位夫人捧得飘飘欲仙,想不到她还没真正嫁给太子,皇后就已经想再为太子寻两位侧妃了。
就在这时,凤栖宫外传来了声「陛下驾到。」
沈玉娇听见后心中一阵诧异,皇帝不是已经病到连床都下不来了吗?怎么会现在过来。
众人再次起身行礼,沈玉娇目光没看向殿外,反而盯着皇后,待到看到皇后面上的慌乱后,才将目光收回,看来连她都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过来。
沈玉娇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在众多跪拜的人当中格外显眼。
如果是往日里,皇帝肯定不会放过责怪她的机会,但这次他不过冲着沈玉娇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便示意众人起来,「平身吧,朕临时起意来凤栖宫,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
这话说出去几个人相信?京中命妇进宫,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后起身为皇帝让座,欠身道:「是臣妾疏忽了,陛下多日忙于政务,臣妾竟忘了将此事告知陛下。」
「皇后免礼,皇后操劳后宫诸事实在辛苦,不过是些小事,就算有所遗漏也无妨。」
「臣妾谢陛下体恤。」
如此帝后情深的一面,真是比戏班子里唱得都好看。
众人目光都不自觉看向高座之上的帝后,只有一人的目光始终放在了沈玉娇身上,那便是李洛白。
傅子凝迟疑了一瞬走到李洛白身边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虽然知道太子心中她的分量不重,但面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时,傅子凝的面上微微染上了霞色。
怎知李洛白只是轻声嗯了一下,「免礼吧。」连要扶她的意思都没。
傅子凝站直了身子,心绪繁杂,她忍不住抬眼看了李洛白一眼,只见在外人面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正盯着一个方向眼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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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赫然就是方才险些让她下不来台的安王妃沈玉娇。
她以前是听过一些传闻,传闻现在的安王妃险些就被先帝指给太子做太子妃。
她本以为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但看着李洛白如此……
傅子凝手中的帕子险些被扯坏。
第93章 想
凤栖宫内, 沈玉娇端详着高座之上的皇帝,看他的面色实在不像是病重的人,难不成他也是装病。
这个想法一出来沈玉娇就立刻否决掉了, 先不说皇帝这时候装病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真是装病那他今日怎会出现在凤栖宫, 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
与其说是装病, 不如说他是撑着病体想向众人展示一番他安然无恙, 还能坐稳皇位。
沈玉娇视线突然扫到皇帝抓着椅子扶手的那只手, 因为她坐得靠前,皇帝那只发白微颤的手,她看得清清楚楚。
因这一眼, 沈玉娇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
皇帝坐在高位之上,眼前却一片昏花,今早太医院院正端来了一碗汤药,在他服下之前院正特意叮嘱说这药最多只能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他便会脱力昏倒。
他本意来这里坐上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 眼下也到时间了,皇帝轻咳了一声,李洛白这才收回一直放在沈玉娇身上的视线,走到皇帝身边。
「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就先离开了。」
皇帝按着扶手吃力起身, 他还未站直身子,就听见有人开口道:「听闻舅舅身子抱恙, 如今得见, 才知传闻不可尽信。」
这声「舅舅」除了沈玉娇再无人敢这样叫他, 皇帝起身的动作一顿,险些跌坐回去。
好在李洛白手快扶了他一把, 皇帝站直身子凭着之前的记忆看着沈玉娇的方向道:「朕身子一向安好,传言而已,不可当真。」
而沈玉娇则看着皇帝无神的双眼,心中竟有了些解气的感觉,那个恨不得利用她的命来对付慕辰安的人,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既然如此,舅舅可要保重身子。」沈玉娇语气毫无波澜,如果无意外,这应该是皇帝生前,她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皇帝没在说话,众人面前,李洛白不好一直扶着他,皇帝走下几阶台阶,好在他还看得清路,只是每走一步,他便头晕一甚。
好在座下众人都跪伏在地行礼,除了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的沈玉娇无人能看出他的异样。
皇帝走后,凤栖宫里再次恢復了原来的气氛,沈玉娇坐得无聊,起身离开凤栖宫大殿。
碧荷和其余两个丫鬟自然跟在她身边,走出大殿时碧荷问道:「王妃可是想回王府了?」
沈玉娇摇头,「不着急。」
她走出大殿时方记起,原先她在皇宫住时,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在她离宫后被调到了皇后这里,这件事她还是偶然间听母亲提起的。
沈玉娇在凤栖宫内走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看向碧荷问道:「有没有办法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皇宫?」
碧荷朝沈玉娇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可以,只是可能瞒不过几日。」
沈玉娇忽然开口说;「你知道皇宫的井里淹死过多少人吗?皇宫里几乎每天都在死人,杂役房里更甚,他们甚至无名无姓,死后就直接被拉去了乱葬岗。」
碧荷心下明了,「奴婢明白。」
沈玉娇又看了眼那道熟悉的身影,原先她没在意过一个小宫女的去处。
但现在相信,皇后厌恶她至极,怎么无缘无故将她身边伺候的人调到凤栖宫去,这其中一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沈玉娇安排完这件事便想着在凤栖宫内再坐一会儿,因为她想随着那些夫人们的马车一起走,如此一来,想对她下手的人也要多思量一番。
但沈玉娇走到大殿外时,看见了李洛白,他竟然没跟着皇帝一起离开。
沈玉娇本想越过他直接走进去,因为在她眼里李洛白在此处等着应该是为了傅子凝,皇后肯定想让他们未婚夫妻好好相处相处。
岂料李洛白拦住了她,「我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
沈玉娇面对他甚是头疼,比起李玉恆,他对于沈玉娇更像是个哥哥的存在,但李玉恆是她亲兄长,而李洛白则因为皇祖父当日的一句提议,对待她时总有些其他的情绪。
之前是沈玉娇不懂,只当他是哥哥一般,但自从她看清了对慕辰安的感情后她懂了,那是有关于男女之情的喜欢。
所以当她看见李洛白时总想躲着走,眼下自然也一样。
「殿下与我有何可聊的?」
「如今你倒是连声太子哥哥都不愿叫了。」
不知怎得,沈玉娇居然听出他话里带了几分落寞。
沈玉娇欲言又止,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干脆装傻,「凤栖宫外,皇后娘娘可能不会想看见殿下与我在此叙话。」
说完她就要走,李洛白见状伸手要拉她,碧荷快步挡在了沈玉娇面前,对着太子冷声道:「太子殿下请自重。」
敢打她们王妃的主意,他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洛白伸出的手被挡在半路,面色未凝,而挡在他面前的人一看便是慕辰安手下的人。
「让开,你们主子还有几日可活?凭你们也敢在皇宫里放肆。」
哪怕沈玉娇知道自己今日进宫来就是为了让外人相信慕辰安受了重伤命不久矣,但听见李洛白的话后她还是怒火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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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示意碧荷让开,她直面着李洛白道:「殿下对安王府的事倒是了解,与其在意这些,不如多注意点陛下的身子,不然再过几日,怕是该听见丧钟响了。」
李洛白皱眉,「皇宫之中,不可胡说。」
沈玉娇:「我是不是胡说,殿下心里自然清楚。」
李洛白:「你就非要执意跟着慕辰安?要是他不测你……」
不等他说完,沈玉娇直言道:「我既嫁了他便是他的妻,哪怕他真有不测,我也能为他守一辈子。」
就在这时,傅子凝走了出来,李洛白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傅子凝时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沈玉娇自然也看见了她,她斜了一眼李洛白,不愿多做纠缠,迈步走进大殿。
傅子凝早就看见他们在此处说话了,之所以这时候过来,是因为注意到他们之间似乎出了矛盾,其他的傅子凝倒不是多在意,她只是不想今日出现差错,让她在诸多命妇面前抬不起头。
傅子凝看了眼沈玉娇离开的背影,对着李洛白道:「殿下可否陪臣女出去走走?」
李洛白本想拒绝,但念起今日进宫来的诸多命妇,他还是点了点头,淡然道:「走吧。」
沈玉娇重新坐到位置上,耳边立刻便传来有人在夸赞李洛白与傅子凝的天作之和。
沈玉娇只想她们都什么时候走,她想回王府了,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她竟有些想慕辰安了。
第94章 出事
「皇后娘娘快看, 太子殿下和傅家小姐真是登对!」
「郎才女貌,天作之和也不过如此了。」
「……」
这些人精一般的夫人们,自然知道皇后想听什么, 她们嘴上恭维着, 实际上心里打得什么注意谁也不清楚。
但这些话皇后听了开心, 「今日仓促召你们过来, 本宫也准备了些东西。」
说罢殿外就走进来一队宫人, 她们手中皆捧着一个被打开的锦盒。
「最近宫里新得了块好玉, 本宫便让内务府做了些玉镯。」
沈玉娇瞥了眼面前的锦盒,红绸上赫然放着皇后口中所说的玉镯,如此剔透的玉色, 确实是好东西。
沈玉娇没让碧荷接下,皇后的东西她都怕上面被下了毒,坐在沈玉娇身边的是薄茹的娘亲,平国公夫人。
她垂眸看向沈玉娇手上的镯子道:「安王妃已经带着一对镯子了, 想来皇后娘娘这玉镯是戴不了了。」
沈玉娇侧头看了她一眼, 顺着她的话道:「所以这镯子皇后娘娘还是赏给别人吧。」
「安王妃这对镯子倒是别致。」
宁阳侯夫人也插了一嘴,顿时在场的人都开始去看沈玉娇手腕上的镯子。
那对镯子本是沈玉娇用来遮挡腕上伤痕的。
皇后眉间微皱,这几个人怕是专门来给她添堵的。
站在沈玉娇面前的宫人半弓着身子不知该如何,好在皇后直接让她退下了。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本宫看时日不早了,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沈玉娇迫不及待地从座位上起身,在皇后眼里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添乱来的, 只是碍于颜面无法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沈玉娇对上皇后的眼睛, 嘴角微微牵起, 「多谢皇后娘娘今日款待。」
看着皇后眼中明晃晃的嫌恶,沈玉娇心情大好, 她随着众人一道出了凤栖宫。
不等她走出多远,宁阳侯夫人便追上了她,「妾身见过王妃,之前妾身向安王府递过帖子,不料王妃随着王爷去了燕山。」
沈玉娇倒是不知她曾递过帖子,问道:「夫人可是有何要事?」
宁阳侯夫人微微一笑,「是之前的事,妾身想亲自谢过王妃。」
沈玉娇:「多久之前的事了,夫人不提我都快忘记了。」
宁阳侯夫人对着她行了一礼正色道:「对于王妃来说是小事,但对于宁阳侯府来说是关乎荣辱的大事,这声谢,妾身一定要亲自对王妃说。」
沈玉娇伸手去扶她,「夫人言重了,只是王府近日事多,招待不了夫人。」
有关安王府的事,宁阳侯夫人也听过些流言,「如果王妃有用得上宁阳侯的尽管开口。」
沈玉娇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还真有需要夫人帮忙的地方。」
......
安王府里,慕辰安面前的棋局已经结束两次了,一胜一负,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不在焉。
慕青道:「你可是在担心安王妃?」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最近不安生,尤其是皇宫那种地方。」
慕青看着棋盘,「怪不得总心不在焉,不过看时辰眼下也该回来了。」
慕辰安抬眼看向对面的慕青,他一直待在慕青身旁,并未发现他有何异样。
也许真的是他想错了,就在他落下手中的黑子时,赵启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
「王爷,出事了,王府的马车惊了马,在大街上直接翻了……」
慕辰安瞳孔微震,未等赵启说完便快步往外走,赵启喘了口气还想接着说话时,慕辰安已经走出老远,他赶紧追上去。
两人走后,慕青看着棋盘上未完成的棋局,无声轻笑起来,终于,他的心头刺终于拔出来了。
慕辰安听完赵启的话后便慌乱起来,他千算万算也没猜到差错会出现在他命人加固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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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启不知在他身后说了什么,慕辰安全都听不进去,他只想赶紧看见沈玉娇。
即便她身边还跟着碧荷以及其他暗卫,但马车侧翻,还是加固了铁甲的马车……
慕辰安喉中蔓延着血腥味,那些铁甲是他命人加的,没想到却成了要她性命的东西。
走过一道拱门,他心中牵挂的人却安生地站在他面前,慕辰安逐渐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他盯着面前的人在想自己是否眼花了。
因为面前的人连髮髻都未乱,丝毫看不出是死里逃生的样子。
沈玉娇看见慕辰安后,脚步轻快地走到他面前,「你是来接我的?」
慕辰安看着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人,抬手将人紧紧锢在怀里,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忽然清醒起来。
沈玉娇被他抱得险些喘不过气,「你小心点身上的伤。」
赵启终于追上了人,将嘴边的话给说完,「王爷别担心,王妃是坐着宁阳侯府的马车回来的,咱们王府那辆马车了除了马夫之外无人受伤。
沈玉娇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时以为自己出事了?
她轻扯起唇角道:「我没事,不过你在勒下去就不一定了。」
慕辰安这次松了松,他还未说话,沈玉娇便踮起脚在他唇角啄吻了一下,「我没事,不过你快点派人把那马车给收拾了,碧荷一直在那等着。」
沈玉娇记起当时拉车的马忽然间就受了惊,马车侧翻时她正坐在宁阳侯夫人身边,亲眼看着那辆马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宁阳侯夫人吓得不轻,直接惊唿出声,沈玉娇当时也手脚冰凉。
如果当时她坐在里面,哪怕身边有人护着她也是会撞在铁甲上的。
那铁甲她碰触过,坚固异常,恐怕直接会在她头上撞出个洞来。
好在她临时起意,坐上了宁阳侯府的马车。
「我没注意那马车是否撞伤了路上的行人,你赶紧派人去看看。」
慕辰安看了眼身旁的赵启,赵启立刻回道:「属下以及派人过去善后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方才慕辰安的意思不止是为了让他去善后,拉车的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尤其是今日,王爷命人加固的马车竟然险些伤了王妃。
要不是王妃机智,今日王府里必定会打乱,可究竟是谁能将手伸到安王府内,赵启心中微动,难不成真是……
沈玉娇挽着慕辰安的手道:「离开皇宫时,宁阳侯夫人追上来说要跟我道谢,我便想着不如直接坐宁阳侯府的马车回来好了,要害我的人肯定不会想到。」
「我本来想请人来王府里坐坐的,但她好像吓到了,推辞说府里有事,马车都没下就走了。」
第95章 无碍
沈玉娇伸出手指戳了戳慕辰安的手臂,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她怎么觉得慕辰安一直在出神。
慕辰安低头看着她道:「王妃是想给宁阳侯府送去份谢礼?」
沈玉娇点头,「如果不是宁阳侯夫人,我今日怕是要出事……」
说话间, 慕辰安停了脚步, 沈玉娇面露疑惑, 「怎么了?」
慕辰安握着她仍旧发凉的手道:「今日马车的事, 本王一定会查清楚, 给你个交代。」
沈玉娇眨了下眼睛, 心里明白他为何如此郑重,当看见马车失控时,她害怕之余更是心惊。
这不像是之前的暗箭, 谁都有可能对她下手,安王府的马车除了慕辰安手下的人,谁都没可能接触,这次要对她下手的怕是安王府里的人。
「或许马车停在皇宫时出了意外, 又或者大街上真的有能让它受惊的东西。」她还是宁愿相信是外人所为。
慕辰安沉默不语, 他心里知道,沈玉娇所说的那些基本无可能。
甚至于他基本可以肯定是谁做的,可他想不明白为何。
沈玉娇抬手碰到了慕辰安的侧脸,冰冷的手指让他瞬间回神。
他看着面前的人对着他扯唇微笑道:「都说了我没事, 你这副样子, 不知道了还以为我命不久矣了一样。」
明明被吓得双手冰凉,看见马车失控时, 最害怕的人应当就是她了, 慕辰安抬起自己受伤的左手, 将人再次揽入怀里。
他轻顺着沈玉娇的头髮,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没事了, 都过去了。」
左肩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能永远记住这时的感受,他的优柔寡断,险些让她丧了命,或许早在他有疑心的那刻,他就该直接和叔父对峙。
而不是按下不表,等着他露出马脚,倘若今日不是沈玉娇恰好碰见了宁阳侯夫人,慕辰安不敢想沈玉娇出事后他会怎样。
沈玉娇被他抱着时,身体有些僵硬,在听见他说的话后,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她靠在慕辰安肩头上,放软了身子,面上的笑再也撑不下去,眼角的泪不断溢出,她抬手抱着慕辰安的脖子哑着嗓子道:「我都要吓死了,如果我真坐在那辆马车上,那我现在肯定见不到你了。」
不稍片刻,慕辰安肩头的衣服就被她的泪水浸湿,慕辰安贴在她侧脸处,一直轻声说着无事了。
沈玉娇哭累了,只是圈着慕辰安脖子的手依旧不想放开,慕辰安见状想要直接抱她回去,沈玉娇却推了推他的手道:「伤口肯定裂了,你别动,我能走回去。」
慕辰安低头在她眉心亲吻了一下,「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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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只用一只手臂便将她抱了起来,沈玉娇抱着他的脖子轻声嘟囔道:「怎么跟抱小孩似的。」
慕辰安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侧头问道:「王妃说什么?」
沈玉娇改口道:「你今日没在书房吗?我看你过来的方向好像是叔父的院子。」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陪叔父下了几盘棋。」
沈玉娇指尖伸向他左边肩头,在还有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你都还伤着,叔父也不劝劝你好好卧床休息。」
慕辰安眸色微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玉娇:「叔父不会也以为我出事了吧,他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吓……」
慕辰安抱着她的手发紧,「赵启会去告诉他的。」
「那就好。」
......
正如慕辰安说的,赵启带着人将慕青的院子悄无声息地围了个彻底,他心情复杂地看着里面,不知王爷想不明白,连他都想不明白。
慕老大人为何会跟王妃不对付,之前他看两人相处时还是极好的,就连在燕山,老大人还夸过王妃几句,究竟是为何才会变成如今这副场面?
其实他宁愿将这份差事交给孙铭,怎奈孙铭此刻在京郊大营,他想推都无法。
他和孙铭本是安王府的家生子,皆因被慕老大人挑中才得以脱了贱籍,成为王爷的心腹。
赵启不过刚带人围了院子,里面就出来了人,来人厉声呵斥道:「赵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在这里造次,还不快带人退下。」
赵启轻咳了一声道:「周叔,这是王爷的吩咐,还请老大人在院子里多待些时日,无事就不必外出了……」
慕辰安原本的命令是这个院子里的任何人都不能迈出一步,赵启传话时稍稍委婉了些。
赵启口中的「周叔」名叫周荣,是待在慕青身边时间最长的下属,几乎是看着赵启他们长大的,是以即便在安王府里他的地位也不低。
周荣面色凝重,给赵启再加个胆子他也不敢假传慕辰安的命令,他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赵启,随即走进屋内去嚮慕青回话。
「主子,王爷下令围了咱们这院子。」
慕青听罢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之上,随意掉落的棋子结束了面前的棋局,他输了。
慕青随手将棋子打乱,面上依旧毫无波澜,「让他们围,不用管。」
他不相信慕辰安会对他下手,只要当年的事不暴露,他便永远都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如果没有他,哪有慕辰安的今日。
周荣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他直接变了脸色,「主子,方才前院传来的消息,王妃无事。」
慕青看着他问道:「一点伤都没受?」语气中多了些迫切。
周荣低垂着头应道:「王妃没坐王府的马车,她是与宁阳侯夫人结伴回来的,坐的是宁阳侯府的马车。」
慕青紧攥着手,他算计良多,却唯独算漏了她或许不会坐上那辆马车。
他看着面前散落的棋子嘆气道:「罢了,终究是我输了。」
周荣:「主子放心,王爷再如何也不会对主子下手。」
慕青闭上了眼睛,往事种种皆迴荡在心头,那些往事非但没随着时间淡去,反而在他记忆中更加清晰。
「他已经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左右的孩童了。」
慕青忽然轻笑起来,他看向周荣道:「就像是兄长肯为了她能放弃性命一般,安儿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荣心知慕青口中的「她」便是先安王妃。
「主子是又想起往事了?」
「如果可以,我宁愿当时死的人是我,如此,我也不必次次都担心,安儿他会知道那些往事。」
其实连周荣都不知慕青所说的往事是何,他只是听得多了,便下意识劝慰道:「主子别多想了,王爷肯定会念着旧情的,何况王妃也并未受伤,王爷至多会疏远主子些。」
第96章 失火
暮色昏沉下, 沈玉娇坐在窗边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就连绿夭走到她身边她也没察觉。
「小姐要传膳吗?」
沈玉娇像是被惊着了,勐地侧头看向她, 稍愣之后开口道:「走路怎么没个动静?魂都要被你吓飞了。」
「明明是小姐在想事情, 都没发现奴婢过来了。」绿夭说完后又问:「小姐在想什么?还在想那辆马车?」
她没跟在沈玉娇身边, 今日的事还是听王府里的下人说的, 她家小姐一直心神不宁, 绿夭也不敢多问。
沈玉娇闭上了眼睛, 轻点了点头,「只要闭上眼睛,我眼前都是那辆失控的马车……你下去吧, 我什么都吃不下。」
绿夭想劝她两句,沈玉娇却直接摆手让她离开,她想一个人待着。
绿夭出去时叩上了房门,秋云等在外面, 见她出来忙问道:「绿依誮夭姐姐, 王妃如何了?「
绿夭摇头,「王妃说了不用传膳,你下去歇着吧。」
秋云要离开时,绿夭忽然问她:「王爷眼下在哪?」
秋云立刻答道:「在慕老大人那,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远远看着那边院子里围了一圈人。」
「行,我知道了, 你下去吧。」
原来是慕老大人那边出事了, 怪不得王爷此刻没在这里。
......
安王府西偏院, 慕青面前重新摆了盘棋局,他想像中的质问并没有出现, 慕辰安仍旧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自己与自己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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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慕青先沉不住气,放下手中的棋子道:「你既派人围了我这院子,就没什么想要问的?」
慕辰安收敛了眸中的情绪,「叔父就没什么要说的?」
慕青轻嘆了口气,「你问什么叔父便说什么?」
慕辰安:「叔父可否告诉我,明明在燕山时,叔父对王妃并未有任何敌意,如今为何会对她下手?」
慕青不说为何,只是问他:「她出身李氏皇族,你就不在意?」
「冤有头债有主,不该放过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更何况那些事情发生时她还未出生,又与她何干?」
慕青心头一跳,「叔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不觉得叔父对我心爱之人下手是为了我好,燕山之后,叔父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样子,除却她被绑走那段时间,我都跟她待在一起。」
慕辰安说话时一直注意着慕青的神色,「在那期间,她除了楚王手下的人之外,只见过鲁王父子的尸身,或许她看见时,鲁王还没死……」
沈玉娇被绑走那两日,事无巨细她全跟他讲了,慕青肯定不会跟楚王有何关系,他能想到的便只有已经死了的鲁王。
而鲁王跟他最大的牵扯便是有关他父母的死,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头绪,慕辰安断不会往这方面想,他等着慕青反驳他。
可是他等了良久,也不见慕青说什么,慕辰安心下一沉,「叔父究竟瞒了我何事?」
慕青依旧不肯开口,当年的事,除了他便再无人知道了,就算是死,他也要把那件事带进棺材里。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慕辰安盯着慕青的脸,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慕辰安没等到慕青的回话,先等到了孙铭派人传来的消息,赵启满脸着急地闯进屋内,「王爷,京郊大营失火了。」
......
沈玉娇等到深夜也没见慕辰安回来,绿夭端了碗粥送到沈玉娇面前,「小姐用碗粥吧。」
沈玉娇隔着窗子看向外面,漆黑一片,她没接绿夭手中的粥,「他去哪了?」
绿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慕辰安,回道:「奴婢也不知道,赵大人说让您不用担心,只管好生歇息。」慕辰安离开时将赵启留在了王府里。
沈玉娇垂眼看着面前的白粥,她什么也吃不下,慕辰安不是还装着病吗他大晚上的能去哪?
「要不,小姐您先睡下?夜深了,这样等下去太费神了。」
沈玉娇起身走到床边,绿夭伺候她歇下,「小姐今日受惊了,奴婢就待在床边陪着小姐。」
沈玉娇将脸埋在被子里不说话,绿夭吹熄了屋内的几盏烛灯,打算歇在软榻上守夜。
她刚把软榻上的狮子猫抱起来,沈玉娇就将被子掀开,她盯着床幔呢喃道:「睡不着。」
绿夭抱着怀里的猫走到床边,「小姐要是睡不着不如抱着它。」
绿夭怀里的狮子猫喵呜了两声,大尾巴垂到沈玉娇手边轻轻蹭着。
沈玉娇从床上坐起身来,不过两天没在这里睡,她好像有点认床了,不应该啊,明明她在这屋里睡的时间更长。
绿夭看着她从床上下来,忙问道:「小姐要去哪?」
沈玉娇将她手里的猫抱了过来,「你就在这睡吧,不用跟着了。」
沈玉娇推开房门,迎着月色走到慕辰安那间卧房,绿夭跟在半路,见她进去后才停下脚步。
屋内没有点灯,她趁着月色摸到了床边,沈玉娇看了眼怀里的猫道:「看来今晚上就只有你陪我了。」
沈玉娇靠在床头,怀里的猫睡得安生,她却没多少睡意。
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慕辰安断不会这时候离开王府,眼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安王府,他要避人耳目悄无声息的离开,肯定不会容易。
京郊大营
慕辰安赶到时火已经快被扑灭了,孙铭见他过来忙迎上前去,「王爷放心,火势不大,还好发现的早。」
慕辰安看向那片烧黑的地界,「有多少伤亡?」
孙铭答道:「只有不到十人有些烧伤,属下已经派大夫去照看了。」
「这场大火,怕是楚王那边……」
慕辰安冷了面色,「除了他,也没人会在这时候出手。」
孙铭询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
「把京郊大营失火的消息递到皇宫里,说得严重些,一定要让皇帝知道。」
「皇帝眼下经不住刺激,听见消息后恐怕会……」
慕辰安瞳孔中映着营帐外支起的火把,跳动的火光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既然有人等不及了,那本王便再添把柴,把这火烧的更旺些。」
说罢他吩咐孙铭道:「去找处空地,再放把火,最好在外人眼里,这里已经烧掉大半了。」
「属下这就去办。」
交代完一切,慕辰安趁着夜色还未褪去,赶回了王府,好在最近因为太子婚事,外地官员有不少贺仪送到京城,城门一连几夜都未关,慕辰安出来着一趟并未惊动旁人。
他走进院内时,看见沈玉娇屋内已经熄了灯,便想着明日一早再去见她,不过当他推开自己卧房房门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第97章 噩梦
慕辰安并未点灯, 迈步往床边走去,就在这时,从床上跳下了一只浑圆的白糰子, 即便天光黑沉, 它那身雪白的皮毛顿时便吸引了慕辰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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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想将它抱起来, 跳到地上的狮子猫却摆了几下猫爪子, 转而跳到窗边的罗汉榻上, 慕辰安抱了个空。
他走到床边, 轻轻掀开被子,入眼便是沈玉娇熟睡的面容,慕辰安放缓了动作, 去了耳房,他身上一股子尘土和硝石的味道,总要稍微清洗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被重现燃上了一盏微灯, 慕辰安坐到桌前解开上衣, 露出精瘦健壮的腰身,他抬手解开左肩上包裹的细布。
经过一天的折腾,他肩上的伤口又崩裂了些,新结出的血痂边再次渗出鲜血, 慕辰安打开桌上的药瓶, 将细白的药粉撒在肩头。
他正要将药瓶放下之际,一只嫩白的手将他手里的药瓶夺了过去, 「你去哪了?」
慕辰安握住了她的手腕, 将人拉到跟前, 「京郊大营失火,本王放心不下, 过去看看。」
沈玉娇动作一顿,问道:「伤了多少人?」
「孙铭发现的早,只伤了十人不到,无事。」
闻言沈玉娇放心下来,她拿着手里的药瓶道:「你先松开,我给你上药。」
慕辰安松开握着他手腕的手后,沈玉娇绕到他身后,那支暗箭贯穿了慕辰安的左肩,沈玉娇轻轻抖了抖药瓶里的粉末,均匀地洒在他伤口上。
上好了药,她拿过桌上新裁的细布,把慕辰安左肩上的伤口重新包好。
「说好这两天养伤的,接过伤没养好又严重了。」
慕辰安重新握上她有些发凉的手,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不严重,今日只是意外。」
说罢他垂眸看着沈玉娇道:「怎么醒了,本王吵到你了?」
沈玉娇轻拍了下他的左手,「别乱动了,再动又要流血了。」
「你没吵醒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慕辰安手指顺了顺她的发尾,问道:「什么噩梦?」
沈玉娇回想起方才的梦境道:「我梦见了燕山那天,梦见了已经死了的鲁王,他抓着我的脚,好像要跟我说什么。」
慕辰安眸色微变,「他说了什么?」
沈玉娇摇头,「都说是梦了,一睁眼什么都忘了。」
不过刚才的梦真实到可怕,她脚腕上仿佛真的被人给抓住了。
她从慕辰安腿上下来,拉着他往床边走,「你忙一夜了,赶紧歇歇吧。」
外面都有些微亮了,慕辰安知道自己睡不了多久,不过他还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一只手揽着沈玉娇的腰不放。
沈玉娇眼下没多少睡意,她便一直盯着慕辰安看,直到慕辰安抬手挡在她眼前。
下一瞬她便感到唇瓣被人咬了一口,随即便听见慕辰安轻笑道:「王妃今天过来可是因为换了个地方睡不着?」
沈玉娇什么也看不见,她伸手要将慕辰安盖在她眼上的手掌给挪开,「我想在哪睡就在哪睡,用不着你管。」
慕辰安松开手,看着沈玉娇有些微红的脸道:「王妃今后就睡在这吧,谁让本王离了王妃就睡不着觉。」
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没说拒绝也没说同意,扯过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睡觉,我困了。」
慕辰安将人再次揽进怀里,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免得她被闷着了。
天色渐亮,沈玉娇再次被噩梦给惊醒,不过这次慕辰安在她身边,「怎么了?」
沈玉娇伸着发凉的脚踝往他身上蹭了蹭,「又是噩梦,我又梦见他了?」
慕辰安感觉到小腿上传来一阵凉意,「又是鲁王?」
沈玉娇点头,控诉一般地道:「就是他。」
「他好像在说什么不是他,不是他之类的话,我听不懂。」
慕辰安闻言要去抓沈玉娇脚踝的手顿了顿,哪怕他直到一场梦境而已,当不得真,但听见沈玉娇口中所说的话,仍旧想到了被他关在院子里的慕青。
他心里忽然有了个连他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他要起身时,沈玉娇扯住了他的衣袖,「你才闭眼多久,这就不困了?」
慕辰安在她眉心上轻吻了一下,「本王去办件事,等会陪王妃用早膳。」
沈玉娇轻推了他一下,「叔父要过来一起用膳吗?」
慕辰安撩了撩她额间的髮丝,「他不来。」
......
