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小厨娘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丫鬟回来后,苏阮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她整理了一番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扯出一抹微笑,去了沈曈的院子。 沈曈的院子比苏阮的院子大了两倍有余,如同一个小花园一般,种的几乎都是名贵品种的花卉,哪怕是在京中世家贵族府中,也是极难寻得到的。 苏阮一路穿过芳香扑鼻的花架和游廊,面上不动声色,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紧紧攥起,几乎将掌心都掐出了一道血印。 她来了好几日,还是第一回进沈曈的院子。 不愧是苏家嫡小姐,待遇就是不一样,将她整个儿比到了脚底下。 苏夫人给她安排的院子,是客院,小也就算了,所有的摆设都比不上这里的一半。 丫鬟不忿地道:「小姐,这嫡系二房的也太过分了,他们家早就被发落到这偏远地区来了,连咱们旁系的都不如,怎么敢对您这么怠慢?」 苏星华是嫡系二房,他爹和苏昊远一样,同是苏阁老的嫡子,排行老二,只是至今苏家旁系还不知道为何他们会被苏阁老发落到景溪镇这样偏远的地方。 苏阮虽然对苏夫人安排的客院很不满,但在还不清楚他们是否真的失去了苏阁老的信任之前,并不想和他们交恶。 她面无表情训斥:「景溪镇毕竟不比京中,我住的客院,已经算是这苏家最好的一处了,不得胡言乱语,免得外人听了笑话。」 两人拐过一道游廊,只差几步便到了沈曈的房间门外,丫鬟还想在说什么,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扫,连忙噤声,不敢再言语。 白天亲了沈修瑾那一下,沈曈到现在还觉得耳根发热,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修瑾,整个下午到晚上,她一直呆在自己的房中,苏蓝氏和苏昊远派人来唤了好几回她都没出来。 这会儿苏阮不请自来,沈曈蹙了蹙眉,到底还是走出了房门。 苏阮将目光从茶几上的一套名贵茶具上收回,笑着朝沈曈说道:「我听伯娘说你从晌午便一直没出过门,连午膳也没用,担心你不舒服,便过来瞧瞧。」 沈曈笑了笑,「多谢堂姐关心,我没事,不过是昨夜没睡好,一时睡多了一会,补一下眠罢了。」 苏阮又将目光投向那套茶具:「这套茶具很特别,我好像曾经在盛京城的如意斋见过相似的。」 这套茶具,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茶具名家恒老的作品,在如意斋,被出价高达十几万两,如意斋的东家也没肯卖。 苏阁老是最爱茶的人,府中各种名贵茶具,不知凡几。 苏阮投其所好,也对茶具颇有研究,经常四处寻找名贵的茶具和好茶,收回来讨好苏阁老,因此,也曾经去过如意斋求这套茶具。 可惜,最后还是空手而回。 沈曈对茶具并不怎么讲究,这套茶具是沈修瑾前段时日送来的,和好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放在一起,当时他没说这茶具的来历和价值,只说给她买了些小玩意儿,让她拿着玩玩,因此,她也没怎么在意。 她随手倒了杯茶,拿起一只小茶杯递给苏阮,道:「盛京城的好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景溪镇这样的小地方?别是你认错了吧?」 苏阮小心接过茶杯,没喝茶,细细打量着茶杯上的纹样和材质,轻轻晃了晃茶杯,茶水轻微荡起一阵小小的涟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她心中一动,已经确定了这茶杯确实是如意斋东家当时说的「死都不卖」的天价茶具。 沈曈见她拿着茶具看了半天,仿佛拿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舍不得喝茶,她一边小口缀着茶水,一边道:「不用看了,就算和如意斋的茶具一模一样,那肯定也是仿品。」 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也嘀咕上了,应该不是真的吧?哥哥一直在景溪镇,哪能买得到如意斋的东西? 就算是裴锐买的,也不对,不是说多少达官贵人都没能让如意斋的东家松口吗?裴锐就一个吊儿郎当的小侯爷,哪来这么大的脸面,让如意斋的东家都给他破了例? 沈曈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苏阮目光闪烁,试探地问这套茶杯的来历。 沈曈看出她还不死心,笑道:「这是哥哥送我的,真的不值钱,说不定整个景溪镇都有一大批与这套茶具一模一样的,不信你可以去外头找一找。」 原来是他。 苏阮脑海中闪过那抹高大英俊的身影,捏了捏手指,勉强笑了笑,「或许吧,不过我可能没有机会找一套一样的茶具了,我今夜便要回盛京了。」 沈曈的手一顿,笑容微敛,缓缓放下茶杯。 她隐隐猜到苏阮接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果然,下一刻,苏阮声音轻柔,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想今晚回盛京城,跟裴二公子一道回去,也好有个照应,只是,不知道裴二公子是否方便,想让你帮我问一下。」 苏阮垂眸,她没告诉沈曈,沈修瑾已经拒绝与她一道回京了。 她来了这里才几日时间,听说过无数关于沈曈和沈修瑾之间的事情,知道沈修瑾对沈曈言听计从,只要沈曈愿意开口,不论沈修瑾如何不愿意,他都不会拒绝。 沈曈打量了苏阮几眼,说道:「哥哥回京,是因为族中出事,需要他尽快回去,一路上定然是抄近道快马加鞭,恐怕鲜少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堂姐你若是要和他一同回去,舟车劳顿,会很辛苦,我怕你吃不消。况且,你在盛京城待了十几年,恐怕还没出过京城吧,这才来了两三日,景溪镇的风景民俗你还没体验过,怎么这么着急回去?不如再多留些时日,等我和爹娘忙完了,我们再一道回京,不是更好?」 苏阮咬了咬唇:「我前几日过来,也未曾在路上停留过,我觉得我还是能吃得消的。」 这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和沈修瑾一道回去了。 沈曈见苏阮打定主意了,不再劝,「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帮你问一下哥哥。」 第2章 沈曈叫来连翘,让她带话去给沈修瑾。 没过多久,连翘带着沈修瑾的话回来了。 「小姐,瑾少爷说他今晚亥时正出发,到时候会在景溪镇郊外等苏小姐,让苏小姐按时到,逾时不候。」 没再遭到拒绝,苏阮松了口气。 但随即,她的心底又隐隐有些不悦和嫉妒。 果然如她所料,只要沈曈开口,沈修瑾绝不会拒绝。 他对她可真是千依百顺。 苏阮按下心底的嫉妒,笑着离开了沈曈的院子。 由于白天沈曈已经给沈修瑾送行了,晚上她原本不打算去的,可是苏阮生怕沈修瑾临时变卦,把自己扔下,因此,到了亥时初,她硬是过来拉着沈曈一道跟着,美其名曰让她给自己送行。 沈曈毕竟是苏家的大小姐,这么晚出门,苏家上下都不放心,苏昊远直接从睡梦中爬了起来,带着苏夫人叫来的十几个护卫,护送着两个少女去了郊外。 到了郊外,沈修瑾果然与一众随从等在那里。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颀长挺拔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越发修长,沈修瑾背对着她们,骑在马背上,在他的身后,沈落同样骑着马,手里提着防风灯照明,灯光影影绰绰。 苏阮目光一闪,直接让马车夫停下,对沈曈说道:「曈曈,多谢你这么晚送我出来,就送到这可以了,你和伯父早些回去吧,一路小心,不用为我担心。」 她跳下马车,赶在沈修瑾转身看见沈曈之前,让马车夫调转车头,早些送沈曈回去。 一旁苏昊远突然看了苏阮一眼,身下的马撅了一下马蹄,朝远处嘶鸣一声。 沈修瑾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认出苏昊远的身形,调转马头,朝这边过来。 在黑暗中,苏阮抿了抿唇,抬眸冷眼隐晦地望了苏昊远一眼,又不动声色低下头去。 苏昊远对沈修瑾今日来求亲的态度还十分不爽,见他过来,冷哼一声,朝马车内的沈曈说道:「曈曈,咱们回去,出来这么久了,你娘该担心了。」 留下一辆马车给苏阮,让载着沈曈的那辆马车调转马头,回苏府。 然而没等马车扭头,那边沈修瑾听见了他的话,打马快步过来,踩着马背飞身跃上沈曈坐的那辆马车,掀开车帘直接进了里面。 马受了惊,前蹄一仰,马车颠簸了一下,车内的沈曈发出一声惊呼,身形晃动,险些撞到马车内壁,结果下一刻,却被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曈曈,小心。」沈修瑾道。 车帘落下的瞬间,苏昊远透过月光看见沈修瑾将自己的宝贝闺女搂在怀中,一下子就火了。 「臭小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在干什么?!」他怒喝一声,下马要将沈修瑾揪出来。 然而,没等他踏上马车,沈修瑾先一步将马车夫赶下去,抓住缰绳,往马屁股上抽了一下,马发出一声嘶鸣,朝远处跑了。 苏昊远在后头骂骂咧咧地追了许久,马车都没停,眨眼消失在黑夜中。 「臭小子,这大晚上的,要把我闺女拐去哪,一会儿别让我抓到你!」苏昊远下令让苏家的下人们在周围四处找找,一边找一边不满地道,「不是说急着赶路回京?还有心情打闹……」 苏阮看向车窗外气得跳脚的苏昊远,又望向空旷的远处,坐在自己的马车内,神情狰狞。 丫鬟颤抖着身子,小臂被她又长又尖的指甲掐得渗出了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哥哥,你不是要赶路吗,要带我去哪里?」 颠簸的马车内,沈曈被沈修瑾搂在怀中,身形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晃动,隔着衣服,她能感觉到背后的胸膛烫得惊人,令她忍不住耳根发热。 沈修瑾两条手臂环住她的腰身,低头轻声开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根处喷吐:「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给我送行。」 沈曈僵硬着身子,动都不敢动,「白天不是已经给你践行了……」 「我今晚才走,白天那个不算。」沈修瑾瞧着她不自在的样子,觉得有趣,忍不住低头,凑近了些许,温热柔软的唇瓣离她的耳垂只有一纸之距,只要再近一些,便会亲上她的耳垂。 成功地让沈曈的耳根更红了,仿佛烫熟的铁块一般。 「你、你离我远点!」沈曈羞恼,说出来的声音却软绵绵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这辆马车是苏夫人请人为沈曈精心打造的,车内的装饰精美,角落里还贴着车内壁嵌了不少夜明珠,在夜里发出光芒,照得车内十分明亮,可以将二人脸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沈修瑾见她耳根红成这样,唇角翘了翘,生怕再过火一些会让她恼羞成怒,没再捉弄她。 就在距离众人几十米远外的地方,沈修瑾终于将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稳定下来,沈曈终于可以自在地活动了,她飞快地离开沈修瑾的怀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神情恢复了淡定,她掀开车帘,看见外头黑漆漆的一片,偶尔还听见几声虫鸣和远处的狼嚎,心里有些发憷,又缩回了马车内。 「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不是要赶路么,还是赶紧回去吧,我爹找不到我们,肯定着急了。」沈曈说道。 沈修瑾扶了扶她散乱的发髻,笑道:「放心,离得不远,伯父很快便能找到我们。」 他顿了顿,垂眸凝着沈曈的俏脸,笑着问道:「你今日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沈曈:「……」 这人,怎么又提起白天的事情了。 明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非得要逼着自己明说才行吗? 沈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料到正正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瞳眸中,愣了一下,随即满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第3章 「字面上的意思,你若是不懂,那就算了,当我没说过。」她不悦地道。 「那不行,说过的话,便要作数才行。」沈修瑾轻笑一声,不敢再逗她,轻叹一声,双臂一伸,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曈曈……」 「……嗯?」沈曈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整个身子僵在他怀中,尽管不是第一次被他拥在怀里,她依然不是很习惯这样亲密的动作。 沈修瑾原本只是试探一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内心不知多紧张,生怕会被她推开,没想到她并未拒绝,不由得内心欢喜。 看来她白天说的话是真的,显然,她不再逃避他的感情了。 马车内静静的,两人相拥,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谁也没开口打破这片平静。 直到苏昊远和苏阮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越来越大声。 沈修瑾才轻声唤道:「曈曈。」 「嗯。」 「我不是裴家的二少爷,事出有因,才暂时对外说我是裴锐的弟弟。」 「我知道。」沈曈点头,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 沈修瑾沉默片刻,有些紧张地道:「所以,我和苏阮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婚约,一切都是误会。」 原来他要说的是这个。 沈曈坐直身子,转身面对着沈修瑾,直视着他的双眸,认真说道:「我信你和苏阮之间的婚约是个误会,不过,这个误会还是要尽早解除比较好。否则,对你和她都不好。」 见沈曈没有误会,沈修瑾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有些委屈地道:「你明知道我和她没什么,怎么还帮她说情,让她跟着我一道回盛京?你就不怕,在路上我们发生点什么,到时候……」 「不怕。」沈曈笑道,「我对你有信心。」 话音落下,苏昊远和苏阮也已经找到了这边。 苏昊远怒骂沈修瑾的声音,从外头响起。 沈曈连忙从沈修瑾的怀中起来,整理衣衫发髻,在沈修瑾的脸上亲了一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朝他眨了眨眼,飞快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沈修瑾:「……」 包括白天那一次,已经两次了。 两次她都是偷袭,两次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失笑,若不是苏昊远还在外头骂骂咧咧,若不是怕得罪了苏昊远,将来想娶媳妇那一关难过,他定要将她抓回来,狠狠地反击一回,让她下次再不敢撩完就走。 「曈曈,那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苏昊远拉着沈曈,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遍,见她衣衫整齐,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朝着马车里头怒骂,「还不快滚出来!深更半夜,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你想对曈曈做什么?你个臭小子!快滚出来,我要送闺女回去!」 边说边跳上马车,掀开车帘将沈修瑾拽出来,一脚踢下马车。 然后,他朝沈曈伸手,瞬间变得温柔下来:「来,闺女,上车,咱们回府。」 沈曈正要上马车,沈修瑾突然伸长手臂,握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回怀里,当着苏昊远的面,低头,温软的薄唇印在她的唇上,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是对你偷袭的惩罚。」 沈修瑾在沈曈耳畔低声轻笑。 然后,他捏了捏沈曈的脸颊,「等我。」 说完这话,在苏昊远反应过来之前,他身形一闪,往远处一掠,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混账东西,竟敢当着我的面……占我闺女的便宜……」 苏昊远咬牙切齿,怒骂的声音响彻整片荒野。 沈修瑾的马蹄声渐渐变小,直至听不见。 唇上的柔软触感仿佛还在,属于沈修瑾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四周,沈曈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曈曈,以后离那臭小子远点,不能让他再占你的便宜了!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沈曈上了马车,苏昊远还在骂,她连忙安抚,「我知道了,以后离他远点,不让他占便宜。」 大不了我占他便宜就好了。 父女俩乘着马车,往苏家的方向回去,说话声渐渐远去。 谁也没想起来,在他们背后,苏阮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愤恨达到了顶峰。 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站在这里,竟然被他们所有人无视了。 苏阮想起方才沈修瑾和沈曈的那一吻,还有苏昊远对沈曈的温柔宠爱,又嫉妒又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沈曈,什么都有,宠爱她的父母,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人的沈修瑾……她苏阮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小姐,小姐!」丫鬟和仆人们提着灯笼,找了许久,才找到了独自站在荒野中的苏阮。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言不语,背对着他们。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小姐,瑾少爷他们没等咱们,好像已经走了,怎么办,我们还……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阮的面色在丫鬟手中的灯笼映照下,狰狞可怖。 「废物!」 「裴二公子走了,可是他的仆从们明明和你们在一块,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苏阮独自跟着苏昊远来找人,把丫鬟和仆从留在那边,就是为了让她盯着沈修瑾的手下们,不让他们丢下自己就跑的。 可是现在,沈修瑾走了,他的手下们也丢下自己跑了。 他们这一行人,让自己在漆黑的荒野中等了半个时辰才到。 苏阮简直要气死了。 她之所以想和沈修瑾一块回京,就是想借着这一路上朝夕相处的机会,与他多加接触,只要她有心,何愁不能将他拿下?可是如今,沈修瑾连等都不等她,直接就走了,饶是她有诸多手段,又怎有用武之地? 第4章 「小姐,那咱们还走吗?」 「走,当然走!」苏阮咬牙,「快马加鞭,一定要追上裴二公子!」 沈修瑾才离开没多久,只要抓紧时间,不愁追不上他。 苏阮连马车都不上了,抢了一个仆从的马,上了马背,然后目光一扫,点了几个仆从的名字。 陪同苏阮来景溪镇的仆从中,有几个是苏家旁系培养的高手,身手不俗,这几个人一直都很低调地混在仆从队伍中,这会儿苏阮点的这几个,全都是身手不错的。 她冷声道:「你们留下,我另有任务让你们去做。本小姐能否成为苏家嫡小姐,我们旁系是否能翻身,就看你们的了。在这小小的景溪镇,没了老爷子那个老狐狸盯着,你们若还是失败,那就枉费五爷爷对你们的一番栽培了。」 「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最好如此!」苏阮冷哼一声,打马离开,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沈曈坐在马车内,面临着苏昊远的各种审问。 「曈曈,不要紧张,你告诉爹爹,那臭小子方才在马车里对你做了什么?」 沈曈捏着眉心,「爹,您信我,真没做什么……」 「不可能,他当着我的面都、都敢占你的便宜,没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安分!」苏昊远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怒气冲冲。 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凶,怕吓到自己的闺女,连忙按下怒火,压低嗓音,说道:「乖女儿,我跟你说,这样的男人千万不能要,你把他忘了,等爹爹办完这里的事儿,我带你回盛京,到时候整个盛京城的好儿郎都随你挑,爹爹亲自帮你把关,绝对比他好百倍!」 「……」 因着郭氏族学举办的学子交流会当日发生的那件事,沈曈和沈修瑾的处理十分得当,不仅给中了毒的人请大夫免费医治,更是送了不少的补品和礼品,之后,又带着学子们到糕点铺后厨亲眼见证糕点的烘焙制作,使得学子们对甜心美食糕点铺的工作流程有了了解,也对其产出的糕点的干净整洁和安全卫生有了个具体的认识。 因此,几乎当日参加交流会的学子和世家女眷们,都自发成为了甜心美食糕点铺的宣传,不遗余力地为沈曈拉来了不少的客人,短短几日的时间,甜心美食糕点铺生意红火,日进斗金,简直是乐坏了陈齐烨。 自小身子孱弱的陈齐烨,这几天仿佛得了新生一般,整个人红光满面。 今日一早,他造访苏家,将这几日的进项交到沈曈的手上。 沈曈一看,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么多?」 才三四天的功夫,就有将近十万了,景溪镇的百姓们购买力这么强的吗? 陈齐烨笑道:「这还只是咱们如今已进账的部分,还有更多的是还未进账的预订单收入,若不是咱们做糕点的原材料匮乏,糕点师人手不足,只能每日限量销售,只怕还远远不止这个数。」 陈齐烨是刚从店里出来的,一大清早,店里面就挤满了人,门口还排了长长的队伍,压根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沈曈挑眉:「我记得当初潜入糕点师班的人,还有一些是让你特意放进去偷师的外人,怎么,他们还没开始跟咱们抢生意呢?」 陈齐烨看她一眼,「你当谁都能像你似的,背后有渠道从关外运回一大车的牛奶呢?如今市面上确实出现了好几家糕点铺,也推出了蛋糕,不过都和之前的鸿鼎楼一样,卖的是最基本款的蛋糕,没有奶油、果酱之类的,跟咱们的蛋糕没有可比性,各家小姐夫人还看不上这种。愿意买的,不过就是一些普通百姓,买不起咱们的高价蛋糕,又想尝尝鲜,才会去光顾。价格高不了,赚不了几个钱,我估摸着,再过几日,等普通老百姓们都尝过了鲜,他们的糕点铺可能就没有客人了,迟早会倒闭。」 沈曈想了想,确实如此,就算是基本款的蛋糕,制作的过程也是很麻烦的,在这个没有电动打蛋器的时空,想要做一款最简单的蛋糕,都要耗费大量的心血。 若是卖高价还好,有得赚,再辛苦都甘之如饴,但他们有甜心美食糕点铺这样的竞争对手在,吸引了所有的高消费人群,所以,他们想要赚钱,就只能将目标客户定在普通老百姓身上,可惜普通老百姓又没几个钱,只能把价格往低了调,这样一来,赚的钱就不够人工费了,时间一长,绝对会亏本。 既然对方注定会倒闭,没能力和自己竞争,那沈曈也懒得再放在心上了,她将糕点铺的所有事宜都交给陈齐烨来打理,打算当甩手掌柜。 陈齐烨从小就习惯了做这些,倒是没什么怨言,不过,他笑道:「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暗中动手脚?」 沈曈摆了摆手,「你不是这种人。陈家能在没落之后,仍然在秦家的打压下站稳三大豪富世家的位置,靠的不是在背后搞小手段,你的能力和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 被人信任是一件很值得开怀的事情,陈齐烨哈哈大笑。 「就算我想动手脚,也不敢。」 沈曈的背后可是还有着不少支持她的势力呢,单单是苏家,就够压得他整个陈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两人说笑一阵,又谈起了糕点铺未来的发展。 陈齐烨蹙着眉头说道:「咱们在景溪镇的糕点铺渐渐步入正轨,若是能拿到足够的原材料渠道,想要对外扩展不是难事,只是,糕点师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 「这还不简单?」沈曈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再开几个糕点师培训班不就好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知道你是担心他们都学会以后,会成为咱们的竞争对手,跟咱们抢生意。」沈曈道,「市场那么大,咱们的胃口再大,也吃不下那么多,分一些羹给别人也损失不了什么,反而还能拉拢一些利益相关的盟友。更何况,他们就算想分,又能分得了多少?你忘了方才说的了,没有原材料渠道的商铺,只能低价卖基本款,早晚也是倒闭的命。再者,就算他们有渠道,那又如何,靠模仿是不能出头的,只能拾人牙慧罢了,咱们只要有技术有创意,永远都会走在他们的前头。」 第5章 陈齐烨的眉头顿时舒缓,「你说得对,我险些想岔了。」 「糕点师培训班可以多开几个,不用拘泥于什么人报名,到时候你没人收一笔培训费就成了,多收点,不用和他们客气。」沈曈说道。 想学好技术,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这年头还有许多手艺想交钱都学不到的呢,收点钱已经很良心了。 陈齐烨目光一亮,「这主意倒是不错,不仅能收买人心,还能小赚一笔钱,说不定将来咱们的糕点师人手还能从这里头挑出来,一举三得。」 陈齐烨越想越觉得可行,拍着手掌迫不及待地走了。 将糕点铺的事情全都交给陈齐烨打理,沈曈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正琢磨着今儿做点什么好吃的,外头的下人跑进来通报,有人找。 来的人是林大。 林大三兄弟一直被沈曈安排留在桃坞村打理桃山,平常没事是不会过来的,今儿突然过来,应该是桃山上出了什么事。 沈曈连忙让下人带他进来。 果然,林大一进来,脸色不怎么好,「小姐,我对不起你,没看好桃山上的东西。」 「别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沈曈示意他坐下。 林大自知差事没办好,没脸面对沈曈,哪里敢坐下来,他连连摇头。 「果园内的果子,全都被人摘光了,菜园的菜,只要是成熟的,都没了。还有,咱们养的鸡鸭鹅鱼,也……」 林大哭丧着脸,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不敢去看沈曈的脸。 鸡鸭鹅少了十几只,菜园子里的菜也被摘了不少,地上被踩的四处都是脚印,烂菜叶丢了一地,乱七八糟的。 果园子里的情况更糟,成熟的果子几乎都没了,剩下的都是又小又青涩的。 沈曈一路看过来,脸色越来越阴沉。 当初从村长那里将桃山用十几亩田地换到手里,由于忙着一品香和糕点铺的生意,沈曈一直没时间打理这里,因此,全都交给了林大三兄弟。 林大他们也没辜负沈曈的期望,将这一片按照她的要求,打理得不错,整片荒山又是种果树,又是围菜园子,挖池塘养鱼养家禽,一下子恢复了生机勃勃。 每日送去一品香和苏家的新鲜蔬菜和肉类食材,都让沈曈十分喜欢。 然而,如今这些蔬菜都被糟蹋了。 林大觑着沈曈的神色,跟在后头气都不敢大喘。 沈曈深吸口气,拉起长长的裙摆,蹲在地上将一些还能用的蔬菜整理了一下,放进菜篮子中。 沉默片刻后,她突然开口,「是个小孩。」 林大:「什么?」 旋即,他反应过来:「不可能啊,我和二弟三弟天天守在这里,如果是小孩来偷东西,不可能没惊动我们。」 再说了,谁家的小孩能一夜之间偷了十几只鸡鸭,顺便摘光了整片果园的成熟果子,还将菜园子折腾了一遍,还能不惊动守园的人? 除非这小孩是鬼。 这么一想,林大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凉飕飕的。 别是真的遇上鬼了吧? 沈曈瞥了他一眼,有些无语,「你来看看这地上的脚印,成年人有这么小的脚印吗?」 林大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地上那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都不过巴掌大,看样子脚印的主人年龄不大,约莫应该只有八九岁。 「还真是小孩的脚印,」林大挠了挠头,还是觉得这事儿太玄了,「不应该啊,如果是小孩来捣乱,动静肯定不小,我每天都守在这里,怎么都没发现他……」 沈曈不置可否。 她提起装满蔬菜的菜篮子,朝家禽园子走去,果然又看到了同样大小的脚印,甚至还能看见几条粗绳子,应该是绑鸡鸭用的。 林大的脸色越来越羞愧,他天天守在这里,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遭了贼,结果没防着什么厉害的山匪贼盗,反而来了个小贼,自己还什么都没发现,这下什么脸面都丢尽了,还愧对了沈曈对他的信任。 「别多想,这小孩很聪明,身手也不简单,你没发现也很正常。」沈曈走到园子外围,看了一眼栅栏围墙上头留下的几个浅脚印,猜到这是小孩翻墙留下的,那小孩应该是有武功弟子,而且还不低。 林大气呼呼地道:「小姐,您放心,我今晚一定多找几个人手守着,一定要把那小贼揪出来!」 然而,这一晚,林大带着十几个人手在桃山上四处巡逻蹲守,喂了一整晚的蚊子,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没等到那个偷菜的小贼。 气得林大揉着青黑眼圈,打着瞌睡怒骂不已。 他找的那十几个人都是自己以前做小流氓欺行霸市的时候结交的江湖朋友,熬了一整晚,没蹲到人,他也不好意思再让人陪着蹲人了,第二天就让他们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大和林二、林三都是白天睡觉,养足了精神,晚上轮流守夜,一刻都不放松。 结果,仍是没蹲到人。 接连好几日皆是如此,如此一来,林大以为对方不会再来了,渐渐放松了警惕。 结果,又一天清晨,他气急败坏地发现,又少了十几只鸡,菜园子又被踩了一遍,新鲜水嫩的蔬菜被摘了不少! 「行了,不用气了,这事儿报官,让官府的人来查,比你自己每天熬夜蹲守效率高。」沈曈看着林大的黑眼圈,没有责备他,让他回去好好歇着。 苏昊远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似乎是在忙皇帝派他办的事,整日拧着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是遇到了难题。 沈曈没拿这事儿去烦他,让人瞒着他,去衙门跟殷明泰报了案。 殷明泰这时候正在书房和苏昊远讨论着什么,听说有人报案,而且还是苏府的人,他直接让人当着苏昊远的面把案情详细说出来。 第6章 「是苏家大小姐的菜园子被贼偷了……」 苏昊远捏着眉心,满脸不耐烦,听到和自己闺女有关,瞬间一反疲态,仿佛一下子又精神满满了,站起身就道:「小贼竟敢偷我闺女的菜,好大的胆子,老子今晚要亲自带人去抓贼!」 殷明泰见他要溜,连忙拉住他不放:「不就是被偷了几颗菜几只鸡?至于这么大张旗鼓?你还是先将圣上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再说吧,都拖多久了!不想回京了是吧?」 「圣上交代的事?什么事?我记得圣上的密旨中,只是让我配合你,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昊远直接装傻,「你与其拉着我不放,不如自己多花点心思,否则,这密旨没完成,到时候圣上要追究你的责任,可别都赖在我的头上!」 说完,他抽回手,脚底抹油直接溜出县衙大门。 开玩笑,圣上交代的事都调查了多长时间了,一点眉目都没有,再拖几天又有什么打紧? 还是我闺女的事情更要紧一些。 苏昊远晃晃悠悠地点了两队衙差,整装待发,要出门给闺女查案。 殷明泰眼睁睁看着他当甩手掌柜,气得快要吐血,怒骂不已。 这一回,苏昊远带着衙差蹲了两晚,结果和林大一样,没能蹲到人。 也不知道是走漏消息,让对方提前戒备,不敢来了,还是当真就那么巧,正好错开了对方过来偷东西的时间。 就这样,苏昊远亲自来也没能抓到人,他又被气急败坏的殷明泰拽回县衙,让他继续办皇帝下的密旨。 除了林大三兄弟又急又气,恨不得把那小贼抓住狠狠揍一顿,沈曈却是云淡风轻的,甚至对那身手敏捷又狡猾的小贼多了几分兴趣。 「今晚那小家伙应该会过来,我和你们一起蹲人。」沈曈笑道。 林大急忙摆手:「万万不可,小姐,这桃山到了夜里,蚊虫多得很,您又是千金之躯,怎么能亲自来蹲人?而且,那小贼行踪不定,说不定今晚根本不会来呢,到时候您岂不是白熬一夜。」 沈曈却笑而不语。 这几日苏昊远调查过附近的村民,没发现有会武功的小孩,也排除了各家小孩夜里出来偷盗的嫌疑。 所以,偷东西的小贼,初步确定是外地人。 她仔细算过了,那小贼第一回偷的菜,足够十几个人吃用三四天,第二回偷的比第一次少了许多,只够吃一两天的,如果她没猜错,这两天晚上他还会再来。 桃山的夜静得吓人,偶尔只听得见几声虫鸣和池塘蛙鸣,夜空星星点点,将静谧的桃山照得隐隐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大、林二和林三照旧像平时一样分别在菜园子、家禽园以及果园门口守着,提着昏暗的防风灯,打着哈欠作势巡逻,却总是忍不住四处张望,尤其是时不时瞥向某一个隐秘的角落。 而那个角落里,沈曈和连翘正猫着身子蹲着。 连翘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给沈曈扇风驱蚊子,害怕地看着四周的黑暗,朝她凑近,低声道:「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么晚了,若是让老爷和夫人发现您不在府里,肯定会担心的。捉贼的事儿,就让林大他们做就好了,您何必……」 「行了,不用再劝,来都来了。」沈曈轻轻拍了拍连翘脸颊,成功拍死一只在她脸上吸血吸得胖鼓鼓的蚊子,示意她不要说话,「别把小贼吓跑了。」 直等到了亥时末,小贼还没来,沈曈上下眼皮直打架,疯狂地打着瞌睡。 桃山半山腰处,两个瘦小的身影健步如飞地往菜园子的方向奔来。 「十七,你慢点,小心别摔着了。」娇怯怯的女声提醒走在前面的小身影。 「渔姐姐放心吧,我身手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摔着?」白十七大咧咧地道,「我跟你说,这座山不知被谁包下了,种了不少蔬菜瓜果,还养了好多鸡鸭鹅,咱们以后都不用愁没东西吃了!」 「可是……你这两次都偷了那么多东西,真的没被发现吗?到时候若是被抓住了,咱们又得换地方了……」 「不会的,咱们在这座山都呆了好几年了,哪条山路都熟悉得很,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以咱们的身手,难道还逃不掉吗?再说了,山下的百姓们都以为这座山闹鬼,没人敢来,就连菜园子的主人也没安排几个人守夜,就算被他们发现了又怎样?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再装一次鬼,最好把对方吓跑,再也没人敢上山,他们的菜园子和果园就变成咱们的了,多好!」 白十七说得兴奋,手舞足蹈,走在后头的陈渔却是小心翼翼,连连提醒他不要小声点,不要让人发现了。 两人绕小路到了菜园子的栅栏围墙外边,白十七小声道:「渔姐姐,你就站在这里等我,我先跳进去,再拉你。咱们先摘菜,再绕道去那边的园子抓几只鸡。」 陈渔点头,白十七脚下一蹬,踩在栅栏上,轻盈地跃上了围墙上边,然后伸手去拉陈渔。 两人窸窸窣窣地进了菜园子,一人提着一个竹篾编制成的菜篮子,采摘的蔬菜全都放在里头。 白十七较为粗鲁,见到啥就摘,只挑大的,也没看脚下,踩坏了不少蔬菜,将整个菜园子折腾得乱七八糟。 陈渔则较为细致耐心一些,留心脚下的路,生怕踩坏蔬菜,摘的时候也很温柔,没伤着什么。 她抬头见白十七糟蹋了不少好菜,又气又心疼。 「十七,你小心些,别踩坏了其他菜。」 陈渔之前就觉得偷菜不好,但如今走投无路了,若是不弄点吃的,唐爷爷他们那十几个人就要没命了,如今来这一趟,更觉得对不起这片菜园子的主人,他们偷菜就已经给菜园子的主人带来了损失,竟然还践踏菜园子里的蔬菜。 陈渔如此想着,一边采摘一边小声说着对不起,还顺手把一些被折腾得东歪西倒的菜扶好,把周围的野草都给清理了。 第7章 「菜园子的主人,我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对不起……」陈渔一边小声道歉,一边从自己的袖子中掏出几块银锭,趁着白十七没注意,悄悄埋在一颗大白菜的根底下。 只要菜园子的主人将来摘菜翻地,定然能发现这些银子,也算是给他们的补偿了。 感受到陈渔的怒气,白十七顿时不敢再乱踩,小心翼翼地学着她的样子,继续采摘蔬菜。 沈曈蹲的地方正是菜园子附近,白十七和陈渔跳进菜园子的时候,她已经困得迷迷瞪瞪的,和连翘歪着脑袋靠在一处睡着了。 这会儿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说话声,她一下子就清醒了,推了推连翘,连翘揉着眼睛正要开口,她连忙捂住她的嘴,「嘘,别出声。」 眨巴了一下眼睛,约莫几秒钟后,连翘才彻底清醒过来,连忙点头。 两人弯着腰,蹑手蹑脚地向菜园子的门口走去。 因为事先在鞋子上绑了柔软的布条,地面的泥土又柔软,走在上面,一点声响都没有,因此,菜园子里头的人一点都没发现有两个人正悄悄地靠近他们,交谈声越来越大。 蹲守在菜园子门口的林大,不知何时早就歪着脑袋睡得人事不知了,呼噜打得震天响。 怪不得对方那么放心,接连几次过来偷东西都如此肆无忌惮。 沈曈无语,让连翘晃醒林大,林大醒来,慌慌张张又跑去把另外两处同样也在鼾声如雷的林二和林三叫醒,三人分别提着粗绳子、麻包袋、还有农具,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沈曈一声令下,五人一起冲进菜园子,将里面偷菜的两人包围起来。 「你这狡猾的偷菜小贼,可算是让我抓到你了!」林大把麻包袋一套,抓住了其中一个。 「放开我,放开我!」 而另一个小贼,反应极快,在五个人冲进来的瞬间,就下意识地飞身而起,跳出了围墙。 下一刻,他似乎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伴,连忙又扭头回来。 「放开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大把麻包袋里面的陈渔,用绳子绑起来,拉到身后,然后和林二、林三一块儿围住去而复返的白十七,因为方才见识到了他的轻功,知道这小子武功不低,三人都很警惕,丝毫不敢小瞧他。 白十七见他们这么对陈渔,气得攥紧拳头,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过来。 双方混战,沈曈和连翘在外头看得清楚明白,白十七的武功确实不错,比她所见过的武功高手的身手都好得多,就连沈落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林大三兄弟虽然曾经做过小流氓,学过几招,经验也很丰富,但到底没有系统地学过武,几个回合下来,就显出了颓势。 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林大三兄弟被白十七一脚一个踢飞出去,哀嚎几声,在地上不住地揉着伤处,怒骂小贼可恶。 白十七冷哼一声,稚嫩的嗓音不无得意:「就凭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拿下我,哼!」 他扭头看向沈曈,恶声恶气:「快放了渔姐姐,否则我让你跟他们一样躺地上起不来!」 提着防风灯,在昏黄的灯光下,沈曈打量着眼前的小家伙,身量不高,十分瘦弱,看起来也就只有八九岁的年龄,一张稚嫩的小脸眉目清秀,但是表情十分神气,叉着小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不过,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好的身手,也就不奇怪了。 沈曈笑了笑:「要我放了你渔姐姐也可以,你加上今晚这一回,前后光顾了我这里三次,偷了不少东西,让我损失惨重,只要你将偷的东西都还回来,然后跟我和刚才被你打伤的林大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我便放了她。」 「做梦!」白十七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前两次偷的东西都吃光了,哪里还拿得出来?再说了,让他跟她说对不起,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他白十七从小到大就从没向谁低过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将她送官了,偷东西还想不付出代价,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沈曈拉住绑在陈渔身上的绳子,作势要将她带走。 「你、你别太过分!快放了渔姐姐,否则我真的对你不客气了!」白十七的轻功极好,瞬间身形一掠,拦在沈曈的面前。 「要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就凭你这么拽着渔姐姐,我一拳就把你打飞出去!」白十七气哼哼。 哟,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小贼。 沈曈忍住笑意,看着对方叉腰老气横秋的模样,轻咳了咳,说道:「你这小贼,既然知道打女人不对,那难道就不知道,偷东西也是不对的吗?你若是真心疼你渔姐姐,就不该做坏事,她会落在我手里,即将面临牢狱之灾,都是被你连累的。你若是想要我放了她,也可以,束手就擒,跟我去县衙投案自首,我立刻就放了她。」 「十七,不要……」陈渔着急地叫了一声。 「不许说话!」沈曈把罩在她身上的麻包袋打开,露出她的身子,正想找个东西堵住她的嘴,省得她破坏自己「拐小孩」,结果下一刻,她就愣住了。 方才麻包袋罩住了陈渔的整个身子,连带着她的脸也被挡在里面,沈曈没能看见她的模样,如今拿开麻包袋,防风灯一凑近,立即就将她的容貌照得清清楚楚,把沈曈吓了一跳。 陈渔的脸上全都是烧伤的痕迹,整张脸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在夜灯下显得丑陋可怖,相当吓人。 连翘吓得直接尖叫一声,害怕地躲在沈曈的背后。 「小姐,她、她好丑!」连翘揪着沈曈的衣服。 「可恶,不许说渔姐姐丑!」白十七彻底怒了,怒骂连翘,然后着急地安慰陈渔,「你才丑,渔姐姐最漂亮!渔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说,你是最好看的,十七从来不说谎!」 第8章 陈渔低着头,因为绳子绑在身上,限制了她的行动,她无法捂住脸,只能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脸。 沈曈靠得近,能听见她低低啜泣的声音。 她蹙眉,拍了拍连翘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刺激陈渔。 陈渔的状态不太对,浑身颤抖着身子,不可抑制地哭出声,哭声中,有恐惧、自卑等等情绪。 沈曈原本在看见偷菜的两个小孩的时候,就没打算真的要将他们送官,只是想吓唬一下他们,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今后不要再偷菜了,结果没料到如今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很显然,陈渔的脸,曾经经历过相当可怕的事情,这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回忆起来都令她痛苦万分。 沈曈轻轻按住陈渔的肩膀,温柔地拍了拍,「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对不起……」 一旁的连翘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伤人,连忙补救:「对不起,我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沈曈正想解开陈渔身上的绳子,将她放开,那边白十七怒吼出声。 「快放了渔姐姐,你们这些人太可恶了,不就是几棵菜吗,我有银子,早就赔你们了,何必还咄咄逼人,把我渔姐姐都弄哭了!」 白十七用力踹了一脚脚下的泥土,翻出几块裹在泥土中的银锭,这是他前两次偷菜时悄悄在土地里面埋下的银子。 「我没有偷你们的菜,都是给了银子的,不许抓渔姐姐送官!」白十七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气哼哼地将银子丢了过来。 会在菜地里面藏银子的,不只有渔姐姐,他白十七也一样会。 之前每次「偷菜」,他都在地底下埋了银子,只是这些人都没发现罢了。 沈曈看了一眼被白十七丢过来的银子,眉眼弯了弯,看来这小孩也知道偷东西可耻,还偷偷给了银子,那怎么之前就不知道解释一下,还任由人将他当做贼来看呢? 桃山上的大院中,沈曈让林大点了灯火,照亮了整个院子。 当初让林大打理桃山的时候,沈曈还让他请人建了一座宽敞的大院,就在离菜园子不多远的地方。 院子很大,主院和客院都有,还有个宽敞的小厨房,沈曈是打算以后若是姜奶奶回桃坞村,她便从村里搬出来,住到桃山上的,因此,这座院子建得很用心,布置得也很合她的心意。 只是到后来和苏蓝氏苏昊远相认,她的身世揭露,就住进了苏家,压根就没机会搬过来这边住。 这会儿倒是她第一次踏入这座院子。 陈渔身上的绳子被她解开了,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将她扶着坐在了客厅里。 白十七跟在后面,不情不愿地走了进来,撇着小嘴,时不时瞪林大三兄弟一眼,惹得林大他们忍不住攥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 要不是看他年纪小,他们不想以大欺小,早就把他按在地上脱裤子打屁股了。 当然,他们是不会承认是怕打不过他才没动手的。 经过沈曈和连翘的温柔安抚,陈渔这时候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冷静下来后的陈渔,心里还是很紧张,害怕会面对众人厌恶和恐惧的眼神,但是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能感受到身边少女温柔亲切的安抚话语,似乎没有平常遇到外人时会面对的恶意,她心里松了口气,不再抵触沈曈的接触,甚至对她还多了一分亲切和好奇。 陈渔时不时偷偷瞄过来的视线,沈曈假装不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还贴心地撕了一块身上的裙角,给她做了一块面纱,让她覆在脸上。 做完了这些,她看向白十七。 「既然有银子,也愿意花钱买菜,为何不能光明正大来买,要半夜出来偷……哦,不对,是买?」她问道。 白十七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亲眼看着沈曈对陈渔的各种体贴和安抚,目光中的冷意和排斥已经消散了许多,对她也没那么讨厌了。 如今听见她问自己,却仍是撇开头,没好气地道:「小爷就是喜欢半夜出来偷,让你们抓都抓不到,你能奈我何?」 他不光明正大去买,当然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他不想说。 沈曈:「……」 「小姐,这小子就是欠揍!不要和他废话那么多,给了银子又如何?就这点银子,压根就不够买他偷的那些菜和鸡鸭,更不用说,他还将咱们的菜地踩得一塌糊涂了,咱们可是损失惨重啊……」林二对白十七方才伤了他依然耿耿于怀。 白十七冷哼一声:「我就只有这么点银子,再多就没了,爱要不要!想抓我进官府,先把渔姐姐放了,你们的菜都是我偷的,和渔姐姐没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林二:「嘿,你小子……」 「好了,少说两句。」沈曈挥退林二,对白十七说道,「小家伙,虽然你偷偷给了银子,姑且可以说你是来买菜,而不是偷菜,但是,你‘买菜’的方式太过粗暴,不仅没给够银子,甚至还将我这座山头上的所有产业折腾得一塌糊涂,使我损失惨重。这些你不否认吧?」 说完,她指了指旁边菜篮子里的东西,刚才她特意将那些烂菜叶都捡起来了,可以送给附近村民用来喂猪。 白十七看了一眼那些烂菜叶,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和羞恼。 沈曈眉眼弯了弯,又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白十七直觉她不怀好意,方才那点子羞愧顿时消失了,警惕地望着她,全神戒备:「你想干什么?」 「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沈曈笑得像一只狡诈的狐狸,像打量货物一样将白十七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直看到白十七心中不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才伸手让连翘递过来一个算盘,啪嗒啪嗒地打起了算盘,片刻后,将算盘上的计算结果展示给白十七看。 第9章 「你前后几次偷的鸡鸭鹅、果子,还有蔬菜,再加上被你损毁的菜园子的损失,根据市面上的价格,折算成银子共价值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减去你和陈渔埋在菜园子里面的十两银子,你们一共欠我一百一十三两二钱,看在你们年纪还小,也不容易,我便给你们抹去零头,算你们欠我一百一十三两。」 白十七:「……」 神特么抹掉零头,只抹了二钱,有这么抠门的人吗?看她这穿着打扮,应该是富家小姐,怎么掉钱眼里了? 况且,她识不识数的?真当他不懂?他偷的那些,顶多就值十两,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一百多两那么多。 普通人家一年吃喝嚼用,省着点也就十两银子,他怎么也不可能就那么几天功夫,就花费了一百多两,把他当傻子? 「别说一百一十三两,就算你只要二文钱,我也没有。」白十七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要么,你就把我送官得了!」 沈曈摇头,笑眯眯地道,「我不打算送你们去官府了,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还不起那么多银子,所以,你们就留下来给我打工吧。工钱和林大他们一样,一个月十两银子,管三餐食宿。每个月给你留一两银子,扣九两银子还债,你想还清债款,也须得一年的时间,所以你可要安分点,不然做错了事儿,我可是要扣工钱的。」 白十七方才还一脸愤愤,听完这话,怒火一下子就平息了,惊讶地看着沈曈,「一个月十两银子的工钱?你没唬我吧?」 他也是在大户人家待过的,大户人家的下人一年才二两银子呢,她这里一个月就十两银子了,足足比人家一年的收入还要高出好几倍。 白十七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得掩饰情绪,一张小脸变来变去,目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就连一直低头不吭声的陈渔,也隐隐有些激动了。 白十七看了陈渔一眼,兴奋劲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问沈曈:「我可以少拿工钱,你能不能把渔姐姐放了?我保证绝对不会偷跑。」 陈渔抬眸看他一眼:「十七,我也要留下来。」 「不行,渔姐姐,你……」 「你若是不让我留下来,我立刻就回去告诉唐爷爷。」 「……好吧。」白十七败下阵来。 沈曈看着两人的对话,目中精光一闪,隐隐露出笑意。 能养出这两个身手这么好的小孩,他们口中所说的唐爷爷,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吧? 