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说不娶老婆不让飞升》 第1页 [gl百合] 《天道说不娶老婆不让飞升 》作者：小绿【完结+番外】 文案： 1 卫景珂渡劫成功，眼看就要飞升登仙。 结果一道惊雷噼下，天道不许：「你劫数未全。」 「请天君明示。」 她只是问了一句，谁知道天道直接将天境倒转，把她送回了千年之前。 千年前，她还在凡世当皇女。 而凡世中，还有一个为了皇位盘算着怎么算计和暗杀她的好皇弟。 让她带着修为回到一千年前，天道说的『劫数』，难道是要她去报当初那些没来得及报的仇吗？ 好像不对。 卫景珂勐地记起。 千年前她还在皇城当皇女时，好像与谁定过亲。 2 安定王府的沈郡主，脾性温和，大家闺秀，人人见了也要道一句好。 可谁又知，她上辈子命途多舛，身边的亲友死得一个不剩，后来纵然坐上高位，身旁却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了。 这辈子重生，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还要……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卫姐姐……」沈沛动作轻柔地递上一杯茶。 那乖巧的笑容，绷直的侧颈，还有眼中流转的盈盈水光，哪一样仿佛都在诉说『勾人』二字。 时光回溯，明月犹存。 她要这人也喜欢她。 【带着修为重回千年前的大佬『直』女攻x真重生的貌美宗主受】 【，双向，前世今生！】 【虐渣，无脑爽，希望大家都不带脑子来看，感情戏保甜】 【he】 【本书修仙设定：鍊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仙侠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景珂，沈沛 ┃ 配角：┃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双重生的双向奔赴。 立意：在逆境中永不言弃　　？ 第1章 上界，剑宗，月明峰。 九十九道天雷已经悉数噼下，眼看着雷云散去，天空放晴，围观的剑宗内门弟子们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成了！成了！长老的天劫过了！」 「太好了！」 为了这场天劫，剑宗出动了四位化神期高手为卫景珂护法。歷经九十九道雷劫，终于开云见日。 剑宗掌门也不禁露出笑脸。从此之后，剑宗便多出一位飞升老祖作为后盾，承其庇佑，剑宗今后就要在上界中横着走了！ 「掌门，是不是有点不对劲？」站在掌门身边的元婴高手忍不住说道。 「嗯？」 「这是云开雾散了，雷劫也消失无踪了。卫长老应该开始证道了，可……」元婴高手指了指空中，雷劫都渡完了，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掌门也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是啊，该证道了。 前人有书，劫过飞升，彩云现世。应是山河震动，万物苏生的绝景，可这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止掌门陷入疑惑，就连空中那四位护法长老也觉得纳闷，在他们眼中，此刻的卫景珂身体浮在空中，双眼紧闭，不知道在做什么。 此时只有卫景珂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证道，可天道不许。 她的灵海之中，乍起一道惊雷—— 「你劫数未全。前尘未了。」 卫景珂渡劫巅峰的实力，此刻九十九道天雷劫被她全数接下，修为已是半步飞升。她与天道，也不过咫尺距离。 可天道却告诉她，劫数未全，不能飞升。 「请天君明示。」卫景珂问得谦虚。 天道却知道，这女人不好对付。 区区千年，她就能从区区凡人之躯修到渡劫巅峰，甚至连天雷大劫也奈何不得她。 飞升已是定数，这也是天命所归。 但……前尘未了尽，卫景珂就成不了仙。 飞升前这最后一劫，也是命数。 天道言：「朱雀城。」 卫景珂面露不渝，「朱雀城早在数百年前就已不復存在，敢问天君，我这未了前尘该去哪里找？」 说实话，卫景珂觉得天道在刻意为难她。 朱雀城是她凡世故地，但朱雀城早已在数百年前就被他国吞併覆灭。 「回去找。」 随着天道话音落下，卫景珂勐地一睁眼。 突然周身的一切都开始发生变化。景物好似以她为中心后退，但卫景珂却无力阻止。 时空轮转，日月回溯。 这就是天道的力量。 而年岁倒退，她的修为居然也像漏了气般，开始萎缩干瘪。 从半步飞升到大乘，到化神元婴。眼看着自己灵识海中的小神人被逐渐压缩成一个小球，卫景珂还没来得及质问，身体突然开始下坠！ 夸张的失重感让卫景珂极为不适。 不知在空中飞了多久—— 只感觉灵魂一震。 她终于有了知觉。 「皇女殿下，皇女殿下？」 卫景珂倏地睁开眼。 古色古香的屋子，绣着山景的屏风……她早已不在月明峰。 萦绕在寝房里的薰香一点点将她包围，拉扯着她的心一点点下沉。 「殿下，您终于醒了！」 卫景珂偏头，梳着丫鬟髮髻的女子站在她的床榻边，脸上的喜色不似作假。 第2页 「今日是猎场开山的日子，您得快些起身了，再迟怕是要赶不上了。」丫鬟赶紧端来托盘，熨烫好的赤金外袍整齐地摆放在里面。 皇女，殿下。 朱雀城…… 卫景珂默默握紧了拳，她感觉不到自己的丹田灵海了，血肉里也只有稀薄的灵力在缓慢流动。 天道，竟然真的把她送回了一千年前！ 「殿下？」 「知道了，衣服留下，你先下去。」 丫鬟有点纳闷，她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平时也是她服侍殿下起身的，但今日怎么…… 「……是。」不敢问出心里疑惑，丫鬟垂首退下。 卫景珂起身换好衣裳。 赤金的袍子，这颜色倒是她一直喜欢的。 她环视一周，这间寝房陌生又熟悉。模煳的记忆大概能让她判断出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是朱雀国的大皇女，二十岁时出宫，受父皇赏赐了『皇女府』。 皇女府里的寝房便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摆设的。 她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现在的自己至少也是二十几岁的年纪了。 天道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把她送回朱雀城，那就说明，她的劫一定在这里。 回到朱雀城，卫景珂也确实想起，她还有仇未报。 二十五岁那年，她被人算计遭人暗杀，几乎气绝。幸得上界的剑宗前辈相救，才免于一死。可惜伤得太重，醒来就失去了记忆，根本想不起自己朱雀城大皇女这层身份，又因为天赋不错被剑宗前辈看中，就跟着那位剑宗前辈去了上界。 这一别便是永远。 后来她修为精进，记忆也恢復了，但那时朱雀国已经被灭，故人皆逝。她也一心修道，没想过再去报什么仇，『朱雀国』三个字就变成了压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 而说起她未报的仇…… 朱雀国卫家这一代子嗣稀薄，成年的只有她和卫景瑜。两人相差四岁，并非同母所出。 卫景瑜表面对她这个大皇姐尊敬有加，但心里恐怕恨不得她去死。 现在想来，从小到大那些暗杀，恐怕跟她那位好皇弟脱不了干系。 但卫景珂不解的是，天道让她回来了结前尘，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报仇？ 卫景瑜区区凡界蝼蚁，值得天道将她送回千年前来亲自处置？ 罢了，且行且看吧。 …… 二月初八，朱雀皇室携众臣及其家眷前往周明山举行春祭。由国师主持，祈求今年朱雀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祭开始之前，会先举行为期三日的狩猎活动。 根据朱雀国的传统，所得猎物要悉数供奉给春祭。 天下尚武，以实力为尊，所以春猎不仅仅是为了春祭，也是皇家选择优秀武者培养的方式之一。 每年青年武者们也会不遗余力地展示自己的实力，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猎物。 「不知道今年会是哪位小将拔得头筹……」 「周明山猎场从来都是危机四伏，大型凶兽可不好捕获。」 「去年的头名可是大皇女殿下！」 「听说大皇女已突破六阶武者，今日春猎恐怕无人可与其争锋了。」 听着这些话，二皇子卫景瑜心里并不舒服。 他只是四阶武者，天赋尚算优秀，可怎么都比不上卫景珂。 卫景瑜看了看天色，然后上前一步道：「父皇，皇姐向来守时，怎么这时了还不见皇姐出现，要不差人去看看……」 虽然还没到开猎的时候，但群臣携家眷都到了，卫景珂这大皇女却还在路上耽搁。思及此，皇帝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满，「来人，去问问景珂是怎么回事？」 正这时—— 「大皇女殿下到——」侍臣一声唿喝。 在场所有人全部回头。 只见一道赤金色的身影由远至近，她身姿笔直，大步流星。 靴子无声地落在地面，衣摆随着步伐轻晃，墨黑的长髮被扎成高高的马尾，绯红髮带随风微扬，一双秀丽的美目里暗藏锋芒。 虽是皇女，却也是六阶武者，杀人见血是常事，所以卫景珂极少穿繁复的衣裙，总是一身武服。 许多人面面相觑，难掩惊艷。 不管见几次，也总会被大皇女殿下的风姿所震慑。 尤其今日的大皇女，周身居然有一种让在场众人都跪地拜服的气势。 如此一见，同样身为天家人，二皇子殿下岂止是稍逊几分？ 卫景瑜不禁握紧了拳。 不少人对他投来的目光里意味深长，但他又不是傻子。 卫景珂一出场，他的风头瞬间被压了干净！ 「儿臣参见父皇。」卫景珂低头拱手。 以武为尊的朱雀国，只要武者等级高，甚至是可以免去跪礼的。 「景珂来了，」皇帝似笑非笑，「今日有些晚啊，连朕都早到了半刻，你怎么比朕还来得迟些？」 这话是笑着说的，仿佛只是寻常地一句问，但又似乎带着些许指责。 卫景珂不疾不徐地站直身体，道：「只怪儿臣贪杯，昨日喝多了些，故今日来晚了。」 「罢了，朕记得去年景珂便是春猎的魁首，今年可有信心啊？」 卫景珂：「定不负父皇期望。」 卫景瑜这边是连拳都捏紧了。 第3页 他当然知道父皇为什么不苛责大皇姐，今日的猎场，六阶的卫景珂可是皇家的颜面。 可恶！ 「去年皇姐猎获了五阶赤眼熊方得了春猎头名，今年皇姐的实力已突破六阶武者，恐怕六阶异兽也不是皇姐的对手了。」卫景瑜故作温和地笑道。 六阶，那可是猎场深处的异兽了。就算大皇姐是六阶，要对上同为六阶的异兽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地拿下。 二皇子这话说的，是在给大皇女挖坑啊。听得出意思的人都暗自垂了垂头。 其中也有臣子不忿，但皇帝却相当果断道：「你大皇姐确实从未让朕失望过。」 言语间，竟是等着看卫景珂抓住六阶异兽的意思了。 「大皇女乃我朱雀国年纪最小的六阶武者，相信这次大皇女必定凯旋，带着六阶异兽为我朱雀春祭献上祈福！」国师也跟着应和。 「臣等也相信大皇女必定捕捉六阶异兽归来！」 「臣等也……」 一时间，附和的人居然不少。 卫景瑜见此景象居然不恼，反而压低声音，对他身侧的卫景珂说道，「皇姐，可不能让父皇失望啊。」 一边说着，心里却在冷笑，六阶异兽，真有那么好捕获就好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本来想看卫景珂骑虎难下的模样，但一偏头，却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让卫景瑜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蹙了眉，难不成她真觉得自己真能猎到六阶异兽？六阶异兽可只在周明山猎场深处出现。 罢了。 她若是真去了，自己才该高兴呢！ 卫景珂没理他，反而觉得有点聒噪。 卫景瑜这点把戏，现在看来，实在简单得可笑。 联合几个臣子在皇帝面前吹捧她，为了皇家的颜面和父皇的期望，她也不能拒绝，必定要去猎场深处寻一寻那异兽。 可六阶是那么好猎的？别说六阶的实力，就是七阶的武者，对上六阶的异兽也不敢托大。 一旦出事，旁人也只会嘲笑她不自量力。 而且这深处，藏着的恐怕不止是异兽带来的兇险。 卫景珂瞥了卫景瑜一眼，她还没开始报『上辈子』的仇，这卫景瑜倒是又算计到她头上了。 「好！」皇帝一拍桌，「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朱雀国的儿郎们，带上你们的武器，进周明山猎场吧！朕在别宫等你们的好消息！」 「是！」 卫景珂与其他人一样，闻言转身就走，都是往猎场的方向。 没走出多远，卫景珂就被人叫住—— 「大师姐！」 她回头，一个年轻的少年拿着武器朝她冲过来，笑眯眯地，「大师姐，等等我！」 卫景珂：…… 「大师姐？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认得我了？」沈朔奇怪地问。 对方是在叫她。 卫景珂却要想好久才能把眼前这张娃娃脸与那久远的记忆对上号。 「……沈朔。」 安定王府的世子，她师傅安定王的嫡子。 沈朔吁出一口气，「还以为你魔怔了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卫景珂眼神变得有点怪。 这沈朔，当真放肆。 不过她居然也没有很生气，久远的记忆告诉她，她和沈朔之间的相处本就应该是这样的。沈朔虽然是安定王的儿子，但却比卫景瑜更像她的弟弟。 「大师姐刚才怎么没拒绝，六阶可不好猎。」沈朔其实是有点疑惑的，卫景瑜给的坑太明显了，可师姐怎么就跳进去了？ 「那个场面，容不得我拒绝。」再加上她那位父皇兴许也记恨着她来晚了这事，这六阶凶兽，她猎也得猎，不猎也得猎。 沈朔点点头，「也是，那我与师姐同行吧，六阶异兽兇险，我跟你去也是一份助力。」 「不用了。」 沈朔：？ 卫景珂看向那猎场，往北边走就是深处。 区区六阶，她还不放在眼里。 沈朔疑惑：「师姐，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来。」 「朔儿，我们也快进去吧。」 闻声，沈朔回头，面目温婉恬静的女孩站在面前。 头回见姐姐穿着干练武服，沈朔还愣了愣。 随后他笑道：「姐，那你跟住我。这猎场兇险，千万小心。」 沈沛莞尔：「放心，我带了侍卫的。」 第2章 卫景珂拒绝了沈朔同行，进了猎场后就一直往北走。 一路上并未遇见其他人。 今日天色也不算明朗，再被树叶一挡，视野就不算明亮了。而风吹过叶片的沙沙声也尤为清晰，除此之外，林子里寂静得很。 一路上连一头异兽都没见到。 但三人都清楚，低阶异兽不多并不代表安全。很有可能是因为周围是某个高阶异兽的栖息地。 贴身的两个侍卫跟在身侧，有点不安。 「主子，咱们真要去么？这猎场深处危机四伏，咱们的人手是不是不太足……」 卫景珂回头，说话的是白澜，四阶武者。 「主子，白澜说得没错，咱们要不再从长计议……？」另一名侍卫冯勐也跟着说道。 二十五岁那年，她被自己人暗算受伤，后被卫景瑜派来的数十名五、六阶武者围攻，死于非命。 第4页 这个『自己人』，不是白澜就是冯勐。 要不都杀了？ 卫景珂略一想。 白澜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此时心中大骇，为什么她会在主子眼里看见那一闪而逝的杀意。 「是白澜多话了，请主子责罚！」白澜噗通一声就要跪下去。 但跪到一半，却被一股大力扯着衣领，膝盖怎么也不着地。 「起来吧。我们去深处看看，若是不敌，全身而退也不难。」 「是。」 不论奸细是谁，卫景珂决定暂且不动他们。毕竟比起未雨绸缪地杀掉一个奸细，她更想看看她那位好皇弟打算用什么样的计谋来暗算她。 若是到最后看见她完好无损，不知道又会露出怎样愤怒的神情。 经歷过千年漫长的孤寂修行，她反而对这些尘事有了一丝兴味。 白澜与冯勐互看一眼，罢了，主子想做什么从来没有他们置喙的余地，跟上就是。 刚走不远，白澜就突然压低声音问：「主子，有人在跟着我们。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卫景珂：「不必。」 卫景瑜的把戏，她早就经歷过一次。 「走，先去找六阶异兽。」 「是。」 最后，几人穿过林子，在林后的湖畔停了下来。 这里的地势稍矮，山上的清泉就在这里筑成了小湖。本来应该是水光潋滟的美景，偏偏白澜和冯勐都僵住不敢动了。 一眼望去，那偌大的湖岸边上，正伏着一头巨蛟，龙头蛇尾，无足，粗重的尾巴半没在水里，青色鳞片坚韧有力，在日光照耀下有一种令人心颤的美感。 蛟兽！ 六阶的蛟兽！ 蛟兽勉强算是龙族后裔，虽然隔了不知几百辈子的亲，但哪怕传承了一丝龙性，也绝对不是她们几个能抗衡的。 此时，巨蛟似乎发现了她们几人，掀开了眼皮。 竖直的兽瞳冷冷地盯着湖边的卫景珂等人，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眼中带着极深的恨意。 白澜背嵴窜起一股寒凉。 「主子……」白澜下意识地就想喊卫景珂离开。这东西，不是她们能对付的！ 「它好像受伤了！」冯勐目光如炬，眼尖地发现，巨蛟趴伏的湖边似乎有血水涌出，身上似乎也有很多利器造成的伤口。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巨蛟发现了她们却没有立刻对她们做出攻击。 白澜当即喝道：「就算受伤了也不可小觑，这可是六阶蛟兽！」 若是因为它受了伤就小看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六阶异兽已有不低的灵智，万一它是故意示弱，请君入瓮呢！ 白澜觉得不能冒险。 「可主子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狩猎六阶异兽，眼看着这六阶巨蛟就在这，难道咱们就要这样放过？」冯勐问。 白澜皱眉，「我也没说放过，我只是觉得……」 「好了。」卫景珂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这巨蛟的伤不是作假。」 「那主子，咱们……」冯勐立刻喜形于色。 「它是被人打伤折磨之后，才丢进了这湖中的。」卫景珂根本不怕那兽瞳的震慑，反而与之对视，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被它当做了仇人。」 冯勐的笑僵在脸上。 甚至有点后怕地，往后退了半步。 白澜闻言也绷起了神经，将武器都拿了出来。 「白澜的担心并无道理。虽然受了伤，但它此刻是自由的，的确是在故意示弱，让我们轻敌。」卫景珂继续道。 那巨蛟仿佛能听懂人言一般，竖直的瞳又紧缩了几分。 「嘶——」 当即，它藏在湖里的尾巴一甩，整个蛇身居然盘踞了起来，龙头极为不和谐地镶嵌在蛇身上，一双蛇瞳死死地抓住卫景珂不放。 既然计谋已经被看穿，那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人类，死！ 只见他一甩尾，便以极快地速度朝卫景珂沖了过来！ 「主子！」 「主子！」白澜和冯勐齐齐喊道，同时拔出剑挡在卫景珂身前。 见势，巨蛟一个摆尾直接扇向挡在前面的两个护卫。 堂堂四阶武者，居然连一个摆尾都扛不住，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冯勐直接昏了过去。 「主子，快走！这傢伙不是寻常的六阶……」白澜嘴角溢出血，却还是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 巨蛟的尾巴已经扫向卫景珂！ 它并不打算给卫景珂留命，卫景珂的样貌与那个折磨它的傢伙有三分相似！！既然是仇人，就抓起来折磨个够！ 卫景珂『一时不慎』竟然被它用尾巴捲住了身体，直接拖拽了过去。 白澜顿时目眦欲裂，拼着一口气沖了过去。 可为时已晚，卫景珂整个人已经被蛇尾圈住，拉入湖中。 「主子！！」 与此同时。 被拉入湖中的卫景珂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还是波澜不惊的。 就好像堂堂六阶巨蛟在她眼中不过蝼蚁。 这样的眼神惹怒了巨蛟。 它的龙首吐着信子，发出嘶嘶响声，圈住卫景珂的尾巴也渐渐收紧。 先将她浑身的骨头全部勒断！最后再让她在痛苦中死去！ 第5页 可惜巨蛟打错了算盘！ 很快，它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收紧尾巴，这个人类也没有露出一丝丝的痛苦神色。 怎么可能？！ 巨蛟的眼中开始发生变化。 能在它蛇尾的绞力下泰然自若的人类…… 「你是几阶！！」 卫景珂纳罕，「口吐人言？」随后她恍然，「到底是龙族旁支。」六阶能说人话，也不意外了。 「不过……四不像就是四不像，给你个龙头，你也只会吐信子。」 巨蛟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它垂首一看。 卫景珂将它的尾巴抓在手里，五指深陷进它那坚韧的蛟鳞片里。 「好痛！！！好痛！！」 「人类，我要杀了你！！」巨蛟张口就朝卫景珂咬来。 卫景珂抓住它粗壮的蛇尾一甩。 巨蛟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脑袋狠狠地撞在湖底的石头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巨蛟头破血流，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和害怕。 卫景珂中肯评价：「你的这身鳞片不错。」 巨蛟心头大骇，但求饶的话还说不出口，尖锐地惊叫已经响彻湖底—— 「好痛！！！」 这个人类，居然在剥它的鳞片！！ …… 白澜跪在湖岸边，神情也从担忧变成了愕然。 原本平静的湖面，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出现旋涡，就好像有人在湖底故意搅弄。 主子她……和巨蛟在下面打起来了吗？ 依照那巨蛟的实力，主子恐怕不是对手，白澜咬牙，不行，她得去找人过来。 白澜强撑着起身，正要原路返回，却听得一声破水声—— 噗！ 她勐地回头。 巨蛟犹如死尸一般被丢到了湖岸上，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尾巴上更是血琳琳一片—— 鳞片，居然被人剥干净了。 「主子……」紧接着，白澜就看见她的主子从容地从湖里潜了上来。 头髮还滴着水，赤金的袍子被水湿透，露出窈窕的身躯。 白澜抬头对视，却被那双无波的眼神所震慑。 说是没有悲喜，但更像…… 无情中掺着刺骨的冰冷。 好像她和这重伤的巨蛟一样，都只是蝼蚁，不值一提。 白澜指尖轻颤。 「这几片还不错，赏你一片做个护心软甲。」卫景珂把选出来的鳞片丢给白澜。 白澜从惊慌中回神，连忙接过，「谢过主子。」 「冯勐还没醒？」卫景珂内息一震，湿透的衣裳顷刻被烘干了几分。 白澜深吸一口气，「没醒，但应该死不了。」 突然，卫景珂捂住胸口，咳嗽了一声，嘴角竟有血溢出。 「主子！您还好吗！」白澜一惊，赶紧上前扶住。 「把冯勐叫醒，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是。」 卫景珂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偏头看向湖畔的那林子里，有黑影一闪而逝。 知道她没死还受了重伤，她的好皇弟，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第3章 而另一边，暗卫已经返回林中，与二皇子卫景瑜会和。 「殿下，巨蛟已败。」 卫景瑜瞠目，「那可是六阶的巨蛟！」 当初他死了多少高手才耗到巨蛟力竭，终于那把东西捕捉。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败了！ 暗卫现在想起见到的湖边那一幕，吞了吞口水，「属下不敢说谎。属下甚至觉得……大皇女恐怕不止六阶。」 卫景瑜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属下不能断定。」暗卫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一一说来。 他到底没有看见卫景珂与那巨蛟搏斗的画面。 在二皇子的计划中，卫景珂与六阶巨蛟对上是必死无疑的。可现在人虽然受了伤但到底没死……他也从没听说过哪个六阶武者能和六阶凶兽相搏还把对方反杀了的。 大皇女到底是几阶他也不清楚，不止六阶也是猜测。 「实施第二计划。趁她病要她命，绝对不能让卫景珂活着离开周明山！」卫景瑜沉声道。 如果卫景珂当真隐瞒了实力，将来只怕更难除掉她。 趁她受伤，现在是绝佳的机会！ 「是！」 暗卫点头，然后迅速离开。 卫景瑜继续他的狩猎。 手持弓箭，拉弓—— 箭影一闪而逝。 随后一声惊叫。 长角鹿面露惊恐，但腿已经被箭矢穿透，疼痛让它惶惶不安。 若是有其他人在，恐怕会很诧异，身为四阶武者的二皇子，居然在猎杀这周明山猎场中最低阶的长角鹿，以此取乐。 看见长角鹿惊恐的模样，二皇子心里升起一丝愉悦。 他想要的，就是在卫景珂脸上看见这种神色。 可惜，卫景珂今天就会死在这周明山上。 看不到了啊。 …… 不出卫景珂所料。 三人带着一条巨蛟，还没走出森林，就遭到了伏击。 「主子，我们被包围了。」白澜心里就像揣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此刻正不断下坠。 一眼望去，整个森林里静谧一片，可就是太安静了，反而让人发憷。 第6页 主子受了伤，她和冯勐的状态都不算很好。 「主子……」冯勐也紧绷起来。 卫景珂：「放信号弹。」 「是。」 冯勐立刻掏出信号弹，在敌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一簇烟花飞上天际，砰地炸开。 卫景珂也不是傻子，早就准备了人以备不时之需。 『上辈子』她也被六阶巨蛟重伤，但最后还是活下来了，靠的就是这后手。 「该死，他们有支援，直接动手！」 敌方为首的一吹口哨，东南西北四面的埋伏者突然都从各自的隐蔽地点窜了出来。 近战地拿着武器直接沖向三人。 远处还有七八名弓箭手掩护。 瞬间，密密麻麻的箭矢突脸飞来。 「主子小心！」 冯勐拔剑迎上那些人，白澜也挡在卫景珂身前，砍落大部分飞过来的箭矢。 卫景珂看着这一幕，觉得脑海里的记忆又清晰了一点。 这些突脸冲杀的死士只是幌子。 卫景瑜安排的杀招是一名五阶的弓箭手。 虽然只是五阶，但若是被毒箭刺穿，以她重伤的状态，恐怕凶多吉少。 『上辈子』她虽然没死在这，但也因此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之久。 想着，暗箭此刻已经穿过树林，直朝她奔射而来。 片刻之间，那支箭已经来到她面前，对准了她的心口，准备穿心而过。 卫景珂心道，以她重伤的状态，这一箭速度太快了，如果不是早有防备，想避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既然有了防备，想躲开就…… 「噗嗤……」 正这时，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从身边的草丛中腾起，直接挡在她身前。 暗箭没入肩头，血色淋漓！ 女孩顿时痛得两颊苍白，汗如雨下。 卫景珂下意识地以为这一环也是卫景瑜的安排，毕竟这周围都是刺客，这女孩出现的时机实在突兀。 但定睛一看，卫景珂却愣住了。 这张脸，和她的那位小师弟沈朔有五分相似。 卫景珂勐地记起。 安定王府除了沈朔，还有一嫡长女，名为…… 沈沛。 「主子！」白澜和冯勐也愣了，这从哪钻出来一个女子，还给主子挡了箭？ 一看脸…… 「郡主？！」 安定王府的郡主怎么会在周明山，世人皆知，郡主她根本不会武啊！ 卫景珂伸手扶住她，五阶弓箭手果然非同一般，那暗箭几乎快要扎穿了沈沛整个肩膀。 箭上还淬了毒，这伤若不快些治，沈沛整条胳膊都会废掉。 卫景珂将沈沛往身后一拉，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快速锁定了那个五阶弓箭手。 躲在树上的五阶弓箭手与她对视了一秒，心头大骇，箭搭上弓，居然还想再来一箭！ 卫景珂扯下自己腰间的玉珠，快准狠地就朝他掷了出去。 令人震惊的是，玉珠居然与当头射来的箭矢迎头对上—— 一声轻响后，玉珠和箭矢在空中同时碎裂。 五阶弓箭手见此愣住。 用玉珠碎了他的箭？ 那一剎那，弓箭手冷汗淋漓。 这个任务他完成不了，他得逃！ 逃？卫景珂眼神一暗，第二颗珠子从手中脱手而出。 弓箭手下意识抬弓想挡。 可说时迟那时快。 他只感觉到额前一痛，眉心已经多了个血洞，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模煳了视线。 弓箭手瞪大了眼，从树上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嘴里还念叨着最后一句话—— 「不是……六阶……」 而卫景珂扶着沈沛，甚至没去看他死没死。 很快，卫景珂的支援赶到。 没了那个五阶弓箭手，剩下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沈沛已经痛得快失去意识，卫景珂将人抱起，迅速离开猎场，往别宫的方向去了。 只有白澜看着自家主子健步如飞的身影愣了愣。 主子……不是受了重伤吗？ …… 卫景珂当然是装的。 先前她也以为自己的修为在时光回溯时溃散了，但后来发现只是被天道压制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凡世不像上界百无禁忌，这里更多的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所以凡世里有禁制。 哪怕是上界下来的修者，也会被禁制压制住修为。 何况是她这个半步飞升的大能。 虽然被压制了修为，但至少在这不用修道术法的凡世间，她绝无敌手。 今日那个情况，六阶巨蛟伤不了她，卫景瑜派来的人同样。 她想全身而退是非常简单的事，却没想到沈沛会突然沖了出来…… 身后的房里时不时传出痛苦的呓语，哪怕毒已经逼了出来，那一箭给沈沛带来的痛苦也是旁人难以想像的。 逼毒，然后剔肉取箭。 太医已经来了，但不能减轻她半分痛苦。 卫景珂靠在房门外，沉默不语。 沈沛。 沈沛…… 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想着对方苍白的小脸，回忆却相当引人唏嘘。 安定王府的郡主，小师弟沈朔同母所出的姐姐。 最关键的一点是，沈沛是她的未婚妻。 第7页 沈沛二十岁那年，卫景瑜为了安定王府那三十万兵符，向皇帝求娶沈沛。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卫景瑜走了一步好棋。 安定王率军三十万，战无不胜。整个安定王府中，沈王妃去世得早，其子沈朔又天资极高，年纪轻轻已经在军中颇有名望。 沈沛则是整个安定王府的软肋。 世人皆知，安定郡主温柔善良，才情美貌皆是绝佳。但她却不是武者，甚至毫无这方面的天赋。 也因为不是武者，再加上娘亲死得早，所以在安定王眼中，女儿是绝对的掌上明珠。就连沈朔那活泼的个性，也绝对不允许外人说他姐姐一句不是。 所以卫景瑜也深知，只要将沈沛抓在手里，就算得不到安定王府的兵权，安定王府也绝对不会偏向她卫景珂。 但最后与沈沛定亲的人是她。 卫景珂努力回想……最后是安定王用三十万的兵权『换』了沈沛的亲事。 安定王宁可不要兵权，也要护住唯一的女儿。 能收回兵权，皇帝自然甚喜，卫景瑜虽然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但却暗自记恨上了安定王府。 不多久，卫景瑜险些和沈沛定亲的消息却走漏了出去。 京中谣言四起，矛头却都对准了沈沛，大概是说沈沛不贞，所以皇家取消了定亲一事云云。 安定王怒气沖沖找到皇家对峙，皇帝却言辞狡猾地说为了沈沛的名声不如把沈沛许给她这个大皇女。 安定王错愕之余，对卫家也是失望至极。 他用三十万兵权换来的女儿的亲事，最后还是逃不过要把女儿嫁入皇家。 卫景珂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父皇的心是长偏的。 沈沛是女子，她亦是。 两人在一起就註定没有后代。 不能传宗接代的皇子皇女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皇帝也是在藉此机会敲打她，皇位不是她该妄想的东西。 可笑的是，卫景珂也从未想过要跟她那个皇弟争这储君之位。 天家无情，卫景珂『上辈子』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看清了一切。 除却这一层，卫景珂对沈沛其实并无恶感。 她们自小认识，安定王于她，更是恩师。 所以这亲事虽然令人匪夷所思，但卫景珂也选择了接受。 可惜好景不长。 定亲之后不久，安定王世子沈朔就死在了战场上。后来更是爆出安定王府意图谋反的证据，安定王因此被打入天牢。 天知道连兵权都没了的安定王府要怎么样去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卫景珂想帮忙，却自顾不暇，受人背刺暗算，最终也『死』在了她那好皇弟手里。 至于沈沛…… 在她『死后』如何，卫景珂并不清楚。 卫景珂心里难言，但似乎是生出了一丝怜惜。 现在想起这些，安定王府虽有三十万兵权遭天家忌惮，但在交出兵权后也能保全一世荣华。 沈朔战死沙场，安定王被诬下狱，安定王府发生的这一切，背后不可能没有卫景瑜的暗箱操作。 安定王府遭此一劫，恐怕也是受了她的连累。 重来一回，看似不同了，但现在沈沛因她受伤也是事实。 作者有话说： ps：卫虽然是带着修为重生的，但是目前在凡间是受到禁制压制的，武力值是凡间武力十阶这样！ 第4章 见丫鬟们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卫景珂突然有些烦躁。 迈步走进房里，沉着声问：「郡主怎么样？」 她的声音不大，威慑力却极强。 太医一抖，连忙跪下，「殿下，已替郡主剜去毒箭，但郡主身体本就虚弱，恐怕要调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復……」 明明已经治好了伤，太医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很。 大皇女殿下……以前有这么气势逼人吗？ 「调养的方子呢？」 「臣这就去写。」 卫景珂一挥手，让他走。 「对了，今日郡主伤在肩膀……」 太医赶紧道：「臣一心医治，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太医匆匆退下。 反而是屏风之后，那卧榻上传来一声虚弱的低语：「医者仁心，太医大人一心救命，怎么会看其他……卫姐姐多虑了。」 声音虽然虚弱，却婉转动听。连卫景珂都不禁侧目。 她也是女人，倒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走过屏风，就能瞧见榻上的那一抹倩影。 沈沛伤在肩膀，此时穿着中衣坐在床边，披散的头髮被拢在没受伤的另一侧。 巴掌大的小脸，眉眼微垂，轻轻抿着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的唇，不施粉黛，也能称绝色。 「卫姐姐……？」察觉动静的沈沛抬眸看来，显然对于卫景珂越过屏风来看她有些惊讶。 「你怎么会出现在猎场？」 沈沛手一抖。 卫景珂下意识地收起自己的气势，语气也轻了一些，「就算好奇想来看看，也不应当连个侍卫也不带。你若出事，我要如何向师傅交代？」 卫景珂倒是不怕沈沛察觉到什么。 虽然从小相识，但沈沛不会武，她们之间怕是还没她与沈朔之间那么熟络。 沈沛抿了抿唇，「原是带着两个侍卫的，中途瞧见了您，便想过来问候，却没追上，与侍卫也走散了，又在林中迷了路，便在原地等人来找。后来来了那些刺客，就蹲在树丛里，更不敢动弹了。」 第8页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卫景珂想起进林子时，白澜提醒了后头有人跟着……难道那时不是卫景瑜的人，而是沈沛？ 沈沛捏了捏被角，小声道：「殿下？」 「现下知道害怕了。」卫景珂睨她一眼。 手无缚鸡之力，还敢偷偷进猎场，这姑娘胆子倒是真不小。 「卫姐姐。」沈沛咬唇，轻轻笑了一下，讨好道：「卫姐姐，此事能不能帮我瞒下来？看在……我替卫姐姐挡了暗箭的份上。」 「瞒不了了。」卫景珂别开头，「我将你从猎场抱出来时，不少人看见了。陛下已经开始彻查此事。」 沈沛抿唇不语。 「不过你爹……师傅远在边疆，不会收到你受伤的消息。」 沈沛闻言，眼中有变得有了神采，「多谢卫姐姐。」 「你替我挡的箭，反倒谢我。还是想想该如何与你弟弟解释。」 沈沛温婉轻笑：「嗯。」 她稍稍动了动，却好像扯到了伤口，疼得倒抽了口气。 卫景珂瞥了一眼，她那衣领口左侧又有血渗出，这点伤放在她身上或许没什么大碍，放在沈沛身上一个不慎怕是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你好好养伤，有什么事便传唤下人。」 沈沛乖乖点头。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卫姐姐……」 卫景珂欲走，闻声又顿住，「怎么了？」 「这猎场危机四伏，卫姐姐小心。」沈沛想了想，却还是说道。 卫景珂点头，「嗯。」 卫景珂走出别宫寝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主子，陛下那边派了人过来慰问您的伤势……您在猎场遇刺和郡主受伤的消息在整个别宫都传开了，您看……」 「一会儿本宫亲自过去。」卫景珂顿了顿，「寝殿除了安定王世子，其余人不得放入。」 「是。」 「原本负责保护郡主的那两侍卫何在？」 「已经擒住。经审问，那两人玩忽职守，才会与郡主走散。」手下道。 卫景珂皱眉。 玩忽职守，就把郡主给丢在猎场了？ 想想沈沛虚弱的模样，卫景珂不渝道：「交给掌刑司。」 手下一顿，连忙道：「是。」 掌刑司……以掌刑司的手段，那两侍卫不死也得脱层皮。 看来主子是真的动了怒了。 手下快速退下。 寝殿院墙处却又翻进来一个人影。 「主子。」 此人乃卫景珂的心腹，掌着情报的『影子』，九命。 「说。」 「郡主的两名侍卫曾与丞相府的管事有过书信来往，而那两名侍卫之一者，与郡主的院中丫鬟秋霞私相授受。今日郡主会出现在猎场，恐怕是早有算计。」 卫景珂沉默。 安定王府的事她知道的不算清楚。 但如果牵扯到相府…… 「相府与安定王府之间有何矛盾？」 九命回復道：「相府二房家的嫡子……想娶安定郡主为妻。」 二房？ 「那是个什么东西？」卫景珂不禁问出口。 不说主子，就连九命都觉得这相府二房是真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安定郡主乃安定王嫡女，虽然没有武力，却是真正的掌上明珠。朱雀以武为尊，安定王乃朱雀国第一高手，甚至还掌着朱雀国三十万兵权，地位仅次于陛下。 丞相府大房都未必能攀得上这门亲事，二房家的怎么敢肖想？ 「相府的二房被大房压得太狠，怕是想靠安定王府翻身。但主意打在了安定郡主身上，听说招去王府说亲的婆子直接被世子爷打了出去。是以……恐怕怀恨在心。」 卫景珂突然想起了沈沛刚才同她说的话——原是带着两个侍卫的，中途瞧见了您，便想过来问候，却没追上。 现在一细想，沈沛是否知道了那两侍卫不对劲，所以才找了机会逃了，半道遇到了自己，便想追来寻求庇护？ 只可惜没追上，便在树丛里将自己藏了起来？ 原以为沈沛不谙世事……但现在看来，作为安定王府的郡主，她亦如履薄冰。 「让那两人在掌刑司永远待下去吧。」卫景珂眯眼。 永远的意思是……死不得，但也要活受罪。 九命心头一震，垂首道：「是。」 见卫景珂迈步走远，九命才缓缓抬头—— 主子，好像更无情了些。 但这也让九命稍稍安心了一些。 主子身在皇家，迟早要明白，天家无情。就算她只有自保的心思，可那个位子，不是说她不要，旁人就能放过她的。 朱雀毕竟以武为尊。就算生是女儿身，主子也是天家最优秀的皇嗣。 …… 「手下的人没一个活着回来？」 「……是。」 全军覆没……派去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可五阶弓箭手竟然也没能逃脱！ 收到消息的卫景瑜甚至顾不得眼前受惊跑走的猎物，愤怒叱道：「卫景珂呢？」 「……还活着。」 偷鸡不成蚀把米！ 一番刺杀，六阶巨蛟没了，又损失一员五阶高手，最重要的是也没杀掉卫景珂！卫景瑜握紧手里的弓，这让他怎能不怒！ 影卫战战兢兢，「大皇女殿下似乎早有了准备，属下那日看见山上有人放了信号弹，恐怕咱们的人是自投罗网了。」 第9页 「她有防备是应该的。」 他这位姐姐从小到大受到的刺杀可不少，朱雀的天才皇女，怎能不引人觊觎？！ 可是卫景瑜仍不明白。 卫景珂是怎么从那层层包围和五阶弓箭手的眼皮子底下活下来的？ 与六阶巨蛟战斗，她应该已是重伤，白澜冯勐不过是两个四阶废物。信号弹的支援也不可能来得那么快…… 到底为什么！ 「到底还要多少布置才能弄死她！」卫景瑜咬牙切齿。这卫景珂，是有上天庇佑不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安排的埋伏怎么会功亏一篑！派去的人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 影卫见主子震怒，犹豫了一瞬，连忙道：「殿下，还有一事……」 「说。」 影卫蹙眉，「派去查探的人回报说，亲眼看见大皇女下山了。」 卫景瑜被怒火冲击的脑子骤然冷了下来，「下山？」 「是。属下猜测，兴许是埋伏生了效，大皇女恐怕此刻已经受了重伤，无法继续狩猎，故而才会下山返回别宫。」 卫景瑜眼里迸出光亮。 「若是大皇女当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那要除掉她就简单了。主子先前的布置并非都是无用功。」 卫景瑜眯眸，「你说得有道理。」 影卫松了口气。 卫景瑜收起弓箭，也没了继续打猎的心思。 「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影卫们一怔。 「皇姐重伤，想必是这周明山中出了刺客。」卫景瑜冷哼，「身为弟弟，收到消息自然要回去探望一番。」 第5章 卫景瑜急匆匆地下山。 进入别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有趣的是，同他几乎一起赶到的还是安定王世子。 别宫门前，沈朔的马险些和卫景瑜相撞。 「这不是沈……」卫景瑜堆起笑，但话还没全，就被沈朔急急抢过—— 「臣见过二皇子殿下，臣还有事，先走了！」 沈朔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宫门前的侍臣后匆匆进了宫。 卫景瑜眼神暗了下来。 「殿下，这安定世子未免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卫景瑜身边的侍臣也不禁气愤，「虽说安定王府的确地位斐然，但您可是天家子嗣！他怎么敢……」 卫景瑜冷声打断，「闭嘴。」 「……是。」侍臣满脸冷汗。 侍臣虽如履薄冰，但卫景瑜此刻心里是比较欢喜的。 能让沈朔这么急匆匆地从猎场跑来别宫，恐怕卫景珂的情况不太好。 但卫景珂越不好，他就越高兴。 「进宫。」 「是。」 …… 看见卫景瑜匆匆忙忙地回来，皇帝也有点诧异。 「参见父皇，儿臣在山中听闻皇姐受伤，就急匆匆地下山来了，」卫景瑜拱手说道，「父皇，皇姐她怎么样了？」 皇帝眯起眼看着他。 那双带着些浑浊的双目总能给人很大的压迫感。但卫景瑜一动不动，沉着得仿佛在告诉旁人，他说的都是真的。 最后，皇帝才意味不明地说：「你皇姐很好。」 卫景瑜抬头，似乎有点疑惑，「？」 「正好你也在，便在这殿上等等吧。景珂也要过来了。」 这话似乎饱含了什么深意，让卫景瑜疑惑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过来？ 卫景珂来父皇这干什么？她不是受伤了吗？ 此时，卫景瑜又有一丝沉不住气了，他道：「父皇，大皇姐不是受了伤，怎么还让她过来？」 皇帝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最后有点烦躁地摆了摆手。身旁的侍臣见此，急忙解释道：「二皇子有所不知，受伤的并非是大皇女殿下。今日大皇女殿下山中遇刺，是安定王府的郡主给皇女殿下挡了暗箭。」 卫景瑜唿吸一紧。 「那……还真是万幸。」卫景瑜藏在宽袖下的拳头死死握着，但脸上却还堆起笑容。 「万幸什么？」皇帝啪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座椅，「安定郡主要是出了事，朕该如何向远在边疆的安定王交代？朕倒是希望这一箭是落到景珂身上的！」 卫景瑜乍一听这话，也愣了愣，「父皇……」 皇帝扶住额头，「罢了。是朕失言了。总之你大皇姐无虞，安定郡主那边太医也去过了，只能好生养着。朕还不知道此事该如何与安定王交代！」 卫景瑜点头，脸色却还是并不太好。 安定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周明山猎场？ 沈朔带来的？ 来不及细想，外头已经传来侍臣的声音—— 「大皇女殿下到……！」 天色已然黯淡，这别宫正殿中仍是灯火通明。卫景瑜抬头看，就见那抹翩翩身影踩着长靴大步走来。 从小，卫景珂就比他更强。 身为女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武者天赋，都远胜于他。 她越优秀，他便越嫉恨！ 此刻看见卫景珂无恙，他真是恨不得把那群废物的尸体拖出来挨个鞭打！ 说什么定是受伤了，可卫景珂步伐，唿吸都平稳有力，哪里是受伤的样子！ 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参见父皇。」卫景珂站定，拱手行礼。 「免礼。」 第10页 卫景瑜的视线太扎人，她想不注意到也不行。 「二皇弟？从山里回来了？」 卫景瑜点头，「我收到了皇姐遇袭的消息，便立刻赶了回来，想来瞧瞧皇姐……」 卫景珂闻言点头，冷淡道：「我没出事，让二皇弟失望了吗？」 卫景瑜勐地抬头，一脸的无辜和难以置信，「大皇姐，这是何意？」 坐在上位的皇帝也沉声问：「什么意思？」 卫景珂冷脸别开头不看卫景瑜，抬手向皇帝呈上一件东西，「父皇，这是在那刺客身上找到的，只有一枚。儿臣倒想问问皇弟，为何二皇弟府上的影卫令牌会在那名五阶弓箭手刺客身上？」 卫景瑜瞳孔一缩。 「父皇，这不可能！」他拔高声调，喊道：「我怎么会派人刺杀皇姐！」 皇帝接过那影卫令仔细看了两边，才盯着他道：「但这令牌的确是你府上的。」 二皇子府的影卫令牌材质特殊，不是民间可以仿得出来的。 「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儿臣！」卫景瑜大唿冤枉，「父皇，我与皇姐可是亲手足，我怎会派人杀害大皇姐？」 皇帝也皱眉。 他这个儿子就算再傻，也不可能把这样的证据留在死士身上。 「景珂，此事恐有误会。」 「皇姐放心，影卫令一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卫景瑜信誓旦旦，背后却已经冷汗涔涔。 他的影卫令很少，卫景珂手里有，怕是已经杀了他的影卫了。 这一番在父皇面前的作为，是在警告自己吗？ 卫景珂知道是他干的了？ 他自问那些死士绝不会露出马脚……难道是那个弓箭手死前背叛了他？ 卫景瑜心里百转千回，却感觉理不出头绪，因为一切已经死无对证。 卫景珂垂眸，寒声道：「儿臣当然相信不是二皇弟想害我，否则也就不会拿到这里当场来说了。不过父皇，儿臣认为，此番刺客能混进周明山必有内应，这别宫也不算太安全了，不如早些结束狩猎，早日结束春祭回宫。安定郡主的伤也需要尽快回京治疗静养。」 一提到安定郡主皇帝就露出了明显头疼的神色，「景珂说得有理。周明山刺客一事就交给景珂去查，朕把大内近卫先交给你，负责别宫的安全，尤其是安定郡主那处。」 「是。」 卫景瑜愕然。 别宫的安全，大内近卫令牌都在他手里，父皇这是什么意思？要把这些从他手里夺走交给卫景珂？ 「父皇，皇姐可是歷年猎场的头名，若是留在别宫……」卫景瑜还不甘心。 「无碍，今年景珂也会是头名。」提起这个，皇帝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她猎下了六阶巨蛟异兽，以五阶实力拿下六阶异兽，朕的女儿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卫景珂看向一旁的卫景瑜，平静的眼神似在嘲笑—— 我的好皇弟，六阶巨蛟，可是你送到我面前来的。 卫景瑜的心简直在滴血，是啊，六阶巨蛟是他送给卫景珂的『大礼』！ 「父皇说的是，皇姐就是我朱雀的荣光。」 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这一遭，是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还搭进去不少根本！ 「另外，儿臣要禀报关于安定郡主会出现在周明山一事。」卫景珂说。 「哦？此事还有内情？」 「是。是关于相府二房与安定王府的一件陈年恩怨……安定郡主也是受歹人算计，才会进了那周明山猎场……」卫景珂将事情娓娓道来，却几句话甩脱了这件事和沈沛的干系，全推到了相府二房的头上。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沈沛捨身救她，她自然投桃报李，替沈沛解决一点小麻烦。 …… 走出大殿。 卫景瑜跟在她身后。 「大皇姐好厉害，居然连六阶的巨蛟也能猎到，皇弟拜服。」卫景瑜收敛了眼神，笑起来说道。 「嗯。」卫景珂淡定道，「今年的头名又是本宫了。」 卫景瑜握住袖子的手一紧。 「天色已晚，二皇弟早些休息。大内近卫令明日我让人去你殿中取。」 「……好。」 卫景珂大步离去。 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毒蛇般的眼神却时刻跟随在背后。 若是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汗毛竖立。就像被毒蛇缠住，蛇信子在脸颊周围伸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张口吞下的那股紧张绝望感，使人窒息。 但在卫景珂看来…… 卫景瑜根本不算什么毒蛇。 顶多算一只地上的蚯蚓，入了泥便幻想着化龙登天。 她不是不能直接杀了卫景瑜。 只是害怕太轻易放过了他，『劫数』未能了结，天道亦不肯让她成仙罢了。 罢了。 就慢慢来报这个仇吧。 『前世』因果，也是卫景瑜欠她的债。 …… 另一头，卫景珂的寝殿里，沈朔已经闯了进去。 自然，没人拦他，也无人敢拦。 「姐……你没事……」沈朔急匆匆推门而入。却又因为眼前的一幕所顿住。 房内烛火明亮，自家姐姐衣着单薄，正坐在窗前看那月光，脸上仍没什么血色，但那神情，竟然是有几分喜悦的。 「我没事，只是肩膀受了点伤，修养一段时日就会痊癒。」沈沛微笑道。 第11页 沈朔反手将门关上，将屏风上搭着的披风取下，小心地披在沈沛身上，才说道：「姐姐受了伤怎么还笑得出来？」 「别做这哭丧脸。」沈沛捏了捏弟弟年轻的脸颊，「我同你说过的，今日我有血光之灾。」 「但你也没说会伤得这么重。」沈朔显然不高兴，「我不曾去过姐姐的梦里，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的兇险，但姐你受伤了，我就不开心。」 「虽然受伤了，但也值得。」沈沛望向窗外，凝视那皎白月光，淡淡地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只是一点小伤，能换安定王府一世安稳，算得了什么。」 「何况，今日就算受伤，我也还是高兴的。」沈沛一双乌黑的眸子里盛满月光，轻轻一弯便好像会溢出来一般。 沈朔抬眸，「高兴什么？」 沈沛眉睫轻颤，红唇轻启，「时光倒转，明月犹在。」 身上的疼不是作假。 时光当真倒转，她也重新活了过来。 还回到了还在凡世里做郡主的时候，不曾颠沛流离，也不曾手染鲜血。 「明月犹在？不是一直在吗？」沈朔不解地看了看天上那高高挂着的月亮。 沈沛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沈朔虽然才十几岁，但也是上过战场的小将军，对于一些婉转□□，说不明白其实也明白一点。 想明白后当即气急，「姐，你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把那明月给……」 「给如何？」沈沛挑眉轻笑。 沈朔咬牙，最后又可怜巴巴地说：「给带来姐姐面前。」 沈沛低头，看向了她无聊找人送来的棋盘。就在手边，黑白棋却似那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不用。」 这轮月，她会亲自去抓住的。 第6章 因为卫景珂遇刺一事，一年一度的周明山狩猎一事被即刻终止，大内护卫开始搜山彻查，却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线索。 事情张扬开之后，安定郡主受伤以及大皇女猎得六阶异兽的消息也传到了朝臣的耳中。 有人唏嘘大皇女果真天纵奇才，怕是再过数年，安定王这个朱雀第一高手的位置都只得让贤。 而大家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这安定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周明山猎场？ 那位可是安定王真正的掌上明珠，一点磕碰都交代不过去的，这次怎么还遇刺重伤？ 有不少人想探听消息，却无一例外，都被挡在别宫之外。 为了保护别宫的安全，大内近卫里三层外三层地看护着，没有御令不得入内。 卫景珂除了负责别宫的安全，还得负责沈郡主的衣食住行。 对此，卫景珂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为难。沈沛受伤多少是受她牵连。 沈沛受伤只得静养，想来也无聊。受人谏言，卫景珂就带了几个伶人过去给沈沛解闷。 同样，卫景珂也是头一回坐下来认真观察她这位未婚妻。 温婉漂亮，气质安静。 恐怕所有人看见沈沛，都会这样形容。 她身上并不乏贵气，反之，贵字之下更有平易近人的亲和，加上那一张白皙可人的小脸，无端端让人心生欢喜。 更遑论，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沈沛，可是京中出名的才女。 可惜，此时沈沛肩膀有伤，听不到她弹琴。 卫景珂沉浸于伶人的琴声中，等回神时，才发现耳边的悠扬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住。 「殿下，还要弹吗……？」负责弹琴的伶人小心翼翼地问。 「再弹一曲吧。」卫景珂刚要说话，身侧的沈沛已经开口。 伶人只得继续拨动琴弦。 琴声依然美妙，然而…… 卫景珂朝她看去，沈沛依然是唇角弯弯的样子。 「殿下喜欢听的，不是么？」 卫景珂：「……」 「方才是我走神了。」 「这琴曲能被殿下喜欢是它的荣幸。」沈沛目不斜视。 卫景珂感到无措。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 「你为何不叫我姐姐了？」 沈沛的声音悦耳动听，一声『卫姐姐』原本叫得好好的，现在又怎换了。 这冷不丁地一句让沈沛都怔愣了一下。 沈沛眸中似乎有光轻晃，随后她抿唇笑了，「周遭……有不少人呢。」 卫景珂是大皇女，自然是殿下。 若是当众叫卫姐姐，就是她僭越了。 传出去……也不好听。 「没人敢说什么。」卫景珂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一个护卫的耳朵里。 无论在暗在明的，都无声点头。 就连弹琴的伶人，也垂着头一声不吭。仿佛完全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一般。 沈沛微笑：「那您也是殿下，礼不可废。」 卫景珂盯着那张脸不错眼，这小郡主，很固执。 但很奇怪。 她这么说，自己竟也觉得，『殿下』二字也并非不亲近。沈沛的『殿下』，远比手下人叫得温柔。 「殿下喜欢听琴？」 「尚可。」 「沈沛不才，也会一点琴，不如我来抚罢？」沈沛问。 卫景珂不贊同地摇头，「你伤在肩膀，别胡闹。」 沈沛不作声了。 「肩膀若是废掉，就再不能弹琴了。」卫景珂补上一句。 第12页 沈沛点头。 「你比旁人弹得好，我知道。」 沈沛没说话，嘴角却扬高了一点。 别人弹的曲子，听在沈沛耳朵里，居然也婉转动听了起来。 「我听说，我从府中带出来的那两名侍卫……殿下处置了？」沈沛若无其事地提起。 「那两人不适合当你的侍卫，我革了他们的职。等你回府，再给你挑几个暗卫送过去。」卫景珂说。 沈沛闻言笑了，「我只是个小女子，成日都待在府里，暗卫给我是大材小用了。殿下给我两个寻常的护卫就好了。」 「也可。」顿了顿，卫景珂才言道：「相府那边，本宫会替你处理。你父亲不在京中，沈朔年纪尚轻，安定王府有什么事，你直接派人来皇女府便是。」 「果然……您查过了。」沈沛嘆息。 相府二房趁着安定王不在京中差了媒婆给她提亲，提亲不成又给使了绊子。 她府中的两名侍卫，还有她那个贴身的丫鬟，恐怕都收了相府二房的银子。 「别说相府二房，就是大房，在这京中要着人向安定王府提亲，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今后哪家要给安定王府下聘书，便让他送来皇女府，本宫亲自过目。」 沈沛怔怔地看着她的侧脸。 给她过目…… 「……长姐如母，应当如是。」卫景珂咳了一下。 沈沛抿唇又笑了，「殿下也就只大沈沛三岁。」 卫景珂：…… 何止三岁。 「每月送到安定王府的帖子可不少。」沈沛弯眸问她，「殿下忙不过来的。」 「只管送来便是。」 沈沛笑了：「那就拜託殿下了。」 琴声悠扬，坐在亭中的两人相携而坐，亭外春来，遍地花开。 躲藏在暗处守着这一隅天地的人不少。 见此都面面相觑。 「沈沛姑娘可真有本事，我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暗七纳闷。 主子也真厉害，还要替沈沛姑娘处理亲事。 「什么姑娘，那可是安定郡主！」暗十三小声道，「这京中谁不知道沈家与咱殿下的关系？何况，郡主本来就长得好……连我这个女子，都觉得挪不开眼。说话更是进退有礼，温柔有度。」 这就是安定王捧在掌心的明珠啊。 也不知道谁有福气，今后能娶到沈沛郡主。 正说着，忽地外头传来一道喊声—— 「陛下驾到。」 卫景珂与沈沛同时抬头看去。 是皇帝和二皇子。 沈沛极快起身想要行礼，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小脸一白。 卫景珂伸手扶住她，微微蹙了蹙眉。 「郡主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皇帝见此，也道。 沈沛：「沈沛见过陛下，见过二皇子殿下。」 卫景瑜的目光落在卫景珂搀住沈沛的那只手上，心中若有所思，面上却道：「这太医不是说郡主已经没事了么？怎么我瞧着郡主还是不太好？」 沈沛仍低着头，轻声道：「太医已然尽力，是沈沛体弱。」 「沈沛伤及至此，朕必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皇帝嘆息道，「你爹镇守边关，为了朱雀劳心劳心，朕却连他唯一的女儿也护不好。沈沛啊，这番是朕的失职。」 「事情朕已让景珂查清，无论是那名玩忽职守的侍卫，还是你那个贴身侍女，包括相府那二房一家，朕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 「罢了，既然郡主无碍，朕也就放心了。」皇帝揉了揉头，「春祭一事朕还得继续处理，朕得回殿了。」 「恭送陛下。」 沈沛微俯身子，拜别皇帝。 低垂的眼中却又有一丝轻嘲。 皇帝。 忌惮她沈家一脉如斯啊。不辞辛劳也要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也是，如今三十万的兵权，还在爹手里呢…… 想着，沈沛心里也极为复杂。 上辈子，爹就是为了她的亲事，才会将兵权交了出去，以为这样就能保沈家一脉无忧。 可爹不知皇帝早已视她沈家为眼中钉，不除之不快。 所以才会…… 「郡主，且好好休息。本宫也不打扰你歇息了。」二皇子的声音响起，「春祭在即，等回了京城，本宫再去安定王府探望郡主，届时希望郡主不要拒了本宫的拜帖才是。」 「殿下说笑了。」沈沛微笑着应道，心里却有什么破土而出。 害死她弟弟，将安定王府推进『通敌卖国』深源的罪魁祸首！ 卫景瑜！ 同时，卫景瑜也在打量沈沛。 这脸粉黛不施，却有倾城之姿。就连他府中容貌最出众的舞姬也及不上沈沛五分。 能得卫景珂侧目，果然不简单。 卫景瑜其实已经认定，这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若只是姐妹关系，沈沛又怎么会以身给卫景珂挡箭？ 提起这个他就有气。 若是沈沛没挡那一箭，卫景珂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还能安然无恙地参加明日的春祭大典，受万民称赞着回朝？ 气愤之后，卫景瑜心里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生平最见不得卫景珂好过。 两情相悦？ 他倒是乐意来做这个棒打鸳鸯的。 第13页 卫景瑜缓缓勾起嘴角，一想到能看见他的皇姐难受的表情，他连手指都忍不住地轻颤呢。 第7章 不日，春祭开始了。 离别宫不远，朱雀国的祭祀也算不上繁琐，大都是国师的事。 祭祀之后，就是狩猎的加冕宴。 而今年狩猎提早结束，倒也没有什么好嘉奖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只有卫景珂猎得的那头巨蛟。 朱雀国向来有个不成文的俗礼，每年皇家祭祀供奉的异兽越多，来年朱雀必定风调雨顺，合泰安康。 作为本次狩猎的头名，卫景珂无疑万众瞩目。 朝臣们见她也是纷纷道上恭喜。 卫景瑜一口牙咬碎，也拿不出什么值当的异兽。只能看着卫景珂众星捧月。 而沈沛的弟弟沈朔，虽然没当上魁首，收穫却也不少，自然也受了皇帝的褒奖，赏赐了不少东西，还给了个京城卫卫长的司职。 关于沈沛受伤的消息，皇帝倒是如同和沈沛说好的那样，给出了一个交代—— 「安定王远定边疆，是我朱雀的大功臣，其女承其心志，为大皇女殿下挡箭受伤，朕甚是感动。安定王为朱雀出生入死，朕却没能保护好他唯一的女儿。郡主受伤，朕十分痛心，更恨这背后谋算之人，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带来这狩猎之地。」 「沛儿，朕保证，谁都不敢再欺负了你。」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慈眉善目地望向沈沛，「朕一定替安定王保护好他的独女。」 沈沛低头拜谢：「臣女多谢陛下。」 「请安定郡主接旨。」侍臣当着众人的面，来到了沈沛面前。 沈沛将要跪下，却又被扶住，抬眸，是卫景珂。 「郡主还有伤在身，就这么宣吧。」 侍臣哂笑：「是。」 「奉天承运……」 「郡主沈沛救下大皇女殿下有功，特敕封公主，封号安定！」 沈沛一顿，垂首接过圣旨，「臣女接旨。」 「拜见公主殿下。」 沈沛回头，朝臣皆是纷纷垂首，恭迎千岁。 沈沛宠辱不惊地退到了卫景珂身旁。 卫景珂却低声：「今后可以唤姐姐了。」 沈沛：…… 她都怀疑这赐封是不是跟卫景珂有关系了。 不过卫景珂还真没有在此间掺和什么。 皇帝把沈沛封成公主，是为了安抚远在边疆的安定王和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 反正封个公主，也就只是一个名头，也没有实权，对于皇帝来说何乐不为。 「朕方才说了，朕更痛恨这次害得安定公主受伤的那背后算计之人。」皇帝一拍座上扶手，恼道：「李相何在？」 朝臣中为首站立的丞相李默身子一颤。 「陛下，臣在……」 「你府中兄弟，你相府二房曾差人去安定王府说亲，被拒后又差管家买通安定王府府中侍卫及其安定公主的贴身婢女，游说公主跟随世子沈朔来到这周明山猎场。待到公主进入猎场，却将公主带往偏僻之地，朕想问问你府中二房，将公主带往偏僻之地后，意欲如何？！」皇帝拿过手边茶盏，直接丢向李默。 李丞相原本就越听越心惊，那茶盏刚一落地，李默便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臣不知此事啊！」 皇帝大手一挥，「此事朕已查明，无论你知与不知，相府二房朕定要严惩！按我朱雀律法，严惩不贷！」 李丞相脸色一白。 在场的人都愣了，这怎么还有丞相府的事？ 蓄意谋害郡主是什么罪名？而且谋害的，还是安定王府的郡主！ 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陛下……老臣……」丞相当即老泪纵横，「陛下，老臣只有这么一个侄儿啊。」 相府二房，是他的亲弟弟一家。而与安定王府定亲不成起了谋害之心的，是他唯一的侄儿。 皇帝冷冷地瞪向他，「安定王也只有这么一个独女！朕若是偏袒了你，要如何向安定王交代？」 朝臣议论纷纷。 卫景珂则蹙眉。 丞相是皇帝一派的人，相府二房虽然没什么在朝大官，但真要要了二房那边的脑袋，丞相怕是会心寒。 是以，演了这齣苦情戏。 还真是煞费苦心。 卫景珂偏头一看，小郡主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望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会想放过二房一家吗？ 「公主殿下，给臣那侄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人害您啊！」丞相转头看向了沈沛，「还有什么买通侍卫婢女的事，请陛下和公主殿下明察！」 沈沛双手交握在身前，轻声道：「两名侍卫已经交给了大皇女殿下，此事陛下也定会明察，断不会胡乱冤枉了丞相大人的弟弟。至于大人所言……您只有一个侄儿，朔儿也只有我一个姐姐，我爹亦只有我一个女儿。」 这话间，居然是不肯放过二房的意思了。 「丞相大人有空在此求我姐姐，还不如多抽些空闲管教管教自己的侄子吧！」沈朔也皱着眉，「相府二房派人到安定王府说媒的事可不小，我就不信你丞相大人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既然要包庇，还是把戏做全了来吧！」 丞相死死地瞪住沈朔。 沈沛拉过弟弟，向皇帝道：「陛下说了，要给臣女一个交代的。」 第14页 皇帝闻言，也愣了愣。 沈沛，竟如此强硬。 但金口玉言，他答应了要给交代，现在反而骑虎难下了。 眼看着朝臣都盯着自己，皇帝也无法。 只得今后再补偿丞相吧。 索性眼一闭，挥了挥手道：「就……按朕说的，依法处置相府二房！与此事有关的人，也决不轻饶！」 「谢陛下替臣女做主。」沈沛淡淡道。 丞相脸色更白，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出来了，皇帝是要拿他相府二房抚慰安定王府。他那侄儿，今次怕是在劫难逃。 「陛下，丞相……丞相大人昏过去了！」 接下来，便又是兵荒马乱地请太医。 「你与丞相府有仇？」卫景珂看向她，问。 「殿下在说什么？」沈沛抬眸，轻笑：「是相府二房想要加害我。」 卫景珂若有所思看着她。 总觉得，这小郡主心中，藏着很多心事。 …… 春祭就这样结束了。 而众朝臣也到了回朝的时候…… 马儿，马车，一大行人浩浩荡荡往回京的方向走。 朝臣的家眷附近都安排有侍卫，沈沛这里也不例外。 「陛下给了我京城卫卫长的职位，还赏赐了好多东西。」沈朔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马车旁边，同车里的沈沛乐道，「那些布匹首饰我也用不上，都送给姐。」 沈沛撩着小窗帘，笑说：「怎么什么都给我，你留着，你今后是要娶亲的。」 沈朔挠了挠头，「以后还有，现在的都给姐姐。」 周围的护卫们都不由地感慨一声，沈家姐弟的确关系很好。 「姐，伤口疼吗？再坚持半日，咱们就能进京了。等回了府，再让人给你好好补补。」沈朔笑着说。 「好。」 沈沛放下帘子，轻轻靠倒在椅子上。 此时此刻，皇帝的圣旨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刑部应该也会立刻派人捉拿二房嫡子李康安了。 其他人她不管，李康安却是必须死。 她不会记错，在弟弟死于战场的那一次出征，李康安便是二皇子亲自请旨赐的监军。 …… 而此时此刻，京城，相府。 一名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地冲进二房的院落。 见此，锦袍青年快步走来，问道：「怎么样，那两人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没有，少爷，驿馆的人说没收到过那两人的书信。」小厮面露难色，「少爷，该不会出事了吧？」 听到这，李康安心里也浮出一丝不安。 他打点好了一切，就连那两个侍卫的买命钱都付了。就是为了毁了沈沛的清白，让她从名满京城的才女变成人人厌弃的失贞郡主…… 李康安眼里闪过一丝暴戾，他永远记得沈沛当时对他的不屑一顾。那个眼睛长在天上的贱女人！ 但回过神来…… 怎么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到底事情做得怎么样了，成了还是不成？ 那两人，该不会把他给供出来了吧！ 「少爷，不好了少爷！有官差闯进门了！」 远处，下人的喊声扯回了李康安的思绪。 「什么官差，敢闯我丞相府的大门！」李康安立刻朝外走去。 丞相父子不在府中，二房就是府里的天。 下人惊魂未定，「少爷，是刑部的官差！说、说是要捉拿您！」 李康安一愣，「你胡说什么？」 下人吞吞口水，「刑部的大人说，您企图谋害公主，要拿您问罪……」 谋害公主是什么罪，那是要杀头的啊！ 李康安听着这话只觉匪夷所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谋害什么公主？」 「安、安定公主！」 李康安手一抖。 公主不公主的他不知道，安定二字他可太耳熟了。 整个朱雀只有一家配得上『安定』的封号。 安定王府……沈家。 什么意思？ 那两名侍卫该不会忘了自己的家人还在他的手里吧？当真把他供出来了？ 「李康安在那，拿下！」正在李康安震惊之余，官差已经冲进二房院落，带着兵器朝他冲来。 「你们敢！这是丞相府！」李康安又惊又怒。心里却开始怕了，「你们有捉拿令吗就敢擅闯我丞相府！」 李康安强作镇定，「知道擅闯丞相府是什么罪名吗？」 「少跟他废话，直接拿下！」 李康安躲闪不及，竟是直接被擒住双手按倒在地。 「你们疯了！丞相是我大伯，你们敢这么对我！」他妄图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桎梏。 官差闻言冷笑，「命都快没了，还敢狗仗人势！」 「带走！」 第8章 沈沛稍稍倾身，撩开车帘，远眺就能看见皇家的旗帜在队伍的最前头，迎风展面。 朱雀的旗面是一只展翅的金凤。 回朝的队伍会一直持续到宫门前。百姓看到这面旗，也会欣慰今年的祭祀成功了，今年自然又是风调雨顺。 歷来执旗之人就是猎场的头名。 而这几年，执旗之人一直都是卫景珂。 这也是为什么卫景珂是是皇女，却不是公主。且为什么二皇子会视她为眼中钉。因为在朱雀百姓 眼中，自小就是武者天才的她是有资格争皇储之位的。 第15页 朱雀皇旗上的那只凤凰，仿佛就像是在说卫景珂一般。 她曾经也喜欢这面旗。 可最后，她的爹爹与弟弟，都死在这面旗下。 一个被人算计，战死沙场，万箭穿心而亡。 一个被人诬陷通敌叛国，最后被逼自缢于牢房之中。 最后空余仇恨，歷经数百载也无法消弭。 而今，时光回溯，她回到了数百年前，曾经无力的一切，都应当要一一讨回来才是。 李康安只是第一个。 接下来为了自保和，她手中会染上更多的血。 明明该是如此的…… 但沈沛却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卫景珂低头询问她的那一幕。 「你与丞相府有仇？」 她解释了，可卫景珂并未全信，她知道。 那双清明的眼睛似乎要洞穿她的皮囊，看透她那几经风霜的灵魂，她不敢与其对视，生怕灵魂会因此颤慄动摇。 卫景珂若是知道她杀人不眨眼，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 沈沛满腹心事的同时，队伍前头的卫景珂其实也心不在焉。 「白澜。」 白澜骑着马跟在身侧，听见主子叫她还愣了愣，「殿下？」 「你觉得沈沛是个什么样的人？」卫景珂拉住缰绳，放缓速度。 「沈沛郡……公主？」白澜差点没咬到舌头，殿下怎么会问起沈沛公主，「属下不敢妄论公主，但……我等眼中，公主便是金枝玉叶，若说才情相貌，京中无人出其左右。」 「不是问这个。」 那是问哪个？白澜想了想，又补充道：「公主虽然没有武者天赋，但从家世门楣来看，能配得上公主京中也无几。」 「本宫是问……罢了。」 不是问公主的亲事吗？白澜纳闷地看向她，「主子，你与安定王府自来亲密，公主是怎样的人，您应该比属下更清楚才对。」」 「……」她当然是清楚的。 沈沛单纯善良，不谙世事，才情相貌都是一绝。她记忆中的沈沛是这样的。 可听见她不肯放过李家二房嫡子的时候，自己居然会有一丝惊喜？ 沈沛居然不是愚善之人。 想害自己的，若不斩草除根，若还放任，那就是蠢。而沈沛显然是聪明的。 但她如此聪明，又怎么会任人游说跑来周明山猎场？还被侍卫带去了偏僻之地。 这一点似乎与「聪明」有些出入。 而且执意对付李家二房，无疑会得罪李丞相。李丞相是皇帝一派的人，又在朝野倾轧多年，得罪狠了也没什么好处。 这显然也不是聪明之举。 沈沛不聪明吗？ 不可能。 在卫景珂眼里，小郡主不像什么小白花，反而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很明显，沈沛要李康安死。 不顾得罪丞相府也要把李康安弄死…… 李康安与她有仇？ 俨然，小狐狸藏着秘密。 而她心里居然也滋生出类似『有意思』的情绪来。 等回京后，查查那个李康安的底细吧。 …… 不日，队伍走官道一路抵达京城。 百姓们沿路围观，万人空巷。 「是大皇女殿下！」 「大皇女殿下！」 卫景珂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回京的朝臣家眷，在百姓们的唿喝声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却很突然的，一道惊唿声响起—— 「那怎么有个娃儿！」 众人定睛一看，一个哭哭囔囔的锦衣小娃儿不知怎么的出现在队伍的面前。 约莫三四岁，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里噙着泪，站在街道上，茫然四顾。 似乎找不到家里人了。 而不到两米的距离，就是正在行进的马队，三五岁的孩子，若是被这马踩上一脚…… 百姓们皆是惊唿，都想去抓，却又隔得太远。 就连马队上的侍卫也惊了，道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孩？！ 下意识地去拉缰绳—— 马儿抬起前蹄，喷鼻嘶鸣。 而那小孩，就在蹄前。 千钧一髮之际，一道黑影从马前略过，将地上的孩子裹进怀里挡住。 与此同时，卫景珂飞身而上，一手扯住马背上的侍卫和缰绳，狠狠往旁边一拽。 但总算拉停了马儿。 「好险好险，小傢伙，你没事啦。」 抱住孩子的人是沈朔。 半大的少年郎抱着个几岁的孩子，笑容像乍破了云的太阳，温暖明亮。 那孩子却像是没吓到，见沈朔对她笑，自己也嘎嘎笑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所有百姓眼里。 「太好了太好了，娃娃没事。」 「那是谁？」 「这少年好身手啊。」 「大皇女殿下也拉停得及时，否则这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朔儿，快别抱着了，去问问是谁家的孩子。」队伍后头，沈沛也下了马车，站在不远处喊道。 沈朔点点头，抱着娃娃喊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百姓们面面相觑。 一息过去，终于有人闯出人群。一打扮尚好的妇人双颊含泪，在看见孩子无虞地被沈朔抱在怀里时，泪终于唰地流淌下来：「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第16页 「娘——」小娃娃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也闹着要回到母亲的怀抱。 妇人抱着孩子泪流满面。 「你啊，要好好谢谢殿下和这位小将军，险些娃儿就撞上马蹄了。」 「就是，人出门来，娃儿一定要带好啊。」 百姓们纷纷劝诫。 「多谢殿下，多谢小将军！」衣着华贵的夫人抱紧孩子，连连道谢。 沈朔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就好。对吧大师姐？」 卫景珂颔首。 沈朔把妇人送回她的婢女侍从身边。 而卫景珂则往队伍后方看了一眼。 隔着不远的距离，恰好能看到沉静的站在马车前的沈沛。 沈朔分明在后方守卫，为什么会突然冲到前面来，恰好地救了那个孩子。 与她有关吗？ 小小插曲就此简单落幕，卫景珂翻身上马，队伍也继续朝宫门的方向前进，并没能惊动队伍后的那些达官贵人。 「沈朔……那不就是安定王府世子吗？」 「那救了孩子的是安定王世子啊。」 「真是虎父无犬子。」 只百姓们的议论声也被风声捲走，抛在了身后。 …… 队伍途径安定王府时，卫景珂就与沈家人分开了。 而卫景珂将朱雀战旗送到宫门口，接下来便没有她的事了。 春祭已过，各回各家。 她已经二十三岁，早已出宫立府。 因为她从小就拜了安定王做师傅，所以与安定王府格外亲密。就连立府的时候，也选在了离安定王府较近的位置。 不远，也就隔着一条街。 有没有方便到自己人不知道，但肯定方便了卫景瑜的人。 不过二皇子府的影卫被她抓了几个，又杀了几个，恐怕暂时也抽不出人手来监视她们。 卫景珂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月光洒落在她赤金的袍子上，仿佛蒙上薄纱般不真切。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浴汤。」 「嗯。」 不用人伺候，卫景珂褪去衣袍躺进浴池。 缓缓坐下，温热的水浸过腰腹，瞬间洗去了一丝疲惫。 疲惫感，着实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修为被压制之后，她的身体也回到了当初的状态，使用起来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感十足。 单手支撑着胳膊，卫景珂缓缓闭上眼，养神。 而屏风之后，九命也悄然出现。 「主子。」 「嗯。」 「两名侍卫已经招供，他们奉李康安之命要毁掉安定郡主的清白。李康安与郡主结仇也确实是因为相府二房的聘书被拒，他心中怀恨……」 九命还未汇报完毕，就被卫景珂打断，「今日队伍回程时差点受伤的那小孩是什么来头？」 她当然问得不是小孩。 九命回道：「是京城富商江家，家中世代经营银号，但这一代的江家嫡女更为优秀，自打江无艷此人成为江家家主后，银号的规模便一再扩大，甚至连江家商号下都有不少商铺。今日您和沈朔救下的那孩子，便是江家家主江无艷的亲弟弟。」 至于为何年纪很小，那就是老来得子了。 「有意思的是，江家嫡女待她这弟弟极好。而江家这一代，只有江无艷和她这个弟弟两人而已。」 「嗯。」 卫景珂垂眸。 经商奇才江无艷，确实有这么个人。 甚至在大约两年后，江无艷还会成为京城第一富商。 可沈沛拉拢这个江家干什么？ 还是说…… 沈沛为的是这江无艷？ 「江无艷，年岁几何？」 主子冷不丁地冒这么一句，让九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便应道：「应当二十上下。」 「才貌如何？」 九命：？ 「应当不错。」家中有钱的，能丑到哪去？ 「盯住她。」 「……是。」 第9章 没过几日，李康安就被处斩了。 他意欲侮辱沈沛清白的事并没有被公之于众，只以谋害之罪论处。 消息传到安定王府的时候，沈沛正在喝药。 「小姐，已找人确认过尸首，相府二房嫡子已死。」 沈沛放下药碗，轻描淡写地擦去嘴角的药汁，「嗯。」 冬霜是孤女，从小就养在身边的丫鬟，做事妥帖，也有狠劲，最重要的是忠心。所以冬霜用起来她很放心。 丫鬟冬霜递上蜜饯，「听说斩首的时候京里好多人去看，虽未叫好，但都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快意。」 沈沛接过含进嘴里，甜蜜的滋味一下子在嘴里花开，那股刺激舌根的苦味也淡去不少。 「李康安仗着相府二房嫡子的身份，没少在京中欺男霸女，谋财害命的事他做得轻车熟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小姐说得对。」冬霜笑笑，「不过小姐，您有没有觉得这蜜饯味道有些不像咱们府上的？」 这话让沈沛愣了愣，「蜜饯……？」 「这是皇女殿下差人送来的。还有一小罐，放在小厨房了。皇女殿下怕您喝药苦呢。」冬霜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揶揄。 卫景珂……居然还有这么细的心思。 第17页 「殿下还给您派了两名护卫过来，都是四阶的武者。」四阶武者都能在朝谋官了，却送来给小姐做侍卫，皇女殿下也算是大手笔了。 「将人安置好了么？」 「小姐放心，都安置妥了。」 沈沛点头，冬霜做事确实妥帖的。 冬霜见这模样却嘆气，小姐最近变得沉稳了许多，连她这个贴身的丫鬟，有时候也看不懂小姐在想什么。 周明山传来消息，说小姐为了替皇女殿下挡暗箭受重伤的时候，冬霜是心都凉了半截。 她的小姐，根本就不会武，怎么还替人挡箭？还是替皇女殿下挡，那可是堂堂六阶的武者！ 还好没出大事！ 如今回了京，还被封了公主，全京城都知道小姐为皇女殿下挡了箭。 「京中都在传，说您与皇女殿下的关系非同寻常……」 沈沛点头，「能想得到。」 应该说，她在谋算为卫景珂挡箭时，就想到了会是这样。 见她这样，连冬霜也摸不准自家小姐是不是真的对皇女殿下有意了。若是有意，又似乎对传言没什么反应，若是无意，又怎会捨命去挡…… 冬霜嘆了口气，转移了话头，「那小姐，秋霞那丫头没了，您看房中还要不要再提一个丫鬟上来？」 秋霞。 李康安伏诛，两个侍卫被抓，涉事的贴身婢女秋霞自然也难逃一劫。 「暂且不了。」沈沛有些乏了，「这段时日你多费心些。」 冬霜摇摇头，「您若是要做什么，便让冬霜去做，太医说了，伤在肩膀，可要细细地养。」 「嗯。」 冬霜心里嘆了口气，然后就端起药碗托盘，退了下去。 可还没到门口，便听沈沛喊道—— 「冬霜，将爹从边关送回来的肉干送些去皇女府。」 「是。」 「对了，将前些日子媒婆送来的画像都拿过来。」 冬霜闻言惊道：「您不是从不理会的吗？」 在朱雀国二十岁算作成人，成人便可说亲了。 她家小姐虽然没有武力，但才貌双全，刚成人那会儿就有不少媒人进府说亲，那些京城公子哥的画像都快放不下了。 可仔细看看，家世人品能配上她家小姐的实在少之又少。 小姐也不爱看那些。 现在小姐要看……难不成小姐想嫁人了？ 说来也是，她家小姐是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沈沛柔柔地笑了一下，「不是我看。」 冬霜疑惑。 「将那些画像，还有歷来那些文人们写给我的诗词书信，全都送去皇女府。」沈沛的声音里似有一瞬间难掩自己的笑意，「再替我带句话去吧。」 …… 而另一边，下朝回府的卫景珂坐在轿子里，正听着九命汇报关于江家的事。 「江家在京城原本只有一家银号，自从江无艷当家后，现在银号已经开了三家，还开了十几间商铺。铺子没什么问题，但属下发现，除了原本的江家银号，其他银号和商铺都是江无艷私人所有。除了银号走的是江家公帐，剩下所有的盈余走的全是江无艷的私帐。」 按道理，江无艷是江家长女，又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弟。这江家家主已经是她了，怎么会将帐簿独立出来？ 「江府不和？」卫景珂问。 「江府人丁少，江老爷早在两年前便过世了，老一辈去得也早，江府中的主子只留下了一位继室和小少爷，以及江无艷这个新家主。」 是以，江无艷根本没有必要单独立帐。 不过单从这一点，也不能推测出什么。 「继续派人盯着。」 「是。」 九命说完，又忍不住道：「这江无艷乍看还真不错，相貌堂堂，又有经商之才，年少当家，府中人也少，双亲也去世得早。」 若不是个女子，恐怕说亲的都能把江家门槛给踏破了。 卫景珂幽幽道：「你若是喜欢，本宫给你做这个媒。」 九命赶紧闭嘴。 卫景珂垂眸。 但越查江无艷，她越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按道理说，江无艷这样的家世，确实是最适合小郡主的。 家中无官爵，沈沛嫁过去反而安全。安定王府就算后来出事，沈沛也应该能全身而退。若是沈沛足够聪明，必定想方设法也会让江无艷娶她。 但据她所知『上辈子』直到她『死』为止，沈沛都仍是她的未婚妻。 接近江无艷这件事或许与她的亲事无关，小郡主应该有其他的打算。 「殿下，到了。」轿外，有人喊道。 「嗯。」 「主子，京中最近在传您和小郡主的事。」九命问道，「若放任不管，怕是要被写进话本子里了。」 大皇女殿下和她青梅青梅的郡主小师妹，朱雀人最爱看。 卫景珂起身的动作顿住，「你去阻止。」 沈沛可以因为从小的情谊帮她挡暗箭，却不能因为私相授受帮她挡暗箭。 说完，卫景珂起身，下轿，回府。 …… 春祭刚过，她在朝中风头正盛，连卫景瑜也不敢触其锋芒。她的好皇弟一安分下来，她身边的烦心事都少了不少。 然而刚回到书房，卫景珂还没坐下，看到的就是桌上堆积如山的画册和书信……以及，一盘切好的肉干。 第18页 卫景珂：…… 这些是什么？ 谁动了她的书房。 站在门口守门的白澜咳嗽了一声，「殿下，府里的人说这些都是安定王府送来的。」 卫景珂纳闷，安定王府送来的？ 想着，卫景珂取了桌上一张画轴。 打开一看，画上以墨勾勒出了一副人像图，是个男子，面目清秀，文人气质。 画上落款处写着—— 礼部侍郎之子，柳明。 卫景珂：？ 卫景珂放下画轴，又看向那一叠的书信。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卫景珂大致看了两眼，又拿起另一封。 大抵都是三两情诗，风花雪月。但说得，全是对沈沛的赞美。 朱雀民风开放，写几句情诗算不得什么。媒人上门给予几张画像也不是什么夸张的事。 「每月送到安定王府的帖子可不少。殿下忙不过来的。」还记得沈沛笑着说这话的模样。 现在想来，所言非虚。 ……这摆了一桌子，还真是不少。 「这又是什么？」卫景珂盯住了桌上那唯一一盘与众不同的褐色『肉干』。 「也是安定王府送来的，听管家说是安定王年前从边关托人送回来的。听说是一种边关那大寒天才有的异兽肉，十分少见。」白澜说道，「对了，安定王府来的人还给殿下带了话。」 卫景珂顿住，「什么话。」 白澜咳了一声，僵硬地将话带的话复述一遍。 卫景珂听着白澜的话，看着那桌上堆积的画像书信和肉干，仿佛某只小狐狸温柔有礼的声音就在耳边，不疾不徐地对她道—— 「这些就劳烦姐姐处理了，作为报酬，便请姐姐品尝肉干。」 那一瞬间，她沉封多年的内心，居然有了一股奇怪的悸动。 不知怎的，便想起了方才看见的那一句——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 白澜见她脸色如常，就试探地问：「殿下，需要收拾掉吗？」 「就这样随意处理掉不好吧？」藏在书房某处的暗十三小声说，「不是主子自己答应了小郡主说要替她处理亲事的吗？」 卫景珂朝书房的暗处瞥了一眼。 暗七赶紧捂住十三的嘴。 但那一眼并非警告。 十三和暗七都呆了。 主子的心情，好像很不错？ 「不用收拾，既然是小郡主所託，本宫应当亲自来处理。」卫景珂挑了挑眉。 白澜也诧异了，但她远没有几个暗卫那般大胆，只点点头道：「是。」 白澜走后，暗七和暗十三才从书房里冒了头。 「主子，二皇子下朝后又去了宫里。应该是找惠贵妃去了。」 「暗七，你这话说的，怎么就像被小孩儿被欺负了就去找娘一样？」十三瘪瘪嘴。 暗七：「……谁欺负他了？」 「也是，倒不如说他和他那位母妃又在憋什么坏，准备对付咱们主子才是。」 惠贵妃，卫景瑜的生母，也是现如今掌着六宫权柄的女人。 朱雀国的皇帝虽然也三宫六院，但倒也不算无情。 皇帝深爱皇后，可惜皇后早逝。故皇后薨逝多年，后位仍还空悬。 不过惠妃也深得皇帝之心，如今掌着后宫大权，谁也不能出其左右。 卫景瑜能如此肆无忌惮，也是因为母妃权重。 卫景珂则不同，她的母妃只是一名地位卑微的宫人，生她时便难产去世。不过那时皇后尚在，且膝下无子。见她是个女孩，便将她收到了膝下抚养。 她如今能在京中立足，能在朝堂上说上话，一是因为皇后的抚养，二是因为她武者天赋卓然。 卫景瑜和惠贵妃母子俩视她为眼中钉，也正是因此。 不过她向来没想过去争这个皇位，只是说出去也没人信罢了。 「安分了几日而已，这么快就又有动作了。」不过话说回来，卫景瑜居然会去找惠贵妃出谋划策，是令人感到意外的。 卫景瑜的性子多疑，又刚愎自用。哪怕是生母的教诲，他也未必听得进去。 而且惠贵妃虽然掌着后宫，却也不得干政。 惠贵妃能给卫景瑜出什么主意？ 「主子，百花节快到了！」暗十三突然提起，「能和惠贵妃有关，会不会是百花宴？」 春祭之后，便是朱雀一年一度的百花节。 君民同乐，宫中也会设下百花宴，由皇后主持，邀请朝臣家眷和京中贵女，在御花园□□赏百花盛宴。 暗七点头：「怕就是这个了。」 主子虽然贵为皇女殿下，但到底是女儿身。歷年的百花宴，卫景珂都会收到宫里送来的邀请帖，不过卫景珂向来不喜那种场面。 而且在京中她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可以一起赏花。 她是六阶的武者，是朱雀将来的顶梁支柱。 她在朝有职，是可以不去的。 「百花宴主子可从来都是拒绝的。」暗七皱眉。想在百花宴上动手脚对付主子？那母子俩怎么确定主子会去？ 暗七和十三对视一眼，都有所疑惑。不过很快，十三眼尖地瞥到了那满桌的画像捲轴和书信…… 若是这位，说不定主子还真会被抓住把柄。 第19页 暗七顺着十三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眼神也变得有些担忧起来。 「怎么，你们觉得沈沛是任人拿捏的主？」 卫景珂淡淡的一句话，拉回两名暗卫的心思。 「属下不敢。」暗七和暗十三同时低头。 「哼。」 她倒是很期待，小狐狸若真去百花宴，会让她看一场怎样的好戏。 「暗七回去继续监视卫景瑜。十三留下。」 十三：「主子？我留下做什么？」 「百花宴结束前，你去跟着沈沛。」 卫景珂语调不轻，十三便也收起嬉笑，认真地点了头—— 「主子放心。」 「半个时辰后再过来。」 十三：？ 「送信。」 …… 半日后。 暗十三苦巴巴地敲响了安定王府的大门。 …… 沈沛原本在屋里休息，听见冬霜说大皇女府又来了人，便又起了身。 「属下暗十三奉主上之命前来给郡主带话。」 沈沛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三。 一如二皇子有他的影卫队，大皇女也有她的暗卫司。 据沈沛所知，卫景珂的暗卫司里只有十五名暗卫，且几乎都是五阶左右的实力，而暗十五的统领九命的实力是更是深不可测。 暗十五每一个都很强。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卫景珂在周明山对她说要给她两个暗卫时她断然拒绝。 五阶高手，卫景珂比她更需要。 可谁曾想，前脚才送了两个护卫，后脚又送来了暗卫。 「带话？」沈沛也很新奇，十三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甚至与她弟弟相差无几。 十三板起脸，学着卫景珂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 听她说完，沈沛也没反应过来。 只半晌，沈沛才缓缓笑着说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 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出自《洛神赋》。感觉挺适合这里的，就引用了～ 然后到底十三传信说了个什么，咱后几章再揭晓～ 第10章 朱雀所处的位置更加靠南，所以相对于其他，朱雀的气候神兽四国中最暖的。 也是唯一一个能在春时看见百花齐放的国家。 所以三月初一的百花节是属于朱雀独一无二的民俗节日。 眼看着百花节将近，京城里也开始热闹了起来。百花节是朱雀人的节日，但也会有不少他国人出现，或是通商，或是游歷。 还有小贩在路边摆了摊子，售卖很多小巧的玩意儿。 编成桃花结的手绳、髮带、穗子，绣着桃花的帕子，提了好词的小摺扇，花灯等等，琳琅满目。 桃花作为朱雀的国花，是城中街头巷尾都有栽种，春时一到，满院飘香。 还在府中养伤的沈沛听冬霜说起外头的场景，也颇觉得有些意思。 安定王府中也有桃花，还种了不少，几乎每个院落里都有几株，待到春来开花，美不胜收。不过在安定王府落败后，无人打理，竟也就枯败了。 那时的天与今日一样，不算晴朗，日光被云层悄悄掩藏，微凉的风吹拂面颊，倒春寒的凉意让人精神一颤。 「小姐？要不要出去逛逛？」冬霜轻声问道，「今日没下雨呢。」 太医说了，养伤也不能总是坐着，还是得往外走走。 「听说青书斋的主子又收来了不少孤本。小姐去了又能有书看了。」 青书斋啊…… 朱雀重武，但也不轻文。青书斋就是京城中有名的书画坊。 沈沛年少时也喜欢去青书斋寻好书。 她是郡主，一不从政，二不会武。她最消磨时间的，便是看书，所以也常去那处。 后来才知道，青书斋接纳所有有学识的贤才，甚至可供寒门子弟投奔，只要学识过人，青书斋都会相助一二。 看似平平无奇的书画坊，却出过好几个寒门出身的文官。 朝廷得知此事，自然也加以鼓励。 是以青书斋也成为了京城最大的书画坊。 「那就去看看。」左右也没什么事。 冬霜面露喜色，「听说百花节将至，青书斋也建了个台子，让那些才子佳人作诗作词比拼呢。奴婢这就让人先去青书斋给您订间雅阁。小姐现在还养着伤呢，不能去与人挤。」 沈沛：「好。」 说来唏嘘，青书斋作为京中最大的这间书画坊，在这之后没过几年就落败了。 但那时沈沛也没有多想，那时她爹爹安定王身陷囹圄，她哪还有什么闲情看书。 现在想想，这青书斋是天下文人寒士所嚮往之地，若是能把青书斋拿捏在手中……对她来说如虎添翼。 也许，她该去与青书斋的老闆谈谈。 正想着，冬霜却去而復返，手中拿着一张渡了金的帖子说道：「小姐，有人递来了拜帖。落款是金瑞银号的江老闆。上面写着是为了感谢咱们少爷救了她家中小弟，想来当面道谢。」 这会儿少爷也不在府中。 沈沛起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接了拜帖。冬霜，你亲自替我去金瑞银号跑一趟，给江老闆带个话。」 冬霜虽不明白，但看沈沛如此神色，当即点头，「小姐您说。」 第20页 沈沛弯唇，「告诉江老闆，她要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 「是。」 「另外，此事不用告诉朔儿了。他刚上任京城卫长，正忙得脱不开身。」 「是。」 小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应下后，冬霜携信匆匆离开。 沈沛则伸手接到了被风吹落的桃花，声音轻柔道：「十三姑娘，要劳烦你随我出去一趟了。」 十三从暗处走出来，笑嘻嘻地说：「好嘞。」 …… 沈沛出了府才道冬霜说得那春景是何模样。 花开了。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花瓣飞旋而下，从轿子的小窗帘里飞了进来，落在衣袍上，莫名让人心情不错。 十三坐在对面，看着安静地靠在轿窗前静静赏景的沈沛，一袭紫靛的褶裙，上身是青色薄衫，清雅的颜色放在沈沛身上很适合。 举手投足，都令人赏心悦目。 明明小郡主也大不了她多少。 不知几时，十三发现沈沛居然也看着她。 两两相望。 十三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主子说沈沛是个聪明郡主了。她眼里很沉静，有一种与年纪不符的睿智。 这种眼睛她见过，主子就有。但主子的又有些不同，主子的是冷，不将万物放在眼中的冷。 「十三姑娘？」沈沛露出一个浅笑问。 怎么看她还看愣了？ 「在！」应后十三才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小郡主太好看了，所以看愣了。」 她好唐突啦。 「小……郡主？」这称唿让沈沛都愣了一下，随后她不在意地笑了，「十三姑娘为何这样喊我？」 十三想了想，说道：「九命大人是这么喊的，我们便跟着这么喊了。」 九命？大皇女殿下的暗卫司掌司大人？ 「那为何九命大人要这样称唿我呢？」沈沛不解，她与九命甚至没有见过。 十三嬉笑：「因为小郡主是主子的小郡主嘛。」 沈沛眼帘一颤。 十三赶紧捂住嘴，见沈沛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十三也有点理亏，小声解释道：「郡主和主子青梅青梅，两小无猜，您又比主子小三岁，是为『小』郡主。」 沈沛垂眸，没有说话。 「小郡主？」十三小心地看向她，「我若是说错了话，你别生气，千万别让主子罚我。」 「十三姑娘多虑了，我没生气。」 十三：？ 沈沛望向窗外，嘴角轻轻勾起。 原来在周围人的眼睛里，她是卫景珂的小郡主啊。 …… 而另一边，九命也打了个喷嚏，打断了正在说话的卫景珂：「……」 「主子，咳，属下可能有点着凉了。」 「堂堂六阶武者也会着凉？」坐在对面拿着书的女人幽幽地说了一声。 「怎么不会？主子不久才来一次，你偌大一个青书斋，连个暖炉都不供？」九命嗤笑。 『啪』地一声，书被扣在桌上，耳边传来女人的嘲讽声：「青书斋若是起火，是九命大人负责吗？青书斋供的是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不是九命大人的暗卫堂，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你……」 「你们二人说够了没有？」卫景珂出声。 顿时，室内无声。 「六娘，青书斋的名册给我。」 刚才与九命斗嘴的方是六娘，六娘善文，亦是这青书斋的老闆。 六娘拿出一本册子，推到卫景珂面前。 「这名册里的，都能在主子需要时助主子一臂之力。只是主子，六娘有一问。」 「你问。」 六娘看着她，问道：「您以往从不要也不用这册子，现如今……为何？」 主子不想争皇位，这件事她和九命都清楚。 青书斋一开始建立是主子的主意，但这么久，主子也不曾用过这名册里的人，甚至很多已经在朝为官的大人们，都还不知道当年自己能从寒门走出，以学识在朝中站稳脚跟，都是靠眼前这位殿下的资助。 现在……主子终于要去争这个位子了吗？ 「便当是你想的那样。」 卫景珂不屑于这个皇位，但她要渡劫，所有变数都要掌握在手中。 六娘沉默。 半晌，六娘才目光坚定道：「主子要的，我们便替主子争。」 九命也跟着点头。 卫景珂：「嗯。」 隔世千年再见，她竟生出一丝愧疚和复杂。 当初她不争皇位，『死』在卫景瑜手中。那之后……她这些旧部，可有逃过一劫？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了一瞬间。 前事莫追，眼下她既然回来了，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叩叩。」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 「斋主，安定公主到了。」 闻言，卫景珂也回过头来，沈沛？她来青书斋做什么？ 六娘似在回答她的疑问，说道：「安定公主最喜欢来青书斋看书，别怠慢了公主，请公主去雅间，我稍候就到。」 「可是……」外头的声音却带着点犯难，「斋主，安定公主在楼下，被睿明王的郡主拦下来了。」 六娘：？ 九命抱着双臂靠在墙边笑，「六娘啊，这可不妙了，睿明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只爱女色。可别让咱们小郡主在你青书斋的门口受了委屈啊。」 第21页 六娘还没开口回怼，卫景珂已经皱眉，「你很高兴？」 九命笑容僵在脸上：「……」 六娘轻哧一声，问：「主子，我去看看。」 「嗯。」 第11章 「睿明郡主，这是何意？」沈沛看见站在自己面前，却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女人问道。 睿明王的嫡女，京中有名的纨绔女。 睿明王是皇帝亲弟，睿明王无能，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而这个嫡女的武者天赋却很不错。 可惜卫子楠不入也不上战场，又因为偏爱女色，经常混迹于京城的各大楚馆，故而有了纨绔之称。 与堂姐卫景珂的名声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这一位……不去青楼里待着，跑来青书斋干什么？ 周围看热闹的不少，也有人认出了两人的身份。 「这不是睿明郡主和安定公主吗？」 「吵起来了？」 「可是安定公主不会武……不会受欺负吧。」 卫子楠听见这些话有些烦了，回头喝了一声：「闭嘴！」 顿时青书斋门口，鸦雀无声。 吼完，卫子楠才看向面前的美人，轻咳了一声，「安定公主，伤如何了？」 突然的关怀让沈沛倒是很诧异。 她应当与这位睿明郡主并无什么交集才是。 「多谢郡主挂心，伤已无碍。」 「那就好。」 沈沛点了点头。 但卫子楠却并未让开。 两人对视，却是卫子楠先移开了目光。 「睿明郡主？」 沈沛觉得有点奇怪，这别别扭扭的模样，可不像是京城横行霸道的那位郡主。 而且今日卫子楠在这门前挡下她，是为什么呢？ 「我有东西给你。」憋了半晌，卫子楠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随后又在袖子里摸了半晌，才摸出一支桃花，递到沈沛面前—— 「喏。」 沈沛：？ 卫子楠的别开头不看她，「我在这青书斋等了你几日，这花送给你。」 桃花多情，在朱雀也有结亲的寓意。 所以百花节也有有情人互赠桃花的习俗。 沈沛垂眸，心里却有些好笑。 卫子楠居然……给她花？ 卫子楠抿了抿唇，那张与卫景珂有三分相似的眉眼中多了些不自在，「桃花，你收下。」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唏嘘不止。 敢情这位纨绔郡主，今日过来是送花的？ 可桃花是定情的信物，哪有逼着人家收下的？ 「多谢睿明郡主厚爱，不过沈沛不能接。」作为被送花的人，沈沛并未感觉到开心。 她与卫子楠并不熟稔，对方开口就是要她收下，这很符合对方那霸道的性子，但沈沛却不想收。 卫子楠面色一白，当即有点怒了：「你可知道，我以前喜欢谁，都是直接掳回府去的。」 所以她今日乖乖在这等了，还送了桃枝，还不够吗？ 沈沛闻言也还是拒绝，「睿明郡主，这桃枝沈沛不能接。」 「为何不能接？」 「睿明郡主并非沈沛的良人。可否问郡主一句，郡主为何送我桃枝？」 「你……好看。比我见过的女人都好看。青楼里也有美人，却无一及得上你。」卫子楠上下打量她，尤其是沈沛的气质，与那些青楼女子不同。 她只见过沈沛几次，但就这几次，已让她茶饭不思。 尤其是听到沈沛为了救卫景珂受伤，她心里便有些急了。所以才想先把沈沛给定下来。 闻她这言，周围人都很震惊。 这睿明郡主还真是混不吝，居然拿堂堂安定王的掌上明珠与风尘女子作比较。 沈沛却像不生气似的，「百年之后，红颜亦是枯骨。睿明郡主一番好意沈沛心领，不过我对郡主并无爱慕之意，这桃枝我便不接了。」 一次两次被拒，卫子楠也受不了这个气，「我今后可以不去青楼。」 「这与沈沛无关。」 卫子楠死死地盯着沈沛问道：「那你要我如何？」 「沈沛希望郡主能让开。」 「你……」卫子楠的手劲几乎要捏烂那支桃。 沈沛不想再被人当猴看，索性越过她，想直接进青书斋。 卫子楠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抬声质问：「谣言是真的吧？你为卫景珂挡箭，伤了肩膀。你喜欢卫景珂是不是！你今日拒绝我，是觉得我比不上卫景珂？」 沈沛眼底一闪而逝的厉色，但很快，一道窈窕身影忽地窜了出来，一把抓住卫子楠的手，左右一错。 察觉到痛的一瞬间，卫子楠就已经放开了沈沛。 定睛再看，突然冒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但此时却面露凶光。 「小郡主，你怎么样？」十三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这么不要脸，追求人不成，居然突然动起了手，她都没反应过来，小郡主就被扣住手了。 沈沛抬眸，脸上的痛楚不加掩饰，「我没事。」 卫子楠一惊，这才发觉自己抓住沈沛手的动作可能扯到了她肩膀的伤。 可沈沛痛，卫子楠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她这伤，是救卫景珂留下来的！ 该她痛！ 第22页 「滚开！」十三将沈沛护在身后，眼底已经有杀意闪逝。 暗卫最厉害的不是护着谁，而是杀光站在主子面前的敌人。 「你是什么人？」卫子楠沉淀下来，眯着眼看向了十三。这身手，可不一般。 「这与郡主无关。」沈沛抬手拉住十三。 「两位贵人，因何在我青书斋前打架啊？」一道女声骤然出现，打散了这门口的剑拔弩张。 众人回头，见来人纷纷面露喜色。 「是斋主。」 「斋主今日在书斋，真是太好了。」 六娘一袭文人雅袍，慢悠悠地走下楼来，「安定公主在我青书斋订了雅间，我说怎么半晌不上来，原来是被睿明郡主给拦着了。」 「睿明郡主想打架，我青书斋可不是个好地方，就请睿明郡主移步吧？」 卫子楠正怒，看见六娘反而冷笑了一声，「一个青书斋，得了陛下照拂，当真有了天大的胆子，见了本郡主也敢不行跪礼？」 说罢，她脚下一跺，一股气勐地震出，瞬间掀翻了青书斋门口的地板。 她再不如何，也是四阶武者。 这是要打起来了？看热闹的再不敢逗留，纷纷往外跑。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所有人惊呆了。 只听一声响，卫子楠直挺挺地飞出了青书斋，直接撞上了青书斋大门口的那棵大榕树。 尘土飞扬。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家回头，却只看见青书斋门口走出一道赤金色身影。 「大皇姐……」卫子楠捂住胸口，眼中有了一丝惧怕。 从小到大，她就打不过卫景珂。 卫景珂负手而立：「是你自己去刑部领罚，还是本宫亲自送你去领罚？」 朱雀有律法，武者不可在城中对普通人动武。 卫子楠咬牙，起身，「臣妹……自己去。」 走之前，她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沛，「今日你来这里，是约了卫景珂？」 卫景珂：「本宫只是路过。恰好看见了你把皇室的脸都丢尽。」 卫子楠神色愤愤，却不敢说什么。 「朱雀是有互赠桃花私许终生的习俗，但强人所难未免不美。喜欢安定公主，便向安定王府提亲，便递拜帖，找人说媒，按规矩，按礼数来。」 卫子楠愣住，随后缓缓道：「臣妹省得。」 说完，卫子楠便走了。 倒是围观的众人不解。 近日京中传安定公主与大皇女殿下的关系可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怎么大皇女殿下刚『英雄救美』完，还鼓动睿明郡主若是喜欢就去提亲呢？ 实在让人不解？ 别说大家不解，就连卫子楠怕也是不解的。 卫景珂给她的那一脚，难道不是因为自己要夺她所爱？难道沈沛和卫景珂并非那种关系？ 若是卫景珂喜欢沈沛，那再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去提亲吧？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 卫景珂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沈沛。 今日春寒，沈沛却穿得淡薄。 再一看，她身边的丫鬟不在，只十三在身旁守着。 卫景珂抬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来到沈沛跟前，「这几日天凉。你伤未好透，先穿上这个。」 沈沛：「多谢殿下……也多谢殿下解围。」 她的披风披在沈沛身上大了一圈，也衬得她更加娇小。 「如今你已是公主，与本宫姐妹相称即可。」卫景珂提醒道，「卫子楠虽是亲王嫡女，但你的地位身份也不必她低，不必处处忍让。」 沈沛莞尔：「沈沛知道了。」 「本宫还有事，先走了。」卫景珂摆了摆手，走了。 沈沛也没留她，「殿下慢走。」 六娘适时上前招待，「安定公主的雅间在楼上。」 「多谢斋主。」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嘆了口气。 这两位的谣言近日在京中可不少，本来今日多了『英雄救美』这一出，谣言只会更盛。 但怎么现在看来…… 大皇女殿下是对安定公主有些偏爱，但怎得又不像是大家传的那么回事了？ 出了青书斋，就连九命也忍不住问—— 「主子，您怎么真让卫子楠去安定王府提亲？」 卫景珂淡淡道：「去便去了。」 卫景珂并不在意。 这亲事成不成，最后批笔的，说了算的还是她。 不过沈沛这么招人喜欢倒是她没想到的。 那一书桌的书信也就罢了。 连她的堂妹卫子楠都愿意为了她不去青楼。 卫景珂阖上眸，眉宇间有了一丝不渝。 这一丝不痛快到底是为什么……却有几分她也说不上来的复杂。 「主子，方才属下在离青书斋不远处瞧见了江府的轿子。」九命突然说起另一件事。 「江无艷？」卫景珂眯眸。 九命点头，「江家的铺子和银号可都不在这附近。您说，江无艷来青书斋，是找谁的？」 卫景珂不语。 无疑，这江无艷十之八九，是找沈沛来的。 和沈沛约在青书斋见面的，是江无艷啊。 九命搓搓胳膊，怎这轿子里倏然冷了几分呢？ 第12章 青书斋前的喧嚣渐渐散去。 第23页 第一楼搭的台子上又出了新的诗题，热闹又从这里继续。 江无艷带着随身的侍卫走进青书斋，然后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二楼雅间。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人赛诗，而是找一个人。 「江老闆请在此稍等，容我进去通禀公主。」跟着江无艷一起来的冬霜站在门外，轻声说道。 江无艷点头。 心里却有些惊疑。 安定公主派人告诉她，自己要找的东西，她知道在哪。 故而，她才会亲自来走一遭。 不多会儿，门从里头拉开，冬霜再次出现，且微笑道：「江老闆，公主请您进去。」 江无艷摆了摆手将侍卫留在原地，自己走了进去。 青书斋的雅间的确不错，整个屋子都萦绕着那股使人精神沉静的木香。 房中陈设简单，像那种大宅院里的小书房。一张用来看书的桌子，上头笔墨纸砚齐全。不远处还有一张茶几，茶杯被倒扣在茶盘中，茶壶口还飘着徐徐白烟。而在茶几一侧，还立着几株青翠的盆栽。 沈沛就坐在茶几旁边。 披着大裘披风，双手捧着盛着热茶的杯子。 见她走近，沈沛还伸手拿过杯子，替她斟茶。 「草民拜见安定公主。」江无艷拱手见礼。 「不用拘礼，江老闆，坐。」沈沛将茶水推给她，「天气凉，辛苦江老闆走一趟。」 江无艷还算淡定地接了过来，「多谢公主。不知公主邀草民前来，是想谈什么样的生意。」 「你怎知我要与你谈生意？」沈沛轻轻笑了笑。 「草民只会经商，公主邀我来，总是有生意想做的，否则就不会邀我来了。」 「江老闆是聪明人。」沈沛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那我们便开门见山吧。冬霜，你去门外守着，旁人不要放进来。」 「是。」 冬霜走了，江无艷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是看向房中的某处，「这笔生意对在下来说很重要，能否请公主的暗卫也退避一二。」 沈沛却摇头，「江老闆，我可不会武。」 江无艷：…… 「这笔生意究竟是谁求着谁，江老闆应该更明白。既然是我的暗卫，我自然能保证她不会将江老闆的秘密说出去。」沈沛仍笑着，但言辞中的不容置喙也让人难以忽视。 那一时间，江无艷感觉眼前这个年轻公主的气势似有些变了。 锋芒毕露。 江无艷嘆了口气，「公主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 沈沛放下茶盏，「是人。」 江无艷手一顿，却说：「这个答案未免太模稜两可。」 「我是说，你要求的人是我，而我，可以帮你救你想救的人。」 「公主果然查过我。」江无艷眯起眼，现在她可以断定，当初沈朔在街上救了她弟弟，应当也不是偶然。 从送拜帖上门感谢救命之恩，再到让冬霜去带话，最后两人『偶遇』在这青书斋。这一环扣一环，全在她掌握之中。 「可公主怎么就断定，你能救下我想救的人？」话已至此，她也不想再瞒些什么，甚至对沈沛真有办法救人而抱有了一丝期待。 「三年来，我寻遍诸国名医，也没能找到药医治我的朋友。公主有什么办法？亦或者，公主想说的是，能请大皇女殿下帮我的忙？可哪怕是有大皇女殿下做后盾，也未必……」 话还未说完，沈沛就已经抬声打断—— 「魔宗的噬灵蛊，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江无艷的脸色却骤然大变。 这话太熟悉了。 那个人鲜血淋漓躺在自己怀里时，说得就是这句话。 魔宗的噬灵蛊，没有解药。 她想，既然是蛊，怎么会没有解药？就算没有解药，只要找到母蛊就够了，可她花尽钱财，寻遍善蛊之地，也没有任何一味蛊，唤作噬灵。 「公主知道，此蛊无药可医，那公主是否知道此蛊……何解？」江无艷手指都有几分颤抖。 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她寻药三年来，唯一的希望。 「知道。」沈沛露出无害的笑容，抬手撑着下颌望着她，「但江老闆，我今日来，是来做生意的。」 江无艷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江无艷洗耳恭听。」 …… 与此同时。 刑部大牢里。 几位刑差都对今日刚来的新囚犯犯了难。 因为今日送来的，不是旁人，正是睿明郡主。 要说郡主犯了多大的罪倒也没有。 她自己击了鼓，还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罪行——身为武者，在城中对普通人动武，触犯了朱雀的律法。 按道理，要在大牢关上数日，外加一顿板子。 对武者用的板子自然不是一般的板子，行刑的也不是普通人。 哪怕是四阶武者，一顿别样的板子下去，也得皮开肉绽好几天。 可问题来了—— 谁敢去打？ 睿明郡主若是明事理的也就罢了，偏偏她来刑部自首时就是心不甘情不愿。而且从来都是横行霸道的，这要是真把人打了，等她出去，那刑部这些人可都没好果子吃。 于是乎，刑部也只敢将她先关起来。 「若是怕，还不如将她偷摸放了算了，还能卖给睿明王府一个人情。」狱差纳闷。 第24页 可却又有人回答说：「你疯了吧！放了？你当那位姑奶奶为何会来自首？」 「为何？」 「她在街上欺负普通人时叫大皇女殿下给逮住了，直接言令让她来自首！」 「那的确……这可轻易放不得了。」 「而且我听说啊，这睿明郡主想欺负的，还是那位不会武的安定公主。」 「安定王的……」 「可不是！」 狱差的话音虽小，但也难逃卫子楠的耳朵。 她坐在牢房里，不禁啧了一声。 突然，说话的狱差突然都安静了下来。 卫子楠也抬头望去，虽然牢房阻了视野，但似乎是有人来了，她听见脚步声了。 「参见二皇子殿下！」 「免礼，本宫来看看堂姐，不知堂姐被安置在哪间牢房？」 卫子楠诧异，随后心里升腾起一丝气愤。 卫景瑜，他还敢来！ 不一会儿，卫景瑜就来到了她的牢房前，回头对几名狱差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与堂姐有事聊聊。」 「是。」 等人都走完了，卫景瑜才好似担忧地问她：「堂姐，怎么去送个桃枝，还把自己送进大牢里来了？」 「不就是你怂恿我去的吗？现在你又何必来这假惺惺！」卫子楠瞪着他，像是要把他脸上那层假面给撕下来。 「是堂姐说自己心悦安定公主，本宫才给姐姐出了个主意。怎么现在竟成了本宫的不是了？」卫景瑜也收敛起笑容，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哼。」卫子楠懒得理他。 「看来堂姐这桃枝是没送出去了。」卫景瑜復又笑起来。 「闭嘴！」卫子楠生气道。 「堂姐脾气还真大。」卫景瑜乐呵呵地说，「不过咱们是一家人，弟弟可不会害你。至少，我立刻就能让刑部把你给放出去。」 卫子楠：「不必。」 「不仅能把堂姐从这放出去，这还有个办法，能让堂姐抱得美人归。」 卫子楠看向卫景瑜，他还是一派从容，眼里却满含算计，「你想要什么？」 「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二皇子笑笑，「我不过是不想看到安定公主嫁给大皇姐罢了。所以想想，这整个京城中，能配得上安定公主的，也就只有堂姐您了。」 卫景瑜与卫景珂向来只是表面姐弟，知情的都懂。 所以听见他这么说，卫子楠倒也不是不信的。 「哦？那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二皇子只给了她三个字—— 「百花宴。」 卫子楠眯眼。 百花宴。百花宴歷来由二皇子母妃惠贵妃所主持。他说百花宴，卫子楠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 二皇子见她仍面露迟疑，便压低声音道：「只要堂姐按本宫说得做，本宫保证，沈沛定是堂姐的掌中之物。」 「还是说，堂姐想看的是沈沛与大皇姐喜结连理？」 卫子楠心里一沉。 沈沛…… 「说你的计划。」 第13章 「殿下，卫景瑜去牢里见了卫子楠，还私自把人给放了。」冯勐沉声回禀。 「二皇子这是在当众挑衅殿下。」白澜也皱紧了眉。 大皇女殿下让卫子楠去自首，转眼关了不到两日，二皇子就把人给放了。 「而且还是惠贵妃向陛下请的口谕，说是既然没伤到人便算了，百花宴在即，点名要睿明郡主去参加百花宴。」 「知道了。」卫景珂喝口茶，吃着安定王府送来的肉干。 殿下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白澜忍不住道：「殿下，二皇子联合睿明郡主，若是对您不利……」 「无妨。」 她说无妨，白澜只得闭嘴。 卫景珂拾起帕子，轻轻擦了擦指尖。 别看卫子楠横行霸道，但卫子楠没那个胆子掺和进夺储大事。 若她真有胆对付自己，早就进了官场。 睿明王看似无能，却对朱雀的朝政局势分析得清楚，他这个亲王就当好皇帝的弟弟，不犯事，也不握权。唯一的女儿虽然放浪形骸，但也不入仕途，顶着皇室血脉的郡主，没有实权但也无人敢惹。 睿明王经营数年，才将睿明王府门面上的锋芒消减干净。卫子楠只要不想睿明王府卷进这场夺储之争，就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百花宴，二皇子准备了什么等着她，她倒有几分期待。 「殿下，时辰到了，该进宫了。」 卫景珂看了眼天色。 明明是百花宴，却偏偏遇上倒春寒。这阴郁的天气，着实让人没有想赏花的兴致。 「去接安定公主的轿子也回来了。」 「那便走。」 百花宴是由中宫皇后主持，参加的都是后宫排得上号的嫔妃与京中贵女。 沈朔不能跟着姐姐去，便只好把人託付给大师姐。 故而，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盛装打扮的沈沛掀起轿帘，缓缓走出。 她终于不像上回去青书斋似的，穿着一身淡薄的衣裳。而是换上了初冬时候的打扮——披上了冬时的狐裘，一张白皙小脸藏在雪白狐裘之间，头上插着金钗玉步摇，精緻又可爱。穿着月白掺胭脂色长衫，一身漂亮的胭脂褶裙，裙摆还绣着金色纹路。一枚玉佩挂在腰间轻轻地晃。 第25页 「殿下？」 沈沛的声音让卫景珂回神了一瞬，「嗯……去马车里吧。」 大皇女府的马车很气派，铺着地毯，里面还有暖炉。 驾车人一甩缰绳，马车开始颠簸着往宫门方向前进。 沈沛刚准备脱下狐裘，却因颠簸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竟直接朝对面坐着的卫景珂栽了过去。 卫景珂下意识将人揽住。 「多谢殿下。」沈沛似也有些不好意思，始终低着头。 坐个马车也坐不稳，实在是…… 「不是让你叫姐姐？」卫景珂没放开人，反而就着把沈沛半抱在怀里的样子质问道：「你这公主身份，白给了？」 沈沛别开眼，「殿下又为何执着于『姐姐』这一称唿呢？殿下的弟弟妹妹也不少，沈沛叫不叫，又有何妨？」 想了想，卫景珂居然认真地答道：「你叫得与旁人不同。」 卫景瑜喊她姐姐，她只能强忍着不给他一剑。 沈沛喊她姐姐，她心中舒坦。 沈沛听见这话，抬眸，眼里居然也多了几丝羞赧。 就算要听『姐姐』，也该先将她扶起来吧。她还伏在她怀里呢！ 但卫景珂的手箍着她的腰，像挣脱不了的铁爪。 该不会不叫这一声，便不扶她起来吧？ 正想着，沈沛感觉夹在自己腰上的双手突然用了力气。她整个人只能被动地被抱了起来。 非常轻盈。 「你真轻。」卫景珂松开手，评价道。 沈沛：「……」 不管沈沛此刻心中在想什么，卫景珂却有些纳闷的。 她欣赏强者，她向来不喜欢弱小的东西的。 但沈沛，似乎是个例外。 「卫景瑜把卫子楠从刑部大牢保出去了。」卫景珂说起正事，「百花宴卫子楠应当也会参加。」 沈沛一顿，「睿明郡主当真敢拿睿明王府来赌？」 卫子楠若真的和卫景瑜合谋，相当于把睿明王府也卷进了进来，一次合谋，想再干干净净地将自己摘出去可不容易了。 「不知。」卫景珂见她一点就通，反而问道：「你觉得卫子楠如何？」 沈沛抬眸，「沈沛与睿明郡主不熟。」 卫景珂抬手抵住自己的下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也不明白，卫子楠怎就对沈沛情根深种了。 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她和沈沛定亲时可没有什么卫子楠出来坏事。 甚至她都没听说过卫子楠喜欢沈沛这件事。 是『上辈子』被她不经意忽略了，还是……这辈子哪里出了差错？ 这般想着，卫景珂的目光却不禁落在了沈沛身上。 说来，沈沛也与她记忆中有些不同。 「无论如何，这一趟百花宴，怕是鸿门宴。殿下要小心才是。」沈沛轻声道。 卫景珂点头，「你也小心。」 她其实倒也不甚在意。 卫景瑜那点小谋小算她不放在眼里。当真激怒了她，她便让他试试什么叫生不如死。 比起卫景瑜，她更感兴趣的……应当是是眼前的人。 「殿下，为何派了十三姑娘给我？」沈沛想了想，趁四下无人，问道，「我一闺中女子，用不到什么暗卫的。」 不像卫景珂，从小危机四伏，想要她死的人太多了。 「若非十三，那日在青书斋前，你该如何逃脱？」卫景珂反问。 沈沛微笑，「沈沛好歹还有个做京城卫长的弟弟。大庭广众之下，她又能将我如何？」 卫景珂的目光定在她的手腕处，这只手腕当时被卫子楠抓住，怕也抓青了。 「远水救不了近火。既然将十三给你了，你只管使唤便是。还是说，你怕十三将你的消息无一遗漏地汇报与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殿下愿意将十三姑娘割爱，是沈沛的幸运。」 卫景珂不答。 沈沛以为暗卫于她来说是保命符，可如今这凡世中，已没有人能伤得了她。 「不过殿下将十三给了我，沈沛也应当投桃报李……」沈沛微笑，「不如我也送个人给殿下如何？」 卫景珂挑眉：「谁？」 「秘密。」沈沛说。 「你刻意吊我胃口？」 「沈沛不敢。只是……还未办妥。总之，届时送殿下一个人，还请殿下不要拒绝。」 「好。」 沈沛看她不假思索，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来的欢喜。 想到另一件事，沈沛语气稍稍灵动了些，若无其事地说：「百花节快过了。」 「嗯。」 「殿下先前派了十三姑娘过来传信……」 卫景珂：「我记得。」 她那日替沈沛处理那些书信后，便想到了一个地方。就让十三传了信给她，等她肩上的伤好了，便带她去那处赏景。 「不知殿下在传信里说得……是什么地方？」沈沛眼里当真有几分期待。 卫景珂：「秘密。」 沈沛：「……」 沈沛微笑，这个女人，是懂得拿捏人的。 见她这模样，卫景珂在心里笑了一下，「等你肩上的伤好了，再说。」 第14章 百花宴在宫中的御花园举办。 本该是百花齐放的情景，偏偏天气阴凉，便让人多少有些没心思赏花了。 第26页 卫景珂和沈沛算是来得迟的。 惠贵妃坐在上首位，她之下是另两位宠妃，而一众贵女则都坐在堂中右侧，朝臣家眷贵妇便坐于左侧。一张张常席铺开，三两相坐，嬉笑声不绝于耳。 卫子楠也在席中，不过她素来喜爱女色，故而被安排了独自一桌。但也不打紧，与她说话的人还是很多。 一副和乐融融的场景。 见两人过来，大家的嬉闹声便都化作了一声声震惊。 「是大皇女殿下……」 「大皇女殿下也来了。」 「那个穿着狐裘的……是安定公主！」 「她们怎么一起来的？往年大皇女殿下可是从不参加百花宴的！」 虽然参加百花宴，但卫景珂还是往日的一副干练武袍，头上一根简单的钗子插进马尾里，短短的银杏金叶穗子在半空轻轻摇晃。腰间挎着她的配剑，一双长靴贴合在细长的腿上，英姿飒爽。 沈沛那一身胭脂色的初冬装也不差，身上也有金色点缀。两人并肩走近，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感。 惠贵妃眼神暗了暗，卫子楠则将目光落在了沈沛身上。 沈沛穿得是在座最厚的。 毕竟朱雀人尚武，哪怕是天赋再差的，多少也是个低阶武者。有内气护体，谁还会怕这区区倒春的寒凉。 比起众女的娇俏，她今日穿的暖暖的……端庄又不失可爱。 「大皇女殿下到——」 「安定公主殿下到——」 众人起身，纷纷朝她们的方向作揖行礼—— 「臣女拜见大皇女殿下，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惠贵妃此时也笑着起身，「景珂，快落座吧。安定公主也是。」 沈沛适时弯身，「沈沛拜见惠贵妃。」 「免礼了。安定公主伤好得如何了？本宫听陛下说了，你为救景珂受了伤。你也真是，安定王唯一的宝贝女儿，一身武力也无，怎么去给景珂挡箭？」 这话好似关切，但结合她是二皇子母妃的身份来看，未必就不是一种责怪。 她若是不去挡这一箭，卫景珂说不定就死了呢。 沈沛笑笑，「情急之下，我也慌了。这朱雀少了一个沈沛无碍，少了一个大皇女殿下可是不行的。」 惠贵妃微微眯了眼。 这个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 惠贵妃復又慈笑起来：「罢了，赐座。」 侍臣连忙跑了过来，领着两人来到位子上。 很有意思的是，惠贵妃赐的这座位，恰好与卫子楠在一排。 沈沛在中间，一左一右便是卫景珂和卫子楠。 沈沛无语，但也只得坐下。 「安定公主有伤在身，倒是喝不成这桃花酿了。」惠贵妃惋惜了一句，「给安定公主奉茶。」 「是。」 很快，侍臣端着热茶来到沈沛的桌前，还为她亲自斟了一杯。 沈沛未饮，只是端坐着，瞧着这百花宴。 环视一周，那群贵女里，也有一些她认得的面孔。 「沈沛！」视线与其中一个对上，沈沛看见那一身鹅黄的女孩用口型喊了自己，眼里尽是笑意。 朱嬛。 卫景珂随她视线望去，问道：「朱御史的女儿？」 沈沛颔首，不咸不淡地说：「是啊。」 见她这副不熟络的模样，卫景珂并没有继续问。 朱嬛见沈沛只与自己对视了一眼就转了回头，顿时脸色变了变，垂下头，捏了捏手指。 而坐在朱嬛身侧的其他女孩见状便笑了。 「看来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想理你啊。」 「笑死了，她不是自诩是安定公主最好的朋友么？」 「那可是安定王府的郡主，现如今被封公主，便是与皇女殿下姐妹相称的人，岂是你一个小小御史官的女儿能搭上关系的？」 朱嬛捏住裙角，微咬着下唇，颇有些倔强地说：「沈沛与我关系本就不错……」 不错吗？ 这些话听在沈沛耳里，只想发笑。 文官在朱雀国的地位本就要矮一截，御史这类言官在朱雀的地位便更低。 朱嬛与她相遇也是始于像百花宴这样的宫宴。 那时朱嬛身份不及其他王公嫡女，时常是被人羞辱或是作为谈资的对象。她不忍她受欺负，便管了一回闲事。 也因此与朱嬛成了朋友。此后也借着安定王府的势，保她不叫旁人看不起。 就连朱嬛后头与人定亲，她也将自己的私库打开，给她添了不少礼。 沈沛自问对朱嬛这个小姐妹不错。 但后来安定王府事变，她爹遭人诬陷入狱，她四处求人时才得知，她爹深陷囵圄，与朱御史脱不了干系。 朱家在悄然间，已成了二皇子党羽。 而朱嬛，最后也取消了本来的定亲，做了卫景瑜的侧妃。 安定王府落败后，朱嬛对她说过的话，数百年过去也仍歷歷在目—— 「那群贵女里，我最恨的不是那几个欺我辱我的，而是你沈沛！你凭什么！生来就是安定王府的小郡主，所以你永远也可以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若不论家世，只论才情相貌，你又能比我高尚几分！」 「你一到年纪，便能与大皇女殿下定亲，而我呢？我定亲的那人甚至连个七品小官都不是！沈沛，我不甘呀！」 第27页 「若你我立场相换，你可还能做出你那清高郡主样子！你看，安定王府没了，我亦成了二皇子的侧妃，我们二人，终究是我比赢了你，是不是？」 朱嬛心里有野望，她要成为人上人，嫁权势高的男人，不甘做任人欺凌的御史女儿。 为此，安定王府的沈沛也只不过是她的一枚垫脚石。 这样的朱嬛，沈沛自认为是自己配不上成为她的朋友的。 沈沛看着手中的茶杯发愣。 总的来说，她是比不得朱嬛的。 哪怕重来一回，她也没有要去争权争势的心，她只想护住想护的人，报当初的仇罢了。 「沈沛。」 听见有人叫自己，沈沛下意识地抬头，对上的是卫景珂那双沉不见底的双眼。 「殿下……」 「开宴了。」卫景珂指了指座位前方的空地。 那处，已有琴乐奏起。 原来她沉思之时，百花宴已经开始了。 「嗯。」沈沛微微笑了笑。 百花宴，自然是来看花的。 尚未出阁的贵女们赏花看景，争奇斗艳，竟可能的表现自己，只为了搏一个才情绝佳的名声。 而那些夫人们则是在为自己的孩子、侄子们选择贤惠大方的妻子。 若是有门当户对的，百花宴之后便会去提亲。 百花宴，多少也有些相看的意思在里头。 在座不少的夫人其实中意的是沈沛。 安定王府有权有势，沈沛又是嫡女，不会武也不怕养成悍妇，才情与相貌都是绝佳。 偏偏…… 她左边一个卫景珂，右边一个卫子楠。 这可是註定要嫁进皇家的女子，夫人们再喜欢，也无法了。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朱嬛（huan）～ 第15章 宴会开始，便有不少人献上歌舞。 浅浅地坐了半个时辰，才将准备的才艺表演看完。 沈沛一直绷着背嵴坐得端庄，嘴角也一直噙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没有感觉到一丝无趣。 比她看得更认真的是卫子楠。 卫子楠本就喜欢女色，百花宴于她来说简直是视觉盛宴。京中长得好看，家中还有权势的女人都在这了。若不是喜欢沈沛，她也想选几个中意得带回去。 不过此番就算不选，也不妨碍她多看几眼。 卫子楠眼神大胆，好几个跳舞的姑娘都被她看红了脸。 睿明王府，谁不想嫁呢？ 「再怎么看，她们都不不及你三分。」忽地，卫子楠出声，声音不大，大约只能让沈沛和她身边的卫景珂听见。 沈沛头也不回，淡淡地说：「睿明郡主高看沈沛了。」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卫子楠偏头看她。 沈沛的脸并非青楼里那种明艷的五官，但很耐看。加上她气质端庄安静，无端端让人脑海中浮现出『出淤泥而不染』几个字。 明明她也不太爱穿白衣，今日也是一身胭脂浓色。 「以前我也不爱来百花宴，总觉得这些百花宴上的都是群小姑娘，不似青楼里那些姐姐明艷逼人。」卫子楠抬手饮下一口酒，乐道：「现在才晓得，这些年我错过了多少。往年你未受伤的时候，也像她们那般，下去弹琴跳舞么？」 沈沛眼神一暗。 这卫子楠。 「睿明，不想下去跳舞，便闭上你的嘴。」一旁，卫景珂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一句。 卫子楠听见她说话，神情一变。 不说话了。 她那日被卫景珂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是很疼。 而此时正在弹琴演奏的朱嬛却只能强颜欢笑。 她的琴音根本没有人在认真听。 一曲毕，朱嬛抱着琴退场。 「真可怜呢，好像也没什么人在认真听你的琴。」 「夫人们都在找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谁会多看她一眼啊。」 「丑死了。」 朱嬛垂下眼，仿佛这样，就不用听见旁人对她的恶意。 她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沈沛就坐在不远处啊，她为什么不来救自己？她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啊。 朱嬛这样想着，抬头看向了坐在睿明郡主和大皇女之间的沈沛。 她端着身子，挺直身板，一举一动都优雅得完全配得上『公主』二字。而她的身边，亦有举着酒杯却不断欣赏这她的睿明郡主。 就连大皇女殿下的目光，也总是落在她身上。 朱嬛垂下头。 拳却狠狠地攥紧了。 修得平整的指甲都快陷入肉去。 沈沛…… 只是家世比我更好…… 她甚至连武者天赋都没有！ 凭什么！ 朱嬛死死地盯着沈沛的侧影，却不期然地对上另一双眼睛。 卫景珂那双没什么情绪的黑瞳就这么看着她。 直看得朱嬛背嵴发毛。 大皇女殿下…… 朱嬛勐地垂下头，指尖忍不住哆嗦起来。 大皇女殿下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就仿佛……她像一个死人一般。 正在这时，惠贵妃起身说道：「也坐得累了，我们便循着这御花园转转吧。」 「是。」 说吧，大家都起了身，准备跟着在这御花园中转转。 第28页 要知道能来宫里的时候可不多，寻常人可极少有机会能在御花园中赏花看景。 贵女们一个个兴致勃勃。 沈沛和卫景珂自然也要去。 不过卫景珂正欲起身，就见自己的贴身侍卫白澜匆匆走近。 「殿下……」白澜将声音压到最低，在卫景珂耳畔低语了几句。 听完，卫景珂脸上倒是露出一丝诧异。 她抬头看向沈沛。 沈沛已经起身，见此，善解人意道：「殿下有事可以先去。」 卫景珂颔首，「若有事，便大声唿喊十三。她虽不能靠近，但也不会离你太远。」 「沈沛知道了。」 沈沛抬眸看向牵头说要去赏花的惠贵妃，心想—— 卫景珂暂时离开，她们应该也要行动了。 …… 「公主，贵妃娘娘说可以自由地逛逛这御花园，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沈沛抬眸，是朱嬛。 此时的朱嬛眼神里充满期待，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邀请。 沈沛还没回话，一旁的卫子楠已经不太高兴了，「公主与我一行，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好不容易卫景珂不见了。 朱嬛被这话吓得一抖，咬着唇道：「臣女不知打扰到郡主……请郡主恕罪！」 「睿明郡主，我并未说过要和你一行。我与朱嬛情同姐妹，方才在众人面前不好说话，此时难得有机会，我便和朱嬛一道走。」沈沛突然伸手，握住朱嬛的。 朱嬛受宠若惊，声音也大了几分，道：「是的，我与公主素来关系好的。」 「沈沛！」卫子楠皱眉看着她。 「郡主若再要动粗，下一次可没有人再保你出狱了。」沈沛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拉着朱嬛走了。 卫子楠握紧了拳，并未跟上。 …… 此时，卫景珂也来到了空寂无人的假山后。 而这里，早已有暗卫在此等候。 「怎么回事？」 来的是暗三。 暗三垂下头，禀告道：「主子，九命大人受伤了，属下发现时九命大人已经昏倒在无人的暗巷里。」 卫景珂诧异的正是这一点。 九命说是她手下第一高手也不为过。暗十五卫都是五阶实力，而九命是六阶，作为暗卫司的老大，九命无论是在实力或者心计上都比旁人高得多。 凡世中的武者等阶化分为十个等阶，但纵观朱雀，安定王作为第一高手，也不过才八阶高手。九命年纪轻轻就已达六阶，其天赋自不必说。 问题在于，这朱雀城中，还有谁能将九命打成重伤？ 「仔细说说。」 「九命大人是在调查江无艷时受伤的，具体怎么回事，九命大人还未醒来暂不可知，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很重……今后怕是……无法再习武了。」