慕青在窗前枯坐了一宿,面前的棋盘已经撤下了,他等着慕辰安要对他如何。
「主子,您歇息会儿吧,王爷他再怎样也是您带大的,一定不会……」
周荣话未说完,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正是慕辰安。
慕青侧头看向门外,他这是准备要发落他了?
「京郊大营有事吗?」慕青问道。
慕辰安站在屋内,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慕青道:「无事。」
从他懂事起,能回忆起来的亲人就只有慕青一个,叔父对他的养育之恩,慕辰安一辈子都不会忘,可以说如果没有慕青就没有他的今日,但如果他心中浮起的那个念头属实……
慕辰安示意周荣下去,有些话,他想单独跟慕青说。
周荣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慕青,满脸担忧地从屋里离开。
等到周荣出去后,慕辰安才开口道:「叔父曾经告诉过我,父亲母亲是被鲁王所害,当时先帝并未对安王府动手,是鲁王贸然行事,端着毒酒闯到安王府,以我的性命为要挟,让他们喝下的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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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是不相信叔父的话?」
「在昨日叔父未出手之前,我是相信叔父的。」
其实昨夜慕青想了一晚上,觉得他这些日子也是魔怔了,他本可以再等些时日,却被那件事扰得心神不宁,一心只想赶紧了结。
慕青看向窗外,那日的事,他记得格外清楚,无论是他们七窍流血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仍在襁褓中的婴儿号嚎的啼哭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方才说的便是全部了,我并未瞒你什么。」
慕辰安看着他道:「那叔父可否告诉我,当时我仍在襁褓之中,又为何会落在鲁王手中,成为威胁他们的把柄?」
「那时,能接触到我的除了父亲母亲便只有叔父您了吧。」
慕青面上依旧平淡,「是照顾你的一个下人,被鲁王给收买了……」
不等他说完,慕辰安将他面前的桌子掀翻在地,上面的茶盏尽数碎在地上。
「叔父教了你多年,说得最多的便是,身为上位者,一定不能让别人猜出你心里在想什么。」
第98章 禁军
因为一夜未眠, 慕青头脑发沉,他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面上一阵苦涩, 「如果叔父真的做过对不起兄嫂的事, 又为何要将你留下, 叔父为何不直接承袭了安王的爵位?」
他看着慕辰安道:「叔父待你如同亲子, 又何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若不信, 尽可以去查, 哪怕是我身边的人,严刑拷打也好,刑讯逼供也罢, 叔父都认了。」
慕辰安是被慕青教养长大的,慕青了解他的一切,反过来也一样,慕辰安清楚, 如果他真的跟那些事有牵扯, 想必现在除了他以及死去的鲁王再无人能知晓当日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这几天发生的事,慕青说什么他都会信,包括他父亲母亲的事,可一旦信任崩塌, 那些话细想起来真是漏洞百出。
「叔父这些天就暂且待在这里吧。」
改查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只是多年过去,他能查的东西和人实在不多。
慕青就这样看着慕辰安离开, 一言不发。
周荣从屋内出来后就被人带走了, 作为陪在慕青身边时间最长的老人, 真要严刑逼供,第一个就是他。
......
沈玉娇坐在桌前等着慕辰安回来用早膳, 绿夭候在一旁道:「奴婢听人说最近各地官员进献到京城的贺仪都快将国库给塞满了。」
「太子身为储君,那些人自然是要巴结着他,不过这场婚事仓促得很,皇帝怕是要撑不住了。」
她昨日看见的皇帝肯定是用了什么药才能安稳得站在众人面前,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慕辰安。
沈玉娇正想着,余光便看见了走到院子里的慕辰安,待他坐下后,沈玉娇将方才想起的事说了出来。
慕辰安将桌上的粥往她身边推了推,「昨夜京郊大营失火一事已经递到皇帝跟前了,本王特意让人报得严重些,想必等他听见后,就离京城再次敲响丧钟的时候不远了。」
沈玉娇端着碗的手不自觉发紧,「你的伤还没好。」
如果皇帝驾崩,楚王必定会趁此发难,太子那边也不可能全无准备,如此一来京城当真要乱。
慕辰安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王妃放心,这点伤不碍什么事,最近别离开王府,只要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沈玉娇明白他的意思,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不过看皇帝的样子,是无论如何都要撑到太子完婚的,说不定他……会被暗中压下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皇宫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外面的人便会知道,太子又怎知皇帝身边就没本王的人。」
......
承德殿内,孙公公趁着李洛白不在之际,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奏摺,放在床边堆叠的奏摺上。
这里放着的奏摺都是经过李洛白挑选过后再放在皇帝跟前的,皇帝即便病重也放不下朝中的事务,李洛白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放在他跟前。
只是这次的奏摺中被孙公公塞进了一本上报京郊大营失火的摺子。
皇帝自从喝过院正端来的药之后便一直神志不清,直到眼下才强有了些精神,孙公公端着药碗递到皇帝跟前道:「陛下,该服药了。」
皇帝被人扶着坐起来,颤颤巍巍地端着药碗将那碗药给喝下。
嘴里苦涩的滋味还没褪,皇帝喘着粗气问道:「太子呢?」
「回陛下,太子被皇后叫去凤栖殿了。」
孙公公搁下空着的药碗,随手拿起了一本奏摺道:「奴才给陛下念摺子听吧。」
皇帝闭上眼睛轻嗯了声。
孙公公暗自瞅了眼他刚放下的摺子,随手拿起的却是其他的奏摺,上面写的东西无非是这位大人与那位大人有了矛盾,纷纷上书皇帝互相指责对方。
孙公公念完两本后才将他塞进去的奏摺抽了出来,打开之后他便没了声响。
皇帝没听见耳边有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他道:「怎么不念了?」
孙公公欲言又止,将奏摺合上道:「奴才给陛下换一本,这本摺子应当是送错了。」
孙公公说着就要将摺子给放回去,皇帝费力伸出手,「给朕。」
孙公公缓缓将摺子递上,「陛下勿要担心,想必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察看了。」
皇帝打开摺子,上面赫然写着,昨夜京郊大营失火,营中禁军死伤过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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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完奏摺,正要开口说话时,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孙公公见状忙惊喊道:「来人啊,太医!太医!」
这边李洛白刚摆脱了皇后的念叨从凤栖殿内出来,就见他手下的人来报说,「殿下,昨夜京郊大营失火,火势一连烧了半夜,如今伤亡尚且不知。」
李洛白面上浮现出一抹慌乱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今日一早应该会有摺子递来。」
李洛白快步走去承德殿,路上正遇见慌忙跑来寻他的孙公公。
孙公公离老远看见他便喊道:「殿下,大事不好了,陛下要不行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孙公公跑到他跟前,慌乱之际险些没栽到地上,他一张老脸上满是泪,「陛下,陛下他……」
李洛白直接踹开他,看向一旁的人道:「先堵上他的嘴,把人带到承德殿。」
说罢他便接着往承德殿赶,怎么会如此巧,京郊大营刚出了事,他父皇又……
李洛白踏进承德殿时,殿内已经涌进去一堆太医了。
院正见他过来忙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父皇眼下如何?」李洛白只想知道皇帝现下如何。
院正语气斟酌地开口道:「陛下刚復过烈性极强的药,本该好生休养,眼下却急火攻心,怕是……」
李洛白:「院正只管说太医院能不能救便好。」
「回殿下的话,这次太医院也束手无策了,殿下早做准备吧。」
李洛白闻言走到皇帝床边,床上躺着的人已经面色灰白,如果不是胸膛上还有些微弱的起伏,恐怕都看不出他还活着。
在他未来之前,皇帝一直闭着眼,李洛白一走到跟前,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
李洛白忙道:「父皇安心休息吧,一切都有儿臣。」
皇帝从被子中将手抽出来,李洛白见状抓住了他的手,只听见他一直在说,「禁军……禁军……」
李洛白附在他耳边道:「父皇放心,禁军无事,儿臣一定会处理好。」
李洛白话音刚落,皇帝握着他的手便骤然松开,床上的人再也没了气息。
李洛白紧紧握着皇帝松开的手,眼角一滴清泪滴到了他手上。
第99章 丧钟
承德殿内, 院正率先发现了异样,但太子不发话他也不敢乱说,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 站在他身后的人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纷纷随着他跪伏在地。
李洛白抬起手, 盖在皇帝依旧睁着的眼睛上, 「敲丧钟吧。」
「殿下……」
李洛白打断了手下人要劝他的话, 先不说方才孙公公在宫里嚷的那几嗓子, 眼下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盯着,他总不能将他们全都杀了灭口。
而且李洛白从来也没想过要瞒下皇帝的死讯,在皇帝病重之日他便已经做好了有这一天的打算了, 只是没想到京郊大营会在这时出事,眼下最要紧的除了皇帝的丧事,便是禁军。
「去把孙公公带来,本宫有事要问他。」他倒要看看这位一直伺候在父皇身边的大太监究竟是谁的人。
......
用完早膳, 沈玉娇坐到了绣架旁, 眼下还有闲心摆弄这闲东西的也就只有她了。
不过,她侧头看了看坐在窗边喝茶的慕辰安,他手里还拿着卷书,看起来颇为悠闲。
虽说她担心慕辰安会因为最近的事养不好伤, 但看他现下如此悠闲, 反倒觉得有些诧异。
慕辰安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看过去, 正要说话, 一阵厚重的钟声不断从远处传来。
沈玉娇手中的针线掉到了绣布上, 她上次听见这阵钟声时还是在沈国公府里,当时她缠着皇祖父想回国公府, 谁知在国公府时听见了皇祖父驾崩的丧钟。
沈玉娇呆愣之际,慕辰安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将手搭在她后颈上,「等会宫里应该会有人来召王妃进宫,王妃无需搭理。」
沈玉娇这才回神,她只是一时没想到皇帝竟然连一日都没挺过去。
「那我母亲他们……」
皇帝驾崩,母亲身为长公主肯定会被传去皇宫,皇后与母亲不睦已久,已经成了太后的她难免不好为难母亲。
「本王已经事先将他们送走了,送去了燕城,包括怀王世子。」铱骅
「燕城?」那里是先朝旧都,本朝高祖登基后才迁到京都来。
「等这里的事结束后,本王再让人把他们接回来。」
沈玉娇放下心来,她抬头看着慕辰安问道:「那你呢?要去皇宫吗?」
慕辰安手指绕道她下巴处蹭了两下,「本王还有伤在身,自然是待在王府里养伤,哪也不去。」
沈玉娇眨了眨眼,她都忘了,面前这人还在装病。
眼下他手指都要移到自己唇边了,沈玉娇直接张嘴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就这样留在了慕辰安手指上。
沈玉娇满意地看着那排牙印,轻哼了声道:「老实点。」
慕辰安看着手上的牙印挑眉,「这印子太浅,过不了半日就会消退,不如王妃再用力些?」
沈玉娇瞪了他一眼,推开他放在自己跟前的手,「王爷还是看书去吧,别往我跟前凑。」
慕辰安收回了手,指尖按着牙印来回摩挲了两下。
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是赵启,「王爷,属下有事要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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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抬步走到屋外,赵启一见到他便忙道:「王爷,孙公公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料太子再大的本事也撬不开死人的嘴。」
「孙铭那边传消息过来了,果然如王爷所言,他在大营附近寻到了楚王手下的踪迹,只是依旧没能查到楚王布置的兵马在何处。」
慕辰安吩咐道:「不着急,如果太子这两日要调禁军,就随意派人过去,京郊大营『伤亡惨重』没多少人给他用。」
赵启明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刚要转身,慕辰安再次道:「慌什么,本王还没说完。」
「吩咐下去,如果楚王忽然举兵攻入京城,让他们不必奋力抵抗,等楚王带兵进了皇城,让他先与太子纠缠一番。」
赵启点头,王爷这是想一网打尽,先将楚王和太子困在京城,等他们缠斗一番后再出手。
「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传话。」
......
承德殿里已经被人挂上了白绫,李洛白看着面前口吐黑血的孙公公,面上黑沉,死人要如何答话。
「殿下恕罪,属下明明已经搜过他的身,并未发现有毒药,谁知他怎会就……」
李洛白:「看样子是被人事先灌了毒。」
「属下这就去查孙公公最近跟何人接触过。」
李洛白摇头,「用不着了,本宫眼下不能离开皇宫,你带着本宫的私印去一趟京郊大营,将那边的状况看清楚了回来禀报,再调些禁军来,将京城守严实了,加设巡防,如有异常人士,当众格杀,不必禀报。」
「是。」
李洛白刚吩咐完皇后便匆匆从凤栖宫赶来,竟然无人去凤栖宫内禀报,她身为皇后还是听见了丧钟才得知皇帝驾崩的事。
皇后看着龙床之上没了气息的皇帝,心中想的却是李洛白的婚事该如何?不过转念一想,等到李洛白登基之时,再册立皇后也不迟。
李洛白看见走进来的皇后,面色缓和了些,「儿臣见过母后。」
皇后走到他身边,被地上孙公公的尸体吓了一跳,皇后白了白脸色,「这是怎么回事?」
「吃里爬外的东西罢了,惊着母后了。」说罢,李洛白示意宫人将孙公公的尸首给收拾走。
皇后看着李洛白略显憔悴的面色劝道:「你也别太难过,你父皇他能撑到现在……」
皇后话未说完,李洛白就抬手打断了她,父皇为何会病重如此,他母后断然脱不了干系,只是母后做这一切也是为了他,李洛白也不想多说什么。
「母后先回凤栖宫吧,这里有儿臣就好。」
皇后跟皇帝本就没多少夫妻情谊,但眼下殿外还跪着宫中所有的妃嫔,她这时离开难免会有人多嘴。
思及此,皇后从眼角挤出两滴泪来,她抬手拿着帕子擦了擦,「母后在这守着,倒是你,看你眼下那乌青,快去歇歇。」
「儿臣无事,母后放心。」
丧钟厚重的声音传遍了京城各处,皇帝驾崩后,朝中诸事按理来说都该交由太子处理,礼部除了皇帝丧事之外也该着手处理太子登基的事情了。
如今皇宫外已经站满了朝中文武官员,他们面上一个比一个悲戚,有些老臣更是垂泪不已,泪水沾湿了衣衫。
李洛白等到承德殿内收拾得差不多了,才下令放他们进来,但是只让他们在承德殿外跪拜,能进殿的,只有几位要臣,傅太师便在其中。
第100章 承诺
李洛白不知跪在他身后的人都是谁的人, 朝中重臣又有多少是向着慕辰安的,除了最明显的那几个,其余的人李洛白这时还不能贸然试探。
一时间, 承德殿内除了悲戚声竟无人敢开口说话。
良久, 身后传来了傅太师的声音, 「殿下一定要保重身子, 陛下骤然崩逝, 朝政还需殿下费心, 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尽快登基,以稳朝纲。」
李洛白并未接话,他在等其他人什么态度, 这些话由傅太师说出来再合适不过。
「不妥,臣以为眼下最要紧的是陛下的丧事,臣听闻京郊大营失了火,禁军伤亡大半, 这些对殿下登基一事也有所影响。」
「臣附议, 京城如今内忧外患,在内陛下丧事在即,外有楚王蠢蠢欲动,为今之计是先将这诸多事宜给处理好了, 再论殿下登基一事。」
李洛白连头都不用回便能知道说话的两人是谁, 慕辰安人不在这里,他的意思倒是传达的清楚。
傅维立刻反驳道:「殿下登基之后自然会稳固朝纲, 国不可一日无主。」
「臣以为……」
李洛白站起身来, 全然没了温润君子的样子, 他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大臣,冷声道:「这里不是金殿之上, 诸位也用不着在此争论不休,父皇刚刚崩逝,本宫无心其他,一切等父皇丧事之后再议。」
皇帝崩逝,举国同悲,丧钟响彻整个京城,沈玉娇手中的细针一时不差扎到了指尖,勐地一下刺痛让她有些发愣。
慕辰安看见她指尖上的鲜血,拿起沈玉娇放在桌上的帕子走到她跟前,豆大的血珠滴到了帕子上。
慕辰安用帕子将她那根手指给包起来,「这下王妃和本王一样负伤了。」
沈玉娇看着指尖上包裹的手帕,只是微微有些刺痛,他再包的慢些就好了。
她正要解开时,慕辰安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自己对面,说什么都不让她再碰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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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不用如此操劳,腰带而已,什么时候都能做。」
那绣布上刚勾好了一朵花,寥寥几针而已,沈玉娇瞅了眼他腰上系的腰带,「那你把这条腰带换了。」
她后悔了,她就不该给他送什么腰带,繫上了就不肯换,沈玉娇越看越觉得碍眼,她做得时候怎么没觉得这腰带这样难看。
慕辰安无奈从柜子里随手抽了条腰带出来,沈玉娇看着他手中的腰带,她就知道,这人之前说将原来的腰带全扔了是骗她的。
慕辰安抬手解开腰上的腰带,并将手中的腰带递给沈玉娇。
沈玉娇不解,「怎么了?」
慕辰安坦然道:「本王肩上有伤,劳烦王妃了。」
他昨天强硬把她抱回来的时候也没在意自己肩上是否有伤,沈玉娇接过他手中的腰带,她依旧坐着,只是伸手绕过他的腰身,将腰带为他系好。
慕辰安垂眸看着她,眸中染上了点点柔光,他看着沈玉娇将腰带系好之后动作停顿了一下,復又将手臂环在腰上。
「我总觉得要出事。」
慕辰安俯下身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柔声安慰道:「王妃只需安心待在王府便好,这些事情,本王在心中推演过无数遍,出不了半分差池。」
沈玉娇撤回抱着他腰身的手,转而勾住他的脖子,「那你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你要好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慕辰安在她耳侧亲吻了一下,「我答应你,一定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沈玉娇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慕辰安便轻伏下身任由她抱着,手指勾住了她散落在腰间的髮丝。
绿夭走进来时就看见了这一幕,房门没关她一时着急就直接走进来了,她愣了一刻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个人道:「小……王妃,何管事说宫里来了人,皇后娘娘的懿旨说要您即刻进宫。」
绿夭抿了抿嘴,险些叫错。
沈玉娇没说话,慕辰安沉声吩咐道:「就说王妃身子不适,进不了宫,让何管事将人给打发了。」
绿夭等不到沈玉娇说话,便知自家小姐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她目光低垂,出去时将屋门给叩上。
绿夭走后,沈玉娇道:「你信不信,皇后听见了一定会气死,她都要当太后了,依旧对我没办法。」
就如沈玉娇所说,皇后听见宫人回话后,气得想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在地上,碍于面前诸多嫔妃看着,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既然身子不适,那本宫便派位太医去看看,陛下灵前,她可不能缺。」
皇后话音刚落,坐在她下首的淑妃便接着道:「既然长公主现下无法回京,她身为长公主的女儿,陛下生前最疼她这个小辈了,她总要进宫来尽尽孝。」
只是皇后送来的太医连安王府的门都没能进去,沈玉娇端着手里的甜汤,听着绿夭转述的话冷笑了一声,「一个想让我死的舅舅,还想让我去给他守灵?」
绿夭应道:「就是,小姐不去砸了灵堂就已经是让步了。」
沈玉娇险些被嘴里的甜汤呛到,砸灵堂什么的,她还不至于那样蛮横,毕竟也是个皇帝,她可不想这等荒唐事被记到史书之上。
「让门房打发了就是,王府又不是请不来大夫,她派个太医过来寒碜谁呢?」
「奴婢过来时,何管事已经将人赶走了,那太医连王府的门都没挨着。」
沈玉娇将手中的空碗放回桌上,绿夭又从食盒里端了一碗药出来,沈玉娇立刻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她皱眉看着绿夭手中的药碗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爷说您最近睡不好,老是做噩梦,便让府医开了副安神的方子……」
说完绿夭看了眼桌上的空碗道:「其实那碗甜汤是等小姐将这药喝完之后清口的,也是王爷吩咐人做的。」
「你刚才怎么没说?」
「奴婢自顾着说事,忘了告诉小姐了,要不奴婢再去给小姐端碗甜汤过来?」
沈玉娇摆手,「算了,把药拿过来吧。」端来她也喝不下了。
趁着嘴里的甜味未下,沈玉娇将那碗药一饮而尽,由于喝得太急了,呛咳了几下。
绿夭忙将帕子递上,又出柜子里端了盘蜜饯放在沈玉娇面前,「小姐快含颗果子,去去苦味。」
沈玉娇拿了颗蜜饯放进嘴里,嘴中苦涩被压下。
「你去把碧荷给我叫来。」
她让碧荷带回来的宫人不知道审问了没,现下正好想起,便招人来问问,她倒要看看,皇后究竟背着她瞒了什么?
第101章 因何
碧荷来禀报说以免脏了这院子, 请沈玉娇去前厅。
沈玉娇到前厅时,只见地上瘫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碧荷站在她身后解释道:「王妃, 这小宫女嘴严得很, 奴婢费了一天的时间才从她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沈玉娇坐到椅子上, 看了眼地上的人, 她若没记错, 面前这宫女换作云锦, 是内务府选来伺候她的人,平时在她寝殿内做些清扫的宫务。
「她交代了什么?」
碧荷从桌上拿过一沓纸,一一念道:「她说自己是被皇后派到王妃身边的, 平日里会向皇后传递王妃的动向……」
沈玉娇:「只是如此?」
皇后打听她的动向干什么,她要针对的不应该是皇帝身边的嫔妃吗?
「不仅如此,她还交代皇后曾在王妃的膳食里下过药……」说到此处,碧荷的语气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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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侧头问她:「什么药?」
碧荷答道:「凉寒之药, 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
碧荷声音越来越低, 皇后可真是狠毒至极,按照这宫女的说辞,当时的王妃不过豆蔻之年,皇后这是铁了心要毁了王妃。
沈玉娇心中微沉, 她竟丝毫不知, 就连每日为她请脉的太医都查不出她被下了药,或许, 不是不知道……而是被皇后收买封了口。
「难怪小姐那阵子总是手脚冰凉, 时时腹痛, 不管喝多少药都无用。」
沈玉娇冷笑了声,「他们送过来的药说不定加了什么在里面。」
沈玉娇抬手请按了按自己的小腹, 之前慕辰安曾让府医给她调理过身子,那他是否早就知道了?
沈玉娇暂且搁下这事,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碧荷忙道:「皇后在王妃出宫之后曾将您原来的居住的寝殿永安宫给翻了一遍,还暗中将先帝留给您的东西搜刮到自己的私库里,其外都是些零碎的小事。」
说罢,碧荷将手中的那沓纸递到了沈玉娇面前,沈玉娇接过后随意翻看了几眼,确如她所言,其余都是些零碎之事,无非是她向皇后透漏自己每日都见过什么人,去了何处。
她将手中的东西拍在桌上,看了眼地上气息起伏不大的宫女道:「把她带下去,别让她死了。」
碧荷将人带走后,沈玉娇看着桌上的东西陷入了沉思,皇祖父留给她的东西她自然会一件不差的从皇后那边拿回来,只是,皇后给她下的药……
「你还记不记得,云锦是何时进的永安宫?」
绿夭细想了片刻后道:「似乎是小姐十三岁寿辰时,当时先帝说小姐年长了些,身边应该再多添几位宫人伺候,内务府这才又调了十人到永安宫,云锦就在其中。」
十三岁生辰那日,沈玉娇记得就是那日,皇祖父在皇上已经皇后面前提了一句想让她当太孙妃,恐怕皇后是将那句醉言给当真了。
她向来讨厌自己,如果皇祖父执意要把自己和当时的太子凑到一起,皇后纵然阻止不了,也定不会让她好过。
那药便是如此,先坏了她的身子,届时再由太医说她不利子嗣,皇室中最看重的便是子嗣,即便的皇祖父执意要撮合这场婚事,宗亲中人也断然不会同意。
绿夭哪怕想安慰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小姐,要不奴婢去找府医过来,给您把把脉。」
沈玉娇摇头,「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府医早就为她诊过脉象,也为她调理过身子,可为何从未告诉过她,难道她的身子真的已经被那些药给折腾坏了?