等着两个小孩被她成功「拐」熟了,将来定有机会见上唐爷爷一面。 哪怕见不到这位唐爷爷,就凭这两个小孩的功夫,给她打工也是她赚到了。 沈落跟着沈修瑾回京以后,沈曈身边就只有苏昊远留下的人手在暗中保护着,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保护,想将这些高手安排到糕点铺和一品香去,遇上找茬的人了还能以武力镇压,震慑一番,可是苏昊远却不同意,严令他们保护沈曈。 她正苦恼着该去哪里找几个身手好的人,白十七和陈渔就送上门来了。 白十七小小年纪,武功比沈落不差,而陈渔,虽然到现在都没展现她的武功,但是从她不俗的轻功底子来看,应该也不错。 虽然两个小孩看起来都不坏,但认识的时间还短,沈曈还是想要多观察一下,了解他们的品性后,再给他们分派重要的任务。 正想着,白十七看向沈曈,恶声恶气,却没有一点威胁力地道:「你不许给渔姐姐派重活,也不许欺负渔姐姐,否则,我绝不会饶了你!」 「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这么和主子说话,小心我扣你工钱。」沈曈堵他一句,「看你身手不错,就留在桃山守门吧,若是遇到来偷东西的小贼,就将他们抓起来报官。鉴于你有前科,为了防止你监守自盗,林大每日都会清点、检查桃山上所有产业的数量,若是少了什么,唯你是问。」 白十七脸色铁青,拳头攥了又攥,到底没发作。 算了,看在那一两银子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他如今不比从前,缺钱得厉害,又因为年纪小,找不着什么好工作,能有一份可以挣钱的门道,受点苦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沈曈对陈渔道,「从今儿起,你和连翘一起,做我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连翘。」 陈渔原本以为她就算能留下来,也是做粗重的力气活,没想到沈曈竟然让她做贴身丫鬟。 大户人家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是极有体面的,不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都有一定的地位,她的脸都这样了,怎么能做丫鬟?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曈,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会丢她的脸吗? 陈渔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疯狂摇头,紧张地道:「我、我做贴身丫鬟?我不行的……」 「没关系的,别怕,你是我的人,没人敢对你说什么,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你也不用和他们客气,大不了到时候惹到了什么人,小姐我替你兜着。」沈曈拍了拍陈渔的肩膀。 陈渔期期艾艾,垂眸,眼眶红了。 「咕噜咕噜。」不知道谁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桃山这里想要什么新鲜食材都有,沈曈挽起衣袖,让林大带着白十七一道去抓来一只鸡,又去池塘里钓了几条鱼上来,自己则直接拿着白十七和陈渔之前摘的菜去了厨房。 陈渔和连翘给她打下手,择菜洗菜,两个小丫头年龄相当,脾性也不错,之前发生的那一点不愉快早就忘了,有说有笑的,不一会儿的功夫,都开始以姐妹相称了。 夜里不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沈曈在锅里下米,打算煮粥。 没一会儿,白十七拎着一只鸡跑进来了,一边跑一边鄙视林大,「就你这身手,连一只鸡都抓不好,先前还想和我打,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的手脚都被我打断!」 第10章 把林大气得咬牙切齿。 白十七也不等沈曈吩咐,自己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了一把刀,抹了鸡脖子,把鸡血放了,然后舀开水烫鸡毛,掏内脏,吆喝着让林大一块儿过来拔鸡毛,动作利索,相当熟练,一点都不见外,仿佛在场的人中,他才是主人家,其他人都是客人或者下人。 林大深吸口气,不和他这小屁孩计较,三两下把鸡毛都拔了。 「喂,这鸡你要用来做什么,需不需要斩碎了?还有这几条鱼,宰了以后要不要切片?」白十七抬头看向沈曈。 沈曈扫他一眼,继续熬粥:「对本小姐呼来喝去,不用敬称,没大没小,念在你初犯,只扣十文钱的工钱,下次若是再犯,一次扣一两。」 白十七的脸色一下子僵住。 林大幸灾乐祸大笑起来。 「林大,鸡肉去骨切片,鱼肉也切成薄片。」沈曈头也没抬,止住了林大猖狂的笑声。 「是,小姐。」林大应得格外大声,拿起拔干净毛的鸡和宰好的鱼,就要干活。 刀还在白十七的手里,他朝白十七伸出手掌,示意他把刀递过来。 白十七抢过他手里的鸡,放在厚厚的实木砧板上,刀光寒芒一闪,眨眼把鸡从中间斩成两半。 然后,他抬眸得意地看了林大一眼。 那一眼,林大愣是从中仿佛看到了森森的杀意和威胁。 他缩了缩脖子,退后了几步。 「你来,你厉害,你来就行。」林大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不和他计较。 沈曈看着这两人幼稚的举动,差点笑出声。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白十七用力太大,刀整个儿嵌进了实木砧板中,只留下刀把露在外面。 他和林大两个人合力都没能把刀拔出来。 而桃山这里,只有一把菜刀。 剩下的鸡肉和鱼肉还没片好。 粥煮得绵稠软糯,用好几个巴掌大的小砂锅分装,放在灶台上小火炖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就等着鸡肉片和鱼片下锅了。 帅不过三秒的白十七脸色紫涨,推开林大,「我自己来,我就不信我拔不出来!」 他一脚踩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在砧板上,双手握住刀把,咬牙用力,额头青筋迸发,大汗淋漓。 不一会儿,「咔嚓」一声,刀是拔出来了,实木砧板也从中间破开了两半……沈曈嘴角一抽,黑着脸把白十七赶出了厨房。 连带着林大,也被她赶了出去。 这两人不是来干活的,而是来捣乱的。 沈曈左右看了看,好在厨房里还有一块砧板,她自己把鸡肉切丝,鱼肉切片,稍微用调料腌制一下,分别倒进砂锅中。 为了不让粥糊锅底,她要不停地搅拌,一共好几个砂锅,压根就忙不过来,连翘和陈渔也忙跑过来帮忙。 鸡丝和鱼片一下锅便白了,沈曈下了青菜和事先切好的姜丝,撒盐,滴油,很快,香喷喷的砂锅粥就做好了,三锅生滚鱼片粥、四锅鸡丝蔬菜粥摆在灶台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沈曈擦了擦手,自己留了一份生滚鱼片粥,对两人说道,「好了,每人一小锅粥,你们自己选喜欢的口味,然后叫外面的几个家伙进来吃吧。」 连翘跟着沈曈的时间久了,知道自家小姐对下人没有架子,每次做饭不仅有家里主子的,还有下人们的份,所以,她一点都没犹豫,挑了一碗鱼片粥。 陈渔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不用客气,吃吧,不是饿了吗?」沈曈把一份鱼片粥推到陈渔面前。 陈渔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又莫名地感动,之前肚子响的人正是她,没想到小姐听到了不仅没笑话她,还给她做了吃的。 之前沈曈说要做夜宵的时候,她没多想,只以为她自己饿了,想吃东西,没想到对方是听见了自己肚子饿的声音,才临时决定要做夜宵的。 莹白剔透的粥粘稠滑口,鱼片鲜嫩,喝一口,满嘴生香,不小心吃到一条姜丝,热辣辣的,直暖到了心坎里。 陈渔低着头,心想,会做美味的食物和下人一块儿吃,不挑剔她丑陋的容貌,不仅不追究她的过错,还给了她一份好活计,这样没有架子又亲和的富家小姐,若是能在她身边伺候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白十七蹲在她身旁,端着清香扑鼻的鸡丝蔬菜粥一边吹一边喝,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过来小声道:「渔姐姐,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那个女人欺负你了吗,我帮你出气!」 说完,他放下粥。 「胡说什么,没有人欺负我。」陈渔又气又急,连忙拉住他,看了一眼众人,都在认真喝粥,没人留意他们两人的动静,她小声训斥白十七,「十七,你不要做事总是这么咋咋呼呼的,万一真的伤到人怎么办?小姐她们都是好人,明面上说是扣下咱们给她打工,实际上就是找借口给咱们一个能挣钱的机会,你不要总是没大没小的,要对小姐恭敬一些!」 「什么好人,她每个月要扣咱们九两银子……」白十七撇嘴,见她瞪眼,不敢再说了,端起粥继续喝了起来。 米粥里加了香菇,香味浓郁,鸡丝不知道用什么处理过,肉质滑嫩嫩的,鲜得不得了,白十七忍着烫,一口气喝完了,抹了抹嘴角,咂咂嘴,意犹未尽。 那女人……算了,渔姐姐说叫她小姐,那就叫小姐吧,她做的粥还挺好喝的,看在她的厨艺那么好、又让渔姐姐这么喜欢的份儿上,她以后若是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他一定会尽全力办好,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过……若是能让唐爷爷和陈叔他们也尝尝她做的饭就好了。 第11章 白十七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 吃完夜宵,白十七和陈渔说出来这么久了,怕家里的大人担心,便要告辞回去。 「你放心,我不会偷偷跑掉的,明儿一早,我一定会过来。」白十七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陈渔也小声跟沈曈说:「小姐,我们就是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没打算跑……」 沈曈倒不是不信任他们,相处过后,这两个小孩的秉性她也看出了一些,「不用解释,在我这儿干活,又不是把你们都关起来不给自由,以后你们只要办好了分内的事情,其他时候随便你们安排,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陈渔千恩万谢,她的容貌毁损,一直都找不到挣钱的门路,自己和十七明明是来偷东西的,结果被当场抓住后,对方不但没和她计较,还给了他们一份工钱不低的活儿,从没见过这样好的富家小姐。 白十七哼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表情也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两人走之前,沈曈让林大抓了几只鸡给白十七拎着,又摘了几篮菜给陈渔拿着。 看着两个小孩复杂的神色,沈曈淡定地道:「提前给你们付的工钱,月底发工钱的时候,会在你们的工钱里面扣。」 白十七和陈渔这才把东西接了过去。 按理说,他们偷了人家的菜,还吃了人家做的夜宵,又得了好差事,是没什么脸临走还拿东西的,可是奈何他们家里还有十几个人等着吃。 两人沉默着,半天没说话。 「小姐,谢谢您。」临走,陈渔眼睛红红,小声道谢。 一大一小两个瘦小的身影,提着满满的东西,脚步轻快地离开桃山大院,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林大有些不明白:「小姐,这两个小鬼偷了咱们的东西,您就算看在他们年纪小的份儿上,不和他们追究,也没必要对他们这么好吧?他们可是有前科的,您把他们招进来干活,万一他们又偷了咱们的东西……」 沈曈摇头:「他们其实也不算是偷,不是还在地里埋了银子吗?」 「可是……」 「不用担心,他们没你想象的那么坏。」沈曈说道,「你若是担心,以后你就多盯着他点,不就好了。」 天色不早了,沈曈不想走夜路回苏家,生怕惊动家里人,反正这边的院子里该布置的生活用品都备下了,沈曈便直接在这边的房间歇下了。 连翘就在她的隔壁房间。 林家三兄弟怕有什么闪失,不敢进主院,守在外头。 很快,院子里安静了下来,偶尔只能听见蟋蟀和虫鸣声。 几道黑影悄悄从外头翻墙进来,鬼鬼祟祟地潜入了主院,往沈曈的房间靠近。 「什么人!」 林三本来想偷个懒,悄悄溜回客院睡个觉,结果眼角瞥见主院那边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瞬间瞌睡全都吓醒了,厉喝一声,顺手扛起旁边门框立着的农具,往主院冲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喊:「大哥,二哥,快,有贼偷偷跑进主院了,快来保护小姐!」 林大和林二立马冲了进来。 沈曈向来眠浅,林三第一次喊的那一声就把她吵醒了,她睁开眼睛,目光往房内一扫,捏了一根簪尾尖利的发簪,飞快地闪身躲在了门后衣架的侧边。 外面响起了打斗的声音,林家三兄弟分别和一个黑衣人打了起来,还有两个黑衣人,往沈曈的房间过来。 沈曈屏住呼吸,紧紧捏着手里的发簪,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盯着门口。 门开了,两个黑衣人一进来就直奔沈曈的床,手中长剑刺向鼓起的被窝。 丝毫没发现,他们的目标早已经不在床上,而是站在他们背后的实木衣架旁。 看这架势,沈曈明白,对方定然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她心知对方武功高强,不敢硬碰硬,一把推翻实木衣架,朝黑衣人的后背砸去,然后趁着两个黑衣人被实木衣架绊住,摔倒在地上,无暇追她,飞快地夺门而出。 然而,逃出了房门,她绝望地发现,林家三兄弟打不过外头的三个黑衣人,全都负了伤。 三个黑衣人正想提刀杀死林家三兄弟,回头见她跑出来,立即丢下林家三兄弟,转而向她围了过来。 这时,房内的两个黑衣人也反应过来,从里面冲了出来。 沈曈进退两难,陷入绝境。 她咬牙,压下内心的慌乱,冷静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若是求财,我多的是银子,只要你们不伤害我的人,要多少银子我都可以给你们。」 事实上,沈曈方才已经看出来了,这群人就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都是专业的杀手,出手快准狠,若非林家三兄弟早些年流浪街头,有些身手,只怕早就成为他们的剑下亡魂了。 果然,黑衣人没说话,紧盯着沈曈,杀意凛然,一步步靠近。 长剑在月下反射出来的光芒冷如寒冰,沈曈的心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派你们来的人给了多少银子,我可以出三倍!」她抿唇,冷声又道。 对方不为所动,挥起长剑,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沈曈咬牙,紧紧攥着发簪,伺机而动。 然而,黑衣人的剑还没过来,就被一颗突袭而来的石子击落在地,发出当啷的声响。 一道身影翻墙而入,施展轻功在空中翻出一个相当利落帅气的姿势,抬腿一脚将那名最靠近沈曈的黑衣人踢飞。 「想杀她,先问过我白十七同不同意!」 白十七这一脚,一点都没留力,那名黑衣人被他踢飞出去十几米,头颅狠狠撞在墙面上,登时气绝身亡。 这一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根本就让人来不及反应。 第12章 剩下的四名黑衣人怔愣片刻,才回过神来,然而,没等他们出手,白十七便身形飞快地穿梭于他们之间。 不过眨眼的功夫,沈曈连续听到四声「咚」的声音,四名黑衣人跟下饺子一样接连倒地。 「等一下,留一个活……」 「口」字还没出口,沈曈叹了口气,看着四个断了气的黑衣人,都死了,想要查出他们背后的人是谁,就不容易了。 毕竟想要她命的人太多了。 这阵子自己的生意红红火火,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也难怪苏昊远一直担心她的安全,不让她单独出门。 说起这个,沈曈纳闷了,苏昊远安排保护她的人去哪了,她都被人杀到家门口了,那些人也没出现,该不会在此之前就被解决掉了吧? 这下子,沈曈的冷汗都滴下来了。 苏昊远安排的高手,身手是绝对不容置疑的,在整个大盛朝,也找不到多少能匹敌的。 可是就这样的高手,竟然被事先解决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可见今日这五名黑衣人的武功究竟有多强。 不过,白十七的武功似乎比这些人更强,而且强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他才多大啊,就有这么高的武功,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培养出他这样的高手。 这时候,沈曈就不得不庆幸,好在那五个黑衣人看自己是女子,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所以没有急着下手,而是抱着玩弄猎物的心态来刺杀,否则,她怎么可能还有命撑到白十七赶过来救人? 庆幸过后,沈曈又是一阵恼火,若是让她查到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请杀手暗杀自己,她一定不会放过对方。 说什么也要反击回去才行,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圣母,人家都杀上门来了,她怎么可能没气? 白十七哼哼一声:「留什么活口,这种专业杀手,牙槽里都藏着毒囊,只要任务失败,落在敌人手里,立即就会咬破毒囊自尽。你想活捉是绝无可能的,一口气杀了干净。」 沈曈看着他那副明摆着在说「你好蠢」的神情,有些好笑,说道:「若是活捉,我当然是不能,但不是有十七你吗?你身手这么好,难道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这个嘛,」白十七没想到沈曈会将难题踢到自己这里来,挠了挠头,「若是能赶在他们咬破毒囊之前,提前卸了他们的下颌,把毒囊取出来,还是有可能活捉他们的。前提是他们除了牙槽里的毒囊以外,就没有其他的自尽手段了。」 白十七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就遇见过不少不仅在牙槽里藏毒囊,甚至在身上的每一处都藏了各种能要命的东西的杀手。 五具尸体齐刷刷地被林家三兄弟搬到一起,揭开了他们脸上的面纱,露出真实面容。 然而,这并不能帮助众人辨认他们的身份。 因为这五张脸,都布满了伤疤,是为了防止别人调查他们的身份信息,刻意毁了容的。 众人沉默。 沈曈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了,之前在张屠户的屠宰房见的人肉堆和白骨架数不胜数,那样的情形更加恐怖,如今面对五个死人躺在地上,对她来说,一点都形不成任何困扰。 不过,虽然不怕死人,但是让她去碰死人,在他们身上翻来翻去,也是很为难的。 因此,她只坐在一旁,让林大他们翻找一下黑衣人身上是否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然而林家三兄弟翻找了好久,都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十七人小鬼大,啧啧摇头:「你们也太蠢了,这几个杀手摆明了就是有备而来,毁了容还不放心,甚至还要在牙槽里藏毒囊,这样的狠角色,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就算是有,那也肯定是混淆视线的假证物,说不定会误导你们的调查方向。」 林大不服气:「你就只会说,小小年纪,整日老气横秋的,你那么能说,你倒是来说说看,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历?」 「行,既然你这么虚心请教,那白小爷我今儿就给你露一手,让你见见世面。」 白十七学着林大之前的姿势,双手抱胸,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走到五具尸体跟前。 他右手屈指,形成一个奇异的姿势,随手往其中一具尸体的耳根后一拈:「我跟你说,江湖上的许多杀手,他们是有一套训练的流程的,越高级的杀手,他们身上藏的绝命手段就越多,哪怕是发根上,也有你想不到的东西。不过,这几个杀手,武功不怎么样,级别肯定不高,身上应该没什么……」 话没说完,白十七的动作突然凝滞了一下。 「怎么了?」沈曈看出他的异常,连忙站起来。 林大原本还想嘲讽白十七几句,见他的神情,也不忙着和他斗嘴了,连忙围过来,「小子,你发现什么了?」 白十七神情古怪,将手指从黑衣人的耳后根处取出,两根手指并拢,夹着一枚细如毫发的银针,在月光和防风灯的照耀下,银光一闪而逝。 这样细的银针,若是不注意,哪怕是眼力再好的人,压根就发现不了。 众人沉默下来,整个院子一片死寂。 白十七看了沈曈一眼,说道:「江湖上有一个很出名的杀手组织,名叫‘绝杀阁’,这个组织的杀手,训练相当严格,组织内的纪律十分严明,在整个江湖上可以说是令人闻风丧胆,只要被他们盯上的目标,绝无生还的可能。」 白十七曾经从唐爷爷那里听说过关于「绝杀阁」的事情,绝杀阁轻易不接任务,一旦接了,任务目标不死不休。但是绝杀阁之前接的暗杀任务,要么是刺杀武林高手,要么是刺杀高官大臣,又或者是财力雄厚的大富之家,这些人背后基本都有自己的势力,暗杀的难度大,对绝杀阁来说有挑战性,也利于他们给外界震慑。 第13章 可是从来没听说他们接过针对内宅妇人的刺杀任务。 白十七说完,见众人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他突然捧腹大笑,「哈哈,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是被我吓到了吗?也太胆小了吧,随口说几句,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他不怀好意地绕着林大的周围转了一圈,「让我看看,你该不会尿裤子了吧?胆子这么小,还好意思半夜给小姐守院子,怪不得前几次我动静那么大,你都没发现我,我猜你肯定是胆小怕事,听见动静就躲起来了……」 「呸,放屁,老子是这种人吗?」林大气得脸色铁青,但是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子方才说得一本正经,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原来都是吓唬人的。 不只是他,其他人,包括沈曈也暗暗松了口气。 「十七,你这小子也太浑了,没事拿这种事情开什么玩笑,尽吓唬人!」 林三倒是对这小家伙不反感,相反,还挺欣赏的,毕竟方才他可是亲眼瞧见这小子一口气解决了五个黑衣人,一点都不费力,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身武功,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相反,还要狠狠地抱大腿。 也就他大哥蠢,不知道抱大腿,竟然还跟对方作对。 白十七哼哼一声,「不是我吓唬你们,是你们自己吓唬自己,也不想想你们家小姐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弱不禁风,普通壮汉一拳就能打死的货色,怎么可能会有人重金请绝顶杀手来刺杀她?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吗?」 「不是,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家小姐好歹也是苏阁老的嫡孙女,身份高贵,再加上她厨艺一绝,不知道凭借这门手艺赚了多少银子,挡了多少人的财路,那些人眼红我家小姐,不知道多想让咱们家小姐暴毙而亡,这样就没人跟他们抢生意了。……这么一想,花重金来除掉她,也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要是我,我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可能的,专业的杀手接任务,你知道他们收多少银子吗?你们家小姐压根就不值那么多银子……」 「都是人,凭什么别人就值那么多银子,我家小姐哪点比不上那些人……」 「……」沈曈嘴角一抽,听不下去了,忍无可忍道,「行了,你们少说几句,你们家小姐我还活着呢!」 吵得最凶的林大和白十七,齐齐安静下来。 沈曈看了林大一眼:「盼着我被杀手组织刺杀?」 又看向白十七:「我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一拳就能打死的货色,不值钱?」 林大低头,不敢吭声。 白十七撇了撇嘴,也没开口。 「林三,记下来,林大和白十七不敬主子,以下犯上,月底扣二十文工钱。」 「是,小姐。」林三笑嘻嘻,连忙拿出纸笔记了下来。 林大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白十七想了想,咬牙忍住了。接下来他要低调做人,不然他还没开始干活,那点工钱都要扣没了。 院子里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沈曈捏着眉心,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睡觉了,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吩咐林家三兄弟把尸体抬到另一个院子,等天亮以后送到衙门去调查,然后她才有空闲问白十七,之前他明明和陈渔都回去了,怎么半夜又回来了。 要不是他去而复返,自己和林家三兄弟此时只怕已经成了那些黑衣人手下的冤魂了。 白十七这才说道:「我和渔姐姐其实就住在这座山北边的半山腰,那边儿比较偏僻,平时几乎没人过来,方才我和渔姐姐回去的时候,发现这五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便猜到他们不怀好意,所以渔姐姐让我跟过来看看情况,或者能帮上你的忙。」 事实上,一开始白十七和陈渔见到这五个黑衣人的时候,其实并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沈曈,而是怀疑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对方是来杀他们的。 只是他们想到桃山上沈曈等人还在,怕惊吓到他们,甚至可能会连累他们,所以才想着先把黑衣人引到远处去再解决,结果他们没想到,双方擦肩而过,这五个黑衣人将他们当做了普通小孩,压根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连灭口的意思都没有,就径直朝着沈曈的院子走去了。 白十七和陈渔这时候才意识到,对方的目标恐怕是沈曈。 要不是白十七坚持让陈渔先回去,自己可以搞定这些黑衣人,只怕现在陈渔也会出现在这里。 话刚说完,外头便响起陈渔的声音:「十七,小姐,你们没事吧?」 陈渔紧张地跑了进来,见到两人安全地站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 「你们没事就好。」 白十七有些不高兴:「渔姐姐,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好好呆着吗,你的实力不如我,就算过来了也帮不了我,说不定还会拖后腿……」 他絮絮叨叨,陈渔面色如常,似乎已经习惯了白十七的唠叨。 沈曈看向陈渔的背后,方才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看上去约莫有六十岁左右的老人,鹤发童颜,双目精光矍铄,一点都看不出寻常老人身上常见的沉沉暮气。 另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白无须,气质儒雅,神色平和,眉眼带笑,看似平易近人,但莫名地让人有股不敢靠近的疏离感。 两人身上都穿着带补丁的粗布麻衣,但丝毫掩不住他们不同寻常的气质。 可是,两人都身有残疾,前者少了一条右腿,只能用拐杖拄着才能走动。后者少了一条左臂,袖管空荡荡的。 看来,这便是白十七和陈渔一直不离口的唐爷爷和陈叔了。 从这两人的外貌特征来看,想必白十七和陈渔之前所说的其他叔伯,应该也是身有残疾的,否则十几个长辈,怎么可能会让两个小孩出门觅食。 第14章 而这两个小孩,开口闭口都是要照顾家里的长辈。 「唐爷爷,陈叔,你们怎么来了?」 白十七方才还在训陈渔,这会儿看见两人,立马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大声说话,反而躲在陈渔的背后,小声说道,「渔姐姐,我不是让你不要和他们说吗,怎么还把他们带来这里了!」 陈渔小声说道:「我担心你打不过那些黑衣人,所以告诉了爹爹,然后爹爹又告诉了唐爷爷……然后他们就让我带着一块儿过来了……」 陈叔便是陈渔的亲爹,名叫陈集。 陈渔说是自己怕白十七打不过人才拉救兵,事实上,其实是陈集先发现了她的异常,她绷不住,才出卖了白十七。 但是,她是不会告诉白十七的。 陈集淡淡地扫了白十七一眼,成功让白十七汗毛倒竖,身形僵硬,不敢再动弹,然后才对沈曈笑道:「沈小姐,两个孩子胡闹,对你造成了困扰,真是抱歉。」 沈曈惊讶:「陈叔知道我?」 之前看白十七和陈渔两人的对话,沈曈其实能猜得到,两人是不怎么在世俗外行走江湖的,能在半夜才出来觅食的人,肯定对世俗人有顾忌,不接触外面的人,也就不可能会知道外界那么多事。 然而,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 陈集笑了笑。 他们这群人极少下山,是因为不想接触外人,生怕会暴露身份,引来仇敌追杀,但是并不代表他们就与世隔绝了,毕竟待在桃山上生活了好几年,山上能吃的都被他们吃光了,不可能一直坐吃山空,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想隐居山林,也不可能事事都不关心,所以外界的一些信息和情报,他们还是会关注的。 而沈曈原先就是桃坞村的人,后来成了这座桃山的主人,离得这般近,平时他们下山都能听到不少村民议论沈曈的事情。而沈曈如今成为景溪镇的名人之后,他们听到的各种议论就更多了。 对于她,陈集等人是久闻大名,只是一直没见过。 今日也是他发现陈渔和白十七举止异常,逼问之下,才从陈渔口中得知,白十七前几日从外头「买」回来的食物竟然是从沈曈这里偷的。而他不仅来偷了两回,这一回,竟然把自己的闺女也带坏了,结伴一起出去偷。 虽然闺女再三保证,这次带回来的食物不是偷的,而是沈曈送的,不止如此,对方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份工钱不低又轻松的活计,但是陈集一点都不相信。 毕竟这俩小家伙年纪小,又单纯,再加上陈渔容貌毁损,哪有人会愿意招他们干活?若是真的有,对方铁定是另有企图。 所以,他便和唐爷爷商量一下,两人一道跟着陈渔过来了。 唐爷爷一直站在一旁没开口,目光暗暗打量着沈曈和林家三兄弟。沈曈目光清澈,气质干净,确实没有寻常商人身上常见的狡诈气息,想起方才陈渔对她的百般维护,唐爷爷对沈曈的初步印象极好,暗暗点头。 然后又看向林家三兄弟,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匪气,但面目正直,看不出什么大奸大恶之相。 他在心底给出了这个结论,便闭目站在一旁,没掺和陈集和沈曈之间的交谈。 聊了几句,陈集才扫视一眼院子,问道:「渔儿说你这里遭了贼,不知那贼人可解决了,有没有什么损失?」 陈集和唐爷爷来这一趟的最主要目的,除了两个小孩的安全以外,就是那黑衣人的来历。 和白十七、陈渔之前的判断一样,他们也是怀疑这些黑衣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不是,他们也要小心,否则说不定以后还会遇上,若是一旦出点什么差错,他们就又得离开桃山,过上从前那样四处流浪的生活了。 沈曈也看出他们的来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之后,陈集说想验一下尸,或许可以查出杀手的来历,于是,沈曈便让林家三兄弟从隔壁院子又将黑衣人的尸体搬过来。 「不用搬来搬去那么麻烦,」唐爷爷突然开口,「我们可以直接过去隔壁院子。」 陈集和他对视一眼,也跟着说道:「沈小姐,杀手身上都藏有许多秘密,有些甚至能让他们在死后也能置人于死地,所以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随意搬动尸体,万一一个不慎,伤到了人就不好了。」 装哑巴好一阵的白十七连忙跳出来:「唐爷爷,陈叔,我检查过那些尸体了,他们身上除了这个,没别的了。」 他拿出之前那枚银针,递给唐爷爷。 唐爷爷一眼看见那银针,目光一凝,脸色立即变了。 他的面部表情变化十分微小,不熟悉的人压根就看不出来神色变化,但是熟悉的人一看便知道,这枚银针怕是来历不小。 白十七内心咯噔一响,该不会这银针真的跟绝杀阁有关吧? 「唐爷爷……」他正想问,唐爷爷看了他一眼,他便闭嘴了。 沈曈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带着众人来到隔壁院子。 五具尸体被摆在角落里,原本林家兄弟打算搬动一下,放在院子中央,让他们看得更方便一些,可是方才听了唐爷爷和陈集的提醒后,他们不敢再动那几具尸体了。 没见之前白十七那小子随便一摸,就从杀手身上摸出了一枚银针么?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被杀手身上藏的东西杀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围在外头,唐爷爷朝白十七丢去一个眼神示意,白十七立即走上前去,把五具尸体都扛了过来。 他的手法是唐爷爷亲手教过的,全都避开了杀手身上危险的地方,放在地上的姿势也很讲究,杀手们身上隐蔽的位置基本都暴露了出来。 唐爷爷从腰间摸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取出一把精巧的小镊子和锋利的小刀,拄着拐杖要亲自动手检查杀手的尸体。 第15章 白十七连忙上前扶住他:「唐爷爷,您不用动手,我来吧。」 唐爷爷没理他。 白十七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看着。 陈渔悄悄走到沈曈的旁边,低声说道:「小姐,唐爷爷医术很厉害的,而且还懂得验尸,你等着看好了,这些杀手身上只要藏着东西,就绝对躲不过唐爷爷的眼睛。」 陈集看了一眼这边,又收回目光。 沈曈似乎没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和陈渔一边闲聊着一边围观唐爷爷验尸的情形。 唐爷爷的小镊子随意地在杀手尸体的指甲、头部发根、舌尖底部、小臂皮肤下方……等等,皆是轻轻一拈,就拈出了一大堆东西,放在了一旁地面上的小帕子上。 众人都看呆了。 小帕子上放着的,不仅仅有和方才白十七找到的一样的银针,小刀片、毒囊等都是小意思,还有一些细若毫发刀切不断的丝线等等……「这种丝线,是杀手们杀人或者自绝的利器,在手腕血管处埋藏进去,平日里看不出手腕有任何异常,但是只要关键时刻,他们用内力催发,便能直接将其切断血管动脉,自绝身亡。或者是拔取出来,在你的脖子上绕一圈,你的脖子便能被割断,相当锋利。」白十七凑在林大的耳畔悠悠地说道。 林大脸色发白,腿都软了,想骂他一句,却又不知道骂什么。 白十七还在一旁说着那些小东西的致命方式,沈曈听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冲到天灵盖,能用如此自残的方式在身上藏这么多致命武器,既针对任务目标,又针对他们自己的,这样的变态的杀手组织,不可能是普通的杀手。 唐爷爷只检查了一刻钟,就揪出了杀手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藏在看起来毫无异常,让人完全想不到的地方。 他看向陈集,「你怎么看?」 陈集神情凝重:「绝杀阁的玄级杀手。」 江湖上流传,绝杀阁的杀手等级有四种,分别为天、地、玄、黄,黄级最低,天级最高,至于上面还有没有更高的,没人知道,因为目前为止,能让绝杀阁出动地级高手的都已经相当少了,更不用说玄级和天级。 沈曈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竟然能被出动地级杀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听完陈集对绝杀阁以及其杀手等级的解释之后,沈曈也沉默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就算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顶多也就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可是,在景溪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偏远山村,那些商人怎么可能有渠道能接触到江湖上绝顶的杀手组织?甚至还能请得动对方派出玄级杀手来杀自己。 这可真应了白十七之前说的那句话,杀鸡焉用牛刀? 陈集和唐爷爷也觉得这事儿太玄乎了,不过沈曈的背景毕竟还有苏家,苏阁老可是大盛朝的重臣,说不定对方不是冲着沈曈来的,而是冲着苏阁老来的。 事情关系到朝堂,那可就不一样了。 朝堂水深得很,他们如今的安宁生活得来不易,不愿意淌这趟浑水,两人对视一眼,对沈曈提出告辞,承诺会尽快将白十七之前偷菜欠的银子还了。 这意思就是,不准备让白十七和陈渔留在桃山大院打工还钱了。 沈曈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过对方不避讳绝杀阁的杀名,指出了今日杀她的人就是绝杀阁杀手,她已经很感激了。 更何况,白十七之前还救了她一命。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当即表示白十七和陈渔欠的钱款不用还了,就当是之前救她一命的答谢。 「至于要不要继续留在这干活儿……」沈曈看了两个小家伙一眼,白十七目光飘忽,陈渔低着头不吭声,显然两人都不赞同陈集和唐爷爷的决定,但是也不敢反抗,沈曈笑道,「我尊重小渔和十七的决定,若是他们不想来,我没意见,不过我这里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们而开,你们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陈渔的目光亮了亮,悄悄朝沈曈露出一抹笑意。 白十七则表面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已经在琢磨开了。 绝杀阁的人不好惹,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就连见多识广的唐爷爷也对他们讳莫如深,今日既然说出了这番话,就代表着他的决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渔姐姐很喜欢小姐,如果不让她过来,她定是不愿意的,白十七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和渔姐姐继续留在沈曈的桃山大院,掺和这趟浑水了。 他自己倒无所谓,唐爷爷说过,他的实力在整个大盛朝,罕有敌手,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就是祸害遗千年,可他和渔姐姐若是掺和进来,到时候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他们想继续隐姓埋名就不可能了。 陈叔和唐爷爷他们以前吃了许多苦头,如今一个个都身有残疾,不良于行,一旦被仇敌发现,单靠自己一个人很难保护得了所有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便是后悔也迟了。 白十七拧着眉,小脸凝重。 陈集看了看自己的好闺女,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白十七,暗叹了口气,看来两个小家伙真的很喜欢沈曈。 也是,他们年纪小,还是爱玩的时候,跟着他们一群老头子老残废在深山野林里吃苦,之前还好,没遇见什么玩得来的小伙伴,自然也憋得住,可如今难得遇上了喜欢的朋友,怎么可能还如从前那般忍得住寂寞? 陈集和唐爷爷带着白十七和陈渔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累了这一晚上,沈曈困得够呛,生怕苏蓝氏和苏昊远早起发现自己一整夜不在府里,会担心,也顾不上休息了,连忙乘坐马车赶回苏家。 就连林家三兄弟都被她打发回去补觉了。 整个桃山,安静下来,在清晨的微暖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美丽。 第16章 直到附近没有任何动静了,趴在桃山大院偏僻角落里一整晚,将院子内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的几个人,这才敢动弹,悄悄地爬起来,捶了捶身上僵硬发麻的四肢。 「幸亏昨晚没出手,否则,现在死的就是咱们了!」 「早知道当初跟大小姐一块儿来景溪镇的时候,就该提前下手了,至少那时候跟在沈曈身边的是苏昊远的人,武功没那么高,如今沈曈身边又多了这么可怕的帮手,咱们想下手,恐怕没机会了。」 想起昨晚看到的情形,那武功高强的小孩,似乎无所不知的老人和中年人,说话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昨晚他们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喘气,就怕被对方发现,所以,才会在这里吹了一整晚的夜风,趴得浑身僵硬发麻。 因为他们知道,对于白十七那样的高手来说,只要他们稍微有点动静,立即就会被他察觉,到时候他们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四个人揉着发麻的四肢,面面相觑,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庆幸和后怕。 这四人都穿着一身平常的便服,相貌普通,是扔在人群中都不会被多看一眼的那种。可是,如果沈曈在这里,一定会认出他们是曾经跟在苏阮身边的护卫。 「好了,咱们先回镇上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静待时机吧。总有机会的,我就不信沈曈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人保护着。」 马车回到苏家,沈曈和连翘找了几个下人做掩护,小心翼翼地绕过前厅和爹娘的院子,飞快地溜回了自己的小院。 「还好,爹娘好像还没醒。」 沈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幸亏回来的及时,否则,不敢想象若是被爹娘当场抓住彻夜未归,会受到怎样的审问。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两人心情愉悦地回到院子,沈曈正想趁着众人还没起床,回去补个眠,结果连翘突然拉住她的袖子,「小、小姐,可能已经晚了,您看看那边……」 沈曈抬眸,院子的会客厅门口,站了两个丫鬟,正悄悄朝她挤眉弄眼,示意她会客厅里面有人。 这两个丫鬟是苏蓝氏身边的人,会客厅里面的人会是谁,一目了然。 沈曈顿时愁眉苦脸,就像是上战场一样走了过去。 没事的,娘这么好哄,只要她多说几句好话,娘就不会再追究了。 沈曈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踏入门口。 下一刻,在看见会客厅里面齐刷刷坐着的苏家上下人等,她脸色一僵,下意识双腿往后一退,便要夺门而出。 「站住。」 苏蓝氏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温柔柔,但是不知为何,沈曈莫名听出了一丝严厉的感觉。 沈曈头皮发麻,顿住脚步,转过身来,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脸:「娘,您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同时,她看向其他人,「爹,二叔,婶娘,你们今儿也起得好早,还有堂弟,你怎么也来了?今儿是吹了什么风……」 几乎整个苏家能称得上主子的都坐在这里了,个个神色严肃,一副要三堂会审的模样,沈曈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蓝氏深吸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让沈曈先坐下来。 似乎是在压制怒气,又似乎是在酝酿要说的话,反正沈曈猜测,今日她是逃不过了。 苏星华在一旁幸灾乐祸,拖着尾音叫她,「堂姐,听说你一夜未归,不知去了何处,怎么到现在才回来?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家……娘,您拉我做什么……唔……」 苏夫人咬牙,当机立断拿帕子塞进苏星华的嘴里,成功让他闭嘴。 有了苏星华这一通闹,苏蓝氏和苏昊远凝重的神情也松了下来。 沈曈坐下来后,没等苏蓝氏开口,她主动交代了自己昨晚的去向,却隐瞒了自己遭遇杀手的事情。 事关江湖上的绝杀阁组织,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沈曈不想让他们担心。 昨晚让陈集和唐爷爷分析过杀手的来历之后,沈曈就不打算将此案报到县衙去了,因为县衙若是知道了,苏昊远就铁定也知道了。 沈曈暗暗决定,也该是时候花钱找几个身手好的手下,不仅可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还可以替她调查有关绝杀阁的事情,只要要知道背后要杀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娘,我只是去了一趟桃山,因为太晚了,不方便走夜路,才没回家,留在那边歇了一晚。」她挽着苏蓝氏的手臂撒娇,「桃山那边都是自己人,他们会保护我,不会出事的。您瞧,我这不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苏蓝氏是最经不得沈曈撒娇的,平时她宠着她,只要开口,就没有不同意的,简直是千依百顺,然而今天不行。 她看了沈曈一眼,她的眼睛四周青黑了一圈,而且带着一丝浮肿,她如何看不出来自己的闺女一整晚都没怎么睡? 「若是没事,你怎么会一整夜没睡?」苏蓝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跟娘好好说说,昨晚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就是桃山那边最近总是有不长眼的小贼来偷东西,我过去看一下而已。不信您问爹,爹也知道的,那些小贼狡猾得很,爹帮我蹲过几次都没蹲到。」沈曈向苏昊远求助。 苏昊远原本是打算让苏蓝氏好好训一下沈曈,让她知道教训,结果他高估自己对闺女的纵容了,沈曈一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立即就心软,忍不住开口求情:「夫人,桃山那边的盗窃案,我也是知道的,闺女既然是去抓贼的,也没出什么事,你就……」 「都跑去抓贼了,这还叫没事?」苏蓝氏不冷不淡地扫了苏昊远一眼,「那些小贼能半夜出来偷偷摸摸的,能是什么好人?万一对方知道曈曈的身份,要对她做什么呢?万一对方铤而走险,你闺女如今恐怕就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17章 苏昊远被训得狗血淋头,但心想确实如此,于是他改变阵营,也跟着苏蓝氏一道板起脸,教训沈曈了。 「曈曈啊,连爹爹都蹲不到那小贼,可见对方狡猾至极,身手定然也不差,若是面对面碰上了,对方想伤你轻而易举,爹爹知道你胆子大,和寻常女子不同,但毕竟再如何,你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万一对方起了歹心,对你……你不为自己想,也为爹娘想一想,爹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 一旁的苏夫人也连连附和。 沈曈嘴角微抽,头大如牛,幸亏她没将桃山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否则面前这几人恐怕会更夸张。 果然,瞒着他们是对的。 沈曈好说歹说,才哄好了众人,将他们的怒火压下。 但是最终,苏昊远在她身边安排的高手,比原来多了两倍。 沈曈无奈:「爹,真用不着这么多人……」 「不行,爹娘不放心你!」苏昊远沉声严肃道。 苏蓝氏难得有一次和苏昊远意见相同,点头道:「曈曈,你是娘唯一的孩子,又失散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回来,若是娘再把你丢了,娘决计活不下去了。」 沈曈知道他们关心自己,但是她真的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人多更引人注目,并不意味着安全。 更何况,以她爹娘的性子,待她就像是待三岁孩童一样,做什么都不放心,这些人若是跟在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也会被传到爹娘耳里,那她遭遇暗杀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娘,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不过爹安排的这些人,我用不上,还是留着爹自己用吧,毕竟爹经常办案,需要人手。」沈曈说道。 苏昊远和苏蓝氏齐齐皱眉,还想说什么,结果外头管家进来,说是林大带着两个小孩来了。 沈曈目光一亮:「快让他们进来。」 林大带来的两个小孩,自然是昨晚才见过的陈渔和白十七。 因为昨晚忙到很晚,沈曈让两人若是想来,可以晚两天再来,没想到这俩小孩天一亮就来了,看来他们已经说服唐爷爷和陈集了。 虽然此刻困得要命,但是为了打消爹娘给她身边安插一大堆高手的念头,沈曈依然打起了精神。 众人见她神情这么激动,目中浮上疑惑。 沈曈笑道:「爹,待会儿进来的两个小孩,实力不错,完全可以保护我,您若是不信,可以让你的手下们和他们比试一番。」 苏昊远半信半疑。 直到见到了陈渔和白十七,他将两人打量了一遍,有些哭笑不得。 白十七今年十一岁了,但是因为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导致十分瘦弱,身高也比不上同龄人,因此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模样,虽然他冷眉冷眼,故作深沉,但却挡不住他的稚嫩。 而陈渔,也就十二岁左右,比沈曈小了一些,瘦瘦小小的,脸上覆着面纱,将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面对着好奇的苏家人,她眉眼间尽是敬畏和警惕,下意识揪着白十七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这两个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沈曈所说的什么武林高手。 不过毕竟是沈曈的小客人,苏家人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也不会当着小孩的面说出来,这也是他们的修养。 沈曈一眼就瞧出众人的想法,她并不解释,说道:「爹,您别看这两个小家伙年龄不大,但是他们的本事大着呢,你的那些手下,未必能打得过他们。」 苏昊远笑呵呵的,「闺女,你找的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人,肯定有过人之处,既然这两个小孩你喜欢,就让他们跟在你身边好了,咱们苏家养得起。不过,爹给你安排的那些人,也必须留下。」 说完,他朝白十七和陈渔招手,让他们过来坐,旁边几子上有瓜果零食。 对于闺女身边的人,他都不讨厌。他看得出来,白十七确实有武功底子,但是绝不相信他会比自己精心培养的护卫强。 对于苏昊远的招手,白十七和陈渔没有过去,而是第一时间看向沈曈。 显然,从他们答应给沈曈打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认定了沈曈才是他们的主子,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他们一句话都不听。 不管对方是陈集或者唐爷爷,又或者是沈曈的亲人,反正只要不是沈曈,他们是绝对不听的。 苏昊远一愣,失笑出声。 