暗三汇报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卫景珂眯了眯眼，「传吾令，暗卫司所有人盯紧江无艷，只是盯紧，不要与其交手。」 「是！」 暗三明白，主子的意思是要替九命大人报仇的。 卫景珂回头，看向御花园的方向，淡淡道：「等本宫处理完这点事。」 再去亲自看看，能将九命打成重伤的，是什么人。 第16章 一群人便各自成群赏景，但大部分还是不敢离得太远。都跟随在几位后妃与夫人们身后。 有被夫人们中意的贵女说不定还会被找上攀谈。 沈沛原本在队伍最后，却被朱嬛带着挤进了那群贵女之中。 见朱嬛当真带着沈沛过来，有几分素来对她不客气的女子都收敛了许多。 「彭珊见过公主。」 「司徒蔻儿见过公主。」 「柳灵霜见过公主。」 其余两人沈沛不太记得，这个柳灵霜倒是记得几分。礼部侍郎的女儿，她的兄长还给自己写过思慕书信。 「朱嬛，没想到你真与公主相识呢。」 「就是，早该和我们介绍的。」 朱嬛脸上露出笑容，握住沈沛的手更紧了两分，「方才不好说话……」 沈沛笑笑不语。 「若是这荷花此时开着就好了。听我娘说过，御花园中这荷花池是最艷的。」司徒蔻儿与其他二 人走在前头，嘆了口气，有些遗憾，实则多了些炫耀。 司徒家是武将，虽然她爹在朝品级不算高，却也比另外两人更有权势。 司徒蔻儿所说的这方池塘，正是她们所在的白玉大理石桥下的这方荷花池，此时新嫩的荷叶已经从水中冒出了头。 前皇后喜欢荷花，皇帝便给她建了这么一方荷塘。 虽然人走得早，荷花却年年都盛。 这大抵也是惠贵妃最讨厌的地方，此时笑盈盈地走过，也不知心里作何想法。 「公主，你夏时来过宫里看过这荷花吗？」朱嬛轻声问她，「是不是真的很好看？」 沈沛摇头，「不曾来过。不过应当是极好看的。」 朱嬛笑起来，「是啊。哪怕现在还没有花，这一池的荷叶，也翠绿极了。」 「你们快看，那边那边，有蝴蝶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众人抬眸看去。 何止蝴蝶，过了这池塘上的桥，那头便是御花园中百花盛放的景。 大家都争相去瞧景，却也没注意到这桥上的阶梯。 第29页 「好痛！朱嬛，你踩到我了！」司徒蔻儿率先尖叫了一声。 朱嬛满脸惊慌地往后退。 却突然撞上一个人。 是沈沛。 朱嬛垂下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司徒蔻儿见她站在沈沛身边一副镇定却一点也不害怕的模样，顿时火上心头！ 真当有安定公主护着你，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司徒蔻儿肯定，朱嬛就是故意的！ 当即就想给她一巴掌。 但很快，司徒蔻儿像是想到什么，改扇为推，按住朱嬛的肩膀就将她轰然推向桥栏。 这可是在桥上。 她今日便要朱嬛知道，就算当着安定公主的面，她也要教训她！ 朱嬛面露惊恐，眼看着自己身体撞上了桥栏，她一把抓住就在身侧的沈沛！ 沈沛被她拉了一个趔趄，竟也踉跄着朝桥栏边上倒去。 司徒蔻儿大惊。 就连已在桥下的卫子楠看见这一幕也不禁愣了。 沈沛不会武，这天气要是从桥上摔进池塘，恐怕身体更不能好了。 刚要踏出去的腿却又犹疑着缩了回来。 但她肩上的伤，是为了替卫景珂挡箭…… 那就是她该的！ 在场也有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但却来不及救了。 沈沛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 实际上，沈沛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朱嬛踩上司徒蔻儿的小动作她看在眼里，那绝对不是『意外』。 对方想演苦肉计，还想将自己也拖下水。 朱嬛想借她安定公主这个身份，这把刀，切去司徒蔻儿的锐气。 ……或许还想给自己一个教训。 倒是打得好算盘。 只可惜…… 说时迟那时快。 朱嬛只听见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然后眼看着沈沛抓住了桥栏。 这之后，她便脱力后仰，随后从桥栏上倒翻了下去。 「——噗通。」 水花翻腾。 赏花的众人纷纷回头，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朱嬛在水里扑腾，「救，救命……」 终于有人想起了什么，喊道：「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沈沛握住自己空荡的袖子，只看了池中一眼，就回过了头。 司徒蔻儿却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是沈沛用刀割开了朱嬛抓住的她的那截衣袖。 虽然那一瞬间真的很快，但她看见了，的确有刀光闪过。 虽然沈沛是为了自保。 可她……为什么这么冷静？ 司徒蔻儿怔愣片刻，等回神时，才发现沈沛也看着自己。 被那双冷漠且冷静的眼睛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徒然感觉到一股寒意，窜上背嵴。 「我不能掉下去的。伤总是不好的话，只能留在府里了，哪儿也去不成。」沈沛看着司徒蔻儿，无辜地笑笑。 司徒蔻儿打了个哆嗦，「是。」 …… 朱嬛落水，沈沛受惊。 只不等旁人开口，惠贵妃已急匆匆地说道：「公主受惊了，便不用随我们一道赏花，去那亭中歇歇吧。」 沈沛目光一闪，随后颔首。 由人领着下了桥，去了御花园另一面的亭子里。 宫人带她到了地方，便行礼告退。 亭子周围倒是有许多护卫和丫鬟守着，只是他们都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沈沛的存在。 不一会儿，有脚步声近了。 「都下去吧。」卫子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亭子周围的人应声而退。 御花园这一隅，只剩了两人。 「我以为你是只能菟丝花，没想到你还带了刺。」 沈沛听见这话也只是平淡地回了句：「菟丝花也未必如郡主所想那般脆弱。」 「沈沛，这朱雀上下，你是头一个本郡主见了便喜欢，喜欢便想得到，却极难得到的。」卫子楠立在亭下，望着脚边的春菊，不紧不慢地与她说话，「你不喜欢本郡主，你喜欢卫景珂。可你没想过，嫁给卫景珂，便是卷进了这皇家争储的旋涡。你没想过，若最后上位的不是卫景珂，安定王府满门可还有活路？而睿明王府不惹这些纷争，你嫁给我，便是保住了你安定王府沈氏一门。」 「这些话是二皇子教你的？」沈沛颇感新奇，「原来郡主是想先礼后兵？」 被沈沛一语道破，卫子楠眼里有了一丝恼怒，却还是沉住气地说：「不管这话是谁说的，但确实字字珠玑。安定王府本就因为你爹与卫景珂师徒关系而牵连颇深，只有将你嫁给本郡主，才有一线生机。你若是不傻，应该明白这道理。」 沈沛却并不贊同这话，反而是疑惑地看向了卫子楠，「睿明郡主武者天赋不错，脑子却不见得好使呢。」 这话说得实在太直白，卫子楠当即就怒了：「你……」 沈沛却不管她喜怒，自顾自地说道：「你当真以为现在睿明王府还能置身事外？」 卫子楠一顿。 「二皇子将你从大牢保出来，又替你设计与我的亲事，哪怕最后沈沛嫁给了郡主，这人情与债，不已然欠下了吗？」沈沛端直身子笑了，「还是说睿明郡主觉得，大皇女会对此一切视而不见？但凡将来上位的是大皇女……沈沛凭着旧情兴许能逃过一劫，睿明王府……可就不一定了。」 第30页 卫子楠愤愤：「伶牙俐齿！那我便就赌她卫景珂上不了位如何！」 沈沛闻言稍稍蹙眉，眼神中居然有几丝怜悯。 睿明王居然有这么一个蠢女儿。 真是可怜。 「沈沛，此处现在无人，，若你不听劝，你知道的……」卫子楠阴沉地说，「是颜面尽失地嫁给我，还是体体面面，你还有得选。」 「我若说不嫁，郡主当如何？」 卫子楠冷哼了一声，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这东西若是用在你身上，你只会脱光了求我疼你。」 沈沛笑了，反问道：「郡主又没有那物，我就是中了毒也不应该求着郡主疼我吧？」 卫子楠倏地抬头，有点难以想像，这话居然是从大家闺秀沈沛的嘴里说出来的。 「沈沛就算要求着女人来疼，那也一定是因为那女人应是沈沛的心上人。」沈沛乐了，「不过就郡主手里的东西，真有把握迷去沈沛的心魂？」 「你可知，这天之外还有天？神兽四国不过是这芸芸世间中的一隅一角。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东西，可是天外天上的东西。」 沈沛沉吟片刻：「这话也是卫景瑜告诉你的？」 「在高阶武者之中，天外天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你只需知道，今日，你逃不了。」卫子楠信心满满地说道，「若你在等你那暗卫救你，那也不用想了，她此刻怕已被二皇子的手下给缠住了。」 「睿明郡主，沈沛实在担不起你为我赌上整个睿明王府。」沈沛嘆了口气，「既然郡主执意如此，便试试你那盒中之物吧。」 卫子楠握了握拳。 她宁可不要名节清白，也不肯答应自己。 卫子楠一阖眼，一把抓住沈沛的胳膊，将她扯了过来。 沈沛不会武，没有挣脱的可能。 眼看着卫子楠打开了盒子—— 那缠着锦缎的盒子里，是一只拇指大的蜘蛛，浑身雪白，那长满了白毛的蜘蛛腿，让人看一眼便毛骨悚然。 这是上界的一种异兽，非常弱小。但毒蛛身上有一种情毒，会扰乱人的神智，让人深陷情爱迷梦无法自拔。 「只要被它咬上一口，放心吧……不如你替人挡箭那般疼。」卫子楠阴阳怪气地说完，随后捏住毒蛛身子，将它直接按在了沈沛雪白的胳膊上。 毒蛛受惊，张开口便咬了下去。 沈沛疼地嘶了一声。 卫子楠放开沈沛，笑了，「本郡主是很想怜惜你的，可沈沛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怪便怪你自己。」 将毒蛛放回盒子，她已经想像到沈沛脱去衣服主动纠缠她的一幕了。 然而。 盒子尚未关上，蜘蛛已经吐出丝飞了出去，恰好落在沈沛的指尖。 而沈沛，不疾不徐地打量着歇在自己手背上的蜘蛛，笑了。 这一幕落在卫子楠眼中，却多了几分诡谲的美感。 什么？ 「看来它更喜欢我。」沈沛嘆气，伸手摸了摸手背上的白色蜘蛛，非但不怕，还笑得端庄温柔。 毒蛛安静地伏在沈沛手背上，似乎真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喜欢。 「你……」卫子楠难以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 毒蛛怎么会亲近沈沛？ 「引灵体……」沈沛兀自念叨着，眼里却明悟了些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这一次，郡主才会喜欢上我啊。」 「你到底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子楠大怒。 为什么毒蛛咬了沈沛一点反应都没有！ 引灵体又是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沈沛回望她一眼，轻轻笑道：「睿明郡主，局势好像倒转了，现在该我『将军』了。」 卫子楠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脖子上一疼。 紧接着，连眼前的沈沛也开始模煳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你只是被小蜘蛛咬了一口，不疼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作者有话说： 沈沛从某方面来说是不弱的。我就不剧透啦，慢慢会揭晓的～ 顺便给小可爱们排个雷：这篇文里有女反派的，也有男反派，没有任何刻意丑化女性角色的意思，写的时候我也没想太过，希望大家也不要想太多～ 另外明天作者有点事，可能更不了哦，先请个假啦么么～ 第17章 卫景珂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原本应该在赏花的几个女子聚集在一处，许多人捂着嘴小声议论，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卫景珂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沈沛的身影。 沉着心走了过去。 一棵巨大的树下，卫子楠脸色绯红，衣衫不整，正抱着树乱蹭，嘴里不断发出呓语，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 场面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怎么回事。」卫景珂出声。 围观的人群迅速朝她望来，看见是大皇女，顿时松了口气。 「回禀大皇女殿下，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几人只是来这边看花的，谁知就看见了睿明郡主在……」一个胆子大的说明了原委。 「我们也唤了几声，可睿明郡主像是失去神志般，并未搭理我们。眼里……只有那树。」 虽然这一幕看起来实在香艷又让人觉得荒谬。 第31页 不过众女也不傻，这卫子楠，怕是遇到什么事了。 卫景珂听完，走上前，一把将卫子楠拽了下来，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手劲之大，直接将人扇倒在地。 然而卫子楠却并未清醒。 只是疼痛让她浑身颤抖，甚至开始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卫景珂感觉不对。 蹲下一看，卫子楠宛若五岁稚童，眼中一片清明，甚至连往常面对她时那隐晦的嫉恨都消失无踪。 她皮肤很烫，应当是中毒了。 而且这毒，还中得不轻，脑子恐怕已经坏了。 应该不是卫景瑜下的手，睿明王再不济也是当朝亲王，把卫子楠害成这样对他没有好处。 「来人，睿明郡主中毒，速将她带去太医院。」 「是。」 暗卫从不远处出现，将卫子楠直接带走。 一众看戏的人也慌了。 怎么会是中毒？睿明郡主那模样，看着不就是只是中了那种药吗？ 「百花宴中出现刺客，睿明郡主因此受伤，尔等暂且离开御花园，跟随侍卫在宫中待命。」 卫景珂一声令下，几人也惊了，急忙应是。 等人都走了，卫景珂立刻问暗卫：「沈沛在哪？」 「小郡主在御花园的另一头，那御史家的小姐落了水，小郡主受惊便被惠贵妃安排去了御花园另一边的亭子歇息。」 听完，卫景珂转身，向亭子的方向走去。 希望沈沛没什么事。 …… 这处亭子花团锦簇，可惜空无一人。 连个端茶水的都没有。 卫景珂到时，只沈沛一人在此坐着。但看她还完好无损，卫景珂心里竟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睿明中了毒，在御花园中出了丑，我让人将她带去太医院了。」卫景珂走进亭子，沈沛正端坐在亭子里的桌前，仿佛真在赏花看景。 「惠贵妃一声令下要我来这处休息，没得转圜的余地。」沈沛轻声说话。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 睿明中了情药。 沈沛被惠贵妃安排到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二皇子和惠贵妃打的什么主意，简直一目了然。无非就是要毁了沈沛的清白，定下安定王府和睿明王府的亲事。 只是……却出了差错。 她以为二皇子打算在百花宴上动手至少是冲着她来的。 大概是将谣言信以为真了，便想借着毁了沈沛来向她报復。 沈沛嘆息，「我替殿下挡箭，惹怒了二皇子殿下吧。」 卫景珂摇头：「是本宫连累了你。」 「然后呢？」沈沛回头看她。 卫景珂：？ 「殿下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为了不连累我，以后就和安定王府断绝往来？」沈沛垂下眼帘，说道。 卫景珂察觉沈沛似乎有点不对劲，闻言挑眉，「……安定王府虽与本宫关系密切，但不捲入这夺储之争是最好的。」 「那明日我便让人送信去边关，让爹亲自写下断绝与殿下师徒关系的亲笔信。」 卫景珂：…… 「殿下怎和睿明郡主不愧是真姐妹。」 「什么？」 沈沛轻哼，「脑子都不太好使。」 卫景珂诧异，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骂她。 「睿明郡主觉得，她睿明王府是个金龟壳，我嫁过去，便能使安定王府安然一世。殿下也觉得，与安定王府断绝往来，安定王府也不会卷进这场夺储之争。」沈沛语气嘲讽，「可我爹手中有朱雀三十万的兵权啊。」 哪怕安定王府不站队，二皇子和皇帝，就真能放过他们吗？ 「……嗯。」卫景珂点头。 沈沛似是有些怒了，看向她道：「嗯什么？这话并非只说安定王府，殿下呢，您又如何？您不去争，二皇子便不会将你视为眼中钉么？」 上一辈子，她便是不争。 最后落得怎样下场？ 横尸荒野罢了。 卫景珂闻言点头：「你说得对。」 沈沛像是一口气上不来了，直接站了起来。 卫景珂的反应，为何这么平淡？她在同她聊国家大事，在说夺储之争啊！ 怒其不争，便是如此了！ 「你……」沈沛蹙着眉，还要说点什么，却被卫景珂一把抓住了手。 「你脸色怎么这么红？」 卫景珂凑近她的脸。 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沈沛的脸色的确是不正常的红。 沈沛愣了一下。 她们脸颊之间的距离很近，这让她有瞬间恍惚，下意识地沈沛就想后退半步，却被卫景珂一把搂住腰。 「你也中毒了？」卫景珂想起卫子楠刚才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担心。 她的担心并非作假。 沈沛颤了颤眼睫，「我无碍……只是头有点昏沉。」 她想，若不是被毒蛛咬了脑子发昏，她应当也不会当面呵斥卫景珂脑子不好使。 「去太医院看看。」 话音刚落。 亭外竟传来声音—— 「也不知安定公主如何了，这凉亭一处还真是清净。」 「贵妃娘娘说的是，这一处既能赏这百花齐放，又安静宁心，实在不错。」 不少人嘈杂的声音混在里头，或大或小。 第32页 卫景珂低头，沈沛脸上的红色并未褪去，眼中也不復清明，红润的嘴唇轻轻呵吐着气，似乎有些不好了。 「她们……想来看我与睿明郡主的好戏。」沈沛笑得平静，「可惜，如不了愿了。殿下不想与安定王府再扯上关系，便速速离开吧。」 依她的实力，悄无声息地离开并不难。 卫景珂沉默，反而拉着沈沛重新坐下。 沈沛：？ 「殿下不走么？」沈沛抬眸。 卫景珂：「不走。」她单手靠上石桌，侧身瞅着她，「睿明不在此，惠贵妃要看的好戏，本宫也能演给她看。」 沈沛这倒是惊了。 她让十三把卫子楠丢去别处，就是为了看惠贵妃那因为计谋未能得逞而失望的表情。 谁知卫景珂会找来。 又谁知……她居然不走了？ 还有，惠贵妃要看的好戏可是香艷戏，什么叫『本宫也能演给她看』？ 沈沛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却见卫景珂开始解她自己的上衣。 沈沛：？ 「殿下，你……在干什么？」 卫景珂：「你说，若惠贵妃带人来看见你我二人滚在一起，会不会也去请父皇给你我二人定亲？」 沈沛倏地睁大眼。 卫景珂却觉得她这模样好看得紧。 灵动，活泼，与常人面前那个端庄的郡主可谓天差地别。 外头的传来的人声越来越近，沈沛赶紧抓住她的衣襟，阻止她继续宽衣解带，「方才您还说，不想连累我，要与安定王府断绝往来。」 这个人！ 这个人……岂能一本正经地说些胡话！什么滚在一起，真是……！ 「我几时说了？」卫景珂问她。 沈沛眨了眨眼。 这才醒悟…… 这人，方才…… 还真是没说！ 「那便随殿下高兴好了。」沈沛骤然也松开她的衣襟。那些人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恐怕马上就到了。 …… 与此同时，惠贵妃也终于带着人来到了亭中。 然而想像中香艷的一幕并未看见。 只看见沈沛坐在亭中，周围空无一人，只有百花齐放，蝴蝶蹁跹。 惠贵妃的笑脸顿时僵住。 倒是沈沛见了她们，起身行礼：「沈沛拜见贵妃娘娘。」 怎么可能！ 沈沛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在这亭子里？ 卫子楠呢？！ 「沈沛，怎么就你一人……」惠贵妃下意识地诧异道。 沈沛抬眸，一脸柔弱，「贵妃娘娘此话何意？这里……还应该有谁吗？」 惠贵妃被那双乌眸看着，心里居然多出一丝心虚：「不……本宫是说，怎么连个服侍的宫人也无。」 「沈沛也不知……」正说着，沈沛却突然倒地。 「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晕倒了！」 「快传太医！」 …… 而此时，站在宫墙另一面，卫景珂靠着墙，若有所思。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就在里头待着说不定皇帝真会让您娶了小郡主呢。」暗七低声笑道。 卫景珂横了一眼过去。 暗七顿时住嘴。 「即便是定亲，也要光明正大地定。」 暗七听见这话，连忙跟上卫景珂，「主子，什么意思啊？」 卫景珂却不言了。 「回去看看九命。」 「小郡主呢？她昏倒了，您不管了吗？」 卫景珂瞥了宫墙里一眼，「不用担心。那毒奈何她不得。」 这一点，只从两人都中了毒却只有卫子楠神志皆失可见一斑。 卫子楠恐怕日后只能以稚童模样过活。 而沈沛…… 连晕倒都是装的。 这么说起来，先前替她挡箭重伤…… 那些柔弱，是不是也全是小郡主装出来的？ 「还真是只小狐狸。」卫景珂喃喃一句。 第18章 太医院。 约莫一刻钟后，沈沛幽幽转醒，冬霜已经候在一侧。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沈沛抚了抚额头，轻声问道：「冬霜，你怎么来了？」 「您晕倒的消息传到了安定王府，奴婢便赶紧进宫了。太医给您用过解毒的药了，脸色也好了许多呢。」冬霜递上水来，嘆气，「好在您没什么事，不像那外头那位，可就难了。」 沈沛仔细听，这才发现，外头的确有些吵闹。 「睿明郡主您快下来啊！」 「这房顶可爬不得！爬不得啊！」 「侍卫呢，快去将睿明郡主带下来啊！」 沈沛不动声色地问：「睿明郡主不好了？」 「我伺候小姐时悄悄听见的，睿明郡主怕是不好了，那毒中得太深，餵了药也无甚效果，怕是人要痴傻了。」冬霜压低声音说道。 「陛下驾到！！！」侍臣一声喊，惊得冬霜赶紧噤声。 「冬霜，扶我出去。」沈沛作势要起身。 冬霜却纳闷，「您才解了毒，还是先休息……」 「这一齣好戏，不能少了我。」沈沛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冬霜不明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 冬霜推开门，沈沛并未立刻走出去，而是站在门口旁观。 第33页 一座气派的合院，随处可以闻到的药香。这便是朱雀的太医院。 而皇帝已来到院中，惠贵妃跟在身后，就连睿明王也来了。 睿明郡主还像只猴子似的站在屋顶上，一双懵懂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正常人。 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睿明王。 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楠儿，楠儿！」睿明王大步上前，来到屋檐下，声嘶力竭地喊道。 他的女儿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皇兄，求皇兄给您唯一的侄女做主啊！」睿明王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帝见此也是头疼不已。 睿明王是他的亲弟，虽不是一母所出，但这么多来，他身边也只剩这么一个弟弟了。 睿明郡主出了这等事，若不给个交代…… 「你先起来，朕一定给侄女做主！」说完，皇帝直接侧身，重喝：「惠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将百花宴交给你主持，睿明郡主怎么会变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惠贵妃手里绞着帕子，也是泫然欲泣，「陛下，臣妾也不知啊！臣妾带着众人在那头赏花看景，这睿明郡主想四处走走，也不是臣妾能拦得住的啊。待大皇女殿下发现时，郡主就已成这样了啊！」 「太医呢！睿明郡主到底中的什么毒！」 太医哆哆嗦嗦上前，「陛下，郡主中的是情毒。」 睿明王俨然不信，怒道：「情毒会将我女儿害成这副模样！？」 太医嘆息，「这毒本是乱人心智，使人沉迷□□。奈何郡主中毒太深，药石无医。而安定公主则中毒尚浅，如今吃了解情毒的药，已无大碍。」 「安定公主？」皇帝一愣，沈沛也中了毒？ 「是，不过安定公主已无大碍。」太医颤颤巍巍地说道。 「沈沛参见陛下。」沈沛这才施施然出现在众人视野，只是这脸色却不似之前红润，一副虚弱模样。 她一出现，惠贵妃莫名地感到些许不安。 皇帝摆摆手，「免礼，沛儿可还记得是如何中的毒？」 沈沛想了想道，「回陛下，臣女于亭中坐着，坐着坐着便觉胳膊一疼，没想太仔细，想来，恐怕就是那时中的毒。」 说着，沈沛还将被咬的手肘露了出来，那处的确有个小小的咬痕。 「来人，去将睿明郡主带下来，看看身上是否有咬痕。」皇帝大手一挥。 惠贵妃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底越来越慌。 景瑜不是说只是情毒吗？ 为何睿明郡主会变成这样？沈沛却又好似没什么大事…… 「回禀陛下，睿明郡主脖子上的确有相似咬痕。」护卫禀告道。 皇帝当即眯起眼。 「可不该啊，御花园中怎会有这等毒物……」太医提出质疑。越毒的东西，生长环境越是苛刻，御花园可养不出这样的毒物。 「一定是有人刻意放出了毒物暗害我女儿！」睿明王目眦欲裂。 沈沛适时插嘴，「我原也是跟在大家身边，只是身旁人落水，贵妃娘娘好心命人将我送去了那亭子里歇息。」 惠贵妃听她这么说顿时急了，「安定公主这话可不兴说，本宫分明是担心你受惊才让你过去的。」 沈沛温和笑笑，「自然，贵妃娘娘是一番好意。沈沛省得。」 「沛儿被毒物咬时，怎无人通报？也没立刻传太医过去？」皇帝注意到这一点。 沈沛无辜地笑笑，「那时沈沛身边无人，也无人能通报。没过一会儿，贵妃娘娘便携了众人赶到了。」 听了这话，平日里脾性温和的睿明王此刻眼里像是淬了毒似的看向惠贵妃，话却是对着皇帝说的，「皇兄不觉这毒物好奇怪，怎么就只咬了安定公主与臣弟的女儿？」 皇帝：…… 是啊，睿明王能想到的，大家怎会想不到。 这是情毒。 惠贵妃将沈沛送去无人驻守的亭子里，随后沈沛便被咬了。 而睿明郡主也被咬了，这中了情毒的人若是相遇……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惠妃！」皇帝再次喝道。 惠贵妃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梨花带雨道：「陛下，臣妾当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她抵死不承认，谁也没有证据说此事与她有关。 但她却低估了皇帝的绝情，「惠贵妃办事不力，害得睿明郡主如此，即刻下令，收回后宫大印，闭门思过三个月！」 惠贵妃手指一颤，顿时泪水滑落，「陛下……臣妾……」 皇帝见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惠妃，你知道的，朕不喜有人背着朕在背后搞什么小动作，尤其是枕边人。」 惠妃先是来他身边吹耳边风，要他将睿明郡主从牢里放出来参加百花宴。随后卫子楠和沈沛都中了情毒。 惠妃和二皇子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若此事真成了，他倒也能真把沈沛嫁给卫子楠。可偏偏，卫子楠变成了这副模样。 惠贵妃似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惨笑一声，「臣妾……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皇弟，你放心，朕也会让人寻药为楠儿治疗。」 睿明王见此，怒气似乎消了许多，「是，多谢陛下。」 随后，惠贵妃被带走，皇帝又说了几句宽慰沈沛的话后才离开。 第34页 而睿明王倒是留了一会儿。 他看着沈沛那张小脸，眼里多了些痛恨，「红颜祸水。」 今日这事，不用多说，睿明王心里有数。 可偏偏就是有数，才痛恨眼前的沈沛。 沈沛听见这四个字，敛下眉眼，「王爷该恨的不是我。王爷该恨的，是那个执意将睿明郡主从大牢里保出来的人才是。」 不参加百花宴，就卷不进这些事。 睿明王甩袍冷哼，「带上郡主，我们走！回府！」 沈沛收起笑容，转身回屋。 …… 与此同时，卫景珂也离了宫，来到了九命的床前。 她手下实力最高的九命，此刻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 见她来了，九命才艰难地撑开眼。 「主子……」 「嗯。」卫景珂颔首，随后扣住她的手腕，十息之后，放开了九命的手。 她不是大夫，但探一探脉，便能知道九命现在的情况。 如暗三所说，九命没有生命危险，但实力却大打折扣，六阶武者瞬间只剩不到三成的实力。 但对方虽然出手狠辣，却又手下留情，给九命留了命。 「主子……江无艷……在城外别庄养着一个人，都称她为……晨曦姑娘。属下查到，江无艷一直在找名医和神药，似乎就是为了这位晨曦姑娘。我本只想前去一探，谁知……咳咳咳……」 九命回忆起当时一幕，心里仍发颤。 「她与我对掌，吸去了我的内力。」 那是什么邪功？ 从未听说过，与人对掌便能吸收对方内力的功法。 武者以内力为气，铸钢铁之肤，凝移山之力。九命不理解，她实打实花了二十多年成就得这六阶，怎会在那晨曦姑娘手中不堪一击。 『上界』来的人，这是九命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可能。 正要提醒自家主子，卫景珂却突然发话：「知道了，你休息吧，待伤好了，再说其他。」 「主子，若非万不得已，不可与之交恶咳咳咳咳。」 「嗯。」 卫景珂一边应着，一边却若有所思。 一会儿她便去这城外别庄看看。 吸人内力，倒像上界魔宗那派的手段。 要真是魔宗的，她就顺手除了吧。 也算替九命报仇。 作者有话说： 上界就是修仙的那个地界，现在是在凡人界的说～ 第19章 神兽四国中，偶尔会出现一些会使用仙道术法的人。而这些人，通常被称之为『上界修者』。 传闻中，下界与上界之间有三道『门』。上界修者就是从『门』传送来到下界。 而上界修者与下界武者之间的实力可以用隔着天堑来形容。 上界修者修的是仙是魔是道，以天地灵气为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下界武者便不必说了，身为六阶武者九命就在那个晨曦姑娘手下走不过三招。 故而各国都会争相拉拢这些上界修者，就算不能拉拢，也但求不交恶。 但很少有人知道。 天道为维护各界安宁，曾为下界布下禁制，若上界修者来到下界，就会被迫将实力压制，一旦有人使用了超过禁制范围的术法或实力，将引来天雷劫难。 不过尽管如此，上界修者要对付下界的凡人，也着实太简单了些。 当初她会『死』在卫景瑜派来的人围攻之下，一方面是因为受人背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卫景瑜请来刺杀她的人中，亦有上界之人。 想着，卫景珂已经来到了江无艷的城外别庄。 「奉主子之命，暗卫司四人在此守着这庄子，打伤九命大人的就在里头！」 「在此等着。」 「是！」 眼看着卫景珂走了，暗卫几人面面相觑，主子该不会是想独自去给九命大人报仇吧？ 正要劝阻，可一回头，面前的空地上，居然已没有了卫景珂的身影。 这一幕让暗卫顿住。 「主子……不止六阶了吧。」 另一暗卫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主子连七阶都不止了？」 上次在周明山主子就把六阶的巨蛟给生擒了啊！ 「那咱们？」 「听主子的吧，先等等。」 毕竟那可是主子，从未让他们失望过的主子。 …… 山庄内。 江无艷正陪着人在池边走走。 春寒的天气，晨曦披着厚重的狐裘，坐在轮椅上，被江无艷推着走。 江无艷的目光一直跟着身前的人。 晨曦明明拥有一张格外艷丽的脸，可那张脸三年来都是苍白着的，她寻遍了朱雀，甚至神兽其他三国，也找不到能治她病的药，找不到能延她命的人。 也许皇天不负有心人，现在她终于找到了或许能救她的人。 「晨曦……」 「嗯？」 「我找到一个贵人，兴许能救你。她说她知道噬灵蛊……等过两日，我便请贵人来庄上给你看看。」江无艷试探地说道。 「你遇到了上界人？」 一边问着，晨曦的心跳也快了几分，知道噬灵蛊的……莫非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连她来到下界也还穷追不捨？ 但很快，这个念头被她抛之脑后。 第35页 不应该，若是真不放过她，早在三年前便动手了，绝不可能等到现在…… 「并非上界人，但……贵不可言。」想想，江无艷也只能如此形容沈沛了。 「……你不必给我找解药，我说了，噬灵蛊没有解药。」她也打心里不信江无艷说的是真的，噬灵蛊没有解药，谁都救不了她。 「我倒觉得未必。」江无艷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笑道：「至少这是三年来第一个，咱们就让她看看，说不定真的有救你的办法。」 晨曦任她握住手，听完这话反而笑了，「你是不是煳涂了。就算她有能耐救我，她又凭什么救我，救我需要你付出什么代价？」 江无艷掷地有声，「只要能救你，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接受。」 「哪怕让你去死？」 「哪怕让我去死。」 晨曦看着她，与她眼中的坚决和爱慕相抗衡。却最终只能败下阵来。 「其实就这样，我也还能活好几年的。」晨曦抬头，望着天，心里却泛起一丝丝甜意。 江无艷，真是个笨蛋啊。 「总之，过两日……不，明日我就请那位贵人来看看你。」 「好。」 气氛正着，忽地，晨曦感知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握住轮椅，直接拦在了江无艷身前。 「不知是哪位客人不请自来。」晨曦厉声喝道。 江无艷眼中也警惕起来。 只见几米外的空气一阵波动，居然凭空出现裂痕。 这一幕足以让下界人瞠目结舌，晨曦的脸色也顿时沉了下去。 撕裂…… 到底是谁来了…… 很快，卫景珂的身影就从中走了出来。 江无艷看见她的面容还愣了，「大皇女……」 卫景珂这张脸在朱雀人面前可不算陌生。 「是你打伤的九命？」卫景珂倒也没有立刻动手，应该说在见到晨曦的时候她便多了一丝疑惑。 如果说将修者的灵气比作是星辰，将修者的丹田比作承载星辰的夜空，那眼前的晨曦，就是被黑云罩住的阴暗天空，抬头也看不见一颗星星。 在她身上，卫景珂只能感知到非常细碎的灵气，稀薄得几乎快要不存在了。 灯枯油竭。 这样的修者，哪怕来自上界，恐怕也并未能打得过六阶的九命。 「什么九命？」江无艷却是愣了一下，看向晨曦。 晨曦也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阁下为何而来？」晨曦警惕犹在。 眼前的卫景珂给她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以及她出现时那一瞬的对危险的直觉，几乎要刺痛她的大脑。 也许……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 下界怎么会出现这种高手？ 晨曦咬紧牙关，今日她怕是护不住江无艷。 卫景珂只是看着晨曦，问：「昨日，九命在这庄内被魔宗手段所伤，六阶武者险些命丧于此，据她所言，伤人者名唤『晨曦』。」 闻言，江无艷急了，「大皇女殿下恐怕有所误会，昨日晨曦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京中铺子里的伙计可以作证，断不可能害了大皇女属下暗卫！」 晨曦也点头，「我的确不在这庄子里，昨夜也歇在江府。」 她虽然住在这城外别庄，可江无艷不放心她，时常也会将她带在身边。 「知道了。」 伤人的另有其人。 「不过今日本宫来替九命讨公道，便不会空手而归。」卫景珂想了想，说。 晨曦闻言，手上的青筋都乍起。 江无艷也皱起眉。 正要说话，只见卫景珂突然闭上了眼。 神识迅速蔓延，只瞬间就包裹住这别庄周围千里。 被笼罩在神识中的晨曦浑身一颤。 那是仿佛连灵魂都被扫视的可怕感觉。 江无艷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抱紧晨曦，「晨曦，你怎么了！」 晨曦苍白着脸，摇摇头，「无碍。」 对方的神识没有针对她的灵魂，否则她就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而另一边，卫景珂勐地又睁开眼。 找到了。 抬手一挥。 她指尖划过的地方，空气又被撕裂开。 随后她的右手伸进了那撕开的地方，似乎拽住了什么，硬生生地将那东西从撕裂的空间中拖了出来，復又无情地扔在地上。 被扔在地上的居然是个男人，此刻像是受了重创，哇地吐了口血。 「千面！」晨曦见此人面貌，顿时惊了。 眼前这个人她认识。 这人是她在上界时的死对头！魔宗的右护法！ 第20章 「是你伤了九命。」卫景珂笃定地说。 地上的千面想爬起来，但他此刻神魂受到重创，只能艰难愤恨道：「晨曦……本尊真是小看你了，居然能找到这样的高手对付我……」 晨曦皱眉，「是你假扮我的样貌伤了这位阁下的属下？」 「哈哈哈……不过是给你找点麻烦罢了！」千面哇地又吐出一口血，「凭什么，你犯了错，宗主只是给你下了噬灵蛊，便任你逃来下界。本尊不服……」 「本尊要折磨你！要看你去死！」 江无艷闻言愤怒，「你住口！」 第36页 晨曦则拉过江无艷，「口舌之快罢了。与其怎么咒我去死，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与这位阁下交代。」 千面这时才想起卫景珂。 他回头一瞥，那双无情的眼睛正落在他身上。 「你……你是什么人！」 想到晨曦刚才说的话，千面也不禁发憷。 他原本是找到晨曦想报以前的仇，结果昨日恰逢晨曦不在，而那六阶武者正好来庄子里查探。于是他便假扮晨曦将那六阶武者打成重伤，又特意放了那人一命。 这些下界人将年轻的六阶武者都当做宝，损失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定会来找晨曦麻烦。 谁知会引来这么一个『麻烦』！ 他方才明明在庄外，却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将他临空抓了过来。等回过神，他神魂裂了一半，还被人摔在了地上。 空间撕裂，普通修者谁会用这种禁术！ 「你用上界术法对付我，不怕天道降下天雷劫吗！」千面嘶喊，但他心里其实没底，纵然他是魔宗的右护法，是金丹后期的实力。 就算来到凡界被禁制压制了修为，但他也没想到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卫景珂：「我来这便是为了渡劫。」 至于天道的禁制雷劫……她连成仙的天劫都能硬刚，这区区禁制雷劫又算什么。 千面见她油盐不进，就也准备强行冲破禁制了。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冲破禁制拿出金丹期的实力与之抗衡，他今天恐怕要丧命于此！ 这种直觉意外的强烈。 千面憋足了一口气，浑身一震，强行解除禁制！ 只见下一瞬，风起云涌，乌云瞬间就汇集起来，风雨欲来。 晨曦见此大惊，「千面，你疯了！」 千面浑身飘了起来，那种无力感渐渐消失，灵力灌注躯体的感觉异常真实，让他不禁大笑：「杀了你们，再抗这一雷劫，又如何！」 他凝神看向卫景珂。 却见她负手而立，表情毫无波澜。仿佛这只是一场闹剧，而他只是里头的丑角。 她怎么不怕？千面心里惊疑不定的同时，更加愤怒。 他可是金丹后期修为的修者！是万千鍊气筑基修士眼中的大能！ 罢了罢了，都死，都去死！ 千面掌心汇集雷印，凝结雷球，抬手就朝卫景珂砸去。 下一秒，雷球已经来到卫景珂面前。 然而卫景珂只是轻轻一抬手，竟然接住了那雷球。 五指收拢，雷球在她手中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最后化作一道烟云散去。 千面目眦欲裂。 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就…… 「金丹后期，便将你的金丹送给九命好了。」说完，卫景珂嘴唇微动，似乎在念叨什么。 下一瞬，千面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腹部，从半空直接跌落在地。 是禁制…… 他能感觉到禁制化作了一张网，将他的丹田整个包裹了起来。 禁制在强行压制他的修为。 怎么回事……？ 禁制一视同仁，从未听说过会刻意针对谁。 「为什么……」 千面惊恐地抬起头，面前的卫景珂仿佛让他感觉到了天道现世的力量。 怎么……可能。 …… 江无艷和晨曦站在原地，亲眼看见千面化作黑灰散去，顿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晨曦知道千面有多强，上界金丹修者，在卫景珂面前连一招都没过就魂飞魄散。 这简直骇人听闻。 而卫景珂使用了超越禁制范围的术法，头顶也开始有阴云聚集。 然而，不等雷劫形成，她已一掌将雷云打散。 半息之后，天空放晴。 江无艷却反应极快，连忙拱手行礼道：「大皇女殿下，今日我们什么也没见到。」 江无艷不想去深究为什么卫景珂会有如此逆天的实力。 她只知道，若此时不聪明一点，接下来她和晨曦也逃不了。 卫景珂倒是不管江无艷如何，她将千面的金丹收起，才将视线落在了晨曦身上：「你是魔宗的人。」 在上界，魔宗可没什么好名声。魔宗的修者也大都是一些嗜杀疯魔之辈。 晨曦屏住唿吸，赶紧道：「晨曦于三年前已脱离魔宗，来到下界也实属无奈，并无害人之心。」 「晨曦来到下界三年，并未害过凡人，更未做出过有损朱雀国体之事，请殿下明鑑！」江无艷也急急出声。 卫景珂似在犹豫。 那审视的目光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半晌后，她才出声：「沈沛与你做了什么交易？」 江无艷：？ 江无艷没想到对方突然冒出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安定公主答应在下，要救晨曦的命，解她身上的噬灵蛊。」 噬灵蛊，那大概是魔宗的修士弄出来的害人东西。只是沈沛……怎么会知道噬灵蛊。卫景珂垂眸，若有所思，「你需要付出什么？」 江无艷摇头，「这……那位殿下没说。」 连沈沛的条件是什么都不问，江无艷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当真爱惨这晨曦。 她最感兴趣的问不出来，那便算了。 卫景珂摆摆手，「当本宫今日没来过便是。」 「是。」江无艷再次拱手行礼，「恭送殿下。」 第37页 等两人再次抬起头来时，卫景珂已经消失无踪。 晨曦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差点没命。」 江无艷倒还好，「若她非要杀，那也无碍。能死在一块也不错。」 晨曦闻言瞪了她一眼，「当初你年幼时便不该救你！凡人性命只短短百年，你还不珍惜！」 江无艷嘴角上扬，笑容和煦，「多谢晨曦姑娘当年救命之恩。」 「这位大皇女，不能交恶。」晨曦提点道。 「我省得。」 江无艷原本以为安定公主承诺一定能解开晨曦身中的噬灵蛊是因着背后有这位大皇女殿下的关系。但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无论是大皇女殿下还是那位安定公主，身上的秘密恐怕都不少啊。」 第21章 最后百花宴上中毒一事便被皇家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等到天色已晚，沈沛也随其他人一起离宫。 众臣家眷们心里多少是有点气的，好好一个百花宴却出了郡主中毒的事，结果把所有人留下一一排查，最后得到的结果是她被异兽咬了，意外中毒。 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不忿。 「说是异兽咬了中毒，谁信啊。睿明郡主那出格的样子可有不少人瞧见了……」 「听说抱着树蹭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有仇的下的毒。」 「就是，什么异兽旁人不咬就只咬这睿明郡主一人？」 「平日她做事本就荒唐，也不奇怪了。」 「也不是只咬了睿明郡主，不还咬了那位吗……」有人提醒。 这话一出，那人的好友赶紧捂住她的嘴，「慎言。」 其实这事若由明眼人来看，那就简单多了。 中毒的是卫子楠，沈沛似乎也在无人的亭子里昏倒了。这刻意的设计，就是为了强行撮合两人，可惜法子下作，没成。 再一想惠贵妃因此失了后宫大印，很多事便不言而喻了。惠贵妃是谁，是二皇子的生母！而沈沛是谁，大皇女殿下的青梅小师妹。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是能说的吗？ 这皇家的事，可不兴说啊。 沈沛走在最后，听到这些倒是面不改色。 正打算上马车，却突然被人喊住—— 「安定公主殿下。」 沈沛回头，见来人颇感觉诧异，但很快，她便微笑了出来，「原来是丞相夫人。」 来人正是李丞相的正妻，周夫人。 冬霜见此感到紧张。 丞相夫人找她家小姐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那个被铡了头的相府二房的少爷？周明山那事这相府怕是还记恨上她家小姐呢。 可眼前这周夫人笑脸亲和，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找茬的…… 「公主金安。上回因着二房的事害得殿下阴差阳错受了伤，恰好我娘家是做药生意的，便寻了些上好的灵芝，明日给安定王府送去，便当做是赔礼了。」丞相夫人笑着说。 沈沛闻言轻笑，「那沈沛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冬霜看着这一幕，着实不解。 不过她嘴严，并未当场问出来。 …… 直到上了马车，冬霜才问出口，「这相府夫人在想什么？她亲侄儿都死了，她怎么还给小姐送灵芝？」 沈沛端坐着笑了笑，「你也说了，李康安是她的侄儿，并非她的儿子。」 冬霜：？ 沈沛只得娓娓道来。 相府的家族关系委实有些复杂。 大房是李丞相一脉，李丞相与周夫人育有一子。大房这边就只有三口人。 而二房小叔妻妾成群，不过二房也只有一子，便是那被铡头的李康安。 要说丞相公子，自小饱读诗书，也算是京中惊才绝艷之辈。但偏偏身体不好，自小便泡在药罐子里，听说连那方面也不太行。 因此，那李公子虽然娶了妻妾，但从没谁有过身孕。 这也是周夫人心里的痛。唯一的儿子，哪都好，却是个不能人道的。 而二房侄子李康安，纨绔横行，却有逛青楼的本事。 二房也因此总在周夫人面前明里暗里地阴阳怪气，甚至指摘相府嫡子无所出。 「周夫人便因此记恨上了李康安？」冬霜猜测。 「若这么简单就好了。」沈沛微笑，「是丞相爷不厚道，起了过继李康安的想法。」 冬霜震惊。 「反正是自己的亲侄子，将李康安过继到自己名下，再给丞相府生几个小孙子，都是自家血脉，李丞相想得明白。」 冬霜惊愕，「这要是真让李康安过继到了大房，这周夫人与李家大房公子……」 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明明是嫡出，明明是丞相公子，本就因为不能生育矮了弟弟一头。再将堂弟过继到大房，便成了鸠占鹊巢，李康安是名正言顺了，可李家大房公子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只表面不错。」依沈沛知道的消息是，这李丞相想过继的心思早就被二房知道了，因此李康安恐怕没少在丞相府耀武扬威。 周夫人记恨二房，也不奇怪。 而二房也是真的被猪油蒙了心，当真以为过继了儿子，这丞相府便是他们做主了。也为此，二房才敢大胆地找人去安定王府说媒。 才有了后来说亲被拒，李康安怀恨在心算计沈沛去周明山猎场的事。 第38页 「那李康安现在都死了，那丞相不得气死。这丞相夫人怎么还敢来找您？」冬霜继续问。 沈沛：「先前说了，李丞相只有周夫人这一位妻子，并无其他妾室。」 冬霜点头。 「所以来找我示好的，其实是李丞相，而并非周夫人。」 冬霜愣了。 周夫人是得了李丞相的示意来的？ 「李丞相与夫人再努力些，也不是不可能老来得子。」沈沛撩起车帘，笑嘆，「但若是得罪了我，今后大皇女登基，丞相府可就为难了。」 冬霜恍然。 「也是，这次睿明郡主中毒痴傻的事再传出去，您和大皇女殿下的谣言又要越发止不住了。」 有人要强行撮合沈沛和睿明郡主，可得到的结果却是她家小姐安然无恙，而睿明郡主被毒成了傻子，这是巧合？ 加上京中她家小姐和大皇女殿下的桃色传闻更是传有鼻子有眼的，找个不知情的人出来看，恐怕都会以为这事和大皇女殿下脱不开关系。 说不定就连睿明王都会以为女儿是大皇女给弄傻了的，只不过碍于没有证据所以无可奈何罢了。 「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于是大皇女就悄无声息把睿明郡主给收拾了。虽然没有证据，可这些流言从来都是全凭一张嘴……唉，您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 听着冬霜忧心忡忡的话，沈沛笑了。 虽然谣言并非她刻意为之。 但她…… 倒喜欢这种流言。 「对了小姐，这盒子里是什么？」冬霜看见放在自家小姐手边的盒子，有些好奇。进宫前还没有的吧。 「好心人送的小东西罢了。」 她的语气很随意，却偏偏有一种威慑力，让冬霜不敢再问。 沈沛垂眸，那缎带裹着的小盒子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雪蛛异兽，体内毒素会让人产生情爱幻觉。魔宗那派的修者里喜欢玩这些小虫子的不少，沈沛倒也有幸见过。 卫景瑜能找到这小虫子……是不是说明，他身边有上界魔宗的人？ …… 卫景珂此时也带着几个暗卫回了府上，当然，千面的金丹也被她拿了回来。 「本宫给九命疗伤，你们在外守着。对外便称本宫病了，朝中也告假。」 「是……可是主子，九命大人还有救吗？」这话虽然残忍，但却问得实在。 主子要救人，怎么救？ 卫景珂：「等着便是。」 说完，便进了屋子，关了门。 几个暗卫：…… 之前在城外别庄，主子就说让她们等着。以为主子去找那个晨曦会进行一场恶战，结果主子轻飘飘地去，轻飘飘地又回来了。 大家都猜……应该是赢了。 现在又让他们等着。 「我猜主子真能治好九命大人。」 「我猜也是。」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虽然说不上来缘由，但主子说等着，那就是有救！ 「那主子，若是安定公主找您呢？」有一暗卫突然想到，于是高声问。 屋内安静了一瞬。 便听卫景珂答道：「她没空。」 沈沛参加完百花宴，应当要去找江无艷履行承诺救晨曦了。 第22章 一如卫景珂所料的那样，百花宴刚过去，沈沛受邀去了城外那别庄。 这一趟去得很隐蔽，沈沛既没有带冬霜，也没有带十三。 坐上江家派来的马车，便直接到了庄子上。 江无艷见她独自赴约也是微讶。 不过自己也不是吃人的老虎，何况现在是她有求于这位贵人。 江无艷将人带进庭院。 「殿下，这位便是内子，晨曦。」 「嗯。」 晨曦正坐在轮椅上喝茶，听见声音回头望去，却是个年纪轻轻肤白貌美的小姑娘，这让晨曦愣了愣。 这就是江无艷请来的贵人？ 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夫啊。 「请殿下看看内子。」 沈沛连脉都不用号，张口就来，「噬灵蛊晚期，最多还能活一年。」 江无艷脸色一变。 不是说还能活几年吗？ 她立刻转头看向晨曦，晨曦却一言不发，只是将目光落在沈沛的脸上，探究和打量毫不掩饰。 只能活一年……是真的。 气氛好像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就压抑了起来。 「殿下，能治吗？」江无艷深吸一口气，「不管要在下付出什么代价，都请殿下一试。」 沈沛：「只想延长寿命倒也简单。」 「请殿下明示。」 沈沛瞥了一眼晨曦，「噬灵蛊会吞蚀丹田内的灵气，修者一旦没了灵气，死于不死也无太大差别。想要克制噬灵蛊，就得有源源不断的灵气供给，但下界灵气稀薄。」 「那我带她去上界。」 「就算在上界，她也需要每个月杀三名修者，吞噬他们的灵气才有活下去的希望。」晨曦已是灯枯油竭之躯，别说上界修者了，恐怕就是下界武者她都打不过。 江无艷的心也跟着沈沛的话沉了下去。 而晨曦则完全安静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江无艷请来的人绝不可能知道噬灵蛊的秘密，可…… 她到底是谁？ 第39页 「可殿下先前说了，有法子救她。」江无艷突然想到这点，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沛。 沈沛嘆息，「是有。」 「那……」 「毁了丹田。」 四个字，却让江无艷直接哑口。 毁了丹田……丹田是修者吸纳灵气之地，毁了丹田，那不就等于捨弃了修者的身份吗？ 晨曦也皱眉，「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噬灵蛊的确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毁了丹田也的确是解除噬灵蛊唯一的法子。可魔宗人宁可受噬灵之苦，也不愿意毁去丹田，毕竟在上界，没有修为就是等死。 沈沛只是笑而不语。 见她不说，晨曦也不勉强，只是跟江无艷说：「与其毁了丹田变成凡人，每日活在不知什么时候仇家就会找上门的阴影中，倒不如顺其自然，好好过完这一年。」 江无艷握紧了拳，「不行！」 「殿下，求殿下救救晨曦，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沈沛嘆息，「放心，既然来了，就是要救人的。」 若晨曦真毁了丹田没了修为，她也就没有来这里的意义了。 江无艷面露喜色。 晨曦却心里纳闷。 这女孩到底是谁？ 如此了解魔宗的禁术噬灵蛊不说，还有把握救自己？ 「江老闆，给我找间屋子吧。既然来了，总要露两手，这生意才做得下去。」 江无艷：「我立刻让人安排。」 …… 准备好了屋子，江无艷便听话地在门外等着。 晨曦坐在床沿，看着坐在茶桌前斟茶的沈沛，不禁问出声—— 「你到底是谁？」 沈沛两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微笑着说：「你只需要知道我能救你。」 晨曦还没说话，就听沈沛又说：「你知道什么是『引灵体』吗？」 「引灵之体，天眷圣体，自出生之日起，就受万灵青睐，天生满灵根。」晨曦循着记忆回答。 「但引灵体又称炉鼎之体，魅惑之体。」沈沛嘆息。「引灵体是噬灵蛊的解药。只要有炉鼎长期地给你灌注灵气，就能对抗你体内的噬灵蛊。」 晨曦身为魔宗护法，当然也知道引灵体，也理解沈沛说得意思。 可是…… 「上界千年也未现一个的引灵体，姑娘要我去哪里找……」晨曦只能惨笑。 那可是天眷圣体，多少魔宗人渴望的东西。 沈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晨曦也望着她。 两两相望，晨曦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愕然，「莫非你……」 「嗯。」 从沈沛口中得到肯定回答，晨曦简直难以置信。引灵体！她居然是引灵体！ 天眷圣体，居然会出现在下界！ 「你是上界人，是怕受人觊觎，才来下界避难？」晨曦是这样猜测的。毕竟引灵体的存在若是被上界修士们知晓，恐怕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毕竟这种体质太稀少了！ 尤其是喜欢练炉鼎药人的那群疯子，说是会为了引灵体疯魔都是有可能的。别说魔宗人了，就是正派修士恐怕也鲜少有不贪这个的。 「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能救你便是。」 晨曦见她仍面色平稳，自己也稍稍稳了稳情绪，「就算你是引灵体，可下界灵气稀薄，你又有多少灵气能渡给我？」 她是金丹修为，对抗噬灵蛊需要的灵气太多了。 「那就餵血。」沈沛毫不犹豫。 晨曦：「……」 引灵体的血……那可是真正的「唐僧肉」。 「你为何非要救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晨曦开始不解了。 这边说着话，沈沛那边却已经拿出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握紧拳，血便顺着手腕滴下，落在茶杯里。 滴答滴答，血流如注。 沈沛盯着茶杯里的血，眼中坚定的可怕，「引灵体虽然天生满灵根，但下界灵气稀薄，我无法修炼。」 这么一说，晨曦倒是通透了，「你想让我保护你？」 引灵体一旦被人发现，沈沛就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她救了自己，凭自己的金丹修为，的确能保她一时。 直到血流了满满一杯，沈沛才收手。 沈沛微微笑，「就算无法修炼，我也有许多法子保护自己。」端看她想不想罢了。 「那你……」 「替我保护一个人，两年期限。等两年时间到了，我便替你解开噬灵蛊。」 「你果然有办法解开噬灵蛊。」晨曦想，她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姑娘了。 沈沛用准备好的纱布缠好自己的手腕，然后放下衣袖，脸色如常地道：「我有的。」 魔宗的禁术，噬灵蛊。 她会用，也会解。 沈沛朝外走，正欲推门，便被晨曦喊住：「你……要我保护的人是谁？」 沈沛朱唇轻轻张口，念了一个名字。 而后推开门，离去。 江无艷与沈沛擦肩而过，浅浅点了点头，便匆匆冲进来，看见的便是晨曦坐在床前呆愣的神情。 于是急切地问：「晨曦，怎么样？」 晨曦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她要我护的，居然是她。那位……」 「罢了，你将那血端来。」晨曦让江无艷去，「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个天大的便宜，我还是得捡。」 第40页 江无艷定睛一看，「这杯血便是解药？」 「对。」 江无艷小心地端起杯子来到床前。 晨曦接过那杯血，一饮而尽。 她要活着。 至少要陪江无艷活到她变成老婆婆白髮苍苍的时候。 第23章 要完全治好晨曦，那一小杯的血是不够的。 她的身体被噬灵蛊吞得太厉害，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回府上的路上，沈沛不禁想了许多。 晨曦身为上界魔宗的左护法，与她是有一些渊源的。 她与晨曦……上辈子也算朋友吧。 当初她被人带去上界，引灵体的事被魔宗上下知晓，几乎都在打她的主意。 那一双双的眼睛几乎都想将她扒皮拆骨，当场喝光她的血。 那时候，晨曦应当是唯一一个没有对她怀抱恶念的人。 「为什么要拒绝修炼和这些灵药？」那时候的晨曦眼里没有光，只是平静地对她这个阶下囚说，「来了魔宗，只有实力强大才有自保的可能。」 「他们给你药，教你功法，是想让你变成炉鼎。但你也能将这些化为己用。引灵体是天生满灵根，等你有了实力，就把那些想让你做炉鼎的人都杀掉。」 沈沛当时将这些话引以为戒。 但现在想想，晨曦那时候对魔宗是有恨的。 晨曦被右护法千面陷害偷盗魔宗至宝，被宗主打入噬灵蛊后逃往下界等死。却意外在下界遇见了曾经救过的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了银号铺子的老闆。 两人互相看对了眼，在下界过了三年安逸时光。 但噬灵蛊却在悄无声息吞噬她的命。 上辈子沈沛并未掺和进这些事里，她遇见晨曦时，晨曦已经从下界活着归来。晨曦身边也没有江无艷，只有一具被做成炉鼎的没有意识的躯体。 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沛不知。 但既然重来一次，她也愿意拉晨曦一把。 毕竟……当初自己孤身在魔宗，若是没有晨曦拉她一把，恐怕她也早就死在了那个吃人的地方。 当然，她的目的还是想让晨曦帮她护住那个人。 算算时日，那人的死劫最多也就是两年了。 卫景瑜当初能坐上太子之位，就是因为他暗地里拉拢了明面上属于皇帝一脉的朝臣。 丞相、睿明王、国师……等等都是后期卫景瑜的助力，再加上惠贵妃的娘家阳平侯府…… 后来安定王府失去了兵权，卫景瑜便更加肆无忌惮，联合上界人害死了卫景珂。 现如今，安定王府尚在，而她与大皇女关系匪浅，丞相府不敢轻易站队，睿明王则恨卫景瑜拉了睿明郡主入局害得她变成傻子，恐怕也绝没有再和二皇子合作的可能。 如今距离二皇子成为太子还有不少时日。 一切都还尚早。 她小心翼翼，便是要復仇，也要保全亲人，更要拾回当初的遗憾。 想到遗憾，沈沛心念一动。 「车夫，去大皇女府吧。」 不知卫景珂这时在做什么？ …… 沈沛登门，前来接待的是大皇女府的管家。 「公主殿下请坐，皇女殿下身体不适，尚在府中休息，待我去禀告一声。」管家将沈沛带到皇女府大堂。 沈沛颔首，「多谢管家。」 管家又唤来下人沏茶，后才去了寝院找卫景珂。 就在沈沛纳闷卫景珂怎么『身体不适』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小郡主别听那管家的，主子好着呢。就是这会儿脱不开身，所以对外称病了。」 「对。」 两道声音自上而下倾泄响起，沈沛抬首，有两个人影猫在樑上，正嘀嘀咕咕。 「主子明明说小郡主没空的。」 「就是！」 将她喊作『小郡主』的，怕也只有卫景珂暗卫司的那些人。 沈沛正思索间，那两人自樑上跳下，笑嘻嘻地在她面前站定。 沈沛这才发现，这两名暗卫面相稚嫩，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她们长得很像。 「小郡主，我是十四～」左边的姑娘娇俏一笑。 「我是十五！」右边的十五也自报家门。 沈沛笑着应答，「我是沈沛。」 传闻暗卫司里的十五人全都是五阶实力，眼前这对双胞胎只十五左右的年纪，却已经有了五阶武者的实力么？ 「若是殿下有事脱不开身，那沈沛也就不打扰了。」既然见不到卫景珂，沈沛就打算告辞。 见她想走，十四有点捨不得，「主子在救九命大人，九命大人受了重伤，不救的话怕是今后都不能习武了。」 「伤的很重。」 提起这事，十四和十五都面色凝重。 沈沛果然停下脚步，伤得很重？ 据她所知，九命是暗卫司的老大，也是卫景珂手下最强的武者。是谁伤了她？谁能伤了她？ 沈沛抿抿唇，「那大皇女殿下……她可还好？」 十四看请她眼中担忧，摆摆手道：「小郡主别担心，主子没事。九命大人受伤的时候主子还在参加百花宴呢。而且主子已经替九命大人报了仇了。」 十五也点头：「嗯！」 沈沛垂眸。 百花宴…… 第41页 你说，若惠贵妃带人来看见你我二人滚在一起，会不会也去请父皇给你我二人定亲？ 卫景珂的解衣的动作好似还在眼前。 沈沛心里一跳。自己怎么也满心遐思！ 定是她那日在御花园亭中的随口调笑，乱了自己的心神。 不过…… 原来她当日宴前离场是因为九命受伤了。 九命跟随她多年，此番重伤，她恐怕很担心吧。 沈沛正想着，突然面前的十四和十五动了。 「小郡主，有人来了。」 一熘烟的功夫，双胞胎就又窜上了房梁。 下一刻，门外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沈沛抬眸看去，竟还是熟人。 「斋主？」 「小郡主？」 两人面对面，异口同声道。 沈沛自打上次卫景珂出现在青书斋时便怀疑青书斋与卫景珂有关系。此刻看见青书斋的斋主六娘出现在大皇女府，她倒也没有多少惊奇。 只是就连斋主也唤她『小郡主』，着实令人汗颜。 「小郡主金安，今日还有别的要事，恕六娘不能奉陪。」六娘虚虚一拱手，眼神却巡视周围，似乎在寻找什么。 沈沛点头，「请便。」 十四和十五见来人是她，也出声道：「六娘姐姐，九命大人在东别院。」 六娘神色颇有些怪异，她咳嗽一声，「……死了么？」 「还行，不过怕是不能习武了，主子在给九命大人疗伤。」 「知道了，我……去别院看看她。」六娘说罢，转身走了。 「还好九命大人没事，不然六娘姐姐都没有能斗嘴的人了。」十四见她走了，才悄声感慨。 十五点点头。 这行色匆匆的模样，沈沛倒是从中品出一丝别样意味。 「既然大皇女殿下有事在身，沈沛也不便叨扰，先告辞了。」沈沛说完，便真的打算走了。 细想下来，她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一趟皇女府。 还是回去吧。 十四有些不舍，正欲说点什么，突然出现一道声音—— 「你找我？」 沈沛与双胞胎齐齐抬头。 卫景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十四和十五见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退下了。 她似乎有一夜没睡，身上着的还是去参加百花宴时那身衣裳。 沈沛拧眉，「九命伤的很重？」 卫景珂摇头，「已无大碍。」 说着，她走进堂内，在沈沛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怎么来了？」 她来不得么？ 沈沛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回府的路上突然想起来皇女府一趟，只知现在来了，才有些懊悔。 但这话被主人家挑明…… 沈沛露出微笑，「路过，想起那些媒人给的画像和书信，我便过来一趟，顺带取了回府。不知大皇女殿下可有替沈沛选中如意郎君？」 卫景珂顿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颇有些不解。 沈沛：？ 「殿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卫景珂耿直道：「只是在想，京中为何会有人传言你脾性好。」 沈沛：「……」 「殿下说这话，是想与沈沛老死不相往来吗？」沈沛笑吟吟地问。 卫景珂：「……」简直像只炸毛的小狐狸。 「你今日怎会来找我？」卫景珂拿起桌上的用来招待沈沛的茶，就着杯子抿了一口。按照她所想，今日沈沛大概是去找江无艷和晨曦了，她便专心替九命渡金丹，结果渡到一半，神识中却察觉沈沛来了皇女府。 沈沛面无表情地说：「来拿画像和书信。」 「还未审完。」卫景珂面不改色地道。 「那就来问问殿下答应我的，带我去赏景几时兑现。」 卫景珂：「明日，观天司的人说，明日晴朗，不寒，适合出游。」 沈沛：「……」 她本是有些赌气的问的，但她……居然还去问了观天司的人？ 沈沛抿了抿唇，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故作平淡道：「那便明日吧。」 卫景珂：「好。」 「对了……」沈沛敛下眸，轻声说：「我先前说要送你一个人，那人我说服了，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便当她是个影子，她会保护你的安全。」 卫景珂：「那人实力高强？」 沈沛点头。 「你如何说服的？」她记得上次她同自己说时还说未下定论。 沈沛微笑，「我爹早些年于她有恩，我又拿了些银两贿赂……」 卫景珂：「好。」 见她答应下来，沈沛眼中也露出喜色。 故而，也没瞧见卫景珂眼中那一闪而逝的迟疑。 她应当是不需人保护的。 但沈沛给的好意，她便收着吧。 她也想看看，什么样的人在沈沛眼中称得上『实力高强』。 至此，卫景珂也并未细想，沈沛所要引见给她的人是谁。 第24章 春寒已过，暖风卸去冬装，也吹来漫天桃花香。 京城十几里外，有一桃花寺。 桃花是朱雀的国花，而城外那座寺庙，便是朱雀的佛寺，因着满山都种着桃花，便又被百姓们称作『桃花寺』。 春三月，人恰是最多的时候。 第42页 卫景珂扶着沈沛的手，将她接下马车。 「这便是殿下要带我来看的地方。」 站在山脚，远远眺望，三月的桃花寺简直美不胜收。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簇簇的粉色挂了满山，拥成云往山尖上去，偶尔风吹落一朵，也是美艷至极。 而寺庙在山顶，隐约能看见，却不真切，像腾在云雾中。 「虽是寺庙，但桃花寺的山景最是不错。」卫景珂答道。 「嗯，听说庙宇也很灵。正好能给爹与弟弟祈福。」 结伴而来的人不在少数，但一眼望去，大都是两两相伴。 倒是卫景珂和沈沛这样，出行还带着两三个侍卫的反而少见。 毕竟来桃花寺烧香，除了朝廷里需要置办祭祀之事的司仪，老百姓们过来大都是为了求姻缘。 而卫景珂…… 居然带她来这里赏景。 沈沛心想，实在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这人……总是做些乱人心神的事。 「上山吧。」卫景珂突然发话。 沈沛抬眸，那仿佛直入云霄的登天台阶就立在眼前。 「殿下的意思是……」 「当然是走上去。」卫景珂淡淡道，「你身子太弱，日后每月三旬，都出来走动。」 沈沛：？ 「殿下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这个？」让她多走走？ 卫景珂：「自然。不止这回，以后只要有空，便带上你走走。」 沈沛：「……那沈沛真是多谢殿下好意了？」 卫景珂：「嗯。」 沈沛：「……」 「走吧。」卫景珂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好。」沈沛轻轻咬牙，看着立在面前的阶梯，然后伸出右手提起了裙角。 区区爬个桃山而已。 「主子她没事吧？」跟在后头的暗卫们难以理解，「来桃花寺不是为了赏景看花吗？怎么还让小郡主爬山。主子就是再不通情爱之事，这未免也太……」 「你怎么知道主子不通？」其中有心思细腻的暗卫白了他一眼，「三言两语便定了小郡主接下来每个月的三旬呢，以后得空都要带小郡主出来走走呢。」 「是这样吗？」 「是啊，而且爬山多好啊。」能强身健体，还能赏花看景。 「那咱们离远些，莫扰到主子她们啦。」 最后这句话倒是引得众人点点头。 …… 沈沛其实还真没什么空闲去看景。 她养尊处优惯了，去稍远一些的地方就要坐轿子乘马车。加之先前肩膀受伤，回了王府冬霜便给她补了又补，连拿个东西都有人代劳。 这一爬山才知，这身躯是当真虚弱。 爬了一会儿，她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爬两步便要歇歇。 倒是卫景珂，神色如常，并未因为她停下脚步而不满，反而耐心地跟着她停下，看看她，或是看看景。 桃花寺上山还有一条马车道，只需花少量银两就能雇个马车去到山顶的寺里。像沈沛和卫景珂这样走梯道爬山上去的几乎没有。 两人穿着不俗，起初登上这台阶的时候，还引来不少人注目。 不过这时，身边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只剩两三个暗卫在后头远远跟着。 「沈沛。」 「嗯？」沈沛停下脚步，轻轻换了口气。 「手是怎么回事？」 沈沛下意识地握紧了裙角。 卫景珂站在她身侧，单手负在身后，身体微微侧向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沈沛提裙子用的右手，左手却一直安静地垂着。 虽然她尽力掩饰了，但看起来仍就不算自然。 沈沛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只是磕到了。」 「我看看。」卫景珂摊开手，意思是交出来。 交什么？ 她的手吗？ 沈沛抿了抿唇，反而身体朝后仰了仰，「只是小伤。而且……」 「而且什么？女女也授受不亲？」卫景珂反问着，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已经包扎过了，洁白的纱布裹住了手腕那一小节。 她也小心地并没有动到她的伤口。 沈沛见她没有动手拆开纱布，心里稍定，问道：「殿下，只是磕了一下。殿下虽是女儿身，但京中你我谣言已经传得过分，殿下希望谣言愈演愈烈吗？」 「这四周无人。再者……百花宴上卫子楠出了事，你我的谣言就已经澄清不了了。」大概许多人都觉得卫子楠出事有她的手笔，对此卫景珂倒也无所谓。 沈沛看向她，「睿明郡主是殿下的堂妹，她如今痴傻，殿下不恼怒那个幕后黑手下手太重么？」 「是她蠢坏，与人何干。」 闻言，沈沛垂下眼来，「我还以为，殿下特意选了走这条道，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不信卫景珂一点也不怀疑。 事实上，卫景珂只需要问问十三当日的情况，便会知道，卫子楠是她让十三丢到御花园另一角去的。 为何自己能制服当时的卫子楠……这点应该也会引起她的怀疑。 故而她以为，卫景珂邀她登这阶梯山道，是要说点什么的。 卫景珂伸手放在她的头顶。 「是有话要说。卫子楠变成现在这样，卫景瑜失去了拉拢睿明王府的机会，心中定恼怒。而惠妃也因此丢掉了后宫大印，那两人恐怕会把帐算到你头上。你爹不在京中，若遇到事，便来找我。」 第43页 沈沛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是。就怕……来找殿下也无用。」 卫景珂挑眉。 「爹是安定王，手中还有三十万兵权，二皇子与惠妃娘娘再如何恼，也不敢要沈沛的命。」沈沛想想，笑了起来，「思来想去，也只有拿我的婚事作为要挟了。」 「若是这事，你大可不必担心。」 沈沛：？ 「本宫说了，你爹不在京中，你的亲事旁人做不了主。」 沈沛：「那若是陛下赐婚呢？」 卫景珂一顿，缓缓地说道：「那也有办法让他收回成命。」 「殿下何故为了抗旨？」沈沛嘆了口气，「再怎么样，我也只是殿下师傅的女儿，论起关系，恐怕还不如你与家弟亲近。」 卫景珂：「那就自此开始亲近。」 沈沛：…… 卫景珂眼里盛起一丝笑意，「自这山道开始，如何？」 沈沛：「……不如何。」 饶是这样说，沈沛还是提着裙子慢慢往上走。 暖风吹过，桃花颤颤，那多不胜数的台阶笔直往上，高耸入云。原似高不可攀，但身边有人陪着，便似乎也没有那么长了。 「累了我便背你上去。」卫景珂跟在她身后，轻声说道。 沈沛顿住脚步，回身看她。此时站在比她高一阶的地方，却也刚好与她平视，「这时候就累了。」 卫景珂别开头，「沈沛，别撒娇。」 沈沛无辜地喊了声：「卫姐姐。」 卫景珂：「……」 「卫姐姐。」 卫景珂只默默回了身，将后背交给她。 沈沛笑着趴上她的背。 卫景珂背着她继续往上走，如履平地，唿吸也平坦。 「小时候您也背过我呢。」 「记不清了。」 「嗯。」沈沛将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看着这漫山桃花，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两世为人，其实她也记不太清了。 但眼前背着自己的人，可真真切切地就在眼中，清晰着呢。 第25章 来到山顶，桃花寺就在眼前，而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 『明静寺』三字牌匾高高挂在门上。 原来桃花寺是叫这个名。 两人一起走进寺庙，顿时就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朱雀民风开放，也不是没有女子与女子成为『姐妹』在一起生活的，但卫景珂与沈沛的相貌气质都绝佳，身后还跟着三两个侍卫，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对于这些视线沈沛习以为常，只听她问身边的人道：「殿下要去上香么？既然来了，我想去为爹爹和朔儿求个平安符。」 桃花寺虽然以求姻缘的居多，但这里毕竟还是佛寺。 又因它坐落在京城外，所以桃花寺也是朱雀的国寺。 沈沛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披着袈裟的高大和尚朝两人走来。 和尚气度非凡，手掌竖直，微弯背嵴，行礼道：「明静寺不知大皇女殿下驾到，有失远迎。」 卫景珂稍稍点头，客气道：「无需多礼，今日来不为国事。主持大师不必招唿。」 大皇女来明静寺不为国事？ 主持的目光稍一偏，便落在沈沛身上。随后他点头一笑：「殿下自便。」 「还请大师准备斋饭。午膳我们便在这里用。」 「自然。」 简单地寒暄了这么几句，大师便匆匆离去。 沈沛则好奇，「斋饭？好吃么？」 「口味比较清淡。你也可以尝尝。」 卫景珂自回到朱雀以来，最难受的莫过于已修辟谷之身的自己还得吃饭。 皇女府膳食虽然不错，但对她来说油腥太重。 桃花寺的斋饭却是不错的。 清淡也干净。 回到朱雀有一段时日，她倒经常让暗卫来这里取饭。 「殿下说好吃，那应当不错的。」 卫景珂点头，「去上香吧。」 「殿下不去？」 「你去吧。」卫景珂神色有些迟疑，她没有什么好求的。难道乞求神佛保佑她渡劫成功么？ 她不去，沈沛便以为她还有其他事要办，是以并不纠缠，径直朝那上香的佛堂走。 暗卫得到卫景珂的眼神，也立刻跟上。 卫景珂其实没别的事，今日来桃花寺也当真是为了履行承诺带沈沛出来逛逛。所以，她也没走远。 桃花寺外有一片桃花林，卫景珂就站在树下，静静地看着。 「这位姐姐，看着桃花，是为姻缘所苦吗？」突然，一名书生打扮的少年来到卫景珂身旁，好奇询问。 卫景珂偏头看去。 『少年』眉清目秀，唇色红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却有一股说不透的灵秀。 卫景珂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桃花只是因为桃花好看。」 「但我观姐姐倒有桃花之运。」『少年』笑得老神在在，「是一朵好桃花，好姻缘。」 卫景珂：「姻缘人在何处？」 『少年』掐指一算，对着桃花寺那佛堂的方向摇摇一指，「那里。」 卫景珂：「哦。」 怎么是这反应？『少年』愣住，难道自己算错了？ 『少年』不甘心道：「姐姐身上这红线断过，现如今算是重新续上了，是也不是？」 第44页 「你倒会算。」 『少年』机灵一笑，掐指还想算更多，却忽地白了脸色。 「怎么，这桃花有劫？」卫景珂瞥『他』一眼。 「没有……只是……不知为何，想算更多，却算不到了。」『少年』白着小脸，神情有些诧异，又有些气馁，「罢了，算不出来了，不收你的钱。」 说完，这『少年』便蹦蹦跳跳地走了。 卫景珂收回停留在那的少年身上的目光，心中已经有数。 能从她身上演算出一二的人…… 无疑是上界天机山的弟子。 与上界其他宗门不同，天机山的弟子能通过演算之术得知预言和天机。 哪怕是上界，也无人敢随意招惹天机山的弟子。 剑宗与天机山不同，剑宗的弟子是出了名的好战。而天机山则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若无要事，连下山都懒得下。 而今日居然会下界这小小的桃花寺里遇到天机山的人，倒也稀奇。 卫景珂并未想太多，只转身看向佛堂。 上完香的沈沛恰好走了出来，与她对视后，便步伐轻快了些，朝她奔来。 「殿下久等了。」 「这个，」沈沛取出一个红色小符袋，交到她面前，「护身符。」 给她的？ 「多谢。」 卫景珂正要接，谁知沈沛却又一下缩了手，收了回去。 「晚些下山时，沈沛想坐马车。」沈沛拿着护身符，『要挟』道。 卫景珂无奈，「可以。」 「那这便送给殿下了。」沈沛轻声说着，将护身符上的绳子穿过她的腰间，轻轻繫上了。 两人靠的很近，卫景珂低头就能嗅到沈沛发间的清香。 她抓住沈沛的手指，能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轻轻一颤。 「护身符不戴在那里。」卫景珂从她手中抽走护身符，揣进了胸前的衣襟里。 沈沛：「……嗯。」 「走吧，吃斋饭。」 「好。」 沈沛跟上她的脚步。 只觉得手指被握过的那寸肌肤，隐约发烫。 …… 桃花寺的另一处禅院里，有人正在苦口婆心—— 「那可是侍郎大人。您去见一面，就当结个善缘了。先生最懂这些缘法，不过是替他算一算姻缘罢了，这怎么就为难您了呢？」 被喊做先生的人其实是个女人，且她正坐在棋盘前对着那些黑白色的棋子犯难，耳边聒噪的声音实在让她不喜。 「什么叫算姻缘，与你说了，那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懂么？」 「你你……」 「慧元你啊，年纪都这么大了，都做了这桃花寺的主持了，怎么还一点都不通透。」女先生摆了摆手，让和尚赶紧走。 和尚深吸一口气，「你真是……罢了。」 和尚见她冥顽不灵，也只好摇头离去，嘴里还嘟囔着，「一个个的大人都想算与那安定王府的姻缘，我这是佛寺，种了桃花也变不成月老庙啊！」 正这时，年纪小小的『少年』沖了进来，「师傅师傅！我遇着难题了！」 和尚见少年匆匆朝先生跑去，心里更郁闷。 难道自己真就没一点悟性？ 连这么小的孩子，也能成为天机山的弟子…… 罢了，罢了啊。 「遇着什么难题了？」女先生打个呵欠，眉宇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我方才遇到一个姐姐，试图演算她的未来，却是一片白茫茫。」少年……应该说少女，她满脸忧愁地伸出手，「那白茫茫刺得我的脑袋生疼。连嵌在掌心的术阵都全碎了。」 瞥了徒弟手里碎裂的术法一眼，女先生一拍徒弟脑袋，「没死算那位对你仁慈。不该惹的人莫去惹。这下界看似凡人地界，但也卧虎藏龙啊。」 「师傅又说我不懂的话了。」少女嘆息，「我只是瞧见那位姐姐的姻缘线连得不稳当，我才想出言提醒提醒嘛。」 原先断过，復又连上，这是之势啊。 「多管闲事。」女先生又回头看自己的棋局，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这闲事管得，倒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咱们来下界的正事，居然也隐约露出了点苗头了。」 「师傅的意思是，找着那偷宝的叛徒了？」 「嗯。」 「那咱们这就去抓他！」 「再等等。时机……未到。」 …… 而另一头，卫景瑜也恰好从宫中请完旨出来。 负责宣旨的侍臣随他一道走到宫门前。 「二殿下，那臣就先拿着圣旨去一趟安定王府了。」 「慢走。」 侍臣拿着圣旨对他微笑，「便在此先恭喜殿下了。得了安定王府的那位，可就等于得了安定王的支持啊。」 卫景瑜面上不置可否，只是笑着点头。 得了沈沛就等于得了安定王府的兵权？ 那可不一定。 但得了沈沛，就等于得了卫景珂的不高兴，就等于制衡住了安定王府与卫景珂的联繫，那他可高兴得很。 先前他想拉拢睿明王府，故而撮合卫子楠和沈沛。结果是个不争气的，还害得母妃也丢了后宫大印。 还好他及时回过神来。 娶沈沛的，也不一定是要卫子楠啊。 第45页 他娶了沈沛，大皇姐的表情定然会更精彩吧！ 作者有话说： ps：卫景珂要吃饭是因为她的身体是凡人之躯哈，这一点有很多宝宝问，我特意说一下，她的身体是时光倒退回来的，所以现在是千年前的身体！天道虽然让她的修为也跟着回来了，但修为是压制过的！ 第26章 宫里派人来要沈沛接旨时， 沈沛才匆匆与卫景珂一道赶回王府。 那侍臣早已等在门口，脸上笑意融融地看见马车在门口停下。 「安定公主殿下……」 这一声喊还没送出去，就看见马车帘子被撩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随后就看见卫景珂朝车里伸出了手，带出了沈沛， 将她扶下了马车。 侍臣脸上的笑容僵住。 甚至有点不可置信。 大皇女殿下怎会在此？一想到自己手里这圣旨，侍臣额头瞬间就冒出了些细密汗珠。 完了。 完了啊！ 这圣旨随他的嘴往外念， 今日和大皇女殿下必定结仇。 侍臣眼珠子勐转， 心里却着急。 有什么法子…… 「听说大人此行带了圣旨过来。」就在侍臣犹豫间， 沈沛已经来到面前，温和地开口。 侍臣强作镇定一笑，「公主殿下这一声\『大人\』真是折煞老奴。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参加大皇女殿下。这一朝确实带了陛下的圣旨过来， 不过……」 侍臣犹豫再三， 并未直接宣旨， 而是看向了卫景珂。 卫景珂懂这个意思， 轻甩了个袖，「进府里说。」 沈沛也颔首， 将侍臣请了进去。 圣旨未宣，就被卫景珂先看了个全。 「圣上的意思是，安定公主已到婚嫁之龄， 而二皇子殿下天潢贵胄， 两人十分……」般配二字，侍臣犹豫了片刻，没敢说出来。 但这点留白， 懂得都懂。 卫景珂收紧手中圣旨：「此事是谁的提出来的？」 侍臣小心翼翼， 「听说二殿下在百花宴后得知惠贵妃娘娘被禁足反省后去就了宫里。没一会儿便去拜见了陛下。陛下与二殿下在殿中说了一炷香的话， 随后便让奴来宣旨了。」 侍臣这会儿也是知无不言了。他在门口没有直接宣旨，而是选择进了这安定王府，便是站上了大皇女殿下这条船。 「此番多谢张大人了。」 侍臣在朝中地位不算高，但眼前这人也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张侍臣呵呵笑着摆手，「奴年轻时候也是受过皇后娘娘照拂，如今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只是这皇上若是问起来，还请大皇女殿下为奴多说几句话。」 「嗯。」 卫景珂点头。虽然她也明白，若是刚才这张侍臣没看见她与沈沛一同下马车，恐怕只会当众就把这圣旨宣了，然后回头再去卫景瑜那邀功。 宫里的人，都精明着。 不过也罢，何必与一侍臣计较。 卫景珂捏着圣旨看向沈沛，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蹙着眉头。 怎么会这么快…… 卫景瑜向皇帝请求赐婚这件事，应当在几个月之后，那至少是她爹已经班师回朝，皇帝想要收回兵权的时候了。 但此时她爹还在镇守边境，皇帝居然就要赐婚……激怒了她爹，皇帝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该这么快的。 沈沛忽然想起之前卫景珂跟她说的话。 卫子楠的事……当真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了。 皇帝这时候赐婚她和卫景瑜，一是对安定王府的兵权有所觊觎，第二恐怕也是为了制衡大皇女殿下。 她和卫景珂的谣言在京中传得人尽皆知。皇帝也怕她当真带着安定王府三十万兵权嫁给卫景珂。 她才是那蝴蝶……悄然扇动了翅膀，将原本会在后几个月才会发生的事提前了…… 难道这一次，也只能像上辈子一般，等爹回朝用那三十万的兵权换她的亲事么？ 正想着，突然沈沛感觉到眉心处贴上了温热的触感。 她掀起眸看，卫景珂正用指腹轻轻戳她眉间的『川』字。 「头脑倒也是真的聪明。」就是思虑过多。 这猝不及防地夸赞让沈沛当场愣住：？ 「在桃花山时你还说过，狗急跳墙的人会拿你的婚事做文章，没想到一语成谶。」 沈沛无奈，但被这一打岔，她倒也忘了心里的不安。 「不过无需烦恼，此事好解决。你在王府安心等消息便是，这圣旨……宣不出去的。」 是了，卫景珂在桃花山时也的确说过，若二皇子真拿她的婚事要挟，她亦能请陛下收回成命。 但……卫景珂又能怎么让陛下收回成命？ 为了她抗旨不遵？ 沈沛也还没有那么自大。 「殿下去替沈沛周旋的话，只怕会让陛下更加坚定要将我嫁给二皇子殿下吧。」沈沛无奈地说，「此时我再想想办法，爹不在京中，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脑子冷静下来后，沈沛便又舒展了眉头。 就算当真抗旨，她这一回也有办法护得住爹和弟弟。 卫景珂却不听她这么说，「你在安定王府安心待着便是。本宫现在便去一趟宫里。」 沈沛：「殿下……」 第46页 卫景珂又抬手按了按沈沛的眉心，「这只是一件小事，无须你紧皱眉头。倘若这圣旨非下不可，本宫就替你杀了卫景瑜。死了新郎，这亲事便成不了了。」 沈沛倏地抬眸。 卫景珂面色如常，好似刚才说要杀死自己弟弟的人不是她本人一般。 但沈沛又确信，卫景珂不是在同她玩笑。 「本宫先去宫里一趟。」 沈沛也没回过神来，只能怔怔道：「殿下慢走。」 卫景珂摆摆手，示意她不必送了。 卫景珂走了，张侍臣也不敢多待，腆着笑脸道：「公主殿下，那奴也先告辞了……」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大皇女殿下同安定公主说要杀了二皇子殿下…… 这些是他能听的吗？ 「张大人留步。」 张侍臣顿住，笑脸都有些僵硬了，「殿下？」 「方才大皇女殿下在这里说的话，张大人都听清了吗？」沈沛双手兜在身前，微笑着看着张侍臣。 他深知，说错一句……他今日就走不出这安定王府了。 奇怪的是，他面前站的人明明是安定公主，不是大皇女殿下啊。可那股压迫感……却让张侍臣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公主殿下说笑了，奴什么也没听见……」张侍臣干笑道，「奴只是过来宣个旨，谁知遇到了大皇女殿下，这安定王府的门，奴都未曾跨进来过一步呢。」 沈沛垂眸，「可张大人如今就站在我安定王府里呢。这关系，可不好撇清啊。」 张侍臣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请公主殿下明示！」 「张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沈沛伸手将他扶起，「这礼可当不得。只是今后若陛下身边有什么不利于安定王府和大皇女殿下的消息，还请张大人不嫌麻烦地知会一声。」 这是条贼船啊！ 可眼下，他也别无选择了！张侍臣哆嗦着嘴唇，「都听殿下的。」 「张大人放心，大皇女殿下养的暗卫们都是分辨事理的人，只会对背叛之人痛下杀手。自己人的话……大家都是好脾性的。」 藏在暗处的十三闻言点点头。小郡主说得不错。 张侍臣苦笑：「奴才省得。」 这言外之意就是若是背叛了，怕就是要掉脑袋了。大皇女殿下的暗卫司，可不是吃素的。 送走了张侍臣，沈沛也没放宽心。 她远远地朝皇宫的方向望了望，随后嘆了口气：「十三姑娘，又要有事麻烦你了。」 十三笑嘻嘻地跳出来，「小郡主只管说。」 「替我去金瑞银号跑一趟，带个信吧。 「是。」 沈沛想，卫景珂倒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想法。要是皇帝非要她嫁，那她便让晨曦去把卫景瑜杀了，一如卫景珂说得那样—— 新郎死了，亲事哪能成得了？ 沈沛缓缓勾起一个微笑。 十三瞧见她那笑容，不知怎的，觉得天又有些寒了。 …… 卫景珂前脚带着圣旨进了宫，张侍臣后脚便让人将自己抬回了宫里。这样皇帝问起来，他才好推脱开。 但此刻皇帝也没空向他问罪。 天色渐晚，皇帝正准备用膳，就听见外头的侍臣喊了一句大皇女殿下到。 皇帝：…… 卫景珂来这里的目的他猜到了，想来这顿饭也不安生，皇帝索性放下了碗筷。 「景珂，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用膳了吗？」 今日的皇帝似乎对她格外温和。 卫景珂懒得与他演父女情深，从宽袖中抽出那张圣旨，放到了皇帝的饭桌上。 皇帝蓦地脸色一变。 「景珂，这圣旨……」 「儿臣恰好在安定王府，张侍臣去宣旨，被儿臣拦下来了。」卫景珂对于自己截了圣旨这事供认不讳。 皇帝顿时怒横她一眼，「你想抗旨？」 「没宣出去，怎算抗旨？」 「你……朕知道你不满朕将沈沛嫁给景瑜，但你截下圣旨未免太过出格了！」皇帝一边说着，尽量掩饰自己的怒火。 这个女儿歷来强悍，但索性她还算听话。但近来……却愈发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了！ 拦截圣旨，抗旨不遵，都是杀头的罪！ 卫景珂问他：「将沈沛嫁给卫景瑜有何好处？不在京的安定王那处父皇要如何解释？就算父皇想过河拆桥，可安定王如今还守着边境呢。」 「他不守了最好，朕也刚好收回这三十万的兵权。」皇帝气急。偏偏卫景珂说得都在点子上。 卫景珂像看一个无知蝼蚁似的看着她这位父皇，「父皇慎言。」 朱雀若没有安定王，早就被其他三国吞併了。 皇帝：…… 几时轮得到卫景珂来教训他！ 皇帝咬牙，「朕已经决定了要把沈沛嫁给景瑜。怎么，你特意来走这一趟，是捨不得沈沛吗？」 到底是捨不得沈沛，还是捨不得安定王府？ 「虽然她与你，但嫁来皇家还是嫁给你皇弟，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卫景珂低笑一声，「亲上加亲……卫景瑜将儿臣视作眼中钉，周明山一役是他的手笔。而卫景瑜之母惠妃，更与儿臣有着杀母之仇。在父皇看来，仇深如斯，还能算得上一句亲人？」 第47页 皇帝的脸色几变，到最后，他问：「杀母之仇是何意？」 卫景珂母妃身份低微，又去得早。故去的皇后见她可怜，便将她养于膝下。若卫景珂嘴里说得『母亲』是皇后…… 「皇后死时，惠妃还未进宫来！」 卫景珂冷笑，「那请父皇想想，惠妃是什么时候进的宫？恰是母后出事，父皇伤心欲绝之际吧！」 皇帝的脸色彻底僵了下来。 皇帝多疑，只这一点便足够让他怀疑先皇后之死与惠妃有关。 事实上，也确实有关，不过年月已将大部分的证据埋葬，他即便去查，也只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但只这点蛛丝马迹，要让皇帝与二皇子母子俩心生隔阂还是轻而易举的。 「惠妃杀了母后，卫景瑜现在又想杀我。将沈沛嫁给了卫景瑜，待他得了安定王府的支持，届时我死后，父皇可还能安枕无忧？」 说到底，皇帝还年轻，断没有到退位的时候。但若是卫景瑜得了权势兵力，完全有了能逼宫退位的实力时，他这朱雀皇帝的位置，还坐得稳么？ 皇帝心里已经信了卫景珂六分。 卫景珂说的也没错，安定王视她那个女儿如珍如宝，要是真不知会一声便强行赐婚，这安定王怒起来…… 这么一想，卫景瑜是不是早就知道安定王会怒，才会让他赐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皇帝扶额，脑子也一片乱。他是中意让景瑜成为太子……可若是景瑜与惠贵妃狼子野心，要的不仅仅是太子之位呢？ 「这圣旨，朕再想想。」 「父皇圣明。」卫景珂不咸不淡地说道，「母后与惠贵妃之间的事还请父皇明察。」 「儿臣就不耽误父皇用膳了。」说完，她居然就想走了。 但皇帝头疼，也忘了她抗旨不遵的罪，见她要走，反倒问出了声：「景珂，你对沈沛当真无意？」 卫景珂回头。面对皇帝那怀疑的眼神，她只道了一声，「有。」 「那你为何不要朕赐婚？」 卫景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皇帝轻咳一声，「……若你当真喜欢，等安定王府的兵权收了回来，也不是不能将那孩子嫁给你。」 细想而来，皇后当初待景珂极好，倒是皇后去世后，他这个父皇反而不像是个父亲了。 「届时再说吧。」卫景珂只顿了顿脚步，便走出了大殿去。 她今日提及皇后，才让皇帝对她这个女儿多了几分怜惜。 至于赐婚…… 皇帝不配，她亦不屑。 成为道侣讲求的是你情我愿。 沈沛若不愿意，她也不勉强……大概。 沈沛若愿意，便是天道来，也拦不了。 至于那皇帝……她一念之间就能取了皇帝性命。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后果，修士杀了下界人会累积因果业障，而皇帝与她有父女之缘，弒父的业障不小，哪怕已经渡劫，卫景珂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若是皇帝死了，朱雀必定大乱……太麻烦了。 等她渡完自己的劫之后，她便与这下界再无纠葛。 正想着，脑海中却出现了沈沛的脸。 到时候回去，定记得把沈沛也带回去。 没有修为也无妨，给她喝长生泉的水，也能拥有与修士比肩的寿命。 有沈沛那小狐狸在，即便是修仙的路，应该也不会觉得太漫长。 …… 卫景珂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不久，殿内就传来了摔杯子的声音——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张侍臣呢，朕让他去传个圣旨，缘何圣旨会落在卫景珂手里！」 「回禀陛下，张侍臣在太医院呢，说是圣旨还没宣，就被大皇女抢去了，这会儿还在太医院昏着呢。」 「……」皇帝闻言更气了，「卫景珂！」 卫景珂这目中无人的脾气，到底是随了谁的！ …… 卫景瑜消息也算灵通。 火急火燎地来了宫里，见到的正好是卫景珂走出宫门的一幕。 「大皇姐！」卫景瑜赶紧拦住她。 卫景珂停住脚步：「何事？」 「大皇姐，去找过父皇了？」卫景瑜在府中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赐婚的消息，心里暗道不好，再派人去探听了卫景珂的行踪后，立刻赶紧就来了宫里。 「父皇……撤回成命了？」见她不答，卫景瑜愤愤然道：「大皇姐，我只不过是心悦安定公主，就这么一件事，皇姐都见不得吗？」 卫景珂缓慢地低头，目光落在卫景瑜脸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卫景瑜，本宫不管你在算计什么，不想死得太早的话，就不要打沈沛的主意。」 不杀卫景瑜不是怕杀了凡人或是弒弟的业障，而是她在等。 等找到上辈子那个帮助卫景瑜暗算她的上界人。 「记住本宫说的话。」卫景珂与他对视，那双黑眸中的那锐利仿佛天山下终年不化的冰，冰寒刺骨。 卫景瑜：…… 这还是卫景珂第一次满含杀意的警告他。 六阶武者的威慑……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害怕。 但压下那股惧意之后，是更深的愤怒。 不过是个六阶武者罢了！ 她凭什么拿自己的生死来威胁！ 「大皇姐还是管好自己吧！如此多管闲事，小心走夜路再也看不到天明。」卫景瑜阴沉着脸说道。 第48页 卫景珂直接无视他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只卫景瑜站在原地，眼中的愤恨几乎要化作实质。 卫景珂……！ 卫景瑜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当机立断道：「去一趟盛华驿馆。」 他要去见一个人。 娶不娶沈沛已经不重要了，他要废了卫景珂！ 废了之后，再尽情折磨，方消得他心头之恨！ …… 二皇子的马车很快就到了驿馆。 夜里的驿馆安静得出奇。 「这位公子，住店吗？」掌柜的招唿他。 二皇子冷冷地将一块令牌放到了驿馆柜檯上，「找人。」 掌柜的神色一变。 「楼上请。」他高声唿喝：「小二，带人去二零八天字号房。」 很快，从黑暗中隐现出一个黑影。 黑影悄然靠近，吓得二皇子身边的护卫一个激灵，险些拔出剑来。 「二零八房，请。」 「殿下……」 二皇子摆手，「在此等着。」 「……是。」 …… 黑影只将卫景瑜送到了那间房门前便消失不见。 卫景瑜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令人惊骇的是，这客房中别有洞天。 只是跨过了一扇门，却似乎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夜晚的月光真切地照在身上，而他人已经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别院前。 「殿下。」别院里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衣着华贵，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给我的那异兽什么用都没有，没有办成我的事，反而还坏了本宫与睿明王府的交情。」卫景瑜冷冷地盯着他。 「一开始我就说了，殿下买的是我的东西，而不是买的是这件事能办成。」男人嘆气，「殿下若一开始就买这事成，恐怕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卫景瑜气笑了，却又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他哪知道沈沛和卫子楠的事都板上钉钉了，临了却出了那么大差错。他以为母妃能将这件事做成，谁料两个人中了情毒却根本没碰到一起去。 也怪那卫子楠蠢，居然没得手。 「之前那事本宫不计较。这一次，本宫要你废一个人，再将她抓到本宫面前来。」 「殿下要的是谁？」 「卫景珂。」 男人蹙着眉沉吟了片刻，并未立刻答应。 「怎么，你做不到？」卫景瑜眼底尽是阴鸷，「堂堂上界人，连个小小的六阶武者都打不过？」 「不是打不过。」男人嘆息，「据周明山的情报看来，大皇女可不止是六阶武者那么简单。她既 然能生擒六阶巨蛟，又能在负伤的情况下从五阶弓箭手的埋伏中逃过，就不可能只是六阶武者了。」 「再厉害能厉害过你们上界的修士？」卫景瑜不屑地问。 「殿下说得有理。只是大皇女的实力得按八阶来算，加上身份尊贵……那二皇子需要付的报酬就得更珍贵才行。」 「你怕本宫付不起报酬？」 「不，只是告诉殿下一声，盛华商团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件东西。」 不要钱，而是一件东西？卫景瑜也感到好奇，「你且说说。」 「贵国国师手中有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只要殿下能将它交给我，我会派出一名上界高手帮殿下除掉大皇女。」 卫景瑜摸了摸下巴，「本宫与国师的关系尚不算太熟稔，但若你替本宫除了大皇女，本宫成为太子之后，国师那边便由本宫来想办法。若他不肯，大不了本宫给朱雀换一个国师便是。」 「可以。」 「既然交易成了，本宫希望你能尽快行动。百花宴后不久就是朝供，今年的四国会会在朱雀举办，本宫不想在四国会时还见到卫景珂完好无损！」 「殿下放心。」 待二皇子离开后，别院就又恢復了安宁。 …… 卫景珂那日去后，圣旨便当真没再回来。关于皇帝给沈沛和二皇子赐婚一事，就这么悄然过去了。 那那日张侍臣去了一趟安定王府的事还是被不少人知道了。只不过仅凭这一点，又不能推断出更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也就不再对此多猜测些什么了。 大概感触最深的当属沈沛。 卫景珂居然当真为她去抗旨了。 「殿下是真的喜欢小姐的吧。」冬霜一边替她梳着发，一边也感慨道，「近日再看京里那些小话本，奴婢竟也魔怔得觉得那些写书的人都是字字珠玑了。」 沈沛：「……你怎也去看那些？」 「因为小姐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呀，看来看去，这京中能配得上小姐，也只有大皇女殿下了。」冬霜替她插上一只新的翠绿玉簪，看着妆镜中眉目温和的沈沛，轻轻笑了，「百花宴之后，许多官家夫人都忙活起来了，京里的媒人们啊，是这家说完去那家，嘴皮子都说干了。」 的确，每年百花宴之后，总有许多定亲的。 「不过自从小姐收到的那些画像书信都一股脑地送去大皇女府之后，倒是没再收到过这些了。也不知道大皇女殿下都是怎么处置的那些书信。」 沈沛：…… 她也很好奇。 但问起卫景珂，那人只说没批完，不让她插手。 沈沛寻思那也不是多么堆积如山的文案，怎么就批了那么久还批不完呢？ 第49页 「小姐可真好看。」冬霜给沈沛擦上一点唇上红脂，终于停下忙碌的双手。 沈沛定睛一看，妆镜中的自己着了轻淡的妆容，但只这样，也娇艷非常。不俗的容貌，吹弹可破的肌肤，尚且年轻的自己，原来看起来是这般的不谙世事。 这张脸，看起来的确很好算计。 沈沛想着，视线便飘到了妆镜前放着的那张帖子上。这是昨日御史府送来的帖子。 朱嬛请她去庆华园一叙。 距离上次百花宴朱嬛落水，倒也有几日了。 这辈子她不想做朱嬛上位成二皇子妃的踏脚石，便一直未去看望。 朱嬛此番请她，定也不会是无的放矢。 庆华园啊，不知又是个什么局。 上辈子倒没有这一遭。 正想着，便又听冬霜道—— 「总觉得小姐从今年开春起，气色就好了许多。」冬霜瞅着她，琢磨着说，「嗯……也不能说气色，就是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奴婢不太会形容，总之我家小姐就是好看。」 沈沛浅浅一笑，「冬霜今日嘴是抹了蜜了。」 其实她心里知道，冬霜的感觉没错。这都是引灵体的作用。 上辈子她在下界时并不清楚自己是『引灵体』，而经歷过一世的她不同。 下界灵气稀薄，但并非没有。 引灵体乃天眷之体，天地万物都遇到她都不会吝啬自己的灵气。于是重生之后，她便悄悄攒着这些灵气修炼。 很少，修炼得也慢，但很稳。 最直接的体现就在她的容貌上。引灵炉鼎之体大成后就是惊天之姿，她如今初露端倪，已经有『魅惑』的效果了，只是这一点浅显，不容易让人察觉。 譬如对她几见倾心的卫子楠。 譬如那些给她送书信的人。 越是心志不坚定的人，越是容易受美色所惑。 这么一想…… 卫景珂与她见过数面……按理说在她的有意诱惑之下，卫景珂早就该被她迷得找不着北了才是。 沈沛嘆息，「长得再好看，也敌不过她内心坚定。」 她的低喃被冬霜听在耳中，引得冬霜也笑，「那小姐希望大皇女殿下如那睿明郡主一般么？」 被猜中心思的沈沛也不恼：「……倒也不是。」 若是因为引灵体而对她倾心，她又觉得不满。 若是无动于衷，她又难免低落。 「是我贪心了。」沈沛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 「什么贪心？」 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沛回头，卫景珂已然站在门口。她如同一柄剑，无论何时都站得笔直。 「你……殿下怎么来了？」 卫景珂应道：「今日休沐，我来找沈朔切磋。上了院子，听见有人在说话，便来看看。」 沈沛硬着头皮起身，「朔儿住隔壁的院落，此处是沈沛的闺房。」 卫景珂原本没什么打量的心思，不过听她这么说，反而认认真真地看了一圈，才道：「嗯，不错，干净整洁。」 沈沛：？ 冬霜在一旁捂嘴偷笑。 「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走府中大门，经人通传再……」 卫景珂：「本宫进安定王府，从不需通传。」 她想来就来了。 「那若是我在睡觉呢？」沈沛有些气急了，「睡得哈喇子乱流的模样，殿下也想看？」 卫景珂顿住，随后认真地说：「倒也想。」 但她每次见到沈沛，她都是极好看的样子，端庄有礼，温和大方。偶尔炸毛……与她顶嘴时仿佛猫爪子在时不时地抓挠，惹人心痒。 沈沛因这话愣住，眨了眨眼，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哈喇子乱流的模样……她也想看？ 这女人……还真是…… 就连冬霜，看着这气氛都有些脸红。大皇女殿下……真是直言不讳啊。难怪小姐顶不住。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您还要去赴约呢。」冬霜小声提醒。 沈沛回过神，点点头，「 嗯。」 卫景珂：「你要出门？」 「小姐接了御史府的帖子，御史家的朱小姐请小姐去庆华园一叙。」冬霜轻声应道。 御史？ 朱嬛？ 她似在百花宴上见过。朱嬛似乎有一好友，是柳侍郎之女。 卫景珂记得这人不为别的。正是因为这柳侍郎除了一女之外，还有一个儿子，名叫柳明，给沈沛写过情书。 卫景珂沉吟片刻，就说：「既如此，我便也去。」 沈沛：？ 「怎么，本宫去不得？」卫景珂反问她。 沈沛纳闷：「殿下不是来找朔儿切磋的吗？」 卫景珂面不改色道：「临时变了主意。」 「殿下若想去庆华园吃饭，沈沛改日做东。」沈沛笑着说，「也好答谢殿下替沈沛周旋亲事一事。」 卫景珂却不假思索道：「既要答谢，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庆华园吧。」 沈沛微笑：「……」 罢了。 去便去吧。 …… 倒是今日同样在府中休沐的沈朔练完武回来，正欲出门，便见着自家姐姐与大师姐一道上了马车。 「姐？」 可没喊应，马车已经驶了出去。 第50页 沈朔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姐她几时与大师姐交好了？」 甚至一起出门？ 跟在身后的小厮也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少爷，京中那些谣言和话本子，您是一样也不听不看啊。」 沈朔：？ 第27章 庆华园坐落在江边， 作为京中有名的戏园子，远远就能听见一些唱戏声。 今日侍郎府包了场，其实为的是柳灵霜定亲这等喜事， 柳灵霜平日就不算低调，此番定了好亲事自然要宴请一众姐妹。 也不能说宴请， 说是简单地炫耀，反而更贴切。 百花宴后， 柳府便迎来了说亲的媒人。 来提亲的不是别人， 而是瑞康侯世子， 赵成杰。 瑞康侯府在朝中已算是落魄侯爵，本身也没几个权势，但这世子赵成杰却不同，年纪轻轻便有五阶实力， 而且还是当朝国师的义子。 国师在朱雀地位非凡， 皇帝也礼重三分， 身为国师义子的赵成杰也算是这京中的香饽饽了。 柳灵霜与赵成杰定亲， 算是高嫁了。 而柳灵霜的其他两个姐妹，司徒蔻儿与彭珊， 因家境不错，家里也在替她们物色不错的定亲对象。 朱嬛则因上次在御花园中落水，出了丑， 便更无人问津了。 就连今日庆华园， 她也垂着头，任人奚落。 戏台子上有人嬉闹笑唱，仿佛在嘲笑朱嬛的境遇。 而另一边， 柳灵霜的兄长柳明忍不住拉过了得意洋洋的妹妹问道， 「妹妹， 你真的请到了安定公主？」 柳灵霜拍了拍她哥的胳膊，「你且安心吧。等让你见那位一面。我这设宴，可不全是为了自己，大哥的事小妹也放在心上的。」 柳灵霜也纳闷，自家兄长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安定公主。 两人根本不登对……偏偏她哥满心满眼只有沈沛。 既然这样，作为小妹她自然要帮一帮的。 柳灵霜倒也不觉得沈沛有多高不可攀，她如今和赵成杰定了亲，便是靠着国师大人了，侍郎府加国师大人的背景，他哥还娶不得一个沈沛吗？ 「你瞧，那低着头的，就是朱嬛。她与安定公主有几分交情，拜帖我让她发了。」柳灵霜指着朱嬛道。 柳明一副书生气，长得也还行，朝朱嬛看过去，恰逢朱嬛也抬头。 两人便对视了一眼。 朱嬛小心翼翼地垂下了头。 柳明则皱了皱眉，「她怎会与安定公主有交情？」这怯懦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沈沛的朋友。 「柳大哥自是不知，」司徒蔻儿的笑声迅速穿透了整个庆华园，「许久之前，朱嬛她与我们打赌输了，愿赌服输嘛，我们就让朱嬛在地上学狗爬，结果安定公主以为她受了欺负，便顺手救了她。两人自此就结了交情咯。」 「不过真奇怪啊，你上回百花宴落水，怎么没见安定公主去府上看望你？」司徒蔻儿逼近朱嬛，问道。 朱嬛抿抿唇，不说话了。 柳明见此不太高兴，「她真能请得来安定公主？」 「请不来？请不来就让她再学狗爬呗。」司徒蔻儿骄横道。 柳灵霜与彭珊也是欺负朱嬛惯了的，顿时笑笑：「对啊，就围着这庆华园爬一圈算了！」 朱嬛始终低着头，一副任人欺负的样子。 若是沈沛在……她就不用受这等欺负了。 可沈沛呢，她为何还不来？ 上次也是……若是她和自己一起掉下那池塘去，司徒蔻儿这几个人早就被治罪了，怎么还能在这里嘲笑自己？ 朱嬛双手放在膝上，捏住裙子的手都紧握成了拳。 众人正哄堂大笑着，突然柳家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安定公主到了。」 柳明欣喜若狂，「快请！」 侍卫顿了顿，轻声提醒道：「一同来的，还有大皇女殿下。」 在场所有人愣住。 大皇女殿下？ 想起京中那些关于那两人的传闻，柳明霎时白了脸。 柳灵霜也没想到大皇女居然也会来，见自家兄长那不争气的模样，头疼地嘆了口气：「兄长，先随我等一起去见礼。」 这话间，人已经被请了进来。 沈沛双手交握与腹前，温婉大方。卫景珂与她并肩而行，视旁人若无物。 朱嬛抬起头来看，见两人如此般配，反而心里更加难受。 柳灵霜能许给赵成杰，沈沛能许给大皇女。 而自己呢…… 「参见两位殿下！」 「参见殿下！」 大家纷纷行礼。 「诸位免礼。」 柳灵霜作为今日做东的，心里是无比郁闷。她是想要请沈沛来与自己兄长相看的，但大皇女也来了，这事就难成了啊。 「两位殿下请上座。」 沈沛和卫景珂也不推辞。 大家原本聊得热火朝天，这两人一来，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拘谨得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戏台子上还高声唱着。 而柳明的目光错也不错地盯着沈沛，仿佛要将她盯穿。 「哪位是柳侍郎之子？」率先发话的居然是卫景珂。 柳明被点了名，自然要应，「回殿下，在下柳明。」 「柳公子多大了？」 柳明僵住，「今年二十五有余。」 第51页 「打算从文还是从武？」 「从文……今年已在准备秋试。」 「哦，你不是武者？」 柳明低下头去，「在下没有武者天赋……」 卫景珂目光锐利，「那家中可有妻妾？」 众人大气不敢喘。但听着这些问话心里都有些怪异。 这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怎么听着……像是在相看柳明呢？ 大皇女殿下自然不可能看上柳侍郎的儿子，那……难道是帮沈沛问得？ 不是说大皇女殿下与安定公主之间有情吗？怎么又问起柳明来了？ 当事人柳明比任何人都纳闷。 但柳明一想到大皇女可能是为了沈沛在相看自己，顿时丧气全都消失无踪，反而认真地答了起来—— 「家中无妻无妾，只有两个通房。今后娶了娇妻，通房自然也都是要遣出府的。」 说着『娇妻』，但那贪婪的目光却落在了沈沛身上。沈沛……若是能娶到她…… 沈沛端坐在席间，听见卫景珂这一系列问话虽然心里也有几分奇怪，但并未表现出来。 「家里倒是干净。」卫景珂皱着眉说。 柳明正欲笑着作答，结果卫景珂先开了口：「先成家后立业，本宫看柳公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是先成亲吧。在座的……本宫看司徒小姐就不错。」 司徒蔻儿突然被点名，整个表情都是呆滞的。 柳明也是不可置信地抬头。她在说什么？ 「怎么，柳公子觉得司徒小姐配不上你？」卫景珂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宫听坊间传闻，司徒小姐性格骄横，成亲后也会是个贤内助，能管得柳府上下妥帖。」 司徒蔻儿掐着自己的手，气都快气死了，却也不敢吭一句声。 她在外头是蛮横。但孰轻孰重她拎得清。今朝不忍着脾气，明日只会给司徒府招来祸患。 柳明也一脸灰败。 他算是明白了，卫景珂哪是在帮沈沛相看，不过是想给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个下马威罢了。 「殿下，这亲事也是要你情我愿的。」正在这时，外头走来一人，他正摇着扇子走近。 众人齐齐回头望去。 柳灵霜面露喜色，笑道：「成杰！」 来人正是国师义子，赵成杰。 「赵成杰拜见大皇女殿下，安定公主殿下。」赵成杰笑眯眯的，脑门上似都写着『和善』二字。 「免礼。本宫不请自来，倒是忘了恭喜世子定亲。」卫景珂双眼微眯，将压力给到了赵成杰一些。 她的视线压迫力极强，赵成杰尽量从容道，「殿下能来是赵成杰的荣幸。」 「坐吧。」 赵成杰一出现，总算将气氛拉回正轨。而大家也都齐齐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国师义子，就连大皇女也要礼让几分。 倒是柳灵霜见此朝朱嬛瞥了一眼。 朱嬛与她对视，吓得一哆嗦，掌心有冷汗溢出。 随后，趁着大家没注意，她便悄然从座位上离开了。 沈沛和卫景珂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也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没一会儿，守在门口的冬霜倒是走进了戏园子。 快步走到沈沛跟前，俯身低语，「朱小姐似找您有事，让奴婢来通传，小姐您看……」 冬霜记得，她家小姐当初救过朱家小姐一次。 沈沛听完，便抬首看向了园子入口处。 朱嬛就站在那里，低着头捏着她的手指，时不时抬起头来张望，似乎在等她。 「知道了。」 沈沛轻声应了一声。 沈沛抬手，轻轻点了卫景珂自然垂放在座椅上的手背。 卫景珂往她的方向倾身，两人的脑袋便凑的很近。 「殿下，我去如厕。」沈沛压低声音道。 「要本宫陪你去？」 沈沛：？ 沈沛一噎，「我的意思是，我需得离开一会儿。」 卫景珂自然也看见了门口等着的身影，并未阻止，只说：「让十三跟着。」 「嗯。」 两人就这么当着众人说了几句悄悄话，没听到她们说什么，但看得柳明是眼睛都发红了。 若坐在那与沈沛那般亲近的是他就好了！ …… 沈沛悄然离场，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显然是朱嬛把人给叫过去了。见此，只有司徒蔻儿暗自嘟囔了一声，「难道她们关系当真好？」 可是很奇怪啊，上次百花宴朱嬛落水时她分明看见沈沛没有救她，还割断了朱嬛抓住的那截衣袖。 卫景珂也并没有很担心。 沈沛看似柔弱，但自己很有主意。既然她原本是打算孤身赴会的，那便肯定有充足的准备。 至于自己…… 先听一会儿戏台上这齣戏，再期待期待沈沛带她来要看的戏。 …… 庆华园很大，戏台子外头是修缮好的清幽小道，周围立了石柱作为栏杆，一眼望去就能看见江上的景。 屏退了冬霜，两人一路顺着小道行至凉亭。 凉亭周围花香怡人，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公主……」朱嬛抿了抿唇，「谢谢公主愿意接朱嬛的帖子，若您不来，这次朱嬛怕是又要挨欺负了。」 沈沛只是看着江景，轻声地说：「这一次我来了，但下一次我却不一定来了。」 第52页 经歷过一世，在沈沛眼中，朱嬛并非真正的弱者。 受人欺凌，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但事实上，这都是朱嬛自己自讨苦吃。 在御史府中，她因是个女子所以不得宠。为了争取府中的地位，她便与司徒蔻儿、柳灵霜等人混在一起。因而御史府中的人，看在司徒府与柳府的面子上，便不敢苛待于她。 而她向来将隐忍怯懦当做保护色，才会助长了司徒蔻儿、柳灵霜等人的气焰，最后变成这副样子——以欺负她取乐。 然后遇到了因为见她可怜，所以伸出援手的沈沛。 她希望沈沛能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利用沈沛让她免受欺凌。上辈子沈沛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沈沛到底是低估了朱嬛的野心。 她要的不仅仅是『不受欺凌』啊。 她还要地位，还要旁人的敬畏。可这些沈沛都帮不了她。 所以她背叛沈沛，背叛安定王府。所以她悄然投靠了卫景瑜，最后朱御史一纸诉状，告了安定王意图谋反。 这让沈沛觉得，当初将朱嬛当做朋友完全是个笑话。 甚至想过，若能重来，当初见朱嬛在地上学狗爬被所有人嘲笑，自己也不会上前去拉一把。 这一次当真重生，沈沛也再不会播撒自己那无处安放的同情心了。 应该说，她如今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 今日来此，只是想看看，朱嬛给她排了出怎样的好戏。 「公主……为何这么说？」朱嬛眼眶中溢出水色，「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了公主不悦了吗？」 「并未。」沈沛笑着说，「只是想着，我们也并非那么亲近的关系。」 朱嬛抖着唇，「可是连公主都不救我的话，我……我会被她们欺负死的。今日她们也是看在公主来了的份上，才放过我的。」 沈沛感到有些不耐烦。朱嬛越是一副可怜模样，反而越能让她想起最后她安定王府的悽惨。 且在时刻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人，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她眉宇间的厌恶让朱嬛看得真切。 朱嬛握紧了自己的裙子，「是朱嬛贪心了……」 沈沛…… 沈沛！ 那一瞬间，朱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朱嬛渐渐冷静下来，她拾袖擦了擦眼角，正色道：「寻了那位冬霜姑娘特意将公主叫出来也是有话想说。」 沈沛：「什么话？」 「那位柳公子对公主有意，我听柳灵霜说……她们想使一些下三滥的法子，让公主不得不嫁给柳公子。我害怕公主受计谋所害，所以特意先来告知公主……」 沈沛顿时笑了，「她们要使下三滥的法子对付我？」 「是。」 「可朱嬛，你是不是忘了，今日将我叫来这庆华园的人，不是柳灵霜，是你啊。」沈沛摇摇头，仿佛不信她的说辞一般。 朱嬛急了，「公主！我是被逼无奈的！她们说……若，若我不叫你过来，就要毁了我的清白！」 「所以你就叫我过来，让她们毁了我的清白？」沈沛反唇相讥。 朱嬛一愣，随后捂住脸呜呜哭了起来，「对不起……我……我能做的只有悄悄告诫公主一声。」 沈沛嘆了口气，「我知道了。别哭了。」 朱嬛仍低泣。 「既然我知道了，便也不会中招了，你安心吧。」 「嗯。」朱嬛重重点头，突然她似乎不舒服起来，连忙扶住额头，「怎么回事……怎么……晕晕的。」 沈沛：「你怎么了？」 「公主，我好像……」朱嬛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不只是朱嬛，沈沛也感觉到一丝昏沉。 鼻翼轻轻翕动，沈沛才惊觉，亭子周围，有股异香。 藏在花香里，很浅淡。 紧接着，是人从高处跃下着地的声音。 沈沛听到动静，再回头时，已经有好几个蒙面人站在她身后了。 蒙面人并不吱声，而是直接朝沈沛袭来，举目皆是杀意。 沈沛后退两步，「你们是谁？」 那群人却并未动趴在桌上昏迷不醒的朱嬛，而是举起刀剑直奔沈沛而来。 「哐当——」 利刃相接。 十三现身，眯起眼，「小郡主，这是谁派来杀你的？居然派来这样的杂兵啊？」 蒙面人似乎因此被激怒，一群人朝十三沖了过去。 「小郡主，快转身过去，我要杀人啦。」 沈沛无奈，只得转过身去。 刀剑入肉的噗嗤声接连响起，温热的血液四溅。 很快，凉亭周围重新安静了下来。 沈沛回过身时，地上已经血流如注，横七竖八的尸体躺成一片。 十三打废了一个绑住，丢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赶紧挡在她身前，「小郡主别看。」 沈沛笑着给她递上一张帕子，「擦擦剑。」 十三愣住：「小郡主，胆子真大啊。」 沈沛莞尔。 只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 她轻轻抚了抚自己发烫的脸。还真是催情的香。 沈沛运起一丝灵气，勉强压制住身体的异样。 「朱嬛，还不醒么？」凉亭之中，唯有沈沛的声音清脆如铃响。 趴在桌上的朱嬛轻轻颤了颤手指。 第53页 「小郡主，她还在装睡呢，干脆给她一刀，让她永远睡下去算了？」十三歪头问道。 眼前的这个叫朱嬛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昏过去嘛。 这装昏睡的本事，也就只能瞒瞒没有武学修为的普通人。 朱嬛暗自咬了咬唇。 随后才扶着头慢悠悠地起身，「公主，我头好晕。」等她见到亭外尸体，又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人……这些人是柳家派来的吗？」 沈沛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便直说道：「朱嬛，柳家真想辱我清白，不会只收买这些杂兵来对付我。」 柳家好歹也是侍郎府，四阶以上的高手找不到，三阶的也该有。 朱嬛眼睛一眨就有泪泛出来，「公主，您说这些人是我收买的？我缘何要伤害您啊？」 「是不是你找来的人，我这还留了个活口，小郡主，咱们问问就知道了。」十三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刺客道。 「不用问了。」沈沛摇头，后转向朱嬛，「你找了人来刺杀我，再嫁祸给柳家。我伤了或死在这庆华园，今日在庆华园中的人都逃不了罪责。与在百花宴时一样，你想要利用我去治司徒蔻儿和柳灵霜等人的罪，你要报復她们。」 朱嬛垂头不语。 『白眼狼』这三个字足以形容朱嬛的。 她的品行与教养，似乎没有教会她什么是感恩。 「一次两次的利用我，为此，伤我性命也无碍。」沈沛声音依旧很轻，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压在朱嬛头顶，「朱嬛，你将我当成个傻子吗！」 朱嬛白了脸。 她的确将沈沛当初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姐。 她被人嘲笑着当狗爬的时候，善良的沈沛会对她伸出援手。即便她们关系不如何，但朱嬛在向她求救时，沈沛仍愿意帮她。 沈沛是一束光，却又格外刺眼。 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她所渴望却不可得的！嫉恨的阴暗无时无刻不在阳光的另一面滋生着！ 「如今看来，傻的是我。」朱嬛软倒在地，发狠似的笑起来，「原来你也在装。」 什么不谙世事，全是假的！ 「我只是不服气，凭什么你生来就拥有一切，好的家世，好的亲人，就连亲事也是最好的！」 沈沛迈步朝她走过去，趁着朱嬛不注意，一只白色小蜘蛛飞蹿而出，扑在朱嬛颈间，狠狠咬了一口。 朱嬛一把捂住颈间，「你……做了什么？」 沈沛微笑，「你想要定个好亲事，我帮你。」 朱嬛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小郡主，有人过来了。」十三耳朵一动，提醒道。 沈沛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嗯。」 很快，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出现在凉亭附近。 不是别人，正是侍郎之子柳明。 朱嬛当然知道来的是谁。 除了派人暗杀沈沛的那些人是她的手笔之外，其他的还真与她无关。这亭子里的催情的异香，还有此时会恰好来到这里的柳明，包括让她将沈沛带到这里，都全是柳灵霜的安排。 柳灵霜想促成柳家与安定王府结亲，便自作主张设了局。 药也不是太烈的药，柳灵霜没想让她兄长与沈沛当众表演，只要让人看了都会误会便是。 可现在…… 朱嬛抿了抿唇，「公主，愿意让我嫁去柳家？」 沈沛笑着问她：「你不想吗？」 柳灵霜与赵成杰成亲后，侍郎府便算攀上了国师这课大树……于朱嬛来说，这绝对是好亲事没错。但朱嬛不解的是，事到如今，沈沛为什么还要帮她？ 「十三，咱们该走了。」 「是！」 沈沛点了点手背上的白色小蜘蛛，嘆了口气，「小傢伙，要辛苦你了。」 白蜘蛛仿佛能听懂她的话一般，几条蜘蛛腿欢快地动了起来。 没人看见，一只白色小蜘蛛，悄然朝正往凉亭而来的柳明沖了过去。 情毒蚀骨。 希望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身上还有一块好布料。 …… 十三带着沈沛离开凉亭，来到了庆华园的另一处。 十三想想还是觉得很疑惑，「小郡主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就这么死太便宜她了。」 沈沛红着脸，唿吸渐渐变重，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名声尽毁地嫁去侍郎府，朱嬛的处境可没想像中。 就算她最后能在侍郎府站稳脚跟。 也无所谓。 因为靠上国师可不是攀上了什么大树。 柳灵霜也是天真。赵成杰堂堂国师义子，又是侯府世子，为何偏偏要娶她……不也就是看中了礼部侍郎这个官职便利。 科举，官爵……赵成杰背地里做得可都是些杀头的勾当。 等到那个时候，朱嬛就会发现，侍郎府可不是什么香饽饽，哪怕是在侍郎府里混出了头，她也一辈子得不到她想要的。 沈沛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十三盯着沈沛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额头，勐地反应过来：「小郡主，你怎么了？你中药了？！」 「怎么办啊！」 沈沛只觉嗓子干哑，想说点什么，却又难以吐露。 「不行！小郡主，你在此等我，我去找主子！」 沈沛：？！ 第54页 一回头，十三已经跑了个没影。 沈沛：「……」 她是中了药，还是那种药。 找卫景珂来……干什么。 「……」 一细想，沈沛脸更红了。 第28章 十三去找卫景珂， 但恰好卫景珂和一众人都已经被柳灵霜带了出来。同行的人太多，十三只好作罢，又折返了回去。 柳灵霜其实也在心里悄摸算着时间呢， 她方才已经让大哥去了凉亭，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戏也听够了， 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请诸位先去用膳。」 柳灵霜以此为由， 把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庆华园中备好的膳食在另一头， 而途中歇脚的凉亭是必经之地。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往那边走。 等逐渐近了， 柳灵霜率先朝凉亭处看了一眼。 小石子的路上没有花草遮拦，视野也很清晰。那两具白花花的身躯交缠的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柳灵霜原本的胸有成竹瞬间荡然无存。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在亭中拉扯，不小心毁了清白才正正好能让大哥把沈沛娶回来。 可在亭中直接做起苟且之事……丢脸的可是柳家！何况强迫公主，柳家说不定还会被圣上治罪！ 大哥啊， 怎会如此煳涂！ 柳灵霜脑子转得极快， 赶紧回头， 对在场的人说道：「成杰， 要不今日不在庆华园吃了吧？」 赵成杰愣了一下，「为何？是膳食没准备好？」 柳灵霜咳了一声， 「今日没料到大皇女殿下会来，这准备的膳食……怕是不够精贵。」 卫景珂见此淡淡道：「无妨。」 柳灵霜急得脑袋都冒汗。 再往前两步……可就…… 正在这时，凉亭那边却突然激烈了起来， 声音也毫不顾忌地传了过来。 男人与女人的喘息声入耳， 惊得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司徒蔻儿反应极快，上前几步，就看见了亭中一幕。 她捂嘴惊唿：「这是哪家不要脸的奴才在这苟合！」 柳灵霜脸色一变。 她知道， 瞒不住了。 很快， 众人都上前。 两具身体白得刺眼， 像无意识的野兽，根本看不见有人过来，当众激烈地『表演』着。 柳灵霜抿唇，事已至此，虽然丢脸，但好歹沈沛是非她柳家不嫁了。 「灵霜，这不是你大哥吗？」司徒蔻儿嘴上没个门把，直接道：「那被他压着的那女人……」 司徒蔻儿说完才想起了什么，她震惊：「安定公主呢？是不是还没回来？！」 众人皆愣。 视线全都聚集在那亭中身影上……不会吧…… 「司徒小姐，慎言。」卫景珂冷冰冰地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臆测。 司徒蔻儿浑身一僵，小心地朝后挪了两步。 「不在场的不是还有一人吗？」 柳灵霜一愣。 「朱嬛也没回来啊。」彭珊接话道，「那个人……我怎么瞧着有些像朱嬛？」 柳灵霜抓紧了自己的手，连指甲陷进去都不觉。 不能是朱嬛啊。 若是朱嬛，那她今日做的事……除了丢了柳家的脸面，还得到了什么？让大哥娶回来一个朱嬛？ 「上去看看便知了。」 有人说着便上去看了。 柳灵霜站在原地，居然有了几分怯意。 「还真是朱嬛！」不知谁喊了一句。 柳灵霜手一颤。 「他们怎么没脸没皮的，这么多人看着，竟还抱在一起……」 「是啊。」 「这柳公子也太急色了。」 「真是不知检点！」 卫景珂还扯了扯嘴角，应和道：「难怪柳公子不喜欢司徒小姐，原来是看上了朱御史之女。」 司徒蔻儿：？？？ 大皇女这话的意思是她比不上朱嬛吗？ 卫景珂的声音不小，那柳明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顾着表演这场活春宫。 这两人，倒像是身不由己中了药的……站在柳灵霜身侧的赵成杰率先察觉不对，「情况不对，来人，去将那两人分开！」 侍卫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后裹上衣袍带走。 「成杰，怎么办……」柳灵霜眼含着泪。 她促成大哥与沈沛，是为了和安定王府攀上关系，可没想过要让大哥娶朱嬛啊！ 看柳灵霜这模样，赵成杰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与柳灵霜有关，顿时蹙起眉，压低声音问道：「安定公主人呢？」 柳明和朱嬛怎么样都好，安定公主可不能出事。 柳灵霜摇摇头，她也不知道沈沛去哪了。 依照她的计划，方才与大哥拉扯的，应该是沈沛才对。 正这时，沈沛的丫鬟冬霜迈着步子过来，「殿下，赵世子，公主腹中有些不适，便先告辞回府了，特让奴婢来同诸位说一声。」 赵成杰松了口气，关心地问道：「公主没事吧？」 冬霜含笑：「公主无碍。」 「诸位，真是不好意思，这临时出了些事，今日怕是无法招待诸位了。」赵成杰连忙扯着笑脸，「不如今日就作罢，改日赵某再请诸位过府一叙。」 众人面面相觑，都点了点头。 第55页 要让他们继续吃饭他们也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那两人光熘熘的身子。 「殿下……」赵成杰又看向卫景珂。 卫景珂摆手，「沈沛走了，本宫也不多留了。」 将客人一个个的送走，庆华园中又恢復了安宁。 同样的，赵成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灵霜，这事是你的主意？」 他是国师义子，又是侯府世子，更是今日设宴的东家。结果设宴不成，还丢了大脸。 柳家……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灵霜有些害怕地退了两步，「成杰，我……我不知道……」 「罢了，先回府吧，将此事告知侍郎大人吧。」赵成杰想想也是好笑，今日是他定亲设宴，结果要成亲的反而是他那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大舅哥了。 「成杰，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和朱嬛……」柳灵霜生怕赵成杰对她失望，嘶声解释道：「我问过那大夫的，药是催情，却不足以让人丧失理智如野兽……那般的。」 赵成杰点了点头，神情也恢復了自然，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你别紧张。」 赵成杰信她吗？ 自然是信的。柳灵霜这蠢女人不敢骗他。 所以此事就简单了。想想不在场的沈沛，这明显就是柳明和朱嬛被沈沛给反算计了。 这柳家，当真没什么聪明人啊。 不过这样也好。 蠢人，才更方便他利用。 至于柳家会不会因此丢脸，跟他有什么关系。 …… 卫景珂才刚从庆华园走出来，十三就冲到了她面前。 「主子，小郡主中药了。」 卫景珂原本心情不错，还想着沈沛的确给她看了一场好戏。但十三这话一出，就让卫景珂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 「人呢？」 「在马车上。」 「不回府找解药，在这等着干什么？」卫景珂质问着，迅速走向马车。 十三低下头，不敢说话。 「驾车，回府。」 「是。」 卫景珂掀开帘子，钻进马车里，见到的便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沈沛解了外衣，只着中衣仰靠在马车软座上，她似乎很热，中衣的衣领也被她拉开了不少，隐约露出内里的春色。 一滴热汗悄然从颈间滑落，顺直往下，落进那细腻白皙的沟壑之中，消失不见。 卫景珂不禁多看了两眼。 那张脸上有着诱人的潮红，点了胭脂的唇微微翕张着，如那鲜嫩的果实，引人垂涎欲滴。 「殿下……怎凶十三？」沈沛半阖着眼，说道，「这药并不烈，只是有些发热和昏沉……倒像是喝醉一般。」 她听到她方才说的话了。 当真是凶。 「……那也该带你回去先吃解药。」卫景珂来到她身边坐下，轻轻触了触她的额头，果真，热烫非常。 她指尖清凉，引得沈沛忍不住追逐。 抬手抓住她的指尖，意识迷濛地抬起头，「殿下的手好凉……」 说着，居然抓着卫景珂的手指放到了唇间。 仿佛……在吻她的手。 眸里像是沁了水，随着光点轻轻晃荡。她似乎喜欢这种冰凉，想尽情地在从她手上汲取更多冰凉。 沈沛却并未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撩人心弦。 卫景珂葱白修长的指尖很快染上胭脂的红。 画面实在……卫景珂别开头。 