绿夭刚走出前厅迎面便撞见了往这边来的慕辰安,「王爷万安。」
慕辰安看了她一眼问道:「王妃还在前厅,你为何没跟在她身边?」
绿夭如实回道:「王妃说她想一个人待着。」
慕辰安想必是知道出了何事,并未细问,他走进前厅,便看见沈玉娇坐在椅子上发呆,连他进来都未发现。
他伸手拿起沈玉娇放在桌上的那沓纸,上面写了什么碧荷早已禀报给了他。
有些事情他早已知道,瞒着她只是为了不让她多想,没想到她倒自己查出来了。
沈玉娇抬头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本王来看看王妃是因何不开心?」
沈玉娇看了眼他手里的纸,「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慕辰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抚上沈玉娇的侧脸道:「魏老给王妃把过脉,也为王妃调理过身子,王妃已然无碍,无需过多忧心。」
「真的?你没骗我?」
「本王何事骗过王妃?」
沈玉娇嘟囔了两声,「确实不骗,只是从来都不告诉我。」
慕辰安轻笑,「不是不告诉你,本王是怕王妃多想。」
沈玉娇瞪着他,「你不告诉我,我才会多想。」
「本王知错了,王妃教训的是。」
……
凤栖殿内,皇后气急,「安王府真是狂悖至极,本宫好心派去太医为她诊脉,她竟然这样不领情。」
傅子凝坐在皇后身边轻声道:「娘娘勿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皇帝骤然崩逝,她和太子的婚事只能暂且搁置,傅子凝本想先回太师府,但皇后执意要将她留在皇宫里,说是等到太子登基之时直接册立她为皇后,为了傅家,傅子凝便又留在了皇宫。
皇后气还未消,身边的女官附在她耳边禀报导:「娘娘,云锦昨日死在冷宫那边的水井里了。」
皇后看了眼傅子凝,「你先回去休息吧。」
傅子凝低声应是,退出了凤栖宫。
等她走后,皇后才放低了声音道:「她怎会死在那里?」
「奴婢也不知,平日里她也只是在殿中洒扫,不知为何会去冷宫那里,还死在了水井里。」
「确定是她?」
「奴婢看得真切,确是云锦无疑。」
皇后摆了摆手道:「罢了,死了也好,只有死人的嘴最严,最能守住事情。」
也许是皇后又想到了什么,咬牙道:「等本宫当上了太后,定要好好治治沈玉娇,本宫要是知道有今日,当时就该再下点勐药,直接送她去见李氏先祖。」
「娘娘当时也是怕被先帝知道不好收场,不然哪还有今日的安王妃,左右她身子也废了,她身为女子却无嗣,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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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中
沈玉娇总觉得身上不舒服,慕辰安便叫来了府医再为她把了把脉。
沈玉娇抿着唇紧紧盯着府医隔着帕子搭在她腕上的手。
「王妃勿要担心,属下早已为王妃开过调理身子的药方,王妃之前虽因寒凉之物身子受损,但那些日子调理下来已然无碍,平日里王妃的膳食也是精心调配过的药膳,只要修养得当,定然无事。」
沈玉娇这才松了口气,「有劳魏老了。」她对子嗣什么的倒没多少执念,只是她不能因为皇后这种阴损的招数而坏了身子。
她只要想想皇后会因此心中暗自得意,她便气愤地不行。
府医忙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
第102章 搬走
府医走后, 沈玉娇放下了捂着小腹的手,她前些年总是手脚冰凉,无论换多少个太医都没用, 没一个能治好她的病。
母亲曾为她重金寻过民间的大夫, 却被皇后斥责她行事太过高调, 没有丝毫长公主该有的端庄, 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慕辰安坐到沈玉娇身边, 伸手揽上她的腰, 大手按在她腹部,「王妃之前可是这里难受」
沈玉娇靠在他身上轻轻点头,「宫里的太医没一个敢将皇后供出来, 没想到皇祖父当时还在世,她在皇宫中的势力便已经这样大了。」
「不过想想也是,皇祖母去的早,皇祖父并没什么宠妃, 便将后宫诸事全交到了皇后手上, 在后宫她可不就是只手遮天了。」
慕辰安低头在她耳边道:「王妃前些天托本王找的人已经有眉目了,再过几日王妃便能在京城中见到他了。」
沈玉娇问道:「赵公公找到他了」
慕辰安:「先帝去后,他就回了老家置了个宅子养老,想来是先帝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日子倒过得滋润。」
沈玉娇:「皇祖父从来没亏待过身边的人, 只希望他不是云锦那等卖主求荣的东西。」
......
皇帝驾崩后,京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被挂上了白绫, 大小院落宅邸都在门外挂起了白灯笼, 以表哀痛, 无一例外。
沈玉娇嫌弃那些白绫晦气,安王府外什么都没挂, 还因此被人参奏了一本。
皇帝崩逝后太子处理朝政,虽为皇帝之名但行皇帝之事。
李洛白拿着手中的奏摺,只是看了两眼便丢到了一旁。
傅维拿过奏摺打开,不解道:「殿下为何置之不理」
李洛白:「太师以为该如何」
傅维斟酌了片刻道:「臣听闻安王如今伤重,殿下不如趁此机会……」
李洛白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奏摺,眸色平淡,「太师也同旁人一样相信慕辰安是真的受伤了」
傅维知道自己方才冒进了,忙道:「臣也只是听闻。」
「既是听闻,那便当不得真,除非本宫亲眼看见慕辰安伤的不省人事,否则本宫不会相信那些话。」
傅维应声道是。
恰在此时,皇后派人送来了参汤,她派的人正是傅子凝。
傅子凝似乎是没料到自己会在,看见傅维时她微愣了一瞬,随即恢復神色,手中提着食盒走到太子身边。
「子凝见过殿下,皇后娘娘特命子凝送来碗参汤,娘娘叮嘱殿下要注意身子。」
李洛白垂眸看着面前的参汤,端起玉碗一饮而尽,「多谢。」
即便是她父亲在这,李洛白也不曾对她亲近半分,傅子凝面色微白,「殿下不必客气。」
她利索地将空下的玉碗收拾好,不欲在此多留,走之前,她看了眼父亲的方向,父亲却避嫌一般躲开了她的视线。
傅子凝轻咬着下唇,快步离开。
待她走后,傅维对着太子深行了一礼道:「子凝以后便交由殿下了。」
「傅太师免礼,本宫自然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
安王府里,参奏的摺子刚递上去,沈玉娇便知晓了,她看了眼坐在一旁的慕辰安道:「你就不怕他拿这理由对付你」
慕辰安放下手里的书卷,轻笑了声,「本王再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时候跟安王府对着干。」
赵启在一旁应和道:「就是就是,宫里那位怕是正头疼着,属下探到近郊那边有了些动静,楚王怕是等不急了。」
慕辰安重新拿起书卷,「把这消息也送到李洛白跟前。」
说罢他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本王记得皇帝的灵堂已经设好了,找机会在那里放把火,让皇宫乱一乱才能给楚王点机会。」
赵启眸光微亮,这事他在行,「属下这就去办。」
沈玉娇:「皇帝要是化作厉鬼,第一个便来找你。」
慕辰安挑眉,「王妃是害怕了」
沈玉娇:「他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慕辰安:「本王跟王妃夫妻一体,况且王妃日日同本王歇在一处,那厉鬼要真寻来,王妃也逃不掉。」
沈玉娇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提醒我了,反正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搬回去,省的被你连累。」
慕辰安听完放下书卷,走到沈玉娇身边,不由分说德将人从软榻上抱起来。
一下惊跑了她怀里的狮子猫,沈玉娇拽了拽他的衣袖,「你放我下来。」
慕辰安:「放你下去,你就要跑。」
慕辰安抱着人重新坐回罗汉榻,将人圈在怀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復又拿起桌上的书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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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气不过,抬头便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慕辰安揽在她腰上的手依旧不肯不松。
不仅如此,他反倒还笑了起来,沈玉娇感到一阵震动,松了口,留下了一排痕迹不浅的牙印。
「当初说好了的,等你伤好了我就搬回去。」
慕辰安低头蹭了蹭怀里的人,「本王不说过了吗,离了王妃本王便睡不着觉了。」
沈玉娇:「你当我真怎么好骗?」这种鬼话她才不信。
慕辰安:「既然王妃要搬,也不是不行。」
沈玉娇抬眼看他,这么好说话?
沈玉娇还未开心,慕辰安便又接着道:「王妃既要搬走,那便带着本王一起搬好了。」
她就知道,「不要。」
可慕辰安根本不听她说的话,环顾了一下四周建议道:「王妃前些日还认床来着,不如把这床也搬走好了。」
沈玉娇想起那天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只有跑到这里才能安睡,瞬间涨红了脸,「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认床了?」
「我在那里也能睡得好。」
慕辰安点头应道:「那是本王记错了,王妃是抓猫来了,『不小心』才在这里睡着的。」
沈玉娇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轻哼道:「你知道就好。」
说罢她也安生了,坐在慕辰安怀里不在挣扎,只要他不再提方才的事,她还是能勉为其难地陪他待上片刻的。
只是慕辰安手里的书卷实在晦涩难懂,又是她不喜欢的那种,她看着看着便花了眼,忍不住要将眼睛闭上。
慕辰安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在微微晃动着脑袋,放柔了翻书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不到片刻,怀里的人便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慕辰安再无心手中的书卷,他悄悄放下书卷,抬手轻轻顺着怀中人的青丝,动作轻柔,仿佛是对着无价的珍宝。
第103章 毒
等沈玉娇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屋里有些暗,没点灯,她侧身了侧身子, 这才察觉到腰上有着一道束缚, 她侧了侧身, 伸手戳了戳抱着她的慕辰安。
慕辰安一直没睡, 只是阖眼假寐, 感觉到沈玉娇醒过来后他也睁开了眼, 他握住了沈玉娇戳着他腰的手,「怎么了?」
沈玉娇:「我饿了。」
她睡得有些迷煳,「现在什么时辰了?」
慕辰安回她:「酉时。」
慕辰安从床上坐起身来, 他看了眼依旧躺在旁边的沈玉娇,只见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她虽然饿,但她不想起。
不过慕辰安这次没惯着她, 直接把人从床上抱了下来, 「睡多了难受。」
慕辰安把还有些睁不开眼的沈玉娇放到罗汉榻上,「本王去让人传晚膳过来。」
沈玉娇靠在榻上轻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想说,最近端来的补药似乎格外安神, 让她动不动就想睡。
除让人传膳外, 慕辰安还叫来魏老为沈玉娇又把了次脉,他日日和沈玉娇待在一处, 自然看出了她这两日的异样。
「以脉象来看, 王妃身子并无大碍, 前些日属下为王妃把脉时查到王妃心悸受惊,是以才在药中加上了点用以安神的药材。」
「只是那点药材不该会让王妃如此昏沉……」
慕辰安握着沈玉娇微凉的手, 「所以,魏老是说王妃的药被人动了手脚?」
「属下不敢贸然揣测。」
王府里的人都是经过严加挑选的,他人的细作基本没有混进来的可能,所以他不敢下定论。
慕辰安示意他退下,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绿夭道:「照看好王妃,本王出去一趟。」
绿夭忙不迭点头,她拿了条薄被让沈玉娇靠的更舒服些。
沈玉娇微睁开了眼,身边只剩下绿夭一人,「他人呢?」
绿夭:「王爷出去了,小姐可有哪里难受?」
沈玉娇晃了晃发沉的脑袋,「倒也不是难受,只是总觉得自己不清醒。」
……
慕辰安已经许久未踏进慕青住的院子了,他并未派多少人守着,因为他知道慕青除了安王府哪里也去不了。
如果说安王府里的人会对他有异心,那这份异心就应该是偏向着慕青的。
慕青坐在院子里,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了,看见慕辰安时,他还笑出了声。「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你也不想你那小王妃命丧今晚吧。」
慕辰安眸色暗沉,抬步迈进院中,他走到慕青面前站定,只说了两个字,「解药。」
慕青笑着看向他,「多日不见,你我叔侄只见倒生分不少,周荣都被你带走了,你可有问出什么?」
「想必是没问出什么东西,不然你也不会现在才过来。」
慕辰安鲜少有如此无力的时候,他曾想过,就这样把慕青关在安王府好了,只要他能安生,往后半生也不会太难过。
他终是无法对慕青下狠手,但前提是慕青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心爱的人。
「叔父非要如此?」
慕青站起身来,他已经老了,而面前的慕辰安也早已从襁褓中的稚子成了如今独当一面的安王。
「你是知道的,叔父一声都未娶妻生子,身边也没什么可以让你用来威胁的人,这也是为什么叔父之前就叮嘱过你,不要在身边放上一个软肋,你看,她一出事你就被拿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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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你会的所有事都是叔父教的,这便是叔父最后能教给你的,能要你命的软肋早些除了最好。」
慕辰安听完直接伸手拽着慕青的衣领,「叔父还当我是垂髫小儿吗?你为什么非要她的命,不就是因为她听见了那些叔父不可见人的往事?其实我并未让人去审周荣,那些事情如果叔父不愿让我知道,我可以当什么都不知道,往后余生,叔父只用待在安王府为他们赎罪便罢,只是叔父不该一再挑战我为数不多的心软。」
慕青听完后直接大笑出声,「赎罪?我凭什么为他赎罪?他身为长兄,样样比不过我,父王说过世子之位能者居之,是他抢了本该就属于我的世子之位,我敬他是兄长,忍气吞声,可为何他要连我心爱之人也要夺走?」
慕青费力挣开慕辰安的手,「我从未对不起他,是他非要逼我。」
他守了半辈子的秘密,日日担惊受怕的往事,终究是被他说出来了,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
当年的事哪怕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样做,当年他们的软肋是尚在襁褓之中的慕辰安,二十多年后,慕辰安的软肋便是他那小王妃。
虽然他被困在安王府里,但他知道,外面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他当时留下慕辰安的性命,除了心软之外,还想亲自教导这个孩子,让他成为慕氏最锋利的刀,把慕氏应有的东西都夺回来,包括这璃国的江山。
他想让父王好好看看,他的懦弱,他对李氏的俯首称臣有多可笑。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日,他对着父王说要将万里江山从李氏皇族手中夺回来后,父王直接给了他一记耳光,告诫他战乱必定会为黎明百姓带来灾祸,当年先人打下这万里江山就是为了在昏庸无道的前朝皇帝手中解救黎明百姓,至于皇位对先人来说并不重要,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绝不可多生事端,并让他跪在祠堂好生反省。
可慕青只知道,本该属于慕氏的尊荣不该被别人抢走,既然父王不肯支持他,他便亲手教出一个能将助他实现如此大计之人。
二十多年了,机会就在眼前,慕青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出现,慕辰安身边明晃晃的软肋更不能留。
慕辰安听着慕青说的那些话,面上并无太多震惊的神色,和他的猜测相差不多,他依旧是那句话,「我已经不是叔父眼中的垂髫小儿了,既然叔父不肯将解药交出来,我亦多说无益。」
慕辰安不再多留,只是出去之后,他直接命人封了院子,只留下一道可以递进去吃食的小口,「以后这里,除了送每日吃食,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再管。
魏老刚回去没一会儿又被慕辰安叫了过去,「你可能查出王妃究竟被下了何毒」
魏老思索了片刻道:「连属下都查不出的毒,恐怕来自于羌族。」
羌族,慕青竟然还与羌族那边有牵扯,不过随后慕辰安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以他对慕青的了解,他对于羌族那种野蛮之地只有蔑视和嫌恶,断不会有所牵扯,这毒药应该是他派人买来的。
第104章 解药
暮色渐暗, 沈玉娇神色蔫蔫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鱼片粥,丝毫没有要用的意思,慕辰安将那碗粥端在手里, 亲手餵到沈玉娇面前, 「不是说饿了吗?」
沈玉娇依旧没反应, 她也不知为何, 明明是饿的, 但她什么也不想吃。
慕辰安好不容易才劝她喝下了小半碗粥, 沈玉娇靠在他身上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又病了?」
方才府医好像又来了一次,另外,沈玉娇看了眼桌上的汤药, 那东西应该是要她喝的。
慕辰安放下手中的碗,温润的指尖轻轻揉上沈玉娇的眉心,「无事,只不过之前的药里加了点安神的药材, 所以王妃才会总觉得困。」
沈玉娇抬头看他, 良久之后她说:「你骗我。」
虽然她没证据,但沈玉娇就是知道,安神汤她又不是没喝过,从来都没这样过。
沈玉娇抓着他衣袖的手暗暗发紧, 难不成她得了什么治不好的重病
慕辰安低垂着眸子, 无奈道:「果然骗不过王妃。」
他这话让沈玉娇心头一紧,忙问道:「我究竟怎么了?」
与其让她胡思乱想, 倒不如直接告诉她, 慕辰安真希望她此刻能别那么聪明, 他将慕青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沈玉娇。
沈玉娇听完后反倒松了口气,「既然是毒, 那便有解药对嘛?」
慕辰安点头,「本王已经让人查过了,慕青跟一位羌族的商人有过来往,毒药应该是从那商人手里买的。」
慕青他连叔父都不愿叫了,不过也是,从慕辰安嘴里,沈玉娇听到了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慕青,与她以往的印象完全不同。
而且,原来几次三番想要她命的人竟然就在她身边,还曾经对她笑颜以对,细想起来真是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来。
慕辰安说话时,将桌上的汤药端来,「先把药喝了。」
苦涩的药味就这样萦绕在沈玉娇鼻尖,她嫌弃地侧头偏了偏,「真难闻。」
「魏老还不能确定王妃中的是哪种毒,这药是用来测毒的。」
沈玉娇忍着难受,将他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慕辰安轻拍着她的后背,看见沈玉娇如此难受,他恨不得慕青下毒的对象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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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那碗药,沈玉娇很快就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慕辰安将人放到床上,这时府医又过来把了次脉。
魏老年轻时也曾在羌族游歷过,但那里的人格外讨厌外族人,他不但没学到多少东西,还险些死在那里。
魏老感受着手下的脉象道:「王爷,属下还不能断定,王妃此刻的脉象很像是中了『青丝茧』。」
「这种毒只存在于羌族王宫,是处决王族人剧毒,能让人在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而解药,也只有羌族国主才有。」他能知道这味药也是在羌族听见的传闻。
「羌族?」慕辰安问道:「你可能解?」
魏老摇头,「属下必定尽力而为,但『青丝茧』属下也只是听说过一二,不敢贸然对王妃用药,如果药量一旦有误,恐怕……」
言下之意便是凭他而言,无法解毒。
慕辰安带着魏老走出屋子,赵启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他看见慕辰安后回禀道:「王爷,属下带人过去时,那商人正要逃走,属下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他交代说自己卖给老大人的毒叫做『青丝茧』,是他偶然在王宫中得到的,他也没有解药。」
老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让王妃丧命,被老大人指使的下人已经被活活打死了,而他刚回王府就听闻了老大人已经被王爷彻底封死在院子里,除了每日让人送去吃食,生死不论。
老大人对他有恩,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他能插嘴的,起码眼下不能,只能等王妃解了毒,王爷消气后他才能试着求情。
慕辰安并未将那些往事对赵启他们说,所以在他们眼里,慕青只是因为对沈玉娇多次谋害才惹怒了他,落得今日的下场。
慕辰安听闻看了眼魏老,魏老立刻便知晓了他的意思,忙道:「属下可保王妃性命无虞,但如果迟迟不解毒,王妃昏睡的时间便会越来越长,最后……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慕辰安沉声道:「本王记得,有位公主和亲到了羌族。」
赵启答道:「王爷没记错,是昭仁公主被嫁去了羌族,她身边也有咱们的人。」
「去查,本王不信有那样巧合的事,一介商人,竟能从羌族王宫里拿到『青丝茧』,还正好被慕青给买到了。」
说完,慕辰安看了眼皇宫的放心,看来他要动作快些了,此事竟然还有羌族掺和,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看向赵启吩咐道:「本王吩咐给你的事,今晚就去办,皇宫里也该乱乱了。」
......
深夜,灵堂之中除了守夜的宫人,只有李洛白一人还守在这里,再过几日,皇帝的棺桲就该入皇陵了,而他的登基大典也要提上日程了。
让李洛白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天以来,不管是慕辰安还是暗中觊窥的楚王,都通通没有动静,一切好像都风平浪静。
但李洛白却始终放心不下来,风雨欲来之际,向来都是格外平静的。
「殿下,皇后娘娘召您过去。」他身后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在空荡的灵堂中格外突兀。
李洛白微微皱起眉,「现在?」
「是,凤栖宫传了话过来,说是皇后娘娘忽然身子不适,眼下御医已经过去了。」
李洛白看了眼夜风中飘摇的白绫,对守在灵堂外的宫人吩咐道:「仔细着点,别出乱子。」
说完他便转身朝凤栖宫走去。
在他走后,夜风忽起,守夜的宫人扯了扯衣领,没一个人注意到灵堂不远处晃荡着一道黑影。
小小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起来,火借风力,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原先摇曳的火苗便成了能够吞噬所有的大火。
慕辰安站在安王府的院子中,看着远处不断上升的黑烟,让赵启加强了安王府的护卫,变故就在今夜了。
他交代好一切,便回到了屋内,拔步床上,沈玉娇睡得不安稳,那『青丝茧』背后之人,一定与羌族王室有关系,看来他们也想趁乱子分一杯羹。
慕辰安拿着被温水浸湿的帕子为她擦拭着出汗的额头,羌族如果识相把解药交出来再好不过,如若不然,就别怪他强硬去夺了。
既然敢来,那便一个都跑不掉。
夜风微凉,他为沈玉娇掖了掖被子,起身将窗子关上,将京城外的混乱一道关在外面。
第105章 譁变
失去控制的大火瞬间吞噬了整个灵堂, 火光映在李洛白慌乱的脸上,他不过离开了一刻钟的功夫,灵堂便已经是一片火海。
一截白绫被风颳到他面前, 瞬时便被大火燃尽, 李洛白睁着猩红的眼睛喊道:「救火, 快救火!」
可是火光沖天之际, 哪怕有源源不断的宫人赶来救火, 也来不及将灵堂里的东西给救出来, 其中就包括先帝的尸骨,就这样被一场无端的大火化作了灰烬。
李洛白脚步不自觉向前走,下一刻便被人抓住了手臂, 他回头,对上了皇后发红的眼睛,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摇头道:「别过去, 你听母后的话, 就好好待在这里,自有人去救火。」
李洛白心里在想什么皇后清楚得很,就是因为清楚,她才会拦着, 她绝对不允许李洛白这时候冲进火场中冒险。
哪怕先帝的尸骨就此化作灰烬, 明日朝堂之上,她全将过错揽下就是, 太子离皇位只差一步之遥, 只要他能登上皇位, 她做任何事都行。
只是皇后却想不到,明日的早朝她怕是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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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抬手想要将皇后的手移开, 本该守在宫门口的殿前司指挥使,狼狈地冲着他的方向跑来。
在漫天的火光中,李洛白仿佛听见了铁骑的声音,他看着来人张张合合的嘴,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像是想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场大火便是他等了已久的「风雨」。
……
沈玉娇再睁开眼时,屋内一片漆黑,看起来已是深夜了,她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唇瓣,她想去倒杯水。
不过她刚动了动身子,便惊动了守在她身边的慕辰安,他抱着自己的手微微发紧,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沈玉娇趁着些月色看向身边的人,他是被吵醒了还是一直未睡?
「想喝水。」她如实说道。
慕辰安听罢松开了圈着她的手,起身下床去给她倒水,沈玉娇同样坐起身来,她才刚睁眼不过片刻,便又生出来几分困意。
沈玉娇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也许是夜色太过浓重,她心中多了些害怕,她害怕自己只要闭上眼睛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屋里点上了一盏灯,慕辰安手里端着杯温茶递到沈玉娇面前,烛光下,他注意到了沈玉娇眼角的泪花。
慕辰安拿起床头的帕子在她眼角轻擦了下,沈玉娇愣了一瞬下意识道:「我这是被灯晃的。」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哄她一般,「王妃说得是。」
沈玉娇抿了抿被水润过的嘴唇,将茶盏重新放到慕辰安手中。
在他要起身之际,沈玉娇抓住了他的手,「如果……这毒解不了的话……」
慕辰安随手将茶盏放到一旁,空出的手触上沈玉娇的侧脸,「不会。」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将沈玉娇心中的不安瞬间安抚了下来。
安王府内一切如常,但安王府外就是另一番景象了,接连不断的马蹄声将寂静的夜撕开了一道口子。
京中百姓哪怕听见动静也纷纷紧闭门窗,无人敢出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说不定明天这江山就换了个姓。
京城外本就有禁军驻守,不过他们早就被慕辰安吩咐过了,面对楚王的铁骑,做做样子抵抗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放他们进了京城。
皇后已经被李洛白派人送出了宫,而他站在高楼之上,像是在静静等着什么。
目光所及之处遍是楚王的铁骑,灵堂的大火已经灭了,只留下一片灰黑的断壁残垣。
不过一夜的功夫,璃国就变了天。
天边微亮之际,楚王抬步走进了他阔别已久的金殿,他本就是中宫嫡子,这皇位也本该是属于他的,眼下他不过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王爷苦心多年,如今终于心愿得偿。」一直跟在楚王身后的刘管家突然跪在地上高喊道:「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
随着刘管事的喊声,随行的护卫也纷纷跪下高唿,「陛下万岁。」
楚王听罢大笑起来,「赏,今日有功之臣,朕都会论功行赏。」
话罢他就要坐到金殿的龙椅之上,只是还未落座,殿外便传来了李洛白的声音,「皇叔想要回京上份摺子便好,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让天下百姓看皇室的笑话。」
楚王看着被押到大殿之上的李洛白冷笑道:「本王被困在南边几十年,看着你们父子占着本该属于本王的皇位,你可知本王心里有多恨?」
「本王才是中宫嫡子,天命所归。」
李洛白看向已经状似癫狂的楚王,丝毫不惧身边举着刀的护卫,「皇叔带着铁骑闯进京城时,可曾想过这京城之中还有一人对璃国的江山虎视眈眈?」
楚王不屑地道:「一个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他向来不把慕辰安放在眼里,远在南边封地的他只当是皇帝懦弱无能才会让慕辰安把持朝政多年,李氏皇族就这样被一个外姓王压在头上。
楚王心中发恨,他早已派来人手去将安王府一併围了,等到他登基之日便拿慕辰安的命来祭奠皇室受辱的这些年。
李洛白:「皇叔与安王没打过多少交道,才会相信他真的命不久矣。」
楚王眉心一蹙,「你这话是何意?」
「说不定你我二人争斗之际,他正躲在暗处看着,想等我们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楚王看着面前的李洛白,他还是不相信,「你已经是阶下囚了,禁军都败了,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李洛白没回答他的话,再次劝说道:「皇叔如若不信,派人去安王府看看便是,看看皇叔的铁骑在安王府外是不是还安然无恙。」
李洛白话刚落,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一个护卫打扮的人冲到金殿直接跪在地上道:「禀报王爷,皇宫外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一堆禁军,眼下已经将皇宫围了起来。」
楚王带着铁骑闯进皇宫时,只顾着皇宫内的动静,皇宫外留下的人手并不多。
楚王听见「禁军」后勐地看向李洛白,「本王倒小看了你,你这是想来一招请君入瓮?」
楚王微微抬手,李洛白脖颈处便被横上了一柄泛着冷光的刀。
李洛白心中苦笑,他心下已然明了,怪不得禁军最近频频出事,怪不得他找遍了承德殿也没寻到可以统领禁军的令牌,原来慕辰安已经将禁军握在手里了。
但他并未慌乱,盯着楚王道:「皇叔即便此刻杀了我也无法,外面那些禁军,并非是我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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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破灭
天光破晓之时, 慕辰安方从屋内出来,沈玉娇在他怀里强撑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没抵住困意, 再次闭上了眼睛。
慕辰安抱着怀里的人看了良久, 等到窗外微微透出了些光亮, 他才将沈玉娇放到床上, 低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眼下尚且不知羌族那些人在何处, 你留在王府里守着, 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这话是慕辰安说给赵启的,他不能将沈玉娇带在身边,只能在安王府外设下重兵把守以保证她的安全。
「王爷放心, 属下定会守好王府,保护王妃的安全。」赵启保证道。
金殿之上,楚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洛白,「你……你们父子竟然将禁军拱手给了外人?」
在他心中皇帝软弱无能, 但楚王怎么也想不到他连禁军都能拱手让与他人, 难怪那安王如此嚣张,禁军在手,京中谁还能压得住他。
李洛白不言,父皇再如何煳涂也不会将禁军尽数交到慕辰安手中, 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如此一来, 能将禁军交由慕辰安的只剩下先皇了,可李洛白不明白, 为何皇祖父会如此。
横在他脖子上的刀刃没有要放下去的打算, 他看了眼楚王道:「皇叔眼下最要紧是先退了那些禁军, 否则这皇位真的要换人了。」
楚王微眯起眼睛,李洛白方才说慕辰安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但他怎么觉得李洛白也不是省油的灯,左右他活着便是自己登基路上的绊脚石,不如先将人解决了,以免有后顾之忧。
楚王正思忖着心中的打算,又听见李洛白道:「皇叔杀了我便是谋朝篡位,倘若能渡过今日,我自会写一封退位诏书给皇叔,好让皇叔更名正言顺。」
楚王语气怀疑:「此话当真?」
任谁当皇帝也不想被安上谋朝篡位的帽子,如若他真能写下退位诏书……
刘管事看着一脸平静的李洛白,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低声在楚王身边道:「王爷三思,仔细有诈。」
楚王轻咳了声道:「本王要这皇位本就名正言顺,将太子押下去,严加看管。」
刘管事知道自己是劝不住王爷了,只能将李洛白押送到偏殿,亲自看管。
宫门外,黑压压的禁军围了一层又一层,原本慕辰安是想等几天再动手,先逼着李洛白与楚王斗两日,但沈玉娇体内的「青丝茧」等不了两日。
孙铭:「王爷,不出一个时辰,禁军便能夺下皇宫。」慕辰安不担心这些,「楚王可以不管,一定要活捉了李洛白。」
孙铭应道:「属下定将太子殿下带到王爷面前。」
慕辰安看着将要被撞开的朱红大门,今日这一切都该有个了结了。
楚王带来的铁骑固然勇勐,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势难免招架不住,面对如此多的禁军,哪怕提前有准备也是一场恶战,更别说眼下如此措手不及。
楚王赶到时,宫门已经被撞开,他看着黑压压的禁军眸色猩红,他派去烧营帐的人明明得手了,那场火即便相隔数十里他都能看见接连不断的黑烟,禁军不是因此死伤大半吗?