沈曈看着他吃瘪,却是开心得不行。 她满意地看着两个小孩,越看越喜欢,没想到这两个小孩这么快便进入角色了,而且她可以确信,这两个小孩绝对不会背叛自己。 「爹,他们是我的人,除了我的话,他们谁的话也不听。这样的下属,可比你身边的人强么?」沈曈揶揄地问道。 苏昊远也是无奈了,连连摇头,又带着一抹欣赏,「我闺女就是会调教人,比爹爹还厉害!」 沈曈笑眯眯地道:「爹说错了,他们不是我调教的,我不会调教人,但是我会看人。」 说完,她朝白十七和陈渔说道,「我爹娘不信你们有本事保护我,你们给他们露一手吧,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你们。」 白十七早就按捺不住了,方才进来的时候,众人一直都将他和渔姐姐当做小孩来看待,他可不是那些只会玩泥巴的小屁孩,他的本事大着呢。 而陈渔的心思比他更细致得多,也更敏感,她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觉得很紧张,但是能看出来,自己和十七若是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说不定小姐的爹娘是不会同意让他们留下保护小姐的,就算看在小姐的面上留下他们,也顶多给他们派一些不痛不痒的活,可能压根就不能跟在小姐的身边。 所以,为了跟着小姐,她就算再紧张,也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第18章 因此,两个小孩相视一眼,身形一动,各自朝着外头院子的两边飞掠出去。 苏家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个小孩打算干什么。 只有苏昊远,目光一动,似乎已经猜到了。不过他的表现依然很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轻松。 沈曈笑盈盈的,「爹,您一会儿可别太吃惊了。」 苏昊远对这个闺女真是没法子,「你呀,鬼精鬼精的,不过你今儿可要失望了,爹爹身边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没那么容易……」 话没说完,「扑通扑通」的声音和衣服的破风声响起,接连十几个护卫,被扔在地上。 之后,白十七和陈渔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众人的眼前。 苏昊远:「……」 地上躺的那些护卫,是他安插在苏家院子中的人手,他们不仅身手了得,更是隐匿的好手,从不现于人前,就连苏蓝氏都不知道。 可是如今却被白十七和陈渔轻而易举地从暗处揪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 苏昊远不可置信。 不仅是他,地上躺的那些护卫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们藏匿的位置十分隐秘,苏家上下从来都没人发现过他们,怎么这两个小孩一抓一个准,将他们全都找出来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实力也是相当好,只用了一招,就将他们拿下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可怕的吗?! 地上的护卫中,一半清醒,一半昏迷。 清醒的一半,是白十七揪出来的,以武力胜之。 昏迷的那一半,是陈渔揪出来的,扔下来的时候便已经昏迷过去了。 苏昊远连忙让人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都中了迷药。 他有些啧啧称奇,打量着陈渔,「小姑娘是用药的好手?」 他这些护卫,经过严格训练,不止身手了得,更是精通各种三教九流的手段,下毒放火不在话下,若是遇上他分派特殊任务的时候,从来都没失手过,向来只有他们给别人下毒的,还从没有人给他们下过毒,没想到今儿却是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真是有意思。 他目光好奇,看得陈渔有些紧张,躲在白十七的身后。若是旁人问她,她肯定不会打理对方的,不过面前的男人是小姐的父亲,她不能不理,便怯怯地点了点头,解释道,「他们没事,再过半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 沈曈也是第一次见到陈渔大展身手,之前在菜园子的时候,陈渔表现出来的武功其实并不高,不过轻功和白十七一样好,后来才知道,陈渔不爱学武功,一直跟着唐爷爷学医术,只不过没能将唐爷爷的医术都学去,反而阴差阳错点满了毒术技能,对各种毒物十分感兴趣,因此研究出了许许多多古怪的毒药。 这么胆小的小女孩却跟毒术扯上关系,除了兴趣使然,应该也和自保有关,沈曈好奇过后,便没怎么在意,如今看来,自己留下这两个小孩,一个月才给十两银子,好像不是他们赚了,而是自己赚大了。 沈曈暗暗决定给两个小孩加工钱,然后朝苏昊远道:「爹,这下您放心了吧?他们俩的实力,可比你安排的这些强多了,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亲眼所见,自己的手下败得那么快,双方连对招的机会都没有,苏昊远还能说什么,他有些无奈,「你能找到这么厉害的两个小家伙,爹爹当然放心。也罢,就让他们跟着你吧,爹爹不插手了。」 说完,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护卫,笑骂一句「丢人现眼」,便让他们扛着昏迷的人退下了。 面上的神情不动声色,苏昊远内心却是在想着一会儿让人去调查一下白十七和陈渔的身世背景。 若是普通的小孩倒罢了,养在苏家也不算什么,但这两个小孩的能力不一般,不是寻常人能培养得出来的,自己身边的人已经是千挑万选的高手了,却连这两个小孩都打不过,这说明两个小孩的来历定不简单。 自个儿闺女的安全最重要,希望两个小孩跟在她身边不是另有企图吧。 终于哄好了众人,沈曈困得上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把两个小孩交给苏蓝氏安顿,自己跑去补觉了。 苏蓝氏很喜欢白十七和陈渔这两个小家伙,让人给他们换了身上打补丁的衣服之后,又带着两个小孩一起去用了早膳,两个小孩一开始还十分紧张,到后来便渐渐适应了苏家人的和气。 两个小孩在苏家养了几天,每日都跟着苏家人享受沈曈亲手做的美味饭菜,跟着沈曈的身边去一品香或者糕点铺查看店铺的经营情况,顺便又能品尝一下一品香的好酒好菜以及糕点铺的各种甜品糕点,简直是乐不思蜀。 短短几天的时间,两个瘦瘦小小的小孩就胖了一圈,白十七甚至还长高了一些。 这一天,林大来苏家汇报桃山上的农产品的产出,比寻常人家的产量多了许多,而且质量也好,一品香和糕点铺用不上那么多,自己家也吃不完,便询问是否送去菜场卖。 沈曈琢磨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她说道:「这样吧,咱们用不完的蔬菜,可以批发卖给镇上的酒楼,卖给哪家,你决定就好。至于家禽和水果,你先送到苏家,我另有用处,过几日再通知你。」 沈曈的想法是将这些家禽和水果做成罐头,开一家小店,专门卖这些产品。桃山那么大,如今只是开荒了一部分,还有很多地还没种上东西,再加上人手不足,现阶段的产出就有这么多了,若是充分开荒过后,产出还会更多,若是做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既好吃又方便携带,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尤其是出远门的人。 沈曈突然想起回京的沈修瑾,也不知道他如今到了哪里,路上是否安全,她烙的那些酱香饼,够不够吃,路上食宿是否方便……若是之前早些想到做肉罐头和水果罐头,他一路上的吃食选择会更多些。 第19章 沈曈摇摇头,将思念的情绪抛之脑后。 爹要调查的事情,这几日已经有眉目了,只要等事情办好,他们一家便会启程回盛京,到时候就能见面了,如今再想这些,除了徒增烦恼,没有别的用处。 林大很快便带人将家禽和新鲜水果全都送了过来。 足足有好十几大车,苏家下人搬了许久,直到天都快黑了才搬完。 沈曈吓了一大跳,先前林大汇报产出的时候,她没怎么在意,完全没想到这些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林大傻笑着道:「小姐让我们打理桃山,自己出主意,我便自作主张请了附近村里的许多农户,又围了几个菜园子,种了不少蔬菜瓜果,所以……」 「你们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沈曈笑道,「月底给你们发奖金。」 苏家厨房又大又宽敞,十几个笼子装的家禽和数十个竹篓子的新鲜水果压根就装不下,沈曈直接让下人们放在了厨房旁边的一个没人住的客院。 一时间,整个客院响起各种鸡鸭鹅的叫声,「咯咯哒」、「嘎嘎嘎」等不绝于耳,还有各种鸡屎鸭屎鹅粪四处都是。 沈曈抽了抽嘴角,早知道就不叫林大送来这边,直接在桃山那边处理就好了。 不过现在已经送过来了,只好尽快解决掉,下次再将场地定在桃山上就好。 沈曈支使着下人们杀鸡宰鸭,还有一部分下人将新鲜水果洗干净晾干,另外又派人去镇上做瓷器的店铺定制一批轻便小巧的陶罐。 她自己则系上干净的围裙,将杀好的鸡鸭鹅肉处理好,带着下人们一块儿调制酱料,将其腌制起来。 「什么气味,怎么这么臭?」 苏星华回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臭味,忍不住皱眉。 家里的下人一个都看不到人影,苏星华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就连大门口守门的门人都不见了。 这还是苏家这么多年来破天荒头一回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些个下人胆肥了,难不成还全都跑去偷懒了? 苏星华脸色难看,进了院子以后,冷不丁见到地上全是各种动物的粪便,一下子就明白了方才那股臭味是怎么来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一个个都不见人影!」苏星华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双脚猛地往后退,望着地面的粪便,都不敢朝前踏出一步。 下人们全都聚在厨房帮沈曈处理食材呢,厨房离着前院那么远,压根就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娘!娘!」 苏星华气得大喊。 然而,还是没人搭理他。 平常只要他回府,娘必定会第一时间知道,今儿个叫了这么久都不出来,不用想,铁定是因为沈曈。 苏星华早就看透了,从沈曈住进苏家以后,他就不是他娘的亲生儿子了,各种看他不顺眼,反倒是整日围着沈曈转,把她当亲闺女了,那叫一个亲热。 不用想,家里的这些粪便肯定是归功于他那个好堂姐了,除了他,苏家还有谁会养这些东西,又还有谁敢让这些东西在院子里拉屎? 更何况,如今阖府上下的人都不在,铁定都在厨房。 苏星华忍着不适,气势汹汹地跑去厨房。 果然,让他见到了苏家一大家子人都挤在小小的厨房,他娘和大伯娘还和一群下人一道儿围着灶台,看沈曈在翻炒着锅里的东西呢。 「曈曈,你放这么多辣椒,这肉还能吃吗……」苏蓝氏指着锅里的东西,总忍不住要打喷嚏,实在是太呛了,她眼睁睁看着沈曈不断地往里面放各种不同品种的辣椒,锅里红彤彤的,看着不像是炒肉,反而更像是炒辣椒。 他们向来口味清淡,从不吃辛辣重口的东西,这会儿看见这一锅辣椒,压根就没勇气吃。 她身旁的苏夫人倒是没那么多顾忌,自从沈曈搬进家里来,她每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夜宵以及各种零嘴儿,享受得不得了,眼看着都圆润了一圈了,她对沈曈的厨艺相当有信心,一点都不担心会吃不下。 「大嫂,曈曈的厨艺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好吃,放心吧。」苏夫人说道,「若是咱们吃不下,到时候让我家那臭小子吃,绝浪费不了!」 苏星华:「……」 娘,我真是您亲生的吗? 呛鼻的辛辣味弥漫在空气中,苏星华鼻子一痒,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动了众人。 正好,锅里翻炒的东西好了,沈曈动作利落地将其出锅,盛在雪白的瓷碟中,红白相应,相当养眼。 「来尝尝。」沈曈对众人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盯着瓷碟中满满的红辣椒,将少得可怜的肉给埋在里面,迟疑了一下。 虽然大伙儿都知道沈曈的厨艺好,但是这样没人敢第一个来尝鲜。 苏夫人朝苏星华招手:「儿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来,过来尝尝你堂姐做的新口味好菜!」 「……」苏星华恨不得转身就走,娘这是让他当试吃的小白鼠呢,这是亲娘吗?他是捡来的吧? 「过来啊,还愣着干什么?」苏夫人三两步走过去,把不情不愿的苏星华直接拉了过来。 没等苏星华拒绝,她夹起一块直接塞进苏星华的嘴里,「来尝尝。」 「等等,娘,您夹的是……咳咳咳……」苏星华眼尖看见苏夫人夹的除了一小块肉以外,还有好几个鲜红火辣的小辣椒,可是没等他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东西进来,辣得他不停地咳嗽,满脸涨红,眼飚热泪。 「咳咳咳……娘,您……您想害死您的儿子吗……」 又香又辣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辣椒呛得苏星华怀疑人生,他直接将辣椒和肉块一块儿吐了。 第20章 看苏星华这狼狈的模样,众人也不敢尝鲜了。 沈曈却笑道:「婶娘太着急了,堂弟应该没吃过辛辣的口味,猝不及防被塞进嘴里,被呛到是正常的。」 一时间,乱成一团。 苏星华疯狂找水喝。 「儿子,娘没留意,不小心给你夹了辣椒,你没事吧?」苏夫人给苏星华轻轻拍背。 苏星华听着她那没什么诚意的语气,一时间无语凝噎,「娘,儿子今儿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别啊,还早着呢,娘再给你夹一块,你来尝尝。这回娘会注意,一定不会再夹错了。」苏夫人拉住他。 呸,他再吃他就是狗! 苏星华冷漠脸转身就走。 然而,苏夫人哪里那么容易就让他走了? 十几个下人拦住苏星华,硬生生把他按住,苏夫人笑眯眯地从红彤彤的「辣椒山」中挑出一块小得可怜的肉块来,喂到苏星华的口中。 那表情,那动作,看在苏星华的眼里,就像是在给他喂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样……干香的肉块入口,苏星华第一反应是立即吐出来,可是下一秒,「……咦?」 像方才那样呛辣的味道并没有出现,反而肉块香辣咸口的味道在味蕾中绽开,苏星华犹豫了一下。 苏星华迟疑片刻,试探着咀嚼了一下,顿时尝到了截然不同的口味。 「怎么样,怎么样?」苏夫人问道。 众人也眼巴巴地望着苏星华。 苏星华此刻的表情,沈曈十分熟悉,因为许多人吃过她的饭菜后,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沈曈笑了笑,由着这些人热闹,她继续翻炒着其他的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辣,所以肉罐头她打算暂时只做两种口味,一个是香辣味,另一个是红烧味,若是日后销量打开了,她还可以再添加几种其他的口味。 第一个尝鲜的苏星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站起身,一言不发地端起桌上那碟香辣味的肉块,一溜烟跑了。 「娘,这个我端走了!」 香辣可口,外焦里嫩的肉块,佐酒正好。 一整晚就在做各种口味的肉块中过去,每一个口味都给众人留下一些,大部分都装进巴掌大的小陶罐中,密封好,沈曈再在陶罐的表面贴上一张纸——上面写着「一品香」三个清秀的字,作为一品香的产品,对外销售。 这些肉罐头,可以当零嘴儿吃,也可以佐酒、佐菜,风味绝佳,相信很快就会受到景溪镇百姓们的喜爱。 至于水果罐头,沈曈打算放在甜心美食糕点铺销售,毕竟这也算是甜品。 忙活了一整晚,肉罐头也才只做好了一半,而水果罐头还没开始做,沈曈看天色不早,众人都昏昏欲睡了,便暂时停工,让众人各自回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原想继续完成昨日的工作,沈曈却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苏昊远要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该回盛京了。 这段时间,苏昊远和殷明泰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因为皇帝让他们调查的是十几年前的案子,许多线索已经找不到了,证据也模糊、丢失,费了好多功夫,才抽丝剥茧找到一点线索,总算查到了一点眉目。 这会儿还有几个重要的人证物证在盛京城,需要即刻回盛京继续调查。 「曈曈,罐头交给林家兄弟去做就好了。」苏蓝氏拉着沈曈的手,「咱们该回家了。」 是的,回家。 从出生到现在,十几年,沈曈一次都没踏入过的那个家门。 苏蓝氏想到这里,忍不住眼眶湿润,她的好闺女,一出生就是苏阁老的嫡长孙女,原本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家闺秀,老天偏偏开了个玩笑,让她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回了盛京,她一定要让整个盛京城的贵女都瞧瞧自己的闺女有多优秀。 沈曈却有些踌躇。 她前世对「家」这个字,充满着向往,今生借着原主的身体,得到了这么疼爱她的爹娘,她其实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什么苏阁老的嫡长孙女,什么大家闺秀,她其实并不在意,甚至,觉得有些抵触。 她更喜欢的是作为一个自由自在的农女的生活,可以每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会受到任何拘束。 可一旦回了盛京城,成为苏阁老的孙女,到时候她代表的就是苏家的颜面,一举一动都不能轻忽。 自然,到时候她便不可能再开酒楼、经营糕点铺了,甚至,到了苏家,还能不能进厨房都不一定。 景溪镇偏远落后,并且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没人会在背后议论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到了盛京城,苏阁老毕竟是朝堂上的重臣,苏家人的一举一动,莫不吸引着整个盛京城的人们的关注,就算她那个阁老爷爷允许她继续做菜、经商,可是其他人呢,其他人若是听说苏家那位流落在民间十几年的大小姐,竟好端端的大家闺秀不做,「自甘堕落」跑去经商,会怎么一眼苏家? 苏蓝氏似乎看出了沈曈的顾虑,拍着她的手笑道:「放心吧,你爷爷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开明。回了盛京之后,你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人会对你指手画脚。凭咱们苏家的地位,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 苏蓝氏在心里道,若是真有人敢背后议论她的闺女,也别怪她不客气。 回盛京城的时间定在了明日,沈曈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景溪镇这边的店铺,好在糕点铺那边有陈齐烨在盯着,陈齐烨在经营方面的手段和经验比沈曈还要多,沈曈不必担心自己不在的时候糕点铺会出现什么大问题,因此,她只给糕点师们留下了几个新糕点的配方和一些制作新口味糕点的创新思路,让他们自己琢磨,便没再做其他的安排了。 第21章 而桃山那边,有林家三兄弟在,沈曈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陈渔和白十七……沈曈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家伙,有些头疼。 「小姐,我们想跟您一起去盛京。」陈渔捏着衣角,小声说道。 至于白十七,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也是铁了心要一起走的。 沈曈有些无奈:「你们问过陈叔和唐爷爷了吗?」 两个小孩面露心虚。 沈曈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这两个小家伙肯定是打算先斩后奏。 「你们若是没经过陈叔和唐爷爷的同意,我是不会带你们走的。」沈曈让两个小孩回去。 陈集和唐爷爷带着他们在山中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从不接触外人,定然是有他们的原因。如果陈渔和白十七真的跟自己走了,盛京人多嘴杂,他们的身份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无法预料了。 沈曈刚说完,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们同意了。」 陈渔和白十七齐齐露出惊喜的表情。 「陈叔,你们怎么来了!」白十七吓了一跳。 沈曈回头,和陈集一起过来的,不只是唐爷爷,还有十几个面黄肌瘦的人,这些人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打扮十分寒酸,但是干净整洁,而他们基本都是缺胳膊少腿,行动不良。 这些人都是陈渔和白十七之前说过的叔伯们。 沈曈看着众人吃力地走过来,连忙让林家三兄弟去扶着,陈渔和白十七也赶紧跑了过去,一人搀扶着一个走过来。 「沈小姐,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众人郑重其事地对沈曈道谢。 自从陈渔和白十七留在苏家以后,沈曈每日都让他们带回许多食物,供养这些叔伯们。 其实一开始他们心里有过忐忑和怀疑,以为沈曈是另有企图,后来经过陈集和唐爷爷的调查后,知道沈曈对他们并没有企图,这才放心下来。 但是很快,他们又开始感到不好意思。 他们毕竟有十几个人,天天靠着人家的接济过活,却什么都没付出,始终觉得过意不去。 于是,便打算过来桃山大院帮忙守园子,已经守了好多天了,不过林家三兄弟一直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也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直到方才,听见了沈曈和两个小家伙的对话,他们才决定出来。 「这两个小家伙从小就跟着我们四处流浪,后来更是在深山中隐姓埋名,不像别的小孩一样有幸福快乐的童年,反而为了照顾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残废,吃尽了苦头。如今他们有想做的事情,我们怎么能拖累他们?」 唐爷爷难得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沈小姐带着他们去繁华的盛京涨一下见识也好,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四处闯祸,害我们这些老家伙整日提心吊胆。」 「沈小姐,我们这些老东西不良于行,又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外出,这些年来一直都仰赖着两个孩子照顾,已经拖累他们许久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可以过上想要的生活了。」 陈集笑道,「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像样的童年,跟着我们这些残疾的人,没长歪已经是万幸,我们也不可能拘着他们一辈子。就让他们跟你一道去盛京吧,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也不错。」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沈曈本来就是担心他们不同意,才没让两个小家伙跟着,如今他们既然同意了,她自然不会再拒绝。 陈渔和白十七看到她点头,欢呼一声跳起来。 「这两个小家伙调皮得很,若是他们闯了什么祸,沈小姐不用客气,尽管罚他们,让他们吃个教训。」陈集乐呵呵地道。 白十七撇嘴:「陈叔,您放心吧,我们不会惹事的,就算真惹什么事,我们自己也能解决。」 陈集不置可否。 沈曈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中,几乎都身有残疾,不便行动,若是白十七和陈渔离开,只怕他们的生活还会更艰难。 她有心想照顾一下,又怕他们不愿意接受,想了想,说道:「陈叔,我这桃园种了许多蔬菜瓜果,还养了不少家禽,原先管园子的林家三兄弟还忙得过来,但是如今开荒的土地越来越多,他们人手不足,越来越捉襟见肘,反正你们住得近,我想请你们帮忙照看一下园子,管食宿,工钱和两个小家伙的一样,你们看如何?」 她说得很客气,仿佛真的很需要陈集等人的帮忙。 陈集等人面面相觑,对面前这名少女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分明是看着他们这些老家伙可怜,怕他们没人照顾,又顾忌着他们的自尊心,想照顾他们却又小心翼翼地怕会伤了他们似的。 陈集失笑,欣赏地看着沈曈,怪不得两个小家伙这么喜欢她,这小姑娘确实不错,细心又善良。 没等陈集等人开口,陈渔就抢先说道,「爹,唐爷爷,你们就答应小姐吧,反正你们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能在这里干活,既能帮小姐的忙,又能消遣挣钱,何乐而不为?」 这些叔伯们的本事,陈渔是知道的,也是全靠他们的教导,她和白十七才会有这么好的身手,如果他们愿意帮小姐守院子,这整座桃山铁定不会有人敢来搞事。 「你这小家伙……」陈集笑着摸了摸陈渔的小脑袋,既然小家伙都这么说了,再加上他们也确实很喜欢沈曈这个小姑娘,就算是看在她这段时间送的那些食材的份上,他们也愿意帮这个忙。 尽管他们这些老家伙当年在江湖上的地位,没有个几千几万两都请不动他们。 陈集和唐爷爷等人,一共十八个人,全都留了下来。 之前从陈渔口中已经听说过他们的本事了,可是如今一看,沈曈才知道,她还是低估了这些人。 第22章 唐爷爷悠闲地坐在林大搬来的小板凳上,看着陈集带领另外十六人在桃园的四周巡逻一番,布置下了各种陷阱和机关。 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将整个院子四周布置得铁桶一个,连苍蝇都飞不进来。 沈曈啧啧称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里有金山银山呢,区区一个种菜养鸡的院子还用上了这么多的防护……没等沈曈感叹完,刚布置好的防护便抓住了几个小贼。 晌午,众人还在享用着沈曈做的美味午餐,十几双筷子飞快地在饭桌上狂舞,突然便听见了几声凄厉的惨叫。 是院子东北方向的陷阱被触发了。 陈集第一时间停下筷子,但他并没有起身,而是看向林大。 众人见状,也齐齐看向林大。 林大:「……」 见识过陈集等人的本事之后,林大已经对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隐隐有些忌惮他们。 因此,不用陈集说话,他就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 「……」林大默默地放下筷子,揪起还在疯狂往嘴里塞饭菜的林二和林三,「走了,别吃了,出去瞧瞧是什么情况!」 该死的小贼,什么时候来不行,非得这时候来,害得他没法好好吃饭,一会定要狠狠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打扰他吃饭,会有多可怕的后果! 不一会儿,林家三兄弟就各自拖着三个黑衣人回来了。 这三个黑衣人脸上还蒙着纱布,将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上全是伤,是被陈集等人布置的陷阱刺伤到的,鲜血淋漓,惨状令人同情。 甚至其中一个直接被机关削去了一条腿。 「小姐,这三人鬼鬼祟祟的,看样子好像不是来偷东西的。」林大说道。 院子的东北方向,不是菜园子,也不是家禽园,果园也不在那边,刚刚好是还没开荒的荒地,若是想要来偷东西,正常人都不会选择从那个位置翻墙进来,可是,偏偏这三个人选了那里。 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武器。 沈曈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遭遇的暗杀。 莫非又是绝杀阁的杀手?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 然而,陈集摇头,「不是绝杀阁的,绝杀阁没有这么蠢的杀手。」 三个黑衣人:「……」 人为刀殂,他们出师未捷身先被擒,自然不敢说自己多机灵,但对方如此侮辱他们,未免太过分了。 「要杀要剐随你们,少在这里羞辱人!」断了一条腿的黑衣人梗着脖子怒道。 陈集嗤笑一声,指了指其中一名黑衣人腰间佩戴的东西,神情一言难尽:「能够在刺杀的时候,还会随身携带主家家族徽记的杀手,我还是第一次见。说你们蠢,难道说错了吗?」 黑衣人:「……」 黑衣人低头,果然见到自己腰间的东西,身体猛地一僵,顿时对陈集的话无言以对。 没等他开口,林大飞快地扯下他腰间挂的东西,呈到沈曈的面前。 沈曈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块家族徽记的来历。 碧绿色的玉佩,坠着金色流苏,雕琢着花纹边的玉佩中央,雕刻了一个「苏」字。 同样的家族徽记,她曾经在苏昊远的腰间见过。 看来,这几名黑衣人,是苏家人派来的。 沈曈目光冷淡,「把他们的面纱摘下来。」 面纱摘下,沈曈见到了三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你们。」沈曈记性不错,依稀记得这三个人似乎曾经是苏阮身边的护卫。 再加上那块家族徽记,沈曈心里已经有数了。 当初苏阮来景溪镇的时候,虽然她没表现出来,但是沈曈依稀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不过只要对方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沈曈并不在意。 可是,她没想到,苏阮竟是对自己起了杀意。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沈曈眯眼。 沈曈直接将三个黑衣人交给了苏昊远。 苏昊远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 苏蓝氏更是后怕不已。 「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还真是小瞧她了!」 「若非看在她同是苏家人,年龄又与曈曈相当,我也不会对她如此疼爱,倒是没想到,这些年对她这么好,却把她的心给养大了。她在族中享受的地位和福利,都是我们嫡系给的,若非如此,就凭她一个旁系庶出的姑娘,就算那些人再怎么倾尽财力培养,也不可能有如今这般出彩的名声!」 「把这三个护卫都带回盛京,旁系那些老家伙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决不罢休!」 苏阮的出身并不光彩,是苏家旁系庶出的一个老爷子与一名出身青楼的女子所生,那青楼女子身份低贱,压根就没资格进苏家的门,苏家也不可能承认一个小妾所生的女儿,因此,苏阮小时候是在青楼长大的。 而小妾死后,苏阮也渐渐长大,被迫接客,好在正好被苏昊远查案的时候偶然发现她的身份,可怜她身世,便将她带回苏家旁系,并且还帮她安排了清白的身份,除了苏家几位核心人物,几乎无人知道她是青楼女子所生,全都以为是外室女所生,因为受苏家重视,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也不宣扬,直到这些年越发优秀,才被苏家女眷带出门参与名媛闺秀们的小圈子活动。 而正因为苏阮的年龄与自己丢失的女儿年龄相当,苏昊远心生怜悯,才会对她多加照顾,也因此,使得族中的人都对苏阮更加看重,照着嫡女的气派来重点培养。 苏阮也争气,不管是学什么都愿意下苦功夫,再加上苏家旁系的刻意推波助澜,第一美人的名声渐渐传扬开来。 第23章 也因此,苏阮受到苏家旁系的看重,苏家旁系为了让她能够顺利被苏阁老看上,从而过继到嫡系,付出了许多,身边跟着的护卫都是身手极好的。 苏昊远和苏蓝氏不是傻子,这些年也看清了许多,对旁系那些人的勾当明白得很,但因为苏阮隐藏得比较深,二人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会有如此心机,才让她能接近自己。 如今得知苏阮心怀不轨,两人都决定以后不会再让苏阮有机会靠近沈曈,更加不会让她有算计自己的机会了。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们。」苏昊远听说抓到三个护卫的人是白十七和陈渔的亲人,连忙给两个小家伙打赏了不少银子,又提出登门道谢。 陈渔连忙摇头,磕磕巴巴地道:「老爷客气了,我们是小姐的人,保护小姐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如今我爹和唐爷爷他们都被小姐请来桃山守园子,做这些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最重要的是,陈集和唐爷爷等人,绝对不可能同意见苏昊远的。 苏昊远毕竟是朝廷命官,他们隐姓埋名多年,连普通百姓都不愿意接触,更何况是苏昊远。 要不是对沈曈印象好,也信任沈曈的人品,他们甚至不会在沈曈的面前现身。 苏昊远见她拒绝,也不勉强,只好再备了几份谢礼,让林大送去给陈集等人。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行李收拾妥当,即将要离开景溪镇了。 几辆外表低调朴素,内里装饰豪华的马车从苏家驶出,缓缓离开景溪镇,前往盛京城的方向。 景溪镇距离盛京城,乘马车需要十几天的路程,沿途风光无限,各地风俗民情皆不同,沈曈好奇得很,苏昊远和苏蓝氏见她喜欢,便每到一处都停车下来休息半日,因此,回盛京的时间便又慢了许多。 但一家人鲜少有如此悠闲温馨的时刻,倒也乐在其中,就连苏昊远都暂时忘记了皇帝来信中屡次催促尽快回京的事情,和妻女四处闲逛购置了不少当地特产和小玩意。 原本轻车简行的马车,一下子多了一大堆的各地特产,于是又添两辆专门用于运货的马车,一路缓缓跟在车队的背后,慢悠悠地赶路。 「出了这个镇子,便是凌州地界,到时候咱们下马车,乘水路回盛京,坐了这么多天的马车,都累坏了吧?」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马车正好到达一个繁华的镇子,众人便停下来找了个客栈打算暂歇并用膳。 苏昊远给妻女各自倒了杯茶,白十七和陈渔也与他们坐在一块儿,正拿着沈曈给的零嘴儿吃得欢快。 小镇子的客栈装潢不错,可能是菜做得好,几乎都坐满了人,因此,苏昊远没能定到空包厢,只能让众人委屈一下,在一楼用餐。 苏昊远随意点了几个菜,还没等上菜,便迫不及待地让下人将马车上带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拿了几罐过来。 「曈曈,幸亏有你做的这些罐头,否则这一路上爹爹我真的会饿死!」苏昊远打开陶罐,让小二送来几个干净的碗碟,将陶罐里的美食倒出来方便食用。 几天的赶路,他们的吃食基本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除了偶尔到达一处比较繁华的地段,才会选择在当地的客栈或者酒楼用膳。 可是吃过了沈曈做的绝顶美味,别的人做的哪怕是山珍海味,也味如嚼蜡,压根就提不起筷子,于是,后来苏昊远就再也不想品尝什么当地美食了。 反正都没有他闺女做的好吃。 于是,客栈小二随后端上来的菜,他看都不看一眼,拿起筷子便不停地夹沈曈做的罐头美食。 同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罐头都吃完了,而客栈的菜还好端端的,没人动过。 这一幕引起了客栈内不少人的注意。 这个客栈地处镇子繁华地段,酒菜都是镇子中出名的好,进来光顾的除了过路的富裕行商,更多是当地有些闲钱的百姓,基本都是常客。 每一桌的客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几乎光盘。 只有沈曈这一桌例外。 众人开始好奇,他们这陶罐内的东西究竟是多好吃,才能让他们宁愿吃这个也不愿意动一下热腾腾的饭菜? 离沈曈等人的座位不远处,是一名身穿湛蓝锦袍的俊朗男子,眉目俊逸,身形颀长,温润如玉。 周围的喧嚣和吵闹,似乎对他造不成任何困扰,低眉品着杯中的茶。 茶不是客栈小二沏的,离他最近的一桌人记得,方才这位公子是让自己的护卫亲自去后厨沏的,用的还是他自个儿带的茶叶,显然对方是个极其讲究的人,尽管出行在外不方便,依然保持着原有的习惯。 俊逸非凡的面容再加上明显身份高贵的气派,吸引得周围的女子都红了脸不停地往这边看,可是又碍于对方身边站着的几个神情冰冷严肃的护卫而不敢造次。 离男子最近的几张桌席,都慑于对方的气势,没敢开口说话,气氛凝滞。 但是离得更远的其他人,可就没那么拘谨了,毕竟都是镇子中的常客,常来常往,大声喧哗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四周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传入男子的耳中。 男子拧眉,将茶杯放下。 护卫连忙上前:「少爷,可要让他们闭嘴?」 让这些人闭嘴的方法很简单,这一路来,他们做得也不少,也没人敢管他们秦家的事。护卫满面凛然,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对。 男子摆手:「去打听一下,他们聊的什么。」 护卫会意,连忙收起出鞘一半的剑,转身向四周的人打听。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少爷,这些人在议论门边那一桌人吃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第24章 「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是什么东西?」 「属下也不知道,听说是一家行商人的闺女做的吃食,盛在小陶罐里,因为做了特殊的处理,不容易坏,方便携带。周围的人好奇问了一嘴,那家人便给众人都分了一些尝鲜。」护卫说道。 原本对方见他过去,也给他分了一些,不过他没要。 他家少爷吃惯了好东西,这等乡野粗食怎么入得了他的口。 男子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原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能让这些人议论纷纷,原来是这等小事,不过是将食物放在陶罐中储藏,能有什么稀奇的。 男子面上神色不变,又喝了会儿茶,对摆满一桌的食物看都不看一眼。 片刻,他才起身,带着护卫离开客栈。 然而,走过最靠近客栈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目光被门边一桌人吸引住了。 苏昊远为方才沈曈分出去了那么多肉罐头而肉痛。 「曈曈,你这丫头,你把水果罐头分他们也就算了,怎么连肉罐头也分了?还一口气分这么多,每人尝一点就好了嘛,咱们带的也不多。离盛京城还有小半的路程,爹这一路没了你做的肉罐头可不行……」 「行了行了,你少说几句,从前没有闺女做的吃食,你不也活得好好的?不过是几个肉罐头,瞧把你肉痛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爹,放心吧,我算过了,咱们还有两天便到盛京了,车上剩的肉罐头,够您一路上吃了。」 「闺女,等回了盛京城,你可不能再偷懒了,爹许久没吃你做的豆腐宴了。你爷爷爱素食,到时候正好让那老家伙也尝尝你的手艺,他活了大半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年轻的时候没能生个闺女,整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争气,哼,他自个儿生不出闺女,还能怪我了?回去让他瞧瞧我闺女多乖多聪明,嫉妒死他!」 「……」 忽略三人身上明显造价不菲的着装来看,这一家三口的对话很平常,却透着一股寻常人家才有的温馨。 男子的脚步停了下来,看了过去。 沈曈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的方向,而苏昊远和苏蓝氏坐在她的对面。男子一眼望去,落入眼中的便是一个肌肤赛雪,面容清丽脱俗的娇俏少女,不由得一怔。 他是见惯了盛京城名媛闺女的,连那盛京城第一美人苏阮都没能让他有惊艳的感觉,可是眼前的少女却能让他眼前一亮。 只是,这乡野地方,怎么会有这般姿容的女子?对方是什么人,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 目光在苏昊远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对方背对着他,只能看到后背,正脸完全看不到。 男子目光一动,原本迈向门槛的脚步,硬生生转了回来,转而往沈曈一家子的方向走去。 方才护卫回话的内容在他的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空陶罐,朝沈曈笑道:「在下秦喻,方才听说姑娘做的陶罐美食十分美味,心中好奇,想尝尝鲜,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卖一罐给我?」 沈曈正想开口,一旁的苏昊远却出声了:「秦喻?你是秦家的人?」 他打量了秦喻一眼。 秦喻笑容不变,自然而然地朝他望去,却在看清他的面容时,顿了一下,故作淡定地道:「正是,不知阁下是……」 苏昊远笑而不语,低下头继续吃他的肉罐头,没理秦喻。 苏蓝氏则至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连头都没曾抬过。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安静。 沉默片刻,沈曈开口打破尴尬:「秦公子,这些罐头都是我随便做的零食,不值什么钱,你若是想尝尝鲜,我送你一罐吧。」 说完,她示意白十七去车上分别拿来一罐肉罐头和水果罐头。 秦喻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 让护卫拿了肉罐头和水果罐头,秦喻与沈曈道了谢,见苏昊远依然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见好就收,唇角依然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离开了。 等人走了,沈曈才好奇地问苏昊远:「爹,您认识他?」 苏蓝氏放下筷子,淡淡道:「大盛朝三大豪富世家之一的秦家,这一代的少主,正是名叫秦喻。秦家一窝子的狐狸,奸猾狡诈,秦喻这个小狐狸也不遑多让。方才这一碰面,他定是认出你爹爹的身份了。」 苏昊远说道:「也没这么夸张,这小子就算再奸猾,也不敢算计到咱们家的头上来。况且,咱们的闺女这么聪明,他就算有再多心计,到了曈曈这里,也是白费力气。」 夫妻俩言语中对秦家似乎都不怎么看得上。 沈曈想起曾经从陈齐烨那里听说过的有关秦家 的事情,若有所思。 此处的镇子虽然繁华,景致却不如何,用完午膳,众人并不打算停留,直接便上车赶路了。 出了镇子,便到了凌州地界,下马车改乘水路。 码头边儿上热闹得很,靠岸的船只密密麻麻,大半都是货船,客船也都被包了,竟是找不到可以乘坐的客船。 好在苏昊远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来之前已经事先着人过来租了一艘客船。 只是没想到,又遇见了秦喻。 沈曈一家人刚上船安顿好,船家便跑过来请示,说是有一位公子实在是寻不到可以乘坐的客船,想要搭乘这艘船,愿意出高价,船家琢磨着那人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普通人,不敢得罪,况且沈曈等人人数少,占用的船舱不多,船上还大有空位,若是能予个方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便大着胆子来问了。 赶了这些天的路,苏昊远早就不耐烦了,只想着尽快回家,这么大的船上多那么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因此,也没问对方是谁,便点头同意,让船家尽快开船。 第25章 船开了约莫有一刻钟之后,苏昊远见到站在面前的秦喻,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方才同意让他上船的自己。 秦喻仿佛没看见苏昊远脸上明显的不欢迎的神情,朝他拱了拱手:「多谢苏伯父,否则,秦某恐怕还在凌州码头找船。」 「别这么叫我,我担不起。」苏昊远冷哼一声,「盛京城秦家的货船遍布整个大盛朝,你堂堂秦家少主,想要坐船,会没有?」 秦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盛,秦家的船也是最多的,秦喻想要坐船,秦家铁定会将最大最好的客船给腾出来。 而秦喻如今却假借租不到船,上了他们的船,苏昊远就不信他没有目的。 秦喻无奈苦笑:「苏大人对我的误解太深了。我是真的找不到船。秦家的商船全都用于运货了。想必您也听说了,失踪已久的太子殿下前不久突然回宫,圣上龙心大悦,又逢下月是皇后生辰,便下旨大办,各地特产和御用贡品都要一一运回盛京,需要大量的货船,不仅我秦家的商船都被征用,还有许多百姓的商船也被租用了。您能租到这艘船,实在是运气使然,否则,我估摸着,您若是再迟上片刻,这艘船也会被装上货物运送回京。」 秦家能靠一介商贾之家,成为大盛朝三大豪富世家之首,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 秦家的商品多而杂,品质却把控得极好,也因此打败了其他商家,成为皇商。供应皇室御用。 太子回宫,皇后生辰这样盛大的喜事,秦家不敢怠慢,于是,这一段时日,秦喻四处奔波游走,亲自监管各地产业运回的货物,这事儿,苏昊远自然也听说过。 但他依然不信秦喻上船接近自己没有目的。 苏昊远没和他废话,转身回了自己的船舱。 他一走,秦喻问身后的护卫。 「调查得如何?」 护卫上前一步,低声道:「那少女名叫沈曈,听说是苏大人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在景溪镇长大,苏大人这一次前往景溪镇办案,无意中与其相认,如今正打算回京认祖归宗。」 「沈曈……」秦喻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她是个厨娘?」 护卫点头:「据说厨艺在整个景溪镇几乎无人能可匹敌,咱们家在景溪镇开的鸿鼎楼分店,原本是景溪镇第一酒楼,将苏夫人经营的一品香压得抬不起头来,可是自从这沈曈成了一品香的大厨以后……」 提到鸿鼎楼,秦喻这才想起来。 前段时日确实听一个管事提过这件事。 秦家的产业,遍布整个大盛朝,秦喻作为秦家少主,并不是每一个分店都能得到他的关注的,地处偏僻小镇的分店,哪怕是生意再好,也占不到大头,到不了他的眼前,基本都是秦家养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管事负责。 只是景溪镇却不同,因为他的大伯父秦同峰,就在景溪镇。 秦家自从确定和晋王同盟以后,就开始了许多布置,尤其是景溪镇那边的奔雷寨是重点,可是万万没想到,秦同峰亲自坐镇,依然暴露了。 若不是晋王世子舍命救了皇帝,成功将这事儿翻篇了,只怕若是让苏昊远等人继续调查下去,还会暴露出更多,到时候晋王未必有事,但是秦家绝对会面临抄家灭族的危险。 想起这个,秦喻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本少爷听说,当初景溪镇事发的功臣,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厨娘,莫非正是沈曈?」 「正是她。」 「如此看来,倒是不能小瞧了她。」秦喻喃喃低语,半晌,道,「去,将那肉罐头和水果罐头拿过来,本少爷要尝尝。」 连他的大伯父这么谨慎的人都栽了,他倒要尝尝,她做出来的是什么样的绝世美味。 秦喻轻哼。 护卫很快就将肉罐头和水果罐头取了过来。 秦喻散漫地坐在那里,等护卫将小陶罐打开,他才漫不经心地下筷子夹起一块罐头肉送进嘴里。 沈曈送他的这一罐,是特辣口味的,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肉块还未咬开,秦喻便被那股辣劲呛得满脸通红,双目含泪。 他忙将肉块吐了出来,护卫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接过来漱口,缓了许久,才道:「咳、咳咳……我大伯父便是败在这样的‘美味’之下?」 这算是个什么狗屁的美味。 秦喻不可思议地看着小陶罐内的东西。 这是人能吃的吗? 护卫不敢吭声。 秦家众人都知道,少主从不吃辣,连姜都不能吃,这罐头肉,一打开陶罐便是一股刺鼻的辣味,可想而知会有多辣。 秦喻烦躁地将陶罐肉赏给了护卫们。 自己则盯着另一罐水果罐头看了半晌,才敢下筷。 这一回,他倒是品尝到了从未吃过的鲜甜滋味,也真正见识到了沈曈的厨艺。 特制的水果肉,味道与鲜果截然不同,口感爽脆,汁水饱满,酸酸甜甜的,相当爽口。 秦喻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这一段时间的赶路,他已经许久没吃到像样的东西了。 片刻的功夫,秦喻就将水果罐头吃了个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搁下筷子,遗憾没能从沈曈那里多要几罐。 想起方才那罐险些要了他小命的肉罐头,他起身走出船舱,去了护卫们歇息的地方,很快,便见到护卫们围在一块儿争抢那小一罐的罐头肉,就跟他见过的乞丐抢食似的,几乎要打起来了。 经历过被辣得怀疑人生的秦喻:??? 真有那么好吃? 秦喻咳嗽一声,护卫们连忙停止争抢,正襟危坐。 只是,他们的目光依然没离开桌上的肉罐头。 第26章 秦喻看着他们的神情,开始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品尝的姿势不对,导致没能品尝出正确的味道。 在护卫们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他决定再尝一次。 于是,他拿出一双干净的筷子,又夹了一块罐头肉。 「咳咳咳……」 这一次,秦喻依然以被呛辣得咳嗽不止而结束了失败的品尝肉罐头体验。 算了,他不试了。 秦喻咳嗽着离开,辣得涕泗横流,形象尽无。 虽然因为个人口味问题,秦喻体会不到肉罐头的魅力,但护卫们的反应,以及亲自品尝的水果罐头的鲜爽可口,使得他对沈曈的厨艺有了初步的了解。 他记得沈曈当时说了,这只是她随便做出来的小零食。 「随便做做,便做出这般的美味来么?」秦喻低声道。 他擦干眼角因尝试无法承受的辣味而流出来的泪,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朝船舱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秦喻之前向船家打听过,知道沈曈就在这边。 沈曈这会儿正觉得船舱里面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结果一出门就迎面遇见了秦喻。 沈曈对秦喻这人没什么坏印象,但想起之前爹娘对他的态度,她顿了一下,并不想和他接触太多,于是扭头就往回走。 只是,她想走,秦喻却并不想放她走,抢先一步叫住了她。 「苏姑娘,秦某来此,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沈曈并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事情和自己商量,毕竟双方不熟。 秦喻见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模样,为了把她留住,只好开门见山道:「我吃了你的肉罐头和水果罐头,觉得味道很好,想高价向你购买配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沈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似乎并不是开玩笑。 她挑眉问道:「那肉罐头,你也吃了?」 秦喻刚刚才被肉罐头的辣味呛得眼泪狂流,现在嘴唇微微红肿,眼睛还泛着一抹可疑的微红,再联想到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沈曈猜测他应该是刚吃了辣椒,被呛坏了。 