她修行千年，心早已如冷硬的石头，美色对她来说应该只是一副枯骨才对。 卫景珂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按了按，「别作怪，沈沛。」 沈沛反倒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上了她的手背。然后低低地笑出了声：「沈沛的相貌，在殿下看来，好不好看？」 这个模样的沈沛太乖了。 乖顺的小狐狸让人挪不开眼。卫景珂应声道：「好看。」 沈沛不说话了，眉头皱着，似不开心了。 「难受？」卫景珂抬起另一只手，将她汉湿的鬓髮往后拢了拢。 沈沛摇头，诚实道：「殿下夸我好看，我却不高兴。」若她不是引灵体，怕也得不到这一句『好看』吧。 卫景珂懂了：「那说你丑你会欢喜吗？」 沈沛：？ 沈沛还抓着她的手，现下却是有点想咬她一口了，「殿下被人说丑会欢喜吗？！」 卫景珂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从未被人说过相貌丑陋。」 沈沛：…… 她的确是好看的，哪怕是身着戎装，也英姿飒爽。 「所以，为何不高兴？」卫景珂低头与她对视，似要看穿她的一切心事。 沈沛放开她的手，反而轻轻靠在了卫景珂的肩头，「殿下不觉得，我像极了那话本里写的红颜祸水么？」 卫景珂蹙眉，「你是说卫子楠与柳明？」 「……嗯。」 卫景珂仔细打量她的脸，「本宫也很奇怪。」 沈沛的脸的确很好看，但应当也没有到会让人神魂颠倒非她不娶的地步。那卫子楠与柳明，说是喜欢沈沛，其实更像是入了魔。 沈沛用了一个委婉的说法：「……殿下看见我不会觉得想……与我亲近？」 卫景珂不解：「本宫在你眼中，是卫子楠柳明那等好色之流？」 第56页 沈沛愣住，「可……就一点都没有？」 卫景珂想了想，还是说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有一点吧。」 「只有一点？」 「嗯。」待沈沛另眼相看，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是『上辈子』还未拜堂的未婚妻。后来…… 「你叫本宫为『姐姐』，很新奇，也很好听。」 沈沛：「……不是因为相貌？」 说完这话，沈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难道引灵体对卫景珂当真没有影响？ 沈沛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是有可能的。 卫景珂是武者，心志坚定，与卫子楠柳明那些人是云泥之别。而现在她的引灵体并未经过修炼， 无论是容貌还是躯体，都还不是成为修士后脱胎换骨后的极盛模样。 所以，卫景珂说她『好看』，便是真的『好看』。 沈沛低声笑了出来。 可卫景珂下一句，便让她笑不出来了—— 「本宫见过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但也并未因此另眼相待。」 沈沛：？ 沈沛微笑着问：「有多好看？」 「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沈沛握紧拳头，然后又松开，忽地笑起来：「殿下二十几岁的年纪，说天上地下第一美人有些夸大了吧。」 卫景珂却说：「当真绝色。」 沈沛不说话了。 卫景珂见此，抬起微凉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沈沛的脸颊。 沈沛偏头躲开她的手。 卫景珂挑眉。 小狐狸，不高兴了。 正这时，马车忽地颠簸了一下。 沈沛身子一歪，要摔。 卫景珂眼疾手快将她拉过，顺势拉进怀里，低头，沈沛神情懵懂，脸颊上仍潮红一片。 「十三，怎么回事？」 十三的声音从外传出：「主子，没事，是有几个石头挡了道，很快就轧过去了。」 「嗯。」 车内又安静下来，气氛却有些暧昧不明。 沈沛：「请殿下放开。」 「别动，我运气替你将药性逼出来。」 沈沛语气生硬：「不用。」 「一会儿到了府邸，你想这副模样下马车？」 沈沛：「……」 沈沛气馁，索性听之任之了。 卫景珂托起她的双手，内息一震。 「那天上地下第一的美人我只见过一次，远远地见过一次。如今已经忘了是何模样了。」 沈沛的额头瞬间冒起更多的细汗，「殿下何必解释？」 卫景珂：「怕今后再也听不见一声『卫姐姐』了。」 沈沛阖上眼。 唇角，却又悄悄地翘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天上地下第一美人～会是谁鸭～ 第29章 排了身汗， 沈沛便睡着了。 卫景珂也就收手，动作很轻地让她侧卧在马车上。 而自己，则掀开帘子， 出了马车。 冬霜坐在车外，一脸的惊魂未定， 但见卫景珂出来，却还是抿紧了唇， 故作镇定。 「主子放心， 冬霜姑娘没事。」十三笑嘻嘻地说， 「方才那几个挡道的『小石子』跑了，十四和十五去解决了。」 卫景珂：「冬霜，进去吧。她睡着了。」 冬霜点点头，「奴婢进去照顾小姐。」 支走了冬霜， 卫景珂才又问：「什么来路？」 十三的笑容也渐渐平和下去， 最爱笑的她脸上多了些深沉， 「主子， 来的是几个五阶高手。」 五阶，可不多见啊。 「那几人与我们这边三人过了几招便跑了。应该只是来探探路。」十三对此有些担忧， 「主子，要不要把其他人都调过来近身保护……」 她们暗卫司十五人，也都是五六阶的实力。若对方来的人多了， 而她们这边人手不足的话……恐怕…… 卫景珂抬手， 止住她的话。 「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卫景珂不以为然。四国会将至，其他三国不会在这个时候派人过来生事端，这次来的人， 她更倾向于是卫景瑜的人。 上次周明山卫景瑜死了一个五阶弓箭手就已经元气大伤， 这次一下子派出好几个五阶……恐怕是找到了帮手。 正好， 她也卫景瑜身后那人很好奇。 「可是……」十三还是有些犹豫。 「以后情报方面的事你们通通往六娘那处汇报。九命也休息了几日，回去告诉她，若再懒在院子里，本宫便革了她的职。」 这话主子怎么跟她说？十□□应了一会儿，愣道：「主子，我不跟着小郡主啦？」 「九命接替你。」 「可九命老大是情报司的……九命老大保护小郡主？九命老大不是不能……」十三未说完就惊唿道，「情报司换成六娘姐姐当老大了？」 「你有异议？」 十三赶紧收声，「属下不敢。」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六娘比起九命更适合做这些情报整合的工作，虽然人是青书斋的斋主，但情报这一块六娘一直都有涉猎。 九命虽然还未把千面那颗金丹融和完毕，但已经有了修士之躯，这凡世之中，除了隐藏实力的上界人，其他的应该没有人是九命的对手。 让九命去保护沈沛，她反而放心。 第57页 「我离开一会儿。你将沈沛送回安定王府。」 十三不敢过问主子行踪，只答：「是。」 卫景珂下了马车，人站在原处顿了顿，神识迅速向四面八方铺开，只消数息就遍布方圆数里。 这次卫景珂倒没有直接将人抓过来，而是寻定了目标，朝着那方向笔直行去。 十三看见主子消失在原地，轻轻嘆了口气。 那几位五阶高手，自求多福吧。 「马儿，咱们走咯！」十三轻拍马屁股，驾着车回府。 …… 卫景珂找到那几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坐在城外的林子里，嘴里骂咧着—— 「这僱主安排的是什么事？就凭我们几个散人，对付皇家训练有素的暗卫？」 「就是，老大，你怎么会接这个活儿？」 为首的大汉沉沉地瞪了他们一眼，「对方给的报酬很多。」 「咱们还稀罕钱么？」 「是能提升武者等级的丹药。」 「提升武者等级，那有什么……」话还没说完，那人瞪大眼，「提升武者等级？当真？」 大汉点头，即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对方出手阔绰，这丹药能让我等突破上限，进入新的一个等阶。」 几个高手不太相信，可目光却忍不住在那瓷瓶上流连，「老大，真的么？」 「我已试过。」大汉深吸一口气，「我如今已至六阶。」 众人：！ 「效果竟……这么快？」 「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听僱主那边说，这是上界那边拿到的好东西。只是服用一颗，就能突破瓶颈，脱胎换骨。」见兄弟们的眼神都变得渴望起来，大汉也沉声道，「僱主提前将报酬给了咱们，就是不怕咱们不办事。若不办事，对方有上界的帮手，咱们也必死无疑。所以就算是刺杀皇家人，咱们也得办。若是跟紧了僱主，今后说不定会有进入上界的机会。」 听老大这么说，在场的也都沉默下来。 进入上界……那可是真正的长生路。 「可老大，就算有这药，咱们全都六阶了……但真能杀掉大皇女吗？」其中一人还是有些犹豫，「传闻大皇女可不止六阶。」 「不用担心。我们只需要拖住那几个暗卫。真正进行行刺的另有其人。」大汉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示意用不着担心。 「是上界来的高手？」 「嗯。」大汉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一听，这行刺皇室的单子接得不亏不说，还捡了大便宜。大家都面露喜色。 「今日这试探大家也都看到结果了，虽然那马车里的大皇女没出来，可诸位也该明白，同是五阶，那些暗卫并不好对付。咱们都先服用了药，提升了实力再说。」 言罢，大汉将手中的瓷瓶分了出去。 确认每人手里都有一颗后，他便也安心了。 可还不等他们服下去，突然感觉周身有些不对劲。 原本那鸟的轻鸣，风吹动青草树叶的响声……一下子全都消失了，明明就置身在这片林子里，却好像离这里很远。 大汉惊觉不对。 勐地回头，果不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景珂已经来到了他们身后。 热闹如同被泼了水的火堆，瞬间没了声息。 「你是什么人！」 有人看清她的衣着，大惊：「她是大皇女！」 大皇女……什么时候跟着他们来的？为何在场没有任何人察觉？ 为首的六阶大汉额头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与大家不同，他是六阶啊！他的五感与实力都比在场的人高出一节。 眼前能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背后的卫景珂……该是几阶？ 「诸位莫慌，既然她孤身追来，这不正好，咱们吃了这药便是六阶，咱们几人对付她一个，是有胜算的！」大汉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人先说了。 不过还真有人因着这句话镇住了慌神，甚至附和道：「是啊！咱们若能杀了她，僱主说不定直接就把该给那上界高手的报酬给咱们了！」 提起报酬，大家心里都心痒痒。 给他们的只是突破一阶的药丸，那给那上界高手的呢？ 一定是宝贝！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都吞下了那粒药丸。 药力果然非凡，那浑厚的力量很快充盈着躯体。不到六阶，但实力却在蹭蹭往上涨着。 只有卫景珂不疾不徐地问他们：「你们的僱主是谁？」 几人不答，抽出各自的兵器就沖了上去，欲要围攻她。 但连一招都没过上。 几个人瞬间就倒飞了出去，直接砸在地上，尘土与血混成泥浆，煳了满脸。 站在原地的大汉流下汗来，再也不复方才的沉着。 只有他没上，只有他看见…… 对方只是一拂袖，就震飞了这几个五阶高手。 这何止是六阶…… 到底是谁说大皇女是六阶的实力！ 「再问一次，你们的僱主是谁？」卫景珂又一次开口，目光却落在面前的大汉身上。 唯一还站着的大汉冷汗连连，后退数步，噗通一声跪下，「殿下，僱主是二殿下！我等只是接了单子要拖延暗卫，并没有要对您下杀手的意思！」 卫景珂不语。 就在刚才，那几人还说要杀了她拿更好的报酬。 第58页 自然，卫景珂也没将这话当真。 「本宫问的不是卫景瑜。你们方才服用的药，是谁给的？」卫景珂往前走，捡起了那只已经空了被丢掉的小瓷瓶。 大汉抖着手，「自然……自然是二殿下给的！」 「你可知，上界有一术法，名为搜魂。搜魂之术，能读取旁人全部的记忆。而被搜魂者，轻则失智疯傻，重则当场脑死。」 大汉听见她这么说，拔腿就想逃。 可不知为何，双腿像是被沉重的镣铐锁住，根本动弹不得。不仅是双腿，就连身躯，脑袋，全都被桎梏住了。 卫景珂缓缓伸出手指，就在大汉惊恐瞪大的双目下点上他的额心。 可距那脑门还离一拳距离时，卫景珂又停下了。 她收回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不復冰凉，似还残留着沈沛唇瓣的温度。胭脂还留在指纹里，殷红艷丽。 「若事必躬亲……那掌邢司的人也就白髮俸禄了。」术业有专攻，也不能让掌邢司的人白吃俸禄。 卫景珂说服了自己，指尖一弹，一抹光点便飞入在场众人的眉心。 还没昏过去的只知道眼前突然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而大汉却是带着绝望倒下的。 大皇女的掌邢司……那也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啊！ 第30章 另一头， 马车也驶回了安定王府。 沈沛被冬霜唤醒，才知已经到了地方。 身上的药力都已散去，只剩下满身的乏倦。 而卫景珂已经不在， 据十三说，她有别的事要办， 便先离开了。 沈沛只点点头，欲往府里走， 却没见十三跟上。 「十三？」她回头， 不禁有些疑惑。 十三沖她一笑：「把小郡主送到府上了， 十三也要离开啦。」 在小郡主身边待了不少日子，小郡主对她真的不错呢。 「要离开？」她这话说得沈沛却是没反应过来。 「是啊，十三是要回去做主子的刀了。接下来九命大人会接替十三的位置来保护小郡主。」 沈沛：？ 九命不是受了重伤吗？ 沈沛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十三已经不见了人影。 沈沛轻轻嘆了口气。跑得真快啊。 「十三姑娘喜欢小姐得很， 怕是再待一会儿， 就捨不得走了。」冬霜扶着沈沛往府里走， 笑着说道， 「以前奴婢也觉得十三姑娘比起普通人家的女子也只是性格跳脱了些。但今日一见，才当真算是明白了『暗卫』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啊……」 「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沈沛不解。 冬霜只好同沈沛说起今日她在马车外的见闻。 大约就是十三与其他两名暗卫在护着她的情况下与那几名刺客搏斗的事。 据十三说， 那些人都是五阶的高手呢。 三名暗卫，却能将那几个五阶刺客打退。 沈沛听完，脸色却沉了下去。 暗杀…… 又是暗杀。 卫景瑜， 还真是容不得卫景珂多活半刻啊。 沈沛恨不得立刻让晨曦去杀了卫景瑜。 可冷静下来想想， 实在冒险。 卫景瑜身边应该有上界人存在，如今晨曦的修为尚未恢復完全，若是她出了事……便无人能保护卫景珂了。 『上辈子』卫景珂也是在这么多刺杀中一次次活下来的， 只有两年后……才会遇到真正的死劫。 沈沛当即决定， 「冬霜， 传信给金瑞银号那边，告诉晨曦，到她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好。」 沈沛脸上没有笑容，既然卫景瑜这么『闲』，她就给他找点事做吧。 「冬霜。」 「在。」 「去找几个会写话本子的，在京中散播一个故事……就说当年皇后的死与惠贵妃的娘家阳平侯府有关。」 冬霜满脸诧异：「小姐，这若是被查出来……」 沈沛：「别露面，做隐蔽些。」 「可具体是个怎样的故事？」 沈沛笑了起来，缓缓道来：「阳平侯早些年救过一位神医，后来那神医去了宫中做了御医，专职负责给后宫的娘娘们瞧病。」 冬霜愣了愣，「小姐，这可不兴瞎编啊……若是编的，百姓也不会信吧。」 沈沛笑着往前走，「谁说是编的。」 冬霜：？！ 她说的可都是真事。 只是谁也不知道阳平侯府与宫里那位御医还有这么一段往事罢了。她也是在许多年之后，才晓得有这么一段过往。 皇后离世已多年，惠贵妃又是在皇后逝去后才进的宫，故而皇帝从未怀疑过惠贵妃与阳平侯府。 但其实御医与阳平候的往事不是什么秘密，皇帝只要派人去查，定会查到蛛丝马迹。 至于皇后当年去世的真相……太久了，究竟为何突然病逝，如今已无从考究。 但皇帝生性多疑，只透露这么一点事，便够惠贵妃与阳平侯府喝一壶了。 卫景瑜的党羽，她势必会一个个的剪除。 「另外，送些礼去给宫里的静妃娘娘。」沈沛微笑，「惠贵妃在禁足反省，后宫大印总不能一直没有人掌着吧。后宫总要有人把持的。安定王府，倒愿成为静妃娘娘的后盾。」 冬霜颔首，「冬霜一定给小姐办妥。」 第59页 …… 冬霜要办妥沈沛交代的事还需要些时日，但柳侍郎府与朱御史府的亲事在第二日就在京中传开了。 柳明与朱嬛在庆华园的凉亭里苟合的消息一出，两家官老爷面子上都挂不住。 柳府第二日派人去了朱御史府上提亲。 朱嬛的爹简直气炸了肺，听说当场就给了朱嬛一巴掌，扬言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骂是这样骂，却还是只能接了柳府的聘礼。 不到半个月的时日，就敲锣打鼓，把朱嬛嫁了过去。 仓促的亲事让朱嬛连给自己做一身嫁衣的时间都没有。 去围观柳府接亲队伍的百姓们感到唏嘘。 有人说朱嬛惨，虽然嫁了，可谣言四起，落得一个不知廉耻的名声。 有人说朱嬛哪里惨？本就是不受宠的女儿，还嫁了柳侍郎的独子做正妻，该乐才是。 没错，朱嬛是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的。 这事说来与卫景珂还有些关系。 柳府和朱府的事闹得家喻户晓，就连皇帝都在朝堂上问起，卫景珂便顺势说了一嘴—— 「柳公子说了，家中无妻无妾，只有两个通房。今后娶了娇妻，通房自然也都是要遣出府的。」 柳明这些原话被她记得请楚，一字不落得说给了众臣听。 「柳公子想来早就对朱御史之女情根深种，否则怎会在亭中孟浪，又怎会说了这话？」 于是，皇帝大手一挥，还亲自给两人赐了婚。 原本只想将朱嬛娶做侧室的柳明接到圣旨差点没气昏过去。 沈沛听闻这事时还有些不敢信。 「殿下可不是好管闲事的人。」 卫景珂那人，会在皇帝面前说这种多余的话么？ 「但确实就是主子说的。」九命说起此事，还挺乐，「似乎认识了小郡主后，主子有了许多人情味。」 沈沛对此只是笑笑：「殿下本来也不是冷硬之人。」 若是冷硬，又怎得九命与斋主以及暗卫司十五人的誓死效忠。 说起这个，九命也是唏嘘，「我这条命，是主子救的。」 她本替是替主子查江无艷，却谁知冒出那个『假晨曦姑娘』，将她打成重伤。 原本九命心中也是绝望。 她再不能习武，恐怕也就不能再效忠主子了。 可主子多厉害啊。 暗七她们告诉自己，主子单枪匹马就去了那山庄，还杀了那个害她的『假晨曦』。 主子只是面上不说，其实待她们这些手下都极好，虽然让她们习杀人之术，却也并未让她们做无情无义的刽子手。 暗卫司十五人，彼此之间都如家人一般。 沈沛点点头，笑道：「不过九命姑娘当真已经没事了么？若是伤还未好，还是得好好休息。我这处不比殿下那处危险，可安心养养伤的。」 「小郡主安心，我真没事了。」她现如今的状态比未受伤前还要好。主子给她的那东西太厉害，她尚未完全炼化，已感觉自己实力有了一个飞跃。 「那个……小郡主，」九命摸了摸鼻子，「要不……你就别喊我姑娘了？」 九命也汗颜啊，小郡主叫她『姑娘』，她长这么大还没人叫过她『姑娘』呢。 自从她懂事起，就在学习杀人之术。没穿过女子家的衣裙，也不懂怎么抹胭脂，连作揖都不会。 若是六娘用『姑娘』二字打趣她，恐怕两人要打个天昏地暗。 但是这是小郡主啊，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就柔柔弱弱漂漂亮亮的『主子的小郡主』啊！ 沈沛微笑，「你本就是姑娘。为何不许喊？」 九命：…… 「多亏了九命姑娘，如今暗卫司的大家都叫我『小郡主』呢。对了，为了方便九命姑娘在我身边行事，我让冬霜给姑娘准备了衣裙……总有要着裙子出席的场合。」 九命：？？？ 「下次去青书斋，便请九命姑娘穿上裙子如何？斋主一定从未见过九命姑娘那好看的打扮。」沈沛思索道。 九命扶额，「小郡主，饶了我吧！」 让六娘看见她穿裙子？ 她怕是要被嘲笑一辈子！ 沈沛但笑不语。 九命被她笑得有些怕。 主子从来冷面，有事说事，要罚便罚。可小郡主不同啊，无论是欢喜还是生气都在笑……而且……比她想像中更记仇。 九命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主子偶尔会说沈沛是只小狐狸了。 与那柔柔弱弱的漂亮外表完全大相迳庭。 「小……殿下要如何才肯饶过九命？至少……不让我穿着裙子去六娘那晃荡。」九命妥协道。 沈沛弯唇，眉宇间也多了些光，托着腮笑着说：「那……大皇女的事，我还想听。」 九命苦笑，正要说话，院墙处翻下一道身影。 那人身形笔直，就连翻人家府上墙垣也将大大方方的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主子。」随着卫景珂走近，九命收起笑脸，喊道。 沈沛也有一种被抓包的情绪油然而生，托着腮的手松开下颌，拘谨地放回了膝盖上。 「殿下怎又翻墙过来？」 卫景珂随意坐下，「来找沈朔切磋。」 沈沛：？ 「上次就与殿下说过了，朔儿的院子在隔壁。」 第60页 「听见声音，下来看看。」卫景珂睨她一眼，又瞥了眼站着的九命，「你们在聊什么？」 「小郡主说她想……」 沈沛重重咳了一声。 九命：？ 「我们在说，下次去青书斋，要让九命姑娘穿好看的裙子，斋主一定没见过。」沈沛笑着掩饰。 九命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沛：？？ 卫景珂睨了九命一眼，随后上下打量。最后只给出一个『不忍直视』的表情。 九命：…… 小郡主欺负她也就罢了，主子为什么也嫌弃她！ 「你先去吧。」卫景珂摆摆手，让她走。 九命咬牙：「属下告退。」 人走了，沈沛才又笑起来，「殿下，朔儿的院子在隔壁。」 卫景珂：「……本宫在这坐会儿，再去找沈朔。」 沈沛乖巧点头：「好。」 气氛静了下来，春风吹来时已带来微微暖意，而院子里桃花飘落，香味四溢，莫名地让人心神安宁。 沈沛低头摆弄着棋桌上的黑白棋子，模样十分认真。 十三倒是说过，沈沛喜欢下棋。 京中也有人常说，琴棋书画沈沛无一不精。 但这会儿见她在自己面前如此认真，卫景珂反而忍不住想打破那种专注。 「九命让你笑得如此开怀？」 沈沛捏着棋子的手一顿，蓦地抬起头来，问道：「这话殿下可就说错了。」 卫景珂：？ 「殿下派九命来保护我，她很尽责，自然守着我。九命姑娘体贴，怕沈沛觉得无趣，故而聊些琐事引我开怀。」沈沛笑着落下一枚黑子。 「她倒闲得慌。」 「殿下在吃九命的醋？」沈沛仍低着头下棋，却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卫景珂：「……何以见得？」 「若是没有，便当沈沛没问过。」 卫景珂单手靠在棋桌上，沉吟半晌，倒也老实答道：「只一点。你方才笑得很好看，但本宫一来，便不笑了。」 沈沛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不是。」 「嗯？」 沈沛抬眸，眼中水光潋滟，「笑得开怀是因为方才九命在与我说殿下的事。」 卫景珂点着石桌的手也顿住，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意动，「……这样。」 沈沛轻嗯了一声。 气氛又一次静了下去，桃花香伴随一阵风再次吹来，仿佛空气中多了丝丝甜意。 「方才忘了告诉殿下了，朔儿今日不在府中。四国会将至，朔儿作为京城卫长恐怕近来都不得闲的。」 「……那我就在此坐会儿……看你下棋。」 「好。」 …… 跟随卫景珂来的十三见这一幕忍不住扒拉自家老大，述说自己的不解：「九命大人，主子为何说谎骗小郡主？」 自从周明山春祭之后，皇帝不就把大内侍卫交给主子管了么？顺着那势，现如今京城卫也在主子的管辖范围之内。 是以，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世子在不在府中呢？ 九命拍了拍十三的头，「你还小，你不懂。」 十三：？ 第31章 四国会将至， 朱雀作为今年的举办方，在京城治安方面的绝对不能出问题，因此不仅沈朔近日忙得脚不沾地， 卫景珂也是一样。 她不仅要统筹自己的各项职务，还得应付那些时不时就会来『叨扰』她的刺客们。 自从上次庆华园回来的那一次后， 又过了这半月，大约已经有三波人来『试探』过了。 自然， 结果都无一例外， 被她关进了掌邢司。 就连掌邢司的头头， 也不禁感慨，主子这事干的，私牢都快关不下了。 「主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六娘现在管着情报处，掌邢司那边的消息自然也由她来传递。 「能用的都挑出来， 用不了的就『处理』掉。」卫景珂琢磨着， 这些杀手也都不是死士， 有能为她所用的， 也要加以利用。 「那恐怕都是『可用之才』。经拷问，这些杀手都是来自各地甚至各国的散人武者， 不归属于任何势力，这其中包括主子前几日抓回来的七阶武者。只知这些暗杀任务都是从一个叫『盛华商团』的势力中流出。」六娘说。 盛华商团？ 卫景珂听着这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听过了。 「经查探得知， 这盛华商团的势力范围远超想像， 四国之内都有其行事地点，且为其效力的高手众多。」六娘蹙眉汇报，「而从那些杀手口中得知， 接了暗杀您的任务， 便能获得一种能够提升自我武者等阶的丹药， 无论任务成功与否，可见盛华商团出手阔绰。那吃了就能提升等阶的药……听来玄乎，恐怕并非下界所能有。」 卫景珂：「你怀疑，这个盛华商团和上界人有关系？」 「是。」 上界在下界人眼中，那就是仿若仙境一般的地方。若真的有这种能够提高实力且无甚副作用的丹药，定是来自上界。 卫景珂不置可否。 到底这个盛华商团是不是卫景瑜身后的『靠山』，她亲自去看看方知。 「三日之内，查到盛华商团在朱雀的『行事处』。」 她要亲自过去『拜访』。 六娘颔首：「是。」 第61页 「主子，近来身边还请多加派些人手。」六娘说道，「那些杀手言辞统一，他们都只是被派来试探您实力深浅的『先行军』，而真正要对您下杀手的另有其人，只怕实力不弱于八阶。」 八阶，只是六娘的猜测。 对下界武者来说，八阶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境界。整个朱雀明面上达到八阶实力以上的也只有安定王与皇帝身边的那位贴身暗卫。 若那盛华商团当真与上界有所牵扯，对方会不会派出上界高手前来……也是未知数。 但依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方就算有上界高手，依照二皇子的家底，应该也掏不出委託上界高手的报酬才是。 所以，她说八阶。 六娘所想卫景珂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谁来都是一样。 她好奇的是，卫景瑜到底用什么笼络了这个可能与上界有关的盛华商团。『上辈子』她会命悬一线，是否也与这个商团有关。 等六娘那边查到了商团踪迹，她就亲自去一趟。 「对了主子，还有一事。」想到将要汇报的事，六娘神色也是几变，「是关于皇后娘娘的事。近来，京中有人在传，皇后娘娘当年病逝或与阳平侯府惠贵妃一家有关。」 皇后虽不是主子生母，但却也是悉心照顾过年幼的主子，曾也将主子视如己出。 卫景珂听到这话果然有所反应，神情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皇后啊。 时过境迁，她已经记不起母后的模样了，毕竟已过了千年之久，所能想起的也只有一个模煳身影。 不过纵然只有一个模煳身影，卫景珂还是记得，她为数不多对于『亲人』的概念，都是那位母后教给她的。 「此事已经惊动圣上。当年皇后重病时期的确用过那名御医开的药方子，真相已难辨，但阳平侯府的确与那御医有过来往。恐怕宫里已经开始彻查当年真相了。」 查不到的。 卫景珂毫不怀疑。 皇后去世多年，就算有证据也早就销毁。哪怕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也不足以定阳平侯府的罪。 背后传这谣言的人是想趁着惠贵妃闭门思过，彻底夺走皇帝对她的宠爱与信任。 卫景珂沉吟：「不用管。对方要对付惠贵妃与阳平侯府，便与我们是友非敌。」 「是。只是想来，此刻二皇子与惠贵妃，怕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 卫景瑜的确急得很。 等了良久，卫景珂还是没死。 一边是后宫中母妃处境艰难，京中谣言四起，不知怎的连许多年前皇后的死都被人翻了出来，还一口咬定是他外公阳平侯府干的好事。 现在御医已经被革职，父皇要彻查当年的事，阳平侯府虽不至于入狱，可他母妃要再重新掌这后宫权柄，可就难了。 卫景瑜对此也无甚办法，他这两日也进宫去过，可惜父皇根本不肯见他。大约是因为母妃和阳平侯府的原因顺带着也迁怒了他。 卫景瑜急啊。 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他想在父皇面前立功绩，可四国会相关的事，父皇一件也不交给他，现在京中守卫也好，大内侍卫也罢，全在卫景珂手里。 等四国会开始，四国举办比斗大赛，实力高强的卫景珂又要在其他三国面前为国争光，而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想到这些，卫景瑜就寝食难安。 「本宫就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派人过去！不是说有上界高手吗？怎么这么久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不能立刻杀了她，也让她受个伤啊！」 卫景珂若是受伤昏迷什么的，他也好顺理成章地从她那里接手大内侍卫与京中护卫的要职，重新夺回父皇的关注。 想着，卫景瑜便沉沉地看向面前的锦袍男人。 锦袍男人正是上次盛华驿馆天字号的那位客人。 此时又一次与卫景瑜在别院中见面，他却不似上次那般从容了。 「殿下，你可知就为了殿下这委託，商团已损耗了不少灵药。且去过的那群人，一个也没有回来的。」男人的脸色也不太好，「上一次派出去的，还有一位七阶的高手。殿下身为朱雀二皇子，应当知道七阶武者是怎样的价值。」 那些药加上一个七阶武者，这暗杀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觉得这笔买卖投入太大了。 听见他这么说，卫景瑜也有了些迟疑，「七阶的……也杀不掉卫景珂？」 男人摆了摆手，「别说是杀，殿下可听闻任何大皇女受伤的消息？」 卫景瑜摇头。 「大皇女的暗卫司死了多少人还不知，但至少大皇女一点事也没有。」男人嘆息。 虽说当时是将她当做八阶对手来考虑， 派了那么多人去试探，他这头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回来。男人也觉得有些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卫景瑜不想听这些，他皱着眉道：「国师那处本宫已经派人在接触了，你若是想要你的宝贝，便就抓紧了，还找人试探什么，直接把上界的那些人派出去。」 男人面露一丝难色。 「怎么，做不到？」 「也并非做不到。只是我替殿下请来的高手此刻并不在……」 「所以你派人出去只是为了敷衍本宫？」 「……」 第62页 正卫景瑜不耐烦的时候，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别院中，就站在他身后。 锦袍男人一抬头就瞧见这人，顿时也脸上的难色消解，腾地站起身，给人让座—— 「大人！」 卫景瑜回头，便见那黑袍人立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吓了他一跳。 被男人称作『大人』的黑袍人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一股压力直冲卫景瑜脑门，让他不禁后退了几步。 ……这种危险感……眼前这人，绝对是上界高手。 「大人的事情办完了？」在卫景瑜面前尚算从容不迫的锦袍男人在这黑袍人面前却是一点脾气没有，甚至可以说是态度小心。 「办完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总欺压着我的那人死了。」黑袍人淡淡平静地走向座椅。 「那恭喜大人了。」 黑袍人冷笑，「恭喜什么，魔宗右护法死在了下界，这是什么好笑的事？」 金丹高手，那可金丹高手！ 就下界一趟，立在上界的命魂牌就碎了，连尸骨都不知道去哪找！问题是，上头下了令，要他们一定查出右护法是怎么死的！ 该死的，去哪查？ 根本连是谁杀了他，连他死在哪都不知道！ 卫景瑜细细听着，不作声，但也悄悄记下了魔宗护法死了这几个字。 没人敢接他的话，黑袍人也摆了摆手，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大人，您要的东西在朱雀国师手中。这位便是朱雀的二皇子殿下。二皇子与我等做了笔交易，只要您替他杀一个人，他会亲自将您要的东西带来。」 黑袍人闻言瞥了眼卫景瑜，「那本尊为何不直接去找那国师，还需得绕这么多弯子？」 只那一眼，卫景瑜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缠上般窒息。 好在身边的那锦袍男人解围，压低声音在黑袍人耳边说道：「依照商团的情报消息来看，这朱雀的国师也并非凡人，贸然对上……恐怕……」 黑袍人闻言神情立刻表现出嫌恶，「天机宗的……罢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这笔交易，本尊就替你杀了那个人便是。要杀的是谁，人在哪，我这就跑一趟。」 卫景瑜喜形于色，「名叫卫景珂，是这朱雀的大皇女。现下应当在皇城中。」 黑袍人皱眉：「大皇女？那不就是你的姐姐？」 卫景瑜冷哼，「我可不认这个姐。」 黑袍人乐了，「我上界修士自诩感情寡淡，但也没你们这些下界人厉害。」买兇杀姐，怕就是为了那皇位吧。 可惜这朱雀的皇位，在他等长生人眼中，比一抔黄土还不值当。 「罢了，本尊这就去跑一趟。待到那时，你要将我要的东西交给我，若是不交，今日你那皇姐是什么下场，你只会比她惨一百倍。」黑袍人眯了眯眼，道。 卫景瑜心下有些迟疑。 上次答应锦袍男人时他只想着要杀死卫景珂，也没想那么多就同意了。 现下看来，国师手里的东西怕是这黑袍人想要的。 连上界人都垂涎的宝贝，国师当真会乖乖交出来吗？ 卫景瑜难得聪明了一回，却还来不及推拒，话题就已经岔开了去。 「大人，那大皇女至少有七八阶的修为，还请大人务必小心。」锦袍男人叮嘱道。 黑袍人不以为意，「下界武者，在本尊眼中堪比蝼蚁。只需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本尊去去便回。」 说完，便当场消失不见了。 锦袍男人见状笑了，「先提前恭喜二皇子了。」 卫景瑜勾了勾唇。 不管如何，卫景珂能死，其他的事便显得都不那么重要了。 朱雀的储君，只能是他！ 至于卫景珂，还是乖乖去死吧！ 第32章 很快， 黑袍人就来到了卫景珂的大皇女府。 一阵黑烟由远至近，穿过皇女府的大门，进入无人的内院。 近来大皇女府里屡遭刺杀， 奴僕们都被卫景珂遣散了不少，还剩下的几个能信任的， 也都躲在后院，前院里几乎也没什么人， 只有暗卫们藏在角落里猫着。 「卫景珂在哪？」 黑袍人手中的黑烟飘出， 瞬间扫出墙头角落里的几个暗卫。 暗卫们直接被他一团黑烟扫到在地。 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的确也是， 他可是上界修士，就算实力被天道禁制所压制，也至少有下界十阶的实力。 何况他还能使用上界术法。 眼前这些人……可不就是一只手就能碾死的蚂蚁吗？ 杀蝼蚁没意思。 用上界术法杀了凡人还会累积业障，他对这些人没兴趣。 「卫景珂呢？你们的大皇女在哪？」 对方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众人看在眼中。 暗卫们心中亦有数。主子早已叮嘱过他们， 主子不在府中时， 若是遇上打不过的， 定要逃。 眼前这个人单枪匹马地来了府上， 不难猜测这人恐怕就是情报司说的那个『真正的刺客』。 几个暗卫对视一眼，下一刻， 大家都从地上爬了起来，运起功就朝四面八方逃去。 一人一个方向！ 且都不约而同地从怀中掏出烟花弹，引燃后抛向空中。 第63页 黑袍人见此， 脸色多了一丝不满。 紧接着， 黑袍人手中的黑烟迅速地飞了出去，暗卫们跑得快，却不及他这黑烟迅速。 一缕轻烟缠上众人腰腹， 黑袍人手中用力一握， 就将所有人都拖了回来。 「本尊在问你们， 你们的大皇女在哪？」他本不想出手对付这些下界人，但若是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他心狠手辣，让他们生不如死了！ 暗卫们神情坚毅。反正就是不说。 告诉刺客主子在哪？这与叛主有何区别！ 「不说？那本尊就只能搜魂了。」 黑袍人手里的黑烟闻声而动，直接飘到了其中一名暗卫的额前。 暗卫咬住牙，决不妥协。 正在那黑烟要往人的额心钻去的时候，黑烟却突然顿住。 有人抓住了黑袍人的胳膊，迫使他的黑烟无法对暗卫下手。 黑袍人勐地回头，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黑袍人瞳孔一缩，「左使？」 黑袍却迅速朝后退了几步距离，神情中有些惊疑不定。 魔宗左护法……晨曦……她怎么会在这，不，应该说，她怎么还没死？！ 中了噬灵蛊，不应该还活着才对。 「左使解了噬灵蛊？」黑袍又惊又疑地问。 「与你无关。」 黑袍不知她是否解开了噬灵蛊，若是解开了，自己不是晨曦的对手，恐怕只有逃。若是没解开，那他也不必忌惮她。 这样想着，黑袍试探道：「左使可知……右使也来了下界？」 当初晨曦被种下噬灵蛊，命悬一线逃来下界，就是右护法陷害挑拨。两人有生死之仇，说起千面她应该不会无动于衷才是。 然而晨曦不动声色，「来了又如何？」 论资歷与实力，黑袍只是个在魔宗连号都排不上的小喽啰。 修为……至多也就筑基吧。 黑袍听见这回答，更疑惑了。 看样子晨曦真的解开了噬灵蛊，可她是怎么解开的？ 黑袍脑中急转。突然想起前些时候右护法千面突然暴毙，命魂牌碎了的事……宗主下令要所有在下界的魔宗子弟彻查此事，莫非千面的死与眼前这晨曦有关？ 「左使……其实右使他死了。」黑袍低声说，「右使之死……左使可清楚？」 「你废话倒是很多。你可知，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是活不长久。」晨曦解了桎梏着暗卫们的黑烟，放他们迅速离开后，还不忘提醒黑袍，「这大皇女，不是你能动的。」 黑袍心里一个咯噔。 但很快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屑。 晨曦还当自己是魔宗左护法呢？ 若晨曦当真不受噬灵蛊所累，早就杀回上界去了，她一上界修士，怎么可能会蜷在这下界偷生？ 再一想，就算是晨曦杀了千面，两人实力相差不算大，晨曦与千面死斗过，这下界灵气稀薄，她身上又还能剩多少力量？ 倒不如…… 自己动手，杀了她取了她的金丹化为己用…… 思及此黑袍心中贪婪就像破土的树藤，一旦冒出了芽，便再难抑制，只能任其疯长。 「活不活得长久可不是左使说了算。今日我要拿这大皇女的脑袋回去，左使若要阻我，我便只好与左使争上一争了！」 黑袍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直接强行冲破天道禁制，释放出自己原本的实力。 顿时，黑烟迅速包裹全身，整个人浮空，周身显露出庞大而可怕的能量。 而禁制被冲破，这一隅的天空也迅速被乌云包裹，只等降下雷劫。 面对晨曦，黑袍不敢轻敌。 同样，他也要速战速决。解决掉晨曦，再去抗禁制给的雷！这场生死豪赌，若是不死，今日之后他就是金丹修士！！ 黑袍一挥手，一团黑烟凝集，随后朝晨曦直冲而来。 晨曦眯起眸，飞身躲开那团黑烟。 黑烟轰地撞击在大皇女府的那内院假山乃至那假山之后的那面墙壁，都瞬间炸裂。 暗卫们见此纷纷后退，不敢靠近。 他们虽然不知晨曦是谁，但也知道，这种实力之间的比斗，他们插不上手，只可远观。 可怕的轰鸣声仍持续着。 黑烟与尘土之中，晨曦四处躲闪，仿佛根本没有冲破禁制与他打的意思。 而黑袍此时心里已经笃信，晨曦身上的噬灵蛊根本就没有好，一切不过是装腔作势。 「哈哈哈这是怎么了？堂堂左使，堂堂金丹高手，连我这一筑基期修士都打不过了吗？」黑袍面目狰狞起来，当然，都是痛快的狰狞。 当初只能在这位左使面前卑躬屈膝，现在他已经能像耍猴似的戏弄她啦！ 黑袍抬手再朝晨曦丢去一个黑球。 晨曦躲得有些狼狈。 他便再丢。 伴随着夸张的笑声，一声声爆裂在皇女府里不停地响起，黑袍玩得很尽兴，整个皇女府前院被他炸的面目全非。 但他也知道，玩够了就行了，再玩下去禁制的雷可不好抗。 黑袍收了收笑容，也停下了追逐晨曦的黑球。 而是开始双手悬空，凝集起真正要命的烟状大球。 晨曦见这一幕，也停下了躲闪的动作，反而抬头看着悬在空中的黑袍。 「左使，到了这个地步还无一丝惧怕，真让黑袍佩服。」黑袍眯着眼，缓缓抬起手，他的这一道黑烟，凝集他丹田中全部的灵力，这一击下去，能将偌大这皇女府瞬间夷为平地！ 第64页 晨曦没有突破禁制，她绝不可能躲过去！ 就在黑袍抛出大黑球的那一瞬间，也是在黑袍心中暗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晨曦开口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倒是黑袍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她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要等的人也终于等来了。 黑袍：？ 黑袍看着已经在下坠的黑球，不懂晨曦的意思。 而说时迟那时快。 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长长的划痕。裂缝出现，就像布景被人撕开了条口子。 紧接着，这条裂缝好似贪吃的嘴，瞬间张大，不由分说将他的大黑球吞了进去。 然后…… 缓缓闭合。 最终消失。 仿佛一切都没有出现过。 黑袍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身体一沉，一团青光将他的双腿拉住，从空中拽了下去，然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尘土纷飞。 黑袍狼狈地抬起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抬眼看去，大门前方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女人负手而立，微微蹙着眉，心情不悦。 她……是谁？ 「主子！」暗卫司的人几乎都到齐了，纷纷来到卫景珂身侧。 卫景珂不语，只是看了看自己被毁的房子，心情不太好。皇女府都是按照她自己的喜好修建的。 卫景珂一步步朝那黑袍人走了过去。 暗卫们赶紧上前，想说话，却被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的晨曦抬手拦下，「她不会有事的。」 暗卫：？ 伴随着卫景珂走近，一道光幕突然降临，隔绝了外头暗卫与晨曦她们的视线。 「你找我？」卫景珂居高临下的瞅着他。 黑袍人眼中闪过惧怕「你是谁？」 「是你要找的人，卫景珂，朱雀的大皇女。」卫景珂回答道。 黑袍人手指已经有些颤抖了。 劫云的出现导致天渐渐暗了下来，黑袍的心中也开始蔓延绝望。 头顶的劫云仿佛在告诉他，这一次，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天道禁制一视同仁，无论是谁，在下界使用上界术法就会触动天道为保护凡界而设下的那道禁制，雷云就会迅速聚集。使用的术法越高等，禁制反弹越大，劫云也就越大。 他的劫云不过是笼罩住这座皇女府。 而这女人的…… 整个京城的天空，都已经暗了下来。 眼前的哪是什么凡人，这恐怕……至少是宗主那个级别的大能！！ 黑袍双腿发软，「黑袍不知……求阁下饶命。」 他知道为什么晨曦不动手了，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等这位回府。 晨曦早就知道这里动不得。 盛华商团那些混帐，害他不浅啊！！ 天色实在太暗了，风雨欲来。劫云像是要吞天一般，开始电闪雷鸣，像是要把底下的人都吃进去一般。 卫景珂见不得，望着天说道：「次次都来，也不嫌烦。」 说罢，抬手一挥—— 头顶两片一大一小的劫云，竟然瞬间就被驱散了干净。 黑袍看这一幕，眼神惊骇。 劫云……消失了？ 可不是禁制劫云吗？ 从未听过有人能挥手间驱散天道禁制，那可是禁制！ 「阁、阁下下，饶命……」黑袍控制不住地结巴。 「能活与否，看你气运。」 黑袍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道光点忽地从自己脑子里钻了进去。 然后很快，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从他的灵魂深处传来。 「啊——！」 「本宫等了你很久了。」卫景珂指尖发出的微茫明明灭灭。 搜魂之术，就能看见黑袍所有的记忆。 她倒要看看，当初帮卫景瑜杀自己的，到底是上界哪门哪派的人。 …… 黑袍的惊叫声让站在结界之外的所有暗卫都是一脸懵。 只有晨曦垂着眼帘等着。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结界消失了，卫景珂也从中走了出来。 暗卫们见她全须全尾，松了口气。 但卫景珂心情并不好。 原因无他。 黑袍只有筑基期，而她的搜魂力量太强大，没扛住，居然直接魂飞魄散了。 是以，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人替她去搜，譬如……眼前的晨曦。 卫景珂问道：「你为何在此？」 自上次城外别庄一役，她便与江无艷和晨曦并无交集了。 晨曦被点了名，立刻道：「奉命而来。」 卫景珂蹙眉，「奉谁的命？」 晨曦嘆息：「奉安定王府那位公主的命。」 第33章 「沈沛让你来的？」 「是。依照沈姑娘的意思， 自此之后，我将作为您的影子，保……」晨曦难以启齿地顿了顿， 「保护您的安全。」 在卫景珂面前，晨曦不敢撒谎。 晨曦说完的那一瞬间， 卫景珂想起了沈沛许久之前与她说过的话。 ——殿下将十三给了我，沈沛也应当投桃报李……不如我也送个人给殿下如何？ ——我先前说要送你一个人， 那人我说服了， 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 便当她是个影子，她会保护你的安全。 第65页 ——你如何说服的？ ——我爹早些年于她有恩，我又拿了些银两贿赂…… 她还问过沈沛，那人是否实力高强。 沈沛还很肯定地点了头。 原来是晨曦。 晨曦是上界人， 曾隶属魔宗， 修为应该在金丹中后期。 倘若她并非从千年后回来的卫景珂， 那对于她这个下界大皇女来说， 晨曦绝对是一道保命符。 卫景珂此刻想得却不是这些。 她当即竖起结界，追问晨曦， 「你的噬灵蛊，完全好了？」 眼前的晨曦脸上已经没有了苍白，面色红润， 比之前更添娇艷。最主要的是， 她身上的灵气……居然不再是空亏的状态。 「并未。」晨曦嘆气，「如阁下所见，噬灵蛊被压制， 我的修为也回来了大半。但如今丹田之中的都是从沈姑娘身上借来的灵气。下界灵气稀薄， 想要补给很困难， 我刚才并未冲破禁制与黑袍动武也是这个原因。」 她的灵气用一分少一分，而为了对抗噬灵蛊，她必须得保证体内的灵气充裕才可。 本来沈沛让她过来就是为了保护卫景珂，按理说，沈沛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再给她喝一次血的准备。 但晨曦知道眼前的卫景珂是多么恐怖的存在，是以，她没有动手，只是拖延时间等她赶到。 沈沛不知卫景珂的强大，卫景珂也不知沈沛的情况。 两人彼此隐瞒，反而让她白捡了便宜。 这条命捡了回来，晨曦记得沈沛的恩，自然也不会让她付出没必要的血。 晨曦每多说一句，卫景珂的眉头都更深一点。 她有一种直觉，先前很好奇的事，也许在今日会有一个解答。 沈沛的秘密…… 「从沈沛身上借来的灵气？沈沛并非修士。」这一点，卫景珂可以笃定。 若沈沛是修士，在初次见面时她就会知道。 沈沛甚至不是武者。 怎么看，沈沛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她又是怎样压制住晨曦的噬灵蛊的？ 她原本和晨曦一样，不信沈沛能治得好这噬灵蛊。 可现在，晨曦就在眼前，她却有些不太敢去接触那个答案。 不是武者的沈沛…… 要如何能够在短短半月时间内，补足晨曦这金丹期修士所需的灵气？ 晨曦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来：「噬灵蛊是魔宗的禁术，却不是没有解开的办法。自古以来，中了噬灵蛊后还活着的修士也大有人在，只需炼制炉鼎，将炉鼎体内的灵气定期收为己用，即可填补噬灵蛊带来的空缺。」 而她之前会如此虚弱，一来是因为没有炉鼎，二来是下界没有灵气。若是贸然回到上界，她那些仇家也只会排着队的来杀她。 卫景珂不语，听着她继续往下说：「补充灵气的方法除了炉鼎之外，还有一种人生来便得到天眷……天生极品灵根，连血液都是充斥着灵气。」 卫景珂不假思索：「引灵体。」 传说中的天眷之体，她自然听过。 「你想说沈沛是引灵体？不可能。」卫景珂立刻否决，「若她是引灵体，本宫不可能看不出来。」 修士天生对灵气敏感。沈沛若是引灵体，瞒不过她的眼睛。 晨曦嘆息，「若是从小到大从未修炼过的引灵体呢？阁下可见过？」 若是沈沛没有给她喝血，晨曦也不敢说能确定沈沛是引灵体，因为她的周身真的没有一点灵气萦绕。 沈沛不是修士，她真的只是个凡人。可她也真的是引灵体，这一点毋庸置疑。 卫景珂眯起眼。 气氛滞住大约两个唿吸。 她才缓缓开口：「引灵体……怎会出现在下界？」 卫景珂扶住额，「不对。」 这不是重点。 「你喝了她的血！」卫景珂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落到晨曦的脸上。 有那么一瞬间，晨曦感觉自己仿佛被她的目光看穿了神魂，她只觉得神魂都被人扫视了一遍。 不似搜魂的疼痛，但带来的惊悚与后怕，会让她铭记一辈子。 晨曦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道：「这是沈姑娘与我的交易。」 既然是交易，便是你情我愿。 她并未逼迫沈沛。 甚至于，这笔交易还是沈沛自己找上她们后提出来的。 卫景珂哑口。 她也清楚，这笔帐怎么也算不到晨曦头上。 她当时是真的很好奇，沈沛找上江无艷的原因是什么。可追人追到城外别庄，也没把沈沛的目的问出来。 只道小狐狸有秘密，便任她有秘密。哪怕与上界有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曾想……会是这样。 「她要你保护本宫多久？」卫景珂心中的复杂自不必说。 「两年。」 晨曦话音刚落，连风都有一瞬间停止了吹动，飘摇的叶片也静滞在了空中。 两年，要给多少血，才能压制得住晨曦那不停吸食灵气的噬灵蛊。 沈沛啊。 为了本宫，你可真是捨得。 那日去桃花寺时。她撩开她的衣袖，看到了她那被洁白的纱布包裹起来的手腕。 「手是怎么回事？」 「只是磕到了。」 现在想来，那大概就是她放了血的证明。 第66页 天上已然放晴，就连云也悄悄散开，只留下一片碧蓝的天。 卫景珂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头一次相信，天道让她归来并非无的放矢。 她是当真来应她的劫的。 且这劫，她还要心甘情愿地去应。 「将手伸出来。」卫景珂对面前的晨曦道。 晨曦虽不解，却还是伸出了手。 但很快，晨曦就被震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浩瀚星空。 倘若能将修者的灵气比作星辰，那此刻从卫景珂指尖喷涌而出的，便是真正的星海。 而现在，晨曦感知着顺着手掌涌进的灵气。 她难以置信。 那是纯净的，真正的星海。只一点一滴，都仿佛能癒合她丹田中的所有创口。 「本尊的灵气你无法炼化，但要压制噬灵蛊，足够了。」卫景珂垂下眸。 「是。」她的意思，晨曦是懂的。 沈姑娘的血，绝对不能再喝了。 「那沈姑娘那边……」 卫景珂嘆息，「她觉得你能保护我，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两年之后，本宫也不管你去留。」 「您其实非常强大……这件事，真的不用告诉沈姑娘吗？」晨曦有些纳闷。 她并非不识情爱。 两人互相为了彼此打算，她都看在眼里。但这种关头，却又选择了隐瞒…… 「不用。」 要说也是她亲自来说。 至于什么时候……卫景珂自己也没想好。 她心中复杂得很。 直接告诉沈沛自己其实来自一千年后？是个渡劫期都突破了的老怪物？ 卫景珂头一次觉得，老怪物这个词，竟也是能用在自己身上的。 最重要的是，沈沛宁可以血换她平安，若是知道她这芯子里早就不是二十几岁的卫景珂了……不知又该作何想法。 卫景珂……居然也不愿意去想。 自己吃自己的醋这档子事，说出去也是丢人。 倒是这一件事，让卫景珂对于沈沛的秘密有了更深的好奇—— 『上辈子』她身边可从未有过晨曦到来。沈沛只是沈沛，虽是她的未婚妻，两人的情谊却也不如她与其弟沈朔。 这一辈子她依然按部就班。 那问题就是出在……沈沛身上。 沈沛，原来不止是一只小狐狸，还是一只会扇动翅膀改变周遭的小蝴蝶啊。 …… 等结界再一次消失，而卫景珂再次出现在众暗卫面前时，身边的晨曦已经不见了。 作为影子存在这件事，她已经开始做了，并且做得不错。 「主子！」暗卫们纷纷上前，眼里显然都是对晨曦的好奇。 那是谁啊？新来的暗卫吗？ 暗卫司要变成十六人了吗？ 卫景珂扫了她们一眼。 众暗卫立刻噤声。 有胆大地悄悄抬了个头，发现卫景珂眼神不似往常冷硬，故而很是惊奇。 主子刚遭了刺杀，怎么感觉心情还越发不错呢？ 而且那刺客去哪了？被打跑了吗？ 暗卫们都纳闷，她们并未看见卫景珂处置那人，甚至都不知道那刺客是死是活。本该作为保护主子的盾的他们，真是觉得很失职。 「刺客已死，你们都不必再守在府中。听从六娘的差遣，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是。」 卫景珂也打算出去一趟。 先前那黑袍的神魂虽然没扛住她的搜魂，不过在爆裂之前，她还是得知了一星半点的记忆。 京城之中，盛华驿馆。 她便亲自去看看，这盛华商团，究竟是何方神圣。 卫景珂正欲往外走，突然，她想到什么，便说：「你们先去后院，将本宫的寝院毁了。」 众暗卫：？？ 「本宫的寝院被那刺客毁了，故而本宫今夜不回府，去安定王府找沈世子借宿住几晚。」卫景珂面不改色地说完，大步迈出了皇女府。 暗卫们：…… 主子，不愧是你。 第34章 卫景珂带着人来到盛华驿馆时， 驿馆关着门。 这驿馆开在京城的角落里，甚至是没什么人烟的地方。装潢也算不上奢华，至少在这京城中， 这间不算大的驿馆反而显得比较寒酸。 「主子，门没锁。」 暗卫轻轻一推， 那门就开了。 不大的驿馆，只上下两层楼。站在门口就能将里头的一切一览无遗。 柜檯上也只剩了一些不值钱的家什。 不像是今日闭店歇息， 反而像是匆匆逃走， 然后人去楼空的样子。 「主子， 咱们来迟了一步。」暗卫们仔细搜查，连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很快，上二楼搜查的暗卫也喊道：「主子，客房也没有搜出什么。」 「阁下， 这里有异。」找到有效情报的是晨曦。 卫景珂起身， 走向晨曦所在的二楼。 二楼走廊深处最右边的那一间客房。 「这门上有阵法刻痕， 虽然现在被人破坏了， 但这里应当是通往某处的。」晨曦抚了抚门上的刻痕，可惜的是， 传送法阵已经被破坏，不能用了。 「都在此等着。晨曦随我来。」 「是。」 晨曦一怔。难道她打算…… 第67页 随后只见卫景珂将手放在了那扇门上，她并未尝试修復法阵， 而是根据残留的灵气所指向的方向直接开闢新的空间传送法阵。 一如晨曦见过两次的， 裂缝又一次出现在了面前。 「走。」卫景珂率先跨了进去。 晨曦快步跟上。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已经不在驿馆。 而传送所连接到的另一头，是一间别庄内院。 卫景珂无暇顾及周遭的景， 只是迅速将神识覆盖了整座别庄。 「没人了。」卫景珂蹙眉， 还是来晚了。 「对方应当走得很匆忙。」晨曦发现， 内院的石茶桌上还放着一壶茶和杯子。茶当然已经凉透，杯子也有一只落在了地上摔得稀碎，碎裂的青白瓷杯里，还有茶水茶叶残留的痕迹。 「大概是猜到了黑袍失手了。」晨曦猜测可能是因为之前那几乎笼罩着整片京城的劫云。 这幕后之人但凡对凡界禁制有所了解，都该明白，那团劫云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这也说明，对方对危险的直觉很敏锐。直接跑路，连犹豫都没有的犹豫。 「盛华商团……」卫景珂低声呢喃。 听见这四个字，晨曦稍稍抬了抬头，「阁下要找的是盛华商团？」 「你听过这个名字？」 晨曦：「听过一些。」 「仔细说说。」 她既然问了，晨曦自然知无不言—— 「在上界，盛华商团算是一个中立派势力……」 上界姑且能够分为几个派系。 正道门派，以几大宗师门派为首，正统的师门传承，弟子们以证道飞升为目标，光耀师门。 魔道门派，以魔宗为首，魔宗修士则以实力为尊，杀人夺宝数见不鲜。 中立门派，大多则是散人盟与一些其他势力组成。 正派修士弟子们见不得魔人那穷凶极恶为了提升实力不择手段。 而无拘无束的魔宗修士们则看不起正派弟子自诩正义的虚伪模样。 谁也看谁不顺眼，正派弟子与魔宗人士算是对立关系。 而中立门派在这两者之间。 不过正派与魔宗虽是对立，倒也没有到一见面就要分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若非真正的起了利益冲突，三方都不会轻易打起来。 上界人命长，但却一个比一个惜命。 都是修士，都是为了飞升罢了。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 说回这盛华商团，晨曦还在上界作为魔宗左护法时，便听过这个名字。 盛华商团一如其名，确实是一个做买卖的势力。 上界之中有许多能够辅助修炼的宝贝、灵草法宝，盛华商团什么都卖，当然了，他们也收，只要你有等价值的宝贝，你可以从盛华商团换到你想到的东西。 而盛华商团之所以不算正派势力，是因为除了做买卖，他们也接各种杀人夺宝的任务。那是盛华商团背地里的势力。身为魔宗人，晨曦也知道一些。 盛华商团敛财，也培养各路好手为他们效力杀人。 有事会动用自己人，不方便时，也去找魔宗人代劳。 魔宗名声早就不好，少杀一个，多杀一个对他们来说无足轻重。 譬如黑袍，大约就是与盛华商团有了一些交易才会为其办事。 但晨曦却感到纳闷。 盛华商团的势力居然已经布施到下界来了？ 而且……他们居然还惹上了卫景珂…… 正当晨曦说完，且感到疑惑的时候，卫景珂开口了：「国师手里有一物，是黑袍想要的东西。」 虽然她并未能够得知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应当有『一定的价值』。 否则黑袍不会与盛华商团做交易，宁可被禁制的雷噼，宁可背上杀害下界人的业障，也要得到国师手里的那东西。 上辈子不知国师是何来路，现在来看，恐怕与上界也脱不了干系。 「那阁下，这盛华商团……阁下打算如何？」 卫景珂摇头：「不到算帐的时候。且看他们来下界是准备干什么。」 对方一个偌大势力，跑来下界为了什么，她倒是有些好奇。 晨曦却蹙眉，「盛华商团向来只对宝贝感兴趣。」 但一时间，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样的宝贝会让盛华商□□人下界来找。 「这一遭之后，他们应当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今日降临京城的那一片劫云的威慑，恐怕会让这个势力消停一段时间。 「嗯。」 …… 从驿馆回来时，天色已经灰濛濛的了。 甚至天上还飘起了小雨。 行色匆匆的行人嘟囔着，「中午那云像是要下瓢泼大雨，结果不一会儿就散了。眼看着天晴了，怎这下午又落起雨来了。」 显然，她那骇人的劫云，在凡人看来，只是老天爷生气，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小雨淅淅沥沥，路上很快便没人了。 天色也暗了。 她该去安定王府借宿了。 卫景珂也没带伞，就这么举步朝着安定王府的方向慢慢地走。 转过街角，便能看到王府门前的两座石狮子。 再往前走，大门便近在眼前了。 但再往前走，卫景珂却停住了。 王府门前，有人支着伞左顾右盼。那身影在薄薄的一层雨幕中显得尤为不真切。 第68页 「你要去哪？」卫景珂快步走了过去。 沈沛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接着将伞递了过去，「殿下差了人过来说皇女府遇刺遭了殃，要来安定王府借住。但天色渐晚也没等来人，便出来看看。」 「嗯。」 「殿下……可有受伤？」皇女府遇刺一事，她自然也知道了。 「无碍……你送的人，果然实力高□□景珂面不改色地夸赞道。 不远处的晨曦：「……」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本宫方才查到了那刺客的来歷，便出去了一趟。」 「那查清楚了么？是谁要暗杀殿下？」沈沛急切地问。 卫景珂摇头，「一个叫盛华商团的势力，大约也是受了谁僱佣吧。去了行事之处，已然人去楼空。」 沈沛若有所思。 「先进去吧。」 「好。」 沈沛回望身后跟着的晨曦，眸光闪烁，而后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 晨曦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跟上她们。 …… 既然是正当光明地来借宿，就不可能瞒得过身为王府世子的沈朔了。 沈朔也是听说了皇女府遇袭的事，不过等他带着城卫赶到，皇女府已经被人拆得稀巴烂。 是以卫景珂要来安定王府借宿，沈朔并不拦着。 卫景珂梳洗一番后，便与沈家姐弟俩一起用膳。 外头的雨连绵不绝，屋子里倒是气氛柔和，其乐融融。 自打沈朔当上京城卫长后人便成熟了几分，见了她也不咋咋唿唿地大喊『大师姐』了，若是有人在一旁，还会规规矩矩地喊一声殿下。 说来，沈朔也与大师姐许久未叙了，这次大师姐来府中借宿，沈朔当然最是高兴。 「上回我瞧见大师姐来府里，怎得也不差人叫我一声？」 「你又无休，叫你又如何？」卫景珂拿起清酒，浅浅喝了一口。 沈朔郁闷，「不叫我也就罢了，可上回我见大师姐与姐姐走在一道？你们二人几时关系如此熟络了？」 沈朔不比其他人。他和卫景珂熟，和自家姐姐更熟。三人虽说年纪相差不大，也算一起长大，但沈朔清楚，大师姐与姐姐的关系还真就是普普通通。 卫景珂善武，从气度到实力皆是一绝，京中男儿都比不过。 而他姐姐沈沛，则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不舞刀不弄剑。 这样的两个人哪有什么话好说呢？ 哪怕就是以前大师姐来府上找他，见了姐姐沈沛，也最多是互相颔首点个头。 但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啊！ 在彼此认识了十几年后的如今，居然背着他有了秘密。 「我们都是女子，关系好很奇怪吗？」卫景珂问他。 沈朔哑口，求助似的望向姐姐，可沈沛也不帮忙，反而在轻笑。 「只不过聊些事罢了，你在担心姐姐抢了你的大师姐么？」沈沛揶揄他道。 沈朔难以置信，「姐你在说什么！我与大师姐可不能配到一对去。我喜欢的是像姐姐这样的大家闺秀！」 卫景珂：「……」 沈沛噗嗤一笑，「你这话是说殿下她不够大家闺秀么？」 沈朔闻言倒也不怕，反而正经地打量了眼卫景珂，「嗯……」 「不管你想说什么，都闭嘴。」卫景珂淡淡道。 沈朔赶紧捂嘴，「是！」 沈沛见这一幕，笑得更加温柔。抬手替两人倒上酒，柔声道：「明日你们都还有事，不可贪杯。」 「好。」卫景珂认真应下。 …… 说是少喝，但沈朔与卫景珂许久未见，还是难免多喝了几杯，不至于醉倒，但亦是微醺。 彼时窗外雨声已歇，清风拂得檐下风铃叮噹作响。 沈朔抬头瞧见月亮，不禁喊道：「姐，月亮出来了。」 沈沛抬头，果真，夜深了。 沈朔记得，在周明山那晚，姐姐受了伤却一点也不见难受，反而神情愉悦。那日的月亮也是像今日这样高悬在夜空中，皎白如斯。 而姐姐自言自语地说着，明月犹在。 「明月犹在……」沈朔趴桌上哼哼唧唧，「姐，到底你的明月是谁啊，朔儿想破了头，也想不到那人是谁。」 沈沛的笑容有些僵硬：「……朔儿，别说胡话，夜深了，你应当去歇了。」 沈朔眨了眨眼，「喔，那便歇吧。」 他最听姐姐的话。 竟真的起了身，步伐不太稳地朝前走了，忽地想到什么，沈朔还回头道：「大师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说完，他也不管卫景珂应不应，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当真是醉了。」沈沛嘆息，又唤来下人跟上沈朔。 等吩咐好一切，回过头，却见为卫景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沈沛抿唇轻笑，「殿下也醉了？」 卫景珂：「大约是。」 「醉了就该歇着了。」 「沈沛。」卫景珂唤她名。 「嗯？」 「若在你眼前的明月，并非你所思所念的模样，你该如何？」 那一瞬间，沈沛真当她听懂沈朔的那醉酒之言。 但很快，她便只当卫景珂是说得醉话，「殿下在说什么呢？月景从来多变，但明月从来都只有一轮。无论是昨日所见的月亮，还是今日所见的月亮，它都是我眼中的同一轮月。」 第69页 卫景珂闻言，却不动了。 就连唿吸也变得浅了许多。 她看着沈沛，竟也不知沈沛是否也听懂了她的话。 ……大约只是随口一说。 但真奇怪。 明知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可听她这么说后，那压在心里的结，却徒然轻了许多。 「今夜本宫能宿你院子里吗？」 沈沛微笑，「不能。」 卫景珂：…… 罢了，来日方长。 第35章 将两人安置好歇下之后， 沈沛才回了自己的院落。 而晨曦，已在沈沛院子里等她。 「能与我讲讲今日在大皇女府发生了什么吗？」沈沛请她坐下，又拎起茶壶给她倒上一杯热茶。 晨曦平静地拿起杯子， 「也无甚。去那皇女府的刺客算是我的『熟人』，同属魔宗。应当是与那盛华商团有些交易， 才会去暗杀大皇女。如今黑袍已死，背后的盛华商团也闻风而逃， 大皇女应当没什么危险了。」 沈沛笑了起来， 「好在有你帮忙。」 晨曦受之有愧， 摇头道：「我只是帮了一点小忙。」 「那姑娘身体如何，若要血，沈沛自然……」说着，沈沛拿出了随身的刀。 晨曦连忙拒绝， 「今日杀那黑袍没费多少力气， 噬灵蛊也没作乱。姑娘的血稀少珍贵， 还是莫轻易如此。」 听她说着， 沈沛还当真仔细打量了一下晨曦的脸色，随后笑了笑道：「那好。」 「夜深了， 外头寒凉，公主早些歇息吧。」 沈沛颔首，「晨曦姑娘也是。」 晨曦点头， 放下茶杯后离开。 她的背影看不出任何异常。 脸色也是。 仿佛晨曦说得都是真的， 黑袍真的很容易杀。 沈沛低下头，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不经意地勾唇笑了笑， 「不过才让你去了一日， 就被『策反』了么。」 她这位前世好友， 可真是不会撒谎。 今日悬在皇女府之上的劫云起初只有一朵。按照劫云大小来看，应当是那刺客的。 而后来，整个京城上空都被劫云覆盖。依照沈沛的阅歷看来，那朵劫云，既不可能是晨曦的，也不可能是那刺客的。 晨曦想要杀了那刺客，不冲破禁制是打不过的。 可今日没见到晨曦的劫云…… 恐怕，今日晨曦根本就没出手。 而沈沛起初担心的原因便是那后来出现的劫云，那风雨欲来的气势与威压……必定是大能降世。 她心中生怕对方是敌非友。若非她实力不济去了也是累赘，她早就赶到皇女府去了…… 后来看到卫景珂安然无恙，她自然松了口气。再加上晨曦的劫云从头到尾并未出现，她可大胆猜测，那位大能恐怕是友方。 对方出了手，那刺客自然逃不了。 晨曦没出手，自然也就不需要她的血。 让沈沛疑惑的是，凡世为何会出现那种恐怖实力的人…… 一切都变得太多了。 若是根据上辈子的情况来看，卫景珂至少要在两年后，才会遇到上界人的暗杀…… 要说变数，沈沛自认自己算一个。 可今日出现的那位大能又算什么。 随便一个法术就能毁了整个京城的人，缘何会与她们是友非敌？ 手中的茶杯渐渐失去温度，沈沛嘆了口气。 晨曦今日对她说谎，恐怕也是因为那位大能的缘故。对方想隐瞒身份，晨曦也只能依言行事。 想想事到如今的一切…… 沈沛很难不怀疑某个现在正住在安定王府中的女人。 似周明山开始，卫景珂似乎就有一些不同了。 先是要做主她的亲事，后来又抢了圣旨去找皇帝收回成命……这一桩桩的，无疑不显露出卫景珂在处事方面的强势。 加之那位大能降世，是否与她也有些关系。 更甚者……两人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上辈子直到卫景珂死，她们也不过定过一场有名无实的亲事罢了。 「我的卫姐姐，也有不少秘密呢。」沈沛抿了口茶。 冲进口腔的凉意让她顿了顿，而后又缓缓笑了。 她并不介意卫景珂有自己的秘密。 只要她能自保，能活着，便比什么都好了。 …… 有人一夜好眠，亦有人辗转反侧。 今日京城那徒然暗下来的天，不知惊动了多少身在朱雀的上界人。 大能下凡，也只这四个字可堪形容了。 夜里的桃花寺，一片寂静。佛香宁神，坐在寝院里的女先生看了看天，也是纳闷。 「真是奇怪……」 自打那劫云出现，她演算了一个下午，也没能算出关于今日那劫云的事，重点是，那劫云只出现了一小会儿，连雷劫都没出现，就消散不见了。 「大能降世，为何天道不阻？」 想不通啊。 …… 而同样受惊的，还有朱雀的皇帝。 他本因着近日京城中的谣言而心思紊乱。 皇后的死是他心中的痛，原以为痛失所爱只是上天无眼，谁知却与阳平侯府有关。那御医也叫他给下了狱。 阳平侯府他虽定不了罪，却也是恨极。就连他的亲儿子卫景瑜，此时看来也多是烦躁。 第70页 这事还没过去，今日京城中又突生异象。 上界大能在他朱雀京城中斗法。 而他身边的八阶护卫，吓得连身体都僵住了。 八阶护卫乃是与朱雀第一高手安定王齐名的强者，他都吓成那样，皇帝自然睡不好。 虽然他知道上界修者对于凡界这些权势都不太看重，但万一呢？ 万一有个不想修仙不想长生，只想谋权夺势的呢？ 为什么大能不是出现在其他三国，偏偏是出现在他朱雀境内。 皇帝很烦躁。 辗转之后，皇帝便起了身，只着中衣，坐在床榻边沉思。 身边的侍臣见他如此，赶紧上前，「陛下，睡不好吗？要不奴给您捏捏？」 皇帝瞥见他的相貌，嘆息：「怎么今夜是你当值？」 张侍臣微微一笑：「回陛下，您忘了，奴早就不做值夜的侍臣了。只是这几日见陛下心神不宁，所以特意来这宫里守着，若陛下夜里渴了，奴也能给陛下倒上一杯热水。」 皇帝很感慨。 按理说张侍臣算是宫中的品阶不低的侍臣了，这点从皇帝连圣旨都交给他去宣便可见一斑。 有这份心，听着他甚是感动。 就连上次交给他去安定王府宣旨结果没成的事，也在皇帝心中淡了许多。 「去让人给朕熬一碗安神的汤吧。」皇帝摆了摆手，他实在睡不着。 张侍臣连忙点头，「说起安神的汤……在陛下歇下之前，锦月宫的静妃娘娘曾送来一碗安神汤，此时应当还在小厨房里温着呢。」 「哦？静妃？她亲自来的？怎无人通传。」 「是亲自来的，不过静妃娘娘说，陛下近来因故去的皇后娘娘一事心绪不宁，见了她只怕更加烦躁。故而只送了汤过来后便回去了。」 皇帝嘆息，「静妃最是善解人意的。」 静妃是在惠妃之后进的宫，她长相酷有几分似故去的皇后，且静妃脾性温柔，也算深得皇帝喜爱。 「将汤端来。下次若静妃来了，便直接通传。」皇帝大手一挥道。 「是。」 很快，汤就送了上来。 只喝了一口，皇帝便感觉心头宁静了下来。 「这汤……」效果竟如此好？ 张侍臣微笑，「陛下，静妃娘娘说了，这是上好的药材熬的药汤，静妃娘娘特意去请教了太医的呢。」 「静妃有心了。」 皇帝也突然想起一件事。近来朝堂上有人谏言，四国会将至，后宫不能一人无人掌大印，惠妃关着紧闭，各宫事务如今无人管…… 静妃在自己身边待了多年，也该提提份位了。至于惠妃……阳平侯府当年蓄意谋害皇后，他现在是没有证据治罪，可对惠妃，到底也不会再那般宠爱了。 静妃虽然出身低微，但这些年做妃子，倒也把锦月宫治理的井井有条。 沉吟片刻后，皇帝对张侍臣道：「你去拟旨，封静妃为贵妃，明日将后宫大印交到静妃手中。」 张侍臣闻言不动声色，只应了一声是。 心中却有些骇然。 安定王府那位公主殿下出的主意当真厉害。不过是往静妃宫里送了些药材，指点了几句，这才多久，陛下就封了贵妃。 都说圣心难测，公主殿下这算人心的手段，真叫人害怕。 有了安定王府帮扶，静妃这一遭可是登天的好运了。 …… 而这夜晚同样受那劫云影响而难以入眠的还有一人，便是国师。 但国师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与那天机宗的女先生一般，是困惑又纳闷。 朱雀京城大能降世，天道不阻？ 他也尝试演算这位大能的身份，可惜一无所获，还险些遭到反噬。 本来看见那劫云，国师心中还有一些不安，但没想到只一会儿，劫云就散了，实在怪哉。 后来探子来报，说那劫云最开始出现在皇女府上方。 这便让国师有些心神不宁了。 难道皇女府中有大能降世？ 不应该的。 国师左思右想，还是不安心。若是卫景珂有大能相助…… 起身走到自己寝房中衣柜前，抬手按下了暗格的机关。 一道月光从窗口倾泄而下，恰好落在暗格里的东西上。光线被镜面反照，印在国师那张尚算年轻的脸上。 暗格里存放的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这不是普通的镜子，此乃天机宗宝库中的天机神镜。 通过这镜子，能够演算某个人的未来。 「便就再看一次卫景珂的未来吧。」国师深吸一口气，将灵气注入镜中。 很快，镜面上便显现出了『卫景珂的未来』。 亦是朱雀的未来。 镜中显示，几个月后，朱雀边境休战，安定王班师回朝。二皇子卫景瑜联合皇帝收回了安定王府的兵权。 没了兵权的安定王府，再不能成为大皇女卫景珂的助力，而卫景珂也在皇帝和二皇子的算计下不得不与沈沛定亲。 之后的事便可想而知了。 皇帝中意的储君是二皇子卫景瑜。 而大皇女卫景珂只是被暗杀在了某个无人知道的角落里。 镜面上的最后一幕，便是两年后卫景珂『死』在林中的一幕。她重伤靠在树桩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第71页 这就是结局。 镜中再没有更多演算出来的故事。 所以两年后卫景珂还是会死。 国师确定未来没有错之后，就立刻松开那天机镜。 靠在墙上微微喘息。 而他的皮肤，已经肉眼可见的变老了几分。 天机镜所能呈现的一切，都是要用『寿命』去换的。若不是因为他也是个修者，恐怕这点寿命真是不够他使用天机镜的。 虽然寿命长，可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从身体里抽离的感觉并不好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演算卫景珂的『未来』。 与上一次一样，这一次的结果仍是『死』。 「既然天机镜中并未显示的结局与上一次相同……那就说明，这一次的劫云异象不会改变大皇女的命运。」国师说着这话，担心消失了，却又带着一丝可惜。 虽然距离大皇女的死局还有两年，但他也该早做准备了。 国师收好天机镜，定了定心，才朝外喊道：「来人。」 很快，就有人进来，「国师大人。」 「我听说二皇子近来命人来送过拜帖？」 护卫愣了愣，点头道：「是。不过您未做主，府上的人也不敢接了或是拒绝。」护卫不解，大半夜的，国师大人怎问起了二皇子的拜帖？ 「明日清早派人去二皇子府回话，就说我近日有空，二皇子若想来拜访，国师府必扫榻相迎。」 「是。」 朱雀能够继承大统的除了卫景珂便只剩下卫景瑜了。 就国师本身而言，他是看不上卫景瑜那个人的。 无才又无德。 不过……却可以成为一个极好的傀儡。 第36章 就在大皇女府出事端的第二日。 二皇子府里一片寂静。 府里的下人们都不敢去触主人的霉头， 原因无他，今日的卫景瑜格外的暴躁。 喝口茶都摔了好几个杯子。 卫景瑜是真的生气了。 还以为那个黑袍人出手卫景珂必死无疑。结果呢？ 他在府里等了整整一日的消息，等来的是大皇女府被刺客毁了， 于是大皇女跑去了隔壁街的安定王府暂住。 没死，没死！ 这都死不了！ 卫景瑜都开始觉得， 自己这位大皇姐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天眷护体，运气怎么就那么好！ 得知卫景珂没死之后， 他又派人去了一趟盛华驿馆。 但等到的也只是人去楼空。 盛华驿馆的那些人跑路了……这一点让卫景瑜在愤怒之余又有点发憷。 为什么跑了？ 是招惹上谁了？ 卫景瑜下意识想到的是昨日在大皇女府上空乃至整个京城上空出现的那雷云。难道是盛华驿馆的仇人找来了？所以那刺客才行刺失败？甚至于连驿馆的人也全都跑路了？ 卫景瑜胡乱猜测， 脑中一团乱麻。 他只知道结果是卫景珂没死， 而现在，他还丢失了盛华商团这样一个有着上界背景的『靠山』。 索性烦躁之余，国师府派了人过来。 「扫榻相迎？」卫景瑜嗤笑。 他当时是为了跟盛华商团做交易，所以才想拉拢国师， 拿到他手中的『宝贝』， 但现在……这拜帖他都递过去几日了， 现在才给他回復， 这国师的架子还真是大啊！ 「殿下，臣觉得这一趟您还是得去。」底下的幕僚认真分析道， 「如今您的处境很不好，国师也许能解您此时困境。」 幕僚说得不错，现在他的处境非常困难。 卫景瑜愤怒渐消， 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 近来遇到的没一件事好事。 而且每一件事，都让他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远。 丞相府似乎当真中立起来，睿明王府也整日闭门不见， 母妃的娘家阳平侯府也正这个时候不得圣心， 母妃还被关在宫中禁足， 后宫大印也被收了回去。 自从母妃失势，阳平侯府不得圣心之后，这几日的朝堂之上，那些原本支持他的官员，在议论朝事时，也不再附和他或是为他发声了。 更有不少原本中立派的寒门出身的官员都开始偏向卫景珂。 这不是一个好趋向。 卫景瑜心中隐约担心，「国师不涉朝事，如何能解本宫之困？」 幕僚道：「国师虽不涉朝事，但国师管的可都是玄事。殿下可还记得前年，朱雀一众州县突发特大旱情，若非国师在旱情来袭之前便将此事禀报陛下早做准备，恐怕朱雀那一众州县的百姓已经因为饥荒尸横遍野了。」 也是因此，国师在百姓心中有着不低的地位。这也是为何朱雀皇帝也如此敬重国师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国师擅算天命。您拉拢了国师，就等于拉拢了『天命』。」幕僚意味深长地说。 百姓最信命，尤其是国师算出来的『天命』。 天命说谁是储君，谁就是储君。 卫景瑜诧异地看了眼幕僚，顿时笑了：「当赏。」 「谢殿下。」 「既如此，本宫便亲自去国师府走一趟。」 …… 而安定王府中的清晨，则稍稍有些不同。 卫景珂住的地方也是单独的小院，离沈沛的院子也并不远。 顺着走廊过去，根本要不了一小会儿。 第72页 刚走进，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清香。 小厨房门口的冬霜一眼就瞧见了卫景珂，沖她行了个礼后便匆匆进了厨房。 冬霜进去之后没一会儿，沈沛倒是出来了。 「殿下？」 穿着围裙的沈沛……不曾见过。 卫景珂顿了顿，「你这是在做什么？」 沈沛的围裙上还沾着一些面粉，她笑笑说：「在做早膳。」 卫景珂：「你会……？」 沈沛腼腆地笑了笑，「我与殿下不同，不会武，便得许多闲……也不是什么丰盛的，原本也是要让冬霜去请殿下的，谁知殿下过来了……要尝尝吗？」 但她可是安定王府的郡主，安定王的掌上明珠……关于沈沛会做吃食这点卫景珂还是觉得很诧异。 「尝。」卫景珂不假思索。 「那就请殿下在院中等一会吧，冬霜，去隔壁叫朔儿过来用早膳。」 「好的小姐。」 冬霜蹬蹬蹬跑了。 卫景珂却好奇地跟着沈沛进了小厨房。 灶房里很干净，看得出是常用的。 沈沛似乎也不太忙，只是站在灶台前等着。 卫景珂进来打量，她反而有点不自在了起来，「寻常这小厨房都是家里的厨娘或是冬霜在用。」 「这是在蒸什么？」卫景珂站在她身后探头。 她这一动，离沈沛的肩膀也就只差了咫尺距离。 「河虾，让人去早市买来的。」沈沛从容地说，「还有一尾鲈鱼，都是新鲜的。」 「那这边呢？」卫景珂指了指另一个灶台上的锅。 沈沛莞尔，「蒸的花糕与馒头。」 卫景珂注意到，台子上还盛着两碟小菜，绿油油的，很清淡。另一边的锅里还煮着稀粥，徐徐冒着热气。 「那日去桃花寺后，沈沛便发现殿下喜欢吃些清淡的食物，故而做了早膳。不知合不合殿下口味。」 她记得自己喜欢桃花寺的斋饭。 卫景珂看着她道，「合。」 沈沛绷不住嘴角的弧度，「殿下还没吃，怎知合？」 「那若是难吃还能吐了？」卫景珂稍稍一顿。 沈沛微笑，「……殿下今夜想露宿街头？」 卫景珂自身后凑近沈沛的脸颊，能嗅到沈沛的发香，：「就只许说好吃？」 沈沛脸色微红，「我请教了府里的厨娘嬷嬷……应当，不会太难吃。」 卫景珂：「所以，这是第一次做。」 沈沛抿了抿唇，不语。 两人谁也没说话。 沈沛经不住她的视线，仿佛在逼问她一般，暧昧又惹人脸红。 卫景珂望着她，能看见她雪白的因为偏头的动作而绷直的脖颈。 「这是……为了答谢殿下上次帮忙周旋陛下赐婚那件事。去庆华园那日说了改日要做东，请殿下吃饭的。结果也没让殿下吃上饭。」想想沈沛也是无奈。 「沈沛。」 「嗯？」 「没有人为本宫做过这些。」卫景珂似有些迷茫，就连幼时被养在皇后膝下，她以为自己有了娘亲也足够幸福时，也并未有过。 沈沛顿住，莞尔笑了笑：「也不一定好吃。」 卫景珂点头：「我不会吐的。」 沈沛：「……」 沈沛摇摇头，脸颊微红道：「殿下还是去外头等着吧。」 她听出来了，卫景珂的『鼓励』。 卫景珂颔首，真的乖乖走了。 沈沛转眸笑了起来，盯着灶台上的小菜，竟也小声期许着：「你们定要变得好吃些啊。」 第37章 万幸的是， 沈沛做的早膳味道还不错。 沈沛院中的桃花仍在盛开，三人就地找了个小木桌子，三只矮矮的小方凳子， 围桌而坐。 沈朔没觉出什么，只拿着馒头纳闷， 「我瞧见冬霜来喊我，还说去一趟大师姐的院子也喊她一起来， 谁知大师姐比我还早到。」 「嗅着食物的香气就来了。」 「但是为什么姐姐要亲自下厨啊？」沈朔咬一口馒头， 含煳地说：「真是稀奇。」 沈沛无奈， 「嘴里含着东西莫要说话，小心噎着。」 沈朔吞下嘴里的食物，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了卫景珂，「哦……等吃过了饭， 大师姐与我去练武场切磋切磋吧。京城卫那边我有数， 今日我可以晚去半个时辰。」 卫景珂：「可以。」 「殿下不上朝吗？」沈沛疑惑。 「皇女府毁了， 本宫受惊， 上不了朝了。」 沈沛：「……」 沈朔倒是高兴，吃饭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那我吃快些。」 卫景珂见他左一个馒头右一个花糕，筷子也不断地夹起她的小菜，蹙眉道：「你吃这么多？」 沈朔：？ 沈朔委委屈屈地望向自己姐姐， 「姐， 不能吃这么多吗？」 沈沛弯眸，「能，不过慢些吃， 别噎着。」 沈朔：「嗯嗯。」 卫景珂：…… 罢了。 她不如沈朔这小子会撒娇。 …… 沈朔吃完就跑了， 先一步去了演武场等着。 沈沛就看卫景珂吃东西。 她是殿下， 就算吃个馒头也是慢条斯理的，画面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沈朔已不是小孩了，你莫太惯着他。」卫景珂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第73页 沈沛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 「这话……听来像是殿下才是朔儿的亲姐姐。」 「你不觉得你太惯着他了？」卫景珂蹙眉，「如此孩子心性，几时能长大？」 沈沛愣了一愣，却垂了眸。 半晌，才轻轻说道：「如今不惯着，谁也不知几时就突然没机会了……」 卫景珂莫名地觉得，这一刻的沈沛，似有些伤怀。 「……本宫只是觉得他吃了本宫太多馒头。」 沈沛抬眸：？ 「这不是为了答谢我替你周旋赐婚一事的谢礼吗？」卫景珂眯眼，那一盘的小白馒头，就只剩俩了。 那小子是真的能吃。 沈沛捂嘴笑了，「殿下若是喜欢，下次我还做给殿下吃。」 卫景珂低声嗯了，这才作罢。 不过是几个馒头罢了，她怎么还和朔儿抢食？沈沛的坐在小凳子上，蜷着身躯，双手托着腮，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可爱。 她没见过这样的卫景珂啊。 不是外头风风光光引得众人侧目的大皇女，而是坐在这桃花树下吃着馒头还和朔儿争食的卫景珂，充满了烟火气。 若是上辈子她们当真拜了堂，今日这一幕定就是后来写照吧。 「我去练武场了。」卫景珂似乎已经吃饱，放下筷子。 沈沛擦了擦手，也道：「我也去。」 …… 等两人慢悠悠地来到练武场，沈朔正在练武场热身，一柄枪在他手中娴熟的挑刺。 「六阶了？」卫景珂只一眼就看出沈朔的根底。 沈朔大惊，「大师姐怎么看出来的？」 「动作快了不少，挥出去的枪也越发有力量了。」说罢，卫景珂从练武场中的武器匣子里抽出一柄剑来。 沈朔持枪后退数步，乐道：「大师姐你用剑？我用枪是不是有些占便宜了。」 卫景珂瞥他一眼，「那你就试试。」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朔持枪朝她沖了过去。 卫景珂不疾不徐，连剑都没拔，就站在原地等着他。 沈朔的招式不弱，如此年轻就已六阶，天赋比之她身边天赋最好的九命来说，都要更胜一筹。 很快，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沈朔一桿长枪耍得威风……可惜无论是扫还是挑亦或是刺，都没一下打到卫景珂。 既然是切磋，卫景珂也没有使用过分的力量，只是以凡人招式对他对抗。 不过…… 今日他这场切磋，恐怕没有赢的胜算。 「今日姐姐在一旁观战，大师姐你让我一让！」沈朔在一个扫腿后急迫地喊道。 卫景珂动作一顿，闪身躲开他的攻势。 甚至还抽空朝场外瞥了一眼。 沈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但她大约是看不懂的。 看不懂打斗的过程，所以应该只看打斗的结果。 「不行。」卫景珂抬声拒绝。 随后一把抓住前刺的银枪，回身一转，就将枪从沈朔手里夺了过来，再抬手一扔，丢到了一边。 沈朔瞪眼，不行，要输啦！ 无法，只好舍了兵器，以拳脚相向。 可拳脚也不是他大师姐的对手。 几个回合下来，沈朔气急，凝神用力，一拳捏紧，竟直接朝卫景珂砸了过去。 卫景珂见这一拳却是一怔。 她眼中这迎面而来的拳头十分快，甚至……带上了一丝灵力。 卫景珂忘了躲闪。 「朔儿！！」 场外的沈沛急得喊了出来。 沈朔也是一愣。 可拳势已经出去，收也收不回来。 正这时，卫景珂回神，脚下轻点，偏身躲开了沈朔的拳头，甚至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按，便将他卸了力。 打斗停下。 沈朔后退两步，抱着手腕疼得嗷嗷叫，直言：「大师姐手下留情，我输了！」 卫景珂却若有所思。 沈沛提着裙摆快步跑到场上，「没事吧？」 这话却是对着卫景珂说的。 卫景珂瞧见她面露焦色，心中有了断论。方才沈朔拳中的灵气，不是她看错了。沈沛身为引灵体，大概也看得清楚。 「姐，受伤的是我……」沈朔委委屈屈地喊道。 沈沛回头，见他抱着手，有什么气话也都说不出来了。 刚准备宽慰弟弟几句，却感觉到身旁的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沈沛。」 沈沛：？ 「疼。」卫景珂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右手掌心。她刚才空手夺枪刃了。 沈沛都给气笑了。 她哪里疼？ 那掌心白皙分明，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真疼。」卫景珂面不改色，甚至还将手掌支到她面前，表示，你看真的。 沈沛顺势握住她的手，「殿下这么幼稚，疼了是不是还要吹吹？」 卫景珂点头。 吹。 沈沛笑了笑，居然当真微微俯下身，在她掌心轻轻吹了一下。 唿出的气轻轻刮蹭着手心，让人觉得掌心痒痒的，心头也痒痒的。 一旁抱着手腕真疼的沈朔：？？？ 「姐……我也要……」 「沈朔，几时了，你还不去当差？」身为某朔的顶头上司，卫景珂理所当然地问。 第74页 沈朔：「……」 为什么他感觉大师姐在欺负人。 先把他打了一顿，还在姐姐面前博同情。 可恨。 可仔细看卫景珂的表情，又瞧不出一丝奸诈。 是自己想多了？ 沈朔疑惑又委屈地点了点头：「我这便去了。」 沈朔起身，走了。 那背影，简直像个小可怜。 「殿下当真幼稚。」沈沛笑着松开了她的手。和朔儿抢食还不够，还要争宠？ 卫景珂神情淡定，「还好。」 她不如那小子会撒娇，但会苦肉计。 「既然人走了，我们也走吧。你们这切磋，倒像是你让着他在打。」 卫景珂不置可否。 只是看了看自己『孤零零』的手，又看了看沈沛转身的背影。 她迈开大步追上去。 然后伸手，抓住了沈沛的，若无其事道：「手疼，贴一会儿。」 沈沛倏地红了脸。 那人幼稚作为，她还可以握着她的手吹吹。可这练武场，离院落有好长一段的距离呢。 …… 沈沛以为回去的一路她都会因为相牵的手而感到不自在。但谁曾想，卫景珂会同她说起正事—— 「沈沛。」 「嗯？」 「四国会要到了。」 「是。」 「今年的四国会，本宫打算让沈朔去参加四国天骄比试。」 下界四国也是以武为尊，所以四国盛会，总是少不了各国天骄之间的切磋比试，甚至每年获胜的前三名，还能得到四国共同准备的『奖赏』。 沈沛点头：「这是为朱雀争光的事，朔儿不会拒绝的。」 「你知道武者若是在天骄比试中获得前三的奖赏是什么吗？」 沈沛也很好奇，「是什么？」 「是筑灵丹。」 沈沛顿住。 卫景珂自顾自地说着，「歷来四国会都会举办天骄比试。规定只有三十岁以下的武者能参加，是因为筑灵丹只能给符合年岁的人使用。」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国，分别立于大陆东西南北四方，而大陆的正中心，有一扇『门』。神兽四国的皇家，都掌握着开启门的『钥匙』。」 「『门』，是通往上界的门。凡人想要跨过那扇门，首先得成为一个『修士』，身怀灵田，能够吸纳灵气，才有进入上界的资格。而筑灵丹的效用，就是将凡人变成修士。」 当然，是变成最低阶的修士，鍊气一层。 「四国会比试……就是选出最有天赋的年轻人，送去上界吗？」沈沛自上辈子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 「是。但朱雀已有数年未曾有人从天骄比试中得到过筑灵丹了。」 四国比试，朱雀永远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一国。 「那是因为殿下从未参加过。」沈沛确信，卫景珂是朱雀的天才，在四国中也很有名，因此自小受到的刺杀可不少。 但卫景珂，的确从未参加过天骄之试。 卫景珂起身，「本宫以前不觉长生有什么好，只想着能和师傅一起守护朱雀便足够，后来才发现，是本宫狭隘了。」 「朱雀的实力渐渐比不过其他三国，与歷年来没有人得到筑灵丹有直接关系。其他国都有上界人帮扶，而朱雀没有。朱雀还能举办四国会，也只是因为师傅守着边境，而朱雀也因此尚未被其他国家吞併。」 所谓的帮扶其实也很直接了当。 就像盛华商团手中那能直接提升武者等级的丹药，朱雀就没有。而其他三国，与上界人有交往，就算要得来，也更容易。 「其他三国中，有很多上界人吗？」沈沛有些怔愣。她到底是被养在闺阁的，对于这些事，她知道的真的很少。 「很多。」卫景珂肯定道，「甚至有不少，都已拜入师门，成为上界某些宗门宗派的弟子。」 沈沛道出自己的不解，「那我爹……是如何守得住这朱雀国土的？」 朱雀已如此『衰弱』，其他三国不可能不觊觎。而其他三国有上界高手帮扶……这些年更是依着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屡次来犯。 「他守住了。」卫景珂能给的只有这四个字。 回想起自己那位师傅，千年前的卫景珂也不能敢说自己完全了解，现如今想来记忆已是模煳。以前她或许也有一刻想过为何安定王一个凡人，竟能镇守在三国虎视眈眈之下镇守朱雀这么多年…… 现在想来，也许师傅也有他自己的秘密。 仔细这么想来，沈沛是引灵体，沈朔今日也能在情急之下无意识地使用灵力……这些事，师傅未必是不知晓的。 「沈沛，本宫打算借着四国会的机会，将沈朔送去上界。」 第38章 「上界对朔儿来说， 会不会太……危险了？」沈沛下意识地回应道。 「危险？」 「我是说……他就算能通过四国会得到筑灵丹，但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鍊气修士，去了上界……不会太危险了吗？上界的修士， 好相与么？若都是以实力为尊，那恐怕……」沈沛有些犹豫。 卫景珂的目光似乎要看透沈沛内里隐藏的一切。 沈沛僵住着身体， 「殿下？」 「你多虑了，通过『门』去上界的， 基本都会被各大正派宗门选作弟子， 天赋稍差也能去散人盟寻求庇护。」只有魔宗， 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75页 「原是这样。」沈沛笑了起来，「那好。不过此时还是得跟爹传信说说才好。」 「嗯。」 卫景珂心中却又有了新的疑问。 沈沛一届凡人，但她的口吻来看，她知道上界， 并且去过。 现如今的沈沛才二十出头， 那她是什么时候去的上界？以前……？ 卫景珂心里的怀疑又更深一分。 她回来之后， 沈沛的作为都与她所了解的大相迳庭， 但她又能确定沈沛并未遭人夺舍。 若是一切猜测都是真实的。 那她从千年后回来，沈沛又该是从多少年后回来？ 应该说， 『上辈子』她『死』之后，安定王府遭难，那之后， 在沈沛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卫景珂竟有些不敢想。 若沈沛去过上界……她是引灵体， 在上界又遭遇了些什么，才会下意识地认为『上界是龙潭虎穴』？ 而且，她很显然地， 认识晨曦。 晨曦是魔宗左使……缘何沈沛会认识。 越想， 答案便越是清晰。 也越是让人心头火起。 卫景珂阖上眼。 天道让她回来， 就是让她看这些吗？ 她可以直截了当地逼问沈沛。 可显然，沈沛不愿意说，否则就不会将此事搪塞过去。 「殿下？」 「嗯。」 「今日不去上朝，殿下想去哪？」沈沛弯了弯眸，问道。 「去桃花寺。」 沈沛不愿意说，她就去问别人。 沈沛笑脸垮了一半，「殿下又要带沈沛又爬山？」 见她这灵动模样，卫景珂心里又高兴几分，「今日不爬山。」 「？」 桃花寺……莫非。 沈沛定住，「殿下有想求的姻缘？」 卫景珂摇头，「去找人算卦。」 沈沛：…… 她还以为。 「本宫的姻缘，老天早就安排好了。」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回到千年之前。 「殿下居然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你要随我去吗？」 沈沛歪头笑了，「能让殿下如此相信的算卦人，沈沛也想见见。只是不知道殿下想找人算什么？」 卫景珂想了想，道：「秘密。」 沈沛：？！ 「罢了，既然要去，那请殿下稍作等待，沈沛去换身衣装，再让下人安排马车。」 「好。」 两人往寝院的方向走。 回了自己的院子，沈沛站在自己房门口，见卫景珂还跟了上来，有些纳闷，「殿下，止步。」 卫景珂：「……」 「我要换衣裳！」沈沛强调。 「本宫也是女子，你有的本宫也有。」卫景珂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沛气笑了，「既然如此，殿下看自己的不就好了！」 说完，她走进去，又轰然将门拍上。 卫景珂：…… 大约也就是院里的桃花又飘落了数十朵的时间，沈沛紧闭的房门突然拉开了一个小缝。 靠在门边墙上的数桃花的卫景珂偏头。 对上门缝里挤出的那颗小脑袋。 沈沛脸色微红，「麻烦殿下替我叫冬霜来。」 卫景珂：「冬霜没空。」 沈沛：？ 「何事，与我说。」 沈沛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鬓髮，「头髮……殿下会梳吗？」 忙活了一早晨，原本束好的头髮也都散乱了许多。 既要出门，自然要打扮得更好些。 以往都有冬霜帮忙，今日自己……怕是梳不好看。 …… 梳头髮？卫景珂自然是会的。 进了沈沛的闺房，卫景珂能嗅到一股浅淡的薰香，那是她经常从沈沛身上嗅到的气味。 「殿下帮我将后面的发梳直，再分几缕，沈沛自己来束即可。」 卫景珂依言行事。 答应是答应得很好，但真要拿着梳子面对沈沛这一头乌黑的长髮，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手都是拿剑的。 自己的头髮都未让她如此踌躇过。 卫景珂将梳子轻轻地刮进发间，再轻轻地往下拉。一旦遇到阻碍，她就小心地将结理开，再往下梳。 认真无比。 沈沛不经意地挪动桌上的镜子，然后就能将卫景珂认真的神情一丝不漏地照进镜子里，再映进眼中。 「殿下。」 「嗯？疼？」 沈沛轻轻摇了摇头，「我以为殿下有事要问我的。譬如……我为何认识晨曦这个上界人的，又是如何让她答应我保护殿下的。殿下什么也不问，反而让沈沛惶惶不安了。」 「本宫并不在乎。」 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有秘密，或许私下在心里都猜测了不少，却仍没有挑破。 沈沛嘆了口气，「若是不在乎，那殿下为何要去桃花寺找人算卦。这要算的，又是什么卦？我是有一些不能告诉殿下的事，可我不会伤害殿下，这一点还请您悉知。」 「本宫知道。」卫景珂将梳直的长髮分出一缕给她。 沈沛稍稍抬起眸，「那殿下去桃花寺，要算什么？」 「那便不去了。」 沈沛：？ 「只是有一些想知道的事。但你若不喜，我就不去了。」 第76页 沈沛笑了笑，「桃花寺里果然有高人。」 「算不得什么高人，只是本宫心里焦急，病急乱投医罢了。」 沈沛见她不似说假话，便道：「那这桃花寺，不如不去。当真焦急，那沈沛可以回答殿下一个问题。只一个。」 卫景珂挑眉。 「一个？你可真是大方。」 沈沛笑了，「总不能殿下一问，我便将秘密全都抖露出来了吧。」 「本宫确实有一事想知道。」 沈沛点头，心中却是在猜测。她想知道什么……是关于她为何能认识晨曦，先一步找到江无艷的事。还是她如何能让晨曦替自己效力的事。 不管是引灵体还是重生的事。沈沛想，只要她问了，她就当真回答她。 事实上，她也确实并未刻意隐瞒。 也许在心里，沈沛也希望能将自己剖析在卫景珂眼前，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不谙世事的郡主，已然不是。 「沈沛，你死过吗？」卫景珂低头，轻声地问。 在卫景珂眼里，沈沛能以凡人之躯『未卜先知』，就已经说明了，她极可能是与自己一样『重来一次』的人。 她想知道，『上辈子』沈沛活了多久。 若沈沛当真是她未了的前缘，未尽的前尘，若上辈子沈沛在她『死』后被人带去了上界，那沈沛应该也会成为修士。 引灵体受天眷，一旦修炼前途无可限量。作为离飞升最近的体质，沈沛应当会活得很长很久。 但天道并未指点她在千年后与沈沛相遇。 而是将她送回了一千年后。 天机宗的那小姑娘也曾对她说，她的姻缘线断过一次。 断过，是否也说明，在上辈子的某一天里，沈沛死了。 只见沈沛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好半晌，她才哑声开口，应了一句：「是。」 卫景珂不语，只是梳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殿下，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经歷了所有苦难后终于活了下来，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灿烂的，可以期待的。可举目所望，空无一人。」沈沛弯唇，「能重来，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卫景珂轻轻嗯了一声。 能重来，是上天的恩赐。 「沈沛。」 「嗯？」 「有什么想要的吗？」卫景珂问她。 沈沛顿住，抬首望她。 「要什么都给吗？」 「嗯。」 半晌，沈沛才抿着唇笑了，「那殿下送一只簪子给我吧，刻了桃花的簪子。」 卫景珂：「好。」 「用一个秘密就能换殿下一只簪子，当真划算。」沈沛忽地想到什么似的，轻轻挑高了眉梢道：「但这簪子，送了沈沛，便不能送旁人了哦。」 卫景珂眼底少有的温柔，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髮说道，「自然。」 刻了桃花的簪子，上下千年，也只想送给她一人。 …… 去桃花寺的事因此而作罢。 不过既然已经梳妆好，自然也就去外头逛逛。 春时景好，整日待在府中也不像回事。 只是刚出门，便听见了不少传闻。 「听说昨日那黑云，是从大皇女府上头的开始的，后来整个京城天上都黑了。」 「有人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天象，而是大皇女招了邪了！」 「而且啊，听说大皇女府的前院都被砸的稀巴烂。是不是天罚啊？」 「可别胡说了！大皇女殿下开春祭祀还给朱雀猎了六阶的异兽，这可是保佑咱们朱雀风调雨顺的。谁敢说殿下是邪崇！」 「可不是大皇女殿下若是邪煞，这天道缘何不在她出生时就生异象啊！我看就是有人胡编乱造！」 「之前殿下还在街上救了一个小孩子呢！」 「就是就是！」 沈沛听到这些稍稍皱了皱眉，「殿下，看来有些人忍不住，要另闢蹊径来对付您了。」 卫景珂点头，「嗯。回去让人查查。」 索性，这些谣言并没有证据，反而是她在京中名声一向极好，邪不压正，百姓们此刻还是不愿相信的。 「殿下还真是敷衍。」沈沛嘆息，这人，一点也不上心啊，「我可是听说，二皇子前去国师府拜访了。」 卫景珂：「你倒消息灵通。」 沈沛笑哼，「只许殿下有暗卫，不许沈沛有眼线？」 她虽没有武者高手，但收买几个眼线暗中传递消息也是可行的。 江无艷为了感谢她救了晨曦，可是送了不少银子过来。有了银子，许多事也好办了许多。 安定王府虽然也不是没有钱，但那大多都是宫里赏赐的官银。 江无艷送的钱，她倒也没拒绝。 无论是她用来收买人，还是走宫里的关系，打点都是必要的。 「国师……跳樑小丑罢了。」卫景珂只给了这个评价。 沈沛：「殿下有办法对付？」 卫景珂点了点头，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颌，「那边。」 沈沛不解，跟随她的指向望了过去。 是一个算卦的摊子。 坐摊的是一个女人，打扮像私塾里的先生，身前是一方小桌摊，身后是一张算命幡。 沈沛眯眼。 这个人身上，有灵气。 「你听过天机宗吗？」卫景珂是没想到，她没去桃花寺找对方，对方却主动现身了。 第77页 沈沛：「这人，是天机宗的？」 「对。」 天机宗，与那国师，渊源可深得很。 那头，女先生遥遥相望，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两人。 「阁下，算卦吗？」 第39章 卫景珂与沈沛一道走近。 那女先生自也起身， 朝两人轻轻俯了俯身。 「你能算什么？」卫景珂问。 女先生一笑，「自桃花寺过来，自然是算姻缘。」 这话说得， 连沈沛都忍不住侧目。 「要听吗？」卫景珂低声询问沈沛。 沈沛脸上带着微笑，「那就请……」 「我叫燕青衣。」 「就请燕道长算一算吧。」沈沛想了想又说， 「若算出来是好的，便说了听听。若算出来是不好的， 就不听了。」 燕青衣一怔， 笑了：「姑娘通透。」 「若是不好的， 何必徒增烦恼。」 「请两位等上一等。」 说完，燕青衣当着两人的面便摆弄起她桌上的那些物什来。几枚铜钱，一张八卦阵图。 但她动作间，沈沛能感觉到灵力在那张阵图上涌动。 但很快， 燕青衣就蹙起了眉。 似乎这场演算， 出了她意料之外的事。 卫景珂与沈沛在一旁看着， 并不说话。 这场演算大约持续了小半柱香。 燕青衣才脸色惨白地笑了笑， 「姻缘是好姻缘。上天排的好姻缘，我等窥视不得。」 卫景珂望着她， 「没算出来？」 「这算卦的钱收不了了。」燕青衣嘆一口气，就要收摊，「今日不宜算卦。本想以一卦的报酬从阁下嘴里换一句真话， 是在下不自量力了。」 卫景珂：「你说这是好姻缘， 便值得你换一句真话。」 说完，她抬手一挥，竟在周围竖起一道屏障， 「问吧。」 燕青衣诧异。 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一旁安静站着的沈沛， 随后瞭然。 「那在下便斗胆一问。」燕青衣似在斟酌语句，她顿了顿道：「敢问阁下，大能降世，意欲为何？天道为何不阻。」 「来续上天安排好的姻缘。」 燕青衣诧异，「只这样？」 「只这样。」 「可……天道竟如此偏向您。」这一点是燕青衣最诧异的。那日的劫云她看得仔细，劫云那么大，最后却悄无声息地消散了，连一道雷都没噼下来。 天道偏向她？那可未必。 卫景珂曾也想过，她的劫是否是那些未报的仇。可后来心想，什么卫景瑜什么皇帝，从始至终哪怕她后来恢復记忆后，也未曾在她心中挂心片刻，何以算是劫数？ 她的劫数是沈沛。 如同天机宗的人算出来的，姻缘天定，她与沈沛本该有一段好姻缘，却阴差阳错地，至死不曾再见。 天道偏向的，是沈沛。 引灵体，乃天眷之体。 天眷二字，并非只是世人传说。 天道送她回来，要改变的不是她的过去，而应是沈沛的死劫，以及重续两人的姻缘线。 得知真相她应当生气的。天道自作主张，实在过分。 可听见沈沛那笑着的一句『能重来，是上天的恩赐』，便又都没了脾气。 沈沛死过一次，她能再见到小狐狸，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回过神，卫景珂道：「你问完了。」 「是。」 「那本宫也问一个问题。」 「阁下请说。」 「天机宗弟子来下界所为何事？」据卫景珂所知，天机宗弟子都不爱出门，这次在凡界见到两个，着实让她有些纳闷。 被人一语道破身份，燕青衣也没太多反应，只是如实相告：「天机宗早些年出了叛徒，叛徒盗去天机宗至宝，在下带着徒弟下来凡界，也是为了收回宝物，清理门户。」 「什么宝物？」 燕青衣迟疑了一下，「是天机镜。」 一旁安静听着并且努力消化两人话中信息量的沈沛闻言突然插了句嘴，「天机镜不是天机宗至宝吗？」 能预知未来的法宝，居然被人盗走，还带来了下界？ 这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可是大患。 但怎么瞧着这燕青衣似是不急切的样子？天机宗丢了重宝，也只派两个人来吗？ 燕青衣汗颜，「此事没有姑娘想的严重。」 卫景珂摸了摸沈沛的发梢，解释道：「天机镜其实分为两块，上知未来，下晓过去。未来镜在天机老人手中，而过去镜就在天机宗宝库落灰。此番丢失的，应当是过去镜。」 「这是天机宗机密，阁下缘何会……」 燕青衣感到不可思议。 天机宗的天机镜是上界人都知道的宝物，哪怕是没有学过天机之术的人，也能够通过天机镜演算未来。 法宝本身无错，可若落在有心人手中，必成大患。 世人都当天机镜能演算未来，却不知天机镜本来就是两块，晓过去知未来。过去已成定局，所以过去镜在天机宗宝库里生灰。而真正的未来镜，却一直都在天机宗老祖手中。 这次叛徒闯入宝库，盗走的也正是过去镜。 天机宗都是一群不喜出门的人，何况是来下界这么远。 最后还是丢骰子丢输了，燕青衣才只能带着徒弟下界走一遭。 第78页 只是，这些机密，为何眼前的卫景珂会知道？ 这位大能，究竟是谁？ 如此实力，不应该在上界中默默无闻才是。 「居然有两块。」沈沛也很不可思议。 燕青衣点头。 因此，过去镜丢失她并不是很急，反而在慢悠悠地寻找叛徒，就当是带着徒弟游歷一番了。 「殿下方才说，国师与天机宗关系匪浅，莫非国师……就是天机宗要找的叛徒？」沈沛拉了拉卫景珂的衣袖，问道。 卫景珂一顿，「不知，但他的确会天机之术。」 国师能混到如今的地位，靠的正是上界术法。 燕青衣：「天机宗除了我们之外，无人来下界。」 「那应当就是他了。」 燕青衣一拱手，「多谢两位，替天机宗找到了叛徒。」 沈沛浅笑，「只是举手之劳，如今他位列朱雀国师，若想抓他，恐怕不易。」 「姑娘的意思是？」 沈沛微笑，「沈沛愿意献上一计。」 …… 与燕青衣只聊了不多会儿，三人便分道扬镳。 沈沛与卫景珂一路无话地回了府。 沈沛不言不语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卫景珂一路尾随。 冬霜见二人回来，想迎上去，却又在看见自家小姐的神色后赶紧拉着其他下人一起退下。 院子里便又空无一人了。 只院落中心的桃花离开枝头，满院子飞舞。 「殿下跟着我做什么？」沈沛终于出声。 卫景珂：「你生气了？」 「岂敢生气。」沈沛微笑着说。 「假笑。」 沈沛随即也懒得笑了，反而一双大眼中充斥着些许的恼火，「怪我自己多管闲事，当殿下实力不济，怕殿下受小人所害，千方百计给殿下送人，是沈沛多此一举了。」 「没有多此一举。」卫景珂淡定道，「我很高兴。」 她并未用『本宫』自称，似已承认，她已并非单纯的朱雀大皇女的身份在同她说话。 「那也……」沈沛听着，便就泄了气。 那她也不知，那日在大皇女府闹出那样动静的不是别人，就是卫景珂自己啊！ 上辈子在上界时，沈沛也不是没与天机宗的人打过交道。 天机弟子自视甚高，今日的燕青衣，却对卫景珂极为有礼，甚至俯身拱手，端的是小辈姿态。 从两人的话里，也不难猜出，卫景珂实力非凡。 虽然沈沛早就猜测她或许有一些秘密，却也没想过，那大能降世，说得竟然是卫景珂自己。 「殿下……有了什么际遇，才会……有如此实力？」沈沛自己也是重生者，却不明白，卫景珂的力量是从何而来。 卫景珂垂眸，「上辈子，我并未被卫景瑜害死。重伤后被剑宗前辈捡回上界，大约怜我天赋非凡，便让我吃了筑灵丹。这次重来，天道并未收我修为。」 后面的话沈沛没仔细听，可前半句这话，确实是惊到沈沛了。 她原以为她的卫姐姐死了。 可上辈子卫景珂没死，还去了上界，成了修士，得了长生。而她也同样去了上界。数百年间，两人却也未见一面。 沈沛眼里多了些复杂与疲惫。 她与这个女人，大约是真的没缘分的。 「恢復记忆后，我便来找过你。只是那时朱雀已覆灭。」 沈沛顿住，抬眸：「你来找过我？」 「是。」卫景珂认真道。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找到，她才当沈沛死了。那之后，她一心修炼，前尘往事，便终究尘归尘土归土了。 沈沛抿紧了唇。 那个时候，她大约已经被抓去魔宗了吧。 沈沛怨吗？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怨的。 当初卫景珂与她定亲，本就是不得已为之。两人之间也谈不上什么有情。 所以…… 重来一回，卫景珂对她另眼相待，只因着两人上辈子定过亲？ 沈沛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我当初也没死在朱雀，偶然得了机遇去了上界，倒也没见过殿下，看来我与殿下缘分当真是浅。好在这一回重回了尚未定亲之时。」 卫景珂见她这样，一针见血地问道：「桃花簪子，你不要了？」 沈沛不语。 「沈沛。」 「要……」 卫景珂低头，见沈沛低着头，手却抓着自己的衣袖，声音却若蚊子般嗡嗡。 「要……」沈沛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哭腔，「卫姐姐说了的，桃花簪子要给我的。若是送了旁人，我气了，我就杀了那人。」 她等了两辈子才等到的桃花簪子，缘何不要？ 谁要跟她抢，她就杀了那人！ 卫景珂伸手捧起她的脸，小狐狸一双眼睛里噙满了水光，可怜又倔强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小狐狸可真兇。」 沈沛一眨眼，泪珠子就往下掉：「我不过感慨一句缘分浅，差点桃花簪子都没了，还要被说一声凶。」 「谁也抢不去你的桃花簪子。」卫景珂小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子，「哭什么？」 「哭你不给我簪子。」沈沛满眼的质问。 「可动摇的是你。」卫景珂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叫『好在重回了未定亲之时』？」 第79页 沈沛咬住唇，拒不承认。 卫景珂无奈，小狐狸就是倔强，无奈之余，却还是伸手摸摸她的头。 沈沛吸吸鼻子，轻声道：「那沈沛还算殿下的未婚妻么？」 她们定过亲的。虽旁人不知。 「自然算。」 沈沛这才又恢復了笑。 卫景珂：「那我今夜能歇在你院里吗？」 沈沛眨了眨眼，「不能。」 卫景珂：「……为何？」 沈沛别开头：「成亲了才能同房的。」 卫景珂深深地看她一眼，「成亲了就不是这种同房了。」 沈沛：！ 随后，沈沛捂着脸，想掩去自己的满脸通红。 卫景珂低头，恰好亲在她的发顶。 而沈沛抬眸，与她对视，又红着脸笑了。 失而復得，最是欢喜。 桃树底下，花瓣飘落，悄无声息落在二人肩头。 美不胜收。 …… 好半晌，沈沛才缓过神来—— 「殿下。」 「嗯？」 「国师拉拢卫景瑜，或许有天机镜的『功劳』。」沈沛弯唇说，「上辈子国师与卫景瑜结盟可是至少一两年后的事了。这次结盟却来得早，想来，天机镜立了『大功』。」 卫景珂沉默。 确实，国师之前一直都是皇帝那边的中立派。 「若这算是我们的第二世，那你说，在那能够窥探『过去』的天机镜中，国师看见的，会不会恰好是我们的上辈子？」 譬如卫景珂被暗杀，譬如卫景瑜成为太子。 而不知天机镜有两半的国师，会不会将那『过去』当成『未来』？ 第40章 一转眼， 卫景珂就在安定王府住了数日有余。 每日清早该上朝就去上朝，上完朝就赖在沈沛院子里，两人看看书下下棋， 几乎形影不离。 而沈朔这些日子就过得比较不如意了。 他找大师姐，下人说大师姐在姐姐院子里。 他找姐姐， 下人说大师姐还在姐姐院子里。 怎么看，两人都『亲密』得有些不正常。 终于， 沈朔忍不住了， 唤来小厮， 非常严肃。 「世子爷？」小厮一脸无措。世子爷怎么这表情，难道自己做错事了？ 「你说的话本子，去给我买些来。」 小厮磕磕巴巴，「世子爷说的是什么话本子？」 沈朔一拍椅子扶手， 「我姐与我大师姐的！」 世子爷的姐和大师姐……那不就是……小厮一噎， 赶紧道：「世子爷， 您不是不看吗？」 沈朔目光幽幽地落在他身上， 「我就知道，那些话本子里写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不是好东西， 但应该也不是坏东西……」小厮小声说道。 沈朔瞪眼。 小厮被吓得后退一步。 沈朔霎时泄了气，他跟一个小厮计较什么。当即用手撑住下颌，郁闷道：「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说来我听听。」 「大约就是大皇女殿下与公主殿下的……一些趣事。青梅青梅， 两小无猜。不过大都是瞎编的。」 沈朔：「……只是这样？」 青梅青梅，两小无猜。 倒也没说错。 「话本子大都是言的情……其中倒也有一些香艷戏码……」小厮说完，见沈朔又在瞪他， 顿时急忙喊道：「世子爷， 小的没看过香艷的， 就……就是听人说的。发乎情止于礼，再说了，那两位天潢贵胄，谁也不敢写得太过分。」 被抓住了可是要杀头的。 沈朔扶住额头。 「世子爷不觉得大皇女殿下与公主殿下实在般配么？近日两位殿下走得近，冬霜姐姐都老是站在院外，难道世子爷要做棒打鸳鸯的？」小厮试探地问道。 沈朔幽怨地瞪他，「棒你个棒槌！」 小厮吓得又退两步，「那爷叫小的来是干什么啊……」 沈朔郁闷，「原来这上下府中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世子爷也许只是当局者迷？」 「你说的也有理。」沈朔嘆了口气。 仔细想来，姐姐曾告诉他，她做了个梦，梦中安定王府颓败，而他也战死沙场，就连爹也在狱中被迫『自缢』。 在那之后，姐姐便有些变了。 从不谙世事的闺中小姐，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自己得了京城卫长一职后，姐姐也常与他打听起朝堂上的事。 现在想想，姐姐讳莫如深的『明月犹在』也只可能是他的那位大师姐了。 毕竟姐姐从小养在深闺，接触过的外人极少。 沈朔揉了一把自己的拳头，「不行，我得找她去。」 大师姐哪都好，可她是皇家人啊，还是皇室长女！ 倘若日后大师姐登基称帝，后宫三千，他姐姐当如何自处啊！ 小厮愣愣地。 找她？ 找谁啊？ …… 沈朔兴沖沖地来到了姐姐的院子，就见冬霜乖觉地坐在门口。 见了他，冬霜迅速起身，「少爷。」 「冬霜，我找姐姐。」 冬霜自然也不会拦，只是笑着说：「小姐在与大皇女殿下下棋呢。」 下棋…… 沈朔点头，随后走进院里。 穿过走廊，他就能瞧见内院里的情景。 第80页 还是那棵桃花树下。 临时设的围棋桌，两人对坐，对影成双。 沈朔停下了行进的脚步。 自从姐姐做了那个预知梦以来，他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姐姐笑得这样开怀了。 「殿下，要输了。」沈沛单手托腮，靠在棋桌上，见对面人下棋下得眉头紧蹙，让她不禁笑出了声。 卫景珂嘆气，放下棋子。输了。 「殿下的棋十分勇勐，这若是打仗，应当无人是殿下对手。」沈沛还宽慰她道。 「这若是打仗，我已不知被你的陷阱杀了多少回。」 沈沛弯唇，「多谢殿下夸赞。」 卫景珂举目远望，「沈朔来了。」 沈沛回头，果真见自己弟弟站在那，当即笑着喊道：「朔儿。」 「姐，我……我来找大师姐切磋。」 沈沛诧异，看向卫景珂。 卫景珂点头。 「那我也一起去吧。」沈沛说。 沈朔连忙摇头，「姐，你在这等着吧。」 沈沛：？ 正当沈沛想说什么，恰这时冬霜跑了进来，「小姐，瑞康侯府递了喜帖过来，邀您后日过府参加赵世子与柳侍郎之女的喜礼。还有一份是给皇女殿下的邀请帖。」 冬霜的话让沈沛打消了跟着两人过去的念头。 卫景珂也并未跟着沈朔走，而是看向沈沛。 「赵成杰是国师义子，若我是国师，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沈沛捏着那两张喜帖，胸有成竹。 四国会将至，卫景瑜心急着要剷除卫景珂，可他现在不得圣心，备受掣肘。国师若要帮卫景瑜争储，必须得解了眼前的困境，将朝堂众臣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方有胜算。 而国师能做的无非也就那套。 沈朔：？ 沈朔一脸懵逼，姐姐在说什么？ 正这时，墙边传来声响。 几人齐齐望去，只见九命翻墙跃入。 九命：？ 怎么这么多人？ 「主子，小郡主！」九命径直走向沈沛，将消息递上，：「宫里来了消息。」 沈沛接过，一笑：「多谢九命姑娘。」 九命嘴角抽动，她下次定不喊她小郡主了！ 沈沛打开信纸，浏览之后，她露出一个从容的笑容。 「赵成杰与柳灵霜的喜礼，还邀请了陛下。瑞康候虽是落魄世爵，但也有些本事。」 卫景珂补充道：「赵成杰毕竟是国师义子。」 皇帝给国师面子，会答应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后日的喜礼，国师应当给陛下准备了一场好戏。」沈沛微笑着捏紧信纸，「殿下，您是主角儿呢。」 卫景珂颔首。 沈朔在旁边看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最后憋出一句：「姐，大师姐，你们遇到什么事了吗？这什么喜礼，有人要对付你们？我保护你们！」 这一句喊得大声，几乎所有人都转头看来。 沈沛眼底盛着笑意，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只是一些跳樑小丑。」 卫景珂也点头，「去切磋吧。看看你这几日有长进否。」 沈朔：？ 「实力不长进，如何护得我们？」卫景珂问。她要将沈朔送去上界，至少要将人练到能夺下四国会天骄大比的前三名才行。 沈朔见她走了，愤愤道，「我自然要努力练武的！我绝不让姐姐受欺负！」 「姐，我走了！」 「……好。」这次，沈沛倒是不担心弟弟再莽撞伤到卫景珂了。 …… 沈朔浑然不知卫景珂是真要『练』他。 直到一刻钟后。 沈朔第十次被打翻在练武场上。 年轻的脸上是不服输和不甘心。 卫景珂正想这小子还不错的时候，沈朔揉了揉胳膊，站起来喝道：「大师姐你日后若是要后宫三千，那咱们从现在起就别当什么师姐弟了。你若是让姐姐伤心，那我是要造反的！」 他沈朔，自小就决心要保护不能习武的姐姐。 断不会让任何欺负了去！ 卫景珂第一反应是，沈朔脑子终于还是坏了？ 但很快，她读懂了沈朔坚毅眼神中的一切。他所说，并非作假。 「想守护你姐姐，就去争四国会的第一。第一名所得的筑灵丹，可以助你成为修士。」卫景珂直言道，「你体内有灵气，你和沈沛一样，不属于这下界。沈沛天生万人觊觎之体，今后遇到的敌人，只会比国师等人可怕一万倍。届时，你还敢以此勇气挡在她身前么？」 沈朔不假思索道：「有何不敢的！」 虽然不知道大师姐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那可是他亲姐姐！他怎么不敢！ 沈朔重新拾起自己的枪，枪尖直指卫景珂，眉目严肃地喝道：「大皇女殿下才是，挡在姐姐身前，你敢吗！」 卫景珂笔直地立在练武场上，声音铿锵有力：「这世间，无人能越过我去。」 这一次，谁也不能断了她的姻缘线。 沈朔被这气势震慑，却也并不惧怕，持枪迎了上去！ 然后…… 然后沈朔就第十一次倒地。 沈朔咬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心里却欲哭无泪。 就是说，大师姐到底是几阶啊！ 根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第81页 第41章 晨迎昏行， 翌日一早，瑞康侯府的迎亲队伍就赶往了柳侍郎府，一路敲锣打鼓， 好不热闹。 比起自己大哥柳明成亲时的尴尬，柳灵霜的亲事显然更如意得多。 赵成杰骑着高头大马， 一路行至柳侍郎府。 迎了新娘回府，好不热闹。 瑞康侯府热闹非凡， 囍字红绸， 锣鼓喧天。与此同时， 宾客携礼陆续赶来。 卫景珂与沈沛到时，还未行拜堂之礼。 赵成杰一身喜袍，浅浅给两人行了礼。 「两位殿下都来了，赵府蓬荜生辉。来人， 看座！」 卫景珂与沈沛放下贺礼， 一同行至一桌。 有趣的是， 这一桌， 都是熟人。 卫景瑜，还有柳灵霜的那两位好姐妹， 司徒蔻儿与彭珊。 卫景瑜与她们同桌尚能说身份相当，但这司徒蔻儿与彭珊，却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很快沈沛就了解到了缘由。 因为无论这两人的目光总凝在卫景瑜身上， 眼波流转， 尽是遐思，只差没当场表白了。 这安排大约是柳灵霜与赵成杰通过气的。 帮扶她的两位姐妹，若是有一人能被卫景瑜看中， 此后可就是皇子妃了。 但沈沛却记得…… 这两人似都定了亲了。 还真是……罢了， 与她何干。 事实上， 卫景瑜也被这两女人缠得烦不胜烦。他坐这里自然也是有他的目的。 一会儿能亲眼看见卫景珂吃瘪的模样，所以他特意跟赵成杰说过，让他把卫景珂也安排到此处落座。 「大皇姐，别来无恙啊。」卫景瑜笑着，不难话音中有一丝咬牙切齿。 卫景珂瞥了他一眼，懒得说话。 「我听说大皇姐去了安定王府暂住？」卫景瑜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厉道。 卫景珂还是不说话。 反而沈沛看着这一幕心里发笑。 她曾也想过，利用引灵体的特质去魅惑卫景瑜，藉此报仇。可不知为何，卫子楠也好，柳明也好，都中了招，偏偏这个卫景瑜，倒从未对她有过非分之想。按理说，心智不坚定者，都会被引灵体所惑才是。 现在再看，她与卫景珂一道来到这桌，卫景瑜目不转睛地，眼里只有他皇姐一人。也从某方面说明，卫景瑜心志坚定地恨着卫景珂吶。 「大皇姐，缘何不讲话？」卫景瑜眼里有了三分怒意。这桌还有旁人在，她怎么敢无视自己的！ 「和你有什么好讲的话？冠冕堂皇那一套，你倒玩得转。」卫景珂也是不解，她不是早和卫景瑜撕破脸皮了吗？ 卫景瑜一噎。 见这一幕，司徒蔻儿与彭珊都愣了愣。 皇家这两位，关系原来如此不好……？ 而没一会儿，柳明与朱嬛也朝这方走了过来。 朱嬛现如今已是柳明的正妻，束得妇人头。她长得本也不差，如今端着身子，气质倒也尚可。 见她脸色红润，沈沛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朱嬛，许是怀了身子了。 这成亲也没多久，看来是庆华园那次怀上的。 「柳明携妻子朱氏拜见大皇女、二皇子殿下、安定公主殿下。」柳明行了个礼，目光却牢牢地落在沈沛脸上。 沈沛不疾不徐地颔首。 卫景珂只瞥了一眼过去，「还未恭喜柳公子喜得娇妻。」 柳明闻言，指尖都发抖。 喜得娇妻，不就是眼前这人一手促成的吗？逼着他娶了朱嬛做正妻，逼着他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朱嬛，嫁了人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啊。」司徒蔻儿和彭珊笑眯眯地看着朱嬛。 她们可是听说了，朱嬛去了柳府日子过得很好呢。 虽说外头的流言蜚语不少，可朱嬛是陛下赐婚嫁过去的正妻，柳侍郎府不敢薄待。而柳明本该恨着朱嬛的，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朱嬛也没有太差。 先前听柳灵霜说起这些，几个姐妹都气得牙痒痒。 朱嬛凭什么过得这样好！ 朱嬛听见这话，脸色不变，再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反而端庄大气地笑了：「让司徒小姐与彭小姐见笑了。当初多谢你们照拂，否则我也不会认识夫君。如今怀上麟儿，好日子都在眼前，当真是託了诸位的福。」 司徒蔻儿和彭珊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夫君，既然我们已经来请了安，还是坐回那桌去吧。」朱嬛拉过柳明，微微笑道。 柳明却还不太想走。 司徒蔻儿见此笑了，「不如在这多坐一会儿如何？我记得柳夫人与安定公主殿下当初可是很好的朋友。怎么现如今见个礼就要走了？」 朱嬛听到『安定公主』这名号目光倒是有些闪烁。 她能嫁给柳明，是沈沛帮的。 可她如今名声不好，也拜沈沛所赐。 感谢沈沛？也没什么好感谢的罢。她如今能在柳家站稳脚跟，全凭自己肚子争气。沈沛不过是想看她笑话的人之一罢了！ 她以为她去了柳家过不好，可现在，不就是打了沈沛的脸了么！ 「我如今怀着孩子，有些累，就不陪公主殿下聊了。」 冬霜站在沈沛身后，瞧见她这得意模样，有些气愤。 被欺负的时候只晓得巴结她家小姐。 第82页 如今得势了，便这做派？ 忘恩负义这个词，在朱嬛身上可真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沛微微笑着，仿佛根本不在乎朱嬛怎样。 朱嬛把她想得也太软了，朱嬛对她可下过杀手。只凭这点，她就不会让朱嬛的下场过于好受的。 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累就坐下，说两句话，会断了舌头？」说话的人是沈沛身旁的卫景珂。 头回见卫景珂言语尖锐，不止朱嬛愣了，在场的人几乎都没反应过来。 朱嬛脸色难看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而当她将虚弱无助的眼神投向自己的夫君时，却发现柳明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沛。 朱嬛握紧了拳，「殿下要我作陪，朱嬛自然不敢不从。」 「还是不必了。」沈沛轻笑一声，「柳夫人如今怀着身子，可得小心些。」 朱嬛抿唇看了眼沈沛。 她仍笑着，却让她有股莫名地寒意。 小心些…… 朱嬛敛眸，心里多了些害怕。 好在这时，外头有人喊—— 「陛下驾到——」 「国师大人到！」 定睛一看，皇帝与国师，是一起来的。 众人起身相迎。 「参见陛下，拜见国师大人！」 「都平身吧。」皇帝笑容和蔼，「今日是瑞康侯府大喜的日子，朕也来沾沾喜气。」 国师安静地站在皇帝身侧，一身白袍，三十多岁的年纪的面孔，透露着一股子仙气，仿佛当真仙风道骨。 国师似也从人群中注意到了卫景珂那一桌。 见卫景珂与卫景瑜都在其列，国师又平静地收回了眼神。可目光还未完全移开，却见到了站在柳明身旁的朱嬛。 国师眯了眯眼。 他见过的未来里，曾有过这个女子出现。 朱嬛……原本是未来的二皇子侧妃。 其父朱御史，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物。用来对付安定王府，那一张嘴，可是很利索。 想罢，国师便收回了眼神，「成杰，既然陛下已到，你们这拜堂之礼也开始吧。」 赵成杰点头，朝后吩咐道：「去请夫人出来。」 于是，敲锣打鼓，唢吶吹奏。 迎新娘子咯。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一切进展都非常顺利。 「礼成——」 随着喊声，柳灵霜也算正式嫁入了瑞康侯府。 可就正当下人扶着柳灵霜走出大堂往喜房而去时—— 天突然暗了下来。 周遭一切突然暗了下来，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天空。 只见方才还晴朗的天，此刻惊变，瞬时就已经黑云压顶。 「这……天怎么突然暗了？」 有宾客下意识地说道。 「要落雨了吗？」 「不像，这黑云……是要落雷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上方黑云突然雷光闪烁，紧随而来的是轰轰雷鸣。 「快进屋去！」 「走走，快进屋去！」 众人大喊着，一时间都冲进那大堂中。 皇帝被人扶着，也急匆匆地进了屋子。 可那雷落下就只需要一瞬间啊。 「轰」一声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响。 正往回走的众人被震慑，缓缓回头，雷已经在院子空地里落下，而就有倒霉的人，恰好撞上了这雷尖。 片刻不到，惊叫声骤起—— 「世子妃！世子妃被雷噼了！」 「世子妃没了！」 原本紧随在柳灵霜身旁的婢女也被吓傻了。 活生生的人，竟瞬间就被噼成了焦炭。 那火红的嫁衣，也彻底黯淡成黑色。 赵成杰反应最快，拔腿就要往外沖，「灵霜！！」 那声音听来，像是撕心裂肺。 「世子爷，去不得啊，去不得，这天雷还在落呢！」下人们赶紧抓住赵成杰。 外头的雷还在落。现在出去，不是找死吗！ 柳家人大惊，柳明也想往外沖，「妹妹！！」 朱嬛也赶紧拉住他，「夫君，不能去啊！」 这一幕落在国师眼里，让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朱嬛……怎么叫那柳家少爷叫『夫君』？ 国师心里徒然生出一些奇怪。 他连忙低声问身侧的人：「柳家公子娶亲了？」 身侧被国师叫到的人此刻惊魂未定，也不知为何这个关头了国师还在问这事，当下心神紊乱道：「是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柳公子娶了朱御史的女儿。」 戏园子里苟合被抓现行一事却没有道清楚。 国师眉头紧皱。 朱嬛怎么会嫁给柳明？ 不对，他看到的未来，分明是朱嬛嫁给了二皇子…… 国师心中生出一丝不安，但此时，似乎已经没有能后悔的机会了。 众人躲在屋子里，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震过耳膜，内院已经砸出了几个天坑。 喜事瞬间变丧事。 这就片刻的功夫，谁也想不到。 可眼看着头顶黑云尚不歇，皇帝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天子，老天却在此落雷，是何意！ 「这黑云见着……怎么有些眼熟啊？」 「先前似乎京城上空也出现过这样的黑云。」 第83页 「什么京城……我听旁人传的，那黑云最开始不是从皇女府开始聚集的么？」 「还有人传……什么妖邪邪煞的。」 皇帝闻言，直接点出说话的官员，「什么妖邪邪煞！」 官员噗通一声跪地，「陛下，不是臣说的。是京中传言……说，说是大皇女殿下是邪煞，所以前些日子皇女府上空才会出现黑云，皇女府不也是如此毁了么？」 皇帝大怒，「胡说八道！」 皇帝身边有八阶高手，他自然知道，皇女府那日的黑云是劫云，是上界修士引动修为触发了禁制而来的黑云。 可今日这黑云，显然不是！ 劫云只会噼触动禁制的人，这黑云确实乱噼一通，真有了邪煞之意！ 「陛下，此事也许，并非胡说。」国师按捺下心中不安，还是站了出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下去了。 他可是看过『未来』的人！不会出错，绝不会！ 第42章 因着国师这么一句话， 屋子里鸦雀无声。 只赵成杰愤愤问道：「义父，这是何意？这黑云与邪煞有关？」 说着，他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景珂。仿佛已经确信就是卫景珂害了他刚过门的妻子。 国师：「是有关。」 邪煞？大皇女身上的？ 他这一点头， 吓得原本与卫景珂站得近的官员纷纷都往旁边靠。 皇帝脸色却不好看，「国师也觉得， 这邪煞与景珂有关？皇家人岂会与邪煞有关！简直胡言乱语！」 国师神态平和，嘆息道：「陛下息怒， 臣只说这黑云与邪煞有关， 并未说这邪煞是大皇女殿下放出来的。」 卫景珂闻言挑眉。 「那是何意？」皇帝不耐烦地问道。 「且等在下先收了这邪煞。」国师嘆息， 竟越过众人，直往那屋外走去。 如果说邪煞之说过于令人匪夷所思，那接下来的一幕，便能让在场所有人都相信邪煞之说是真， 且国师也是有真本事的『半仙』。 只见他站在内院， 与那黑云对峙。黑云直往他身上噼雷。 眼看着雷电就要加身， 国师一抬手， 便硬抗下了那雷。 随后他从掌中聚力。 一面渔网状的灵力就朝天上那片黑云扑了过去。 「聚——」随着国师口中呢喃，渔网倏地收紧。 「嗷嗷嗷嗷——」『邪崇』尖锐的叫声从那黑云中传来。 众人震惊。 真有邪崇！ 「落——」国师再一念， 渔网将那『邪崇』的身影勒紧，从天上掉落。 黑云散去，而那邪崇也落地。 仔细看， 那邪崇浑身被黑气包裹， 倒真有话本子里魑魅魍魉的模样。 邪崇连『话』都没能说出一句，就被国师一招打得飞散！ 空中盪开气波，邪崇的黑影消失， 而国师也哇地也吐出一口血。 同时， 瑞康侯府上空的黑云也瞬间都消失了。 「义父！」赵成杰连忙跑来扶住国师。 国师脸色苍白道：「成杰， 义父替你妻子报了仇。」復又转向皇帝，「陛下，此邪崇诡谲，若不就地正法恐怕还要逃去别处祸害。臣只得先斩后奏了。」 「无碍，爱卿可还好？」皇帝也没想到真能捉出东西来。 那『东西』方才的叫声大家都听得清楚，也现了形。国师吐血也不似假的。如此一来，皇帝倒是信了国师几分。 「臣无事。」 「所以真是大皇女殿下招来的邪崇？」 「可大皇女为何要害这柳府女儿？」 见众人又说起这些来，皇帝咳嗽了一声，「国师，既然你无事，便将这事原委说一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卫景珂很好奇，对方打算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此事嫁祸给他。 国师嘆息，「此事说来应当与大皇女殿下并无关联。殿下有天家血脉，妖怪邪崇最是害怕，断不敢附身。但我观大皇女殿下印堂发黑，恐怕也是受这邪崇沾染影响已有一段时日……敢问殿下，最近可有与旁人接触过深？」 说着这话，国师却将眼神落在了卫景珂身旁的沈沛身上。 大家循着目光看去，瞧见沈沛，又迅速地缩回了眼神。 安定公主？！ 这可不兴胡说啊！ 「国师的意思是我身上有邪崇，招惹给了大皇女殿下吗？」沈沛笑了，「可怎么安定王府没死人，皇女府当日也没死人，偏偏来瑞康侯府就死了人？沈沛与世子妃可是近日无怨，往日无雠。」 沈沛怎么想也想不到，这针对卫景珂的局，怎么就落到了她头上。 卫景珂也道：「世人皆知，安定公主不会武，」 「殿下有所不知，这养邪崇，可是不需要会武的。只需要懂些术法，便可与邪崇交流，让邪崇为其所用。」说着，国师竟又走了回来，甚至还挡在了卫景珂前面，与沈沛对峙，「至于是否与世子妃无仇无怨……邪崇害人需要什么理由么！」 「国师的意思是，沈沛养了邪崇，还要害大皇女殿下？」沈沛越说越觉得想笑。是瞧着她无武力，便好欺负么？ 国师这一招倒是巧妙。 将养邪崇之事嫁祸给她。再言卫景珂已受邪崇影响。皇帝经此一事，必然忌惮。卫景珂被邪崇沾惹一事传到百姓耳中，失了民心。 第84页 无论是在皇帝那，还是在百姓心中，卫景珂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今后国师再一张嘴，说不定今后朱雀受些天灾都要变成是卫景珂沾染的邪崇在搞事了。 