透过数不清的禁军,楚王看见了骑在马背之上的慕辰安,虽然隔着一道城门的距离,但楚王却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或许说他根本没看过来,自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被禁军掠杀的众多铁骑一样,并未特殊之处。
他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也不屑去打听。
他只觉得是皇帝软弱,才任人欺辱,没想到今日自己也会败到他手中。
想起自己筹谋多年,竟只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便毁于一旦,楚王心头仿佛被剜开了一般,痛得他当场呕出了一口血,随即就两眼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他破开了京城,只用了一夜的功夫,在他将要坐上皇位之时,就被慕辰安拉了下来,难道他命中真的与皇位无缘,明明他才是正宫嫡子,他才该是天命所归……
楚王身边的护卫正要去扶自己主子,便被一支箭射穿了手掌,楚王就这样摔着地上。
孙铭收起手中的弓箭,喊了一声,「活捉楚王者,王爷有重赏。」
他话音刚落,楚王身边纵然再多的护卫也不够禁军杀的,更何况眼下人还晕着,带都带不走。
孙铭看嚮慕辰安道:「王爷,此人该如何处置?」
慕辰安:「找个地方先关起来。」
他没时间处理这人,楚王身居南边数十年,不可能会跟位于璃国北边的羌族有联繫。
不是楚王,那便只有李洛白了,慕辰安记得璃国送去和亲的那位昭仁公主与李洛白关系匪浅,她身为和亲公主,在羌族王宫中寻得「青丝茧」再简单不过。
他还真是小看了李洛白,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能翻腾,将手伸到他安王府。
孙铭此时押来了一个楚王身边的护卫,看上去已经没多少气息了。
孙铭鲜少如此激动:「王爷,太子眼下被楚王关在金殿,楚王府的刘管事守在那里,属下这就带人去活捉了太子。」
今日赵启奉命守在王府里,眼下便是他立功的好机会,他一定将太子押到王爷面前。
慕辰安轻点了点头,「此人奸诈,又对皇宫熟悉,别让他跑了。」
孙铭这才压了压心绪,王爷说得对,越到这种时候越要慎重,如果在他手中李洛白跑了,那他一会也就不用出现在王爷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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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府内,绿夭坐在床边守着熟睡的沈玉娇,王府外的动静不小,连她都知道外面变天了。
好在王爷即便离开了王府,也派了重兵守在这里保护自家小姐的安全。
绿夭看着熟睡的沈玉娇心头髮苦,为何她家小姐就要受那么多苦,先是被绑架,后又差点死在马车之上,现在还让人下了毒药。
绿夭拿起帕子擦了下发红的眼角,心里盼望着王爷早点把解药给带回来。
要是小姐救不回来,她也不活了。
绿夭一个没注意,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就跳上了床,她赶忙去将那东西抱下来。
低声道:「小祖宗你安生些,小姐现在没法陪你玩。」
但那狮子猫向来被沈玉娇宠惯了,绿夭抱着它让它没法动弹,它便开始叫起来,非要床上的人给它回应一般。
绿夭气得抱着它往屋外走,待到将狮子猫放到屋外,她才轻扣上房门,重新走到床边。
正当她要坐下之时,她看见沈玉娇缓缓睁开了眼睛。
绿夭惊喜地开口:「小姐,你醒了!」
第107章 陪葬
沈玉娇微睁着眼睛, 她觉得面前的绿夭有些模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只感觉头疼欲裂。
绿夭扶着她坐起身来, 「奴婢这就去找魏老来。」
她正要走, 沈玉娇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急切地问道:「他在哪?」
绿夭心知沈玉娇口中的「他」是指安王爷, 但眼下王爷不在王府, 看外面的动静, 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绿夭不知道她改不改告诉沈玉娇自己知道的一切,她怕沈玉娇担心。
「王爷他……」
就在绿夭想着该如何找个藉口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几下敲门声。
沈玉娇这才松开手, 让绿夭去开门。
绿夭赶忙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赵启。
他正要开口,绿夭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低声道:「王妃醒了。」
「醒了?」不是说王妃最近久睡不醒的吗, 怎么王爷才走没多久便醒了。
「王妃可说了什么?」赵启同样放轻了声音。
他见绿夭一脸为难,询问道:「王妃问起来王爷了?」
绿夭轻点了点头。
赵启喃喃道:「这下麻烦了。」
王爷走的时候也没交代王妃万一醒了该怎么办,他是照实禀报还是先瞒下去?
毕竟王妃身上还有「青丝茧」,魏老说过, 王妃不可情绪激动, 不然会加快毒发。
他看着绿夭问道:「你伺候王妃时间长,如果你我二人瞒着王妃, 王妃能看出端倪吗?」
绿夭点了点头, 她家小姐自幼便聪慧, 反正她是没能力瞒过她。
沈玉娇坐在床上始终听不见动静,她眼前也模煳一片, 心里不仅急躁起来,她喊了绿夭一声。
站着门外的绿夭听见她喊自己,瞬间站直了身子,转身回到屋内。
「小姐,奴婢还是去请魏老过来为您再把把脉吧。」
沈玉娇抬起手放到眼前,忽而能看清,忽而又模煳发晕。
「去吧。」她也想知道这毒是不是会对自己的眼睛有影响。
沈玉娇心中忐忑,她放下的手紧紧抓着被子,她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以后再也看不清东西。
绿夭动作很快,魏老拿着药箱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赵启则仍守在门外。
沈玉娇听见动静,伸出了一只手给魏老把脉。
她眨了眨无神的眼睛道:「我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魏老把脉的动作微顿,他站起身子道了句冒犯,仔细看了看沈玉娇的眼睛。
「王妃勿要担心,依属下看,王妃是因为『青丝茧』的缘故才会如此,待到毒解之后便好。」
沈玉娇心里安心了些,只是仍然问:「他人呢?」
绿夭迟疑了一瞬,答道:「王爷眼下不在王府……」
她终究是说了实话,但她没敢将外面的事告诉沈玉娇。
谁料沈玉娇听罢直接问道:「外面是不是出事了?」
绿夭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想着这事还是瞒着点好,「没……」
沈玉娇侧头看向她,虽然目光无神,但却依旧让绿夭再说不出谎话,她微低下头道:「是,不过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王爷眼下不在王府。」
沈玉娇:「王府里还有谁留下了?」
绿夭忙道:「王爷让赵大人守着王府。」说罢,绿夭就往屋外走,将站在门外的赵启给拉了进来。
赵启懵了一瞬,注意到沈玉娇看过来的视线,心里本来想好的託辞咽了下去,「王爷……王爷他定然不会有事,王妃尽管放心,最迟今晚王爷便能回来。」
他本以为沈玉娇会心急,魏老也想着规劝两句,心绪不宁对目前的沈玉娇来说不算好事。
但沈玉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让他们都下去了。
赵启离开时依旧有些发懵,不过好在王妃没事。
绿夭去看着熬药去了,自从沈玉娇被人下毒了之后,她的一应吃食绿夭都要去盯着,尤其是每日的汤药。
沈玉娇轻轻闭上眼睛,她不想看见面前迷煳的一切,想睡觉时反倒没了睡意。
她并非不在意慕辰安的安危,只是相信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他答应过自己的事,一定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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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手边被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除了她养的那只狮子猫她也想不出其他东西了。
沈玉娇没睁眼,直接将猫抱进了自己怀里。
狮子猫在她手里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卧了进去。
……
偏殿内,李洛白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仿佛大敌当前的人不是他一样。
刘管事目光一直盯着他,看见李洛白这样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此人一定留有后手,绝对不能轻视。
李洛白自然能注意到他的视线,他虽不知道外面的动静,但在他看来,楚王在慕辰安面前撑不过今天。
思及此,李洛白心中忍不住嘆气,难道李氏的江山终要毁在他手中吗?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有了些动静,不出李洛白所料,来的人是慕辰安。
刘管事被带了下去,其余人则被当场诛杀,鲜血染红了整个大殿。
李洛白依旧面色如常,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这一切。
直到猩红的血流到了他脚边,他看着面前的慕辰安道:「王爷打算如何处理本宫?」
慕辰安无心与他多纠缠,直言道:「『青丝茧』的解药在你手上?」
李洛白闻言轻笑了一声,「本宫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她可是本宫最疼爱的妹妹。」
最后那两个字,李洛白说得极为清楚,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慕辰安伸手抽出禁军腰间配的利剑,抬步走到李洛白面前。
冷光扎眼,李洛白垂眼看着面前的剑锋,丝毫不惧,「王爷有逼问的功夫,不如早些派人去寻解药的好。」
「青丝茧」,他当时拿到这药的时候本想用到慕辰安身上,但安王府里他实难插进去人手。
直到有日让他发现了慕青与沈玉娇之间的龃龉,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何,但这并不妨碍他将「青丝茧」暗中买给了慕青。
至于沈玉娇,李洛白纵然不忍心,但为了李氏的江山,也只能委屈她了。
他倒要看看,慕辰安能为了她做到何种地步。
剑锋骤然逼近,但慕辰安对准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他的一只手,在李洛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右手上便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滴到了地上,与刚刚才凝固起来的血迹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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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哪里受过这种苦楚,他用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伤口,咬牙道:「左右本宫也活不过几日了,有她给本宫陪葬,也不亏。」
剑锋瞬间滑到李洛白脖颈处,慕辰安发沉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你配吗?」
第108章 成王败寇
李洛白狼狈地坐在椅子上, 两只手腕上缠着厚重的纱布,上面还渗出了不少血迹,在未拿到解药之前, 慕辰安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但也断不会让他好过, 李洛白的手筋被挑断, 宛如一个废人。
慕辰安冷声问道:「太子殿下还是不肯说了?」
腕上如同刮骨般的疼痛让李洛白咬紧了牙关, 「王爷要真有本事, 『青丝茧』的解药而已, 定然不在话下。」
孙铭没想到李洛白都到这时候了还那么嘴硬,要不是因为他有「青丝茧」的解药,王爷早就把他给一剑解决了。
孙铭看嚮慕辰安, 等他示意要如何处置李洛白。
慕辰安看了眼鲜血染就的金殿道:「想来太子殿下对这金殿之上的龙椅惦记多年了,这段时间,殿下就在此养伤吧。」
脚下的鲜血已经干涸,成为暗红一片, 慕辰安特意没让他们将金殿收拾干净, 留下了那滩干涸的血印,浓烈的血腥味在大殿上萦绕,迟迟挥散不去。
李洛白就这样被关在金殿里,慕辰安似乎并不担心他会逃跑, 没有留下一个人看守。
整个大殿上只有他一人, 李洛白想撑着椅子站起来,但两只手都使不上力气, 最后直接摔在地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李洛白躺在地上艰难地翻了个身, 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把代表了至高地位的龙椅,他不禁苦笑出声。
殿外, 孙铭跟在慕辰安身后道:「王爷何必对他如此客气,太子不说,咱们就逼他交代。」
慕辰安阴沉着脸未说话,皇宫之中满是狼藉,随处看见的血迹和已经成堆的尸体,连带着他身上都平添了几分戾气。
「那东西来自羌族王宫,除了和亲羌族的昭仁公,再没人又能力将这药交到他手上。」
孙铭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对羌族……」
孙铭心惊,他们才拿下皇宫,眼下并不是对羌族对手的时机,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让羌族趁虚而入。
可他却没办法开口劝阻,王妃性命垂危,王爷不可能放手不管。
在他出神之际,慕辰安再次开口道:「做这些事之前,先派禁军去将诸位大臣请来皇宫,楚王谋逆,将太子殿下诛杀,此事总要昭告天下。」
孙铭接下命令,皇宫内的狼藉丝毫未清,慕辰安就是要趁此机会给朝臣一个震慑。
如若没有那么多波澜,他也想用缓和些的手段,但眼下,最有效的方法还是让他们畏惧 。
……
沈玉娇喝完药后眼前的事物清晰了些,她总算是安心了下来,但是她此刻还是最想看见慕辰安。
被她抱在怀里狮子猫晃了晃尾巴,似在讨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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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揉了几下怀里的狮子猫,「什么时辰了?」
绿夭答道:「回小姐,才过午时。」
沈玉娇轻嗯了一声,才过午时,离慕辰安回来还有好几个时辰。
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些,慕辰安却没在身边。
就在这时,秋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赵大人派奴婢过来传话,说王爷已经控制住皇宫了,让王妃勿要担心。」
沈玉娇听见后竟多了几分释然,李氏皇族今后便是过往了。
她问道:「没其他的了?」
秋云想了想又说:「奴婢听赵大人说皇宫内传来的消息,楚王叛逆,太子殿下被杀,眼下王爷正派禁军去请诸位大臣进宫。」
「奴婢还听说,永恭伯听见太子殿下被杀之后,当场晕了过去,眼下都没救回来。」
沈玉娇怀里的狮子猫轻叫了一声,方才沈玉娇捏疼它了。
沈玉娇这才回神,她只是没想到李洛白就这样没了,虽说她对于皇帝恨到极点,但对于李洛白,除去他对自己的那点心思之外,沈玉娇确实是把他当做哥哥一样看待的。
绿夭能猜得出她的心思,她将秋云打发走了,待到只剩她们主僕二人时,绿夭走到沈玉娇身边道:「小姐不高兴吗?如果王爷顺利登基,小姐以后就是皇后了。」
沈玉娇收敛了心神,她不是不高兴,但要说高兴也算不上,心里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不可胡说。」
绿夭抿了抿嘴,她才没胡说。
……
皇宫内,诸多大臣被禁军带到金殿外的空地上,皇宫内四处可见的血迹以及尸体让一众养尊处优的文臣吓软了腿,哪怕是武将,脸上也不好看。
昨夜的动静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见了些,但谁也想不到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京城就彻底变了天,楚王谋逆,太子被杀,眼下站着他们面前主持大局的人成了慕辰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慕辰安这是在立威,楚王谋逆是真,但太子是否真的是楚王所杀尚且不知。
在场无人质疑慕辰安说的话,应该是无人敢质疑,面对皇宫眼下的场面,谁敢跟慕辰安作对,下一刻可能就身首异处了。
慕辰安并未着急讨论皇位一事,他让众臣商议起了太子丧事,可群臣都心不在焉,不管他说什么都无人有异议。
金殿内关着的李洛白就这样听着殿外的人讨论着属于他的丧事。
此事过罢,平国公盯着周围人的目光,扬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臣请王爷主持大局。」
细听起来,他的声音在轻颤,但作为王爷身边的近臣他这时不开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平国公觉得自己身边仿佛凝滞了一般。
即便眼下慕辰安掌握大权,但这江山终究姓李,况且,皇宫内还有位小皇子,是被废之前的贵妃所生。
真要论起登基一事,也该是那位皇子承继大统。
群臣之中自然有反对慕辰安登基,更倾向于李氏皇族之人,但他们不敢贸然开口,等着慕辰安的态度,他如果直接登基为帝,与谋逆的楚王有何区别?以后青史之上,他是要遭后人唾骂的。
然而,他们却想错了,慕辰安才不会在意那些,当年李氏先人抢夺江山之时可曾想过会被后世唾骂,而史书上并未有丝毫记载。
他早就想过会有今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青史所载之事于他而言没有丝毫影响。后世怎么评价又于他何干?
他看了眼平国公沉声道:「本王会接手一应事宜,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黑压压的禁军围在周围,哪怕有人想反对也被吓得说不出口。
慕辰安等了一会儿,接着道:「既然诸位大人均无异议,那此事便到此为止,诸位可以离开了。」
他也该回王府一趟,不知沈玉娇此刻醒了没有?
第109章 药
慕辰安回来时, 沈玉娇正对着面前的汤药发愁,这是她今日要喝的第二碗药了,她问了魏老, 魏老只说为了压制她体内的「青丝茧」, 这药必须喝。
她皱着眉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 丝毫没发现慕辰安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慕辰安在过来前先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洗了个干净, 他不想让沈玉娇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
面前的药碗被一只大手端走, 沈玉娇抬头便撞进慕辰安黑沉的眉眼中, 她伸手抓着慕辰安落到自己面前的衣袖,本来要问他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慕辰安顺势坐到她身边,未等沈玉娇说话他便道:「过几日, 本王要去羌族一趟。」
沈玉娇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说得风轻云淡,但沈玉娇知道绝对不会有他说的那样简单。
「是因为没找到解药吗?」
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了,要不然慕辰安刚将璃国控制在手中, 断不会这时候离开。
慕辰安只是淡淡说了句:「王妃不用担心, 区区羌族而已。」
她没多少时间了,如果不是需要事先安排,慕辰安明日就准备起身。
说着他将汤药递到沈玉娇面前要餵她喝药,沈玉娇轻轻推开他的手道:「你不能去。」
他现在走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他死在外面。
慕辰安放下手中的汤药, 伸手将沈玉娇揽在怀里,他轻笑了一声道:「王妃这是在担心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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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瞪了他一眼, 这不是废话吗?
「你对羌族了解多少?我知道你看不起羌族那个小地方, 但当年即便是皇祖父都没贸然对羌族动过手, 至于『青丝茧』……总会有别的办法……」
慕辰安抬手顺着她的头髮没说话,沈玉娇知道他这是根本没听劝, 她反手挥开慕辰安的手,「你听没听见我……」
她话未说完,就被慕辰安低头吻住了唇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被放开,沈玉娇只听见耳边传来慕辰安一声轻嘆,「其他的,本王都能赌,唯有王妃,本王赌不起。」
「青丝茧」出自李洛白之手,他自然可以把严刑逼供那套放到李洛白身上,但今日李洛白的样子,不像是会轻易松口的。
沈玉娇等不起,他也赌不起,哪怕知道他一旦离开璃国必定会大乱。
沈玉娇低垂下眼睛,「你走了璃国怎么办?楚王谋逆,李洛白……死了,你当宗室其他人都是和皇帝一样的窝囊废?他们定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慕辰安道:「他没死。」
沈玉娇抬眼看他,眸光中带着几分诧异,「可我听秋云说朝中已经在商议太子的丧事了?」
慕辰安解释道:「他眼下被本王斩断了手筋,关在金殿内,与废人无异。」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慕辰安又道:「『青丝茧』便是出自他手。」
沈玉娇抓着他衣袖的手发紧,怎么会?直到现在她才记起李嫣儿这个人,「青丝茧」,羌族王宫,李洛白再到慕青,原来一切都是他设的局。
可他……「为什么?」沈玉娇看着慕辰安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慕辰安自然不愿意,但他不想这时候让沈玉娇不开心,更何况,如今李洛白狼狈不堪的被关在金殿内,思及此,慕辰安轻点了下头。
他端起放在一旁的汤药,发现已经放凉了,便要去温一番,沈玉娇见状直接将他手中的汤药接了过来,忍着苦涩的药味一饮而尽。
她随手扯了条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将空碗从新递到慕辰安手中道:「我现在能去吗?」
虽然知道沈玉娇并没别的意思,但他还是心中不悦,没去接沈玉娇手中的药碗,而是低头尝了尝她嘴里的药味。
沈玉娇手中的药碗被碰掉直接摔在地上,屋外的绿夭听见动静有些迟疑,她要不要现在进去看看。
而赵启在一旁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进去?」
绿夭无奈看了她一眼,这种时候她进去,不一定会撞见什么,要是撞见王爷和小姐在亲热,她贸然进去定然不妥。
直到屋内传来沈玉娇唤她的声音后,绿夭才走了进去。
沈玉娇面上还残留着几分薄红,「去为我寻件衣裳来,我要出门。」
绿夭疑惑:「小姐现在就要出门?可外面天色已晚……」
她不禁看了一眼慕辰安想让王爷劝劝自家小姐,只见王爷手里拿着把木梳为自家小姐顺着头髮,丝毫没注意其他。
绿夭只好去找衣裳,她最后被慕辰安打发走了,看样子是要亲自帮她家小姐换衣裳。
沈玉娇手刚放到衣裳上,就被慕辰安攥住了,「本王来伺候王妃更衣。」
还不等沈玉娇拒绝,他的手便已经放在了她腰间的衣带上,只要他轻轻拉扯一下,她身上的衣衫便会散开。
沈玉娇微红着脸去推他,「我有不是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你先出去。」
慕辰安将她的衣带绕在指尖,最终也没拉扯下去,他起身站在床边,背过身去,「王妃换吧。」
沈玉娇迟疑了一瞬,看着慕辰安的背影道:「我没换好之前,你……你不准转过来。」
慕辰安轻嗯了一声,他这才听见身后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
沈玉娇快速换好衣裳,目光却始终盯着慕辰安的后背,也许是因为慌乱,手下的衣带怎么也系不好。
慕辰安听着身后的动静,微微侧了侧身子,问道:「王妃可换好了?」
「没,你别转过来。」
可慕辰安却没再听见额外的动静,他直接转了过来,看见沈玉娇慌乱之中系好的衣带,轻笑了声,走上前去,不顾沈玉娇阻止帮她重新系了一遍。
沈玉娇夺过他手中的外衫给自己穿好,踩上鞋子就要往外走,她目前不想搭理慕辰安了。
可她刚走了几步路就直接被慕辰安打横抱了起来,沈玉娇被他抱在怀里,一路上也没说一句话,虽然他什么都没看见,但她就是莫名生气,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不准转过来的。
即便坐在马车上,慕辰安也没把怀里的人放下,他拿了几块点心放到沈玉娇跟前道:「王妃先垫垫肚子。」
她今日除了喝药就没用几口饭食,眼下有赶着去见李洛白更是连晚膳都不曾用。
第110章 试药
沈玉娇嘴里咬着点心, 手上不忘去推慕辰安抱着她的手,他抱得太紧,自己都要唿吸不过来了。
慕辰安确实松开了点, 不过沈玉娇嘴边咬的点心瞬间少了一半。
她赶紧把嘴边的点心给咽下去, 羞红着一张脸道:「又不是没了, 你就不能从盘子里拿。」
慕辰安:「可本王觉得王妃嘴边这块更香甜些。」
马车行驶在京城主道上, 外面没了已往的喧嚣, 短短几日, 京中生了诸多变故,从皇帝驾崩到楚王反叛,昨夜的铁骑声不知惊了多少京中百姓, 怕是最近几月京城都会如今日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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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到皇宫了,沈玉娇可不想外人看见慕辰安抱着自己下去,她看着慕辰安道:「等会儿我自己下去。」
慕辰安却道:「下去作何,本王让他们把马车直接停到金殿外。」
沈玉娇顿时语塞, 她怎么忘了眼下的皇宫早就已经被慕辰安把控, 别说让人把马车停在金殿外,就算是直接停在金殿内也无人敢置喙。
……
金殿内,李洛白冷眼看着收拾周围血污的宫人,他们只忙着自己手上的事, 像是完全看不见他一般, 他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天了,慕辰安现在派人过来收拾, 不知又要如何折磨他。
殿内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暮色四合之际, 李洛白听见殿外传来了些许动静,他抬眼看向被从外面推开的殿门。
李洛白觉得自己一定是昏过去了还没清醒, 不然他怎会在这里见到沈玉娇,先不说慕辰安绝不会让她过来,她身上的「青丝茧」也到发作的时候了,现在说不定已经……
直到看见跟在她身边的慕辰安,李洛白才恍然惊醒这不是他的幻觉,他撑着身子从地上坐起来,手腕上的痛楚让他皱起眉头。
沈玉娇看着地上瘫坐的李洛白,她险些没认出来面前满是血污的人,鼻尖萦绕着不间断的血腥味,她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太子……殿下……」
沈玉娇以前将李洛白从来都是「太子哥哥」,但她身上的「青丝茧」让她再也唤不出以往的称唿。
李洛白微低下头不去看她,也不肯吭声,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一时之间,金殿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慕辰安冷眼看着地上的李洛白,嗤笑一声道:「太子殿下不会以为将皇后娘娘送走,本王就没办法了吧。」
李洛白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就连沈玉娇也侧头看向他,皇后竟然逃出了宫?
慕辰安说罢随手丢下了一块玉珏,玉器碎裂的声音让沈玉娇不由心惊了一下,她这才看清地上那块玉珏上刻着的凤纹。
李洛白看了眼面前碎裂的玉珏,目光毫无波澜,「一块玉珏而已,凤栖殿内多的是,你也用不着这样诈我。」
「殿下不信也罢,左右殿下的丧礼就在这几日了,倘若皇后娘娘听闻这消息,怕是会伤心欲绝。」
李洛白听罢却看了眼沈玉娇,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何皇祖父会宁愿将禁军令牌交由慕辰安,也不肯交给父皇,他将李氏皇族置于何地?」
他们父子与慕辰安斗了那么多年,没想到皇祖父就这样将江山社稷拱手让人,他们这些年来做得一切竟然都成了笑话一场。
关于这件事,沈玉娇也只听慕辰安说过其中缘由,显然,身边人肯定不会跟李洛白解释这些。
「恐怕这件事,殿下要去问先祖了,去问问他曾经做过什么,去问问他这江山本该姓什么?」
说完,她看嚮慕辰安道:「我们走吧。」她忽然不想在这里待了。
她刚一转身,李洛白就扬声道:「你身上一样留着李氏的血,李氏倒了,你将来还有什么依靠?你就确信他会一直待你好?」
沈玉娇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看向李洛白反问道:「依靠?什么依靠?是舅舅想要我的命,还是太子殿下给我下的毒?」
她都不知自己还有几日可活,这些不全都拜他们所赐,自己又何曾对不起过李氏,究竟是谁先抛弃了谁?