她算是明白秦家为何能够在他的手底下发展得这般好了,明明吃不下那肉罐头,却仍凭借着商人的敏锐发掘了肉罐头和水果罐头的商机和前景,一刻不停就找上自己谈生意,这样的人,他不赚钱还有谁能赚钱? 不过,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沈曈摇头:「抱歉,我没有卖配方的打算。」 秦家想用这个赚钱,不好意思,她自己也想靠这个赚钱呢。虽然她对钱财并不怎么看重,但这世上也没人会嫌钱多的,毕竟钱是个好东西,沈曈永远也不会忘记前世没钱时候的经历。 秦喻也并非一定要买配方,对他而言,如今的秦家家大业大,还看不上这点买卖,配方只是个接触沈曈的借口罢了,闻言,也不再纠结这个,转而与沈曈聊起了其他。 他浸淫商场多年,知道该怎么打开话题,起的话头并不生硬。 一开始闲聊的是大盛朝各地风土人情,后来有意无意地将话题转移到了苏昊远和苏蓝氏的身上,似乎是想打探苏昊远此去景溪镇的目的。 若是换了个人,恐怕早就被他忽悠得迷迷糊糊的了,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沈曈。 沈曈没心思和他闲聊,随口应付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回来了,对秦喻的试探似乎毫无所察,什么都没让他探听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秦喻都有意无意避开苏昊远和苏蓝氏,前来与沈曈接触,沈曈一开始还耐着性子与他周旋,后来便借口身体不适,将他挡在了外面。 秦喻接连好几次碰壁,甚至还有几次碰上苏昊远,被他冷鼻子冷眼嘲了几回。大概也明白了,沈曈这个看似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就算再如何费心机,也从她身上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就只好放弃了。 沈曈总算清静了。 这一日,船终于到了盛京城外。 苏家阖府上下早已得到了消息,大批人马在码头边上等着,沈曈一家子下了船,被下人接上岸,坐着马车回苏家。 而在他们走后,秦喻才从船上下来,身边的护卫远远跟着,码头上秦家没派人来迎接,冷冷清清的。 「老夫的乖孙女怎么还不回来?」 苏家花厅,苏阁老坐立难安,不停地问边儿上的老管家。 老管家在他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知道他的性子,说道:「老太爷,您这句话已经问了三十多遍了……您放心吧,老爷夫人一定会带着小姐平平安安回来的。」 苏阁老也意识到自己或许太紧张了,但他忍不住啊。 他接过老管家奉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叹气:「乖孙女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都是受我和她爹的连累,只怕吃了不少苦头。」 说着,他又气得猛拍桌子,怒骂苏昊远,「那个臭小子,明明早就找到老子的乖孙女了,却不知道给家里递个信儿,在外头拖这么久才回来!等他回来,老子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想起苏昊远昨儿个才派人送信回来,说是带着闺女回来认祖归宗,让他好好准备一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乖孙女回家认祖归宗,这么大的事儿,只准备一天怎么够? 他苏家的女娃娃,都是宝贝,第一次回家,必须要大肆宣告,宴请各家,零零总总至少要准备个十天半个月,把排场搞大一点才行。 必须要让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乖孙女有多贵重,今后就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花厅内除了苏阁老以外,还有其他各房的主子和小辈,苏家这一代的小辈,出的都是男孩,约莫有十几个,都是苏阁老的几个儿子生的,最大的已经二十岁,最小的只有三岁,齐刷刷地站在自个儿的父母身后,没人敢开口说话。 第27章 和苏阁老的焦虑和愧疚不同,他们的心里十分复杂。 因为他们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有个失踪多年的堂姐/妹,从他们父母的口中得知,对方极有可能早就死了,万万没想到还有活着回来的一天。 而且看爷爷那模样,再加上大伯在府中受宠的地位,只怕这位堂姐/妹一回来便会是苏家最宝贝的眼珠子,到时候他们这些原本就不受宠的庶子们,就更不受待见了。 众人望着大门的方向,心思各异。 沈曈一下马车,就被苏家门口的大阵仗吓到了。 阖府的下人全都排排站在门口,激动地大喊「大小姐到家了」,声势之大,震耳欲聋,沈曈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 她摸了摸耳朵,一时间,不太敢上前。 这还没进门呢,就这么大阵仗,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样的惊喜等着她。 难怪苏昊远一直不肯提前送信回家通知她已经回来的消息。 一路上,要不是苏蓝氏一直催他,他都不肯通知,恨不得带着沈曈人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苏家。 看来,她那位还没见面的爷爷,真的很期待她回来了。 这么一想,沈曈颇有些受宠若惊。 苏蓝氏和苏昊远不同,她巴不得整个盛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女儿要回来了,这样的大阵仗,对她来说,正好。 这才是苏家大小姐才能拥有的排场。 她拉着沈曈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别紧张,你是苏家嫡系的大小姐,第一次回家,多大的排场你都受得起,没人敢说什么。」 外头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坐在花厅里的苏阁老,没等沈曈等人进门,苏阁老轻咳一声,压下面上的激动,故作沉稳地扫了众人一眼:「好了,咱们苏家的嫡孙女回来了,大伙跟我一道儿出去迎接吧。」 众人面面相觑。 按理说,在场的人虽然都是苏家庶出的子弟,除了几个小辈,其他的叔叔婶婶都是沈曈的长辈,这天底下就没有长辈出门迎接晚辈的道理。 就算要迎接,也不该由他们出去。 而苏阁老身为一家之主,沈曈只是他的孙女,一个小辈,就算再得宠,更没道理让他亲自出门迎接。 但苏阁老在苏家说一不二,在场的这些人就算有意见,也不敢吭声,于是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出门迎接沈曈。 一大家子人哗啦啦地走出苏家大门,将正门挤得满满当当的。 苏阁老走在前头,看上去似乎脚步不紧不慢,但实际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有多兴奋。 苏府坐落在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门口动静这么大,周围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来看热闹,看见苏阁老出门,都吓了一大跳。 苏阁老年纪大了,近些年来几乎已经不大出门,甚至连朝中的事务也不大管了,身为两朝元老,有时候甚至连当今陛下都请不动他,可是今儿他竟然出门了,脸上还带着笑容。 能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出门迎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围观的路人皆满脸惊奇。 「曈曈,快,见过你爷爷。」 苏蓝氏也没想到苏阁老竟然会亲自出门迎接,连忙给这个好些年没见过面的公公行礼,沈曈跟着行礼,乖巧地叫了一声「爷爷」。 「哎,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阁老望着沈曈,来回重复这句话。 但沈曈莫名从他僵硬的神情和重复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激动的颤音,而且,他虽然尽量按捺住了,但沈曈还是从他的目中看到了满满的慈爱。 这种感觉,与当初和爹娘相认时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这或许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心里暖暖的。 「好了,老爷子,这下你可放心了吧,乖孙女总算平安回来了。」苏昊远从马上跳下来。 苏阁老收起激动的心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等给乖孙女接风洗尘完,再跟你这臭小子算账! 苏昊远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一大家子人往里走,进了花厅,沈曈给苏阁老磕了头,苏蓝氏拉着她,一一介绍下来,沈曈眼花缭乱,就只记得了几个,还只是记住了名字没对上人的那种。 「不记得不要紧,反正以后总有机会认识。」苏蓝氏说道,「咱们苏家,只有你爹和星华的爹是你爷爷嫡出的,星华一家在景溪镇,而咱们苏府里头,如今就只有你一个嫡出的小姐,其他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招惹你,所以在这府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怕,若是有谁招惹你,你告诉娘。」 这番话,苏蓝氏是当着苏家众人说的。众人心里是如何想的,沈曈不知,但看神情似乎都挺自然的。 先前在大门口苏阁老的出现,惊得各家都打听苏家发生了什么事,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火速准备了贺礼登门贺喜。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找不到门路接触苏阁老的,今儿却因为苏阁老心情好,不但没吃闭门羹,反而被客客气气请进门,一时间都兴奋得满面红光,暗道苏阁老对刚寻回的孙女还真重视,看来这孙女并不简单。 一时间,各人都思量开了。 接风宴完了以后,沈曈便算正式回了苏家。苏阁老又亲自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安排让她正式认祖归宗。 这一日,沈曈被苏蓝氏拉着盛装打扮,在苏家众多族人的簇拥下,在苏家祠堂进行了隆重的仪式,并正式改回苏姓,从此沈曈改为苏曈。 不仅仅是认祖归宗,苏阁老为了表现对苏曈的重视和疼爱,也是为了显示她在苏家的地位,将盛京城大半的世家都邀请了。 一时间,整个盛京城都沸腾了。 苏阁老素来低调,近些年更是不见客,想巴结讨好的人连苏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如今难得有机会,岂会放弃。 第28章 于是,整个苏家被客人挤满,贺礼堆积如山。 东宫。 「殿下,这是娘娘让奴才送来的请帖,好像是苏家今儿有大喜事。」内侍将烫金红帖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娘娘说,苏阁老乃是两朝元老,先帝和陛下对他都极其看重,若是您能与苏阁老打好关系,对您将来……」 「本宫何时允许你进来了?下去。」 坐在案前的金冠男子头都不抬,把请帖一把扫飞出去,低沉磁性的嗓音中满含不耐烦。 祁修瑾捏了捏眉心。 当初母后以父皇病重为由骗他提前回京,甚至用的还是最高调的方式,让他以赴京赶考的学子身份参与金銮殿殿试,在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前展现实力,一举成为了金科状元。 也因此,因失踪五年之久而险些保不住的储君之位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仅没有丢失,反而因出色的表现而更加稳固了,父皇和朝中部分官员都对他十分满意。 然而也因此打了晋王党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对祁修瑾更不敢小觑,提前了许多计划。 这阵子太子党和晋王党明面和暗地里的交锋都不少,祁修瑾忙得都没功夫关注曈曈在景溪镇的情况,正烦得很,哪里还有心情去拉拢官员。 内侍瑟缩着跪地,「殿下,您毕竟和苏家大小姐有婚约,就算您再不乐意,如今苏家大小姐回府,正值苏阁老心情大好的时候,您若是去了,既能表现您对苏家大小姐的看重和诚意,又能让苏阁老对您……」 「不去不去,本宫……你方才说什么?」祁修瑾神色一动,抬眸看向内侍。 没等内侍开口,他站起身,大步迈出,捡起方才被他扫落的请帖。 祁修瑾看完请帖上的内容,方才还不耐烦的神情瞬间变了。 内侍还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不在殿内了。 一个时辰后,热闹的苏家第一次迎来了大盛朝的太子殿下。 「老太爷,太子殿下来了!」老管家低声回报。 太子殿下自回宫之后,除了在金銮殿的那一场殿试上崭露头角,惊艳众人,之后便几乎没怎么露面,许多朝中大臣想见上一面都很难,谁也没料到,他竟会突然造访苏家。 宾客们小声议论,都认为应该是太子殿下看在苏阁老的面上才会驾临,压根没人会想到苏曈的身上去。 就连苏阁老也是如此。 不管太子殿下所为何来,今儿毕竟是大好的日子,对方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苏阁老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苏家众人小心迎接。 「见过太子殿下。」 苏曈跟在众人身后,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只看见一顶金冠,没看见太子是什么模样,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本宫今日出来,是微服私访,诸位不必如此紧张,只当本宫不存在便可。」 说得倒好听,谁微服私访不是悄悄地来?可这主儿一来便兴师动众。 没人将太子殿下随口一说的客套话当真。毕竟以对方的身份,他们哪敢真的当他不存在? 只有苏曈突然愣住,这道嗓音为何如此耳熟? 她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地走到人群最后面,借着前面的人挡住了身形。 祁修瑾被一群人堵着,不断地往苏家人那边望去,却始终没找到最想见到的那人,心里又急切又烦乱。 可是,他越急,就越不如意,眼前这些人就仿佛故意与他作对一般,无论他如何暗示,他们都小心在旁边伺候着,不敢散开。 最后,还是苏阁老看出了他的漫不经心,让众人散开,将他单独请去了自己的书房。 祁修瑾更加无奈了。 他来苏家是为了曈曈而来,不是为了苏阁老。 进了后院无人处,祁修瑾停住脚步,跟苏阁老和盘托出。 苏阁老诧异,近几年他都习惯了那些有野心的皇室子弟们三天两头来拜访拉拢,哪怕吃再多闭门羹他们都没有放弃,今儿来的这位倒是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莫非他想的和其他人不一样,知道从自己这里行不通,便想从曈曈那边入手? 苏阁老暗叹,怪不得这位太子殿下才刚回宫不久,便得了不少朝臣的推崇,人家确实是够聪明。 祁修瑾一看便知道苏阁老想岔了,为免未来的爷爷对自己印象不好,他连忙解释:「苏阁老别误会,我对曈曈绝不敢有算计之心,今日来找她确有要事。」 苏阁老的眼神都变了。连「本宫」都不说了,自称「我」,瞧瞧,多么屈尊降贵的太子殿下,说他没有企图他还真不信。 祁修瑾都要急疯了,他总不能直接说本宫今儿来是为了拐你孙女做太子妃,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要是真说出来,只怕他连一眼都见不到曈曈。 当初苏昊远知道自己对曈曈有意之后是什么态度,他都还记得。 方才在外头,苏昊远和苏蓝氏已经认出他来了,好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震惊于他的身份,他们到底没来得及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祁修瑾进得来苏家后院,却只能和苏阁老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连曈曈的一个影子都没见着。 被强硬着请进书房,足足聊了半晌,日头渐渐西沉,祁修瑾一再暗示,都没能如愿。 最后只能黑着脸离开了苏家。 苏家厨房。 「曈曈,他走了,你真不让他见上一面?」苏蓝氏试探着问女儿,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在景溪镇的时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好得不行,临来盛京之前,曈曈还总是挂心着瑾哥儿在盛京不知过得好不好呢,可今儿有机会见面,她又不肯见了。 第29章 苏曈垂眸揉着面团,力道之大,仿佛在揉弄着什么仇人一般,淡淡道:「娘,您别劝了,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原本今儿这样的日子,她是不该进厨房的,可是她心情不好,若是不做点什么,无法纾解郁闷的情绪。 某人回京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都没有,亏她还担心他在盛京过得不好,可是如今看来,人家堂堂一国太子,随时随地都有一大群人捧着,好的不得了,哪里用得着她担心? 就是该让他急个几天,也好让他知道,她也是有脾气的。 「好吧,你若不想见便不见了,就算他如今身份不同以往,他也不能强迫你。你放心,有爹娘和爷爷在,他若是敢欺负你,我们都饶不了他!」 苏蓝氏并不是想替祁修瑾说话,她只是怕女儿不高兴闷坏了自己,见状安抚了几句,便在一旁打下手,说着京里好玩的趣事哄她开心。 这一天过后,苏曈正式成为苏家承认的嫡小姐,被整个盛京城所熟知,接连好几日,她都能收到各家女眷邀请参加不同的宴会和活动,很快便在名媛贵女圈内混熟了。 而祁修瑾,接连几日都悄悄出宫造访苏家,却都没能见到苏曈,仿佛对方提前知道他会过来,故意躲着他似的。 祁修瑾无奈,这一日,天没亮他就出宫了,直接等在苏家门口。 苏曈照常跟着苏蓝氏出门赴会,今儿总算让他堵了个正着。 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将众人吓了一跳,苏蓝氏下意识护住苏曈,正要开口唤人来,看清男人的脸后,顿了下来。 「娘,您和堂姐堂妹们先走吧,我一会再跟上。」苏曈说道。 今日要去的是与苏家有些亲戚关系的人家,迟一些也不要紧,苏蓝氏看了祁修瑾一眼,轻拍了拍苏曈的手,带着一群好奇的女孩先走了。 苏曈望着祁修瑾,今日他穿着一身低调的玄色常服,头上插着白玉簪,整个人温润如玉,比起前几日见到的时候少了几分矜贵,身形也显得瘦了些。 堂堂一国太子,回宫后应该吃得更好,白白胖胖的才对,怎么反倒比当初在景溪镇的时候还瘦了? 心里这么想,但她面上却不冷不淡,垂眸行了个礼,「民女苏曈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找民女有何吩咐?」 祁修瑾原本的兴奋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既紧张又无措,「曈曈,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没联系你,我回京以后,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出宫,我宫里又都是眼线,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都会发现,到时候……」 他不是不想她,他是不能。 太多人盯着他了,他自己无所谓,但他不想让她也因此受到那些人的影响。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是苏家承认的嫡女,有苏阁老为她撑腰,没人敢在明面上针对她。 不过尽管如此,祁修瑾今儿出门前仍是小心甩掉了身边的眼线,低调前来。 生怕苏曈不信他的话,祁修瑾拿出厚厚的一叠书信:「曈曈,你看,这些都是我给你写的,自从离开景溪镇后,每日只要一想你,我便写一封信,因路途遥远,我身边的人也一直被盯着,怕会给你带去麻烦,才一直没有寄送出去……」 苏曈接过来大致数了一下,竟然有上百封。 他离开景溪镇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个多月,所以,他是平均一天写了至少三封。 拆开其中一封看完,里面字字句句都是景溪镇一别以后浓浓的想念,以及他每日的生活记录。 仿佛将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她的面前。 被人如此用心地惦记和呵护,哪怕原本有再大的火气,都发不出来了,更何况,苏曈一开始便没有生他的气。 她唇角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将厚厚的信全都收了起来,打算留着回去再慢慢看。 祁修瑾见状,心知她已经消气了,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没等他高兴,苏曈就道:「哥哥,我没生气。既然你身边都是眼线,还是尽量低调些,不要经常私自出宫,免得被抓住了把柄。」 娘她们走了这么久,自己若是再不追上去,娘会担心的。 更何况,今日的宴会虽然是寻常聚会,但迟到了也不好看。 苏曈说完,急匆匆地便走了。 祁修瑾:「……」 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没能聊几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祁修瑾郁闷。 苏蓝氏等人的马车并未走远,苏曈乘坐着马车,很快便追上了她们。 今日去拜访的是苏家旁系五房的宅子,与苏家大宅在同一条街,不同的是,一家在街头,一家在街尾。 距离并不远,很快便到了。 旁系五房的宅子比起苏家大宅小了些,不过布置得很是雅致,若是在见到苏家大宅前见到这么雅致的院子,苏曈一定会被惊艳,如今也只是让她多看几眼罢了。 她扫了几眼,便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跟在众人的后面进了一处小花园。 今日的聚会,是苏家自己人的聚会,没什么外人,都是苏家的女眷们。 虽说前几日苏曈认祖归宗时已经有不少人见过她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认祖归宗仪式的,因此,还有一些人对苏曈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今日知道苏曈会来,众人都好奇地在小花园里头等着。 「不知道阁老爷爷是怎么想的,咱们苏家有阮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在,哪一点比不上一个村姑了?竟然找她回来认祖归宗,还这般隆重地介绍给全城的人认识,也不怕她丢了咱们家的脸!」 「听说她可是从景溪镇那偏远的小山村出来的,在农家长大,自小就干惯了农活,谁知道能长成什么模样?」 第30章 「你想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还不简单么?我记得咱们府里头有几个负责侍弄小花园的花农,花农应该比菜农要轻松得多吧?你去把花农叫过来瞧瞧长什么样,那苏曈铁定就比这花农还要黑个两倍,定是差不了!」 周围都笑成了一团。 苏阮就坐在众多少女的中央,被簇拥着,柳眉微蹙,没参与她们的讨论,只是在一旁听着,想起苏曈的容貌,不由得紧攥了一下拳头。 坐在她身旁的苏佳叶,向来与苏阮不和,而她是这群少女中除了苏阮以外,唯一一个有资格参加苏家族会,有幸围观过苏曈认祖归宗仪式的人,她听着周围少女对苏阮的追捧,以及对苏曈的贬低,嘴角含着淡淡的嘲讽。 苏阮虽然貌美,但比起苏曈,她可是差了一大截。 如今苏曈不过是才刚回京,知道她的人还少,等再过几日,恐怕盛京第一美人的名号,苏阮就要拱手相让了。 况且,人家还是正牌的嫡小姐,凭苏阮,还怎么跟人家比? 苏佳叶笑了笑,打断众人的笑声,说道:「这你们就猜错了,大小姐的美貌,并不比阮姐姐差。阮姐姐曾经去过景溪镇,与大小姐相处过一段时间,前几日也在族会上见过,想必对大小姐的容貌和性子,应该比我更熟悉,你们若是好奇,不妨可以问一下阮姐姐,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阴阳怪气道:「佳叶,你可真是个马屁精,人都还没到呢,你就左一句大小姐,右一句大小姐地叫起来了。那苏曈只是一介村姑,她凭什么做咱们苏家的大小姐?况且,我才不信一个村姑的容貌能比得上阮姐姐。」 「凭她是苏家嫡系的血脉,凭她能得到阁老爷爷的承认。」苏佳叶有意无意地瞥了苏阮一眼,成功见到她的脸色阴沉下来,心里一阵暗爽。 哐啷一声,苏阮手边的茶杯突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小花园里静了一瞬。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苏阮淡淡扫了苏佳叶一眼,没回应她方才的话,转而怒斥一旁的丫鬟:「怎么总是这般笨手笨脚的!」 丫鬟楞了一下,随后见到苏阮眸中的杀意后,顿时惊恐地跪下来。 她站的地方正巧就在茶杯碎片的前方,这一跪下来,膝盖重重压在茶杯碎片上,裙子瞬间染上殷红,却不敢喊疼,一个劲地求饶。 苏阮冷冷道:「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免得哪天丢了性命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丫鬟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在场的少女们面面相觑,苏阮虽然高傲,但平日里从不会当众发怒,因为会影响她的形象,可现在却如此动怒,甚至方才的话似乎还意有所指。 显然,苏佳叶的话惹恼她了。 小花园外。 苏曈和苏蓝氏站在门口,听见了里面的动静,神色各异。 「曈曈,你还是跟着娘去前头的牡丹院吧,那边儿都是长辈,知道规矩,没人敢欺负你。再说了,有娘在,也没人敢。」苏蓝氏柳眉微竖,压下怒意,对苏曈温声说道。 为了让小辈们玩得更开心,今日的家族聚会,小辈们和长辈们的场所是分开的,小辈们在小花园,长辈们则在前院的牡丹院。 苏曈失笑:「娘,没事的,她们还欺负不了女儿。您忘了,有小渔在呢。」 自从见识过陈渔与白十七的身手以后,苏蓝氏就更喜欢这两个小家伙了,如今在苏家,除了苏曈以外,苏蓝氏最疼这两个小家伙。 如今,他们都被安排跟在苏曈身边随身保护,白十七隐于暗处,而陈渔则在明面上,作为贴身丫鬟保护她。 里面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战斗力,若是有人敢当众对她出手,陈渔不会让对方好过的。 苏蓝氏又叮嘱了几句,才让苏曈去小花园,而她自己则转道去了长辈们所在的牡丹院。 苏蓝氏走后,苏曈淡淡道,「小渔,咱们进去吧,也不知道里面的堂姐堂妹们看见我的容貌与他们想象中的不同以后,会不会被吓到。」 苏曈一进入小花园,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众人便安静了下来。 苏曈感觉到了无数双好奇的目光看向自己,在她的脸上、身上四处扫射,像雷达一样,充斥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好奇、嫉妒、惊艳等等不一而足。 她的脚步微顿,无视这些人的目光,神情自然,不卑不亢地继续往前走,直到到了小花园众人聚集的小凉亭,才停下来。 苏曈的容貌遗传了苏蓝氏的美貌,当初还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女孩的时候,五官就极其精致,约莫能看出以后的风华了,经过了这段时间苏曈的精心保养,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五官渐渐长开,早就已经脱胎换骨,比之以前更加清丽脱俗。 五官精致,冰肌玉骨,美得不可方物。 而她的美又不仅仅是在外表上,还有气质。 少女们盯着她的脸,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苏曈的五官,与苏蓝氏有着七八分相似,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活脱脱另一个更年轻的苏蓝氏。 但与苏蓝氏的柔婉温和相比,苏曈的气质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孤傲,如寒梅一般,美得惊人。 「诸位堂姐堂妹们,抱歉,出门时遇上了一些意外,我来迟了。」 直到苏曈坐在了小亭子里,开口说话,打破了宁静,众人才从惊艳中回过神来。 苏佳叶倒吸一口凉气,愣了半晌,第一个跑到苏曈的边上坐下来,一双眼睛紧盯着苏曈的脸挪都挪不开:「曈曈,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苏佳叶,比你大一岁,是你堂姐,前几日咱们在族会上还见过面的。」 前几日在族会上,似乎确实有一个少女和她说过几句话,不过当时苏曈因为认祖归宗的各种仪式忙碌得脚不沾地,都累成狗了,最后迷迷糊糊,跟没有感情的机械人一样任由娘拉着她四处转悠,后来见过什么人,她都记不太清了。 第31章 不过,苏曈能感觉到苏佳叶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透露出亲近的意思,她点了点头:「我记得,佳叶堂姐。」 苏佳叶听见这一声「堂姐」,笑得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朵灿烂绽放的花儿。 可其他人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 「苏佳叶,人家可是苏家的嫡小姐,你顶多只是个旁系不受宠的庶女而已,你算哪门子的堂姐?别惹人笑话!」一个少女酸溜溜地道。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 越是大家族,就越讲究规矩和身份等级。 尤其是苏家这样的家族。 要论起谁才能称作是苏曈正儿八经的堂姐,在场的人,没一个是有资格的。毕竟苏家嫡系这一辈的孩子,也就只有苏曈和苏星华这两个,其他人,都是旁系庶出,亲戚关系远着呢。 就连她们的父母,哪怕在外头仗着苏家的名头多威风,回到家族内部,也必须得低调做人。 而她们这些小辈,就更不用说了。 名义上,她们是苏家的小姐,自小娇养着,被盛京城大半的同龄少女羡慕嫉妒恨。可实际上,苏家的闺女多得都数不完,却压根就不值钱。 只有嫡系所出的闺女,才是苏家真正的掌上明珠。 整个苏家谁都知道,苏阁老究竟有多盼着有一个嫡孙女,可是这个嫡孙女,早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生死不明。这些年,眼看着嫡孙女是找不着了,苏阁老似乎有意要在旁系过继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女孩入嫡系,旁系那些有闺女的长辈们便挖空了心思培养她们,而没有闺女的就拼了命地生,期盼着生出一个让苏阁老满意的闺女来,导致这十几年来,苏家出生的女孩多不胜数……可是谁也没想到,努力了这么多年,苏家小辈的女孩们都将彼此既当做是姐妹又是竞争者,斗了这么久,却一个都没能如愿。 就连最有希望的苏阮也是如此。 因为,在苏阁老快要做出决定,苏阮即将迎来最后胜利的时候,正牌嫡小姐苏曈突然回来了。 一回来便出尽风头,成为满盛京最受关注和羡慕的女子。 这让她们既绝望又羡慕嫉妒,却又无可奈何。 众人心思复杂,一时还没接受这样的事实,可苏佳叶却似乎不受一点影响,瞬间就接受了苏曈的出现,甚至还主动跟对方亲近起来。 于是,众人碍于苏曈在苏家的地位,不敢对她如何,但是挤兑一下苏佳叶,却是可以的。 然而,苏佳叶压根就没理这些人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直瞅着苏曈看。 那天在族会上,碍着那么多长辈都在,她没好意思靠近苏曈,今儿近距离一看,发现她比前几天更美了,皮肤也是好得让人嫉妒。 她盯着苏曈的脸,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 滑溜溜的,手感好极了。 苏曈:「……」 这一副小流氓轻薄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苏佳叶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红着脸解释:「曈曈,你的皮肤太好了,我前几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想请教你是如何保养的,一直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今儿一见,你的皮肤好像更好了。」 她盯着苏曈的皮肤,这么细腻滑嫩的皮肤,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她自个儿每日涂抹那些昂贵的香膏,还吃不少昂贵补品,却效果甚微,简直是羡慕死了。 女人最关注的问题之一,就是皮肤的保养。 在场的众人方才还在嘲讽着苏佳叶,甚至对苏曈目光不善,一听见苏佳叶的问题,立即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齐刷刷地盯着苏曈的脸蛋。 对啊,苏曈的皮肤可真好,从没见过有谁拥有这么滑腻白皙的皮肤。 就连之前号称盛京第一美人的苏阮,也比不上她的那般细腻红润呢。 众人的目光立即变了。 到底是一群年级不大的小女孩,对一个人的恶意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在苏曈的身边就围了里外好几层人。 「大小姐,你皮肤可真好,你平日里用了什么?」 「对啊,堂姐,我用的是芝香阁最顶级的保养品,却没什么效果,你这是怎么……」 「……」 只有苏阮以及方才开口嘲讽过苏曈的几个女孩,没有围过去。 神色都是一致的阴沉难看。 苏阮是气的,而其他女孩,则是悔的。 苏曈最大的爱好,除了研究厨艺,便是琢磨护肤品。 她懂得自制许多不同的面膜和精华水,平日里早晚涂涂抹抹,再加上自从穿越过来以后,不用像前世一样整天熬夜,也不用面对各种科技产品,古代空气清新,食材新鲜,全都是纯天然的,她的皮肤又精心保养,自然是娇嫩滑腻得不得了。 苏曈对众人笑道:「我用的都是自己调制的护肤品,你们若是想要,我改日有空可以多做一些送给你们。不过,你们若是想要皮肤变得更好,挑选香膏和胭脂水粉的时候,最好是要慎重一些。」 她之前曾经见过苏蓝氏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和自己自制的对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其中有一些甚至还含有对皮肤不利的成分,长期使用,皮肤定然会越变越差。 「啊?原来如此,那我往后可要小心些了。」 「对啊,难怪用了那么多东西,皮肤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差……可我用的分明是芝香阁卖的最贵最好的面脂和香膏,芝香阁可是咱们大盛朝最大的脂粉店啊……」 「……」 少女们一听苏曈说她们脸上的胭脂水粉也有可能会导致皮肤更差,恨不得立即就回去将脸上的妆容都卸掉。 苏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第32章 她说道:「别担心,也不是所有的胭脂水粉都含不利成分的,你们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将你们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瞧瞧,或许我能帮你们看出点什么。」 众人连忙让随行的丫鬟们拿出来,胭脂水粉和香膏等等瞬间摆满了苏曈面前的一张桌子。 辨别这些东西是否含铅之类的有害成分很简单,苏曈让下人准备了一盆水,自己又从发髻上摘了一支纯银的簪子,开始当众试验。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 就连方才还站在苏阮身边的几个女孩,也仿佛忘了方才与苏曈的针锋相对,不由自主地跑过去围观。 苏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头,与苏曈此刻的众星拱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阮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在场的少女们身份相当,所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也是差不多档次的,有不少是正巧相同的,因此,苏曈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试验完了所有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有半数以上都有有害成分,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同一家,正是芝香阁。 「为什么会这样?芝香阁可是咱们大盛朝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啊,而且,还是秦家的铺子。曈曈,该不会是你搞错了吧?」 众人不太相信。 秦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盛朝,各个行业都有所涉猎,其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售卖的胭脂水粉都是最好的,用的人都说好,怎么可能会对皮肤有害。 就连苏佳叶也有些犹豫了:「曈曈,秦家最注重名声和商品的质量,不可能会做出有问题的东西,会不会是你试验的方法有误?」 苏曈当众试验这些东西的好坏,不是为了与秦家作对的,验出秦家的东西有问题,她自己也很惊讶。 不过见众人都不信,她也没生气,毕竟这些护肤品和化妆品里面含的有害成分并不多,若是不长期大量用,顶多只是对皮肤有些影响,问题不大,她也犯不着给自己找事。 不过,她不想惹事,有人却偏偏要拉她下水。 苏阮突然开口道:「秦家的东西,我也用了不少,近段时间确实觉得皮肤有些不对,我原以为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才出现的小毛病,如今想来,或许曈曈说的对,芝香阁卖的这些东西有问题。」 这人方才还一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架势,如今附和自己的话。 苏曈一挑眉,旁边苏佳叶凑过来:「她怎么回事,突然帮你说话,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别着急,听听她还要说什么。」苏曈说道。 果然,苏阮接着又道:「咱们女儿家的脸最要紧,若是出了什么毛病,可是要命的大事,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必须要彻查清楚。不如先将此事报官,让官府封了秦家的芝香阁,再慢慢取证调查。」 苏曈自从回了苏家,苏阁老为了让她弄清楚盛京城各大世家之间的关系,请来了几个夫子专门为她讲解,她对秦家的认识,已经比当初在景溪镇时的认识更加深入。 秦家乃大盛朝的豪富世家之首,富可敌国,再加上如今当家的秦老夫人是个乐善好施的性子,经常赈济穷苦人民,名声极好,就连皇帝也敬三分。甚至,因为秦老夫人喜欢接济各地的读书人,其中有不少曾经受过恩惠的读书人考得功名,对其感恩戴德。 得罪秦家,可不仅仅是得罪一个商贾之家那么简单,背后带来的麻烦无法想象。 苏曈立即明白了苏阮的企图。 秦家注重名声,若是传出秦家卖的东西有问题,损失的不仅是秦家的生意,还有经营百年的声誉,因此,第一个指出秦家商品有问题的苏曈,就会成为秦家的眼中钉,以及秦家的拥护者的众矢之的。 苏阁老在朝堂中的地位虽然高,但也不可能会为一个刚回归家族的孙女而与秦家对抗,他身为苏家的族长,不能只考虑自己,必须要从整个家族的利益考虑。 一旦苏家放弃苏曈,她迎来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只关心自己的皮肤问题,并没想那么多,听完苏阮的话,顿觉有道理,连忙让人去报官。 「没错,不管有没有问题,先让官府调查过再说,没问题便罢了,若是当真有问题,不能就这么算了!」 有下人急忙领命出去。 苏佳叶想拦都拦不住,「怎么办?曈曈,苏阮肯定没安好心,咱们不能让她们报官啊!」 「秦家的胭脂水粉有问题,这是事实。」苏曈说道,「报官便报官吧。」 反正她在景溪镇的时候与秦家名下的鸿鼎楼对抗,后来又选择与陈齐烨合作,已经和秦家对上了。 那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厨娘,对方或许觉得对付她这种小虾米没什么成就感,一直都没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她回了苏家,盛京城的生意很快也会展开,定会与秦家有利益冲突。 既然迟早会对上,那么提早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苏佳叶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见她如此淡定,急得不得了。 「你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知道秦家如今的权势有多大。」苏佳叶左右瞧了瞧,悄声道。 「前几日我偷听父亲与友人的交谈,据说秦家已经和晋王搭上,而且过几日会送一名秦家女入宫,若是秦家女在后宫得了势,到时候秦家如虎添翼,凭他们的财力和声望,只怕咱们苏家未必是对手……」 苏佳叶说完,自责地望着苏曈,「早知道我方才就不应该问你如何保养皮肤,就不用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了,都是我害了你。」 「好了,没事的。」苏曈难得遇上这么合拍的姐妹,闻言笑着安抚她,「我那里还有不少自制的面膜,你跟我回府,瞧瞧喜欢哪些,我都送你。」 苏佳叶还想再说什么,苏曈拉着她离开小花园,没再管苏阮等人如何给她招麻烦。 第33章 回了苏府,苏曈带着苏佳叶进自己的闺房,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全都是她自己做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用的都是最温和的材料,对皮肤没有伤害,你看看。」 护肤品的效果,是要长期才能看出效果,可是化妆品,却是一眼就能瞧出好不好。 因此苏佳叶对苏曈自制的护肤品虽然好奇,却很淡定,可在看见那些色泽鲜亮的化妆品以及化妆用具以后,她目光一亮,瞬间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小花园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 「曈曈,这是口脂吗,怎么这么多种颜色,竟然还有紫色和黑色,抹了会好看吗……还有,你这套小毛刷是用来干什么的……」苏佳叶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苏曈都一一解释了,并且还教了用法,最后送了她一整套。 苏佳叶被科普了一大堆从未听过的关于护肤与化妆的知识点,一整天都待在苏曈的房间和她讨论这些,直到天色渐深,丫鬟催促该回去了才依依不舍地捧着一堆瓶瓶罐罐离开。 第二日午后,苏佳叶又来了。 苏佳叶一来便道:「曈曈,我昨晚回去以后,就听说芝香阁被封了,掌柜和伙计们也被抓了起来,那掌柜是秦家旁系一个颇受秦老夫人宠信的小辈,被宠坏了性子,蠢得很,仗着秦家的背景,闹了好大的动静,搞得整个盛京都知道了。如今秦家其他的产业都受到了影响,我过来的时候路过的他们家的各种分店,一溜儿都清冷得很,连小猫小狗都不从他们家铺子门前经过。」 她说完,又担忧地道:「听说他们家如今正在四处打听究竟是谁报官说芝香阁产品有问题的,苏阮这些人肯定不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到时候他们若是盯上你,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和他们硬干到底。 从苏蓝氏开的一品香和秦家的鸿鼎楼对抗开始,再加上后来苏昊远查出秦家与晋王联合大量养私兵冒充山匪作恶,一桩桩一件件,早已经注定了苏家和秦家之间的对立局面。 相比苏佳叶和苏阮等人,苏曈更相信苏家不会因此而放弃她。 因此,苏曈一点都不担心。 过了两天,芝香阁案子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官府并不认定芝香阁的产品会对人体皮肤有害,但是意外发现了芝香阁内部的蹊跷之处——芝香阁铺子内部的隔层密室,竟然囤积大量武器! 作为豪富世家,秦家拥有着巨大的财富,这已经足以引起皇帝的忌惮了,偏偏这豪富世家拥有极大的声望,还背地里囤积武器,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皇帝大怒,命人重重地查,整个秦家如今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而那些平日里与秦家关系密切的皇子也都被看守起来,连皇子都如此,寻常家族就更不必说了,全都战战兢兢,整个盛京城的气氛紧张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没想到只是一桩小小的案子,竟然牵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这几日我娘都不敢让我出门,今儿实在是闷得慌了,求了她好久,她才同意让我从侧门偷溜出来。」苏佳叶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在一块儿研制护肤品,苏佳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而且苏曈还听说她自己瞒着父母长辈悄悄开了一家铺子,专卖女儿家用的各种东西。 「没事,过几日秦家的人就会被放出来的,皇帝这一次只是警告一番,秦家不但不会有事,很有可能还会从中得到一点好处。」苏曈说道。 苏佳叶诧异:「为什么,秦家大量囤积武器,这可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商贾之家,囤积那些东西,会用于什么地方,可想而知,圣上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苏曈将自己从苏昊远和苏阁老那里知道的消息漏了一些让她知道:「秦家的银钱往来都查过了,暂时没查出可疑之处,大笔支出和那一批囤积武器正好对得上,这说明他们没有花钱招兵买马,没有兵马,单有武器是造不了反的。秦家肯定能对这批武器做出合理的解释,甚至还会主动向圣上投诚。」 苏佳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果然,过了两日,就听说秦家解除了危机,是秦家少主秦喻解决的,也不知他对皇帝说了什么,皇帝不仅没治秦家的罪,反而还收了秦家嫡系的一名女子入后宫,封为秦妃,一时宠冠后宫,秦家声望更甚从前。 秦家。 秦老夫人与秦喻坐在书房内。 「喻儿,这回咱们秦家无端损失了一千万两白银,可谓是损失惨重。」秦老夫人叹了口气。 一千万两白银,是秦家积累百年的资本,就这么没了,秦老夫人想起来就肉痛,整个人都憔悴了几分。 秦喻倒是比她看得开:「祖母,咱们秦家这回是上了别人的当了,才会陷入这样的处境,若非向圣上献出这一千万两,别说秦家百年基业能不能保得住,就连咱们整个家族这么多人命都保不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非就是重新再来,孙儿一定不会让秦家就这么没落下去的。」 这个孙儿确实聪慧过人,小小年纪,这些年就已经凭一人之力将整个秦家撑起,帮了自己不少。 这一次秦家能这么快便摆脱危机,全靠孙儿机灵,主动向朝廷敬献一千万两白银,如今大盛朝与邻国关系紧张,边境战事吃紧,江南地带又有水患,难民扎堆,皇帝愁得焦头烂额,秦喻愿意拿出一千万两白银,再加上那些武器的来历确实查不出来,无法证明秦家有罪,因此,看在这一千万两白银暂时解了燃眉之急的份上,皇帝不再予以追究,甚至还嘉奖秦家。 而秦家虽然失去了一千万两,却也收获了不少好处,而秦茜的秦妃之位,也是因此而得。 秦老夫人神色微松,语气也温和了些:「希望秦茜在宫中能争气些,若是有机会生出皇子,咱们秦家将来……」 秦喻连忙打断她的话:「祖母,秦茜才刚入宫,尚未站稳脚跟,这些以后再说吧。」 第34章 秦老夫人点头,想到了什么,忽而冷冷道:「这一次虽然咱们是被人陷害的,但若非苏家人的掺和,也不至于闹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你准备如何对付苏家?」 秦喻顿了顿,脑海中掠过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他沉声道:「祖母放心,孙儿已经有了想法,不会让您失望的。」 夜里,苏曈吹了蜡烛,刚睡下,便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 似乎是有人企图闯入她的院子,正巧被陈渔和白十七撞见,两人和对方打了起来。 双方没打多久就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陈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小姐,是瑾少爷来了。」 哥哥怎么这时候过来? 苏曈连忙让陈渔将祁修瑾请进外间。 苏曈出外间时就见到祁修瑾背对自己站在门口,夜风微凉,吹得他的衣角拂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祁修瑾一身玄色的长袍,腰间束玉带,颀长的身形在淡淡的月光映照下在地面投出又细又长的影子。 听见她的脚步声,祁修瑾转过身来,俊逸的眉眼透出几分疲惫。 祁修瑾刚帮皇帝处理完政事,又绕了好几条街才甩开那些皇子们在他身边安插的眼线,才翻墙进来的。 上回见面,只聊了几句便被苏曈打发,后来好几日没见面,曈曈又不爱出门,他压根就找不到机会见她,只好自己想方法来找她了。 「哥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宫门不是已经下钥了吗?你到时候怎么回去?若是被人发现……」苏曈想起祁修瑾前几日说过的话,他身边那么多眼线和探子,一个不慎就会落把柄在对方的手里,他怎么还敢这么大胆行事。 「没事,不用担心,我有方法回去。」祁修瑾笑着道,掏出一块莹白的玉佩,「这是我新得的小玩意,觉得很适合你,就想送来给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玉佩色泽莹白,入手温热,雕成了小白兔的样子,很是可爱。 苏曈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块玉佩,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这块玉佩实际上是祁修瑾自己雕成的,当初在景溪镇,苏曈用面团给她捏了一个小白兔,前些时候他得了这块玉时,便立即想到了那只小白兔,于是就自个儿亲自动手雕了这个。 祁修瑾面上看似淡然,实际上紧张得不行,一直紧紧盯着苏曈,生怕在她脸上看到不喜欢的表情,所幸苏曈很喜欢,他暗暗松了口气。 苏曈最擅长察言观色,更何况她太了解祁修瑾了,对他的神情变化十分熟悉,早在方才就看出来这玉佩不简单,应该是他亲手做的,不由暗暗笑了起来。 她将玉佩又塞回祁修瑾手里。 祁修瑾以为她不喜欢,欣喜的表情立即垮了下来。 正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少女低着头道:「哥哥,你给我戴上吧。」 「你、你说什么?」祁修瑾的心情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起起伏伏,这一刻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曈故作不高兴地睨了他一眼:「哥哥,这玉佩不是送给我了么,那我便是它的主人,自然是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难道你又舍不得了想收回去?」 「不是!」祁修瑾急忙否认,送给她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要回来?