再者，她身为安定王府嫡女竟然用邪术养邪崇，这件事传出去……恐怕连她爹这些年保家卫国的功绩都能全部一笔勾销。 国师与卫景瑜这算盘拨得响啊，她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声了。 「公主殿下既然矢口否认，可敢与臣对峙？」国师严肃地盯着沈沛，仿佛生怕她妄动。 沈沛嘆了口气，「如何对峙。」 「一试便知。」国师此刻心中已经胸有成竹，抬手就要朝沈沛的手腕抓去。 沈沛倒也没反应过来。 谁知这时一只手从半空将他的手截下，卫景珂捏住国师的手腕，语气不算好道：「谁给你的胆子试？」 国师想挣扎，卫景珂的手却如同铁爪，桎梏得他动弹不得。 国师当即愤怒：「大皇女殿下这是何意？」 「景珂！」皇帝也诧异出声。 「男女授受不亲。」卫景珂甩开他的手，抽出腰间的帕子擦了擦手指，不疾不徐道：「国师做了一场戏，使了一场障眼法，就要所有人相信，还要安定公主被迫与你演完……未免强人所难了。」 「你！」国师脸色阴沉，他不与卫景珂说，而是直接看向皇帝，「陛下，方才捉拿邪崇可是您亲眼所见。大皇女殿下如此维护这邪佞，难不成已被邪法所控？」 卫景珂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且试试，来解本宫身上的邪法。」 国师深吸一口气。 「既然殿下不信自己已受邪崇沾染，那臣就亲眼让那些邪崇现身给殿下看看。」 不过就是换个人罢了，国师对自己术法很有信心。 卫景珂不语，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着，国师又要去抓卫景珂的手。 沈沛蹙眉问道：「国师不抓着人的手便无法让邪崇现身吗？」 国师抬眸瞪了她一眼，嘆息道：「罢了！」 说完，他倒真的收回了手。 再一次合掌。 而从他掌心，当真溢出了不少灵气。 很快，整个大堂便被笼罩。 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唿吸轻了许多。 就像被开了天眼一般，视线清明起来，连空气中的一丝丝尘灰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诸位且看！」 再循声望去。 卫景珂与沈沛周围，的确沾染着不少的黑色影子。或趴在墙上，或在脚下。 就像死去的鬼，扒在周遭，随时等着对他们发起冲击。 「大皇女殿下……当真，当真是……」 「不是大皇女，是安定公主！她当真会邪术！」有人注意到，黑影爬伏在周围准备攻击人，却只有沈沛身边没有。 柳老夫人见这，更是愤愤：「你还我女儿命来！」 柳侍郎更是转头直接朝皇帝跪了下去，「陛下，请给我无辜死去的女儿一个公道！让国师收了这妖孽吧！」 柳明更是眼神复杂，最后恨恨地别开头去，不再看沈沛。 「大皇女殿下也被这沈沛蒙蔽得深，如今还该看清该悔改了吧！」 「是啊！」 「堂堂皇女，却被一邪佞蒙蔽心扉！」 沈沛始终保持着笑容：「诸位只凭这，便信了国师一面之词？」 「都是我们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好说！」赵成杰红着眼愤怒，好似柳灵霜的死当真对他造成了天大的打击。 「那就亲眼来见见吧。」卫景珂说了这句话后，抬手直接从墙边抓了一只『黑影』在手，手中灵气一震，『黑影』直接消失无踪。 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黑影也并未做出任何攻击。 「看来，如国师所说，本宫当真是皇家血脉，天命所归。这些邪秽被本宫一碰就消失了。」说着，卫景珂一抓一个，一抓一个。 那些黑影竟然全都一只只消失在众人面前。 「国师的脸色，为何越来越白了？」 大家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国师的脸色当真惨白如纸。 「这可是最后一只了？」卫景珂捏住那最后一只，就像碾死一只蚂蚁死的，捏碎。 随着最后一只『邪崇』消散，国师也又哇地吐出血来。 「义父！！」赵成杰连忙上前。 沈沛嘆了口气，「国师大人，我可什么也没做。按您的道理，这邪崇该是沈沛养的，被大皇女殿下一一除去，为何吐血的是您呢？」 国师满眼绝望。 他的使灵…… 竟一只不剩了！！ 卫景珂什么皇家血脉，不过是他编纂的。可这一手灭他一只使灵，确实真真存在的！！ 国师忽地想起，那日大皇女府上的劫云……不能得罪，卫景珂，不是他得罪得起的人！ 「陛下……臣……许是判断错了。」国师强撑着说道，「这操纵邪崇之人，兴许并非安定公主。」 皇帝皱眉，「不是沈沛，那又是谁？国师，朕封你为国师，可不是要你信口雌黄的！」 国师百口莫辩。 现如今，人人瞧他的眼神都已经有些不信了。 唯一的信的，大概就是那句大皇女乃皇家血脉，不染邪秽吧。只有天命所归之人，才能不受邪秽入侵吧！ 第85页 「陛下有所不知，其实大皇女殿下不受邪崇所沖，是因为前几日曾遇到一位高人。」沈沛适时插嘴，「那位高人自称是上界天机宗的修士，下凡界来为的是捉拿盗窃了天机秘宝的贼子。听高人的形容，那贼子与国师大人十分相似。」 国师瞳孔一缩。 他勐地抬头。 不可能的，天机镜里显示，天机宗的人两年内都不会找上他的！ 第43章 皇帝当然知道天机宗， 那可是真正的上界宗门，绝不是他一个朱雀皇帝能得罪的起的。 倒不如说，朱雀太需要一个上界宗门帮扶了！ 若是能用国师结一个善缘…… 皇帝眉头一蹙， 「立刻请那位高人过来。」 国师大骇，「陛下！！」 皇帝眯起眼盯住他， 这国师如此害怕，莫非当真是偷宝的贼…… 「朕倒是想问问你， 谁给你的胆子污衊大皇女与安定公主！！沈沛， 立刻让人将那位高人找来！」 沈沛微笑， 「今日知道国师会来参加，沈沛早就请了高人过来一见。」 很快，一身术袍的燕青衣就被请了进来。 「天机宗燕青衣，见过朱雀陛下。」 皇帝的脸色有点奇怪， 这就是『高人』？ 也太年轻了些吧。 也不怪皇帝眼拙， 眼前的燕青衣虽然穿着一身术士衣袍， 可怎么看也就是个年轻姑娘， 长得也不足以让人信服……虽然看起来的确有些『灵』，却也不像是个修者。 「这位便是天机宗的道长……」沈沛说道， 「燕道长，那国师就在那处，请去看看是否是天机宗盗宝的贼人吧。」 燕青衣终是看向被赵成杰扶着的国师， 只一瞬间， 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国师用了天机镜。 国师原本的年纪算是天机宗里比较小的，可如今形容却如同三十岁中年人，恐怕与天机镜有关。 「皇帝陛下， 此人确实是我天机宗的叛徒。」燕青衣颔首， 「还请陛下将此人交给我来处置。」 国师自燕青衣出现时起， 心里就已经乱了。 为何天机镜中显示的未来与现在所发生的全然不同？天机宗的人向来不喜下界，所以他逃到下界，且他为了不暴露自己，鲜少使用天机宗术法…… 天机镜显示……至少两年间，天机宗的人绝不会来找他的！ 可燕青衣怎么来了！ 国师心神不宁。 而此时，卫景瑜清了清嗓，倒是发声了：「父皇，这真是天机宗的『高人』吗？儿臣看着怎么不太像。」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既然安定公主说这位燕道长是上界天机宗的人，总要让我们看看能耐才是。否则凭她们一张嘴，就想带走咱们朱雀的国师？」 国师一愣，心里暗骂卫景瑜是个蠢货。 让燕青衣给他展示展示天机术法？ 若眼前的燕青衣是个假货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等等。 国师突然意识到。 假货…… 是了。 天机镜给的未来不可能错。天机宗的人不可能这个时候找到他。难道眼前的人……是假的？ 国师仔细端详面前的燕青衣，他虽没见过燕青衣，可这个名字他却是知道的。 燕青衣乃是天机老人的徒孙，如今天机宗掌门座下最小也是最天才的弟子…… 国师越想越冷静。 是啊，燕青衣在天机宗是什么身份的人，怎么可能亲自下来抓他？ 那天机镜丢在宝库里多少年无人问津，他带着天机镜来到凡界多少年了？天机宗都没派人来找过他，怎么可能在他将要和卫景瑜筹谋这朱雀皇位的时候，恰好钻出了一个天机宗人来？ 眼前的燕青衣……只怕是个假的！ 可国师心里又想不通。 即便是大皇女和安定公主随便找了个人来对付他……也不应该知道他是天机宗的人，更不可能知道他曾盗走天机镜的事实。 他想自欺欺人，但事实又摆在了眼前。国师被自己的思绪胡乱拉扯，那眼前的燕青衣到底是真还是假？ 天机镜又为何骗他？ 他想不明白的时候，燕青衣给了他以及众人答案。 只见她抬起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法宝，轻轻波动其中指针，罗盘便飞速转动起来。 灵气从那盘间溢出，与国师先前对众人施的法术有异曲同工之意。 大家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方才被国师道是『邪崇』的影子，在燕青衣周身有无数只。但燕青衣周围的影子，却并不是黑色，而是一种至简的月白色。 「诸位所看见的，并非邪崇。而是我天机宗术法根源，使灵。使灵通天地，知万事，受我天机宗弟子驱使，进行演算天命之事。使灵绝不会行害人之事。若使灵害了人，那也定是受术法主人的驱使。」 众人惊然。 这意思……不就是…… 害了柳府女儿的，是国师？！ 赵成杰脸色几变，「胡言乱语！我义父怎么可能杀我夫人！」 燕青衣睨他一眼，「到底是他杀了你夫人，还是你要杀了你夫人？」 赵成杰唿吸一滞，骂道：「妖邪道人，简直一派胡言！」 「世子！」皇帝怒喝道。 第86页 赵成杰立刻收声，面露凄楚，「陛下，这妖道使了障眼法就想欺瞒陛下，我义父如何能害了我夫人！」 他这么说着，但在场的人，已然都不再信任国师了。 卫景瑜也不再开口了，但脸色却难看得很。 「住口！」皇帝深吸一口气，「燕道长，就算那些使灵不是邪秽，可柳家丧女是被雷生生噼死，国师又是如何做到的？」 燕青衣抬手一挥，一道灵光撕开国师衣袖。 一张灵符飘了出来，落到燕青衣手中。 「寻雷符。」燕青衣嘆息，「天机宗弟子用来自保的灵符，竟被你用来杀人。」说罢，她五指一张，那灵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出去。 众人的视线一点也不敢挪开。 只见那灵符沖向半空，瞬间就引来了一团黑云。 那云中雷电闪烁。 轰轰雷鸣再次贯穿众人耳膜。 「一模一样……」有人呆滞地喊了句。 这雷……不就是噼死柳家女儿的那雷吗？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今日喜事变丧事，居然都是国师一手导演出来的。 「还我妹妹命来！！」柳明冲上去要揍国师，但还是被人拉住。 而柳侍郎更是愤愤，「妖道害人！陛下，请为我么女主持公道！」 赵成杰见此，也赶紧松开了扶着国师的手。 国师已然众叛亲离。 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凡人怎么说怎么做。他害怕的是……燕青衣会怎么对付他。 「燕道长，这妖道欺瞒朕，欺瞒这天下百姓，今日朕若不能将他处置，无法向柳侍郎府上交代。」皇帝对燕青衣已是另一副面孔。 眼前可是天机宗的修士，真正的长生者，他拉拢还来不及！只是这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要是不处置了，恐对他的天威有损。 「陛下想处置便处置。不过我天机宗秘宝，还需从他手里取回。」 「好，燕道长先收回宗派秘宝。此事之后朕再砍他的头。」 国师闻言冷笑。 区区一个凡人皇帝，要杀他的头？ 「我一个术法就能杀了你！」国师幽幽地看向皇帝。 皇帝急忙后退，喝道：「大胆！」 国师嗤笑。 其实他已杀不了皇帝了。 使灵是天机宗术法的根源。而方才卫景珂废了他全部的使灵。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 燕青衣手中灵力飞向国师，迅速将人绑了起来。见他不得动弹，皇帝才松了口气。 「天机镜，交出来吧。」 国师脸色灰败：「我交。只是有一件事，希望小师叔给我解惑。」 国师的后一句用上了灵密传音，「天机镜被尊为天机宗秘宝……为何我耗费寿命算出来的未来，却是错的？」 他今日会输，就是因为天机镜所显示的「未来」，是假的。 可国师却不明白。 那可是天机宗的至宝，为何会错？！ 「因为你偷去的只是天机镜的其中一半，能够回溯过去的过去镜。」燕青衣无情的声音也透过灵术传进他的脑海。 「什么？！」国师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他竟直接喊了出来。 「我明明看到了大皇女的未来，我明明看到了！所有人的未来我都能看到！」 燕青衣蹙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回望过去的天机镜怎么可能看见未来。就算看到了，那也不可能是真的未来。」 燕青衣倒也没有直接否定国师的话。在她看来，国师看谁的未来不好，偏要看那位阁下的未来。 那位阁下的未来，哪怕是她天机宗这一辈天赋最强的，被称之为『通天者』的她的小徒弟，也只能算出阁下的姻缘线曾断过。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宗也并非全知全能。 天道不想让你看的，纵你有通天之能，也不得见。说到底，她们只是修士，只是下位者罢了。 而国师的话，大约也只有卫景珂和沈沛两人能懂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瞭然。 与沈沛猜测的一般。 过去镜中，当真能看见两人上辈子所发生的事。 …… 燕青衣并未在瑞康侯府多待，从国师口中问出了天机镜的下落后，皇帝便派人带她去取。 言辞间是希望燕青衣能留在朱雀一段时间。皇帝自然希望她能待到四国会举行，这样世人就会知道，朱雀亦有上界人做靠山。 「陛下一番好意，道长便留在朱雀，赏赏朱雀的景，体会体会风土人情如何？」沈沛适时走了出来，温和邀请道。 「也并无不可。」燕青衣揣起衣袖，扫了一眼角落里不出声的卫景瑜，「只是贵国二皇子，恐怕并不欢迎我。」 皇帝心里一紧连忙笑道：「道长多虑，朕这次子不知轻重得罪了道长，道长勿怪。这样，道长在朱雀期间，便由朕的大皇女亲自招待。还有沈沛……这两个孩子与道长合得来，道长便放宽心留在朱雀游玩一番。」 燕青衣这才脸色好了些，点头说好。 至此，卫景瑜面如菜色。 今日策划此事本是为了挽回圣心，再往卫景珂身上泼点邪祟脏水。 现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抬了卫景珂一手，还将自己也打入了被父皇嫌恶的境地。 第87页 卫景瑜岂能不白了脸色。 这一波…… 全盘皆输啊！ …… 卫景珂受命送燕青衣出侯府。 行至门口，燕青衣就卸下了自己那身上界修士的派头，反而压低姿态道：「多谢阁下与沈姑娘助我寻到贼子。」 「不必。本宫也该谢你今日相助。」 燕青衣：「都是沈姑娘的主意。」她只是奉命演戏罢了。 「只是……阁下分明能救下那柳府女儿，为何没有出手呢。阁下和沈姑娘，与那柳灵霜也有仇吗？」 卫景珂只答：「善人自当该救，柳灵霜今日被害，你又怎知这不是一场恶报。」 柳灵霜今日的确无妄之灾。 但这翩翩小姐，手中的性命其实也不少。 打杀下人，为人暴戾，从侍郎府里抬出去的尸体只不过是被瞒得紧罢了。她若脾性真的好，朱?也就不会被她们几人长此以往地欺辱了。朱?一个御史府小姐尚且被当做狗对待。也不难想像柳灵霜等人在府中是如何对待下人的。 国师可以随便选一个丫鬟小厮去死，为何偏偏选了柳灵霜呢？ 因为她不是好人。 上界人用术法杀凡人有业障，可杀本身就有罪孽的人，积下的业障却是极少的。国师虽然已经放弃了修士飞升这条路，却也断不可能给自己积累太多的业障。 燕青衣垂首：「受教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一视同仁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如是。 「阁下止步，不必再送。」燕青衣道。 「本宫有事同你说。」卫景珂突然说道。 燕青衣：？ 「等你拿回天机镜，本宫想借来一用。」 「阁下要借的是过去镜？」 「是。本宫有想从过去镜中得知的事。」 燕青衣不解，却笑道：「阁下与沈姑娘说了同样的话。」 卫景珂不解释，只道：「她也问你借了？」 「是。沈姑娘比阁下还借得要早些。只是在下却不知，这过去镜能得知什么事……」 过去镜显示的皆是过去啊。 「知道了，你去取吧。」卫景珂摆摆手。 沈沛借过去镜的缘由，她大约也能猜到。 卫景珂抬眸远眺，晴空万里。 她们想到一处去了。 她想看沈沛的过去，那些数百年她未曾见过的沈沛的模样。 沈沛……定也是如此吧。 …… 可惜，卫景珂也好，沈沛也罢，都未曾料到，燕青衣跑一趟国师府回收宝物却什么也没取回来。 一刻钟后，站在空空如也的暗格前，燕青衣眼中多了一丝疑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国师应当没有骗她。 那会是谁……先她一步拿走了天机镜？ 燕青衣也想不通。 这一个只能看看过去的镜子，怎好似变成什么香饽饽似的。 阁下要借，沈姑娘要借，她来取，竟还有人抢先偷走了。 燕青衣感慨。 看来她当真要在朱雀留一段时日了。 第44章 天机镜被盗一事很快就传了回来。 就连皇帝也派人彻查此事。 不过好几天过去， 仍没有查出有用的消息。 也只有去过现场的燕青衣知道，国师府中有灵气残留的痕迹，看来盗走天机镜的人应当不是下界人。 而对方只取走了天机镜， 恐怕又是一个知道天机镜能预知未来的人。 「殿下觉得是谁拿走了天机镜？」沈沛手里抱着棋笥，指尖盘着一枚棋子， 饶有兴致地问。 「盛华商团。」 她居然直接给出了答案。据卫景珂所知，最开始是黑袍与盛华商团的交易就是为了国师手中的天机镜。 沈沛也就失去了再猜测的心思， 「盛华商团本就是上界势力， 知道天机镜的用途倒也不奇怪。」 盛华商团最爱收集这些宝贝。 「天机镜落在他们手中， 怕是会被卖出一个好价格。世人不知天机镜一分为二，恐怕都会将其当做未来镜。」 依照沈沛对这个商团的了解，得了这样的宝贝，恐怕商团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利用天机镜来得到更多的利益。 沈沛说得这一点卫景珂不置可否， 只说：「盛华商团应当不敢得罪天机宗。天机镜乃天机宗至宝， 胆子再大， 也不敢公开买卖， 如此挑衅天机宗，只会自取灭亡。」 天机宗虽比不得剑宗实力强横， 但天机宗掌演算之术，一个能预知祸福灾难的宗门，别说盛华商团， 即便是剑宗， 也要对天机宗礼让三分。 「而且，如今就算得了天机镜，他们也回不去。通往上界的门， 每一年只开一次。」 而每年开的那一次， 便是四国会那天骄大比之后。 上界人可以随时通过『门』来到下界， 但来到下界之后，她们的实力便会被压制到下界人顶尖的程度，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回去上界。 通往上界的『门』，每年才会开一次。 因此每年的四国会前后，都有许多隐藏在下界中的修士们悄然冒头的时候。 「若是之前，这天机镜其实在哪都无碍，它只能看到过去。但现在……却不止是能看到过去了。」沈沛嘆气。 第88页 因为这一世是『重来』，她们两人所经歷的『前世』反而变成了『过去』。 可两人的『前世』，对许多人来说，何尝不是『未来』呢？ 过去镜，也就相当于真的有了观看未来的能力。 燕青衣并不知这一点，故而只以为过去镜被人当做未来镜盗走。 沈沛嘆息：「倒也只有我们干着急。」说完，她看了一眼卫景珂，嘆气声更重了，「应该说，干着急的只有我一人吧。」 卫景珂无处下子，眉头已皱在了一起，「你是想说，你在着急那个，却能游刃有余地将我逼入死局？」 沈沛一看棋局，啊，果真，卫景珂又输了。 沈沛眨眼轻笑：「殿下，承让。」 「下次想下棋，找燕青衣。」卫景珂将手里未落的棋子丢回棋笥。她与沈沛下棋，一次也未曾赢过。 沈沛歪头，「殿下不同我下了？」 「我可以教你舞剑。」卫景珂睨她一眼，「以她之长，攻人之短，沈沛，你胜之不武。」 比起下棋，她还是更喜欢拿剑。 沈沛笑出声，眼里透着光，「殿下也说了，不能以你之长，攻人之短。所以沈沛不学舞剑。倒是殿下想舞剑，沈沛可以抚琴助兴。几首曲子，还是会的。」 卫景珂：「也可。」 想想也是，沈沛能以这柔弱之躯，一点点改变这朝堂现状，不正是因为她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么？ 自瑞康候府那日喜宴之后，卫景瑜算是彻底失了皇帝的信任。再加上为了讨好燕青衣这个上界修士，皇帝反而将更多的权交到了卫景珂手里。 甚至……隐约有一些要将卫景珂立为储君的想法了。 而后宫之中，惠贵妃仍未解禁，静贵妃掌着大权，如今短短一段时日已得盛宠，听说皇帝一得闲便会去静妃那处歇息。恐怕等惠贵妃出来，这后宫就已然变天了。 卫景瑜吃了这一堑，长不长智不知道。但卫景瑜这一次之后，怕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上辈子的结局，在沈沛的细心安排之下，不会重演了。 「殿下今日怎会过来？」 卫景珂备受器重没什么不好，但同样的，能闲下来往安定王府走一趟的时间便就更少了。 「过来找沈朔切磋。」 沈沛知道，这回不是藉口。近来卫景珂的确经常找沈朔切磋，说是切磋，倒不如说卫景珂单方面在教朔儿。 「那殿下棋都下完一把了，还不去吗？」沈沛轻轻笑。虽然目的是来找朔儿，却在她的院子里待得更久呢。 卫景珂道：「这就去了。」 她也不爱下棋。 只是……喜欢看沈沛抱着棋笥认真思考的模样罢了。 沈沛弯唇，「殿下慢走。」 「下回……我带柄剑过来。」给她舞剑。 「好。」 卫景珂走后，冬霜才走过来。 见沈沛心不在焉地收拾棋盘，不禁打趣：「殿下每次过来总要来见见小姐呢。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咱们小姐嫁过去。」 沈沛抬眸，眼中春水晃动，「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殿下被立储君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们小姐也定下来啊。」冬霜笑嘻嘻地说。 沈沛抿了抿唇，「她大约是不会当这个太女的。」 冬霜愣了愣，「为何啊？」 「她不想，也不屑去当。」沈沛轻轻嘆气。 或许皇帝会为了拉拢天机宗而立卫景珂为太女，但最后却绝不会将皇位传给她。 皇帝厚此薄彼，这事从姐弟两的名字即可看得出来。 『珂』是美石，似玉非玉。 『瑜』是美玉，光彩惊艷。 只因姐弟两一个是由宫人所生，一个是由嫔妃所生。 在皇帝眼中，就算卫景瑜再不争气，卫景珂也不是储君的人选。 这些卫景珂也知道，上辈子她尚且不争，这辈子…… 如今的卫景珂，已入修者之列，对权势的欲望，就更淡薄了。 她原本也想，将卫景珂推上那朱雀的皇帝宝座。 只这样，也许就能护住安定王府。 现在，她却不愿了。 只因卫景珂自己不愿。 「他弃之如履的石头，在我心上，却生怕她有一点不如意，哪怕是碎了个小尖角，我也比旁人更心疼。」沈沛嘆息。 一国之君，想来也累人。 「小姐这话冬霜不明白，」冬霜笑着说，「怎么把殿下比作石头啊？殿下光风霁月，再怎么说，也该是『翡翠』之列才对。」 沈沛轻笑，「你倒嘴甜，不过这话不当着殿下的面说，在我面前说，可得不到什么奖赏。」 冬霜噗嗤笑了，「冬霜要殿下的奖赏干什么？冬霜是小姐的丫鬟，在奴婢看来，在您面前夸殿下，那才是最得小姐心的呢。」 沈沛笑笑，「一张利嘴。」 主僕两笑闹的声音不大，却也一丝不差地传进了隔壁院某人的耳中，隔壁院子里的沈朔也不明白，为何大师姐似乎突然就对他『和蔼』了许多。 「对了，小姐，昨日是柳姑娘的头七呢。」冬霜忽地想起什么，说道。 「该说是瑞康侯府的世子妃了。」 「是呢。拜了堂，就是赵家的人了。」冬霜嘆息，「不过奴婢听说，昨日瑞康侯府举白事时，还发生了些事。」 第89页 「什么事？」沈沛自那之后倒也没关注赵家了。国师倒了，赵成杰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司徒府的大小姐与彭府的大小姐……昨日在世子妃头七的日子，叫人给侮辱了。」冬霜说，「听说是去过侯府送了世子妃之后，离开了侯府，结果在路上就被贼人给掳了去，失了身子，浑身也没一处好的，最后是被人在城外的破庙里找到的。」 沈沛沉吟片刻，却什么也没说。 柳灵霜的头七，司徒蔻儿与彭珊出了事。这事里头如果没有朱嬛的手笔，沈沛是决计不信的。 这么一想，也许朱嬛与赵成杰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赵成杰想暗营官爵买卖之事，所以才娶了柳灵霜。 但柳灵霜被国师选中杀了。 柳府与他的亲缘怕是要断，故而选择了作为柳家少夫人的朱嬛，倒也说得通。 说不定在秋试之际，朱嬛就是他至关重要的『线人』。 拉拢朱嬛，只需要帮她暗中处理处理司徒蔻儿与彭珊，这对赵成杰来说，不过是举手小事。 ……不过这些都与沈沛无关。 赵成杰犯事在上辈子就成定局，科举秋试出事，柳家也难以脱身。 这些，都不过恶有恶报罢了。 「姐，姐！」 沈朔穿过走廊，快步朝沈沛走来，嘴里还咋咋唿唿喊着。 沈沛回头，见卫景珂跟在沈朔身后，便笑了笑：「怎么了？不是与殿下去练武场了么？」 「还没去。姐，方才大师姐与我说，爹可能要回京了！」 沈沛愣了愣，「什么？」 「不是说现在。」卫景珂插嘴，说道：「我只是说，四国会期间，边境休战，安定王极有可能会回来一趟。」 沈沛颔首，「但那也是四国会之后了。」 与上辈子的时间一致。 四国会之后，她爹会班师回朝，那段日子她记得清楚。 她爹回京后，皇帝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收回兵权，一次两次拿她的婚事做要挟，逼得她爹交了兵权，但最后她还是与殿下定了亲。 上辈子……被迫定亲。 这辈子，又该有什么不同？ 沈沛看向卫景珂，却发现她似乎与自己想到了一起，也朝自己望了过来。 似都能彼此意会。 这辈子，应当不同的。 第45章 半个月后， 四国会如期而至。 上辈子，卫景珂因为在周明山去那巨蛟搏斗，又被卫景瑜设伏重伤， 所以直到四国会期间，她的伤也没有好全。 也因此受了其他三国的人好一顿嘲讽。所谓的天才皇女， 也不过如此。 皇帝觉得因为她丢了脸面，故而卫景珂的处境更难。 这一次， 她与卫景瑜反而倒转了过来。 四国会将歷时半个月， 从皇帝宴请百官与三国使臣， 到领略朱雀风土人情，还有最后的天骄大比。 期间三国使臣会在京中住上半个月。 直到天骄大比决出前三，则四国会安排人，将天骄们送往『门』处。 而卫景珂这一次， 受命全权负责四国会之事。 「今日三国使臣就该抵达京城了吧。」沈沛低声道。 「听说青龙与白虎的都到了， 只玄武的使臣还未到。」 「玄武离朱雀是最远的， 来晚一些也是正常。」 冬霜应道， 「府里的人都在说呢，今年的四国会， 青龙的宁瑞公主，白虎的大皇子这些人都要参加呢。」 身份高贵自不必说，就拿武者天赋来说， 这些人都是和朱雀的大皇女齐名的新一辈武者天才。 「今日是大皇女殿下去城门口迎接吧。小姐不去看看热闹么？」 沈沛有些犹豫， 然后拒绝道：「我去看什么热闹，街上看热闹的人太多了。」 这时九命从墙头冒出，「小郡主若想去， 九命定能护着小郡主的。」 沈沛笑了， 「怎么九命姑娘也想去凑热闹？」 「也不是想凑热闹， 只是听说那宁瑞公主可是青龙国第一美人，九命没见过世面，想去看看这第一美人是什么姿色。」 沈沛顿住，「第一美人……」 「嗯。」九命摸着下巴猜想。天下美人千千万，她的身边占一半。冷淡美人也好、小美人也好，或是那种只晓得读书的知性毒舌美人，她都见识过了。 就是不知这青龙国的第一美人，会是哪一种。 「九命姑娘喜欢女子么？」沈沛抬眸问她。 九命：？ 「呃，小郡主为何这么问。」 「若是你喜欢女子，我便去告诉斋主一声。」沈沛微笑着说。 九命愣了，「告诉……六娘？」 「对，告诉斋主，让她离你远些。若得了闲空，再帮你物色个美人娶回家里，享齐人之福。」沈沛笑容『和善』。 九命哭笑不得，「九命……不知何处又不小心得罪到了小郡主。还请小郡主明示。」 沈沛轻轻拢回鬓边头髮，笑道：「沈沛听不得什么第一美人。」 九命：……懂了。 「小郡主是九命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沈沛笑笑，「但总也是没有什么第一美人来得赏心悦目吧。九命姑娘不用勉强夸赞，沈沛有自知之明的。」 九命：「……」 第90页 冬霜见此笑个不停，「小姐，咱们今日还是得要出去的。您忘了，上回江老闆给您发了帖子，四国会在即，她的新商铺开张了，您答应了要过去捧场的。」 「好，那就去吧。」 沈沛心中也想，若能遇到卫景珂便好了。 这半个月来，她也见她甚少啊。 …… 这次四国会在朱雀举行，不光是各国使臣会来，因着四国会边境休战，四国都有不少商人或者游人前来。 就连京城里的人，也比平日里多出几倍。 尤其是闹市，最为热闹。 沈沛不想出门，便是考虑到这一点。 不过江无艷的铺子开张，她倒也是要去捧捧场的。 自从晨曦的身体没事了之后，江无艷便将一颗心放在了经商上，短短时日她的商铺又在京城开了好几家，趁着四国会来临，她也好藉机赚一笔。 新商铺的点子是沈沛给她出的。 朱雀地处四国最南边，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之下，朱雀有比其他三国更丰富的物产与资源。 很多在朱雀人眼中屡见不鲜的东西，在旁人眼中确实从未见过的好物。 譬如朱雀春日里的百花，譬如朱雀丰富的吃食，精良的药材……譬如朱雀盛产的玉石、翡翠等等许多。 也正因为朱雀地大物足，边境才会年年受其他国家进犯。 江无艷和沈沛也是抓住这些商机。 所以眼前江无艷新开的首饰铺子，才会如此人满为患…… 沈沛看着那铺子里人挤人的画面，轻轻抚了抚额。 冬霜笑，「看来江老闆的生意真是很红火。」 沈沛也笑：「看来也不需我来捧场。」 「小郡主你看，那是不是晨曦姑娘？」九命眼尖，晨曦的脸也给她印象太深。虽然后来得知一切都是误会，也不妨碍她对这晨曦『印象』深刻。 铺子里的柜檯里，晨曦蹙着眉拨着算盘，似乎在算帐。 察觉到人的目光，她抬起头，恰好见到沈沛一行。 当即拉过身旁的跑堂，自己藉机熘了出去。 「沈姑娘。」晨曦打着招唿。 「看来这铺子里真的很忙，江老闆居然叫你回来帮忙了。」沈沛诧异。 「是我自己回来的。昨日向阁下告了假。但……」晨曦嘆气，「我实在不太会算这些帐。」 铺子里人又多。 晨曦也没办法，偏偏江无艷还忙得几个铺子打转，只好让她来这守着。 「老闆娘该是辛苦的。」沈沛笑着揶揄。 晨曦头疼，「事情交给旁人了，沈姑娘一行……去楼上坐吧。」 「好。」 上了楼，便是雅间。 平时江无艷与人谈生意，大约都是上楼。 此时招待沈沛的屋子里也摆着不少玉器，即便是见多了玉石的朱雀人，怕也是要惊讶。 屏退了下人，九命也自觉告退，屋子里便只剩沈沛与晨曦。 「姑娘先坐一会儿，既然与姑娘有约，她应当很快就会回来。」晨曦替她斟上茶。 沈沛轻轻嘆了口气，「你坐吧。」 她与晨曦，本是好友，虽然眼前晨曦并无前世记忆，但在沈沛这里，总也是当她是友人的。 晨曦眉宇间微微蹙着，似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你在想，我与江无艷之间有什么秘密？」沈沛见她模样，猜出了几分，随后笑道：「连我的醋也要吃。」 晨曦抬眸，「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你是引灵体。容貌本就惊艷，凡人会喜欢上也并不奇怪。」 「江老闆听了这话可是要伤心了。」沈沛摇摇头，「是我拜託了江老闆一件事。请她借着去各处开商铺的名义，也替我打听打听盛华商团的事。天机镜不能落入有心人手中，否则必成大患。」 晨曦闻言，点了点头。 「虽说江老闆是凡人，但瞧着对晨曦姑娘一片真心。」 「终究是凡人。」晨曦顿了顿，「我并未怀疑姑娘与江无艷之间有什么。只是……大约是噬灵蛊解了，能活得久远了，便忍不住总是想多一些。」 她初来下界时，江无艷还是个年幼稚女。后来她自魔宗出逃，再见她时，江无艷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商铺掌家。 本想着活不了多久，才接纳了江无艷一片痴心。 可如今她的噬灵蛊已解，这年月匆匆，于她来说眨眼瞬息。可对江无艷来说，匆匆几十年，便已经就是一生。 终有一日，江无艷死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近来……竟也开始胡思乱想，不如放开了手，任她去找个凡人过了一生算了。」晨曦怄气地说。 沈沛没想到晨曦会和她说这些。 但想想也是，晨曦在这下界，大约也只能和她说这些了。 故而，沈沛笑了笑：「那就让江老闆也成为修士如何？」 「……修士这路，恐是艰难。」晨曦面露犹疑，却又似乎下定了决心，问道：「沈姑娘有何办法？」 「四国会，筑灵丹。」沈沛指点道，「你代替她去参加天骄大比，得了前三便有筑灵丹，届时给江无艷服下，再带她去上界。」 晨曦犹豫，「上界……」 「逃避终究只是拖延时间的法子。」沈沛告诉她，「这下界有不少魔宗人，一旦发现你的存在，定也会将消息传回去。皇简若是知道你噬灵蛊已愈，他不会放过你的。」 第91页 晨曦不能否认沈沛说得全是真的。 沈沛不知道的是，千面也死在下界。魔宗人恐怕已经开始查千面的死因了。届时怀疑到她身上是自然而然的。 如沈沛说的那样，她逃不了的。 「姑娘……似乎对魔宗知之甚深。」晨曦诧异的是，对方居然连魔宗宗主皇简的名讳都知道。 沈沛眯起眼笑了笑，「嗯，我与魔宗有仇。」 从对方用血压制她的噬灵蛊时，晨曦便知道，沈沛不如她想像的简单，她不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界凡人。 「姑娘有自己的秘密。」 沈沛但笑不语。 「姑娘说得办法我会考虑。」晨曦点了点头。 「她若不强大起来，等你们腹背受敌之际，她也只会成为你的累赘罢了。」沈沛想起上辈子，晨曦身边总是带着一个炉鼎，那个炉鼎，竟与江无艷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炉鼎眼中无神，亦没了江无艷的气质神韵。 而那时候的晨曦，眼中亦没了光。 此时能在她面前吃醋的晨曦，倒真是令人惊奇又珍惜。 晨曦将沈沛的话听了进去，若有所思。 正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冬霜兴奋的声音，「小姐，大皇女殿下在铺子外头！」 沈沛一怔。 卫景珂？ 她不是去城门口接三国使臣了吗？怎么会来这坊间闹市？ 「小姐，殿下身边还带着人，似是青龙的那位公主，与白虎国的大皇子。」站在走廊上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冬霜如实禀报。 沈沛：「……」 「看来是『使臣』们迫不及待地来逛逛朱雀的闹市了。只是没想到阁下也会陪着这些使臣来逛。」晨曦揶揄道，「听说那宁瑞公主是青龙国第一美人……我们也出去见见？」 沈沛自是知道晨曦看热闹不嫌事大。 也罢。 「那便出去见见，这第一美人长什么样。」说完，沈沛也不甘示弱，「江老闆一会儿也该回来了，也不知瞧见了这青龙国的美人公主，是否会魂不守舍。」 晨曦：「……」 沈沛，是真记仇啊。 「她敢多看一眼，我就挖了她的眼珠子！」晨曦笑得娇艷。 量她江无艷不敢！ 沈沛摇摇头，笑她：「家有悍妻，江老闆惨乎。」 晨曦乐呵，「陪着美人逛街的，可不是江无艷。沈姑娘还是该担心担心自己。」 沈沛轻哼，「我不担心。」 说着，却也起身，往外头走去。 第46章 沈沛与晨曦顺着楼梯往下走， 原本热闹的铺子已经冷了下来，官兵们驻守在铺子门口，铺子里的客人们都已经被他们赶了出去。 晨曦见此不太乐意。 身份高贵， 就能如此影响人家的生意么？ 沈沛抓着她的手轻声道：「皇家定会补上损失。」 晨曦这才作罢。 否则她可不管这人是什么青龙公主。 两人缓缓下楼，沈沛也瞧见了卫景珂。 而在她身边紧挨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穿着靓丽的异域服饰，惊奇声穿过众人的耳膜直入脑门—— 「大皇女， 你们朱雀真的好多好看的玉饰， 玉器也非常好。」 这便是青龙公主。 肤白貌美， 唇红齿白。上挑的眼尾更是带着不少风情。只是她年纪尚小，还驾驭不住那一眼的风情，但稚嫩的面容，却也给她多了一些天真。 沈沛在打量青龙公主， 却没发现， 有人已经发现她了。 「嗯。」卫景珂微微仰头， 就见沈沛， 自然也就不曾移开眼了。 她的目光相当直白，沈沛与她对视， 抿了抿唇，唤了一声：「殿下，午安。」 卫景珂点头， 「午安。」 青龙公主抬眸， 也愣了一下。 沈沛与晨曦的相貌实在惊艷。一下子眼前出现两个美人，她倒也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青龙公主才笑了起来：「啊， 原来玉养人的传说是真的， 玉铺子的老闆长得也太好看了。你们是店铺掌柜吗？我要买很多很多玉石回去！我是青龙国的公主， 我叫宁瑞。」 晨曦眉头舒展开来，「我是掌柜，可以替您介绍。」 青龙公主摆了摆手，一副你别骗我我不信的神情，「大皇女会给我介绍。老闆总是会把自己的东西往最好的说，我知道的。」 说着话还朝卫景珂那处又凑近了一步。可明明凑近了卫景珂，话却是对着身后的人说的—— 「溯雪阁下，你说是不是？」 此时，那名叫溯雪的人悄然从这位公主殿下身后出现，「公主，玉……我也略懂一二。」 几乎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晨曦就下意识地挡在了沈沛身前。 这个人……身上有灵气。沈沛自然也看出来了。 青龙作为四国中最强的一国，果不其然，连公主的暗卫竟然都是上界人吗。 「不用溯雪阁下介绍，我有朱雀的大皇女姐姐。」 溯雪和卫景珂的眉头同时皱了皱。 「别叫姐姐。」卫景珂瞥开关系，向沈沛那靠了一步。 青龙公主有些气急，看了看卫景珂，又看了看彼时眼中已经带着些笑意的溯雪，顿时有些恼了。 「笑什么笑！掌柜的！我要买玉石，把你这最好的东西都给本宫拿上来！」 第92页 晨曦点头，招来两个下人去取。 宁瑞瞧见沈沛始终站在那楼梯口，有些纳闷，也把不准她的身份。 而沈沛见此，只是淡淡道：「殿下，沈沛还有事，则先行离开了。」 卫景珂还没说话，宁瑞公主身边的那暗卫却再次开口了：「你姓沈？」 沈沛颔首。 「朱雀的安定王，是你的……？」 「是家父。」 溯雪：「原来是朱雀的安定公主。」 宁瑞也愣了愣，噘嘴，「原来是安定公主啊？」 宁瑞显然听过沈沛。 溯雪曾是青龙的将军，与安定王交过手，算是忘年交。而安定王有一女，听说人生得美，又是大家闺秀。 沈沛笑了笑，往后轻轻退了半步，微微矮下身，算是给她行了礼。 「沈沛见过宁瑞公主。」 宁瑞一下就手足无措了。 她与沈沛身份相当，对方那一揖，虽说矮了身子，可礼数周全……而且一比较自己这大大咧咧的模样，似乎就没有那么大方。 宁瑞涨红了脸，也学着沈沛的模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宁瑞也见过安定公主。」 身后的溯雪眼中晃过一丝柔和。 「你有事，要去哪？我送你过去。」卫景珂看向沈沛，该是说，在场众人，但自从沈沛出现后，卫景珂的目光便没有挪开过。 宁瑞也看出了些什么，卫景珂对沈沛说话，却是连『本宫』的自称都不带的。 沈沛微笑，「殿下要招待宁瑞公主，沈沛自己也能回府。」 卫景珂思忖片刻，「你有急事吗？」 沈沛：？ 「倒不是急事。」 「那就陪我。」 卫景珂如此直言不讳，让沈沛都怔了怔。又看看宁瑞一脸好奇，沈沛终是有些赧然。 「殿下要招待客人，我怎可……」 「你不也是主人。」 沈沛：「……」 这主人，究竟是指她是朱雀人呢。还是有些别的含义。亦或者她本就是一语双关。 沈沛垂下眼。 她的那点小别扭，根本敌不过卫景珂这些直白的话。 卫景珂走近她，压低声音道：「你当我为何带她们来这。」 沈沛：？ 「神识瞧见你在这。」 这话……仿佛在说，她也想见她。 沈沛弯弯眸。 卫景珂旁若无人，轻轻抚了抚她的眉梢。 两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暧昧，明眼人都能瞧出一些来。 宁瑞见此，忍不住看向身后，嘲讽道：「溯雪阁下，看来你没机会了。」 溯雪闻言，眼中有些无奈道：「公主，我与安定公主是第一次见。」 宁瑞哼了一声，不答了。 …… 江无艷回来便瞧见贵客临门。 这才换下晨曦这个伪掌柜，转而跟青龙国的公主介绍起商品。 宁瑞大约也是真的喜欢玉石，故而听得认真。 沈沛留了一会儿，还是打算走了。 「我与你一道。」 沈沛诧异，「就不管她们了么？」 「不管。」 说起这个卫景珂还有些不耐烦，「第一日到朱雀，非要本宫作陪。」 沈沛莞尔，「可能朱雀的皇女殿下貌美如花，恰好能刺激刺激宁瑞公主的身边人。」 「倒也没想到，也刺激了你。」卫景珂揶揄地看向她。 沈沛似恼般抬眼瞪了她一眼。 两人说着就要走出门去。 江无艷见着一幕便先停下了推销，转而朝她们匆匆赶来。 将一纸条交给沈沛，低声道：「这是您要的东西。」 「多谢江老闆了。」沈沛将纸条收进宽袖，才与卫景珂一道走了出去。 …… 上了马车，卫景珂送她回府。 此间，卫景珂问起，「这就是你此行过来的原因。」 沈沛笑笑，摸出袖中的纸条，「江老闆是商人，人脉很广，又遍布朱雀各地。我便请她替我查了查『盛华』这个名号。盛华商团行事在外，虽然各行均有涉猎，却不会改自己的名字。京城的驿馆已人去楼空，不过在别处的行事地点，倒也不难查。」 「只是可能得花些人手，请殿下逐一排查了。天机镜，一定得拿回来。」沈沛将纸条交到卫景珂手上。 卫景珂：「燕青衣都不如你对那镜子上心。」 沈沛莞尔，「因为沈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以前的殿下，去了上界是如何修行的，或是瞧瞧殿下在上界有没有什么艷遇。」 卫景珂沉吟片刻，「即便拿到镜子也不许你看的。」 沈沛诧异，「为什么？」 「天机镜的未来镜我不知道，但过去镜是以人的寿数为交换条件的。」沈沛如今凡人之躯，怎么能够使用天机镜。 沈沛眨眼，「殿下以前用过吗？怎如此清楚。」 卫景珂说到：「用过。」 说起以前卫景珂倒也不吝啬与沈沛分享，故而将事情娓娓道来。 那时已是她去上界修炼了很久的时候了。 元婴期突破之前，她都没有在朱雀时当皇女的那部分的记忆。 她原本修仙天赋卓然，偏偏却在突破元婴时遇到了瓶颈。 当时在剑宗的前辈便告诉她，让她去天机宗，借过去镜一用。 第93页 过去镜的确也向她演示了她身为皇女的过去。 但那些画面她想不起来，便如同看她人的故事一般，对她的突破还是一点作用都不起。 「后来还是吃了一秘境珍宝，才突破了元婴。」卫景珂点着眉心，嘆息，「突破了元婴之后，才将所有往事记了起来。」 沈沛听完反而好奇：「那前生，你到底修炼到了什么境界？」 那天的劫云让人震惊。而更让沈沛震惊的是，卫景珂在皇女府除掉那上界刺客时，明明惊动了禁制，但那禁制到最后却没有落下雷劫。 她居然可以逃过天道禁制的追捕。 卫景珂想了想，在沈沛满是期待的眼神中轻轻道了一句：「叫一声姐姐听。」 沈沛瞪她一眼，「卫姐姐！」 卫景珂认真地凝视她，似觉得沈沛很好玩一般，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尖尖，「叫乖一些。」 「……殿下，你不要太过分。」 「喔。」 不叫就不说。 沈沛气笑了，「你不要这般幼稚。」 卫景珂再摸一下她的鼻尖尖，「周明山时，你总是温温柔柔唤我姐姐的。」 那时候的沈沛看着，像是在故意诱惑她一般，像只不听话的小爪子，故意地在她心间时不时挠挠。 沈沛被她说得红了红脸。 当初刚重生不久，见到卫景珂她便想要这人喜欢她。 也不能否认，当时的确……有些孟浪。 「不过，炸毛的小狐狸，我也喜欢。」卫景珂看向她，眼里有些温柔。 同时也不解。她与沈沛自小一起长大。『上辈子』的自己，当真是半点眼光都没有。 沈沛捂着脸，小声嗫喏：「本就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性子。」 旁人眼中的沈沛……十之八九都是装出来的。 大家闺秀虽是真的，可内里却不是软懦性格。她是重生来的人，也只在心悦之人面前，才如此率真模样。 「如此甚好。」 「那你便说说，你修到了什么境界。」沈沛对她的以前很好奇。 卫景珂：「渡劫已过。」 沈沛直接愣住。 渡劫已过，那不就飞升成仙了…… 「那你缘何会回来……？」沈沛不明白，好好的仙人不当，何苦回来再走一遭人世。 「天道说我劫数未全。」 沈沛不解，「何以为劫。」 卫景珂摇头，「天道没说。但……大约是你。」 何以为劫，大约是她……这话，怎会这样甜？沈沛抿了抿唇。 卫景珂却还嫌不够似的，补上一句：「可能，不娶老婆，便不能飞升吧。」 沈沛：「……」 沈沛难以置信。 这个人，为何能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要人脸红的情话啊！ 卫景珂不明白沈沛怎么又埋下头去了。 只觉得她那通红的小耳朵，可爱极了。 想咬。 还有那绷直的细长脖颈，也诱人得很。 作者有话说： 哼哼，甜甜～ 第47章 从沈沛那里得到的名单自然转交到了六娘手里。 查天机镜下落的事可算交代了下去。 同时， 四国会已经有两国到了。 朱雀京城的初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所谓初试，就是朱雀的武者都能参加的一场比赛。 初试的前五名可由朱雀皇帝推举参加四国会的天骄比试。 这次比试由皇家主持， 隶属朱雀的任何武者都能参加。 四国会的天骄大比之前的初试，也是每年举办四国会的各国在开场之前的节目。 各国不怕给他国的客人看自家武者们的比试， 武者越强，说明这个国家越有实力， 也是在像其他三国彰显本国实力。 然而朱雀， 在这方面是最惨的。 因为朱雀能拿得出手的武者， 都在镇守边境和保护皇帝，也断不可能去参加这种比试。 所以往年轮到朱雀举办四国会时，这初试一项都是趁着他国使臣还没到就私下自己悄悄选完人的。 今年有所不同，朱雀有天机宗的修士在， 何况今年的小辈们也有不少能到了天骄大比的门槛—— 武者六阶。 天骄之所以是天骄， 就是因为天赋极高。 而卫景珂之所以是天骄， 则不仅是因为她天赋高。其他三国有上界人扶持， 要搞到一些帮助提升修为的东西并不难。 而卫景珂这种，就类似于『野蛮生长』的。 不论是已经到了的青龙还是白虎国， 还是尚未到来的玄武国人，对于卫景珂都很感兴趣。 二十岁出头，却已经有了不止六阶的实力的大皇女。 然而， 今年的朱雀初试， 恐怕会给其他几国人一些『惊喜』。 「主子，报名了初试的武者名单都在这里。」 「嗯。」 卫景珂身为朱雀有名的天才皇女，自然也要代表朱雀出战天骄比试， 所以初试她也参加。同时她也是统筹这一切的人。 明日的朱雀初试， 皇帝要亲自出席， 还有其他两国的使臣也会参加。务必不能丢脸。 「沈世子与晨曦姑娘都报了名。」 两人出手，再加上一个卫景珂，朱雀的五个名额，便有三个铁板钉钉。 第94页 其他的两个名额，卫景珂也不在意。 「主子……六娘有一事禀报。」 「你说。」 六娘犹豫了一下，说道：「九命也报了名。」 卫景珂捏住名单往下看，果然在那几十个名字中看见了九命的名字。 「主子分明安排了她去保护公主殿下……」六娘迟疑道，「她玩忽职守，应当受罚。」 卫景珂：「那就罚。」 六娘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主子……九命向来不傻，她应该不会犯这种明知故犯的错误。请殿下……明察。」 「既然不想要本宫罚她，你又何必先来『告状』。」卫景珂不以为然。 六娘垂下眼帘，「属下并没有不让主子罚她。」 卫景珂蹙眉。九命会报名参加初试这事的确让她也有些意外。 九命吸收了千面的金丹，虽然不能完全化为己用，但已然不需要筑灵丹也可以直接通过『门』。 那九命为何会想要筑灵丹？ 卫景珂想着想着，便将目光落到了六娘身上。 「主子？」 「无事。」卫景珂摆了摆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九命既然现在在沈沛手下，便不用管她。」 六娘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还是轻哧：「公主脾性温和，九命怕是没少偷懒。」 「偶尔温和。」卫景珂嘆息，多数时候还是容易炸毛的。 六娘：？ 「去安排初试的事吧，明日初试皇帝和青龙白虎的公主皇子都会到。务必保证京城演武场的安全。」 「是。」 …… 初试的比试地点，就在京城外的演武场。 因为弟弟也参加了，所以沈沛无可厚非地也到了场。 偌大的演武场搭起一个巨大的石台。 而石台周围列了席。 不止皇帝在，还有不少官员都受邀到场。青龙国和白虎国的侍臣分别坐在皇帝两侧。与皇帝一起坐在正对台子的上首位的，还有天机宗的燕青衣。 见皇帝身边坐的居然是个术士打扮的姑娘，众人都诧异不已。 「给诸位使臣介绍一番，这位乃上界天机宗修士大能，燕青衣燕先生。」 在场人无一不譁然。 青龙白虎两国使臣都颇感诧异，难怪朱雀今年连初试都安排得这么恢弘气派的，原来是有了上界靠山。 看来…… 今年的天骄大比，朱雀是有想要个名次的意思了。 燕青衣也不管怎么议论她，只是按照沈沛说的那样，坐在椅子上撑撑场面罢了。 参加比赛的武者都统一地换上了统一的武服，在场下等待。 沈沛自然也来了。 皇帝身后是百官，只几个乌纱帽大的能坐在他左右。官吏们的家眷也有来看热闹的，全都挤在另一边。 不只是这些人，演武场里还有许多百姓，也是为了造声势特意放进来的。只不过并未安排座位就是了。 江无艷自然也在此列。 不过江老闆财大气粗，进演武场时自带了几张舒服椅子，还很大方地也分给了沈沛一把。 青龙国的宁瑞公主来的要晚些，瞧见沈沛到了便就朝她那处走了过去。 「江老闆，安定公主，早安。」宁瑞这次没再行她那个别别扭扭的礼，反而大大方方地挥了挥手。 江无艷：「公主殿下早。」 沈沛颔首示意，「宁瑞公主，早安。」 宁瑞自然不是独自一人来的，那日在江家铺子里见过的溯雪也在她身边。 「公主怎么不坐那边？」沈沛问。 「朱雀陛下那边有使臣应付，本宫不喜欢那种场合，这看了一圈，也只和你算得上认识。」宁瑞公主笑嘻嘻地坐下，也不忘了说：「溯雪阁下也坐。」 沈沛从见她起，就觉得这位青龙公主有些格外活泼。也不似心机深沉的样子。 宁瑞说：「那日你们离开得也太早了，我买了许多玉器，准备托人带回青龙国去。」 「殿下喜欢就好。」 「你今日来是看谁的？看大皇女吗？」宁瑞歪头，「传说大皇女真的很厉害，天赋一绝，是真的吗？」 沈沛坐得位置虽然偏离了人群，但也能看清台子上的一切，以及立在台子一侧静静等着的卫景珂。 听见宁瑞问，沈沛便微微一笑：「公主误会了，家弟也参加了初试，今日过来，是看家弟的。」 宁瑞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哼，明明就看着大皇女呢。 「江老闆呢？」 江无艷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处，笑笑：「来看家妻。」 宁瑞愣了愣，「老闆娘也在下头？」 「是。」 江老闆目光温柔，实在让旁边的人有些难以承受。 宁瑞瞧见江无艷那痴情模样，反而安静了下来，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沈沛见她如此，却没想到这位小公主居然也有心事。 溯雪适时插话，「听安定王说过，沈世子亦是天纵奇才。」 沈沛嘆了口气，「也不知能否在天骄大比中夺得名次。」比起弟弟上辈子的结局，沈沛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如卫景珂所说的那样，服用筑灵丹后去到上界，拜入宗门，成为一名长生修士。 「世子定行的。」江无艷也安慰道。 沈沛只得笑笑，「但愿吧。」 第95页 「天骄大比，我也要参加。」身旁突然插进了宁瑞的声音。 不等两人诧异，一旁的溯雪已经呵斥道：「公主慎言。您只是随使臣来游歷朱雀的。」 宁瑞脸上已有怒色，「这与溯雪阁下无关吧。本宫是六阶武者，为何不能参加天骄大比？」 溯雪冷下脸去，「公主那点花拳绣腿还是不要拿到天骄大比上丢人了。」 「溯雪阁下，如今已经不是我的武教老师，还是请莫要多管闲事！」 「你……」 主僕俩居然当场就吵了起来。 「你什么你，本宫告诉你，这次天骄大比我非要参加，本宫也要去那上界看看，什么剑修宗门，能让人性情大变！能让你连本宫都差点忘了！」 「宁瑞！」溯雪俨然已经生气。 宁瑞见此去更生气，却也闭嘴，并未说更多了。 沈沛听着这些话，也并未放在心上。 成为修士之后，人会变是自然的。 修仙这路太漫长，一眨眼也许就经歷了无数生老病死。修士比常人薄情冷情，都是正常的。若有人相伴，也许这条路才不会太无聊。 沈沛以为，宁瑞说得是这个意思。 是以，也就没多想，宁瑞口中这个剑修宗门，是哪一个剑修宗门。 与此同时，初试也开始了。 第48章 初试是两两比试， 通过抓阄的方式进行对决，胜者进入决赛。 决赛再进行比试，决出最后五人参加四国会天骄大比。 朱雀中有六阶以上武者实力的不多， 但也能凑出一个比赛来。 很快，比赛开始了。 你来我往， 六阶武者的对决惊得台下的百姓们连声叫好。 皇帝也满意。 只有白虎国的大皇子见此连打哈欠，「朱雀陛下， 贵国大皇女几时上场？」 使臣见此脸色一变， 「殿下……」 「这初试太没意思。」大皇子不以为然， 「六阶武者，只是天骄大比的门槛罢了。本宫听闻大皇女能搏杀六阶巨蛟，想必大皇女已突破至七八阶。」 皇帝眯眼，「景珂究竟多少阶， 朕也不知。不过能活捉那六阶巨蛟， 也许景珂的实力如同大皇子所说， 已经突破了七阶。」 大皇子：「所以呢， 大皇女几时才能上台。」 「殿下，按照抓阄的顺序， 大皇女还要一会儿呢。」使臣赶紧安抚道，「不过臣看名册，似乎朱雀的安定王之子也参加了这场初试， 快到他上场了。」 「哦？」 正说着， 台上的负责念名字的已经喊到沈朔的名字。 「沈朔乃安定王之子，年纪还小，十几岁却已经突破六阶， 乃我朱雀之才。」皇帝炫耀道。 白虎大皇子淡淡一笑， 「的确是才。」 可惜却生在了朱雀。 若是生在青龙或是白虎这样的强国， 以沈朔如此资质，恐怕在二十岁时突破八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台上，沈朔已经持枪与对手打了起来。 沈朔的对手，也是位六阶武者，只是从面貌看来却足有三十岁了。 「小子，你真有六阶了？」与沈朔对上一掌后他后退两步，很是诧异，「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天赋。」 沈朔沉稳道：「这位伯父还是请认真对战。」 沈朔持枪沖了上去。 被人叫做『伯父』，对手也很汗颜。不过见沈朔举目皆是坚定，他也不由地沉下心来。 两人打在一起。 不过战斗却没有持续太久。 最后被沈朔拿枪挑下擂台时，对手仍是一脸的懵逼。 他以为沈朔年纪轻轻，就算有六阶实力，在打斗经验中定也会稍逊自己一筹。 但怎么会…… 太快了。 他们打了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六阶之间不该是难分伯仲的吗？ 「这一场，沈朔胜——」那头，已经有负责的官员高声喊道。 「承让。」沈朔拱手。 对手轻咳一声，「小公子实力非凡，很厉害。」 有台下的百姓却已经认出沈朔。 「是沈世子！安定王府的公子！」 「沈世子好厉害！」 听到台下人的赞赏，沈朔也难敛开心，他一个轻跳来到胜者列队。然后沈沛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沈沛伸出手，给弟弟比了个大拇指。 江无艷见此也恭喜道：「沈世子原来也六阶了。」 沈沛轻轻一笑，「朔儿的天赋不错的。」 跟六阶实力的武者对打居然已经这么轻松……这点是沈沛都没有料到的。卫景珂狠练了沈朔一段时日，也许教给他不少东西。 沈沛原本担心沈朔会在情急之下显露出那一丝不该存在的灵气，看来是她多虑了。 「他不是六阶了吧。」宁瑞摸了摸下巴，蹙眉道。 宁瑞虽然是个公主，但同样是个武者，见识过的武者不少，自诩这点眼光是有的。 溯雪此时也跟着颔首，「已突破七阶了。沈世子很尊重对手。」以七阶的实力和六阶的打，若不是沈朔刚才刻意放水，那人应该连一招都撑不下来。 武者的等阶虽然分明，可等阶越高，哪怕只是一阶，实力也是隔着天堑。 「如此年轻的七阶……看来朱雀这一次真的要给其他三国一个很大的惊喜。」宁瑞蹙眉，她开始有些担忧这次的天骄大比了。 第96页 沈沛但笑不语。 沈朔之后没一会儿，便又有人上场了。 「老闆老闆，是老闆娘！」 江无艷原本还在一旁看自己的帐本，听到自家小厮的喊声，她立刻就绷直了背嵴。 晨曦穿着一身干练利落的武服，跳上擂台。 她的对手也是个大汉，满脸的络腮鬍子。 与对手一比，晨曦身材娇小，貌美如花，乍一看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是眼中秋波流转，又有一丝多余风情，这种风情亦正亦邪，勾人得很。 大汉忍不住出言不逊，「姑娘，我让你赢，你给我做娘子如何？」 声音不小，听得在场的鸦雀无声。 江无艷更是捏紧了手中的帐簿。 晨曦：「那可不行，我都嫁人了。」 「什么人能娶到姑娘？」大汉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嫁过人的妇人也很好。」 晨曦勾起肩膀上一缕发，在食指上轻轻勾转，双眼却漫过一丝杀意。 「先打服了你，再去杀了你那相公！」大汉嗤笑，举起锤子朝她砸来。 那锤子来势汹汹。 台下的人都忍不住替晨曦吸了一口气。 但下一幕却惊呆了众人。 只见晨曦飞起一脚，竟然就将那两百来斤的大汉直接踹飞了出去。 打出擂台，重重地砸在地上。 再看晨曦，还站在原地，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台上台下，鸦雀无声。 能把六阶实力的武者一脚踹出去半晌爬不起来，这是什么实力。 好一会儿，才听到官员喊道：「江晨曦——胜。」 晨曦跳下擂台，往『胜者』一列走去。 而江无艷则是怔怔地看着，好一会儿才从那背影上回神。 她去报名时，说自己叫『江晨曦』吗？ 「江老闆好福气。」沈沛也笑笑，心中也暗道，这一世的晨曦，噬灵蛊解了之后倒是『活泼』许多。 江无艷：「都要多谢公主。」 宁瑞也相当惊讶，「老闆娘居然如此厉害？」 江无艷含笑，「家妻也是武者。」 溯雪这一次并未搭话。 只是沉默着，将目光落在晨曦身上。 那日在玉铺子里，她便觉得晨曦有些与众不同。那种危险直逼脑门的感觉，是威胁。 对方是修士，至少，绝不可能只是凡人。 只是既然是修士，为何又要参加这比试？ …… 一个早上，初试就接近尾声了。 而卫景珂，几乎是在最后只有几场的时候才上场的。 她的打斗不比晨曦的那样一击毙命，而是与沈朔那样，很谦逊地给对方餵了几招，才将人打下擂台。 这让人反而更好奇卫景珂的修为。 不过她轻松的样子，至少让朱雀人都很信服，大皇女定然至少是七阶以上。 还有值得一提的是九命。 九命带着面具，也是一招把人丢下了擂台。 一番初试下来，五个名额，卫景珂、晨曦、九命、沈朔，自家人就占了四个。沈沛在座上看得无奈。 初试过了，天骄大比也就要到了。天骄大比只有前三名可以获得筑灵丹，届时要怎么分啊。 沈沛望了望天。 而且，天骄大比的地点在『门』前。也就是说，这初试之后，便要去门那里了。 上辈子从门去上界，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啊。 脑海中划过的那些不算愉快的回忆，让沈沛轻轻蹙了蹙眉。 「沈沛，回去了。」 沈沛回神，卫景珂竟已经过来找她，沈朔和九命眼巴巴地跟在卫景珂身后。而晨曦已经奔向江无艷。 原来擂台已经撤走了，百姓也都散了，皇帝和两国使臣都已离开了。 「姐，你想什么呢，眉头都皱紧了。」沈朔有些担心。 沈沛倒是笑笑，「我在想，你答应了殿下要争得天骄前三，可如今九命晨曦都要参加，你该如何赢啊？」 沈朔挠了挠头，「我也不知。」 卫景珂淡淡道：「勤奋不辍。」 沈朔郁闷，「……是。」 「先回去吧，天骄大比还早。」卫景珂说道。 初试之后，参加天骄大比的人倒是定了下来，可玄武国的使臣迟迟未到，总要等四国人齐了，才会出发前往『门』处。 天骄大比，便是在『门』前进行。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打道回府。 可还没走出练武场，就有人拦在了前头。 是燕青衣。 燕青衣的目光落在晨曦身上，「阁下身边有魔宗之人？」 晨曦不语。 「有。」卫景珂淡淡地问。 燕青衣一噎。 「可阁下，她是魔宗之人。」天机宗隶属正派宗门，对魔宗的人，上界的正派修士几乎都是一个态度。 卫景珂：「你要杀了她？」 「那你杀吧。」卫景珂带着沈沛往侧边挪了一步。 江无艷立刻挡在晨曦身前，戒备地看着这燕青衣。 晨曦拍了拍江无艷的胳膊，「担心什么，这天机宗术士，除了会算命，战斗力可不怎么样。」 知道对方打不过晨曦，江无艷才松了口气。 燕青衣：…… 燕青衣嘆气，「我并无打斗之心。只是觉得好奇，阁下怎么会与魔宗人相识。」 第97页 拿剑的是最不喜欢魔宗人的。 因为剑修顽固，又自诩正义。 若是见到魔宗人杀人，多半都要举剑讨伐。 沈沛闻言，脸色有了些变化。 卫景珂见此，只是握住她的手。 她知道，沈沛与魔宗有关。此时从她认识晨曦便能看出来。 「天机宗有一点不好，就是好管闲事。」卫景珂睨了眼前的燕青衣一眼，「若真这么闲，就去找天机镜。」 燕青衣哑口：「……是。」 …… 燕青衣虽话多，但也提醒了沈沛一件事。 天骄大比会在『门』前举行，如今朱雀参加天骄大比的人选已经抉择出来了，只等玄武国的人到了之后，她们就要一通赶往『门』的附近参加天骄大比。 而天骄大比，是由上界人主持的。 「若是晨曦的身份被认出来，就麻烦了。」 届时可就不是什么天骄大比了，说不定会大动干戈，变成对魔宗左护法的讨伐。 「晨曦身上有我的灵气，普通的修士看不出来。但魔宗人应该认识。」 晨曦颔首，「我会小心。」魔宗的来她倒是不怕，只要来的不是魔宗宗主皇简，别的她都能对付。 沈沛发出疑问：「你的灵气，为何会在晨曦身上？」 卫景珂：「为了压制她的噬灵蛊。」 沈沛一愣。 随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晨曦没再问她要过血的原因。 「你们竟也把我瞒着。」沈沛嘆息。 卫景珂握着她的手把玩，「是你先把我瞒着。」 还骗她说，手腕上的伤是磕了的。 沈沛：…… 沈沛眨眨眼，恍若无事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既你们都打算参加天骄大比，可筑灵丹却是不够分的。何况还有其他三国，宁瑞似也想要那筑灵丹。」 「若那小剑修要替宁瑞出手，倒是个麻烦。」晨曦蹙眉，她倒是打得过那小剑修，但沈世子就不一定了。 「天骄大比是由上界人主持，届时剑宗也会来人，溯雪不会出手。」她不能像晨曦一般隐藏身份替人去拿筑灵丹了。 「她是剑宗……那与你同宗？」沈沛愣了愣。 卫景珂点头。 她上辈子是剑宗客卿长老，倒也见过溯雪几次，按理说，上辈子『溯雪』算她的同门，而这辈子，便算她的后辈吧。 沈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不算太好。 「你怎么了？」 沈沛摇了摇头，「没事。」 应该，只是她想多了吧。 倒是晨曦惊了，「阁下师出剑宗？」 卫景珂点头。她没有随身佩剑只是因为她的剑不在下界。 晨曦则是心嘆。 当初阁下见了她，没有当场将她斩杀，已经算是她的幸运了吧。 第49章 朱雀初试之后， 原本当月的初八就该启程去『门』那里，可左等右等，玄武国的人却始终杳无音信。 皇帝派了人快马加鞭离开京城去接玄武国人， 可一路却也没传回任何消息。 倒是卫景珂的情报司率先收到了消息。 「主子，有咱们的人从边陲小城传来消息， 玄武国使臣在进入边境时遇袭了。消息还未传到京城，但……」六娘沉重道， 「玄武国使臣以及负责护送他们的朱雀护卫， 无一生还。」 两方交战也不斩来使， 何况这是处于休战期的四国会期间，玄武出使朱雀，却全死在了边境。 这若是追究起来，玄武国就算派兵直接打过来， 也师出有名。 卫景珂：「查。将此事的消息先压住， 不能让玄武国得知。」 玄武国使臣一行必定带着几位要参加天骄大比的武者， 都是六阶以上的武者， 竟然全死在了朱雀边境。 对方的目的非常明确，一来玄武国死了几个六阶武者， 无法参与天骄大比，名额自然就多了出来，二来—— 这是一场挑起四国之战的阴谋。最大的获利者无疑是青龙和白虎国。 两者都是四国中强者， 谁都可能掀起战乱， 意图统一四国。 「派个人盯一盯卫景瑜。」说起卫景瑜，自从国师那件事之后，他就安分了下来。朝事也不怎么和她作对。 她这个皇弟她很清楚。要说卫景瑜要与她和解？那绝不可能。 大约是憋着坏， 计划该怎么弄死她。 「是。」六娘点头， 「主子， 还有一件事。关于盛华商团，根据您给的名单，京城及其周边所有大城中，所有与『盛华』二字相关的商铺、驿馆全都一一彻查过了，抓了三百余人，经拷问全都是隶属盛华商团的人。不过他们只负责传递情报，对商团内部的情况知之甚少。」 「可以确定的是，天机镜应该就在商团手中。」 「做得不错。」卫景珂夸奖道。 灭了商团的手足，这百足之虫，哪怕死不僵，也休想再在朱雀作乱。 至于天机镜……燕青衣也该亲自去找一找了。 「但主子，如此肃清商团的势力，对方会不会狗急跳墙？」六娘担心的点在于这个商团与上界有关。 「不怕。」卫景珂的两个字十分沉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继续搜，势必将整个朱雀中所有与『盛华』有关的势力全部拔除！」 第98页 「是！」 此时，十三从墙头翻下，汇报导：「主子，小郡主说，请您过去吃饭。说若是六娘姐姐也在，便一道过去。」 明日初八，按理说，他们朱雀五人该启程去『门』那处了。 「六娘也一起来吧。」卫景珂道。 六娘颔首：「是。」 …… 安定王府是热闹的。总是比她那大皇女府热闹许多。 还在墙外，就能听见沈朔的声音，咋咋唿唿的，依旧还是不太懂事。冬霜的声音、九命的声音，夹杂其中，不难分辨。 翻墙跃过。 那院子里正煮着两口圆锅，腾腾冒着热气，而鲜辣的香味几乎瀰漫整个院子。 重点不止这个。 卫景珂发现，不仅安定王府里的几个人，连宁瑞公主和她身边的溯雪也在场，就连诸事繁忙的江老闆，竟也在场，晨曦一见着江无艷，便也现身了，朝那方向奔了过去。 「主子。」晨曦现身，大家也就都注意到了翻墙来的几人。 九命一瞅，连六娘也来了，顿时绷着脸轻哼：「斋主大人也来了啊。」 六娘瞥她一眼，「受公主之邀前来，九命大人有何指教。」 九命不服输道：「……指教什么？受人之邀，不走正门，翻墙跃垣，斋主大人难道是偷鸡摸狗之辈吗？」 六娘侧首，淡淡道：「主子，九命骂您。」 九命：「我说的是你！」 卫景珂懒得说这两人，径直走向沈沛。 沈沛放下手中物什，扬起脸，笑意盈盈，「殿下。」 卫景珂见她围着围裙忙活，便有些蹙眉，「……这么多人，去外头订两桌席便是。」 「外头的也不知干不干净。」沈沛笑笑，「自己在家煮的，自是刚刚好。别看人瞧着有这么多，但其中辟谷的也不在少数。何况，这些也不是我一人弄出来的，王府中的厨娘们都来帮忙了。」 「也罢。」 「殿下来的正好，可以开始煮了。」沈沛指了指那两口大锅。 朱雀地处南方，菜产也丰富，口味偏辣。 是以，那两口大锅中，滚滚煮着红辣的汤。 卫景珂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沈沛见状弯眸，跑去厨房里又端出一口清汤的小锅，「殿下口味淡，这才是殿下的。」 卫景珂见她端着锅兴沖沖朝自己跑来，早已眉眼柔和。 宁瑞小声道：「青龙地处北方，口味也不如朱雀人重，公主都不给我准备清锅呢。」 「我以为宁瑞公主想尝尝辣的。」沈沛莞尔。 「是啦。」宁瑞哼哼气，「我就是想逗逗你……你们这恩爱样子，宁瑞见不得啦。」 溯雪站在她身后问，「安定公主，这清汤可还有？」 「厨房里还有的。」 溯雪抬步，往厨房里走。 她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此番为了谁去打汤，不言而喻。 沈沛笑着说：「宁瑞公主，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宁瑞笑笑不语。似想起了什么，眼眸却不禁黯淡了下去。 沈沛见此，便也没再多说。 宁瑞与溯雪的故事，她虽好奇，却也不是当场戳人伤疤的人。 「宁瑞二人怎会在此？」卫景珂是不明白，沈沛几时与青龙国的公主如此要好了？ 「这……」 宁瑞抬起头，乐道：「我们不请自来的。本是去江老闆店里再逛逛，谁知道江老闆受邀来了这里吃饭。」 卫景珂点头，「明日初八，便启程去『门』了。」 宁瑞：「玄武国的到了？」 「到不了了。」 「到……」宁瑞勐地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出事了？」 卫景珂并未从宁瑞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玄武国使臣及其五位六七阶武者，无一生还。」 「我不清楚。」宁瑞只是这样说。她身为青龙国的公主，自然懂这背后的利害关系。 玄武国霎时间死了五位年轻的六七阶武者，此事非同小可！ 「公主不清楚也不能说明什么。」 青龙和白虎国的嫌疑最大，挑拨了朱雀与玄武的关系，坐收渔利的自然是这两大国。但也不排除是玄武国自导自演了这一齣戏，不过后者可能性很低。 宁瑞沉重地点点头。 「先吃饭吧。明日还要走呢。」沈沛微微笑道。 「嗯。」 宁瑞看两人神色如常，竟然还有些诧异，「你们不担心吗？若是四国间开战，会死很多人的。」 「开不了战。」卫景珂淡定地走到自己的清锅边坐下，「对方想将此事嫁祸给朱雀，只是因为朱雀这些年实力不济。可天骄大比之后，朱雀便会有三位上界修士坐镇。」 玄武敢发难，也要掂量掂量。 为了区区五个六阶武者，究竟值不值得与朱雀敌对。一旦开战，牵一髮而动全身，四国兴战，恐怕连上界都要牵扯进来。 「大皇女很自信，天骄大比的前三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宁瑞觉得她口气太大。 「哦。」 宁瑞：…… 可恶啊！ 沈沛笑了笑，给卫景珂拿上碗筷。又给宁瑞也拿了，说道：「公主也坐下吃吧。」 宁瑞接过碗筷，轻哼，「我也要参加的。那什么筑灵丹的，我也想要！」 第99页 溯雪端着汤出来，恰好听见这话，顿了顿，什么也没说。 …… 安定王府的饭菜很好吃。 也从未如此热闹过。 一顿饭吃了一个时辰。饭后，该回家的便都回家了，只沈沛与卫景珂往王府的花园里逛逛，消消食。 「已经确定，天机镜是商团偷去的。」卫景珂率先开口。 「饭后消食本是温馨情景，殿下怎非要说正事？」沈沛轻轻努了怒嘴，她发现这人真是……不解风情。 卫景珂：「那说什么？」 卫景珂的眼神落在沈沛微红的脸颊上，顺着视线往下，仍能瞧见她那白皙细瘦的脖颈。 沈沛摸了摸脖子，轻声道：「脖子上，有什么吗？」 「好看。」 沈沛：？ 卫景珂点了点沈沛的侧颈，「好看。」 沈沛后退半步，脸颊发烫，「还是说正事吧！」 卫景珂心里略感失望，饱暖思y欲，她又没得思。只得牵过沈沛的手，轻轻摩挲着。 「天机镜是商团偷的。嗯……」沈沛语气急促道，「如今『门』尚未开，商团的人纵使拿到了天机镜也返回不了上界。留下下界，它们应当也不会坐以待毙才是。」 「嗯。」 「而这玄武国五位六阶以上武者死在朱雀……这样的事在上辈子可没发生过。」沈沛笑笑，「所以沈沛猜测，这个变数，应当就是商团，拿到天机镜的商团。」 也许是从天机镜中看出了些什么。 也许是借着天机镜故意挑拨四国的关系。 「我起初也想过，商团这么一个来自上界的势力，为何会来到下界发展。现在想想，极有可能是与上界的某个势力达成了什么交易？」 再想想商团与魔宗关系甚密…… 这背后说不定有皇简那魔宗宗主的手笔。 卫景珂想了想，道出关键：「天骄大比会定期向上界输送天资不错的凡人。」 修者虽然实力强大，但想要生育……却比凡人难得多。 虽然说四国只是凡界之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每年送三个，长此以往，上界也不缺新的『活力』。 而通过天骄大比进入上界的凡人，一般会被纳入正派宗门之下。 正派越发强大，魔宗势力便更难与之对抗。 但如果凡界出现战乱，现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卫景珂与沈沛对视一眼。 商团，十之八九与魔宗有关。 「以皇简的野心，他的布置应该不止这些。」沈沛蹙眉道，「至少……也是要将『门』彻底封闭的程度。」 卫景珂：「你很了解那个魔宗宗主。」 沈沛愣了愣，「他想让我做他的炉鼎，只是没能如愿。」 「他该死。」 沈沛笑笑，「那时候别说皇简，哪怕是正派修者，也想抓我回去做炉鼎。」 可不止是魔宗人这么想。 「我也想。」卫景珂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沈沛：？ 片刻后，沈沛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笑骂了一句：「殿下，不知羞么！」 卫景珂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炉鼎，双修。 饱暖，思y欲，怪不得她。 第50章 就在卫景珂等人启程前的前一日下午， 卫景瑜府上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对方算是他的老熟人。 卫景瑜打量着眼前穿着斗篷的傢伙，眼中不乏怒气，「上次事败， 本宫去找你们，只得了个人去楼空， 现在你们还来找本宫干什么？」 站在卫景瑜对面的男人解下斗篷的兜帽，露出真容。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那盛华驿馆里曾与卫景瑜做过交易的， 那天字号房中小院的主人， 方烬。 「二皇子殿下有所不知，那日黑袍人失败，我们也很震惊。」方烬嘆息，「以为是仇家找上了门， 便暂躲了出去。」 「呵， 那你现在来找本宫作甚？」卫景瑜已然不信这商团， 「别告诉本宫你们又想与本宫做交易了。」 方烬对他的不信任根本不以为然， 只是笑笑说：「我来是为了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 卫景瑜挑眉，「什么好消息。」 「卫景珂明日一走， 便不会再回来了。二皇子殿下可以做好当储君的准备了。」 卫景瑜听了这话只想冷笑，「就凭你们？不会到时候又来一个仇家復仇，最后又跑得人去楼空吧。」 方烬嘆气， 「殿下只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信与不信， 都随您了。这卫景珂的项上人头，便当做盛华商团想与二皇子殿下重修旧好的敲门砖。」 「你不与本宫做交易？」卫景瑜倒是没想到，方烬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会出手， 且不需要自己付出代价？ 「大皇女欺人太甚。」方烬咬牙切齿。想到自己安排在朱雀各地的行事处被一个个的拔除， 他心头就有火。 黑袍那日定透露了盛华商团的事， 否则卫景珂岂会处处针对『盛华』。可卫景珂不过是区区一朱雀皇女，竟如此嚣张，也让方烬很气。 黑袍死的那日，那降世的大能劫云虽然让人害怕，但他已仔细查过，虽不知那日杀了黑袍的是哪位大能，可那人与卫景珂应当没有什么关系。 卫景珂身边的人他都查过，卫景珂的生平他一一了解了。 第100页 再不济，天机镜中的显示结果，也已经证实了一切。 见方烬眼中透露出的恨与杀意不似作假，卫景瑜反而笑了：「这倒是没想到。不过也是，本宫那皇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既然你们有这诚意，便去吧。本宫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若此事做成，本宫这储君的位置稳了，今后也不会亏待你们商团。」 应该说，如果这个商团的人真能杀掉卫景珂，他反而要重用对方。 「殿下放心，这次定然万无一失。」 …… 方烬重新扣好斗篷离开二皇子府。 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他不假思索就上了车。 「大人，咱们特意来一趟二皇子府，是否太冒险了？在属下看来，没必要与卫景瑜通气，万一打草惊蛇……」 方烬冷笑，「若是卫景珂真的从『门』那回不来了，卫景瑜就是储君。与他打好交道，咱们才能重新在朱雀建立情报处。」 想起自己花了好几年才完成的情报网，居然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就被卫景珂一一拆掉，他简直心如刀绞！ 「可商团的人不是已经把玄武来的使臣给杀了吗？只等消息传回玄武国，朱雀和玄武一开战，咱们也就没必要再留在朱雀了吧。」 「四国能开战是最好的结果。」方烬想起上头的命令，也是无奈，「可玄武也不一定会出兵。只几个六阶武者死了，对玄武国来说也没有到必须和朱雀开战的地步。即便白虎从中挑拨，也不能确定一定能事成。拉拢卫景瑜，若是朱雀熬得过这一遭，便让他当皇帝，也算养个傀儡。」 若这次死的是青龙国一行就好了。 青龙国的公主在列，青龙国皇帝又是个爱女的。可惜青龙国这次还派了个上界修士从旁保护。 不过影响他如此决定最关键的一点的还是因为天机镜。 天机镜显示，朱雀灭国应是在卫景珂死后，而那已是两年后才会发生的事。 这一次他找到了『未来』能杀死卫景珂的上界修士帮忙。将卫景珂的死期提前两年……但朱雀会在什么时候覆灭，他倒真不确定了。 无论如何，天机镜果然是个好宝贝。 「大人深谋远虑，我等不及。」 方烬笑笑。 深谋远虑？ 他可是全靠了天机镜。 为此……连寿命都少了好几年呢。方烬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过没事，等完成了任务，上头也不会吝啬给他给他一颗筑灵丹的，届时，几年寿命又算得了什么，筑灵之后，便是长生啊。 …… 翌日，朱雀的护卫队亲自护送三国的『天骄』们去『门』那里。 好几辆马车一起顺着国道驶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沈沛昏昏欲睡，靠在卫景珂肩头，半抱着她的胳膊假寐。 卫景珂见她如此，不由地低声喊：「沈沛？」 沈沛并未睁眼，「嗯？」 「舟车劳顿，你不该一起来的。」 沈沛：「殿下与朔儿都离京了，我自己在府中待着，心中难免不安。」 沈沛仍记得。 上辈子也是这般。 那时她与卫景珂已经定了亲。也是四国会时，卫景珂作为朱雀『天骄』赶往白虎国参加四国会和天骄大比。 但就是那一次，她便没能回来。 彼时她还坐在安定王府里，因着朔儿战死而郁郁寡欢，手中绣着嫁衣的针也不知给手指戳了多少个洞。 结果最后等回来的，是又一个死讯。 「不会出事的。」 「嗯。」 「沈沛。」 「嗯？」 「将手给我。」 卫景珂抓住她的。 沈沛本来不明其意，但很快，掌心处就有股清凉的灵气渡了过来。 沈沛诧异地看着她。 卫景珂只是简单地解释，「这样，不会累。」 『门』立于整个大陆最中心的位置。也是将东南西北四国连接起来的地方。此去路途遥远，少说也要半个月。 沈沛心里一暖。 她知道卫景珂厉害，可也知道，下界没有能补充灵气的地方。 似还怕她无聊般，马车一掂一掂，卫景珂的声音也轻慢着传来，「凡界其实很大，上界连着下界的『门』有足足十二道，我们要去的那『门』只是其中一道。四国之外，还有别的四国。」 沈沛点头道：「天地之大，无边无际。只是凡人寿命短浅，终其一生也看不完下界所有风景。」 「是。」 「殿下为何说起这个。」 「只是忽然想起，我说要将沈朔送去上界，你同意了。可我也未问过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上界。」 沈沛垂下眼，「殿下可知，我这引灵体若在上界现世——」 「有我在。」 沈沛轻轻一笑，「晨曦参加大比是为了给江老闆一颗筑灵丹，九命是为了六娘，殿下原来是为了我吗？」 卫景珂摇头，「参加大比，是怕沈朔不争气拿不到。」 「那是沈沛多想了。」沈沛别开头，轻轻哼了哼气。 「我带你上去，不需要筑灵丹。」 沈沛不语，头也没有偏回来。 卫景珂想了想，「你喜欢筑灵丹的话，去了上界我们就去把那长生泉占了。想吃多少筑灵丹，就抓一个会炼丹的来，日日给你炼丹。」 第101页 沈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吃那个作甚。」 卫景珂：「长生泉的水，不仅能做筑灵丹，喝了也能美容养颜。」 「喝上几年，能变成天上地下第一美人吗？」沈沛反问。 卫景珂一顿，「……长生泉的水不行，但你的引灵体可以。」 沈沛轻哼。这话倒是不假。 「想要引灵体大成，得好好修炼。所以，要去上界。」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 她这不熟练地哄骗人的模样让沈沛觉得可爱。 她眨眨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手却在她锁骨前轻轻划拉，「道侣之间有一双修术法，听说能修得很快，是真的么？」 卫景珂低头，见沈沛趴在自己胸口，似天真无邪地问着。 「你想学？」 「修的快的，自然想学啊。」 卫景珂眼神略暗，「在这里？」 沈沛一愣。 这里？马车上？ 「不……」沈沛意识到似乎撩拨太过，当即想从她怀里逃出去，奈何被擒住了腰。 卫景珂低头，嘴唇贴上了她的唇瓣。 「唔。」沈沛瞪大眼。 糟糕，她的卫姐姐，不会当真让她在这马车上学吧？ 卫景珂的唇，软软的…… 沈沛紧张之余，卫景珂却只浅尝辄止，贴了一下就松开了她，然后轻咳一声，「以后，成亲了再学其他的。」 沈沛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纯情剑修大佬vs她那看起来有点诱但骨子里也是纯情咖的老婆（作者叉腰） 第51章 原先朱雀国这边只有两架马车的。后来江老闆非要跟着晨曦一道去， 便又添了一架马车。 卫景珂与沈沛腻在一起，也无人打扰。 晨曦和江老闆自也舒坦。 六娘留在京中负责要事，九命也不想坐什么马车， 自告奋勇取了一匹马，走在前头。 沈朔也是如是。 最后一个得到朱雀名额的武者， 便就独自坐在了马车里。 可无论如何，大家都很好。 不太好的， 只有青龙国那处。 越靠近『门』， 宁瑞的脾气便更大了， 时常与溯雪吵起来，声音之大，看得几国人都是面面相觑。 又一天夜里，大家正准备歇息， 宁瑞和溯雪吵架的声音又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这天骄大比我非参加不可！你别说了， 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若非要参加， 就别怪我现在就将你带回青龙。」 「凭什么不让我参加！」宁瑞气得带上哭腔， 「本宫不回青龙，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参加！」 「……」 「本宫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 是哑巴了么？罢了，懒得与你说！反正谁也别想阻止我参加那大比！」 说完，宁瑞就跑了出去。 这跑出帐篷， 迎头就撞上了正要回自己蓬歇息的卫景珂与沈沛。 见宁瑞哭得梨花带雨， 沈沛只看了眼卫景珂，示意她先走。 卫景珂蹙眉，但倒也没反对。 她走之后， 便只剩下宁瑞和沈沛。 「本就好伤心了， 却还要见你们这恩爱样子。」宁瑞逐渐停下哭声， 只眼泪还在无声往下流。 沈沛无奈，「也许你们只是有些误会。」 「没……不是什么误会。」宁瑞抽泣着，笑得很苦。 好好一个美人，哭成这样，沈沛也觉得不忍，摸出随身的手帕，轻轻给她抚了抚面，「若是想说，我也能听你说。去那边坐会儿吧。」 这附近有个草坡，离篷子不远，也没什么危险。 月明星稀，大约也是个聊心事的好去处。 人在脆弱难受时，总是忍不住想和谁聊一聊的。 「青龙国的机密我不会告诉你的。」宁瑞带着哭腔道。 沈沛无奈地笑笑：「好。」 她如此安静温柔，宁瑞便更忍不住向她吐露一二，「我……我们曾定过亲的。」 沈沛诧异，但也没有说话，只听宁瑞缓缓道来。 两人与卫沈二人其实有些相同。 溯雪比宁瑞稍稍大上几岁，是青龙国将军府的女儿，宁瑞是公主，但生性活泼。 宁瑞年纪很小的时候，便想习武。可宁瑞受皇帝宠爱，宫里请的武教老师都不敢练她练得太厉害。 最后皇帝大手一挥，将溯雪安排成了宁瑞的武教先生。 总得也算一起长大。 后来溯雪再大些，便去了战场。挣了不少军功，也当上了青龙国的小将军。 那时候即便是远在边境，溯雪也还会给宁瑞写信。 虽然不多，可每一封在宁瑞看来都极其珍重，她取了个小箱子，将书信全都攒起来放着。 两人那时虽然没有定亲，可书信中早已将情之一字表露无疑。 后来，等宁瑞可以议亲的时候，溯雪就亲自去了宫里，向青龙国皇帝求娶宁瑞了。 皇帝虽不愿意女儿嫁出去，可宁瑞也固执，拗不过女儿，最终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小公主和小将军定亲的事满城皆知，在彼时也算一段佳话。 「可两年前……」宁瑞的语气一变，抿紧了唇。 「两年前，一位来自上界的修士向父皇谏言，说溯雪姐姐……」宁瑞一顿，改口道：「说溯雪天资极佳，也许能去参加天骄大比，为青龙国再添一名修士帮扶。」 第102页 一名上界修士对下界一个国家来说，那就是最珍贵的秘密武器。 朱雀数年来都没有上界人帮扶，以至于其他三国虎视眈眈。 而青龙本就强大，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原本是不让她去的，那时只想着，她长生了，那我该如何是好啊。会不会等我死了，她又有了新的心悦之人，再娶别人为妻。」 「但她还是去了。去时她与我说，她若成了上界修士，她再想办法也保我长生。」宁瑞眼睛一眨，掉下泪来，「结果她赢了，得了那年天骄第一。」 沈沛沉默，安静地听着，心中却也酸涩，「后来呢？」 宁瑞笑着笑着，泪流得更凶了，「去了便没有回来了。整整两年，再回来时，身上配着一柄剑，看起来威风极了。」 「可一问，却不记得我是谁了。」宁瑞吸吸鼻子，「还记得父母是谁，记得自己曾是青龙的将军……记得自己有个定了亲未娶的妻子，全都记得。可我站在她面前，她却认不出我是谁。」 「所有人都记得，偏偏却忘了我。」宁瑞握紧了拳，「两年了，天晓得知道她回来时，我心中有多欢喜。可站在她面前她那陌生的眼神，却将我那一腔欢喜全浇灭了干净。」 「可怜我啊，拼了命地将自己练成了六阶武者，只想着也拿到那筑灵丹，再去上界找她。」宁瑞靠在沈沛身上，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可瞧着，她不像是忘了你的。」沈沛不会看错，溯雪对宁瑞如此包容，以及那时不时从眼中流露出的宠溺，不似作假。 「那只是因为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罢了。」宁瑞自嘲地笑了，「我将攒起来的信一一拿到她眼前，可她不识啊，那仿佛看旁人故事般的眼神……当真让人冰寒彻骨啊。现在看着，倒真像那些长生的修士，冷情得很。」 「我非要去参加那天骄大比，拿到那筑灵丹，我倒要去瞧瞧，什么狗屁剑宗，尽是祸害人的！」宁瑞哇哇地哭。 沈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 确实奇怪，其他的都记得，却记不住过往用情最深之人。 「我真是见不得你们这般恩爱的样子。」过了半晌，宁瑞轻哼说道，「越看，便越衬得我悲哀。」 她抬眸看向月亮，有些疲倦地说道：「我以前啊，也是被人这般捧着爱着的呢。」 沈沛摸了摸她的头，「你现在也是，你只回头2瞧瞧，便能瞧见。莫让执念迷障了眼。」 宁瑞摇摇头，「她才不是。」 「她才不是。」宁瑞靠在沈沛肩头，重复念着，「溯雪姐姐，看着我的眼神，总是要更温柔一些的……」 宁瑞像是哭得累了，抑或是将事情讲了出来，紧绷着的心里总算松了一些。她靠在沈沛身上，竟很快就睡着了。 沈沛小心地撑着她，正觉得肩膀有些麻时，一只手小心地托起了宁瑞的头。 顺势借力，宁瑞就从沈沛肩上，落到了某人的怀里。 「多谢公主。」来人自然是溯雪。 「你一直在后头吧。」沈沛放轻声音。 溯雪没否认，轻轻点了点头，「我带她回去休息。」 「溯雪，剑宗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沈沛知道自己问出这一点很突兀，但她真的很想知道。 若剑宗真的有问题，那上辈子卫景珂失忆，是否也与剑宗有关联。 可细问之下，她又发现两者情况是不同的。 溯雪似乎只是不记得宁瑞，卫景珂却是全都忘了。 溯雪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上界对于通过『门』进去的凡人格外严格。需要通过多项考核，才有机会成为宗门弟子。而想要从外门弟子成为内门弟子，得摒弃一切前尘杂念，一心向道。」 摒弃一切前尘杂念…… 「那你……」 「我现在还是外门弟子。」溯雪垂眸，「试炼途中，我放弃了。」只是摒弃了对宁瑞的回忆，她已痛不欲生。 最后，就连负责试炼的那位师兄都说，她太可惜。 可她可惜的是，现在再也找不回来的那些关于宁瑞的记忆。 「上界的路并不好走……所以，我不想让宁瑞去。」溯雪眼底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听说上界有一处长生泉，等我实力够了，便去给她抢一些回来。」 这样，就好了。 说完，溯雪便抱着人走了。 沈沛在她转身时，瞧见了她怀里的安然睡着的宁瑞眼角滑落一滴泪。 ……如此，宁瑞也能了结一桩心事。 过往回忆已然不在，就此开始，拥有新的回忆也不错。 沈沛轻轻笑了笑。 那卫景珂呢？ 她当初记忆全失，是否也是因为那试炼呢？ 「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追根究底。」沈沛望月兴嘆，「明明早就知道，上辈子就是没有缘分。」 就算卫景珂没有失去记忆。 她那时身在魔宗，受皇简所制，哪怕卫景珂当真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让她因为自己与魔宗对抗？ 承受引灵体带来的祸患？ 罢了。 这样就好。 …… 「回来了？」帐篷里，卫景珂并未睡，还在等她。 见她回来，便给她披上了狐裘。 摸了摸沈沛的脸，果真有几分冰凉。 第103页 「问出想问的事了吗？」 沈沛听见她的话略有些愣，「你怎么……」 「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卫景珂淡淡道，「你要接近谁，从来都是目的清晰的。」 就像当初从周明山回来，她知道故意在队伍前头救了江无艷的弟弟一般。为的就是接近江无艷和晨曦。 沈沛轻笑，「殿下这么说，是觉得沈沛心机深沉吗？」 「不。」卫景珂双手贴住她的脸，给她传递热意，「本宫只是在想，上次你接近晨曦是为了给我找个护卫，那这次接近宁瑞，莫非又是为了我。」 「……」沈沛听见这些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为了她做的事，她记得且认真对待。只这一点，便让她觉得感动。 「所以，真是为了我。」卫景珂嘆息。 沈沛挑眉，「殿下多虑了。宁瑞与殿下会有什么关系？」 「剑宗。」 她一语中的，却让沈沛愣了。 「虽不善下棋，可也不傻。」卫景珂说。宁瑞与溯雪，溯雪是剑宗的弟子，与她同宗。 「你想的是什么事，你问我，我都会说。若我不知道的，你说出来，我们一同解决。」卫景珂轻轻摩挲她的鬓髮，「沈沛，你应当学会依靠我。」 沈沛眼中有泪溢出，随后她重重点了下头，「嗯。」 第52章 她到底是怎么失去记忆的？ 沈沛问起这个， 卫景珂自己也不知道。 「剑宗的人救了我，醒来时，就已身在剑宗。」卫景珂仔细回想， 「醒来时，就已前尘忘尽。」 那时她也问过救她的那人， 可那人也不知我前事。 「这么说你并未通过那什么试炼。」这倒是与溯雪所说是相悖的，沈沛疑惑道：「会不会是因为重伤所以失去了记忆？」 卫景珂摇头， 「那时应该并未伤在头上。」 经沈沛这么一说， 她倒是真觉得不对了。 她受人暗杀时正在参加『天骄大比』， 所以那位剑宗前辈应是在下界『门』的附近捡到重伤濒死的她。 现在想来，上界人出现在『门』的附近也不是意外，恐怕那位就是奔着天骄大比来的。这样说的话，那位剑宗前辈不应该不知她的生平。 是剑宗故意让她失忆的吗？ 「也许您是个好苗子。」沈沛无奈地笑了笑。是啊， 卫景珂是个根骨极佳的人， 她上辈子去参加天骄大比时， 实力已快近八阶。 这在一众同龄的六阶武者之中， 无疑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卫景珂心中是有些生气的，「我从未听过什么内门弟子的试炼需要夺取人的记忆。」 「溯雪说， 上界修士待凡人总是严苛的。」 看来，剑宗只是对凡人才有这一道试炼。 说白了，就是觉得凡人在凡尘中的牵念太多， 不配持剑， 若要修行，当心无旁骛。 「呵。」卫景珂以一冷笑回应。 难怪，她上辈子与溯雪本是同门， 却在修炼到了后来， 便再未见过溯雪了。 也许溯雪不屑于用自己二十来年的记忆去换一个内门弟子。抑或她找到了长生泉， 一直与宁瑞相伴去了也未可知。 可卫景珂真正生气的是，前世直到她飞升之际，也不知自己的记忆原来被人动过手脚，甚至为了报答剑宗早年的救命之恩，还挂了个剑宗客卿长老的名头，打算以她成仙之躯，庇佑剑宗万代。 现在想想，她才是那个始终被蒙在鼓里的人。 而这一瞒。 她便错过了找回沈沛的机会……如此千年。 「他们……」卫景珂阖上眼，却无法骂出口。 沈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殿下，剑宗始终是救了你的命的。」 「是。」 卫景珂心里有一种无力感。 剑宗救了她的命，若没有剑宗，她就会死在下界。 可她现在活着，修炼千年，能让天道为她时光回溯，才有了重新遇见沈沛的机会。 「我们珍惜眼下便是。」沈沛轻轻抱住她的腰身，将自己偎进她怀中。 她不喜欢看卫景珂如此无力的神情。 不想她因为过去而难受。 如果上辈子无缘就是宿命，那她们如今已经重新续好了姻缘线了不是吗？ 「嗯。」卫景珂摸摸她的后脑。 她说得对。 珍惜眼下便是。 「不过这么说来，溯雪对宁瑞的记忆，是不是也与殿下一样，只是被封在了脑海中的某个地方？等她实力足够突破那一层障的时候，她就会恢復对宁瑞的记忆了？」沈沛突然说道。 「若是这样，本宫可以帮忙破除那一层障。」 沈沛迟疑地问，「会废很多功夫吗？」 「不会。」 「若是举手之劳的话，便劳烦殿下出手了。」 卫景珂：「你对宁瑞倒是不错。与宁瑞投缘吗？」 沈沛闻言一笑，「举手之劳的话，便帮一帮，也无甚。」 倒也不是投缘。 只是觉得宁瑞心中的苦，她尚懂几分。宁瑞与溯雪的故事，与她和卫景珂，像了三分。 只是当初她，却没宁瑞这般好运便是了。 仔细说来，大概也是不同的。毕竟宁瑞与溯雪定亲时已是两情相悦，而她与卫景珂，倒是她单相思了。 第104页 …… 要找溯雪不难，她就在宁瑞的帐篷里守着，将人哄睡后，便就出来了。 见沈沛与卫景珂在等她，还十分惊讶。 …… 「阁下的意思是……能帮我找回记忆？」溯雪一时之间是不敢信的。 但很快，溯雪心中又抱有了些期望。 她不能否认，她是看不透卫景珂。 若说晨曦给她的感觉是江河，会让她有一种直逼头顶的危险感，那卫景珂则是无波无澜的大海，没有危险感，只是因为她从未表露出什么兇狠来。 「阁下……真能帮我找回记忆？」溯雪握了握拳。「可那是剑宗的试炼所致，阁下……罢了，阁下只管一试。」 溯雪沉声道，「只是溯雪却无以为报。只要阁下所求不是宁瑞与青龙国，其他的，溯雪愿意一试。」 「无所求。」卫景珂说道，只是为了搏人一笑罢了。说着这话，卫景珂瞥了一眼帐篷之外。 溯雪：？ 溯雪不解，卫景珂也不多说。 「坐下吧。」 「是。」 溯雪依言坐下。 卫景珂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说道：「你可知，有一术法名为搜魂。我现下要祝你施展的便是搜魂，可看你记忆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自己。」 「阁下的意思是，要我从灵魂之中摄取自己全部的记忆吗？」 「无差。你还能反悔，搜魂之痛非常人所能忍。」 「会死吗？」溯雪问。 「不会。」想起之前因为搜魂死在自己手里的黑袍……卫景珂决定，这一次她只用金丹期的力量去搜溯雪的魂。 溯雪点头，「阁下，开始吧。」 卫景珂手中的灵力喷涌而出，但很快，那如泉涌的灵力就变成了一条条丝线那般粗细的小水柱。 手指轻点溯雪的额头。 溯雪已准备好迎接灵魂被洗礼的剧痛。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正从自己眉心处涌了进来。 然而，两个唿吸之后，仍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 溯雪睁开眼，却见面前的卫景珂蹙着眉看着她，并且收回了点在她眉心的手。 「阁下……？」 「你魂魄不全，被人取去了一角。」 溯雪僵住，哑声道：「关于宁瑞的记忆，在那一角之中吗？」 「嗯。」卫景珂蹙眉，「人有三魂七魄，少一角虽不会危及性命，可魂魄理人七情六慾，丢失分毫，都会使人性情大变。」 溯雪苦笑：「难怪。」 难怪她看见下界的爹娘也好，下界亲朋挚友也好。分明是记忆中关系很好的人，心中却难起波澜。 就连面对宁瑞，她本该有满腔歉意与温柔，却难以脱口而出。 溯雪最开始也以为这是修士的必经之道，变得冷感，淡薄。可如今被卫景珂道出真相，她才明白其中真相。 「阁下，如此该何解？」 「不会危及性命，你继续修炼下去，等你神魂结婴，灵力便会润养魂魄，那时灵魂便会重塑。」 「那丢失的记忆呢？」 「除非你找回丢失的那一角。」卫景珂答着。 溯雪握紧了拳头，「如今去剑宗，还找得回来吗？」 卫景珂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本宫也不知。但沈沛告诉本宫，珍惜当下，这四个字本宫也送给你。」 珍惜当下……溯雪阖上眼，也许，她该向宁瑞坦白一切。 「多谢阁下。」 溯雪离开了。 帐篷里便只剩了卫景珂一人。 只是此刻的她，手指却有些发抖。 沈沛先前怀疑她的失忆也是剑宗造成的。 溯雪因为中途放弃试炼而只丧失了关于宁瑞的记忆，还保留着关于下界除却宁瑞之外的所有的记忆。 可溯雪若是没有放弃试炼，她就应该和自己一般，失去所有的记忆。 溯雪的魂魄被人取走了一角，而她……甚至不知道当初自己的魂魄有没有缺过一角。 金丹后期时，她陷入瓶颈。 当时，剑宗的前辈便建议她去天机宗借天机镜一用。 而从天机镜里，她得知了自己的过去。可那时她却根本不能感同身受，只像在看旁人的故事…… 突破元婴期后，她突然能共情自己过去的记忆了。那时她以为是元婴期破除了脑中迷障故而恢復了记忆。 可现在，她却不那么想了。 若她的灵魂也缺过一角。 若她以为的元婴期后恢復记忆，只是因为魂魄重塑，使她重新恢復了完整的七情六慾……再加上从天机镜里看见的『过去』，造成了『恢復记忆』的假象。 一切，便又说得通了。 卫景珂阖上眸。 看来，她的魂魄也丢过一角。 与溯雪不同，她丢了全部的记忆。 可恨的是。 她以为自己已恢復了全部的记忆后，却在这数百年后才发现，自己找回来的，不过是从『天机镜』里看到的『记忆』。 而天机镜没告诉她的，却还有很多。 现在再仔细想—— 她与沈沛幼年时发生过的事？她却是一件也想不起来。 「以为是年纪大了。」 「没想到是被人瞒天过海。」 卫景珂阖上眼。 第53章 第105页 第二日， 众人收起帐篷，继续赶路。 溯雪大约也听进了沈沛与卫景珂的话，与宁瑞说了些什么， 自此之后再没有吵架了。 不过宁瑞却从那之后爱钻到沈沛的这边的马车来，与她说话。 与溯雪好没好不知道， 和沈沛倒是亲近了不少。 …… 剩下的路途都还算平和。 一行人就这么坐着马车，在半个月后抵达了目的地。 『门』坐落在一个叫扶风谷的地方， 扶风谷东南西北都与四国接洽， 故而这里有一座小城， 名唤『四方城』。 进入了四方城，离『门』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马车陆续驶进城。 四方城很大，漠北风光让人流连忘返。 四方城是四国之中唯一一座上下界相连的城池。 这里也是四国共同管理的『休战区』。 四方城的人每年都负责接待来自四国的『天骄们』，以及从上界下来的各宗弟子。 又一年天骄大比将开， 四方城也热闹不少。 街道上车水马龙， 在这里能见到通商的四国人。 「这里， 似乎也有不少上界人。」沈沛放下车帘， 她方才见到街上有许多人身上都携着灵气。 「天骄大比后，『门』就会开启， 来到下界的上界修士每年只这么一次机会能够返回宗门。」 所以在这个时间段，上界修士会聚集于此，等待『门』开的时候。 马车驶入城内不多时， 四方城主已经赶到—— 「四方城恭迎四国天骄。」 四方城主带了不少人来迎接。 几个马车的人也只好下了车。 随四方城主一起， 去了休息的地方。 今年主持四国会的是朱雀，四方城主自然以卫景珂为主。 「负责天骄大比的上界修士已经到了。在座诸位天骄舟车劳顿，且休整一晚明日再正式开启天骄大比， 您意下如何？」 卫景珂颔首：「如此甚好， 多谢。」 四方城主点点头。朱雀的皇女虽说年轻又有天赋， 但眼睛里没有什么桀骜，这很不错。 很快，城主率先发现她们一行人数不对，当即询问，「朱雀的皇女殿下，这人数为何……」 此时白虎国的人忍不住插话，「我们在朱雀等到初八，也未见玄武国人，恐怕今年的天骄大比玄武国根本就没派人来吧。」 城主看向卫景珂，卫景珂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请各位天骄随我来。」 四方城主离开，而一众天骄也都跟上。 「这位城主大人，亦是修士吗？」沈沛话语肯定。 「是。」回答的人是溯雪，「但没人知道四方城主是何修为，只知他驻守下界四方城。同时，也掌着『门』开启的玉印钥匙。」 「听说曾有上界宗门弟子在天骄大比上闹事，被四方城主一巴掌打了出去，事后宗门找上门来，也没能将四方城主奈何。也正是有四方城主坐镇，天骄大比才能一年接一年的举办下去。」 也是，若不是高手，又岂能掌管这上下两界的通道。沈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元婴期。」卫景珂的声音入耳，沈沛愣愣地抬眸，发现周遭人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密语传音术。 沈沛浅浅地笑了。 原来如此，元婴期的大能，对这下界人来说，已是顶了天的厉害了。 上界那些元婴高手，要么都在宗门里等着供奉，要么就是找个深山老林闭关修炼，断不会来掺和这下界诸事。 她好奇的是，这四方城主为何会来下界呢。下界又没有灵气。 「既然是『门』的使者，那就是天道的人。」卫景珂似乎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又与她解释。 沈沛这才点头。 天道的人，那就难怪了。 …… 她们落榻之地是城中一方驿馆。 城主安排得很周到，她们一行人都分配了院子，连沐浴的热水和饭菜也都全都准备妥帖。 沈沛洗好后，便着了中衣从屏风缓缓走出来，干帕子半包着头髮轻轻擦干。 「先吃饭。」 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声让沈沛愣了愣，「殿下，你怎么……」 卫景珂居然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房中，此刻正坐在茶桌前，柔软的黑髮披散在肩头。 而盛着饭菜的木篓子就放在桌上，还徐徐冒着热气。 「方才驿馆的人送来的，本宫替你拿进来了。」 沈沛走了过来，「多谢殿下。」 卫景珂让出座位，让她吃饭。自己则接过帕子，替她擦湿润的头髮。 卫景珂手中带了些灵气，头髮干得很快。 沈沛并未立即用膳，只是时不时回头望她，披散着头髮的卫景珂，她不曾见过呢。 「殿下也洗过了？」 「嗯。」 「头髮，没束好呢。」沈沛轻笑一下，指了指她的头髮。 卫景珂：「天色已晚，还束髮做什么？」 沈沛偏头，从屋子的窗户望出去，夜幕还未完全落下，只月亮高高挂起了。 这就，晚了么？ 「殿下的头髮，比沈沛的柔顺些。」她的头髮及背长，清香，墨黑，很好看。 「快吃饭。」 沈沛无奈，只好打开饭篓子。 第106页 一人份的，却有三四个小菜，加一盅汤，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 「殿下不吃吗？」 「你吃。」将她的头髮烘干后，卫景珂也跟着坐了下来。 卫景珂没什么口腹之慾，却喜欢看沈沛吃饭。 「很香，真的不吃？」沈沛听她说过，知道她如今并非真正的『修士之躯』，她与晨曦等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被压制了修为，虽然能突破禁制使用那些被压制的力量，但身体还是肉体凡胎。 不吃饭，也是会觉得饿的。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沈沛夹起那被翻炒得油亮的青菜，又在清汤里涮了一圈，涮去大部分的油气，才递到卫景珂面前。 她笑脸盈盈的模样，让人难以拒绝。 卫景珂张口咬住，轻轻嚼动。 沈沛莞尔，「再吃一个？」 卫景珂：「……」 无法，连着将每叠小菜都尝了个遍，才见沈沛认真吃起来。 「那筷子我用过，你不嫌弃？」卫景珂点了点桌面。 沈沛顿住，「殿下的唇都贴过沈沛的唇了，只是一筷共食，有何嫌弃的？」 说完，她低着头，似是后知后觉般，红了耳廓。 卫景珂忍不住伸手轻轻拨弄那白里透红的耳垂。肉肉的，软软的。 耳朵上传来的痒意让沈沛心慌得很，本就红的耳朵却更红了，「殿下，别闹了……」 「你吃你的。」她玩她的。 沈沛放下碗筷，捂住耳朵，「不许玩。」 「哦。」卫景珂被拒绝，也不恼，慢悠悠地收回手，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那慢条斯理的模样，温雅中又透露出一丝慵懒，太过让人移不开眼。 沈沛看了好一会，直到卫景珂将倒好的茶水推至她面前。 「别噎着。」 沈沛看着茶杯中轻轻晃荡的水，眨了眨眼，心中愉悦。 一直等沈沛吃饱了，卫景珂才说起来意。 「我们出去走走。」 沈沛擦擦嘴角，颔首，「好。」 她想，卫景珂大概是有事要说的。 …… 两人出了院子，顺着走廊慢慢地逛。 「我不打算让沈朔去了。」 去哪？ 去上界。 沈沛略一想就明白她的意思，「是因为剑宗的事。」 「嗯。」先前沈沛觉得上界是龙潭虎穴，当时她还不以为然。 「不去也可。朔儿年纪还小。殿下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还有一事，天骄大比后，我要去一趟剑宗。」卫景珂沉声道，「挖取人的魂魄一角，不是正派宗门能做出来的事。剑宗这些沉疴积弊，本宫既然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管。」 剑宗于她有恩，也拿过她的魂魄。 她得过剑宗前辈们的指点，亦以自己修者大能的身份庇佑过剑宗数百年。 是恩多一些，还是仇多一些，卫景珂计较不来。 但挖人魂魄已是魔障手段。 卫景珂既然见了，便必斩之。 「若此事只是剑宗之中部分人所为，殿下将其斩之责之，也无妨。」沈沛说出一个最坏的可能，「若此事剑宗上下，上至掌门，下至每一个内门弟子呢？」 卫景珂凝声，「做了多少孽事，便还多少业障。天道在上，一视同仁！」 去了旧疾，她再重新给剑宗立规矩！ 她这么说着，沈沛却觉得有些心疼，「希望这些只是剑宗某些人欺上瞒下的作为。」 她比沈沛更希望是如此。 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所以，你随我一起去。」 沈沛：？ 「殿下去清理门户，沈沛去作甚？」沈沛倒没想到，卫景珂找她来是要说这些。 「你得跟着我。」卫景珂握住她的手，「半步不能离。」 沈沛想了想，欣然答应：「好啊。」 两辈子，她倒也没去过剑宗。 两人散了散步，便打算回去歇息了。 正这时，却听隔壁院子有人声传出—— 「这不是溯雪师妹吗？没想到我下凡来参加天骄大比，居然能遇到溯雪师妹。溯雪师妹啊……真是巧得很啊。身为外门弟子，不在宗门里给大家洗衣打扫，怎么跑来下界了？」 「我已向外门掌事师兄告了假，回下界看望爹娘。」 「来天骄大比看望爹娘？」那人声音轻嘲。 「此事与师兄无关。」溯雪的声音冷冷清清的，但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你有什么傲的？不过是连内门试炼都过不去的东西！若不是掌事师兄怜你有些资质，否则你早就被逐出剑宗了！还有，我劝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好些，内门弟子惩治外门弟子，可不需向谁禀报的！」那人的嚣张气焰，隔着墙板都要溢出来了。 这人应该来看天骄大比的剑宗弟子，可谁能想到名门剑宗的内门弟子，居然在外是这副模样？ 沈沛听至此，有些担心地看向身侧。 果不其然。 卫景珂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第54章 卫景珂与沈沛来到院门口时发现， 院子里的人更多了，吵得也更厉害了。 宁瑞不知何时出现，将溯雪护在身后， 对着那出言不逊的剑宗弟子就是破口大骂：「什么洗衣打扫！溯雪姐姐就算是个外门弟子，也容不得你如此侮辱！你算什么东西！内门很了不起吗？你现在还记得你爹娘名讳吗！你个不孝子！」 第107页 剑宗弟子气白了脸， 「一届凡人！真当我不敢打你！」 溯雪将宁瑞护住。 「上界修士杀凡人是天大的业障，你有本事就来杀我， 但看天道落下的雷劫你受不受得住！」宁瑞可是青龙国的公主， 这些上下界的规则禁制， 她自然是知道一二的。 剑宗弟子气得真要动手。 溯雪却先一步拔剑相对，那视线相当锐利。 剑宗弟子当即一愣，难以置信道：「你筑基了？」 溯雪冷凝道：「怎么，师兄还没有吗？」 剑宗弟子面色一阵白一阵红， 他大恼道：「放肆！你怎么敢持剑对着我！」 「你我是同门师兄妹， 既不是我师， 亦不是前辈， 为何不敢持剑对你。」 「你……」 「我去剑宗学得第一课，便是剑之所指， 心之所向。师兄若妄图伤我妻子，我也定要杀了师兄。」溯雪冷冷道。 她身上仿佛真有一股剑意支撑。 剑宗弟子难以理解，更不明白， 溯雪一个外门弟子， 入宗不过两年，怎么竟然真的练出了剑意，还修炼到了筑基！ 她不是连试炼都没过吗！ 不过他可不怕她！这里是下界， 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压在武者十阶， 可他是内门弟子， 他会的术法可比溯雪多得多！ 「哼，杀了我？就凭你？」剑宗弟子眯起眼，遑论这溯雪身边还带着一个凡人累赘。 他心中下定决心要教训溯雪。 只见他拔剑一挥，几道剑光勐地挥出，几道朝向溯雪，还有一道朝向的是只有六阶的宁瑞！ 好不卑鄙！ 卫景珂抬手，灵光在手中聚集。 可正这时，突然出现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那剑光直接打散了剑宗弟子的攻势后，转向朝那剑宗弟子冲去。 只听砰地一声响。 剑宗弟子被击退出去，唇齿间也溢出一丝血来。 正这时，一人从屋顶飘下，身姿挺拔如剑，他面露怒容：「同门相残，还妄图对凡人下手。长兴，你疯了么！」 众人抬眸看去，又是一名剑宗弟子？ 溯雪却见人熟悉，收起剑拱手，「掌事师兄。」 卫景珂站在院门前并未走近。 掌事师兄…… 是剑宗外门的掌事师兄？怎么会是他？ 沈沛注意到她的神情有点不同，便轻声问：「这人是谁？」 「千年后的剑宗掌门。」 沈沛：？ 「现在应当还在外门当掌事师兄。」 沈沛哑口。 从外门的掌事师兄做到剑宗掌门，这位师兄亦是不凡啊。 被打倒的长兴缓缓起身，也恼：「师兄，是溯雪扬言要杀我！」 「不必解释！我耳朵没聋！」师兄怒目而视。 长兴冷笑，「也对，难怪师兄护着你。你可是外门最优秀的弟子嘛。身为掌事师兄，难免偏颇。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将自己的师弟打成这样，师兄对这溯雪还真是特殊啊！」 溯雪：…… 宁瑞：…… 师兄：…… 「胡言乱语。长兴，你不觉得你有错？」掌事师兄的眉头都已经紧皱，「剑宗的门规在你眼中恍若无物？」 「那你就告到师傅那里去，看看他会罚你还是罚我！」长兴见他们人多势众，索性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掌事师兄眉头更紧。 掌事师兄拂了拂袖，「长兴受师傅宠爱，已日渐没了个修者样子。修仙之途怕是……罢了，我又何必替他可惜。」说完，他看向溯雪与宁瑞，「没受伤吧。」 宁瑞躲在溯雪身后摇摇头。 「那就好。」掌事师兄露出一丝揶揄的笑，「原来溯雪告假回下界，不是为了看望爹娘啊。」 溯雪一顿。 师兄这话让她想起了那场夺走关于宁瑞记忆的试炼。 身为掌事师兄，他知不知道那场试炼会夺走人的记忆？ 溯雪不确信。 她对剑宗，已然没了当初的嚮往与崇拜。 只是眼中有些复杂地回復道：「宁瑞是我的未婚妻。」 「原是如此，难怪你会出现在这。」 天骄大比，是为了筑灵丹吧。 「既然如此，师兄便祝你们成功了。」 「多谢师兄。」 「对了，那两位是……？」掌事师兄侧身，面向院门口伫立许久的卫景珂与沈沛。 他先前若不出手，这位恐怕…… 方才那灵光耀眼，他自觉并未看漏。 溯雪也不知该如何介绍卫景珂，「这是……」 沈沛温言道：「是参加天骄大比的人。见这面吵闹，便来看看。」 掌事师兄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卫景珂身上，顿了几息后收了回来，「原是如此，在下剑宗弟子许明睿。」 心中却纳罕。参加天骄大比的人？可那灵光分明…… 「朱雀皇女卫景珂。」 「沈沛。」沈沛轻轻点了点头。 宁瑞指了指自己，「我我，宁瑞。」 许明睿莞尔点头，将她们的名字一一记下。 「今日还有别的事，便不在此叨扰诸位了，我先离去，我们明日天骄大比再见。」 「师兄慢走。」 只见许明睿笑着点头，分明只迈了几步，人却已经消失在眼前。 第108页 送走了许明睿，宁瑞不禁说道：「还以为剑宗尽是那个长兴那种货色的，不曾想还是有正常的人。」 溯雪不语，她如今连掌事师兄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 掌事师兄将她送去试炼，会不会掌事师兄根本就知道那试炼能夺人魂魄？ 「乱心乃修者大忌。」卫景珂说，「若是想不明白，不如亲口去问问。」 溯雪抬眸，「阁下觉得掌事师兄可信？」 卫景珂垂眸，「大约是可信的吧。剑宗势大，他又有何理由欺骗于你。」 …… 离开宁瑞溯雪的院子。 沈沛忍不住说道：「殿下，很信任那位许师兄？」 卫景珂回眸，「为什么叫他师兄？」 沈沛：？ 「这是敬称。」沈沛微笑道。 「叫我师姐。」卫景珂看向她，居然有些期待。 沈沛笑都绷不住了，「……别闹。」 卫景珂默默地回头，不语。 真当沈沛想着要不要哄哄她时，卫景珂却突然正色了起来：「让溯雪去问，并非是因为信任许明睿。他能从一外门掌事弟子做到一宗掌门，不可能只凭人品正直。」 「只是在这件事上，我认为他没必要欺骗溯雪。」 「为何？」 「天在看，而他活到了千年后，成就大乘。」 这取人魂魄的事许明睿知不知情，卫景珂觉得答案是否定的。 修仙者都怕业障加身，尤其是正派弟子。 天道会将一切看在眼里。 若取人魂魄这种事与许明睿有关，他绝不可能在千年后还能当上剑宗掌门，成就大乘。 后来的剑宗风气很好，也是因为许明睿管理得当。 但显然，现在的剑宗，并非她所认识到的那个剑宗。 如今的剑宗，大则大矣，藏污纳垢的地方也不少。 「我记得殿下说过，自己是剑宗的客卿长老。」 卫景珂：「嗯。我修行之初的确拜在剑宗门下。」 后来师傅仙逝，她便离开了剑宗，多年后才又回来在剑宗挂了个名。 沈沛：「那殿下与许师兄，私交甚笃？」 「不错。」 沈沛微笑，果然。 「大约就是，他后来需称我一声姑姑的关系。」 沈沛：？ 许明睿当上剑宗掌门时，她修为已至臻境，上界宗门实力不及她的见了面都要拜见。而许明睿尚算亲近的，所以叫她一声『姑姑』。 沈沛脸色涨红，「殿下故意的。」 卫景珂盯着她看，「嗯。」 「我们……天暗了，我们还是回屋休息吧。」沈沛抓住她的手，轻声细语道，「明日要去大比呢。」 「好。」 两人便又顺着走廊回去。 月下影成双。 …… 但这一夜，却并不平静。 离驿馆不太远的城主府里，今夜亦有不速之客到访。 城主正在自己寝房中给自己倒了杯茶。 端茶的手刚举到嘴边，一把刀已然从后横在喉咙之前。 「把『门』的玉印交出来。」 四方城主嘆息，「近来你们是第四波来我府中问我要玉印的人了。我真的很好奇，是谁在命令你们行事，拿到门的玉印你们又打算怎样？」 「别废话，交出来或者死！」刺客声音沙哑。 「你们想毁了玉印，关上『门』？」 刺客似是恼了：「玉印在哪！」 四方城主似根本不把他那把小刀放在眼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给了刺客一肘子。 「呃。」 四方城主捏住他的手腕，夺过匕首，轻轻一捏便全化作了粉末，见此还轻笑，「上界哪个势力的人？金丹修为派来杀我，到底还是太嫩了。」 刺客见此不妙，僱佣他的人可没说过四方城主连金丹期都不放在眼里！ 想逃？ 四方城主直接一掌临空打过去。 刺客中招，那一掌灵气几乎贯穿他的丹田。 刺客难以置信。 他连对方一击都撑不住！ 很快，房里就回归了平静。 「居然打起了下界的主意。上界这些势力，还真是不安分啊。」 城主嘆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皓月当空，夜里无云。 「又一年天骄大比，这一次，又会是谁有缘长生呢。」 正感慨着，迎面却走来一人。 「剑宗许明睿，拜见城主。」 城主诧异。 对方找他，所为何事？ 第55章 翌日清早， 诸位天骄子弟跟随四方城主前往城外扶风谷。 扶风谷中有烈风，寻常人不得入。 即便是上界修士，也得小心进入。 这次从上界下来参加天骄大比的人不少， 各大宗门都有一两个弟子。 由这些人负责开路，天骄子弟才能顺利进入扶风谷。 但当众人看见在自己面前的那艘大船， 还是有些愣。 这又不是河里，缘何有条船…… 「诸位， 请上船。」许明睿从旁边走了过来， 「这船会带诸位穿过扶风谷。」 凡人们面面相觑， 随后，还是也跟着四方城主走了进去。 「剑宗有一御物术，万物皆可成为座驾。」许明睿见有人不解，便笑着解释。 第109页 「御物术……那这船等会要在这扶风谷中飞起来吗？」宁瑞诧异地说道。 她虽然也认识一些上界修士， 可却鲜少见到上界术法。 「是。」许明睿点点头。 「师兄辛苦。」 许明睿摇摇头， 「在座各位都是凡界各国天骄， 切莫妄自菲薄， 这天骄大比之后，说不定诸位与我们也能成为同门。」 许明睿与她们浅浅说了两句， 转头便出了船舱，他要御船飞行，是要去甲板上的。 其他几个宗门的弟子见他走了， 也纷纷跟上。 许明睿御船， 他们几人要为他护法助力。 期间，倒也没与在座任何人说上过一句话。而在齐列的长兴，瞧她们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 「这些宗门师兄姐， 看起来都不太好相与。」白虎国的天骄率先嘆气。 「感觉只有那位剑宗师兄性情和善。」 「是啊。」 沈沛听见这些人说的话， 心中无奈。凡人几多天真， 上界修士看凡人如同蝼蚁，除非是能拿到筑灵丹的人，兴许能成为同门。 可成为同门就一定能受人尊重吗？溯雪天赋极佳，也因过不了试炼而只能成为一个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在内门弟子眼中，也就只是洗衣打扫的下等存在罢了。 许明睿能抛开这些不谈，不小瞧任何一个天骄。只能说他要么性情当真宽和，要么做事滴水不漏。 也的确有一宗之长的风范。 很快，船开了。 …… 船当真浮空，缓缓行进。此时天上云捲云舒，而那暴烈的狂风与漫天飞沙还离他们尚有一段距离。 许明睿盘腿坐在最前方，在他周身能见灵气奔涌。御物术已超脱凡世范围，故而头顶亦有劫云凝集。 其他各宗的人也都盘腿而坐在他周围。 不过四方城主不知做了些什么，劫云在未凝成之际就已散去。 这一幕虽然让各宗弟子感到惊讶，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能成为执掌『门』钥匙的使者，都是通天之人，不可话多。 不过护法实在无趣，便有人说—— 「许师兄何必对那些凡人那样客气。今年与往常一样，也只有三颗筑灵丹。脱颖而出的上去宗门从外门弟子做起。而得不到筑灵丹的，也只有短短几十年可活。」 「是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往年还有二十个人，今年却又少了几个。」 许明睿闻言，不语，只是阖上眼专心御船。 长兴也在此列，闻言冷笑：「今年在这船上的，可不止是天骄子弟。好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也在此席呢。现在这些下界凡人，参加个比试还要拖家带口。」 他说的当然是溯雪和宁瑞。 却不知自己一语中的。无论是卫景珂还是晨曦，确实也是『拖家带口』。 许明睿睁眼，警告瞅了他一眼，「长兴。」 长兴当即讪笑，「知道了。」 不就是仗着实力比他强一些吗？有什么好威风的！等回了宗门，他定要让师傅替他报昨日那一剑之仇！ 许明睿復又闭上眼。 心中却有些嘆息。 今年的天骄大比，恐怕要生些事端啊。 …… 等船重新停下，已经到了扶风谷谷底。 扶风谷谷底便没有那烈风了。 众人纷纷下船。 举目而望，那几乎与天齐高的巨门就立在眼前。 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巨大空间裂缝。 身为凡人的江无艷见此也没有多惊讶，因为她还真见过这样的裂缝。那时在京城外的别庄，卫景珂找上门来要替九命报仇，便是从这种裂缝中凭空出现的。 不同的大约是，面前这裂缝实在太大了。 「能感受到灵气了。」沈沛同样望着那门。 『门』上的灵气似在与她的身体唿应。而一缕缕的灵气居然有想要向她贴近的冲动。 卫景珂拉过她的手。 只这么一下，那些被沈沛所吸引的灵气似乎就迷失了方向，又重新回到了『门』的周围。 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小小异常。 『门』之下，摆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方巨大的擂台。 这里，就是天骄大比的擂台。 今日这里格外热闹。 擂台之下有许多人。 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得了长生的上界修士。其中大宗小宗的弟子都有，甚至说不定还有魔宗人藏在其列。 他们来此当然不是为了看什么天骄大比。 而是在等天骄大比之后，『门』的开启。 一年只有那么一次能够回到上界的机会，是以要回上界的修士们比卫景珂一行来得更加早。 擂台下有不少上界人，这让晨曦不禁捏了把汗。 她是魔宗人，若是这个身份透露出去，今日她怕是连扶风谷都走不出去。 只见四方城主走上擂台，手中一震，三颗带着水雾光华的药丸便临空浮起，展示在众人眼前。 「天骄大比，前三名即可获得这三颗筑灵丹。」 在众天骄渴望的眼神中，四方城主断然喝道：「为保证比试公证，所有上界修士不得参与。今日开个先例，所有参加大比的天骄都先测一测骨龄。」 晨曦心中咯噔一下。 测骨龄。 第110页 她并非凡界人，这一关，她怕是过不去的。 晨曦深吸一口气，问卫景珂道：「阁下，那位四方城主修为不俗，会不会已看出了我……故而才说了这些。」 卫景珂没想到，四方城主居然提出来要测骨龄。 一般来说，哪个上界修士哪怕就是再闲得慌，也不会冒充凡人来参加这天骄大比。 所以歷年来也没有要天骄们先测骨龄再进行比试的说法。 既然今年说了，必定就是有所针对。 针对晨曦？ 不…… 卫景珂忽地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许明睿站在一众上界弟子之前，面对她的视线，也不含煳地回看了回去。 两人对视，卫景珂便已经明白。 这不是四方城主看穿了晨曦。而是昨日她在院子里显露的那一丝灵力，让许明睿起了戒心。 是以，才有了今日测骨龄一说。 「既然如此，你就不去。江无艷的筑灵丹，我替你取来。」虽然说这事有些出乎意料了，但卫景珂还是很淡定。 卫景珂的话像是定心丸，晨曦弯身，给她行了大礼：「多谢阁下。阁下之恩，晨曦谨记在心。」 卫景珂自己并不需要筑灵丹，原本她参加只是为了给沈朔保底。但沈朔进入上界一事她与沈沛商量过，不急于一时。 倒不如送了这人情给晨曦。 她对魔宗，还很好奇。 晨曦道完谢，又有些好奇，「阁下打算如何避开那骨龄测试？」 在晨曦看来，卫景珂是大能中的大能，若论骨龄，怕是比在场所有人都高。 沈沛笑了笑说：「她无需避。」 晨曦：？ 正说着，四方城主已召集大家过去。 许明睿的视线却一直落在卫景珂身上。 她居然敢去测骨龄？ 许明睿也很疑惑，他那日亲眼看见她手中凝聚灵光，心中已然确信卫景珂这个朱雀皇女并非凡人，可她为何敢去测骨龄的？ 她为何不敢测？ 卫景珂神情淡定地走上台。 四方城主与她对视一眼，拿出手中宛如夜明珠似的珠子，说道：「将珠子握住，若是青色便过关，骨龄若超过一百岁这珠子便会变成赤红。」 卫景珂握住那珠子。 许明睿目不转睛地看着。 直到……珠子变成青色。 怎么可能？ 许明睿难以置信。 珠子是青色……所以，这朱雀的大皇女不是修士？不是修士，为何能凝集灵光？ 摆在面前的事实与许明睿一直以来的认知发生了冲突，让他一瞬间滞住。 「许师兄？你怎么了？」旁边的宗门弟子注意到他的奇怪，问道。 许明睿摆手摇头，「只是有些惊讶。」 宗门弟子：？ 惊讶什么？ 许明睿很快恢復了神态。 他接受了这个事实。 测骨龄的珠子不会出错，对方也没有施展什么障眼法…… 一切都摆在眼前。 就算他看不出来，还有四方城主在，可四方城主什么也没说……可见，卫景珂当真是凡人之躯。 但以凡人之躯就能凝集灵光的，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道，这凡界要出一个天才中的天才不成？ 许明睿心中竟有些激动。 也不知这朱雀的大皇女，喜不喜欢练剑！ 许明睿脑子转得很快，他迅速看向了台下的沈沛。 他两次见卫景珂，她都与这叫沈沛的姑娘形影不离。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很微妙……关系不难猜。 ……但沈沛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上界并不顽固，剑宗弟子有道侣的也很常见。 许明睿既担心又觉兴奋，若是剑宗肯再出一枚筑灵丹，不知能不能让大皇女拜入剑宗。 可惜旁人看不出来。此时比许明睿内心戏还多的，是四方城主。 他乃元婴实力，身为『门』的守护者，真正的通天之人，他哪怕在下界突破禁制，天道的劫云也不会噼他。 所以，哪怕身处下界，他也是能随时使出元婴期的实力的。 今日在天骄大比之前测什么骨龄，是许明睿向他提议的没错。许明睿说卫景珂能凝集灵光，这让他大吃一惊。 他不是许明睿，他是真正的元婴期高手。就四方城主所知—— 凡人之躯不可能凝集灵光。 凡人之躯根本不可能吸收灵力修炼。 许明睿动用灵力在凡界行御物之术，天道尚会降下劫云。 可卫景珂凝集灵光，禁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切已然不言而喻。 四方城主嘆息—— 眼前这位，若不是天道的亲女儿，那就是天道也要忍让三分的人。 但他想不通的是。 卫景珂区区二十来岁的凡人，怎么会与天道扯上关系。 这位去了上界，怕是要让许多惜才的宗门疯狂了。 …… 而卫景珂的骨龄珠为何是青色，此事大约只有沈沛和卫景珂这个当事人清楚了。 沈沛是重生，骨龄自不必说。 卫景珂与她有些不同。 卫景珂是真正通过时光倒退回来的。她的身体是千年前的凡躯，所以她也要吃饭，甚至连辟谷都不曾。 第111页 但同时，天道又将她的修为也送了回来。 因为凡躯无法承受她渡劫期的修为，故而天道亲自将其封住。 偶尔拿出来用用尚可，但用力过勐，也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这一点也不难解决。 等她去了上界，真正成为修者之后，修为便会与身体渐渐融和。 不显山露水尚有安宁可享，但若不小心露了两手…… 在旁人眼中，她恐怕会是一个可怕的天才。 第56章 大比正式开始了。 在此等着门开启的修士们也饶有兴致， 纷纷在擂台周围驻足围观。 巨大宽敞的擂台几乎有京城那演武场一般大。 赛制简单，抽籤决定两两一组。 胜者进入决赛，弱者败一场即为淘汰。对于实力相对较弱的武者来说， 若是抽到了强者，既然可惜， 但若是抽到了比自己更弱的，也许也有一战之力。 这个赛制没人发出异议。 因为无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除却没来的玄武国人， 加上晨曦直接弃权， 参赛者便只剩下十四名。 第一轮抽籤，十四人进七人。 等到抽籤结果出来，卫景珂也开始登台比试。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白虎国的天骄。 对方只是一名六阶出头的武者。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卫景珂草草结束了比斗。 随着四方城主公布结果， 卫景珂自然也晋级了。 …… 而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注意到卫景珂下台的身影。 「就是她，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有道声音急不可耐地问。这就已经进七了， 再抽一轮， 比斗一场，卫景珂可就要进前三了。 「你急什么？」被他问的人比他更不耐烦， 「『门』都没开，在这杀了她，你以为我们能逃得掉？你当四方城主和那几个上界宗门弟子站在旁边是摆着看的？」四方城主深不可测， 纵然他是金丹期， 也是不敢托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殿下，便再等等吧。」方烬拉了拉自己的斗篷，言语谦卑， 「这位可是实打实的金丹高手， 商团重金请来的， 与上次那黑袍人可不能一概而论。」 「希望如你所说。」 没错，黑着脸说话这人正是卫景瑜。 他比卫景珂一行还要更早到扶风谷。为的只是亲眼看见卫景珂去死。 盛华商团的方烬在卫景珂一行人启程前就通知了他，此行要拿卫景珂的命。 他原本只是打算等消息。 可思来想去一晚上，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实在是卫景珂太邪门了，他计划了那么多次暗杀，一次也没成过。听说盛华商团找了万无一失的高手，他自然要来看看。 「本尊是不懂你们凡界人都在想什么。」金丹高手嗤笑一声，「为了争皇位弒亲的本尊也见过不少。可你这姐姐都来参加天骄大比了，俨然不会与你再争皇位了，你怎么还不放心？」 卫景瑜握了握拳。 放心？ 如何放心？ 卫景珂若是当真赢了这天骄大比，将来就会成为上界修士。『门』的存在使上下界联通，等她想起自己这个数次派人暗杀她的皇弟，恐怕今后再返下界，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在卫景瑜眼里，他的大皇姐成为修士非但不能成为朱雀的助力，还会第一个杀了他！ 还是凡人的卫景珂他就已经对付不住，等她成了修士，那还得了？ 所以，今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等今日卫景珂死了，他再和父皇一起夺了安定王府的兵权，这朱雀便再无能够威胁到他太子之位的人！ 「等天骄大比结束才能动手。」那金丹高手说。 天骄大比结束，四方城主就会拿出玉印，开启『门』。 门一开，周围看热闹的这些上界修士都会离开，届时这处人会变少。再由方烬派出一些凡人武者去拖住四方城主和那几个宗门弟子。 只需要争取到很少的时间，他就能杀了卫景珂。 虽然有业障加身……但就杀一个人，也不会累积过多的业障。 想到这，金丹高手也很郁闷。 「商团的，你到底是和我们宗主做了什么交易？他居然亲自找我，让我下来杀一个凡人。」 原本他正在上界修炼得好好的。 结果皇简急召找他，他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正心惊胆战，结果皇简给他的命令是下来杀一个凡人。 当时他就纳了闷了。 方烬闻言只是含蓄地笑了笑，「我帮宗主做大事，宗主自然请您这位高手来协助我，合该的，合该的。」 「黑袍都被你给整死了，按理说本尊也该防着你小子。」 方烬嘆气，「黑袍大人是急功近利，太想要那天机镜了。最后才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方烬也不知道黑袍是怎么死的。 不过既然魔宗的人问起来，就全都推到天机镜头上吧。 不管杀了黑袍的是国师还是他的仇家，亦或是天机宗的人，对于魔宗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 「那宗主让你们找的天机镜，你找到了吗？」 方烬遗憾地说：「国师已伏诛，天机宗的人也在下界现世，天机镜也许已经被天机宗收回去了吧。」 第112页 「你们这商团，只收钱不办事。宗主他老人家若是发起脾气来……」 方烬惶恐地低下头，「请大人明示，商团收钱办事，可天机镜是黑袍大人的委託，这没办成，只能算是黑袍大人办事不力。」 找天机镜是皇简交给黑袍的任务。黑袍又委託给了商团，最后事情没成，这怎么能怪在商团头上？ 至于天机镜……方烬心想那是他自己机智，趁着国师不在将天机镜偷了出来。这自然算是商团的宝贝，哪怕就是上交给商团老大，也不可能给魔宗啊。 「至于宗主亲自交代的事，商团自然不敢不办。」 皇简亲自交代的任务…… 与卫景珂和沈沛判断的一致。 魔宗想要封锁门，藉此长期来扼制住正派宗门的发展。 是以，让商团在下界建立情报网，最好引发四国动乱。或是直接毁掉门的『玉印』。 四方城主实力恐怖，就目前来看，无法直接从他手中取得玉印。 至于前者，让四国发生战乱，好像也没做成。 想到这，方烬头上也溢出了些细汗。 「哼，与本尊无关。」金丹高手冷哼道。 卫景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盯紧了擂台。 …… 第一轮结束，宁瑞运气不好，抽到了九命。 不过虽然输了，却也没有受什么伤。 只是瘪了瘪嘴，跑到溯雪身边求安慰去了。 两人说开之后，气氛倒是温馨了许多。 沈沛见此笑笑。 而九命、沈朔、卫景珂三人都成功通过了第一轮。 剩下七个人，朱雀就几乎占了一半。 这也让身为青龙公主的宁瑞觉得感慨：「看来朱雀从今年之后，在这四国中的地位就不能同往日而语了。」 随后，第二轮抽籤开始了。 七个名额，九命、沈朔、卫景珂，这就占了快一半。 若是运气不好，互相抽到对方……那可就。 七个名额，两两对决，剩下的一个直接轮空进入决赛。 决赛便是四个人决出前三。 上台抽籤时，沈沛也不禁替她们捏了把汗。 九命和卫景珂若是抽到沈朔还好，若是彼此互相抽到，可就会少一枚筑灵丹了。 …… 大约半炷香后。 抽籤结束。 朱雀这边也是证实了什么是气运加身。 卫景珂和九命抽到的都是别国的人。 而沈朔…… 「姐，我轮空！」沈朔举起自己的红签，高兴地跑到姐姐眼前晃悠。 「恭喜你。」沈沛摸了摸弟弟的头。 看见这个结果，她心里其实是非常惊讶的。 她甚至想过以卫景珂的气运，大约她才是那个抽到轮空的人。 结果居然是朔儿…… 沈朔嘿嘿笑了笑，也收敛起了自己的得意忘形，说道：「只是决赛恐怕就不好过了。」 他的实力只有七阶，无论是在决赛里对上大师姐还是九命姑娘，他都没什么胜算。若是另一位进入决赛的选手也很强的话，他恐怕拿不到前三了。 「今年不行那便明年。」沈沛轻笑。 「嗯！」沈朔点点头。 …… 「看见了吗？就是她。若是杀卫景珂的时候遇到什么意外，高手只管先杀了那个叫沈沛的，卫景珂必定心神大乱。」卫景瑜忍不住又在出主意到。 金丹高手只看了沈沛一眼，就不贊同道：「你让我还要多杀一个凡人？」 卫景瑜被他瞪得有些怕，方烬及时打圆场道：「殿下说的是下策，下策。以您的实力，自然能随便解决掉目标。」 「他可真够卑鄙的。」金丹高手冷笑。若非是个凡人，定能合魔宗的胃口。 卫景瑜目不转睛，只心想，卑鄙算什么。 只要能杀了卫景珂，怎样都行。 方烬看了眼卫景瑜，也心照不宣。 这二皇子，为了杀他大皇姐，可都魔怔了。 而正在这时。 台上正准备上去比试的卫景珂突然顿了顿脚步。 她回头，眼神没有任何停顿，迅速落在了擂台下方的某一处上—— 那个位置，恰好是卫景瑜几人站的地方。 ……卫景瑜立刻低下头，用兜帽盖住自己的脸。 心中止不住砰砰地跳。 刚才…… 她是不是和自己对视了？ 不，不可能的，这里人这么多，卫景珂不可能注意到自己的。 「朱雀皇女，有什么问题吗？」四方城主见她站在那里没动，故而问道。 卫景珂徐徐摇头，「无事。」 说罢，卫景珂缓步朝台上走去。 她只是好像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面孔。 以及不小心听到了有人在『大声密谋』怎么杀了她而已。 第57章 很快， 第二轮也结束了。 卫景珂几乎没费什么力就解决了对手。 天骄大比的前四，朱雀就占了三个，剩下一个是青龙国的中年武者。 白虎国连决赛都没进， 大皇子脸色都黑了个透。 四进三。 只淘汰一个。 抽籤，两两对决， 输的再进行一场决出第三。 「又要抽籤，这天骄大比， 有八分是得看运气的。」宁瑞嘆息。 第113页 「可也与实力分不开。」沈沛轻轻笑说。 其实在沈沛心中， 前三已经出来了。 卫景珂与九命自不必说， 青龙国那位中年武者实力已近八阶，朔儿应当是打不过的。 但抽籤的结果却耐人寻味。 沈朔抽中的是青龙国那位中年武者。 「小郡主，你弟弟的运气真的很好。」连九命也不禁这样说道。 她和主子打，小世子和青龙国的人打， 这抽籤， 小世子算是抽到了实力最弱的一个。 若是赢了， 就直接前三稳了。 若是输了， 便与她打一场。 不管怎么说，这签已是上上。 沈沛笑笑不语。 