沈玉娇说完直接抬步离开,她今日就不该来这一趟。
李洛白瘫坐在地,只能看着她被慕辰安带走。
沈玉娇走出大殿后便觉得一阵头晕,如果不是慕辰安在身后托着她,她恐怕会直接栽倒在地。
她强睁起眼睛,眼前却又变得昏暗一片,耳边甚至听不见慕辰安的声音,也许她活不过今日了,视线模煳中她好像看见了慕辰安慌张的神色。
沈玉娇想说罢,可她刚张开嘴便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再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殿内,李洛白似乎听见了外面的慌乱,他费力地握紧了双手,始终不发一言……
慕辰安抱着怀着已经气息寥寥的沈玉娇,扯了匹马就往安王府赶,宫里的太医全加在一起也抵不上魏老一个人的医术。
慕辰安单手策马,另一只手将怀里的人紧紧抱住,他怕自己一松手,沈玉娇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沈玉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踏进阎王殿了,睁不开眼睛,耳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又或者说她什么动静都听不见。
她只能感受到有人在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一直未松,像是要将她从阎王殿里带回来。
「王爷,『青丝茧』骤然发作,属下恐怕王妃要撑不过去了。」魏老替沈玉娇把完脉象后面色凝重。
慕辰安握着沈玉娇冰凉的手问道:「如果本王找到解药……」
魏老直接打断了他,「除非王爷明早之前能寻到解药。」
慕辰安闭了下眼睛,他对着赵启下了命令,「不管用什么办法,让李洛白开口。」哪怕连他都知道希望不大。
慕辰安沉声问道:「魏老当真什么办法都没了?」
「属下对于『青丝茧』知之甚少,如果再给属下些时日也许能解,但目前属下也想不出完全之策。」
说罢,魏老语气迟疑了些,「属下倒研究出一张方子,但药量斟酌不下,实在不敢贸然给王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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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闻言急切问道:「可否找人试药?」只要她能无碍,他亲自试药又何妨?
魏老看得出慕辰安心中着急,也是如此他才存了点私心,他怕王爷心急之下,亲自为王妃试药,而那张方子他连五成把握都没有,「如此便要那人一样种上『青丝茧』,倘如药方无用,试药之人也会和王妃一样,还请王爷三思。」
魏老话音刚落,一旁低泣的绿夭便道:「奴婢肯为王妃试药。」
她家小姐要是出事,那她也不活了。
第111章 拜帖
后半夜下起了大雨, 沖刷着京城中瀰漫的血腥味,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接连不断,屋内, 魏老拿着匕首在沈玉娇手腕处轻划出了一道伤口。
暗红到发黑的血顺着匕首递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清水中, 眼下再找「青丝蛊」已经晚了, 只能取沈玉娇的血给试药之人喝下。
魏老将那碗被血染红的水端到绿夭面前, 王妃身边这小丫鬟可谓忠心, 不惧生死, 单凭这点,便足够让魏老对她多了几分敬佩。
解药已经熬好了,总共两碗, 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只等绿夭喝下这碗血水毒发之后,再饮下解药。
魏老还准备了一碗催动毒发的药,可绿夭喝下之后丝毫没有反应, 她紧攥着手心, 为何自己还没毒发,绿夭着急地看向魏老问道:「为何奴婢仍旧无恙?」
慕辰安也看着他询问原因,眼见时间越来越少,魏老额间也不禁出了些冷汗。
「也许毒发时间因人而异, 眼下这能再等等……」
他话未说完, 只见慕辰安轻轻牵起沈玉娇被划伤的手腕,他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的沈玉娇, 解开了为她包扎伤口的细布, 低头轻吻在她伤口上, 伤口处重重溢出了发黑的血液。
魏老慌忙开口道:「王爷不可!」
只是他说话之时已经晚了,慕辰安重新将沈玉娇的伤口包扎好, 「把催毒的药给本王端来。」
魏老眼见劝不住,只能双手微颤着将药递到慕辰安跟前,倘若他的解药不顶用,那王爷也……
和绿夭不同,慕辰安喝下药后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毒发,他握着沈玉娇逐渐冰凉的手,将解药服下。
魏老时刻为他把着脉象,唯恐出现一点差错,一刻钟左右,解药丝毫髮挥了作用,慕辰安的脉象平和了些,正在魏老刚刚松了口气时,手下的脉象骤然紊乱起来。
他明白其中缘由,瞬间如坠冰窖,坏了,药量过大,连王爷都承受不住这勐烈的药性。
魏老从药箱中拿出银针,快速封住慕辰安几个穴位,只见他面色泛红,勐得吐出一口鲜血。
可魏老却面露欣喜,因为他的脉象已经渐渐平稳下去,「王爷,属下只要再斟酌些药量便能给王妃服下了。」说话间,他将银针收回,赶紧重新写了张药方。
慕辰安扯了张帕子擦干净嘴边的血迹,虽然解了毒,但他现下实在没了力气,他将手放在沈玉娇侧脸,好在解药已经有了,她不会有事了。
慕辰安亲眼看着沈玉娇无恙后才脱力一般躺在她身边闭上了眼睛。
......
沈玉娇没想到自己还有再睁眼的机会,她感觉自己已经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她侧了侧头,看见了躺在自己身边的慕辰安,她有了些力气,轻轻坐了起来,抬手之际,她看见手腕上包扎的细布,这是给她放血了?那她现在是安然无恙还是迴光返照?
就在她出神之际,身侧的慕辰安悄然挣开了眼睛,他将手搭在沈玉娇手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轻轻一拉,沈玉娇便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王妃可还有不适?」
沈玉娇趴在他身上嘟囔道:「有」
慕辰安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握着她不再冰凉的手问道:「何处?」
沈玉娇眨了眨眼,「被你这一拽,我头晕。」
慕辰安这才放心,他松了口气,「无事便好。」
沈玉娇抬起被包扎好的手腕问他:「我这是被放血了?『青丝茧』放血就能治好?」
慕辰安微眯起眼睛道:「说起来,王妃可是欠了本王一条命?」
沈玉娇微微睁大眼睛,「从何说起?」
「王妃的解药可是本王亲自试出来的,不过本王也不会为难王妃,只要王妃答应,过些时日的登基大典,王妃与本王同行便好。」
「青丝蛊」已了,他可以着手收拾京城的残局了,从前他欠了沈玉娇一场盛大的婚仪,如今他终于有机会补上,他要将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放在一起,给他的王妃这世上最盛大的婚仪。
也许是大病初癒,沈玉娇微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慕辰安话里的意思,耳边有些发烫,她撑起身子,离慕辰安远了些。
「你还是先处理好那些宗亲吧。」
慕辰安听罢轻笑道:「既然王妃不反对,那本王就当王妃答应了。」
说完不等沈玉娇再开口,他又道:「王妃身边的小丫鬟也是个忠心不二的,试药之事也有她一份功劳,论功行赏,王妃觉得赏她些什么好?」
沈玉娇顺着他的话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喝了解药,魏老为她把了脉,身子无碍。」
沈玉娇重新坐起身来,「我要去看看她。」绿夭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比起主僕,她们之间更像是亲人,沈玉娇放心不下,总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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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没拦着她,只是让她慢些,「魏老说你身子伤好,要好好静养些时日。」
沈玉娇起身的动作一顿,「还要喝药?」她已经快喝一月药了,现在嘴里都是苦的。
「药膳,不苦的。」
沈玉娇抿了抿嘴,她才不信。
绿夭身边有秋云照看着,只是人还微醒,秋云见她过来忙行礼道:「王妃,绿夭姐姐今早醒了一次,魏老又来把了次脉象,确定绿夭姐姐无碍才离开。」
沈玉娇点头,「最近你就先在这边照顾她,等她醒了便来报我。」
「是,王妃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绿夭姐姐。」
沈玉娇看完绿夭后便软了身子倒在床上,果然刚大病初癒的人就不该乱跑。
外面夏意渐盛,沈玉娇却觉得自己身上发凉,她回来时慕辰安已经不在了,看样子是收拾残局去了。
沈玉娇靠在床上随手翻起一本杂记打发时间,春云这时从外面进来,「王妃,外面来了好多官眷夫人,说要拜访。」
沈玉娇微微皱眉,赶在这时候过来,是个人都能猜出她们想干什么。
「就说我身子不适,让门房打发走。」哪怕身子好着她也懒得应付那些人。
春云点头应是,但不过片刻她又抱了一堆帖子回来,「王妃,这些都是拜帖,何管事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便让奴婢全带了过来。」
沈玉娇让她拿到跟前,随意抽出了几封拜帖,如果说安王府外面都是些官眷夫人,那递拜帖这些人基本上都来自宗亲命妇。
她身上毕竟留着李家的血,眼下京城大乱,慕辰安夺权,这些人自然也坐不住。
不过……沈玉娇眸光扫过那堆拜帖,这是想从她嘴里打听消息?
第112章 使臣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拜帖, 「一律回了,便说我最近卧病在床,不便见客。」来找她打听消息, 怕是找错人了。
春云又抱着那堆拜帖离开, 这些人平日里也没见和王妃有多亲近, 王妃嫁来王府后基本没人来拜会过, 现在一窝蜂地全跑来, 别说王妃, 连她一个下人都不待见这些人。
慕辰安掌权之后,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慕家老宅的那帮人,之前皇室针对安王一脉时他们不顾安王府对皇室投了诚, 在他们眼中,等到慕辰安登基之后,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于是,慕辰安这天刚出皇宫便遇见了慕家小辈慕子苏, 近日事忙, 他都快忘记慕氏老宅那里还有一堆人。
赵启接到慕辰安的示意,直接让禁军把慕子苏给拿下了,慕子苏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他今日确实是来试探慕辰安态度的, 他以为自己至多遭受些白眼, 没想到竟然被禁军当场拿下。
慕子苏自称慕氏后辈中才华最卓越之人,从小被人吹捧, 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不顾端着的姿态扬声喊道:「王爷……叔叔, 祖父命我来寻叔叔。」
按照辈分,慕子苏是要叫慕辰安一声叔叔的, 只是他从未喊过。
而慕辰安只当听不见,让赵启将人带了下去,「不用送回老宅,直接关起来。」
他最近没功夫处理慕家那些人,关慕子苏一个也好让他们安生些。
慕辰安回到王府时已暮色渐深,他那日借着皇城事变震慑了一众大臣,胆小怕事的自然吓破了胆子,对他的吩咐照办无误,但这之中总有些顽固之人,抓着他得位不当不松口,甚至恨不得直接推举后宫那个还不认识几个字的黄口小儿上位。
沈玉娇抬手碰了碰他眼下的乌青道:「我看王爷还没等到登基大典那日就要累倒了。」昨晚才折腾了一番,他转眼就没了人影,沈玉娇从未见过他如此疲倦的样子。
慕辰安坐在她身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仿佛抱着她便能扫清一身的疲倦,「王妃放心,本王还没那么容易就累倒。」
说罢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在沈玉娇耳边轻声道:「羌族那边说要派使臣来贺。」
沈玉娇瞬间气道:「他们这是想趁乱从你手里捞些好处?」
提及羌族,她就想到把自己折磨到险些丢掉性命的「青丝茧」。
慕辰安自然没忘,「青丝茧」的债他还没算呢,羌族便自己寻上来了,「本王倒觉得,这才来的不会是什么使臣,说不定之前那位昭仁殿下会亲自回来。」
沈玉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昭仁殿下」是李嫣儿,「她真的会来?」
慕辰安微微点头,「十有八九,羌族那边的消息,这位昭仁殿下很得羌族新王的喜爱,想来只要她想回一趟璃国也不难,更何况她是先帝之女,先帝崩逝,她哪怕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京城也让人挑不出错。」
沈玉娇想了想道:「她还是二公主的时候,李洛白待她不薄,就算单为了李洛白,她也会回来。」
倒是她与李嫣儿交集不多,是那种见了面都不会客套两句话的存在。
说到这,沈玉娇微微抬头看嚮慕辰安问道:「宫里剩下的皇子公主你打算怎么处置?」
对外李洛白死在了楚王手中,但宫里还有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她想知道慕辰安会怎么处置他们。
慕辰安闻言轻笑道:「王妃以为本王会如何处置他们?毒酒或者白绫?」
沈玉娇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她知道慕辰安不会那样做。
「毒酒和白绫就算了,本王会寻处偏远行宫,他们愿意就去,不愿意便贬为庶民,终生不得踏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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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心里知道,这是他能做得最大的让步,只不过,「他日史书工笔,你便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又何妨?本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史书如何记载,后人如何评价,本王通通不在乎。」
说罢他又将沈玉娇往怀里带了带道:「最要紧的是有王妃陪在本王身边,这就够了。」
沈玉娇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说不定以后史书之上,关于他们的记载不过寥寥两句,她倒杞人忧天一般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
慕辰安让人将登基大典往后推了些时日,眼下京城中最令人瞩目的倒是李洛白的葬礼,就连沈玉娇每日待在安王府里修养身子都有所耳闻。
她推了无数宗亲贵眷的帖子,目前也就只有平国公府的大姑娘薄茹能进出安王府,跟她说上几句话。
「王妃怕是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要求到我面前了,只为求见王妃一面。」往日里那些诰命夫人一向自视清高,何曾这般求过人,接连被安王府所拒,走投无路竟然盯上了她,说是只要她带句话给沈玉娇,怎样都行。
「再这样下去,我可都不敢来安王府了。」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书卷道:「我跟他们本就没有多少交集……」
她看向薄茹问道:「他们让你带什么话?」
薄茹连连摇头,「王妃明鑑,我可不敢答应他们。」
说罢她微微倾身向沈玉娇的方向道:「王妃忘了,当初王爷王妃大婚之际,那些人不知说了多少闲话,眼下王爷登基在即,他们自然是怕王妃找他们算帐,来求饶了吧。」
沈玉娇继续翻起手边的书卷,「从我被皇祖父养在皇宫时起就没少听过闲话,我要真一个个算帐,那这京城中恐怕没留几户人家了。」
「那可不一样了,王妃日后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非议皇后。」
更何况,最近王爷还未正式处置那些宗亲贵眷,那些人中不知还有几个能保留自家爵位,想见沈玉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她在慕辰安面前说些好话,好给宗亲留条活路。
这些话,薄茹自然不会在沈玉娇面前说,但她觉得王妃什么都知道,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她才会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一字不听,一字不讲。
「听闻最近羌族使臣要到了,随行的还有昭仁殿下。」薄茹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最近京城中人没有因为先太子的丧事有多悲痛,而是对这即将到来的羌族使臣充满了好奇。
沈玉娇顿了顿道:「他们来得倒快。」
羌族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千里之远,就算日夜不停地赶路也要近半月,眼下这才几天就要到了,要说他们之前没有动静,沈玉娇是万万不信的。
第113章 君子
「可惜了, 再过些日子月湖中的荷花就要开了,往年这个时候,月湖之上可热闹了, 今年怕是不行了。」薄茹不禁抱怨起来。
沈玉娇对月湖中的荷花也有所耳闻, 只是从未亲眼看过, 皇祖父总是不同意她去, 说那时人多事杂, 害怕她出事。
「你若真喜欢那荷花, 独自乘条船过去一样能赏。」
薄茹:「那可不一样,我最喜欢每年月湖上的花灯了,王妃真该去看看……」
说着说着, 薄茹忽然噤了声,她一时兴起,都忘了以后沈玉娇想要出宫就难了。
沈玉娇正听得有趣,见她噤声便侧头道:「我还真想亲自去看看, 左右坐着也是无聊, 你再同我讲讲月湖上都有什么热闹。」
见她没往心里去,薄茹便放下了心,回忆起以往的热闹一一讲给沈玉娇听。
两人这一聊便到了晚上,沈玉娇想留薄茹在安王府用罢晚膳再走, 最近慕辰安已经忙到连晚膳都陪不了她的地步了。
但薄茹执意要走, 她是怕撞见慕辰安,倘如今日王爷回来, 那她在场岂不是多余?
沈玉娇只好让人将她送了出去, 等薄茹出了安王府的大门, 一辆马车正好停在门外,她忙走到一侧行礼道:「王爷万安。」
慕辰安走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 「本王近日事忙,多亏了你过来陪王妃解闷。」说罢他看了眼一旁的何管事,后者马上反应过来,王爷这是要赏东西了,他立刻就让人去库房准备。
薄茹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能来陪王妃说说话,是臣女的荣幸。」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安王爷她都心中犯憷,不过好在安王爷并未和她多说其他。
薄茹瞥见他就要离开的步伐,心下一松,可随即她便又听见慕辰安的声音传到她耳边,「王妃可同你讲过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薄茹心头骤然发紧,急忙收回视线如实答道:「近日臣女与王妃聊起月湖,往年盛夏之时,月湖之中的荷花便会尽数开放,那几日可谓热闹非凡,王妃却从未去过,便对臣女口中的月湖格外感兴趣。」
她说完之后便没再听见动静,抬头时也只有何管事捧着一个小匣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薄小姐慢走,这是王爷赏下来的。」
说话间,何管事便将手中的小匣子递到了薄茹手中,薄茹暗自掂量了下手里沉甸甸的匣子,面带笑意:「多谢王爷赏赐。」
这几日她在安王府里得来的赏赐都快将她的小库房给塞满了。
慕辰安回来时,沈玉娇正拿着一块绣布发呆,像是在苦恼该用它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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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慕辰安走到她身边时她都不曾发觉,直到慕辰安将她手中的绣布抽了出来,她才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
最近她总是见不到慕辰安的人影,她都睡着了人才回来,还没等她睁眼,屋内留的灯盏便被他给熄灭了,而当她睡醒时人又不在了。
沈玉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爷今日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慕辰安放着对面的空位不坐,非要和她挤在一处,夏日里沈玉娇嫌热推了他几下,反被他禁锢在了怀里,「本王回来自然是为了陪王妃用膳。」
沈玉娇侧头瞪了他一眼道:「不知道王爷要回来,膳房就做了我一个人的饭食。」
安王府里的膳房平日里都会备着吃食,肯定不会出现沈玉娇方才所说没有饭食的情况,但慕辰安乐得配合她,他知道沈玉娇这是在埋怨他多日不见人影,连晚膳都不能陪她。
「无碍,本王看着王妃用膳便好。」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她又不会真的不让慕辰安吃饭,唤了声绿夭让她传膳。
「我听薄茹说羌族使臣要到了?」
慕辰安微微点头,「就在这几日了,本王之前猜得没错,随行的还有那位昭仁殿下。」
沈玉娇:「你打算怎么招待他们?」
慕辰安看着她道:「王妃有何高见?」
「昭仁……李嫣儿那边你让谁去都招架不住,倒不如我亲自去,左右她也不敢真和我对上。」当初的「青丝茧」一定有李嫣儿的手笔,这笔帐她要亲自算。
慕辰安却有些迟疑,经过「青丝茧」一事,他丝毫不想沈玉娇与羌族之人有何联繫,只是他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沈玉娇就好像是提前知晓他的意思一般,微微起身在慕辰安唇角上亲了一下,随即挣开他抱着自己的手从罗汉榻上下来。
「我就当你答应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罢她便往膳厅走去,独留慕辰安一个坐在榻上愣神。
慕辰安看着沈玉娇离开的背影,抬手轻轻触在方才她亲上来的唇角处,轻笑了两声喃喃自语道:「本王可不是什么君子……」
可沈玉娇才不管这些,李嫣儿她是一定要见的,就算慕辰安不答应,她也有其他法子。
晚膳时,慕辰安看了眼桌上摆满的饭菜笑道:「原来王妃一人便能吃下这些饭菜?」
沈玉娇本还想让绿夭为他拿双玉箸,听此又打消了念头,是他自己说要看着她吃的,那便看着吧。
沈玉娇用得香,倒难为了身边伺候铱骅了一众下人,没有王妃的命令,竟没人上前为王爷递双玉箸,好在王爷笑意明显,丝毫没有要怪罪他们的意思。
看来这安王府里果然还是王妃当家。
慕辰安当真就如他所说的那便,坐在那里看着她用膳,沈玉娇看了几眼忽然就不捨得饿他了,亲自盛了碗汤放到慕辰安跟前。
慕辰安则挑眉看了眼面前的甜汤,轻笑道:「谢王妃赏。」
沈玉娇险些被刚入口的甜汤呛到,干咳了两声,惹得慕辰安赶忙轻拍起她的后背无奈道:「慢着些。」
沈玉娇接过一旁下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汤渍,埋怨般地看了眼慕辰安,慕辰安马上就明白了她眼里的意思,连声道:「都怪本王,都怪本王惹得王妃如此。」
「本来就怪你。」沈玉娇将帕子扔在他手里,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让人又递来双玉箸给慕辰安。
她则端起了早就放在一旁的汤药,皱着眉头将药喝完,慕辰安随即夹了块甜糕送到沈玉娇嘴边,温声道:「魏老说再过几日,王妃喝的药便能停了。」
沈玉娇咬了一口嘴边的甜糕,嘴里发苦的味道稍稍缓解了些,虽然她不通医术,但却知道再好的药材,喝多了也会伤身,她这些日子喝了那么多汤药,沈玉娇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子。
第114章 闭嘴
慕辰安将剩下的半块甜糕送进嘴里, 最近王府的点心似乎格外甜腻。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药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头问道:「你说李嫣儿会不会知道李洛白没死?」
慕辰安为她夹菜的动作微顿, 「李洛白被关到了暗牢里, 就算她知道也无济于事。」
他不会让李洛白死, 或者说不会让他死得那样轻易, 因为他, 沈玉娇险些没命, 哪怕现在的李洛白只是废人一个,慕辰安也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晚膳过后,沈玉娇看着仍然坐在她身边的慕辰安有些诧异, 他今日不忙了,本以为他回来陪自己用完晚膳就会离开。
察觉到身旁人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慕辰安抬眼问道:「王妃在看什么?」
沈玉娇:「在看你什么时候走。」
手中的书卷被人抽走,慕辰安看了眼她正在看的那页游记, 坐在她身旁为她念书。
沈玉娇唇边染了抹笑意, 轻轻靠在榻上不再说话。
……
此刻距离京城几十里的地方,一队人马正在连夜赶路,李嫣儿坐在车架中,手里紧握着她离开璃国时李洛白给她的令牌, 没想到当日一面便是永别。
李嫣儿伸手撩起一旁的车帘, 入眼便是浓重的夜色和全然陌生的道路,就在她出神之际, 一只手从她身侧伸过, 直接将帘子放下。
「嫂嫂还是宽心些的好, 我们日夜兼程,说不定嫂嫂还能赶上先太子的祭礼, 亲自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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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人正是羌族王女唿延幽,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璃国了,璃国先皇崩逝的时候她们方从羌族动身,原先也不见李嫣儿有多着急,赶路途中更不见她面露丝毫悲切。
反倒是先太子被叛王所杀的消息传来时,她这位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嫂嫂瞬时便慌了神,执意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害得她已经好几日没说过一个好觉了。
如果不是因为死的人是先太子李洛白,是她这位嫂嫂的兄长,她都以为二人之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系。
李嫣儿正了正神,从她嫁到羌族起,她便知道身边这位不喜欢她,是以对她的冷嘲热讽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今日不同,也许是离京城渐近,她心里堵着一团气,对着身旁人道:「别忘了你跟着过来是为了干什么。」
唿延幽不急不慢地接道:「自然是王兄放心不下,派我过来看护嫂嫂,生怕嫂嫂受半点欺负。」
想起王兄唿延幽就生气,她真看不出李嫣儿有何过人之处,为何就能将自己王兄迷得神魂颠倒不说,居然答应她在这时回璃国,还非要她跟在身边。
唿延幽一路上都没一个好脸色,她身为羌族王女,如今倒像个贴身丫鬟。
李嫣儿则反问道:「你可知前些天你王兄送来的密函上写了什么?」
唿延幽一愣,提起密函她就恨得牙痒痒,王兄发来的密函她竟然连查看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想知道。」她还不稀罕知道了。
李嫣儿收好手中的令牌,「你王兄在密函上说想让你留在璃国……」
她看着唿延幽微微发沉的脸色接着说道:「留在璃国,最好是能让慕辰安看上你。」
唿延幽神色一凝,再也笑不出来了,从喉咙缝里挤出的声音难掩她心头的震惊,「王兄是打算让我留下来和亲?」
她知道璃国安王的名讳便是慕辰安,按照璃国今时的情景,他将会是璃国下一任的君主,王兄的意思可不就是要让她和亲?
唿延幽见过那位安王,先不说他本就有安王妃,当时京中盛传他们夫妻之间伉俪情深,她如何能搅和进去?而且那安王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实在让人喜欢不来。
王兄的命令她抵抗不得,但就这样忽然让她留下来和亲,唿延幽实在有些接受不来。
她不留痕迹地将视线移开,这事「容后再议」。
可李嫣儿却不肯松口,「慕辰安此人心计深沉,他身边只有沈玉娇一个安王妃,没指望你能让他多喜欢,只要能入了他的眼便好。」
唿延幽听罢冷笑了一声,「嫂嫂果然是和过亲的,这就开始谋划上了。」
李嫣儿:「你用不着激我,命令是你王兄下的,我只是代为传达。」
可唿延幽此刻只觉得她在幸灾乐祸,没给李嫣儿好脸色,「和亲就和亲,左右我身后还有羌族,不像嫂嫂,连个能撑腰的亲人都没了。」
说完她便直接出来马车,夜风拂面,驱散了些她心中的烦闷,上次她来璃国时便做好了要被留下来和亲的打算了,但最后是璃国送上了和亲公主这件事才算罢。
璃国忽生巨变,原先的皇室没落,他们送上的和亲公主与将要上位的安王就没了牵扯,王兄继位不久,羌族百废待兴,他自然不想和璃国站在对立面,起码近几年不想。
璃国当初已经送上了位公主,那这次就轮到她了,唿延幽想了很多,从刚开始的抗拒变得慢慢接受了现实。
等到她再坐进马车里时,李嫣儿已经靠在一旁假寐起来了,唿延幽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坐到了另一边,算算日程,不过两日她们就能到京城了,她也要好好想想到了京城该如何完成王兄交代的任务。
……
在唿延幽分外头疼之际,京城的大门已经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了,这两日她与李嫣儿一句话都未说,赫然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李嫣儿看着不远处的京城,她离开尚不足一年,却好像是过了大半辈子,一切都变的既熟悉又陌生。
京城外,早有人在等着她们,李嫣儿坐在车架上并无下车的打算,她既是先帝所出公主,又是羌族王妃,面对慕辰安派来接待她的微末朝臣,自然可以端着架子。
但恰在此时,几张白到刺眼的纸币飘散到她眼前,城门乃要地,普通百姓举办丧事不敢如此铺张,在城门口撒这么多纸钱。
思及此,李嫣儿神色骤变,她顾不上仪态,直接走下车架,要不是身旁有丫鬟搀扶,恐怕下一刻她就要摔在地上。
李嫣儿站在城门外,城内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漫天的纸币随着风飘到她脚边,李嫣儿一时愣在了原地。
耳边传来唿延幽惋惜的声音,「真是可惜啊,嫂嫂赶来那么久的路,还是没能给先太子上柱香。」
李嫣儿扭头看向她,目光冷厉,「闭嘴!」
不可能的,太子哥哥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她不信!