别说只是一块玉佩,只要她想,他整个人都是她的。 苏曈看着他紧张的模样,又不忍心逗他了,忍俊不禁道:「好了,我是逗你的,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来帮我把它戴上吧。」 说着,她倾身垂首,靠近祁修瑾。 细嫩洁白的脖颈线条优美,如天鹅颈一般,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因为靠得近,少女身上淡雅清香一缕缕飘出,无孔不入地钻入他鼻中。 祁修瑾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一阵燥热,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静谧的房间内,只要有一丁点的轻微声响都会被放大。 苏曈等了半天没等到祁修瑾的动作,听见这一道诡异的轻响,怔了一下,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祁修瑾一眼,恰巧与祁修瑾的目光相对。 娇嫩美丽的容颜,在月光映照下,如出水芙蓉,祁修瑾忍不住又咽了咽喉咙。 苏曈再一次听到了方才那道轻微的声响,还清楚地看见了祁修瑾的喉结难以克制地滚动了一下。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面色一热。 祁修瑾的双眸渐渐变得幽深而陌生,他的目光仿佛会点火,落在苏曈的身上,每一处都瞬间滚烫起来。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灼热了起来,燥热得让人受不了,苏曈受不了这种难言的暧昧气氛,硬着头皮道:「哥哥,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祁修瑾仍是紧盯着她,没吭声。 苏曈羞恼,索性转身不想理他了。 结果刚走一步就被攥住了手腕,祁修瑾的手掌烫得惊人,嗓音微哑低沉,带着某种克制的意味,「玉佩……不是要我帮你戴上?」 苏曈只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他的手掌烫熟了,她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咬了咬唇,只好硬着头皮转身。 祁修瑾捏着她细白的手腕,由于长期习武,掌心和虎口有一层厚茧,摩擦得她的娇嫩的肌肤有些红,苏曈不敢出声提醒他放手,他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她生怕一开口又刺激得他更加……心里慌得一批。 等了许久,祁修瑾都没任何动作,直到苏曈觉得自己的脚都站得发麻了,才听见他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松开她的手腕,然后将白兔玉佩戴在她的脖子上。 之后,他神情恢复了自然,没再做出什么让她紧张的动作。 苏曈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虽然已经正视和他的感情了,但她只想循序渐进地发展,不想进展那么快。 第35章 虽说祁修瑾今晚的反应,是正常男人都会有的,但他在自己的面前向来都是温润如玉,乖乖巧巧的,从来没让她感觉到慌张,今晚突然这样,着实吓了她一跳。 也让她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男孩,而是成长为了一个男人——有着正常欲望与生理需求、会在喜欢的女子面前失控的男人。 苏曈心情复杂。 白兔玉佩挂在白嫩的脖颈上,在朦胧月光下说不清哪一个更白嫩,美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祁修瑾轻声道:「很美。」 苏曈想起方才他的异常反应,还有些不自在,面颊烫热,没吭声。 祁修瑾知道自己吓坏她了,也没敢多留,现在只想尽快回宫,把身上那股该死的燥热降下去,「曈曈,那你早些歇息,我回宫了,改日再来看你。」 苏曈点了点头。 祁修瑾的脚还没迈出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曈曈,你睡了吗?」 是苏蓝氏的声音。 她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眼看着就要到门前了。 这夜深人静的,若是让娘知道她和祁修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苏曈心中一跳,也不知怎么想的,反应快得惊人,她抓住祁修瑾的手,将他拽进里间,飞快地关上门。 祁修瑾:「……」 其实他可以跳窗出去的,他轻功好,若是不想让人发现,没人会知道他今晚来过……将祁修瑾拽进房里以后,苏曈就后悔了。 当初在景溪镇的时候,两人以兄妹关系共处一室也是常事,照理说,应该早就习惯了,就算是苏蓝氏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她一听见苏蓝氏过来,竟然想都不想就把人拽进来藏起来,这简直就像是偷情被抓住一样心虚。 现在再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见机行事。 苏曈无语片刻,睨了祁修瑾一眼,都怪他方才的表现太露骨,害她心神慌乱,失去了理智。 祁修瑾看着她羞恼得小脸微红的模样,忍不住低笑一声。 「嘘,别出声!」苏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悄声道,「我娘还在外头。」 祁修瑾配合地压低嗓音,嗓音低醇,带着笑意:「好,我不出声。」 祁修瑾向来都很听她的话,苏曈放心下来。 外间苏蓝氏的脚步越来越近,敲门问道:「曈曈?」 此刻苏曈的房内灯烛明亮,假装睡着了不实际,她只能应了一声,「娘,您等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她让祁修瑾别出声,松开他的手,指着房内紧闭的窗,示意他跳窗离开。 哪知,祁修瑾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存心使坏不肯走,站在原地不动。 「曈曈,我许久没向蓝姨请安问好了,今晚正巧遇上,我还是出去跟蓝姨叙一下旧吧。」他笑着低声道。 苏曈瞪了他一眼,「少废话,快走!」 祁修瑾叹了口气,罢了,小姑娘脸皮薄,方才就已经吓坏了她,若是再来一次,怕是真的会恼了,到时候只怕要一个月不理自己。 不过,从重逢到现在,两人单独说话的次数少得可怜,今晚难得出来一趟,又被打断,惨遭曈曈驱赶,他心里十分不得劲。 苏曈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睛转了转,她飞快地在祁修瑾的脸上亲了一下,像是哄小孩一般低声道,「行了,快走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小脸红红的,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微烫的脸颊,把祁修瑾推向窗边。 祁修瑾已经愣住了,半晌没吭声,也没动作,任由她推着自己。 外头苏蓝氏明显感觉到里面似乎不太对劲,苏曈磨蹭了太久没出来,她又催促了一声 ,「曈曈?」 苏曈用力掐了祁修瑾一把,没好气地道:「喂,你别得寸进尺,再不走,这一个月内你都别想见到我!」 祁修瑾这才回过神来,一双星眸闪耀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望着她,薄唇咧出一个傻乎乎的弧度,忽而将她拉近了几分,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在她的唇上印了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温软而克制。 然后他摸了摸苏曈的脑袋,「晚安。」 转身跳窗,敏捷飞跃向对面的高墙,身形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苏曈收回目光,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才去给苏蓝氏开门。 苏蓝氏一进来便扫了一眼房内,「曈曈,方才我听见你院子里有打斗声,怕有贼人半夜来闹事,便过来瞧瞧。你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苏曈故作惊讶:「咱们苏家戒备森严,谁会如此胆大包天敢来这里找死?娘,您该不会听错了吧,我方才一直在房里看书,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况且,就算真有人敢来,有小渔和十七这两个小家伙在呢,没人伤得了我,您不用担心。」 苏蓝氏向来睡得早,本来也只是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的声音,并不怎么确定,闻言便放下了心。 苏曈又哄了几句,才将她送走。 回房看着大开的窗户,想起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脸上的热度在微凉的清风吹拂下愣是半晌都没褪去。 翌日一早,苏曈醒来就发现自己院子里的护卫又多了十几个,将整个院子护得铁桶一般。 还没等她问是怎么回事,陈渔就一脸做错事的表情跑过来,「小姐,都怪我昨晚和瑾少爷打得动静太大了,损坏了院子里的东西,今早夫人发现以后,就把我叫去问了几句……」 「你全都说了?」苏曈心中一紧,险些坐不住了。 陈渔连忙摇头:「没有,小姐不让我说的事情,就算是老爷夫人问我也不说!我只说是昨晚跑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被我打跑了,不小心碰坏了院子里的东西……」 第36章 苏曈捂脸叹气:「小渔啊小渔,你还不如说是你和十七闹着玩碰坏的呢……」 陈渔不明所以,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苏曈又叹了口气,摆手让她下去。 自己爹娘精明得很,小渔的说法漏洞太多,以小渔和十七的身手,寻常小贼不出两招就会被他们拿下,不可能让他有机会损坏院子里的东西,也不可能瞒着爹娘不报。 很明显,那「小贼」的身份不同寻常。 只怕现在爹娘已经知道昨晚来的「小贼」是谁了。 外面那十几个护卫,肯定是爹安排的。 自从苏曈回来,苏家一日三餐都被她包揽了。 咸香扑鼻的猪肉鲜笋糯米烧麦和热气腾腾的鸡丝青菜粥端上餐桌,苏曈还没坐下来,就听见苏阁老笑眯眯地问道:「曈曈,昨儿个晚上睡得可好?」 苏阁老对外精明稳重,在家里却是个十分慈祥亲和的老人,对苏曈这个失而复得的乖孙女宠得不行,这段时间让苏家其他的晚辈们嫉妒得眼睛发红,可也不敢得罪她,只敢偶尔阴阳怪气地刺她几句。 这句话几乎每天早上他都会问一遍,没什么特别的,苏曈便照着往常一样的答案回了他。 平常苏阁老与她聊几句便会止住话题,众人开始用早膳的,可是今儿苏阁老却扯东扯西地说了一大堆。 苏昊远没好气地道:「老爷子,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扯来扯去的,没看曈曈做的早餐都凉了?大伙儿都等着吃呢!」 这下可把苏阁老给气坏了:「吃吃吃!你这混小子,就知道吃!闺女都要被人拐跑了,你还吃得下去!」 这话落下,整个饭厅都安静了下来。 苏昊远和苏蓝氏齐刷刷看向苏曈。 「……」苏曈额头滴下几滴冷汗,突然觉得坐立难安。 「咳咳……」苏阁老意识到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掩饰地咳了几声,但事关自己的宝贝孙女,他实在憋不住话,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曈曈啊,昨晚爷爷都瞧见了,你这丫头,连窗都不知道关一下,你和……」 「爷爷!」 苏曈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听不下去了,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 「爷爷,先用早膳吧,我好饿。」 她夹了烧麦放进苏阁老碗里。 苏昊远看着爷孙俩,想起今儿一早发现的事情,目光危险:「先别吃了,曈曈,你坐下,不用忙活。爹,你说说,昨晚你瞧见什么了?」 祁修瑾,大盛朝堂堂太子殿下,从这一天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苏家拉入黑名单,列为拒绝往来户。 在苏曈的坚决阻挠下,苏阁老虽然没说出自己昨晚看见了什么,但苏昊远已经凭借惊人的直觉猜到了一星半点,他连早餐都不吃了,黑着脸离开饭厅,在苏曈的院子里,又增加了四十名护卫,命令他们日夜轮守,连一只公蚊子都不准放进来。 之后,又吩咐府里的下人,往后若是太子殿下来访,绝对不能让他进门。 管家听完他无理取闹般的吩咐后,愁容满面:「……可是,老爷,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若是他非要进来,我们也不敢拦啊……」 苏昊远:「怕个屁!他一来你便吩咐门房把大门给关上,就说家里没人!哪怕是皇帝都不会无缘无故擅闯民宅,他若敢硬闯,老子就去找皇帝告御状!」 管家:「……」 老爷您可醒醒吧,人家可是堂堂太子殿下,皇帝的亲儿子,咱们惹不起啊! 整个早膳时间,苏曈都没法清静,因为苏阁老对她和祁修瑾之间的关系很是好奇,不停地追问他们当初是如何相识的。 苏曈头都大了,应付了几句,草草吃了些东西,就溜了。 刚一出饭厅,就被苏蓝氏叫住。 「曈曈,你和太子虽然曾经以兄妹相称,但到底不是亲兄妹,更何况如今你们两人身份不同往日,更应该注意些……」苏蓝氏顿了一下,「娘不是反对你们,只是,这若是传出去,毕竟有损你的名声……」 「娘,您说什么呢,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也没人来咱们府上。您别听爷爷胡说,他老了,眼花,肯定是看错了。」苏曈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苏蓝氏没那么容易糊弄:「娘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可是娘不放心太子殿下,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若是一个忍不住……」 「娘!」苏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被她说得冒烟了,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苏蓝氏见她面色涨红,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露骨了,忙止住话题,却仍是不放心地嘱咐:「盛京城不比景溪镇,哪怕是在咱们自家府里,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就连你都这样了,更不用说太子,他所处的位置有那么多人盯着,一举一动都需得谨言慎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安全起见,以后你和他还是尽量减少单独相处吧。」 苏曈点头:「娘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苏蓝氏,苏曈总算可以清净了些,外头的管家就跑进来通报有客到。 算了一下日子,苏曈大致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等她去了前厅,果然见到陈齐烨端坐在那里喝着下人端来的茶。 见她来了,陈齐烨放下茶盏,寒暄了几句便拿出一本账簿:「近几个月来,景溪镇分铺的生意越发红火,已经稳定下来,想必今后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已安排了一个能干的管事接手。不仅如此,各地也安排了管事前去忙活开分铺的事宜,想来再过一些时日便有消息了。」 陈齐烨连日赶路,从景溪镇来到盛京城,刚刚才进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苏家见苏曈,此刻脸色发白,眼下青黑,满脸舟车劳顿后的疲惫,苏曈有心想让他回去休息一下,不用急着谈分铺的事情,但是见他双目有神,仿佛打了兴奋剂一样,只好听他继续讲下去。 第37章 这家伙若是放在现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若是不让他说完,就算勉强把他打发走,他也不会老老实实休息的。 这一说,就没个完,苏曈没想到陈齐烨还没来盛京就已经派人挑好了分铺的店址,说着就要拉苏曈和他一道出去看。 左右苏曈也没什么事情,为了让陈齐烨能放心地早些回去歇息,她连忙让人备车出门。 陈齐烨挑的店铺地址就在盛京东大街,原本是开酒楼的,生意不错,只是听说店家家里出了事,近日急需现银周转,这才忍痛转让。 位置极好,正是最繁华的地段,苏曈下了马车,看见来往行人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的商铺热闹不已,心里已经十分满意了。 陈齐烨来之前就已经与店家约好了,店家在门口等着,见他们过来立即就客气地将人迎了进去。 「原来是苏大小姐和陈大少爷,真是贵客!」店家笑得合不拢嘴。 他这间店铺的位置是在黄金地段,多的是人争着要,价格上不愁会太低,但若是能额外得到更多的好处,自然是更好,所以店家即使急着用钱,也不在这两三天,便同时答应了好几个人来看铺子,暂时还没定下来要转给哪家。 如今一眼认出苏曈和陈齐烨的身份,店家立即笑开了,陈齐烨就不说了,陈家虽然比不上秦家,但好歹也是三大豪富世家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苏曈这位苏大小姐,尽管才刚回京不久,但整个盛京城谁不知道她如今正得苏阁老的宠,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若是能在这两位的手里头得个高价,卖个人情,他岂不是赚大了? 店家心里的算盘打得精响,更加恭敬地给两人带路,将两层楼的布局全都介绍了遍,可以说是相当尽心尽力。 陈齐烨对这个店铺相当满意,不论是位置还是布局,都很适合做甜心美食糕点铺盛京城分铺,苏曈更是没意见,于是,看过以后,便由陈齐烨与店家商谈转让价格。 只是,价格还没谈拢,便出了意外。 原来是店家的债主找上门来了,正在一楼闹事。 「柳福才,昨儿个老子就说过了,若是不赶紧还钱,今儿就带人来把你这铺子收了,你可别装傻!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家三小姐的脾气也不怎么好!」 「……不是,你昨儿个明明说你们家管事愿意给我宽限五天的时间,怎么今儿又出尔反尔!」店家气得脸色发白,顾不得招呼苏曈和陈齐烨。 闹事的小厮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仆人装,苏曈看着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是陈齐烨在旁边提醒:「是秦家的人。」 他皱眉,脸色有些难看:「秦家的人不好对付,有他们插手,这铺子咱们只怕是拿不下了。」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早点定下来。 秦家的芝香阁就在隔壁,秦家下人在酒楼闹事的时候,吵闹声就传了过去。 前几日芝香阁被爆出胭脂水粉有问题,又被以私自窝藏兵器为由封铺,因此,恢复营业后,这几天的生意都十分冷清。 秦喻今日正好就在芝香阁,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蹙了蹙眉。 旁边的管事察言观色,连忙说道:「少爷,隔壁酒楼的东家柳福才的女儿得罪了咱们家三小姐,欠了三小姐不少银子,柳福才拿不出银子,应该是要用酒楼抵债呢。」 「既是要用酒楼抵债,怎么这会儿倒闹起来了?」秦喻淡淡道。 管事也只知个大概,被他问住了:「这……」 吵闹声太大,秦喻没心情了,将账本一扔,起身:「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秦喻原本只是心血来潮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便走,结果见到了苏曈以后,就不想走了。 他正想上前与苏曈说话,闹事的小厮一眼瞧见他,惊了一下,连忙跑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 「小的见过大少爷。」 这小厮还以为自家少爷过来是给他撑场的呢,不屑地扫了柳福才一眼,大声说道:「大少爷,这柳福才的女儿碰碎了咱们家三小姐价值十万两的玉镯子,正想赖账呢,三小姐便让我过来瞧瞧,若是再拿不出银子来,就把他们家酒楼收了!」 柳福才气得直发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赖账了?昨儿个你明明说再给我宽限三天的时间,我这不正打算把酒楼转让出去,凑够银子还给三小姐吗?结果你出尔反尔,才过了一夜就来闹事了!」 秦喻看向那小厮:「柳东家说的可是实情?」 「这……」小厮犹豫片刻,说道,「少爷,小的昨儿确实是这么说过,可那也是三小姐说的,谁想到三小姐今儿个一早又改变主意了……」 秦家的姑娘多,但大多都是庶出的,与秦喻并不亲近,只有排行第三的秦三小姐与秦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被家里祖母宠得不行,性子跋扈骄横,反复无常,秦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定然是她自己出尔反尔了。 秦喻摆手让小厮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既说了给人家三天宽限,就要说到做到,咱们秦家是经商世家,若是这点诚信都没有,还出来做什么生意?滚回去,三天后再来,三小姐若是问起,就说是我说的。」 小厮哪敢说不,见他神色不好,巴不得赶紧溜了。 打发了小厮,秦喻朝苏曈点头微笑示意,瞥见站在她身旁的陈齐烨,微眯了眯眸。 「陈兄,许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已放弃盛京城的市场,转向外地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在盛京城见到你。」 陈齐烨语气淡然:「秦兄说笑了,陈家的基业都在盛京城,岂会弃之不顾?在下前段时间之所以离开盛京,只不过是另有要事罢了。」 「哦?」秦喻挑眉,了然地看了苏曈一眼,笑道,「看来,此事应该是与苏小姐有关了。」 陈齐烨对他的试探充耳不闻,笑了笑便没再出声。 秦喻也没再与他多说,转向苏曈:「若我没猜错的话,苏小姐是想买下这家酒楼吧?这家酒楼地处繁华地段,确实是个好地方,若是苏小姐想开酒楼的话,确实不错,但据我所知,苏小姐在景溪镇开的是甜点铺,卖的糕点造价昂贵且限量销售,针对的客户人群是有身份地位的贵人,而此地来往的大多是普通百姓,贵人们极少踏足,若是开在此处,未免有些浪费了。」 第38章 苏曈笑道:「秦大少多虑了,我的甜点铺针对的客户群,并非只有贵人,除了限量销售的糕点价格上偏高以外,也有不少糕点物美价廉,普通百姓完全消费得起,这里虽然贵人们不踏足,但他们府上的下人们肯定会来,这就够了。贵人们若要买什么东西,总不可能都要自己出门买吧?再说了,我记得秦家的芝香阁就在隔壁,难不成你们家的胭脂水粉会因为开在此处就没有贵人买了?」 秦喻:「……」 最后,苏曈还是定下了这家酒楼,与柳福才谈妥了价格,明日她会派人来将钱款付清。 然而,第二日,负责此事的管事回来,告诉了她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大小姐,柳东家没有收咱们的银子,他说秦家大少爷已经帮您付清了。」管事将店铺转让文书呈上来。 此时苏曈正在厨房里指挥着陈渔和白十七帮忙一起试着做奶油泡芙,淡淡的甜香味弥漫,她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淡淡道:「既然酒楼的银子是秦大少付清的,那这酒楼就是他的了,你把这个送去秦家吧。」 虽然不知道秦喻究竟想干什么,但她和秦喻仅仅是见过几面的关系,还没熟到可以让他为了自己花费高达十万两银子的程度,秦喻此举定然另有所图。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无缘无故欠他的情。 管事领命而去。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张文书。 「小姐,秦大少爷不肯收回。」 苏曈头都没抬:「你送去秦三小姐那里,就说这是她大哥给她买的酒楼。」 送到秦三小姐那里,也算是还给秦喻了。 这回管事没有再被拒绝,成功将那份转让文书交了出去。 陈渔好奇地凑过来:「小姐,您不是说那家酒楼的位置是最好的吗,就这么让给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宁愿不要那铺子,也不愿意欠他的人情,人情最难还,况且,谁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苏曈点了点陈渔的脑袋,「你还小,不懂这些,来,帮我把这些泡芙端到娘那里去让她尝尝。」 因为秦喻的插手,好不容易找到的铺子就这么飞了,陈齐烨知道后很是郁闷了几天,不过郁闷完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又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铺子。 「这回的铺子也是在东大街,比先前那个地段要差一些,但是环境好,价钱也低了许多,铺子的主人还是我认识的一个熟人。」休息了几天,陈齐烨的脸色好了许多,来找苏曈的时候满面喜色,「我自作主张已经和铺子的主人定下来了,银钱也已经付了,这回就算秦家再想插手也没用。」 陈齐烨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新找的铺子苏曈非常满意,和他商量着把铺子内部的装潢按照景溪镇分铺那边的风格装修了一番,便开始张罗着开业的事宜了。 开业的日期定在下月初三,今儿是二十号,还有十几天,时间并不宽裕,因此,苏曈便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每日早出晚归,和陈齐烨一道招店员、培训店员和糕点师,回到府里还要研究新品,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她研究新品的时候府里的人都有口福,可她这般辛苦,众人也看在眼里,心里都不是滋味。 这一日,苏曈从外头回来,又直奔厨房,被苏蓝氏在门口拦住了。 「曈曈,你这段时间忙得都顾不上休息,瞧瞧你,都瘦了这么多。」苏蓝氏心疼地道,「今儿别忙了,歇一天,待会儿跟你佳叶堂姐一块儿出去放松一下。」 苏蓝氏已经提前派人去跟苏佳叶打好招呼了,话说完就见外头的下人带着苏佳叶走了过来。 苏佳叶今日穿着一套粉嫩的长裙,脸上化了淡妆,娇俏可人,她朝苏蓝氏叫了一声「大伯娘」,之后才看向苏曈,立即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 「曈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都有黑眼圈了,这阵子你究竟忙什么了?」 苏蓝氏一脸无奈:「佳叶,今儿大伯娘把她交给你了,快把她带出去玩一会,不然我看着心堵。」 瞧瞧她好好的一个闺女都成什么样了,就为了一个糕点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苏家什么都不缺,她想要什么都有,压根用不着这么拼。 可惜,闺女性子倔,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听不进她的话,她也没办法。 在苏蓝氏和苏佳叶的联合围攻下,苏曈败下阵来,到底还是依着俩人的意思,由着苏佳叶给她梳妆打扮,乘着马车出了府。 「你看看,这么一打扮起来,比你方才那模样不是好很多了吗?你呀,有这么好的资本不好好珍惜,竟然这般浪费,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马车上,苏佳叶坐在苏曈的身旁,盯着她的脸蛋和身材瞧了半晌,越看越满意。 苏曈的五官本就精致,虽然这阵子休息不足,脸色有些苍白,但好在她底子好,上了妆以后就看不出疲态了,反而明艳动人,苏佳叶有信心,今儿的聚会,苏曈定会是全场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苏佳叶和自己的小姐妹们约好了在城南郊外的一处院子相聚,这一处院子是苏佳叶的闺中密友程芸家的,门外停了十几辆不同的马车,程家下人领着苏曈和苏佳叶进了院子。 院子里已经坐满了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断,见到苏佳叶和苏曈进来,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女立即高声道:「好啊,佳叶,你又迟到了,每次都是你最迟!」 说完她看向苏佳叶身旁的苏曈,笑道:「不过,看在你今儿带来这么好看的姑娘来给我们认识,便饶了你。想必这位便是曈曈吧?佳叶可跟我们念叨了好几回,说她有个又漂亮又能干的堂妹,我们早就想认识一下了,想不到今儿竟有这样的荣幸。」 这少女正是程芸,她是程国公的嫡孙女,自小娇宠着长大的,因而性子活泼,为人热情,对谁都是一片赤诚,也因此,京中有许多贵女都与她交好,只看这满院子的少女便知道了。 第39章 在这群人中,又数苏佳叶和她的关系最好,对于她的堂妹苏曈,程芸自然是不会冷落了的。 在程芸的热情招待下,苏曈将在场的少女们都认全了。这些少女们虽然各有各的尊贵身份,性子也是天生带有倨傲,但比起苏阮等人又有所不同,看向苏曈的目光没有敌意,只有好奇和和善的打量。 这其中还多亏了苏佳叶,自从得了苏曈送的那些亲手制作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苏佳叶每天出门和小姐妹们相聚的时候都带着那些瓶瓶罐罐,四处炫耀,姑娘们听说芝香阁的事情以后,本来就好奇得很,再一看她的皮肤果然变好了许多,自然都上心了,因此,也对苏曈更加好奇,早就想认识一下了。 这会儿,众多少女将苏曈围在中央,你一嘴我一嘴地与她攀谈,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来得很容易,不一会儿的功夫,苏曈已经能自然地和她们姐妹相称了。 虽然很喜欢这群热情的少女,苏曈心里却始终惦记着糕点铺开业后的新品研究,正巧程芸向众人提起她厨艺一绝的事情,苏曈心神一动,立即接道:「方才我来的时候在院门外看见有下人搬进来几笼小兔子,还有不少新鲜的食材,好几日不下厨了,我正手痒着,既然姐妹们都想尝我的手艺,不如待会儿的午饭让我来安排?」 在座的虽然都是世家贵女,但说到底,其中大部分人的身份并不比苏曈高,更何况苏曈还是客人,就算她们想尝她的手艺,程芸又怎么能真的让她下厨呢? 程芸连忙阻止她。 然而苏曈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进厨房,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放弃,既然家里不让她进厨房,她在外头研究新品总可以吧?程芸的这个小院子就是个最好的地方,不会有长辈阻止她们,又有这么多免费的试吃员,这些少女以后都将会是她的糕点铺的目标客户,此时不抓紧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老天给她的这个好机会? 苏曈故作惋惜地道:「我做糕点最是拿手,尤其是戚风蛋糕、鲜果奶冻、冰激凌……等等,这些糕点在景溪镇卖得最是紧俏,每日不到晌午便已经卖光了,许多人抢都抢不到,可惜了,我本来想免费让你们都尝尝鲜,等你们吃上瘾了,过几日我的糕点铺开张就可以骗你们去给我捧场了,没想到你们竟然不上当……」 一连串听都没听过的甜点报出来,姑娘们都瞪圆了双眼,恨不得立即尝尝看,哪里还舍得拒绝苏曈?在场的姑娘们都是好甜食的,立即求着苏曈给她们露一手,让她们饱饱口福。 也不管是不是比苏曈大,全都一口一个曈姐姐地叫。 苏曈如愿以偿,笑眯眯地进了厨房。 苏佳叶扶额,在心里默默地道,大伯娘,对不住了 ,不是我不帮你,也不是我不心疼曈曈,实在是甜品的诱惑太大了,我抵挡不了啊! 程家的这处别院,环境优美,位置又好,因此程家的主子们隔三差五都爱过来玩几天散散心,尤其是程芸,每次与小姐妹们相聚,都是在此处,因此厨房里时刻都备着大量的新鲜高级食材。 苏曈先是做了好几样盛京城没见过的点心,让姑娘们尝尝鲜,然后才专心地研究起她的新品。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新品她差不多心里有数了,只不过总感觉还少了些什么,看着姑娘们围着精致的点心兴奋得小脸通红,小声议论的样子,苏曈灵机一动,突然有了主意。 等姑娘们享用完点心,对苏曈的手艺赞不绝口的时候,苏曈端出来了一份散发着浓郁甜香与奶香的蛋糕。 「曈曈,这是什么点心,也是你在景溪镇卖的吗?」 「好漂亮,闻起来也很香甜,我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糕点,曈曈,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要我说,你若是要开糕点铺,不如在盛京城开,有我们给你捧场!」 尝过苏曈的手艺以后,在场的小姑娘们俨然都成了苏曈的粉丝,望着她的眼神狂热而崇拜,若非还顾忌形象,估计她们都恨不得独自把苏曈霸占了,好让她只为自己做那些好吃又好看的糕点。 苏曈这次做的是一种她新琢磨出来的蛋糕口味,她突发奇想,将鲜奶冻和珍珠奶茶等元素做成蛋糕夹心,填充进了戚风蛋糕胚中,从外表上看,只是寻常的蛋糕,但若是切开,蛋糕夹心的鲜奶冻与做成流沙酱状态的珍珠奶茶就会从中流溢出来,视觉效果上仿佛雪崩一般,吃起来更是美味无穷,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之前她已经派人去苏府取来了特制的蛋糕蜡烛,一一插在蛋糕上,把蜡烛点燃,笑着看向程芸,「在大盛朝以外的某个西方国家,过生辰时有吃蛋糕的风俗,由寿星吹灭蜡烛,切蛋糕分给亲朋好友享用。今儿没人过生辰,但你是主人家,就由你来吹蜡烛,切第一刀吧。」 「这个我听说过!」一个小姑娘笑着道,「我大哥说,吹蜡烛前还可以许愿……对了,大哥前阵子去的好像就是景溪镇!回来的时候他还跟我炫耀说在当地吃到了许多盛京城买不到的美味糕点,我原本还当他是骗我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定然是吃过曈曈店里的糕点了!大哥也太过分了,回来竟不给我带,害我错过了这么多美食!」 众人哈哈大笑。 程芸小心从蛋糕中间切开,众人惊呼一声,果然见到从蛋糕中央流溢出甜香味十足的夹心,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唾沫。 「好香啊!」 「一定很好吃!」 切成若干份的蛋糕,被分装到小盘子中,送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上面还配着一个小银叉。 蛋糕松软香甜,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和蛋香味,夹心层的珍珠奶茶酱奶香与茶香交融,甜中带着微苦,层次感分明的口感与口味在味蕾中迸发,妙不可言。 珍珠一粒粒晶莹剔透,混在奶茶酱中,嚼一口,q弹有嚼劲。 姑娘们沉浸在美味的糕点中品味着,半晌都没人出声说话。 第40章 直到都吃完了小盘子中的糕点,她们才回过神来。 「曈姐姐,你简直太神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曈曈,我方才听佳叶说你要在盛京开糕点铺了,真的吗?这款蛋糕会不会出售?以后我每日都要去光顾!」 苏曈笑道:「是的,下月初三便开张了,你们若是感兴趣,到时候我亲自在二楼重点招待你们,想吃什么都不用客气,我请客!」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一定要吃个够!」 这群贵女们几乎可以代表整个盛京城圈子里的风向,看到雪崩蛋糕这么受欢迎,苏曈已经开始期待开张之日的盛况了。 从程家别院回来,苏曈立即把雪崩蛋糕的方子写了下来,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极其详细,然后让人送去了陈齐烨那里。 陈齐烨从景溪镇回来时带了好几个她亲手培养的糕点师,技术和人品都很过关,把雪崩蛋糕的制作交给他们,苏曈很放心。 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甜心美食糕点铺盛京城分铺,正式开张了。 门前喜庆洋洋,人群熙熙攘攘。 只是与别人家店铺开张的情形截然不同的是,进入糕点铺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全都是各世家府里的贵女。 豪华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停在店门口,每一辆马车上都分别挂着象征尊贵身份的各家族徽,让围观的百姓们啧啧暗叹。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繁华街道,瞬间安静下来,百姓们看着一个又一个寻常没机会见到的贵女们头戴纱巾斗笠,身披华贵披风,将容貌和身形遮挡着密不透风,袅袅娜娜地进了这家新开的糕点铺,香风一阵接一阵地飘来,娇柔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好听。 「这家糕点铺背后究竟有什么来历,怎么各家的姑娘都来了?瞧,那不是宁和郡主府里的车驾吗?」 「这算什么,你再瞧瞧这个,这是三皇子府的……」有人小声道。 不得了,这些贵女们随便拉出来一个,他们都招惹不起,更何况全都来了。这家糕点铺的东家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竟能引来这么多贵人光临? 总不会,是皇室的人开的吧? 「还别说,这家糕点铺背后也是大有来头,东家是苏阁老前段时间刚认回来的孙女儿,听说做得一手好菜,她亲手做的糕点更是千金难求,想必这些贵女就是冲着她的手艺来的。」 「反正啊,咱们老百姓定是吃不起的。」 人群中已经有不少普通百姓散开了。 若是他们买得起倒罢了,进去瞧瞧热闹也行,可既然买不起,又怕万一冲撞了里面的那些贵女,免得到时候丢命,还是赶紧哪凉快待哪去吧。 只是,没等他们走远,从糕点铺里头就走出两个小厮,搬出一块一人高的牌子摆在店门旁边,牌子上面写着今日出售的糕点及价格。 这一幕立即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连忙看去。 除了前三行的糕点都贵得离谱,而且限量销售以外,底下的几行列出来的糕点竟然一点也不贵,有些甚至便宜得令人难以置信。 瞬间的功夫,方才还要走的人也不急着走了。 「瞧这上面的单子,这家的糕点其实也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么贵啊,你瞧底下那行字,还说开业前三天给半价优惠呢!」 「要不,咱们也进去瞧瞧?这家糕点铺能吸引如此多的贵女光临,卖的东西铁定不简单,就算不买,开开眼界也行。」 贵女们进了糕点铺,立即被店里的伙计领着上了二楼。 楼梯处摆着一块显眼的木牌,写着几个大字:「请男客止步,二楼只招待女宾。」 贵女们瞧见这一行字,顿时心生满意,对今日一行更加期待了。 上了二楼包厢内,贵女们都卸下斗笠和披风,露出面容,被伙计们客气地领到各自的座位。 这些伙计都是苏曈特意招来的,虽然穿着男装,实际上却都是年轻女子,娇俏可人,又经过了严格培训,客气而有礼,在一众贵女们的面前也并不像她们常见的丫鬟小厮一般战战兢兢,反而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 程芸和苏佳叶手牵手,悄声笑道:「你瞧,曈曈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能教出这么好的伙计来,改天我要问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回去把我身边的那几个丫鬟也调教一下,免得她们出去总是冒冒失失的,丢尽我的脸。」 二楼与一楼的布置不同,更加清雅一些,宽敞的大厅周围是吧台,还单独辟了一处作为半开放式的烘焙房。 此刻的烘焙房内,苏曈正在调配着各种果汁和奶茶,精美的餐盘上,各自摆放着一份精致小巧的点心与一杯果汁或奶茶,被伙计们陆续端出来送到众人面前。 今日来捧场的贵女中,除了当日在程家别院认识的姑娘们以外,还有一些面生的。 这些人看向苏曈的目光几乎都是好奇与打量,没什么恶意,等吃过面前的点心与饮品以后,便目光发亮,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甜品上了。 唯有坐在吧台边上的几名面容倨傲的贵女,从见到苏曈开始,就用一种十分挑剔的眼神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目光隐隐含着不屑与敌意。 苏佳叶凑过来,低声在苏曈耳边道:「曈曈,那是宁和郡主,长公主殿下的独女,向来刁钻跋扈,一旦招惹到她,就连皇子们都要吃亏,你何时得罪过她么,怎么瞧着她今儿是来者不善?」 苏曈摇头,她回盛京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出门,盛京贵女圈里面的人,她就只认识程芸等人,和宁和郡主压根就没有往来,她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么一个人物的?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二楼大厅的安静,将众多贵女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宁和郡主揉捏着疼痛的掌心,昂头睨着面前捂着脸的伙计,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糕点里下毒谋害本郡主!」 第41章 「郡主饶命,小的没有下毒!」 伙计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此刻脸颊被打得又红又肿,尽管强忍着不哭,但颤抖的身子与发红的眼眶已经泄露了她的惊恐。 但众人的关注点却在宁和郡主话里透露的信息。 「什么,这糕点有毒?」 不少贵女慌忙放下叉子,视面前的糕点如猛兽。 宁和郡主将插在蛋糕里的银簪取了出来,用帕子擦去上面沾染的糕点,将变黑的末端展示给众人看。 「你们瞧瞧,都黑成这样了,若说无毒,你们敢信吗?」 「天啊,竟然真的有毒!」 众人慌乱了起来,没人留意到堂堂宁和郡主、长公主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掌上明珠,头上金钗样样贵重连城,为何手里会有一支府里下人才会用的劣质银簪。 苏曈听见出事了,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赶过来。 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看见宁和郡主手里的银簪,以及她目中浓浓的敌视与挑衅,她心下了然,方才的紧张去了一大半。 宁和郡主见她神色淡定,不由皱紧眉头:「苏曈,本郡主发现你们店里的糕点有毒,这事儿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本郡主绝不善罢甘休!」 说完,没等苏曈出声,她朝身边两个丫鬟示意,随后两个丫鬟一人一边掐住地上跪着的伙计,便要将她拖出去。 宁和郡主的跋扈,苏曈早有耳闻,若是真让她们把人拖走,只怕那小姑娘的小命就没了。 「等一下,郡主,下毒的事情还没查清,您不能将她带走。」苏曈说道。 宁和郡主面容冷了下来:「你想包庇她?还是说,你认为这毒不是她下的,而是另有其人?」 她扫了一眼四周的贵女们,目光阴鸷。 贵女们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摇头。 满盛京城的人都见识过宁和郡主究竟有多跋扈,不说前些年无数桩被她闹出来却无疾而终的残忍命案,就说上个月,宁和郡主出府游玩,在一家首饰店里看上了一套头面,愣是要将那头面买到手,谁知这套头面是别人早就预定的,已经给了订金,正巧上门取货。 那取货的小姐是大理寺少卿的嫡女,平日里也是千娇万宠的,因自小病弱,鲜少出门交际,京中贵女认识得不多,因此也没认出宁和郡主的身份来,更何况这首饰是她自己设计好了款式给了银子让店家定做的,正是喜爱得很,怎么可能会甘心让给别人? 宁和郡主见对方不肯相让,一怒之下就动了手,几鞭子下去,当众将那姑娘抽得鲜血淋漓,当场丧命。 此事影响甚广,当时目睹此事的除了盛京城的百姓们,还有不少上京赶考的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中有不少清正耿直的,通过各种关系告到了上头。 然而,因为宁和郡主背后势力的强大,这桩案子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可怜那大理寺少卿,掌刑狱案件审理,断案无数,却不能给自己惨死的闺女讨个公道,甚至因此案被告到御前,遭宁和郡主记恨,几日后下值回府的路上被人袭杀丧命。 这事儿之后,盛京城再无人敢招惹宁和郡主,对其避之如蛇蝎,就连宫中皇子公主都避其锋芒。 此刻被宁和郡主这么一眼看过来,众人连气都不敢喘。 「郡主明察,我们压根没机会碰您的糕点,又怎么给您下毒呢?」 眨眼的功夫,方才还满座的二楼,瞬间少了一大半畏惧宁和郡主权势与手段的人。 宁和郡主对自己一眼就造成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勾了勾唇。 她扫向苏曈,目光又冷厉下来:「这有毒的蛋糕是在你店里发现的,不管她有没有下毒,你们都得死!」 宁和郡主刚说完,正要招手让人将苏曈拿下,突然她袖子动了动,从里头钻出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四下张望了两下,然后飞快掠向宁和郡主手边那盘糕点。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令人反应不及,就连宁和郡主都没想到。 她大惊失色:「小乖乖!」 小乖乖是一只小白鼠,是宁和郡主养的宠物,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宝贝得不得了,看见它跑去舔那有毒的糕点,众人脸色都白了。 若是这小白鼠死了,宁和郡主铁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在场的人都会被迁怒,一个都别想逃过。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面白腿软的时候,宁和郡主将小乖乖从糕点旁拽了回来。 然后发现,小乖乖什么事都没发生。 众人松了口气,都以为宁和郡主反应够快,小乖乖没吃到糕点就被救了回来。 然而,只有苏曈看得清楚,小乖乖分明已经舔了好几口那糕点。 若是糕点真有毒,这只小白鼠只怕现在已经凉了。 苏曈眯起眼睛,视线从小白鼠和宁和郡主的身上挪开,看向之前被宁和郡主摔在地上的银簪,若有所思。 最宠的小玩意儿险些在眼皮子底下丧命,宁和郡主惊了这么一下,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也懒得再收拾苏曈和店里的伙计了,她冷冷扫了苏曈一眼,拍拍手掌,立即从外头闯进几个面色不善的侍卫。 「这店里胆敢有人谋害本郡主,把店给我封了,至于这两人,」她扫了苏曈和伙计一眼,「杀了。」 说完,她看也不看苏曈一眼,便要甩袖离开。 苏曈面色一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封店杀人,好个跋扈任性的郡主。 还没等侍卫们动手,苏曈叫住了宁和郡主。 「宁和郡主,请等一下。」苏曈的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股冷意。 宁和郡主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怎么,你可是还有遗言要说?」宁和郡主摆手,让侍卫们先别动手,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曈。 第42章 她一点都不担心苏曈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苏阁老在朝中的地位就算再高,皇帝再宠信他,他到底只是一个臣子,而她,却是皇室中人,她母亲是皇帝的姐姐,皇帝是她的舅舅,自小就疼她,绝不会为了一个臣子而降罪于她。 更何况,苏曈算哪门子的苏家人?自小在乡野长大,才回来没几天,与苏家人的感情恐怕还比不得阮姐姐深呢,她就不信苏阁老会为了护这么一个村姑而得罪自己和皇帝。 苏曈弯腰捡起地上的银簪,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郡主,我觉得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店里的伙计都是我一手调教的,糕点也是严格按照要求做的,没人有机会往里面下毒。更何况,我们与郡主无冤无仇,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宁和郡主抚摸着掌心里的小白鼠,面容淡淡:「谁知道呢,兴许是本郡主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让你怀恨在心,想杀了我。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莫非还想抵赖?」 「什么人证物证?」苏曈轻笑一声,她捏了捏银簪,「人证先且不说,我相信在场也没人亲眼目睹我或者伙计朝糕点里头下毒了。至于物证,郡主说的物证,是这支银簪么?」 宁和郡主懒懒抬了抬眼皮,满目不耐烦:「你还想说什么,便一并说了吧。本郡主看在苏阁老的面上,才容你留下遗言,若是再废话,便别怪我不留情了。」 「既然郡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爽快一点。」苏曈从袖子取出一块帕子,轻轻刮了一下银簪上黑色部分,说道,「郡主身份尊贵,所用之物无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想必从来没用过这么廉价的银簪吧?」 宁和郡主轻嗤一声。 边上围观的贵女中,有人嫌弃地道:「这种簪子连我府里的下人都不会用,宁和郡主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 苏曈笑了笑:「这就对了,郡主不用这种银簪,想必不知道,银饰除了验出毒物时会变黑,还有别的情况下也能变黑。若是在场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银饰若是保管不当,随着时间久了,也会慢慢变黑的。」 银饰变黑,这是一种氧化现象,但是富贵人家极少使用银饰,就算用,也会有专人每日精心保养擦拭,因此,她们所看到的银饰,都是光鲜亮丽的,极少有变黑的。 因此,别说宁和郡主了,在场的其他贵女都没见过变黑的银饰。 苏曈的话刚说完,跪在地上的伙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拔下了自己发髻上的银簪观察了一下,惊喜地道:「小姐,您说得对,用久了的银簪真的会变黑!」 宁和郡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她目光冷冷地望着苏曈。 苏曈仿佛没瞧见她的神情变化,笑道:「所以,银簪变黑,并不能证明这糕点有毒。方才大家都瞧见了,郡主的小乖乖吃过了糕点,却什么事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贵女们面面相觑,本想点头,但眼角余光看见宁和郡主难看的神色,都不敢吭声。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中,宁和郡主攥紧掌心,藏在袖中的小乖乖发出「吱吱」的惨叫,疯狂挣扎,最后被她掐得断了气。 宁和郡主伸出掌心,将僵硬断气了的小白鼠扔在地上,冷冷看着苏曈:「强词夺理!下毒谋害本郡主和小乖乖,还敢狡辩,真当本郡主好脾气不成?」 她抽出系在腰间的软鞭,「啪」,在地上狠狠抽了一鞭,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随后,眉目一厉,举鞭挥向苏曈。 二楼气氛凝滞,贵女们脸色发白,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宁和郡主的软鞭抽向苏曈,无人敢阻止。 宁和郡主的力道极大,这一鞭就是冲着苏曈的脸来的,十分狠辣,摆明了要毁了她的容貌。 