她心中也有这个感觉， 朔儿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 不过这也就是在知情人眼中了。 在旁人眼里，沈朔抽中的那个是最强的。毕竟青龙国这位实力已近八阶。而九命实力不明，卫景珂在传说中也只有七八阶实力。 所以不少人都觉得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兄弟只能止步第四了。 只有许明睿看出了一些不同。 卫景珂自不必说， 那个九命似乎也非凡……这么一看下来， 青龙国这位反而有些不够看。 朱雀的这位世子，应该是运气很好才是。 许明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第二轮抽籤轮空，直接保送决赛， 决赛又抽籤， 又抽到实力最弱的一个？ 什么运气啊？ 修士是最信气运的， 运气好的人，出门采点草药都能恰好遇到稀世仙品开花。 修仙之途，运气当真是实力的一部分。 不止她，连她的小舅子也想拉过来啊。许明睿嘆了口气。 凡界今年，真是人才辈出。 …… 与此同时，比斗开始了。 卫景珂与九命刚上台，九命正准备举手告诉城主她认输，谁料卫景珂却先她一步，「城主，认输。」 九命：「主子，您……！」 卫景珂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就下了台。 「卫景珂认输，胜者九命！」 有许多人不解此事，这要是打赢了可就直接进入前三得到筑灵丹了，为何认输？ 她在替她的属下兜着。 许明睿一眼看出其中关键。 卫景珂有绝对的自信，哪怕输了这一场，下一场她也绝对能赢，所以她先将九命保了上去。 但到底是多强的自信，才能觉得自己『绝对』能赢。 九命的实力如何许明睿不知道，但他却对卫景珂更感兴趣了。 沈沛倒是懂卫景珂的意思。 九命身上的金丹不是她自己的，如今的实力也是靠着金丹硬提上来的，若是与人对上，情急之下使出了灵气招数，恐怕要引人怀疑。 但…… 「九命不可能打不过朔儿，殿下是不是多虑了？」沈沛不禁说道。 此时下一场的人已经走上了擂台。 看着台上持枪而立的人，卫景珂问她，「你为何觉得沈朔会输？」 沈沛一愣。 是啊，她下意识地就觉得，弟弟是打不过青龙国那人的。 「殿下觉得朔儿会赢？」不是沈沛不信自己弟弟，而是沈朔在一个月前还是刚晋升六阶的人，哪怕后来升到七阶，也应当不是青龙国这八阶武者的对手。 卫景珂问她：「打赌吗？」 沈沛：？ 「殿下想赌什么？」 「我们也该定亲了。」卫景珂说。 沈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想笑，「这是能用来打赌的事吗？」 卫景珂摇头，「我赌的是，定亲的日子。若沈朔赢了，我们回去便定亲。若沈朔输了，我可以等到你爹回京再定亲。」 沈沛沉默片刻，「殿下如此自信？」 卫景珂点头。 「那沈沛也赌了。」沈沛莞尔，「一言为定。」 「自然。」 身旁的溯雪：……定亲的事，居然拿来打赌？ 身旁的宁瑞：嗯？这两人居然还没定亲吗？ 就在这闲谈之间，台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沈朔无论从实力和战斗经验来看，都不及青龙国那位武者。 比试一开始，他就落了下风，不停挨打。 青龙国武者没有放水，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见沈朔又一次被他打得倒飞出去，趴倒在地，青龙国武者眼中终于多出一丝不屑。 只是运气好轮空进了决赛。 什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他不认可。 他习武至今，从未懈怠。 最看不上的便是那种使小伎俩上位的人。 运气好抽到了轮空又怎么样？ 这天骄大比的台子，到底还是得用实力说话！ 一次又一次将沈朔打到在地，青龙国武者眼中已没了耐心，「你可以认输。」 沈朔咳嗽两声，又从地上爬起来，脸也有些血肿，但他还是笑笑，「不认输。我这人，耐打。前辈这些手段，反而还轻了。」 青龙国武者闻言，下手更重。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沈沛看着，心里自然不是滋味，问卫景珂：「这便是殿下说得能赢吗？」 卫景珂负手而立，「沈沛，我们想错了一件事。沈朔并不需要我们替他铺一条平坦的路。」 第114页 修仙界是残酷的。 两个姐姐都只这么一个弟弟。所以卫景珂和沈沛也曾想，暂不将沈朔送去上界。 等她们给他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之后，再让沈朔去上界。 她曾私下向沈朔提过这个建议。 但沈朔并没有回答她。 而是站上了台，被打倒许多次也不认输。似乎就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们想保护弟弟，弟弟亦想要保护两位姐姐。 这条路，他是要去走的。 沈沛垂下眼，「可我有些捨不得。」 「他会赢的。」 沈沛抿唇，「嗯。」 台上的战斗仍在继续，这场战斗比起先前任何一场，都来得更久更惨烈。 沈朔真的如他所说，很抗打。 青龙国武者下再重的手，沈朔也能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来。其意志力已然折服了众人。 而反观青龙国武者，此时已经隐约有些暴躁。 心绪不稳，是战斗大忌。 沈朔又一次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嘻嘻道：「前辈，还是打得轻了。」 青龙国武者彻底毛了，凝全身之力朝沈朔打过去。 沈朔深吸一口气， 握拳迎了上去。 那一瞬间，他身上似有一道灵光闪过—— 只听『轰』地一声，青龙国武者僵在原地。而沈朔……这一次还站立着。 青龙国武者全力一击并未打到沈朔，而沈朔的拳，却结结实实落在了武者的胸膛。 青龙国武者吐出一口血。 朝后倒了下去。 四方城主数了十个数，青龙国武者也没有再站起来。 「沈朔胜出！！」 四方城主声音宏亮，就更衬得台下鸦雀无声。 先前那一幕实在惊呆众人。 大家所震惊的并不是沈朔居然能赢，而是沈朔身上的灵光。 那是确确实实的灵光。 凡人之躯，灵光乍现…… 身上有灵光不代表已经筑灵，更倾向于此人受『灵气』眷顾，眷顾到——天地灵气愿意为他效力，愿意帮他赢。 这种人，被称为『灵眷』，即便在上界，也算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许明睿最是吃惊。 今年的天骄大比，有一个卫景珂还不够，连她小舅子都是这种天赋级别？ …… 「你居然还教了他如何使用灵气。」沈沛无奈极了。 朔儿与她是同母所出，她是引灵体，朔儿对于灵气的感应虽然不及她，但也是『灵眷』级别。 「嗯。不过下界灵气稀薄，沈朔攒了一个月，也只攒出这么一击的灵气。」卫景珂说。 「殿下明知他会赢，还与沈沛打赌，这是作弊。」沈沛斥她。 「若他一开始就使出来，那青龙国武者不一定会中招。」卫景珂辩白，「是他自己聪明。」 扰乱了对手心绪，出其不意地给了这一招。 挨得打确实也挺多的。 卫景珂：「赌，是我赢了。」 沈沛笃定，「殿下就是作弊。」 卫景珂不承认，「天地为证，不兴抵赖。」 沈沛张了张口，恍然想起两人赌的是什么。 定亲…… 她似乎……也是想的。 沈沛轻轻噘嘴，「便当殿下赢了吧。」 「好。」卫景珂摸摸她的脑袋，真可爱。 沈朔佝偻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下了台，两位姐姐已经在台阶下等着他。 沈朔笑出一口白牙，「赢啦。」 「恭喜你。」沈沛轻轻抱过弟弟。 沈朔在她耳边小声地说：「姐，我赢的那个筑灵丹，给你。」 沈沛愣住。 「大师姐肯定能赢，到时候她也有筑灵丹了。你也有，这样你们才能一直在一起。」 一起长生，一起去上界。 「姐，你的明月，我帮你抓住了。」 沈沛有一瞬间泪要涌出来。 「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却不少。」沈沛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姐姐不用你担心的。先去休息。」 沈朔嘿嘿笑：「好。」 沈朔被人扶了下去，沈沛看着弟弟一瘸一拐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里的泪珠子锁住。 卫景珂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而此时，前三已经抉出两位。 最后一个筑灵丹的获得者，会在两个输掉的人之间产生。卫景珂与那青龙国武者还得打一架。 青龙国武者虽然被沈朔所伤，但四方城主摸出一颗药丸直接给那人服下。 对方的伤就已经好了九成。 「这次，我不会再轻敌了。」青龙国武者握紧了拳。 当已经上过一次，这次绝对不会…… 许明睿在台下摇摇头。 而台上两人已经对了一掌。 连一招都没过，青龙国武者就已经飞了出去，直接飞出擂台。 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了。 青龙公主宁瑞捂脸嘆息。 四方城主轻咳一声，也喊了十个数。然而，十个数后那名武者也没回来。 卫景珂补上一句：「没死。」最多伤筋动骨，但肯定是比沈朔躺得久一些。 众人：「……」 「卫景珂胜出！」 卫景珂潇洒下台。 第58章 第115页 这场天骄大比至此结束。 三颗筑灵丹， 朱雀包了个全。 宁瑞垂头丧气，只能明年再来了。不过有眼的人都看得见，今年的朱雀， 的确是人才辈出。 「这就是筑灵丹。」沈沛捏着那灵光盈盈的丹药，不禁发出感慨。两辈子她也没吃过呢。 「筑灵丹主要由长生泉的水炼制而成。」对上界修士来说， 它甚至算不上珍贵。 可于凡人来说，沈沛手中握着的便是长生了。 可也只有去了上界的人才知道， 上界只是另一个人生的开始。 上界宗门的几个弟子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们一行。 以往的天骄在赢了大比之后就会立刻选择吞服筑灵丹， 可朱雀的这几个， 却拿着丹药把玩，迟迟不服用。 尤其是许明睿，说是望眼欲穿也不为过。 「许师兄他们怎么看着我们？」 卫景珂应道：「筑灵丹服用之后，跻身鍊气期修士之列， 就可以拜入宗门了。」 这些宗门弟子特意受命下凡主持这天骄大比， 为的就是给自己宗门吸收优秀天赋的新弟子。 沈沛颔首， 随后想到她们这几人…… 「许师兄他们怕是等不到了。」她笑嘆一声。 九命的筑灵丹要给六娘， 卫景珂的要给江老闆，朔儿的满心要留给她。 与此同时。 「门要开了。」 随着卫景珂话音落下。 台上的四方城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擂台， 飞身前往百米外的『门』。 而堵在周围的上界修士都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天骄已出，天门当开。 这是每年的惯例。 只见四方城主自怀中取出一枚玉印，玉印浮上半空， 灵光顿时乍现， 那惊人的光华刺目得只叫人抬手去挡。 只听得轰地一声。 那巨大的『门』上浮光流转。 仿佛真有一道巨大的『门』的虚影，从内向外被谁推开。 而在沈沛眼中，能清晰地看见那喷薄的灵气从门中涌出来。宛如被凿开了的泉眼， 突突往外冒着甘泉。 门开了。 玉印復又回到四方城主的手中。 而上界修士纷纷御物， 朝『门』飞去。 他们宛如扑火的飞蛾， 一个接一个地飞入『门』内，不见了踪影。 只两个唿吸之间，这擂台周围的修士们就一扫而空了。 当然，也有一些没走的。 但这些，可不是奔着门去的！ 「时机到了，上！」 只听其中有人一声大喝。 那群人便朝着许明睿那一行上界宗门弟子以及远处的四方城主沖了过去。 大家见那群人来势汹汹，还没反应过来，其中那长兴叫得最大声，「他们要干什么！」 直到那群人纷纷拔出刀剑，几个宗门弟子才回过神。 「是刺客！」 有人率先打出一掌，瞬间就将其中一人击飞。 那人飞出去，又狠狠砸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打出那掌的修士立刻喊道：「不对，他们是凡人！」 凡人，刺杀修士？ 搞错了吧！ 许明睿眼尖，发现不对，「这些人大约是死士！都小心，莫将他们杀死。」 修士杀凡人，可是业障。 许明睿蹙了蹙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群人朝他们刀剑相向，且不畏生死？ 正这时，一道红光沖天而起。 有人突破了禁制？ 在这里？ 金丹期劫云凝现，可劫云尚未凝成，只见狂沙卷过，有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了卫景珂。 许明睿大喊：「小心！」 许明睿瞬间明了，对方是冲着卫景珂去的！卫景珂无疑是个好苗子，谁会如此针对她？ 难道是…… 魔宗…… 许明睿心中刚有猜测，却见卫景珂将沈沛推向一旁，随后正面迎上那红光，挥出一掌。 许明睿简直惊心动魄：「不可接！！」 卫景珂是凡人，她怎么敢去接金丹高手的一击！ 「轰——」 不知红光碰上什么轰然炸裂，气浪瞬间掀翻了整个擂台，以及周围的众人。 扶风谷黄沙飞舞，几乎迷了所有人的眼。 许明睿心急得很，这可是好苗子啊，顶好的苗子！ 他出手直接击晕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武者。想朝卫景珂那边奔去，可那些死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居然更多的人朝他涌了过来。 禁制封着修为，许明睿如今也不过是武者十阶的身手。 这些死士少说也是四五阶……难缠！ 许明睿当即也准备突破禁制。 好苗子不能死在魔宗手里！这可都是上界宗门的未来，即便他受几次雷刑也无所谓！ 许明睿浑身一震，强行沖开禁制，随后朝那黄沙之中飞去。 长兴见此一幕，愣了，暗骂道：「许明睿疯了吧！」 这才认识了几日，居然为那些凡人硬抗雷劫？ 而其他宗门弟子见此，不禁都有些瑟缩。 为了一个凡人，选择扛雷劫？ 他们自问是做不到。 许明睿心急如焚，奈何处于那黄沙之中，他居然也没能第一时间锁定卫景珂的位置。 第116页 死了吗？ 千万不能死啊！ 然而，许明睿不知道的是，此时漫天尘霾之中，有一层屏障将他的视野全然隔绝开来。 而那屏障中，卫景珂正在与那金丹高手对峙。 金丹高手佝偻着身躯，捂住胸口，嘴角溢出血线。 那红光一击根本没伤到任何人，反而是卫景珂的那一掌，打在他的肩膀，几乎将他浑身的骨头全部震碎。 他可是金丹期的躯体，怎么会接一掌就变成这样！心中的惊骇几乎将他淹没。 「你是什么人？」卫景珂若有所思。 这张脸，她似乎有些熟，让她不禁想起来一些事。 上辈子也是在扶风谷。 但却不是这里。 扶风谷本是北漠黄沙之景，但受『门』前灵气影响，偶尔能从沙土里开出花来。 她当时受自己的护卫背刺，那人将她引去了扶风谷的另一面，一片树林中。 当时杀手就在那里等着她。 而这个人，俨然就在齐列。只是那时带着斗篷兜帽，她只能瞧见半张脸。 但此人就是当初将她害得奄奄一息的人无疑。 「我才该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金丹高手完全没想到，任人宰割的会是自己。 本该被一击必杀的……不是这个凡人吗？ 刚刚四方城主不是测了骨龄吗？ 她明明是个凡人啊！ 他已经想逃了，可全身的灵力却好像被镇住了一般，完全发挥不出来。 看着卫景珂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而这时，晨曦在一旁斟酌开口，「阁下，他是魔宗的人。」 金丹高手这才注意到卫景珂身旁还有人。 不……他刚才的红光气浪应该将多余的人全都卷飞了出去才对。 「且是魔宗宗主的直属手下，赤穹。」 对方念出他的名字，这让赤穹惊了惊，抬头看去，却愣住了：「左使？」 她没死于噬灵蛊？ 她怎么在这！ 晨曦娇艷的脸上露出一丝烦躁，「退出魔宗很久了，别再这么唤我。」 金丹高手：…… 眼下的关键不是这个，金丹高手喊道：「左使，救我！！这其中有误会！是盛华商团的坑我！我若是知道这位惹不得，我绝不会来的！」 晨曦冷哼，「你可是皇简的狗，没有皇简的吩咐，你绝不会下界来，还硬抗业障也要杀人？」 「魔宗与商团做了什么交易？」卫景珂询问。 赤穹眼珠一转，「我可以告诉阁下，但阁下要放了我。」 随后听见卫景珂说：「搜魂也能知道。」 赤穹：…… 「魔宗要商团来下界是为了关上门。」卫景珂说。 赤穹愣了愣。不是，他还没说呢，对方就知道了？ 此人还会读心不成？ 「我不会读心。」 赤穹瞪大眼，这还不会？ 卫景珂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我有一个很聪明的未婚妻。」 赤穹：？ 「那阁下……能放了我吗？」赤穹试探道，「阁下还想知道什么，赤穹一定知无不言。」 「不能。」卫景珂答道。九命有了金丹，六娘还差一颗。 都是手下，总不好偏颇。 赤穹却立刻收起了低姿态，眼里充血道：「不想你那凡人未婚妻死的话，最好放了我。」 门就在不远处，他逃得掉的！但他要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卫景珂眯眼，「你做了什么？」 卫景珂撤下屏障。 而外头的情况已不容乐观。 沈沛与一众凡人武者站在一道结界之中，竖起结界的是许明睿。 没有找到卫景珂，却发现沈沛一行人有危险，许明睿只好先护住他们。 但此时结界结界之外，是一柄散发着红光的血轮。 血轮正飞快地转着，结界却摇摇欲坠。 许明睿也只是金丹初期的修为，赤穹的本命武器主杀伐，他不敌。 只听咔嚓一声—— 结界破碎。 赤穹见此大笑，「我的本命武器与我一体，只要我心念一动，她立刻就会毙命！」 卫景珂屏障已开，他要逃就趁他去救沈沛的那一瞬间！ 赤穹心念一动！ 血轮果真得到感应，径直冲向沈沛。 凡人之躯，怕是触之即死。 九命挡在沈沛身前，可那血轮却在空中旋了一圈，欲从身后直接了结了沈沛。 可都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候了，为何卫景珂却没有动静？ 赤穹看向她，眼里充满了不解。 卫景珂还是站在原地，迎上他的目光，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尊亦有本命武器。」 话音刚落。 『门』前突然亮起刺目白光，有什么从『门』中飞跃而出—— 只见一道剑光划破天际，宛若银龙，越过正被凡人武者包围的四方城主，只瞬间就来到了沈沛眼前。 剑势起—— 银龙仰天而起，勐地撞上那飞转的血轮。 血轮撞上剑刃，连瞬间都没能坚持住，直接倒飞了出去。 红光散尽，哐当一声坠入地面，砸出一个巨大天坑。 与此同时，赤穹勐地一震，一口鲜血喷出，双腿跪地不起。 第117页 本命武器受到重击，他的魂魄亦受重创。 卫景珂望着这一幕，心中平静。 剑之所指，心之所向。 赤穹欲伤她所爱，应当先问过她那本命的剑。 那剑发出铮铮地响，仿佛在隔空回应卫景珂心中所想，剑柄凑近了沈沛的手，很轻很轻地贴了一下。 第59章 赤穹已没有任何威胁。 卫景珂回到沈沛身边， 问：「没事？」 沈沛弯眸，「殿下在此，谁能伤得了我。」那柄剑还在她手边， 轻轻贴着沈沛的手背。 卫景珂低头看剑。 剑发出铮铮地响。 卫景珂：…… 她方才听赤穹说起本命武器，才想起自己这柄剑。 哪知它居然从上界跑下来了。 「你合该记不得我了才是。」卫景珂伸手取过它， 眼神有几分怀念。 银虹是她金丹期时在一位铸剑师前辈所留下的秘境中得到的，那时的她尚配不上银虹， 但此剑与她投缘， 便一直跟着她了。 而后数百年， 也一直佩在身边。 天道将时光倒转，并未将银虹一起送回来。 银虹与她的认主契约也早已因为天道的力量而消除，可站在『门』前，她竟还能将银虹唤来…… 天道虽然将她送回来， 但也没有做得太绝， 反而处处给她『开后门』， 这么一想， 银虹会来，倒也不奇怪了。 银虹贴着她的掌心， 轻轻地颤了颤。 卫景珂与银虹已无契约，此刻也不知道这剑在震什么。 「它说，不知道你是谁， 只知道是主人在唤它。」 卫景珂抬眸， 看向正在说话的沈沛。 沈沛无奈的笑笑。 卫景珂很诧异，沈沛怎么会知道银虹想什么？ 「银虹本身已有剑灵。」沈沛说。她是引灵体，受天地万物之灵所眷顾， 要沟通并不难。 卫景珂点头。 银虹只在卫景珂手中待了一会儿， 便又回到了沈沛身边， 贴在她的手背上。 沈沛见此笑了，轻轻摸了摸剑柄，「它好像很喜欢我。」 卫景珂：「过来。」 银虹不动。 卫景珂蹙眉，「不想要剑鞘了？」 通体银光的剑这才灰熘熘地回到主人身边，又轻轻震动。 「银虹问你，它的剑鞘是什么样的，好不好看……」沈沛无奈地说道。 卫景珂：「以后便知。」 银虹大约也知自己问不出来了，索性不震了，乖乖地被卫景珂收进手里。 两人旁若无人地跟一柄剑聊天，这一幕实在太惊骇。 九命、晨曦这些自己人也就罢了。 受了些轻伤的许明睿已然呆住。 银虹那通体银光已是不凡，又一击抽飞血轮，再看卫景珂无恙，而赤穹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什么好苗子，这应当是前辈才对。 许明睿心中嘆息，面上却拱手行礼：「剑宗弟子许明睿，见过前辈。」 「嗯。」卫景珂算是认了他这声前辈。 无论如何，方才沈沛等人遇袭，是许明睿挺身而出。 不似四方城主，也不似其他宗门弟子。 虽然都受凡人武者阻拦，可也只有许明睿一边抗着雷劫，一边救人。 卫景珂嘴唇翕动，念叨了几个字句，许明睿头顶的劫云便已散去。 许明睿心中大骇，却不敢多问一句，只低下头，神情更庄重了，「多谢前辈。」 「你不是卫景珂，你是谁！」这时，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穿着斗篷的人站在那里，不知其身份。 卫景瑜一把拉开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的脸来，冲着卫景珂怒道：「你不是我大皇姐，也不是我朱雀的大皇女，你是何人！我皇姐在哪！」 卫景珂挑眉，「我不是卫景珂又是谁？」 「你杀了我大皇姐，冒充她的身份来参加天骄大比！」卫景瑜笃定道。 难怪他怎么暗杀都杀不了眼前这个人。 卫景瑜宁可相信卫景珂是被人早早的杀了冒充了，也不相信他的皇姐有这样的实力！ 「我说二皇子殿下，你脑子没病吧？」九命忍不住道。 卫景瑜却定定地看向四方城主的方向，那些凡人武者已经都被打昏过去，四方城主和各宗弟子也都已经走了过来，他拱手喊道：「诸位，我敢断定此人不是我大皇姐，请诸位收了她的筑灵丹，对其严惩！」 四方城主：…… 各宗弟子：…… 卫景珂手边那剑只一击就把金丹高手的本命武器给打碎了。 实力已是他们遥不可及的。 这人是疯了，才会说出『严惩』这种话吧。 是说，卫景珂根本也不需要这筑灵丹啊！ 一人冷静自若，一人恍若癫狂。 看得人十分唏嘘。 「卫景瑜，别发疯。」卫景珂不耐烦道。 卫景瑜似被她这话所刺激，面目开始狰狞起来，「发疯？本宫若是发疯，那都是你害的！」 凭什么她从小便比自己天赋更高！ 凭什么她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比也比不过，杀也杀不死！ 「你为什么不能去死！」卫景瑜撕心裂肺地喊，俨然已经彻底破防，「你是修士，你骗了所有人，你看本宫一次次派人杀你，你在背后笑话本宫是吗！」 第118页 什么六阶巨蛟，什么商团暗杀，全是笑话！全都是！ 卫景瑜这样的咒骂，让沈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卫景瑜，你那些伎俩，本尊都不屑嘲笑。」卫景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今她已搞清楚，上辈子她的『死』仇，魔宗那也有半分。 说起来，她这位好皇弟，确实也可以去死了。 「那你就来杀了我吧。」卫景瑜哈哈大笑，「我是凡人，你是修士。我与你同父所出，你杀了我就是弒亲！修士最怕的便是业障吧。」 卫景瑜此刻头脑异常清晰，他眼睛瞪大，「杀了我，业障缠身，一辈子让你寝食难安，倒也不错啊！」 许明睿立刻道：「前辈莫受此人激将，若真杀了他业障加身，非明智之举！」 晨曦也道：「阁下三思。」 四方城主和其他几个宗门的弟子也纷纷点头。 只是一个疯子，实在没必要亲自动手。 九命左右看看，大家都这么说，那…… 「主子要杀，九命可以代劳。」九命沉声道。她是主子的刀，杀个孽畜弟弟罢了，问题不大。 卫景珂摇头。 九命炼了千面的金丹，便不算是凡人了。 卫景瑜见此机会，反而突然动了起来，他头一次用起他那四阶武者的实力，冲进人群，直接举起袖间的小刀，对准沈沛的胸口扎了下去！ 他今日逃不了了。 但他就算要死，也要拉一个陪葬！他不仅要卫景珂业障加身，更要她痛彻心扉！ 可身前的沈沛却仿佛早有防备似的，偏身一躲。 那速度很快。 在场的人惊愕之余，也在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 灵光乍现！ 不仅沈朔会，连他姐姐也会！ 卫景瑜一击不中，已是大恼，孤注一掷朝沈沛扎去。 只听得噗嗤一声，刀已穿刺入肉。 只是这中刀的却不是沈沛。 而是小刀还举在半空的卫景瑜。 沈沛还站在他眼前。剧痛却已将卫景瑜的视线模煳。 唯一清晰的是，她手中握着匕首，正恰好地扎在他的左心口。 而她握紧匕首，飞快地又抽了出来。 血液飞溅，喷涌而出。 卫景瑜轰然倒地。 卫景瑜瞪大了眼，将死不死之间，是无尽的绝望与难以置信。 怎么会…… 连沈沛都…… 这一刀，正中心脏，扎的太稳了。 沈沛放下手腕，匕首上还潺潺滴着血。她展颜微笑，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所有人说—— 「我也是凡人，这样，就不会有什么业障了吧。」 这一幕，莫名地引人不寒而慄。 「业障与否，又有什么所谓。」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值得你亲自动手？」 沈沛轻笑一声，「我也算是报仇了。」 替上辈子的自己，替安定王府，报了这血仇。 第60章 「你们……不打算立刻跟我们去上界？」许明睿不解。 「朱雀国中还有事处理。」卫景珂回绝道。 九命也点头。 主子去哪她去哪， 而且还得把筑灵丹带回去给六娘。 沈朔一心要把筑灵丹给姐姐，自然也就摇头拒绝了。 三个天骄，没一个愿意跟他们走的。一群宗门弟子面面相觑。 许明睿嘆息， 将一道注了灵的符纸交给卫景珂，「阁下， 若来上界有意入剑宗，便捏碎了它， 许明睿亲自扫榻相迎。」 卫景珂不语， 但还是接了下来。 剑宗她是要去的， 却不是为了去学术法，外门试炼取人魂魄一事，她会亲自去查清楚。 想到这，卫景珂难免多出一丝期望。 天道连银虹都给她安排了， 会不会当初在剑宗失去的那一角魂魄， 也能在剑宗找到？ 卫景珂不知， 但她想去探探。 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好凡间的事。 其他宗的弟子见卫景珂接了许明睿的灵符， 自己心中也跃跃欲试。 可到底谁也没将那橄榄枝投出去。 卫景珂受赤穹袭击时他们没有帮忙，其他人受血轮攻击时他们也算是袖手旁观了。再者， 大家都是受命下凡来，大家心中都只当这是一次任务。宗门兴盛与否，对于这些筑基弟子来说， 并无太大干系。 如此， 便不敢厚着脸皮再上前。 很快，许明睿一行就离开了。 几道身影穿过了『门』，消失在了眼前。 四方城主见此便道：「大比已然结束， 『门』会再开一段时间， 你们可以将事情处理完成后， 再前往上界。」 这其实不合规矩。 但四方城主心中也理亏。本来赤穹袭击卫景珂那一瞬间，他该不顾一切也要保下她的。但大约他心中也想试探试探卫景珂的实力，故而没出手。 「那便多谢四方城主。」 四方城主点头，「我送你们离开扶风谷……」话还未完，他突然瞥见卫景珂，又道：「你们要自己离开也行。」 以卫景珂的能耐，要护着这些凡人离开扶风谷轻而易举。 「还请城主出手。」沈沛颔首，仿佛根本没想那么多，她笑笑，「不过可能得稍等片刻。」 只见沈沛转向了另一边。 第119页 视野中有一块大石头，而大石头之后，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九命点头，「我去。」 片刻后。 九命不费什么力就将鬼鬼祟祟躲在大石头背后的方烬抓了过来，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方烬战战兢兢地被一众人围在其中。 先是赤穹死在眼前，又被挖了金丹，然后卫景瑜也死了。 他自己又是个凡人，连这扶风谷都逃出不去。 方烬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 但卫景珂其实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带回去交给六娘，盛华商团在下界的情报网遍布四国，可以利用。」另外，方烬与上界商团势力应该有联络，利用价值远大于杀了他。 沈沛听见这话，反而沉吟片刻，转而问卫景珂：「殿下对这个盛华商团有兴趣吗？」 卫景珂：「何意？」 「不如咱们将这商团抢过来。」沈沛轻声笑道，「会做生意的，我们之中亦有一人。」 沈沛话音将落，大家便将目光全都转向了站在晨曦身旁的江无艷身上。 江无艷：…… 晨曦则眨了眨眼，她觉得沈沛的意见不错。 等江无艷吃了筑灵丹，便有了长生。可她去了上界能做什么呢？也就只能做做生意了。 「江老闆觉得如何？」沈沛问。 江无艷谦卑道：「在下不敢夸下海口。」 「我们也还没抢来呢。」沈沛轻笑，「等真抢来了，便交给江老闆忙活。与在下界一样，江老闆做江老闆的生意，我们便做江老闆的后盾。」 而平时，有些情报消息上的往来，便足够。 江无艷嘆息，「皇女殿下将筑灵丹给了我们，两位又救了晨曦的命，江无艷此生即便是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几人旁若无人的说这些话，让一旁的几个宗门弟子面面相觑，偏偏没人敢觉得沈沛在开玩笑。 卫景珂到底是什么来头，谁也说不好。 方烬心中不屑，就凭她们几人，还想将盛华商团抢过来，做梦也得挑个好时辰。不过这么一来他倒也保住了一条命，面上战战兢兢地道：「只要不要我的命，方烬唯几位马首是瞻！」 方烬这人当然不可信，但若是利用一段时间，却还不错。 沈沛轻声问：「天机镜在何处？」 方烬面露惊慌：「天机镜……方才已被商团的人带回上界了。」 方烬没有说谎，他自知天机镜可怕，带在身上怀璧其罪，是以他虽然没将天机镜交给魔宗，但也迅速地通知了商团本部的修士，请对方趁着『门』开，将天机镜带了回去。 卫景珂皱眉。 方才上界修士太多，她们也无法分辨哪个人是商团的人，何谈阻止。 沈沛却笑道：「无妨，带回去就带回去吧。」 倒不如说，带回去了正好。 「回去便联繫燕道长，请她也回一趟上界。盛华商团盗走天机宗至宝，天机宗应当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盛华商团，要么将宝物乖乖交出来，要么等着天机宗与它算帐。 总而言之，讨不着好。 说不定她们也能坐收渔利。 卫景珂颔首，是这个道理。 只四方城主默默地听着这些话，一言不发。瞥向沈沛的眼中，倒有了几分惊骇。 这样大胆又缜密地谋算盛华商团，实在可怕。 …… 很快，四方城主就将人送了回去。 但『门』不能一直开着，是以他并未让卫景珂等人慢悠悠地坐马车回去。 而是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只两个时辰就将卫景珂等人送回了朱雀。 而卫景珂带回来的消息足够让整个朱雀震惊—— 天骄大比结束，朱雀包揽前三！ 「朕要宴请百官！！哈哈哈哈！庆贺朱雀本次天骄之比大捷！」皇帝一拍龙椅，喜形于色，「立刻发皇家布告，耀我皇家威严！！」 朱雀包揽前三，不就说明，朱雀即将诞生三位上界修士！ 「是哪三人！」皇帝连忙询问来禀告的官员。 官员郑重道：「是皇女殿下、皇女殿下身边的暗卫司司主九命以及安定王世子沈朔。」 皇帝脸色一僵。 喜悦……似乎也没那么喜悦了。 九命是卫景珂的人，沈朔也算半个。若是能选，皇帝自然是想选另外两人的，那个叫江晨曦的是银号老闆，身份干净，而另一人也是平民出身。 「也罢……」皇帝踌躇一下，「无论是谁，总归是喜事。」 朱雀多了三位上界修士帮扶，在四国中便再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了。 只是这么一来，安定王府这枚眼中钉算是拔不掉了。 不过也还好。 沈朔去了上界，安定王府便后继无人。等安定王年事高了，他再将兵权收回来即可。 来报信的官员脸上却不见喜色，他沉重地说道：「陛下，皇女殿下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你说。」皇帝看他那模样，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不安。 「……二皇子殿下，死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尖针一般扎进了皇帝脑子里。 「你说什么！」皇帝拍案而起，「你再给朕说一遍！二皇子……景瑜分明就在京中，他怎么会死！」 「陛下息怒！」官员噗通一声跪下，「二皇子殿下偷偷跟随大皇女殿下一道去了四方城，据大皇女殿下所说，二皇子言语不当，惹怒了上界修士……被，被杀了。」 第120页 皇帝勐地朝后仰去，倒在龙椅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景瑜，没了。 「陛下！陛下！」身边的张侍臣惊得大叫，「快传太医！！」 宫殿上一派兵荒马乱。 皇帝却又慢慢缓了过来，他哑声问那殿中跪着的官员：「景瑜被杀，她身为大皇姐，为何不救？」 这话也把底下的人问住了。 救？ 怎么救？ 那是惹怒了上界修士，而大皇女也只是凡人啊？虽然知道陛下偏心，可这…… 「朱雀可以少一个上界修士，却不能少一个储君啊。」皇帝阖上眼，心中钝痛。 此刻，他恨不得卫景珂没有拿到前三。 前三有什么用？ 他卫家唯一的男丁，没了！ 这储君之位，该谁来坐？ 「陛下……」张侍臣赶紧扶住他，给他顺顺气。 正这时，殿外有人求见。 另外的侍臣匆匆进殿禀告，「陛下，锦月宫有人来报。」 锦月宫……静妃。 此时此刻丧子之痛让他头疼欲裂，平日里再宠爱静妃，他此时也是一点想见的心情也没了。 当即摆了摆手，「不见。」 张侍臣在一旁轻声道：「陛下，静妃娘娘从不会在您谈正事时来打扰，会不会锦月宫真有什么急事？」 皇帝果真迟疑片刻，「让她进来。」 可来得并非静妃。 而是静妃的贴身婢女。 「奴婢参见陛下。受静妃娘娘的命，向陛下通报喜讯。方才静妃娘娘身子不适，请了太医过去，太医说……说娘娘她有喜了！」丫鬟喜极而泣。 皇帝直接愣住，「此话当真？」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心情十分复杂。 刚死个儿子，这头静妃却怀上了。 惠贵妃在后宫掌权以来，后宫中已数年未有新的皇子皇女降生。他怀念皇后，加上卫景瑜与卫景珂也长大了，对于子嗣一事并不执着，倒也就默许了惠贵妃所为。 可现在……景瑜死了，他这年纪要想再得一子，恐怕不容易。 正这时，静妃却怀孕了。 是该高兴的。 「赏！」皇帝阖上眼，若静妃能一举得子，他定会好好培养这孩子！ 皇帝是如此想的，却不知，无论静妃最后生下来的是不是儿子，她（他）都必将成为朱雀的下一任皇帝。 第61章 天骄大比正式结束， 青龙国与白虎国的天骄子弟也全都回去了。 他们这一归去，也几乎就是将天骄大比的消息带着回了国。 朱雀三人表现惊人一事，卫景珂实力深不可测的事， 通通都会被其余三国人知晓。 原本因为玄武国的几名天骄子弟死在了朱雀边境，即便不开战， 玄武国也绝对要向朱雀讨个说法。 可他们没等来朱雀惶惶不安先乱阵脚，反而等来的是朱雀在这次天骄大比中一鸣惊人。 是以结果就和卫景珂先前猜测的一样， 玄武国除了派人来问之外， 当真没有做出别的举动。 就算心中有气， 玄武国也只能暗自咽下了。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皇女殿下、世子爷还有九命大人都得了前三，今后咱们朱雀便有了三位上界修士，说不定这四国的地位真要重新洗牌呢。」冬霜感慨，「其他三国不会再寻藉口来边境叨扰， 说不定连王爷也能留在京中了。」 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 沈沛知道得也不算太清楚。只道是不会发生战乱， 对百姓也是好事。 说起她爹， 沈沛也笑了笑，「爹不是闲得住的性子， 他总要亲自看着边境无虞，才能放心。」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朱雀安定王。 不过如今玄武国偃旗息鼓，加上四国会期间休战， 边境那边应当也可以缓缓。 照九命传来的消息， 她爹已经班师回朝，此时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王爷知道您要与大皇女殿下定亲的事吗？」冬霜替她梳着头髮，疑惑地问道。 「殿下给爹去了信。」沈沛说。 「等这信送到时， 怕是王爷都回京了。」冬霜很是诧异。 「本宫在去扶风谷之前， 便让六娘派人去边境送了信。」卫景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沈沛的房外， 「不出意外，就这两日，师傅就会抵达京城。」 房门开了半扇，能看见她立在门边。 冬霜吓了一跳，大皇女殿下几时在那的？ 不过冬霜见她出现，便迅速替沈沛梳好了发，快步退了下去。 「就这两日便到？」沈沛诧异。 她还以为卫景珂准备先斩后奏…… 她爹若是知道两人私定终身，怕也是得一顿恼的。 「既与你提了定亲，自然做了准备。」卫景珂说着，走进房里，见沈沛在对镜抹着胭脂，便走到了她身后，「师傅要恼要怒，我自担着。」 桌上的镜子能瞧见她的整个妆面。 轻淡的妆，却不乏娇艷。 「我爹没有殿下想的那样可怕。」沈沛不禁笑道。 上辈子她原本是被赐婚给卫景瑜，后来她爹用兵权换了她的亲事。可到底卫景瑜父子卑鄙，到处散布谣言说因为她不贞洁故而皇家取消了这门亲事，害她受千夫所指。 那时她爹气得要进宫杀了那对父子。 第121页 却终究是被她拦了下来。 最后她还是与皇家的人定了亲，只是卫景瑜却被她换成了卫景珂。 她不敢说当初的自己没有夹带私货。 她将这事提出来时，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答应。 知女莫若父，她爹大约是知道的，她心仪这人，这情从很年少时便已起。 即便这趟匆匆回京，定也不会加以阻拦的。 卫景珂对此不置可否，「头一回，师傅便不想你嫁入皇家。」宁可拿兵权换，也不要她嫁。 上辈子的她，算是阴差阳错捡了便宜。 「可殿下不当皇帝，沈沛也不用同那后宫三千妃子争宠。是不是皇家，倒也无所谓了。」何况，如今这京中，已没有谁能再威胁到安定王府，皇家也是同样。 卫景珂点了点头，倒也有理。 「静妃肚子里的那孩子出生后，我便打算请陛下退位了。」沈沛问，「殿下觉得如何？」 卫景珂：「好。」 「殿下就不怀疑静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龙种？」 其实细想起来，这事太值得怀疑了。 静妃受宠也不过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也只有皇帝自己还觉得自己龙精虎勐，当真让静妃这么快就怀上了身子。 「那重要吗？」卫景珂问。 皇帝对于朱雀来说也不是什么明君。 谁当这个皇帝，卫景珂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只要能让朱雀百姓衣食无忧的，就都是好皇帝。 沈沛自认为，只一个卫景瑜死了是不够的。卫家欠了安定王府的，也不只一条命而已。 不过她也不打算直接杀了皇帝。 只是请他退位，失去皇位，失去权利，看他无能挣扎，看他受尽折磨罢了。 看他卫家的江山落入旁人之手，看旁人顶着他儿子的名号坐在那龙椅之上…… 就算这样，想想过去，她仍觉怒不能平。 「但愿小傢伙会是个明君。」沈沛嘆息。 卫景珂见她眉宇间的深沉，从背后身后替她轻轻揉了揉，「不是皇后，却操着做皇后的心。」 沈沛莞尔，「我让这朱雀易主，自然要多为百姓考虑考虑。」 她正说着，突然，头髮被人轻轻动了动。 沈沛抬手，恰好撞上她的。 「别动。」卫景珂说。 「殿下？」 沈沛不敢再动，只是放松了身子，垂下手来。桌上的镜面里瞧不见卫景珂的动作。 「在别簪子……桃花簪子。」 沈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在给自己别簪子，顿时有些急了，「你先让我瞧瞧。」 怎么要送的桃花簪子直接就给别头上去了？ 她都没瞧过。 沈沛抬手就要摘，卫景珂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轻咳一声，「刻得不算好。」 「……好不好那也是我说的算。」 「雕刻……本宫也不善。」若让她用剑在大石头上刻点什么她自然手到擒来。可这簪子太细太小，活儿太精细。 沈沛到底也没将髮簪子抽出来。 只是稍稍举高了镜子，能瞧见了它的全貌。 ……分明很好看。 款式简单，羊脂白玉。 簪尖比簪头细一些，簪子各处都被打磨得很光滑，断不会戳伤了皮肉。而簪头就是一朵桃花。 只是那桃花芯处，却又一丝沁入玉去的粉红。 只一抹红，从玉中晕开，当真像是桃花开了一般。 沈沛轻轻碰了碰，「殿下这手艺，只怕都能去江老闆的玉铺子里当挂牌师傅了。」 「只给你做。」 她说话总是直白，让沈沛招架不住。分明……也不是要听她说这些情话才故意这么说的。 沈沛抿抿唇，心中却难免欢喜，看向她的眼中亦似有流光盈盈，「殿下可知，朱雀送桃花簪子，是何意思？」 卫景珂不以为然，「是何意思？」 沈沛顿住：「……殿下不知是何意思？」 卫景珂仿佛真的不知道，认真地思考起来。 沈沛气急，「殿下不知道在朱雀送桃花簪子是什么意思么？」 「殿下不知道。」 卫景珂想了想说，「但你喊卫姐姐，也许就知道了。」 沈沛脸颊鼓起，「卫！景！珂！」 这人！ 当真这么喜欢逗她吗！ 卫景珂弯下腰，顺势在她唇间夺走一个轻吻，然后回答道：「嗯。」 沈沛愣住。 然后迅速地，面颊染上粉红，比桌上那胭脂，更要娇艷几分。 卫景珂见此赞嘆道：「桃花开了。」 沈沛抱住她的腰，顺势埋进她怀中，不让她看脸，闷着声说：「春都要过了。」 「你院子里那株，还开得正艷。」卫景珂任她抱住自己的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见耳垂髮红，又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沈沛觉着痒，便轻轻啊了一声。 却不知，她这轻轻一声啊，到底是将卫景珂心都给叫软了。 「你怎么这样招人？」卫景珂不禁如此低喃，把玩她耳垂的手指却没停下。 沈沛抬起头，眼角也红红的，无辜道：「什么呀？不是卫姐姐一直在戏弄我吗？」 ……这时候又软软地叫卫姐姐了。 卫景珂嘆息。 第122页 盯着沈沛那眼角，那唇，控制了半晌……才没让自己的手伸过去狠狠□□。 沈沛似乎也看得懂卫景珂那目光，便讪讪地抱着她，不敢胡乱动了。 正这时，房外传来声音—— 「小姐，王爷回府了！！」冬霜的声音带着喜悦，「下人来报，王爷已经到府门口了！」 沈沛腾地弹了起来，「回来了？」 「是！」 沈沛问卫景珂，已经难掩眼中激动，「不是说还要两日吗？」 卫景珂略一想，「大约是先行赶回来的。一同班师回朝的兵将应当还未到京城。」若是兵将入京，自会有人通知她的。 沈沛眼中有很明显的开心，「殿下，我去见见爹。」 卫景珂点头，看见她跑出门去，「慢些。」 沈沛刚提起裙摆跑出去两步，听见她的话，便又回头同她笑道：「殿下还是快翻墙回去吧。若是被我爹发现，殿下怕是要挨骂了。」 「嗯。」卫景珂见她笑得活泼的模样，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如此娇俏模样的沈沛，她总觉得好熟悉。 还有那话—— 若是被我爹发现，殿下又要挨骂了。 卫景珂侧首，看向那院子里的桃花树，风一吹过，桃花飞舞。 她分明想不起来那一幕幕。 却又觉得，似曾相识。 竟令人……如此心动。 第62章 沈沛带着冬霜急匆匆来到王府大堂， 便见一中年男子站在堂上。 「爹！」 安定王沈星远回头，便见自己一年未见的女儿，顿时英俊的面貌上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 「沛儿！」 沈沛快步走近，眼中已有泪溢出。 她已有数百年， 已有数百年不曾见过爹了。 「哎，别哭别哭……」女儿落泪， 沈星远顿时手足无措。他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擦去沈沛脸上滚落的泪珠， 脸上却有笑容闪逝， 「我的沛儿，这样想爹啊？都是大姑娘了，怎还这样爱哭？说出去要被人笑话了。」 沈沛吸吸鼻子，「那爹就说出去， 让沛儿被人笑话好了。」 沈星远顿时横眉竖目：「谁敢笑话你， 爹去教训他！」 沈沛破涕而笑。 见自己的掌上明珠又笑起来， 沈星远心中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冬霜此时也上前， 「冬霜见过王爷。」 沈星远颔首，「冬霜这丫头， 把小姐照顾得不错。」 冬霜也跟着笑：「冬霜不敢揽功。」 见沈沛脸色不错，沈星远心中甚慰，「都赏， 都有赏！」 「对了， 朔儿呢？」沈星远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年纪还要小些的小儿子。 「今日世子爷不休沐，应当还在当差呢。」冬霜答道。 「朔儿当了个京城卫长， 现在应当在城中巡逻。」弟弟还不知道姐姐用不上他赢来的筑灵丹， 以为天骄大比之后就回归他以往的日常了， 该去当差他自然也去了。 沈星远点头，「那就先不要将他叫回来了。冬霜去沏壶茶来。」 冬霜心知父女两有话要说，便应了声是后匆匆退下了。 「沛儿，坐。」沈星远先一步坐下，对沈沛说道，「你知道爹为什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吗？一起班师回朝请功的将领们都被爹落在身后。」 沈沛乖乖坐下来说：「殿下给爹写了信。」 「是。」沈星远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那枚桃花簪子上，又假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移开了目光，「你和殿下是怎么回事？」 沈沛也不知道卫景珂给自己爹写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只道：「若爹是问我愿不愿意定这门亲，那沛儿是愿的。」 沈星远咬牙：「本王就知道姓卫那丫头不怀好意。」 沈沛：？ 「爹，是殿下呢。」沈沛有些想笑。 「哼。」 沈星远瞥了沈沛一眼，「沛儿，若是爹不同意，你怎么说？」 沈沛想了想，从容不迫道：「沛儿没想过。我觉得爹不会不同意。爹最疼我，自小到大，我要的爹总是会满足的。」 「可卫景珂是皇女。」沈星远嘆息，还是最得朱雀百姓之心的皇女。 「爹，殿下不做皇帝。」 「这皇帝是她不做就能不做的？她不做，这朱雀让谁来当家？让那个白痴二皇子？」 沈沛心中发笑，「爹，二皇子死了。」 沈星远显然还没得知这一层消息，有点愣，但紧接着蹙起眉，「死了就更麻烦了，她这皇帝之位还跑得了？」 「但静妃娘娘怀孕了。」 沈星远一头雾水，「哪个静妃？」 沈沛嘆息，「爹不了解京中诸事，总而言之，殿下不做皇帝。」 沈沛也不想告诉她爹，自己在其中到底做了多少事。 沈星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除了卫丫头，其他人不行？」 「不行。」 「卫丫头是个好苗子。爹也许没跟你说过，她是有去上界的资格的。若遇良师，前途无量。」沈星远眼里有愁绪，「可沛儿，上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若是沈沛并非重生，她也许会将她爹这番话理解成她没有武者天赋，所以与卫景珂并不般配。 但现在沈沛知道，沈星远指的是什么。 引灵体一旦在上界出现，所捲起的惊涛骇浪，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第123页 而她爹…… 果然知道她是引灵体。 可这么一来，爹如果知道她是引灵体，那她爹的实力，恐怕就不止武者八阶那么简单。 最有可能的是，她爹也是来自上界。 可这么一来，她爹的结局，怎么会是在朱雀天牢中被迫『自缢』。 『自缢』是假。暗杀应当才是真。 而天牢中的暗杀，定于上界人有关。 继安定王府衰败之后，沈沛也被人抓去了魔宗。 这么想来，也许她引灵体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上辈子她对自己的体质毫无所觉，被有心人发现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原以为上辈子安定王府倾塌只是卫家父子过河拆桥，现在想来，恐怕也与上界脱不开关系。 这仇，真是越报便越觉得牵连甚广。 沈沛久久不语，眉头却越来越紧。 直到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眉心。 沈沛迷茫抬头，便见沈星远满脸无奈，「沛儿，爹见不得你这满腹忧愁的模样。爹也不是特意赶回来阻拦你的。」 「爹，沛儿没有满腹忧愁。」 「还说没有，眉头都快夹死苍蝇了。」沈星远摇摇头，「不就是一个卫丫头吗？真有那般喜欢，那你就嫁。」 沈沛笑了，「爹，殿下说，她能保护我。即便去上界，也是同样。」 沈星远挑眉，「卫丫头现在什么实力了。爹回京的路上都听见百姓在传，她过了天骄大比。」 「是，朔儿也过了呢。等朔儿晚些时候回来，爹去试试。至于殿下……」沈沛面不改色地说：「殿下毕竟是您的徒弟，您也该去试试她的。」 她重生的事隐晦地告诉过朔儿，而爹爹……她也没打算瞒着。 但…… 事情总要一步步来的。 若爹真是上界出身……也不知道当他晓得自己教的徒弟如今已是渡劫期的大能，会作何感想…… 沈沛看热闹不嫌事大，微微笑道：「大皇女府就在隔壁街呢。」 …… 刚回皇女府的卫景珂突然一顿。 为何她突然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阁下。按照您的吩咐已经送信去了燕道长那里，她已带着徒弟去了扶风谷，应当回上界去了。」晨曦说道。 「嗯。六娘怎么样？」 「我已助六娘炼化赤穹的金丹，只是需要些时日。」 「好。江无艷那处呢？」 晨曦点头，「进展也很顺利，方烬很配合，如今商团在下界的势力近乎已经在我们手中。」 虽然商团在下界的势力主要就是一个情报网，但还是被吸收了过来。 至于和上界商团的联繫，主要是从方烬这里联繫，无需严刑拷打，方烬已经全部和盘托出。 朱雀诸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 只等卫景珂与沈沛定了亲，她们恐怕就都要回一趟上界了。 「知道了。本宫去看看六娘。」 卫景珂话音刚落，就被晨曦劝阻，「阁下，九命刚去……」 这个时候去打扰，可就太不会看时机了。 卫景珂：「我知道了。」 …… 皇女府的别院中。 六娘正在看书。 青书斋近来寻到的孤本，斋里的人第一时间就给她送了过来。 而晨曦姑娘助她炼化了一部分的金丹，她对自己身体中突然而来的力量还有些不习惯。 是以……只能看看书打消一下时间。 她与九命情况不同。 九命那时是生死一线，所以主子给她炼了金丹，得了长生。 可她平白无故就得人上百年修为，六娘心中是受之有愧的。同样也觉感动。 主子也许是想告诉她，九命有的她也有。 六娘嘆息。 主子实在多虑了。 「你嘆什么气？炼了金丹还不高兴？」 六娘抬头，蹲在自己墙头的不是九命那女人又是谁。 此时臭着一张脸，好似自己欠了她几千两银子似的。 「自然高兴。」六娘淡淡地问，「九命大人有的，六娘也有。」 九命嗤笑，「是啊，主子她从不偏颇！」 六娘眉头一皱，「九命大人若对主子的作法有意见尽管请主子收回金丹。我的确受之有愧。」 九命有些恼，「我说你受之有愧了吗？你替主子做的事也不少，青书斋管得也很好，如今朱雀百官有一半都掌握在你手中，这些不是功绩？」 六娘一怔。 九命居然会说她做得好。 这是她没想到的。 「但我不善武，金丹给我，是大材小用了。」 「能长生不就好了。」九命别开头，「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今日的九命大人，着实别扭。但……似乎是善意的。 「你觉得主子给了我这金丹我会想多，所以特意过来走一趟？」六娘心中微讶。她倒不是惊讶于九命的态度，而是九命的心思，几时这样细腻了？ 「小郡主说的。」九命瘪嘴，「否则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向小郡主告了一个时辰的假。 「即便是公主这样说，你又为何要过来？」六娘问，「九命大人，这样关心我？」 九命：…… 「同僚一场，我还关心错了是不是？」九命气急。 第124页 六娘看她的眼神更加诧异。 九命，吃错了药？ 「鍊金丹……很疼吧。」九命瞥了她一眼，也有些奇怪，主子给她鍊金丹的时候，疼得她死去活来的。怎么六娘好像没什么事。 「不疼。」六娘一顿，说道：「晨曦姑娘说，循序渐进，七日就能炼完。」 九命：？ 九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突突。 循序渐进？ 她鍊金丹的时候，主子可是一个时辰都没用完……说来，那时候好像听说小郡主来了府上。 莫非…… 「我真惨。」九命捂住脸。 六娘见她如此，倒是笑了，「你真惨。」 「你笑什么笑！」九命别开头，「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回王府去了。」 六娘颔首，「不送。」 九命抿了抿唇，摸了摸怀中揣着的小瓷瓶，深吸一口气，跳下了墙头，消失无踪。 而院子里，似乎风也停了片刻。 六娘垂眼落在书上。 却意外地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嘴角轻轻翘起，久久不能落下。 「她赢了大比，得到了筑灵丹。如此想来，是本宫坏了九命的好事。」声音从背后响起。 六娘回神，起身，低头：「主子。」 「主子说的，我知道。」 卫景珂挑眉，「你知道？」 「是。」 九命与她都是，卫景珂与她们有知遇之恩，更有救命之恩。九命身边没有朋友更没有家人，她为何参加大比，为何想要筑灵丹，她心中也知一二。 「那为何不挑明？」卫景珂问。 六娘微笑，「不着急。」 九命替她做的事，她都会一一记住，可见她一步一步慢慢笨笨拙拙地走到自己身边来，那种感觉也很不错。 卫景珂：…… 「你也善棋？」 六娘点头：「善。」 卫景珂：「哦。」 作者有话说： 六娘是攻！（腹黑攻！） 第63章 九命离府没多久， 便又有人找上门来，直奔皇女府大堂。 晨曦原本是要拦的，但被管家轻声拉住， 「这是安定王爷，拦不得的。」 安定王爷， 那不就是…… 沈沛的爹？ 晨曦马不停蹄，直接传音给了卫景珂。 …… 卫景珂来到堂上， 沈星远已经被伺候着喝起了茶。 对于卫景珂来说， 安定王的模样在她的记忆中也是极为模煳的。此刻沈星远出现在眼前， 记忆中比较模煳的面孔似乎也逐渐清晰起来。 「师傅。」卫景珂浅浅喊出两个字。 她一生只有两位师傅。 一人是眼前人，一人是她在上界的师傅。 沈星远蹙着眉看了她一眼，「这句师傅喊得也太生分，不想喊就不喊。」 卫景珂：…… 「哪里生分？」 「你从头到脚， 都写着生分。女大十八变， 你怎么变得比沛儿还多。怎么？成了殿下， 眼里便瞧不见其他人了？」安定王其实是有些疑惑的。 在他印象里， 他与卫景珂也就是和沛儿一样，一年未见罢了。 可这陌生的眼神， 实在很难和他记忆力的卫丫头联繫在一起。 卫景珂：「……我与师傅数百年乃至千年未见，看起来若不生分，才是妖异。」 安定王顿住， 缓缓眯起眼打量她。 对方开门见山， 安定王自然也懒得虚与委蛇，「发生了什么事？」 卫景珂给她信里，说要带沛儿去上界， 且言之凿凿说自己能护住他家沛儿。 看来并非无的放矢。 「这里是千年前， 我是后来人。」卫景珂开诚布公。 「……」安定王手里的茶杯差点滑出去。 卫景珂又补充道：「带着修为回来的。」 「咳咳咳咳——」安定王一阵勐咳， 「你天道亲闺女？」 卫景珂：…… 「什么修为了？」安定王故作镇定，他就说嘛，卫丫头是有天分的，若是能去上界，前途无量。 「渡劫期。」 安定王差点没一口水将自己噎死。 渡、渡劫期？ 「渡劫期了你还回来干什么！」安定王气得扶额，「飞升啊，直接飞升！」 上界修者数以千万，可真正能修到渡劫期的，万年也出不了两个。 成仙的机会近在眼前了啊！ 卫景珂说：「天道不让飞升。」 安定王蹙眉：「为何？」 「没娶妻。」 安定王：？ 「修者不娶妻不能飞升？」安定王纳闷极了，飞升还得娶妻的吗？ 卫景珂面不改色地点头：「是。」 安定王正要说话，外头的天却突然阴了下来，轰轰的雷声开始作响，说变天就变天，说下大雨就下大雨。 仿佛是天道在说：别听她胡说八道。 「你个丫头，是不是在骗我？」安定王眯起眼。 卫景珂一本正经，「没有。」 说完，她抬手一挥，那天上的雷雨天，又悄悄转了晴。 安定王见这一幕，暗自咋舌：「渡劫期，是真的？」 「真的。」 卫景珂如此坦诚，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犹豫片刻，才道：「总而言之，沛儿的体质，你知道了。」 第125页 「引灵体，我知道。」 「那你一定有许多问题想问我。」安定王嘆息，引灵体出现在下界，果真太奇怪了吧。 「我不想问，我只想师傅将沈沛嫁给我。」 安定王：…… 「为了飞升？」 「只是因为想娶她。」 安定王嗤笑，「本王以前觉得，你这丫头整日往我府上跑就有鬼。」 卫景珂：「……不太记得了。」 「你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记不住也不奇怪。」安定王也仔细回忆起来。 身份尊贵的皇女殿下，总爱往他府上跑。连皇帝都说即便要教导皇女，也不要练得太狠，堂堂皇女日日去安定王府报导算什么。 安定王自己也纳闷啊，卫景珂天赋极高，他每日就教一个时辰。那时几个孩子年纪都小，练完他便让孩子们自己去玩。 起初卫景珂与朔儿走得近，他还以为卫景珂看上的是朔儿。 「本王却记得，你小时候，跑去沛儿院子里摘桃花的事。」 卫景珂：？ 安定王露出缅怀的神色，仔细道来。 那一回，他恰在府中。 原本是去找沛儿，打算带他们姐弟俩去出去游玩。 结果一进院子，就瞧见了趴在墙头上的卫景珂。 恍惚间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日是他休沐，卫景珂武教一事也告了假。结果这十几岁的小皇女竟不请自来了。 他飞身将卫丫头抓了下来，仔细询问她。 卫景珂身板笔直，闷声道：「这院里的桃花开了，想摘一朵回去……」 那时沈星远抬脚就是一踹，「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堂堂朱雀的皇女，为了一朵花翻墙？」 那时也没想，桃花是朱雀的国花，最好看的几株都在宫里了。且安定王府里种了那般多桃花树，她怎么偏偏就喜欢沛儿院子里的。 「下次走正门！」沈星远没好气地提熘着卫景珂的衣领，指着那院大门说道：「那儿呢，跟下人说一声，这里是沛儿的院子，她成日喊你卫姐姐，还能不让你进来摘一朵花？」 「……嗯。」 那时候哪知道卫景珂喜欢姑娘。 比起沛儿，他那时候更担心自己又傻又甜只知道跟在卫景珂身后喊大师姐厉害的小儿子。 但这个结果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吧。 小时候的沛儿…… 可太乖了。 「爹，卫姐姐，你们在干嘛？」十几岁的沛儿，推门出来，瞧见他与卫丫头，漂亮的脸上充满了大大的疑惑，可声音还是温柔又轻浅的，像春风拂人心头。 「卫丫头说她想要你院子里的桃花。结果翻墙进来，叫爹给逮住了。」沈星远摇摇头。 「师傅……」 沈沛瞧了瞧院子里的树，笑道：「卫姐姐喜欢，就摘呀。」 「摘啊。」沈星远推了推自己这个没出息的皇女徒弟。 卫景珂直接飞身上树，身形潇洒。 「卫姐姐好厉害，能飞那么高啊。」 沛儿不会武，所以眼里充满了仰慕。 谁知树上的卫景珂却因为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那时他真的未想太多，只是黑着脸骂道：「厉害个屁！回去加练！」 ……把卫景珂给骂了一顿，也临时取消了准备出去游玩的打算，直接将人抓去练武场，先练两个时辰再说。 卫景珂手里抓着摘来的桃花，闷闷地听着师傅的骂。 最后离开前，卫丫头将桃花放在她手里，「我回去加练，花先放这。」 沛儿则点点头，拿着那桃花枝，「卫姐姐什么时候来取？」 「下次。」 「……好。」 后来，卫丫头去沛儿院子里勤了些，虽然也不如常去朔儿院子里吧。 不过他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后来他离京远赴边境，便不常在府中了。 …… 沈星远说的话，在卫景珂听来却极为陌生。 她没有这些记忆。 但安定王说起来，她又似乎也能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 剑宗…… 「罢了，你们既然两情相悦，本王也不会棒打鸳鸯。」安定王笑嘆道，「说来也是，将沛儿交给谁本王都不放心。」 卫景珂好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现在的卫景珂，实力强大，也没有理由觊觎沛儿的引灵体。 「定亲可以，但本王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带沛儿去上界。」安定王沉下眸说道。 「我能护她周全。」 安定王眯起眼，「渡劫期的确骇人听闻，但引灵体是上界所有修士都想要得到的东西。」 不是他不相信卫景珂。 而是他不愿意拿女儿的安危去赌。 他选择在下界这朱雀国中待了二十多年，为的不就是让沛儿和朔儿平安长大吗？ 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有人知道引灵体的存在。 「师傅，下界并不安全。引灵体在上界修炼速度远超任何人，假以时日她会成为一名足够强大的修士。待在下界，只能得到短暂的安宁。」卫景珂沉声道。 她语气坚定，让沈星远也不禁迟疑起来。 「你说了你活到了千年后……沛儿那个时候……」 「死了。」 第126页 两个字，却让沈星远这个当爹的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死的。 但只是听到这两个字，便连唿吸都滞住。 「知道了，你带她去吧。」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沈星远仿佛老了许多岁。 「您放心，将沈沛交给我，胜过任何庇护。」卫景珂说。 沈星远闻言瞪了她一下，「你最好不要三心二意。」 卫景珂：「……」 「不过我听说你们去了天骄大比还赢了比试，怎么又回朱雀来了？」 「定了亲再去上界。」 沈星远诧异：「为何？」 卫景珂轻咳一声，「急。」 沈星远目光顿时变得幽幽的，「你个丫头。」 卫景珂：？ 「定亲可不是成亲，不许对我女儿做那些失礼的荒唐事！」沈星远警告道，「这是师命。」 卫景珂：「……我知道。」 沈星远又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但你们都是姑娘，做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做不成外公了？」 「师傅……」卫景珂无语。 「走走走，去吩咐下人，准备定亲的宴！」 作者有话说： 下界篇大概在下一章定亲之后就完啦。还有一些没收尾的剧情，皇帝啊、那姓赵的还有姓朱的那些小炮灰的结局以后回来的时候再细说一下，明天开始就要换新地图啦！ 第64章 两人定亲的日子定在朱雀边境军回朝的第二日。 安定王急匆匆率领兵将去宫里领了赏， 转头就向皇帝提及了两人定亲的事。 皇帝自然不愿意安定王府与卫景珂牵连太深，但眼下他也没别的法子了。 沈朔赢了大比，将来若去了上界成了修士， 安定王府便万万不可再得罪。 而卫景珂也是要去上界的，也不怕她再争这储君之位。 皇帝皮笑肉不笑， 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天就发了赐婚布告，全京城便都知道， 安定王从边境回来了， 而他们一直看的话本主角， 也竟真的终成眷属了。 卫景珂上朝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一个胆子大的，冲着她的轿子大喊恭喜。 卫景珂倒也大方，让十三给对方撒了糖。 …… 定亲那日， 两人都着了金红色的衣裙。 卫景珂难得穿了一次裙子， 红色绣着金边的袖口裙摆轻轻拂动， 衣衫款式简单， 是方便行动的款式。 头髮则在头上束好了冠，冠后马尾在脑后轻轻盪着， 及背长。 沈沛则不同，她自天未亮便被宫里的嬷嬷喊了起来，梳妆打扮就花了两三个时辰。 虽然只是定亲， 可沈沛的一身行头也绝不比京中任何贵女成亲的排面差。 金红绣边的常服， 宫里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好的霞帔也搭在肩上，金凤步髮钗在她那乌黑的发间，她轻步走来， 仪态稳得连头上的髮钗都未颤动一分。 「很漂亮。」卫景珂牵过面前人的手， 「定亲仓促， 委屈你了。」 卫景珂当然是想跳过定亲，直接成亲的。 可四方城主还在朱雀城中等着他们，『门』不日就要关闭。 成亲得三书六聘，一丁点礼节也不能少。朱雀虽然民风开放，却在礼数这方面看得很重，少半分都是对新娘子的不尊重。 是以，择中先定个亲。 沈沛轻轻摇了摇头，「还好殿下说的是定亲，而非成亲，否则沈沛也没时间来绣嫁衣。」 想想上辈子始终未绣完的那身红衣，沈沛心中若说没有遗憾，那也是假的。 「定亲之后，就不该叫殿下了。」卫景珂一本正经地提醒她。 沈沛莞尔，「礼不可废。」 尤其，这身旁还有一双双眼睛瞧着她们呢。 卫景珂握着她的手不放，「不行。」 她总这样说，可身旁没人时，也不见她喊。 「那私下里叫。」沈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可……叫什么呢？」 叫卫姐姐？说实话，这称唿除了小时候，还有刻意引诱她时自己能脱口而出，平日里叫着，实在……叫不出口。 「叫名字便是。」卫景珂说，「景珂，卫景珂。」 沈沛张了张口，景珂二字在嘴里旋了又旋，却似比『卫姐姐』更难说出口似的。 她脸色红润，半晌才从那纯白齿缝间漏出很轻的两个字—— 「景珂。」 卫景珂心念一动。 面前的沈沛真的很好看，她有一剎那，竟动了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觊觎窥见的心思。 同样着了喜红衣衫，执手而立的画面，宛若一双画里走出来的璧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着实美好。 「咳咳——」坐在上位的亲爹沈星远重重地咳了两声，「今日也没别的人来，在座的都是亲朋好友，咱们就不兴太复杂的，你们二人与大家喝一杯，这亲事便算定下来了。」 「对对，快喝酒。」 「喝了酒就定下来了！」 皇帝没来，倒也没人希望他来。 若是千年前的卫景珂，大约心中也有两分希冀自己父皇能来。但如今的她，已然不需要这些虚伪的『亲情』。 在座的，有她手下最亲近的十五名暗卫，有她相识的友人，亦有即便得知她是渡劫期大能对她也与往日无二的师父。 第127页 她的身旁，已热闹非凡。 卫景珂与沈沛互看一眼，共同端起杯子。 而席间众人，也举杯庆贺。 祝她们喜结良缘，万年好合。 「呜呜呜，主子与小郡主果真是最般配的！」素来爱笑的十三这次又哭又笑。 「十三姑娘，喜事就别哭啦！」冬霜摸摸十三的脑袋，眼中亦有泪光泛泛。 「真好。」晨曦也笑说。 江无艷轻声问她：「你又几时入我的家门？」 晨曦轻哼，「上界人不信凡礼。」 江无艷：…… 「等你去了上界，我们便定道侣之契。由天道作证，你若是背叛了我，要遭天打雷噼。」晨曦扬声恐吓道，「怕吗？」 江无艷握住她的手，「天地可鑑。我不怕的。」 …… 九命瞅着这一幕，抓住自己袖间的东西，也又嘆了一口气。 「主子定亲，九命大人嘆什么气？」 九命抬眸，六娘居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顿时她放下抓着袖子的手，咳了一声道：「你听错了，主子定亲我高兴还来不及。」 「袖间藏了东西？」六娘慧眼如炬。 九命摆摆手，「不是！」 「我记得九命大人也去了天骄大比，没赢？」六娘问她。 「赢了啊，全朱雀人都知道。」九命受不得她激，便哼笑道：「斋主这情报司的司主，做得不怎样啊。」 「确实不怎么样，不如九命大人做司主时消息灵通。」 九命：？ 居然在夸自己？ 九命也纳闷，六娘吃错药了？ 六娘望着卫景珂那边，轻轻嘆了口气，「今后主子去了上界，九命大人跟在主子身边，能者多劳，做事千万要仔细些。」 九命：？？？ 「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命极度不解，「你不随主子去上界？」她不是吃了金丹吗？ 六娘眉宇间有些忧愁，「鍊金丹时出了些岔子，怕是去不了上界了。」 九命：「那怎么办？」 六娘笑了笑，「就在下界也不错。生老病死，也只是轮迴罢了。」 九命眼中难掩焦急：「好端端地怎就出了岔子，我去问问主子。」 她都能去，六娘为什么不能去！ 六娘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莫急，没什么大碍。主子说了，我等明年天骄大比就是。」 九命：「等明年天骄大比？筑灵丹可以帮你？」 「嗯。」 九命手忙脚乱地摸出袖子里的小瓷瓶，放进她白皙的掌心，「喏。筑灵丹。我那金丹没出岔子，这是天骄大比赢来的，给你。」九命磕磕巴巴，「……你我可是主子的左右手，少一人都不行，要去上界，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可我听说，九命大人的筑灵丹是给心上人的。」六娘迟疑道，「我真的能收？」 九命倏地瞪大了眼，磕巴直接变成了结巴，「什……谁谁谁胡说八道！」 六娘似满意了她这反应，笑道：「既然如此，那六娘就收下了。」 九命：？ 什么既然如此？ 既然不是给心上人的，她就收下了？ 还是说…… 既然是给心上人的，她就收下了。 九命心跳如鼓。 这些文人说话，怎么咬文嚼字的，也不让人懂！ 九命心里有些气愤，却又不能发作—— 「你……那金丹的岔子……真的不要紧？」她轻轻戳了戳六娘的胳膊。 六娘回眸，莞尔：「什么岔子？」 九命：？ 「鍊金丹，不是出了岔子吗？」九命茫然道。 六娘轻笑，「没岔子，只是为了骗九命大人的筑灵丹罢了。」 九命：？ 「斋主大人，真厉害啊！」九命咬牙切齿。骗她就骗她，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个该死的女人！ 「反正九命大人也没有心上人，给我又有何妨碍？」 「你金丹没出岔子，从我这骗筑灵丹干什么？」九命一愣，反应过来道：「你是要给别人的？」 六娘也没想到她会想到这一层去，顿时嘆气：「没有。」 「那你要来作甚？」 「供起来。」 九命：？ 六娘但笑不语。 毕竟，这是九命替『心上人』取来的筑灵丹啊。 …… 等到明日，卫景珂等人就将启程赶往上界。 她手下的十五暗卫恢復自由身，愿意继续跟随卫景珂的，都将留在朱雀，静候明年的天骄大比。 卫景珂只是将此事问了问，结果十五个暗卫，十五个人都摩拳擦掌—— 「主子放心，明年定是属下来上界找您！」 「明明是我。」十三也不甘示弱，她自然要一直留在主子和小郡主身边的！ 「这个天骄大比为何一年只有三个名额，也太少了！」 「就是！」 「主子放心，明年的天骄大比，定也是朱雀包揽前三！」 卫景珂见这一幕，心中更是复杂。 沈沛捏捏她的手指，笑道：「看来殿下空了也要去长生泉走一趟了。」 若真的去了上界，又何必让他们在此苦苦等着那天骄大比的名额。 筑灵丹这种东西，不值什么钱的。 第128页 卫景珂点头：「无妨。只是走一趟罢了。你们且安心留在下界，本宫不在时，便留在静妃身边护她与她腹中孩子周全，直到本宫回来。」 「是！」 至于安定王……却不打算跟她们一道返回上界。 「要回去也不是现在。这朱雀子民还在等着本王守着呢。」沈修远摆了摆手，「等什么时候找个接班的将领，本王再回来不迟。」 几人也并不是一去不返，安定王府在下界，沈沛有空自然也要回来的。 如此，要去上界的人便已经全都确定了下来。 …… 而此时，上界剑宗也发生了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许明睿还没回到剑宗，就听在路上撞见了同门师兄弟。 「你们怎么在这？」许明睿诧异。 遇见一两个同门的还不奇怪，遇到一群同门的……恐怕有事发生。 「我们来追剑的。」 「追剑？」 「许师兄有所不知，咱们宗门背后那七峰谷里的秘境自己打开了！有一柄剑直接从七峰谷飞了出去，我们便是受长老之命前来追剑的。」 七峰谷，曾是剑宗成立初期，一名天品铸剑师前辈的居所。 后来铸剑师前辈先逝，留下养剑大阵，为剑宗留了根基。里头的每一柄剑，经过上千年的养炼，都已成为寻常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可剑亦有灵，想取走并非易事，讲求的便是一个缘字。 谁也不知道秘境什么时候会开启，一旦开启，便是机缘到了。 剑宗弟子气得火急火燎，「许师兄可有见过一道银光闪过？」 许明睿仔细回想，「几日前的确见过。」 但那是在下界，而且那剑是那位前辈所唤而来…… 「几日前？」几个剑宗弟子一脸苦相，「师兄可瞧见它往哪里飞了？」 这剑，显然不是他们几个追得上的。 「这……」许明睿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逝，顿了顿他才说：「抱歉，我没太仔细留意。」 「找剑要紧，」几个剑宗弟子只好拱手告辞，「师兄，我们就先离开了。」 「好。」许明睿点头。 离开前，同门弟子对他说道：「对了许师兄，现在宗门的长老们都赶去七峰谷了。这架势，也许那秘境要开了。你也快些赶回去，说不定也能得一二机缘。」 神剑，可遇不可求啊。 许明睿点头沉声：「多谢师弟，我这便回去看看。」 等几个剑宗弟子走远，许明睿才收回目光，御剑往宗门飞去。 他心里难免打个突突。 几日前七峰谷的剑飞出去了……银光……仙剑…… 「难道……」 这描述都与那日卫前辈手中的剑一模一样，那日在下界突然飞来的剑，是七峰谷秘境里的剑？ 他心中冒出这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总之，先回宗门看看吧。 若七峰谷秘境真的开了，不止多少修士会循声而来……剑宗怕是要难得热闹起来了。 第65章 上界， 剑宗。 自从七峰谷秘境中有剑飞出之后，秘境便被打开了。 其中释放出的灵气十分纯正。 不少剑宗弟子都受命来到秘境之外进行修炼。 在上界，秘境开启是一件大事。 就算这秘境就落址在自家后院， 剑宗也无法据为己有。 说起来窝囊，七峰谷秘境本就是铸剑师前辈所留给剑宗的宝物， 可惜剑宗没有出得那等惊才绝艷之辈，就算进了秘境， 剑灵不选他们， 他们也拔不出这剑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剑被有缘人取走。 话说回来， 秘境开启是大事。 届时多方修士都会赶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宝剑的有缘人。 这一次秘境将开，弟子们都跃跃欲试。 只有剑宗的管事的，稍稍会多想一些。譬如那飞出秘境的剑究竟去了哪里？是谁得了那把银剑？ 几个管事的站在宗门大堂里面面相觑， 却是毫无头绪。 「师傅， 几位长老， 还有掌门， 七峰谷秘境开启根本不是意外。我亲眼见到那剑从『门』里飞了出来！」说话的人不经通报，大声在门外嚷嚷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 正是刚回到剑宗的长兴。 他一路上听说了不少关于『银剑飞出秘境』的事。 便急吼吼前来邀功。 看见那柄银剑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许明睿，但只要他跑得快， 『立功』的就是他啊！ 「长兴， 你胡说什么呢！」长兴与许明睿的师傅抬声止住他的嚷嚷。 长兴的师傅山虚长老是内门的管事长老。 实力在众长老中算是比较弱的。 掌门见此，便招长兴上前，「你且细细说说， 是怎么一回事？」 长兴急着立功， 倒豆子似的便全都把那日的经过给说了。 卫景珂， 就是那朱雀的皇女，那从『门』里飞出的银剑，就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她测骨龄方才二十来岁，可却能赢得天骄大比，天赋应当不错。此人定是个好苗子，所以我与许师兄一道将灵符交给她了，等她来上界时，便是我们剑宗的人了！」长兴揽功道。 可他说完，堂内却是一片死寂。 「长兴，你不要打胡乱说，即便此人是个好苗子，可她一介凡人，如何能将上界秘境中的银剑唤了出去，供她驱使？」山虚长老蹙眉，正义凌然道：「别说是凡人，就算这上界修士，也没有能驱使灵剑自己飞出秘境的能耐。」 第129页 「可师傅，不是说灵剑会挑有缘人择主吗？说不定那个凡人皇女就是那把灵剑的有缘人？」长兴摸了摸下巴，「何况我那日观天骄大比，她似也不像什么凡人。那金丹高手欲杀了她，也被她反杀了呢，用的就是那柄银剑。」 在长兴心里，比起相信卫景珂是什么高手，他更愿意相信骨龄测试的结果。所以笃定了卫景珂是凡人，只是她也许有一些能吸引宝物的能耐，像吸引银剑为她下界那般。 能杀了那金丹高手， 几个长老和宗主听完长兴所言，都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就长兴所说，这银剑应该是在那叫卫景珂的人手中。宗主，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秘境将开的事。恐怕没个几日，剑宗就要来客人了。」 宗主闻言也是头疼，「是啊。这几日要劳烦山虚长老，能者多劳了。」 「山虚定不负宗主所望。」 「许明睿呢，他是外门掌事，差务也繁琐。一道去的天骄大比，怎么你的二弟子都回来了，大弟子却不见人影？」宗主亲口问道。 他顾念许明睿，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那孩子进宗时天赋卓然，也是引人注目的。可惜那时他与几位长老都收了新的徒弟，便将人交给了山虚长老。 山虚虽是内门管事，宗内实权很高，可从实力来看，到底是不如他们的。 山虚也很奇怪，看向长兴。 长兴却满脸疑惑：「许师兄还没回来吗？许师兄的脚程应当比我更快才是……剑宗出了这么大的事，师兄怎么也没快些回来。」 这言辞之下，居然是挤兑许明睿不关心宗门大事，一心耍闲。 宗主皱了皱眉，长兴这点把戏他如何会看不出来。 「掌门师叔，我方才见过了许师弟，他已经赶去秘境外头修炼了。」此时在门外守着的另一位长老弟子轻声说道。 长兴脸色一变，「师兄还真是……连天骄大比的情况都不汇报，就赶去秘境外修炼了。」真是自私啊。 「明睿有上进心是好事。长兴如今修为如何？」宗主问起他来。 长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通『陷害』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磕磕巴巴道：「我……我……筑基……」 宗主挑眉：「筑基了？」 长兴讪讪地补上两个字，「……未曾。」 「那你事情也通报完了，便快赶去秘境外修炼吧。」宗主平平淡淡地说道。 长兴看了眼自己师傅，然后灰熘熘地应了声是，随后跑了。 「弟子不勤，是山虚失职了。」山虚长老嘆息。 宗主摆了摆手，「与你这个当师傅的有何关系。修仙一事，他若自己不专，谁还能帮他什么。说起筑基，我听明睿说过，外门中有一弟子似已筑基了，也是个有天赋的，实不该留在外门。」 山虚长老笑笑：「那便拉进内门来。」 宗主不置可否，转而却对身边的另一位长老说道：「清寰师妹，有没有收徒的想法。」 清寰笑说：「若真能在外门待着也能突破筑基，那当真是个好苗子。等闲了我就去找明睿，让他将人给我。」 不难见得，许明睿与在座的这些长老宗主关系都不错。 可山虚眼中却隐约晦暗。 偏偏是许明睿，若长兴有这能耐……罢了。 「既如此，秘境开启，剑宗来客，大家便也打起精神来。」宗主轻轻摸了摸鬍鬚，「不知今年我剑宗弟子能不能也从秘境中得一二机缘啊。」 「掌门师叔，几位长老！」突然，外头守着的弟子突然语气急切地喊道。 宗主目光一凛，「怎么了？」 「天生异象！！」 宗主与几个长老一同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天生异象。 可这『异』，却有所不同。 天地之间，异兽惊动，灵鸟盘旋。 七峰谷秘境中，更有千百灵剑震剑相鸣。 「这是……」有人举目望天。 只见那万里无云的天上，突然惊起一片星云，而星云之中，只见它们一颗又一颗地连在了一起，只剩最中心的那一颗，闪烁着刺目白光，宛如神祇降临。 在群星中颇有『众星捧月』之势。 众星连珠。 众星连祝。 「这是——」 几个剑宗长老面面相觑。 只有宗主沉声喊道：「天星降世。」 其中见识颇少的长老忍不住询问：「宗主，何解？」 「天眷者。」宗主凝重道：「天星降世数千年不得一见。上界中，有天眷者降世。」 长老吞了吞口水，「只是降世，就引得天地震动？」 「这是天道在高兴呢。」宗主摆了摆手。 「天眷者，如何天眷？」 「天生引灵之体，得万灵眷赖。」宗主嘆息，「传闻……天眷者突破阶段是没有雷劫的。」 修仙之人，行的逆天之道。 想成就仙体，从筑基开始，每突破一个阶段便有雷劫落下，渡劫时，更有几十道雷劫等着。 怎么能有人突破没雷？ 长老咋舌，赶紧摇头，「人比人气死人啊。」 宗主嘆息，「可引灵体，又是天生炉鼎之体。」 这引来的，可不光是灵气。 还有万千修士的觊觎啊。 「这修仙界，真要热闹起来了。」 第130页 …… 刚进上界，就有天地异象，沈沛也很无奈。 即便已经经歷过一次，沈沛还是忍不住说道：「上辈子远没有这般『隆重』。」 「它在欢迎你。」卫景珂看看天。心想，天道也算厚道，没有指名道姓将这异象落在沈沛头顶。 否则这刚来上界，怕是就要不得安宁了。 沈沛轻轻笑了笑，仰头望着天，道：「谢谢。」 尽管，她在上界的记忆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但能重来一次，这一声谢谢，是她该说的。 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髮，「我们去剑宗。」 「直接去吗？」 卫景珂：「嗯。」 进入上界之后，卫景珂能感觉到，自己直接进入鍊气期了。 脱离了凡躯，这躯体亦能承载她更多的修为了。 虽说，只要她想，这修仙界中恐怕没有谁是她的对手。 「那主子，我们呢？」听见她们要走，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不必跟着，自己去找自己的机缘吧。」 听她这么说，晨曦懂她的意思。当即画下一张灵符交给沈沛，「喏，通讯符。」 说完，还对沈沛眨了眨眼。 这一世的晨曦实在活泼，沈沛无奈笑了笑：「好。」 晨曦娇俏一笑，「不许在我们办事的时候用这通讯符。」 沈沛：「你最好不要从早办到晚。」 晨曦轻哼一声，拉着江无艷就要走了。 「晨曦！」 沈沛突然出声叫住她。 晨曦回头，「怎么了？」 「若遇到危险，捏碎通讯符。我们会立刻赶过来。」沈沛很难说完全不担心。晨曦的噬灵蛊虽然压制了，回到上界修为也恢復到了金丹中后期，但若是被皇简找上，她也还是逃不了。 何况，还带着一个江老闆。 晨曦心中感动，面上却说：「知道了！你加紧修炼，我可不想再见你时你还是这副虚虚弱弱的模样。」 晨曦走后，九命和六娘以及沈朔自然也被留了下来。 九命和六娘都炼化过金丹，实力不低。两人也是卫景珂麾下最有主张的属下，卫景珂并不担心她们。 只是……还有个沈朔。 沈朔挠了挠头，「我跟着九命和六娘两位姐姐吧。姐你和大师姐一道恩恩爱爱，我才不想去做那个煞风景的。」 沈沛闻言，觉得好笑。 看了看九命的脸色，已是别扭起来，心中也想，九命武学天赋极高，杀人之术手到擒来，但在感情方面，倒真是白纸一张，太好懂了。 再看六娘，神态淡定，「我们会保护好世子。」 沈沛颔首，「我们去一趟剑宗就回来。」 剑宗夺人魂魄与记忆一事，总是要先查清楚的。 是以，刚来了上界，几人便分道扬镳。 第66章 卫景珂的身体脱离凡躯之后， 身上的修为术法基本都已经解封。 加上有银虹在，御剑飞行，很快就带着沈沛抵达了剑宗。 剑宗共有十二峰。 五峰在前， 七峰在后。 群峰环绕，剑宗就在主峰之上。宗坛高远， 一柄巨剑雕像镇在宗坛上，肃穆庄重。 沈沛第一次来剑宗， 自然觉得新奇， 「殿下是在哪座峰上练得剑？」 卫景珂摇了摇头， 「我师傅是剑宗的客卿长老，在剑宗只是挂名。」 当初被剑宗的人自下界捡『尸』后来到剑宗，她都没当几天弟子，就被客卿长老相中， 去做了他的徒弟。 她的师傅算是隐世高人， 在卫景珂被收作徒弟时， 师傅他老人家， 就已经是大乘期的高手。 只可惜老人家还是没能修到渡劫期。 寿命已至，最终仙逝。 师傅很少离开自己的洞府， 此时怕也正在洞府中闭关。 卫景珂不打算现在就去拜访，还是先处理剑宗的事。 「先进去。」 卫景珂带着沈沛来到山门前。 有趣的是，剑宗的山门居然没一个人守。 卫景珂诧异。 山前无人， 剑宗出事了？ 当即， 卫景珂使用了先前许明睿给她的通讯符。 只见一道盈光自手中消逝。 很快，许明睿的声音就出现在通讯符之上—— 「前辈？」 「我们到剑宗了。」 许明睿的声音多了几分复杂，「请前辈在等我， 我立刻出来。」 …… 不一会， 许明睿飞剑赶到。 「许明睿见过前辈， 沈姑娘。」 「剑宗发生什么事了？」卫景珂这一眼过去，望不到一个弟子，若说平时，剑宗这十二峰上应该能看见不少御剑飞行的弟子才对。 许明睿小心地瞥了眼她腰间的佩剑，才轻声说：「剑宗背后的七峰谷秘境被打开了。几日前，有剑破秘境而出，引发了秘境开启的天地异象，如今秘境灵气外泄，弟子们都在七峰谷中加紧修炼。」 卫景珂闻言，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银虹。 银虹『嗖』一下，躲到了沈沛身边，剑柄贴着沈沛的手背，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沈沛笑笑，轻轻摸了摸银虹，「没事，殿下没有怪你。」 银虹还是贴着她。 卫景珂蹙眉，懒得管这剑灵，而是看向许明睿—— 第131页 「知道了，你带我进外门吧。」 许明睿愣了愣，「外门？」 「凡人弟子进宗门，从外门到内门，应是如此。」 「以前辈之资，可以直接进入内门。」许明睿说，「我这便去禀明师傅。」 「不必。」卫景珂却意外地固执，「先去外门。」 许明睿不明所以，但从卫景珂坚决的态度中他似乎看出了什么，当即问道：「前辈……为何想去外门……」 「听溯雪说，贵宗外门弟子想进内门，需要通过一道试炼。若试炼不过，便不得入内门。」沈沛在一旁轻声说道，「殿下听溯雪说了那个试炼，所以想去看看。」 许明睿蹙眉，溯雪？ 他只是略一想，就点了头：「好，请两位跟我来。」 他如此果断，反而让沈沛都觉得诧异，「许师兄答应了？」她们甚至都没有答应要加入剑宗。 许明睿笑笑，「在下只是个外门掌事，别的不能随意承诺两位，进个外门试炼的权限还是有的。」 说完，许明睿御剑而起，直接飞向十二峰中的其中一座。 沈沛与卫景珂对视一眼，「银虹，跟上。」 卫景珂也召来银虹，跟上许明睿。 耳边的风声唿唿地刮，沈沛站在卫景珂身后抓住她的腰身，能听见平行的许明睿说话的声音—— 「不瞒二位，溯雪师妹没能通过试炼一事，我心中亦是一头雾水。」许明睿语气感慨，「溯雪师妹应当是近几年除了前辈之外最有天赋的凡人弟子。她没通过外门试炼一事，我怎么也想不透。」 「或许是那试炼本身的原因？」 「沈姑娘所说我也想过，但我进那试炼，却也没发现什么。且那试炼除了溯雪师妹之外，也有别的外门弟子试过，并未有什么特殊的。」 按理说，许明睿也不该怀疑是试炼本身的问题。毕竟在溯雪之后，也有人曾使用过试炼。 他也去请示过身为内门掌事的师傅。 师傅认为，只是溯雪心中杂念繁多，所以过不去试炼。修仙之人只有天赋怎么行。 许明睿无法，便只好安慰溯雪。 可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试炼有问题。 偏偏他自己也查不出来。 卫景珂一来上界，一到剑宗，就说起此事，许明睿觉得，卫景珂不会无的放矢。 以卫景珂的天资实力，她入剑宗，根本无需走寻常流程。 许明睿在前带路。 两人御剑直至外门。 外门之中很热闹。 内门弟子几乎都去了秘境外吸收那外泄的灵气，加紧修炼。而外门弟子天资不及内门，所以也没热闹可凑。 外门清苦，这些刚入鍊气期的弟子一般都在做一些门派杂活儿。 许明睿自飞剑上往下看，口中亦有嘆息：「修仙之道，苦而漫长。」 「两位，试鍊石就在山巅。」 说罢，脚下踏着的剑沖天而起，朝那山巅飞去。 …… 「眼前这便是试鍊石了。」许明睿指了指前头那硕大山石，「只是开启这试炼还需找驻守弟子要一符纸，两位在此等我。」 「一起去。」 许明睿一顿，「好。」 三人一路走到山石之下。 山石下驻守的弟子匆匆奔来，朝许明睿拱手道：「许师兄。」 「师弟。」 驻守弟子见他带了两个人来，便不用许明睿说明来意他也知道，「师兄是带人来进行试炼的？直接过去便是。」 驻守弟子俨然与许明睿相熟，也没问太多，只是说道：「将手覆于试鍊石之上，便会开启试炼之门。走进去便是了。」 「多谢师弟。」 驻守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三人行至山石之下。 卫景珂按照那驻守弟子所说，抬手按在山石之上。 只见一抹流光闪逝后，就在眼前出现了一道空间门。 这空间门，无疑就是『试炼之门』。 「一起去吗？」卫景珂问许明睿。 原先是没有这先例的，可这两人也不是真正为了试炼而来，许明睿没多想，点了点头，「去。」 三人很快就消失在门前。 而驻守弟子回头，见三人都凭空消失了，还有些愣—— 怎么许师兄也跟着进去了啊？ …… 进入试炼门之后，周遭的风景就全然不同了。 整个地方都充斥着一片片的迷雾，让人找不到前路。 卫景珂和沈沛还待在一起。但许明睿却不见了。 「看来许师兄的试炼与我们不同。」沈沛点出关键，她蹙眉观望着周遭一切，这里头的灵气给她一种被污染的感觉，只是感受到，就想要作呕。 她们与许明睿的通讯符已经被切断。 「这里不是试炼之地。」卫景珂冷声说道。 「这里就是试炼之地。」突然，一道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卫景珂和沈沛定睛一看。 那说话人的身影越走越近，在迷雾中已然显露出身形，只是大雾迷眼，让人看不真切。 「这里就是试炼之地，不过所炼的，是你们的心境。想要成为剑宗的内门弟子，踏上真正的修仙之途，炼心只是第一关。」 「嗯？你们是一起进来的？」『黑影』似乎很是惊讶，「也罢，居然能一起来到这里，也算是缘分。」 第132页 黑影逐渐来到两人眼前，也露出了它的样貌。 「别怕，我是这试炼中的镜魂，我会变成你们心中最重要的人的模样。」黑影笑着说，「凡人入仙途，第一点就是要斩断前缘。想像你们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第一斩，斩得便是你们此时最念想的人！」 两把剑分别出现在两人手中。 而黑影，也开始在两人面前产生了变化。 在卫景珂眼中，眼前的黑影慢慢变成了沈沛的模样，她穿着绫罗成衣，脸上是最开怀的笑容。 她转头，对着身边一身青衣的沈沛说道：「它变成了你的模样。」 沈沛也跟着笑：「它在我眼中，与殿下也别无二致。」 穿着一身赤金色的衣袍，身姿笔直，长发马尾随风而扬。 黑影却根本不管两人说什么，只是让那张她们所珍视的脸上布满了害怕，瞳孔深处全是惊惧，「别杀我，别杀我！！」 「她的脸上，做不出这种神情。」沈沛嘆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她是想看卫景珂脸上出现各种各样不同的表情，却不是想看这个冒牌货这拙劣的表演。 「溯雪大约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果断地落了剑吧。」沈沛说。 溯雪是斩了下去的，她内心坚定，自然知道面前的黑影只是变幻成了她心爱之人。 所以斩了下去。 谁知道，这斩下去的，是自己的魂魄一角，是对心爱之人全部的回忆。 卫景珂盯着那『假沈沛』，表现出了一丝丝的烦躁。转了头，看向真正的沈沛，心中才松了一些，「演得太不像，反而能让人生气又果断的斩下去。」 沈沛看向手里的剑，「这若是斩下去，反而正中下怀了。」 「那就换一把剑来斩。」 假沈沛：？ 只见卫景珂拔出腰间的银虹，举剑，唰地噼了下去。 假沈沛表情凝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噼成『迷雾』瞬间消散。 而此时，在迷雾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痛唿—— 「啊！！」 卫景珂与沈沛手中的『剑』也消失了。 沈沛注意到，银虹的剑尖居然多了一丝血迹。 沈沛：「有血。」 卫景珂持剑盯着那迷雾，语气冰寒道：「你自己现身，还是我请你出来？」 第67章 「你们是谁？！」迷雾里， 又传来黑影的声音，雌雄难辨的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得十分尖锐，「你们不是试炼者， 什么人胆敢闯我剑宗试炼之地！」 话音刚落，这迷雾骤然变得更加浓郁， 两步之内，都不能视物了。 沈沛见此， 朝卫景珂身边靠了靠。 「殿下， 多说无益。毁了这试炼之境， 这黑影便无藏身之处。」沈沛提醒道。 卫景珂：「嗯。」 说罢，卫景珂直接举剑，银虹发出耀眼的光——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黑影急匆匆地喊到，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卫景珂根本没打算听他说话。 只听见轰地一声暴鸣！ 整个试炼之地直接炸开。 幻境破碎， 迷雾消散， 卫景珂与沈沛已经回到了试鍊石之下。 而同样被传出来的， 还有许明睿与另一个人。 「噗——」男人吐出一口血， 直接倒在了地上。 幻境破灭直接让他现了形。身负重伤的男人长着一张略显清秀的脸，那因为不见光而白皙得过于可怕的皮肤简直像个死人。 而他身上已经被血浸湿， 自肩膀处延伸到腹部的剑痕是卫景珂所为。 卫景珂并不是一剑噼不死他，倒不如说，特意给他留了命。 许明睿见此， 立刻问道：「阁下， 这是……？我方才直接被传到了试炼之中，阁下与沈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许明睿根本不知这试鍊石中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许师兄与我们并未传到同一处，就是这人做了手脚。」沈沛盯着地上那人说道， 「外门弟子想要通过试炼， 只怕都要经过这人之手， 斩了自己的魂魄，方可通过试炼。斩了魂魄，便失了部分记忆。」 「极阴体，能见人之三魂七魄，可惜却不用在正途。」 极阴之人最易见到魂魄，而极阴体却是很可怕的存在。修为越低的人，灵魂越脆弱，而外门的弟子，根本无力招架极阴体的算计。 一旦走向邪道，便是如眼前这人一般。 黑影咳着血，眼中的诧异和惊惧渐渐凝集，他不解的是，眼前只是鍊气期的沈沛为何能一眼看出他是极阴体。 「斩人魂魄？」许明睿大惊。 「许师兄仔细想想，那些通过了试炼的外门弟子是否性情大变，连自己的记忆也变得模煳了？」 许明睿沉下脸，他身边最近的例子就是溯雪师妹。 原来试炼之中，当真有鬼。 男人身子一抖，似乎在考虑到底怎么样才能保住他的命。 「斩人魂魄，是天大的罪，即便我们饶了你，天道也不会放过你。」沈沛提点他道，「将事情原委都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有轮迴转世的机会。」 她们原本以为溯雪的魂魄一角是被人取走的，但现在看来，是这人使了障眼法，让溯雪自己斩去了自己的魂魄一角。 以这种技巧瞒天过海，以为这样就没有业障加身，实在可笑。 第133页 男人脸色惨白，连唇色都褪去，「你在骗我。」 若真是天大的罪，他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能活到现在。 沈沛嘆息，「你看看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男人抬眸，果不其然，阴云凝集，风雨欲来。 似乎知道大势已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来结算你往日积下所有的业障的人。」 仿佛在印证沈沛的话，天上的开始电闪雷鸣。 试炼之石这边的动静那个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可对方并没有赶过来，看来…… 似乎知道大势已去，男人垂下眼，「我什么也不知道，是剑宗的人将我弄进了试炼之石里，要我替他收集低阶修士的魂魄，我只是奉命行事……」 许明睿沉声，「那人是谁？」 男人看了他一眼，「你猜不到吗？」 许明睿心中的猜测仿佛被他这一眼所证实，许明睿握紧了拳。 要收集低阶修士的魂魄，还要瞒天过海…… 剑宗掌握着内外门『钥匙』的人，无疑就是他与师傅二人。一人是外门管事，一人是内门管事。 「可惜，他居然没有把你拉拢成为一派。」男人摇摇头，又看见许明睿清明正直的目光，嘆了口气，「或许他知道你不会与他成一派吧。」 许明睿不语。 「是谁教了你斩魂之术？」开口的是卫景珂。 「斩魂术是禁术，是我被抓去魔宗时偷学的。」男人嘆息，「我叛逃出宗，后来被魔宗修士追捕，才躲到了剑宗来。」 与引灵体一样，极阴体也是极为特殊的体质，与引灵的炉鼎之体相比，极阴体更能吸引的是鬼魂。所以极阴体也是那种练鬼修士最喜欢的武器容器。 男人知道自己命途多舛，千辛万苦逃出魔宗，躲到了正派修士的地界，可谁想，剑宗的人也不都是正义凌然之辈。 「我与那人做了交易，替他斩魂，那人给我提供庇护之所——也就是这试鍊石之中。」 卫景珂问：「你斩下的魂魄都交给那人了？」 「是。」 「那人名讳。」 男人瞥了一眼沉默的许明睿，说道：「剑宗的内门管事，山虚长老。」 许明睿嘆息，「他口中的山虚长老，正是在下的师傅。但许某认为，不能听信这人一面之词，前辈认为如何？」 卫景珂抓起地上的男人，「既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就去找那个山虚对峙。」 许明睿道：「好！」 男人嘆息，「雷劫将来，我恐怕是跟你们去不了了。」 卫景珂瞥了他一眼，挥一挥手，天空放晴。 男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就必定能活到三更？ 想到这，反而心中更骇—— 难怪那姑娘说她们是来结算他业障的人。 连天道的雷劫都能拂手散去……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 试鍊石上的动静不小，驻守弟子也吓了一跳，见许明睿三人重新出现在山石之前，驻守弟子本想上前，可又见她们抓着个人，御剑就要离开。 「许师兄，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驻守弟子纳闷。 许明睿停下手中术法，嘆息道：「师弟，去主峰通知掌门，就说试鍊石被人占据，外门弟子被斩魂魄，事关重大，请掌门定夺。」 驻守弟子愣了。 试鍊石？魂魄被斩？ 驻守弟子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严肃起来：「我这就去！」 说罢，各分东西。 许明睿回头，「阁下，沈姑娘，我们也走吧。」 「嗯。」 「我师傅的洞府，就在前头那峰上。」 …… 几人御剑停在山虚长老洞府之前。 许明睿率先上前，运起灵气喊道：「师傅，弟子许明睿前来叨扰。」 「师兄怎么带了旁人来师傅的洞府。」回话的却不是山虚长老，而是其弟子长兴。 长兴见了他便没什么好脸色，语气里也没多少尊重。 一看许明睿身后居然还有三个人，其中两个还是下界的那两人，顿时道：「师兄来干什么？怎么，这两位愿意入剑宗了，你想让师傅收她们为徒？我说你该不会忘了吧，下界来的凡人修士，都必须通过外门试炼才能进入十二大峰。」 「再说了，就算通过了试炼，也只是成为内门弟子罢了，可没有让师傅他老人家收徒的资格。」长兴一看卫景珂等人是站在许明睿那边的，看她们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敌意，「而且七峰谷秘境里刚飞出了一把剑，使得七峰谷秘境提前开启，这事还不知是福是祸，你居然就敢带罪魁祸首来剑宗，师兄胆子可真大啊。」 听他说起凡人修士必须通过外门试炼许明睿就已经大恼。 他可以确定长兴不知道这些事。 可他心中是恼的。 他是外门掌事，满心希望所有外门弟子都能得偿所愿进入内门，能够习得剑宗正统术法，可结果呢？ 若师傅真是这斩人魂魄的罪魁祸首，他这个外门掌事，该如何自处！ 「滚开。」卫景珂说道。 她很急。 长兴突然炸起，「你让谁滚开！」 卫景珂眯眼。 许明睿正欲劝阻，一道灵光已经从她周身溢出，勐地沖向长兴。 第134页 只见长兴怒容还未收敛，就被灵光撞上，轰然飞了出去，撞上了洞府牌匾。 哇地一声，他五腑俱裂，丹田受损。 「前辈手下留情！」许明睿大喊。 「剑宗不需要这种弟子。」卫景珂回眸看着他，「现在的剑宗，渣滓太多了。」 许明睿哑口。 卫景珂连头也没回，手掌悬空，轻轻一握。 只听那长兴『啊』地一声惨叫。 有什么，便在他体内碎开了。 「我的丹田……我的灵基，我的灵气！！不！！」长兴慌张地抓向从自己体内飞出去的灵气。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看不起凡人修士，就去做一回凡人，尝尝生老病死之苦。」 也许尝了这苦，也许就明白，凡人修仙，究竟是多么艰难的一条逆天之路。 许明睿眼铮铮地看着长兴被丹田被废，灵基破碎，浅浅地倒吸了一口气后，便也沉默下来。 「山虚不在此，去七峰谷秘境。」卫景珂稍稍偏头，她忽地看向七峰谷的方向，眼中似已有山虚的身影。 她的神识，找到人了。 许明睿咋舌：「是。」 神识千里，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头。 …… 而七峰谷秘境外。 正因为感觉到试鍊石出现异样的山虚长老此刻也不能静下心来修炼。 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也许试鍊石中的异样被许明睿发现了。 但那极阴体修为不低，即便是许明睿，应该也看不破什么才对。 这么一想，心中便又镇定了一些。 正想着，忽地，他勐地起身。 那直面而来的危险感让他头皮发麻。 ……他被人盯上了。 被人用神识锁定的感觉非常难受，就像有一万只眼睛在你周围眨动着，汗毛竖立。 他自己已是金丹后期的修士，到底是谁还能给他如此大的压迫感！？ 有什么大能前辈也来了剑宗吗？ 第68章 「那些凡人修士的魂魄在哪？」 一招都没过上， 山虚长老已经被银虹钉在了谷中巨石之上。 卫景珂就站在山虚长老面前问话，而一众弟子严阵以待站在一侧，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他们也知道卫景珂来者不善， 他们也该一拥而上。 可卫景珂带来的那股压力，几乎让所有人都不敢动弹。 金丹后期的山虚长老连她一击都没受住， 他们这些弟子，上去不也是送死吗？ 山虚长老一脸虚弱， 「我不知阁下在说什么……」 见他不承认， 卫景珂将黑影丢到他面前， 问黑影道：「是他吗？」 黑影点点头，「是。」 卫景珂对上山虚长老，问道：「魂魄在哪？说，或是死。」 山虚长老拒不承认， 「我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实际上， 在看见那极阴体出现时， 他就心里就已经慌了。 但到底是斩了谁的魂， 才会引来这等大能？ 卫景珂：「不承认不要紧，我可以搜魂。」 山虚长老瞳孔一缩。 搜魂？ 正在这时， 一道传音由远而来，带着浑厚的灵气道：「这位客人，山虚即便有错， 也不应当由客人出手处置。」 「是宗主！宗主和长老都来了！」 「太好了！」 周围有人唿喝。 卫景珂闻声朝天上看去。 几人御剑浮空， 居高临下。 「你是何人！」其中一名长老喝道，瞥见被钉在石头上的山虚，心头更恼：「还不快快放开山虚长老！」 卫景珂只看了一眼， 就收回了目光。 这些长老里， 有一些也算『熟人』。上辈子这些人可不敢这么与她说话。 「齐鸣长老， 莫急！」宗主赶紧拉住那脾性火爆的长老。 山虚可是金丹后期，虽然是他们一众长老中修为最低的，可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才是。 在剑宗宗主眼里，卫景珂已经是个怪物了。 偏偏她的相貌，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是哪位大能出了山？ 宗主略一想，率先撤去飞剑，来到眼前，「吾乃剑宗宗主，这位客人，山虚有错，可否让我来审。」 「可以。」 宗主走近，却见许明睿居然也在卫景珂那面，便诧异道：「明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明睿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宗主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斩人魂魄，是大业障。 「山虚，这些事真是你做的？」宗主沉声道，「你取了外门弟子的魂魄？！」 山虚冷汗连连，「宗主，岂可听那人一面之词？」 听许明睿说完，山虚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 原来是那个溯雪引来了大能对付他！ 可山虚却不解，溯雪有什么本事能请这样的大能来找他的麻烦！ 「真相如何，搜魂便知。」卫景珂淡淡道。 宗主想了想，也点头，「山虚，你可敢让人搜魂？」 山虚咬了咬牙，「若是宗主来搜，众长老为我护法，山虚愿一试。」 宗主点头，转向卫景珂。 卫景珂淡淡点头，「可。」 宗主抬手，立下屏障，将普通弟子隔绝在外。 第135页 银虹应声飞开，被钉在石头上的山虚也落到了地上。 「来吧宗主。」 「嗯。」宗主走上前，指尖盈光点点，随即往山虚头顶一按。 就在这一刻，山虚神色勐地一变。 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同了。 无数张鬼影在他身后激盪开来—— 那是魂气。 而无数张鬼影正向着宗主袭来，冲进他的身躯，意图攻击他的魂魄。 宗主大惊，但很快反应过来。 刚想后退脱身，便被山虚一把抓住。 「宗主您的魂魄，很美味啊！！」山虚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出现阴邪的笑容，「本来我还想再做一段时间的长老，可惜，不行了啊！」 他知道，自己今日被发现，这长老之位是做不下去了。 但来都来了，总要收点利息才能走！ 没错，山虚觉得，自己只需要捨弃了这具肉身，想走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场所有人，没有人能抓得住他的魂魄！ 因为他也是极阴体，更是练鬼仙！！ 阴风大作，无数道魂魄沖向宗主，宗主逃脱不能，只好与之搏斗。 宗主一掌将山虚的身体打飞出去！ 山虚当即魂魄离体，舍了那躯体，浮在半空中桀桀地笑—— 「哈哈哈哈，躯壳罢了，你以为你真能奈我何？」 宗主吐出一口血。 那些涌入他体内的魂魄正在疯狂撕咬他的灵魂，魂魄上的疼痛，使得他这个一宗之主也差点叫出声来！ 而几个长老见状，居然也一拥而上，妄图制服山虚这缕阴魂。 「练鬼仙。」沈沛望着那缕阴魂，说道。 她简单地三个字，却让地上的黑影大惊失色，「他是练鬼仙？！」 「沈姑娘，练鬼仙是何物？」许明睿原本见宗主吐血也是心急如焚，但再一看卫景珂与沈沛那十分从容不迫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前辈既然来了，定是有办法制服那阴魂的。 「是魔宗禁术，以魂操鬼。」沈沛说，「此人应当是夺舍了你师傅的躯壳。」 练鬼仙最善魂魄手段，夺舍对他们来说也极为简单。 黑影大惊，「魔宗？！」 「没错，魔宗。」沈沛遗憾地看了眼黑影，他千辛万苦逃出魔宗，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藏进剑宗，最后又还是被练鬼仙给利用了。 卫景珂皱起眉头。 又是魔宗。 她上辈子就是死在卫景瑜与魔宗修者之手。现在又发现，就连自己丢失的带着记忆的魂魄也是被魔宗人夺去。 她有些烦了，这个魔宗。 「居然还有能认出本尊身份的人。」练鬼仙将视线投了过来，他一人操纵魂魄，居然可以对付剑宗几位长老还仍有余力，他看着沈沛道：「小丫头，你的魂魄，似乎很美味啊。」 沈沛却不疾不徐地上前半步，「我不仅知道你修的是魔宗禁术，更知道，什么能破你这术。」 练鬼仙眯起眼，「好啊，你且说说，若你说对了，我可以放过你。」 沈沛：「你在剑宗肆意横行，不过是仗着没有人的魂魄比你更强。」 剑宗虽然有许多隐世强者，可那些前辈几乎都不会出现在宗门内部。 守着这十二峰的，只有宗主与几位长老。而他们的修为，大都在元婴期左右。化神期以上的，几乎都避世修炼去了。 而元婴期高手尚未化神，魂魄的力量是敌不过哪怕只有金丹后期的练鬼仙的。 练鬼仙蛰伏在剑宗，一直利用凡人修士的魂魄练功，最终的目的，其实是剑宗的这几位高手。 练鬼仙闻言哈哈大笑：「小丫头，你说对了。可比我强的魂魄的，在场就只有你身边的那人吧。」 「这位阁下只是想要取回那个叫溯雪的弟子的魂魄，我可以还给你。但希望阁下莫要多管闲事。」在练鬼仙眼里，卫景珂的突然到来，就是为了溯雪的魂魄。 对方若不肯让他离开，凭藉自己的能耐，也能逃掉。 所以练鬼仙根本不担心。 「你吞噬过的魂魄，都能还回来？」卫景珂突然问道。 「只要我吞过的，自然都能。」说着，练鬼仙伸手朝自己身上一抓，然后将东西朝卫景珂一抛。 卫景珂抬手接住。 是一颗小小的魂珠，这就是溯雪丢失的那魂魄一角。 「那你再找找，是否有『卫景珂』的魂魄。」卫景珂说道。 练鬼仙还真就仔细找了找，随后皱眉说：「没有。阁下是不是搞错了，我可能没吞过那个叫卫景珂的修士魂魄。」 没有。 这简单的二字，却让卫景珂心中期待的那根线勐地断掉了。 沈沛也伸手握住她的，宽慰道：「殿下……」 卫景珂垂眸不语，「没有，也罢。」 到底是找不回来了。 许明睿也不明其意。 据他所知……卫景珂，不是前辈自己的名讳吗？ 「阁下，请阁下救救我剑宗几位长老与宗主！」许明睿顾不得其他，只能急吼吼地喊道。 「东西我可还了，阁下可不能言而无信帮剑宗的人。」练鬼仙也在空中喊道。 卫景珂不语，只是身边的银虹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剑身飞起，剑尖直指练鬼仙。 第136页 练鬼仙见这架势，恼了：「你言而无信！」 「我几时答应过你。」卫景珂眼中已经不掩杀意。 上辈子，便是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吞了她的魂魄，让她忘了朱雀时的种种，直到现在，也记不得与沈沛年幼时的过往。 练鬼仙眼疾手快，一抹幽魂从他手中脱手而出，直逼沈沛。 将这小丫头拿住，定能威胁到她！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魂魄钻进沈沛体内的那一瞬，银虹已经贯穿练鬼仙的魂魄。 练鬼仙愣愣地看见自己的魂魄被腰斩。 「这不可能——」 银虹浮在半空，发出铮铮剑鸣—— 仙剑在世，当斩人间一切魑魅魍魉！ 无数的魂珠从练鬼仙那被腰斩的魂魄里脱离出来。 奔向结界之外，寻找它自己的主人。 而那一瞬间，不少剑宗弟子，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多了一段记忆。 有人不明白，为何自己身边的师兄弟，突然就热泪流了满面。 「你斩我魂魄，夺我百年修为！此仇不报，练鬼仙便不叫练鬼仙！」阴魂忽地发疯，盯紧的却不是卫景珂，而是那已经被他注入灵魂的沈沛。 魂魄被撕裂的疼，也让你珍爱之人试试！ 可练鬼仙所想像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沈沛还一如往常地站在卫景珂身边，别说疼痛，连一丝不舒服的神色都没有。 「怎么会……！？」他尖声惊叫。 沈沛好心答疑，「先前就说过了，魂魄比你强大的人，你奈何不得。」 虽说只是鍊气期的新人修士。 但论魂魄的话，她不会输给在场除了卫景珂之外的任何人。 「你们……到底是谁……」 卫景珂就没有沈沛那么好心给他答疑了。 她抬手一挥，银虹就再斩一剑。 灵光划过，空中的练鬼仙，也轰然炸裂。 魂飞魄散，只在一瞬。 无数的魂珠飞出，所有因果业障，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卫景珂牵住沈沛的手，眼神黯然，「找不回来了。」 沈沛轻轻拥住她，无声安慰。 「铮铮——」 一声剑鸣，引得沈沛抬眸看去。 紧接着，她的脸色变了，抓着卫景珂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殿下……好像……也不是找不回来。」 卫景珂循声望去。 银虹的剑尖垫着一颗小小的魂珠。 「银虹说，只有它没有去找它的主人。」 练鬼仙死了，那些被他占有的魂魄也全都飞回了自己主人身边，包括溯雪的也是。 但只有那一颗，孤零零地飘在空中，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没有归处了？ 会不会，是因为卫景珂的魂魄已经在元婴期后被补全的缘故。 沈沛满心期待地将魂珠放进她的掌心，轻声问：「殿下，是它吗？」 卫景珂伸手接过，那一瞬间，魂珠似乎能够感应到主人的存在，亲昵地在她手心滚了滚。 「……嗯。」 这是，她的魂珠。 天道，真的还给她了。 卫景珂抬眸望天。 似乎能听到天君说—— 「这是奖励。」 「了结邪物的功德奖励。」 作者有话说： 魂珠不是从练鬼仙身上爆的，是天道给的奖励！！（叉腰）我真是两个闺女的亲妈！ 第69章 练鬼仙魂飞魄散， 七峰谷也恢復了宁静。 宗主和几位长老还好都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是我剑宗治下不严，才让魔宗人混进了宗内。」宗主嘆息，练鬼仙的魂魄实力的确比他们更强， 一时也没找到应对之法。若是因此请隐世的前辈出山，那他这个宗主也不用做了。 「多谢卫前辈出手。」宗主拱手道。 就连他， 也看不出卫景珂的来歷与实力。 卫景珂只说：「许明睿挺不错。」 她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话，让宗主愣了愣， 随后笑道：「我懂您的意思。」 许明睿， 的确是很适合的人。 「明睿……」 许明睿疾步走来， 扶住有些佝偻的宗主，「宗主。」 「你师傅……不，是我当初没替你决定好，才让你认了个贼子作师傅。」宗主笑笑， 「你天资不错， 可愿再拜入我门下？」 许明睿怔住。 拜入……宗主门下？剑宗的掌门弟子， 可这地位， 可比他先前那个外门掌事的名号要响亮太多了。 然而，许明睿并没有直接答应。 见他犹豫， 宗主心中一嘆，笑道：「没关系，你可以考虑考虑。」 「是。」许明睿承认， 他心中是有个结的。 当初他入宗门之时， 掌门和长老并没有收他，而是将他送去了山虚长老那里。现在因为卫前辈一句话，就要收他做掌门弟子， 许明睿心中觉得不忿又不甘。而且他的师傅和师弟刚死…… 「不想便不做。」卫景珂瞥了他一眼， 「修仙要讲缘法， 你和他没有师徒缘。」 不过，卫景珂记得，上辈子许明睿还是做了掌门弟子的，否则就不会有后来成为宗主一事了。 但这辈子，她倒觉得，许明睿即便不拜掌门为师，他亦有他自己的路途可走。 第137页 「是。」许明睿心中感激。 宗主也点点头，「不过明睿，你师……练鬼仙死了，这内外门诸事，恐怕得要你多操劳了。」 如今秘境将开，他们几个年老的都要准备迎接其他门派的修士，得先把伤养好。 「是。许明睿定当竭尽全力。」 「还有先前那个叫溯雪的弟子，听说已经筑基，定要将她提至内门。」 「是。」 「那前辈，我们先行离开了。」 「嗯。」 将一切交代完，宗主才撤下屏障，带着几位长老回主峰药阁去。 屏障外的弟子也完全没在修炼。 不少弟子心中都恢復了属于自己的魂魄记忆，一个个泪流满面，恨不能立刻回去下界，看看自己的家人与挚爱。 许明睿匆匆忙忙给卫景珂请了辞，便去忙活这些事了。 卫景珂看向身边的沈沛。 沈沛也恰好看着她。 「我要去炼化魂珠。」卫景珂说，她的魂魄已经补齐，但魂珠里的记忆和魂力都还能吸收回来。 「好。」 「你要随我一起吗？」卫景珂问她。 「我也可以看？」沈沛笑笑说。这魂珠里，毕竟藏的是她的记忆。 卫景珂点头，「可以。」 …… 同样，在下界的溯雪也收到了远方传来的魂珠。 宁瑞只见正在练武的溯雪突然顿住。 然后连手中的剑都扔掉了，整个人像是木住了一般。 记忆恢復。 如同走马灯一般，刺激得她连眼都睁不开，只有一滴滴泪，无声地落下。 「溯雪！！你怎么了？」宁瑞满脸担忧，提着裙子跑过来问道。 「我没事……」溯雪笑笑，又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但看着宁瑞的脸，泪又情不自禁地涌出来。 她曾当将军的时候啊。 给宁瑞写过那么多书信。 一封又一封，每个字都是她仔细斟酌，小心翼翼写下来的真情实意。 想起来之后，便更明白，为何宁瑞知道她失忆后会哭成个泪人。 这些东西，是只属于二人之间的回忆啊。 宁瑞愣了愣。 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是温热的，溯雪看她的眼神是温柔的。 眼前的是…… 「你记得了……」宁瑞哇哇大哭，「你记得了是不是，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溯雪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泪，「想起来了。你以前答应过我，等我赢了天骄大比，就要嫁给我的。」 「没错，没错！」宁瑞狠狠点点头，又哭又笑道：「可是都两年了，那些不作数了！」 「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嫁，将军府的聘礼就什么时候搬去公主府。」溯雪弯眸笑。 宁瑞兴奋地想跳起来，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直接蹦到了溯雪身上挂着，喜悦溢于言表，「明天怎么样！」 她的将军姐姐，回来了诶！ 溯雪笑说，「那我立刻就去准备聘礼。」 「还是算了，明天太仓促啦。」 「不过，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了？」宁瑞歪头，不是很懂。 溯雪望了望天，「大概是有贵人相助。」 如此大恩，她要怎么样报答才好。 …… 最后，许明睿给两人安排了一个住处，密闭的洞府，里头是一方幽静的小庭院。 拿到魂珠之后，卫景珂就开始在这里闭关。 她的魂魄已经完整，魂珠无法融和进身体，只能通过搜魂的方式来获取以前的记忆。 卫景珂牵着沈沛的手，灵力会将记忆也共享给她。 两人阖上眼，魂珠里藏着的记忆，也如同画卷一般重新展开在眼前—— 朱雀明新帝五年。 卫景珂出生，随后就在无人的明丽宫中长大，衣食与下人无二差别。 三岁那年，她便遇见了心善的皇后娘娘。 那日御花园中，皇后一身华贵的袍子，神情忧郁地赏着花，眸子一转，便瞧见了躲在花丛里的卫景珂。 两双乌黑的眸子相遇，皇后便问身旁的宫女—— 「她是谁？」 宫女仔细端望了一下，惶恐道：「回皇后娘娘，这位是明丽宫里的公主殿下。」 小景珂缩在花丛中，木着脸，因为还是头一回有人称她为「公主殿下」，她不知道作何反应。 皇后，是父皇的妻子。 「原来是小公主。」皇后对她招了招手，「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年轻的皇后很漂亮，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温柔。 年幼的小景珂不知道那时什么感觉。 幼鸟眷巢，而皇后笑起来的模样，宛如她想像中的母妃的模样。 …… 随后，她便被接到了皇后娘娘身边抚养，成了大家都知道的殿下，日子也与从前大不一样。 有了温柔的母后，有了新的绸缎衣裳，也有了新的武教先生。 皇后没想到的是，比起在院子里绣花赏景，卫景珂更喜欢武学。 「这位是安定王爷，以后珂儿就不去武教先生那里了，就随安定王爷习武好不好，安定王爷可是全朱雀最厉害的人。」 那也是卫景珂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安定王。 …… 小景珂只有三岁，却比旁人早熟得太多。 第138页 她发现，皇后娘娘只有对着自己时才有一些笑意，平日里，总是忧郁地看着院子里养着的鸟雀出神。 「母后，父皇宫里又多了人，您是因这个不高兴吗？」 皇后摸摸她的头，「并非。母后不高兴的不是我的夫君又纳了多少妾。母后才不会在意那些呢。」 「那……？」 「珂儿啊，母后就像那笼子里的鸟，飞不出去的。」 小景珂尚听不懂，只是觉得，母后大概有自己的愿望。而等她长大，就能护着她去完成愿望。 因为安定王跟她说过—— 「只要实力足够，就能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保护最亲的人。」 可惜，时不我待。 她尚未长大，母后却已经不在了。 她四岁不到，惠贵妃就进了宫，随后生下了二皇子卫景瑜。小景珂听见宫人们都在说，二皇子卫景瑜的出生沖淡了皇帝的哀伤，宫里的气氛也变得好了许多。 只有小景珂不明白。 宫里的气氛如何与她无关，父皇娶了新人也与她无关。 与她有关的只是母后死了，她的日子，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带着对母后的牵念，一个人住在冷冰冰的宫殿里，锦衣玉食。 四岁的她，已经表现出非凡的武者天赋。 宫里没有她想回去的地方，她便更常时间地待在安定王府，闷头练武。 而那也是小景珂第一次见到小沈沛。 她四岁时，沈沛还才刚会走路，啊啊地叫，只能含煳地叫爹娘。 那时安定王妃尚在，时常会来练武场看他们师徒两练武。 「沛儿，那是景珂小殿下。」 「啊啊！」 小景珂本不想搭理，但谁知那小奶娃却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了过来，嘴里啊啊叫。 小景珂站在原地没有动。 就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咚』地撞进了她怀里。 「啊啊！」 小景珂抿住唇，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小胳膊。 「啊啊！」 「我不叫啊啊，我是姐姐。」 「啊啊！」 「叫姐姐。」 小奶糰子：「啊啊！」 小景珂：「……」 沈夫人在一旁笑得开怀，「我家的沛儿，好喜欢小殿下呢。」 「嗯。」小景珂轻轻捏了一把她的小脸，她也喜欢。 小奶糰子就抱着她不松手。 小景珂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小傢伙：「……叫姐姐。」 「啊啊！」 沈夫人笑笑，「小殿下要不要抱一下她？」 小景珂：「我……」 话还没说完，沈夫人就已经抱起奶糰子放进了她怀里。 奶糰子一点也不怕生。 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景珂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心想，小孩子都是怎样吗？ 又小又软的。 还香香的。 第70章 安定王府中， 师傅与师娘都待小景珂极好。 师傅严厉，师娘则会给她做好吃的甜糕。或许不如宫里御厨的手艺，可当她吃着甜糕， 听着小沈沛在身边咯咯地笑，她就会觉得， 就算母后不在了，她似乎也并不是孤独一人。 安定王府里没有别的小孩， 小沈沛也喜欢赖在她身边。 除了爹娘， 她第三个会唤的称唿， 便是『姐姐』。 这些对于旁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可对于小景珂来说，沈家一家人，是她在失去母后后最大的慰藉与治癒。 …… 只是好景不长，等到卫景珂六岁， 沈沛三岁的时候， 沈朔出生了。 但由于沈王妃难产， 孩子刚生下来， 她便撒手人寰。 小景珂得到消息匆匆派人将她送去王府时，王府上下一片死寂， 只有小沈沛和朔儿的哭声，惊天动地。 六岁的小景珂，抱着哭得抽噎的小沈沛， 坐在台阶上无声落泪。 见她的眼泪哒哒往下掉， 小沈沛便渐渐收了哭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小心地替她擦泪，「卫姐姐， 不哭。」 小景珂：「嗯。」 「爹说， 娘只是去了天上， 天上不会痛，所以不哭。」小沈沛抽噎道。 「娘说了，沛儿要喜欢弟弟。」小沈沛说道，「卫姐姐，也要喜欢。」 「……好。」 …… 沈王妃离世后，安定王府便冷清了许多。 小景珂逐渐长大，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自由地出入安定王府，她除了武学，还有许许多多的事需要学。 得到先生们的赞赏是习以为常的事，全朱雀都知道，皇家出了一个武者天赋极高的公主。 小景珂十岁时，已经是三阶高手，堪比皇城的侍卫了。 四国以武为尊，十岁的三阶武者，简直闻所未闻。更因为她是皇家人，所以在各方压力之下，皇帝将她公主的名号改成了『皇女』。 天才武者，哪怕是个女孩，她也拥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她才不管卫景瑜和惠妃如何嫉恨，拿到圣旨后，小景珂立刻跑去了安定王府。 安定王看了看圣旨，似夸又似调侃地笑道：「见过皇女殿下。」 七岁的小沈沛看看爹，又看看她的卫姐姐，然后奶声道：「沈沛也见过皇女殿下！」 第139页 十岁的小景珂比七岁的沈沛高了大半截。 看着小沈沛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小沈沛嘟起嘴，「姐姐要说平身。」嬷嬷是这么教的。 「沛儿的话，以后都可以不用见礼。」 小沈沛弯眸：「好呀！」 安定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礼不可废，这是你的卫姐姐，也是你的殿下。」 小沈沛歪头，「我的卫姐姐，我的殿下。」 小景珂弯眸，「嗯。」 小景珂是很少笑的，但她一笑，小沈沛通常就会跟着开心。 「大师姐！」远远地，一个小奶糰子沖了过来，一把扑进小景珂怀里。 四岁的小沈朔，已经开始和爹爹习武了。 他见到的卫景珂的时间可比沈沛要多得多。 「朔儿，不许抱卫姐姐，男女授受不亲。」小沈沛顿时瘪嘴，小脸写着不高兴，「男女授受不亲……我是小姑娘，我才可以抱卫姐姐。」 沈朔抱住小景珂的腿，才不管姐姐说什么。 小沈沛不乐意极了，便捉住卫景珂的手，「卫姐姐喜欢沛儿，不喜欢朔儿。」 小景珂摸了摸她的头，「不行。」 小沈沛撅起嘴，似乎有天大的委屈，最后哇地哭出了声，然后跑了。 小景珂看着她跑走，又看看抱着自己腿的小糰子，手足无措。 小时候不是沛儿说得，要喜欢弟弟吗？ …… 「分明是你说的要喜欢弟弟，却因为这个哭鼻子。」因为是自己的魂珠的缘故，卫景珂并不是像看故事一样看着那一切，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她能感同身受。 在她身侧坐着的沈沛脸色并不自然，娇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殿下还拿出来调侃我。」 卫景珂像过去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我有许多年没这么摸过你了。」 沈沛莞尔，轻轻笑了：「后来便没有那么亲了，后来……都长大了。」 后来，许多事都不同了。 …… 卫景珂十三岁的年纪，就跟着安定王去了边境。上过战场，杀过人，既炼身法又炼心。 她身边后来的十五暗卫，有不少都是从边境捡回来的孤儿。 他国人忌惮她成长太快，便开始在卫景珂身边安排杀手。 好几次，卫景珂都差点死在刺客手上。 后来从边境回来，她就极少再去安定王府串门了。 生怕被看见身上的伤，或者给不会武的沈沛带去一丝危险和威胁。 尤其身边还有个惠妃盯着。 势单力薄，她便退一步，以求安稳。 在众人眼中，她们只是因为长大而疏远了。 但在卫景珂心中，沛儿还是沛儿。 偶尔师傅在府中时，她会悄悄去府上看一眼，趴在墙垣上，看一眼就走。 而一晃眼，沈沛已经从牙牙学语的小奶糰子，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察觉到心动时，是某天突然发现沈沛看她的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从热切熟络渐渐变成了大方有礼。 从卫姐姐变成殿下，似乎也就两三年的时间。 只是这声『殿下』，却不是『我的殿下』了。 …… 察觉到卫景珂骤然黯淡下来的眼神，沈沛嘆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明明是殿下先失了约，怎么还好意思做这样的表情的？」 卫景珂：？ 沈沛抬手，摘下自己发上的簪子，「桃花簪子，我十六岁时便向殿下要过。你也答应过，要给我的。可殿下，没给我。」 卫景珂沉默且不解，但魂珠已经将答案给了她。 …… 从现在的时间算，也就是往前推个四年左右。 沈沛十六，卫景珂便是十九。 卫景珂『喜欢』沈沛院子里的桃花，每年开春，必会过来取一支走。 但某一天，沈沛却说：「花又开了，但今年我这院里的桃枝，就不给殿下了。」 「为何？」卫景珂沉下眸，心中有些些不解和闷气。 沈沛站在树下，笑着说：「殿下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就没有旁的哪位姑娘送殿下桃花吗？」 卫景珂略一想，摇头。 她也是个姑娘，而寻常男子不会敢给她递桃枝。而其他姑娘，即便有喜欢她的，也会因为身份望而却步。 何况，她也不想收其他人的桃枝。 「可殿下总不能总是来要沈沛的桃花吧。」沈沛微笑着说，「这院子里好几年的花，都给殿下了，可殿下一次都没有来还过礼。」 卫景珂没想太多，蹙了蹙眉，「下次。沛儿，想要什么还礼？」 「那殿下就送我一只簪子吧。」十六岁的沈沛尚没有如今这样从容，说着这话的她，脸色绯红，堪比那绽放的春桃花。 「……好。」卫景珂怔怔地望着她的脸，只觉得，沛儿真的长得很漂亮，恐怕京城之中也少有她这样的绝色。 见卫景珂木楞，沈沛抿了抿唇，「那簪子上，刻些桃花吧。」 「好。」 卫景珂其实并没有沈沛想得那样木。 就算她不知道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桃花在朱雀代表什么。 或许她也不确定，但又隐约期待着，沛儿要的桃花簪子，与自己去她院子里要的桃花枝，是一个意思。 第140页 只是这桃花簪子，到最后也是没有送出去的。 拿着桃花簪子去找沛儿时，发生了意外。 刺客出现，险些又一次要了她的命。 而桃花簪子，也在那场交战之中，不慎遗失。 重伤卧在床上，卫景珂对沈沛解释道：「簪子丢了，以后……以后我再刻一支给你。」 「好。」沈沛并未在意那枚簪子，只满心希望她早些痊癒。 而也就是那一次，卫景珂也发现，前来刺杀她的，也许是卫景瑜与惠妃的人。 她尚羽翼未丰。 她护不住沛儿的。 卫景珂后来也做了一只桃花簪子，却一直没能送的出去。 第二年、第三年。 直到第四年。 两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定亲。 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沈沛，可最后，到底还没将那只桃花簪子送出去。 …… 记忆缱绻，沈沛也跟着惨笑。 难怪安定王府受难时，弟弟死了，爹也被冤入狱，可她却一点事也没有。 按理说，安定王府中最好对付的应当是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才是。 是卫景珂一直护着她啊。 「没关系的殿下，簪子，我已经收到了。」沈沛摸了摸手中的髮簪，很漂亮，不枉她等了两世。 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沛儿，要叫姐姐。」 沈沛原本险些要哭出来的，叫她这么打岔，反而笑出了声，「真是，许久没听过殿下叫这声沛儿了。」 卫景珂点头。 她此时后悔了，让卫景瑜死得太简单了。 还有魔宗。 她绝不会放过。 第71章 远在修真界的另一边， 坐落在山端云海之中，是魔宗的地盘。 而魔宗宗主皇简的洞府，就在这里。 皇简难得提前结束了闭关， 会见他的属下们。 但此刻魔宗属下都战战兢兢，毕竟这气氛实在说不上好。 「先是右护法死了。天机镜不见踪影。紧接着赤穹也死了， 」皇简的嗓音低沉有力，他似笑非笑地说， 「现在连练鬼仙的魂牌也碎了。本尊折损了三名金丹后期大将……可一细问， 连死因都不甚清楚。」 「真是让本尊很莫名其妙啊。」 他抬起手， 又落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摩挲，给予在场众人极大的压力。 「诸位，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宗主， 右护法之死实在悄无声息， 我们已派出人手去了下界， 一有消息立刻就会汇报。如今已查到当初右护法前往下界， 是为了寻找左护法，但大约是遇到了什么……就再没能回来。」魔宗的属下说道。 「找晨曦？」皇简闻言不太高兴， 「看来千面对本尊先前对晨曦的处置并不满意啊。」 「右护法与左护法素来不和……」 「哼。」皇简眯着眼笑了，「若真是晨曦在下界杀了千面，那也很好。去将本尊的左护法找回来。」 「……找回来？」 「晨曦办事可比你们利落多了。」皇简瞥了说话的那人一眼。 那属下顿时跪地应是。 「那赤穹又是怎么死的， 商团的人， 有说法么？」皇简问。 商团的接洽人此时也是冷汗连连，「宗主大人，赤穹一事商团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本尊需要的是一个交代吗？赤穹死了， 本尊心痛得很。」皇简嘆息一声， 转而问道：「商团不仅没有将凡界四国那『门』关上， 还害得赤穹也死了。」 商团接洽人心中害怕，却还是严肃道：「此事的确是商团办事不利，作为赔偿……商团可以拿出宗主想要的一样宝物作为赔偿。」 「哦？什么赔偿？」 商团接洽人信心满满，「宗主想要的天机镜，就在我们手中。」 皇简：「你的意思是，将天机镜给本尊？」 接洽人笑道：「宗主说笑了，天机镜是什么品级的宝贝，说送就送……商团这薄利生意，可经不起这样造作。」 皇简当真笑了，魔宗出了人手去下界找天机镜，此事商团是知道的。可最后天机镜却落在了商团手里，还成了与他交易的资本。 这商团，阳奉阴违是有一套的。 「让商团去下界关个『门』，商团做不到。还害得本尊的心腹死了。这一笔笔的帐本尊没给跟你们算，你们现在还拿走了本尊想要的天机镜，转而想与本尊做交易？」 「宗主，天机镜实在宝贵。这宝物，实在送不了。」 皇简摆摆手，「说交易。」 「一个月后，商团要在落月城举办拍卖仪式。」接洽人道，「天机镜，价高者得。」 「本尊以为你们商团准备拍的是天机镜的使用次数，而不是天机镜本身呢。」 接洽人笑笑，那样当然更好。 可拍卖会之后，天机宗必然会得到消息，届时知道天机镜在商团手中，天机宗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还不如……把消息走给这些想要天机镜的大势力，一次赚个够本。 「先前商团的确办事不利，作为补偿，在落月城给宗主留了个位置，还请宗主到时候赏脸前来。」接洽人双手呈上邀请函。 「好。」皇简抬手一吸，邀请函已经到了他手上。 「消息已经带到，那在下便先告辞……」 第141页 话还未完，接洽人倏地瞪大了眼。 而瞳孔中，印着的是皇简托着下颌坐在椅子上笑的一幕。 血花四溅。 甚至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接洽人仰面倒了下去。 「收了本尊的报酬，却办事不利。在我魔宗之中，连事都办不好的人，都要死啊。」皇简轻声呢喃道。 一侧的属下战战兢兢地跪下，恭贺道：「恭喜宗主实力更进一步。」 皇简露出笑来，「没错，本尊突破了。」 如今，已是化神期的高手了。 「恭喜宗主！！」在场的属下们齐声喝道。 如今的修仙界，除了那些老怪物，恐怕鲜少有人能是宗主的对手了！ 皇简一抬手，收声。 「本尊闭关以来，这上界还发生了些什么事？」 「禀告宗主，剑宗背后那七峰谷秘境开了。」 皇简点点头。 七峰谷秘境是剑冢，里头除了剑也没别的什么好物。 说起剑宗，皇简难免想到练鬼仙。 练鬼仙在剑宗潜伏已有数年，修为应当还尚未结婴，对上剑宗那些掌门和长老，恐怕还是没太大胜算的。 应当不至于贸然现身被杀。而且就算现身，以他修的魂术，再怎么也不可能跑不掉。 皇简敲了敲扶手，他总觉得，此时没有那么简单。 