第115章 赶客
随着先太子丧礼的结束, 慕辰安的登基大典也该提上日程了,按照慕辰安的意思是登基与封后同时进行,沈玉娇这几日理应搬进宫里以便之后的大典。
可她在皇宫里面待的日子实在太长了, 剩下这些日子她更想在安王府里度过, 慕辰安便也由着她, 让人把那日她需要穿戴的冕服配饰一併送到安王府来, 以供沈玉娇试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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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则在皇宫和安王府两个地方来回, 即便再忙也会回安王府陪沈玉娇用完晚膳。
这日是先太子棺桲入皇陵的日子, 也是沈玉娇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正因如此,在场众人看见她出现时,心思纷纷活络起来。
沈玉娇站在慕辰安身边目送棺桲离开, 棺桲本就重,哪怕是抬棺的宫人也不会发现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慕辰安在她耳边轻声道:「羌族使臣今日便能到京城,说不定还能看见这支队伍。」
那也就是说李嫣儿还能看见这一幕,沈玉娇眸光转了转落到一旁已经哭到不成人形的傅子凝身上, 李洛白没了, 她这位准太子妃成瞭望门寡,之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好过了。
与此同时,沈玉娇想着,如果李嫣儿真的看见了李洛白的棺桲会不会哭得比傅子凝更厉害, 毕竟就她所知道的, 在这皇宫里,对李嫣儿最好的人就是李洛白了,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赶回来。
到底是刚大病初癒, 今晨下了场雨, 拂面的微风都带上了凉意,沈玉娇在风口处站了会儿便觉得有些头晕。
慕辰安见状扶着她去偏殿歇息, 还没等他坐下,赵启便走了进来,看样子是又有急事寻他,沈玉娇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去忙。
慕辰安走后,绿夭倒了杯热茶递到沈玉娇跟前,「小姐本就不用来的。」
在绿夭心里只要是对自家小姐好的,都能称得上好人,先太子原先在她眼里也算是好人,可当绿夭知道自家小姐这些日子受得罪有先太子的手笔时绿夭就觉得自家小姐真不该拖着刚病癒的身子来这里,先太子他不配。
沈玉娇喝了口热茶,盛夏日里她反倒觉得身上有些发凉,「我没事,在王府里待时间久了,也想出来透透气。」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殿外的宫人来传话,「王妃,荣王妃求见。」
沈玉娇放下茶盏的动作微顿,荣王妃她以前也见过,如果按照辈分来算,她也要称唿荣王一声舅舅。
在宗室里荣王也是说得上话的,她接连推拒宗室的拜帖,今日过来就已经做好了要见他们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荣王妃。
沈玉娇语气淡淡地道:「让她进来吧。」
她也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宫人领了命令,去请荣王妃进来,沈玉娇侧头将视线放到殿外,她本以为来的只有荣王妃,但当她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荣王妃身后还带着两个打扮清丽的姑娘。
沈玉娇不动声色的将目光收回,吩咐绿夭道:「上茶。」
荣王妃带着身后的人走到沈玉娇跟前,身为长辈的她如今看见沈玉娇也要行礼,「王妃万安。」
她面上堆着笑意,眼下宗室还能不能活都是问题,只要今日的事能办成,让她跪着给沈玉娇行礼都不是问题。
「荣王妃快起,我可受不起王妃这礼。」沈玉娇虽然嘴上让她起身,却没让任何人去扶,自己也坐的安稳。
荣王妃倒不觉得怠慢,自顾自地起身坐到了沈玉娇对面,她刚想开口跟沈玉娇客套两句,下一瞬便听见沈玉娇道:「荣王妃有话直说便好,再过一刻钟我就要回王府了。」
荣王妃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下,换了换说辞,「王妃娘娘好事将近,就算是住在皇宫里也无人敢置喙。」
沈玉娇抬眸看过去,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荣王妃见此便知自己方才的话并未引得沈玉娇高兴,不禁在心里咬了咬牙道:「娘娘与王爷成婚也有些时日了,眼下王爷即将承继大统,李氏宗族没落已成事实,但娘娘身上依旧流着李氏的血,宗室也能算得上是娘娘的娘家……」
荣王府说话间不断打量着沈玉娇的脸色,见她并未生气才接着道:「娘娘日后母仪天下之际,难免少不了要为后宫诸事烦心,这后宫与其便宜了其他人,不如……」
她抬手示意身边的两位姑娘去向沈玉娇见礼。
「臣女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安。」
沈玉娇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姑娘,这就是宗室精心挑选出来的?
「不如什么?荣王妃的话,我还真是听不懂。」
荣王妃只得接着道:「后宫之人众多,娘娘不如提拔提拔宗室里的姑娘,将来她们的孩子也可记在娘娘名下。」
只要有沈玉娇在,记在她名下的孩子便是嫡出,将来的太子之位便有了保障,李氏便还能长久。
荣王妃本不想来说这些,换做是她也不会想在这时将自己的丈夫分享给别的女人,只是奈何宗室那边连人都已经挑好了,而她听之前的皇后娘娘说沈玉娇身子不好,在子嗣上恐怕有碍。
她与安王成婚多时,也没传出有身孕的消息,荣王妃便信了皇后的话,这才带着这两个姑娘寻到沈玉娇跟前,她想着这样对沈玉娇来说也不算是坏事。
沈玉娇抬手之际,手边的茶盏骤然落地,不知她是故意还是无心,茶盏碎裂的声音让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姑娘吓得颤了颤身子,也让荣王妃心头一惊。
「这种事,荣王妃不该来找我,你该直接带着人去找王爷。」沈玉娇面上看不出喜怒,直接让绿夭送她们出去。
荣王妃还想说什么,但目光触及碎在地上的茶盏后,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同样害怕的还有她带来的两个姑娘,能进后宫当妃子固然好,但要是妃子没当成,反而先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那她们的前程可就没了,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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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人后,绿夭站在沈玉娇身边气愤开口:「小姐就不该给她们什么好脸色,直接拖出去都不为过。」方才荣王妃的一番话她听了都生气,更何况是小姐。
沈玉娇则面色淡然,「她们到不了慕辰安跟前,最多不过到我跟前膈应一番。」
当她看见跟在荣王妃身后的姑娘时她便知道荣王妃要说什么了,看在同宗的份上她给了她们说话的机会,只是她们不识好歹,那就别怪她赶客了。
第116章 对峙
慕辰安回来时看见沈玉娇正拿着不知从哪得来的扇子在手中轻轻扇着, 原本她坐下时不觉得热,因为久病体虚身寒,但见过荣王妃之后沈玉娇心里顿时烦躁起来, 便让绿夭去寻了把团扇。
她似是没看见慕辰安回来又或者是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 自顾自摇着手中的扇子, 直到扇子被慕辰安拿走她才微微抬头看过去, 随即又移开视线。
「本王不记得什么时候又惹了王妃生气?」慕辰安说着还不忘摇着手里的团扇给沈玉娇扇风。
沈玉娇垂下眸子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这事跟慕辰安没多大关系, 但她就是心里烦闷。
慕辰安见状看了眼一直待在沈玉娇身边的绿夭,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后身子一僵,但没有沈玉娇发话, 绿夭也不敢多嘴。
沈玉娇伸手按下他手中的团扇,「和你没关系……」
慕辰安:「和本王无关,那就是和方才来的荣王妃有关了?」
他过来是听见宫人回禀说荣王妃来过,是她说了什么惹得沈玉娇不快
慕辰安眸色微黯, 他留着那些人的命不是为了让他们来找沈玉娇不快的。
沈玉娇朝他身上靠了靠, 「我想回去了。」
她没告诉慕辰安方才发生的事,也不想让他知道。
慕辰安听此轻轻揽住她的腰,「你若真不喜欢这里,我们便一直住在安王府里。」
沈玉娇闻言微愣, 随即开口道:「算不上不喜欢, 我在皇宫里也住的惯。」
这倒是实话,毕竟沈玉娇在皇宫里已经住十多年了。
她只是还不想现在就搬回来, 以后自在的日子就更少了, 她总想着拖到最后。
只是没等到沈玉娇出皇宫, 便传来了羌族使臣觐见的消息,听闻昭仁殿下看见先太子棺桲后伤心过度, 几欲昏厥。
李嫣儿被安置在她原来的寝宫里,慕辰安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他要接见其他羌族使臣,李嫣儿那边他不便出面,只能让沈玉娇先过去看看情况。
本以为李嫣儿和亲后她们便不会再见面,沈玉娇打量着面露憔悴的李嫣儿,心中轻嘆,她们之前虽然关系不深,不过点头之交,但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李嫣儿看见她过来,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顾太医劝告从床上下来,沈玉娇知道她想干什么,并未上前,而是让绿夭扶着她坐到了一旁。
李嫣儿赤脚走到她跟前,刚要伸手就被绿夭挡了回去,「殿下还请自重,我们王妃大病初癒,可受不住殿下的冒犯。」
李嫣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目光紧紧盯着沈玉娇,她要说话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太医和宫人道:「都下去。」
太医是慕辰安派来的,自然不会听李嫣儿的命令,他看向沈玉娇,见到沈玉娇微微点头,他才退出了寝殿。
李嫣儿看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绿夭,「本殿和安王妃有话要说,你也退下。」
绿夭站着不动,沈玉娇示意她先下去,李嫣儿没那个胆子对她动手。
等到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李嫣儿才开口问道:「你如实告诉我,太子哥哥是不是没死?」
沈玉娇听着她有些发颤的声音面色如常,「先太子死在了楚王手下,你若不信……」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接着道:「你若不信,可以追上方才离开的棺桲,开棺验尸,现在棺桲应该还没送进皇陵。」
李嫣儿闻言身形一晃,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李洛白就这样死了,「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
沈玉娇逐渐不耐,她站起身来,「不信你就去开棺验尸。」
她与李嫣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李嫣儿似乎是被她的话给刺到了,拉住了沈玉娇的手臂道:「看在太子哥哥从未亏待过你的份上,你放了他好不好,我会带他离开璃国,再也不回来。」
沈玉娇被李嫣儿勐地一拽险些没站稳,她气愤地甩开李嫣儿的手道:「人死不能復生,殿下节哀。」
她怎么可能会答应李嫣儿,先不说那差点害死她的「青丝茧」,就璃国和羌族之间的关系,真让李嫣儿把李洛白带走的话,谁能保证羌族不会藉机挑起事端。
「他前些时日还给我传信,说他一切安好,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爱信不信。」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她看李嫣儿不仅无事,反倒精神的很,方才还攥得她手疼。
就在她要出寝殿时,沈玉娇又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来看着满脸失魂落魄的李嫣儿道:「『青丝茧』可是你给他的?」
沈玉娇口中的「他」正是李洛白,李嫣儿勐地听见「青丝茧」时微愣了一瞬,她抬眼看向沈玉娇,回想起她方才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嫣儿忽然笑道:「原来那东西被用到了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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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茧」是羌族王室的秘药,她交给李洛白时并不知道他要用来做何事,没想到居然用到了沈玉娇身上。
不过眼下沈玉娇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你竟然能解了那毒。」
她将「青丝茧」交给李洛白时可并未给解药,因为解药连她都找不到。
沈玉娇面带冷色,「羌族王室才能得到的毒,出现在璃国境内,你说羌族新王可知?」
李嫣儿丝毫不怕,「你尽管去告诉他,反正璃国都这样了,我还怕什么?」
沈玉娇:「殿下怕是忘了您的母妃,听闻淑妃娘娘小产之后便坏了身子,眼下连床都下不了,殿下回来还未见过淑妃吧?」
李嫣儿和亲之后,她的母妃淑妃得了一段时间的盛宠,只是可惜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一个刚成型的男胎就这样没了,自那之后淑妃便伤了身子一病不起,再不得皇帝宠爱。
「淑妃……」沈玉娇声音一顿,「该叫淑太妃了,殿下既然回来了便去看看太妃娘娘吧,过几日太妃娘娘就要被遣去行宫了,殿下想见也见不到了。」
李嫣儿自然能听得出沈玉娇话里暗含的威胁,「本殿要带母妃离开。」
沈玉娇轻笑道:「自古就没有和亲公主带走先帝太妃的先例,殿下放心,只要殿下不在外人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太妃娘娘自然会好好的在行宫内安养晚年。」
李嫣儿:「说什么?说太子哥哥其实没死?沈玉娇,你如此威胁我才会更让我确信太子哥哥如今活得好好的。」
沈玉娇:「殿下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殿下说得话传出去会扰乱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的朝纲。」
第117章 画卷
二人说话之际, 突然有人推开了寝殿的大门,唿延幽看着赤脚踩在地上的李嫣儿以及面露冷意的沈玉娇,瞬间明白两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 而自己回来的不是时候。
唿延幽先是朝沈玉娇微微行了一礼, 然后缓缓开口道:「安王妃也在?那倒巧了, 安王爷正在寻您。」
慕辰安知道她来了这里, 怎会忽然寻她?沈玉娇知道唿延幽是在撒谎想骗她离开, 不过她也有要走的意思了, 轻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李嫣儿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像是没看见唿延幽回来一般,直到唿延幽走到她面前李嫣儿才抬眼看过去, 「沈玉娇在这里,你便该去在慕辰安面前多晃上些,让他多看你几眼。」
也许是因为被沈玉娇气得,李嫣儿真恨不得慕辰安立刻将唿延幽给收到身边, 好让沈玉娇也受受这等锥心的疼。
李氏皇族倒了, 沈玉娇便只有慕辰安一个依靠,只要慕辰安有了新欢厌弃了她,她便再翻身不能。
唿延幽眸色一暗,再怎么说她也是羌族的王女, 放到李嫣儿口中竟成了那等下贱勾引人的货色, 她愿意留下和亲是一回事,让她刻意去勾引安王爷则是另一回事, 就算她深得王兄喜欢也太过放肆了些, 唿延幽冷哼一声坐到一旁。
「先太子的丧事都结束了, 可惜了,王嫂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李嫣儿不去在意她话里的幸灾乐祸, 抬手按了按额角,忽然想起沈玉娇方才提起的母妃,她看了眼唿延幽道:「我母妃至今还在璃国皇宫里,我能带她去羌族吗?」
唿延幽指尖勾了勾散落到肩头的碎发,面露不屑:「那位淑太妃?刚刚好像就有宫人来打探皇嫂的消息,不过我让人打发走了,现在想想应该就算淑太妃派来的人吧。」
「我劝王嫂还是安生些,就算王兄对你再如何好,也不会放任你将璃国的太妃带走。」
李嫣儿心中烦乱,她不能放任母妃受苦不管,但让她就这样妥协,她实在有些不甘。
沈玉娇出了寝殿没走两步便看见了慕辰安的身影,「你怎么过来了?」
她还以为羌族王女是在骗她呢。
慕辰安:「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沈玉娇:「这里是璃国,再给她们几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对我动手。」
说完她微眯起眼睛,出来时间久了,又有些犯困了。
她倒在慕辰安身上,闷声道:「李嫣儿一口咬定李洛白没死,不过她没证据,我拿淑太妃威胁她不准她乱说,只要她能闭嘴,淑太妃便能去行宫安养晚年。」
慕辰安轻揽着她:「王妃可是困了?」
沈玉娇闻言抬头看着他,因为犯困眼上蒙上了层水雾,「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慕辰安指尖在她眼角上蹭了蹭,轻笑道:「担心什么?即便现在先帝活过来站在文武百官面前,本王一样不担心,一点风言风语而已,王妃不必担忧。」
「困了就闭上眼睛,今日我们宿在皇宫里。」
沈玉娇在他怀里微微摇头,「不要,我想回安王府。」
「就在你之前住的寝殿里。」
「那你陪着我,不能走。」
「好」
听见这句「好」沈玉娇便闭上了眼睛,任由慕辰安抱着她离开。
自从沈玉娇出宫后,她原先住的寝殿便荒废了下来,前些天慕辰安才命人打扫干净,里面的东西都是沈玉娇没能带出皇宫的。
慕辰安将怀里已经熟睡的人放到床上,自己则打量起寝殿内的布置,他虽命人打扫寝殿,却没来过这里。
寝殿内的布置像是闺阁女儿家最喜欢的那种,慕辰安走到书案旁,他忽然看见了画缸里放着的几幅画卷,他在安王府时好像从未见过沈玉娇执笔写画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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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辰安要抽出其中一幅打开时,身后忽然传来沈玉娇的声音,「不准打开。」
慕辰安手中的画卷被抽走,沈玉娇将画卷虚藏到身后,还将画缸往一旁踢了踢。
她最不擅画,皇宫里最好的丹青师父都教不好,这里的寥寥几卷都是皇祖父盯着她画出来的,丑得很。
就是因为难看她才没带走,这些东西怎么还留在这,要不是她睡得浅,发现慕辰安往这边走,这些东西就被他看见了。
慕辰安瞥了眼画缸,「王妃是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有。」沈玉娇攥紧了手里的画卷,「总之你不许看。」
这些画卷除了皇祖父,连绿夭都没看到过,她才不要这些被别人看见,慕辰安也不行。
慕辰安向前挪了一步走到沈玉娇跟前,「难不成这画卷上真画了什么不能让旁人看的东西?」
沈玉娇还没来得及否认,手中的画卷便被慕辰安抽走了,下一刻,一幅让沈玉娇不忍直视的芙蓉图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沈玉娇气道:「都说了不让你看,这种丑东西他们怎么还留着?」
慕辰安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如此,他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画卷,虽然起笔稍显稚嫩,走笔也有些潦草,但……
「倒也没有王妃说得那样丑,本王倒觉得挺好看的。」
沈玉娇才不信他的画,明眼人都知道这画有多丑,气得她困劲都没了。
慕辰安将画卷放到一旁的书案上,视线再次落到画缸里其余的画卷上,「这些也是王妃画的?」
沈玉娇没好气地点了点头,任由慕辰安抽出其中的画卷,「看完就烧了,我不要再有其他人看见。」
慕辰安自然捨不得将这些东西烧了,他又随意拿了一幅出来,不过打开之后发现这副画不像是出自沈玉娇之手,画技精湛,他拿着那副画放到沈玉娇面前,「王妃进步真大。」
沈玉娇瞅了眼他手里的画卷,确实不是她画的,那……
她忽然想起什么,轻咳了一声,「应该是皇祖父画的,我随手拿回来放进里面的。」
慕辰安放下手中的画卷,他见过那位的画,和眼前这幅可一点都不像,而且如果真是那位的画,他不觉得沈玉娇会把画就这样放在皇宫里不管不顾。
「是吗?」
「当然是。」
如果撇开她有些心虚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可信。
慕辰安:「可本王怎么觉得这有些像先太子的画作。」
沈玉娇闻言一惊,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慕辰安猜得没错,以前李洛白确实喜欢送她些自己的画作,只是沈玉娇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看两眼便丢到一边,而慕辰安眼前这副极有可能是宫人收拾寝殿时找到却不知该放到何处,索性直接塞到画缸里,就这样被慕辰安给看见了。
第118章 优待
沈玉娇不自觉瞥了眼书案上的画卷, 她也不是存心想瞒着慕辰安,在他打开之前沈玉娇都不知道这画是李洛白送过来的。
「是吗?我还以为是皇祖父的画。」
说完她把书案上的画随手一推拽了拽慕辰安的衣袖道:「我有点饿了。」
慕辰安问:「不困了?」
沈玉娇:「困,用完膳再睡。」
说完沈玉娇又强调道:「你方才可答应过要在这陪我的, 不准走。」
「不走, 一直陪着你。」
……
次日一睁眼, 沈玉娇看着头顶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床幔忽然想起昨晚她和慕辰安宿在了皇宫里。
慕辰安确实如他答应的那般一直陪着她, 只是……
沈玉娇伸手摸了摸身侧, 毫不意外没摸到人。
绿夭听见声响后将床幔挂起, 低声道:「小姐,昭仁殿下和羌族王女已经在外面等候良久了。」
沈玉娇不急不慢地起身,她以为李嫣儿这个时候会先去看看她的母妃, 没想到竟然带着羌族王女来了她这里。
「奴婢说小姐还在休息,让她们先回去,可昭仁殿下偏不走,宁愿站在外面等着。」
绿夭最是知道沈玉娇的心思, 早上小姐醒的晚便更不耐烦见这些人, 只是来人毕竟身份摆在那,她一个丫鬟也没法将人给赶走。
沈玉娇拿着沾湿的帕子净面,漫不经心地道:「她乐意等就让她等着。」
虽然碍于身份沈玉娇不能直接将人赶走,但晾她们些时候还是行的。
绿夭给她梳妆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海棠簪子簪在了梳好的髮髻上, 不待她问, 绿夭便笑盈盈地道:「王爷眼光果然好,这簪子配小姐真好看。」
沈玉娇心下一动, 「他什么时候放这的?」
绿夭:「王爷天还未亮就走了, 他还特意嘱咐奴婢不要去打扰小姐休息, 簪子也是那时候交给奴婢的……」
绿夭话音微顿,接着道:「王爷还说他今日可能不能配小姐用膳, 但他晚上要带小姐去一个地方,让小姐白天养好精神。」
「出去?他有说要去哪吗?」还神神秘秘的不亲自告诉她。
绿夭摇头,「奴婢也不知道,王爷没说。」
梳洗一番后,绿夭便要去传早膳,沈玉娇叫住了她,「去端些点心过来,外面还有人等着,早膳晚些时候再用。」
半个多时辰了,也该让她们进来了。
绿夭打发了一旁的宫人去端点心,自家则去请李嫣儿和唿延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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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哪怕未到正午也闷热难耐,羌族冬日严寒,夏日也罕见炎热的天,是以唿延幽额间不断沁出汗水,她就不该陪着李嫣儿来这里找不痛快。
她要是安王妃,她也不愿意看见李嫣儿,唿延幽心里这样想着,目光不住地往李嫣儿脸上瞥了一眼,被晾了这么久她竟然还能沉得住气。
直到绿夭出来请她们进去,唿延幽面色才好看了些。
如果是旁人说不定沈玉娇还会有几分闲心客套两句,可面对李嫣儿,她直接便问:「昨日我才见过昭仁殿下,今日殿下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唿延幽则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坐到一旁,只要不牵扯到羌族,她很乐意看热闹。
「关于昨日安王妃所说的事,我答应了,安王妃也要记好自己曾答应过的事。」
沈玉娇闻言神色微动,看来李嫣儿已经看过自己母妃了,她前几日见到淑太妃时也被吓了一跳,原本一个好好的人竟成了那般样子。
听宫人回禀,淑太妃自从小产之后便不受皇帝喜爱,被冷落的宠妃哪怕有个和亲在外的公主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淑太妃身边没有皇子傍身,伺候的宫人多有怠慢,这一病便再也没好过。
如今身形消瘦,形如枯藁,连她看了都有几分唏嘘,更别说李嫣儿还是她亲生女儿,肯定不会弃她于不顾。
沈玉娇点头,「这是自然。」
随后殿内便陷入一片寂静,沈玉娇拿了块绿夭递来的点心,等着面前两人说话。
李嫣儿看着身旁的唿延幽,忽然开口道:「今后不止本宫的母后,羌族王女也要你安王妃多多照顾了。」
此话刚落,唿延幽霎时变了脸色,她是打算好留在璃国没错,但此事就连慕辰安都还未知道,就这样被李嫣儿捅到沈玉娇面前。
唿延幽暗恨,却不好开口说什么,哪怕这把火烧到了她身上,她也只能静静地坐到一旁。
沈玉娇则全当没听见,只是嘴里的点心都没了以往香甜的味道,李嫣儿方才的话她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唿延幽身为外族公主,留在璃国可不就是要留下来和亲。
李嫣儿没看到自己想像中的场景,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不相信沈玉娇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
思及此,李嫣儿心里痛快不少,沈玉娇用母妃来威胁她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如今?
「王女身为贵客自然会在璃国受到优待。」
只这一句,沈玉娇便不再开口,唿延幽面上险些挂不住,随意找了个理由告退,李嫣儿目的达到自然也不会多逗留,跟在唿延幽后面离开。
两人走后沈玉娇看着面前的点心顿时失去了胃口,她让绿夭将点心撤了下去,至于早膳也用不着端上来了。
绿夭满脸担忧,「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一直都站在沈玉娇身边,三人的谈话她也一句不差的听了,只是没察觉出其中的意思。
沈玉娇只是轻摇了摇头,「无事。」
只是心里堵着气,吃不下东西。
即便知道慕辰安不会留下唿延幽,可刚才李嫣儿的话还是让她气闷,好似就断定了和亲之事一定能成一般。
沈玉娇心里不好受,在寝殿里也坐不下去,她直接去了承干宫,慕辰安眼下处理公务的地方,因为慕辰安事先有过吩咐,外面的守卫没有阻拦,沈玉娇直接就走了进去。
殿内除了慕辰安还有其他官员大臣,他们见到沈玉娇过来心中不免惊讶,恭恭敬敬地沖她行礼。
慕辰安像是早有准备她会过来,交代了几句便屏退了在场的官员。
「王妃过来可是为了晚上的事?」
沈玉娇一愣,她险些忘了这事,听见慕辰安这样问,她没答话,而是走到慕辰安身边道:「你要带我去哪?」
慕辰安笃定地道:「王妃只需养好精神就好,你会喜欢那地方的。」
只是沈玉娇心里想的全是另一件事,她本来想直接问出来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倘如到时候我不满意呢?」
慕辰安抬手碰了碰她发间的海棠簪子轻笑道:「那本王就任凭王妃处置。」
第119章 物件
无论是办公还是议事, 慕辰安都未避讳过她,只是每每有大臣进殿都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偷瞄她一眼,沈玉娇虽不是很在意但难免有些不自在。
趁着殿内就剩她和慕辰安时便道自己想先回安王府。
慕辰安闻言放下手中的硃笔, 「王妃可是觉得无趣?」
沈玉娇摇头, 刚要说话之际, 外面又传来宫人通报的声音, 她听见后直接就要离开, 不过下一刻就被慕辰安给拦住了。
「如无要事便让他们都退下, 将摺子递上便可。」
慕辰安吩咐完又拉着沈玉娇坐在他身边,「王妃可以留下来了?」
沈玉娇这才重新坐了下来,她环顾了下只有他们二人的宫殿, 往慕辰安身边挪了挪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慕辰安感觉到手臂上微微发沉,他看了眼沈玉娇按着他的手,只得再将硃笔放下,但他还是没回答沈玉娇的话, 而是换了只手接着批阅奏摺, 任由她压着。
沈玉娇见状直言道:「我要回王府,一晚上没回去我的猫都没人餵。」
那只狮子猫在王府里俨然是第三个主子,怎么可能会没人餵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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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扬言要走,慕辰安也不急, 「先帝身边那位赵公公昨日被带回了京城, 他交代说先帝确实为王妃准备了嫁妆,不过还未等送到王妃眼前就被皇后给拦下了。」
沈玉娇立刻便停下了动作, 她自然没忘记这件事, 而皇后在逃亡路上被慕辰安手下的人发现, 眼下跟李洛白一样被关了起来,只不过李洛白是在外是「身死」, 而皇后却还活着,被安置在了一处行宫里。
沈玉娇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些东西现在在哪?」
慕辰安:「王妃不回王府了?」
沈玉娇轻哼了一声,「拿完东西我就回去,你自己待在这吧。」
慕辰安起身走到沈玉娇身边道:「皇后将那些东西放到了凤栖宫的库房里,昨日本王已经让他们去清点了,眼下应该送到王妃寝殿内了。」
说罢便牵着沈玉娇的手出了承干宫,他本想明日再告诉沈玉娇的,今日她去看了那些东西,晚上可能就没精力出去了。
果然沈玉娇急着去看皇祖父留给她的东西,将慕辰安晚上要带她出去一事抛掷脑后。
皇祖父去得突然,沈玉娇连他最后一眼都没能看见,当时因为皇后,她险些连灵堂都不得见,也无从得知皇祖父给她留下了什么。
原本略显空荡的寝殿已经被各种箱匣给堆满,慕辰安口中的赵公公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看见沈玉娇后他直接跪在了地上,涕泗横流地喊道:「老奴对不起先帝,没能将这些东西交到小姐手上。」
沈玉娇并未怪他,身为皇祖父身边的大太监在皇祖父崩逝之后能安养晚年已然不易,「起来吧。」
赵公公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站起来时腿脚忍不住地哆嗦。
「奴才已经清点完了,先帝留给您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除却几个大箱匣,还有堆在桌子上的头面首饰,沈玉娇拿起一对蝴蝶样的髮钗,这上面放的东西有些她也眼熟,是她未从宫里带出去的东西,原来全都落到了皇后手里。
就当沈玉娇出神之际,一只做工精细的长命锁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王妃小时候的物件?」
沈玉娇认出了他手里的长命锁,那是她出生后皇祖父让人特意做的,不过她长大后嫌带着不好看就给摘了。
慕辰安似乎对她这些小玩意特别感兴趣,他面前就放着一个精緻的小匣子,里面除了长命锁还有几个镶嵌满宝石的茶杯和小茶壶,还没他手心大。
「这些是?」
还没等沈玉娇说话,赵公公便立刻解释道:「小姐年幼不喜喝水,偏偏喜欢这些宝石,先帝便让工匠打了一套茶盏,镶满了宝石,就为了哄小姐多喝点水……」
赵公公便说便悄悄打量起慕辰安的神色,在先帝身边当了那么久大太监,没人比他更会察言观色那一套。
这次被忽然带回京城,本以为凶多吉少,但现在看来只要慕辰安这个即将上位的新帝开心,他继续回乡养老的愿望就不会落空。
沈玉娇看着匣子里的东西,她是真没想到皇后连这些东西也没给她留下。
她听见赵公公已经快把她小时候那些事全告诉慕辰安了,忙让绿夭将人带下去休息,想着再过几日便将人送回去好了,赵公公伺候皇祖父多年,也没做过什么背主不忠的事,回乡养老算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绿夭将人带走后,一直候在外面的孙铭就走了进来,赵公公是他亲自带回京城的,按理说他并未做出要危害他性命的举动,可自他说明来意之后,赵公公瞬时就变了脸色。
孙铭心细,回来的路上一直注意着赵公公,他发现越接近京城赵公公就越容易受惊,甚至有些轻生的念头,好在他发现的急事,才能将人活着带到皇宫。
所以孙铭怀疑赵公公心里肯定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一路上都未告诉赵公公带他回去具体是为了做什么,直到他说出目的,赵公公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由此孙铭更加确信心中所想。
他在慕辰安和沈玉娇面前将心中的猜想说出,「属下也只是猜想,也许只是属下想多了。」
沈玉娇放下手中的物件,「想没想多,问问不就知道了?」
倘若真如孙铭所猜测的那样,赵公公心中藏着的事极有可能和皇祖父有关,关系到皇祖父,哪怕只是些微的猜测,沈玉娇也不愿放过。
可赵公公年岁大了,又是皇祖父身边的老人,严刑拷打逼问肯定不行,她看了眼慕辰安道:「我想亲自问问他。」
慕辰安点头,既然沈玉娇说了,他自然不会反对,「王妃要现在问?」
沈玉娇:「不,过两日。」如果真如孙铭所说,让赵公公先在皇宫里安生待两日,更能问出东西来。
因为此事,沈玉娇刚开心没多久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不过能看见皇祖父留给她的这些东西她已经很满足了。
慕辰安走到她身边:「本王之间和赵公公虽无交集,但他在先帝面前也算得上是安分守己,也许是孙铭想错了。」
沈玉娇轻嘆道:「但愿如此。」
他最好没做过背叛皇祖父的事。
第120章 伺候
为了能让沈玉娇心情好些, 慕辰安决定现在就带她出宫,「要到用午膳的时候了,王妃可想去玲珑阁?