苏曈内心一凛,向后退了半步,陈渔收到她的示意,从角落里正要出手,却见一道身影比她更快,瞬间出现在苏曈的面前,同样抽出一条软鞭,发出咻咻的声响,如灵活的蛇一般舞向宁和郡主的软鞭,与之交缠在一起,随后,用力一拽,宁和郡主吃痛一声,摔向地上,软鞭脱手而出,被对方收了去。 「好大的胆子,竟敢伤了宁和郡主!」宁和郡主身边的丫鬟愣神片刻,很快反应过来。 然而等她看清挡在苏曈面前的人是谁,脸色瞬间变了。 「……晋王世子!奴婢见过晋王世子!」 宁和郡主忍着疼起身,惊怒狰狞的面孔在听见这话之后,立即变成了惊喜,转而又变成了委屈与不满。 「世子表哥,你怎么帮着外人欺负我!」 「我若不出手,你这丫头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晋王世子将软鞭收起,并不打算还给宁和郡主,语气略带责备道:「这软鞭我收了,免得你又四处伤人。」 宁和郡主白了苏曈一眼,把晋王世子拉到自己身边,委屈地噘嘴:「世子表哥,有人下毒谋害我,我若是不杀她,难不成要等着她来杀我吗?」 「胡说,方才我在下边都听见了,这糕点内根本就无毒。」晋王世子哄道,「行了,不要再闹了,待会儿表哥给你买好吃的。」 晋王世子好不容易把宁和郡主哄好了,才转身朝苏曈致歉。 「苏小姐见谅,宁和的性子被宠坏了,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本世子代她向你道歉。」 晋王世子的嗓音温和好听,然而他一转身,苏曈却望着他的脸愣住了。 原因是晋王世子的容貌竟和祁修瑾几乎一模一样,若不是知道他今儿不可能会来这里,她险些就以为面前这人是他了。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晋王世子与祁修瑾的不同之处。 祁修瑾虽然在她面前千依百顺,但实际上,他的气质偏冷漠,对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甚至连搭理都欠奉,更不用说对人露出笑脸了,可是眼前的男人却是温文尔雅,眉眼温和,笑容令人如沐春风。 第43章 苏曈盯着晋王世子看的时间太长,导致宁和郡主刚消下去的怒火立即又冒了出来。 「喂,你……」 还没等她发作,苏曈回过神来,低头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宁和郡主与我之前或许有些误会,若是宁和郡主非要追究,不如将此案报官,让衙门的人来调查此事,证明我的清白,也给宁和郡主一个交代。 」宁和郡主冷哼一声:「也行,那此案就交给大理寺来调查吧。」 宁和郡主身为皇家人,与她有关的案子,自然是要交给大理寺来管的。 她想着,眼下当着世子表哥的面,她无法对苏曈下手,但等她进了大理寺的刑狱,就由不得她了,大理寺那些人想必也不敢不给她面子,自己想要怎么磋磨她,也无人敢拦。 然而晋王世子却不同意。 「算了,原本就只是一个误会。」晋王世子睨了宁和郡主一眼,说道,「好了,你也别委屈了,走吧,今儿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被晋王世子哄了几句,宁和郡主这才露出笑容,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了。 这两人一走,沉闷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过来,只可惜贵女们也没了享用美食的心情,陆陆续续地打道回府了。 「小姐,晋王世子和太子殿下也太像了吧?方才我险些就认错了。」 等人都走了,陈渔才跑到苏曈身边低声说话。 「确实像,若非两人的气质不同,我还以为是同一个人。」苏曈说道。 怪不得当初还在景溪镇的时候,就听说晋王世子在皇帝的面前十分得宠,原来是这个原因。 太子失踪好几年毫无踪迹,而晋王世子与他长的一模一样,又多次舍命救了皇帝的性命,换做谁,都很难不对他信任。 一般来说,外甥似舅是常见现象,但就算再像,也有个程度,可是皇帝的这个外甥却和亲儿子一模一样,也太诡异了吧? 过了几日,当祁修瑾与沈落神不知鬼不觉地打晕苏家几个护卫,再次翻墙溜进苏曈院子的时候,苏曈将这个疑问说了出来。 有了上回苏曈主动做出的亲昵举动,祁修瑾这回胆子大了许多,一反平常连碰都不敢碰她的态度,一进来便伸出尾指来勾她的小指头,悄悄试探她的反应。 苏曈顿了一下,没拒绝,修长卷翘的睫羽颤了颤,任由他勾着勾着,越来越放肆,直接捏住她柔软滑腻的小手不放。 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越来越不安分,祁修瑾红着耳根,轻咳了一声,才想起方才还没回答苏曈的话,他说道:「晋王叔与父皇是双生子,听说在他的脸被大火烧毁之前,与父皇的容貌也是极其相似的。所以,晋王世子会与我相似,并不奇怪。」 苏曈仍是蹙着眉头:「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长的一模一样,你和晋王世子……」 哪怕是亲生父子,再相似也有个限度,更何况,晋王世子和祁修瑾只是堂兄弟。 祁修瑾见她仍在纠结晋王世子的事情,酸溜溜地道:「曈曈,虽然他容貌与我相似,但我才是你的正牌未婚夫。」 苏曈睨了他一眼:「你在乱想什么?」 在苏曈回苏家没几天,苏阁老就将那道赐婚圣旨的事情告诉了她,如今外头还不知道她和祁修瑾有婚约,苏家也没有将此事对外宣告。 苏曈有些好笑地想,若是这消息传出去,盛京城那些有意要嫁入皇家的女子铁定要恨死自己了。 还没彻底融入盛京贵女圈中,若是就这么成为公敌,那她以后可就不好混了。 两人又聊了些日常发生的事情,天色不早,祁修瑾被苏曈催促着离开。 回宫后,沈落觑了觑祁修瑾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殿下,属下问过小渔,今日在糕点铺中,宁和郡主欲对苏小姐大打出手,最后被晋王世子拦下了。」 长公主府,宁和郡主的院子中。 娇笑声不时传出。 「你都不知道她当时的表情有多难看……」 宁和郡主拉着苏阮的手,笑道:「虽然没让她死在我手里,但搅了她的糕点铺开张日,总算也给你出了口气。你也别担心,等再过几日,寻个机会,我把她弄死,到时候没了这个挡路石,你在苏家就再没有对手了。」 苏阮低头,声音温温软软的:「多谢郡主的美意,只是,苏曈她再如何也是阁老爷爷的亲孙女,你若是当真动了她,到时候……」 「不过是个从小在在外长大的村姑,我就不信苏阁老真有那么在意她。更何况,凭我的身份,杀了她又如何,苏阁老敢为了她跟我母亲过不去么?你就是太胆小了,否则,凭着你与我的关系,早就成苏家嫡长孙女了,何必等到现在。」宁和郡主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苏阮眸光幽森,唇角微微翘了翘。 两人在花园里走了几步,便听见有下人回报。 「郡主,晋王世子来了,还在前厅和长公主说着话。」 整个长公主府上下都知道,自家郡主最喜欢晋王世子,每回晋王世子来访,她都是最高兴的,第一个通报的下人,通常都能得到一笔很大的赏银,因此都抢着过来通报。 宁和郡主一听,果然眉开眼笑,扔给这下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提着裙摆就要跑出去,直接将苏阮忘在了脑后。 面对丫鬟歉意的眼神,苏阮神情自然地告辞,让她转告宁和郡主自己先走了,但心里却对那位能让宁和郡主如此失态的晋王世子十分好奇。 丫鬟知道自家郡主对晋王世子的独占欲,不敢让晋王世子与苏阮碰上,因此,带她出府的时候,并未走前门,而是绕道走了侧门。 这般防备,反而让苏阮心里的好奇更加强烈了。 众所周知,因为晋王殿下身子常年不适,晋王世子常伴病榻左右侍候,极少出门交际,京中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与他交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第44章 近几年这位晋王世子很受皇帝的看重,尤其是前些日子舍身救驾,险些丧命之后,更是成为了京中许多人试图交好的对象。 只可惜,他几乎从不参与圈子内的活动,因此,到如今,哪怕连苏阮也没看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机会难得,苏阮不想错过,咬了咬唇。 眼看着二门就在前面不远处,苏阮趁着丫鬟不注意,拔下头上一根发钗,扔进草丛中,然后哎呀一声,做出慌张的模样。 「郡主送我的发钗不见了,快帮我找找!」 丫鬟犹豫了一下,苏阮给她塞了一个荷包,捏了捏鼓囊囊的荷包,丫鬟欣喜,连忙点头,开始四处帮忙寻找。 「或许是掉在郡主院子的小花园了,咱们沿着这条道回去找找看。」苏阮说着,见丫鬟欲言又止,她又道,「别担心,我会注意分寸,绝不与客人碰面,不会连累你的,若是找不到,我也不怪你。」 丫鬟这才勉强点头,与她一起往回走。 此时,小花园内已经多了两个人。 晋王世子与宁和郡主的交谈声不时传来。 苏阮刚踏入宁和郡主的院子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走在宁和郡主前面的晋王世子,熟悉的面孔让她目光微微瞪大,愣在原地。 是他! 竟然是他! 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她拽出院门,慌张道:「苏小姐,今儿您还是先回去吧,郡主和宁王世子在一起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若是被她发现,咱们两个都是死路一条!」 苏阮回过神来,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的俊颜,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心,但想起宁和郡主的狠辣手段,只能作罢。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回去吧,那发钗,还有劳你帮我留意一下了,若是找到,让人送到我府上,到时候必有重谢。」 说完,她深深看了一眼宁和郡主的院子方向,仿佛透过厚厚的院墙,看见了里面那个让她魂牵梦萦许久的颀长身影。 怪不得,她从景溪镇回来以后,多次调查裴家二少爷裴修瑾的情况,却始终得到裴家只有裴锐一个嫡子,并没有什么二少爷的消息。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是晋王世子。 原来他姓祁,不姓裴。 他和苏曈……想起苏曈,苏阮目中闪过一丝阴冷,怪不得宁和郡主说晋王世子昨儿阻止她杀苏曈,原来如此。 以宁和郡主对晋王世子的独占欲,若是让她知道晋王世子与苏曈之间有关系,不用自己再从中挑拨,她绝对会杀了这个贱人。 可是……想起宁和郡主对晋王世子的感情,苏阮的脸色阴晴不定,原本以为自己只有苏曈这么一个情敌,如今看来,除了她,还有一个宁和郡主,这一位虽然性子冲动,但暴戾跋扈,身份又是一等一的尊贵,背后还有一个精明的长公主,可不好对付。 此刻的苏阮,已经将晋王世子错认成了祁修瑾,压根就没想过,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因为终于再次见到他的欣喜,使得她忽略了许多疑点却不自知。 自从用了苏曈送的护肤品,苏佳叶就再也没光顾过外边的胭脂水粉铺,她一大早便拉着苏曈,说是有好玩意儿,带着她出街,进了一家新开的铺子。 「我跟你说,这家铺子卖的布料和成衣质量都极好,她们店里的锦霞锻,据说是失传已久的技艺制成,相当美。来,今儿我做东,你随便来挑几件,不用跟我客气!」 苏曈被苏佳叶按着肩膀推着进了铺子,铺子内五颜六色的布料映入眼帘,看得她眼花缭乱。 自从来了盛京城,她还没好好逛过,反正已经被拉出来了,苏曈便顺着苏佳叶的意思,看起了布料。 这一看,她才发觉,苏佳叶的话并没有夸张,这间铺子果然有些实力。 「姑娘,这锦霞锻是咱们店里最贵最美的缎子,因制作工艺复杂,且会做这个缎子的就只有一个年纪老迈的绣娘,所以每个月只卖五匹,一匹得要五千两银子。」掌柜是个中年妇女,一看两人的着装气质便知非富即贵,忙不迭地将店里最贵的锦霞锻给捧了出来。 「这个月已经卖出了三匹,就剩着两匹了,一匹宝蓝色,一匹浅紫色,正适合二位姑娘的容貌气质。」 掌柜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巧的是,今儿苏曈穿的正是浅紫色的裙子,衬得一张白皙的脸蛋娇美动人,身姿优美,而苏佳叶一身宝蓝,也是娇俏活泼。 「五千两?!」苏佳叶方才的兴奋劲立马就消失了,她瞪圆了双眼,「掌柜的,我前儿才听说这锦霞锻卖一百两,怎么今儿就变成五千两了,这差得也太大了,足足五十倍!」 买不起,买不起。 苏佳叶皱着脸,之前吹出去的大话恨不得立马咽回肚子里去。 「姑娘,我们店里的锦霞锻,一直就卖五千两,从没卖过一百两这么低的价,您恐怕是被人骗了。」掌柜的脸色有些无奈,「您也知道,这盛京城内,鱼龙混杂,咱们家的布匹生意做得好,自然也有人眼红,尤其是这锦霞锻……」 总之,就是锦霞锻卖的太贵,有些同行眼红,就开始照着锦霞锻的样子做了山寨版,而且是打着这家铺子的招牌在大批量地卖,如今外头许多人穿的基本上都是买的假货,真正的锦霞锻,只卖出去三匹,如今不知放在哪家贵人的府中库房里只怕还没做成成衣穿出来呢。 反正到如今为止,还没见过有哪家的小姐夫人穿过真正的锦霞锻制成的衣服。 「姑娘,不是我自卖自夸,咱们家的锦霞锻制作工艺难度太大,没人能模仿得出来,那些假货连这个一半的做工都比不上,只要您见过真正的锦霞锻,绝不会看得上那些假货。」 掌柜的话一点都没夸张,苏曈看着面前的两匹锦霞锻,瞬间便被吸引了。 第45章 面料光滑亮丽,手感细腻,刺绣精美繁复,上面的一针一线,一看便知是纯手工精绣而成。 美则美矣,然而,就这么一匹布,要苏曈花五千两,她是舍不得的。 不是买不起,而是她向来对着装的要求不高,多贵多豪华的衣服,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她看了眼在一旁啧啧感叹的苏佳叶,苏佳叶小心抚摸着宝蓝色的锦霞锻,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小脸满是喜爱与可惜。 「我见过的‘锦霞锻’原来是假的,可是那假货也比我寻常见过的布料漂亮了许多,今儿见到这真货我才知道,原来我以前孤陋寡闻了。」 瞧着她那一脸不舍的表情,苏曈笑出声,她朝掌柜说道:「这匹宝蓝色的,我们要了。」 苏佳叶连忙阻止:「哎,别,掌柜的,我们不要这个,不用忙了。」 她压低嗓子对苏曈道:「买不起,还是算了吧,再说了,这么贵的布匹,我可舍不得穿在身上,就算买回家,也是放在宝库里当宝贝供着,还不如不买了,眼不见为净,咱们走吧,去别处看看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正说着,门外头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发髻梳得整齐发亮,一丝不苟,身上穿的衣服颜色与图案都极其低调暗沉,但那刺绣的工艺一眼便看出了不凡之处。 苏曈眼尖,瞬间认出她衣服的布料竟是锦霞锻。 老妪慢悠悠地与两人擦肩而过,掌柜的见她来了,慌忙过来扶着她:「哎哟,您今儿怎么自己来了,也不带着宝儿过来,万一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都没个照应的人……」 「不过是走几步路罢了,犯不着这么紧张,宝儿这丫头硬是要跟着我来,我嫌她烦,打发她去城东买些东西,就自己过来瞧瞧了。今儿这生意如何,还是没人买锦霞锻?」 掌柜的摇头:「姜奶奶,不是我说,你这锦霞锻虽然做得精致,但盛京城里除了那些达官贵人,寻常百姓没人买得起啊。可惜咱们的铺子小,没什么名气,您又不肯寄放到别家大铺子去卖,也不肯让我用这锦霞锻做一个大宣传,价格还这么贵,哪怕再好的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苏曈方才还觉得这老妪似曾相识,只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听见这一声「姜奶奶」,她立即想起来了。 好像是景溪镇的那位传闻脾气相当古怪的姜奶奶。 若非姜奶奶的那一间小院子给了她栖身之处,她当初的日子只怕会更艰难。后来日子好过了,姜奶奶却再也没回来过,她还四处拜托人去找过一段时间,直到回来盛京,也没等到姜奶奶回来。 如今,竟然在盛京城遇到了。 这还真是巧了。 只是眼前的这个姜奶奶,与她记忆中收留原身的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寡妇姜奶奶相比,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举止,都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苏佳叶狐疑地看着神情有异的苏曈:「怎么了?」 苏曈摇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没事,随后朝背对着她的老妪喊了一声:「姜奶奶?」 老妪没想到在这盛京城里除了掌柜以外,还有人认识她,缓慢回头,看见叫自己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眉眼间有些熟悉,只是瞧她的打扮气度,都不像是自己能认识的人,不禁有些困惑。 「姜奶奶,我是沈曈。」苏曈说道,「景溪镇的沈曈。」 「记不清了。」姜奶奶目光顿了顿,随后摇头道,「老婆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姑娘见谅。」 姜奶奶说完,转身就进了铺子的后堂,完全没理会站在外面面面相觑的几人。 掌柜干笑着道:「两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姜奶奶向来如此,对谁都不假辞色,前儿晋王府的人都还被她当着面数落了一番,若非晋王妃不计较,只怕如今咱们这间小铺子早就开不下去了……」 「没关系,掌柜的不必这么紧张。」当初和姜奶奶认识的人是原身,苏曈穿越来了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姜奶奶,真要论起来,她和姜奶奶之间是没什么交情的,对于姜奶奶的态度,她也没什么失落的感觉。 虽然姜奶奶看起来在盛京城过得不错,但她还是让掌柜转告姜奶奶,景溪镇的小院子主人仍然是她,并说了一些景溪镇这些时间发生的一些趣事,以及姜奶奶的旧人旧事。 说完这些,她让掌柜的将方才那两匹锦霞锻取出来,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刺绣纹样,问道,「这是姜奶奶亲手绣的纹样吗?」 掌柜一愣,笑道:「姑娘猜的不错,这确实是姜奶奶的手艺。您不知道,这锦霞锻的制作,在咱们大盛朝,除了姜奶奶以外,再找不着第二个会做的了。她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却仍是眼明手巧,从她手里出来的这些锦霞锻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能做出失传技艺的锦霞锻,身体也看起来也很不错,精神饱满,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存在记性差的情况。 苏曈敛眉,不明白姜奶奶为什么会谎称不记得她了。 最后,苏曈让掌柜将这两匹锦霞锻包了起来,她自己留一匹浅紫色的,另外一匹宝蓝色的,送给了苏佳叶。 苏佳叶虽然喜欢这布料,可更心疼那五千两银子,说什么都不肯要,然而拗不过苏曈,她只好收下了,回去的路上,硬是拉着苏曈进了几家首饰店,挑了好几样精美的饰品送给苏曈。 盛京城百姓的消费能力比景溪镇好得多,糕点铺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贵女们对这些新鲜又美味的糕点简直视若珍宝,连带着对苏曈也多了几分好感与好奇心,各种名目的邀约帖子如雪花一般送到苏家。 关系一般的苏曈都推了,但身份较高贵或者关系近的,不好推却,苏曈便顺势应了。 只是,今儿来的这个帖子,却是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苏蓝氏拿着帖子看了好几遍,皱着眉头:「宁和郡主与你素来便没什么交情,她邀请你做什么?」 第46章 宁和郡主在盛京城的名声素来不好,苏蓝氏对她没什么好感,直觉对方这时候下帖子定然没什么好事,她便不想让苏曈应约。 「苏阮这段时间老是往长公主府跑,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与宁和郡主又琢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曈曈,你还是别去了吧。」苏蓝氏道。 说起苏阮,苏蓝氏一开始对她印象还挺不错的,但景溪镇那一次的暗杀,让她对苏阮一点好感都没有了,若非顾忌着苏家旁支的脸面,她早就让苏昊远将抓到的那几个侍卫扔到她面前去,跟她好好算这一笔账了。 如今苏阮身边的那几个侍卫,还被苏昊远关在苏家地牢中,若是苏阮安分些倒罢了,一旦她再搞什么幺蛾子,这几个人立即就会被苏蓝氏送去官府,指证苏阮谋害苏曈。 因为苏曈严令众人闭紧嘴巴,苏蓝氏这时候还不知道,前几日宁和郡主在糕点铺闹的那事儿,正和苏阮有关,否则,她现在哪里还能这么淡定,只怕早就找苏阮算账去了。 苏曈轻叹口气:「娘,这次的百花宴,是长公主举办的,受邀的应当不止我一个人,您若是不信,去问问佳叶堂姐,她定然也收到帖子了。」 说曹操,曹操到。 苏佳叶一身活泼的宝蓝色,蹦着跑进来了。 朝苏蓝氏请安后,苏佳叶看向苏曈:「曈曈,你收到长公主府的帖子没?三日后百花宴,盛京城内有名有姓的未婚女子都收到帖子了,你要不要去?你若是去,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 苏曈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你说受邀的都是未婚的适龄女子?」 如此说来,这百花宴极有可能便是一个大型的相亲会。 苏佳叶原本没多想,闻言也反应过来了。 想到宁和郡主如今年龄也不小了,她压低嗓音:「这百花宴,是给宁和郡主办的?」 苏曈摇头:「只怕未必。」 苏蓝氏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动了动,但到底还是没开口,她由着两个丫头自在地说话,自己则出去了。 长公主府的百花宴,举办得相当热闹,正如苏佳叶所说,几乎整个盛京城有名有姓的未婚适龄女子都来了。 整个大花园内,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争芳斗艳。 在大花园的另一头,则是另一番景象,全都是男客,且也是未婚适龄的。 「你说,隔得那么远,谁看得清对面的人是圆是扁啊,咱们又没有千里眼。」程芸和苏佳叶一左一右地牵着苏曈,捂嘴低笑。 三人坐在角落里,欣赏着争奇斗艳的「百花」,苏曈时不时拈起一块糕点喂进旁边两个姑娘的嘴里。 听见程芸的调侃,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笑道:「想看的人,自然多的是法子看得到。再说了,长公主总不可能真的将男女分作两席,如此一来,今儿的百花宴可就白费心机了。」 话音一落,果然便有丫鬟过来传话,请众人移步长公主府新建的后花园,那边的景色更美。 于是,两边的人汇作一处,先后进了花香满园的后花园,年轻的男女们用不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对望了。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除了苏曈以外,都是在盛京城长大的,各府都有一些或深或浅的交情,彼此之间从小都互相认识,只是年龄渐渐大了以后,就要注意男女大防,极少单独相处了,因此,也只有这样的大型聚会才能光明正大地见一面。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矜持,但很快便都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交谈。 一个时辰后,该熟悉的都熟悉了,于是,就有谈得来的渐渐离开了人群……就连程芸也被她的小竹马给带走了。 只有苏曈和苏佳叶坐在角落里懒得动弹,相当低调。 因为她俩藏的位置极好,是在一处隐秘的花丛中,既能清楚地将整个后花园的风景尽览眼中,又能掩住她们的身形,使外头的人看不见她们,因此,有一批人找了苏曈许久,都无功而返。 「郡主,没找到苏小姐。」 「废物,后花园就这么点大,连一个人都找不到,本郡主养你们有何用!」 宁和郡主神色阴冷,发了一通怒火。 下人们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阮坐在她身旁,轻声道:「郡主,咱们找不到,可以让别人帮我们找啊。」 宁和郡主看向她:「你有什么好主意?」 「方才她不是还和程芸、苏佳叶这两个人在一起吗,她们肯定知道苏曈在哪,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片刻后,宁和郡主身边的丫鬟从程芸那里打探到了苏曈和苏佳叶所在之处,回来禀报。 宁和郡主笑得都止不住:「这个蠢货,到了本郡主的地盘,竟然还敢呆在这般隐秘的地方,真是不知死活!——来人,告诉他们,可以行动了。」 苏曈看着眼前的两名油头粉面的男人,忍不住皱眉。 旁边的苏佳叶更是一脸嫌弃:「你们是何人?为何我从没见过你们?」 今儿的百花宴,邀请来的公子哥儿都是各府有身份的,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不差,苏佳叶之前留意过,绝对没见过像眼前两个男人这般气质猥琐、相貌普通的。 一刻钟前,这两个男人不知怎么地就寻到了此处,撞见了苏曈和苏佳叶,于是不肯走了,言语间尽是纠缠,并且越来越过分。 眼看着这两个男人越走越近,苏曈和苏佳叶意识到了不对劲,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推开两人便要离开。 哪知对方相视一眼,竟是不管不顾抓住她们的手,不怀好意道,「两位苏小姐,何必这么急着走呢,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不过有些事情想请二位帮帮忙罢了。」 纠缠间,苏曈和苏佳叶没留意到他们竟然还有同伙,突然感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第47章 意识模糊间,苏曈听见两道声音在说话。 「大哥,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苏阁老的亲孙女啊,若是真被抓住,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怕什么,有郡主在,苏阁老不敢动咱们。再说了,今儿咱们碰了她,就是苏阁老的孙女婿了,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可是……」 「别啰嗦,一会儿郡主就该带人过来‘捉奸’了,咱们动作快点,把她俩叫醒,然后再……」 其中一人发出猥琐的笑声,「只有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才够刺激,被人发现的事情,才能算是两厢情愿的捉奸在床……」 若只有他们是清醒着的,到时候谁都看得出来是他们算计了苏家大小姐,这可不成。 苏曈睫羽颤了颤,没有睁开双眼,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只手伸向她的衣襟处——那只咸猪手还没碰到衣襟,苏曈突然睁开双眼,对方被吓了一跳,就这么片刻愣神的功夫,苏曈猛地抬腿踢出,正中对方的脸,痛得他捂着脸退后了几步,脸上瞬间多了一个脚印,因苏曈这一脚踢得十分用力,他的鼻血疯狂地流淌,狼狈不已。 趁着对方捂脸喊痛,在另一人反应过来前,苏曈迅速起身,踹翻房内用于熏香的香炉,同时大喊:「来人,走水了!」 这里是长公主府,宁和郡主的地盘,苏曈已经从两个男人话语中猜测到这一切是宁和郡主的算计,这附近的下人要么已经被支开,要么都是宁和郡主的人,她若是直接喊救命,叫来的绝不会是帮手,甚至更有可能会是敌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里烧起来。 她就不信,长公主府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这里烧起来而不救火。 只要人多了,混乱起来,她就有机会趁乱逃出这里。 香炉内的炭火燃得正炽,被苏曈踹翻后,立即点燃了房内的易燃物,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着周围的一切,瞬间的功夫,整个房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两个男人没想到苏曈竟然如此果决,胆敢火烧长公主府,顿时慌了起来。 「该死,着火了,快,救火!」 「不行啊,大哥,火已经烧起来了,外头的人肯定都在赶来的路上了,咱们还是赶紧逃吧,火烧长公主府,若是被捉到,可是死路一条!」 相比两个男人的仓皇失色,这时候的苏曈却相当冷静,她四下扫了一眼,看见苏佳叶昏迷着躺在贵妃榻上,她当即用桌上的茶水把她泼醒,然后,在苏佳叶还迷茫的功夫,扶起她就要往外走。 苏曈扶着苏佳叶从熊熊烈火中走出,就听见一道慌张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是祁修瑾的声音。 「哥哥,我在这。」苏曈目光一亮,大声喊道。 片刻后,祁修瑾赶了过来。 得知苏曈参加长公主府的百花宴,他特地要了一张帖子,只是因为太忙碌了,迟迟才赶来,没想到一来便听说长公主府走水了。 他一慌之下,四处寻找苏曈的身影。 好在,总算让他看见她平安无事。 此时苏佳叶已经清醒了,苏曈刚放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被祁修瑾紧紧抱在怀里。 虽然没说话,但苏曈能从他紧绷的身躯以及微微颤抖的双臂中感受到他惊慌的情绪。 「哥哥,我没事,别担心。」苏曈心中一软,轻声说道。 苏佳叶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瞪大了双眼。 曈曈怎么会和晋王世子……「曈曈,晋王世子,不要抱了,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一会儿救火的人都来了,咱们要怎么跟人解释……」 远处有脚步渐渐靠近,苏佳叶连忙阻止两人继续这样搂抱,若是让别人看见了那还了得,到时候还不知道流言会传成什么样。 更何况,这里是宁和郡主的地盘,听说宁和郡主对晋王世子倾慕已久,若是让她看见曈曈和晋王世子这般亲密,不发疯才怪。 苏曈脸色一红,连忙推开祁修瑾。 「佳叶堂姐,他不是晋王世子。」 苏佳叶一愣:「啊?」 「这是太子殿下。」苏曈说道。 太子回宫不过才月余时间,且一直呆在宫里,除了一些朝中大臣以及后宫妃嫔有机会见过以外,其他人还未曾见过,因此,苏佳叶脑海中对于太子的印象就只有幼年太子的形象,如今得知面前这位与晋王世子一模一样的男子竟是太子殿下,瞬间傻眼了。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快,起火的地方在那,快救火!」 听说走水之后,长公主第一时间就疏散了今儿前来参与百花宴的客人,而宁和郡主则被安排带人前来救火。 此时,她走在下人们的后面,一点都不慌张,反而慢悠悠的,恨不得等火将整个院子都烧毁了才出现。 方才宁和郡主得知走水的地点是这里时,就已经刻意延缓了过来的速度,如今看见面前已成一片废墟,她的唇角不由翘了翘。 苏曈,本郡主本来只想毁了你的身子和名声,奈何你运气不好,就这么丢了小命,这是天要亡你,怨不得我。 「来人,清理一下废墟,看看有没有伤亡。」 宁和郡主说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苏曈被烧成一具焦尸的模样了,她心想,若是抬出来时与两具男尸纠缠在一起,那就更有趣了。 人命关天,又是这样离奇的大事,苏阁老就算权势滔天,也掩盖不了悠悠众口。 到时候,整个苏家都会因为苏曈而成为盛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话,名声尽扫。 然而,宁和郡主注定要失望了。 「禀郡主,走水的原因似乎是香炉打翻了,里头没有人员伤亡。」 第48章 「什么?这不可能,怎么会没有人员伤亡呢,你们再仔细找找,或许漏了什么还没仔细查看。」宁和郡主脸上的笑意僵住,连忙让下人们继续找。 下人们不明白郡主为何这般失常,听见没有人员伤亡后竟然一副失落的模样,看似恨不得在火中死几个人似的。 然而,他们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掘地三尺,也没什么发现。 宁和郡主不甘心地攥紧拳头,可恶,竟真的让苏曈逃过了一劫。 那两个男人真是废物,亏她费尽心思将他们弄进府里,还给他们配了帮忙的人手,结果仍是失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在失火院子不远处的假山背后,苏佳叶气愤咬牙:「这个女人真是恶毒!」 苏曈淡淡道:「害了这么多人,她迟早要得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等着瞧吧。」 她与宁和郡主素未相识,可对方却已经先后两次找自己的麻烦,任是泥塑的菩萨,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苏曈眸光锐利,不管是背后撺掇的苏阮,还是宁和郡主,她们先找事,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祁修瑾握住她微凉的小手,轻声道:「曈曈,别脏了你的手,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好吗?」 苏曈从不是一个依赖别人的人,但是祁修瑾就这么期待地望着她,漆黑的瞳眸中闪烁的情绪让她不忍拒绝,她迟疑片刻,才点了点头。 「不过,你打算如何对付她们?」 望着她,祁修瑾眸中的温柔不减半分,嗓音却带了几分狠意:「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两个男人我已经让沈落拿下了,她既是喜欢,我可以再送回去给她。」 苏曈皱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问:「能否换个方式?虽然她们着实可恶,但我还是不喜欢用女子的名声来做这样的事,不想让自己成为她们那样的人。」 最重要的是,祁修瑾毕竟是太子,做这样的事情有损他的形象。 「好,都听你的。」祁修瑾眉宇间的冷意消散,顺从地道。 一旁的苏佳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虽然这两人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什么暧昧的话,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有一股暧昧旖旎的气氛围绕在他们的四周。 大盛朝丰神俊朗的太子殿下,有关他的传闻,她可是听说过不少,才回来短短月余时间,杀伐果断、残忍无情等等词语都被用在他的身上,满朝文武无人敢小觑他,可是这样一个人,在苏曈的面前却如同一只顺从的小宠物一般,目光柔和得能让人沉溺其中,简直让人怀疑那些传闻是不是都瞎编的。 能让这位殿下这般对待,可见曈曈在他内心的分量有多重。 苏佳叶忍不住感慨。 一个时辰后,长公主府又起了大火,这一回失火的不是偏僻无人的小院,而是宁和郡主住的院子,火势之大,浓烟滚滚,直上云霄,惊动了大半个盛京城。 据说起火时,宁和郡主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若非长公主豢养的死士舍命相救,只怕如今已成一具焦尸了。 不过尽管如此,宁和郡主却也没能毫发无伤。 她被烧伤了脸,向来引以自傲的容貌毁在这一场大火。 当天夜里,整个长公主府彻夜无眠,无数马车从四面八方停在长公主府大门前,走出来的皆是大盛朝有名的神医大夫。 宫中擅长治烧伤的御医也都被请进了长公主府,通宵达旦救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然而,宁和郡主保住了一条命,她的脸却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 苏佳叶清早就来了,说完宁和郡主的八卦,她幸灾乐祸了一阵,之后又有些同情地道:「听说脸上皮肤都烧焦了,御医治了许久才稳定下来,恐怕往后就算痊愈了也没法恢复从前的容貌了。所以说,人哪,就是不能干坏事,谁知道报应什么时候就来了呢。她害死了那么多人,今儿老天只毁了她一张脸,已经算是仁慈的了。要真说起来,被她害死的那些人才真的是无辜呢。这一场火烧得好,老天也算是有眼了。」 苏曈看了她一眼,这天真的小丫头恐怕还以为这场大火是意外呢,算了,还是别说出真相吧,免得吓坏她。 等送走了苏佳叶,苏曈回到房间,沈落悄悄送来了一个锦盒,里头躺着一支精巧的簪子,簪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苏曈展开一看,纸条上写着:「她两次设毒计害你,我只毁她一张脸,应该不算狠毒吧?曈曈可不要心软,你对她心软,她可曾对你心软过?」 感情他是担心自己会觉得他的手段残忍,特地写张小纸条来哄她呢。 苏曈哭笑不得,她不是圣母,宁和郡主第一次见面时就想要她的命,第二次便想毁她声誉,若是换做别人,如今已成了她手下亡魂了。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苏曈就算再心软,也不会对其手下留情。 祁修瑾这样做,说不上对错,但很解气却是真的。 更何况,他是为了她,她怎么会去随便评判他的行为。 苏家旁支府里,苏阮刚听说宁和郡主出事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就见门外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一群人。 「站住!好大的胆子,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敢擅闯苏家,可知这是什么罪名?」 下人拦都拦不住这些人,反而都无法近身。 「衙门办案,闲杂人等让开!」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这群人身上穿着衙门的服装,并非是存心来闹事的。 一时间,下人们噤若寒蝉,不敢再阻拦。 「苏小姐,有人状告你谋害苏阁老的嫡长孙女苏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随着为首的官员一句话落下,苏阮的脸色唰地白了。 苏阮神色变幻,片刻后回过神来,她镇定心神,看着为首的官差,冷静道:「大人,我与苏曈无冤无仇,怎么会谋害她,您说这话可有凭证?我是苏家的大小姐,你们不能随便抓我。」 第49章 对方可不管她是哪家的大小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苏家一个庶出的姑娘。 「苏小姐,您若是有什么疑问,还是等到了公堂上再说吧。」 于是,苏阮被带走了。 一路上,苏阮百思不得其解,这段时间对苏曈出手的都是宁和郡主,自己始终没有出现在明面上,按理说,就算事败,也不会牵扯到她头上才对。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一开始,苏阮还十分淡定,她是苏家的人,只要对方没有证据,她就定不了罪,直到在公堂上,见到了苏昊远和苏蓝氏夫妇,她脸色巨变,这才慌了起来。 「大伯、大伯娘,你们怎么……」 苏昊远撇开头没理她,苏蓝氏冷哼一声:「别叫我们,你这样心如蛇蝎的晚辈,我们可当不起你的长辈!」 原本看在苏家旁支的份上,他们夫妇俩对苏阮一忍再忍,谁能料到这姑娘却是个心如蛇蝎的,一而再地对他们的闺女下毒手。 回到盛京以后,曈曈一直都没遇到什么幺蛾子,他们还以为苏阮总算收手了,谁知道,昨儿个长公主府出事以后,他们好奇之下,找苏佳叶问了几句,根据自己调查到的一些信息,猜测到了事情始末。 之后,又从陈渔和祁修瑾那里得知,原来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曈曈已经先后两次险些没命了,而这两次的事件除了有宁和郡主在明面上出现,背地里还有苏阮的手笔,这如何不令他们感到震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被关进苏家地牢,迟迟没搬到台面上的旧账,这下子被苏昊远和苏蓝氏翻了出来,一点情面都没给苏阮留,直接告到了官府。 苏阮还不知道苏昊远夫妇俩已经掌握了她暗杀苏曈的证据,还以为对方只是猜测,并未证实,因此,她还想再为自己辩解。 「大伯,大伯娘,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曈曈好歹是我的堂妹,我怎么会做伤害她的事情?您们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挑拨……」 苏蓝氏没想到她到这时候竟然还有恃无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苏阮,你自幼无父无母,跟在你五爷爷身边长大,我也是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的,苏家这一辈的孩子中,就数你最优秀,我素来也最喜欢你,平日里便对你多照顾了些,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你对我们有了什么误会,心也渐渐养大了,一心妄想成为我们的女儿,成为苏家的嫡小姐,在我们把曈曈找回来之后,苏家上下最着急的人恐怕就是你了吧?为了心里那一点妄想,你可以不顾我们夫妇俩对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恩将仇报,企图谋害我们的女儿,好让你取而代之……「我告诉你,你从一开始就打错算盘了。就算没有曈曈,就算你再优秀,我们也不会将你过继过来,更不会将你当做我们的亲生女儿。假的永远也真不了,我们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苏蓝氏的一番话说得苏阮面色难看,她咬了咬唇,内心极度不甘心,但面上却仍是强装镇定地道:「大伯娘,我从来没有那样的想法,您、您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或许吧。」苏蓝氏嗤笑一声,目中尽是讽意,显然她是不相信的。 苏阮还想狡辩,这时外头被带进来几个人,正是她从前的贴身护卫,此时正被铐上枷锁,脚下叮当戴着锁链,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身上还带着伤,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刑讯。 苏蓝氏嘲讽地道:「或许你该问问他们,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苏阮面无人色,瞪大双眼,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怎么会……当初在景溪镇派去暗杀苏曈的那几个护卫,竟然早就被苏昊远抓住了? 可是,若苏昊远早就抓住了她的把柄,为何他一直都没有找她算账,反而等到了现在? 苏阮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 那几个护卫是她的贴身护卫,虽然有几分忠心,但也有限,毕竟不是她一手培养的,只要拷问的人再多一些手段,便能逼问出许多东西。 想来,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他们都已经招供了。 苏阮面上一片绝望,她算计了那么多,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把自己也算了进去。 苏昊远和苏蓝氏这两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完了。 铁证如山。 昔日的盛京城第一美人,就这么被关进了大牢,令得无数人震惊扼腕。 其中有不少甚至还是对她倾慕已久的追求者。 盛京城从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或者少了一个人而改变,昔日盛京第一美人被关入大牢并定罪以后,没过几天,从前与她交好或者倾慕过她的人,很快就遗忘了与她有关的一切,过着一如既往的生活。 而苏曈以及那一日受邀参加长公主府百花宴的客人们,迎来了大理寺官员的追查审问。 当日长公主府接连起了两场大火,不仅损失惨重,更是造成了宁和郡主容貌损毁,甚至险些丧身。 事情发生后,长公主第一时间就下令彻查起火原因,皇帝也派人关注此案,结果大理寺多次调查的结果都显示,这两场大火都是意外而起的,他们压根就找不到任何人为因素。 先后两场大火集中在同一天,都是意外引起,这也太巧合了些,长公主并不信,因此,大理寺官员也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调查了。 大理寺少卿亲自登门时,苏曈正在厨房蒸南瓜山药糕。 南瓜和山药都是养胃的好食材,用它们做糕点,吃起来甜滋滋的,软软糯糯,苏曈很喜欢那种口感,平日隔三差五便做一些。 听说大理寺少卿亲自前来,苏曈正打算去花厅,就见陈渔在一旁欲言又止。 「小姐……」 苏曈看向她:「怎么了,有话就说。」 「晋王世子也来了。听说他们是来调查长公主府失火原因的。」 第50章 「同一天内接连两场大火,宁和郡主又被烧毁容了,长公主要求彻查也是正常的。」苏曈沉吟片刻,说道,「想来官府的人应该是先来咱们这里,还没来得及去佳叶堂姐那边,你跑一趟,让她与我统一一下说辞。」 这案子到最后若是查不出个什么问题,长公主和宁和郡主的怒气无处撒,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到时候大理寺的官员察言观色,极有可能会从当日参与宴会的客人中挑一个倒霉鬼出来当替罪羔羊。 而苏曈一点都不怀疑,宁和郡主会选择的那个倒霉鬼会是谁。 自己的背后虽然有整个苏家作为靠山,但宁和郡主背后却是长公主,还有整个皇室,两厢对立,到时候麻烦的还是苏家,如今苏家人都是她的逆鳞,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因此,提前做些预防准备也是好的。 苏家长辈都不在府里,花厅中,晋王世子与大理寺少卿在苏曈的招待中坐下。 大理寺少卿名叫余继林,面容清瘦,问话由他来进行,晋王世子只是协同查案,并未越了大理寺的职权,因此他只坐在一旁围观,俊颜神情温和,并没有插嘴的打算。 「苏小姐,本官想知道当日第一场失火事件发生时,您正在何处,做些什么事,还请苏小姐据实告知。」大理寺少卿声音温和,说话十分客气。 虽然宁和郡主再三指认当日失火是人为,并且肯定是苏曈意图谋害她才放的火,但在还没找到确凿证据前,大理寺少卿绝不会如此轻易就给苏曈定罪,他可得罪不起苏阁老和苏昊远。 「百花宴当日,我和佳叶堂姐一直都坐在长公主府后花园的假山背后,并未离开半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向佳叶堂姐求证。」苏曈轻声说着,将当日在长公主府见过的人,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了,只隐瞒了后来那两个男人出现后的情节。 说到一半,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程芸姐姐原本也是和我们一起的,只是后来她被人叫走了。再后来,失火发生后,为了防止火灾伤人,长公主便让我们提早离开了。后来再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若大人不信,也可以去向程芸姐姐查证。」 总而言之,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苏曈言辞诚恳,神色自然,大理寺少卿详细观察她的神情,看似不像作伪。 于是,他看向晋王世子,想知道他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的。 晋王世子倒是没问苏曈什么,只是朝左右两名护卫招手,吩咐了几句,那两人便离开了花厅。 很快,花厅安静了下来。 苏曈心知,这两名护卫定是去了苏佳叶和程芸那里,见大理寺少卿和晋王世子没有问题询问她了,便让丫鬟端来蒸好的南瓜山药糕。 「晋王世子和少卿大人这么早便来了,定然还没用过早膳吧?这是刚蒸好的南瓜山药糕,软糯香甜,对肠胃也好,两位不妨用一些。」 和南瓜山药糕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两碗素菜粥,熬得晶莹稠滑,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与南瓜山药糕的甜香混合,令人食指大动。 大理寺少卿确实饿坏了,他盯着散发诱人香甜的南瓜山药糕看了片刻,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收回目光,轻咳一声。 「苏小姐有心了,但本官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用膳的,还是撤了吧。」 晋王世子突然道:「早就听闻苏小姐的厨艺不错,看来本世子今日有口福了。」 「……」 苏曈其实只是随口问一下,并没指望这两人真的会在这里用膳,然而没想到,这位晋王世子还真的同意了,并且他一说完就让丫鬟把南瓜山药糕和素菜粥端到了他右手边的小几子上,旁若无人地开始吃起来了。 「……」苏曈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世子竟然会这么不讲究,虽然吃东西的动作优雅无比,看起来赏心悦目,但并不能让人忽略他不分地点直接在花厅就用起早膳的事实,她犹豫着道,「世子殿下,在花厅用膳好像不太合适,要不,请您移驾后头的膳厅?」 而且,堂堂世子只吃这么朴素的南瓜山药糕和素菜粥怎么行,以她对皇室子弟的了解,他们一顿至少摆满了整张桌子,每样只动两三次筷子,最后撤下的时候饭菜看起来就跟没吃过一样才对。 「不必了,本世子觉得这样挺好。」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吃完了南瓜山药糕,素菜粥只喝了两三口,便放下了,显然后者不太合他的胃口,后来没再动过,让丫鬟撤了下去。 「……」这晋王世子不按套路出牌,苏曈怀疑自己以前听说的那些关于皇室子弟的传闻都是假的。 她记得当初在景溪镇的时候,就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晋王世子的传言,都说他奢靡成性、残忍嗜杀、心机阴沉、城府极深,可从她两次与晋王世子接触的所见所闻,这位晋王世子与传闻判若两人。 「咕噜噜。」 一道诡异而尴尬的声响将苏曈从沉思中唤回,她看了看有些坐立难安的大理寺少卿:「少卿大人,抱歉,府里暂时只有这两样,若是您不喜欢……」 「不必,这两样都很不错。」大理寺少卿缓过神来,闻着那香甜的香味,只觉得更饿了,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反正世子殿下都吃了,如今又没什么要紧事,他吃一些填一下空荡荡的五脏庙应该没关系。 若是有人要揪着这个弹劾,挡在前面的还有晋王世子,他怕什么。 如此想着,他坦然地用起了早膳,而且虽然他已经极力注意吃相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饿了,吃起来颇有点狼吞虎咽的架势。 片刻的功夫,南瓜山药糕吃完了,素菜粥也一滴不剩。 大理寺少卿抹了抹嘴,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神态动作都比之前要轻松了许多,还有心情和苏曈开玩笑,「苏小姐不愧是被誉为大盛朝厨艺与美貌集于一身的传奇女子,这南瓜山药糕是你的手艺吧?比起食香楼做的好吃多了。」 第51章 苏曈:「……」 这大盛朝不仅世子殿下不讲究,就连底下的官员也不怎么讲究的样子。想起自己的老爹,跟她爷爷抢食物的时候也是一副不要脸的模样,苏曈就更是深以为然了。 然而她不知道,晋王世子却清楚大理寺少卿为何如此。 这位大理寺少卿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吃,府里请了好几个厨艺绝佳的厨子,可惨的是府里的夫人厨艺不好,最近偏又不知听了谁的撺掇,时不时心血来潮嚷着要下厨,鼓捣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逼着他吃,害得他舌头遭殃肠胃也倒霉,一天拉上个七八回都还算是少的。 原本被厨子们的好手艺养得白白胖胖的身材,愣是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被折腾得都瘦到没人样了,以前合身的官服都撑不起来了。 晋王世子瞧着他此刻吃饱万事足的模样,想起他这段时间的悲惨经历,忍不住以拳头抵唇,掩住了微微翘起的唇角。 若是让他知道自家夫人之所以会对厨艺突然如此感兴趣,乃是听说了盛京城中关于苏大小姐的厨艺的传闻后,才起的心思,只怕他现在是笑不出来了。 说笑间,被派出去的两名护卫回来了。 