「宗主，这七峰谷秘境开的蹊跷，从练鬼仙大人传回的讯息看来，七峰谷秘境应当是被人打开的。」 「哦？」 属下将那银剑飞出破开了秘境结界一事说了出去。 「仙剑主动飞出秘境？」皇简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难道有什么老傢伙现世了？ 若是剑宗的那些老傢伙出现，练鬼仙被杀倒是正常。 这上界之中，以他化神期的修为已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如此汲汲营营，怕的就是那些老东西。 「剑宗除了七峰谷秘境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事发生？」 「禀告宗主，还有一个好消息。」其中一个属下急急忙忙汇报，「几日之前，天生异象，众星连珠，天星降世。」 皇简勐地一滞，「天眷者？」 「是！若能将那天眷者抓来做成炉鼎，宗主飞升指日可待！！」 属下的一字一句自然都听进了皇简心里。 飞升，这两个字，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终点。 天眷者做成的炉鼎……那实在是…… 「找到人了？」 他这一问，属下确实哑口，「已经派了人手出去……只是……那日天象异常，但天道并未指明天眷者所在方向。」 皇简重重哼气，「将没事干的人全都给本尊派出去，这几日出生的孩子，一一彻查！」 「是！」 「宗主，下界神兽四国那边有四方城主守着，『门』关不上，您看……」 「关不上就关不上吧，等本尊夺了天机镜，再亲自去会会这四方城主！」 …… 与此同时，七峰谷秘境开了的消息也和天星降世的消息一起迅速传遍了整个上界。 也有人在暗地里寻找，到底哪个小娃娃会是天星。可惜的是，无论多少人去找，註定是找不到那个身为『天眷者』的娃娃的。 毕竟谁也想不到，天眷者并非一个小娃娃。 作为议论中心的当事人，沈沛正坐在七峰谷秘境外，卫景珂竖起的结界屏障里安稳修炼。 卫景珂是强，但沈沛也没有因此懈怠。 甚至于恢復了记忆的卫景珂想和她待在一起，也被无情地拒绝了。 无法，卫景珂只能在一旁看着她入定修炼。 沈沛才刚一入定，这剑宗天上地下的灵气就一涌而来，尤其是七峰谷秘境打开后外泄的浓郁灵气，飞快地沖向沈沛，如同飞蛾扑火，无一不愿意助力沈沛的修炼。 引灵体的修炼连卫景珂看了都只能喟嘆—— 什么叫天道的亲闺女，这便就是了。 两日的功夫，修为看得见得往上涨。刚来上界没几日，沈沛已经快筑基了。 引灵体，实在令人惊愕。 沈沛的魂魄也是来自于数百年后，对于修炼之法也有自己的领悟，所以卫景珂也并未加以干涉，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 她们决定在剑宗再待一段时日，七峰谷秘境难得开一次，她已传讯给九命一行，若是有机会，说不定她们几人也能从中获得合适的剑器。 九命等人已经在赶来剑宗的路上。 …… 而其他剑宗弟子看着灵气一股接一股的从秘境中泄出，又陆续涌向那方结界，均是咋舌—— 「这也太强了。」 「我等与前辈当真天壤之别。」 这七峰谷秘境泄出的灵气，他们在此坐一日，也只能炼化些许，能将一丝一缕化为己用已是大喜。 可前辈这架势，仿佛要将这秘境灵气吸干似的。 也就是大能，无论身体灵魂都相当坚韧，否则怎能承受得住这汹涌灵气。 「你们说前辈究竟是何修为？」 「不知啊，只知前辈手中那剑，似就是从这七峰谷秘境中飞出去的那把。」 「那日就是前辈助咱们剑宗长辈清理了门户吧？山虚长老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噤声！」其中一弟子捂住师弟的嘴，「许师兄吩咐过了的，不许谈及此事。」 第142页 师弟讪讪点头。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隔着结界他们这些弟子其实也没看真切。 只知山虚长老似修了魔功，被掌门与长老们就地正法了。 而察觉此事的，便是初来乍到的前辈卫景珂。 没人知道卫景珂是什么修为，但连宗主都唤她前辈，所有弟子也都这么跟着喊了。 大家都很好奇卫景珂的实力，可今日瞧见这疯狂涌进结界里的灵气，便都偃旗息鼓了。 无论是什么实力，这修炼的架势，就不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第72章 等到沈沛入定结束， 睁开眼时，已经是好几日之后。 「筑基了吗？」卫景珂有些好奇，天眷者突破是不是真的没有雷劫。 沈沛只是笑着说， 「没有那么快。还差一点。」 寻常人从鍊气到筑基，就算天赋再好的， 也需要几年时间呢。 「若是双修，你此时已经筑基了。」卫景珂认真说道。 沈沛：…… 「修吗？」 沈沛：「不修。」 卫景珂：？ 沈沛起身， 感觉身上还是清清爽爽的， 顿时想起， 修炼本是一个逐渐祛除体内杂质的过程，而她从鍊气到鍊气后期不过数日，身上应该脏得满是污垢才对。 看向卫景珂，她也意会， 点头道：「清净术。」 沈沛想了想， 笑道：「多谢卫姐姐。」 这一声卫姐姐像是解了卫景珂这几日的愁， 她眼里多了丝笑意。 卫景珂伸手， 拉住沈沛，「沛儿， 抱一下。」 沈沛：？ 「殿下，变得粘人了。」话是这么说着，沈沛还是倾身抱住她。 恢復记忆的殿下， 有些粘人。 但她并不讨厌。 不如说， 知道比起自己喜欢她，她喜欢自己来得更早，沈沛一开始是不敢相信， 但回过神， 便忍不住欢喜起来。 「你这叫， 不知她人愁，不懂相思苦。」卫景珂顺势将她拉进怀里，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身。 沈沛莞尔，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声问：「外头怎么样了？」 「有不少修士已经到了，九命一行也到了。秘境就快开了。」 「那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卫景珂点头，却并未放开沈沛。 沈沛：？ 「殿下？」 「沛儿，几时才与我结成道侣。」卫景珂将头靠在她脖子上，嗅着沈沛身上的清香，不愿放手。 沈沛弯眸，「殿下想成亲了？」 「嗯。」 「等我们去报了魔宗的仇，便回来成亲。」沈沛笑着说。 「也结道侣？」结道侣与成亲不同。那可是天道为证，要在灵魂里刻契印的。 「结。」 卫景珂满意点头，「好。」 「我曾告诉过殿下，我死过。死结未结，魔宗的仇未报，请恕沈沛如今还无法全心全意地去过殿下所说的那种日子，安定的，平稳的，两人相知相伴的神仙日子。」沈沛轻声呢喃。 卫景珂：「嗯。」 她理解沈沛。 魔宗的仇她也不会忘。听到沈沛说『死结』，卫景珂忽地想起，她并未问过沈沛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自从拿回了魂珠，她便沉浸在过去的那些回忆中了。 反而下意识地忽略了，沈沛上辈子被抓来上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沈沛与她不同，她记得那一切，是以，连一天都不懈怠地在修炼。 卫景珂抿了抿唇。 正这时，沈沛却突然迎上来，亲了她一口不说，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唇。 卫景珂：？ 「唇有些干。」沈沛眨了眨眼，眼角尽是风情，「沛儿给姐姐润润。」 「……」沈沛的五官越发精緻了，修炼之后，连仪态都比之前勾人不少。 是引灵体的作用吗？还是她自己心中意动？ 「不给双修，倒是知道撩拨人。」卫景珂低头想再吻一下。 谁料沈沛娇俏一笑，轻轻推开她，从她怀里起了身，「殿下，我们也出去吧，朔儿他们是不是也到了？」 「……」 「沛儿。」 沈沛回眸，「嗯？」 「太嚣张了不好。」 沈沛似乎能听懂在她说什么，捂着嘴笑了起来，「你说错了，我这叫恃宠而骄才是。」 卫景珂摇摇头，举步跟上。 …… 果不其然，七峰谷秘境门口，比起先前多了许多人。大都是来自其他门派势力的修士。 卫景珂与沈沛二人从结界中走出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那两张脸实在太好看。 卫景珂五官本就生的极好，她身姿提拔笔直，，一身赤金色长袍，气质冷冽，那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谁，谁都会觉得发憷。 若非她身上的衣衫不像是剑宗的款式颜色，恐怕周遭的人都会以为她是剑宗的某位隐世高手。 至于沈沛，就更让人惊艷。 沈沛身上的气质总是亲和的，不管她脸长得如何，只看一眼，便让人想要亲近。她的神情总是带着丝丝笑意的，一身月色长裙，婉约动人，墨黑的长髮上插着一枚精緻的玉簪子，除此之外便粉黛不沾，只是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幅画。 银虹立在沈沛的身边，安静地立在沈沛右侧。旁人不知道的，第一眼怕是会将银虹认成沈沛的剑。 第143页 是以，大家都在心中不约而同道—— 两位剑仙。 明明气质截然不同，却又般配如斯。 「姐！！」沈朔的喊声打断了所有人心中的臆想。 大家只见一年轻的修士冲到了『剑仙』面前，眼中全是欢喜。 而『剑仙』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年轻修士的脑袋：「乖。」 「大师姐！」沈朔也喊道。 卫景珂恢復了记忆，再看沈朔，心中便柔和许多。 不是天机镜告诉她的，沈朔是她弟弟般的存在。 而是切实存在过的，她们是如同亲姐弟那般的情谊。 「嗯。什么修为了？」卫景珂问他。 沈朔没察觉出什么，只是嘿嘿笑道：「已经鍊气后期了！」 沈沛和卫景珂都很诧异。 「嘿嘿！」沈朔一脸求表扬。 卫景珂却淡定了，「你姐姐已经摸到门槛了。」 沈朔大惊：「姐已经快筑基了？」 沈沛含笑，「你我没什么好比较的。」 众人心道：居然才筑基？！ 筑基在他们这些来闯秘境的修士眼中，说实在话，上不得台面。 想进秘境，再怎么样也得有个金丹修为，方才敢去这些秘境中闯一闯。毕竟是古老遗蹟，这秘境中不仅有吸收了数百年灵气的剑器，也有自然生长出现的异兽和植株，若是小看了这些，怕是随时会丧命。 到底会遇到什么，得到什么，便看修士的机缘气运以及实力了。 这么一想，大家也就收回了对那头的注视。 而沈朔那头就高兴坏了，他姐自小就没有武学天赋，谁能想到可以修炼！而且天赋还极好的！ 「主子，小世子运气太好了。」九命和六娘也跟着走了过来。 沈朔的运气真的让九命和六娘感到吃惊。 一路上不是遇灵草，就是救了异兽，得了赠宝。 所以修炼才会那样快。 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六娘说道：「主子，江老闆那里传来消息，商团会在下个月举办一场拍卖会，里面很有可能有咱们要找的东西。」 譬如，天机镜。 沈沛则蹙眉。 商团带走了天机镜，为避免天机宗找上门，只会尽快地将天机镜脱手。而各大势力没有不想要它的，下个月的拍卖会，怕是会遇上不少『熟人』。 「等七峰谷秘境之后。」卫景珂说道，「先进秘境。」 「是。」 那头，剑宗弟子已经守在秘境门口，辟好了传送阵。 「殿下进秘境，是有想要的东西吗？」沈沛问。依照卫景珂的性子，在得知魔宗是当年拿走她魂魄的罪魁祸首之后，没有直接杀进魔宗，而是等到秘境开启，应该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秘境中，有我要取的东西。」 「什么？」 「一朵花。」 七峰谷秘境中，有一养剑阵，宝剑们因常年吸收灵气而滋生出剑灵，因此成了『仙剑』。 但鲜少有人知道，在养剑阵边缘，还伴生着一种灵植。 千年才开一次花。 只开十日就会谢。 「传说中那花的花瓣吃了能让大乘期的修士也实力大增。」卫景珂却知道，那并不只是『传说』，而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因为她就吃过。 「殿下要取那花，莫非……是为了你的师傅？」沈沛略一想，后猜到。 「嗯。」卫景珂点头。 她的师傅是剑宗隐世大能。但却卡在大乘期耗尽了寿命，也没能突破至渡劫期。 剑宗如何卫景珂暂且不论，但师傅于她有大恩。 可惜上辈子七峰谷秘境开启时，那剑阵旁的灵植已经开过一次花，要想再等开花，便要千年。而师傅……终究没能等到。 这一次，无论秘境中的花开过没有，即便是催生，她也必定将花送去师傅眼前。 沛儿说，重来一回是上天的恩赐，所以，她也竭尽所能，弥补上辈子的很多遗憾。 「那便走吧。」沈沛想了想说，「我对许多灵物都有感应，我也去助殿下取那花。」 「好。」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 见一行人也去那传送阵处排起了队，人群中有人不仅冷哼—— 「筑基期也敢来，还真是不怕死。」 「兴许别人是第一次进秘境。这位道友说话也不必那么不客气。」 「与你何干？」说话的女修不禁高声道。 「你……懒得与你说。」 两人扯了两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而起事的女修抗着一柄骇人的板斧，冲到那传送阵门口问道：「你们这些剑宗弟子，怎么连筑基期的都放进去，真不是你们宗门的人，便就不管了吗？」 剑宗弟子满脸茫然，「这位道友，这秘境是对所有修士开放的。」 「可那才筑基期，死了算谁的，你们的？」女修冷哼。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女修是为了那两个筑基期的好。 想来也是，筑基期去闯秘境，九死无生。加上在修真界中杀人夺宝可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今日这一趟去闯秘境的，除了正派修士，也有不少中立势力的人。而且正派修士也不能保证什么，所谓正派，也不过是相对于魔宗来说罢了。 剑宗弟子顺着女修所指看去，定睛后才愣了愣。 第144页 那不是卫前辈吗？ 卫前辈，筑基？ 剑宗弟子纳闷，到底是谁说的卫前辈是筑基？她那把银虹也不像是筑基期能使的剑啊！ 「多谢道友，不过我们此去应该不会有事的。」沈沛上前一步，对着那板斧女修轻轻笑道。 「你得不到东西自然没人想害你，可……你那弟弟，不是运气挺好的吗？」女修瞥了一眼沈沛身侧站着的沈朔，道。 女修说道：「要不，你们就跟我一道走。我元婴了，好歹能保护你们。」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骇然了一分。 元婴期？ 看起来不像啊！ 卫景珂却轻轻点了点头。眼前这扛着板斧的女修，确实是元婴期。 沈沛看向自家弟弟。 沈朔却挠了挠头，他不认识这女修啊。 「那就多谢道友了。」沈沛倒也欣然答应。 这位女修热心肠？那倒不尽然。 第73章 通过秘境的传送阵， 几人很快就进了秘境。 与大家所想像中不同的是这里的风景。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剑宗。 云层悬在头上，仰目所望，便是那浮空在云层之中的小岛屿。 岛屿上， 便是『剑宗』所在。 这远远望去，只能瞧见庑殿顶的房子， 连接着青白石砖，一路衍生至身后那偌大的『剑宗』大殿。 与卫景珂等人一同进来的其他人已经纷纷御物飞了过去， 谁也不肯因为动作慢而错失了得到剑器的良机。 见此， 卫景珂便说：「九命， 六娘，你们也去。」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是。」 两人来到上界之后，金丹的融合度便高了许多。 此时如果能有一把趁手的武器， 确实也是不错。 见两人走了， 元婴女修才落下原本放在眼眶上方的手， 朝身后的几人说道：「我叫蓝初瑶， 来自长生岛。」 长生岛。 这三个字让沈沛一顿，连卫景珂都感到有一些诧异。 作为筑灵丹炼丹主料的长生泉， 便是长生岛上的『特产』。 而又因为长生泉的特殊性，所以长生岛又被称之为『上界的蓬莱山』。传说长生岛连接着仙界，岛上的人都可通天。 两人没想到的事， 取长生泉的事不急， 却在这里遇到了长生岛的人。 敛下心中思虑，沈沛介绍道：「这位是卫景珂。」 「我是沈沛，我弟弟沈朔。」沈沛笑笑， 「我们都来自下界。」 这元婴女修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 模样也很年轻。偏偏抗着一柄板斧， 那快跟她这个人一般大的板斧，看起来实在违和。 而沈沛打量她的同时，蓝初瑶也在看两人。 卫景珂与沈沛的确气质斐然，但两人的修为也的确不太高。就她看见的，两人应该都在鍊气后期。 整群人中，修为较高的也就是方才已经离开的那两人，都是金丹初期。 但奇怪的是，这群人似乎是以卫景珂和沈沛为中心的。 这颠覆了『以实力为尊』的认知，让蓝初瑶很好奇。 她们来自下界，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但似乎也不全是。 贴在沈沛身侧那柄剑，似乎有些非凡。 「你们进来是为了寻剑吗？我可以带你们去那边。」蓝初瑶指了指那浮空的『剑宗』。 「方才在外头多谢蓝道友出言维护，进了秘境，我们便不耽误蓝道友找自己的机缘了。」这话，竟是要拒绝蓝初瑶同行。 蓝初瑶也很愣。 身为新晋的元婴期高手，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拒绝她。 按理说，若是有鍊气期的见了元婴期高手，不说张口前辈闭口前辈地诚惶诚恐，也不该是像沈沛这样不卑不亢。 蓝初瑶感觉好有意思，当即大方地摆了摆手：「我这把板斧用着挺舒服的，也不打算换成剑。我进这个秘境就是闲来无事，而且你弟弟运气不是很好吗？我跟着你们，也沾沾你们的气运。」 沈朔听了，忍不住问道：「我一个鍊气期的运气还能影响到你元婴期的气运？」 蓝初瑶：…… 那当然是影响不到的。 两者的气运根本不在一个等阶。 她能如此年轻就修到元婴期，这气运便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比。 「要跟就跟吧。」卫景珂倒没什么异议。 她们要取长生泉，有个认识的人也不错。 蓝初瑶：…… 怎么感觉她这个元婴期还像是个跟屁虫似的呢？ 还好蓝初瑶的性子就像她手中的板斧一样不拘小节，她笑着大手一挥，「那走，我们也去那浮空『剑宗』上去看看。」 …… 来到这浮空岛上方才感知到，这『剑宗』可比从下面看见的大得多了。 云雾在周身萦绕，模煳了部分视线，但也让人仿佛身临云中。 偌大的剑宗山门就在眼前，青石砖铺成的山路蜿蜒而上，攀到山顶，便是『剑宗』。 「这是剑宗千年前的模样。」卫景珂淡淡道，「应该是那位铸剑师前辈留下的记忆。保留了剑宗的山门。」 「大师姐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沈朔摸了摸伫立在山脚下的那刻着『剑宗』二字的石碑，手感很真实啊。 第145页 「是灵气构筑而成的实影。」卫景珂抬手打向沈朔手下的那石碑。 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是石碑有一瞬间宛如烟雾般散去了。 又在下一瞬，重新凝集而成。 沈朔：…… 沈朔默默收回手。 沈沛见此笑了笑，朔儿与她们不同，他是真正的下界人。许多上界的迷幻，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看见。 「真的诶。」蓝初瑶率先走上了青石阶，重重地踩了踩，很结实，「为什么灵气所构成的会成为实体啊？」 沈朔见终于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不太聪明』，顿时心里舒坦了：「是啊，为什么？」 卫景珂：「因为这里本就是幻境。」 沈朔：？ 「哦！我就说哪里奇怪！」蓝初瑶点点头，「如果这里是幻境的话就说得通了。」 因为在幻境里，一切都是虚幻，包括她们自己。 「剑灵择主，来到浮空岛的所有人都需要通过剑灵的试炼。」卫景珂说。 「难怪这周围一个人都没见到。」是都被拉进幻境了啊。 「剑灵试炼的第一关，便是从这里，爬上去。」卫景珂的视线锁定在石阶上，「因为是幻境之中，无法使用任何的御物之术。心志坚定的人，才有获得灵剑的资格。」 「那咱们还去吗？」蓝初瑶抬头，那通往剑宗的石阶根本望不到头，「爬上去得好长时间了。」 沈朔眨了眨眼，「爬吧，也没多长。」 从小到大，他在爹和大师姐的训练下，这点石阶也不算太多。 「不是爬上去就行。」卫景珂作为过来人告诉他，「阶梯之上可能会出现很多你从没见过的『东西』。会遇到什么，没人知道。」 剑灵的试炼，多种多样。 运气好，也许试炼就很轻松。 「朔儿去吧。」沈沛鼓励道。 若是朔儿能获得一把像银虹这样拥有剑灵的剑器，实力会增强不少。 沈朔点点头，便去了。 总要试试的。 蓝初瑶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沈沛和卫景珂，有点无措，「你们……不去吗？」 「我们不去。」沈沛轻轻一笑，摸了摸就在身边的银虹，「剑我们有了。」 卫景珂点头。 蓝初瑶咬了咬唇，似心里挣扎了几番，然后说道：「我也上去试试。」 沈沛闻言故作诧异，「蓝道友不是不换武器吗？」 蓝初瑶：…… 「我这弟弟，若论婚配……却还早些。」沈沛抵唇沉思。 蓝初瑶一愣，啊？ 「不是，你误会……」蓝初瑶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咳嗽两声，「总之，我会保护他的。」 说完，就抗着她的板斧，拔腿追了上去。 山门前便只留卫景珂和沈沛了。 「殿下，怎么看这位蓝道友？」 卫景珂不置好坏，只说：「长生岛是世外之地，属通天一脉，几乎不入世。」譬如下界守『门』的四方城主，长生岛的人，也是直属天道一门。 「可蓝初瑶初见便同我们报上了来歷，若不是蠢，那就是在主动示好。」沈沛沉声道。 长生岛本就是天地灵气凝集之地，否则也就不会形成长生泉，有蓝初瑶这样年轻的元婴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们又有什么值得蓝初瑶主动示好的？ 难道是天道？ 可蓝初瑶说了，保护朔儿…… 天道派了蓝初瑶来保护朔儿？这太匪夷所思。 这事肯定不是天道指派。 她是重生，卫景珂更带着修为。这样的两人，难道还护不住一个沈朔吗？何必再派一个元婴期来保护朔儿。 可若不是天道，又会是谁？ 「长生岛……我也记不起与她们有什么联繫了。」 卫景珂此时提醒道：「传说，上一次天眷者现世，就是出生在长生岛。」 但那传说，距今已有几千年。 通天的岛，岛上的人，和得到天道眷顾的子民，仔细说来，应当也不是没有联繫的。 「也许目标是你，只是搞错了人。」卫景珂提醒道。 沈沛是引灵体这件事，无人知晓。 但有天眷者出现，却是整个上界都知道的事。 「这位蓝道友，看起来就很粗心大意。」她这么一说，沈沛也笑了。 蓝道友把朔儿当成了……引灵体？ 倒也不是不可能。 沈沛仔细回忆。 修炼速度快加上运气很好，的确很容易被误认为『天眷者』。 只是这蓝初瑶是如何锁定天眷者就在她们几人之中的？ 如果是长生岛派她来的，长生岛又意欲如何？ 沈沛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上辈子她被掳到上界，可并未见过长生岛的人。 卫景珂抬手抚平她的眉头，「沛儿。」 「嗯？」 「你清楚自己的身世吗？」卫景珂突然问道。 沈沛沉默着摇了摇头，「爹什么都没有告诉过我。」 上一位天眷者出生在长生岛。而这次长生岛的人也是先找到了她们。 「也许连他也不清楚。」 沈沛反应极快，「殿下的意思是，长生岛……跟我娘有关。」 「这只是猜测，不要多想，等解决了魔宗，我们去一趟长生岛。」无论是为了长生泉，还是沈沛的身世。 第146页 「好。」 「我在沈朔身上留了东西，无论蓝初瑶是好是坏，他都不会有事。我们先离开幻境，去找灵草。」 她真的很让人放心。沈沛心中一嘆，纷乱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好。」 在卫景珂看来蓝初瑶的威胁并不大，甚至还挺好的，不如就将『孩子』交给蓝初瑶来带，乐得省心。 她一抬手，一道灵光飞驰而去，轻而易举地，就在这幻境中开了一扇门。 第74章 卫景珂与沈沛直接避开了幻境， 来到了真正的养剑阵处。 那是高出地面一节的高台，阵法铺设于祭坛之上，无数把剑斜插在养剑台之上， 阵法所吸收来的灵气时刻餵养着这些剑灵。 养剑台周围，并非只有她们二人。 还有许多金丹期修为的修士。 能到达这里， 说明已经通过了试炼，拥有与剑灵结缘的资格。但能否打动剑灵， 又是另一回事了。 原本大家正专注感知着剑灵， 想带走只属于自己的那一把。 可谁知， 养剑台突然震动了起来。 几乎所有剑都在『震鸣』。 「怎么回事……」这一幕吓得修士们齐齐后退两步。 「该不会咱们做了什么，引动了这剑阵的什么陷阱吧？」 「胡说八道，我们不就是站那看着吗？谁都没去拔剑！」 突如其来的震鸣让人不知所措。 而沈沛只是默默地捂住了耳朵，可怜地对卫景珂说了一声：「殿下， 好吵。」 数百个剑灵都在和她说话， 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沈沛只想捂住耳朵， 隔绝所有声音。 卫景珂不能感同身受， 轻轻蹙了蹙眉。 银虹能感觉到主人所想，所以它飞了出去。 在旁人眼里， 只见一道银光乍现，银虹盘旋于养剑台上，铮铮两声， 就将所有养剑台上的剑全部压了下来， 那恐怖的众剑齐鸣也随之消停。 众人惊愕。 银虹振了两声，又功成身退，回到沈沛身边贴贴她的手。 沈沛莞尔， 「谢谢你。」 「铮铮。」 沈沛抬眸， 轻声道：「也谢谢殿下。」 卫景珂点了点头， 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你要取一把剑吗？」卫景珂问她。 引灵体果然名不虚传，剑灵也为之震动。这些在场的修士或许不知道那场震鸣是什么，但她是来过七峰谷秘境的人。 那是剑灵愿意被她选择的信号。 沈沛看了看手边贴着的银虹，轻轻摇了摇头：「若是再来一柄，银虹怕是要不高兴了。」 「不必管它。」卫景珂无情道。整日贴着沈沛，很不像话。 「怎么能不管？」沈沛弯唇，「这是殿下的本命剑，它喜欢我，不也说明殿下喜欢我？」 「你只能喜欢我。」卫景珂说完，睨了一眼剑，别太过分。 银虹嗖一下缩到沈沛身后。 沈沛笑笑，同银虹道：「你替我同它们说，我不使剑。这里的每一把剑都有灵，应该会有更懂得珍惜它们的人来取走它们。」 银虹像是能听懂一般，又朝养剑台飞了过去。 「这么多灵剑，一把也不要？」卫景珂不禁问她。 这里的每一把剑，拿出去都是非凡的存在。就连金丹元婴都会趋之若鹜。 而她的沛儿，却一把也不要。 她甚至可以全部带走的。 引灵体，就是这样夸张又令人害怕的存在。 沈沛摇头，「它们与我不投缘。」 她不会使剑啊。 「不过……」沈沛遥遥看着养剑台，轻声道：「我倒是希望朔儿九命和六娘，都能选中一把。毕竟它们都并非凡物。」 说完，沈沛笑了笑，「殿下，我们还是快去找那株灵草吧。」 依照卫景珂的说法，那灵草就在养剑台周围，这附近人不少，若是不小心让人给踩死了，那才是叫人郁闷。 「好。」 此时，银虹也飞回了她们身边。 「两位道友留步，敢问这柄银剑，是你们的？」一名男修突然站了出来。 他身着一袭白色道袍，中年模样，温和地问道。 银虹震慑众剑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在此站了许久，也没有见养剑台上有哪一柄剑动一下，可这两人带着银剑一出现，养剑台上就众剑齐鸣…… 无疑，这把银剑才是真正的『剑王』。 可剑王有主，谁不扼腕嘆息。 但仔细一看，大家又才发现，这两人……不是秘境外那两个『花瓶』吗？ 长得像『剑仙』，其实连筑基都不到的小修士。 这样的人，居然能得『剑王』垂青，真是令人愤愤。 自然，心中不屑的人有，羡慕嫉妒的也有，因为她们修为低微而起了邪念的……自然也有。 而眼前这位，虚伪的温润没能将眼中那惊人的贪婪完全掩藏住。 「是我们的。」沈沛微笑，「这位道友，有事吗？」 「那位元婴期的道友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中年道友看了看周遭，没见蓝初瑶。 「蓝道友与我们萍水相逢，自然不在一起。」 中年道友眼神暗了暗，「怀璧其罪，你们二人如此张扬，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七峰谷秘境了。」 第147页 言语直白，就差没说他要抢了。 这一幕看得众人都紧张了起来。 卫景珂与沈沛二人能来到这养剑台，说明她们通过了剑灵的试炼。天赋是相当好的，毕竟灵剑择主，也不会选太差的人。 这是好苗子，可惜……如那中年人所说，太张扬了。 沈沛闻言却只是笑，「多谢道友提醒。不过，能不能走出这七峰谷秘境，并非道友说了算的。」 「哼。」冥顽不灵。 中年道友刚要动手，一股惊人的危险感却直冲他脑门而来，吓得他立刻后退两步。 举目一看，银虹悬在他头顶，剑气凌冽。 「你这是什么意思？」中年道友怒道。 「道友若想谋财害命，且看头上这把剑会不会出手。」 「你……」 沈沛拉着卫景珂，大剌剌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道友，怀璧其罪，可我这不是只能用来收藏和观赏的『璧』。」 「啧。」那中年男子哼了一声，眼中却有些忌惮，可忌惮的不是卫景珂也不是沈沛，而是银虹。 在养剑台动手不便，若那剑王能引动其他灵剑，他今日恐怕走不出这秘境。 暂且按捺不动。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一时间都偃旗息鼓，将目光从她们二人身上移开了。 …… 卫景珂带着沈沛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养剑台的另一侧。 一丛青绿小草在养剑台边缘的石头缝里卡着，毫不起眼。 沈沛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灵气很盛。 小草的草尖已经结出了一个小花苞，花苞压弯了柔软的草叶茎根，摇摇欲坠。 「是它。」卫景珂看见那花苞，心中亦是喜悦。 花苞尚在，花还没开过。 上辈子七峰谷秘境开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她金丹期时，她进秘境得到了银虹。第二次，是师傅寿数将近，她为了师傅生生打开了七峰谷秘境，找到了这颗草。 可惜那时它的草尖已经没了花苞。 她当时想直接带走这株灵植给师傅做药，结果灵植已有灵智，甚至与她打了起来。 那时她修为已至化神，但最后也只带回了灵植的两搓叶子。 师傅最后也…… 正想着，那巴掌大的小草丛已经伸出一条细细的草叶，蜿蜒地朝沈沛所战立的位置爬来。 沈沛无奈地笑了笑，主动伸手贴上小草。 灵植似乎有所感觉，轻轻颤了颤。 「你可以跟我走吗？」沈沛轻声道。 她们不能留在秘境等花开，唯有将它连根带走。但也不知道，等它花开需要多久。 灵植并未动作。 沈沛轻轻嘆了口气，对卫景珂摇了摇头。 「这株灵草在这秘境中已经待了太久，它已经快要诞生灵智，秘境中很安全，虽然喜欢我，却不能跟着我离开。」沈沛逐句解释道。 卫景珂皱眉，「我只想要花蕊。」 这株灵植的花蕊，才是她的目的。 灵植伸出自己的草叶，轻轻缠绕着沈沛的手指，仿佛在说话一般。 「开花还有半年。」沈沛说着说着，轻轻一顿，轻轻抚了抚它的小叶子，「那是你开出的花，怎么能轻易送我。」 灵植轻轻蹭了蹭她。 引灵体，当真受天地生灵所爱。 「不会白要它的。」卫景珂指尖凝出一丝灵光，若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她的指尖上用灵力刻出了一方小小的阵法。 她轻触灵植。 聚灵阵便悄然落在了灵植所在的位置。 以她渡劫期的灵气所化的聚灵阵，不受外力所毁，其聚灵效果也不会比养剑台上的养剑阵差。 小灵植似乎能感觉到对方那股庞大的灵力在包裹着自己。 「我……半年后，等你们……来。」 卫景珂脑海中，仿佛也听见了小灵植生疏的话语。 她轻轻点头，又抬手给它加了个防护罩。 …… 做完了一切，两人就离开了养剑台。 「以殿下的实力，可以强行挖走它的。」沈沛说。 「结一份善缘。」有上辈子的前车之鑑，卫景珂也不愿意到最后只能得到两片草叶。 「现在我们做什么呢？」沈沛深吸一口气，秘境中灵气浓郁，她觉得很舒服。 卫景珂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跟屁虫』，说道：「可能要活动筋骨了。」 沈沛闻言，含笑道：「殿下小心。」 「嗯。」 卫景珂回身。 那跟在身后的人脚步也慢了下来，见她停住回头，还眯起了眸：「道友，我只要剑和剑主人的性命。你拦着我，我可就不留情了。」 来人正是那中年修士。 卫景珂淡漠地看着他，「杀人夺宝本是常事，为何留情？」 中年修士再不掩眼中贪婪，瞥了眼立在沈沛身侧的银虹，笑道：「对，杀人夺宝乃是常事。先杀了你，再去杀了剑主人。」 说着，中年修士率先动起手，他脚步微动，移形换影就来到了卫景珂面前，随后一掌挥向了她！ 可惜…… 打空了。 中年修士看着眼前的残影，难以置信，「你……」 这是一个鍊气后期该有的身法？ 第148页 「你身上有什么宝？」卫景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中年修士吓得一个激灵。 连忙一道灵力打向身后。 只这么一瞬，卫景珂又再次出现在他面前，那淡漠的神情，仿佛看那跳樑小丑。 中年修士激动起来，「我杀了你！」 可这话刚喊完，卫景珂已经一掌将他掀翻出去。 中年修士只觉自己丹田仿佛炸开。往后飞出去的身体，以及倒退的视野，还有那已经渐渐充溢脑海的惧怕。 他只想逃。 可等他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溢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的灵力却一丝都动弹不得。 这是…… 「我是……商团的人，你不能杀我……」眼看着卫景珂一步步朝他走来，中年修士忙不迭地说道。 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卫景珂那一掌，太痛了。 『商团』二字的确让卫景珂顿了顿脚步。 「你的名字。」卫景珂问。 中年修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喊道：「钟天元！我叫钟天元，商团离青城分会的掌柜。」 钟天元似乎以为自己这身份能压住卫景珂。 谁料卫景珂顿了顿，就迎头给了他一掌。 钟天元表情都还未收回去，就这么怔着死去了。 而卫景珂俯身，直接抽走了他身上的干坤袋。 走回沈沛身边，将袋子交到她手中，「沛儿，给你。」 沈沛愣了愣，随后莞尔轻笑：「那人是商团掌柜，虽说大约只是个小掌柜，但恐怕这干坤袋里宝贝也不少，殿下怎么给我？」 「我们家，你是掌柜。」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 沈沛顿时展开笑颜，「那我就收着了。」 第75章 后面追上来的一拨人瞧见了钟天元的尸体还惊讶了片刻。 再看不远处谈笑的卫沈二人， 追来的人们吞了吞口水，都没敢再跟上来。 「看来杀鸡儆猴成功了。」沈沛轻笑一声。 「他们把不准我们的实力。」卫景珂觉得理所当然。 有些人惯会隐藏自己的修为，看起来是低阶， 事实上并非如此。本来她们两个鍊气后期的修士跑进这个七峰谷秘境就让人惊疑，此时恐怕已经笃定她们是装出来的鍊气期了。 沈沛倒是很无辜， 「我可不是装的。」 「我也没装。」卫景珂认真道。 无论谁来看，她也只是一个鍊气后期的修士罢了。 「现在去哪？」沈沛掂了掂手中的干坤袋， 「要等九命她们， 还是我们直接去落月城。」 天机镜大约会在落月城被拍卖。 时机正好。 她方才查看过了， 这干坤袋中有钟天元那商团分区掌柜的令牌，有了这个东西，无论是这次的拍卖会，还是将来把商团收入囊中， 都会省下不少事。 「去落月城。」 九命与六娘如今还不太适应这上界， 沈朔实力也不足以自保。和魔宗或者商团对上这件事， 卫景珂暂时还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 两人决定好之后， 便传出了秘境。 …… 等在秘境门口的许明睿见两人率先出来，还有些诧异。 「前辈， 沈姑娘。」 卫景珂点头：「你不进去？」 许明睿谦逊道：「去的，带着一众师弟师妹一起去。」 两人这才注意到，许明睿身后是一众剑宗弟子。 「前辈和沈姑娘这是……要离开了？」许明睿不解， 两人进去不是为了拿剑吗？为何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 许明睿这下急了， 「前辈，觉得剑宗如何？」 卫景珂：？ 「我不打算加入任何宗门。」卫景珂直言拒绝。 许明睿咳了一声，「前辈误会了， 在下的意思并非是让前辈加入剑宗成为一名宗门弟子。以前辈的实力， 要做剑宗的长老都绰绰有余。」 卫景珂瞥了他一眼， 「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明睿轻点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干坤袋，取出一枚令牌，说道：「前辈，这是剑宗客卿长老的令牌。这是掌门请我交给您的。上界之大，这令牌虽只是个牌子，但正派修士都敬剑宗几分……去哪也都能行个方便。掌门希望您能收下它，当做是……先前那事的谢礼。」 卫景珂拿过那令牌轻轻掂了掂。 剑宗这份『谢礼』的确不轻。剑宗乃上界大宗，其客卿长老的含金量非常高。 譬如她那位大乘期的师傅，便是现在剑宗现下最强的客卿长老。 剑宗给她这道令牌，自然不是为了让她像上辈子一样作为世间强者来予以剑宗庇护，反而如同许明睿所说的，这是『谢礼』，是行个方便的『凭证』。 这整个修真界中，又有谁不给剑宗几分薄面？ 自然，给她令牌的理由她也知道，是因为她得银虹青睐，虽然她是从下界来的，可那日所展示出的实力至少是元婴期以上，所以剑宗想结她这个善缘。 「你就不怕我出了剑宗拿着这令牌招摇过市？」卫景珂问他。 许明睿擦了擦额头，笑道：「这给令牌是在下给掌门出的主意，若前辈真拿去招摇过市了，许明睿也只能自甘受罚了。」 卫景珂望着他，意味深长。 第149页 许明睿后来能当上剑宗宗主，不得不说，是有些眼光在里头的。 「我收下了。」卫景珂转手就将令牌交给了沈沛。 沈沛微微一笑，将它放进了新得的干坤袋中。 见此，许明睿也松了口气。 「对了，许师兄，其实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沈沛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许明睿：？ 许明睿眼尖，又怎么会看不出卫沈二人的关系，只是他想不到，有卫景珂在，沈沛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 「家弟沈朔，以及下界友人九命与六娘，都在这七峰谷秘境之中。我与殿下有事要处理，她们三人便拜託剑宗照顾一二。」 许明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沈姑娘放心。」 沈沛说：「许师兄侠义心肠，此番进这七峰谷秘境，定有所获。」 沈沛突如其来的话让许明睿愣了一愣，随后拱手道：「谢姑娘吉言。」 两行人就此别过。 一转眼，许明睿已经带着一众剑宗弟子进了秘境。 站在传送阵门口，卫景珂却望着沈沛，目不转睛。 沈沛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殿下？」 「他还真是好运。」 沈沛：？ 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髮，「沛儿从不做多余的事。」 说什么吉言，她怕是早和养剑台上那群剑灵打过招唿了。 沈沛莞尔轻笑，「这也被殿下看出来了。殿下真是火眼金睛。不过……我也只是打了个小小的招唿，成与不成，还是要看她们与那些灵剑的缘分。」 这也就是承认了。 不过『她们』，恐怕是连九命六娘都包含了进去的。 「天道给你的赐福，你就是这样用的？」卫景珂不置可否，只是有些无奈。 沈沛莞尔，「总要先紧着自己人。」 「那许明睿也算自己人？」沈沛和许明睿说过几句话？便如此帮他。 俨然，这才是她提一嘴的原因。 殿下，有点吃醋。 沈沛恍若未觉，笑道：「许明睿不是殿下的自己人吗？」 她记得卫景珂说过，她与许明睿私交不错的，且以『姑侄』相称，当然，是上辈子。 卫景珂这才明白。 不过…… 「我的自己人，只有你。」说罢，她还是不太愉快地走了。 沈沛呆滞了一下，随后又缓缓勾起了嘴角。 那头，卫景珂回头，见沈沛留在原地笑得傻乎乎的，便又转身回来，「沛儿，走了。」 「来了。」沈沛抿抿唇，想压下笑意，却又乐了出来。 最后忍不住，笑得露出了一排牙齿。 听见殿下的情话，不开心真的很难。 笑容像在发光一般。 见此，卫景珂心里那股醋意也淡了许多，伸出手轻轻捏了眼前人的脸蛋：「有这样高兴吗？」 「殿下不懂的。」沈沛捂住脸，不让她再捏。 卫景珂不乐意了，「我如何不懂？你若嫌我不懂，便说些我高兴的让我也听听。」 沈沛苦恼，「可殿下极少笑。」 她也完全想像不到卫景珂笑得露齿的画面。 「那便算了。」 卫景珂想了想，确实是为难沈沛了。她是活了千年的人，若非重来一次，与沈沛相许，她大约连情绪都极少波动。即便是喜悦的时候，她也极少真正表露出来。 「殿下。」沈沛忽地拉住欲走的卫景珂。 卫景珂偏头，刚要面向她。 忽然，沈沛轻轻掂起了脚尖，在她脸侧亲了小小一下。 随后又缩了回去，红着脸问她，「沈沛不如殿下那么会说话，如此亲吻……会让殿下欢喜么？会……想笑一笑吗？」 「会。」 沈沛抬高了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哪怕不形于色，我也希望殿下能时常欢喜。」 「好。」 卫景珂顺势抱住她，心道，她的沛儿，怎么如此会讨人喜欢？ 明知她也许不会笑得开怀，但她还是努力做了。 她的小狐狸啊。 也是她年少的小太阳啊。 …… 两人离开了剑宗十二峰，随后便赶往落月城。 上界之中，以城划分。 上界共有十七城，分区而治。十七城中，有十四城为中立城，修士可来去自如。而剩下三座为魔城，以江河为界，跨界则为魔宗地界，其中规则混乱，杀人夺宝的随处可见，全然信奉以实力为尊，实力越强者，越能得以重用。 不过那都是后话。 如今卫景珂与沈沛要去的落月城，便是十四座中立城之一。 它还有一点特殊在于，它是盛华商团在上界的主要势力根据点之一。 剑宗离落月城亦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虽说以卫景珂的修为，要立刻到也不难。不过既然拍卖会还没到时间，她们便放宽心。 一边修炼，一边赏着风景，慢悠悠地往落月城而去。 …… 落月城近日也很热闹。 修士来得很多，只因盛华商团虽然是个商会势力，却极少时候举办拍卖会。 盛华商团有很多宝贝，这是众所周知的。 修士们好奇的便是这一次盛华商团准备在落月拍卖会上拿出些什么来。 「根本搞不到入场的令牌。」有的修士嘆息。 第150页 「盛华的拍卖场，都是不缺灵石的人去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力。」 「在我印象中，盛华很少举办拍卖场。这一次，会不会是搞到了什么真正好的宝贝？」 「也许是。」 「可惜咱们进不去。」 听到这些话，负责打听消息的人悄然低了低头，从旁绕开了。 那人来到一个暗巷，同自己的僱主道：「老闆，落月城里的消息与您所知的相差无几。最近落月城里来了不少修士，不过还没见哪个大势力登场。」 「嗯。」僱主的声音明显是个女人，「拍卖场那边如何？」 「还没什么动静。」 「盯紧了。」 「是。」 等人走了，『老闆』才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真容。 若是有人看见，怕是要道一声花容月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晨曦。 近来，她一直盯着商团的行动，拍卖会的事她自然也清楚得很。 甚至为此还来了一趟落月城。 这要拍卖的东西，无疑就是天机镜。 沈沛和卫景珂一直想要天机镜，这事晨曦自然也知道，她也是过来探探消息。 可惜，商团的消息瞒得太紧，无艷那里也没有什么好消息递过来。 罢了。 先盯着吧。 晨曦重新带上斗篷，迈步走出了暗巷。 大街小巷，像她这样穿戴的修士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倒也不算很显眼。 吵闹的街道上甚至根本无人关注她。 人们都在看那气派的队伍——勐象兽可是真正的悍兽，可现在却安安静静地托顶着背上的轿子，缓步前进。 这轿子里，坐得是谁？ 修真界爱搞排场的不少，一时间大家倒也猜不出是谁，可能就是某一方知名的势力头子吧。 轿子没有开帘，谁也无法窥见轿子里的人。 殊不知，他们这些人的神情与神态全都一一通过神识映入了轿中人的眼里。 轿子里的男人突然顿了顿，然后笑了笑—— 「本尊的左护法，居然也在这里啊。」 第76章 距离沈沛和卫景珂离开剑宗已有几日。 而众人在七峰谷秘境中也都有收穫。 这一次七峰谷秘境似乎格外慷慨， 不仅九命、六娘、许明睿等人得了自己的剑器，还有其他两名剑宗弟子也得到了自己的剑器。 大家自然都喜不自胜。 「师兄，我们今后也有灵剑使了！」两名弟子算是剑宗小辈中天赋拔尖的人， 另外，他们二人也是与许明睿关系最好的两个师弟。 许明睿很高兴， 也替他们欢喜：「等出了秘境就去禀告你们各自的师尊，两位长老定也欢喜。」 「可惜溯雪师妹不在……」 「是啊。」 两人可惜的语气让许明睿一愣， 而后表情奇怪道：「你们倒是操心溯雪。」 两个师弟不约而同地摸了摸鼻子。 「溯雪师妹很漂亮啊。」 许明睿：…… 「别胡说八道了， 溯雪师妹在下界已有婚配， 娶的也是个姑娘，收起你们的念想吧。」 两个师弟诧异，「啊？师兄你是不是骗我们？」 「是真的。她告假一年回下界，便是去找与她定亲的那姑娘去了。如今……应该很好， 明年说不定会带着未婚妻来上界。」许明睿想， 练鬼仙已死， 溯雪师妹的记忆定也回来了。 如此甚好。 两个师弟一脸惋惜。 许明睿又说起正事， 「至于来七峰谷秘境闯一闯这事……溯雪师妹没能取得一剑，的确可惜。不过她才筑基， 今后机会也有很多，你们二人便莫挂心了。」 「是。」 见他们乖乖点头，许明睿也嘆息了一声。 七峰谷秘境， 这一次实在太慷慨了。 这里头的剑， 都养出了剑灵。剑灵已有灵智，合该是看不上他们这些筑基期金丹期的小修士的。 可这次却…… 许明睿总觉得有哪里古怪。 他脑子转得快，便想到了进秘境前沈姑娘给他的吉言。 难道是因为这个……？ 许明睿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剑， 「是有人替我们说了好话吗？」 手里的剑轻轻振动。 许明睿心中一动， 连忙问道：「她是不是叫沈沛？」 剑却没再回应他。 许明睿心中难掩失落， 正这时，心中却突然出现一道声音：「你是我的主人，虽然她打了招唿，但是选择你成为主人，是吾等自己的意志。」 许明睿惊了惊，剑灵的意思他懂了。 第一层是字面意思，沈沛的确给剑灵们『打了招唿』。 第二层意思则比较隐晦。 她的身份，说不得。所以他问起是不是沈沛时，剑没有回应，而是通过两者的主僕契约与他在心里说好。 「我明白了。」许明睿笑了笑，他该想到的，既然跟在卫前辈身边，沈姑娘又岂是非凡人。 「师兄，不好了，有人过来了！」两个师弟突然喊道。 许明睿抬眸，此时天上盘旋着许多修士，就在养剑阵外等着，等谁……？自然是等他们这几个拿到了灵剑的『幸运儿』。 许明睿握紧握紧了手中的剑。 第151页 他一人倒还好，加上两个师弟，恐怕今日会是一场血战。 他回头看向前辈的那两位友人，说道：「两位，和我们一起杀出去吧。」 这两人正是九命和六娘。 九命和六娘站在沈朔身边，问他：「小世子怎么说？」 她们大可不用管剑宗弟子。 两人加上身边的蓝初瑶，要护着一个沈朔全身而退轻而易举。 但若是管，那就真是血战了。 沈朔看了看天上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询问在场修为最高的蓝初瑶，「蓝姑娘觉得呢？」 蓝初瑶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沈朔……怎么不像是天眷者。 方才在养剑台逛了半天，沈朔最终也没有得到一柄适合自己的剑器。 她问起来，沈朔也只是摆了摆手，说没选中也不要紧，他更擅使枪。 这不对啊。 天眷者在前，养剑台上的剑灵这些反应也不对。 蓝初瑶正抵唇思考的时候，突然就被沈朔点了名，「啊……你想救吗？」 沈朔点头，「想。」 他答得肯定，「那位许师兄，是个好人。」 蓝初瑶愣了下，看向另一边人群中的许明睿。许明睿自然也听见了这一声『好人』，脸色有些无奈。 「我可以护着你们出去。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出去后能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朔点头：「好。」 交易达成，蓝初瑶正欲飞身而起，与那些修士对峙，但另一样东西却忽然从她身侧飞了出去—— 嗖！ 一柄剑光从她侧面沖了出去，斜着沖向那些修士。 嗖！ 又是一柄。 接二连三。 人们只能瞧见养剑台上一柄柄的灵剑全都『蜂拥而上』，挡在那些意图夺宝之人面前。 各色的剑光组成了一道霓虹，高高挂在天上，形成一座『天桥』。 原本打算夺剑的诸多修士见此，大惊。 第一反应是逃。 他们只是想抢剑啊！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想对剑宗弟子出手，所以惹毛了这些『老祖宗』？」有人边阻挡灵剑的攻击，一边朝后退，还不忘了大声喊道。 与他同行的修士也是一脸纳闷，「也许就是！这七峰谷秘境，原本就是剑宗自己的养剑阵。」 「快跑！！它们又来了！」 一柄柄灵剑将那些修士追着四处窜逃的画面映在众人眼中。 实在……很好笑。 许明睿看看那空空如也的养剑台，心中轻嘆：「这也是沈姑娘的安排吗？」 「怀璧其罪，是让你们拿到剑后也能顺利离开这里。」 许明睿垂眸，「这人情，岂是一块客卿长老的令牌能还的。」 灵剑在天上为她们一行筑起了『桥』，打跑了妄图夺宝的修士。 这一幕，落在蓝初瑶眼里，只觉心头震动。 「小朔，这是你做的？」蓝初瑶拉住他，轻声问道。 沈朔歪头，「什么？」 蓝初瑶眯起眼，「你小子，还装傻！」 不是天眷者，怎么能引动整个养剑台的灵剑。 沈朔满脸茫然，啊？ 蓝初瑶捏了一把沈朔那年轻的脸，冷哼一声。亏她还担心自己搞错了人。原来是这小子藏得深。 也罢，天眷者不藏深一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 这次的『圣女』居然是个男人……也不知长老们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表情。 「……」沈朔默默捂住自己被捏痛的脸，心中委屈。 他做的？他做的什么？ 「前辈说的是这些剑吗？这与我无关啊。」 然而，蓝初瑶根本不听这话，心中已经笃定，沈朔就是天眷者。 沈朔：「……」 他感觉，蓝前辈大概误会了些什么。 「前辈，我只是一个鍊气期的小子。」沈朔试探地解释道。 蓝初瑶摆了摆手，「知道了。」 行了，爱装就装吧！扮猪吃老虎这套，她年轻时也爱玩。 沈朔：「……」 「这里真没有你想要的剑吗？」蓝初瑶问。 沈朔郑重地点了点头，「比起剑，我还是善枪。」 也有剑灵选了他。 可斟酌了几番，沈朔还是拒绝了。 正说着，忽地，从天而降一个干坤袋。 沈朔：？ 蓝初瑶：？ 「尔岂敢打开，那是我的干坤袋！！」正与灵剑搏斗的一名修士怒道。 谁打开了？沈朔瘪了瘪嘴。 「他骗你的，那不是他的干坤袋。」干坤袋上禁制已消，说明主人已死。 十有八九，是杀了人抢来的。 「天上掉的馅饼，打开看看。」蓝初瑶听说过沈朔运气好，但天上直接掉干坤袋砸到脚边，这还真是离谱。 沈朔一丝灵力灌注，轻松地就打开了无主的干坤袋。 只看了一眼，沈朔勐地收回视线，然后握紧了袋子，怔怔地看着蓝初瑶。 蓝初瑶：？ 「里头有鬼？」 沈朔深吸一口气：「里头有枪。」 蓝初瑶：「你别太荒谬！」 从天掉干坤袋也就罢了。 第152页 还恰好有他善用的武器？ 说着，她一把抢过干坤袋打开来看。 一把……非常漂亮的枪。 枪刃通体金红，枪柄纹路细密漂亮。 蓝初瑶：…… 真…… 真是枪。 蓝初瑶愣了啊，这什么运气？！ 九命和六娘见此，也感慨地点点头。 是了是了，小世子的运气，非常好，好得可怕。 …… 不久之后，众人便离开了七峰谷秘境。 而其中的消息，也通过通讯符一一传到了卫沈二人的耳中。 「这一次剑宗收穫颇丰，许明睿怕是要成为掌门弟子了。」卫景珂分析道。 而这一次之后，许明睿成为掌门弟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还是会成为剑宗宗主。 自然，这还要不短的时间。 沈沛笑着点头，「那也很好。许师兄很适合做掌门。」 「沈朔也得了枪，他运气不错，那枪似乎还无主。」卫景珂说，「蓝初瑶还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看来蓝姑娘真的把朔儿当成……」这件事有利有弊，沈沛的神情也不见得有多高兴。 若蓝初瑶所代表的长生岛一派当真是为了天眷者而来，其意是好的，那还算好。可若是长生岛一派也有自己的目的野心，那朔儿与她在一起，便很危险了。 「九命和六娘会跟着。若有什么异动，会通知我。」卫景珂示意她别担心。 何况她还在沈朔身上留了灵力。 「解决完了商团和魔宗的事，我们便回去。」沈沛还是如此说道。她已经失去过弟弟一次，尚未见他真正长大，亦未见他娶妻。 「好。」卫景珂突然注意到，沈沛身上的灵气与昨日似乎不同了。 「你……筑基了？」 沈沛眨了眨眼，「果然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卫景珂看看天，又看看她，「我并未察觉雷劫。」 鍊气突破至筑基，是一道小坎，正常来说，亦有雷劫降世。 沈沛弯了弯唇，「引灵体没有雷劫。」 「那飞升呢？」 沈沛想了想，「也没有吧。」 卫景珂：…… 沈沛弯了弯唇，「我比殿下修为高了。」 没有手舞足蹈，还是端庄有礼的样子，可眼中的狡黠就是在说，她赢了。 一丝丝的挑衅，一丝丝的得意。 像丛林间自由的小狐狸。 卫景珂将人抱住，轻轻嗯了一声：「好。」 沈沛：？ 「好什么呀！」 「可爱。」 沈沛俏脸一红。 殿下近来，越发地喜欢『动手动脚』了！ 第77章 不日， 沈沛与卫景珂就赶到了落月城。 落月城，中立的大城市之一，靠山靠水， 风景美丽。乍一看卫沈二人都觉得有几分在朱雀时的模样了。 因着盛华商团举办拍卖会，落月城中来来往往地全是修士。就在街道两侧摆地摊的， 也都是修士。 两人刚进城中，就因样貌而引来了不少人瞩目。 不过在发现两人周身的灵气所显露出的修为实在低微后， 便收回了目光。 长得漂亮没用， 实力强才行。 不过两人很好认， 这也方便了来找人的人。 「两位，江老闆请两位去酒楼一叙。」 卫景珂和沈沛相视一眼。 没想到，江无艷会先找上她们。 「带路吧。」 一路跟着那人走，终于停在了落月城中一家气派的酒楼前。 能看到酒楼中座无虚席， 甚至二楼的阁楼上也已经有人在举杯谈笑。 「老闆在三楼雅间中等两位。」 …… 推门而入。 江无艷坐在桌前， 微微蹙着眉， 似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见两人前来， 她立刻起身，弯身拱手：「殿下， 公主。」 「江老闆客气。」沈沛抬手虚扶。 江无艷点头，「两位坐。」 「你怎么会在这？」沈沛问。 「落月城拍卖的事……想着也许能替两位出一份力，便来了。」江无艷嘆息， 她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沈沛与卫景珂对她们妻妻二人有大恩。 沈沛挑眉， 「那带我们来的人叫你江老闆……」 「从晨曦那里要来了些灵石，在落月城盘下来这家酒楼。现在算是个掌柜。」江无艷笑了笑，「运气好， 恰巧它因着盛华商团开拍卖会， 这酒楼的生意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沈沛也笑笑。 先前因为方烬的事， 她们顺利在盛华商团里安插了几个眼线，那些人都是江无艷在管。要说商团拍卖会的事，恐怕没人比她更早知道了。 不过江老闆行动力也极强，立刻就在落月城盘下了一家酒楼。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也莫过于酒楼了。 「天机镜在哪里？」卫景珂直接了当。 听她问起这个，江无艷便皱了皱眉，「商团将天机镜的藏匿点隐藏得很深，我的探子目前没有什么收穫。可以确定的是，天机镜一定会在拍卖场上出现，已经有不少来自各方的势力驻扎进了这落月城，商团胆子再大，也不敢同时得罪这么多人。」 「只是要如何得到这天机镜……却是个问题。」江无艷沉声说道，「以我猜测，商团打算用天机镜狠赚一笔，恐怕这次派出的人不会少。」 第153页 戒备森严的情况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天机镜，江无艷觉得可能性不大。 「只要确定天机镜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即可。」卫景珂淡淡地说。 商□□多少人来，她都无所谓。 她如此轻描淡写，又如此自信，着实让江无艷也不知该说点什么。或许……皇女殿下比自己想像中更强？ 也确实。 她来到上界的时日不长，也见识了许多非凡事务，可能做到像卫景珂那样随手撕开空间到处跑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晨曦去哪了？」沈沛注意到，自己的好友不在这里。 听见晨曦的名字，江无艷就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 沈沛：？ 「晨曦原本也在收集商团的消息，但前几日我突然便联络不上她了。通讯符也不行。只能通过契约知道她此时无忧。」 「契约？」 江无艷答道：「道侣契约。」 沈沛咋舌，「你们……还真是快。」她们分道扬镳才多久？这两人居然连道侣契约都结成了。 江无艷无奈，「我们只是觉得没必要再等什么了。」 她们彼此都已经确定好了，不管将来岁月多悠长，陪在身边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卫景珂瞥了一眼沈沛，眼中居然有些微的幽怨。 沈沛只假装没看到，然后继续问江无艷，「你说晨曦也在这城中，没有危险，却又不与你通讯？」 「嗯。」江无艷有些忧虑，「我觉得她可能是遇到了一些超出她计算的人或事。」 没有危险，却不联繫她，就是不想暴露她的存在，江无艷认为，这是一种变相保护。 沈沛不置可否，但心里已有猜测。 能让晨曦顾忌江无艷安危的…… 加上这落月城拍卖的东西…… 只怕是遇到了魔宗的人。 而能让晨曦所忌惮的，恐怕是皇简亲自来了落月城。 「晨曦身上有本尊的灵力，谁也动不了她。」卫景珂只说，「魔宗宗主也不行。」 沈沛点点头。 「嗯。」江无艷也明白，只有冷静才能处理好事情。 「若是实在担忧，本尊可以替你找找她的位置。」卫景珂说着，手中放出一缕神识，飞出了这酒楼，顺着街道，慢慢悠悠地飘向远方。 「那便多谢殿下了。」 「坐下说，商团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说来听听。」 「是。」 商团如今以城镇划分，十几个中立城市中几乎都有商团的势力据点。 而每个势力据点都会分配『掌柜』，负责管理各个城中底下的人，调动以及分配任务。俨然，卫景珂与沈沛在七峰谷秘境中遇见的那个钟天元，就是离青城的掌柜。 商团有三位『大掌柜』，可以理解为商团最上层的管理者。 「这一次落月城拍卖会，商团的大掌柜来了两位。」江无艷道，「商团高层的消息我暂时还探不到。」 虽说方烬在商团的消息方面完全配合她，但方烬也只是商团在下界的一个喽啰，上界的事他还是知之甚少。 沈沛想了想，指尖一划，取出干坤袋中的那枚令牌，「这个对你有用吗？」 江无艷取来一看，愣了，「这是商团的掌柜令牌。」 「从旁人那抢来的。」沈沛微笑了一下，「大概能用一段时间。」 钟天元死在她们手上这件事，商团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所以这枚掌柜令牌，暂时来说是依然有用的。 江无艷点头，「若是有了它，说不定能替两位得到进拍卖场的资格。」 「资格就不用了，我们有办法进拍卖场。」沈沛说，「我倒希望，江老闆能跑一趟离青城，在这枚掌柜令牌失效之前，彻底打入商团内部。」 分明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可沈沛就是说的很简单。 江无艷想了想，「两位有办法让我变成这离青城掌柜的模样吗？若是可以，那我就能做到公主所说的。」 沈沛转头，看向卫景珂。 卫景珂点点头，「障眼法罢了，简单。」 …… 既然要江老闆走一趟离青城，替她们摸清商团的底细，那自然要先把晨曦找到。 好在，经卫景珂查探，晨曦还真就在这落月城之中。 …… 城北，青云小筑。 一人躺在院子里，慵懒地翻看着手中的书本。长袍衣角从椅子上滑落，也恍然未觉。 他如此闲适模样，反而更衬得面前的人如坐针毡。 「晨曦啊……怎么不说话？」 「宗主要我说什么？」晨曦垂着头，问道，「宗主忘了，宗主已经将我逐出魔宗了。给我种下噬灵蛊任我自生自灭的，正是您。」 「那不是误会了吗？」皇简幽幽嘆息，「千面在本尊耳边说尽了你的坏话，加上那时你也无力证明盗走魔宗至宝的不是你。本尊也是气急，才会给你种了噬灵蛊啊。」 晨曦不语。 皇简顿了顿，又摆了摆手，「罢了。是本尊那时一心闭关，没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定了你的罪。你怨本尊也是应该的。」 他说完，见晨曦的脸色好了一些，这才又问：「晨曦，千面死了你可知？」 晨曦弯唇笑了一下，「死了，活该。」 「不止是千面，赤穹也没了。本尊身边能用的得力手下，是一个也没了。」皇简嘆息，「晨曦啊，你回魔宗吧，本尊亲自为你正名。」 第154页 晨曦听见这话，心中冷笑，面上却问：「宗主要替我解了噬灵蛊？」 皇简瞥了眼她，那眼神意味深长，「晨曦啊，你的噬灵蛊还需要本尊来替你解吗？」 晨曦闻言，心里一突。 「晨曦啊，本尊已经化神了。虽说噬灵蛊一事是本尊的过失，你怨我是应该的。但你在本尊身边待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本尊最不喜欢说谎的下属吗？」 随着皇简这话音落下，一道压力突然从天而降，压得晨曦肩膀一痛。 竟是…… 要逼她跪下。 晨曦咬牙撑着，「我不自己解了噬灵蛊，难道要我妄想宗主像现在这样突然想起了我，再来替我解蛊？」 「哼。你解不了噬灵蛊，」皇简把玩着手里的书本，眼神却在晨曦身上，「但本尊好奇得很，谁有这个能耐，解了你的噬灵蛊，还替你杀了千面。」 眼神上下打量着晨曦，却让人不寒而慄。 话里的意思是……竟是想看她的记忆，搜她的魂？ 晨曦指尖轻颤。 皇简出关，证明他已然突破元婴成就化神，自己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 可就让皇简这样搜自己的魂，晨曦不甘心。 「我……同意回魔宗。」晨曦很冷静，无论如何，先保住性命。 皇简笑了一下，晨曦妥协了，他反而更好奇，晨曦在下界到底有什么际遇。 不过现在他需要一个有能耐的手下办事，便将这好奇先按捺下来吧。 「晨曦，你可以回魔宗，本尊甚至可以将副宗主之位交给你。」皇简摩挲着书页，轻笑，「但你得先替本尊做一件事。」 晨曦敛眸，「宗主请说。」 「前些日子，众星连珠，天星降世……你亲自去替本尊找一找，将那天眷者找出来，带来本尊面前。」 天眷者……引灵体，皇简所说的是已经不言而喻。 晨曦平静道：「属下领命。」 皇简正欲再说两句，忽地，一阵清风颳过，他勐地看向远方，喝道：「谁！！」 晨曦跟着回头，可那里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皇简魔怔了？ 可下一秒，皇简凝出灵光，勐地打了过去。 只见灵光突然就停在了半空，像是被什么抓握住了，又勐地打了回来—— 只这么一下，整个小筑瞬间炸了一半。 晨曦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藏头露尾？」皇简神经紧绷。瞬时凝出自己的神识，一道虚无的身影诞生在皇简身前，随后仿佛有自我意识般朝那『空气』沖了过去。 晨曦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就是化神。 神识的力量已经能够实体化，神魂分身的攻击回直接击溃别人的魂魄，化神之下，再无敌手。 整个修真界中也极少有人能够抗得住化神期强者的神识一击。 不知来人是谁，但居然敢监视魔宗宗主，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晨曦脑海里的念头还没散去，就见『空气』中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凭空开『门』…… 等等，这样的手段，她是不是似曾相识！ 皇简也惊住了。 这是什么？ 空间撕裂？难不成自己那神识一击还击穿了空间？ 匪夷所思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秒。 只见撕开的『门』里突然出现一道身影。 那『身影』看不清相貌，不如说，它就是一张人影，莹白色，没有五官。 它从门里钻了出来，比起眼前『皇简的神魂分身』，它高了半个身子那么多。 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皇简的神魂分身』，银色影子轻轻一巴掌，朝那『分身』拍了过去。 『啪』。 很清脆的一声响。 分身立刻被打散开来。 与此同时，站在晨曦面前的皇简也哇地吐出一口血，随后，直挺挺地仰倒了过去。 这一巴掌，直接打散了他的神识分神。 一巴掌，说得不过分的，恐怕直接给人从化神期扇回元婴期了。 晨曦仰头，看着那空中的银色影子，咋舌。 半晌，晨曦轻声询问：「阁下……？」 第78章 晨曦仰头望着天上的银色影子， 喊道：「是阁下吗？」 卫景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嗯。」 银色影子是卫景珂的神识分身。 感知到晨曦的所在后她便找了过来，结果神识还没到，就被人攻击了。 出于自卫给了那人一巴掌。 现在再看， 那人能神识具现化，修为应当也不低了。 「你果真是被魔宗宗主抓来了。」沛儿猜的没错， 躺地上的不就是皇简吗？ 晨曦点头，「多谢阁下搭救。」 晨曦看看躺在地上久久没有清醒过来的魔宗宗主。那一巴掌， 威力这么强吗？原本只以为阁下的实力不凡， 却没想到打化神期的皇简也像喝水一样简单。 「跟我走吧， 江无艷在等你。」 晨曦心里一暖，「好。」 不过…… 「皇简……您想怎么处置？」晨曦把不准，便询问道。 卫景珂想了想，「抓回去。」 具体要怎么处置， 她要和沛儿商量一下。 卫景珂正欲动手， 谁料地上昏迷的皇简突然动了动指尖。 第155页 卫景珂眯起眼， 以为他不死心想要进攻， 刚要锁定他的动作—— 一道萤光闪逝，皇简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卫景珂皱了皱眉。法宝？ 晨曦也没想到， 皇简醒来第一反应就是跑。 落荒而逃。 卫景珂立刻抬手想要搜索皇简的下落，这才发现自己此刻也是神识体。 她顿了顿。 感知范围能察觉到皇简化作一道小光点，飞速地冲出了落月城， 义无反顾， 头也不回。 「阁下，要追吗？」 「不。」卫景珂果决道。 她还没看过天机镜，不知道沈沛曾在魔宗经歷过什么。 等她得到天机镜之后， 再来决定皇简应要怎么死。 在此之前， 便让他再多活一段时日。 …… 且说皇简丢出几个法宝， 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落月城。 见银色影子没有跟上来，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停下脚步，也只觉得心中后怕得紧。 「到底是什么修为的老怪物……」皇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自己的情况很不好。 他刚突破化神，能够将神识化为实体，但方才那银色影子一巴掌直接将他的『分神』拍散。他的魂魄也受到重创。别说化神期，以他现在的状况，恐怕就是元婴期的修士也不一定打得过。 显然银色影子也是神识分身，可惜……没能见到那人真容。 罢了，能从那种大能眼皮子底下逃走，已经是幸运。 一掌就散去他的神识分身，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深吸一口气，落月城不能待了。天机镜不要也罢，性命更重要。谁又能想到，盛华商团搞来的天机镜，居然回引来这种老怪物。 难怪晨曦解了噬灵蛊，原来是有了『靠山』，千面会死还真是不奇怪。 皇简摸出传讯符，捏碎—— 「宗主。」很快，有人声传来。 「撤离落月城，拍卖会不去了。」 属下楞了一下，「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灵魂上的疼痛让皇简头上溢出冷汗，「别问那么多，先离开。」 属下心中生疑，但还是说道：「是。」 …… 『皇简』，这个名字在沈沛听来，也是极为久远了。乍一听，竟也有些想不起来皇简的相貌了。 「我把人放走了。」卫景珂老老实实地说，「但他受了重伤。」 「殿下是怎么想的？」沈沛并未生气。 上辈子她将皇简视作大敌，可现在，有人告诉她，某人一巴掌差点把皇简给打死了，对此，沈沛心情复杂，又有些啼笑皆非。 「先拿天机镜。」原本，卫景珂也没有打算那么早就和皇简对上。这次救晨曦，见到皇简算是意外。 她似乎对天机镜里自己的过去很执着，连魔宗的仇也能暂时放下。 沈沛抿了抿唇，神色却有些难堪。 「沛儿？」 「殿下，我是炉鼎之体。殿下在意这一点吗？」沈沛似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口的。 卫景珂沉默。 「殿下是不是觉得，我是炉鼎之体，上辈子在魔宗活得艰难，也许是靠着出卖身体……才苟活下来的？」沈沛盯着她的眼睛，心里却碰碰地跳。 她几乎没有与卫景珂谈过她上辈子来上界后的事，卫景珂很好奇吧，所以才会想要得到天机镜。 「嗯。」卫景珂不能否认，她的确想过，可能是因为过去太难堪，所以沛儿从不提及。 沈沛低声问：「那殿下介意吗？」 倘若她真的受人侮辱过，她会如何？ 卫景珂摇头。上辈子已是她没能保护好她，怎敢说『介意』二字。若沈沛当真受人侮辱，该死的也是那些人。 「那些人……我会一一找过去。」 沈沛看着她，忽地笑了，「头一回在殿下眼中看见如此清晰的杀意。」 「无能之怒罢了。」卫景珂眼中杀意淡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黯然。 上辈子已然过去，就算她现在能杀天杀地，也不能将过去重来一次。 尤其……沈沛还有当初的记忆。 沈沛承认，听到这些话，她心中甚慰。 「我并未受人侮辱。」沈沛指腹轻点她的眉宇，「那时候……情况尚能应付，若真有应对不了的情况，那我也早死了，活不到后来的。」 她与她定过亲，她始终记得的。 虽然谈不上什么以死明志，但那时候在意的人都已不在人世，就算是死，沈沛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双修讲求得是你情我愿。」沈沛想了想，回忆起来，「皇简后来倒是有意将我做成傀儡炉鼎，可惜他棋差一招，最后死在了我手中。」 「若说我与皇简的仇，那大抵是在他在逼我吸收灵气修炼时因为我不从而给我动了不少刑这件事吧。」沈沛仔细想想，那时候她『不听话』，的确受了很多皮肉之苦。 皇简要她吸收灵气，提升修为，好成为一个合格的炉鼎。 但她不肯，所以几乎身上的血衣都没干过。 上界要一个凡人活下去，那太简单了。一颗丹药餵下去，将死之躯立刻又会容光焕发。 可疼痛却如此真实的存在着。 冰冷的囚室，绽开的皮肉，满地的血。每一样，都真实存在。 第156页 她那时就在生死之间徘徊，可每当她以为能死掉了，皇简就会派人过来给她餵丹药。 为的，只是让她妥协，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炉鼎，好好修炼，将一切反哺给他。 回忆渐渐清晰，沈沛心中也生出了一个别的想法。 下次再遇到皇简，她便也将他囚起来，一点点磨掉他的骨头吧。 「但你不愿意提及过去。」卫景珂不解，若不是难以启齿，为什么不愿意和自己提起？ 沈沛轻咳一声，「那时候的我……与殿下所认识的不一样。」 卫景珂：？ 「杀了皇简之后，我就成了魔宗的宗主。」沈沛小声道，「不说坏事做尽，但也并非良善人。」 卫景珂听了这话，陷入沉思。 沈沛见她不开口，心中有点难捱，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殿下，不介意我是否被人侮辱，却介意我是不是杀过人，是不是个好人？」 她的殿下，正直到这种地步？沈沛不禁担心起来。 「不。」卫景珂仔细想了想，「我只是觉得可惜。」 沈沛：？ 「当时怎无人告知我一声，若得知魔宗宗主是你，我应当亲自出关，剿了魔宗。」 沈沛瞠目：「？」 卫景珂摸摸她的头，「剿了魔宗，将这个宗主带回洞府，关起来……嗯。」 关起来做什么？ 沈沛想到什么，脸颊通红，又觉羞恼，「殿下！！」 别太荒谬！！ 剿魔宗是为了拐她回去嗯嗯吗！ 卫景珂托着她的脑袋，侧首在她额间亲了亲，她真的错过了很多次再见到沛儿的机会。 很生气。 却又真的无可奈何。 沈沛受她一吻，也安静下来。 「殿下若是想，我再去当一次魔宗宗主也不是不行。」沈沛小声说。 这算情趣吗？ 「那我去借那剑宗的掌门印一用。」卫景珂细想，若真要剿魔宗，总要师出有名。 沈沛倒还认真想了想，「剑宗的青衫，殿下穿起来定也好看。」 「一身青衫往魔宗门口一站，宗主就能与我走了吗？」卫景珂问她。 沈沛捂住滚烫的耳朵，小声说：「能。」 卫姐姐若是按她的喜好来打扮，别说跟她走，就是将魔宗拱手相让也不是不行啊…… 卫景珂眼里盛满笑意。 她的小狐狸，可真是可爱。 同样，卫景珂也心有余悸。 还好，没那么简单地就杀了皇简。 沛儿身上受过的每一道伤，都该从皇简身上一笔笔讨回来才行。 …… 站在门外来告辞却不小心听见了一些情趣话的晨曦和江无艷：…… 「她们怎么还不结道侣？」晨曦皱着鼻子问。 江无艷宠溺地握住她的手，「可能不结道侣也是一种情趣。」 晨曦眯起眼，「我还是喜欢直接点的情趣。」 譬如，双修的情趣。 江无艷读懂了她眼里的勾人，随即放开了她的手，「我们是来辞行的。」 言辞里的拒绝晨曦当然听得懂。 她轻哼一声，「知道了。」 到底作罢。 第79章 翌日， 魔宗手下全部撤出落月城。 这件事传到商团那边，就很诧异了。 皇简对天机镜势在必得，甚至亲自来了落月城， 可这拍卖会还没开始，人怎么就走了？ 「好端端的， 为何要走？」商团内部立刻讨论起来。 「大掌柜的，这可不成啊……」 他们原本做好的打算就是让魔宗成为拍卖会最后的赢家。 只有魔宗不会顾忌天机镜原本是天机宗至宝。 加上皇简财大气粗…… 「他为何要走？」商团的大掌柜一身金色锦袍， 也很是不解， 「他不想要天机镜了？」 「这……魔宗的人并未知会我们， 直接就离开了。」 「大掌柜的，皇简是不是因为上次交託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没替他做好，这一遭才刻意报復？」 大掌柜闻言直皱眉， 「天机镜的价值皇简不会不知道， 他若是因为这个要给我们脸色看， 那蠢的是他自己！」 「可现在计划有变……」 「怕什么， 价高者得，天机镜能预知未来， 未来的主子也不是非皇简不可。与其在这惶惶，不如将这次的拍卖会做好。」大掌柜冷声呵斥道。 这回来落月城的『客人』很多，天机镜的竞争者虽然少一个皇简，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 「那大掌柜的……明日， 拍卖会照常开始？」 「嗯。做好人员筛选，与天机宗有关的人绝对不能放进场。」 「是。」 …… 商团的人谨记掌柜吩咐，翌日落月城拍卖开场， 入场人员筛查很严格。 十名金丹后期高手， 外加五名元婴期高手， 立在拍卖会门口，谁能想到，一个做买卖的商团，居然能有这样的实力，甚至一些不小的宗门举全宗实力，也有不起五名元婴高手。 商团这一次也是下了血本的。 召回了不少高手，为的就是保证这藉助天机镜捞一笔。 「请留步。」门口的高手拦下了两个人，「请出示你们的入场令牌。」 第157页 被拦住的两个人一身月白衣裳，一个约莫二十几，一个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都是姑娘。 年龄稍微大些的女人从干坤袋中取出好不容易得来的令牌。 高手接过瞥了一眼，「请问两位师出何门？」 女人对这问话感到不解，「入个拍卖场，还需问何门何派？」 「职责所在，还请客人不要为难我等。」 年轻姑娘歪着头看着那人，笑道：「我们啊，剑宗的。」 高手愣了愣，看见她们腰间的确佩着剑，随后点头道：「原来是剑宗高手，请。」 说罢，他抬手招来一个人，「带两位入场。」 那穿着普通的人瞥了一眼门口的两人，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 拍卖会从门口到里间也要绕过挺大一个迴廊。 热闹声隔着墙面传来，看来今天来的修士当真不少。 燕青衣带着徒弟跟在那带路的小厮身后。 这小厮，有意无意地带着她们绕远路呢。 「说起剑宗，今日已经来了两位了。」带路的小厮忽地说起，一边说着，他也一边瞅着这两人的神情变化。 「哦？是哪两位？」燕青衣神情淡定地问。 隐瞒自己天机宗弟子的身份只是为了试探试探这商团，没想到只是这么随意一试，对方就露出了马脚。 如此仔细地盘查身份，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如那位阁下所说，商团这次卖的是天机镜…… 「这……姓名自然不是我们能晓得的。」小厮笑笑，两只眼珠子乌熘熘地转，「不过那两位身份可不一般，那可是剑宗的客卿长老。包厢就在这附近，不如我带两位过去拜见一番？」 「小哥倒是热心。」燕青衣的目光盯紧了小厮。 剑宗的客卿长老？ 这定然是不能去的，这一去，怕是要露馅。就算身份要被拆穿，她也要在亲眼看见天机镜之后。 小厮缓缓笑了起来，「客人，还是收起锋芒得好。在下不济，也有金丹期的实力。」 燕青衣：「我也是金丹期。」 「若是天机宗的人，那金丹期也只能作筑基的来算。」小厮呵呵乐道，「当然，若是客人是剑宗的高手，那金丹期修为在下自认不敌。」 「你何意？」燕青衣不愉快道。 「客人，还是随我去一趟吧，剑宗的客卿长老在此，您若是不去拜访，恐怕说不过去。」小厮强硬道。 摆在燕青衣面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可选了。 要么和这小厮打起来，暴露自己天机宗弟子的事实，然后被一群高手丢出这院落。 要么去剑宗客卿长老那里，被揭穿身份…… 燕青衣垂眸，天机宗与剑宗都是正派，关系也不错。若是来的是剑宗普通弟子，她也许能让人通融帮个忙。 可偏偏来的是客卿长老。 客卿长老不问宗门诸事，加上剑宗的客卿几乎都是元婴期以上的大能。 给她这个小辈面子？ 燕青衣觉得，怕是不成。 现在进退两难了。进了这拍卖场，反而骑虎难下了。 「师傅，我们就去看看吧。客卿长老，兴许咱们也远远地见过几面，去拜见一下，总不妨事的。」燕青衣的徒弟拉了拉她的衣角，兴沖沖道。 燕青衣定定地看了徒弟一眼，随后道：「好。」 她徒弟总不会无的放矢。 是算出来什么了吗？ 燕青衣有些纳闷，却又无可奈何。 小徒弟天赋异禀，可惜这性子，还是孩子脾性。 小厮：「两位请。」 …… 「你可是算到了什么？」燕青衣给徒弟传音道。 天机宗的传音秘术，传内不传外。 徒弟歪着头笑，「师傅去了就知道了。方才我算了算，咱们这一签，是上上呢。只是要算细的，就只看得见一阵白茫茫。」 「白茫茫？」 燕青衣只觉得这话似乎似曾相识。 「我方才遇到一个姐姐，试图演算她的未来，却是一片白茫茫。那白茫茫刺得我的脑袋生疼。连嵌在掌心的术阵都全碎了。」 燕青衣突然想起在下界时，徒弟替那位阁下算过卦…… 难道……！ 正想着，小厮已经将她们带到了包厢前。 「客人，剑宗弟子到访，前来拜见。」 「请进。」 门一开。 门正对的那一头是一方围栏，恰好正对场中拍卖会，能将拍卖台一览无余。 而在包厢里还有几张椅子，沈沛和卫景珂就坐在其中。 见门被打开，沈沛朝这方给了个微笑。 燕青衣连忙反应过来，拱手道：「弟子见过长老。」 燕青衣的徒弟也乖巧低头，「弟子见过长老。」 卫景珂点点头，「特意过来拜见，你们有心了。」 燕青衣心中暗道，果然是她们。 阁下气质冷冽，加之身边的银虹太过亮眼，她若是假作剑宗的人还真是没人能辨别出来。 「既然来了，就在这留下吧。」卫景珂道。 「遵长老之命。」 居然真的认识？这位客卿长老还邀请了对方在包厢留下？小厮傻眼。 但……怎么可能呢？ 这一大一小，分明不像剑宗的人…… 第158页 虽然心中感觉仍有些不对，但此时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证实燕青衣不是剑宗之人，尤其是在卫景珂面前。 「还有事？」 小厮赶紧回神，态度变得谦逊起来：「在下方才失礼，还请剑宗诸位见谅。」 这位看起来只有鍊气后期的修为，可鍊气修为只是障眼法，那柄飞在周围的剑，只一眼就是不凡，而且对方可是真正有剑宗客卿长老令牌的人！ 剑宗的客卿长老，在修真界出了名的都隐世修炼去了。难得有一位新现世的，谁又敢惹。 「下去吧。」 「是。」 小厮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随后，这包厢中便落下了结界，别人不能窥探半分。 「阁下，沈姑娘。」燕青衣彻底松了口气。 居然是她们。 只是…… 「阁下当真厉害，这身气质加上这柄剑，说是剑宗的剑仙也能以假乱真。」 「是真的。」 燕青衣：？ 沈沛笑说：「客卿长老之事是真的。」 燕青衣愣了愣。 她身为天机宗掌门弟子，自然知道剑宗的客卿长老都有谁。没听说多了一个…… 「阁下来上界之后，去剑宗转了转？」 「嗯。」 燕青衣暗道果然，这剑宗也是有眼力劲的。阁下的修为深不可测，居然愿意成为剑宗的客卿长老。这一波，是剑宗赚了。 「两位也是为了天机镜而来？」天机镜会在本次拍卖会作为拍品拍出这事还是这两人传讯给她的。 受天机老人之命，燕青衣再一次奉命前来。 但这一回，师祖却要她一定带回天机镜。 商团高手层出不穷，燕青衣虽是金丹修为，但天机宗弟子武力不济，她还在想法子取巧得胜，谁知会遇到这位。 「天机镜我要用，用完便还你们。」卫景珂说。 燕青衣无不从，「是。」 倒是燕青衣的徒弟，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沛。 沈沛见她瞧着自己，便轻轻一笑，「姑娘，怎么了？」 燕青衣的徒弟看起来十几岁，她歪了歪头，「姐姐真美。」 沈沛莞尔：「谢谢，你也很好看。」 少女笑得甜甜的。 她知道，这位便是那个冷面姐姐的姻缘了。 两世的姻缘，她还是头一回见。 「仙儿，不得无礼。」 苏仙儿吐了吐舌，「我就是瞧着这位姐姐觉得亲切。」 沈沛有些纳闷。 她不知眼前的小姑娘与卫景珂曾在桃花寺中见过一面。还固执地替卫景珂算过卦。 「姐姐，是哪里人啊？」苏仙儿轻声问她。 「我来自下界。」 苏仙儿听见这五个字，若有所思。 燕青衣抓过自己活泼好动的徒弟，呵斥道：「苏仙儿！」 「师傅，我就是问问嘛。」苏仙儿鼓起脸，不高兴。 「燕道长，都是旧识，不必多礼。」沈沛打圆场道。 燕青衣嘆气，「徒弟调皮，还请沈姑娘见谅。」 沈沛摇了摇头。 只是心里却对这苏仙儿的来歷有了几分猜测。 天机宗的事她知道得不多，但后来天机宗的确出过一位惊才绝艷的神算子，名字不偏不倚，也恰好叫『苏仙儿』。那时候苏仙儿的名头很响亮，更甚有传闻说，天机宗的苏仙儿，比起天机宗的天机老人，也还要更甚一筹。 真正的，能够通天的人。 但沈沛没想到，这位后起之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眼前。 因为传闻中，苏仙儿可是长生岛的人。 不等沈沛细想，卫景珂已经发话，「拍卖开始了。」 撤下结界，外头的锣鼓声已经响彻整个拍卖会。 这也表示，这场由盛华商团主持举办的拍卖会，正式开始了。 第80章 商团不愧是商团， 拍卖会上出来的宝贝，几乎都不是次品。 围了拍卖台一圈的包厢里，接连有人给出更高的价格。 盛况空前。 拍卖场热闹如斯， 包厢里的卫景珂却还百无聊赖地等着那不知道几时出场的『天机镜』。 燕青衣也坐在一旁。 倒是沈沛与苏仙儿似乎有聊不完的话。 「我来自长生岛，记事起便被家里人送到天机宗来学术法了。天机师祖祖也说我有天份， 比我师傅天赋还要好。」苏仙儿搬来个凳子，坐在沈沛身边， 笑着说道：「可是天机宗实在太无聊啦。一群只会专研奇门术法的人， 姐姐你敢信么？我那些师门前辈， 都足不出户的！旁人是为了修炼闭关个数年，他们就是单纯地为了演算一个术法！」 燕青衣：…… 沈沛看了一眼燕青衣，见她一脸无奈，便知道了， 这大约就是事实。 在天机宗弟子看来极为困难的术式， 苏仙儿歪歪头就能演算。 人比人气死人。 哪怕是燕青衣这个被誉为天机老人最优秀的徒孙的掌门弟子， 其天赋在苏仙儿眼前， 也是不够看的。 只是燕青衣除了无奈之外，其实还要惊讶。 苏仙儿的身世很隐秘， 就连师祖天机老人也亲口告诉过她，不能将苏仙儿来自长生岛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苏仙儿虽喊她师傅，可她所有的天机术法， 都是由师祖天机老人一人教授。而她自己， 比起像师傅，倒不如说是这孩子的姐姐，负责带这小孩的那种。 第159页 自然， 苏仙儿自己也从不会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来歷。 故而燕青衣才会惊讶， 苏仙儿竟然会像第一次见面的沈沛说起这些。 而对于沈沛来说， 这是她来到上界之后，第二个人自我介绍说自己来自长生岛。 长生岛哪怕在后世，也是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长生岛的存在就像长生泉一样，罕见，神秘，却又蕴藏无限可能。 「长生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沈沛不禁喃喃问起。 苏仙儿似被她问住，摇摇头道：「不知道。」 沈沛一怔。 「姐姐，我方才刚说啦，我是在天机宗长大的。」苏仙儿嘆息，「我也想知道，长生岛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还以为，姐姐可以给她解这个惑。 她从小就被送了出来，时至今日，也不记得父母长什么样子。 沈沛摸了摸她的头，「我倒认识一个人，下次带你认识认识，也许她能告诉你答案。」 长生岛，在沈沛的想像中，应当是一个世外桃源吧。 苏仙儿点点头。 这个话题便如此不了了之。 燕青衣很好奇，便传音问了徒弟：「仙儿，你怎么对沈姑娘坦白了自己的来歷？」 苏仙儿的回覆很普通，「我以为沈姐姐就是来自长生岛呢。」 燕青衣：？ 「沈姑娘来自下界。」 苏仙儿很惊讶：「啊？」 听到声音的沈沛回头，「怎么了？」 苏仙儿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 师傅她搞错了吧。 沈姐姐怎么看也不像是来自下界的人啊。苏仙儿看着沈沛周身不自觉聚齐起来的大量灵气，陷入了沉思。 「不过，她的确有可能来自长生岛。」 师傅的话再度传来，苏仙儿看了看师傅。 燕青衣的目光落在卫景珂身上，只一秒，復又收了回来。 连下界朱雀国的皇女都能是隐藏实力的大能，朱雀国的这位沈公主又为何不能是从长生岛出来的人呢。 不过这一切与她们并无关系就是了。 燕青衣只感慨一点。 她以为仙儿从小在天机宗长大，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没想到她始终记得自己来自长生岛，甚至对自己的故乡充满了好奇。 …… 拍卖台上，随着一件件的拍品被拍走，几个大势力的人都有了些许不满。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那件『神秘』压轴？ 不满的声音传到幕后，属下汇报导，「如大掌柜所料，怕都是为了您传出去的那件『神秘』拍品来的。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不耐烦了。」 「没关系，让他们不耐烦吧。越是焦急，才能吊足他们的胃口。吩咐人去安抚，就说盛华商团绝不会让诸位的期待落空。」 大掌柜缓缓转动拇指上的扳指，轻蔑地笑了：「期待不会落空，天机镜当然是好东西，万里挑一的好东西。就只怕他们的钱袋子不够鼓，带不走这件天机宗至宝。」 毕竟…… 那可是能够预示未来的天机镜。 「可掌柜的，这样的好东西，咱们为何不自己留着用？」 大掌柜笑笑，「『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啊，只信自己。」 这话并不是说天机镜有问题，以防万一，他也亲身去开启过，天机镜就是天机镜，所显示出的事几乎都得到了应证。 当然，也不是全都一样。 大掌柜坚信，『未来』是可以改变的，而改变未来，也许只需要蝴蝶多扇一下翅膀。 修仙者，若是将自己的身家未来全都寄托在一个法宝身上，那也未免太过悲哀。 不过这也就是大掌柜自己的想法。 而他本质上是个生意人，得到更多的财富，就等于得到更多的天材地宝。 这个上界，可不是只凭着修炼天赋就能一飞沖天的。 掌柜含笑着说：「几个大势力暂时不用管，这次拍卖场，有什么大人物来吗？」 若是有大能，即便财力不足以拍不下天机镜，但他少不得要去结交一番的。 生意人嘛，人情世故是很重要的。 属下立刻回道：「倒是来了几个宗门的掌门，不过实力都不值一提。至于别的大人物……倒是剑宗那边来了一位客卿长老……」 大掌柜蓦地回头，「是哪一位？」 剑宗的客卿长老，那可是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的。 「这……似乎是一位新长老。」 大掌柜一拍桌，「这等事你不早说！人在哪？」 属下战战兢兢，赶紧说道：「就在楼上的包厢，左手边第三间。」 「我这便过去。」 属下犹豫了一刻，「可掌柜的……那位虽然有客卿长老的令牌，但看起来只是鍊气后期的修为……」 大掌柜起身的动作顿住，「鍊气后期？」 「是……」 大掌柜略一沉眸，「剑宗的客卿长老都有一枚令牌，放人进来前可有仔细查验过？」 「已经确认了令牌，的确是剑宗的客卿长老令牌。」 大掌柜闻言放松下来，摆了摆手道：「那便无碍，也许只是障眼法吧。」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剑宗的客卿长老，不可能只有鍊气后期的修为。 「可大掌柜的，属下不明白，为何要用这障眼法？」 第160页 「你的意思是……」大掌柜与属下对视一眼。 是啊，为何要用这障眼法。 既然连剑宗客卿长老的令牌都拿出来了，又何必再伪装自己就是个鍊气期。图什么？ 为了扮猪吃老虎？ 别说笑了。 哪个大能这么无聊。 修真界中修为越高越会得到人的尊重。 扮猪吃老虎？对剑宗客卿长老这样的大能来说，真没有使这个障眼法的必要，要吃老虎就直接吃就好了。 大掌柜脑子转得飞快。 越想，便越觉得奇怪。 「大掌柜的，会不会和天机宗有关？」属下轻声说，「天机宗与剑宗向来关系不错。」 大掌柜揉了揉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为了天机镜，向剑宗借个令牌，用完再还回去…… 这么一想，的确，客卿长老是假，天机宗来人反而更像真的。 「若真是天机宗的，那掌柜的，咱们……」 「命人盯紧了她们。」大掌柜斟酌了一下，心中已有决议。 若真是天机宗的弟子，今日可不能让她们出了这个门。 …… 掌柜的一声令下，很快，不少金丹高手就聚集到了卫景珂等人包厢的门前。 燕青衣听见外头的动静，心中一凛。 商团怕是发现了她们的不对劲了。 「阁下，商团今日怕是不准备善了了。」燕青衣压低声音说道。 卫景珂不以为然，「随他们去。」 「阁下打算如何拿到天机镜？」燕青衣不禁问。 「你原先是如何打算的？」卫景珂也奇怪，燕青衣就带着徒弟也敢闯这商团的大本营。她们是进了拍卖场了，也成功坐进了包厢。可一会儿天机镜真上了拍台，莫不是要她们拿灵石真去拍？ 燕青衣如实相告：「用我天机宗的办法。」 天机宗能立足在这上界，自然有它不能惹的地方。 但现在卫景珂也对天机镜有想法…… 「阁下打算如何？」 卫景珂：「我打算抢。」 燕青衣：？ 「等它出来，然后抢。」卫景珂直接了当。 燕青衣：「……」 罢了。 她就不该问的。 沈沛在一侧笑，「殿下，燕道长问这一点的意思，大约是问有什么需要她做的？」 燕青衣重重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天机镜毕竟是天机宗的镇派之宝，若是一点力也不出，在下过意不去，更无颜带天机镜回宗见师祖。」 卫景珂想了想，反而问沈沛：「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吗？」 沈沛笑嘆：「大约没有。」 卫景珂：「嗯。」 燕青衣：「……」 与此同时，压轴的拍品也即将揭晓。 只见那一方巴掌大的丝绒盒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送上了拍卖台。 第81章 伴随着那拍品上台， 商团数名元婴高手都已来到台前站定。 可见，这东西到底有多宝贝。 「这，便是我们今日的压轴拍品了。」商团的主持大声喊着， 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那丝绒盒子上。 「看看。」 「对，打开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物件！让你商团藏成这样， 到这最后才肯拿出来！」 「就是就是！」 不少人起闹道。 商团主持笑了笑，「既然如此， 那我们就揭晓这神秘物件吧。」 说着， 他走向丝绒盒子， 缓缓地打开了。 众人目不转睛，片刻后—— 镜子？！ 一张巴掌大的镜子被取了出来，主持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笑着说：「诸位， 可曾听说过， 这世间有一面能够预知未来的镜子？」 这镜子的名字他没有说出口， 但能够预知未来的镜子， 那不就是天机宗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商团好大的胆子，连这东西都偷出来了？」 这要是被天机宗的发现， 怕是要把这商团活颳了吧！ 「不会是假的吧？」 「假的还不至于，商团敢这么大张旗鼓在落月城开拍卖会，它岂敢欺骗这么多人？」 「诸位请放心， 这镜子自然是真的。」主持举起天机镜， 一丝灵力穿过天机镜，很明显的，天机镜中开始显示出一些画面。 而那些画面， 是主持人的『未来』。 当面证明， 那就…… 「拍下来。」好几个包厢中的人都暗自吩咐手下。不管商团怎么得到的， 『预知未来』四个字对修士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卫景珂等人的包厢却不太平。 就在几人看见天机镜终于出现，准备动手时，一群人突然打开了包厢门，且沖了进来—— 一群金丹高手涌入，立刻将她们团团围了起来。 燕青衣神情紧绷了一瞬，看向卫景珂和沈沛，两人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这让燕青衣也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不由懊恼，自己说什么也是天机宗的弟子，该端得是一副仙风道骨才对，怎么竟这样沉不住气了。 其实也不怪燕青衣。 毕竟现在包围她们的，每一个金丹高手挑出来，她都打不过。 第161页 很快，在一群金丹高手之后，包厢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金色长袍，负手，缓缓地走进了包厢。 他的视线穿过包厢的栏杆，能够看到，天机镜的拍卖已经如火如荼，喊出的价格也一个比一个夸张。 对此，中年修士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对卫景珂等人说道：「诸位，今日是商团的拍卖会，还请不要捣乱。」 燕青衣眉头一皱，「孟千山。」 商团三位掌柜，大哥孟千山，也是商团真正当家做主的人物。 「你这小辈，倒是无礼。」孟千山眯起眼，一眼就看穿了燕青衣，「拿了把剑就能装成剑宗弟子混进来，我这些手下真是懈怠啊。」 燕青衣后退两步，将徒弟挡在身后。 孟千山，可是元婴中后期的高手。居然不去台前看着天机镜，反而是先来处理她们几个。 「孟掌柜是怕我们出去说商团偷了天机宗的至宝么？还是说，孟掌柜怕天机宗的前辈们找上门来？」沈沛站在卫景珂身旁，说话总是轻轻柔柔的，但却总是一针见血的。 「姐姐，我若是这孟掌柜，那无论是为了什么，今日都不能放咱们离开这拍卖会的。」苏仙儿也搭腔。 有卫景珂和沈沛在，她一点也不怕。 「所以，孟掌柜是来杀人灭口的么？」沈沛问他。 这说法不就是把商团说成了偷盗的小贼，偷了天机宗的东西，还怕她们泄露出去所以要杀人灭口？ 这都是事实，但自己的来意被一个小姑娘说得明明白白，孟千山心中自然不喜。 孟千山语气骤冷，「几位话说得严重，我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保证这场拍卖不出岔子。」 说完，他话锋一转，将话头落在了卫景珂身上，「这位就是剑宗的客卿长老？老夫混迹这上界数百年，也不曾亲眼见过剑宗的客卿长老们出山呢！」 「剑宗每一位客卿长老都是我等不敢直视的大能，不知这位道友为何却才鍊气期修为？」 孟千山直接拆穿卫景珂这长老身份。 卫景珂却不动神色地说道：「快筑基了。」 「哈哈哈哈——本以为你还要再装一装，没想到竟然这样果断地承认了。」孟千山冷笑，「天机宗和剑宗合谋想要抢夺我商团拍品，这事传出去，不知道要让多少修士唾弃！」 「你倒是会反咬一口。」卫景珂淡定地说道。 「不……说不定剑宗根本不知你作为，你该不是偷了客卿长老的令牌出来欺世盗名的吧！」孟千山眯起眼，「将你那长老令牌交出来，老夫倒是可以饶你一命。」 卫景珂都感到无语。 偷了天机镜还不够，现在还看上了剑宗客卿长老的令牌？ 「这可不能卖的。」卫景珂好心提醒。 孟千山厚颜无耻地笑了，「你都能用来招摇过市，旁人怎么不行？」 说着话，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沈沛周身的那柄剑上。 这剑，似也不是凡品。 剑宗为了帮天机宗，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些宝贝，今日都会是他的了。 送上门来的，谁不喜欢呢。 此时，沈沛看了眼台下，轻声提醒道：「殿下，天机镜要被拍走了。」 「好。」 卫景珂点点头，作势要从包厢里一跃而下。 孟千山看见这一幕，立刻道：「都给我上，将她们全抓起来！小心那剑！」 孟千山身为元婴期高手，一眼就能将这几人的修为看到底，在他看来，她们这一行人中，实力最强的应当是那柄剑！ 话音刚落，一群金丹修士一拥而上。 战斗一触即发！ 包厢承受不住那等力量，突然炸裂的巨响，让原本热闹的拍卖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底下的人抬眸，只见阁楼上的包厢突然炸开，伴随着栏杆的碎屑从空中飞出来，还有几个人也从包厢里被打出来，从空中摔到地上，将木质的地板砸出几个大坑。 「呃——」 「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从这些人身上传出来。爆炸的烟尘散去，阁楼包厢里的场景也终于清晰在人们眼前。 「那不是商团的孟掌柜吗？」 「孟掌柜和谁？」 「看那些人的衣裳……好像是剑宗的？」 「怎么打不起来了？」 拍卖会被中断，正争相竞拍的人都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打什么打，天机镜还拍不拍了？」 被卫景珂这一招打飞一群金丹高手的场景惊住的孟千山，此刻也回了神。 「你根本不是鍊气后期！」孟千山心中的不安浮现，心知自己猜错了，谁能想到卫景珂居然真是障眼法！她的真实修为……连身为元婴期的自己也瞧不出来！ 孟千山咬牙，到底是谁把天机镜在商团手里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卫景珂瞥他一眼，「快筑基了。」 说完，卫景珂忽地从眼前消失。 随后，她已经出现在拍卖会主持身后。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方巴掌大的镜子就已经到了卫景珂手里。 而围绕在拍卖台周围的那几个元婴高手，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孟千山一声令下—— 「来人，抓住她！有人盗取天机镜！！」 一众元婴高手纷纷出手，场面一度混乱。 第162页 不消片刻，灵光闪耀，这拍卖场的屋顶就直接掀飞了出去，透亮的日光终于照进了这些阴暗里来。 包厢里几个势力的大人物见此，都皱了皱眉。 「主子，咱们……」 「等着就是，不过是几个闹事的人，孟千山若是连这都处理不了，那他就不配当这个商团掌柜了。」 几乎都是这样想的，是以，打了一会儿，也没有人来帮商团这一边。 孟千山咬牙暗恨包厢里的那些人作壁上观。 此时，商团这边的元婴高手也暗自心惊。 时间过去几个唿吸，屋顶已经掀翻几片，他们也没能摸到卫景珂的一片衣角。 而卫景珂就站在原地，拿着天机镜与他们对峙，甚至怕打斗波及到落月城中的其他人，还抬手在这拍卖场周围封上了一层结界。 孟千山看得也焦急。 他是元婴后期……不然……就他自己出手…… 可孟千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卫景珂的对手。 为了一个天机镜，得罪一个深不可测的修士大能……真的值得吗？孟千山衡量得失之后，开始后悔了。 谁又能想到，天机宗为了夺回天机镜，居然真找来这样一个可怕的怪物。 这笔生意，亏得不能再亏了！ 沈沛站在坏了半边的包厢上看着，看着看着，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因为天上居然有雷云开始凝集—— 「还真是快筑基了。」 燕青衣听得心里一颤，「沈姑娘？」 谁要筑基了？ 沈沛嘆息，「殿下要筑基了。」 孟千山：？ 卫景珂要真是鍊气后期，他的头砍下来给她踢着玩！ 很快，大家也都开始注意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透过拍卖场的『天窗』往外看，那雷云，越聚越多了。 拍卖场上空更是雷鸣闪烁。 「真是筑基期的劫云！」 「在场有谁要筑基了？」 「这筑基雷劫又是哪一出？」 在场的高手自然都不怕区区筑基期的雷劫，可让他们疑惑的是，这是谁的雷劫？ 直到第一道雷噼了下来。 啪嚓一声，电光闪过，惊雷骤然落下，落到了……卫景珂的脚边。 只见瞬间，卫景珂所站的拍卖台，顷刻就倒塌。 卫景珂：「……」 偏偏这个时候。 恍惚间，又一道雷噼了下来！ 宛如柱子般粗的雷电轰然而下，这次对准的是卫景珂的脑袋！ 卫景珂抬手捏起一道诀，结界包住自己全身。 下一瞬，雷电加身—— 结界也应声而碎。 卫景珂抬头望天，心中郁闷。她这是筑基期的雷劫，为什么给她降这么强的雷？ 很快，接二连三的雷往下落。 「有病啊？这是筑基期的雷？」 「靠啊，我金丹期的灵盾防不住这筑基期的雷劫？！」 「又不是咱们渡劫，噼咱们干什么！」 「跑啊！！」 卫景珂算是毫髮无伤，但周边的高手们却被雷逼得四处乱窜。 甚至有的修为稍微低一些的，已经跑出了拍卖场。 孟千山还站在包厢里，气得手抖，「她真是鍊气后期？」 这话是对着沈沛说的。 沈沛淡淡一笑，「快筑基了。」 孟千山看着沈沛那张脸，说不出来自己的疑惑，凭什么她筑基期能硬刚元婴期高手？他活了几百年，从来没听过这种荒诞的笑话！ 勐地，孟千山想到一个可能，「她……是天眷者？」 这话说得，沈沛都愣了。 谁天眷？ 殿下？ 沈沛刚扬起笑容，但还没说话，卫景珂就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笑什么……」卫景珂郁闷至极，天道也是过分，筑基期的雷劫，给她降成元婴期的。就算她带着修为重来，也太过分了。 沈沛弯眸，「没什么。孟掌柜说您是天眷者，我没忍住。」 卫景珂：？ 卫景珂看向孟千山，「你有病？」 孟千山一噎，「你……」 「天机镜到手了。走。」卫景珂伸手揽住沈沛的腰，要带她出去。 这倒霉催的雷劫，谁要渡谁去吧。 「站住！！」孟千山这才醒神，五指成爪，就要抓卫景珂。 卫景珂只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注视却让孟千山整个僵在原地。 脑海中出现了一双巨大的眼睛，那一眼，连灵魂都被震慑。 下一刻，孟千山哇地吐出一口血。 然后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燕青衣蹲下身摸了摸鼻息—— 还活着，但灵魂受创，今生想再修炼，怕是不可能了。 孟千山想杀他们，却不想被反杀，也算是活该。 「师傅，咱们也快走，这楼要塌了。」苏仙儿赶紧拉了拉自己的师傅。 「走！」 片刻后，雷声阵阵—— 这偌大的拍卖场，也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 第82章 拍卖会最后以会场倒塌， 天机镜被取走，以及盛华商团大掌柜重伤作为结束。 二掌柜匆匆赶来，却连收拾残局都不该怎么收拾。 尤其是被盛华商团请来的那些势力纷纷表示不满。 第163页 他们来了， 也看见了天机镜，甚至都下手开始拍了， 可这盛华商团却连自家的宝贝都守不住。这也就罢了，那该死的筑基期的雷劫还砸伤了他们的人。 连金丹后期的高手都被砸得只剩下半条命。更别提那些刚到金丹期的属下了。 偏偏罪魁祸首他们还抓不住。 应该说……根本不敢去抓。 卫景珂带走了天机镜， 却没一个敢追上去的。 她能跟几个元婴期战平就不说了， 在场的谁也没见过哪个修士的筑基期雷劫能如此威力， 连金丹后期都扛不住的！ 一时间，除了对盛华商团的不满之外，大家满腹心思全都在卫景珂身上。 譬如……她是谁。 譬如……她的来歷。 孟千山的一句『天眷者』亦是引起了不少人诸多猜测。 难道她真是天眷者吗？ 众星连珠，天星降世。指的不是刚出生的婴孩， 而是卫景珂？ 一时间， 各大势力都开始悄然查探卫景珂的身份。 传闻， 也就这么悄然传开了。 话又说回来， 二掌柜焦头烂额，嘴皮子说干了， 最后以赔偿伤药和各种丹药作为交换，才堪堪安抚好了众人。 而那些人也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二掌柜再一转头看狼藉破败的拍卖会场， 心道， 这一次，商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 赔了大笔丹药也就罢了。 这天机镜的消息也被放了出去， 今后商团与天机宗， 怕是要结仇了。 而得罪了天机宗， 就等于几乎得罪了大部分的正派宗门。 商团今后要想做正派势力的生意，怕是难了。 眼看着二掌柜气得脸色难看，传信的属下战战兢兢地上前—— 「二掌柜的，大掌柜那边传来了消息。」 「说。」 「大掌柜……怕是再不能修炼了。一身修为，废了干净。似乎灵魂方面也出了问题，整个人也有些疯癫了。」 二掌柜痛心地喊道：「大哥！」 属下低声不语，心里却门清。 商团背后有三位掌柜，但做主的一直是大掌柜孟千山，其他两个掌柜虽然也是掌柜，但实权不多。 三人是异姓兄弟，这次大掌柜出事，悲痛只是一时……等两位掌柜缓过来，这盛华商团怕是要变天了。 然而，此时的商团还不知道，在远方的离青城中，也有了一位披着假皮的新掌柜上任了。 而很快，这位新掌柜就会得到三掌柜的赏识，从而趁着这商团混乱之际，迅速上位。 商团的内战，才刚开始罢了。 …… 落月城中，卫景珂与沈沛又回到了落榻的小苑。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大家都会以为殿下是天眷者呢。」沈沛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了棋，抱着个棋笥，一坐又是半个时辰。 「有眼无珠。」这是卫景珂的评价。 她一个筑基期的雷劫，有元婴期的威力，这算什么天眷？天道怜惜她，所以给她的考验更难？这是什么道理？ 真正的天眷，连雷劫都根本没有，此时正捏着棋子，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不过卫景珂倒也不无聊。 银虹回来之后，她倒又重新开始养过去的习惯——不修炼的日子，便在院子里练剑。 两人虽然在同一方院子里，做不同的事，彼此也有不同的爱好，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练剑停下的间隙，会下意识地去看看坐在树下的沈沛。 每一眼，都会有不一样的心动。 沈沛何尝不是一样？ 下棋有趣，但偶尔也会走神地去看看练剑的人，她不懂剑招，只听着风声飒飒，那人一招一式，都美进心里。 对此，两人都心照不宣。分明都是独处惯了的人，但有对方在身边，却好像才是真正的舒适之处。 「殿下，我下完了。」沈沛突然起身，说道。 卫景珂闻言，问她：「赢了吗？」 沈沛噗嗤一笑，「自己与自己下棋，该算谁赢？」 卫景珂：……倒也是。 沈沛从腰间的干坤袋里摸出那张巴掌大的圆镜子。 卫景珂见此，缓缓停下了剑势。 沈沛抬眸看她，问：「殿下，要看吗？」 卫景珂不置可否，只是问她：「你做好准备了？」 准备好让她看看，过去的魔宗沈宗主了？ 「殿下能等我慢慢准备，可天机宗等不得，这到底是人家的东西。」沈沛轻轻摇了摇头，桃花簪子依然漂亮地别在她乌黑的发间。 「只是一面过去镜，我能等，天机宗就能等。」 她的话无比狂妄，沈沛听了心中却无比熨帖。 「看看吧。」沈沛拿着镜子来到她面前，「殿下想看，便都给殿下看。」 沈沛说完，脸颊有些红。 沈沛越是这样，卫景珂就越是好奇。 卫景珂拿过她手里的镜子，沈沛在此时问道：「先看哪一部分？」 卫景珂淡定道：「先看会让沛儿脸红的部分。」 沈沛：？！ 话音刚落，卫景珂指尖的灵气就涌入了天机镜中。 镜灵收到感应，直接就在两人面前现了形。 天机镜是以人的寿数为代价，那也是镜灵的『粮食』。可面对这两位，镜灵却缩了缩脖子，什么也没说，重新钻回了镜子里。 第164页 同时，过去的画面如同画卷般展开，一一映在了两人眼前。 山峦叠嶂，云层起伏。 这里是魔宗的总坛——冥云山。 而画面忽地拉近。 魔宗就在冥云山上。 而整个魔宗十分安静，这里已经易主，不再是皇简当家时的模样。魔宗上下人人自危，生怕惹了殿上那位不高兴。 沈沛托着下颌，百无聊赖地坐在魔宗最高的位置上，打量着底下的人，那张脸上挑不出一点瑕疵，哪怕眼中的不耐烦已经快聚集成风暴。 「宗主……」 而卫景珂发现，跪在地上的人居然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 这让卫景珂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因为此时那个长着和自己同一张脸的人正跪在沈沛面前，低声哀求，「属下不知错在何处！求宗主饶命！！」 「千面。」高位上的沈沛轻启朱唇，那张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感觉亵渎了她的脸上，此时写满了厌恶，「为何顶着这张脸招摇过市？」 千面吓得一抖，「宗主，属下是想让宗主开心……」 「可你用这张脸跪在地上，本尊现在就想杀了你。」即便相貌是一模一样的，可那人的气质神色，是千面半分也学不来的。 看多了，反而不觉得是故人归来，只觉得满心厌恶。 千面瞳孔微缩，连忙撤去那副模样，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宗主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求宗主留属下一条命！」 高位上的沈沛没一点仁慈可言，看他的眼神已经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千面心中害怕，连忙说：「宗主饶命，千面再不敢擅自变作夫人的模样了！求宗主饶命！」 『夫人』二字，似乎稍微打动了沈宗主，杀意稍稍缓了下去。 但沈宗主眼里仍不见喜色，最后淡淡地说道：「滚下去吧。」 …… 卫景珂见这一幕，顿住，回头，看一眼藏在自己身后，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袖，只探出一个小脑袋且满脸通红的沈宗主。 「夫人……？」 沈沛揪着她的衣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夫人！」 卫景珂笑了一声，在她眉角落下一吻。 好吧，夫人。 作者有话说： 『千面』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是能变成别人样子的魔宗右护法～（这辈子已经噶了） 第83章 逗趣只是一时的。 画面里千面连滚带爬地跑了。 周遭安静了下来， 沈宗主坐在高台上，轻轻阖上了眼，将眼底的怀念全部盖了起来。 但那满身的落寞， 无人能懂。 纵然杀掉了皇简，得到了魔宗宗主之位， 她的脸上亦没有多少开怀。 斯人已逝。假的还是假的。 这样的情绪似乎能感染到画面之外的卫景珂。 沈沛握她的手，「殿下， 看些别的吧。」 卫景珂垂眸， 「好。」 天机镜中显示的过去， 大都是不太好的结局，可以甚至用惨烈来形容。 卫景珂重伤离开下界之后，魔宗势力通过商团悄然渗透，成为了二皇子背后的助力。 成为储君之后， 二皇子便开始剪除卫景珂的势力党羽。 但凡朝中与她关系密切些的官员， 能招降的几乎全都去了二皇子那一边。但凡对二皇子有一丝不满的， 也都悄无声息地死了， 甚至还有一些官员惨遭灭门。 二皇子如此行径，闹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皇帝对此大怒， 但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二皇子直接让惠妃给皇帝餵了药。 自此之后，朱雀便由二皇子监国。 朱雀烂政， 没多久国体就开始衰败， 而这时候，其他三国也开始蠢蠢欲动，打算吞吃掉这个腐烂的国家。 战争一触即发。 朱雀腹背受敌。二皇子开始心慌， 连忙寻找魔宗和商团的人来助他。 可魔宗的目的就是挑起四国战争， 让下界无法再往上界输送人才。对于二皇子的求助， 皇简直接选择了无视。 魔宗的阴谋成功了。可朱雀却摇摇欲坠。 能保卫边境的安定王就死在他和魔宗人手里，是以，边境被其他三国冲破的速度远比任何人想像得快。 百姓的唾沫能淹死皇位上的卫景瑜。 他似乎知道一切来不及了。 朱雀被其他三国将领破京而入的时候，他一袭金色龙袍，坐上了那个位置。 亡国之君，他只当了一天。 不过卫景瑜最后不是死在战火里的。 京城告破那一日，百姓惊恐的哭喊声几乎震天动地。 而卫景珂死后就销声匿迹的暗卫司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九命六娘率暗卫司十几人冲进了皇宫，将卫景瑜拉下皇位，刺死在宫中大殿上。 随后与京中护卫一起抵挡三国大军，最终……一个也没活下来。 朱雀就此覆灭。 而在朱雀覆灭之前，沈沛就被抓去了上界，成了魔宗的『阶下囚』。 朱雀最后的结局，还是晨曦告诉她的。 「就那样让他死了，便宜他了。」卫景珂口中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卫景瑜身上背着亡国的债，死后也不会过得太好的。天道总是一视同仁的。」沈沛嘆了口气，无论是朱雀，还是上辈子的她们，全都只是魔宗手中的棋子，因为弱小，所以命途多舛。 第165页 卫景珂没说话。 仿佛能看懂她的心思，天机镜很快就显示出卫景珂想看的画面—— 冥云山。 漆黑得暗无天日的偌大地牢里，安静得只剩下水滴的声音。 四条大腿粗的铁链死死扣在沈沛的四肢上，被汗液浸湿的头髮贴在额头鬓边，沈沛跪在地上，身上的血衣一直未干，黏在伤口上，被阴冷的空气钻入，疼得她轻轻发抖，清浅的唿吸声似乎是她活着的唯一证明。 忽地，囚室的灯被点亮了。 用刑的人瞥了自己身后的人一眼，说道：「去，给她服药。」 「是。」 属下赶紧走到沈沛身边，一手抓住沈沛的下颌抬起来，一颗丹药入腹，她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起来。 沈沛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清明，魔宗给她用的是很好的药，身上的伤口也很快就癒合了，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身上那未干的血衣仿佛也不是她自己的。 伤是好了。 可身上的刀口却好似还是在隐隐作疼。 给她吃药，却不清理掉对她用刑的那些记忆，为的，便是让她记住这疼痛和苦楚吧。 「姑娘，还不醒悟么？」用刑的人是皇简的得力手下之一，他亲切地称沈沛为『姑娘』，似乎笃定了有朝一日，眼前的女孩会成为宗主的炉鼎，届时身份水涨船高，不能轻易得罪了。 「我一直很清醒。」长时间不说话，让沈沛的声音变得沙哑许多。 「要妥协吗？」这几个字，用刑人都说累了。 他其实也不明白，一个凡界来的小姑娘，为什么会这样固执，其意志力也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 「不妥协。」仔细看，沈沛的嘴唇都已经皲裂，她扯开嘴角，「炉鼎是什么我知道。沈沛虽不说一生荣华，但也是做过郡主的人。要我去与人做那妓子，如此折辱，还不如直接杀了就是。」 沈沛那时其实不解得很。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上界应当美人无数，可皇简偏偏要她。要她这么一个与人定过亲的凡人。 「给宗主当炉鼎，怎么能算是妓子？」用刑人摇摇头，「炉鼎也可以修炼，这上界实力为尊，只要你有实力，即便是炉鼎，也无人敢不尊你敬你。」 沈沛惨笑，「自甘堕落，还奢望谁的尊敬。」 用刑人摇摇头，既然油盐不进，那就…… 「来人，继续凌迟。」用刑人道，「这是你们下界人的刑法，我便用在你身上。」 沈沛不再说话，低下头去，眼底皆是麻木。 看到这里，沈沛一把捂住了镜子，「殿下……」 镜面停止了放映。 卫景珂：「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 沈沛抿唇，故作轻松，「没多久。后来我受晨曦点拨，就想通了，假意附和，趁机努力修炼了。后来皇简也死在了我手中，现下想来，倒也是让他死得轻松了。」 卫景珂搂过她的脖颈，额头与她相抵，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去找皇简。」 沈沛愣了一下，「现在就去？」 「嗯。」 「……不行。」 卫景珂：？ 沈沛点了点天机镜，「先把天机镜送回天机宗吧。将它交给燕道长师徒去送，殿下真的安心吗？既然这个好人已经做了，也只能做到底了。」 卫景珂知道，沈沛说得没错。能够预演『过去』的天机镜，如今也算是能看到『未来』了。如此奇物，不能落到旁人手中。唯有送回天机老人手中，才是真正的『安全』。 「那我们就去走一趟。」 话落。 她们面前又被卫景珂划开一条缝隙。 空间传送，也是传送阵法的一种，但却是其中最顶级的。 卫景珂的意思很清晰明了——现在就去还，还了就去找皇简。 沈沛惊愕于她的行动力，但也很快就缓了过来，跟着卫景珂走进了空间裂隙。 心道—— 希望天机老人不会因为突然见到她们而受到惊吓吧。 ^^^^^^^^^ 卫景瑜番外-亡国债 人死后真有復生一说吗？ 卫景瑜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明明死在了大皇姐手中，却又奇异地『活』了过来。 眼前一切都很熟悉。 无论是他身边伺候的婢女，还是母妃，亦或是自己那些不争气的手下。 他重生了？ 卫景瑜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极了。 难道上天也看不惯他这么就输给大皇姐，就这么轻易死掉？ 惊讶的同时，卫景瑜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 譬如—— 婢女们叫他的称唿不对。 大家都喊他，「太子殿下。」 他娶了朱御史家的女儿做侧室，就连母妃，似乎也成了朱雀最尊贵的女人——朱雀的太后。 而父皇被幽禁在了冷宫，对外当然是称病了。 最惊奇的是，这个朱雀居然是他在监国！ 卫景瑜急急忙忙扯过身边的侧妃，询问他最在意的大皇姐的下落。 侧妃朱嬛却一副害怕地模样看着他，随后磕磕巴巴地说，「太子殿下……大皇女殿下已经死了。」 不仅死了，还死了好久了。 「死了？怎么死的？」卫景瑜呆滞了一下。 第166页 他千方百计地算计，也没弄死的大皇姐，是死在了谁的手里？怎么死的？ 朱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说啊！」卫景瑜急切道。 朱嬛这才敢开口，「大皇女去参加天骄大比，因为冲撞了上界的修士，被杀了……」 卫景瑜：「胡说八道！」 天骄大比分明他也去了，分明是自己死在了卫景珂手里！怎么会变成卫景珂死了？ 「太子殿下，臣妾说得都是真的。」 卫景瑜当然不信。 可他后来问遍了所有人，包括他的母妃，都告诉他卫景珂已经死了。 不仅卫景珂死了，就连安定王府也灭了。 沈朔最先死，是他在沈朔身边安插了人，让沈朔战死在了沙场，被万箭穿心。 随后是安定王，安定王被朱御史告了御状，意图谋反。当然，这些也是他和父皇的计谋，最后安定王下狱，被那些帮他的上界人所杀。 沈沛……沈沛被上界人看中了，要抓她去上界做妓子。自己二话不说，将人拱手送上。 听着这些话，卫景瑜懵懵懂懂，难道自己的死只是大梦一场？ 现实是卫景珂死了，他当了太子？ 毕竟眼前的一切……都这样真实啊。 小几天过去，卫景瑜已经彻底相信，自己死在卫景珂手中只是一场梦，现在成为太子的自己，才是真实，他口中的『本宫』，终于是『东宫』的宫了。 他正享受着美好的一切。 噩耗却突然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八百里加急！！边境开战了！其他三国的军队已经在朱雀边境外集结，马上就要攻过来了！！」 卫景瑜：？！ 他连龙椅都还没坐上，怎么就要打仗了？ 「立刻派兵阻拦！决不能让他们踏入我朱雀一步！」话说的慷慨激昂。 可群臣却面面相觑—— 「殿下，咱们该派谁去守城……」 会带兵打仗的安定王已经死了，其子也战死沙场。朱雀倒还有别的兵将，可一个两个都被安定王一事寒了心，早就向殿下请辞，解甲归田了。 那时候，太子殿下可是一点顾虑都没有，直接给批准了啊。 卫景瑜：「家国存亡之际，管不了那么多，立刻让人去将他们召回来！不回来就给本宫抓回来！」 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不到半个月，三国的军队就已经连破朱雀数城，一路朝京城进发。 卫景瑜大惊，怎么会这样？ 他急忙去求助上界的人，可得到的只有一阵奚落。 卫景瑜脸色涨红，最后拂袖而去。 期间，卫景瑜也想了许多办法，甚至连割地赔款的条件都传去了三国那边。 他送去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灭国仿佛是註定的事。 可他连皇帝都还没有做一天啊？ 卫景瑜火急火燎，心中根本没有放弃的想法。可一切就像早已布置好的戏剧，每一幕都在按部就班地上演，哪怕他真的努力在想办法，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穿上了龙袍，一步步地走上了龙椅。 最终，他身着龙袍，坐上了龙椅。 可卫景瑜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开心，这是他的结局吗？可他不是重生的吗？为什么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 坐什么狗屁龙椅，都打到家门口了！ 谁又稀罕坐一天的龙椅！ 朱雀要是灭了，他现在这一切不都全都消失了吗！ 卫景瑜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困在身体里，却无法行动。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折磨疯了卫景瑜。尤其，那种逐渐要失去权利与身份的感觉，让卫景瑜害怕得寝食难安。 直到—— 京城破的那一天。 十几个黑衣人冲出重围，比起三国的大军，先一步来到了他面前。 卫景瑜惊愕地往后退，生怕自己被刺客扎到一下。 「来人，护驾！！护驾！！」他只是四阶武者，而眼前的这群刺客，却个个都是好手。四五阶的护卫在她们眼前连半柱香都撑不住。 最后，卫景瑜被领头的那人抓在手里，那人眼里的杀意让卫景瑜害怕得直叫，「别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我是太子……不，我是皇帝，我是皇帝！」 刺客连一句废话都没说。 一刀，两刀…… 血液喷溅，凌迟的感觉让卫景瑜害怕到崩溃！ 十几个人，一人在他身上划了数刀。 最后一刀，对方直接割下了他的脑袋。 卫景瑜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头身分离。 分明那么痛，可为什么他还没有死过去？感官还那样清晰？！ 他甚至看见那刺客摘下了面巾，露出了真容。 她……她们…… 十分熟悉的容颜，卫景瑜记得，她叫九命，是大皇姐最信任的暗卫长…… 刺客们一个个地揭下面巾，冲着龙椅跪了下来。 「主子，仇，九命给您报了。」 「暗一给您报仇了。」 「还有我，暗二。」 「……」 「十四给您报仇了。」 「十五也是。」 「朱雀大约是守不住了，但我们还是得去。就此，拜别主子。」六娘也在此时说道。 「拜别主子！」众人齐喝。 第167页 随后，两人起身，率领整个暗卫司离去。 卫景瑜：…… 这些人，是大皇姐的暗卫？！ 所以兜兜转转，他居然还是死在了卫景珂手里？ 卫景瑜无法接受，他甚至想大声尖叫！ 可他死了。 已经死了。 断首孤零零地留在地上，目送那些暗卫离去。 结束了…… 卫景瑜正这样想着，忽地，一道白光闪过。 他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发生变化。 他勐地起身，赶紧摸了摸脖子，发现自己身躯还是完整的。 「太子殿下……？您怎么了？」躺在他身侧的侧妃朱嬛愣了愣，赶紧起身询问。 朱嬛还是他的侧妃。 卫景瑜死死盯住她的脸，「你叫我什么？」 「太子殿下……？」 卫景瑜彻底崩溃。 又回来了？！ 他又一次成了太子，又要经歷一次灭国？！ 卫景瑜不知道的是，不止这一次，还有千千万万次在等着他，需要他重复去经歷。 第84章 十日后。 天机宗离剑宗不算太远， 但想要抵达天机宗，必须要通过天机宗的护宗大阵，大阵由多重奇门阵法组成， 即便是元婴修士，也很难破解。 卫景珂不考虑去解那奇门大阵。 她直接来到了天机老人闭关的地方。 上辈子借天机镜时她就来过， 这辈子也算是轻车熟路吧。 两人从空间缝隙中跨出着地。 还没来得及打量周遭，却见一名白髮老人已经等在了她们身前。 白髮老人一袭灰白相间的道袍， 身形微胖， 正慈眉善目地瞧着她们二人。 「两位小友， 来我门前，所为何事啊？」 是算出了她们会来？ 正想着，沈沛却发现天机老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被天机老人看了一眼，她就觉得那双清明的眼睛似乎将自己灵魂都看透。 后世说苏仙儿是第二个天机老人， 此时沈沛却觉得传闻过于夸大了。 苏仙儿哪怕再修炼数百年， 也做不到能一眼将她看穿。 天机老人， 天机宗当家的人物， 上界真正的『神算子』，有传闻说他已是半仙之体， 可惜未有人能证明。 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卫景珂取出天机镜，语气态度尊敬， 「前来归还天机镜。」 对于卫景珂来说， 天机老人是与她师傅一辈的人。即便修为再高，对于上界这些真正的老人，她始终会给出应有的尊敬。 天机老人接过天机镜， 随后摇了摇头， 「还好是小友将这东西送了回来。指望青衣和仙儿， 怕是又要多生事端了。」 卫景珂点头，「这过去镜显露天机，也是因为我们。如今物归原主，是我们该做的。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小友请留步。」 天机老人叫住了她们。 「两位将天机镜送了回来，老朽感激不尽，就送小友一坛酒作为答谢吧。」 卫景珂不解，「为何是酒？」 「是百年前我与老友一起酿的酒。」天机老人笑说，「就当是提前祝贺两位小友喜成连理的酒。」 卫景珂：…… 既然是喜酒，就不能拒绝了。 说罢，一坛酒从天机老人手中飞到了沈沛手里。 沈沛虽惊，却还是乖乖收下，「多谢前辈。」 天机老人捋捋鬍子，笑道：「去吧。」 …… 沈沛抱着那一小坛的酒，隔着酒塞轻轻嗅了嗅，酒香入肺，让她忍不住感慨：「殿下，天机镜换这坛酒，不亏了。」 见沈沛一副小酒鬼的馋样，卫景珂摇摇头，「你几时还懂酒了？」 「我是喝得少，并非不懂。不过……天机老人为何要给我们一坛酒？」沈沛心思重，她总觉得，天机老人给的这坛酒别有用意。 卫景珂则是盯着那酒看了两眼，「这酒，是许多天材地宝所酿。喝一口，便能抵你数十年修炼。」 这一坛入腹，沈沛就地筑成金丹都不奇怪。 沈沛惊讶，居然…… 也不怪乎卫景珂知道。 天机老人与她师傅和玉真人是数年知交，原本一个习天机术，一个习剑术，按理说不该有什么交情。 但很恰巧，两人都爱酒。 身为两大宗派的『顶樑柱』，隐世的两位前辈，偶尔也会凑在一起品酒论酒，甚至还会从自己的干坤袋里拾掇几件灵植或者灵物拿去泡酒。 酿酒非一日之功，数百年才得这么两三坛。 上辈子卫景珂也就只喝过两口。 这辈子却得赠一坛。 她将这些告诉沈沛，沈沛果然感慨：「看来我们重来这事，到底没有瞒过天机老人。」 否则送酒就送酒，又岂会说它是喜酒呢？ 喜酒，自然是恭贺两人成亲的酒。这续上的姻缘线，到底没能逃过天机老人的眼睛。 「嗯。」卫景珂幽幽地道：「喜酒都有人送了，也不知几时才能成契。这酒，送早了。」 沈沛总觉得卫景珂那眼神要将自己就地正法。 她轻咳一声，「我们还是先去找皇简吧。」 卫景珂还没说话，正这时，腰间一枚通讯符突然亮了起来。 第168页 沈沛见此，说道：「是九命。」 卫景珂指尖一弹，通讯符中果然传出了九命的声音—— 「主子，不好了，蓝初瑶将小世子带走了！」 沈沛：？！ 「怎么回事？」卫景珂沉声问。 「只留了一张纸条，她说把小世子带回长生岛了。我们发现时两人就已经不见了。剑宗的守山弟子也被她打晕了。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照看好小世子。」 沈沛听完，冷静下来说道：「没事，蓝初瑶已是元婴，你们即便发现，也打不过她的。」 「此事你们不用管，我们去找。」卫景珂发话。 「是。」 切断通讯符。 卫景珂看向沈沛。 沈沛抿了抿唇，「算是意料之中。」 按照她们的猜测，蓝初瑶若是真将弟弟沈朔当成『天眷者』，必定会有所动作。 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对方是友或是敌。 「我在沈朔身上留下的灵印并未发作。」卫景珂说。 之前在七峰谷秘境时，她给沈朔留了一道保命灵印。时至今日，灵印也没有触发过，说明沈朔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甚至极有可能…… 「殿下的意思是，是朔儿自己跟着蓝初瑶离开剑宗的？」 卫景珂点头，「大约蓝初瑶对他说了什么，让沈朔自己跟着她走了，而且还去了长生岛。」 沈沛不禁握紧了拳，「长生岛……」 到现在为止，长生岛在她心里也仍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但隐隐约约，长生岛又似乎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 「殿下，我们先找长生岛吧。」 皇简那厮什么时候死都不重要。 可她只有一个弟弟。 现在长生岛立场未明，就这么让她们带走朔儿，沈沛心中不安定。 弟弟已经失去过一次，这一次……她是不敢去赌的。 「无碍。长生岛和魔宗，在同一个方向。」这一趟，是顺路的。 沈沛：？ 「殿下去过长生岛？」沈沛愣了一下。 卫景珂点点头，「去过一次。去帮师傅打水酿酒。」 沈沛：？ 卫景珂指了指她腰间的干坤袋，「那坛酒，也是长生泉酿的。」 身为和玉真人这个酒鬼的徒弟，卫景珂修炼之余，也会受师傅所託帮他跑跑腿。 卫景珂沉吟片刻，「长生岛，就在魔城之北。只是寻常人找不到罢了。」那一次去，我倒是印象深刻。」 魔城之北？ 曾经做过魔宗宗主，沈沛自然知道魔宗的管辖范围。 上界共有十七座城，其中十四城为中立城，而剩下三座为魔城，以江河为界，三座魔城都位于北方，而魔宗则位于三座魔城更北边的『冥云山』上。 所以魔城之北，一般是指『冥云山』才对。 长生岛怎么会在魔宗附近？她这个魔宗宗主，居然完全不知道？ 能看出沈沛的疑惑，卫景珂道：「长生岛避世不出，即便有人入世，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长生泉能使凡人变成修士，只这一点，便会遭天下人觊觎。 「可天骄大比的筑灵丹，每年都有产出。」筑灵丹必须有长生泉才能成丹。 「有一些大宗门的老前辈，总与长生岛是有一些联繫的。不过那些隐世大能，也只会帮扶自己所在的宗门。」 这也是为什么，每年的天骄大比，去下界的宗门始终只有那么几个。也是为什么，某些大宗门能够一直在上界屹立不倒，毕竟每年都有新鲜血液进入。 「我听师傅说过，早些年长生岛也并非避世不出的。只是为何就封门不出了，倒不知其原因。」 沈沛点点头，问道：「那殿下为何说那一次去长生岛印象深刻？」 卫景珂打量了她一眼，「……没什么。」 沈沛：？ 「殿下……」沈沛皱起小脸。 卫景珂抿了下唇：「……嗯。」 「缘何印象深刻？」 她似非要个答案，卫景珂只好说：「魔城盛产美人。」去长生岛取水时路过魔城，倒是见了不少。 沈沛下意识道：「蛇蝎美人倒是多。」 等等…… 「殿下那次去，莫非有艷遇？」沈沛眯起眼，语气有些沉了。 「没有。」卫景珂别开头。 「那是什么？让殿下如此顾忌不敢说？」 「也无甚不敢说的。」卫景珂轻咳一声，「便是在那里，瞧见了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沈沛：？？？ 「殿下不是说，将那人面貌都忘了么？」沈沛的语气已经变得危险了起来。 「是忘了。」卫景珂有些想笑，「但近来，又突然记起来了。」 沈沛微笑，「看来是真的很美，美得殿下都回来了，也对那人念念不忘。」 说完，醋意都酸到了心里，沈沛索性别开头，不说话了。 卫景珂摇摇头，「也就……和天机镜中的沈宗主一般美吧。」 天机镜中的沈宗主，的确能称得上一句『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沈沛气笑了：「殿下以为这样说，我便高兴了？」 卫景珂认真地说：「但沈宗主是我见过最美的了。」 这人，真是会拿捏她呀！ 第169页 「可殿下分明说过，那人是『天上地下第一美人』。」 卫景珂：「这个名号应是沈宗主的。」 沈沛似还不满意，轻轻撅起嘴，「殿下还是别胡说了，我可不曾与殿下在魔城见过。」 卫景珂摸了摸她的头，「嗯。」 沈沛忽地想到什么，神情渐渐变得平静，眼中有些哀思，「若那时和殿下在魔城见过的真是我就好了。」 若是见了面，她定能认出她来。 「若当真与殿下遇见了，我不会认不出来的。」她都能一点点把千面的脸捏成卫景珂的模样呢。 卫景珂点头，「嗯。」 除了嗯，她再没其他的话来。 那人是沛儿吗？自然是的。只是以前不记得，看了天机镜后，反而逐渐想了起来。 现在再看，她竟也庆幸那时相隔太远，沛儿并未回头。若是回头，她所见到的，也只是一个只会负她的卫景珂而已。 那时候她修为已至元婴，也清楚自己曾与沈沛定过亲，哪怕没有太多关于沈沛的记忆，却也还是没能认出她来。 引灵体大成的确会容貌大变。 可那种藉口，卫景珂不想用。 第85章 有卫景珂在， 自然行动的很快。 她们应该很快就能到魔城附近。 …… 而此时，皇简也拖着伤到了三大魔城之一的流风城。 接待他的流风城主，沈明鹏。 沈明鹏架着两人高的三头蜥蜴兽， 慢悠悠地使出城门。 见到皇简后，也只是不紧不慢地从兽座上跃了下来， 闲散地拱了拱手道：「流风城恭迎宗主。」 他这做派，显然是没有多把皇简放在眼里的。 三大魔城与魔宗之间虽然面前算是上下级， 但其实实力也相当。 沈明鹏的爹， 也就是上代的流风城主可是老牌的化神期强者。 对此， 流风城在三大魔城中声望颇高。 皇简心中不屑，老城主的确是化神高手，可这沈明鹏算什么东西！ 元婴期都没到的废物，也敢在他面前叫嚣！ 当了城主， 便当真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吗？ 若非忌惮老城主， 他早就把这沈明鹏断成十八段丢去餵兽了！ 皇简有伤在身， 但却没有表现出分毫， 对于沈明鹏的不敬皇简也只是按捺下来，「本尊只是路过， 在流风城也待不了几日，之后便回魔宗了。」 