沈玉娇:「玲珑阁不是李洛白手底下的产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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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白都倒了, 玲珑阁还开着?
慕辰安答道:「之前是李洛白的, 现在被收归户部了, 国库空虚, 本王总要想办法充实国库。」
既然要出去, 沈玉娇低头看了眼身上杏粉色的襦裙, 她要去换件衣裳,她记得这寝殿内还有几身她以前的衣裳。
沈玉娇去内殿换衣服,绿夭则在清点寝殿内的各个箱匣, 她有点迷茫这些东西是要送回安王府还是就堆在这里的库房,日后小姐还住在这里吗?
按照以往的传统,璃国的皇后都是住在凤栖宫的,可面前这些箱匣本来就是从凤栖宫里搬出来的, 难道还要再搬回去?
就在绿夭苦恼之际, 慕辰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今日王妃可见了什么人?」
绿夭愣了一瞬如实答道:「今晨昭仁殿下和羌族王女来过,跟王妃说了些话,她们没待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
慕辰安:「她们说了什么?」
他总觉得今日沈玉娇心情莫名低沉,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绿夭想了想还是将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慕辰安,毕竟小姐也没交代她这事不准说。
慕辰安听罢眸色微沉, 怪不得方才沈玉娇会直接去承干宫寻他, 原来是听了她们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目前对羌族没什么强硬态度, 一来璃国他刚接手朝纲不稳,不宜跟羌族有冲突, 二来羌族使臣进京之后就一直安分老实让人挑不出错处。
只是没想到他们不是安分,而是把目光放到了和亲上,而且不来和他商议,转而来烦他的王妃。
慕辰安起身走到殿外,招来了候在外面的孙铭吩咐道:「去转告羌族使臣,今夜本王要见他们。」
孙铭一时没反应过来,王爷今晚不是要带王妃出去吗?怎么又要召见羌族使臣?
不过他也没多问,王爷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接了吩咐就去传召。
慕辰安刚吩咐完,沈玉娇就从殿内出来了,不同于往常的素净装扮,她换了身做工繁琐的烟霞色长裙,裙摆上的合欢仿佛能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摆动,发间的海棠簪子未被取下,只是多了她刚刚随手拿起的那对蝴蝶髮钗。
还没等慕辰安牵着她的手正要走,绿夭便从殿内追了过来,可沈玉娇没打算带上她,让她把殿内的东西清点好。
绿夭只好停下了脚步,「可那些东西要放到哪里?」
沈玉娇本想说直接放在这里库房,站在她身边的慕辰安开口道:「清点好了送去承干宫。」
沈玉娇听后侧头看他,「我这点东西你也要往国库里充?」
慕辰安轻笑道:「自然不会,只是你我夫妻今后自然要住在一起,难不成王妃还想分居?」
沈玉娇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慕辰安:「规矩也是人定的,皇帝都能改,规矩自然也能改。」
闻言沈玉娇便不再说话,反正到时候被御史台追着骂的人也是他。
不过沈玉娇心里高兴了不少,「时候不早了,赶紧走吧。」
她早膳都没用,眼下都有些饿了。
……
京城又恢復了旧日的喧嚣,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似乎谁做皇帝对于他们而言都不重要,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东西。
玲珑阁还如往常一般,只是来往的客人少了一半,慕辰安直接带她去了二楼雅间,应该是他提前吩咐过,雅间里饭菜都已经摆好了。
因为用不着人伺候,雅间内只有他们两人,慕辰安拿起桌上放着的湿帕子给沈玉娇净手,「本王亲自伺候,王妃可还满意?」
沈玉娇眨了眨眼,果断摇头,「不满意。」
只见她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桌子上的一道清蒸鲈鱼道:「我想吃鱼。」
慕辰安也不恼,见状放下手中的丝帕,执起玉箸夹了块鱼腹放进碗里,细细剔过鱼刺才餵给沈玉娇。
坐着不用动,便有人餵饭,沈玉娇心里很受用,更何况面前之人还是将来的九五之尊,这样想着,今早心头压着的郁气才尽数消散,
一餐饭下来,慕辰安没用上几口,只顾着伺候沈玉娇了。
沈玉娇咽下嘴里的鱼肉,看着慕辰安道:「我吃饱了。」
慕辰安这才放下玉箸,拿了块干净的丝帕给沈玉娇擦了擦嘴角,「王妃满意了吗?」
沈玉娇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两下,轻点了下头道:「王爷伺候的甚好。」
慕辰安闻言轻笑了两声,「如此,王妃可有何赏赐?」
沈玉娇微愣,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又听见慕辰安道:「既然王妃不知道赏什么,那本王就亲自取了。」
他话音方落,沈玉娇便觉得唇角一阵温热,不免面上发热,她就知道这登徒子没安好心。
慕辰安未停留多久,只是轻轻啄吻了一下,就当他伺候沈玉娇用膳的奖赏。
沈玉娇红着脸推开他,好在雅间里只有他们二人,「你快些用膳,我还想回安王府呢。」
慕辰安不再逗她,重新拿起玉箸用膳。
沈玉娇则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透气,待到面上红晕褪去她才復又坐回慕辰安身边,冷不丁地问道:「羌族那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慕辰安并未犹豫,「怎么来的就这样送回去。」
这个答覆沈玉娇还是满意的,她迟疑了片刻又问道:「那……如果他们提了要求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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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玉箸,「比如说?」
沈玉娇冷哼了一声道:「比如说他们要把羌族王女留下给你充实后宫。」
慕辰安:「区区羌族,可左右不了本王的意愿,再说本王身边已经有王妃相伴,自然不会再有别人的位置。」
说完他轻捏了下沈玉娇故作发冷的脸,「所以王妃大可不必因为此事费神,本王向来说到做到。」
第121章 碧荷
经过一上午的功夫, 慕辰安总算是将人给哄好了,他们离开玲珑阁便回了安王府。
不知为何,不过一两日未归, 沈玉娇看见安王府时竟有些想家的感觉。何管事早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见到自家主子的马车忙迎上去。
「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
沈玉娇好似真的担心那只在王府里「横行霸道」的猫, 慕辰安刚把人从车上抱下来, 沈玉娇就忙不迭往王府里去。
慕辰安正要跟上, 身旁的何管事道:「王爷, 王府后院扩建那块地方已经快要建好了,王爷是否要过去看看。」
慕辰安这些日子一直在忙,都快忘了王府还有块扩建的地方, 他记得沈玉娇还特意指了一个地方说想要一片湖。
慕辰安没说自己是不是要去看,只是径直往前面走,他或许该问问沈玉娇想不想去看看。
沈玉娇急匆匆推开房门,一只圆滚滚的白糰子就从屋内蹿了出来, 吓了她一跳, 秋云听见动静帮跑过去将白糰子拦在怀里,「王妃恕罪,这猫昨夜一直嚮往王府外跑,奴婢实在没办法才将它关在屋内。」
沈玉娇接过她怀里的猫, 轻揉了两下, 原本闹腾的狮子猫逐渐安静下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勾着沈玉娇的手腕, 一连叫了好几声。
「还是王妃有法子。」
沈玉娇方才接过狮子猫时瞥见秋云手上有几道抓伤, 应该是昨天被怀里的猫抓伤的, 「你去找府医拿些伤药,手上的伤好了再来伺候。」
秋云依言道是, 她昨天确实被狮子猫抓伤了手。
慕辰安过来时,沈玉娇正抱着怀里的猫逗弄,看见他走到自己身边道:「真慢。」
慕辰安随手摸了把她怀里的猫,「王妃这猫又圆润了不少,一点也不像是挨过饿的样子。」
沈玉娇反驳道:「怎么没有,秋云说它昨天晚上胃口不佳,连鱼干都不吃了。」
说完她抱着猫换了个方向,不再让慕辰安摸。
慕辰安收回手,「王府扩建好了,王妃要随本王一起去看看吗?」
沈玉娇闻言侧头,「这么快?」
她以为那块地方起码要到快入冬的时候才能好,眼下不过盛夏时节。
慕辰安:「本王也是方才听何管事禀报才知。」
沈玉娇本来想去看看,但转念一想,「建好了也无用了,你还能陪我在王府里住?」
从昨日他想让自己宿在皇宫之后,沈玉娇就知道她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能回安王府了。
「如果王妃喜欢,时常回来歇两日也无不可。」
沈玉娇不信,她又不是不知道皇帝事情有多忙,皇祖父当年宵衣旰食,有些时候甚至连饭都用不上,怎么可能有时间陪她回来。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沈玉娇还是跟在慕辰安身后去了王府后院那块地,入眼便是她想要的那片湖泊,虽然不算大,但上面被种上了许多碧荷,将开未开地浮在湖面上,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她不急着去看卧房怎么样,而是坐在凉亭里看起了荷花,何管事见状忙让人端上茶水点心,又带着身后一众奴僕离开。
慕辰安倒了杯茶放到沈玉娇面前,「王妃喜欢荷花?」
沈玉娇:「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这倒是实话,除了最爱的芙蓉外,其他花只要是好看的,她都喜欢。
「皇宫里也种了荷花,只是还未开,我能让人在这里剪几枝送去皇宫吗?」
可能是因为之前慕辰安将皇宫里的花匠都弄回王府了,她总觉得御花园里的花都没以前好看了。
「自然可以,本王让他们摘些直接送去皇宫。」
沈玉娇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猫道:「直接送到承干宫,随便把我屋里的东西一併送去吧。」
慕辰安神色微顿,他最近确有相劝沈玉娇留在宫内的意思,只是他不想强求沈玉娇做她不喜欢的事,她若不喜欢皇宫,大不了今后他每日回安王府便是。
「王妃若是不喜欢皇宫……」
慕辰安话未说完,沈玉娇便道:「之前不喜欢皇宫是因为皇宫里已经没有皇祖父了,没有我喜欢的人在,那地方我也就不喜欢了。」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晚上到底要带我去哪?」
慕辰安依旧不答,只是笑着说:「王妃会喜欢的。」
沈玉娇气到将怀里的猫扔到他怀里,「抱好了,我累了。」
说完她还真有些犯困了,凉亭这边微风不断,吹得她发倦。
沈玉娇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对着慕辰安道:「我困了。」
慕辰安将怀里的猫放到桌上,抱起坐在他身边的沈玉娇,「回屋休息?」
沈玉娇靠在他怀里轻嗯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
……
等到沈玉娇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床上,毕竟床不会左右地晃,她开眼便看见了依旧抱着她的慕辰安,「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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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垂眸道:「船上。」
「船?」她不过睡了一觉,慕辰安就把她带到船上了?
沈玉娇好奇地打量起四周,船不大,他们两个人坐到里面没剩多少空间。
她想出去看看这是在哪,慕辰安却拦住了她,「王妃勿急,我们才刚上船,还没到地方。」
「还要多久?」
「大概还要一炷香的功夫。」
说完慕辰安扶着沈玉娇坐在他身边,递给她一块糕点,「垫垫肚子,晚膳可能要晚些时候了。」
沈玉娇惊觉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刚才她没在意,现在才发现点在角落里的一盏油灯,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你怎么没叫醒我?」沈玉娇有些埋怨地说道,她宁可慕辰安吵醒她也不想总是一睡就好久醒不过来。
「魏老说了王妃最近要多休息。」所以他才会直接把人抱到船上。
他知道沈玉娇担心什么,「王妃身子无碍,只是前些日子亏空大了才会如此。」
他不想让沈玉娇不开心,干脆直接抱着她走到外面。
天光渐暗,沈玉娇看着周边陌生的地方,全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已经水面上若隐若现的碧荷,这可比王府里的湖要大得多。
第122章 莲花灯
「这里是月湖。」
慕辰安动作轻缓地将人放下, 温声道:「本王让人放了几盏莲花灯,应该快到了。」
说话间,沈玉娇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的点点亮光, 原来他要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月湖,
前几天她还跟薄茹说过这地方, 她只听说过月湖漂亮, 但一直没机会来, 薄茹说如果不是最近一连出了那么多事, 月湖上一定热闹非凡,花船彩灯不断。
虽然没看见什么花船,但不远处的花灯却入了沈玉娇的眼。
随着脚下的船缓缓往前, 远处的景象更加清晰,不断有莲花灯随着水波出现在沈玉娇眼前。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莲花灯,沈玉娇不禁问道:「你让人放了多少盏?」
这可不像是只有几盏的样子。
慕辰安:「应该有个千盏左右,只是可惜来不急准备花船, 只能将就这条小船。」
沈玉娇却庆幸他还好没整条大船出来, 不然明日御史台的摺子会堆满他的书案。
「眼前的莲花灯就很好看了,我很喜欢。」
沈玉娇蹲下身,拦下了一盏飘在水面上的莲花灯,短时间内要做出近千盏来, 也不知他是怎么让人做出来的。
沈玉娇捧着手里的莲花灯起身, 递到慕辰安面前道:「许个愿吧,我听薄茹说她们放莲花灯时都会将愿望写在纸条上塞进灯里, 可惜这里没纸笔。」
跳动的灯光映在慕辰安眼中, 他却只能看得见面前的沈玉娇。
慕辰安向来不信这些, 但对着沈玉娇捧到他面前的莲花灯时他稍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本王希望王妃余生顺遂, 无痛无灾。」
沈玉娇呆愣在了原地,她本以为慕辰安会说什么四海昇平,万国朝邦之类的。
沈玉娇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她喜欢慕辰安这样说。
慕辰安和她一起将手里的莲花灯重新放进月湖里,不过片刻,那盏莲花灯便飘进了浓重的夜色中。
不同于月湖上的让人心情愉悦的美景,羌族使臣团几人站在承干宫外对着漆黑的夜幕和殿外守卫身上明晃晃的刀剑,面上险些挂不住。
午时,慕辰安身边的亲信来传诏,说慕辰安晚上要见他们,出于礼数,他们天还未暗便动身。
因为口谕中并未说在何处接见他们,众人只好等在承干宫外,而殿外的守卫看见他们过来丝毫没有要通传的动作,而他们自持身份,又觉得自己是璃国的贵客,一时竟无人去寻人通报。
他们只好先站在殿外等着,但一直等到夜色四合也未见殿内有人出来,更没有要传召他们的意思。
其他人还好,唿延幽却实在站不住了,她本意趁着今日慕辰安召见使臣的机会,将和亲之事提上议程,便跟在使臣一起等在殿外。
可都到现在了,承干宫内都不见有人出入,唿延幽身为王女何曾受过如此怠慢,她动了动站得发僵的腿,走到一旁守在殿外的小太监身边道:「有劳这位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安王爷今日传召羌族使臣,眼下已快至深夜,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困到想要闭眼的小太监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起来,下意识开口道:「王爷今日不在皇宫,可能是回安王府了吧。」
剩下的他也不知道了,就没再多说,王爷未登基前宿在安王府也没什么毛病,他们这些当奴才的都习惯了。
唿延幽闻言脸色一沉,她在这里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结果慕辰安人都没在皇宫里。
想起今日李嫣儿在沈玉娇面前说的话,唿延幽脸色白了一瞬,慕辰安怕不是为了给沈玉娇出气。
如此荒唐的念头萦绕在唿延幽心头,看似荒唐却又十分合理,随即她便担心起和亲一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可都到眼下这一地步了,让她骤然放弃她实在心有不甘。
唿延幽甩了下衣袖,直接转身离开,她要去找李嫣儿,和亲一事还要从长计议。
羌族几位使臣见自家王女都离开了,他们也纷纷跟上,不过因为站的时间太长,腿脚发麻,险些摔倒。
孙铭站在暗处将这些人的举动尽收眼底,看着路都走不利索的众人,嘴边带着一道嘲讽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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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唿延幽如同被羞辱一番气愤离开,她在李嫣儿寝殿大闹了一场,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僵持。
「你今日非要惹沈玉娇作何,害得我在承干宫外站了两个时辰都见不到安王的面。」唿延幽心里除了气愤还有委屈,她好歹也是一国王女,今日不仅在沈玉娇那里受了怠慢,连安王也如此戏弄她,要是此事传到外面,羌族的脸面都丢完了。
李嫣儿轻梳着散开的乌髮,并未将唿延幽的话放在心上,羌族对她而言并不重要,脸面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了眼唿延幽道:「身为璃国公主,和亲是我的宿命,而身为羌族王女,嫁到璃国以保两国之间长久安定本就是你该做的。」
她离开羌族时,那人曾对她说,羌族在他手中才安稳了几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是以要避免和璃国兵戎相见,和亲就是最好的选择。
唿延幽:「你以为我不想留下?可安王如今的态度……」
李嫣儿:「慕辰安倘若真将璃国的百姓放在心上就不会拒绝羌族的和亲提议,只不过是后宫里多了个人,他慕辰安又不吃亏,明日他必定会再召见使臣,我不便过去,你跟着他们去。」
唿延幽听后想也不想就拒绝:「我不去!」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李嫣儿皱眉劝道:「慕辰安现在这样,不过是为了哄沈玉娇开心,你明日装得可怜些,再深的夫妻情谊也有存在隔阂的一天。」
对面的人不再说话了,李嫣儿接着说:「只要慕辰安肯开口让你留下,我们这一趟的目的就达到了,不要忘了你身后可是羌族的所有百姓。」
殿内陷入一片沉寂,李嫣儿却知道唿延幽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心里了。
……
安王府,慕辰安正拿着帕子给沈玉娇绞干湿发,沈玉娇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弄,她这次没带绿夭回来,绞头髮的活自然就落到了慕辰安手里。
沈玉娇勾了勾慕辰安的衣袖,「你什么时候把羌族那些人送走?」
慕辰安手上动作不断,「总要等到登基大典结束之后。」
沈玉娇:「我不喜欢他们……」
慕辰安只是轻嗯了一声,他在等沈玉娇没说完的话。
「可我不想你为难,更不想两国之间兵戎相见。」
慕辰安放下手里的帕子,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沈玉娇的脸颊,四目相对之间只有隐隐柔情流动,「可本王却不想委屈了王妃。」
第123章 设计
夜色浓重, 屋内只留了一盏灯,沈玉娇喝完安神药就睡下了,慕辰安守着怀里的人, 他明白沈玉娇心里在担心什么, 毕竟其中牵扯到璃国与羌族之间的关系。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的睡颜, 也许他也该考虑其中的利弊, 但在任何事面前, 沈玉娇都是他要第一考虑的, 至于剩下的……
慕辰安眸色微黯,据他所知羌族多部族,新王上位之后苦于诸多部族纷争, 国内尚且自顾不暇,他不信羌族敢在这时候跟璃国对着干。
沈玉娇似乎有些睡不安稳,可能是安神汤的药效让她有些难受,她一直抓着慕辰安胸口的衣襟不放。
慕辰安跟魏老学了些按摩的手法, 指尖轻轻揉按着她头上的穴位, 不多时,怀里的人再次安稳地睡了过去。
……
唿延幽彻夜未眠,她一晚上都在想李嫣儿说的话,其实她与王兄关系并不亲密, 他们兄妹众多, 只不过大多死在了夺位之时,她亲眼看着王兄将其他人斩于大殿, 羌族的天仿佛都被血色染红。
自那天起她就从心底里害怕王兄, 如果和亲是他的意思, 她若完不成,等着她的或许也是死路一条。
窗外透过些微光亮, 唿延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僵坐了一夜,如潮般的困意瞬间涌上,正当她要休息时,有宫人来禀报说安王爷要见羌族使臣。
唿延幽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怒气,她问道:「安王爷昨夜不是宿在安王府吗?现在可是回来了?」
来传话的宫人只是摇头,「奴婢不知。」
她不过是来传话的,剩下的便什么都不知道。
唿延幽也没为难她,抬手按了按发沉的眉心,打发她离开,想必其他人也收到消息了,她若不去失的是羌族的礼数,可她若去了又担心安王仍晾着他们。
她伸手摸了摸已经不再僵硬的腿,心里实在不想再遭这种罪,但她还是站起身收拾了一番。
李嫣儿听闻消息赶过来时她已经准备好了,只是面上显而易见的睏倦太过明显。
「你昨晚没休息好?」
唿延幽强撑起精神,「你也要去?」
李嫣儿摇头,「我说了,我不方便过去。」
随后她又道:「我过来只是为了告诉你,慕辰安还没回皇宫,传话的应该是他身边的亲信。」
唿延幽不相信她只是为了说这些,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果不其然,李嫣儿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递到唿延幽面前。
唿延幽看着面前的玉瓶眉心狠狠一跳,「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身为王女,宫廷之中那种腌臜事她自然也知道,可她没想到李嫣儿不仅不顾她的颜面,更胆大到敢在璃国后宫做手脚。
李嫣儿依旧将玉瓶塞到唿延幽手中,漫不经心地道:「我只是把东西给你,至于要怎么用,要不要用,那都是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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唿延幽拿着玉瓶的手微微发颤,「你难道就是用这个迷惑我王兄的?」
李嫣儿丝毫不在意她嘲讽的语气,「你怎么不猜这是你王兄要我交给你的?」
唿延幽听罢变了脸色,紧紧握着手里的玉瓶,依王兄手刃手足的狠劲,这样对她也并不让人意外。
「我知道了。」
……
唿延幽这次并没有等多久就被宫人引到了另一处宫殿。
孙铭带着一众使臣落座,「诸位稍等片刻,王爷稍后就到。」
众人纷纷落座,比起昨夜站在殿外站了两个时辰,如今有位置坐着等已经让他们很满意了。
唿延幽坐在位置上目光无神,藏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握着李嫣儿给她的玉瓶,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铭按照慕辰安的吩咐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色,王爷快要到了,他也该去復命了,至于眼前这些人,多晾些时间也好。
慕辰安本意是在王府用完早膳再回皇宫,不过沈玉娇醒来后就催着他快些回来,生怕因为她耽搁了朝政。
因为登基大典尚未举办,这些日子并无早朝,朝臣都将所奏之事写在摺子上送到承干宫,沈玉娇这几日都能看见承干宫内堆积的奏摺。
慕辰安则丝毫不急,非要看着沈玉娇将一碗细粥用完才带着她离开王府。
「王妃可愿陪本王去见见羌族使臣?」
沈玉娇:「你一大早就要见他们?」
在她印象里,面见使臣一般都是晚宴之类的,哪有他这样的。
慕辰安自然不会说他昨晚让羌族使臣白等了两个时辰。
「本王倒是不急着见他们,但羌族那边似乎很是着急。」
至于着急什么,沈玉娇知道,慕辰安心里也明白。
慕辰安指尖轻缠着沈玉娇的发尾,「只不过本王对他们着急的事并不感兴趣,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就让他们离开。」
说罢慕辰安轻笑道:「难为羌族新王对自己国内部族纷争都自顾不暇,还想着在璃国讨些便宜。」
沈玉娇抬眼看向他问道:「你在羌族也有眼线?」不然他怎会知道这些。
慕辰安点头,「这是自然。」
沈玉娇听罢心里也反应过来方才那番话是慕辰安特意说给她听的,也许是怕她多想,想让她安心。
「我陪你过去。」
只是等到了皇宫之后,沈玉娇便看见绿夭守在宫门口,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她看见沈玉娇后立刻上前道:「小姐,昭仁殿下说有要事要告诉你,是有关先帝的。」
沈玉娇明白绿夭口中的「先帝」是皇祖父,神情微变,慕辰安知她在意,便先将人送到寝殿,然后才往那一众使臣所在的宫殿去。
走之前他吩咐绿夭万一出事便立刻去寻他,哪怕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放心沈玉娇单独见这位昭仁殿下,一度想留下,等这边事了了,再去见羌族使臣。
还是沈玉娇催促他离开,纵然她并不喜欢羌族那些人,她也懂得不可太过怠慢那些人,以免丢了璃国的颜面。
李嫣儿站在殿外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走到她跟前的沈玉娇笑道:「果然,只有皇祖父的事才能让你这般着急。」
第124章 暗牢
沈玉娇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李嫣儿:「站着说话多累,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绿夭看了眼沈玉娇,见她没反对便引着李嫣儿往殿内走。
沈玉娇刚坐下就听见李嫣儿在说:「从小我就羡慕你, 明明不是父皇的女儿, 却能被皇祖父养在身边, 享嫡公主的尊贵, 就连这座寝殿都让人眼红。」
沈玉娇皱眉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说罢她看向绿夭, 「送客。」
李嫣儿也不恼, 「听闻你最近寻了皇祖父身边的赵公公回来?」
见沈玉娇不说话,李嫣儿接着道:「当年皇祖父骤然崩逝,你就不觉得奇怪?」
沈玉娇面色微凝, 追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李嫣儿:「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那日去跟皇祖父请安时他还好好的,后来,不到一个时辰我就听到皇祖父要不行的消息, 当时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 没人能进去看皇祖父……」
沈玉娇能听出来李嫣儿话里的意思,没想到事关李洛白她居然也能开口说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沈玉娇的不解,李嫣儿嗤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就算我心里向着太子哥哥, 但皇祖父当年也未曾亏待过我, 我也只是告诉你我知道的,并没说这事一定与太子哥哥有关。」