他们询问的结果,苏佳叶和苏曈所说别无二致,而程芸的前半部分也一样,但到了后半部分,却说出了一句对苏曈不利的话。 「程国公府的二小姐说,当日她与两位苏小姐分别后曾经回到过假山后面,却见到苏小姐与两个男人在亲密交谈。据她所说,那两个男人容貌陌生,似乎并不在当日长公主的邀请名单内。」 苏曈的笑意微敛。 大理寺少卿神态上的轻松瞬间消失了,他看向苏曈,严肃认真地道:「苏小姐,你方才似乎并没有跟我们提过关于这两个男人的一言半语。」 苏曈一顿,似乎是愣了一下,神色惊讶地道:「少卿大人请稍安勿躁,当日我和佳叶堂姐确实见过两个陌生男人,但他们的穿着打扮并不似当日赴宴的客人,又自称是长公主府的护卫,我便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才会漏了这个没说。至于程芸说我们与他们亲密交谈,这应该只是个误会,长公主府后花园风景优美,当日我与佳叶堂姐兴之所至,心血来潮想爬上假山上尽览下方景色,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巧被那两个护卫救了一命,一时感激,当时我们就与护卫多聊了几句,没想到会被程芸误会成这样。」 她说完,似是怕大理寺少卿和晋王世子不信,拉起衣袖:「当时摔的那一跤,我的手臂都被划伤了,伤口还没愈合呢。」 苏曈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又是苏阁老的嫡孙女,身份贵重,她为了澄清自己的清白,一时间忘了男女大防,但是大理寺少卿和晋王世子却是时刻都记着分寸,在她拉起衣袖的瞬间,两人立即闭上眼背过身去,生怕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大理寺少卿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庆幸自己闭眼够快:「苏小姐,不必如此,只要你是无辜的,我与晋王世子必不会冤枉你。你还是将衣袖拉下来吧。」 晋王世子轻咳一声,点头温和地道:「少卿大人向来公正严明,苏小姐请放心。」 两人并不知道,此刻若是他们转过身去,就会发现苏曈白嫩嫩的手臂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摔伤的伤口,而是多了一小片烧伤的痕迹,那是当日火灾中她为了救苏佳叶,不小心被火烧到的伤口。 一旦他们看见这伤口,不论苏曈如何解释,她都定然会被当做纵火犯带走。 可惜,碍于礼节,他们并未有机会看到这个伤口。 苏曈垂眸,慢条斯理地将衣袖拉下来,嘴上却仍是犹豫着道:「抱歉,我方才一时情急,忘了规矩……要不,少卿大人和世子殿下可以找一个信得过的女子来检查我身上的伤口……」 「不必了,苏小姐,我们信你没有说谎。」晋王世子打断她的话。 苏曈:「多谢世子殿下。」 因着方才那一出尴尬的场面,晋王世子和大理寺少卿也不敢在苏府待下去了,生怕苏昊远和苏阁老回来若是听说苏曈当着他们的面把衣袖拉起来,只怕会找他们算账,因此,两人匆匆告辞。 不过,临走前,晋王世子深深看了苏曈一眼,留下了一句令苏曈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都说羊脂白玉以水产白子玉最为珍贵,白如截肪,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也不枉程国公费尽心思,不惜花费巨大代价才得来这么一小块。」 说完这话,没等苏曈反应过来,他便走了。 苏曈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回忆他方才说话时的神情和动作,最后垂眸,看向自己颈项上佩戴着的白兔玉坠。 晋王世子的话语中,似乎在暗示她什么。 午膳过后,苏曈正想派人去调查一下程国公府,苏佳叶便来了。 她坐在苏曈身边,挨着她的手臂,低声道:「下午我全都照你吩咐的说了,没有多添一句,也没少说一个字,也不知道他们信了没有。」 顿了一下,她问道:「我听说晋王世子和大理寺少卿都亲自到你府上了,这阵势有些不对啊,莫非他们怀疑你了?」 「应该没有,你别担心。」苏曈拍了拍她的手臂,为了防止她说漏嘴,又道,「关于那两个陌生男人,我只说他们是长公主府的护卫,别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人问你,不管是谁,你都这样说。」 顿了顿,她眸光闪过一丝什么,补充道:「就算是对程芸,也要这样说。」 苏佳叶愣了一下,看着她:「怎么连程芸也瞒着?你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还是她跟大理寺少卿和晋王世子说了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想起当日在长公主府假山后,若是没人告诉那两个男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发现她们所在之处的。 苏佳叶的表情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有些愤愤:「认识这么多年,我们将她当做姐妹,没想到她竟然……」 第52章 「你冷静点,如今还不能确定什么。」苏曈按住她,清冷平静的嗓音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呢,你别这么冲动,到时候若是冤枉了她,岂不是伤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 等苏佳叶冷静了之后,苏曈才问:「你和程芸的关系最好,平日里也经常出入程国公府,可曾听说过他们家这段时间得了什么宝贝?或者是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苏佳叶仔细想了想,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我记得,上个月下旬的时候,程芸跟我说过一件事,程国公似乎得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而且还是品质极好的籽料,当时,她似乎很高兴,觉得她祖父最疼她,这块玉最后铁定会落在她手里,不过没几日,她就跟我说那块玉被程国公送人了,但她当时却不觉得可惜,反而十分开心,说那人身份贵重,以后会是他们程国公府的倚仗,也会是她的未来夫君……」 苏佳叶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看向苏曈:「曈曈,我记得,你是不是也有一块……」 她的目光落在苏曈脖子上戴着的白兔玉坠,晶莹洁白,细腻滋润,色如截脂。 苏曈低下眼,只觉得脖子上的白兔玉坠突然变得沉甸甸起来,压得她有些不痛快。 她将玉坠取下来,让丫鬟收了起来。 她语气淡淡地说:「若我所料不差,这块玉正是程国公得的那块,后来被送给了太子殿下。」 之后,祁修瑾用它雕了一只小白兔玉坠,送给了苏曈。 只怕他还不知道,人家程国公费尽心思得的这块玉,呈贡给他的时候心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否则,以他的性子,哪怕这块玉再名贵,他都不会收。 更不用说还转而送给了她。 这不是存心膈应她么。 「我说呢,怎么从那日见了你脖子上的玉坠开始,她的表情就有些古怪,咱们三人聊天的时候,她总是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苏佳叶没察觉到苏曈的情绪有什么不对,小手拍了拍桌子,掌心都拍红了犹不自知:「原来她是想当太子妃,怨不得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她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看来百花宴那日,那两个男人还真是她故意引来的!她不是有舒家大少爷了么,想必在她心里,青梅竹马是比不上皇室太子的,为了这个她、她竟然……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算了,别再气了。」苏曈拉住她的手,看了看苏佳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肿起来的掌心,柔声哄道,「如今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往后离她远些就是,不值得为她生气,还伤了自己。」 说着,她让丫鬟取来治跌打损伤的药水,细心地给苏佳叶涂抹。 苏佳叶顿时不气了,笑嘻嘻地坐下来看着她,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还是曈曈好,又美又善良,她程芸哪一点比得上你,还想跟你抢夫君,做梦呢。」 当晚,祁修瑾听说了此事之后,气得饭都不吃了,沉着脸就要出宫。 「殿下,殿下,您现在不能出宫,皇上那里等着您过去呢!」内侍急得满头大汗,跟在他的身上追都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内侍无奈地叹气,抹了一把汗,苦恼着一会儿该怎么去跟皇上解释殿下的去向。 此时刚入夜,天才擦黑,祁修瑾出了宫门,骑快马径直朝苏家的方向去。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见苏家大门近在眼前。 还没等他下马,就见一辆马车从对面的方向驶来,恰好停在苏家大门前。 苏昊远刚从衙门回来,为自己闺女被牵扯进长公主府失火案中正烦得头疼呢,眼角余光瞧见祁修瑾一身明黄太子制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策马而来,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朝门口的下人大声道:「快,关门,今晚谁也不许放进来,尤其是这小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来人啊,今晚给我把家里各处的院墙都守严实了,别让那些个爱翻墙的小贼钻了空子!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否则,老爷我扒了你们的皮!」 说着,他气哼哼地甩袖回府。 苏家下人还嘀咕自家老爷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结果一看门口那人穿着一身明黄,吓得腿都软了,这可是位惹不起的贵人啊,他们家老爷怎么敢当着贵人的面发脾气,这若是怪罪下来,或者传出去,只怕……下人还在迟疑,里面又传来苏昊远气急败坏的声音:「还不关门,杵着做什么,要老子亲自动手吗?!」 「嘭!」 苏家大门在祁修瑾的面前被人用力关上,让他吃了一个实打实的闭门羹。 祁修瑾站在门外,沉默了半晌,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殿下?」沈落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祁修瑾转身:「回宫。」 他穿着这一身从宫里跑出来,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倒霉的不只是他,还有他身边的人,甚至还会连累曈曈。 怪不得他未来岳父会这么气,这次是他冲动了。 回了宫,他分别把两个锦盒递给沈落:「你将这个送去给曈曈,另外一个,送还程国公。」 是的,还。 程国公献上来的那一块羊脂白玉,完好无损,好好地放在他的库房中,原本他打算将这块玉送给父皇,再帮程国公说几句好话,如今看来不必了,这块玉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说起来,程国公送的那块羊脂白玉,还比不上自己得的那块质量好,他要送给曈曈的东西,自然该是用最好的,更不可能会拿别人的东西来借花献佛。 他想起陈渔让人传消息时说的话,「小姐当时就将那块玉坠取下来装进盒子里了,再没碰过」,不由低笑一声。 曈曈应是气坏了。 第53章 可惜他此刻不能在她身边。 他得的那块羊脂白玉并不小,足够他打造一整套完整的首饰,原先只送了白兔玉坠给曈曈,是因为其他的还没做好,正巧今儿全都完成了,还是快些送到曈曈手上的好,希望她心情能好上一些,也免得某些人自作多情,破坏他与曈曈之间的感情。 吩咐沈落做的事情都说完了,祁修瑾这才在内侍的催促下,起身去皇帝的御书房。 皇帝已经年近五十,鬓边微白,眉宇间威严尽显,只是因为前些时日的大病一场,导致面色有些不好,双眼下方略显青黑。 他已经等了许久,见祁修瑾进来,把手里的折子放下,抬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想起方才影卫传来的消息,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心情笑道:「朕听说,你方才在苏家吃了闭门羹?」 祁修瑾没吭声,在他对面自顾坐了下来。 一旁的内侍看了,暗暗捂着嘴笑。 这样类似的情形自从殿下回宫之后,变得十分常见,皇帝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尤其是在得知殿下心仪苏家大小姐后,他更是时不时拿苏家大小姐开殿下的玩笑,若非情况不允许,他甚至还想宣苏家大小姐进宫来瞧瞧,顺便也见识一下殿下在心仪女子面前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可惜,不管陛下如何取笑,殿下都十分淡定,压根就不给他看笑话的机会。 如此想着,内侍淡定地撤掉他们面前的折子和小几子,让人备膳。 满桌精致的菜肴被端上来,色香味俱全,但父子俩人仿佛都没什么胃口。 皇帝是吃惯了山珍海味,觉得腻,而祁修瑾则是想念苏曈做的饭菜,两人都食不知味,只动了两三次筷子,便搁下了。 内侍有心劝皇帝多吃两口,却又不敢开口,求助般看向祁修瑾。 祁修瑾淡淡道:「这些饭菜若是不合父皇的胃口,明儿换菜式便是。」 皇帝想起祁修瑾刚回宫的那几日,他当时正在病中,吃什么都没胃口,瘦了一大圈,皇后和满朝文武急得不行,绞尽脑汁搜罗各种菜谱,让御膳房变着法子琢磨各种佳肴,可惜他仍是不爱吃。 只有祁修瑾与旁人不同,他非但没劝自己,反而让御膳房三天内不要做任何复杂精致的菜式,只做民间常见的白粥咸菜,甚至还不是每顿都有,一天只有一顿,一顿只有一碗,那几日把皇帝和皇后饿得脸都青了,简直是惨不忍睹。 三天过后,皇帝再也不说饭菜不合胃口了,吃得那叫一个香。 如今听见祁修瑾语气淡淡地说着让明儿改菜式的话,皇帝嘴角一抽,那悲催的记忆又浮上脑海,他小心问道:「皇儿,你该不会又要叫御膳房做白粥咸菜吧?」 做皇帝做到他这份儿上,好像有点惨。 然而,他自己生的儿子,又对他有愧疚,他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宠着。 祁修瑾夹了一块扣肉放进皇帝的碗中,缓缓道:「儿臣当初流落民间,在遇到曈曈之前,有得吃就不错了,白粥咸菜对那时的我来说,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祁修瑾回宫之后,从没提起过自己在那过去五六年间的经历,皇帝虽然知道他过得肯定不容易,但也从没想过,会这般艰苦。 尽管他语气轻淡,说起来仿佛事不关己的语气,然而,皇帝心里却是一揪,沉默片刻,低头夹起碗中的扣肉吃着,再不说饭菜不合胃口的事了。 这一顿饭,皇帝比平常多吃了两碗。 结果,因为连月来生病的身子经不住这般突然的暴饮暴食,他肠胃不适,整晚辗转反侧,皇后不得安宁地守在龙榻前,内侍来回唤了好几次御医,折腾到天亮。 为了防止祁修瑾翻墙进府里,苏昊远下令让下人守住各院院墙之后,仍是不放心,想来想去,亲自跑去苏曈的院墙下守着。 结果守了一夜,什么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他眼眶青黑,沉着脸回去补觉。 他离开后,院子里的护卫们也都散开,回到了平日里的岗位上。 也就在此刻,沈落来了,他将一个锦盒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了陈渔的手上。 苏曈刚醒来,便见到自己妆奁旁边摆着一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整套的首饰,全都装饰着温润无暇的羊脂白玉,典雅大方,美不胜收。 夹层还有一张纸,她展开扫了一眼,唇角忍不住翘了翘,郁闷了一夜的心情豁然轻松了许多。 程国公府。 程国公看着又回到了自己手中的羊脂白玉,沉默良久。 「祖父,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程芸不解地问道。 程国公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 随着他这一眼,程芸突然明白了过来,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她想起曾经听说过的流言:「祖父,我听说,皇帝早就给太子赐婚了,太子妃的人选就是苏曈。看来极有可能是真的。」 太子既然没有用他们程家送的羊脂白玉,那么苏曈脖子上戴的那一块又是哪里来的?能有这般质量的羊脂白玉,只有那个地方才有,看来太子对他们程家,好像也没有表面上那么信任。 程芸目光一闪:「祖父,要我说,太子离宫五年,如今才回宫没多久,羽翼未丰,反倒比不上晋王蛰伏多年经营的势力大,更何况,我听说晋王世子文韬武略,礼贤下士,比起太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咱们不如……」 「芸儿,你一个姑娘家懂什么,这番话在祖父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在外头可别胡说,免得招来祸患!」程国公轻斥一声,面上却不见怒意。 程芸不服:「祖父,太子如今还没坐上那个位子呢,就这样对咱们家,将来咱们家还能入得了他的眼吗,况且,有苏阁老在,咱们家只怕也争不过……」 第54章 程芸的野心很大,她想母仪天下,想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对她而言,只要能让她坐上后位,她才不管将来是谁做皇帝。 因此,得知祁修瑾的态度后,她便想说服程国公放弃祁修瑾,改而支持晋王。 反正她听说,晋王世子温文尔雅,又还未娶妻纳妾,除了与宁和郡主关系尚算不错以外,也没传出过什么风流韵事,比起那个不解风情的太子殿下好多了。 然而,程国公考虑的却与她不同。 在他看来,晋王是个老狐狸,比起祁修瑾来,太难掌控,就算将来成事,程国公府未必能从他的手底下得到多少好处。更何况他名不正言不顺,有太多变数。 他叹了口气:「罢了,再等等吧,让我好好想想。」 皇帝因暴饮暴食引发的胃痛持续了两日才好转,这刚好起来,见到膳桌上摆着的饭菜,全都是好克化的,而且没有什么油水,立即没胃口了。 他把筷子搁下,叹了口气,忍不住暗骂前段时间嫌弃山珍海味腻味的自己。 果然还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皇后陪着他也连续吃了好几日的斋,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如今见他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嘴里的菜更是味如嚼蜡,也下不动筷子了。 皇帝看她一眼:「皇后,朕记得你厨艺还不错,正好皇儿不在,不如你露一手,让朕尝尝肉味吧,就在你宫里的小厨房,别去御膳房。」 御膳房那些个狗奴才,眼里只有皇儿这个太子殿下,太子说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连他这个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瞧瞧这几日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难以入口。 皇帝苦逼着脸。 皇后看了看难得情绪外露的皇帝,随着皇儿回宫,帮着处理政事,皇帝渐渐懒散,更加注重口腹之欲这等事,越发向着「昏君」的势头发展了,她不由苦口婆心:「陛下,皇儿这也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御医说过,您最好还是再吃几日好克化不油腻的东西,等肠胃养好了再说吧。」 皇后绝对不说她已经许多年没亲自下厨了,只怕连调料什么时候放,该放多少都把握不准,哪里还有什么好厨艺可言。 她怕皇帝吃了自己做的饭菜,肠胃病得更严重,到时候她就是罪人一个了。 皇帝拧眉,肚子饿得咕噜响,但桌上的东西实在是不堪入口,他顿时烦躁得要命。 一旁的内侍好几次欲言又止。 皇后抬眸看他一眼:「黄公公,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黄公公躬身,笑着道:「陛下,娘娘,听说苏大小姐的厨艺天下一绝,她懂的菜式既多又新奇,许多就连咱们御膳房的御厨们也未必听说过,说不定她知道既好吃又养胃的菜式,要不奴婢跑一趟苏府,向她讨教讨教,怎么着也要给陛下和娘娘要回来几张菜谱,让御厨们也学着点。」 黄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老人了,伺候了他几十年,对皇帝的脾气十分了解,他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挠到了皇帝的痒处。 皇帝早就听说了苏曈的厨艺好,又从自己儿子那知道了许多听都没听说过的菜式,总想尝尝她的手艺,但再怎么说,毕竟他是皇帝,苏曈是臣女,不好宣召入宫,不合规矩,便只能作罢。 听了黄公公的话,目光扫过对面的皇后,他脑中灵光一闪,朝皇后认真说道:「皇后,如今皇儿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婚了。朕记得昨儿个钦天监说过,下个月十二日,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且今年就只有这么一个好日子,就让皇儿准备准备,下个月成亲吧。你作为皇儿的生母,也该多关心关心未来的儿媳,时常将她召进宫来商量婚嫁之事才对。」 黄公公功成身退,笑而不语。 陛下为了能够吃上一口苏大小姐做的美食,也是够拼了。 皇后:??? 望着满脸写着期待和兴奋的皇帝,皇后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她想了想,犹豫着道:「……陛下,您昨儿个什么时候见过钦天监?臣妾一直侍候在您的病榻前,一步都没离开过。」 皇帝顿了顿,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皇儿就要成亲了,苏家大小姐与皇儿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让他们早些成亲,也免得苏培纪那个老家伙背地里骂朕耽误他乖孙女的亲事……」 这下,皇后是真的慌了。 她坐直了身子:「陛下,您在说什么,苏家大小姐和皇儿?」 她怎么不知道? 陛下和皇儿都瞒了她什么? 皇后感觉自己被这父子俩孤立了。 皇帝嘴角一抽,这时也察觉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他视线飘了飘:「皇儿回宫前,朕确实是瞒着你下过一道赐婚密旨……」 皇后:「……」 所以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未来儿媳就被定下来了? 等等。 皇后脑中掠过一丝什么,她眯了眯眼,看向皇帝:「陛下,皇儿回宫前,您似乎还在宠信着晋王父子俩,并不知道皇儿还活着。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臣妾?」 皇帝:「……皇后,咱们来聊聊皇儿的婚事……」 「不行,您把话给我说清楚,您还有什么瞒着臣妾。」 「……」 祁修瑾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场面。 皇帝满头冷汗,皇后面色不善,不依不饶逼问。 宫人内侍早就躲得远远的。 祁修瑾见状,脚步一顿,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走。 那边正僵持着的帝后二人猛地扭头,齐声道:「皇儿,不许走,你过来!」 「皇儿,你来说,你和你父皇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皇儿,你母后简直不可理喻,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终身大事,她竟然一点都不关心,只揪着其他事情不放!」 第55章 「皇儿,你和苏家大小姐不是以兄妹相称吗,究竟是怎么回事,裴锐这混小子,什么都不跟我说,回头本宫定要好好教训他!」 「皇儿,下个月十二是个好日子,朕问过钦天监了,到时候……」 「皇儿……」 「好了。」祁修瑾捏了捏眉心,终于开口,「父皇,母后,成亲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儿臣自有分寸。」 皇帝和皇后对视一眼,齐齐沉默了片刻。 皇帝有些失望:「可是钦天监说了,下个月十二号,是今年唯一一个适宜嫁娶的好日子,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了。」 吃不到未来儿媳做的美味,朕心里苦。 皇后一脸欣慰:「对,就该慢慢来,皇儿不用心急,时间太赶的话,大婚的许多细节照顾不到,这不是委屈了你和苏小姐吗?」 皇儿身为堂堂太子,大婚绝不能太仓促。 她脑海中闪过近日听说过的有关苏家大小姐的事情,只记得都说她厨艺好的,也不知道相貌人品如何,不过当初有她在景溪镇照顾落魄的皇儿,想来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是该找个时间召进宫来见一见。 只是,找个什么名头好呢……这一日,苏家来了一位从宫中出来的内侍。 这内侍似乎是偷偷出宫的,并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穿着一身寻常的便服,还在光秃秃的下巴贴了假胡子。 苏阁老和苏昊远不在府里,只有苏蓝氏和苏曈在,原本还以为是宫中有了什么旨意,苏蓝氏在一旁招待着,结果那内侍一来就说找苏曈要一样东西。 这下苏蓝氏的表情都变了,她猛地坐直身子,目光直直看着对方:「公公,您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太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为何不亲自前来,却派您鬼鬼祟祟地来取?」 「不是,苏夫人莫着急,是洒家没说清楚。」内侍连忙解释,「洒家是陛下身边的人,近日陛下肠胃不适,食不下咽,洒家听说贵府大小姐拥有一手好厨艺,于是瞒着陛下前来讨教,若是能得几个适合养胃养生的菜谱,就更好了。」 内侍带着笑,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显然功力深厚。 苏蓝氏:「……」 皇帝的近身内侍敢瞒着皇帝出宫向臣子的闺女要菜谱,若是真的,这内侍的胆子还真够肥的。 分明是得了皇帝的旨意吧……算了,皇帝想要菜谱,就给他,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苏蓝氏让丫鬟将此时告知了苏曈。 没多久,苏曈写了不少适合养胃养生的药膳粥或者汤羹的菜谱,送了过来。 「肠胃不适,吃这些最适合不过,又美味健康还养胃。」苏曈轻声说道。 「多谢苏小姐,苏小姐真是蕙质兰心,聪慧过人。」内侍笑眯眯地接过菜谱,看起来写了厚厚的一沓,足够陛下每日换着吃上一段时间了,他真心实意地夸赞了苏曈几句。 苏曈客套一句:「公公过奖了。」 寒暄完毕,内侍还赖着不走,又夸了她几句,直到苏蓝氏的脸色都变了,他也憋不出什么夸人的好词了,才别别扭扭地道:「方才洒家进来的时候,就闻到贵府后院飘过来的香味,料想苏小姐定然是又做出了什么绝世美味,若是、若是……」 「……」苏蓝氏秒懂,看向苏曈,「曈曈,你方才不是做了皮蛋瘦肉粥么,正好这个养胃又好吃,装一盒给公公带回去品尝品尝。」 内侍的笑意深了深:「多谢苏夫人体恤,洒家这大清早的就被打发过来,肚子里还粒米未进,能有机会品尝到苏小姐的厨艺,是洒家的福气。」 陛下哟,为了您的口福,奴婢这张老脸都不要了。 苏曈这时候也看明白了,带着丫鬟下去,用能保温的食盒装了好几碗粥,送到内侍的手上。 内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对苏家大小姐的上道十分满意。 然后,急匆匆地便回宫了。 此时,刚下了朝的皇帝,正端坐在殿内,手里捧着折子,眼睛却不在折子上,而是不断地看向殿门外。 黄公公笑着道:「陛下,苏家不远,想来人应当在回程的路上了。小山子机灵,肯定能带回您想要的东西。」 皇帝瞟他一眼,淡淡道:「黄公公,朕在看折子,不要打扰朕。」 「是,奴婢多嘴,该打。」黄公公作势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殿门外,传来一声动静,有内侍在外头禀报说出宫的小山子回来了。 没等黄公公开口,皇帝立即扔下折子,抢先道:「让他进来。」 小山子一进来,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他手里提着的食盒,目光亮了一亮。 「陛下,奴婢……」 「好了,小山子,你做得很好,有赏。你把食盒放下,菜谱送去御膳房,便退下吧。」皇帝说道。 「……是,陛下。」 小山子正要退下,又被皇帝叫住。 「小山子,这是什么粥?」 小山子回头,皇帝已经迫不及待打开了食盒,端出一碗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的粥来,粥香味扑鼻,只是里面的黑色和棕色物质看起来怪怪的,让人不敢轻易下筷。 小山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皮蛋瘦肉粥。苏夫人说,这皮蛋是苏小姐自制的,风味独特,用来熬粥最是美味。」 闻言,皇帝用调羹轻轻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不错,果然美味!」 皇帝赞不绝口,一口气将一碗粥喝下了肚还意犹未尽。 「这苏大小姐的厨艺确实不错,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粥,味道却如此让人欲罢不能,御厨们都比不上她这般手艺。」 他说完,紧接着还想去拿食盒内装着的剩下三碗,吓得黄公公连忙阻止:「陛下,御医说您要少食多餐,不能暴饮暴食。」 第56章 皇帝想起胃疼的滋味,只好作罢。 「把这剩下的,送去皇后和太子那里吧,让他们也尝尝。」皇帝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算了,太子那里就不必送了,他不是吃惯苏小姐的手艺了吗,想来这个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让他继续吃御膳房做的那些素菜吧。送两碗去皇后宫里,剩下一碗,留着,中午让御膳房加热了给朕吃。」 「……」祁修瑾正好走到殿门外,听见里面传来的话语,神色一言难尽。 他身旁的皇后,摸了摸鼻子,朝四周张望几眼,假装没听见。 为了不让皇帝感到尴尬,皇后让殿门外守着的宫人不要告诉皇帝他们来过了,拖着祁修瑾的手,死活将他拖走了。 片刻后,等皇帝身边的内侍将皮蛋瘦肉粥送过来,皇后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神情自然地谢了恩,等内侍走了,才派人把其中一碗粥送去太子宫中。 到了中午,该用午膳的时间,御膳房的御厨发现,皇帝早膳剩下的那一碗皮蛋瘦肉粥,原本温在蒸锅里的,结果不翼而飞了。 整个御膳房乱了起来,内侍脸色凝重,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在皇帝的跟前跪下:「陛下,你的皮蛋瘦肉粥……不见了!」 没等皇帝发怒,御膳房的人也来了。 「陛下,苏小姐送的菜谱……被偷了!」 皇帝:「……」 不用猜了,定然是某个混小子干的好事。 哪有小贼到了皇宫大内,不偷金银财宝,只盗一碗粥几张菜谱的。 第二日,皇帝宣召苏阁老,商谈两家儿女婚事。 然而,苏阁老却不卑不亢地道:「陛下,小辈的事情,就让小辈们自己决定吧,你我若是插手,反倒不美。」 皇帝头疼,这老家伙越发狡猾了,油盐不进。 等苏阁老走了,皇帝气哼哼去皇后宫里。 皇后看他一眼:「陛下怎么了,是遇上棘手的政事了,还是……」 还是又在愁今儿吃什么……后头那句话,皇后没敢说出口。 不得不说,皇后与皇帝夫妻多年,是最了解他的。 她想了想,说道:「陛下,三日后,臣妾想出宫一趟。」 「嗯?你出宫做什么,回裴府省亲?」皇帝随意问了一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朕险些忘了,三日后,好像是裴国丈的大寿之日。」 皇后点头:「父亲今年七十大寿,势必要大办,臣妾这回不想匆匆走个过场,所以想多留几日,也好陪陪双亲。」 皇后想着,裴锐那混小子和苏曈熟识,当日的寿宴,说不定他会邀请苏曈来露一手,到时候她也算是有口福了。 「嗯。那朕也陪你在裴家多待几日,国事就让皇儿来操劳吧,反正迟早都要交到他手上,如今他越发熟练,朕也是时候好好歇着了。」皇帝懒懒散散地道。 他年轻时便是个懒散的性子,后来先帝将担子交到他手上,他才渐渐稳重下来,近些日子因病歇了一段时间,国事又有祁修瑾来操劳,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便又恢复了本性。 皇后睨了他一眼:「皇儿还年轻,你就算是想退下来好好歇着,也该帮他扫清障碍,让他无后顾之忧。」 她指的是晋王。 晋王与皇帝不是一母同胞,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不得宠,若非有先太后护着,恐怕先帝连个王爷的身份都不想给他。 因为先帝与先皇后夫妻恩爱,感情甚笃,眼里容不下外人,可惜无意间遭了算计,宠幸了一个宫女,生了晋王。 先帝第一时间想处死宫女,谁知先太后得知宫女有孕后,便将宫女护在了自己宫里,直到宫女生下晋王。 先帝被逼着承认晋王的身份,但却在册封晋王的当日,处死了他的生母。 之后,晋王便由先太后抚养,直到及冠之后才出宫建府。 因为不受先帝待见,先太后仙逝之后,晋王便彻底被整个皇室遗忘。 也正因此,晋王对皇帝虽然表面上兄友弟恭,但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他心底到底是什么想法。 因为先帝和先皇后提防晋王,并不让当今皇帝有机会与晋王接触,因此,兄弟俩之间童年时并无任何交流,直到先帝与先皇后去世后,皇帝继位后,只剩下晋王一个亲人,对晋王释出善意,兄弟俩的关系才渐渐缓和。 若是晋王如他表面上那般纯良无害,以当今皇帝的性子,绝不会为难他,只是,近段时间的调查显示,晋王野心勃勃,瞒着皇帝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甚至,当年祁修瑾失踪也有他的手笔。 这样一个不怀好意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咬你一口,所以,皇后一点都不放心。 皇帝不甚在意道:「皇后放心吧,皇儿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晋王未必斗得过他。」 皇后轻哼一声,并不相信。 「好了,朕难得清闲,就不要聊这些烦心的了。」皇帝伸手,将皇后揽在怀中,哄道,「国丈大寿,可想好如何操办了?要不要朕……」 帝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动作越来越亲昵,黄公公不敢再看,悄悄出了殿外。 他先后侍奉过祁家的两任皇帝,都是情种,对皇后是一个比一个好,相处起来与寻常百姓家的夫妻也没什么两样,自然恩爱。 想来以后太子殿下与苏小姐也会如此。 苏府。 苏曈从糕点铺回来,前脚刚踏入自己的闺房,后一秒就感觉腰上一紧,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皮蛋瘦肉粥很美味,可惜不是专门给我做的。」对方嗓音带笑,从头上传来,「不知未来太子妃何时再专程为我做一份。」 沈曈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松了口气。 第57章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她把放在腰间不安分的手掌拍开,转身看向某人。 祁修瑾顺从地收回手,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饰,目光温柔,笑道:「这套首饰果然适合你。」 也不枉他从头到尾都亲自动手打造出来。 说起这个,苏曈才想起之前的事情,她皱眉道:「你和程芸……」 「我不认识什么程芸。」祁修瑾生怕她误会,解释道,「先前收了程国公的一块羊脂白玉,不过我没用他的,后来又从父皇那里得了一块更好的,便用来给你打造首饰了。至于程芸,应该是程国公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误会了吧。」 见苏曈没说话,他又补充道:「曈曈,别人如何,我都不在意,那程芸我更是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与她有什么。你可不能冤枉我。」 他一副冤死了的模样,让苏曈忍不住失笑。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她弯了弯唇。 祁修瑾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逗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曈曈,你如今变坏了。」 门外传来苏昊远的声音。 「曈曈,你房里有人吗,在和谁说话?」 苏曈连忙捂住祁修瑾的嘴,示意他噤声。 苏昊远这几日盯得紧紧的,只要苏曈的院子有一点动静,他都会过来瞧一眼,就怕某个家伙翻墙进来坏他闺女名声。 这不,现在又来了。 苏曈觉得好笑,她爹这样一闹,整得她跟祁修瑾在一起时总感觉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但苏昊远毕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她又不能说什么。 苏昊远在门外等了许久,苏曈都没吭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纳闷着离开。 他离开之后,苏曈的手突然被祁修瑾轻咬了一下,她吃痛一声。 「你做什……」 「嘘。」祁修瑾咬着她的小手,伸出修长的食指点在她的唇瓣上,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勾人的意味,听得苏曈耳朵发酥,「曈曈,别出声,惊动了岳父就不好了。」 此时,苏曈整个身体都窝在他的怀里,被两条结实的手臂圈着,宽阔的胸膛仿佛烙铁一般滚烫,隔着衣物,他的心跳沉稳有力,听得她心里一阵发慌。 「哥哥。」苏曈有些不安地低唤了一声,想伸手去推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使不上力,「你、你先放开我……」 祁修瑾没说话,继续轻咬着她的小手。 苏曈脸都红了,她羞恼道:「哥哥!」 祁修瑾不敢再逗她,终于放过了她的小手,在苏曈开口跟他算账之前,严肃地道:「曈曈,我今日来,是想向你借一个人。」 苏曈一愣,一下子就忘了要跟他算账:「你要借谁?」 「白十七。」成功转移了话题,祁修瑾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面上却仍是一本正经,「我要调查一些事,但是身边无人可用,白十七身手好,又机灵,因为年纪小还不容易引起目标对象的怀疑和戒心,让他去正好。」 苏曈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跟十七说吧,十七虽说是我的人,但我也不能凡事都做他的主,他若是不肯帮你,我也无能为力。」 祁修瑾笑道:「那是自然。」 白十七就在院子里负责苏曈的安全,听说祁修瑾要找他,从院墙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烤鸡腿,吃得满嘴油光:「小爷只听小姐的话,除了小姐,谁来都不好使。任你是皇帝还是太子,我也不去。」 自从来了苏府,他每日好吃好喝,被养得白白胖胖的,那些护卫们见他年纪小,又有一身好本领,脾气也让人喜欢,个个都宠着他。 苏曈在一旁看着祁修瑾吃瘪,笑得不能自已。 祁修瑾堂堂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想来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直白地拒绝吧。 她的笑容明媚动人,祁修瑾看得失了神。 等回过神,祁修瑾朝白十七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好勉强。你唐爷爷和陈叔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你应该也不想知道了。」 白十七把鸡腿一扔,身形一掠,瞬间拦在了祁修瑾的面前。 「把话说清楚。」他小脸严肃,望着祁修瑾,「你知道我唐爷爷和陈叔当年的事情?」 当年,白十七和陈渔还小,他因为被父母送去了外地,没经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还是后来陈叔和唐爷爷等人逃亡的时候,根据他父母的遗言,去外地带上了他。 而陈渔虽然经历了,但是因为那段经历太痛苦,她又伤得太重,后来失忆了,压根就想不起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白十七后来曾经问过陈叔和唐爷爷他们,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他实情,只说仇人太强大,他们招惹不起,让他别想着报仇。 可是,他全家一夜之间被屠,交好的陈叔和唐爷爷等人也是亲眼看着亲人好友死在面前,如何能甘心! 想到这里,白十七眼眶发红,紧紧攥着拳头。 祁修瑾淡声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们的仇人是谁,你若想知道,便自己来调查。」 白十七就这么跟着祁修瑾离开了苏府。 临走前他望了眼眶红红的陈渔一眼,朝苏曈点了点头:「小姐,您是个好人,渔姐姐跟在您身边,我很放心。」 这之后,苏曈和陈渔都再没见过白十七,谁也不知道他跟着祁修瑾究竟去做了什么,苏曈几次问过祁修瑾,他都没说,只说白十七如今很安全,等事情完结,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虽然整个盛京城依然如平常一般无波无澜,但苏曈隐隐感觉到了藏在平静底下的不安分因素,莫名觉得不久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大事。 第58章 于是,她刻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连糕点铺的生意,她都交给了陈齐烨全权管理,自己乐得当甩手掌柜,在家多陪陪父母亲人。 苏阁老和苏昊远感到十分欣慰,每顿都多吃了好几碗,短短几天的功夫,就胖了好几斤,脸色红光满面,上朝的时候被同僚们围着一阵羡慕。 这一日,裴锐火急火燎地冲进了苏府的大门。 「曈曈,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明儿个,我祖父就要过大寿了,可我刚才一句话把我家老爷子请来负责做寿宴的厨子得罪了,人家撂挑子不干了,老爷子发话,若是不把人请回来,明儿个就当着宾客的面扒了我的裤子吊起来打,你说说,这说的是人话吗,小爷我若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这么大脸,以后在这盛京城里,我还能混得下去吗?!」 裴锐气得不行,他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猛地灌进去,一抹嘴角,坐下来就跟苏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苏曈好奇:「你究竟跟人家说了什么,把人家气成这样?」 要知道,裴家老太爷可是国丈,他的女婿是当今皇帝,亲生女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儿子是侯爷,裴家如此煊赫,大盛朝没有不上赶着来巴结的,也没有敢得罪的。 裴老太爷过寿,能被裴家请来负责寿宴,是多大的体面,那大厨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再怎么也不可能会反悔不干,平白得罪了裴家,不是给自个儿找事么。 所以,她觉得肯定是裴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把人给气狠了。 毕竟这货向来风评就不好。 当初在景溪镇的时候,听说他在盛京城是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小霸王,原来不怎么相信,后来回了盛京城,她才从苏佳叶等人口中得知他从前做的那些混账事,难怪人人都怕他。 裴锐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如今可是比从前稳重多了:「那个大厨是我家老爷子从食香楼高价请回来的,号称什么大盛第一神厨,满大盛找不出一个对手,吹得跟什么似的。结果我让他做蛋糕,他说不会。让他做珍珠奶茶,也不会。让他做奶油泡芙,还是不会。什么都不会,这叫什么第一神厨,是第一神吹吧!」 「然后,那神吹就气得面色铁青,让我另请神厨,他不伺候了。」 苏曈:「……」 蛋糕、奶茶和泡芙这些东西,都是苏曈从现代带来的,这大盛朝土生土长的大厨还没接触过,不会做是很正常的事。这位爷你是不是故意鸡蛋里挑骨头,存心和人家过不去? 苏曈忍住笑意,说道:「所以,你是想来我这里借几名糕点师来做蛋糕奶茶和泡芙,还是让我去负责寿宴?」 裴锐嘿嘿一笑:「还是曈曈懂我。我家老爷子总是说我吊儿郎当不干正事,这回我跟他说,让他放心把祖父的寿宴交给我来负责,保证办得妥妥帖帖,那什么劳什子的第一神厨就不用他来请了,我请回来的保证比他厉害。这大话都吹出去了,曈曈你若是不帮我,就太不够意思了。」 糕点铺的那些糕点师,哪里及得上面前这位大厨的手艺,裴锐精得很,知道该如何选择。 要让苏曈去做寿宴,倒也不是不行,但裴府太煊赫了,她只做过寻常人家的寿宴,也不知道大户人家有什么讲究。 更何况,请她做寿宴,是裴锐的主意,还不知道人家裴老爷子会不会同意。 苏曈没急着答应,沉吟片刻,让裴锐回去问问裴老侯爷。 裴锐摆摆手,刚想说不用问了,就这么定了。 结果门外跑进来一个下人,说是裴家的人来找裴小侯爷,让他赶紧回府。 裴锐坐着不动,让下人把人带进来。 是他身边的小厮。 小厮进来,看了看苏曈,没说话。 裴锐蹙眉:「什么事,说吧。」 小厮这才开口:「少爷,姑奶奶回府了,她亲自发了请帖,把贾大厨请回来了,如今正在商量着寿宴的菜单呢。」 原本这次的寿宴,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了,流程和菜单都是定好的,可是这回姑奶奶回来,下令要大办,她看了府里定好的安排以后觉得不甚满意,因此,不光是菜单,还有别的也要改动。 「姑姑回来了?」裴锐一听,立马站起来,但是听到后面的话,嘴角一撇,「这贾大厨算什么玩意儿,竟还劳动姑姑她老人家把人请回来,要我说,这寿宴若是想办得好,就得把贾大厨换掉,让曈曈来。」 苏曈笑道:「食香楼是盛京城最好的酒楼,贾大厨既是被称为第一神厨,厨艺自然不差,更何况,他经验丰富,让他全权负责寿宴会更稳妥,不容易出差错。若是换了我,恐怕会有不周到之处。你若想要蛋糕,也不用把人给换掉,我可以为你祖父亲自设计一款寿宴蛋糕,其他的糕点也可以免费提供,就算是我的贺寿礼了。」 裴锐想了想,还是觉得贾大厨不行。 他说道:「这样吧,你现在跟我回去一趟,具体如何安排,等见了我家老爷子和姑姑再说,行不行?」 苏曈索性也无事,便答应了一块儿去一趟裴府。 裴府十分重视裴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因此,早在几天前,裴府就已经装修一新,原本就富丽堂皇的府邸,显得更加大气。 从正门到院子,都铺上了红毯,挂满了红幔,看起来喜气洋洋。 下人们忙忙碌碌地搬着各种寿宴上要用到的装饰摆件和花样吉祥的碗碟瓷盘。 苏曈跟着裴锐进花厅的时候,正好听见贾大厨说到寿宴上的点心:「老侯爷,您看看这个菜单……」 裴锐走过去一把抢过那菜单,扫了一眼,轻嗤一声:「汤圆和蟋桃寿包,我当是什么新鲜点心呢,年年都是如此,没新意。」 第59章 他把菜单一扔,看向裴老侯爷身旁的贵妇人,笑道:「姑姑,您要回来怎么不早说一声,我肯定提早等在府门前,亲自迎接您。」 贵妇人容貌姣好,眉宇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这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气质。 苏曈想起方才裴锐口口声声叫她姑姑,又从她眉宇间看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臭小子,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别在这捣乱!」裴老侯爷一见到裴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把贾大厨给请回来,若是再让他气跑,这寿宴还上哪请人做。 裴锐才不理他,老爷子朝他发火也不是头一回了,他都习惯了,他讽刺了贾大厨几句,见贾大厨虽然面色有些不好,但也没胆子再跟他摆谱,便知道对方也只不过是假清高罢了。 也是,在他皇后姑姑的面前,这贾大厨不诚惶诚恐地讨好就不错了,怎么敢再和先前那样说走就走? 贵妇人正是当今皇后,年近四十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皮肤如凝脂一般,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 她笑望着裴锐:「你这混小子,还是这副德行,一日不和你爹对着干,你就不舒坦。你祖父寿宴是何等大事,你就不要瞎掺和了,省得出差错,让人笑话咱们裴府。」 裴老侯爷在一旁点头。 裴锐不服气地道:「姑姑,老爷子这么说就算了,他老糊涂了,好赖不分,整日看我不顺眼,怎么您也这么说,难道我在您眼里,就这么不靠谱?」 裴皇后被他的语气和神情逗笑:「不是姑姑不信你,若是旁的事,你怎么折腾都没关系,但是你祖父寿宴若想办得好,除了贾大厨,整个盛京城暂时还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人。」 贾大厨站在后头,闻言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 「姑姑,我才不信你也会信外头瞎传的什么第一神厨是真的,他贾大厨再厉害,能比宫里的御厨还好么?我听说姑父前儿个特地去苏府要菜谱了,这说明姑父觉得曈曈的厨艺比宫里的御厨好,您若是请这贾大厨来办寿宴,倒不如请曈曈呢,不说她厨艺本就是绝好的,单说她还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自家人若是能办得到的事,哪里用得着请外人。」裴锐说道。 「苏小姐?」裴皇后愣了一下,随后失笑摇头,「不行,苏小姐未出闺阁,不好抛头露面,怎能让她来帮咱们家办寿宴?更何况,苏阁老也不会同意的。」 「苏阁老同不同意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曈曈,她同意那就可以了。」裴锐嘿嘿一笑,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裴皇后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一直没开口的苏曈,瞬间眼前一亮。 面前的少女面容姣好,身子婀娜,眉眼间带着一股子冷淡疏远的气质,却并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裴皇后与苏蓝氏年轻时关系还不错,如今见到一张与苏蓝氏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脸,瞬间就猜到了眼前少女的身份。 她细细打量着苏曈,越看越喜欢。 「你便是曈曈?」裴皇后朝苏曈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民女苏曈见过皇后娘娘。」 「不必行礼,以后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如此,没外人的时候,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被忽略了的贾大厨,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苏曈一走近,裴皇后就拉着她的小手,热情得让她有些难以招架。 