沈明鹏闻言，侧身让开一条路， 「宗主， 请。」 皇简负手，往前走。 沈明鹏舍了坐骑，跟在他身后问道：「宗主这一趟是去了落月城？」 皇简瞥了他一眼， 「是。」 「是为了商团用来做噱头的那秘宝吧？」沈明鹏嗤笑， 「流风城也收到了邀请， 可惜我没去。我们流风城向来是不屑与商团为伍的。魔就是魔，老是和那种中立势力搅合在一起算什么？」 跟随皇简的手下们眉头一皱。 这沈明鹏说话…… 皇简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冷静。 随后淡定地说：「商团这次拿出来的，是天机镜。」 沈明鹏本来眉眼带笑的，这一下就僵住了，「天机镜？那不是天机宗的宝贝吗？」 「没错，就是那个天机镜。」 沈明鹏唿吸一滞，「宗主得了？」 皇简一想到这，就想起那给了自己一巴掌的银色影子，灵魂上受的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没有。」皇简的语气变得不太好了。 别让他查到那个银色影子是谁的神识，等他有朝一日有了报仇之力，他定要将此人大卸八块！ 这下换沈明鹏不解了，「还有谁争得过宗主？」 皇简：「本尊临时有事，只好先离开了。」 沈明鹏听到这，便不再追问了。 临时有事？什么事能比天机镜重要？沈明鹏转了转眸，没猜出来，只好说：「原来如此。」 这才，将皇简迎进了流风城。 但沈明鹏心里也留了个神。 等皇简一走，他就立刻安排手下去查，「查查天机镜的事。」 如此安排着，沈明鹏却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商团要拍的是天机镜，他说什么都要去看看才是。 「城主，不用查了。天机镜的事都传开了。」属下赶紧说，「落月城中有天眷者现身了，天眷者帮着天机宗抢回了天机镜，现在又不知所踪了。」 「你说什么？落月城出现了天眷者？」沈明鹏兴奋得眼底发红，「天眷者，没搞错，真是天眷者？」 「大概是的……听说她在商团的拍卖会上直接突破到了筑基期，天道降了雷劫，那雷劫可不是筑基期的雷劫，听说威力堪比元婴期雷劫。」 沈明鹏好像被一泼冷水直接泼醒，顿时怒道：「只听过天眷没有雷劫的，哪个天眷筑基的雷劫会有元婴的威力？」 这叫天眷？这叫招天恨还差不多！ 属下也不解，只好战战兢兢地说：「可那雷似乎也没怎么噼那个天眷者，反而把那些争抢天机镜的人都给噼了。还有传闻说，那天眷者虽然刚筑基，却已经有了能与元婴期高手对抗的实力。」 「胡说八道！」沈明鹏当然不信，「筑基期就是筑基期，管她是不是天眷，打得过元婴高手？怎么可能！元婴期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筑基期的蝼蚁！」 第170页 手下缩了缩脖子，「城主说的是，传闻大约也都是夸大了。」 沈明鹏轻哼，「去查一查这个天眷者。」 「是。」 「对了，将落月城出现天眷者的消息，也给咱们魔宗宗主送一份过去。」沈明鹏眼中满是算计地说。 属下对此不解，「城主？您要将天眷者拱手相让吗？」 「当然不是。」沈明鹏嗤笑，「我爹还活着呢，等皇简真的抓了天眷者，咱们再夺过来岂不更好。」 尤其这天眷者似乎与天机宗关系也密切。 得罪正派宗门的事，就让本就与正派势不两立的魔宗去做，岂不更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次他流风城就来做这个渔翁。 …… 刚在流风城落榻，准备闭关两日，修整修整自己伤势的皇简听到天眷者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自然是喜不自胜。 他的伤势很严重，比他想像中更严重。 那银色影子一巴掌扇的力度，给他的灵魂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原本化神的修为居然有退回元婴的趋势。 丹田中那神识小人也从原本能凝成成人形态一下子回到了幼童模样。 他用光了干坤袋里的天材地宝，才勉强稳住伤势。 但如果，此时有个炉鼎……不仅能助他修復伤势，还能恢復他的修为。 思及此，皇简自然暗恨，若不是遇到了那银色影子，这一趟天机镜与天眷者，都必会是他囊中之物！ 该死的银色影子！ 「先去查那『天眷者』的下落。」无论是真是假，他也要亲自捉来看看。已经错过了一个天机镜，天眷者这天赐的炉鼎，决不能再让她逃掉。 「是。」 「还有，派人查晨曦的下落。她身边都有哪些人，本尊都要知道。」 「是。」 …… 流风城外。 「你不是说带我去长生岛吗？怎么来了魔城？」沈朔瞪大眼看那城门上挂着的巨大牌匾，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是流风城无疑。 他不说对上界的认知有多少，可三大魔城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 顿时，看蓝初瑶的眼神就不对劲了。 蓝初瑶抱着双臂，不以为然道：「别紧张。长生岛就在魔城北边。咱们先过了这流风城，很快就到长生岛了。」 沈朔谨慎道：「就算你骗我，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你图谋的。」 蓝初瑶耸耸肩。 你小子就继续装。 再装得弱势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沈朔就是天眷者。 「我骗你做什么？放心吧，我答应你的，跟着我走，你肯定能见到你想见的人。」蓝初瑶扛着自己的板斧，朝他勾勾手，「进城去。」 沈朔匆匆跟上，却有些疑问，「这不是魔城吗？咱们就这么进去？」 「魔城和中立城一样，修士都能自由进出。只凭一张皮相能看出什么正派邪派？魔修和正派修士在修炼功法上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只是行事方式。」蓝初瑶想了想，对他说：「你进了城别多管闲事就好。」 蓝初瑶还真怕这笨小子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 沈朔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只是心里却有些古怪—— 蓝前辈似乎把他想得太过正直憨傻了。 也罢。 先进城吧。 沈朔亦步亦趋地跟着蓝初瑶进了城。果不其然，城门前的守卫并未拦住他们。 「听说了吗？天眷者在落月城出现了！」 原本一路直行，谁料听见这句话的蓝初瑶却突然停了下来。 而从身侧走过去的两人还在继续说—— 「那个传闻啊，我也听说了。天眷者，那可是天生的炉鼎。」魔修啧啧两声，「别说抓来养着，就是能享受一晚，我这修为怕也是会疯长吧！」 同行的魔修哈哈大笑，「天眷者谁不想要啊？听说天眷者和天机宗有关系，不少人都暗自往天机宗那边去了，都等着抓她呢。」 「天机老人可没死，去了天机宗又怎样，又不能逼天机宗交人。」魔修摇摇头。 「可不是。」 「倒是这次商团亏大发了，敢偷天机宗的至宝拿去拍卖，也是胆子真大。」 魔修摇摇头，「可惜了，咱们没赶上，否则定也要去落月城凑凑热闹。」 两个魔修说笑着走远，言语间根本无所顾忌。 蓝初瑶皱了皱眉。 天眷者，出现在了落月城？ 蓝初瑶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朔，沈朔一脸懵懂，仿佛在问她为什么要突然停下。 她很确定，沈朔是圣女的孩子，加上他那逆天的运气…… 不可能搞错的。 难道是天机宗刻意帮她们吸引视线吗？ 但没这必要啊。 「沈朔，我倒没问过你，你姐姐和你一样运气好吗？」蓝初瑶突然问道。 她倒是想把两人一起带回长生岛的，可偏偏七峰谷秘境之后，便不知沈沛和卫景珂去向了。 沈朔回忆道：「没有，比起我，姐姐的运气不算好吧。」 蓝初瑶松了口气，没搞错人就好。 「怎么了？」沈朔问。 「没事，咱们走吧。」 沈朔点头，继续跟上。 第171页 走在前头的蓝初瑶反而没有注意到沈朔低垂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若有所思。 落月城，天眷者。 运气。 姐姐和他。 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了。 第86章 天色渐晚， 蓝初瑶带着沈朔去了魔城中的一处普通驿馆歇息。 她倒是不累，可沈朔毕竟修为不高。 「你辟谷了吗？」 沈朔点点头，「辟了。」 蓝初瑶叫来一壶酒， 直接放到他面前，「喝点这个。」 沈朔诧异之后摆了摆手， 「喝酒误事。」 蓝初瑶嗤笑一声，「没事。误不了。你现在是辟了谷的筑基修士， 这里的酒喝不醉你。而且也不是上界的酒和下界的酒也有所不同。」 沈朔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 果真。 唇齿留香……没什么辛辣味。一杯酒水入腹， 反而像是饮了一口灵气， 灵气微烫，涌入了丹田。 「蓝前辈，为何我们要去的地方，会在这魔城之北？」沈朔放下酒杯， 随口问起来。 蓝初瑶单手撑着下颌， 单手晃着酒杯， 「从我出生起， 它就在这里。你要说为什么它在魔城之北，我只能告诉你， 它的存在可比魔城早多了。」 说起这点，蓝初瑶心情似乎不太爽利，「我啊， 不喜欢魔城的人。」 沈朔替她斟酒， 「为何？」 蓝初瑶轻哼，「不喜欢他们的行事方式。随心所欲得很。」 「蓝前辈行事也很随心所欲……」沈朔话还没说完，就被蓝初瑶瞪了一眼， 「你小子懂什么！」 沈朔：…… 「反正， 不喜欢魔城人。」蓝初瑶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很多事情，不到那里，我不能告诉你。所以你只管跟我走就是。」 沈朔：「好。」 但其实此刻，在沈朔心里已经隐约出现了一条线。 他的好运，似乎并非无缘无故。 长生岛，天眷者。 这些与他和姐姐的身世都有着莫大的联繫。 而沈朔愿意跟着蓝初瑶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蓝初瑶说，她可以带他去见他的娘亲。 在他出生后就离世的娘亲。 娘亲没死，而是一直在上界。就在这魔城之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天知道沈朔听见这个消息有多震惊。 也不是没想过蓝初瑶可能是骗他的。 但仔细想想，蓝初瑶一开始就找上了他，目的很明确是他，说明他们真的知道姐姐和他的身世，现在选择带他回去而不选姐姐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他的运气非同一般。 即便知道对方有目的，且目的不明，这一趟沈朔还是非去不可。 说出来或许没人相信。 即便他运气很好，但沈朔仍有一种直觉，蓝初瑶要找的人不是他……而是姐姐。 倒不如将计就计过去看看。 若真能见到娘亲……或许就能明白许多事。 若是见不到……反正这么多年来也没见过。 「听说了吗？天眷者的画像出来了。」 「真的？长什么样？」 「你自己去看呗，就挂在城墙边呢，悬赏令，能将那天眷者抓来献给城主的，重重有赏。」 「城主？啧。」 「啧什么？咱们都能肖想那天眷者，更别提这几座魔城里的大人物了。」 酒馆里魔修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自从得了这天眷者现世的消息，这流风城里有一大半的魔修都朝天机宗的方向去了。这下画像还出来了，纵这天眷者能变成苍蝇，也飞不出这天罗地网。」 「至于谁最后能得天眷者做炉鼎，就看谁实力更强了。」 「这上界还真是太久没这样热闹过了。」 沈朔闻言，看向蓝初瑶，「蓝前辈，咱们也去看看这天眷者长什么样？」 沈朔自然担心。 毕竟那落月城的拍卖会，姐姐和大师姐也去了。 这些魔修口中的天眷者，该不会真是姐姐……若是如此，他得想办法通知姐姐一声。 蓝初瑶想了想，点头：「行。」 她也好奇，到底是谁在替她们吸引视线。 …… 来到城墙边，一张半人高的悬赏令就贴在流风城城墙边最显眼的位置。 两个修士站在一侧守着那悬赏令。 看热闹的人已经逐渐散去，也有人利用法宝直接拓印了画像，对这悬赏跃跃欲试。 「蓝前辈，天眷者到底是什么？」沈朔问。 「是引灵体。修士们将受万灵青睐的体质称之为『天眷』。」蓝初瑶瞥他一眼，说道：「天眷者不止修炼速度很快，各方面也都如同收到上天祝福一般。」 譬如，运气很好。 沈朔单纯地点点头，「多谢前辈解惑。」 这眼神，实在清澈得很。 蓝初瑶迟疑了一下。 她一直觉得这小子在装，但现在居然又有点不确定，或许沈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天眷者？ 罢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 随后，蓝初瑶就带着沈朔来到悬赏令前。 「怎么……」两人只看了那画像一眼，就异口同声道。 怎么会是她？ 画像上的人不是沈沛，而是卫景珂。 蓝初瑶愣了愣，这不是沈朔的大师姐，他姐姐定亲的那个女人吗？ 第172页 沈朔就更纳闷了。 大师姐怎么变成『天眷者』？ 「你们认识这画像上的人？」守着悬赏的两名修士看向蓝初瑶和沈朔。 蓝初瑶迅速瞥了眼画像，问道：「不认识。听见传闻过来看看，抓到她真给极品突破丹么？」 「抓到她带来城主府，城主自有重赏，极品突破丹只是其一。」 「知道了。」 蓝初瑶敷衍地说了两句，就拉着沈朔走了。 倒是那名守悬赏的修士将目光对准了两人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同伴见此打了个哈欠，「你看什么？那两人有问题？」 修士迟疑地皱了皱眉，「你瞧见方才站那女修身边的那男修了吗？」 「没仔细看，那男修怎么了？」 「那男修……至少有三分长得像咱们城主。」 「你眼花了吧？哪像了？」沈明鹏一脸粗像，方才这男修看起来可嫩得多。 修士仍目不转睛，摆了摆手，「我不是说现在这个城主，我是说老城主。」 「……」 修士回头看自己的同伴，问道：「像吗？」 同伴迟疑地点了点头：「像……可不是像老城主，而是像大公子吧？」 「大公子……」提到这三个字，两人都同时沉默。 毕竟大公子的名字，在流风城，是禁忌啊。 …… 而此时此刻，卫景珂与沈沛也正在朝流风城的方向赶。 虽说是赶路，但基本上就是卫景珂利用空间传送快速地在地界上移动。 考虑到沈沛现在的修为不高，还无法承受太多次的空间传送，所以两人赶往魔城的速度比预计的要稍微慢一些。 又一次从空间缝隙中走出来，眼前的景色又是大变样。 与上一回不同的是，这次她们刚走出来，就遇上了人，还是一群人。 一群修士正盘膝而坐，似乎在商议什么。 因着卫景珂和沈沛隐匿了身形，所以他们似乎并未发现沈沛和卫景珂这两个凭空出现的人。 「咱们也去天机宗蹲点，她们得了天机镜，肯定要将天机镜送回去的。」 「但万一她们不回去呢？」 「我看咱们还是分成两拨，一拨去天机宗附近守株待兔，一拨在落月城附近找找。」 「还是不要分开吧。」有人迟疑道，「这若是分开了，遇上了天眷者万一咱们打不过怎么办？」 「怎么会打不过！咱们几个都是金丹期，她区区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有什么打不过的！」 「可听说商团的高手都栽在那天眷者手里了！就咱们几个金丹期的，够她打吗？」 「少搅乱军心，要不是她刚好筑基突破，引来了雷劫，加上有天机宗的高手帮忙，她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商团的人？」 被吼的人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可……」 「贪生怕死，这悬赏你到底做不做！」 「做！」 站在众人身后的卫景珂和沈沛对视一眼。 随后，沈沛发现他们放在地上的那张画像。 虽然画的不算很好，但很好认，那是卫景珂的画像，甚至连银虹也一起入了画。 沈沛伸手，将画像捡起。 就这一动作，惊得地上盘膝而坐的几个魔修勐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谁？！」 「谁在那里！」 气息已经暴露，就没必要再藏下去。 卫景珂和沈沛二人在众人面前显形。 「殿下，这画得有些不像。」沈沛轻轻摸了摸画像，笑道。 卫景珂挑眉，「不若你替我画一张，让他们带回去，省得做个悬赏，还怕抓错了人。」 几个魔修已经傻了。 应该说，任谁周围突然出现两个大活人都会愣住，更别提那人还正是自己要抓的人。 现在不是抓不抓的问题。 而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周围，只凭这一点，修为就不可能是『筑基』。再看两人闲聊时那放松的神态…… 俨然根本没将他们几个金丹放在眼里啊。 几个魔修胆战心惊，面面相觑之后，都从彼此眼中得出一个结论—— 这天眷者打不过，逮着机会赶紧逃吧！ 卫景珂和沈沛还在旁若无人的聊天，几人心一横，转身就想逃。 可术法还没使出来。 就感觉到一阵气浪突然波及了过来，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但…… 身体却僵住了，动不了了。 没想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卫景珂发话：「站着，等着。」 沈沛也从干坤袋中取出纸笔，「诸位，待我重新画一幅画像，你们再带回去交差吧。」沈沛的声音轻轻柔柔，「画像真一些，将来才不会抓错了人。」 几个魔修：…… 第87章 随后， 魔修带着画像又重新返回了流风城。 沈明鹏听完魔修们带回来的话，顿时笑了，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 「这天眷者，有些意思。」 「城主， 那天眷者能趁那几个金丹期不备来到他们身后，而且还画了画像特意让他们送回来， 这天眷者， 恐怕不止传说中筑基期的实力。」 沈明鹏：「实力是比金丹更厉害， 可惜，太目中无人了。」 第173页 「依照那几个魔修所说，天眷者已经到了流风城附近，您看， 咱们要不要派人……」属下提议道。 沈明鹏摆手拒绝， 「暂且不动。比咱们更想要天眷者的大有人在。」 他似乎意有所指。 「您是说……」 「将天眷者的画像以及她已经来到流风城附近的消息禀告给咱们的魔宗宗主。」沈明鹏打定主意， 自己决不能去当这个先手。 单论实力， 他不是皇简的对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谁都懂。 「此事就这么办吧。」 等皇简抓到了人，他再去请爹出关， 事半功倍。 「是……对了，城主，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禀报。」 沈明鹏：「说。」 属下斟酌了几番， 决定先说个开头， 「这事……事关大公子……」 「你说什么？！」沈明鹏一把抓住那属下的衣领。 属下急忙说道：「城主，不是大公子！只是有人在城中瞧见与大公子长相相似的一名男修，暂时还不能确认那人身份。」 「相似？」 「是， 不仅与大公子相似， 与老城主也有几分相像。只是看起来要更年轻些……若是大公子的孩子， 大约也就是那么大了。」 「人在哪？」沈明鹏眯起眼问。 「还在城中。」 沈明鹏即刻起身，「本尊亲自去看看。带路。」 属下犹豫了一下，问道：「城主，咱们要不要通知老城主一声？」 「我爹在闭关，通知什么！」沈明鹏喝道，「是不是沈星远的儿子，本尊亲自去看，看了便知。」 「……是。」 沈明鹏一挥袍，走了出去。 属下瞧见这一幕，嘆了口气。 …… 皇简就在城主府中住着，沈明鹏刻意递给他的消息他自然也收到了。 「宗主，这沈明鹏会这么好心，将天眷者送给您么？」魔宗手下第一个觉得奇怪。 既然天眷者就在附近，为什么沈明鹏不去抓？ 「自然是因为这流风城主自知不是咱们宗主的对手。」另一个魔修喊道。 说话的分别是他新提拔起来的左右护法。 这两人，连千面和晨曦一半都比不上。 皇简心中也恼。 若非身边没人……罢了。 皇简从床榻上收势起身，他的伤势还是不见好。 天眷者，真的是很大的诱惑。 就算不作为炉鼎，只是喝一口引灵体的血，对他的灵魂上的伤应该也有所裨益。 「去抓。沈明鹏打的什么主意本尊知道。」 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流风城里还有个化神期的老傢伙。 沈云天若亲自出来，他的确也要掂量掂量。 「等等。」皇简又喊道，「本尊亲自去。」 若此行顺利，抓到天眷者他就要不能再留在流风城了。 沈云天就算想抢，也要找得到他才行。 皇简心中谋定，当即起身。 找天眷者去。 …… 沈沛和卫景珂此时，也是堂而皇之地进了城。 可卫景珂的画像就在城门口挂着。 她们如此肆无忌惮，反而吓愣了流风城里的魔修们。 首当其冲的是守门和守着悬赏令的几名修士。 瞧见两人就这样大剌剌地进了城，守门的魔修赶紧冲上前，磕磕巴巴道：「你……你们……」 沈沛满眼无辜，「我们？」 卫景珂：？ 众魔修：这两人就没有一点自己在被悬赏通缉的自觉吗！ 「你是天眷者！」守悬赏令的魔修立刻看了看画像，喊道。 魔城中耳尖的魔修们全都闻风而动，开始观察起城门口的两人。 卫景珂：「有事？」 这便是承认了！ 守门的魔修张了张口，有……有事？有什么事？说要抓他们？ 根本就没听说过，悬赏对象主动上门来的啊！ 「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有些比较傻的魔修见状，居然第一个沖了上去，直接要抓卫景珂。 稍稍聪明一点的魔修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若是没点实力，怎么敢来魔城的？ 果不其然，众人都没见她动，只见灵气波动了一下，那冲上去的魔修突然就被弹了回来，还飞得老远。 「咚——」砸在地面的声音十分震耳。 「打败个筑基修士罢了，装神弄鬼！」自诩不凡的魔修提刀往上沖。 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显然，他们打算用人海战术。 可那道灵光屏障似乎无差别攻击，无论谁来，无一例外全都弹飞了出去—— 然后全都在地上砸了个坑。 这一幕很难评价。 毕竟卫景珂和沈沛站在屏障里，像一座无法撼动半分的巨峰。而这些一拥而上的魔修们，看起来就是那真正的『愚公』。 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魔修吞了吞口水，问身边比自己修为更强的同伴：「看得透吗？」 金丹期的同伴沉声道：「筑基期。」 「我看着也是筑基期。」魔修揉了揉眼。 可筑基期，为什么能打这群金丹修士？甚至轻松得像是在踩蚂蚁似的。 第174页 「她们对咱们没什么敌意。」金丹同伴轻声说，「没看见吗？那屏障没攻击这城门口的任何人，除了朝她们打过去的那些不长眼的白痴。」 魔修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只轻嘲了一句：「不愧是正派。」 若是今天拥有这样实力还被这样对待的是哪位魔修，恐怕今天半个城的修士都得逃命去。 两人正说这话，忽地，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道目光锁定了。 ……动不了。彼此看着，能瞧见对方眼中的惊愕。 但很快，沈沛走了过来。 像是哪位城里的大小姐，她手中拿着画轴，裙摆顺着步伐轻轻摇晃，不疾不徐地来到了两人身边。 「请问，你们见过此人么？」沈沛手里的画像自然不可能是卫景珂的画像，而是弟弟沈朔的画像。 不能动的魔修眼珠微动，看见了沈沛手里的画像。 「你见过吗？」魔修没见过，问的是旁边的同伴。 同伴蹙了蹙眉，「有些眼熟。」 旁边有好奇的，虽然忌惮沈卫二人，但还是伸长了脖子看过去，看完后愣了愣，「这不是『说不得』吗？」 沈沛：？ 「请问，什么说不得？」 怎么瞧沈沛也是单纯无害的样子，魔修转了转眸子，「说不得就是说不得，这人在这流风城里说不得。」 沈沛微笑，「要多少灵石才说得？」 魔修嗤笑：「我要灵石干什么！给我点突破丹还差不多！」 众人：……真是不怕死啊。 魔修，果真是贪得无厌。来魔城，果然要按魔修们的规矩来才是。 沈沛倒也习以为常，她摇头，「我没有突破丹。别人的金丹，可以吗？」 魔修舔了舔唇，「可以。」 炼化别人的金丹，不也等于加倍修炼么！ 沈沛点了点头。 魔修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感觉到身体一阵麻痹住了。他缓慢地低下头，不知何时，一只巴掌大的白色的小毒蛛正爬在他腰带上。 这是……情毒蛛？ 怎么这么大只？ 这种小蜘蛛异兽还算常见，尤其是在魔修多的地方。但这种小蜘蛛通常只有拇指大小，眼前这只……居然有人的手掌那么大。 正这时，小蜘蛛有了动静，搓了搓自己长在最前面的两只小蛛腿，准备划开他的腹部。 见此，魔修大惊失色，勐地看向沈沛：「你……」 沈沛没动。 小毒蛛从下界就跟着她，来了上界也借着她的势成长了不少。 很快，血腥的一幕就在面前上演。 小蜘蛛就像从蚌里剖到珍珠似的，很快就剖出了金丹，又欢欢喜喜地沖了回来，跳上沈沛肩头，将金丹轻轻地交到她手里。 沈沛打量了一眼，然后食指轻轻点了点小蜘蛛的脑袋，「金丹初期，不值什么钱，给你吃了吧。」 那魔修就这样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金丹被那只魔物吞掉…… 不…… 可他已经无力再去干些什么。 浑身一抖，直直地跪了下来，没了声息。 看完这一幕的魔修们：…… 「我收回刚才说她们是正派的那句话。」不能动的魔修兄吞了吞口水。那金丹高手就死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 虽说魔修以暴制暴也不奇怪，但很多魔修怕都是没眼前这小姑娘的手段。 到底是给小蜘蛛吃了多少，才能让一只弱小的情毒蛛变成这种杀人魔物？ 「我们还是快想想『说不得』都有哪些事比较好。」同伴额头也溢出一丝冷汗。 只有卫景珂，见此，还满意地摸了摸沈沛的头。 沈宗主养的小魔物，还算厉害。 沈沛弯弯眸。 随后，沈沛再次询问：「现在有人能告诉我，『说不得』是什么吗？」 其实沈沛也纳闷，她的弟弟，怎么就成了说不得了。 「姑娘……手中的画像，是这流风城的大公子吧。瞧着像。」 「对对，是大公子。」 「大公子是这流风城里的说不得，老城主早年丧子，所以听不得有人提起大公子的名字。」 「说起大公子，那可是魔城里的一股清流，真正的光风霁月之人。」 「都说大公子不像个魔修，可老城主却喜欢这个儿子的很，可惜后来死得早……」 一时间，魔修们居然都争相抢答道。 沈沛沉吟片刻，问道：「这位大公子，叫什么名字？」 「沈……沈星远。是叫这个吧？」 「没错没错，老城主叫沈云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沈星远，小儿子沈明鹏！」 沈沛吃惊，回头看卫景珂。 卫景珂也同样没想到。 若说这位大公子的姓名与师傅的相同倒也没什么，可既然这些人会将沈朔的画像认作是大公子…… 那这位大公子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第88章 听那些魔修你一嘴我一嘴的， 听了一会儿，沈沛也终于理清了一些事。 他们口中这流风城的大公子，便是她爹爹沈星远。 而这流风城在十几年前， 还是她那祖父沈云天在当家。 那时大公子沈星远在这魔城中也是声名远播—— 因为他太不像个魔修了。 第175页 沈星远无心流风城主之位，十年有八年都不在城中。他喜欢满上界到处跑， 让老城主很是头疼。 而沈星远也是几个魔城中天赋极佳的修士，旁人从筑基到金丹， 少说也要上百年， 可沈星远四十岁不到， 就成就了金丹。 别说是在魔城，就是拿到那些大宗门看，也极少有比沈星远天赋更好的修士。 老城主对这个儿子自然爱得不得了，心道自己也是后继有人。 但可惜， 沈星远死得太早。 没人知道沈星远是怎么死的， 只知道自从死讯传开， 老城主便不再允许旁人提及这个名字， 甚至一气之下将城主之位也丢给了自己的二儿子沈明鹏，转而闭关修炼去了。 沈星远就像魔城里的一颗流星， 陨落得太快，只留下一片唏嘘。 不过还有了解得稍微深一些的人说—— 「当时有传闻说过，大公子死之前有带着道侣回来过， 但老城主似乎对大公子的道侣很牴触。没多久， 大公子就死了。」 「这些都是谣传，老城主就算不喜欢大公子的道侣，也不至于把人给弄死吧。」 「……我又没说这两者之间有关系！」 说完， 魔修们面面相觑， 不明白为什么沈沛远道而来要找大公子做什么？人都死了啊？ 沈沛也没解释， 只是收起了画像，「我要找的人并不是大公子。」 沈沛也没想到，找自己弟弟的下落居然会牵扯出自己的身世。 爹爹是这流风城的大公子，那老城主……岂不是她的祖父？ 不管爹爹是什么身份，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弟弟。 可画像不起作用，事情反而变得麻烦了些。 「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年轻男修……」守悬赏的魔修抚着胸口起身，他的双眼一直没有离开沈沛。 这么一看，岂止是那年轻男修与大公子长得像，就连眼前的沈沛，细看与大公子也有几分相似。 沈沛回头，询问：「你见过他？」 「见过……他与一个女修在一道。」 魔修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那日他们是走的这条路离开的。若是没出城的话，大概就是在这条路附近的驿馆。」 沈沛顿了顿，「你为何要帮我呢？」 魔修：「见你面善。」 沈沛猜测大约是与爹爹有关。顿时笑了笑，从小蜘蛛手里取出那枚还没吃掉的金丹，递到他面前，「谢谢你。」 魔修愣了愣，「给我的？」 「嗯。」 小蜘蛛：？ 沈沛点了点小蜘蛛的脑袋，「你下次还有。」 小蜘蛛搓搓两条前腿，好吧。 一时间，一众魔修羡慕的眼神迅速向他投了过来。 「趁这个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修炼吧。」沈沛轻声提醒。 拿到金丹的魔修恍然反应过来，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小姐！」 魔修揣着金丹跑了。 大家也只好收起眼中的贪婪。 倒也不是不想追，而是卫景珂的灵光束缚还在，谁也动不得。 「等等！你们问的那个男修我也知道！」守悬赏的另外一名修士见自己的同伴得了金丹跑了，心中也悔恨，此时急匆匆地说，「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沈沛微笑，「你为何知道他们在哪？」 魔修眼珠子转了转，自然不能告诉他们那男修可能与大公子有关这件事是他汇报给沈明鹏的啊！ 「我瞧见城主今日带人去抓他们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他们在哪，你去不去？报酬给金丹就行！」魔修喊道。 沈沛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带路吧。」 哪知，卫景珂和沈沛离开没多久，就有魔修立刻去城主府通风报信了。 天眷者居然在魔城中出现了！ 这就是没抓到人，就只是消息，也值一颗极品突破丹吧！ …… 而另一边，蓝初瑶也没想到，她原本以为有卫景珂这个假天眷者给她们吸引视线，她们这一路一定顺风顺水，能平安带着沈朔地回到长生岛的。 结果城还没出，就被人拦了下来。 而拦在眼前的人，正是沈明鹏和他带来的人。 「……城主，就是他们！」 沈明鹏骑着他的三头蜥蜴兽，几乎将出城的路挡去一半。他仔细打量着被蓝初瑶挡在身后的沈朔，久久，才笑道：「果真是像。」 「像什么？让开，别挡路。」蓝初瑶取出她的板斧。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这眼前的沈明鹏连元婴期都没到。 区区金丹期的修士，怎么敢挡在她面前的？ 「把他留下来，你可以走。」沈明鹏瞥了蓝初瑶一眼，他看不透蓝初瑶，但实力比他强点又怎么样，这里可是流风城。 在流风城里，就没有不怕他爹的。 对方点名要沈朔，这让蓝初瑶心中有些忐忑，难道沈朔是天眷者这件事被发现了？ 定了定神，蓝初瑶喝道：「你让不让，不让我就动手了。」 「本城主说了，你可以走，但是他必须留下。」 蓝初瑶扛起自己的板斧，纵身一跃，就朝沈明鹏身上噼了过去。 沈明鹏一惊，险险躲开，怒道：「你听不懂本城主的话吗！」 他似乎在刻意加重『本城主』三个字。 第176页 可蓝初瑶根本不管他是不是城主。一斧子就噼了过来。 蓝初瑶不想纠缠，元婴期的一斧子，直接噼得地面崩裂，裂缝一路延伸，最后到了城门口，直接碎了城门！ 沈明鹏回头看见城门都炸了，怒道：「来人，拦住她！把那小子给我抓过来！！」 沈朔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看见魔修们一拥而上，他也只好取出自己的武器—— 运气好得的那柄枪。 虽然修为不济，但武器是把好武器。 就地一扫，倒也驱退了涌上来的人。 「沈朔，躲我后面。他们不让走，我就噼了这流风城！」蓝初瑶神气道。 魔修见状，有点忌惮蓝初瑶。 「城主，这女修好像真是元婴修为……」这么年轻的元婴修士，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就是背景惊人。 这…… 沈明鹏却根本听不进去，喊道：「不许退，给我上！」 沈朔……他叫沈朔！他姓沈！ 而且还使枪…… 那他一定是沈星远的儿子！ 「你们几个去拦那女人，我亲自去抓！！」说罢，沈明鹏从坐骑上一跃而下，直奔沈朔而去。 蓝初瑶也怒了，「当姐姐不存在是吧！我看谁敢过来啊！」 这是要放大招了！ 只见蓝初瑶挥动手中板斧，灵光包裹住武器，瞬间捲起一阵狂风！ 沈明鹏首当其冲，被那风卷飞了出去。 轰地砸在墙上。 元婴期，若真是能被几个金丹期的拦下，那她的雷劫就白渡了！ 见敌人全都被击退，蓝初瑶大拇指蹭了蹭鼻子，轻哼，「沈朔，放心啊，姐姐保护你。」 沈朔笑喊：「姐姐威武！」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才没在你身边几日，便又认了姐姐了？」 沈朔愣了愣，迅速回头。 见到来人，他喜形于色：「姐！大师姐！」 卫景珂和沈沛来得很快。 身边还有一个带路的魔修，见到那躺在地上的沈明鹏，顿时人都傻了。 城主……没打过啊？ 完了完了。 「小姐，我的金丹……」魔修赶紧说道。 沈沛弯眸，点了点小蜘蛛的脑袋，「该你吃饭了。」 小蜘蛛轻轻叫了一声，看那魔修的眼神，头上的蜘蛛眼都发了光。 只见它纵身一扑—— 「姐？」沈朔不明白姐姐怎么突然把自己的眼角捂住了。 「没事。等一会就好了。」 沈朔：？ 再看另一边，蓝初瑶已经扛起板斧走到了沈明鹏那一边。 沈明鹏捂住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蓝初瑶的逼近，他连连后退，「你……我是流风城主……我爹还活着，你们敢……？」 「蓝道友，斧下留人。」 蓝初瑶回头，问沈沛：「他刚才可是想抓你弟弟。」 沈沛：「暂时留他一命吧。」 这流风城的事，还有爹爹为何会『死遁』去了下界，还有眼前她这位『叔叔』，这沈家一系列的事还没搞清楚，沈沛暂且没打算杀了沈明鹏。 「沈星远还真是好福气，这是儿女双全啊？」沈明鹏盯着沈沛的脸冷笑，「他让你们来流风城干什么？想认亲？想夺这流风城城主的位置？」 沈沛淡淡道：「这流风城主的位置……谈不上夺吧。叔叔不正是捡了我爹爹不要的吗？若非是爹爹不要，也轮不到叔叔吧。毕竟您……看起来就像是个废物。」 沈明鹏目眦欲裂，「你……」 沈沛淡笑一声，「劳烦蓝道友替我将这人绑起来。」 蓝初瑶愣了一下，然后上前，掏出绳子，抓过受伤的沈明鹏就是一顿捆。可捆着捆着她突然心里生出疑惑—— 她干嘛听沈沛的话啊？ 忽地，蓝初瑶额前的青筋跳了一下，她当机立断，立刻撒开手，往后一跳。 仿佛发现危险的小兽一般，死死地盯住城墙上方。 有高手来了。 「沈城主，怎么落得这般地步啊？」在蓝初瑶盯着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一身灰黑色袍子，立在那城墙之上。 沈明鹏借势挣脱束缚，捂着胸口后退，「宗主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皇简。 皇简冷哼，「我来可不是为了你们沈家的家事。我当然是为了天眷者来的。」 话落，他如鹰般的眼神落在了沈沛身旁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卫景珂身上，仿佛已经看见了猎物。 可抬眸与他对视的却是沈沛。 「皇简。」 皇简：？ 「真是好久不见了。」沈沛扬起笑容。 皇简被这句话怔住，有些惊疑不定：「你是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喜欢引灵体啊。」 被人乱心神可是大忌，皇简盯着底下的沈沛，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冷声道：「哪里来的筑基小修士，敢直唿本尊姓名！」 说罢，一道威压朝沈沛破空而去！ 只听哐当一声。 灵气撞上了一道坚固的屏障，瞬间被打散。 皇简惊异地看着这一幕，随后目光落在沈沛身边轻轻张开了五指的卫景珂身上。 刚才……是…… 这天眷者……？居然能破他的招？ 第177页 这时，卫景珂动了，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皇简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直到卫景珂来到了与他很近的距离，那一步踏下，他只觉得浑身震颤，控制不住地直接跪了下去。 皇简：？！ 皇简跪伏在地上，难以置信。 「抓到你了，上次被你逃了，这一次不会了。」卫景珂说。 等他艰难地抬起头，仰望着负手站在他面前的卫景珂时—— 他终于明白了恐惧。 那是来自灵魂的惊惧感。 上一次，也有什么人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是银色影子！！ 她是银色影子！是那恐怖神识的主人！ 第89章 可银色影子的主人怎么会是天眷者啊！ 皇简想不通。 下一刻， 他已经被卫景珂直接抓了起来。 皇简：？ 皇简低头一看，自己居然已经魂魄离体，那具化神期修为的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在了地上。 「你要干什么！！」皇简震声问， 可灵魂说话就像隔着一层什么，旁人根本无法听清。 卫景珂将他那魂魄捏在手中， 轻声道：「别动，乱动会死。」 皇简当即不敢动了。 他没想过自己身为魔宗宗主， 堂堂化神期高手， 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拿捏住魂魄置于掌中， 生死不由己。 然而，卫景珂本来也没想杀他。 就这么让皇简死了，岂不便宜他了？ 她掌中张开一道灵气结界，将皇简的魂魄关了起来。 回去再说。 随后， 皇简的身体也被沈沛收进干坤袋中。 见识了这一幕， 沈明鹏已经抖得哆嗦。 皇简再怎么样， 也是魔宗的宗主， 听说此次出关已至化神，化神是什么阶段啊， 那可是比元婴期还要高一阶的存在…… 这上界之中，化神期的高手用手指都能数出来！ 可就这样？别说天崩地裂的交手，就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皇简就被活捉了？ 眼前的， 到底是什么怪物？ 沈明鹏惊恐地往后退，「你们……」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十几年， 沈星远到底有了什么际遇？ 「还请蓝道友继续帮忙将我这位叔叔捆一捆。」沈沛说。 蓝初瑶一顿， 小心地瞟了卫景珂一眼， 点点头。 再次摸出一根绳子。 这次没人打岔，三下五除二便将人捆成了粽子。 「好了，这是我拿异兽的筋做成的绳子，他挣不开。」 沈沛莞尔，「多谢。」 她想的没错，蓝初瑶混迹上界时间不短，论这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和工具，自然是比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多。 随后，沈沛蹲下看向眼前被捆成粽子的叔叔：「爹爹被迫离开上界，这事和叔叔可有关系？」 沈朔不明所以，但从姐姐的问话中听出了些什么。 是以也走了过来，似乎要听听这位叔叔怎么说。 沈明鹏早就被卫景珂拿捏皇简那一手给吓住，顿时抖着说：「我……这怎么能跟我有关系呢！放弃城主的位置是他自己选的，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了……这怎么能怪我？」 沈沛蹙眉，「我母亲？」 「自然……自然是的。」沈明鹏缩了缩脖子，「大哥他本来就不像是个魔修，还找了个正派女修做道侣，还跟爹说，以后不会带孩子在流风城生活……爹因此发怒，将大哥赶了出去。」 「可为什么都在传我爹死了？」 沈明鹏摇摇头：「爹很生气……」 「生气就告诉所有人自己儿子死了？」沈沛微笑：「叔叔这形容，倒像是叔叔在其中做了些不为人知的事？该不会祖父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爹还活着吧？」 沈明鹏打了个哆嗦。 沈沛见此，心中已经明了。 沈明鹏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本来她就觉得蹊跷。 上辈子爹死在魔宗手里，若爹的身份真是流风城的大公子，魔宗人不可能查不到他的身份。可即便查到了，爹还是死了。 魔宗如此胆大妄为，很不应该。在魔修口中，祖父很是疼爱他爹。即便要下手，难道就一点也不顾及流风城的老城主，她那位化神期的祖父么？ 其中，必然是有人与魔宗合谋的。 而这人，隐约指向她这位『叔叔』。若是上辈子爹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也有这位『叔叔』的手笔，那她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 「既然如此，我只好带叔叔回去见一见祖父了。想来，祖父知道我与朔儿回流风城，定是高兴的。」 沈明鹏浑身一颤。 …… 而这个时候，正在城主府后山的洞府里闭关的沈云天其实已经出了关。 年纪已经不知道有多大，可看起来还是四五十岁的样子。 「你说的是真的？」沈云天听完来报的魔修说的话，急急忙忙就出了关。 「是真的！尊主，真是小小姐和小小公子！与大公子长得……有三四分像。」魔修跪在洞府前，笃定地说道。 他不是别人，正是得沈沛赠了金丹的魔修。 他没立刻隐去行踪偷摸炼化金丹，而是直接来了城主府后山的洞府。 「人在哪，本尊要去看看，本尊的小孙女和小孙子！」沈云天急吼吼地道。 第178页 他儿子都死了二十几年了，哪成想居然还在死前留了种！ 还是一儿一女！ 沈云天眼中的喜色几乎都能溢出来。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消息！ 魔修迟疑了一下，道：「尊主，城主大人已经带了人去抓了……」 沈云天闻言愣了愣，「抓？」 「是。今日一早，便带了人去抓小小公子。」 沈云天握紧了拳，「带路。」 「是。」 …… 可不等他们找到人，沈沛和卫景珂等人就已经率先找上了门。 一行人也十分恰好地，撞在了城主府门前。 魔修见了沈沛，连声喊道：「尊主，那就是小小姐！」 沈云天定睛。 沈沛亭亭玉立的模样便在眼前。 沈沛长得确实有几分像他儿子，但眉眼却又有些似儿子带回来的道侣。 而沈沛身边站着的沈朔，却十成十的像沈星远还没张开时的模样。 沈云天几乎立刻就红了眼眶。 他修为已至化神，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就眼前的姑娘和小子，就让他沉寂了二十年的情绪再次爆发。 「当真……当真是我的小孙女……」沈云天恍惚地朝沈沛走过去。眼里居然半分也没有他那被捆得像个粽子的二儿子。 「爹，救我！！」沈明鹏赶紧喊。 沈云天被唤回心神，恼道：「闭嘴！」 沈明鹏：？！ 沈云天深吸一口气，说道：「孩子，我……是你们的祖父。咱们进这府里说话，好不好？」 语气，竟是有些小心和轻柔的。 沈明鹏见老爹这副模样，顿时心凉了。 沈沛和沈朔对视一眼。 「姐？」 「走。」沈沛微笑，恰好，去长生岛之前，便将这沈家的事先了结了结。 …… 进了这流风城主府，一路上，沈云天看沈沛的视线就没停下来过，那模样，比得了金丹的魔修还要宝贝。 也不怪沈云天如此。 他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脾性浮躁，天赋也不高。大儿子哪哪都好，就是去得太早。 而眼前的沈沛，长得漂亮，气质斐然，嘴角弯弯的模样，实在招人喜欢。 沈朔便就算了…… 长得太像大儿子，看多了反而心酸。 沈沛拾起茶杯，带着弟弟来到沈云天面前，「沈家沈沛，见过祖父。」 沈朔虽然一头雾水，可姐姐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沈家沈朔，见过祖父。」 沈云天赶紧接过那茶水，热泪竟要盈眶，「好，好！」 沈明鹏看着这一幕，心中更是愤恨。 可惜他被绑着扔在大堂上，也不能动。 好在他还有一张嘴，「爹，怎么就能确定他们是大哥的孩子？大哥走的时候，可没听说留了种！」 沈云天放下茶杯，冷冷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你是说他们在骗我。沈明鹏，本尊才想问你，手底下人说你得知两个孩子的存在，便迫不及待去抓人是什么意思！」 「爹！他们根本不是大哥的孩子，他们假扮大哥的孩子，定是对咱们有所图谋！所以我才派人去抓啊！」沈明鹏狡辩道，「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两个血脉？」 「图谋什么！谋你这流风城主的位置？」沈沛微笑，「叔叔真是看得起自己这捡来的位置。也就是我爹不在上界，否则这位子就是便宜了狗，也不该便宜了叔叔。」 「你……」沈明鹏气得要死。 他最恨别人说他的城主位子是捡来的，是沈星远不要才得来的！ 沈云天关注的点却不是这个。 「你爹不在上界……？」他心里浮起一个猜测，他赶紧问道：「小沛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朔适时插嘴，「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位叔叔，怎么说我爹死了？我爹没死啊，活得好好的。」 沈云天如遭雷击，但大惊之后，浮上脸的是更深的喜色。 而跪在地上的沈明鹏却慌了，「爹，你可不能信他们，大哥早就死了，命牌是您亲眼看着断裂的啊！」 沈云天的心情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没错，儿子的命牌是他亲眼见着碎裂的。 他当然希望儿子还在。 若是星远还在…… 沈云天心中震动，问向沈沛，语气还是很轻柔：「小沛儿……你说你爹还活着，可有什么证据吗？」 沈沛摇头，「没有证据，我自己的父亲，即是活着，我又怎么会撒谎说已经去世。」 卫景珂这个时候开口，「命牌只要不与主人相连，要作假也不是不行。」 「这位道友的意思是，老夫连命牌有没有与主人相连都不知道？」沈云天沉声问。他刚才没注意到卫景珂吗？自然是注意到了的。 分明是筑基期的气息，却隐约有一种压迫感，连化神期的他，都隐约忌惮。 沈沛：「卫姐姐的意思是，那命牌也可能并非是与我爹相连的。某人将旁人相连的命牌偷梁换柱，倒也不是不行。」 卫景珂眼神瞬间柔了下来，握住沈沛的手。即便眼前的是她祖父，沛儿也还是向着自己的。 沈沛轻笑，点了点她的手背。 旁人可不许说她的卫姐姐。是祖父又如何。 第179页 沈云天没注意这些，只是听着沈沛的话陷入了沉思。 的确，命牌是能偷梁换柱的。 「至于命牌到底有没有被偷梁换柱，我想只需要将这位叔叔的魂魄搜一搜便知。」沈沛弯唇提议。 搜魂？ 轻则痴傻，重则要命…… 这沈沛，是想要他的命啊？！沈明鹏大惊。 「你怎么这样恶毒，张口就是搜魂？借着大哥来挑拨我们父子，到底是何居心？」 沈沛轻笑，「我只是告诉祖父，要证实的办法多得是。以叔叔这副样子，倒不如痴傻了，省得惹事。」 沈明鹏怒道：「你说什么！爹，可不能听她的！大哥分明就是死了，她们只不过是易容得与大哥有几分相似，在挑拨我们父子罢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云天给的是这样的答覆，「你说你爹尚在人世，那他如今在哪？我可以去见他，亲自去！」 沈沛摇头，「我爹在下界。」 「爹，她在说谎！下界根本没办法修炼，大哥去下界干什么！她们想骗您去下界，这下界一去就得是一年，这流风城里可不能没有您坐镇啊！」 沈云天眼神一暗，「在你心里，你大哥的死活，还没这流风城重要？」 沈明鹏身体一僵。 沈云天的目不转睛，想从沈明鹏那僵直的动作里看出什么来，「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云天此时已经断定，二儿子怕当真骗了自己。 「沈明鹏！」沈云天再次喝道。 沈明鹏自然是怕自己亲爹的，身子一抖，颤声道：「爹……不是我啊，是大哥。大哥说要带着道侣离开流风城，还与我商量了……」 「那命牌之事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沈明鹏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是我做的……是大哥自己要离开的，也让我对外告诉所有人，就说他死了……」 沈云天直接冲过去，给了他一脚。 「你大哥告诉你的意思，是让你对外说，你爹是外人是吗！你大哥说的死遁，是让你造个假命牌煳弄其他人，不是让你煳弄你爹！」沈云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儿子想要这城主之位。 所以做了这一切。 可沈云天万万想不到，沈明鹏居然敢拿星远的死来欺骗他！还弄个假命牌煳弄了他二十几年！ 沈明鹏被踹得直接吐了口血，惊叫道：「爹！爹！」 「若非今日星远的儿女找上门来，本尊要被你瞒到几时？！」 「爹……」 沈云天气得头皮发麻，此时是一眼也不想见到这二儿子。 「来人，把他带下去！别给他松绑，就捆着，等本尊亲自来收拾他！」 下属急急忙忙走近，要拉走那『粽子』。 沈沛见此，轻轻拉了拉卫景珂的衣袖。 卫景珂会意。 出手只在一瞬间。 只听『啊』地一声尖叫，沈明鹏丹田处直接炸开。 血花四溅。 而沈明鹏竟直接疼昏了过去。 沈云天一回头，震惊，当即沉下脸，「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他面伤他儿子？ 「祖父，一报还一报。」沈沛微笑着挡在卫景珂面前，「叔叔想杀我弟弟，我不能容他。不过祖父放心，此番只是废了叔叔的丹田，没有杀了他。留叔叔这条命，就当做是给祖父的见面礼了。」 沈云天滞住。 他当初道星远不像个魔修，为人也正直。 没想到他的女儿……倒是有魔修的样子，出手狠辣，眼底也没有半分动容。 「你……」这让他，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那好歹也是你亲叔叔。」 「亲叔叔要杀我弟弟。」沈沛的气势居然不弱于他，面对化神期的强势，居然也轻描淡写，「谁要害我家人，沈沛定是要十倍奉还的。」 沈云天沉下脸，「沛儿，理是这个理，但即便要动手，也该由本尊来。」 沈沛弯唇，「那就当我替祖父出气吧。」 沈云天：「……」 「老城主，这城主……」下属插嘴询问，人都疼晕过去了…… 沈云天气得摆摆手，「送医。」 「是。」 沈沛也知道，强行废了沈明鹏这事，在旁人看来诧异，或许要说她一句歹毒。 可也只有她知道，若是今日朔儿身边没有蓝初瑶，亦或是没有卫景珂给的灵印，朔儿被沈明鹏抓到的下场……怕是好不到哪里去。 何况，当年沈明鹏真的只是伪造命牌吗？ 朔儿只是在城中现身，他便害怕她爹爹回到流风城，要先将朔儿抓起来。 他如此珍惜他的城主之位，谁又知道这些年他当上城主之后，有没有派人暗地里寻过她爹爹的下落？有没有动过杀机？ 再思及前世，爹爹死在魔宗人手中……沈沛不敢断定沈明鹏一点也不知情。 沈明鹏既是这个隐患，她必要折了他的翅，才能无后顾之忧。 给沈明鹏留一条命，已是给足了这位祖父的面子。 大家都在此时沉默下来。 气氛似乎从一开始热闹也冷清了下来。 正这时，一旁的沈朔却突然拔出了自己的枪。 众人：？ 「我突然想起，」沈朔挠了挠头，笑道：「我爹跟我说过，让我好好学祖父传下来的枪法，学好了，日后见到祖父，祖父定能表扬我。那个……不然，我给大家演一段？」 第180页 沈云天终于动了动手指，「你爹……真是这么说的？」 「嗯。」 「那你便耍一段吧。」 沈朔点头：「好。」 沈朔拿枪起势。 若说先前还不能确定这层两个孩子的身份，但此刻，沈云天也终于放下了疑问。 他最善用的兵器便是枪刃，沈星远便是学着他的招数长大的。 是不是他的孩子，只看枪法便知。 沈朔耍枪耍得起劲，沈云天也看着看着便呆了。 沈朔耍起枪来的样子，实在太像沈星远了。 气氛好像被不经意又拉回了热闹。沈明鹏那事，竟就被这样敷衍过去了。 沈沛不语，但多看了弟弟两眼。 幼鸟离了巢，心眼倒是长多了不少。 趁沈云天看得专注，沈沛与卫景珂也心中有了数，随后，齐齐地看向了另一个人。 蓝初瑶：？ 怎么都看着她？ 沈沛微笑：「蓝道友。」 见她笑容，蓝初瑶却骤然想起了方才那被废掉的沈明鹏，只觉得背嵴都窜起一股子凉气，没来由地一抖—— 「嗯……嗯？」 沈沛：「借一步说话。」 作者有话说： 皇简下一章才能处置了！（然后就要去长生岛啦～） 第90章 见她们离开， 沈云天自然看见了，但并未插话。 沈沛是个有主意的。 「沈朔，本尊的小孙儿啊……停下吧。」沈云天看着卖力耍枪的沈朔， 笑了笑。 沈朔这点心眼子，在他这里着实不够看。 但这姐弟二人相互扶持， 倒是暖了他的心。 沈朔只好停下枪，咳嗽了两嗓子， 「祖父， 是我献丑了。」 沈云天摇摇头， 苦口婆心道：「祖父只想问你，你爹当真还活着吗？」 沈朔重重点头，「爹还活着，现在就在下界， 还因为带兵打仗当了异姓王。」 「竟……」沈云天笑着摇头， 「罢了， 活着就好。」 「下次……我将爹带来祖父面前。」沈朔觉得， 他爹和他祖父恐怕也有一些误会和隔阂，经过二十多年的沉淀， 就成了谁都不肯跨过去的一条坎。 沈云天摆摆手，「本尊亲自去见他。」 沈云天知道，当初反对儿子和他那道侣的亲事， 让儿子心中有芥蒂。当初将孩子们赶出去也是， 他做得过分了。 说什么正邪不两立，可现在看来，有什么比儿子活着更重要。 这些年， 他早已醒悟了。 沈朔笑笑， 能解开心结就很好。 …… 而另一头， 沈沛等人已经行至城主府的亭廊间。 城主府里的景是不错的，可惜蓝初瑶却没有心思和她们一起欣赏。 沈沛与卫景珂相携走在她一步之前，悠悠闲闲的模样仿佛如同饭后消食。 这反而让蓝初瑶心里更加不安定。 她是急性子，更不懂猜人心思。 想罢，蓝初瑶快步上前，拦在沈沛与卫景珂面前，「对不起！」 她突如其来地鞠躬，让沈沛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是我把你弟弟骗走的！」蓝初瑶大声道：「不过我真没想害他！」 沈沛：？ 「蓝道友……」沈沛哭笑不得，莫非蓝初瑶认为她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蓝初瑶：「啊？」 「朔儿已经不小了，在下界也是快能成家的年纪，蓝道友不必如此自责，即便是他被骗了，也是他不够聪明。」事实上，和沈朔比起来，她倒觉得眼前的蓝初瑶更为单纯。 她家的弟弟，不知几时也多了许多心眼了。 「何况，蓝道友在沈明鹏欲抓朔儿时出手相救，沈沛感激不尽。」 「这……」蓝初瑶傻眼，沈沛怎么不向着沈朔说话啊？ 「可是你叫我出来……」 「是为了长生岛的事。」 蓝初瑶定住脚步。 沈沛缓缓开口，「蓝道友，事已至此，也该说明你找上朔儿的目的了。」 沈沛的这句话，让这周围似乎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蓝初瑶才憋出一句，「……长生岛没有恶意。」 「既然没有恶意，带朔儿回长生岛，又是为何？」 「众星连珠，天星降世，长生岛是为了保护他。」 沈沛嘆息，「是我娘亲吗？我娘来自长生岛，是吗？」 蓝初瑶：！ 她居然连自己娘亲的身份都猜到了？ 「是……但保护天眷者，本就是长生岛的使命。」蓝初瑶摇摇头，「圣女犯了规矩，她现在也无权命令长生岛上的任何人。」 沈沛嗓音有些哑，「她现在还好吗？」 沈沛记忆中的娘亲，太久远了。 远到她都已经记不得那张温柔的脸。 或许对于安定王妃的温柔和蔼，卫景珂比沈沛更有发言权。 「不算很好。」蓝初瑶挠了挠头，「但也没有不好……」 「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毕竟你是圣女的女儿，也算是长生岛的人。」蓝初瑶一咬牙，索性说了，「长生岛中，灵力天赋最高的人会成为长生岛的圣女。我们在天道赐福下诞生，自出生起就比普通修士更受万灵青睐。你娘是小一辈中最优秀的，所以她是圣女。圣女与我们不同，她身上是有责任的，圣女不能轻易离开长生岛。」 第181页 「这是规矩。长生岛自存在以来的规矩。」蓝初瑶知道，今日若是不和沈沛等人说清楚，她们是绝对不会让沈朔跟她走的。 圣女和魔城人相恋，本就已经犯了规矩，而且还擅自去了下界生子。 她后来回到长生岛，也只是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其实你娘从你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你们也是迫不得已的……」蓝初瑶小声说，「长生岛需要圣女。」 「比起两个孩子需要母亲更加需要吗？」沈沛问。 蓝初瑶哑口。 但她还是说，「长生岛并没有你们想像中那样无情。否则动了长生岛的圣女，沈家，还有这魔城，早就不在了……」 沈沛：「你带朔儿回去，就是想让他接替我娘亲成为『圣子』吗？」 蓝初瑶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这个也不是长生岛单方面说了就能决定的事。天眷者与普通人不同的……长生岛没有胁迫他的意思，虽然我是骗了你弟弟，利用了他想见母亲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我把沈朔带回去……」蓝初瑶知道，连那个魔宗宗主都不是卫景珂的对手，自己也怕是从卫景珂手下走不过一招。 沈沛微微一笑，「带回去吧。」 蓝初瑶：？ 蓝初瑶倏地抬眸，「你答应了？」 「蓝道友，我先前已经说了，朔儿不是小孩子了。他既然自愿和蓝道友走，说明他想见娘亲。我没有理由阻拦你们。」 「可你不担心……」 「担心啊。」沈沛嘆息，「所以我们也会跟你们一起去。」 蓝初瑶听见这话，脸色更喜，「好啊！」 两个孩子都带回去，圣女定会高兴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得请蓝道友在此等我们几日。」沈沛微微仰头看卫景珂。 卫景珂也轻轻点头。 沈沛的意思她懂。 在去长生岛之前，她们得去一趟魔宗。 上辈子皇简是如何囚禁伤害沈沛的，这一次，她们要原封不动地都还回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魔宗总坛处于的冥云山上，云雾缭绕，抬眼只能瞧见满眼的云层，和那只露了尖角的山峦，晴时更是红霞漫天，那天上的太阳，红艷如火，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很难想像，这里居然是魔修们的总坛。 大约魔宗的哪一位宗主也是钟爱美景的人。 三大魔城呈三足鼎立之势，冥云山上魔宗就是其中的『鼎身』。 魔城也好，魔宗也罢，只要实力够强，魔修们也可以随时挑战城主和宗主，挑战成功，既为下一任新的魔修领袖。 在如此环境之下，能够稳坐宗主之位的人，总是格外强大的。 譬如皇简。 皇简曾经也有无数魔修挑战他，可无一例外，全都被他斩杀。 后来皇简闭关冲击化神，整个魔宗就更无人敢在他面前叫嚣。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驻守魔宗的魔修们亲眼看见皇简的魂魄被人掐在手里时，一个个嘴都快张得快能吞下鸡蛋。 巴掌大的一团灵魂已经能凝集成人形，被捏在卫景珂手里无声地叫喊着。 而魔修们见这一幕，都纷纷退开了半步。 他们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既然宗主在她手上，那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人物。 虽然不敢拦，却也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似乎想看看她们要做些什么。 就这样，捏在手里的皇简的魂魄，似乎成了卫景珂和沈沛进入魔宗总坛的『钥匙』。 一路无人阻拦地走近，最终在大殿前站定。 大殿十分宏伟，十几人宽的道，几阶矮阶梯延伸过去，就能看见那金碧辉煌的大殿。 大殿空旷，却修缮得奢侈，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可以，稀少又珍贵石料被用来铺设大殿的地面，漆红的几只大柱子顶着整座大殿的梁，不知材质，但也非凡。 卫景珂看见这些倒没有太多惊异。 毕竟她在天机镜中已经看过了这魔宗大殿的模样。 目光恰好正对着落在那高处的那把椅子上。 卫景珂突然就想起了天机镜中沈宗主支着下颌用漠然的眼神望着底下的模样。 冰冷，高贵，引人招惹。 沈沛都没多看这大殿几眼，这魔宗大殿对她来说，着实是有些腻味的。 沈沛见她一副专心致志看着椅子的模样，问道：「殿下在看什么？」 「看沈宗主。」卫景珂低头，指腹却在她那不施粉黛的唇间轻轻碾了碾。 软软的嘴唇似经不起这样的□□，顷刻就变得红润起来。 乌黑的发，白皙似雪的肌肤，还有红润的唇，就连五官也像是被笔墨仔细描画过的，颜色娇艷，引人心醉。 勾人得让人只想用更重的颜色，狠狠地在这画上肆虐。雪白的肌肤，应当印上更激烈的红痕。对方的动作暗示太明显，沈沛故作单纯地询问：「我分明在这里，可殿下却看那椅子，还说是在看我，沈沛不懂。」 说罢，她抬手轻轻戳了戳卫景珂的后腰，扬起勾人的眉眼，「殿下，该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 「是对你我都有益的好事。」卫景珂单手擒住她作乱的手，将人拉近自己。 第182页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沈沛舔了舔唇，似乎能感觉到卫景珂手指的余温，「可是我们现在还有正事没做吧。」 说完，她指了指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在地上的皇简的魂魄。 皇简被她的灵力禁锢着，只能被迫看两人腻歪。 卫景珂：…… 沈沛偷笑。 这偷笑被卫景珂看在眼里，眼神一暗，吻了上去。 「唔——」 沈沛惊慌，能感觉她的舌尖强势地闯进了自己的口腔。 柔软的舌尖很快就交缠在一起。 似乎连接吻都如此契合。 从惊慌到平静，沈沛眼中盪起笑意，缓缓闭上眼，承着她热烈的吻。 卫景珂毫无章法。 吮吸，舔吻，横冲直撞。 纠缠间，她能感觉到卫景珂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要融入骨血。 但这样的激烈，似乎正和沈沛的意。 卫景珂喜欢天机镜中那个看似冷清无欲，却会叫她夫人的沈宗主。那禁慾的美几乎像勾人的毒。 她何尝不是。 她的卫姐姐不曾尝过情爱，却对她动情如斯。 好喜欢。 「沛儿，你走神了。」卫景珂轻轻揉搓她微红的眼角，「很游刃有余？」 沈沛双手搂上她的脖颈，声音因为兴奋而带着一些颤声，「什么游刃有余。」 她拉住卫景珂的手往下，「分明，都已经一塌煳涂了。」 卫景珂一愣，随后拦腰将人抱起。 沈沛轻轻晃了一下，就坠入她的怀抱，满脸通红道：「那正事呢？」 「他跑不了。」 说完，抱着沈沛便朝大殿的另一个通道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美色误人啊。 第91章 冥云山上有不少闲置的宫殿。 几道灵光挥过去， 整个宫殿就亮了起来。 【略】 「沛儿，双人修行之道，可不仅仅是这样的。」 沈沛：「可是……我不知该怎么修。」 「我的神识会进入你的灵海。」卫景珂点了点她腰腹丹田的位置。 沈沛：？！ 「抱着我。」 沈沛屏息， 用上了自己仅剩的力气抱住了她。 很快，沈沛能感觉到， 一道银色光点从她的腹中悄然钻了进去，落进她的丹田灵海之中。 灵海被卫景珂的神识钻入， 沈沛浑身一颤。 灵海是修士最隐秘的地方， 此时被人闯了进去， 沈沛几乎咬住唇，才将声响隐了下来。 卫景珂吻住她的唇。 卫景珂的灵力灌输，让她仿佛置身温暖的海里。 沈沛半睁着眼，能感受到自己的灵海里正在渐渐充盈起来。 卫景珂吻吻她的眼帘， 「你修为太低了， 无法给予我反哺。」 沈沛脸颊一红， 「那……」 「先欠着， 以后慢慢还。」卫景珂亲亲她的脸。 沈沛乖乖点点头，假装听不出她这句话里别的意思。 …… 沈沛和卫景珂回到魔宗大殿时， 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沈沛被卫景珂抱在怀里，整个人都像是没了力气般。事实上，她很精神。只是身体在消化卫景珂『餵』给她的灵气。 若是修为能够具现化， 只怕所有人都会看见她的修为在蹭蹭地往上涨。 这样的一次修行， 居然比她来到上界这么久累积的灵力还要多。 难怪，魔修都喜欢养个炉鼎。 若是受伤，便能直接採补。即便平时， 也能让自己的修炼事半功倍。 沈沛作为引灵体， 是天选炉鼎之体， 也能最大化的吸收卫景珂送来的灵气。 依这架势，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结丹了。 当然，这是后话。 ……刚才还不敢近身的魔修们，此时都走到了殿里。 大约是没想到卫沈二人还会去而復返。顿时又颤巍巍地后退了两步。 瞧见她们原本的衣裳也换了一身，她们这一趟去做了些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而沈沛却有些脸红。 本该是办正事的，怎么却…… 真是荒唐。 卫景珂也没有拿他们开刀的意思，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将地上的灵光罩收了回来，连带皇简的魂魄一起。 随后，她转头看向那群魔修，「带我去，这魔宗的囚室。」 囚室？这让魔修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景珂到底要做什么？ 看着卫景珂捏着皇简的魂魄当真骇人，立刻就有人殷勤道：「我带您去。」 灵光罩里，皇简的魂魄小人疯狂拍打着那巴掌大的罩子，却怎么也逃不出去，大声嘶喊，也没人能听到他说话。 不过他能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楚。 囚室，她要囚禁自己？ 甚至到现在，皇简都还不清楚这卫景珂到底是什么来路，又为何处处针对自己！ 她与晨曦相识，可怀中抱着的又是另一个女人。必不可能是晨曦的相好。 那她是谁？ 她又想干什么？ …… 魔修带着她们绕过大殿，来到一个偏僻的古塔前。 古塔就在大殿的侧方，整座塔身都陷进云里，瞧不见头，只是周边那青砖瓦砾上的沾的已经干涸的血迹，仍教人感觉不寒而慄。 第183页 打开古塔门，就有守门的魔修迎了上来，给带路的魔修喊了声：「大人！」 「把门都打开。」带路的魔修立刻道。 守门魔修也不问缘由，就点了点头。 古塔内部是一条长长的廊道，廊道四周都有囚室，每一层关押的犯人不同，所用的囚室材料也不同。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这囚室所用的材料，几乎都是附魔的禁灵材料。 所谓禁灵，就是无法通过灵力招数强行破坏，属于很难得见的材料，却在魔宗里，有一整座塔那么多。 血腥味很重。 魔修在前带路，正不知道该往哪处带，就听到卫景珂怀里的沈沛轻声说：「去最顶层。」 魔修愣了愣，道：「两位尊者……顶层是空的。」 守门的魔修闻言也是点头表示肯定。 但卫景珂却不管，只是重复道：「带路。」 魔修便不敢再说，只闷头带路。 这两人要去空的顶层……莫非是要关皇简？ 这两人看装束不是任何门派的衣着，但一柄银剑旋在周围，看起来便是那种隐世剑修。 看化神期的皇简还被捏在手里就知，皇简也是倒霉，居然招惹到了这种隐世大佬。 从底层走到最高层。 越到塔尖，就越安静，血腥味也越淡。 带路的魔修亲自推开囚室的门，以供两人『参观』，却不知，这里对于沈沛来说，太过熟悉。 她曾在这里待了一整年。 在这里遭受过的非人折磨，现在想起来也会下意识有些发抖。 但若不是这些折磨，她也炼不成如今的心境。 沈沛摸出干坤袋，将皇简的身躯丢了出来，扔在地上。 身躯被抽去了灵魂，此时只是一具徒有化神期实力的躯壳。 「将他锁起来。」卫景珂发话。 魔修看了看墙上延生出来的铁链，又看了看地上的『皇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两位尊者，这……恐怕锁不住宗……皇简的。」 魔修磕巴着，差点咬到舌头。 说不定今日之后，魔宗就要易主了呢。当然，前提是这两人有意宗主之位。若是无意，这魔宗怕是又要起一阵的腥风血雨。 「锁起来。」卫景珂再次重复。 魔修心颤，动作麻利地拉过那几条比皇简胳膊还粗一圈的铁链，打开铁扣，接连啪嚓几声，将人锁了起来。 再次拉高两条锁链，皇简的躯体就这么被半吊了起来，双腿着地，但双臂却结结实实地钓在半空。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皇简拍打着灵光罩，忽地他顿住，发现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出去了。 ……原来是卫景珂解开了灵光罩。 皇简：「……你到底想干什么？」 卫景珂指尖流光乍现，她嘴唇轻轻翕动，不知念了什么，一条金色锁链凭空出现，牢牢地出现在了皇简的灵魂体上。 皇简：「这是什么？」 他试图掰扯身上的镣铐，却无济于事。 随后，皇简的灵魂体就不受他自己控制地飞了出去。 飞向了那具被锁住的身躯。 卫景珂抱着沈沛坐到一旁观刑的椅子上。 而这一会儿的功夫，皇简的灵魂归体，这让他又重新醒了过来。 「什么意思？」 皇简扯了扯束缚住自己四肢的铁链，这铁链自然也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的，但要困住化神期的他，只能说痴人说梦。 可皇简却不懂，卫景珂和沈沛将他从流风城带回老巢，又将他拘在这里是何意。 卫景珂摸出一把刀子，丢给带路来的魔修，「你去，将他千刀万剐。」 魔修：？！ 「记住，一刀刀地剐。」 魔修吞了吞口水，心里有点害怕，让他去？这可是皇简啊，等宗主今后从这齣去了，他还有命活吗？ 「只放心去就是。」卫景珂好似知道魔修在想什么。 「是……」魔修根本不明白卫景珂这是什么意思，那可是化神躯体，千刀万剐，有用吗？ 皇简冷哼，这区区锁链，怎么困得住他？ 随即勐地一震—— 却没能挣开这铁索。 怎么回事？ 皇简愣住，握拳，再次绷紧了肌肉，可拷在自己手腕上的铁索依然一动不动？ 他居然……挣不开？ 而此时，魔修已经拿着刀来到了眼前。 看着已经朝自己走来的魔修，皇简眼中的冷意几乎要将魔修先给剐了。 「你敢！」 他这冷喝，倒是激怒了原本胆怯的魔修，「宗主，这可不能怨我。魔宗这地方，就是强者说了算，今日您被锁在这，只能说明您还不够强。」 说来，皇简平时在上位唿喝惯了，现在成了阶下囚，怎么就没有阶下囚的自觉？ 「要怪您就去怪坐着的那位吧！！」 说罢，魔修手起刀落—— 「啊——！！！」 肉被削掉，鲜血迸溅的瞬间，一声悽厉的惨叫声也应声响起！ 这一声叫唤，吓得魔修差点把刀丢出去了。 怎么会这么痛！ 突然其来的剧痛让皇简忍不住痛唿，他眼底开始发红，疯狂地绷着铁链，双腮止不住地鼓动，「你等本尊出去，本尊必要你魂飞魄散！」 第184页 这话，竟也不知是在说卫景珂，还是眼前的魔修。 魔修后退两步，紧张地回头问卫景珂：「尊、尊者……」 「放心，他被我封了修为，如今只与凡人无异，你继续就是。」 魔修闻言，顿时松懈了下来。难怪皇简逃也不逃。原来是逃不了啊。 想罢，魔修下手更加利落。 一刀，两刀。 皇简咬着牙，冷汗直流。 一片片的肉从他身上被剐下来。 血流了一地。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只剩下皇简隐忍的痛唿声。 沈沛靠在卫景珂肩头，整个人窝在她怀里，没有快意，却认真地听着。 听着她替自己报仇，听着那些过往的苦痛一一从内心剥离，还给始作俑者。 卫景珂轻轻抚着她的长髮，「沛儿。」 「嗯。」 「凌迟只是开始。我要将皇简做成炉鼎，给这魔宗上下享用。」 沈沛：「……好。」 就在一间囚室里，皇简自然也能听到卫景珂的话。 做魔宗上下的炉鼎？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本尊与阁下……往日无冤近日无雠……」皇简身上的衣裳已经被血彻底染红，此刻抬起头，双目通红地盯着卫景珂。 「往日无冤近日无雠？」卫景珂问他，「你不是要找天眷者，等你找到天眷者，不也要将她当做炉鼎？」 自然是要的。谁得到天眷者不做成炉鼎？引灵体可是最适合採补的躯体。 谁能想到天眷者会是这样强大的存在？ 等等，她说『她』？天眷者不是她吗？ 「你不是天眷者！那天眷者是……」皇简勐地想起什么，眼神定在她怀中靠坐着的沈沛身上。 沈沛打个小哈欠，倦倦地靠在卫景珂怀中，看起来十分慵懒，但无意识所散发出的魅力，却十分勾人。 天眷者若是本来就是她的炉鼎，那也就不奇怪了。 皇简冷笑，「都道天眷者刚现世不久，谁又知道你早就将她练成炉鼎了。」 卫景珂摸了摸怀中睏倦的小狐狸，「炉鼎？本尊可捨不得。」 她的小狐狸，今后可是要长成妖王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卫景珂不禁低下头，问：「沛儿，等你引灵体大成，便扮个妖王给我瞧瞧好不好？」 冷情禁慾的沈宗主瞧过了，妖媚勾人的狐仙，却还没见过。 沈沛掀起眼皮，哼哼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卫景珂吻她的脸颊，一边用残忍的语气说道：「白日便锁在此处凌迟，晚上给他用上药，也能做炉鼎。」 她没说期限的意思是……永远…… 化神期的炉鼎？这是多么奢侈的赏赐？魔修愣了愣，随后立刻跪下：「黎川多谢宗主赏赐！」 卫景珂一怔。 怀中的沈沛忽地笑出声，笑声清脆悦耳，「我做妖王的话，殿下做这魔宗宗主，似也不错呢。」 「好。」 沛儿想，那就好。 第92章 黎川此人， 不谈修为，但察言观色的本领确实不错。 夺下皇简的干坤袋，也没忘了分些东西给黎川。再许给他一个魔宗管事的职位， 他便听话得很。 卫景珂也完全不怕谁私底下放了皇简。 皇简灵魂体上的修为禁制是她亲自锁上的，除非天道亲自来解， 否则这世间绝无人能解开。 但同样的，运用这样高阶的法术， 天道也在冥云山上降了雷， 似在提醒她。 但那雷也就装模作样地噼了两下， 雷云就又散去了。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前来营救皇简—— 黎川却说：「两位宗主放心，这古塔是昨年皇简亲自监修，古塔周围布下了禁灵阵，外人的神识是绝对探索不到古塔的。除非亲自敢来魔宗闯上一闯。」 而敢来魔宗闯一闯的， 这么多年来， 他也只见过卫景珂和沈沛这么两个人。 即便正派宗门来人， 也绝不敢硬闯这冥云山的魔宗大阵。 「古塔中关着什么要紧的人物吗？」沈沛问。 禁灵阵， 可不简单。 算是魔宗禁术之一，想建起禁灵阵需要的灵物可不再少数， 建一个禁灵阵，至少要掏空皇简两三百年的积蓄。 难怪，皇简的干坤袋里也没剩下多少物什。 黎川摇摇头， 「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物吧。近些年来， 皇简闭关，魔宗与正派的冲突也少了许多。古塔里如今关着的，多是犯了魔宗规矩或是得罪了皇简的修士。」 说来惭愧， 黎川在魔宗也不是那种管事的魔修。 魔宗本来有左右两位护法， 可左护法犯事被皇简驱逐去了下界， 右护法也无端端死于非命。就连皇简的心腹赤穹，如今也不知所踪。其他心腹也原本也跟着皇简去了落月城，可谁也没回来，回来的就只有皇简，被卫景珂抽出魂魄捏在手里的皇简。 这魔宗……一下子也是萧条不少。 黎川惯会趋炎附势，也知道今日就是得权成势的日子，所以卫景珂等人问起什么，他都知无不言。 听完黎川的话，沈沛心里冒出一个疑问—— 既然古塔里没有关什么要紧人物，那这禁灵阵，为谁而建？ 亦或是，禁灵阵是为了某人而准备的，只是这个人，暂时还没来？ 第185页 禁灵……能屏蔽外人的神识探索。 几条线在沈沛脑海里交织，很快，她想到什么。 古塔顶层那间牢房，她在里头住了不短的日子。上一世不知禁灵阵的事，那时也没想过谁能够帮她逃出魔宗。 最后是她假意妥协，才终于离开了古塔。 可这一次，众星连珠的天象之后，长生岛的人便率先找上了沈朔，要将沈朔带回长生岛保护起来…… 上辈子，她却从未听过长生岛找她的消息。 也许，长生岛的人上辈子在看见天象之后，并非没有找她，而是找了，但她那时已经被皇简锁进了古塔禁灵阵之中。 禁灵阵禁止神识窥探，所以长生岛的人一时间找不到她也是情有可原。 但听黎川说，这禁灵阵在这一两年前就已经完工。 一两年前，她可还在下界。 难道皇简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自然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在这之前，就有人告诉过皇简，天眷者会出现在上界。所以，皇简才会提前准备好地方来关押她。 只是对方似乎还没来得及告诉皇简，天眷者到底是谁。 也是，据黎川说，皇简出关后就直接去了落月城……说不定因此错过了消息也不一定。毕竟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这个时候起，魔宗应该就已经派人去朱雀，开始算计沈家了。 这一次早早来了上界，反而窥探到了许多以往不知道的事。 可若假设是真的，那这个与皇简合谋的人是谁？ 「殿下……」沈沛拉了拉卫景珂的手，「我想在这魔宗里走走。」 卫景珂：「好。」 黎川见此，急忙道：「我为宗主带路。」 「不必了，既然成了这魔宗宗主，总要四处看看的。」沈沛轻轻笑了一下。 黎川连忙低下头，「黎川恭送两位宗主。」 似想到什么，黎川又说：「宗主，冥云山下的山谷不可去，那里是魔宗的禁地。即便是魔宗宗主，也轻易不能去的。」 沈沛：「嗯。」 魔宗禁地有什么，她自然清楚。 …… 离开古塔之后，沈沛就将自己的猜想全部告诉了卫景珂。 对此，卫景珂只说：「那人不想你回到长生岛。」 卫景珂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沈沛。 蓝初瑶说过，在长生岛中，灵力天赋最高的人会成为长生岛的圣女。 「若我回到长生岛……我可就是圣女了。」沈沛蓦地抬眸，眼中的深沉宛如不见底的深渊。 「看来长生岛中，也不尽是太平。」 沈沛弯唇，「可这只是猜测。」 卫景珂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猜测，鲜少有错。」 「殿下夸大了。」沈沛谦虚着，心中微甜，随后想起什么，又摇了摇头，「长生岛中不太平，也不知娘亲的处境到底如何……」 先前只怪娘亲生下弟弟后就离开了她们。 仔细想来，娘亲如此疼爱她们，却被迫离开下界……乃至今日，仍在长生岛中不得出。她的处境，恐怕并不如蓝初瑶说的那样好。 思及前世，即便长生岛的人因为古塔下的禁灵阵没能找到她，可她也只在古塔上待了一段时间。 后来她从古塔出来，乃至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长生岛的人找上门，也没听说过跟长生岛有关的什么消息了。 想到这，沈沛不禁心中一抽。 娘亲是长生岛的圣女，看见天星降世，定会派人找她和朔儿。可后来却没了长生岛的消息……这是否说明，娘亲后来也出了事？ 卫景珂：「去看看便知。既然这一回师傅没事，师娘也还在，自然要得一个全家团圆。」 沈沛轻轻点了点头。 卫姐姐说得对。 既然已经重来，这一次，她既能护下爹爹和弟弟，自然也要护住娘亲。 重来，不就是为了一个阖家团圆吗？ 想到这，沈沛不禁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能重来，真是太好了。 「等去了长生岛，我们将娘亲带回来，便回下界成亲。」 卫景珂：「好。」 「走吧。」卫景珂不由分说，直接将沈沛抱了起来，「去别处转转。」 沈沛搂上她的脖子，小声说：「殿下，我可以自己走了。」 「现在多休息。我们在魔宗多住几日。」 沈沛：？ 「殿下喜欢这里吗？」 卫景珂一本正经，「两人独处，自然喜欢。等你到了金丹期，我们再回去。」 到金丹期，怎么到…… 速成金丹…… 沈沛勐地意识到什么，又羞又恼，竟是一口咬上了卫景珂的耳朵。 当然……也没捨得咬重了。 温暖的唇舌含着自己的耳垂，卫景珂眼神晦暗，「沛儿……」 论勾人手段，这小狐狸也是出类拔萃的。 沈沛赶紧松开，缩进她怀里，嬉笑，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嘛。 「殿下，道侣的契是怎么结的？我答应过殿下的，处理了魔宗的事，便结道侣。」 卫景珂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发着光的捲轴便出现在了眼前。 ——以天地为证，立下道侣契约。 志同道合，生死与共。 只有简短的八个字，却道尽一切。 第186页 修者修炼就是为了飞升，长路漫漫，唯有志同道合，才可长远。 而飞升之途会遇千难万阻，但我与你，生死与共。 在这行字的右下角，有三个字，以血书曰：『卫景珂』。 血字，真名。 她居然已经将这道侣誓约签好了。 此时再问她是否还会后悔，便是不尊重这已经变成深褐色的『卫景珂』三个字了。 灵力化形，轻轻地扎破了自己的手，血从指尖冒出，沈沛也在那捲轴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卫景珂』『沈沛』 一道金色光芒乍现，捲轴上的字迹也如同镀金一般，缓缓都变成了金色。 这是天道在证。 证这两人从此以后，志同道合，生死与共。 最后捲轴消散，一枚小小的印记便落在了两人手背上。 道侣，结成。 「我想和卫姐姐一起飞升。」沈沛靠在她的肩头，小声说道：「成了仙，也想在一起。」 「那我得加紧修炼才是。」卫景珂笑说。 若是不努力，可要让沛儿久等了。 「这样说的话，双修……我应当也能给卫姐姐助力才是。」沈沛想了想，比起卫景珂，她的修为虽然低了点，可卫景珂现在的修为，也只有筑基期啊。 她的灵力，应该也能帮到她吧？ 「下次试试。」 「好～」沈沛舔舔唇，下次，她也要让她舒服。 卫景珂忍不住将抱住她的手紧了紧。 她的沛儿，真可爱。 沈沛伸展五指，将手背上的道侣印记露给她看，眼睛弯弯地道：「夫人觉得，它漂亮么？」 「和你一样漂亮。」 「夫人好眼光。」 卫景珂一本正经：「多谢宗主夸奖。」 两人说笑着离开。 而这时，就在冥云山之外的谷地里，那阴冷得完全照不到日光的禁地之内，有一双双的眼睛悄然睁开了。 它们，闻到了灵血的味道。 一双双突兀大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仿佛在对彼此说—— 好想出去。 好饿。 …… 正带着沈沛在魔宗内四处转转的卫景珂忽地停住脚步。 抬首，看向了冥云山外的某个方向。 「卫姐姐？」 「没事。」卫景珂轻轻摸了摸沈沛的发间，见她还在为了道侣印记欢喜，自己也不由地翘了翘嘴唇。 至于那边……卫景珂淡淡地收回目光，平静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而此刻，禁地中的大眼睛们又重新闭上了眼。 害怕，好害怕。 感受到了，比黑暗更恐怖的存在。 第93章 一转眼， 便过了好几日。 等沈沛、卫景珂重新与蓝初瑶等人汇合时，沈沛已经结丹成功。 「你你你……沈姑娘你结丹成功了？」最惊讶的莫过于蓝初瑶。 她是元婴高手，自然能一眼看出沈沛的修为。 离开前还是筑基初期， 怎么去了趟魔宗回来，就成了金丹修为了？ 就连沈朔…… 也才刚筑基不久。 这修炼速度比天眷者还快，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恭喜姐。」沈朔傻乐，姐好厉害， 比他快多了。 沈沛有些脸红， 她修为突飞勐进， 可离不开某人的帮助。 卫景珂面不改色，一如既往地正经。 沈朔敏锐地发现了什么，疑惑道：「跟大师姐有关系吗？大师姐是不是给姐你开小灶了？」 沈沛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卫景珂索性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沈朔：？？？ 蓝初瑶则若有所思， 看了看沈沛， 又看了看卫景珂， 最终明了， 「原来如此。」 若是有卫景珂帮忙的话，沈沛能这么快结丹， 倒是不奇怪了。 沈朔：「蓝前辈知道？」 蓝初瑶咳嗽一声，「小孩子别问那么多。」是说，这两人去了魔宗去了这么久， 而且还直接结丹了， 这是修了多少回啊。 沈朔：？！ 「姐，我不是小孩了。」 「嗯嗯。」沈沛点点头。 沈朔：？ 连姐姐也敷衍他。 「对了姐，这是祖父给的。」沈朔摸出一个干坤袋交给姐姐， 「你一个我一个。说是见面礼。」 干坤袋里都是天材地宝， 恐怕也是从沈云天多年积蓄里拿出来的， 价值不菲。 沈沛看了一眼就收起了干坤袋。 她原本以为沈云天会对她先前废了沈明鹏这件事有芥蒂，没想到转头却送这么多东西给她。 看来，沈云天疼爱大房一脉，果真是实话。 「祖父其实很喜欢姐的。」沈朔笑说。 喜不喜欢沈沛其实没太大所谓。但说到底，血承一脉，能在废了沈明鹏之后还得到了见面礼，这点让沈沛感到意外，且有些欣慰—— 祖父这是接受了她对她那位叔叔的处置。 沈沛：「下次我们将爹接回来，再来流风城相聚。现在，先去找娘亲。」 沈朔沉下眸，「好。」 蓝初瑶更是激动，终于要走啦，终于要回长生岛了！ …… 长生岛，并非真的位于海河之上，也不是真正的小岛，据蓝初瑶所说，长生岛的命名其实是因为长生泉的存在。 第187页 长生泉并非真正的一汪泉水，应该用湖泊来形容更为恰当。只是它又比普通的湖泊大得多，一眼望不到头，便仿佛是海。 长生岛，则是立于长生泉上一块陆地。是以，便称之为『岛』。 长生岛与外界相连的唯一出口的传送阵，就位于三大魔城以北，冥云山不远处的密林里。 这地理位置着实让沈沛感慨，她上辈子当魔宗宗主也当了不短的时间，居然不知道冥云山下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传送阵。 那传送阵之精密，就连卫景珂见了也感嘆，「上古秘法。」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还没有谁能拟造出这种级别传送阵的记载。 「这传送阵是不是有些像『门』？」沈沛见了那传送，突然冒出一个疑问。 「两位好眼力。」蓝初瑶郑重道：「两位来自下界，应该见过下界的守门人，那人也是来自长生岛。长生岛是通天之地，我们都是天道的孩子。」 她说的下界守门人大约是像四方城主那样的人。 卫景珂也表示理解，若这传送阵是天道的手笔，那也不奇怪了。沛儿上辈子在这住了许多年，也没能察觉到这道传送阵，可见它的非凡。 只见蓝初瑶拿出一把小刀，撕拉划开了自己的掌心。 口中默念了几句话，那些往下滴的灵血就覆盖在了门上。 「长生岛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受天道赐福，所以我们的血液里也充斥着灵气。」这一点，是长生岛独一无二的。 所以，这也是传送阵开启的方法。 若是有外人想要进入，需有人带领。 很快，传送门上结界平缓地盪开，门开了。 「这是你第二次说起天道赐福，那到底是什么？」沈沛不疾不徐地问。 「有的是力大无穷，有的是修炼天赋优秀，有的是运气极好。天道会在孩子们出生时赐下不同的祝福。」说着，蓝初瑶看向了一脸懵懂的沈朔，「不过像你弟弟这样运气好成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自然，这也许跟沈朔是天眷者有关吧，蓝初瑶猜测。 说完，她又看向沈沛：「你可能是修炼天赋很好。」就算不提双修的事，沈沛的修炼速度也是旁人望尘莫及的。 沈沛轻轻点了点头。天道赐福，这么说来，燕青衣的徒弟苏仙儿大约就是得了与神算子相似的赐福。只是长生岛的人现世的极少，苏仙儿怎么会年纪小小就被送去了天机宗？ 不等沈沛多想，蓝初瑶已经道：「门开了，咱们先进去。」 「好。」 …… 传送的落脚点，就在长生泉。 来到这里后，沈沛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的灵力比外界更加富足。空气也比外界的更湿润一些。 这大约与眼前那一望无际的湖泊有关。 湖水平静，细看有水波轻轻盪着，莹莹水光在日光的折射下显得波光粼粼。 长生泉，这就是凡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药』。而在她们眼前，却有着望不尽也取不完的长生不老药。 「长生泉来自于仙界。有说法是，这里是最接近仙界的地方，因为位面破碎了一个小孔，所以仙界的泉水流到了这里。不过这也就是传说。」蓝初瑶仔细和她们介绍起来，「虽然长生泉当真有能够让凡人长生不老的力量，但对于我们这些本就在上界出生的孩子来说，它只是一口蕴含着灵气的泉水罢了。」 蓝初瑶介绍着，突然，平和的泉水突然喷射出一股激流，噼头盖脸地从她脑袋上浇下。 哗地一声，蓝初瑶就成落汤鸡。 蓝初瑶：「……」 蓝初瑶抹了把脸，「谁啊，谁恶作剧？！」 沈沛指了指湖泊。 蓝初瑶：？ 沈沛无辜地笑：「它说，它才不是平平无奇的一口灵泉。」 蓝初瑶瞠目：？？？ 「你你你……」蓝初瑶哆嗦着看着沈沛，「沈姑娘你能看见泉灵？」 沈沛莞尔。 「原来泉灵的存在是真的啊。」 「嗯。」 话音刚落，湖泊里又一次喷出激流，但这一次却没有当头淋下，而是在空中拐了弯，变成了柔和的泉水，贴近了沈沛。 且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银虹盯着这一幕，发出铮地一声，立刻就沖了过去。 灵泉发觉这来势汹汹的剑，立刻抛出一汪水将它捲住。 银虹不甘示弱，旋转剑身就破了那『水牢』。 这一幕看在蓝初瑶眼里十分惊奇，不过发问的是沈朔：「姐，银虹和长生泉打起来了？」 沈沛无奈地笑了笑，「它们只是在玩闹。」 银虹大概也很久没有遇到过比自己还『老』的灵者了。 卫景珂默默地抓起沈沛的手轻轻摩挲。 她才是最大赢家。 蓝初瑶呆滞原地。要知道，长生泉泉灵的存在只是传说啊。 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泉灵出现。 传说……天眷者的引灵体，会受万灵青睐。连存在那么久远的长生泉泉灵，都因为她现身…… 「我……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蓝初瑶后知后觉，望着沈沛发声道。 沈沛弯了弯眸，并未解释。 但这一笑，和解释也没有区别了。 蓝初瑶抱着脑袋郁闷不已，「我真是个傻子。」 第188页 结果她保护了这么久的沈朔，竟然根本就不是天眷者？！ 「蓝道友不必这样。我得多谢蓝道友一路护着朔儿。」沈沛说。 沈朔赶紧将姐姐护在身后，着急道：「姐，你怎么承认了！」这才刚进长生岛呢！ 沈沛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有你大师姐在，不会有事的。 「你骗了蓝道友一路，也该去和蓝道友道歉。」 蓝初瑶看着这姐弟俩，瞪大了眼，「沈朔，你一早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你姐？」 沈朔望了望天，「蓝前辈说什么呢？我从未说过自己是你要找的那什么天眷者啊。」 蓝初瑶握紧拳头，「你小子！！」 「救命！姐！她要揍我！」 蓝初瑶大恼，「给我站住！！」 两人闹去一边，倒是沈沛抬头远眺。 长生泉湖泊之上，有一座巨大的天空城。 蓝初瑶说长生岛只是长生泉上的一座陆地，说法也是谦虚了。 长生岛—— 居然是在天上。 云雾缭绕，能瞧见那宛如海市蜃楼一般的『岛屿』。 那里，就是长生岛。 「我娘亲，就住在那里。」沈沛浅浅吸了一口气。 卫景珂点头。 她当初来长生岛打水，也只走到了这里。现在想来，若是当初好奇地上那天空城看一眼，也许有机会看见师娘也不一定。 正想着，天空中突然出现几个密集的黑点。 黑点逐渐靠近，在视野中也凝成了人形。 「有人来了。」 正在打闹的蓝初瑶抬眸，见之变色，「是岛主的人。」 几个人落地，他们服饰统一，颇有种宫中护卫的感觉。 「岛主邀请天眷者前往长生岛中一见。」为首的人面无表情地对几人说。 蓝初瑶冷声，「谁带回来的就是谁的客人，几时有了抢人的规矩？」 为首那人瞥了她一眼，「蓝祭司，这可是天眷者。」 言下之意是，既然是天眷者，就不可能让了。 蓝初瑶冷笑：「既然要抢，那就拿出你们的本事来。」说罢，蓝初瑶直接祭出自己的板斧。 「蓝祭司身为祭司殿的掌教，要在长生泉附近动武吗？」为首那人冷声，「祭司想毁了长生泉吗？」 蓝初瑶一怔。 正这时，说话那人却忽地动了手，挥动手中的长戟，直接朝蓝初瑶扎了过来！ 蓝初瑶抬斧一挡，发出抗哧一声。 「啧。」偷袭不中，这让那护卫有些恼怒。 还欲出手我，下一秒，却感觉到身后被什么尖锐物给抵到了。 「不想死的话，最好别动。」原来，沈朔的长枪就已经抵在了护卫的背心处。 「沈小子，干得不错！」 沈朔摸摸鼻子。 蓝初瑶一转头，想对付其他人，但一看，卫景珂和沈沛已经站在那些人原本的位置，脚下则躺了一片。 「这些人，实力是不是太弱了？」沈沛都不禁发出感慨。 蓝初瑶那样年轻就已经是元婴期高手了，她们还以为长生岛中高手众多呢。可看了一片，这些人也几乎才都金丹期。 蓝初瑶听见这话却忍不住脸色下沉，「长生岛……今时不同往日了。闹了内乱，几代以前，祭司圣女与岛主决裂了，这长生岛，就一分为二，各自统治了。」 蓝初瑶蹲下身，捏了捏那人的脸颊，苦笑着说：「至于实力……也没办法。这可都是长生岛最年轻的一辈。」 这些人之中，甚至有些连百岁都不到呢。 第94章 长生岛， 祭司殿与岛主殿分区而治。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讶的，最让人惊讶的是，祭司殿的掌教， 居然就是蓝初瑶本人。 身为掌教，她居然亲自出岛接她们？ 蓝初瑶挠了挠头， 「祭司殿有圣女在，没事的。」 「为何元婴期就能当掌教了？」沈朔很茫然。 「你小子看不起元婴期吗？」蓝初瑶拳头握紧， 「剑宗的宗主不也是元婴期？」 沈朔：呃。 大约是他身边的姐姐们突破都太快了， 她姐到金丹期才用了多久啊？是以沈朔总觉得， 元婴期似乎也不是特别高的等阶。 剑宗的宗主虽然是元婴期，但剑宗有很多隐世大佬都还活着呢。 「长生岛已经不復当初荣光，不过好在传送阵隐秘，沈姑娘待在这里， 比在外面安全多了。」蓝初瑶说。 沈沛颔首， 的确， 若是来到这里的是上辈子的她， 那这传送阵的确能护她周全，至少能少受苦一些。 而这一次来， 说不定还要被卷进长生岛的纷争里。 …… 登上长生岛，果不其然还有几个小队的人在等着她们。 一个个拿着武器，刀刃相向。 「看起来这长生岛也不是那么欢迎我们。」 蓝初瑶皱着眉望着那些人， 「岛主是不是疯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显然，这些人全都是岛主殿的人。 「蓝祭司，请你把人交给我们， 或者将这什么假的天眷者给赶出去！」 「谁告诉你们这是假的？！」蓝初瑶冷声道， 「怎么， 岛主是怕祭司殿有了天眷者后，会夺了她的地位吗？」 「废话少说，交人，或者死。」 第189页 蓝初瑶随即踏空而上，一柄板斧所向披靡。 这次不需要她们出手，她一个人就轻轻松松地将这些人收拾了。 「让诸位见笑了。」蓝初瑶并未真的杀死她们，毕竟长生岛的每个人都是天道赐福而生。 只是这长生岛如今的模样，恐怕天道见了都会觉得丢脸。 「我带你们去见圣女，入了祭司殿的地方，岛主殿的就不敢来打扰了。」 …… 进了祭司殿的地域，果然清静不少。 与魔宗大殿的富丽堂皇不同，长生岛的各处都像是世外桃源，几簇竹林，清泉流水，风雅美丽。 七拐八拐，蓝初瑶带她们来到的，是祭司大殿后的一座小合院。 合院里似乎很热闹，只是走近了，就能听见不少孩子的嬉闹声， 「圣女就住在这里，住在附近的孩子都喜欢找她玩耍。」 沈沛轻轻点头。 蓝初瑶说娘亲在长生岛过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原来是真的。至少在沈沛以为的，出逃后且意外与人生了孩子再被抓回到长生岛的娘亲，至少会被关起来。 没想到非但没有关起来，还住在这样漂亮的院子里。 「姐，咱们进去看看。」沈朔拉了拉沈沛的衣袖。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情怯。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不曾见过一眼母亲呢。 「好。」 沈沛带着弟弟率先走了进去。 合院有些大，穿过迴廊，方才进入内院。 而内院里一草一木，竟有些眼熟。 漆红的迴廊，一旁的假山，还有青石砖砌起来墙，甚至贴着走廊下的那几株盆栽。 「是安定王府的模样。」沈沛一语道出。 为何将这里打扮得仿佛安定王府的内院，一切已竟在不言中。整个院子虽然有人在精心打理，却还是能看出有一些陈旧了。 原本正在玩闹嬉笑的孩子们突然都停了下来，他们注意到了刚进来的几人。 「圣女姑姑，有人来了！！是漂亮的哥哥姐姐！」口齿最伶俐的孩子突然朝房门处大喊。 刚好进了屋子给孩子们拿小话本的圣女听见这话，急急忙忙走出来。 开了门，视线便恰好与内院走廊上沈沛对上。 血脉亲情大约真的存在。 沈沛只看了一眼，便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娘亲。 她站在那门前的模样，有一瞬间，与脑海中的娘亲重合了。 娘亲也总是站在门口，笑着望着她和爹爹。 她好像，永远都是那样端庄温柔。 就在这时，面前的圣女的泪水也瞬间模煳了视线。 她的女儿，无论长多大，她都有自信，能一眼认出来。 「沛……沛儿？」泪从眼眶滑落，她哽咽道。 沈沛深吸一口气，拱手俯身，「沛儿拜见娘亲。」 宛若她幼时，还刚学礼仪那时一般—— 「娘，嬷嬷说我今日学得可好啦。沛儿要给娘行礼！」 「好啊。」 孩童稚嫩的面孔仿佛还在眼前，她仪态尚且不稳，将两手拱合，弯身行礼，口齿含煳着说了句—— 「沛儿拜见娘亲。」 一时间，她仿佛重新回到了安定王府。而眼前的女儿，行李姿态却再也挑不出一丝错来。 王妃双眼含泪，疾步走了过来。 「沛儿……我的沛儿……」 沈沛未动，只是站在原地，任她双手抱住。 她以为自己重生过一次，心态已经强到能应付所有场面。可被娘亲抱住，她还是没忍住，泪滑了出来。 沈朔站在一侧，低头看着脚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没见过娘亲，却见过画像。 可真正见到的娘亲，比画像美了不知多少倍。 原来娘亲还活着，是真的啊。 「娘，这是朔儿。」沈沛抬手拭去娘亲脸上的泪水，看向了身侧的弟弟。 王妃转头一看沈朔，泪又一次滚了出来。 「娘……」 「和你爹爹很像。」王妃难以自控地捂住嘴，「朔儿，我的朔儿。」 生下他后，一眼未见，便离开了下界。 如今再见，孩子却已经和他爹爹一般，长成了大人。 她欠两个孩子的，真是太多了。 王妃几乎要哭昏了过去。 沈朔赶紧将人抱住。 内院的孩子们都吓傻了似的。 蓝初瑶瞧见这一幕，赶紧都把孩子们带了出去。 卫景珂站在一侧，也有些感动。 安定王妃与在下界时容貌几乎没有变化。她年幼时，安定王妃还在时，王府就是如此热闹的。 只是那时沈朔还没出生。 「珂儿……？」王妃回头，也一眼认出了她。 她离世时，卫景珂已经记事，从小到大，这模样倒也没有变得认不出来。 这久违的暱称让卫景珂一怔。 「师娘。」卫景珂喊道。自从母后离世后，王妃也将她当做女儿来疼。『师娘』，也是半个母亲。 从小到大，也只有安定王妃会亲切地喊她『珂儿』。 王妃并未厚此薄彼，她也抱住卫景珂，却还哭笑着感嘆：「咱们的小殿下也长大了。」 卫景珂嘆气，「师娘，许久不见。」 在场除了沈沛，无人懂她言下之意。 第190页 年幼一别，已是千年不见。 王妃和三人都彼此道了想念，却在视线看到那走廊尽头时又默默收了回来。 她还有一个想见的人，只是那人却没来。 「爹爹还在下界。」沈沛轻声道。 王妃点点头，拭去了眼角的泪，「嗯，我们进去坐，坐着说。沛儿，朔儿，还有小殿下，都来。初瑶去接你们，我还想着她生性单纯，怕是接不回来人的。哪知竟这样快。我给你们备了糖糕，我去拿。」 说完，她匆匆跑去院子里的小厨房。 「上界没有糖糕这种东西，是圣女采了甜味的灵草，特意做的。」蓝初瑶在一旁低声说，「知道我去接你们了，便开始日日都做。你们没来，所以糖糕都分给了长生岛的其他孩子吃。」 几人闻言不语。 只有卫景珂盯着王妃的背影，淡声问道：「师娘，为何是神识体？」 蓝初瑶一顿。 沈朔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大师姐，何为神识体？」 「修为到了化神期，便能将神识实体化，拟成人形。也可以将其理解为灵魂体。神识体出现在这，本体何在？」卫景珂问蓝初瑶。 师娘的修为大约是比皇简要高一些的，她所凝聚的神识体，更加真切。 蓝初瑶轻声嘆气，「圣女的身体不在这里。长生岛圣女的使命，就是要镇守禁地。她将神识体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保护祭司殿不受岛主殿威胁。」 圣女不得不与家人分离，不得不留在长生岛镇守禁地，同时，还要保护着这祭司殿。这就是歷代圣女不能离开长生岛的原因。 说到这，蓝初瑶的目光却黯淡了许多。 若是她这个掌教实力再高一些… 「将你们留在下界，也是因为……你们在下界更安全。彼时圣女尚未化神，她不能将你们带来长生岛……无人护得住你们。如今……」蓝初瑶嘆气，「你们也不需要庇护了。」 按卫景珂那深不可测的修为来说，恐怕岛主殿的岛主亲自来了，也伤不了沈沛分毫。 「长生岛的禁地里，关着什么？」沈沛忽地问。 蓝初瑶：「关着邪魔。」 说完却又愣了，沈沛怎么知道长生岛的禁地里关着东西？ 还想问，但王妃已经端着糖糕回来了。 「进去坐吧，都别在这站着。」王妃笑着，但眼神却告诉蓝初瑶—— 你说得太多了。 蓝初瑶不语，只是在心中嘆息。 天眷者才是真正的长生岛圣女，这是天道的指示啊。 圣女不想让沈沛来做『新圣女』，这齣于母爱，无可厚非。 但正因为人都有这些无可厚非的私慾，所以长生岛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吧。 第95章 长生岛， 岛主殿。 「蓝初瑶！」上位的年轻女人拍案而起，怒喝手底下的人，「那么多人， 围一个蓝初瑶都围不住，我要你们有何用！！」 护卫们纷纷垂下头， 「岛主，蓝祭司已是元婴高手……」 「元婴， 元婴有什么了不起！若非圣女在， 我顷刻就能灭了她祭司殿！」 护卫们听她叫嚣， 也有些郁闷。 她们岛主只是金丹期修为，而一说起蓝祭司的元婴，岛主就…… 也不奇怪。 两人本就是一辈人，一个是上任岛主的女儿， 一个是上任祭司的女儿， 只这一点， 便能称得上宿敌。尤其两方对立， 在修炼这方面岛主还赶不上蓝祭司。 「岛主，天眷者本就属于长生岛， 让她回来也没什么不好吧……」有下属不解。 「你们懂什么！」 岛主咬牙切齿。 天眷者成为祭司殿那边的助力，对她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怪只怪长生岛对于『天眷者』的传说实在太神乎其神，假以时日天眷者真正成长起来， 今后在这长生岛， 岛主殿恐怕难以为继。 「不行，我得去见爹爹一面。」岛主沉声，转身就走。 下属们只能恭送。 长生岛在几代之前， 就已经分裂。 岛主殿掌管长生泉， 祭司殿掌管禁地， 各自分居一隅，彼此互不两立。 不过到了上一代，情况却有所好转。 除去立场原因，上一任岛主与圣女自小到大便是朋友。就在大家都认为两人会结合，会在一起，将长生岛两殿重新合併时…… 圣女却在外头与人结了道侣，有了身孕。 岛主难以接受，嘶声质问，「你是圣女，你是长生岛的圣女！怀人子嗣，你要不要脸！」 圣女却懵懂，不懂他的愤怒从何而来。 「我喜欢那个男人，也爱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与他结了道侣，我们名正言顺，何来不要脸一说？」 「你是在报復我与旁人有了孩子？」 「岛主大人，你误会了什么，我与你之间，从未有过半点暧昧关系。」 「温然！！」岛主暴怒，「来人，将圣女带下去关起来！不许她再出岛！」 圣女也冷了声，「岛主殿与祭司殿本就分庭而治，岛主大人想拘我，也要看祭司殿同不同意！」 最后圣女自然是被带回了祭司殿。 这样的争吵，曾被许多人有目共睹。 现在的岛主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上一代的恩怨情仇。 第191页 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二十年。 她不满蓝初瑶的原因很简单—— 都是两个殿的未来继承人，蓝初瑶却是祭司的独女，倾尽所爱养大。而她……不过是爹爹与旁人煳涂一时生下的孩子，甚至长这么大，其母都不详。 岛主嘆息，来到洞府前，轻轻敲了敲门。 「爹，是我。」 洞府里的人并未给她开门，而是询问：「天眷者抓到了？」 「天眷者已经被带回祭司殿了。」岛主低声道。 里头传来的声音多了一丝嫌恶：「你还真是个废物。」 岛主闻言，拳头握紧，「爹，蓝初瑶亲自接回来的人，她已至元婴，岛主殿除了爹之外，无人能及。」 这次，洞府内没再传出声音。 一会儿之后，从洞中出现一中年男人。 「你应该在她们回到长生岛时就来禀告。」 岛主垂下眼，「我也不知她们会回来得如此快。」 男人这一次没再苛责她，只是蹙了蹙眉说：「魔宗那边也没有消息。」 「再修书一封，命人送去魔宗，定要交到他们宗主手上。」 岛主：「是。」 「记得，将天眷者的姓名容貌，全都附上。」 她爹究竟有多恨圣女的孩子？ 天眷者交到魔宗手里，被练成炉鼎，还有命可活？ 岛主却只能说：「爹，蓝初瑶带回来了三个人，不确定谁才是天眷者。」 「那就都写上。」 「是。可是……她们如今在长生岛，魔宗的人也进不来吧。若是随意放外人进来，可就犯了长生岛的规矩了。」 「你才做了几年的岛主？规矩倒是记得清楚。」岛主爹冷笑，语气不容置喙。 「我……」 「另外，再修书去各大正派宗门，他们用了我长生岛多年的泉水，也是时候回报了。」 岛主沉默，随后才说：「可是爹，只是抓个天眷者而已，需要这么多人手吗？」 「以防万一。」 岛主只好应下。 岛主爹见她离开，才缓缓阖上眸。 再睁开时，眼中已有猩红光芒闪逝。 温然和那魔修所生的两个孽种，必须死。 …… 比起岛主殿的冷清，祭司殿那边却异常温馨。 沈朔喋喋不休地跟娘亲讲着朱雀发生的趣事。 王妃也被儿子逗得直笑。 卫景珂和沈沛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地也插上两句。 「朱雀是个好地方，风土人情都是四国里最好的。」王妃轻嘆，她与沈星远刚在一起时，也偷偷去下界玩过，甚至还住了一段时日。 后来怀上沛儿，那腹中反应太大，天地灵气都在往她肚子里钻，她便感觉不对，便立刻随沈星远去了下界。 谁又能想到，孩子真是天眷者，上界千年不出一例的天眷者。 如今再见，孩子已经长大，也有了喜欢的人…… 她离开的时候沛儿还那么小，朔儿更是刚刚出生。 「终究……还是娘对不住你们。」王妃笑着笑着便又有些伤怀。 「师娘为何刚生下沈朔就离开了下界？」卫景珂问。 王妃一顿，似不知该如何说起。 「怀着朔儿那时长生岛禁地出了事，所以生下朔儿后，我便匆匆回到了长生岛。」 「先前蓝道友说过，长生岛禁地中关着邪魔？」沈沛问。 王妃脸色几变，最后还是点头：「是。」 「不过那邪魔在禁地中已经被关了数百年了，而且娘的本体在那处看着它呢，沛儿你们就放心在这住着，不会有事的。」 她怕沈沛和沈朔听到邪魔会害怕，便如此解释道。 沈朔：「若是那邪魔死了，娘是不是就能和我们一起回长生岛了？」 王妃一愣，然后摇摇头说：「朔儿，别说胡话。那邪魔既然被镇压，便不是那样好杀的。也许再过许多年，娘亲有了比现在更强的实力，或许能一试……」 「到那时，我定会回去与你们团聚。」王妃握住两个孩子的手，轻轻笑了。 她一直以此为目标，日夜不休的修炼，为得便是那一日啊。 她言外之意也很清楚了，她不打算让沈沛成为长生岛的圣女。 「这长生岛的传送阵外人不知，那些找天眷者的修士也绝对找不到这里。你们三人便在此好好修炼。尤其是沛儿，你是天眷者，又是引灵体，这长生岛中灵气丰沛，修炼定能事半功倍。」王妃说，「你这体质，未能自保前可千万不能出去。你在这，娘能护着你。」 沈沛不语。只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娘，你知道魔宗也有一禁地吗？」 王妃：「这倒是不太清楚。那魔宗禁地怎么了吗？」 沈沛摇摇头，「没事。」 …… 等离开了王妃的住处，卫景珂才问她：「魔宗禁地，怎么了？」 沈沛：「也没什么事。也许是我多虑了。」 卫景珂：「说来听听。」 卫景珂总是相信，沈沛从不会无的放矢。 「我好像并未告诉过殿下，我前世是如何没了性命的。」 卫景珂摇头。 沈沛嘆息：「魔宗禁地中，也关着邪魔。」这事也是说来话长。 沈沛仔细想想，那些记忆离现在也不算太久。 第192页 上辈子皇简可当了很长时间的魔宗宗主。往此时后推五百年，那时皇简已是化神期鼎峰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进入大乘。 雷劫将至，沈沛也就是借着他那大乘期的雷劫，才得以诛杀了皇简。 杀死皇简之后，她便成了魔宗宗主。 只是修炼枯燥乏味，日子一度都过得没什么生趣。 日子实在无趣，在某日翻找皇简留下的干坤袋中，发现了一封密信。 那信中，便提及了魔宗禁地里的那邪魔。 那魔宗禁地里关着的邪魔，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曾经一位修士在飞升成仙后，斩下的一缕心魔。 心魔那时只有金丹期的修为，本要作乱，却遇到了比它修为更高的某一任的魔宗宗主。 因为没有找到诛杀的法子，那位宗主前辈便将心魔封印在禁地。 直到后来，心魔在禁地中却吸收着魔宗修士的各种慾念，到后来便愈来愈强。 等到沈沛知晓此事时，魔宗内已经有许多修士遭了毒手—— 原来那心魔实力已经足够强，强到早就能够破开封印出来了，甚至于它一直就藏在魔宗修士们的灵魂深处，贪婪地吸收着各种各样的邪念。 如此悄无声息地壮大自己，不会是没有目标的。 它的目标，便是沈沛。 沈沛不仅对于别的修士来说是香饽饽。对于那心魔来说，亦是最美味的食物。 大战一触即发。 结局…… 自然是两败俱伤。 令沈沛吃惊的是，她无法击杀那心魔。 但索性，拼尽全力，她也将心魔打回了原形，金丹期的心魔，已然不能再继续作恶。 不过她也因此受了重伤，不久后便不治而亡。 「那心魔造成的伤都是灵魂层面的，我没有魂飞魄散，大约是天道救了我一命。」想起那些，沈沛也感到唏嘘。 「你无法击杀那心魔，大约是因为那心魔的本源并非是你。心魔，只能由主人所杀。」卫景珂认真思考道。若真是飞升者留下的心魔，那可能很麻烦，不飞升的话，始终是无法真正将这心魔击杀的。 而不杀掉，留下便是隐患。 上辈子若非沈沛出手，等那邪魔壮大起来，恐怕整个上界都要经歷一场浩劫。 「那日在魔宗，殿下感知到了吧，那些邪魔的存在。」沈沛轻声道。 「嗯。」 「我猜想，它们那时也发现我了，只是大约因为你在，所以没有出现。」沈沛莞尔。她的殿下，真的很厉害。 卫景珂：「这次我在。」 沈沛莞尔，「我不担心。」 这次，无论面对什么，她都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话便说回来，我觉得魔宗禁地中那邪魔，也许与长生岛禁地中的邪魔有所关联……只是一切都只是猜测，尚不能证实。」 沈沛观察过这两者的方位。首先魔宗与长生岛的地理位置几乎没有太大的偏差。长生岛其实就存在于冥云山下。只是没有人能发现那个传送阵。 她的直觉，这两个禁地之间一定有关系。 但现下所能得到的信息都太少，尚不能确定。 「你想去长生岛禁地中看看吗？」卫景珂问她。 沈沛：？！ 「殿下……带我去？」 卫景珂不以为然，「你想去，我便带你去。」 这让沈沛有些紧张，「可长生岛禁地里关着邪魔……若是咱们判断错了它的实力……」 卫景珂淡淡道：「不怕。」 若真有飞升者实力的存在，只凭这长生岛，也守不住那邪魔。若没有飞升者的实力，那便没有在她面前叫嚣的资格。 正好，解决了这长生岛邪魔，她们也恰好带着师娘回下界团聚。 第96章 于是， 到了傍晚，两人从王妃那处离开后，就真的去了长生岛禁地。 卫景珂的神识要探到禁地不难， 只需要确定沈沛娘亲的本体的位置，就能准确地找到长生岛的禁地。 很快， 两人便寻着踪迹赶到了目的地。 禁地就在长生岛的北边。偏远，且毫无人烟。 与长生岛整片陆地都不同的是， 这四周全是巨大的山石和岩块， 几乎看不到什么草木。 而面前是天然形成的一条石道， 约三人宽，一路延伸至拐弯处，前路不详。 两人顺着石道直行，却只能被迫停下脚步。 是门。 「这长生岛里的传送阵当真是多。」卫景珂皱了皱眉。 「这门用我的血能解吗？」沈沛看了看这门， 与她们进入长生岛时那扇门， 似乎一模一样。 卫景珂摇头， 「我们也不是非要走这条路不可。」 沈沛：？ 卫景珂一拂袖， 手在空中划出一条新的裂缝。 既然能知道师娘本体的位置，要开一条道对她来说， 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沈沛唏嘘，「这上界之行，带上殿下当真是畅通无阻。」 卫景珂偏头， 「这是在夸我吗？」 沈沛笑弯了眼， 「自然。」 「我不喜欢口头奖励。」卫景珂凝视她。 沈沛：！ 于是她直起身子，在她嘴角亲了一下，「这样的口头奖励呢？」 「开过荤了， 便吃不了这素淡的。」　她摇着头， 仿佛在说沈沛的亲亲非常素淡。 第193页 沈沛咬唇， 思考片刻，又踮起脚尖，在她唇间轻轻舔了一下。 像一只偷吃的小狐狸，胆大的模样，让人目不转睛。 「殿下不张开嘴，如何能吃到荤的呢？」她仰着头，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卫景珂。 卫景珂握住她的手，「是沛儿吃我，自然要沛儿主动。」 她居然说是自己吃她！沈沛眼中一闪而逝地错愕。但似乎也没说错……两人行事，总是她在吸收对方所给予的灵气。 沈沛眼中闪烁狡黠，「『夫人』说的是。」 谁料卫景珂半点反应也没有，反而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定在了一张相对平整的巨石上，「那里不错。」 沈沛循声望去，顷刻红了脸，「殿下！今日还有正事！」 这话脱口而出，沈沛却想起了什么，脸变得更红，她赶紧撒开卫景珂的手，庄重道：「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回去，回去再吃。」 「……」卫景珂略感遗憾，「知道了，回去再吃。」 卫景珂低头，见她面颊红润，于是俯身在那微红软嫩的脸上亲亲啾了一口，「给宗主开传送阵，总要先收点报酬的。」 亲完，似还不够，又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殿下……以前不通情爱，怎么近来变得熟练了许多。」沈沛想起，就连两人行修炼之事时，她也比自己想像中更为熟练？ 卫景珂很平静，「这种事，无师自通。\」 无师自通？怎么会有人将这档子事……说得仿佛练剑一般？ 沈沛转而笑了，罢了，殿下就是这样的人啊。 「你在眼前，便有臆想，难以自拔。」卫景珂留下这么一句，便匆匆转过了身。 沈沛顿住，抬头去看，却只见她的背影了。 沈沛弯起嘴角。 殿下，似也不是她所想的那般从容。 沈沛追上她，手指穿过她的指尖缝隙，两人十指相扣，「殿下，我们快去将这长生岛的事办完吧，我想回下界去了。」 回下界，定要与她成亲。 这之后，前生的遗憾就算一一圆满了。 自此之后，她的将来，定全是她与岁月静好。 …… 两人进入禁地后，也没有特意绕开沈沛娘亲。 她们开的『门』在另一侧。 沈沛娘亲就在相距不远的位置，阖着眼坐在石台上那莲花石座之间。 似乎并未发现她们的存在。 自然也是发现不了的。 沈沛娘亲虽是圣女，但也只是化神期的修士，卫景珂想要瞒过她，也并不难。 「这里就是封印邪魔的地方。」两人一转头，几步之外就是万丈深渊。 那邪魔，便封印在这深渊里吗？ 卫景珂拉下眼帘，一道银色灵光从她身上飞跃而出。 只见那没有面孔的银色影子呆呆地朝那悬崖下望去，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义无反顾地冲进悬崖深处。 银色的光点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沈沛不是第一次看见卫景珂的神识，但每次都还是会感慨它的巨大。 不是不能凝成人形，似乎是殿下自己比较懒，也不想花功夫将自己的神识再捏成自己的模样。 沈沛出神之际，卫景珂的神识已经探查完了悬崖。 「是假的。」卫景珂皱着眉说。 很快，她的神识飞了回来，偌大的银色影子上捏着一团黑色的雾，雾气方才似乎伪装成了主人的模样，在悬崖底下龇牙咧嘴。 但被她的神识轻轻一拍，差点就打散了。 是假的，毫无疑问。 「邪魔已经逃出去了？」沈沛也正色起来，\「这倒是像魔宗禁地里那心魔的做派。\」 心魔被身为飞升者的主人所抛弃，没了能依附的躯体，想要吸收邪念壮大自己，唯有将自己附身到其他人身上，以人的慾念为食。 卫景珂对此不置可否，只说：「悬崖底下还有别的通道。」她虽然没有抓住邪魔本身，但是却找到了通道。 沈沛：！ 「殿下，我们去看看。」 卫景珂抱起沈沛，便从崖上一跃而下。 等她们走后，在石台上打坐入定的王妃也睁开了眼。她扫视了周围一番，并未发现其他，復又闭上了眼。 …… 崖底风声唿啸，偌大的封印阵就在崖底。 可惜的是，封住的只是一团黑烟。 卫景珂所说的通道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若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那角落里的几颗小石子，被人摆成了传送阵的模样。 是低阶的传送阵。 很不起眼，显然，摆出这传送阵的人完全有恃无恐，对方很清楚，这崖底根本不会有人来。祭司殿有明令，不许长生岛的人靠近这禁地，上面还有圣女守着，自然没有人会来这崖底…… 卫景珂给传送阵注入一丝少许灵力，传送阵的符文亮起，传送阵已激活。 「过去看看。」 「好。」 …… 传送结束，两人身处的地方已经骤然换了模样。 不再是崖底，而是一座被陡峭山石包围的祭坛。 连卫景珂都轻轻皱了皱眉，「这里不是长生岛了。」 最直接的感受是，连灵气，也一下子淡薄了许多。 第194页 「是魔宗。」沈沛沉声道。 眼前的景象她很熟悉。地面是青石铺设，四面八方都有灯柱，而天光从那两面陡峭岩壁的缝隙中透了出来，能看见岩壁上还贴满了一系列的符纸。 这是封印。 岩壁冰冷，天光阴暗，更衬得此处格外阴森。 沈沛绝不会认错，这里，是魔宗的禁地。 「长生岛禁地里的传送阵，居然通往魔宗禁地。」沈沛轻轻吸了口气。 卫景珂回头，盯着岩壁上的某处。 沈沛：？ 「殿下，发现什么了？」 卫景珂默不作声，一抬手，几道灵光飞出，岩壁迸裂。 只听接二连三的痛唿，几道黑乎乎的身影从岩壁上摔下。 仔细一看，它们是几团漆黑的肉球，肉球身上有一只硕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整个身体。 没有手脚，没有毛髮。 怪异，漆黑。 它们重重地摔在地上，惊叫出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几团黑球声音尖细，吵闹声让人感觉灵魂都战慄。 虽然在求饶，但明显在『攻击』。 「它们是心魔？」沈沛愣住。她曾与那心魔交手，对方似乎不止一只眼睛。 「是那日在魔宗内窥视你的傢伙。这几只只是分身。很弱，与长生岛禁地崖底的黑烟如出一辙。」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心魔本体应该早就不在这里了。」说着，卫景珂盯住那几只想跑的小怪物，银虹似有感，飞出去，直接将几只吵闹的小怪物砍成了黑烟。 就像化神期的修士可以用神识构筑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心魔修炼到一定程度，也并非不能。 「看来长生岛禁地里的邪魔，与这魔宗禁地里的心魔……有很大可能是同一只魔。」 只是藉助了这些弱小分身掩藏自己的身份。 沈沛轻嘆，「若真是同一个……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长生岛为何会分庭而治了。」 心魔最擅长的便是攻心。 岛主殿与祭司殿离心，长生岛一代不如一代。沈沛不信这事里没有心魔的挑拨。 「殿下，好像事情变得麻烦了一些。」 「嗯。」卫景珂说，「明日去那岛主殿看看。」 「好。」 两人正欲顺着那传送阵返回，忽地沈沛腰间的干坤袋突然发出亮光。 她低头解开，取出那发光的通讯符，「是黎川。」 说完，沈沛便也捏碎了通讯符，黎川的声音也从中冒了出来。 「宗主？是我，黎川。」 「嗯。」 「不知宗主可有空回来一趟……？」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皇简出问题了？ 也正好，她们此时就在魔宗里，虽说是在禁地门口。 黎川的声音有些迟疑，「宗主，宗内收到了一封密信，上头写着宗主亲启。属下没敢随意拆，大约这信，是给皇简的。」 毕竟魔宗有了新宗主这件事，也才刚传出去。显然，这送信人不知道，这魔宗已经换了主子。 「拆了，看看写的什么。」 黎川不敢不照做。 很快，黎川就读到：「宗主，信中说……天眷者已在长生岛现身，请宗主去长生岛走一趟。」 「对方还附上了天眷者的信息……」黎川越看越心惊，最后直接没了声。 「什么信息……」 黎川开始结巴，「信上说……说您和沈沛宗主，是天眷者……」 信上写了三个名字，而他的两位宗主赫然在列。 这谁送来的信啊？不要命了？让他们宗主去抓他们宗主？ 「哦。」卫景珂只给了一个字。 黎川：？？ 宗主，哦是什么意思！ 沈沛轻笑，「落款写了是谁吗？」 黎川赶紧道：「没有落款，只是信中夹着一叶片。叶片纹路复杂，属下认不出来，但大约是皇简与这人的通讯信物。」 「知道了，明日你便带着手下，去冥云山下等着吧。」 「是。」黎川明白，宗主这是要将计就计的意思。 …… 「看来，长生岛岛主殿的人真与魔宗有勾结。不过似乎还未到彼此信任的那一步。」 「嗯。」 若非如此，也不会连通讯符都不用，而是用信来传了。 「也幸亏他们是传的信。」沈沛无奈地扬起一个笑容，「若是用通讯符通讯，这若是岛主殿的人传了通讯过来，我倒也真不知该不该接了。」 第97章 两人从原路返回。 这一回， 并没有刻意避开沈沛娘亲。 王妃的本体察觉到动静，立刻皱起了眉。 悬崖下怎么会突然传来响动？难道那邪魔又醒了吗？ 她匆匆从石台上起身，但一转眼， 见到的确实自家女儿的身影。 「沛儿？」王妃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定睛一看， 不仅沈沛，就连卫景珂也在， 「珂儿， 你们怎么在这？」 她的第一反应是两人会不会是邪魔所化， 可这禁地里全部的灵气都若有似无地在朝沈沛的方向涌，唯独这天眷者引灵体的身份，邪魔无法作假。 「沛儿，你们怎么来这里了？」随即， 王妃紧皱眉头， 「快离开禁地。」 第195页 两人是怎么瞒着她进来的？王妃暗恼自己太疏忽。 「娘亲， 这崖下并没有邪魔。」沈沛撩起衣摆， 抬手往那崖下一指，「娘亲所看见的， 只是邪魔分身构造出的幻影。」 王妃一怔，急忙朝两人走来。 她神识不在身边，只凭肉眼去看， 但此时， 崖下的确也是空无一物。 「我们已经下去看过了，邪魔早就挣脱了封印。」 王妃这才恍惚回神，「沛儿你们……」 她们， 不是低阶修士吗？ 两人的修为， 以她化神来看， 沛儿刚结丹不久，卫景珂甚至还是筑基期。 沈沛轻轻笑道：「我们是来带娘亲回家的。」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就戳破了王妃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们并非她所看见的低阶修士。 就算体质非凡，也不需要长生岛的保护。 女儿已然长大了。 王妃别开头，轻轻擦了擦眼角，才又转回来，道：「沛儿长大了，娘很高兴……只是这邪魔，不容易对付。」 王妃仔细回忆起来，「二十年前，我从下界回到长生岛，便是因为这邪魔想要挣脱封印，那时我只是元婴期修为，勉强才将它重新镇压。这二十年来，我已化神，却不知它竟早已挣脱了封印，我却未能察觉。这邪魔成长的速度，快得让人意想不到。」 这也意味着…… 宿命，也落到了她的头上。 想着，王妃反而坦然笑了，只要这宿命不是落在沛儿头上便好。 「娘在想什么？」沈沛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王妃轻轻摇了摇头，「沛儿，留在长生岛，是我自己的抉择。这些话我与你爹爹也说过。我生下朔儿后离开你们，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尽管……对你们来说并不公平。」 她不是个好娘亲。 王妃轻轻嘆气，「这长生岛禁地里的邪魔，是飞升者留下来的心魔。我是这长生岛的圣女，镇压这邪魔是我的使命。娘……不能跟你们回去。」 「杀了那邪魔，娘就能和我们回去。」沈沛执拗道。 「可那魔，杀不死的。心魔除非飞升者自己来斩，否则无人能杀。」王妃轻轻摇头，「长生岛每一任的圣女使命，就是将那魔打回原形，镇在这禁地悬崖之下……」 每一任的圣女，都死于这心魔手下，无一例外。 因为她们的任务，就是保证他不会强到能够祸害苍生，永远也不能从这长生岛出去。 直到……飞升者重新入世，斩心魔为止。 而那，是一段很漫长的等待。 每一位飞升者，在飞升之际，都免不了要斩心魔这一关。 长生岛的存在意义，就是镇压这些心魔，直到每一位飞升者归来，斩去自己的心魔。 长生岛人避世，轻易不外出的原因，也是生怕自己身上染了心魔，会将它带出去。 曾经的长生岛很强，可渐渐的，经年久远，避世不出，长生岛几乎没有什么新鲜血脉融入，随着长辈们的离世，青黄不接的长生岛，实力也逐渐变弱。 到了现在，几乎每一任的圣女都只能以死相拼，才能堪堪将那心魔打回原形，重新封印。 王妃将这些话一一说给两人听，「年轻时，我并不知道这一切。我贪玩，出了岛，认识了你爹爹，甚至怀上了沛儿。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沛儿在我肚子里时，便已经能够引动天地灵气，这让我很害怕，所以我与你爹爹去了下界。」 「天眷者并不是什么天道赐福。」王妃惨笑，「长生岛曾经也出过一个天眷者。那一次的心魔，也是歷来最强的。」 「有多大的能力，便要对付多强的敌人。天道从不会无故赐福。」 她那时害怕极了。 所以将沛儿偷偷生在了下界，对于孩子是引灵体的事，不敢透露半分。 索性，长生岛里知道这一切的人很少。岛主殿与祭司殿早成了两路人，她也成功将女儿可能是天眷者的事瞒天过海了。 努力修炼，成就化神，也是为了让沛儿远离这长生岛的宿命。 「哪知你这孩子……竟自己跑来了上界。」王妃摇头嘆息，「瞧见那众星连珠的天象时，娘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若是你爹爹在，我定要狠狠骂他。怎么就敢让你和弟弟来上界的？」 卫景珂轻轻皱了皱眉。 她原本以为，天眷者就是天道的亲闺女，不曾想，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一道。 听完王妃所说，沈沛对事情也终于有了大致的了解。 娘亲与爹爹为她考虑颇多，甚至为此分离二十年之久。 只可惜…… 上辈子，她阴差阳错，却还是与心魔有了一战。也承接了长生岛圣女的宿命，以身死为代价，将心魔打回了原形。 沈沛摸摸娘亲愤怒的脸，笑说：「那娘怎么就没想过，爹爹为何会同意我和弟弟来上界？」 王妃摇头，「你爹总是这么混不吝的，我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其实王妃也不明白。 沈星远不是傻子，甚至于，在她心里，自己的道侣从来都是稳重且值得依靠的。就像他当初得知长生岛的事，也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与她一起去了下界保护女儿。 但现在……却又让沛儿回到上界。 「自然是因为，爹爹相信，我们有足够对付这心魔的能力了。」沈沛莞尔。 第196页 王妃一怔，「你们找到了飞升者？」不应该啊，这是长生岛的秘密，沛儿不可能知道的才是。 沈沛摇头，「天知道那飞升者几时才能想起她这未斩的心魔？但即便不能彻底杀死那心魔，也有足够的实力能够镇压它。」 「足够的实力……？」王妃有些不敢相信。 她如今化神，亦不敢说绝对。 虽说，两人方才下去了悬崖，她也确实没有发现。 「是卫姐姐。」沈沛献宝似将卫景珂往娘亲面前推了推，「卫姐姐，天下无敌。」 王妃：？ 卫景珂还是头一回见沈沛这样夸自己，那神态，又可爱得很。愣了愣后，望向呆滞的师娘：「……嗯。」 王妃：「天下无敌？」 卫景珂想了想，「尚未飞升，应当是渡劫巅峰修为。」 「……」半晌，王妃才从渡劫巅峰几个字中缓过神来，「珂儿今年……二十有五？」 卫景珂：「……千岁有余。」 王妃愣住。 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千岁有余了？ 「娘，此时说来话长。」沈沛摆了摆手，「总而言之，这心魔便交给我们，娘就准备回去与爹爹团聚。」 王妃还是迟疑，「沛儿……」 「师娘，且放心吧。」卫景珂道。 王妃垂了垂眸，又揉了揉头，「你们且让我先缓缓。」 她都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却天降惊喜，告诉她说，女儿的道侣是渡劫巅峰修士？ 沈沛弯唇，「那娘亲慢慢缓。等缓好了，我们一起去岛主殿瞧瞧。」 「岛主殿？」 「若不出所料，那心魔，此刻就在那岛主殿里呢。」沈沛眯起眼，说是猜测，实际上她几乎已经能确定了。 长生岛的人心性单纯，又避世不出。 心魔就是想出去，也没人能带他出去。 那崖底的传送阵不知是哪一任的心魔蛊惑了人为它设立的。 好不容易得了出长生岛的机会。 哪知却遇上了魔宗那位不知多少任的宗主，非但不受蛊惑，还将它又封在了魔宗禁地。 而魔宗禁地就更不必说了。 那可是比起长生岛禁地来说……那可是更无人烟的地方。 魔宗严令禁止任何人前往禁地。 魔修们都惜命得很，不敢靠近，久而久之，禁地里的邪魔便被传得神乎其神，除了每一届对自己的实力格外自信的宗主，几乎没人敢去魔宗禁地周围转转。 而心魔以人的慾念为食，想出去也只能附身于某人身上…… 魔宗禁地，对它来说，只怕是比长生岛禁地更可怕的地方。 所以，心魔即便知道了一条能够从长生岛中离开的路，也离开不了。 倒不如说，就留在长生岛里，借着这岛主殿和祭司殿的冲突，也许还能苟活一下，壮大自己。 祭司殿中没有心魔的身影，那问题就只会出在岛主殿那边了。 尤其…… 对方还很想杀了她这个天眷者。 沈沛看了眼自己腰间的干坤袋，想起黎川在通讯符里说的话，她缓缓笑了起来。 瓮中捉鳖，的确很有意思。 看见沈沛如此意味深长的笑容，卫景珂不禁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与沛儿下棋时，她便常有这种笑容。 小狐狸，得逞了。 第98章 与此同时， 接到长生岛发出的讯息的各大正派宗门，也已经启程赶往了流风城，直奔长生岛去。 只是这发给正派修士的书函里， 又没有写什么天眷者了。 只说长生岛有难，需要正派修士们赶来相助。 这次的事没有惊动整个上界， 但几个为首的大宗门，却纷纷派出了门派中的实力强者， 前去长生岛助阵。 正派宗门素来受长生岛长生泉的恩惠， 此番长生岛受难， 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剑宗甚至派出了两位元婴后期长老亲自前往。 值得一提的是，内门的新管事，新任的掌门弟子，许明睿也在其中。 天机宗武力不强， 但总要意思意思， 所以燕青衣也就带着自己那劝也劝不住想回长生岛看看的徒弟苏仙儿出发了。 其实其他几宗派出什么人来长生岛也不关心， 只要最能打的剑宗好手来就行。 得知剑宗派来了两位元婴后期的长老， 岛主心中也舒坦了许多。 「元婴后期的剑修，也能与化神一战。这次剑宗派来两位， 即便是圣女，也不敢轻举妄动。」 岛主想得明白，只要压住祭司殿的化神期圣女， 其他人都可以不放在眼中。 岛主殿要统一长生岛，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天赐良机。 至于天眷者……岛主也知道为何自己的爹要她们死。 只因那姓沈的姐弟两，是圣女与魔修所生。 说实话， 抛去自己岛主的这层身份， 她并不理解爹的意思。甚至觉得她爹有些疯魔。 就算圣女与爹曾有过一段， 可先背叛的也是爹。她的出生，就是最好的铁证。 遑论，圣女与爹并无暧昧，两人既没有结道侣，又没有互许终生。 要而不得，真让人疯魔。 可站在岛主的角度，她并不想让沈家姐弟死。 天眷者也是长生岛的人，而且是下一任圣女。 第197页 长生岛要统一，她要集权，更要长生岛还有将来，那天眷者，便不能死。 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爹，岛主也说：「您可以随意处置她们，连圣女温然我也可以交给您，但爹，天眷者不行。天眷者必须是长生岛的下一任圣女。」 岛主的话说得颇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而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却冷笑，「你是在为了长生岛考虑？倒真有几分做岛主的派头了。」 岛主轻轻低下头，「爹可以随意教训我，但天眷者还请爹爹交给我。其他的，便随爹爹高兴。长生岛不能毁，这里是爹的家，也是温然圣女的家，不是么？」 长生岛失去圣女的话，会有什么后果，爹身为前任岛主，应该比她更清楚吧。 男人眼中红茫微闪，斟酌了片刻，才冷哼道：「知道了。」 岛主松了一口气，「多谢爹。」 男人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看，直接回身走进了洞府。 岛主垂下眸，这一切她已经习惯。 罢了。 应该再有一日，正派的修士与魔宗的人应该都要登岛了。她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 而卫景珂那边，也为了这场瓮中捉鳖多等了一日。 一日之后，黎川那里传来了消息。 魔宗带来的人，开始登岛了。 …… 很恰巧的是，魔宗的人还在外撞上了剑宗的人，两方竟差点打了起来！ 「魔修来此干什么？莫非你们就是长生岛的『难』？」剑宗的长老率先祭出一柄剑，直指黎川所带领的魔宗宵小。 「好笑的很，你怎知道我们魔宗不是受邀前来的？」黎川打着哈哈道，「这里可是我们魔宗的地盘，我们还想问问，你们这么多正派修士，来这又是干什么！」 黎川话是说着，可冷汗直下，这剑宗老头的修为他可看不透。宗主又不在，真要在这打起来，恐怕不妙。 「师叔，不用与魔宗人多说。在此打起来也不妙，咱们先等长生岛的人来了再说。」许明睿在一旁劝到，不过眼神却在黎川身上打转。 听说魔宗换了宗主，若皇简已死，那眼前这人，便是新的魔宗宗主吗？ 看起来也不像…… 许明睿虽然是小辈，但为人不错，如今又是掌门弟子，他说的话长老还是听了进去，便收起了剑，「长生岛是上界圣地，不容你魔宗撒野，最好你说的都是真的，否则老夫以及剑宗弟子这剑就要插到你魔宗坟头！」 「……」黎川冷哼一声，心里却打鼓，到底这长生岛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连剑宗的人都来了。 剑宗的来了也就罢了，天机宗可是出了名不爱出门，可这回，居然也来了人。 「师傅，」苏仙儿耐不住地喊，一双眼睛四处张望，「长生岛在哪啊？」 她虽然是长生岛的人，可她离开的时候年纪太小了。 燕青衣揪过徒弟，「耐心等着。」 说着话，眼神却瞅着一旁的魔宗人。 她心里同样疑惑，魔修来干什么？ 苏仙儿瞧见师傅望向魔修，便说道：「师傅，我掐指一算，这些人不是敌人。」 苏仙儿声音不小，又穿了一身天机宗的道袍，她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正派修士的注意。 「天机宗的道友，这话可不兴乱说。魔宗与我正派宗门从来是对立，正所谓正邪不两立，不是敌人，难不成还能做朋友？」另一宗门的一位男修似笑非笑地说。 苏仙儿耸肩，「我也没说是好友。反正我就那么一说，你若是不爱听，你就不听。」 其实魔不魔修，端看那人行事作为。某些自诩正派的修士，手中的人命也不比魔修手中的少。 男修脸上出现尴尬，可环顾一周，却没人附和自己。 大家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那可是天机宗啊。 那小丫头喊师傅的那位女修，可是天机老人的亲徒孙。 许明睿倒是多看了苏仙儿两眼。 他是觉得苏仙儿的话不无道理。