沈玉娇听罢, 直接吩咐绿夭道:「去把赵公公请来, 就说……我想让他帮忙清点一下皇祖父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她本想过两天再问话, 但细想来倒也不怕他什么都不肯说。
绿夭走后,殿内只剩她们两人, 一阵沉默过后,李嫣儿瞥了眼桌上的热茶,忽然开口道:「真是没想到,哪怕拒绝了太子哥哥,你依旧成了一国皇后。」
沈玉娇:「我也没想到,舅舅将我送到安王府时就没想着我能活着出来,到头来他却死在了我前头。」
李嫣儿骤然一笑,「他活该。」
二人说话之际,绿夭带着一脸紧张的赵公公回来。
只见他先是看了眼沈玉娇又偷瞄了一下李嫣儿,虽然身在京外,但京城发生的事他也有所耳闻,立马跪在地上行礼问安:「奴才见过两位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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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娇看着跪在地上回话的赵公公,心下已经有了些思量,「我昨夜梦见了皇祖父,他说临终前未能再见我一面,只能入梦里来看看我,碰巧今日昭仁殿下过来,也说自己梦见了皇祖父……」
「赵公公日日跟在皇祖父身边,当年皇祖父出事那日应当也是,赵公公可否和我们二人说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跪在地上的赵公公脸色苍白,支支吾吾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奴才……奴才当日……」
沈玉娇:「公公怕什么?皇帝和太子都不再了,哪怕是皇后也不能拿公公怎样。」
赵公公像是失了力一般强撑着略显佝偻的身子,「奴才只记得当日陛下和太子一同过来,先帝屏退了殿内所有人,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赵公公沉默了片刻道:「先帝最爱刚沏好的龙井,那日奴才本想着端刚沏好的茶送进去,要不让先帝看见了肯定会斥责奴才浪费……殿内似乎有些争吵声,至于在吵什么,听得不是很真切……后来,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殿内便没了动静,奴才便想着先离开……之后就是先帝崩逝,奴才也随之被放出京城。」
虽然他答话断断续续的,但沈玉娇大概能听明白那日发生的事,「他们没发现你?」
「太子殿下看见了奴才,但他并未说什么就赶奴才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龟缩起来不敢来京城的原因,万一牵扯进这些事里尸骨无存都是轻的。
殿内安静了一瞬,沈玉娇直接让他走了,她能明白赵公公在害怕什么,换作旁人也一定会闭口不言。
她看向一旁神游的李嫣儿,「殿下若无事,不如多去看看淑太妃。」
李嫣儿:「事关皇祖父,你就这样轻轻揭过?」
这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沈玉娇反问道:「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已经死了,难不成我还要将他们的棺桲挖出来鞭尸?」
李嫣儿顿时哑口无言,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也罢,左右拖了沈玉娇这些时候,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正当她起身要走时,绿夭却领着唿延幽走了进来,李嫣儿目光触及唿延幽,像是要将她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更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此刻过来。
唿延幽向沈玉娇微行了一礼道:「打扰王妃与王嫂叙旧了,实在是有要事需要王嫂一同商议。」
说罢她看向李嫣儿道:「王嫂若无要事,便随我回去吧。」
沈玉娇感觉到这两人的不对劲,只是她对此没什么兴趣,方才她对李嫣儿说的话只是想让她快些离开,皇帝死了不假,可暗牢里还关着李洛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要亲自去问清楚。
李嫣儿不会在沈玉娇面前和唿延幽起争执,跟着她走了,不过看她这副样子也能猜出唿延幽并没有得手,她给的药也没派上用场,真是枉费她拖了沈玉娇这么久。
正当她要开口质问时,唿延幽忽然转身盯着她道:「我方才从大国柱口中得知王兄并未有想要和璃国和亲的心思,反而是嘱咐王嫂多与安王妃亲近些。」
唿延幽口中的大国柱是这次羌族使臣之首。
李嫣儿:「他私下告诉我的话,旁人又怎会清楚,难道你还想等回到羌族亲自问问他?」
唿延幽:「王兄亲口告诉他的怎会有假?等回了羌族,我会去问王兄,有什么罪过,我自会承担。」
「随你。」错过了这次,怕是没机会了。
至于唿延幽问她的那些,她走之前那人的确告诉她与璃国之间的关系能亲密些更好,如果不能便罢。
可促进两国之间关系最快捷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和亲吗?就算那人质问起来她也不算无理。
……
沈玉娇估摸着慕辰安此刻应该结束了和羌族使臣的议事,她走到承干宫外时正巧撞见回来的慕辰安。
慕辰安走上前,轻笑道:「本王正要去寻你,王妃自己倒过来了,看来王妃跟本王一样一刻也离不开对方。」
沈玉娇:「那些使臣被你送走了?」
慕辰安:「无论是羌族还是璃国,都不想这个时候起争端,登基大典结束他们就离开。」
沈玉娇拉着他的手走到承干宫,挥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被按在椅子上的慕辰安不知她想做何,只是将人揽进自己怀里,静静等着沈玉娇开口。
沈玉娇将赵公公的话尽数说给慕辰安听,她看着慕辰安问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慕辰安握了握沈玉娇有些发凉的手道:「是不是真的,问问李洛白不就知道了?」左右人还活着。
沈玉娇:「那你陪我去,现在就去。」
暗牢那种地方,慕辰安本不想让沈玉娇去,不过她若不亲自去问问,一定会放心不下,「可以,我们一起过去。」
……
暗牢阴湿难耐,这里原本关着的犯人全被移交到了大理寺,所以暗牢里面只关着李洛白一人,这也是慕辰安特意为他腾出来的地方。
沈玉娇被他带着往前走,这里常年不见天日,墙上随处可见燃烧着的火把,奇怪的是这里的守卫并不是很多,只有几个她在安王府时便见过的暗卫。
慕辰安看出她心中疑虑,解释道:「他一个废人,哪怕本王敞开牢房让他离开,他也走不出去,何必多费人手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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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并不宽敞的道一直走到低,才能看见李洛白的身影,慕辰安将人关在此处,并未说要如何处置,手下的人只要保证他不会死就好,牢房里不算脏乱,他瘫坐在地,一副没了生息的样子。
哪怕听见动静李洛白也没有丝毫反应,直到沈玉娇喊了声「太子殿下」,他才缓缓抬起头看过来。
「真没想到,你还会来见我。」
「我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对皇祖父下手。」
李洛白微顿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皇祖父……他去世时还念着你,可惜了,你没能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如果不是隔着牢门,沈玉娇真想上前踹他两下,「你告诉我,皇祖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李洛白抬眼看向一直站在沈玉娇身旁的慕辰安道:「皇祖父心软,既不愿将慕氏赶尽杀绝,又放任安王一脉在朝中活跃,在世人眼中他是位心慈的贤君,但歷朝歷代哪位皇帝不是心狠手辣的,他想将江山送归慕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李氏之后的日子?」
沈玉娇:「所以你们就害了他?」
李洛白摇头,「皇祖父身子本就不好,一时气血上涌,没撑住罢了。」
说罢他看着沈玉娇道:「要怪你就怪慕辰安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何至于此?」
第125章 冠服
慕辰安一直没说话, 对于李洛白近乎挑拨离间的话也并未有过多反应,他虚揽着沈玉娇问道:「王妃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沈玉娇摇头,她只想问这一件事, 李洛白方才所述与赵公公交代的并无太多出入, 诸事都已尘埃落定, 他没必要再骗她。
不管是先朝旧事还是眼下的纠葛都是一团乱麻, 慕氏江山被夺, 先安王被毒害, 只留下慕辰安一人,皇祖父自觉亏欠慕氏,不忍对稚子下手, 放任了慕辰安在朝中扩张势力,却又被宗亲所怨,这其中的对与错,说不清也道不明。
沈玉娇微弯了身子, 「昭仁回来了, 她一直觉得你没死,我让她去开棺验尸她又不敢,不过你放心,她在羌族过得挺好, 看在我们一同长大的份上, 只要她安分,我也不会为难她。」
李洛白对上她的眼睛, 落到此番境地他最不愿见的人便是沈玉娇, 最放心不下的除了母后就是昭仁。
「多谢。」言罢便侧过头去, 不再看她。
昏暗不清的火光下,再看不清他面上是何神色。
既如此, 沈玉娇也不愿多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出了暗牢,外面竟然下起了微微细雨,细雨不凉但是湿气重,慕辰安接过手下人递来的披风给沈玉娇披上,温声询问道:「回吧?」
沈玉娇看了眼落在手上的雨滴,忽然不是很想回去,她拉了拉慕辰安的手,「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慕辰安腾出只手来撑伞,依言问道:「王妃想去哪?」
沈玉娇:「走到哪是哪?左右这雨也下不大。」
她顺着以前的记忆拉着慕辰安的手往前走,「我刚到皇宫时觉得这里特别大,皇祖父没时间陪我,我就一个人到处走,这皇宫里有好多地方只有我一人知道。」
慕辰安握着她的手问道:「之前那处假山也是?」
沈玉娇轻哼一声,「那是当然。」
说罢她侧头看向身边的人,不解地问道:「你当日怎么找到我的?」
慕辰安:「王妃想知道?」
沈玉娇点头,她一直都想知道,明明自己藏得那般严实。
她当日问,这人只说是猜的,她才不信。
慕辰安停下脚步来低头看着她,沈玉娇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恼瞪了他一眼,不愿搭理他,可脚下刚迈两步又顿住了。
罢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沈玉娇心里想着,转过身来胡乱扯了把慕辰安的衣襟,将人往下拉了拉,凑上前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这下你能说……」
话未说完,沈玉娇便感觉腰间被人揽着,嘴边的话也被人堵了回去。
她气恼直接咬了回去,慕辰安这才放开她。
沈玉娇看见他嘴角的红印才发现方才咬重了,不过她仍然气道:「活该。」
这人从一开始就没想和她好好说话,就是要骗着她亲上去。
慕辰安揽着她腰的手未松,轻轻笑了一声:「本王活该,不过本王从未骗过王妃,之所以能找到王妃真是猜的,由此看来,你我二人之间甚是有缘。」
说话间他将伞向沈玉娇那边微倾了些,免得细雨刮到她身上。
「就没见过比你更厚脸皮的。」她方才就不该问。
不知走了多久,雨落的有些大了,她拉着慕辰安去了远处的一处楼阁避雨。
这里是夏日里观景的好地方,倚着栏杆往外看入眼便是满湖的荷花,不同于月湖之上的飘零之态,这里的荷花日日都有人打理,更显其姿态。
「前几日这里的荷花还没开,今日一来竟然开了那么多。」
慕辰安挡在她面前揽着她的腰,「当心着凉。」
沈玉娇却嫌他挡了自己的视线,撇嘴道:「不过是病了两日,我又不是病秧子,哪能因这点雨水就受凉?」
慕辰安劝道:「小心些总是好的,王妃还想喝苦药汤子?」
闻言沈玉娇立刻安生了,躲在他怀里侧着头往外看,「夏天的时候我最喜欢来这里了,偏僻安静,景色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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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安顺着怀里人的发尾:「承干宫里还插着些荷花,王妃今晚过去看看?」
沈玉娇点头应道:「我东西都送去承干宫了,今晚自然是要过去的。」
「本王让人移了些芙蓉到承干宫,王妃以后日日都能看见。」
「你就别为难那些花匠了,寒冬腊月里想让芙蓉开花可太难了,而且再喜欢的东西日日看也会厌。」
话罢,慕辰安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怎么,王妃看本王也会看厌?」
沈玉娇横了他一眼,「你又不一样。」
她抬手摸了摸慕辰安的脸,「王爷该对自己有点信心。」
慕辰安抓住她的手低声问道:「什么信心?」
沈玉娇笑道:「我一辈子都看不厌的信心。」
……
骤雨停歇,慕辰安便带着沈玉娇回了承干宫,殿内已有宫人准备好了热姜茶奉上,沈玉娇素来不喜生姜的味道,慕辰安哄了好一阵才让她把姜茶喝下。
「皇后冠服送来了,王妃可要试试?」
沈玉娇微顿,随即道:「你不在了我才试。」
慕辰安挑眉问道:「这是为何?」
沈玉娇轻哼,「之前我穿婚服的时候你也没看,等到登基大典那日你再看吧。」
慕辰安顿时噤了声,在此事上他总是理亏的。
冠服的事暂且按下不谈,慕辰安陪着沈玉娇用罢膳又忙着处理朝政,沈玉娇则坐在窗边望着瓶中的荷花出神。
绿夭将沏好的茶放到她面前,不解地问道:「小姐心情不好吗?」
沈玉娇看着眼前热茶升起的雾气,摇头道:「倒也不是。」
「只是觉得有些无趣烦闷。」
或许是知道以后又要常住在皇宫里,她近日总有些耐不住性子。
绿夭劝慰道:「小姐宽心,虽说日后出宫的机会不多,但小姐就要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了,小姐还有什么可烦心的?」
沈玉娇手指微屈轻敲了下绿夭的额头,「我倒真羡慕你没忧没烦的,甚是轻快。」
绿夭捂着额头故作委屈道:「小姐这可真冤枉奴婢了,那皇后冠服还是奴婢去拿回来的,那凤冠可沉得很。」
「如今王爷不在,小姐眼下可要试试?」
方才用膳之际,绿夭也在一旁伺候,沈玉娇说要在慕辰安不在时才试穿那番话她自然也听见了。
沈玉娇扫了眼不远处放着的冠服,只打眼看过去便知其中的华贵不凡,尤其是那顶凤冠,其上的明珠宝石险些晃了她的眼。
「奴婢细看了,即便匆忙之下赶出来的,也并无任何差错,只是送来让小姐试试尺寸如何,如有不适的地方也好再改。」
见沈玉娇没拒绝,绿夭便招了外面等候已久的女官进来为她侍奉更衣。
要真将这一套冠服穿下来,沈玉娇今日怕是再没精力做其他事了,左右是为了探究尺寸,倒也不用穿得如此细緻,大致试试便罢。
至于那顶凤冠,当真如绿夭所说的一般,沉得很。
「这凤冠王妃戴上可真是漂亮。」伺候她更衣的女官眼中闪过些惊艷,嘴上忍不住恭维道。
绿夭在一旁接道:「那是自然,王妃本就生的美,这凤冠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沈玉娇瞥了她一眼倒也未怪她多嘴,「就你话多。」
第126章 正文完
如果不是因为登基大典不能再推了, 慕辰安更想挑一个凉爽些的日子,也好不让沈玉娇受罪。
这几日天气闷热异常,承干宫内角落处都放上了冰以震暑气, 只是碍于沈玉娇身子未养好不能贪凉, 那些冰她是碰都不能碰, 只能远远放着。
绿夭站在一旁轻摇着扇子, 「前几日小姐心烦, 奴婢怎么劝都没有, 眼下临近典仪了,小姐反而宽心了不少。」
沈玉娇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卷,吩咐道:「别扇了, 也不嫌累得慌,去把墙角的冰块给我搬来。」
扇出来的也都是些热风,一点也不解暑。
绿夭动作一顿,弱弱反驳道:「王爷走之前还说了, 王妃不能碰那些冰块, 小心伤了身子。」
沈玉娇抬眼看着她,「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我现在都使唤不动你了?」
绿夭心知她这是气话,默默地招了两个宫人将墙角的冰搬到沈玉娇跟前。
「小姐可别碰它。」刚刚她上手碰了碰,现在手都没回温。
寒气在旁, 沈玉娇觉得凉爽了不少, 手里的书卷都觉得有意思了不少。
这些日子李嫣儿安生了不好,想来是知道这一离开便再也见不到淑太妃了, 一直伺候在跟前, 不来烦她, 她也乐得清闲。
反倒是羌族那位王女无事便来寻她,沈玉娇本以为她的目的是慕辰安, 但唿延幽每每都是在慕辰安不在事才来,就算是撞见慕辰安也是立刻就走。
如此这般,沈玉娇倒真猜不出她想干什么了。
不过她也没功夫多想,跟慕辰安要管理朝政一样,她也要开始接手后宫中的一应事务,所幸这后宫里除了她也就只有几位太妃,平日里都缩在自己宫里不出来,像是生怕招惹事端一般,因此沈玉娇处理这些也不至于会焦头烂额。
书看得累了,她伸手按了按眉心,眼前便有人端上了杯热茶。
沈玉娇顺着端茶的手往上看起,竟然是许久都未见到的碧荷,「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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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荷递上茶后就退到了一旁,躬身道:「奴婢是来给王妃请罪的?」
沈玉娇不解,「你何罪之有?」
碧荷低声解释道:「王爷派奴婢去看守暗牢。」
沈玉娇端茶的动作微顿,竟是如此,那碧荷口中的有罪便是跟李洛白有关了,难不成人跑了?
「暗牢那人昨夜去了。」
桌上被溅了几滴茶水,沈玉娇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是因为……」
碧荷知晓她想问什么,「魏老说,是青丝茧,奴婢明明已经让人将他全身都给搜遍了,从未搜到什么蛊毒,也不知他藏在了何处。」
「奴婢失职,请王妃责罚。」
「罢了,你退下吧。」
青丝茧,又是青丝茧,这最后的青丝茧竟是留给他自己的。
碧荷走后,绿夭端详着沈玉娇的脸色,未见她面上有什么伤心的神情便也放心下来。
沈玉娇沉默了一阵站起身来,她询问绿夭道:「我原来的那些东西全都送到承干宫了?」
绿夭点头,「全都送来了。」
「那些画卷呢?」
绿夭指着书案旁的画缸道:「都在这里,王爷说便放在这里就好。」
沈玉娇指尖翻了翻里面的画卷,挑出那捲眼熟的画轴,不待绿夭反应过来,她就直接点了火将那画轴烧了。
上面大片的芙蓉瞬间化为灰烬,绿夭忍不住惊唿了一声,好在周围伺候的宫人众多,画轴烧尽火也灭了。
「慌什么,这东西烧不到其他地方。」她又不是胡来,特意寻了块空旷点的地方。
沈玉娇看着地上那摊被水泼湿的灰烬,心中暗道:「太子哥哥,一路走好。」
「小姐且胡闹吧,等到一会儿王爷回来了,这可瞒不住他。」虽然绿夭心里知道要是自家小姐真把承干宫给烧了,说不定王爷都要夸一声烧得好。
「知道便知道。」
……
天色昏暗之际,慕辰安没回来,沈玉娇却等来了李嫣儿,几日未见,一见面李嫣儿便开门见山地道:「三日后便是安王爷的登基大典了,那日后羌族使臣便会离开,我今日来是为了跟你告别的,想来你那几日也没功夫再见我。」
就在沈玉娇诧异之际,李嫣儿接着道:「别忘你答应过我的事。」
沈玉娇挑眉,这才对嘛,「淑太妃我会着意让人看顾着。」
或许李嫣儿心里还藏着事,沈玉娇以为她还会再问问关于李洛白的事,但直到绿夭将人送走,她也再未开口。
「这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小姐之前和昭仁殿下并不亲厚,怎得会捨不得她走?」
沈玉娇笑道:「我什么时候说捨不得她走了?只是有些感概罢了。」
故人离去,哪怕之前互有嫌隙,心里难免会有些唏嘘。
「王妃在感慨什么?」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沈玉娇微微侧头就看见了慕辰安的身影,「感慨王爷为何日日都回得这样晚。」
自从沈玉娇搬来承干宫,慕辰安和朝臣商议朝政时便换了个地方。
「近日事多。」
沈玉娇瞥了他一眼,「你哪日事不多?」
说罢她重新拿起桌上的书卷翻看起来。
慕辰安目光触及她身边已经化得差不多的冰块道:「本王听下面宫人禀报,王妃今日烧了副画?」
沈玉娇轻嗯了一声,本来也没想瞒他。
在慕辰安进殿时,绿夭就跟殿内伺候的宫人一道离开,承干宫内就剩下他们二人。
慕辰安坐到了沈玉娇身边,顺势就揽上了她的腰,沈玉娇嫌热不让他抱,正要推他,却看见了放在一旁的冰块,她光顾着应付李嫣儿,忘了让人将冰块再搬回去。
沈玉娇往他怀里挪了挪,想挡着他不去往那边看,不然少不了被他念叨两句。
慕辰安没提冰块的事,而是开口道:「本王让人将他的尸首送去皇陵了。」
沈玉娇靠着他的肩头,「我本该恨他的,要不是他,我也不会中什么蛊毒,更不会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可忽然听闻他人没了,心里倒有些难过。」
慕辰安道:「人之常情而已。」
「登基大典一过,我们去行宫住些时日,避避暑气。」
沈玉娇倚在他怀里点头,「好。」
……
三日而已,眨眼就过,原本沈玉娇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当数位女官围着她忙前忙后的侍奉时,她有些晃神。
绿夭以为她是起的太早了,难免睏倦,正想拿着手里的湿帕子上前,可一位女官挡在她面前道:「娘娘这里有我们伺候就行,姑娘去将娘娘要戴的钗环凤冠端来就好。」
绿夭知今日不可出错,她站在这里也是碍事,只好将帕子放下,按照那女官的话去拿东西。
自从为皇祖父守孝开始,沈玉娇就极少穿艷色的衣衫,现下入眼的正红色让她想起大婚那日,那件婚服已经在她气恼之下被毁了。
现在想来,她竟都不知当日的婚服是何样式。
她坐在菱花镜前,任由身旁女官为她束髮妆点,殿内人多,沈玉娇都未发现她身后多了个人,直到她透过面前的镜子对上了长公主的眼睛。
「母亲?」
长公主轻应了一声,接过女官递来的鸾凤衔珠钗为她簪上,她已经许久未见沈玉娇了,慕辰安将他们放到了燕城,虽未多说其它,但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如无意外他们此生都要待在燕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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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长公主一直都想问问沈玉娇,慕辰安对她任何,但看见承干宫内的一切,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当初没能保护好自己女儿,只要沈玉娇余生能顺遂,她别无所求了。
沈玉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没想到慕辰安会在今日将母亲从燕城接来,「父亲他们……」
「都好,我们一切都好。」
只这一句便安了沈玉娇的心,至于其它的,她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多言。
长公主看着镜中沈玉娇点上红妆的样子,眼角有些湿润,她终于能见着自己女儿出嫁了,高高兴兴,风风光光地嫁人。
腰带轻束,华美不凡的冕服上身,配上沈玉娇本就让人挪不开眼的容貌,当真称得上一句国色。
「娘娘,銮驾已经候在外面,该动身了。」
按照章程,她该去宗庙陪着慕辰安祭拜先祖,然后一同接受群臣朝拜。
裙摆微动,沈玉娇被女官引着往外走,走到殿外时,她竟然看见了沈玉恆。
不过转念一想,寻常女子出嫁时都会由兄长背上轿辇,便知这又是慕辰安安排好的。
沈玉恆并未多言,沉默地走上前去,沈玉娇不可能真让他背,只是将手放到他手臂上虚扶着他走。
临上銮驾时,李玉恆扶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沈玉娇想起慕辰安时嘴角都带着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坐上銮驾之后,她忽然很想看见慕辰安,越快越好,銮驾走得稳当,好在只是从承干宫到宗庙,并未耽搁多久。
等到銮驾停下,便有人为她掀开轿帘,这时本该由女官上前扶着她下轿,但当她将手递上去时才发现不对。
扶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心念的慕辰安,透过十二旒的天子冕,她看见了与往日相比完全不同的慕辰安。
沈玉娇无暇想他此刻的举动是否合乎礼法,如同被勾了魂一般随着他下了轿辇。
看着她发愣的模样,慕辰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他牵着沈玉娇的手缓缓往前走,这段路,他不想孤身一人,也不想独留她一个,天大的礼数也比不上她一个。
慕辰安心里不止一次后悔当日大婚之时没能看见身着婚服的沈玉娇,今日算是了了他的夙愿,他将这场盛大又隆重的典礼给补上了,沈玉娇此时的样子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惊艷,直直印在了他的心上。
宗庙内正殿供奉的已经不是李氏那几位先皇,而是被换成了慕氏的几位先人。
随着司礼监一声庄重而严肃的「拜」,沈玉娇随着慕辰安跪下的动作,一道跪伏在蒲团之上,如此一般的跪拜要进行三次,方算礼成。
拜过先祖,他们要一同接受众臣朝拜,慕辰安将沈玉娇扶起来,并未急着往外走,而是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沈玉娇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碍于周围还有一众宫人内侍,只能暗中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还想看多久?那边还有大臣在等着呢?」
慕辰安轻声回她:「看一辈子都不够。」
他知道自己再说下去,沈玉娇怕是要羞恼到不搭理他了,于是他便重新牵起沈玉娇的手往外走,为了照顾她过长的裙摆,慕辰安特意走得很慢。
一路上他都未曾放开沈玉娇的手,哪怕金殿之上,他仍旧让沈玉娇与他并肩而立。
虽然不合礼法,但在场众多大臣无一人敢有异议。
沈玉娇站在他身侧,除了备受慕辰安偏爱之外,无论是仪态还是规矩都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颇具一国之母的风范。
或许外人看不出来,慕辰安轻按着沈玉娇的手为她解乏,一通典仪下来她早就觉得睏倦。
好在一切都已经到了尾声,待到册封诏书宣读之后,她就能先回去了,慕辰安则要留下接受群臣朝贺。
祭拜先祖时便已是午时,当沈玉娇再回到承干宫,日头已有西落之势。
她身上沉重的冕服自然要先褪下,绿夭捧了件轻薄些的衣裙为她换上,同样的正红色,裙摆上的鸾凤纹样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展翅高飞了一般。
有女官递来湿帕子为沈玉娇擦拭额间的细汗,她嫌人多,全都打发了,只留下绿夭一人伺候。
桌上的一盘点心已经见了低,绿夭本想让人去拿些别的吃食,但被沈玉娇拒绝了,她太累了,懒得动,也用不下去饭。
她是想等着慕辰安回来一同用膳的,但倚在榻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沈玉娇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她伸手掀起床边的床幔,有些昏暗的殿内只点着对龙凤花烛。
还不等她唤人,慕辰安便已经坐到了她身边,温声问道:「可饿了?」
沈玉娇倾身抱住了他的腰身,轻轻摇头:「不饿。」
她吃了整整一盘点心,倒不觉得饿了,只是还有些困。
慕辰安抬手蹭了蹭她耳边散落的碎发道:「既然不饿,那我们也该将最后一项补上了?」
看着她耳垂髮红,慕辰安便知她心里都明白,他放轻了动作,将床边的帷幔重新拉上。
殿内红烛长燃,相爱的人终将相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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