正邪善恶，是非黑白，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至少此刻，魔修们似乎没有与她们敌对的意思。 长生岛这次找了这么多人来，恐怕遇到的『难』并不简单。许明睿想起临行时师傅对自己说的话—— 「长生岛里关着邪魔。若此行真的对上邪魔，不可硬拼。真要出了事，也自有剑宗的老祖宗们现世处理。」 长生岛里关着邪魔。许明睿还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师傅的教诲他记在了心里。 邪魔…… 难道长生岛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所以岛主才会连魔宗的魔修都请来助阵？ 众人并未等得太久。 只见空中出现了一扇门。 门发出微光，有人自门中走出。 「诸位，请随我来。」一位优雅的女修轻轻扫袖，又从门里走了进去。 黎川见这愣了。 这长生岛，还真在冥云山下啊。 几个宗门的人也感到纳闷，这长生岛女修不疾不徐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啊？ 脚步稍作停顿后，又快步跟上，进了那传送门。 魔宗的魔修们挤在最后。 其实魔宗来的人没几个，大都是黎川自己的手下。别支的魔修根本不可能听黎川的话，加上卫景珂和沈沛不在魔宗，那些人自然更加我行我素了。 第198页 「老大，怎么办？」魔修有些担心，「这长生岛该不会和这些正派修士把咱们骗进去杀吧？」 黎川错愕，拍了手下脑袋一下，「你怎么这么蠢，宗主还在那长生岛呢！谁能拿我们有办法？不过你这么一说……」 他倒是心里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难不成宗主去了长生岛，把那岛主给干了，现在骗了一群正派修士进去，是为了把这些人全给杀了……给正派立威？ 黎川吞了吐口水，也觉得自己这猜测有点荒谬。 「先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 而此时，长生岛里也确实不平静。 祭司殿的人已经被岛主殿的人给包围了。 圣女的住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孩子们都被祭司殿的人带进了屋子里。 偌大一个内院，便只剩下几个能做主的人。 蓝初瑶站在最前头，目光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一行人，最后将视线锁定到了为首的岛主身上，目光锐利。 「姜舞，带这么多人来送死？」明明她们只有寥寥几人，可蓝初瑶依旧气势不减。 她怕什么？蓝初瑶根本不怕。 沈卫妻妻两就在她身后，圣女的神识也还在这院子里，别说今日姜舞带了不少人来，就算她把整个岛主殿的人都带来，她也不怕。 姜舞皱眉说道：「我今日是来和谈的。蓝初瑶，长生岛不该再一分为二了。」 蓝初瑶笑死了，她笑完取出自己的板斧往身前重重一立，「你带这么多人，『和谈』？你是把我当个傻子吗？」 「你还是对自己这么自信。说到底，你也就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罢了。」 「元婴期在金丹期面前自信有什么问题吗？」蓝初瑶嗤笑，「我不像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围了圣女的住处，还告诉我是要和谈？」 沈沛轻轻摇了摇头，「这拖延的手段未免太低级。」 岛主殿没有太过出众的实力，却敢带这么多人来围她们，事出无常必有妖。 蓝初瑶听见声音回头，「拖延？拖延什么？」 沈朔看着蓝初瑶深深嘆息，「估计是有外援吧。」 这一招他跟在爹爹身边也见过不少。 蓝初瑶闻言，难以置信，「外援？姜舞，你别告诉我，你让外人进岛了？身为岛主，你居然亲自坏规矩？」 姜舞不以为然，「坏了规矩又如何？说起坏了规矩……圣女不应当是此中第一人吗？私自离岛，与人结契，还生下孩子。」 沈朔顿时应激，怒道：「不许你说我娘。」 王妃却根本不生气，拉过儿子的手，轻声道：「岛主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岛主所求，只是为了长生岛二殿合併一事吗？」 姜舞：「是。」 「是怎么个章程？」 蓝初瑶眨了眨眼，「温姑姑，真要合併啊？」 王妃摇头，「先听岛主怎么说。」 「祭司殿所有人入岛主殿编制，从此不再有『殿』之分。圣女还是守您的禁地，祭司也仍执行祭司的职责。」姜舞道。 「祭司殿所有人入你编制？姜舞你是不是疯昏头了？」蓝初瑶恼了，「你这不叫合併，叫吞併才对吧！」 姜舞淡淡道：「你要那么认为，那就是。」 「你凭什么来吞併我祭司殿，就凭你身后这一群金丹期？」蓝初瑶完全想不透，直挠头。 姜舞看傻子似的看她，「方才已经说了，有外援。」 「若只是将两殿合併，不需要外援。也不需要任何威胁，」王妃嘆息，「我同意。」 长生岛两殿本就应该是一家。 如今长生岛势弱，而心魔却越来越强，不团结，等待长生岛的也只有毁灭。 「娘亲，只怕这位姜岛主要的，不只是这些。」沈沛适时插话，微笑。 「没错。」姜舞补充道，「我要天眷者接下圣女之位。另外，还想请圣女大人卸任，嫁给我爹。」 王妃愣了愣。 沈朔更是一脸懵逼。 沈沛冷笑，「那姜岛主，真是痴心妄想。」 姜舞完全不将沈沛放在眼里，而是看了看远处，「圣女若是不愿，我也只好使用强硬手段了。」 她的外援，已经到了。 远处，有一群人从空中飞来，而带头的几人，脚下踩剑，一看就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人。 第99章 卫景珂与沈沛抬眼一扫， 熟人不少。 不过她们二人站在蓝初瑶和圣女身后，暂时还没人注意到她们。 剑宗的人刚落地，便与姜舞汇合， 「岛主，究竟这长生岛遇了什么难？」 「多谢各位远道而来。其实并未遇什么难， 只是长生岛多年分裂，实在渴望合併， 希望各大宗派能助我一臂之力。」姜舞如此说。 各大宗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事， 顿时面面相觑。 这人家自己搞分裂搞合併， 他们这些外人参与，当真合适吗？ 「姜舞！长生岛的事由咱们解决就是！」蓝初瑶很是愤怒。 长生岛从来都是避世的。 姜舞瞥她一眼，「我打不过你。你若不服，你也请外援。」 可祭司殿有什么依凭？ 姜舞很清楚， 她们请不到外援， 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王妃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姜舞， 你太急了。」 第199页 即便急着要拿权，也不该将其他门派的人带进长生岛。 「我怎么做， 不劳圣女费心。」姜舞望着她道：「现在，圣女可以嫁给我爹了吗？」 「我不会嫁给你爹。今日想胁迫我嫁给他，便使出你们的实力来吧。」王妃走上前， 却是挡在了蓝初瑶的前面。 她是祭司殿的圣女， 也是长生岛这一届中最出类拔萃的修士。 姜舞低下头，请求剑宗长老：「请两位出手。」 剑宗两位长老互看了一眼。 他们并不想掺和长生岛的家事。但与强者对敌，可是剑修梦寐以求的事。 上吗？ 上。 两人同时站了出来。 「你们两个打这美人姐姐一个， 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正这时， 魔宗阵营里， 一魔修高声唿喊，「剑宗人多欺负人少啊？」 霎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黎川头皮发麻，试图找出在自己身后大声喊的魔修。 可一熘烟，那魔修居然已经去了对面。 一张其貌不扬的脸，站在圣女身侧，实在……是丑。 「美人姐姐，我帮你。」 王妃目光定在那人身上，久久，才弯唇道了一句：「多谢道友。」 「这样就行了，咱们二打二。」那魔修沖那剑宗两长老喊道。 魔宗是来帮对面的？几个正派宗门愣了一下。 就连姜舞也没反应过来。 这魔修，怎么就去了对面？ 黎川更是纳闷，他的手下，怎么就站位了？ 正想解释，黎川却突然瞥见了站在几人之后的沈沛和卫景珂。 宗主？！ 宗主是那边的？ 黎川这下明白了，他这手下，眼睛真尖啊！ 黎川赶紧率领众魔修，往圣女身旁一站。 这让姜舞紧皱眉头，魔宗临时倒戈，这是什么意思？ 「嘿，打不打？你们剑宗的怕了？」那站在圣女旁边的魔修立刻又拱火道。 剑宗长老被他一激，当即恼了：「金丹期的魔修小子，莫太狂妄！」 说罢，提剑就要上。 「等等，长老！」许明睿赶紧拉住自家宗门长老，「咱们好像也帮错人了。」 剑宗长老：？ 许明睿放开他，随后朝着圣女那一方遥遥行礼：「剑宗弟子许明睿，拜见前辈。」 剑宗两名长老闻声望去。 卫景珂也适时从大家身后走出，「没想到剑宗来的是你。」还真是熟人。 许明睿擦擦额角，他也没想到卫前辈会在这里啊。 一见卫景珂，两位长老也愣了。客卿长老怎么会在这？卫景珂那日在剑宗斩杀练鬼仙他们可都是亲眼所见，普通弟子不知这位前辈有何能当上客卿长老，他们还不知道吗？ 顿时，两位长老也收起剑，拱手行礼：「我等见过前辈。」 「嗯。」 剑宗弟子见此，也一眼认出了卫景珂。于是，齐声道—— 「剑宗弟子拜见前辈！」 那声音宏亮得都快震破了姜舞的耳膜。 他们为何要叫卫景珂为『前辈』？ 就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衣着统一的剑宗弟子们也井然有序地走到了一侧，且站在了对立面。 魔宗倒戈之后，是剑宗？ 那剑宗之后…… 「师傅，沈姐姐她们在那边！」苏仙儿高声喊道，「咱们也站错了。」 燕青衣颔首，也先拱手向卫景珂行礼：「前辈，沈姑娘。」 剑宗之后，连天机宗也过去了？！ 这一幕，别说姜舞看不懂，就是蓝初瑶和王妃也是不懂的。 这敌方外援，怎么一下子都成了自己人了？ 蓝初瑶虽然有点没反应过来，但也不妨碍她大笑：「剑宗的和天机宗的都倒戈了，其它宗门的，该不会也搞错了立场吧？」 其它宗门的人也不知是何缘由。 「诸位，这位乃是我剑宗新任客卿长老。」许明睿伸手在卫景珂面前，郑重介绍道。 本来这是长生岛的家事，要他们过来断人家事本就荒谬，此时发现客卿长老也在其中，自然是要帮自己人的。 同样，许明睿的言外之意也很清楚。 几大宗门，若是要对付他们的客卿长老，那剑宗也只好拔剑相向了。 许明睿这话一出，几大宗门也迅速反应过来。 「原来是剑宗的前辈。是我们失礼了。」说完，竟然也纷纷走向了对面。 「是啊是啊，是我们站错了。」 开玩笑，长生岛到底是谁当家跟他们没关系，但剑宗的客卿长老，哪一位不是化神往上的高手，这是能得罪的？别自寻死路好吗？ 「你们！你们……」姜舞差点一口气没抬上来。 剑宗的前辈，谁？卫景珂？她何德何能？ 同样傻眼的还有魔宗一行人。 宗主还是剑宗的客卿长老？ 纷纷用眼神问自己老大：老大，怎么咱们宗主还吃两家饭？ 黎川吞了吞口水，他也不知道啊，但想想，凭宗主能把皇简掐在手里玩弄……她会是剑宗的长老自己居然一点都不奇怪啊！ 魔宗居然有一日能和正派最强的宗门攀上关系，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诸位难道忘了，是谁一直在供给长生泉给你们？」姜舞自然愤怒，眼看着两殿合併，却不想竟然生出这样的事端。 第200页 「这……」几大宗门也是讪讪。 蓝初瑶冷笑，「长生泉是长生岛的，什么时候变成谁自己的了？承蒙祖上荫庇罢了。莫非我祭司殿掌了权就不给各大宗门供给长生泉了吗？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祭司殿自然会守。」 蓝初瑶！姜舞握紧了拳，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卫景珂身上，她明白，今日外援倒戈，都是因为她。 「她可是天眷者，你们魔修在干什么？」 「天眷者不是你们魔修最爱的炉鼎吗？」姜舞恶狠狠道。 魔修们闻言，纷纷惊愕。 嚯，宗主还是天眷者！ 魔修们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气得姜舞肺疼。 「姜岛主，现在我们开始和谈了吗？」说话的是圣女，她依旧语气温柔，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些不容置喙。 长生岛也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她们要对付的，从来也不是自己人。 姜舞还想说什么，可蓝初瑶的斧子已经架到了她脖子上。 第100章 姜舞望着对面黑压压的人群， 再看看自己这边势单力薄。 她明白，输了。 她从未赢过蓝初瑶，这一回， 更是输得彻底。 「你那个爹呢？」蓝初瑶冷声问，「把你推出来搞了这么多事， 他自己倒是当起了缩头乌龟？」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从远方飞了过来。 速度很快， 直冲她而来。 蓝初瑶下意识地躲开。 一道黑色灵光轰然在她先前战立的地方炸开。 等烟雾散去， 那处只留下了一个天坑。 「你找我？」 蓝初瑶抬眸， 半空中的衣袍飞舞的男人双眼血红，表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浑身黑气包裹，看起来诡异极了。 蓝初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爹……」姜舞喊道。 「闭嘴， 废物。」姜宏冷斥了一声。 姜舞惨笑一声， 垂下了头。 「岛主……」岛主殿的其他人也像是看见了救星， 「恭喜岛主出关！」 随后， 姜宏在众目睽睽之从空中飘下，落地， 他脚尖点地的一瞬间，一道空气波原地震开。 王妃见此，眼神变得更加警惕， 「姜宏， 你化神了。」 「温然，好久不见。」姜宏望着对面的美人，眼中露出一丝痴迷， 「这么多年了， 你还是这么美。」 王妃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不在意这一声调戏， 眼前的姜宏，没有雷劫，什么预兆都没有，突然就化神了？ 让她突然想到了女儿和她说过的话，难道，姜宏当真与禁地那邪魔有了什么勾结…… 「大家都有眼睛，看得见美人姐姐的美。只是你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瞅瞅自己长什么样？」这一声可不小。 大家纷纷看去，说话是一直站在王妃身边的魔修。 黎川给属下捏了一把汗，自己这手下眼力劲不是挺好的吗？这是干什么，挑衅化神期？ 姜宏那红瞳变得更红，「你又是什么东西？」 站在温然身旁？他也配？ 话音刚落，姜宏一记黑光打了过去，只逼那魔修要害。 王妃眉目一沉，一手拉过魔修，手中灵光震向那黑光。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光在空中爆裂。 无人伤亡。 但这一击，却点燃了姜宏的怒火，「温然！」 又一次！又一次！ 曾经她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挡住他对沈星远的攻击。 「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替他挡！」姜宏大喝。 温然冷声道：「姜宏，你可知与邪魔勾结的人，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吗？」 「他是个什么东西，他算什么！沈星远算什么！！！」姜宏发了疯似的又丢出无数黑光，全打向了那魔修。 温然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听自己说话，而是将一腔疯魔全部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 正要去挡，却见那魔修灵活地躲开了那些黑光。 还不忘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边，顶着一张丑脸还嬉皮笑脸：「化神期也没什么了不起，打不中就是白费功夫。选道侣还是得选合适的，武力值高没用。」 温然：…… 沈朔站在姐姐身后咬牙切齿，「姐，那个魔修是怎么回事！」这是不是在调戏他娘亲啊？ 沈沛无奈地笑了笑。 卫景珂此刻提议，「若是气不过，你上去打他一顿。」 沈朔当即撩起袖子，又顿了顿：「我可能打不过……大师姐给我做后盾？」 卫景珂后退一步，「我不敢。」 沈朔：？？ 连大师姐都退了？！ 沈朔还没想明白，那头，他娘亲的声音已经响起，声音居然带着一丝哭腔—— 「沈星远，你真丑。」 魔修一顿，当即笑不出来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身形一下子绷直了，他有点无措：「这也看得出来……？」 温然别开头，「……」 魔修摸了摸鼻子，「我以为你看不出来的。」 温然嘆息，「你是不是忘了，有道侣契约这个东西。」她轻轻抬起手，手背上的那道侣契约的印记，十分明亮。 魔修恍然：「……在下界待久了，我都忘了。」 温然破涕而笑，「傻子。」 第201页 沈朔悄悄缩了回去，好了，他明白了，这魔修是他爹啊。 「沈星远？你是沈星远？」姜宏看见这一幕，眼更红了，顿时大笑：「好，好，我今日便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当初二十年前，他打不过沈星远，也拦不住温然跟他走。 如今呢？ 他已是化神高手，而沈星远却还是金丹期！ 今日，便是报那夺妻之恨的日子！ 温然挡在沈星远身前。 化神大战，一触即……发。正当大家觉得这爱恨情仇实在精彩之际，一道身影突然在大家视野里，打断了姜宏的自我膨胀—— 「化神，很强吗？」 走上前的正是卫景珂，既然发现了心魔的踪影，她也不打算再沉默了。 这事，速战速决吧。 「你是谁？」姜宏眯起眼，他并未见过卫景珂，此时一看，笑了：「筑基期的小修士，化神强不强，你还没有资格过问。」 许明睿及剑宗长老弟子：！ 黎川和魔修们：！ 就连天机宗那边，燕青衣也轻轻嘆了口气。 「哦？你是那小孽种的道侣？」姜宏瞥了眼她手背上的印记，再看了看她身边的沈沛，顿时懂了。 温然和沈星远这做爹娘顿时怒了，「姜宏，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 那边，卫景珂指尖轻顿。 气氛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众人也愣，这姜宏，真的是自寻死路。 许明睿等人都知道，沈沛与卫景珂感情甚笃，在剑宗时就如胶似漆，这姜宏……竟然当面辱骂沈姑娘……真是嫌活得太久了吗？ 「她不是孽种是什么！对，对，我应该先杀了你们的小孽种，再杀了沈星远！」姜宏神志不清一般地念叨着。 卫景珂的眼神骤然变暗。 众人注意到，似乎连天空都一下子暗了下来。 云层染上灰黑。 有天谴降世。 只见立在面前的那赤红金衣的女人终于动了动唇。 听不懂她念了什么，可那陌生的字句，似远古的咒唤，多听一个字，连心脏都会跟着砰跳一声。 紧跟着一道发着金光的锁链牢牢地锁住了姜宏的身躯，随着卫景珂嘴里的禁制咒语脱口而出，那条锁链也在渐渐收紧。 「砰！」 一声响，众人下意识地捂向自己的心脏。 但爆裂的，却不是她们，而是姜宏。 在锁链束缚下的姜宏，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瞬间就爆裂开来。 整个人血肉横飞。 连痛唿声都没能传出来。 此时，面无表情的卫景珂在众人眼中已经是无上可怕的存在。 ……秒杀化神期。 骇人听闻，却是真实出现在眼前的…… 各大宗门的人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生怕这位怒气没有发泄完，自己会受到无妄之灾。 禁制秘术是渡劫期才能看破的能力。 道法自然，天地万灵，都是她的术法的一部分。 但今日这一招，果真『超脱』了。 只见天越来越黑，云层中已有雷光闪烁。 怎么会突然有雷劫？大家都不解。 卫景珂见此，眯起眼望天：「少管闲事。」她想这么杀，就这么杀。 众人骇然。 这是……在与天说话吗？ 和天说……少管闲事？！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天雷……居然真的散了。 压顶的黑云像是怂了一般，真的消散了。 「殿下。」此刻唯一敢出声的，也只有沈沛了。 沈沛知道她不高兴，也知道，卫景珂此刻对天道发脾气，也不只是因为她以筑基期之躯动用禁制之术而惊动天道降下天雷这事。 卫景珂不高兴的，大约还有天道赐福将她变成天眷者一事。 天眷者并不是一件好事。 天生的炉鼎体也就不说，还有长生岛的圣女宿命。 所以，前一世她因心魔而死，也是天道给她安排好的宿命。 沈沛握住她的手，露出了个笑容：「殿下，消气。心魔还没解决呢。」 卫景珂闻言，向前看去。 姜宏血肉炸开之后，心魔也终于现了形。 一只小小的大眼睛黑肉球倒在地上，瞬间就化成了黑烟散去。 王妃见这一幕，诧异。卫景珂那一击，直接将心魔也弄死了？ 「这只死了，本体还没。」卫景珂说。 岛主身上的这只心魔，居然还不是本体？沈沛皱眉，「殿下能找到它吗？」 卫景珂的神识瞬扫千里。 最后给出的答案是：「不在长生岛。」 沈沛沉声：「事情麻烦了。」 她们以为这只就已经是本体。 没想到这心魔倒也不傻，狡兔三窟，它居然早就将自己的本体挪了出去，放在这姜宏身上的也只是一只比较强的分身。其实也能想得通，心魔既然能迷惑到姜宏，那要靠着姜宏的权利将自己的分身寄宿体转移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找心魔，反而是件大工程了。 「沛儿，不用担心。」王妃对女儿说道：「邪魔帮姜宏强行化神，恐怕废了不少心力，这只分身死了，对它本体也是重创。至少百年间不可能再作什么乱子。」 第202页 「……嗯。」沈沛点头，至于心中更深层的担忧……罢了，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呢！」已经恢復了原本模样的沈星远冲进人群，将沈朔抓了出来，「我刚才听见你说要揍你爹？」 沈朔缩着脑袋，「爹……我错了。」 他怎么知道那魔修是他爹啊！ 恢復了本来面貌的沈星远身形高大，剑眉星目，即便是在这美人满地跑的上界，也是出众的俊朗。 父子俩模样本来就像。 这一幕看得王妃差点落下泪来。 「谁许你揍我儿子？」王妃挡在儿子面前，与沈星远对峙。 沈星远此时已经收起那纨绔魔修的做派，看着面前貌美如花的道侣，轻咳一声，认怂道：「不揍就不揍。」 见这场面，沈沛笑了起来。 家人，真是让人会忘掉忧虑的存在。 第101章 卫景珂那一手禁术不知道吓坏了多少人， 所以在长生岛正式进行合併时，岛主殿的人也几乎不敢反抗，稍有不满的， 也全都被抓了起来。 蓝初瑶在姜舞的问题处理上，很严厉。 像是杀鸡儆猴， 做给岛主殿所有有二心的人看一般。她当众宣布废去了姜舞的修为，将她拘于岛中囚牢， 再不得出。 两殿合併， 其实也是长生岛中大部分修士们喜闻乐见的。 既能喝到长生泉， 又能得到祭司殿圣女的修炼教诲，如此利己的事，谁会不喜欢呢？ 这件事，进行得异常顺利。 至于被莫名其妙请过来的正派宗门一行， 倒也没有空手而归。 长生泉， 任他们取了个满意。 最后居然还得了个宾至如归的好名声。 长生岛此后就由蓝初瑶掌权。 沈沛娘亲虽然暂时还不能放下圣女的身份， 但她已经不用每时每刻都在禁地中守着了。 与道侣孩子分别二十余年， 她也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们在一起，弥补自己错过的时光。 不过王妃没想到， 沈沛和卫景珂居然要回下界。 「回下界？」 「是。」沈沛笑着说，「原本就打算带着娘亲一起回下界和爹爹团聚，谁曾想爹爹居然也来了上界。」 「那为何还要回下界？」王妃不解。 「只因女儿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没有实现。」沈沛半俯身鞠躬道， 「希望娘亲和爹爹能同我一起回去。」 「什么心愿， 你说就是，行这大礼作甚。」王妃将沈沛扶起来。 沈沛看了眼身侧的卫景珂，笑道：「我和殿下， 想回下界成亲。回下界成亲， 希望娘和爹爹还有弟弟都在场。」 王妃一怔。 她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可你们不是已经结了道侣……」 听娘亲这么说， 沈沛也不奇怪，她只是说：「是，但还是想成亲，去下界。」 「沛儿与殿下的亲事在下界还没办过。」沈爹说，「正好，你不想亲眼看女儿嫁人吗？」 王妃闻言轻轻一笑，「沛儿要我去，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是多问了两句罢了。沛儿要嫁人，我怎能不欢喜啊。」王妃摸摸女儿的头髮，「我能亲眼看见沛儿出嫁，放在这之前，我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娘不仅要看姐姐成亲，还要看我成亲呢。」沈朔适时插话。 王妃笑嘆，「那咱们就一起回一趟下界。」 只要跟他们在一起，去哪里在哪里，也别无所谓了。 「好。」 「对了，还没问过爹爹，您是几时来的上界？」沈沛回头，问道。 她记得，上界的门一年只开一次。 「你们走后没两日我就来了。」沈星远也不瞒了，他知道上界危险，怎么可能不亲自跟过来。 本来是一路跟着她们的，可卫景珂与沈沛去哪都用传送阵，他跟着跟着便跟丢了。 只能一路查探着她们的消息跟着到处跑。 不过他亲眼见过之后，也就放心了，卫景珂确实实力超群。 连带着女儿，也很快到了金丹期。 「原本想着在这上界我的人脉总是要比你们强一些，若真遇到什么事，也能及时通知你们……结果，无用武之地了。」沈星远嘆息，「不过得知长生岛有难的消息，所以我也就伪装成魔修一起进来了。」 他在下界待了二十年，实力也一直停留在金丹期，来一趟上界，确实也没能帮到她们什么。 王妃闻言，握住他的手。 二十年前，沈星远可是魔城内远近闻名的魔城大公子。如今只有金丹实力，只是他将一切都放弃，努力在保护他们的孩子罢了。 沈星远知道夫人在安慰他，不过他并不需要这种安慰，人强大与否，有时候也并非是修为高低就能定义的。 「总而言之，今后修为能长进多少，全靠夫人提携。」 王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脸都红了，「沈星远你……在儿女面前说什么呢！」 沈朔一脸懵懂，显然不明白为什么爹的修为要靠娘亲。 沈星远伸手抱紧自家老婆，嘆息，「我见着你，总感觉回了二十年前，那时候可没什么儿女。」 王妃虽然红着脸，却并没有推开。 真的，他们已经二十年不见了啊。 如此场景，却让沈朔悄悄别开了头。 第203页 看爹娘的恩爱，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不过他这一转头，却又看见了自家姐姐靠在自家大师姐怀里的一幕—— 沈朔：！ 罢了罢了，他应该在房外，不应该在房里！ 「殿下，我很开心。」沈沛微微仰头，笑着。 重来一世，爹爹娘亲还有弟弟全都还活着。 这是她上辈子做梦也不敢梦的场景啊。 「嗯。」卫景珂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懂。 「若是皇后娘娘也……就好了……」沈沛低声轻喃。她知道，殿下心中，也许偶尔也会想起她那位母后的。 卫景珂没说话，任由沈沛心疼她。 重生没能再见母后一面虽然看起来的确很可惜。可她心里知道，现在这样就已经够了。 母后好不容易以死脱身，摆脱了那厌倦了的宫中的一切。 何必让她魂魄归来，再受这一份苦楚。 也许下一次投胎，她能做更自由些的自己。 她与母后与皇帝，和沈沛一家并不能一概而论。 现在这样，就很好。 …… 从上界回到下界，没有什么限制。 不过卫景珂等人还是多待了两日。 她传信去了剑宗，以客卿长老的名义，给自己前世的师傅发了一封信函。 要不了半年，七峰谷秘境中的小草就会开花。 那是能够帮助师傅突破的灵药。 做完了这事，又给九命六娘还有晨曦江老闆那处发了通讯，上界便无什么牵挂了。 随即，就在沈家人的欢声笑语中，回到了下界。 当然，走之前她们也带了不少长生泉。 …… 重新回到下界，天道的禁制便再一次将所有人的修为锁回了武者级别。 不过这沈家如今每一个人都是武者十阶，说出去也骇人听闻。 朱雀，安定王府。 王妃望着那牌匾门楣，感慨又情怯。 她是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还能回来。 「别想那么多。」沈星远拍了拍她的肩膀，「孩子们都走了，咱们也回去看看。」 王妃回头，果真孩子们都不见了。 也许是见朋友了吧。 没多想，两人走进王府。 …… 沈朔自然是找他还在下界的友人去了，卫景珂与沈沛，则是去了『金瑞银号』。 金瑞银号是江家的银号，自江无艷与晨曦去了上界后，这金瑞银号便交给了江老闆的心腹，而金瑞银号，在暗地里也与下界的商团有所来往。 下界商团的领头人方烬被她们收拾过一回后，便与江老闆联繫紧密，商团的势力遍布四国，不再效忠上界商团之后，便将积累的情报全部转化，如今是算是个情报贩子。 将银虹收进了干坤袋，两人沿着街道慢慢地走。 朱雀已经入秋了。 与其他三国不同，朱雀气候很好，花也开得盛。春日里桃花纷飞，秋日里桂香万里。 那一小撮的桂花飘到发间，又被人轻轻拈起摘下。 连指腹间都是萦绕的花香。 「我们就这样走在路上，不会被百姓认出来吧？」沈沛小声问她。 「认不出来，你好看了许多。」卫景珂瞅着沈沛。 几个月前的沈沛，还没有开始修炼，身上大都是端庄含蓄的气质，五官也十分温婉柔美。 如今她已至金丹，相貌已经渐渐向『沈宗主』靠拢，加上已经人事，如今的娇美中都带着些艷丽…… 乍一看，恐怕很难让人联想到安定王府的沈公主。 沈沛俏脸微红，「我是说，殿下会不会被认出来……」 京城之中，熟悉卫景珂这张脸的，可比认识她的多得多。 「目前看来，还没有。」 其实不难发现，今日这京城大街上的人似乎格外的少。 「状元郎来了？」 「在前面那条街呢！」 「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就算有人，也是匆匆从卫景珂和沈沛二人身边蹿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秋闱放榜了，出状元了。 没想到她们回下界的时间这么巧。 两人隔着半条街，远远地望着那敲锣打鼓行进的队伍。 秋闱前三名正坐在高头大马上游街欢庆。 按照前世的记忆，今年的秋闱是出了事的。 提到这，便不得不想起一个『老熟人』。 瑞康候世子，赵成杰。 如果两人没记错的话，今年的秋闱，赵成杰会因为在秋闱中买卖官爵被发现，而砍了脑袋。 …… 两人来到金瑞银号，见到了江老闆的心腹。大约是江无艷早就托人提醒过，所以这位掌柜早已准备好了接待她们。 听卫景珂等人问起秋闱，掌柜也是知无不言。 「两位大人不知，赵成杰如今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 据掌柜的所说。 赵成杰非但没有因为秋闱卖官一事被砍头，甚至还活得好好的，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 「赵成杰两个月前又抬了新人进门。那新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正值盛宠的如妃的妹妹。」 「如妃？」卫景珂皱眉。 这又是哪个妃。 「册封如妃是两位殿下离开下界后的事了。」掌柜的说，「如妃是民间女子，是皇帝陛下微服私访时见到的女子……相貌生得极好，没多久便纳进了宫里。自此一路攀升，如今已经位列四妃。而赵成杰娶的，就是这位如妃的妹妹。」 第204页 「静妃如何？」 「静妃无大碍。殿下的暗卫一直护着，谁也动不了静妃半点。腹中孩子也很安稳，几乎没出过什么事。只是两位殿下一走，这宫中时局，便又有些不同了。」 两人听掌柜的细细说来。 她们去了上界之后，四国之间的暗涌暂时消弭了下去，静妃怀着当今圣上唯一的希望，所以她的日子也过得不错。只是静妃怀孕的间隙，如妃趁虚而入，反而得了盛宠。 值得一提的还有惠妃。 惠妃失去了二皇子，没了子嗣，又没了后宫凤印，且还因为谋害皇后一事被皇帝暗恨在心。所以禁闭是关完了，但也彻底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如今青灯古佛，躲在自己宫中，几乎不出来了。 安定王，也就是沈沛她爹，护卫了朱雀那多么多年，却突然就撂挑子不干了。给皇帝递了辞呈，将兵权也直接交了出去，随后直接人间蒸发。 这安定王我行我素，简直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可皇帝要说多气，也没多气……毕竟兵权回来了。 所以朱雀的将军也换了人。虽然那人不堪重用，但索性如今朱雀没什么战事。 「至于朝堂上……」 卫景珂从青书斋里得来的人才投入了官场，没了二皇子对立，他们也发展得很好。 「今年青书斋有人入朝吗？」卫景珂问。 掌柜摇头，「榜上无名。今年的秋闱……有鬼。」掌柜沉声说，「青书斋的寒门子弟没一个入朝的，相反的，不少富商弟子却入了朝，这回秋闱的状元，还是这京城富商的侄子。」 卫景珂皱眉。 赵成杰，卖官真是卖到明面上了。 「虽说有鬼，可谁也找不到证据，因为那状元的文案有不少官员都看了，确实写得文采斐然。」 沈沛听完不语。 秋闱的主考官之一是柳侍郎。而赵成杰与柳侍郎的儿媳妇朱嬛走得近。 狼狈为奸已是几个月前的事，秋闱出了岔子，怕是与朱嬛脱不了干系。 这事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比起赵成杰的事，沈沛更感兴趣的还是那个如妃。 上辈子，可没什么如妃。 这辈子，突然多出了个得盛宠的如妃，若不是有心人安排，她可不信。 简单地了解了这几个月她们离开下界发生的事之后，两人大概知道了现在的情况。 临末要走的时候，沈沛才真正说出她的来意—— 「还请掌柜的帮我查一件事。」 掌柜立刻低头，「殿下请吩咐。」 「商团也好，银号也罢。所有的情报探子都放出去，替我查『异常』。」 掌柜抬眸，不解：「殿下，何为『异常』？」 「为人神志不清，性情大变者，若没有原因却反常的，便是『异常』。」沈沛沉声，「这下界四国，都要查。」 掌柜深吸一口气，「殿下，这怕是……大海捞针。」 四国，即便商团和银号有那个实力，但这会不会太多了？一国都有那么多人，遑论四国？ 沈沛微笑：「捞针也要查。这量大，便请掌柜费心了，若是能找到，我与殿下自有厚礼相谢。」 这两位可是真正的上界修士，所谓厚礼……掌柜当即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实在不行，我便开了商团的悬赏令。」 「那就多谢掌柜了。」 卫景珂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她知道，这才是沈沛来了下界立刻就先来了金瑞银号的原因。 「你怀疑它跑到下界来了。」 沈沛嘆息：「但愿只是我想得太多。」 可下界人多，凡人慾念又深。贪嗔怨恨，都是心魔上好的粮食。 她若是心魔，能出了长生岛，当然要来下界饱食一顿。 尤其是，在自己强力分身突然死去，自己实力大跌的时候。 这时候，就需要更多的补充了。 第102章 卫景珂回了皇女府， 暗卫们闻声赶来，悉听差遣。 沈沛也取了长生泉，每人发了足量。 十三最是兴奋， 在沈沛身边闹嚷：「旁人都是女大十八变，小郡主也是， 越变越好看！」 沈沛莞尔，「十三， 打趣我呢？」 十三嬉笑。 她最喜欢小郡主了嘛。 「回去喝了长生泉， 下回便能随我们一起去上界了。」沈沛对她说， 也是在对所有的暗卫说。 暗卫们没有言语，握着小瓷瓶，眼神发亮。 喝了手里这小瓷瓶里的水，下次就能和主子一起去上界了。 「多谢主子恩赐。」暗卫们齐齐单膝跪下。 卫景珂：「起来吧。」 看见这些面孔， 她便会回想起在天机镜中看到的一切。上辈子就是他们拼死替她杀了卫景瑜， 最后明明可以明哲保身， 却还是奔赴了保卫朱雀的战场。 这些不应当是恩赐， 而是忠诚的谢礼。 做完这一切，沈沛便告辞离开了皇女府。她也回去见见冬霜。 卫景珂倒也没拦。 「主子， 我去护送小郡主！」十三自告奋勇。 卫景珂：「不用。」 皇女府离安定王府也就只有那么一条街的距离，何况，现在的沛儿， 也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沛儿了。 「说说皇宫里情况。」 第205页 十三立刻收起嬉笑， 正色道：「主子，宫里的情况恐怕不太好。陛下恐怕活不到静妃生下孩子的时候了。」 「怎么回事？」卫景珂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也没有一丝关心， 只是单纯地疑问。 「如妃给陛下下了药。」暗七补充道：「说是龙精虎勐的药， 太医院那边也被买通了。其实是慢性毒药， 如今已在身体里生了根。」 卫景珂：「知道了。先将秋闱一事的证据交给我。」 「是。」 暗卫们负责盯着这朝中上下，赵成杰买卖官爵的事，自然不会错过。 …… 卫景珂等人回到下界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仅卫景珂回来了，就连安定王府也是举家回归。 最先得到消息的当然是宫里。 彼时皇帝正带着如妃在御花园里赏景。 有侍臣慌忙紧张地过来传信，说是大皇女殿下回来了，皇帝本来开怀的笑容也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她回来干什么？」皇帝皱起眉。 好不容易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结果又回来了。 坐在他身侧的如妃见此，黑眸一转，心道这陛下还真是将大皇女殿下当成霉运了，一听她回来，居然是这反应。 前来传消息的侍臣面色惶惶道：「陛下，不仅是大皇女殿下，就连安定王爷一家也都回来了。」 「沈星远？他出现了？」皇帝面色怪异了一番，心中却哼道，回来又如何，回来也不可能再将兵权交给他。 「是，不光安定王爷，就连王妃还有安定公主和世子沈朔也都回来了。」 皇帝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他勐地一顿，「安定王妃？」 「是。」 「你这侍臣胡说八道什么，安定王妃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去世！」说话的人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也是这宫中的大内总管。 若是有熟人在，便能认出这大内总管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静妃联繫密切的张侍臣。 「陛下，听说，安定王妃当初是假死……」侍臣颤颤巍巍地跪下。 假死，可是欺君之罪啊。 皇帝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一般。 如妃眯起眼，「陛下，这安定王府真是大胆呢。」 皇帝冷哼一声。 张总管则是谨慎说道：「陛下，这安定王府轻易可动不得。」 皇帝也明白张总管的意思。 如今他那个女儿去了上界成了修士，朱雀可都靠着这一脉。沈沛与卫景珂又有婚约…… 「张总管怎么这样为着安定王府说话？」如妃若有似无地轻哼，「难道安定王府的好处，都给到咱们大内总管这来了？」 张总管一看皇帝那冰沉的脸色，就赶紧跪下，说道：「陛下，请您明察，奴哪敢收安定王府的东西？奴都是在为陛下考虑。」 皇帝见此，摆了摆手，「如妃，是你多虑了。」 既然敢用张侍臣做大内总管，皇帝定然是将人查了仔细的。 何况张侍臣以前被他派去安定王府宣旨，那时他要将沈沛赐婚给景瑜，张侍臣还因此被迁怒，挨了顿打。 但张总管说得不无道理。 安定王府动不得。 反正兵权也收回来了，王妃假死欺君那事他便当不知就是。皇帝也知道这样处置憋屈，可他也没办法。 「张总管起身吧，至于大皇女……她回来了就回来吧。朕乏了，回宫。」 「陛下，去臣妾宫里坐坐吧？」如妃展颜笑了，又低声在皇帝耳畔说了几句，逗得皇帝眼睛发亮。 「那今夜可不能让如儿好过了。」 如妃羞涩一笑。 张总管起身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只听着身侧的侍臣喊道：「准备銮驾，陛下移驾如意宫——」 皇帝先上了銮驾，如妃才幽幽起身。 瞥见张总管，她那年轻的脸上露出笑颜，「张总管，趁着陛下去我如意宫，还是多去看看静妃姐姐吧。否则若等我哪日肚子也大了，这宫里，可就没静妃姐姐的一席之地了。」 张总管一脸惶恐，「如妃娘娘慎言，奴才与静妃娘娘可没什么关系。」 如妃轻哼。 张总管低下头与她擦肩。 怀上孩子？ 那倒是真想多了。 朱雀的小殿下，只会有静妃娘娘肚子里的那一位了。 等人都走了，身边的侍臣才低声道：「这如妃娘娘还真是民间来的，看不清局势。如此针对大人，真让人觉得愚蠢。」 宫妃年年都有新的，可大内总管，皇帝面前的红人可就这一位。得罪了张总管，她能得什么好处啊？ 张总管瞥了眼那侍臣，但笑不语。 这些宫妃，总以为得了陛下的宠爱，便能登了天去。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下界的人顶了天，也还有上界的人踩着呢。 不过那两位殿下回来了，他也该派人亲自去走一趟才是。 …… 翌日，卫景珂和沈家人回到朱雀的消息便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百姓们自然是喜闻乐见。 但有些人却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当日上朝，便有官员一纸诉状将秋闱的状元、探花、榜眼，还有那瑞康侯府的世子全告上了朝堂。 事由是瑞康侯府世子赵成杰通过买卖秋闱应试题，从而买卖官爵。 第206页 不仅如此，这次秋闱前三位，全都是这笔交易的受益者。 兹事体大，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可问题是，根本不用查。 上朝告状的几位官员联名拿出了此事的证据。人证物证，甚至连他因此谋利得到的金银就藏在城外的某间别庄的事，也全都被告发出来。 震惊朝野。 皇帝一细问，证据从何而来，官员便答：「是大皇女殿下传来的消息，臣已经连夜去彻查了城外别庄，确实查到了赃银。」 人赃并获。 皇帝当即派人去了瑞康侯府，捉拿赵成杰。 「抓回来后仔细审问，究竟是谁给他漏了题！」秋闱的主考官只那么几人！ 官员再次呈上证据：「陛下，此事就要问礼部的柳大人了。」 柳侍郎一脸懵，反应过来后噗通一声跪下：「陛下，此事与臣无关啊！瑞康侯府世子虽然曾是臣的女婿，可您也知道，自从臣的女儿死后，臣就再没有与赵府有过来往了！臣是被冤枉的啊！」 不仅没有，甚至心里是有怨恨的。 赵成杰的义父，也就是国师当初可是害死了他女儿。 那官员却刚正不阿道：「柳大人，我并未冤枉您。与那赵成杰勾搭成奸的，正是柳大人府上的大儿媳，朱御史的女儿，朱嬛。」 柳侍郎傻眼。 怎么连儿媳都牵扯了进来。 他还疑惑着，官员却已经把证据都呈上—— 是部分的赵成杰与朱嬛来往的书信，不太多，但信上的信息已经足够。 皇帝只看了一眼，便怒道：「将人给我抓回来，严加审问，若此事为真……给朕全斩了！」 …… 朝堂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宫里。 如妃本来正在喝补药，想争取让自己肚子里也揣上一个龙种。结果听到消息，差点没昏死过去。 赵成杰出事了？ 赵成杰可是她妹夫！ 如妃急急忙忙放下药碗，便要去面圣，却被贴身丫鬟春儿一把拉了回来：「娘娘，去不得啊！」 如妃顿住。 只听春儿说：「娘娘，您此时去求情，无疑是将陛下的怒火往自己身上引。」 「可那是我亲妹妹……」如妃咬牙，赵成杰出事，她妹妹身为赵成杰的世子妃，怕是也得被砍头。 「那您就要想清楚了，这事您揽得下来吗？」春儿凝视她。 如妃愣住，垂眸道：「那我该怎么办。」 春儿说得没错，现在去求情，不一定能保下妹妹，说不定还会牵连自己。 「娘娘若真的想救，不如去求一求……坤仪宫里的那位。」春儿提醒道。 「求惠妃？」如妃轻轻念叨这三个字。 「惠妃娘娘在这宫中倾轧多年，总不会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您瞧惠妃娘娘给您那药，不就是为了栽培您吗？您得了陛下的宠，若是将来再怀上了皇子，今后不忘惠妃娘娘的情，也能保她晚年无忧。」春儿说道。 如妃闻言，有些犹豫。 惠妃当年自然是叱咤这后宫，掌着大权无比风光。可如今她母家落魄，膝下二皇子也死了，她自己都在坤仪宫里呆着，还能有什么办法帮自己？ 如妃 第一回暗恨自己以前只是个民间女子。 若是她也有能帮扶她的母家…… 罢了。 如妃咬咬唇，心下一横道：「我去坤仪宫一趟。就算惠妃帮不上忙，也能替我指一条明路。」 第103章 坤仪宫。 宫中已不復往日奢华， 一切富丽堂皇都被收了起来。时常传来一些木鱼声，说是宫殿，更像是斋寺了。 宫樑上也一直挂着一块白布。 坤仪宫的下人都知道， 这是为二皇子卫景瑜殿下挂的。 几个月前，还在禁足的惠妃娘娘突然就接到了二皇子身死的消息， 整个大为崩溃，几乎到了要自绝的地步。 没了儿子， 失去圣宠， 后宫女人的下场已经望得到头。 好在， 惠妃娘娘还是没有选择死，而是活了下来，开始过这青灯古佛的避世日子。 但如妃却知道，惠妃并没有真的『避世』。 她心里还有一股要给儿子报仇的恨。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二皇子是怎么死的， 但惠妃似乎笃定， 儿子就是死在了大皇女殿下手里。她如今坐在这坤仪宫里， 也只是在蛰伏， 然后寻找时机给儿子报仇。 现在不就是这个好时机吗？ 如妃找到惠妃，瞧着那沉默地坐在蒲团上拨弄着佛珠的惠妃， 便是一句：「惠妃姐姐，大皇女殿下回来了。」 只见惠妃指尖一顿，回过了头。 如妃见她当真停了下来， 才吁出一口气， 「大皇女殿下一回来，便将瑞康侯府世子买卖官爵的事告去了陛下面前，如今我妹妹也自身难保， 我想救妹妹一命， 还请惠妃姐姐给妹妹指一条明路。」 惠妃哑声说道：「你如今得圣宠， 去陛下面前恳求一番，陛下也会留你妹妹一条命。」 「可我不想牵累自己。」如妃的手轻轻抠着指甲，「陛下正在气头上。」 惠妃瞥了眼她。 那无神的眼睛里，似带着嘲讽。 如妃瞧见她的眼神，抿了抿唇：「求惠妃姐姐指条明路。」 第207页 惠妃：「我母家虽说落魄了，但要走走关系，替你捞个人倒也不是问题。」 如妃闻言又惊又喜，「如儿恳求惠妃姐姐相助！若能保下臣妾妹妹……陛下那处……臣妾一定替姐姐多美言几句。」 惠妃连表情都没有，对于后宫争宠这些事，她早就没了兴头。 「不用，我只有个忙要你帮。」 如妃：「？」 「过几日是你的生辰吧，请陛下举行宫宴吧。正好，大皇女殿下回来，陛下定也要设宴的。」 如妃愣了愣，「惠妃姐姐，可朝上刚出了事……」 这时候举办宫宴，会不会…… 「你的药没有了吧。」 惠妃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的幽暗让如妃感到一丝害怕，「可你还没有怀上龙嗣。」 如妃咬唇，「那药……」 「还有，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如妃知道，宴请大皇女，无外乎就是惠妃姐姐想给二皇子报仇。就算她不太聪明，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 如妃没有立刻应下来。 惠妃见此却说，「你只管吹陛下的耳旁风。别的本宫不需要你帮什么忙。」她是宫妃，若想出宫，得需陛下首肯。 「不想救你妹妹了吗？」 如妃心中软肋被戳中，闻言只好点头：「……臣妾都听姐姐的。」 谈话到这，惠妃的婢女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悄无声息地将瓷瓶塞进了如妃袖中，笑道：「祝娘娘得偿所愿。」 如妃微笑着拢好袖中物什，笑了笑。 等如妃欢欢喜喜的走了，婢女的脸色才沉了下去。 「娘娘，这如妃还真是蠢笨如猪。」 惠妃平静重新拈动手上的佛珠，「蠢人，才好拿捏。」否则她何必撮合微服私访的陛下与民间的如妃相遇？ 如妃生得貌美，但脑子不聪明，这也是陛下最爱的一点。 她以前，不也与这如妃一个样吗？ 惠妃垂眸。 可惜，皇儿死后，她反而神智清明起来了。 「可是娘娘，您怎么让奴婢给了如妃娘娘一瓶假药？」婢女不解。最初给如妃的那药已经没有了，方才给出去的，不过是几瓶补气血的假助兴药。 「无碍。」 那药真不真，都无所谓了。 先前那药已经全部给皇帝服用了，宫宴之日，便是他毒发死期。 这朱雀没了皇帝，她再杀了卫景珂给皇儿报仇……朱雀必定大乱，其他三国，肯定会伺机而动，战争便一触即发。 「你要的我都一一满足。但你别忘了答应我的，要杀了她。」惠妃抚着心口，低声念叨着，「一定要杀了她。」 说着这话的惠妃眼中猩红。 …… 一切都如惠妃所期望的安排着。 皇帝不日就与朝臣说起了如妃生辰要在宫中设宴的事。 「此事景珂与办案的朝臣都立了大功，借着如妃生辰，朕也要好好嘉奖他们一番。」 …… 于是，宫宴的邀请帖就送到了大皇女府，就连安定王府也同样收到了邀请帖。 而邀请帖送到手里时，卫景珂正在安定王府商量议亲的事。 「刚回来的时候只字不提，甚至都未曾让殿下去宫里见一面，如今殿下给朱雀立了功，又想堵这群臣悠悠之口。」沈沛摇了摇头。 若是这秋闱一事众所周知是殿下的人查出来禀报上去的，恐怕皇帝是一点也不想承认这事是殿下的功劳。 沈爹坐在一旁，也是眉头紧皱。 沈沛娘亲也是说：「朱雀皇家这祖坟是冒了青烟了，才有珂儿这样能耐的孩子当殿下。这皇帝身在福中不知福，朱雀哪里都好，就是这皇帝……一言难尽。」 沈朔也翘着腿嗑瓜子，乐道：「谁说不是呢。要我大师姐当皇帝，咱们朱雀统一四国也指日可待。」 沈沛笑说：「别说胡话，这凡界皇帝有什么好，殿下她不做皇帝。」 卫景珂点头，她的确不想做皇帝。 做皇帝浪费的时间，还不如与沛儿週游下界。 「那咱们真去宫宴吗？这宫宴去了，去了又得看那皇帝脸色。」沈朔问道。 皇帝最不满意的就是他们沈家和大师姐。这宫宴说是庆功，说不定就是鸿门宴。 沈爹语气危险道：「他给脸色，就掀了他的金殿。」 王妃将茶水托盘扣在桌上，也温柔笑说：「珂儿如今已经与沛儿结了道侣契约，那她是咱们沈家的女儿。谁若是欺负我女儿，掀了他的金殿都是轻的。」 沈朔也跟着举手，「掀了！」 沈沛望向卫景珂，笑得眉眼弯弯，「殿下觉得如何？」 「好。」卫景珂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暖意，轻易就将她的心填满。 沈家，从小到大，都是她觉得最温暖的避风港。 不知怎的，忽地忆起了过去。 她那时候年纪尚小，与沛儿一左一右地坐在师娘身边，听师娘给她们讲故事，也看师傅在院子里舞枪。 那时和现在，这景，竟有一些重合了。 「这几日该走得礼数都走了，得选个日子给两个孩子办一办喜宴才是。」王妃忽地说起。 「办个大席，百姓们愿意来的，都来。」沈爹颔首说道。 沈朔：「那我去安排人去城门口贴个告示。」 第208页 「还有接亲的队伍，」王妃思考道，「王府离皇女府就隔了一条街，若是接亲的队伍就只走这么一条街，似有些短了。」 沈爹出主意道：「顺着京城的街道游一圈再回来如何？」 王妃点点头：「倒是个办法。」 「可是爹娘，大师姐她是皇女，最后这接亲的队伍，是不是还得去宫里转一圈？」沈朔摸了摸下巴，说道。 一提到宫里就觉得晦气的沈家几人：「……」 是啊，去了宫里，身为媳妇的沛儿还得给皇帝敬茶跪拜。 卫景珂见此，不疾不徐道：「不用。」 沈家人：？ 她淡定道：「我嫁过来，也行。」 沈家人傻眼。 沈沛眨了眨眼，小声道：「殿下，别闹。」 见大家都望着她们，这下，连沈沛也有了些不好意思，「我那声『夫人』只是打趣……」 卫景珂摸过她的后脑勺，两人前额相抵，「我觉得很好听。」 沈沛脸颊绯红。 虽然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诱人，但沈沛还是拒绝了，她说：「宫里那位怕是坚持不到我给他敬茶了。」 卫景珂点头，「我收到了如妃的消息。」 沈沛诧异：「如妃？」 「如妃坦言，宫宴的事，是惠妃设局，想请我们入瓮。惠妃对卫景瑜的死难以释怀，大约是将仇恨加注到我身上了。」卫景珂说。 这倒是让沈沛没想到，暗卫回报说，她是惠妃的人。而如妃，居然会给她们传消息？ 沈沛微笑，「那这位如妃，虽然蠢了点，倒也没有到真把自己蠢死的地步。」 其实也不难理解。 如妃不想得罪大皇女与沈家。原因无他，她们可是明面上的长生者，去了上界的修仙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上界修士，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惠妃要替儿子报仇，跟她如妃有什么关系。 这事，如妃是想把自己给摘出去。 可是问题又来了。 惠妃显然也知道她们去了上界回来，如今都是长生的修士。 惠妃设这个局…… 是怎么笃定自己能替儿子报仇的？ 她有什么依凭？ 沈沛想到了一个可能，顿时弯眸笑了起来：「这鸿门宴，咱们还真是非去不可。」 第104章 几日后， 宫宴如期而至。 卫景珂与沈家人到时，金殿上已经坐满了群臣百官。 她们不算姗姗来迟，时机是卡得恰好的， 当侍臣的喊声穿透金殿而至，几人踏入这金殿后， 热闹的气氛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不为别的，这一行人的容貌实在太惊为天人。 大皇女的是沈家爹娘是俊逸貌美的组合， 而沈朔承了沈爹的俊朗， 虽然年纪还嫩， 但也是翩翩少年郎。 卫景珂还是那一身红衣飒爽，长靴戎袍，自成气场。 而沈沛…… 自然是聚集了所有人目光的那一个。 就连在场的不少嫔妃，见到沈沛的容貌都要失语。 毫无瑕疵， 她就像个仙子， 或许『公主』的称谓都难以再形容她了。 沈沛也不怯场， 依然言笑晏晏， 大方有礼。 这也就是柳家出了事，否则那柳侍郎府的大少爷， 怕又恨不得将沈沛盯穿了。 皇帝也看见了进金殿的沈沛。 此时的沈沛，与半年前相比实在大相迳庭……就连自己身侧容貌娇艷的如妃，也似乎被她比了下去。 不， 根本没得比。 如妃见这一幕， 垂头，努力不将自己心中的不满泄露出来。 也没人告诉她，沈家的公主竟长得这般漂亮。 不过嫉妒也就一瞬间， 这沈沛可是大皇女殿下的未婚妻， 修仙去的沈世子的亲姐姐， 皇帝再如何，也不敢将沈沛收来宫中。 而怀孕也依然来了的静妃也坐在皇帝身侧，见到沈沛，她轻轻地点头示意，而后便转开了视线。而那一点头，几乎没人发现。 不过比起这些视线，妃嫔中有一股尤其充满了恨意。 正是惠妃。 惠妃听不得『卫景珂』这个名字。卫景珂，只会让她想起她那不明不白死去的儿子。如今见她风华依旧，心中只恨不得将卫景珂大卸八块。 卫景珂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上了殿，简单地拱了拱手道： 「拜见父皇。」 语气十分冷淡。 坐在上位的皇帝闻言，笑容僵了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大皇女是回来奔丧的。 「沈星远携家眷拜见陛下。」沈家人也拱了拱手。 偌大一个金殿，群臣位列两旁，都看着大皇女与沈家人只是喊了喊，抬手拱了拱。 下界人也以实力为尊，有实力的人，的确可以免去这些叩拜之礼。而眼前的这几位，可是去过上界的人。 群臣觉得没问题，皇帝却觉得不满极了。 但他此刻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笑着挥手道：「来人，赐座。」 「今日这宴的主角都来了，那便吩咐御膳房上菜吧。」皇帝说道。 张总管应声点头，「吩咐御膳房上菜——」 声音传了出去，侍臣们立刻动身安排起来。 「这次秋闱卖官一事，全靠了朕的大皇女。景珂远在上界，却时刻关心朱雀朝政，朕心甚慰。」皇帝笑着说，「这次景珂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朕赏赐你的？」 第209页 群臣沉默，陛下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啊。 大家的目光落在卫景珂身上，难道就像陛下说的，大皇女真对这朱雀有兴趣？ 若是这位子给大皇女，他们居然……也觉得挺好。 「儿臣想要什么父皇都给吗？」卫景珂冷淡地抬头，似乎问得很认真。 皇帝心中一顿，脸上却仍然笑呵呵地，「君无戏言，景珂想要什么？」 卫景珂看穿他眼底那一丝慌张，皇帝怕的，是她要这储君的位子吧。 真是好笑。 她一届修士，要这下界太女的位置做什么？ 抵唇故意思考了片刻，卫景珂才说道：「没什么想要的。」 皇帝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坐姿，却还是说道：「该赏的一定要赏。」说完，就一笔带过道：「嗯，就赏景珂黄金百两，布帛数匹吧。」 黄金百两？布帛数匹？ 沈王妃眉头一皱。一个皇帝，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 沈爹拍了拍自家夫人的手。他都习惯了。 发完赏赐的皇帝似乎一瞬间又觉得自己行了。他是皇帝，更是卫景珂的老子，去了上界又怎么样，在他面前，她依然只是臣子。 顿时，皇帝挺直背嵴，问道：「景珂，怎还不领旨谢恩？」 没错，他发的赏赐，哪怕再少，卫景珂也得接，还得弯身来接。 卫景珂却动也不动。 沈沛此时插话道：「陛下，殿下已是修道之身，比起将这些身外之物赏赐给殿下，陛下还是将这百两黄金用来充盈国库更好。」 沈沛是在笑着，但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此时并不太高兴。 原本以为是惠妃设的鸿门宴，可谁知道这皇帝也不甘示弱，不满他们，便当场就要给下马威。 皇帝皱眉，「沈沛，朕可没有同你说。」 沈家人纷纷抬头，就连卫景珂，也望了过去。 皇帝：「罢了，罢了。是朕纠缠了。总而言之，这次的事，都是景珂的功劳，朕的赏赐是一定要给到的。」 卫景珂：「不需要。」 她这声音不小，整个金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群臣：…… 皇帝脸色一僵，沉声问：「卫景珂，你说什么？」 卫景珂不卑不亢道：「不需要。」 气氛一瞬间凝滞。 皇帝当即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朕是皇帝，朕说了给你的赏赐，容不得你说不要！来人，将赏赐立刻给朕搬到大皇女府上。」 「朕在跟你说话，起来回话！」 卫景珂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她在算，弒父的业障，会不会影响今后飞升。 这是什么眼神，她想吃了自己吗？他可是她生父！亲生父皇！ 想到这，皇帝也是脑子一热，喝道：「来人，将大皇女的座椅给朕撤了！」 这话一出，群臣都愣了。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这不是给大皇女殿下的庆功宴吗？怎么……还当众…… 「陛下息怒，大皇女殿下可是功臣……」有大臣轻声喊道。 「朕看她是去了上界，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皇帝瞪道，「朱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秋闱又出了事，国库空虚，朕不过是少给她发了点赏赐，就扬言不要，连谢恩都不谢！不忠不孝，也配功臣二字？！」 胡编的话实在不像是一个皇帝该说出口的。可也就这短短的几句话，也让人明白，陛下怕是对大皇女殿下不满已久，才会借这个时机一吐为快。 群臣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如妃也是吓得瑟瑟发抖。她只以为这父女两关系不好，不曾想是当着群臣都…… 倒是静妃此时站了出来，她捧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轻声道：「陛下，息怒。」 皇帝见了她，才稍稍放下了脾气，念及静妃肚子里的孩子，他神情稍缓，「罢了罢了，朕失态了。都坐吧。卫景珂！你站着！」 可他这一腔是发泄够了。 沈家那边却不乐意了。 「既然陛下不让殿下坐，那还是大家都别坐了吧。」沈沛的声音轻而柔，却轻易地镇住了所有人。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 只看见一道光从沈沛指尖涌出，紧随而来的，是整个金殿同时一震。 身下椅子的炸裂声从每个官员以及妃嫔们的身下响起。 众人猝不及防地都向后摔去。 痛唿声更是此起彼伏。 纷纷看向沈沛，她却始终笑着，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倒是忘了，还有陛下的。」 沈沛话音刚落。 啪嚓一声。 皇帝吓得立刻起身，但碎的却不是他身下的那把椅子。 「陛下，龙椅！！」张总管惊唿道。 循声望去，碎的是那金殿最上方，雕刻着金龙的那把椅子—— 象徵他地位的，他的龙椅！！ 皇帝目眦欲裂。 可他还没发作，沈爹也说：「我看这金殿的装潢也刺眼得很，不如今日毁了翻新重做吧。」 「这金殿奢华，迷了人眼。真当这世间，人外无人天外无天了。」王妃微笑着动手，「是该翻新重做了。」 这位动手更是爆裂。 轰地一声震耳鸣响，整个金殿都开始摇摇欲坠。 沈朔在一旁笑眯眯地提醒：「诸位大臣，要跑得赶紧跑，若是不小心砸到了，我们沈家可不赔。」 第210页 群臣一个激灵。 他们是来参加宫宴，不是来惹恼上界修士自寻死路的啊！ 皇帝瞠目红眼：「谁敢跑！给朕站住！都给朕站住！」 群臣立刻不敢动了！ 可金殿快塌了，大家只立定了几秒，便又惶惶。 直到一缕灰砾从樑上漏下，洒了一名文臣头上，吓得那人顿时尖叫起来。 「要塌了！！这金殿要塌了！」他捂住头飞奔了出去。 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动身蹿逃。 这一幕落在皇帝眼中，更是惹他大恼：「朕说了让你们不准动！都不准逃！！」 张总管见此，赶紧说道：「陛下，金殿真要塌了。」 皇帝勐地回头，看向罪魁祸首。 只见卫景珂仍然坐在她的位置上，在这摇摇欲坠的金殿上，她的椅子似乎格外坚固。而她，仍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仿佛在说，皇帝，也不过如此。 她居然在嘲讽自己！ 皇帝气急攻心，竟是哇地吐了口黑血出来。 张总管见此惊叫着扶住皇帝：「陛下，陛下！！」 这一瞬间，金殿似乎停止了摇晃。 「这黑血……看来陛下，中毒已深，命不久矣了。」沈沛的声音宛如丧钟，幽长，又饱含有种悲悯般的嘆息。 皇帝吃力地睁开眼，瞧见自己吐出的黑血，再加上沈沛那句命不久矣…… 竟真的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第105章 「传太医！！」 皇帝吐血昏了过去， 这让混乱的大殿有瞬间的凝滞。 索性金殿没再继续摇晃，大家也都停下了往外跑的脚步。 宫宴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但陛下这吐的这口黑血，怕是得细查。 很快， 太医上殿。群臣们都怕沈家那边堵着太医不让他靠近陛下，结果沈家却是一副你们随意的样子。 太医很快就出了诊断结果：「陛下中了毒。是慢性毒， 毒性已经扩至肺腑……恐怕……」 「什么？中毒？」 「陛下中毒了？谁下得毒？」 几乎一瞬间，大家就把大皇女与沈家人排除在外。毕竟她们想杀掉皇帝太简单了， 何必使下毒的手段。 如妃惊疑不定， 不明白这毒从何而来。 静妃也感到诧异， 唯有惠妃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陛下身体抱恙，宫宴就此结束，各位也都携家眷回去吧。」此时， 卫景珂站了出来。 她这话一出， 大家都不傻， 大皇女殿下让他们回去。 百官之中有不少人本就是卫景珂的人， 所以连问也不问，直接拱手告退。 一个走， 接二连三的，这金殿上人就越来越少了。 不走？留在这干什么？ 陛下出问题，就算这朱雀要易主， 也轮不到他们来置喙， 回家等消息吧！ 于是很快，这宫宴上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如妃见这场面更加心慌，双手交握着， 忍不住说道：「殿下， 陛下中毒是怎么回事……」 她是陛下的宠妃， 可若是皇帝死了，她不就什么未来都没了吗？ 「那就得问问惠妃娘娘了。」沈沛的目光牢牢锁在惠妃身上。 如妃惊讶回头，发现惠妃仍站在那里，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仿佛皇帝中毒的事她早就知道。 如妃思及此，觉得害怕，便后退了两步。 惠妃见她这样，反而笑了：「毒是我的，但毒可不是我下的。我深居简出，如何能给陛下下毒？就算是下毒，也该是如妃娘娘下的才是。」 如妃瞪大眼，「你给我的药是毒！你不是说那就是……强健身体的药吗！」 惠妃嘲讽地看着她。 如妃慌乱地朝后退了几步，大声向在场的人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下毒的不是我！」 杀皇帝是什么罪？ 她就是九族拉出来都不够砍的！ 「朕……待你不薄。」微弱的声音传来，大家都望去，躺在椅子上的皇帝虚弱地睁着眼，太医正在他左右服侍。 而这话，是对惠妃说的。 惠妃闻言哈哈大笑，眼里泛起红色，「陛下待我不薄，可终究记着心里还有个皇后，只因谣言，就收回了本宫的后宫大印。陛下待我不薄，我儿惨死异地，也无人问津！只因为兇手成了上界修士，就将我儿之死一笔带过！」 「皇帝！为母则刚！你们杀我儿，我今日便要你们所有人都死在这！」 「我要你们卫家死绝，要毁了这朱雀，要所有人给我儿陪葬！」 惠妃身上冒出一阵黑烟。 黑烟迅速席捲整个金殿，封住出口。 今日谁都不能走出这金殿！ 皇帝见此，恐惧终于在眼中蔓延开来，忽地，他双眼一翻，居然又昏死了过去。 惠妃声音快意又疯狂，却已经不像是她自己：「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都……上界修士，好香，好香！」 惠妃吼完，忽地目光一转，落在了沈沛身上。 「你好香……」 沈沛一看便知，这心魔的分身与化神期修士的神识分身还是并不完全相同的。 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无论做什么，都是修士的灵魂在主宰。 而这心魔，似乎分出去的分身便是独立行动的个体，彼此之间并不存在记忆共享，否则见到她时，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第211页 说时迟那时快，惠妃已经朝她们冲来。 那冗长的衣裙似乎并不能成为阻碍，她瞬间就来到几人面前。 猩红的眼，面目狰狞，五指成爪，就要向卫景珂和沈沛抓去。 可她们岂是这么好杀的？ 卫景珂一动不动，只周身浮起的屏障就将心魔反弹了回去。 惠妃瞬间被弹飞出去几米。 重重摔在地上，『惠妃』难以置信，「你是什么人！」 卫景珂懒得废话，手掌凝成光球，直接甩向『惠妃』。 她和沛儿原本还在想如何才能在这偌大下界找到心魔。没想到它就藏在朱雀，而且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回，便不能让它逃掉了。 『惠妃』惊恐躲开，可那光球却像是长了眼睛，一击不中，居然还追了上来。 这吓得『惠妃』连忙奔逃，一边躲一边大喝：「这里是下界，你怎么可以用上界法术！」 没人理它。 卫景珂眉头一紧，光球的速度飞得更快，直接洞穿了正在往前跑的惠妃。 穿心而过。 惠妃的身体轰然倒下。 心魔直接被那光球打了出来。 一团黑雾萦绕大殿之上，无数双眼睛遍布他的身躯，它的尖啸声震耳欲聋：「啊——你是谁！！你是谁！！」 它想腾出手攻击，可一道锁链却突然锁住了它那整团黑雾。 心魔：？ 发生了什么？ 心魔可是飞升者的心魔，它见多识广，只一秒就觉得这锁链不简单。 只见身上锁链缓缓收紧。 「啊——」剧痛传来，心魔面目狰狞。 「长生岛，你是长生岛的人！」 那一瞬间，心魔想起了自己不久之前经歷的一场剧痛。 分身们都拥有自己的行动力，可它活了那么久，分身死亡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但不久前那一次，还是它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从分身那里传来的那真实的恐惧。 那个在长生岛的分身，就是遇见了这个女人吗？ 这个女人，现在抓它来了？ 不行，它得想办法逃掉。 若是被抓回去，又是数百年的囚禁。 心魔想逃，可身上的锁链越捆越紧。尝试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无法挣脱那锁链。双方实力实在差距太大，它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不能被捆住，绝不能！ 那一瞬间，心魔身上骤然爆发出黑光。 而在场所有凡人身上都涌出了一股黑烟，直奔心魔而去。 这些都是人的慾念。 惠妃身上飘出来的尤其多。 而那些被吸收了慾念的人，全都双眼无神地栽倒了下去。 那大团的黑雾涌入心魔的身躯，仿佛充盈身躯的能量，让心魔爽快地大笑：「下界，可真是个好地方。」 「没用的。」卫景珂的三个字，言出法随。 金光锁链再次收紧。 疼得心魔大叫：「啊啊啊——」 它刚才收来的能量，居然又破体而出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让我看看是我的分身多，还是你这条破链子强！」心魔不甘心地吼了一声。 随后，金殿的房顶直接被它身上的黑烟沖飞，整个大殿瞬间变得敞亮。 而此时，它放在京城各处的分身们，同时动了起来。 开始肆无忌惮地吸收人的慾念。 京城之中，无数人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上一秒还在与人谈笑。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整个京城，迅速陷入一片死寂。 无穷无尽的黑烟从金殿外涌了进来。 「居然……这么多？」王妃望着金殿上逐渐凝集起来的大到遮天的黑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难怪长生岛的祖训是决不能放心魔出来，这傢伙来了下界，根本是如鱼得水。人的七情六慾它都能吃，尤其是负面情绪，是它最好的粮食！ 「得阻止它。」沈沛沉声。 心魔：「哈哈哈哈哈——你们阻止不了我。整个朱雀京城，我埋了无数分身，无数！」 笑完，它的目光定在卫景珂身上，目光带着无比的快意，「你是很强，可那有什么用？你杀不死我，没人能杀死我！我是心魔，我是本体，我不会死，哈哈哈哈！」 「你是朱雀的皇女是吧，看着吧，今日朱雀，伏尸万里！这就是你惹怒我的代价！而这些业障，都是你的！ 都是你的！」 卫景珂面无表情：「你很嚣张。」 心魔瞪大眼，惊疑不定，难道她还有招？ 只见卫景珂张开手。 银虹似能感应到，瞬间就从沈沛腰间的干坤袋里飞了出来。 这是卫景珂重生以来第一次正经地握住银虹。 银虹也不着调，从来都喜欢在沈沛身边围着转，对于真正的主人反而极少交流。 也因此，除了沈沛偶尔能看见卫景珂给自己舞剑，身边的人几乎没见过卫景珂使剑。 因此他们好像都因为她的强大而忘了，她其实是一名剑修。 握住银虹的卫景珂气势骤然变了。 而她握住银虹的那一刻，整个天地时空仿佛都骤然停了下来。 银虹巨大的剑影开始在天空中凝聚。 甚至衬得那偌大的黑雾团，也那样渺小。 第212页 卫景珂的神识也破体而出，银色巨影握住了那柄剑影，悬在那黑雾团上空。 「剑起——」随着她嘴唇开合，握住银虹剑影的银色巨影动了。 举剑，落下。 一剑，诛邪。 天地盪开一道气浪，剑光切开整个黑雾团，瞬间爆裂，慾念们再无藏身之处，均在这瀰漫的剑光下无所遁形，化作金芒四散，宛如烟花，在一瞬间的绽放后，全都消失—— 可它们其实并未消失，而是被驱除了『邪念』又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身体里。 伴随着金芒融汇进那些倒下的人的身体中。很快，便有人醒了过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那一日抬头看见的天上，有一偌大的银色巨影，握着一把银色的剑，宛若天神降临。 第106章 飞升者的实力……这， 怎么可能呢？ 心魔眼看着自己在下界蛰伏许久得来的成果被灭，自己放在京城各处的分身也在瞬间被那一剑的剑气全部杀死，它整个魔都不好了。 「长生岛……请了飞升者来对付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心魔脸色越发苍白，身上大眼睛无助地眨巴着。虽然还在放肆大笑， 它知道，今日之后它又得回归以前的命运了。 「可你们还是杀不了我， 还是杀不了！若有一日被我逃出， 我要将这下界全部变成我的养料！」 它大放厥词。 料定了哪怕是卫景珂这样的飞升者， 也绝对杀不了它。 话音刚落，心魔发出一声刺耳尖啸。 身上的锁链逐渐收紧，痛得它惊叫。 心魔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咬着牙， 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正在这时， 身为长生岛圣女的沈王妃此时上前， 询问：「珂儿， 这心魔……」 「我带走。」卫景珂说。 她们将来是定要飞升的，她带着这心魔去找它的主人， 亲自斩杀，即可，交给长生岛， 反而多生事端。 心魔一听， 这和『命运』不一样啊？ 当即迫切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沈沛微笑：「去仙界。」 心魔浑身一颤。 在上界它为所欲为都不会被杀死，可去了仙界，不就是等死吗？ 「我不去！」心魔尖叫道， 伏地往外爬。 「由不得你。」卫景珂指尖一划， 锁链瞬间紧缩。 心魔连痛得连叫出声都没来得及， 就瞬间被打回了原形——一只长满了眼睛的黑色肉球。 十足丑陋。 而它身上还挂着卫景珂给的禁制锁链。 它逃不掉。 战斗已经结束，沈沛将它收进干坤袋。 此时，天也放晴了。 朱雀的百姓没有出事，真是太好了。 「娘，心魔就由我们带走。长生岛也好得一些时日休养生息。」 沈沛说完，眉头一皱，反而有些担心。 「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心魔解决了，可下一回……轮到殿下飞升斩心魔时，殿下的心魔谁能守得住？」 沈王妃也是苦笑，「沛儿与娘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普通飞升者的心魔已是如此难对付。 剑修主战，卫景珂的心魔该强大成什么样？ 卫景珂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我无心魔。」 沈沛歪头，「没有吗？」 「诛邪之道，只斩魔，不修魔。」卫景珂伸手，银虹又回到她手中。 仿佛在应和主人的话，银虹原地转了两圈。 慾念她有，可邪念？她没有那种东西。 古人有言，斩心魔是飞升的最后一劫，摒弃一切尘念，回归真我。 可对卫景珂来说，若斩心魔真是最后一劫，她也不用回到这千年之前了。 她的最后一劫，已经在眼前了。 沈沛弯眸笑起来：「那可就太好了。」 若有一日卫景珂斩心魔飞升，她少不得还得想想该怎么处理她的心魔呢。 卫景珂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见她欢喜的模样，自己也不禁上扬了嘴角。 沈沛与她对视，能清晰看见那眼中的温柔。 她抓住卫景珂的衣角，温声道：「使剑的卫姐姐，好看得我移不开眼。」 那诛邪一幕，怕是要在心中留一辈子。 卫景珂抓住她的手，「看来得练一辈子剑了。」 沈沛：「我会陪你。」 「姐，大师姐，咱们的陛下醒了！」那头，沈朔喊道。 金殿被掀了顶，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没了屋顶，横樑倒了两根。见这一幕，本来醒过来的皇帝又差点气晕过去。 还好，这回太医就在一旁。 皇帝迷瞪瞪睁开眼，此时他的胳膊上已经蔓延出诡异的黑色纹路，一路延伸，现在半边脸上都清晰可见的毒纹。 「殿下，陛下很虚弱。急火攻心导致毒素加快蔓延，恐怕……」太医欲言又止，留白已经说明一切。 皇帝闻言，立刻精神，一把抓住太医的手，「朕……要活，救朕！！」 太医噗通跪在地上，「陛下，恕臣无能。」 皇帝勐地一震，随后软倒在椅子上。 要死了？ 就这样就要死了？ 皇帝骤然回神，喊道：「把惠妃给朕拖出去砍了！」 第213页 旁边的张总管汗颜，「陛下，惠妃已经死了。」 「那就鞭尸！凌迟！」皇帝怒吼！ 张总管赶紧抚了抚皇帝的胸口，「陛下息怒——」 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动怒了。气急攻心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想罢，皇帝赶紧平静下来。 可这时候平静已经晚了。 他哇地又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衰弱了。 躺在椅子上，连双目都没了神采。 他还想活…… 勐地，皇帝想到什么，看向卫景珂。 「景珂……救朕……」 她去了上界，她一定有法子救自己。 卫景珂也不含煳，取了一个小瓷瓶交给张总管，「这个给他服下。」 张总管小心接过，也不敢问那是什么，拔了瓶塞就要往皇帝嘴里灌。 皇帝下意识地偏头躲。 这一幕沈沛不禁笑起来，只是这笑却泛着冷意：「陛下不必担心，这是长生泉。喝下去能解毒的。」 真当殿下要害他？ 真要他死，他也多活不下半刻。 听见沈沛这么说，皇帝才小心地张了口。 一小瓶餵下去，令太医都震惊的事发生了，毒素居然真的再慢慢退下去，皮肤上的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陛下……真的，真的解毒了！」 皇帝虚弱地扬起一丝笑容，「太好了。」 皇帝也没想到，死到临头，居然是卫景珂救了自己。 皇帝大口地吸着清新的空气，那种将死的锁链终于被他挣脱，甚至于他现在感觉格外畅快。 「给殿下赏赐黄金万两——」 这话一出，整个金殿上的人都沉默了。 沈朔更是气得想提抢冲上去直接把这皇帝戳死，「我大师姐稀罕你那点奖赏吗！」 皇帝脸色几变。 那他能赏她什么？ 难道卫景珂想要这储君之位不成？ 「你都去上界了，这储君之位……你想要？」皇帝支吾道。 「不想。」卫景珂淡淡道，「你还是别会错了意。保你一命，是不想你死得太早，等静妃生下孩子，自然有人送你归西。这朱雀，会由静妃肚子里的孩子继承。」 皇帝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怒道：「你说什么！」 静妃此时也站了出来，「多谢两位殿下。」 卫景珂点头。 「静妃！！你干什么！」皇帝怒吼。 静妃一改往日温顺，连个眼神也不给皇帝。她是个明白人，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谁才是能做主的人。 张总管看见这一幕觉得好笑，面上却不显，他劝道：「陛下，您还是听话一些吧。听话，才能少受罪。」 皇帝听见这话一怔，他瞳孔放大，「连你也……」 张总管但笑不语。 「卫景珂，你真厉害，你真厉害啊！朕身边的人，都被你收买完了！」皇帝气得脸色发红。 「陛下说错了，收买他们的可不是殿下。」沈沛适时插话，笑得娇俏，「收买他们的是我。对了，忘了告诉您一件事。」 「二皇子殿下，也是死在我手里呢。」 皇帝目眦欲裂，「你……」 「对了，连静妃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寻人看过了，是个女孩呢。她来继承这朱雀大统，我觉得特别好。」 皇帝气得手直抖，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沛还嫌不够似的，笑着说：「张总管，将陛下请去冷宫住着，住到静妃娘娘生下小殿下为止。」 张总管：「是。」 皇帝想挣扎，却直接被张总管拿绳子捆了起来，就连嘴也被塞了起来。 他无法咬牙，只能瞪着沈沛，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沈沛却笑着沖张总管摆摆手，示意他将人带走。 「陛下，就在冷宫里多祈祷小殿下在静妃娘娘肚子里多待几日吧。」 皇帝无力地看着自己离金殿越来越远。 一股绝望浮上心头。 沈沛说的是真的。 等静妃出生，便真要他死！ 那一瞬间，皇帝脑子似乎清明了许多。 他蓦地发现，卫景珂也好，沈家也好，都在不知不觉变成了他无法掌控的存在—— 可他又不解。 分明她们去上界，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日啊。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 看着皇帝被带走，沈沛的笑容已然凉了下来。 孩子出生，就是他的死期。 「在意他做什么？」卫景珂稍稍蹙眉，不喜欢沈沛为此动怒。 沈沛揉揉自己的眉心，「殿下不在意，我却见不得。殿下可真是捨得，给他喝长生泉。」 卫景珂：「那长生泉里，掺了水的。」 沈沛：？ 「是啊姐，那小瓷瓶是从暗卫那拿过来的，喝剩下的，里面最多有一滴长生泉，大师姐让我掺水了。」沈朔笑眯眯道。 「解毒，一滴就够了。」 沈沛无奈：「你们……罢了。」 她也不生气了。 相较于沈沛，卫景珂是不太生气的，她根本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看见沛儿如此为她动怒，她反而还感到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已经有了愿意为她动怒的人。 只有这人，是她要一直守护的。 第214页 卫景珂用眼神轻轻描摹她的眉眼，随后轻轻吐出两个字：「回府？」 「好。」 心魔处理完了，那在下界，便只剩一件事了。 第107章 百姓们不知宫中动乱， 但都知道大皇女殿下要成亲了，而且所有人都能去吃宴席。 尤其是那些背地里爱看两位的小话本子的人，更是欢唿雀跃。 成亲的事都是卫景珂与沈家人在忙， 沈沛原本提出要不要绣个嫁衣，却被娘亲直接否决了。 「等你绣好嫁衣都什么时候了。」沈王妃直接从自己的干坤袋里取出一套凤冠霞帔， 「这是娘给你准备的……早年不知你身形如何，便将衣裳往大了做， 如今一看， 反而还大了些。不过应当也没大许多。」 「你弟弟的也有……」沈王妃笑道， 「不过他暂时还用不上。」 那霞帔很漂亮。繁复的花纹里，居然隐约有灵气隐现。不难看出，一针一线，都是心血。 娘在长生岛时， 一定想极了她们。 「谢谢娘。」 说着， 沈王妃居然又从干坤袋里摸出一套， 交到她手里。 沈沛：？ 「这是珂儿的。」沈王妃揉了揉眉宇， 「珂儿喊我师娘，从小便常待在王府， 我是拿她当半个女儿的。说来也好笑，做这衣裳时，没想那么多， 只以为珂儿是殿下， 将来与人成亲定也不是嫁过去的那个。便做的是方便行动些的嫁衣。」 与沈沛那身笨重繁复的相比，卫景珂的嫁衣要简洁许多，但上头的花纹和灵气， 沈王妃在做时是一点儿也没省的。 因为都是给女儿做的， 也没想那么多， 两套衣裳，连颜色都近乎相同，只有点缀的一些纹路颜色不同，但也相仿。 「娘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走到一起。」沈王妃轻轻抱住女儿，「但娘亲觉得，真的很好。从上界到这里，娘亲虽然不说，但都仔细看在眼里，珂儿对你很好，沛儿也要对姐姐好。娘希望你们一直这么好。」 沈沛弯眸，「娘，我会的。」 沈王妃眼中有水光晃动，她强忍泪意，擦了擦眼角，「衣裳给你了，娘也没有别的要叮嘱的。娘先出去了，衣裳你试试，若是不合身，娘改起来也快。」 「好。」 等沈王妃离开，沈沛也简单地试穿了一下衣裳。 娘的手艺比她的可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沈沛轻嘆。 想到上辈子那件未完成的嫁衣，再想想现在，真是让人感觉不太真实。 她们已经要成亲了。 大约也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沈家就开始出事了。 那之后…… 罢了，既然已经重来，何必再庸人自扰。 说起上辈子，沈沛便想到一个人—— 朱嬛。 当初沈府出事，朱家就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番，后来朱嬛成功嫁给了卫景瑜，成了二皇子侧妃，也曾来她面前耀武扬威。 现在赵成杰出事，朱嬛也跟着入了狱，连带着柳家朱家，都被革职察看。 朱嬛作为主谋之一，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沈沛倒不觉得同情，只是突然想起来，便有些唏嘘了。 也罢，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 …… 沈沛出嫁那日，牢里的朱嬛也得了一杯喜酒。 「是你害我，赵成杰，是你害我！」朱嬛死死抓住牢门，朝外喊道。朱嬛有一种感觉，她明明是该做人上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锒铛入狱，变成了现在的下场。 「疯婆子。」狱卒见此嗤笑，端着饭菜和酒来到朱嬛的牢房前，「喏，上头赏你的。」 酒香不知勾动了多少犯人的魂，一个个眼巴巴地望过来。 可朱嬛却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什么酒，为什么要给我酒？」 「这是赏你的，安定王府送来的，公主殿下特意吩咐了，这是喜酒。」狱卒烦躁道，「吃不吃？」 沈沛？ 朱嬛愣了愣。 沈沛…… 半年未曾再听到这个名字，此时却有些惊讶。 「她……嫁人了……？」 「你到底吃不吃！」狱卒不耐烦道。 朱嬛忙摇头，「我不吃……」 她怕沈沛给她下毒。 另一个狱卒嗤笑，「她不吃就不吃呗，给她放那，咱们去吃咱们的。」 朱嬛见人要走，又急忙说：「今日她出嫁了？嫁给谁了？」 「自然是皇女殿下，还能有谁？安定王府今日招待所有百姓吃宴席，那场面可真热闹，可惜咱们去不了。」 「没事，咱们不也得了一份喜酒吗？」 「也是，走，喝酒去。」 狱卒们说笑着走远。 朱嬛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 她以为自己如此『努力』的生活，迟早有一日能够比沈沛过得更好。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是这样？ 她还是输了。 沈沛嫁了这朱雀最尊重的皇女，她却要在午门口人头落地。 等等……沈沛嫁给了皇女殿下，那她一定能救自己。 朱嬛抓住牢门，大喊：「让我见沈沛，让我见见她！！」 狱卒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有这功夫喊，还不如多吃点，好上路。」 朱嬛浑身一震，双眼失神地坐在地上。 是啊，沈沛怎么可能救她。 第215页 …… 牢里怎么样没人关心。 此时大皇女府的迎亲队伍也已经到了安定王府门口。 无数百姓将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却还是自觉又贴心地给迎亲队伍留了一条路出来。 卫景珂坐在队伍最前头的马上，带着轿子和聘礼，举着囍牌的队伍一路延伸到街的拐角。 沈家一家人都在门口等着。 卫景珂来安定王府，极少走正门。这一回走，便是来娶走她最喜欢的沛儿。 「师傅，师娘。」 卫景珂翻身下马，就要行礼。 「该改口了。」沈爹一脸不高兴。 卫景珂从善如流：「爹、娘。」 沈爹脸色一下子好看了起来，说了句：「要对沛儿好。」 卫景珂点头：「是。」 沈爹想了想，又说：「沛儿心眼多，你若是被欺负了……爹和娘也给你做主。」 王妃也跟着笑：「对。」 卫景珂轻轻点头，「好。」 应完了这一句，安定王府的门口便出现了一道金红色的身影。 沈沛头上盖着盖头，瞧不见相貌，可她身板笔直，即便瞧不见，走起路来也不失气质。 冬霜和沈朔走在沈沛身侧，小心翼翼地掺着她。 沈朔将姐姐的手放进卫景珂手里，「大师姐，要好好照顾我姐。」 「好。」 沈爹道：「带着花轿在街上走一圈，晚些过来吃饭。」 沈王妃愣了，赶紧拍了一下沈爹，「要过三日才能回门。」 沈爹轻咳一声，「那也行。」 卫景珂将沈沛打横抱起，对沈家爹娘道：「我们三日后再过来。」 「好。」 接亲的接到了人，敲锣打鼓吹喇叭的，又一次喧闹起来。 百姓们见此，也高兴。 平时看人成亲，在接亲这段，娘家人这本的氛围总是悲喜交加的。也只有安定王府这里，所有人都是欢欢喜喜的。 「因为没什么好哭的啊。」 「沈公主与皇女殿下本就般配。」 「自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多好啊。」 「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这两位去过了上界，也是仙了吧。」 「真好啊，真好。」 百姓们目送着迎亲队伍走远，都纷纷笑说道。 沈爹见此，也说：「把大门打开，请百姓们入府，来者不拒，都喝一杯喜酒！」 「是。」 …… 原本依照卫景珂的身份，在朱雀是要先带沈沛去宫里的，得先拜过了皇帝，再去皇祠祭拜，最后才能送进大皇女府。 不过如今皇帝『抱恙』，她就是不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索性就直接回了皇女府。 皇女府今日也被『打扮』得十分喜庆，披上了红衣，挂上了高红的灯笼，随处可见的『囍』字，红红火火。 暗卫们一路迎着两位主子来到内堂。 今日的大皇女府几乎没有宴请什么宾客，但拜堂礼还是要有的。 卫景珂抬手撩起那碍事的盖头。 沈沛那张脸就出现在了眼前，无论见多少次，也总会被惊艷道。 「沛儿……」 「殿下，按理说，这盖头要去洞府才能揭的。」沈沛弯眸笑道。 「那就不按理。」她想见见她，此刻，无比想见。 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情愫，沈沛不禁也翘起嘴角。 「主子，该拜天地了。」嬉笑声轻松地解开了两人那交缠的视线。 沈沛脸微红，偷偷瞥了她的卫姐姐。 卫景珂不在意旁人的打趣，倒是瞧见沈沛的这模样，想要亲亲她。 ……罢了，先拜堂。 「一拜天地。」一声高亢地喊声传来。 两人面向房外，面向那郎朗的晴空，遥遥一拜—— 这一拜，是谢天道，予她劫数，重回千年。 这一拜，是谢天道，予她重生，得续前缘。 仿佛在回应她们一般，两人手背上的道侣印记悄悄亮起。 见此，沈沛与卫景珂相视一笑。 …… 拜过天地，卫景珂就将人抱回了洞府。 皇女府今日无宾客，所有人都在安定王府吃宴席。她们这对妻妻，反而落得清闲。 卫景珂坐在自己的新房的大床上，抱着沈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将来我们去哪里建一个洞府比较好？」沈沛靠在她怀里，笑问。 卫景珂略一想，「山里，安静。适合修炼。」 「若闲闷了呢？」 「那我们就去週游各处。」 沈沛握住她的手肆意把玩，「总觉得还似梦一般。」 卫景珂蹙眉：「觉得不真实？」 「有点。」 「那来做『正事』？」 沈沛诧异回眸，「和卫姐姐说认真的呢。」 「我很认真。」卫景珂的眼神很认真，很正经。仿佛在说，不真实，那就修炼。 沈沛脸颊红了。 卫景珂觉得没问题，她们是修仙人，『修炼』是应该的。 沈沛闻言直笑，「你这人，怎么能将这些事说得这样正经？」 两个人的修炼，说好听的是修炼，说不好听的…… 卫景珂直白道：「你若问我将来如何，我也不知。但我的将来里，定都是你。」 第216页 突如其来的情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就好似给言语赋予了真实性，好像真的能看到那一天。 沈沛莞尔轻笑：「我也是。」 造洞府也好，修炼也好，还是週游世界也罢。 一定都是与她在一起。 一直一直。 ——正文完。 第108章 成亲后， 大约半年的时间，『门』又一次开了，这一次， 沈沛爹娘以及弟弟沈朔都回了上界。 沈爹毕竟二十年不曾回去了，总不能真让他亲爹来下界找他，所以这一回， 就真正意义上的带着妻子儿子回了一趟流风城。 本来沈卫二人也该一道去， 只是静妃刚生下孩子，朱雀的一切都还未稳定下来， 所以两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 孩子当真是个女宝。卫景珂给她取名叫卫景绵，寓意昌盛绵延。 而卫景绵出生， 就被立为了太女。 一如先前说好的那样，静妃生下孩子之后， 皇帝就悄无声息地处理了。 卫景珂作为皇女监国， 朝中不作为的官臣也都被她一一拔除。 朱雀，一如所想的那样，迎来了真正的太平盛世。 …… 对于普通人来说， 两三年只是好像只是一眨眼的事， 对卫景珂和沈沛这样拥有长久寿命的修士来说，两三年就更不算什么了。 而两三年的时间，小景绵也能独自行走了。 小景绵除了自己母妃， 最爱的便是跟在卫景珂和沈沛身后。 牙牙学语的时候， 除了喊母妃就是喊姐姐。 小景绵也非常聪明， 见谁都高兴， 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肉乎乎的小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 像极了画里的吉祥娃娃，她既健康，又很阳光。 因此，不管是卫景珂还是沈沛都极为疼爱她。 不过虽然爱笑，但小景绵似乎天生就是做皇帝的料，小小年纪已经略有威仪。且在武者方面天赋也很惊人。 于是，宠爱之余，卫景珂也成了教小景绵练剑的师傅。 …… 卫景珂和沈沛准备离开时，小景绵已经长到八岁，她已经能够每日跟着去上朝，处理一些简单的朝务。 而朝中事务卫景珂也渐渐放开了手。她提拔上来的许多文臣武将都能够保朱雀百年不朽。 等真正要告别的时候，小景绵倒也没有哭，只是抬起头问：「大皇姐，景绵长大可以去找你们吗？」 「可以，等你找到了能继承朱雀的人，你就来上界找我们。」 小景绵：「好，我会做一个好皇帝。」 …… 就这样，两人离开了朱雀，返回了上界。 八年不见，上界依然没什么变化。 只是听说剑宗那边，许明睿似乎很得掌门器重，已经将他作为下一任的宗主培养。 而剑宗隐世最强的客卿长老在八年前也出了山，去了七峰谷秘境一趟，如今又闭关修炼，听说突破大乘指日可待。 也许再过几百年，剑宗就要多一位飞升强者了。 而这一切，旁人不知，天机老人却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卫景珂的指点，还有那七峰谷秘境中的灵草。倘若没有卫景珂提前打招唿，那他的老友一旦错过了那株灵草，突破怕是…… 修行就是这样，自己努力是不够的，还得有机缘。 于是天机老人摇头兴嘆，自己这位老友真是好运。 而卫景珂那边也收到了来自她前世师傅的谢礼，一整个干坤袋的珍宝收藏。 看得沈沛都有些发愣。 大乘期的老祖的半生收藏，居然毫不客气地全给她们了。 卫景珂倒是没拒绝，既然给了就用。反正是自己前世的师傅。正巧，她和沈沛都需要这些东西。 她的修为是强，可躯体终究还是只有筑基期。要想飞升，就得将躯体的修为升上去才行。 沈沛则是金丹期。 这些东西对于现在还算低阶修士的她们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 天机宗那边，燕青衣似乎也是下一任的宗主人选。而苏仙儿的才能也逐渐展露头角，如今已经是天机宗的小神算子，她出生长生岛的事也渐渐被人所知晓。 苏仙儿也不客气，她央求了天机老人，给沈沛发了一个客卿长老的牌子，作为天机宗与长生岛联繫紧密的凭证。 看似是天机宗庇佑金丹期的沈沛，可小丫头机灵，她知道，今后定是沈沛来庇佑着天机宗。 顺带一提的是…… 因为八年前长生岛邀请各宗的事，长生岛在冥云山这件事，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大家仍然也还是进不去。 会不会有人看上了长生岛的灵气资源，或是长生泉？倒也不是没人起邪念。 可一旦听说长生岛中有人能秒杀化神期修士…… 顿时，所有人都偃旗息鼓了。 而九命六娘那边，也闲不住，自己建了个影门，把所有来到上界的暗卫们都吸纳了进去，甚至偶尔还会去下界寻找一些好苗子。短短八年时间，宗门已经初具雏形。 影门倒是没有给沈卫两人发来什么客卿长老的令牌。而是直接将卫景珂和沈沛挂名成了太上宗主。 卫景珂倒也没有阻止她们。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飞升之资。上界修士的长生，註定了人在修炼之余还得做一些别的事。 第217页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江无艷和晨曦妻妻二人。八年时间，江无艷已经将商团易主。 商团的二掌柜被她利用，商团的资源财产全都尽数落进了江无艷的腰包。如今八年后，江无艷已经成了商团新一代的掌柜。周旋在正派宗门与魔宗之间。晨曦仍在她身边，两人恩爱如初。 而魔宗，宗主之位最后还是交给了黎川。 黎川在卫景珂的帮助下，修炼的速度也不可能与以前同日而语。 魔宗需要人来管理，也不能再继续放纵魔修们坏事做尽。卫景珂没打算让所有人都改邪归正，但总要约束一二。 黎川镇不住魔修也无所谓，她与沈沛的洞府就在冥云山外，往深山里再行几十里。 很近，很方便。 魔宗，大约也会越来越好的。 就这样……上界仍有大大小小的事发生着。 但这些与她们的干系也已经不大。 如同她们一开始计划的那样，两人建了洞府，在一处无名的深山里，被云雾包裹，有山有水。 沈沛将那里取名为景沛山。 随后，便是闭关，开始了没羞没臊的修炼日子…… 再出关时，定已是沧海桑田。 第109章 番外一 远山外， 伴随着空旷平原里一声天雷巨响，乌云终于全部散去。 雷霆消弭，金光从云层中倾泄而下。 随后，从焦黑的烟尘中缓缓走出一个青衣持剑身影—— 正是刚刚从化神期晋升到大乘期的卫景珂。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卫景珂抬头，已经是晴空万里， 大乘， 距离渡劫只有一阶了。 但她也深知，这一阶， 稍有不慎这短短一阶就是天堑。她的师傅， 就是很好的教训。 可惜，师傅到死都没能堪破这一层。 想罢， 她瞥向在那平原外已经等候多时的剑宗掌门。 只一眨眼，方才还远在一里外的卫景珂已经瞬间来到了面前。 剑宗掌门许明睿愣了愣， 赶紧低头行礼：「恭喜姑姑突破大乘。」 「你有心了。」卫景珂这时想起， 她携着师傅的遗物回到剑宗时，许明睿给了她一个剑宗客卿长老的令牌。 她与许明睿算是旧识，如今她突破大乘， 承他一声『姑姑』也是应该。 许明睿嘆息：「姑姑这雷劫一破， 是否又要回去闭关了？」 卫景珂闻言不置可否。 既然突破了，那自然是要继续修炼。 她不动声色，许明睿也很惆怅。面对这位比他年纪还小， 可实力却高出他一大节的客卿长老， 许明睿谦虚且谨慎。 卫景珂算是师出剑宗， 可本人与剑宗的关系却并不大， 就连客卿长老这个牌子，估计也是看在她先师的面子上才接下的。 而一直站在许明睿身边的穿着不同的弟子此时也绷不住了。 赶紧鞠躬行礼道：「前辈， 我乃天机宗弟子，受老祖之命，请前辈相助。」 天机宗…… 天机老人与她师傅是知交好友，她也曾去天机宗借过一面镜子。 卫景珂问：「天机宗出了何事？」 「天机宗至宝天机镜被劫走了！老祖受了伤，昏迷前只说让我等前来此处寻前辈前去相助！」 卫景珂眼神一暗。 连天机老人都受了伤。 无疑，这弟子口中的天机镜，应该是测算未来的那一面。 「是谁做的？」卫景珂语气平静。 天机宗弟子愤愤道：「是魔宗的人！魔宗的人抓了我天机宗师姐，扬言要老祖用天机镜来换。」 许明睿也在此时接话：「天机宗原本想用过去镜煳弄过去，结果谁知魔宗宗主却亲自来了，一眼识破了真假，还打伤了天机老人，带走了未来镜。」 「魔宗的人打伤了天机老人？」卫景珂感到好奇。 天机老人实力虽然不如她师傅，但也是化神后期的强者。 天机宗弟子闻言有些惭愧，「老祖他沉迷奇门异术，在武道方面的修行实在……那位魔宗新宗主实力已至化神，十分可怕。」 「还请前辈相助，取回天机镜，救回我天机宗师姐。」 卫景珂淡淡问：「在哪。」 弟子原以为她不会轻易答应，哪知卫景珂这么爽快，当即说道：「魔宗在冥云山——」 话还没说完，卫景珂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弟子愣了愣，赶紧补充道：「前辈！！我天机宗师姐叫苏仙儿，还望前辈搭救！」 …… 卫景珂走的是诛邪一道。 杀那种罪孽深重的魔宗人，对她来说反而是有助于修道的。 加上天机宗与她也颇有渊源。 她当初失去记忆，也是去天机宗借了一回过去镜，才想起了过去。 如今帮一手，倒也无甚。 加上，她对那个魔宗宗主也很好奇。 虽然多年闭关，早已不谙世事。但魔宗居然出了个行事如此张狂的宗主……便不能放任不管了。 不多时，卫景珂就到了冥云山脚。 日光充裕的时候，冥云山周边的风景很不错。山峦叠嶂，云雾缭绕，连晚霞也泛着红光。 卫景珂就这么孤身一人来到了魔宗的大本营。 俨然，她是打算一路杀上去了。 第218页 不过…… 事实却和卫景珂所想的完全不同。 冥云山下的魔修，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纷纷喊道：「参见右护法！」 卫景珂：？ 说完，就大剌剌地从卫景珂身边走了过去。 结伴的两个魔修走远，还低声嘀咕：「咱们这右护法胆子可真大，听说扮成宗主夫人的模样在宗门里招摇过市被宗主逮到了，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差点小命都丢在大殿上。他怎么还敢变成夫人的样子啊？」 「啧，想自荐枕席呗。宗主虽然是个女修，但她可是化神强者。谁不想有个化神强者道侣，换作我要是有个化神道侣，我做梦都笑醒。」言语间，对这个右护法也不是特别尊重。 卫景珂听着他们说的话，轻轻蹙了蹙眉。 这一字一句她都听清了，但却一句都听不懂。 她分明是自己的样子，为何会变成这个魔宗的右护法？宗主夫人又是谁？ 「站住。」 前头两个魔修正说着笑，突然感觉一道力量将两人束缚在原地。 他们惊愕，自己居然不能动了？ 随后，就见方才见到的卫景珂瞬间出现在了眼前。 魔修：？！ 「右……右护法？」 魔修们这才意识到，『夫人』脸上全是肃然，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看起来……有点不像是右护法。 右护法虽然能变出一模一样的脸，却学不来这神情气质。 卫景珂不懂他们的情绪变化，只是冷声问：「魔宗宗主何在？」 魔修：？！ 「你不是右护法！」 两个魔修对视一眼，震惊！ 这是真夫人！ 卫景珂冷冷道：「说，或者，死。」 她话音刚落，银虹现身，剑尖直指魔修脑门。 卫景珂已经做好杀人的准备，结果两个魔修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息怒，我们这就带您去找宗主。」 卫景珂：…… 看来她与那位宗主夫人真的很像。 卫景珂懒得解释，索性抓了一人带路。 …… 「夫人，请。」带着卫景珂来到一处幽静的宫殿，魔修点头哈腰，「这里就是宗主的洞府。」 卫景珂驻足，「一个叫苏仙儿的天机宗弟子？在哪？」 魔修说：「苏仙儿？哦！夫人说的是她啊！那丫头似乎很得宗主眼缘……我们都没敢动她，就只是关在地牢里而已。」 卫景珂颔首，「你走吧。」 斩魔道之人，分得清是非。 非无恶不作者，不必妄增杀戮。 魔修还不知道自己捡了一条命，见卫景珂让他走，他还嬉笑着说：「夫人，我叫黎川。宗主这个时候应该在修炼。」 卫景珂点头。 等人走了，卫景珂才又取出银虹。 魔宗宗主…… 该去会一会了。 不过她此行并未隐藏自己的气息，都到了洞府门口，对方竟不出现，是没发现她？还是说，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卫景珂举剑，要将这洞府直接噼开。 可不知怎的，目光落在洞府前那株桃花树上。 这一停顿，便有传音到了—— 「原来是有客人到了。」 一道很清丽的女声。 卫景珂冷淡道：「魔宗宗主？」 「天机宗的镜子本尊试过真假就会还回去。苏仙儿在地牢，是她赖着不走，本尊没拘她，你要带走就直接带走。」 显然，对方已知她的目的。只是言语间，充满了不耐烦。 卫景珂：…… 这魔宗的人，从魔修到宗主，行事都颇有些令人诧异。 「未来镜本尊即刻就要带走。」卫景珂沉声，处理完了这事，她还要回去闭关。 「本尊说的话你听不懂……」传音突然一顿，「你方才说，什么镜？」 卫景珂皱眉，喝道：「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震天的剑气沖天而起，直接沖向那洞府里传音的女修！ 轰地一声巨响。 剑气将整个洞府震塌。 「剑宗的人？本尊说了，天机镜用完就会归还，不依不饶的作甚？！」 一道窈窕身影化作光点从洞府中飞跃而出。 旋身落下。 又只眨眼功夫就来到卫景珂身前，与她面贴面就要给一掌。 若是寻常人，受这一巴掌能直接被扇得原地去世。 可卫景珂速度却比她更快，一抬手，就将那纤细的手腕扼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小小的交锋，却是化神期与大乘的较量。 身后的气浪荡开，整个洞府周围百米，已经尽成废墟！ 「你……」 看到周遭的情景，魔宗宗主显然惊讶于她的修为境界。 就这一晃神，卫景珂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将人拉向了自己。 这位魔宗宗主比她想像中还要矮上几分。 居高临下，她冷冷道：「天机镜交出来。」 沈沛尝试挣开她的手，然而却发现自己居然完全使不出灵力了，这人，将她化神期的灵力全封住了？ 她大惊：「你到底是……」 这抬眸一眼，却当场愣在了原地…… 不是千面，千面没有这样的眼神。 不是做梦，手腕上的疼痛真实存在。 第219页 可是，怎么可能？ 这张脸，几乎与过去没什么变化。 她也不可能认错，绝不可能！ 在卫景珂眼里，这位魔宗宗主的眼神忽地就变得极其复杂。 卫景珂没想太多，毕竟已经经歷过被魔修认错了。这一幕她也预料到了，但看见这位魔宗宗主原本愤怒的眼神瞬间变得难以置信起来，她心里竟有种莫名地不舒服。 她目光落在沈沛那张美到令人屏息的脸上，凝声低喝—— 「本尊不是你夫人。」 -------------------- 作者有话要说： if线（沿用正文设定，但与正文无关），时间线是沈沛成了魔宗宗主之后。 第110章 番外二 沈沛仰头， 与她对视，目光里写满了贪恋，仿佛少看一眼， 眼前的人就会立刻消失一样，嘴里却含煳地问：「夫人？什么夫人？」 卫景珂皱眉，她确信， 眼前这位魔宗宗主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哦……他们叫你夫人？」沈沛终于反应过来。 她太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已经不太记得当初是如何相处的了。 于是，在魔宗人人闻风丧胆的魔宗宗主， 放弃了挣扎， 任由卫景珂将她的手腕握在手里，甚至有些别扭地软着语气说道：「不可以吗？」 由她来当她的夫人， 不可以吗？ 「……」卫景珂似是被烫到了似的松开了手。 沈沛不解抬眸，「？」 这时， 她才看清卫景珂眼里的那股陌生。情绪由心而生， 眼前的人是真的，可那眼神里的陌生，也不是作假。 「你不认识我。」沈沛的脸色冷了下来， 这一点也不好笑。 她不知梦了几回相见的情景。 从未想过， 相遇成了真，却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沛不知道卫景珂是怎么死而復生又到了上界的，可她现在活着站在自己面前…… 卫景珂闻言， 往那张倾城的皮相上多看了两眼。 卫景珂：「……沈沛？」 沈沛的神情一松， 原来， 还是认得出来的。 随后， 又垂下眉眼。 只是……她喊她……沈沛？ 何其陌生啊。 「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沈沛笑了起来， 只是眼里那股依恋淡了许多，连笑容，也不达眼底。 卫景珂不语。殿下，倒是新奇的称唿。至于忘事？她倒当真失过忆。 但这事，不提也罢。 对沈沛，她是有责任的。两人年幼定亲，却最终『死别』，虽说定亲并非自愿，但到底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所以……当沈沛眼里那光瞬间淡下去的时候，她才会有点说不上来的复杂吧。 「你的模样，变了很多。一时没有认出来。」卫景珂解释道。 沈沛摸了摸脸，敷衍地嗯了一声。 常年的独处与修炼，让卫景珂不知该如何起话头。 在过去的时候，她与沈沛是如何相处的？年月太久，她竟也想不起来了。 正当卫景珂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沈沛又笑了起来，她的指尖绕着自己的一丝长发，问她道：「我变好看了吗？」 「好看许多。」 沈沛：「比殿下的道侣也好看吗？」 「……我并无道侣。」卫景珂平静地说，说完，她又一顿，「只与你定过亲。」 沈沛唿吸轻轻变缓，「你还记得那门亲事啊。」 「……嗯。」 「那……还作数吗？」沈沛抬眸，问道。 被她那双眼睛望着，卫景珂有瞬间的失语。 「作数。」她很奇怪，自己竟……无法拒绝。 她已是大乘修士，化神期的魅惑对她无用才是。 沈沛的欢喜几乎快从眼底溢出来，不过她及时收住，说道：「这么看来，你得收回那句话了。」 卫景珂：？ 「本尊不是你的夫人。」沈沛笑着，一字一句地念到。 卫景珂：…… 「即便现在还不是，但凡界那门亲事作数的话，你以后还会是我魔宗的夫人。」沈沛歪头道。 她这位未婚妻，似乎是一只记仇的狐狸。卫景珂淡定道：「收回可以，你要随我去一趟天机宗。」 沈沛眯起眼：「你要抓我回去復命？」 不说她都忘了，这人是来找她讨天机宗的债的。 「你抓走了天机宗弟子，还带走了天机镜。」 「我没有抓苏仙儿，是她自己赖着不肯走，天机镜我也可以还回去。」是苏仙儿告诉她，天机镜有一面能看见过去的镜子，所以她才去了一趟天机宗。 原本……是借来怀念故人，不过现在用不上了，还回去便是。 卫景珂补充道：「你还打伤了天机老人。」 沈沛也没有否认，只说：「我留了手。」 与卫景珂对视，沈沛却突然笑了起来，「殿下现在是剑宗的人？我是魔宗宗主。道侣契约有八个字，志同道合，生死与共，好像都不适合我与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七个字，仿佛才更适合这场意外的重逢。 卫景珂：「你想解除婚约吗？」 沈沛抿唇反问：「你想吗？」 她大胆猜测，卫景珂在剑宗的地位绝不会低。与她这个魔宗宗主有婚约，可不见得是件好事。 第220页 卫景珂：「我没想过。」 这是实话。 她没想过沈沛还活着。所以没有这些假设。但若是沈沛活着，那她们的亲事就还存在。 「去天机宗，还天机镜。」卫景珂对她说道。 沈沛：「可我们立场不同。」 卫景珂：「那不重要。」 这怎么能不重要？ 沈沛想了想说，「我是魔宗宗主，是个坏人。」 卫景珂瞥了她一眼，道：「你身上并无业障之力。」 虽然她也很意外，但这就是事实。沈沛身上，比寻常的魔修还要干净。 沈沛：…… 「走了。我同你去天机宗，还镜子。」卫景珂说。 沈沛匆匆跟上，笑着问她：「天机宗的人可视我为仇敌。若是去挨骂挨打了，卫姐姐会护着我？」 这声『卫姐姐』让卫景珂一怔，随后她点头：「会。」 一个『会』字就能让沈沛听见自己那砰砰的心跳声。 果然，真正的卫景珂和千面变出来的卫景珂，是完全不同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魔宗。 躲在山前的黎川见此欣慰，果然，他没抱错大腿。 黎川一旁的魔修呆呆地望着那一幕，道：「黎川，我好像看见咱们宗主笑了。」 「我也看见了。」 黎川与魔修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眼里的震惊。 宗主居然会笑。 笑就罢了，这笑容明媚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上界第一美人是谁，但见了宗主，都得惭愧地退位让贤吧。 …… 以两人的修为，连半个时辰都没用到，就到了天机宗山门前。 天机宗弟子瞧见卫景珂不认识，但瞧见了沈沛却如临大敌！ 整个上界也找不出同一张魅惑众生的面孔！ 「魔宗的人又来了！魔宗宗主她又来了！」天机宗弟子神色难看地捏碎通讯符。 「回山，所有弟子都先回山！」 「开启传送大阵！」 这慌乱一幕，落在卫景珂眼里，她低头，看向沈沛。 发现狐狸宗主抿着唇，脸上写满了无辜。 「我没有在天机宗杀人。」沈沛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小声地说。 她只是来抢了个天机镜而已。 「敢来天机宗闹事的，也只你一个。」卫景珂竟觉得有几分好笑。 天机宗弟子深谙玄术，放眼整个上界，也没有谁想与天机宗敌对。 沈沛伸出手，放到她面前。 卫景珂：？ 「卫姐姐牵我进去，」沈沛笑说，「证明我这一趟来，无害。」 卫景珂淡淡：「那不如锁了你进去。」 沈沛：…… 卫景珂指尖一划，灵力凝聚出一条金色锁链，认真问她：「要锁吗？」 沈沛微笑，「……不用。」 很气，但还是要笑。 「记仇了？」 沈沛蓦地抬头，见卫景珂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随后点头：「对，我记仇了。」 「那就记着。」 沈沛：！？ 卫景珂负手往前走，心情莫名有些好。 …… 两人一路来到天机宗宗殿前。 天机宗的弟子原本就不爱出门，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即便遇到了，见到沈沛也是匆匆往回跑。 就这样，两人无什么阻挡地来到了殿前。 天机宗掌门已经带着好些弟子在等着她们，严阵以待。 可没想到，率先看见的是走在前头的卫景珂。 天机宗掌门微愣。 他识得卫景珂。但那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卫景珂还是个金丹期修士，曾来过天机宗借过去镜。 得老祖指令，便将过去镜借给了卫景珂。 可今非昔比，如今的卫景珂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剑宗那边传来的大乘期雷劫他们也瞧见了。 再看此时卫景珂身后跟着的沈沛，天机宗掌门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天机宗掌门放下戒备，拱手行礼：「见过卫前辈。」 天机宗弟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行礼。 卫景珂稍稍点头，「天机老人何在？」 掌门闻言又悲又恼：「老祖受了伤，正在洞府中修养。此番多谢卫前辈出手捉住魔宗宗主，替老祖报仇。」 话是说着，可掌门不明白，卫景珂又把这魔头带来天机宗干什么？ 卫景珂：「天机镜。」 沈沛依言从干坤袋中摸出天机镜，递给眼前的天机宗掌门。 掌门见她如此乖觉，很是警惕，可又见卫景珂就站在身边，便安心地抬手接了过来。 「吾妻顽劣，伤了天机宗门人与天机老人，此物便作为歉意和补偿。」卫景珂也从自己干坤袋中摸出一张阵法图。 天机掌门：……什么顽劣？ 反应过来的天机掌门脸色大变，「卫前辈……您怎么会与魔宗宗主……」 卫景珂眼神一暗。 天机掌门立刻收声，吞了吞口水道：「是在下失言。」 言罢，接过那阵法图，只看了一眼，便连眼睛都直了。这…… 「多谢前辈。」 沈沛不禁传音问她，「那是什么？」 卫景珂：「藏品。」 沈沛：「很贵重？」 卫景珂：「天机宗的人喜欢罢了。」 第221页 沈沛拿手指轻轻碰了碰卫景珂的手背，「那……吾妻？」 卫景珂瞥她一眼，「在你魔宗本尊是夫人。在这外头，你是夫人。」 沈沛听完笑了，「好。」 她根本不在意谁才是夫人。 她在意的是，『吾妻』两字，是从卫景珂嘴里说出来的。 沈沛心里也知道，这只是婚约带来的『名分』。但无所谓，有了名分，日子长了，自会坐实这身份。 既然重新相遇了，那她就一定会让这人也喜欢她。 势在必得。 第111章 番外三 自从还了天机镜后， 沈沛就跟着卫景珂回了她的洞府。 要说卫景珂修炼的日子有多无趣，那沈沛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从回来后就开始闭关。 一眨眼十日就过去了。 沈沛则心不静。心心念念的人死而復生就出现在眼前，她只是看见卫景珂， 心里都是痒痒的。 修炼？什么时候修都行，何必非要现在修？ 沈沛看着在自己不远处入定的人，非常惆怅。修不进去， 那就只能做点别的了。 卫景珂和她不同， 在失去记忆到后来许多年里，她一直都用修炼来派遣孤独。一闭关便是百年的情况也不再少数。 她能在沈沛这个引灵体之前成就大乘， 与这一切脱不了干系。 卫景珂修炼向来是乐在其中。 但这些日子， 有些不同。 「沈沛。」卫景珂睁开眼，停下修炼。 「嗯？」沈沛乖乖地咬断针线， 眨了眨眼。 卫景珂：「你在干什么……」 定睛看，沈沛腿上放着一件红衣绸布， 右手拿着针线， 似乎在……绣花？ 「绣花样。」沈沛答道。 「这是，喜服？」卫景珂迟疑道。 「是。」沈沛弯弯眉眼说，「在下界时没有绣完， 突然想起了， 便用来打发时间。」 卫景珂顿住，「依你郡主的身份，还要亲自绣嫁衣？」 「不用的。」沈沛没有解释。那时她要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便想一针一线都由自己亲自来完成。 卫景珂：「你不修炼？」 沈沛一边穿针， 一边轻声道：「我不急的。化神后期， 已经没人能欺负我了。」 「以前， 受过欺负？」 沈沛幽幽一嘆，「我来上界是被上任魔宗宗主抓来的。对方看上了我这引灵体， 要把我做成炉鼎。那段时日，受了一些欺负。后来变强了，便自己报了仇。」 她说得轻描淡写，反而让卫景珂心里多出一丝莫名的情绪。引灵体，炉鼎，她的过去，并不轻松。 卫景珂没说话，没再继续入定。 而是静静地望着沈沛绣她的喜服。 成功吸引到了卫景珂的视线，沈沛自然满意，勾了勾唇，「殿下，不修炼了？」 卫景珂：「心不静。」 沈沛：「是我打扰到你了？」 「并未。」是她自己心中不平静。 哪怕入了定，神识也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哪怕沈沛并未走动，甚至都没有发出声响。 那张脸的存在感却尤其的强，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过于惊艷的脸。 卫景珂继续看着她。 沈沛绣喜服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殿下看着我，是要我陪你找些事做吗？」半刻钟后，沈沛忍不住出声了，就这么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卫景珂：「做什么事？」 沈沛乌眸一转，展颜笑开，「左右这洞府里没别人，殿下，要同我一起修炼吗？」 她靠近卫景珂，手指不安分地落在她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耳后一处，美眸皓齿，笑得勾人，「不需要静心也能做的修炼。」 卫景珂摇头：「不做。」 沈沛：！？ 「殿下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沈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一看就是没开过荤的修士啊。 「不必做太复杂的事。」卫景珂淡定道：「你出去，本尊就能修炼了。」 眼不见，为静。 沈沛睁大美眸，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让自己走。 忽地，沈沛顿时笑了，比先前还要明媚几分，「我在这，殿下入不了定么？」 被发现了。卫景珂不语，微蹙眉。 「那我只好出去了。」沈沛说着这话，身子却贴近了卫景珂，捧着她的脸，在她嘴角温柔地吻了一下，声音也越发柔软，「殿下，好好修炼呀～」 卫景珂：…… 卫景珂抬眸，果不其然，沈宗主笑得像只小狐狸。 在卫景珂的注视下，沈沛飘然离去。 只给卫景珂留下那嘴唇相贴的柔软触感，久久不散。 卫景珂闭上眼，尝试入定。 「……」 半柱香时间不到，卫景珂重新睁开眼。 起身。 她要把沈沛抓回来，狠狠修炼。 …… 卫景珂推门走出去，刚到外面，就见沈沛坐在桃花树下的鞦韆上。 不过十日，她就将魔宗洞府门口那株桃花树也挪了过来。 被灵力灌溉过的桃花树花期很长，树很美，人也是。 心里的绮念头一下子消失无踪，因为，此刻的沈沛，不像什么魔宗宗主，倒像是未被世间污浊浸染半分的神仙。 第222页 双腿还支着地，轻轻地晃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上似蒙着一层光。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大约心里快意，嘴里也轻轻哼唱着一些从未听过的欢快调子。 这一幕让卫景珂不禁驻足，让她甚至不忍心出声打破这画面。 尽管她知道，小狐狸就是小狐狸，方才还一吻害得她无法定心。 卫景珂没打算出声，但沈沛腰间的通讯符却亮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说话的是个女声，语气并不算恭敬，仿佛只是老友的问候。 沈沛瞥了眼身后，扬了扬声道：「我才走了十日，你就想我了么？」 通讯符里的女声明显一顿，「……我怕你跟人跑了，这宗门你还管不管。」 感觉到身后的气息明显重了一些，沈沛满意地扬起嘴角，「管。宗里出什么事了？」 「练鬼仙来过了，扬言要给皇简报仇。意图明显，就是想要你这个宗主的位置。」 沈沛勾唇，「皇简死后他的旧部我都清理干净了，只剩这个练鬼仙，来去无踪的。没想到本尊没找他的麻烦，他竟主动出现了。」 「魔宗宗主的位置，谁都想上去坐一坐。」 「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来。」沈沛笑说。 灵力散去，通讯也结束了。 沈沛从鞦韆上下来，对直接默默站在身后的卫景珂说道：「卫姐姐，我要回一趟魔宗。练鬼仙不好对付，我得回去一趟。」 「方才那人是谁。」卫景珂直接问道。 沈沛弯弯眸，「是我的左护法。」 卫景珂：「扮成我模样的那一个？」 沈沛摆摆手，「不是，那是右护法，叫千面。千面就是个玩物，晨曦不一样，是我的友人。」 卫景珂蹙眉。 「那练鬼仙又是何物。」 沈沛斟酌着说道：「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我随你去。」 沈沛：？ 「你说不好对付，所以我同你去。」卫景珂回身喊了一声：「银虹。」 银白的剑应声而出，咻地来到主人身边。 她要去沈沛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笑着说：「那就多谢夫人相助。」 「嗯。」 卫景珂率先往前走。 沈沛加快步伐跟上她，问道：「卫姐姐的剑，叫银虹啊。」 「对。」 银虹应景地铮铮两声，甚至主动飞到了沈沛身边。 沈沛伸出手，摸了摸它的剑柄，「很漂亮呢，银虹。」 银剑顺势贴上她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沈沛勾起笑。 卫姐姐的本命剑，很喜欢她呢。 …… 两人很快又回到魔宗。 十日过去，魔宗并无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大约是人变得更多了。 沈沛带着卫景珂刚走到门口，就有许多魔修恭敬地行礼。 「宗主，左护法大人在大殿等您。」魔修汇报导。 沈沛没再笑，带着卫景珂就往大殿走。 两人的组合实在惹眼，魔修们好奇地张望，大家也都知道了，『夫人』没死，不仅没死还回来了。 这下，右护法上位的机会没了啊。 卫景珂当然能感觉到这些视线。 她看了看走在自己身前两步远的沈沛，突然迈开了步子，三两步追上沈沛，将她的手抓进了自己手里，十指紧扣。 魔修们：！？ 夫人好大胆！ 然而，他们宗主却不见怒容，反而停下笑了：「夫人这是干什么？」 「牵着走。」 沈沛眨了眨眼，「为何要牵着走。」 「本尊不是你夫人吗？」卫景珂反问。 沈沛将手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故作苦恼道：「在天机宗时，卫姐姐可没有因为我是你夫人就牵我进去啊。」 卫景珂：「……」 记仇狐狸翻出了她的小本本。 但是…… 「要么牵着，要么回去。」卫景珂直接道。 沈沛皱了皱鼻子：「独断。」 卫景珂不管那么多，「选。」 「好吧，牵着。」 沈沛妥协，握住了她的手。 心中却全然没有半点不情愿。 没错，她会就这样，一步步地将这个人抓在手里的。 两人手牵着手往魔宗大殿走。 其实小狐狸的那点心思，倒也没有藏得特别好。 但让卫景珂觉得后怕的是—— 她竟会心甘情愿入她的套。 甚至，真的会有些妒忌那个被她称作友人的，叫晨曦的左护法。 第112章 番外四 沈沛来到魔宗大殿。 她的左右护法都已经在等着了。 晨曦立在左边， 身边站着一个眼神木然的人，那是她的炉鼎，一直用最好的药养着。 千面则带着人站在最右边的角落里， 有晨曦在，他总是要避其锋芒的。 但眼看着卫景珂也跟着一起进来，便千面的脸色瞬间成了炭色。 卫景珂那张脸他也熟悉。 可那气质神韵， 是他学不来半点的。 「……都在啊？」沈沛见到他俩同时在场， 感到诧异。 她的左右护法可是有仇的。 有传闻说，当初是皇简从中作梗， 才会导致晨曦的爱人身死。而千面当初可是皇简最忠诚的狗。 第223页 不过这狗如今被打怕了， 见到晨曦也只会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晨曦见到她身后的卫景珂，说道：「刚回宗就听说你不见了。原来是找女人去了。」 和千面幻化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可从各方面来说， 冒牌的和真货，果真是没得比的。 卫景珂的视线同样在打量她。 长得很娇俏艷丽， 可眉宇间却没什么光彩， 眼里也并没有太多情绪。 「对，这是本尊的夫人。」沈沛抬了抬与卫景珂相牵的手。 晨曦不语，只是往自己炉鼎的身上靠了靠。 卫景珂也才注意到她身边的炉鼎……不是活人。 「练鬼仙你打算怎么处置？」晨曦问。 沈沛想了想， 「当然是杀掉。」 「练鬼仙很滑熘。」 「没关系， 我此行请来了帮手。」沈沛又抬了抬手，表示帮手就在身边。 千面看见这一幕眼睛都快红了。 本来除了晨曦他就是沈沛眼前最得宠的红人，现在这个人没死， 一下子就占据了沈沛所有视线， 那他…… 「宗主， 这是我们魔宗的事， 夫人乃正派宗门的修士，怎么好劳烦夫人……」千面阴暗地插了句嘴。 卫景珂瞥了他一眼， 说：「本尊修的是诛邪斩魔之道，多杀几个魔修，不是坏事。」 杀几个魔修？ 他也是魔修啊。 千面手一抖，不敢说话了。 他即便看不出卫景珂的修为，也不敢亲自去试其锋芒。 沈沛见此也轻轻皱起了眉。 她最多是想让卫姐姐见见晨曦，说不定还能勾起她的嫉妒，可千面是个什么东西？ 「晨曦，本尊送个人给你如何？」沈沛眯起眼笑了。 晨曦：？ 「你看右护法如何？」 晨曦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以。」 千面：？！ 「宗、宗主，我，千面只想留在宗主身边！」千面害怕地跪下。 他和晨曦有仇啊！ 当初有皇简护着，他才能安然无恙。后来皇简死了，他又凭藉自己能够幻化他人容貌的本领得了沈沛青眼，可晨曦还记恨着他，他知道的啊！ 把他送给晨曦……那不就等于让晨曦杀了他吗！ 「不行呢。」沈沛弯眸，笑意却丁点没有。 千面的想法她早已洞悉。 当初晨曦留了他一命，是可怜她没个念想。可现在，她的卫姐姐死而復生了，千面，就该去死了，否则她可对不起她的友人。 「宗主……我……」千面还想说什么，晨曦却已经走近他。 千面见状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晨曦手里的匕首毫不客气。 手臂一拉，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 血花四溅。 千面好歹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但在此时，显得十分无力。 无他，眼前的晨曦已然是元婴后期。 晨曦擦干净匕首，牵着自己的炉鼎往外走，「练鬼仙你能处理，那我就暂时不回宗了。」 「好。」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这场议事就已经结束了。 沈沛再抬眸时，已经没了做宗主的那副冷漠无情的样子，她向卫景珂解释道：「千面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晨曦也有自己的爱人，如此，卫姐姐还醋吗？」 卫景珂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认真地问她，「沈沛，你喜欢我什么？」 卫景珂的记忆里，在下界那段日子里，她们虽然定过亲，但克己守礼，并未有过任何私相授受。 沈沛……为何如此念她？ 以为她死了，弄了个假的出来。 魔宗上下魔修都知道她是宗主夫人。 沈沛愣了愣，随后瞭然轻笑，「殿下在害怕吗？」 卫景珂：「怕什么？」 「怕我太喜欢你，还是怕自己过不太久，也会对我倾心？」沈沛弯弯唇。 卫景珂低头打量沈沛：「……你倒是自信。不过你猜错了。」 沈沛：？ 「本尊只是在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什么问题。」卫景珂说完，眼神暗了下去。 她试图去想与沈沛的过去。 可似乎除了从过去镜中了解到的那一层之外，她再也想不起来其他。 沈沛疑惑，正想问，突然，一道阴风从大殿外卷了进来—— 黑雾直逼站在原地的沈沛。 卫景珂抬手一震，将沈沛护进怀中。 金光在她周身乍现，与此同时，被金光冲击到的黑雾中勐地传来一阵痛唿—— 「啊！」 黑雾惊恐地飘到半空，惊疑不定道：「大乘期的实力？」 沈沛回头，皱眉：「练鬼仙。」 「哈哈哈哈你还叫了帮手，你是怕敌不过我吗？」 沈沛大大方方地说：「妻妻本是一体，怎么能算帮手？至于敌不敌得过你，本尊劝你还是别太高估了自己。」 练鬼仙藏在黑雾里咬牙切齿，「呵呵，是不是高估了自己要打一打才能见分晓！」 练鬼仙拂袖一甩，万千恶鬼魂魄惊叫着扑向两人。 化神期的练鬼仙，实力不可小觑。 加上他所修乃魔宗禁术，善用魂魄之力，确实不好对付。 但…… 「只要灵魂比他强，这术要破……轻轻松松。」沈沛周身的灵力形成光球，朝那些魂魄涌了过去。 第224页 「你这小丫头，就确信自己的灵魂比我强？真是狂妄自大！」练鬼仙笑了，当即祭出自己的炼魂旗。 他今日就要在这里，炼了这两人的魂魄！ 「管你是化神还是大乘，今日都得死！」练鬼仙扬旗一招，万千阴魂为他效命，整个魔宗上空都出现了可怕的黑云。 卫景珂见此，皱眉：「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吸了多少人的魂？」 而且，还练到了化神期。 沈沛沉声：「卫姐姐，要麻烦你帮我封住他的退路了。练鬼仙滑熘得很，稍有不慎又得让他跑了。」 卫景珂：「好。」 卫景珂话音刚落，一阵金光从她脚下蔓延开来，金色的锁链迅速将这整个魔宗大殿封锁了起来。 练鬼仙见此，只想速战速决，直接对上沈沛。 沈沛正打算迎上，就被卫景珂突然抓住了手。 沈沛：？ 「我来。」如此邪恶之物，若能斩杀，于她领悟『道』是很好的经验。 沈沛无可奈何，「……请吧。」 练鬼仙见此张狂道：「狂妄！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黑雾骤然压了过来，里头所有的魂魄都在战慄和惊叫。 「银虹。」 瞬间，银虹就来到了她手上。 卫景珂脚下轻轻一点，仿佛踏入一种新的领域。 「斩魔。」随着两个字轻轻吐出。 ……什么也没发生。 原本被这架势震住的练鬼仙当即大笑：「你在搞什么？装腔作势？」 沈沛不语，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练鬼仙的身后，显然，见多识广如她，也被这一幕惊住了。 卫景珂的神识，居然如此巨大。 练鬼仙：？ 练鬼仙回头，可不等它看清什么，只瞬间的功夫，一柄巨剑就从他的脑门落下，准确无误地穿过黑雾，从他眉心处噼了下来—— 连惨叫都听不见。 黑雾瞬间破开，而练鬼仙的魂魄也骤然炸裂。 身死魂消……她只用了一剑。 沈沛咋舌。 而那一时间，无数的魂珠从他魂魄之中四散。 像夜空中坠落的繁星。那一瞬间，魔宗大殿似乎都变得亮了起来。 有的飘向了更远的地方，有的在空中消散。 这些，都是被练鬼仙收集起来的魂珠，此刻随着他魂魄破裂，这些魂珠也全都回归了原主。 无法回归的，便自行消散了。 沈沛：「卫姐姐，这一剑……好厉害。」 沈沛也是这时才知道，她那日来魔宗捉自己，应当是没用上几分实力的。 想到一开始这人就对她留了手，沈沛便又有些欢喜。 她去看卫景珂，卫景珂却在发呆。 沈沛：？ 沈沛走近，发现卫景珂手里有一颗魂珠。 「这是什么？」沈沛不禁问。 卫景珂：「是我的魂珠。」 沈沛：？ 她自然知道这是魂珠。可为什么会是卫景珂的？ 卫景珂比沈沛更加诧异。魂珠飘到了她面前，已经无法与她的灵魂融和。但卫景珂知道，这就是她的魂珠。 魂珠里，一定装着一些她不知道的过去。 「初来上界时，本尊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听到她这么说，沈沛才是愕然，「可你还记得我……」 「我去天机宗借过过去镜。」 沈沛没想到会是这样，顿时看向卫景珂的眼神都充满了诧异，「所以你……」 「关于你的事，本尊想不起来。」卫景珂说道。 就算知道她，也是从过去镜中得知的。她知道故事的过程，却始终无法共情。 沈沛抿唇。 难怪，她初见自己时，眼底是那样陌生。 「本尊要闭关一段时日，炼化这魂珠。」卫景珂说。 沈沛蓦地抬眸，并不太同意，「你想知道过去的事？那对于殿下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既然过去镜已经告诉了你在下界发生过什么，何必又再感受一次？」 卫景珂直言：「我想记得你。」 沈沛：！ 「也想知道，你为何喜欢我数百年之久。」 沈沛：！ 「而且……」卫景珂望着她。 她的话并未说完，却让沈沛好奇：「而且什么？」 「没什么。」卫景珂没说。 这短短半月不到的相处，竟让她觉得，她过去会和沈沛定亲，也许并非是迫不得已。 她觉得，自己定是喜欢过沈沛的。 否则她一举一动，怎么会让自己如此移不开眼？ 「那要我陪你闭关吗？」沈沛歪头问。 卫景珂：「……不用。」 沈沛微笑：「哦。」 虽然在笑，但显然，不高兴了。 卫景珂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这么清晰地判断出她的情绪，抬了抬手，落到沈沛嘴角，「你在的话，静不下心。」 「好吧。」沈沛点头。她能等的。 数百年都等过来了，事到如今这几日，她又有什么等不了？ 反正，她已经等到她了。 沈沛嘴角轻轻勾起笑来，今后的日子，总算不是孤身一人了。 …… 而伴随着练鬼仙的死，四散的魂珠都已经回到了原主身体里。 能回的回了，回不了的，有的已经消散，有的却徘徊不前。 第225页 晨曦看着落在自己炉鼎身前的魂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与卫景珂的那颗魂珠不同，她眼前这颗，明显要更大一些。 如果说卫景珂的魂珠只是被割下灵魂一角，那眼前这一颗，至少三魂七魄中有半数以上的魂魄都被凝在其中。 魂珠在炉鼎身前徘徊了一圈，似寻不到归宿那般。 「江无艷？」晨曦的声音很轻。 就是这一声，魂珠似乎有了反应，来到了她面前。 晨曦倏地落下泪来。 只要拥有半数以上的魂魄，她有办法能让江无艷的魂魄归体。 她，能找回她了。 …… 晨曦能救回她的爱人，沈沛自然也为此高兴。 于是卫景珂还没出关之前，沈沛便帮着晨曦稳固江无艷的魂魄。 江无艷的魂魄离体太久，要想助人醒来，还需要费一些功夫。 不过对两人来说并无什么难度。 「下一次她再醒来，应该就是真正的活人了。」沈沛做完一些，收拢气息，也替晨曦高兴。 床上的人仍还睡着，但此时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唿吸。 晨曦点头：「好。沈沛，多谢了。」 沈沛弯唇，「嗯。那我先走了。」 沈沛无意打扰她们相处，帮完忙后就功成身退。 她也回她自己的洞府，她该去瞧瞧卫姐姐如何了。 说来……她也有些紧张呢。 恢復记忆的卫景珂啊…… 魔宗洞府门前的桃花树已经被她挖走，如今空空荡荡的让沈沛感到一丝不习惯。 不过再想想桃花树已经被她移去了卫景珂的洞府，她便又欢喜起来了。 她喜欢的桃花树，种在卫姐姐那里，才是最好不过的。 在洞府前的石桌前坐下，沈沛拿出自己的棋盘，开始下棋。 棋子还没落下几颗。 门就已经从里被打开了。 沈沛放下棋子准备回头，恰这时，听到了亲昵的喊声—— 「沛儿。」 轻轻地一声唤，让沈沛差点没拿住棋子。 她回头，卫景珂正立在她洞府前。 如她想过梦过许多遍的那样。 她站在她的洞府前，再轻声地唤她沛儿。 竟有成真的一日。 念念不忘，必有迴响。 沈沛笑着放下棋来，朝她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