「失散了十几年才找回来,在外头吃尽苦头,真是苦了你了。」 「说起来,你与皇儿还真是有缘分……」 裴皇后感慨了一通,苏曈都没机会开口,一旁裴锐就迫不及待地道:「姑姑,曈曈的厨艺是出了名的好,祖父的寿宴若是有她来负责,比那沽名钓誉的假大厨好多了,保证能让祖父满意。」 裴老侯爷:「胡闹,苏小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相比于裴老侯爷的竭力反对,裴皇后却是不同的态度,她想起那碗皮蛋瘦肉粥的美味,以及这几日御膳房用了苏曈提供的菜谱后做出来的养胃粥,沉吟片刻,问苏曈:「曈曈,这小子既然请得动你来,必定是你也有些想法了。不妨说一下,若是让你来负责寿宴,你会如何安排?」 贾大厨的脸色都变了。 不过很快,他看了苏曈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与嘲讽。 不过是个小丫头,能有多好的厨艺,自己可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厨子了,不论在食香楼,还是被邀请去各府承办各种寿宴喜宴,从来都没让人失望过,就不信会输给这么一个小丫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曈交出来的菜单,比他想象的更好,围绕着一个「寿」字做文章,整个菜单上的菜品名称几乎都是以「寿」为主,寓意好,并且菜品丰富,有好几样他听都没听过的菜式。 她甚至还询问了裴老太爷的喜好,特意在菜品上增添了对方喜欢的菜品,加以改动。 皇后和裴老侯爷看完苏曈和贾大厨的菜单后,沉默了,虽然贾大厨的更符合当下寿宴常见的菜式,但苏曈的在贾大厨的基础上还添了许多新鲜的元素,比起贾大厨的似乎更好一些。 不过,裴老侯爷虽然对这份菜单没什么意见,他对苏曈的厨艺却是没有信心,他只知道苏曈的糕点确实做得不错,并且府里也在她的糕点铺买过糕点,却不知道其他菜做得如何。 「不如,你们二位比一下厨艺吧。」他说道。 苏曈却道:「裴老侯爷,皇后娘娘,其实不必非得分出个高低来,毕竟承办一场寿宴,工作量很大,不可能只凭一个人便搞定所有的项目,不妨分工合作,由贾大厨负责寿宴主菜,配菜和甜品点心由我来负责,你们觉得如何?」 「好啊,苏小姐这个提议不错!」 第60章 裴老侯爷猛地一拍掌,皇后也点头赞同,裴锐瞥了贾大厨一眼,勉强默认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苏曈每日早起出府,带着几个亲手培养的糕点师一起去裴府准备寿宴当日的点心,忙碌到了天黑才回府。 也因此,她没能像往常一样负责家里的膳食,苏家从前养的厨子终于有机会让主子们又吃上了他做的饭菜,苏家上下过上了苦逼的没有美食的生活。 苏阁老和苏昊远才刚胖起来的身材,经过两日的食不下咽,又迅速地瘦了下来。 每日都在哀叹着没有曈曈做的美食的日子,见到裴老侯爷就怨念满满。 而裴府,甜香满园,吸引得裴家上下都猛地咽口水。 苏曈在做糕点的闲暇空余,其他人也品尝到了苏曈的厨艺。 裴家上下,包括在裴家做客的帝后,就连贾大厨,都对苏曈的厨艺相当叹服。 如今贾大厨在准备菜品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找苏曈讨教一些菜品的处理技巧,经常有所得,原先的傲气,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对苏曈的欣赏和佩服。 很快,到了裴老太爷大寿这日。 一大清早,苏曈就特意换上喜庆的衣服去了裴府。 贾大厨早就严阵以待,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各自忙开了。 宾客渐渐多了起来,整个裴府热闹喧嚣,菜品一样接着一样被端出去,展现在宾客们面前的宴席上。 「松鹤延年。」 「彭祖献寿。」 「福寿绵长。」 「……」 菜名不断地从上菜的下人们口中喊出,接着,色香味形俱全的菜肴被端在宾客们的面前。 「侯府今日的寿宴办得确实不错,听说是请了食香楼的贾大厨来做的?」一名宾客感叹,「不愧是第一神厨,看来贾大厨近日又有新菜式了,你瞧瞧,这些菜与他往日的风格都有些不一样,不知道今日过后,食香楼会不会推出新菜式,令人期待啊。」 一旁有人却轻嗤一声:「什么贾大厨,说得仿佛他真有多厉害似的,你们都看到这些菜式和他往日风格不同了,怎么就没想过,这些菜指不定不是他做的呢。我可听说了,人家苏阁老的嫡孙女也参与了今日寿宴的,这些应该都是她的杰作,关贾大厨什么事。」 「不对不对,你们都错了。」一道声音插入,来人不过十七八岁,是盛京城人熟悉的某家纨绔子弟,与裴锐关系最好,从方才开始,他筷子就没停过,吃得满嘴流油,「我听小侯爷说了,今日这寿宴,是贾大厨和苏曈联手承办的,桌上的这些菜肴,出自贾大厨的手,但是也与苏曈讨教过,结合了两人的优点。——你们面前那个酱肘子吃不吃?不吃挪过来点儿,我手短,够不着。」 众人抽了抽嘴角,打眼一瞧,方才他们议论的功夫,席上大半的菜肴都进了他的肚子。 再一看,四周其他席上的宾客都只顾着埋头吃了,显然,今儿这宴席确实办得好,菜肴美味诱人。 在座的宾客,大部分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端着架子,如今却什么形象都不顾了,满眼满脑子都是面前的宴席。 一时间,众人也顾不得去探究今日做菜的究竟是哪个神厨了,赶紧吃着,省得一会都让别人吃完了,自己连点酱汁都没捞着。 裴老太爷作为寿星公,望着平日里进了侯府只顾着各种攀关系的宾客们,难得地都将心思放在了宴席上,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他朝裴老侯爷说道:「今儿这寿宴办得合我的心意。」 裴老侯爷松了口气,也笑道:「确实不错。」 想起饭后还有各种精致美味的甜点,裴老侯爷也不禁有些期待了起来。 原本他还担心宾客们太端着,气氛无法活络,又或者朝中某些官员不分场合互相攀关系,如今看来,众人只顾着吃,并且讨论哪个好吃,哪个美味,还有人帮边儿上的人夹菜的,这般热闹和谐的情形,才真正算是圆满的寿宴。 在裴府单独安排的一间清静的厢房内,皇帝和皇后正享用着与外头宾客们截然不同的美食。 因为皇帝肠胃还没调理好,因此外头的许多菜肴都不适合让他吃,因此,在皇帝和皇后的要求下,以及裴锐的怂恿下,苏曈特意给他们做了一桌当初在景溪镇火爆一时的豆腐宴,添几个清淡的羹汤。 皇帝和皇后吃得很满意,赞不绝口。 「皇儿回宫后,用膳时总是一副食欲不振的模样,没吃多少便搁筷子了,原本我还以为是饭菜不合他胃口,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是被曈曈养刁了胃口。」皇后笑着道。 裴锐在一旁陪着,闻言乐了:「姑姑,您别说他了,就连我,吃过曈曈的饭菜后,吃别的都没味道了。自从回了盛京城,没了曈曈的美味饭菜,您看我,都瘦了多少了,身上都没几两肉了。」 皇帝刚喝完一碗汤羹,撑得不行,听了两人的对话,顾不得什么帝王形象和威严,摸着肚皮往后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正琢磨着,得想个什么法子,让祁修瑾同意下个月就把苏曈给娶进皇家,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轰然惊呼。 「外头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皇帝和皇后齐齐站了起来,跑到窗边看外面。 因为宴席上有许多朝中官员,为了不惊动他们,也为了不把气氛搞僵,让众人拘束,破坏了裴府难得热闹的这场寿宴,帝后二人一直都没怎么出去,这时听见动静,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了。 这时寿宴已经到了尾声,按理说,应该到甜点的时间了。 裴锐一想就猜到了众人这么大动静的原因了,他咧唇一笑:「姑父、姑姑,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铁定是曈曈的蛋糕出场了。」 第61章 苏曈做蛋糕的时候,为了给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她特意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了,只剩下几个糕点师,使得她做的这个蛋糕保持了足够的神秘感。 如此想着,裴锐迫不及待想出去瞧瞧热闹了。 他朝帝后二人说道:「姑父、姑姑稍待片刻,我去外头看看,很快就回来。」 然而帝后心里也痒痒的想看热闹。 裴锐跑了以后,帝后二人对视一眼,也悄悄地出去,混入了激动的宾客中。 宾客们的中央,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用轮子车推出了一份一人高的七层蛋糕。 每一层都是不同的设计,心思相当灵巧,不管是外形设计,还是颜色搭配,都十分精致养眼,更不用说那阵阵诱人的甜香味飘出,更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在场的人从没见过这般精巧的甜点,一时都看呆了。 「这是什么糕点?」有人忍不住问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蛋糕你总听说过吧?近日苏小姐新开的糕点铺,便有这种糕点卖,美味绝伦,就是每日的数量太少,有些口味甚至还需要预定。据说过寿辰的时候吃这个最吉利。」 众人小声议论,一边欣赏着蛋糕的设计。 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主题,足以让他们沸腾起来了。 第一层展现出来的是一名仙风道骨的仙翁笑容满面,手捧蟠桃,脚底下踩着朵朵祥云,取「彭祖献寿」之意。 第二层「福寿双全」,两只栩栩如生的蟠桃各代表着「福」与「寿」,水灵灵的,让人看了想咬一口。 第三层「松鹤延年」,两只仙鹤于红日青松下展翅。 第四层「福寿绵长」……最令人惊叹的是第七层「玉侣仙班」,不知底层的架子是用什么做的,一缕缕白雾不断地飘出,将整个第七层衬托出了一种仙境的感觉,被白雾笼罩在其中的第七层蛋糕,祥云朵朵缥缈,清逸脱俗的仙人千姿百态,悠然其乐,而其中一名驾着仙鹤的仙翁眉目温和,身上穿的衣服正与平日里裴府老太爷常穿的那套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无不惊叹于这个蛋糕的设计灵巧用心,望向今日的寿星公裴老太爷,不停地恭贺。 裴老太爷也看见了蛋糕第七层的内容,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他的身份地位,人人都爱巴结他,不管是真心的还是瞎扯的,好话听了一箩筐,他都没怎么放心上,但是今日这份蛋糕上显示出来的心意,他却是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 他看向站在蛋糕后的少女,这小姑娘将要成为他的外孙媳妇了,真是一桩让人满意的亲事。 在整个盛京城的在关注着裴老太爷的寿宴时,无人察觉到,一股神秘的势力,正在盛京城布满了天罗地网,无数陌生的面孔,从四面八方向裴府靠近。 帝后二人站在宾客中间,听着他们纷纷夸耀着苏曈,恭贺着裴老太爷,心里与有荣焉。 这是我未来的儿媳妇! 直到有人开始打听起苏曈今年几岁,是否婚配,打算找苏阁老给自己家的儿子做媒谈婚嫁,他俩才齐齐黑了脸。 「你当初赐婚时怎么不宣告天下,如今这些家伙都不知道皇儿和曈曈有了婚约,全都觊觎咱们家的儿媳妇!」裴皇后白了皇帝一眼。 皇帝也委屈:「当初皇儿和儿媳妇还没回京,若是大张旗鼓的,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知道皇儿还活着在景溪镇,皇儿岂不是危险了。你别忘了,当初他回宫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 「算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儿媳妇嫁过来,待会儿宴会散了之后,我找曈曈聊聊。」裴皇后说道,「你也和皇儿谈谈,尽快定下婚期。」 「请寿星公吹蜡烛,切蛋糕。愿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倒松。」苏曈笑着道。 在众人的祝福中,裴老太爷吹灭蛋糕蜡烛,接过苏曈呈递过来的蛋糕刀,开始切蛋糕。 之后,下人们将切成若干份的蛋糕分发到众宾客的席位上。 这时,宾客们全都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帝后二人还站着,就显得太突兀了,只是席上没他们的位子,他们又想吃蛋糕……裴皇后看着那精致的蛋糕被切分成小份,依然是精巧得不行,目光发亮地望着,和皇帝回了厢房之后,招来下人让给他们也送上一份。 裴锐悄悄溜到苏曈的身边,低声道:「这蛋糕做得太好了,你看到我祖父的神情没有,我从没见他这般开心过。——不过,我很好奇,你这蛋糕第七层是怎么做到的,那些白雾……还有蛋糕上面的寿桃和仙人等,有些看着不像是奶油,吃起来口感也很奇特。」 苏曈笑了笑,白雾的效果很简单,是用干冰的原理制作而成的,在第七层蛋糕的底层下方她放了几块干冰,因此形成的水雾便蒸腾而上,将第七层的蛋糕衬得在视觉效果上如同仙境一般。 至于蛋糕上面的寿桃和仙人等,自然是各有各的做法,解释起来麻烦,裴锐未必真的想听。 她扫了一眼在场宾客,没见到祁修瑾,按理说裴老太爷是祁修瑾的外祖父,今儿这样的日子,他应该不会缺席才对,怎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裴锐也觉得奇怪,和她一起四处看了看。 「姑父如今将政事大部分都交给他处理了,说不定正忙着,还脱不开身呢。」他说道。 苏曈皱眉摇头:「不对,今日文武百官中有分量的都在这里坐着了,他就算要处理什么政事,也不可能忙到现在都没有空闲。」 不知为何,苏曈望着面前热闹的宴席,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这个念头刚升起,苏曈就感觉身边有人突然倒下了。 紧接着,席上宾客们也都纷纷将头栽在桌上,现场一片狼藉和慌乱。 只有少数几人的状况还算不错,并未昏迷。 第62章 「不好,宴席上有人动了手脚!」苏曈面色微变,心头一紧。 她的蛋糕都是自己制作的,全程不经任何人的手,就连手下的糕点师打下手时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机会下手,并且,从蛋糕制作到退出来呈现给众人之前,没人有机会碰过,因此,问题不可能出在蛋糕上,那么,很有可能是出在饭菜上了。 宴席上大半的人都倒下了,好在裴府的人因为要待客,几乎没怎么吃过桌上的东西,只吃了几块苏曈给他们留的点心,因此,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裴老太爷脸色沉凝,活了大半辈子,今儿难得这般高兴,却有人敢在他的寿宴上动手脚,这简直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裴府护卫听令,封锁各处院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否则立杀无赦!」 裴老太爷虽然已不管事多年,但他一向积威甚重,沉着脸一声令下,护卫们齐齐动身。 之后,他的面色缓和下来,朝宾客中还未昏迷的人说道:「为了诸位的性命安全着想,在查出是何人在府中作祟前,还请诸位暂时不要离开,在府中安歇稍待,老夫会请来府中的大夫来为诸位医治。」 虽说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疑,没等宾客开口,裴老太爷转身:「来人,将客人们安排到后院厢房处安歇,并请秦大夫和柳大夫前来为他们诊治。」 然而,他话音刚落,裴府外头就响起了交战声,混乱嘈杂。 「怎么回事!」 「回老太爷,外头有贼人要硬闯进来,对方身手高强,护卫们恐怕不敌。」 下人们乱作一团,眼看外头的贼人将要突围闯入,原本还昏迷的宾客中,竟然也有几个突然站起身,撕破身上的贺服,露出与外头贼人一样的服装,目光一扫,瞬间挟持了身边的客人。 被挟持的客人俨然全都是朝中地位不低,深受皇帝宠信的重臣。 「所有人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他!」一个男人捏着一名二品大员的脖子,冷声朝裴老太爷说道,「皇帝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皇帝也来了裴府,让他滚出来!」 早在方才混乱时,裴老太爷就派人去将帝后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此时听见刺客要见皇帝,他一点都不意外。 裴老太爷淡定冷笑:「陛下贵为天子,事务繁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见的。你是何人,可知今日这一番动作,会给你的亲人招来什么后果?」 男人:「绝杀阁收钱办事,只考虑利益,从不考虑后果!」 裴老太爷:「这就怪了,老夫听说你们绝杀阁只接江湖恩仇任务,从不管朝堂之事,怎么这回却破了规矩?难不成是你们阁主想做皇帝了?」 「裴老太爷不必套我的话,今日我们的目标不是你,希望你可以安分些,不要碍事,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苏曈就站在裴老太爷身后不远处,她蹙着眉头看了刺客们几眼,似乎在他们中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目光一动,不动声色地朝裴老太爷靠近,低声朝他说了几句话。 「喂,你是干什么的,不许乱动!」刺客中有一道声音朝苏曈喝道。 这道声音带着稚嫩的同音,十分耳熟。 苏曈认出那道声音的主人后,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做出害怕的神情,轻声说道:「我、我是今日负责厨房的下人,诸位大人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苏曈难得做出这般畏畏缩缩的神情,白十七差点笑出声来,好在他反应得快,及时收住了,否则定要被周围的绝杀阁杀手们察觉,到时候太子殿下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他捏着一名官员的脖子,作势将苏曈从头看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突然问道:「你穿得这么好,还说你是下人,唬谁呢!方才我可都瞧见了,那七层蛋糕是你推出来了,那是你亲手做的?」 苏曈垂眸:「是、是的。」 「哦,那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苏阁老的孙女苏曈吧?我知道你,听说你开的糕点铺……」 「十七,别和她废话那么多,把你手里的官员交给其他人,你去裴府后院找一下狗皇帝,把他杀了!」皇帝一死,天下大乱,到时候阁主杀掉太子,顺势登极,整个大盛朝就是绝杀阁的天下了。 白十七嘿嘿一笑,「放心吧,外头还有咱们的人守着,皇帝若是敢逃,一定会被堵回来,没那么容易跑掉的。」 杀手首领皱眉。 白十七摸了摸肚子,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糕点往嘴里塞:「首领,我今儿一早没吃多少东西,这宴席上的菜可真好吃啊,我还想多吃点,饿着肚子不好打架……要不然,您去找皇帝吧,皇帝身边肯定有高手保护,我去不一定敌得过,但您身手好,去了肯定手到擒来。」 杀手首领的脸色更黑了,这十七是新招进来的家伙,身手很是不凡,比他还强,听说一来就被少主重用,只是因为年龄太小,性格古怪,又不服管,经常坏事,却从没受到少主的责罚。 他怀疑对方的来历不对,暗中调查过几次,却都没调查出什么问题来。 这一次也是少主下令让自己把他带来一块儿执行任务,否则,他还真是不愿意身边跟着一个实力比自己强,比自己年轻,还不服管的混蛋家伙。 不过他既然不愿意去,那就算了,自己亲自去更放心。 这次任务事关重大,阁主和少主再三强调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整个绝杀阁潜伏多年,终于倾巢而出,他决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十七,你可得把这里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别怪我不念旧情!」 杀手首领冷哼一声,把手上的官员推开,扔向十七,然后带了自己手下的几个最信任的亲信,径直往裴府后院走。 第63章 裴老太爷和苏曈等人面色焦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杀手首领走了,十七眼睛咕噜一转,朝四周的杀手们说道:「行了,那家伙走了,兄弟们听我说,先把解药给大人们吃下。」 杀手们立即照做。 很快,昏迷的朝中重臣们全都苏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官员们一脸茫然,但是没有人搭理他们,也没人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曈问白十七:「十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十七蹲在椅子上,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说道:「绝杀阁阁主是晋王,晋王谋逆,打算趁今日裴府寿宴时将皇帝和朝中大臣拿下,杀掉皇帝,挟持重臣,然后自己做皇帝。不过,太子殿下早就有所提防,提前让我混入了绝杀阁,今日来裴府搞事的这些人中,除了方才离开的杀手首领和他的几个亲信,其余人全都是咱们的人。」 他说着,跳下椅子,朝裴老太爷说道:「老爷子,您一把年纪了,眼神不好不怪你,但是你孙子年纪轻轻也瞎了,真是可怜呐!」 裴锐扶着裴老太爷,满脸问号。 「喂,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谁年纪轻轻就瞎了,你找死是不是?」裴锐都气笑了,他盛京小霸王纵横盛京这么多年,同一辈中还没谁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这小子是头一个。 白十七轻嗤一声:「你不瞎,你看不清你面前的这几个都是些什么人,还敢拉着你家老太爷躲在他们身后,指望着他们保护你们?别一会丢了性命还什么都不知道。」 裴锐一愣。 裴老太爷脸色沉凝,这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护在裴老太爷和裴锐面前的几个人,正是今日负责寿宴的贾大厨以及食香楼的几个帮厨,从方才起,宴席上不管是客人还是下人,都乱成一团,只有贾大厨和他的帮厨徒弟们始终淡定自若,甚至还主动上前说要保护裴老太爷。 如今想来,这几个人站的方位表面上看似是将他们护得一丝不漏,但实际上却也可以看成是将裴锐等人圈在了他们的攻击范围内,只要场中有任何异变,他们随时可以对裴锐等人出手。 被白十七说破,贾大厨哈哈一笑:「十七,你小子真是鬼灵精怪,怪不得首领一直不放心你,查了这么久却没查到你的来历,没想到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他扫了一眼白十七身后的杀手们,面色狠厉:「你们当中,有不少人与我共事多年,都是阁主亲手培养出来的好手,倒是没想到,竟连你们也背叛了阁主。背叛绝杀阁是什么后果,你们应该清楚,难不成你们当真什么都不顾了?」 「贾大厨,你少来这套。你跟在阁主身边的时间比我们还长,阁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还清楚,就算我们对他忠心耿耿,那又如何,还不是一个不对就要屠灭满门?当年唐风陈集他们的教训还不够吗?」站在白十七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说道。 他摸了摸白十七的小脑袋,目光柔和了一瞬,转而又冷眼看向贾大厨:「你自那以后被阁主安排在食香楼,到如今也有十几年了吧,这些年在食香楼的日子过得这般逍遥自在,比在绝杀阁的时候舒服多了,这样的生活你不想要,还想回那暗无天日的地方?」 贾大厨面色微微变了变,只是并不明显。 中年男人看向贾大厨身后的某个少年帮厨,低声笑道:「我都听说了,你收留了一个义子,就是这小子吧?他眉宇间与你有五六分相似,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究竟是收养的还是亲生的,你难不成以为你隐瞒得很好,阁主什么都不知道? 「我奉劝你一句,若是不想让你儿子步上咱们的后尘,今日最好还是别插手这些事,至于你在今日宴席的菜肴中下药,我们就当不知道了,今日之后,也不会有人用这个来找你算账,你依旧是食香楼的首厨,盛京城的第一神厨,今日之事过后,你还是可以和你的儿子继续过着悠闲自由的生活。」 贾大厨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深吸口气,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他带着儿子以及自己手下的帮厨,后退了一步。 中年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 搞定了贾大厨,在场只剩下自己人,白十七吃个痛快后一抹嘴角,跟众人说了句:「行了,一会儿绝杀阁阁主还会带人亲自过来,你们别露馅了,该昏迷的昏迷,该倒下的赶紧倒下!」 苏曈抽了抽嘴角,这说的什么话。 她问白十七:「皇上那边,你们是不是也安排了人?杀手首领不会对皇上不利吧?」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皇帝的安危。 「今日陛下也来了?老夫没见到啊。」 「对啊,陛下若真是来了裴府,那就麻烦了……」 「裴老太爷,裴老侯爷,咱们是不是先派人去保护陛下的安危?」 裴老太爷心想,这还用你们说,早在出事的第一时间,老夫就派人去保护皇上了。 面对闹哄哄的场面,白十七喝道:「都安静些,小命不想要了是不是?叛贼马上就来了,你们别以为有我们在,你们就安全了,我告诉你们,小爷我虽然身手好,一个能打一百个,但我先要保护的是我们家小姐,到时候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到的,你们就怪不得我了。所以,还是先顾好自己要紧,给我安分些,一会别露馅破坏了太子殿下的计划!」 在场有些官员是朝中重臣,除了皇帝,还没人敢对他们如此不敬,都纷纷对白十七表示不满。 白十七才不管他们,以他的身手,这些人都不够他一招撂翻的,如今他们还需要自己的保护,绝不敢对自己如何。 苏曈却冷冷道:「十七,你方才就不应该把解药先给他们服下,想要不露馅,最好的效果就是让他们真中毒醒不过来,等晋王的事情解决完了再给他们解毒,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第64章 「咦,曈姐姐,你说的有道理,我方才怎么没想到这点。」白十七坏笑着点头,然后朝众人扫了一眼,「你们若还有谁是不服的,尽管开口,我立马把毒药给你们服下。」 他这么一说,谁还敢吭声? 不服也得服。 苏曈和白十七这么一唱一和,把众人恐吓了一下,没人再敢说什么了,更何况,这两人一看就和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谁也不敢冒险得罪那位冷情冷性的储君。 当下,先前中毒的人就全都自动自觉地倒下装昏迷,而那些没中毒的,也赶紧趴着,做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来。 不一会儿,晋王果然带着大队人马来了。 一反平常礼贤下士的温和,他神情冰冷淡漠,往在场的众人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坐于首座上,面色铁青的裴老太爷,以及在旁边挟持着裴老太爷的贾大厨,挑眉笑道:「贾大厨,你做得很好,今日你当记首功。」 贾大厨垂首:「为阁主办事,是属下的荣幸,不敢居功。」 晋王转向裴老太爷:「裴老太爷今日寿宴,本王替你准备了这么大的贺寿礼,不知你可还满意?」 裴老太爷冷哼一声:「乱臣贼子。」 「自古成王败寇,百姓可不在乎谁做这天下的主人,待本王登基以后,只要给他们一点利益,他们只会高兴,只会更顺服,裴老太爷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晋王不甚在意地说着,脸色沉凝,语气陡地冰冷下来,「本王只问一遍,皇帝在哪?」 裴老太爷不说话。 晋王面无表情,看了贾大厨一眼:「卸掉他孙子的一条胳膊。」 他知道裴老太爷性子倔,跟一块臭石头一样硬,但唯有一样,他是最在乎的,那便是他唯一的嫡孙裴锐。 贾大厨犹豫一下,抓住裴锐的胳膊正要动作,下一秒就听见一道威严的嗓音传来。 「朕在此。」 皇帝与裴皇后从后院淡定走出,随之,杀手首领及其下属已被裴府护卫拿下,护着皇帝与裴皇后出来。 「晋王,你若是现在回头,一切还来得及,朕不会追究。」皇帝沉着说道。 晋王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皇兄,你怎么不仔细看清楚状况,如今是你落入下风,你的朝臣们都在我手里,你们全都在我绝杀阁的包围下,我一声令下,一个都逃不掉,你竟还敢与我说什么回头是岸,真是太可笑了。」 他继续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若现在叩首,将皇位让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登基后,我让你去守皇陵。」 裴皇后怒斥:「放肆!」 「皇嫂。」晋王的神情缓和,目光从癫狂变得温柔,他轻声道,「当年明明是我先认识了你,为何最终你却成了他的皇后,这些年我一直都没想明白,究竟我哪一点比不上他。是因为我生母身份低贱,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瞧不起我么?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还要让她生下我!」 晋王说着,神色开始变得疯狂,目中满是恨意。 裴皇后没理他,因为她已经看出,此刻的晋王,已经失去理智了。 他最后一句话问的是先帝,他最恨的是先帝,明明自己也是他的儿子,为何他偏偏对他视而不见,将他当做了透明人一般,却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另一个儿子。 皇帝皱眉,他不会对先帝当年的做法判断对错,更不会因此而对晋王留情,因为就算是先帝错了,这也不是晋王可以谋逆的原因。 「皇弟……」 没等皇帝说完,晋王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朝绝杀阁众人下令:「把朝臣都弄醒。」 白十七等人作势给朝臣们喂了什么东西,朝臣们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 晋王仿佛没察觉到异样,看向朝臣们:「整个裴府内外几乎都是本王的人,诸位都是朝中重臣,对天下事详知,应该听说过绝杀阁吧?绝杀阁的杀手,只要出任务,绝无失手。在本王下令动手之前,本王想听听你们的选择,你们是想选他为皇帝,还是本王?」 朝臣们不傻,方才他们可都从白十七那里得知晋王的绝杀阁都被太子殿下的人卧底进去了,今儿这一切,就是一个针对晋王的局,他们怎么可能会选择晋王,这不是找死么。 遂都没理晋王,只是怒骂他是乱臣贼子,谋逆大罪,然后开始疯狂地向皇帝表忠心。 晋王看着他们的反应,不怒反笑。 「哈哈哈,你们不怕激怒我,是因为知道绝杀阁内出了叛徒吗?」他悠悠地道,「你们以为,本王筹谋多年,会这般容易就被祁修瑾那个毛头小子打败?」 他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白十七身上:「本王早就知道今日在场的绝杀阁杀手已经不在我掌控之下了。但我还是来了,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晋王这般有恃无恐的态度,令得众人一惊,齐齐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他的后手究竟有多强。 晋王朝身边的亲信示意,亲信原地放出一个信号弹。 随后,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从远处传出,整个盛京城都被骇了一跳。 仿佛地震一般,地面隐隐震动,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动。 「这、这是……」 在场的朝臣脸色变了。 军队,这绝对是军队才能造成的动静! 晋王哈哈一笑:「你们该不会以为,本王今日谋逆,会蠢到只动用绝杀阁的杀手,而不动用军队力量吧?那本王还谋什么反,干脆玩过家家算了。」 朝臣哑然。 确实没人会谋反的时候只带几个杀手,不带军队的,但事前谁也没料到晋王能动用大盛朝的某个军队力量啊。 毕竟晋王无实权,在朝中没有任何地位可言,世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谁会真心实意地替他办事卖命? 第65章 晋王:「在场的朝臣们,你们放心,虽然你们不服本王,但本王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不会把你们全都杀了,毕竟这个江山若是没有你们,我做了皇帝也没什么意思,谁来帮我打理政事呢?」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在你们来参加裴府寿宴的时候,你们的家人就已经被本王控制住了,只要你们愿意臣服本王,你全家上下安然无恙,但若是不识相,就不怪本王了,这是你们自找的。」 朝臣们面色惶惶,一时间六神无主,甚至已经有朝臣招架不住,直接喊了投降。 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苏曈一直在围观着这一切,细心留意在场众人的神情,在她留意到皇帝和皇后的神情变化时,心中顿时一紧。 今日祁修瑾始终没有露面,之前从白十七的口中得知,祁修瑾对晋王早有提防,早就做下了布置,她原本已经松了口气,可是如今却又提了起来。 晋王是个老狐狸,她怕祁修瑾不是对方的对手。 也不知道祁修瑾如今身在何处。 而被苏曈牵挂着的祁修瑾,此时正在城外,他一身银白盔甲,衬得颀长身姿更加伟岸,眉目凛然英朗,跨坐在马上,领着一队人马正面迎向对面的千军万马。 「殿下,您是千金之躯,不宜以身犯险,还是让属下去吧。」沈落担忧地道。 对面的郑将军与晋王关系交好,如今与晋王一齐反了,兵临城下,殿下孤身前往,万一郑将军趁机下手伤了殿下,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硬是不听劝,执意孤身前往,意图与郑将军谈判,规劝对方。 「今日本宫必须亲自出马,若是换了你,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更加激怒郑将军。」祁修瑾不理沈落,策马向郑军方向而去。 他曾经调查过有关郑将军的来历和经历,都说郑将军是个爱惜手下兵将的好将军,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是个不顾天下苍生,一心造反的人。晋王一开始也没能说服对方,后来却不知为何,郑将军又改变了主意。 祁修瑾想弄清楚郑将军之所以改变主意的原因,以此作为突破点,或许能说服他放弃造反,弃暗投明。 不论如何,他都不愿意让这么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好将领误入歧途,这是大盛朝的损失。 祁修瑾到了郑军阵营,被请下马。 然而才刚踏入郑将军营帐的大门,就被围了起来。 苏曈总觉得内心不安,然而此刻的她,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 在场的朝臣们,随着方才晋王说出他们家人被挟持的消息,已经有大半的人投入了晋王的阵营。 然而晋王似乎还不是很满意,他坐在椅子上,保养得很好的指节轻轻敲在桌上,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似乎在等什么消息。 苏曈见状,总觉得他是在等祁修瑾的消息,顿时更加担忧了。 不知等了多久,外头终于来了一名身穿军服的小兵,对晋王低声说了几句,晋王脸上露出克制不住的笑意。 待小兵退下,晋王朝皇帝说道:「皇兄,我知道你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我也不为难你,若你当真不想兵戎相见,生灵涂炭,你现在就拟一份禅位诏书,将皇位禅让于我,只要禅位诏书一盖上你的大印,我立即退兵,你看如何?」 「当然,你也可以不写,不过我的大军就会立马将盛京城踏平,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晋王此话落下,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份空圣旨和笔墨,摆在了皇帝的面前,逼迫他写下禅位诏书。 皇帝面色铁青看了晋王一眼,震怒中,写下了禅位诏书。 「陛下,万万不可!」 裴皇后和裴老太爷等人脸色大变。 晋王笑得猖狂。 然而等他看到禅位诏书的那一刻,脸色由晴转阴。 「你耍我?」 禅位诏书上写的被禅位的对象是太子殿下,而非晋王。 晋王怒了,没想到皇帝在这时候还敢耍他。 一声令下,手下放出信号弹,方才的那一声震响又传来。 这一次,不再是敲山震虎,雷声大雨点小,而是真的有大军在逼近。 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晋王满意地笑了。 若是皇帝此刻在宫里倒也罢了,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又有精锐禁卫和暗卫守护皇帝的安全,一时之间想要攻破宫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还有可能失败。 然而今日,皇帝偏偏就出宫了,并且身边也没几个暗卫随身保护。 而满朝文武百官,近一半都在裴府做客,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他若是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就太蠢了。 所幸,他真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而且眼看着也快成功了。 僵持半个时辰后,裴府外站满了军队,将整个裴府包围得水泄不通。 晋王世子一身甲胄,平日里看着温和的面容显出了几分冷意,他目不斜视,龙行虎步,走向晋王,朝他拱手:「父王,我军已经击溃守城将领,正聚集在裴府外,等候您的示下。」 晋王打量他一眼,目光微闪了一下:「怎么是你来了?」 「郑将军担心皇帝还有后手,亲自坐镇军中,以防不测。所以只能让孩儿先来与父王报信。」 晋王淡淡道:「我儿辛苦了,待父王登上皇位,你便是太子,将来这祁家江山,到底是咱们父子俩的。」 晋王世子垂眸,什么都没说。 这父子俩之间的相处,看得苏曈只觉得怪怪的,仿佛两人之间一点温情都没有,反而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隔阂。 尤其是晋王,他似乎对晋王世子带有一丝提防。 第66章 苏曈想起听说过的有关晋王和晋王世子父子俩的事情,都说晋王长期卧病在床,一直以来是晋王世子侍候,任劳任怨,父子俩的感情很深。 可是眼下,晋王的状态表明了他从前都是装病的,为了抵消皇帝的疑心,为自己筹谋造反,而他与晋王世子之间的感情,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 都说天家无父子,但晋王与晋王世子之间的关系也太奇怪了些。 晋王顿了顿,又不放心地让晋王世子把郑将军请进来。 晋王世子却只是摇头,表示郑将军暂时无法前来。 晋王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他皱眉,语气冷了下来:「宇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晋王世子沉默片刻,看了他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父王,这祁家的江山,您当真非坐不可么?」 晋王冷笑:「本王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今日雪耻,将他们祁家江山握在手中!怎么,你突然这么说,难道你也想当皇帝了,想跟你老子抢皇位?」 他原本只是随意一说,但想起郑将军当初的态度,突然心里一突。 莫非,老郑出卖了自己,已经投入了这小子的阵营? 在他印象中,老郑确实十分宠爱自己的这个儿子,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当初能说服老郑跟着他一道谋逆,老郑还严词拒绝了,并且还规劝自己不要干傻事,后来自己无奈之下,只好派这小子去劝,结果被他成功劝服了。 如今看来,这小子当初说服老郑,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 晋王越想,就越觉得事实肯定是这样,心里涌起一阵怒意与寒意。 晋王世子垂首,语气不见慌张:「父王,您多想了,孩儿从没想过要当皇帝。」 晋王冷哼,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他冷冷道:「你去将老郑叫进来。」 「郑伯伯暂时无法离开大军队伍。」 又是这样的说辞。 父子俩竟是这般僵持了起来。 苏曈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悄悄走到皇帝和裴皇后身边,轻声问了两人一个问题。 皇帝和裴皇后齐齐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望向晋王世子。 「曈曈,你说的可有什么根据么?可是,这不可能啊……」裴皇后捂着嘴,眸中隐隐泛红。 就连皇帝都觉得不可思议,连连摇头:「不可能,当年的事情,朕亲眼所见,他不可能活得下来。」 苏曈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她轻声道:「万一是真的呢?我觉得,晋王世子他很有可能早已经知道了。」 帝后二人顿时沉默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父子俩不知说了些什么,晋王突然震怒,一把捏住了晋王世子的脖子。 「你如今自觉羽翼丰满,便想与本王作对是不是?本王将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阻碍我的,本王再说一遍,若是老郑还不进来,本王立即杀了你,还有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逃不掉!」 晋王胸膛起伏,呼吸粗重,他完全没想过,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狼崽子,如今竟也知道跟他耍手段了。 而他竟然还真的上套了。 想着筹谋多年的计划,很有可能因为这个狼崽子而毁于一旦,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脸色黑如锅底。 晋王世子沉默片刻,终于说道:「好,请父王放开孩儿,孩儿这就出去请郑伯伯进来。」 他嗓音喑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失落。 晋王并未察觉。 不时,郑将军便被晋王世子请进来了,他是个中年男人,一身盔甲,虎背熊腰,整个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大山似的,身形相当魁梧。 晋王一见到他,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然而郑将军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与他的目光对视,而是绕过他,径直朝着皇帝的方向走去,很快在皇帝的面前单膝下跪。 「末将有罪,险些听信小人谗言,对陛下不利,对大盛江山不利,还请陛下重罚!末将万死!」 晋王脸色顿时大变,仿佛有一道雷霆从天空降下,直直砸在他的天灵盖上,砸得他头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不知作何反应。 皇帝扶起郑将军,说道:「郑家世代为将,为大盛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深得天下百姓敬仰,郑将军更是本朝的实力老将,以守护大盛百姓为首要,有着令人敬佩的丰功伟绩,岂会因小人的一两句谗言所左右,郑将军不必自责,朕不会降罪于你。」 郑将军惭愧不已,起身之后,将晋王所做的筹谋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晋王气得面目狰狞:「郑晨广!」 眼看郑将军反水,晋王深知大势已去,他神情扭曲之下,不顾一切地下令,让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信将在场的人都杀光。 然而不等他的人动手,郑将军和白十七等人暴起,将他的亲信全都擒下,然后,朝他奔来。 晋王此时被众人包围在其中,插翅难飞。 他不甘心,一把揪住晋王世子,将其挟持,朝着皇帝喊道:「皇兄,今日我棋差一着,认输了,但是你儿子在我手里,你若是不想要他死,就下令让他们退兵,放我一条生路,否则,我立即杀了你儿子!」 「父王。」晋王世子面色微白,「您收手吧,您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何必再执迷不悟。」 「别叫我父王,小子,本王可不是你亲爹,你亲爹在那。」晋王冷冷道,「当年本王的王妃与裴皇后同一日生产,裴皇后生下一对孪生兄弟,本王的王妃却生下一个死婴。后来,本王便想到一个法子,让人将那个死婴和皇后的其中一个儿子调包了。这么多年来,本王将你养在身边,教你权谋,让你争权,筹谋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让你帮本王亲自夺了你亲生父亲的江山,可惜你这小子,不愧是他的儿子,竟然敢瞒着我策反老郑,害得我功亏一篑!」 第67章 晋王越说越气愤,手掌用力,将晋王世子的脖子掐出青紫的颜色,「早知道当初我就该直接将你掐死,也省得今日让你拖了我的后腿!」 晋王世子张嘴,想要再说什么,但晋王的力道越来越大,使得他无法出声。 就在他目光有些涣散,就快要窒息的时候,「咻」的一声,一支利箭从远处射来,正巧射在晋王的手臂上,他吃痛一声,手微微松开,晋王世子脱离他的掌心,被白十七纵身一跃,将其带离开晋王的攻击范围内。 裴皇后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暗卫,冲到晋王世子的身边,随即,又停住了脚步,似是有些犹豫。 晋王世子看了她一眼,微白的面色带着一丝茫然。 裴皇后顿时心都软了碎了,不再犹豫,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脖颈处青紫痕迹,微微颤着嗓音,「孩子,你没事吧,这还疼不疼?」 从前晋王世子也常进宫面圣,时常向她请安,可是因为晋王的关系,她始终对对方警惕提防,今日得知这孩子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不由暗暗后悔往日对他的苛刻与疏远。 射箭的是祁修瑾,他缓步走进院子,将手中的长弓扔给身后的沈落,看向晋王。 「晋王叔,您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他淡淡道。 晋王咬牙,看着这张俊逸的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若非是祁修宇,我也不会……」 「若非皇弟求情,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祁修瑾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皇弟早就知道你并非他亲生父亲。」 晋王愣住。 「不可能,他若是早知道我不是他生父,又怎么会……」 「在他心里,不管你是不是他生父,他都将你当做他的父亲一样敬重。」祁修瑾说道,「他自小对你十分崇拜,与你情同父子,不忍心让你走错路,才一再劝阻你,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此次你谋逆的计划,我早就知悉,就算没有皇弟,你也会失败。因为你的绝杀阁早就被我的人架空了,而郑将军身边的副将,也是我的人。若是皇弟说服不了郑将军,我一声令下,郑将军身边的副将便会将其头颅砍下,随后带领大军进京护驾,到时候,你会败得比现在更难看。」 祁修瑾一番话说完,晋王瞪大双眼,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计划竟然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失败,更没想到,祁修宇早就知道自己并非他的生父,却仍然一如既往地对他。 祁修宇正是晋王世子的本名,他转身看向失魂落魄的晋王,在皇帝面前跪下:「父王一念之差,犯了谋逆大罪,臣自知无法原谅,但是还请陛下看在臣主动配合太子殿下,劝降郑将军以及绝杀阁众人的份上,饶了父王一命。我与父王愿意自降为庶民,将父王手下全都散尽,从此以后远离盛京,绝不与朝廷作对。」 「这……」皇帝看着面前的男子,从知道对方是他的儿子开始,他就已经不可能再让他认晋王为父了,可是现下听见对方所说的话,一时间怔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晋王也有些茫然和不可思议,事实上,在他印象中,他虽然将祁修宇抱回王府抚养长大,但这些年来,他对祁修宇并不怎么好,不但没有关心过他,甚至对他非打即骂,极其严厉。 他将祁修宇养大,就是冲着报复皇帝的心思去的,甚至还想过,让皇帝自己的儿子推翻他的大盛朝,帮着自己坐稳皇位,这是一件多么解气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从没让他发自内心疼宠过的孩子,竟然会对他这般有情有义。 晋王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言。 祁修宇轻声说道:「一日为父,终身为父。父王养育我成人,这些年虽然对我十分严厉,但这也是因为他对我爱之心责之切。」 皇帝还想说什么,但见他这般坚决,忍不住叹了口气。 「朕可以饶他死罪,但朕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孩子认贼作父。」 祁修宇沉默良久,缓缓道:「父皇,就当是我为先帝还债吧,先帝欠他的,由我来还。」 这是他第一次叫面前的天子为父皇,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他挺直着背脊,跪在皇帝的面前,半晌不动,以此来证明他的坚决。 皇帝哑言,久久不出声。 而一旁的裴皇后,已经哭肿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道:「好。」 大盛朝四七三年,晋王谋逆,伏法,其罪当诛,念在其子祁修宇在收服叛贼时有大功,免其死罪,贬为庶民。 因晋王等人招供时招出了其他谋逆从犯,其中以程国公为首众人,皆被判罚。程国公显赫两朝,一日之间败落。 与此同时,江湖中传闻,绝杀阁不知遭遇了什么灾难,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从此世上再无绝杀阁。 这一日,皇帝还对外宣布了一件大喜事。 太子祁修瑾与苏阁老之孙女苏曈,即将于下月十三大婚。 这话一出,整个盛京城甚至是整个大盛朝都炸开了锅。 皇帝宣布得急,这事还没与苏家商量,便当众说出来了,这下不止苏家人觉得突然,就连祁修瑾和皇后也有些不高兴。 到底君臣有别,苏家人虽然暂时还不想那么仓促嫁女,但也不敢抵抗皇帝的意思,只好回去匆匆准备大婚事宜了。 祁修瑾和裴皇后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裴府寿宴结束后,回宫途中,裴皇后和祁修瑾一人一边,将皇帝夹在中央。 祁修瑾:「父皇,儿臣大婚一事,还请您不要插手,希望您回宫之后,将旨意收回。」 裴皇后:「陛下,咱们一没跟苏阁老通过气,二没有准备妥当,怎么能这么快就让皇儿大婚?太仓促了,臣妾不同意。」 第68章 皇帝皱眉:「君无戏言,朕说出去的话,岂能又收回?反正皇儿早晚都要大婚,早些成亲不好吗?」 皇帝觉得没让祁修瑾明天就成亲,已经是考虑到他大婚需要大办,不能太仓促太寒酸,才多给出一个月时间让他们准备。 再说了,下个月十三号,有什么不好的,那可是个大好日子。 他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皇儿不应该是盼着马上就能做新郎官儿入洞房的吗,皇后不应该是立即就盼着马上就能抱龙孙的吗? 「不必再说了,朕意已决。」 直到回宫之后,祁修瑾和裴皇后都没能让皇帝改变主意。 于是,一气之下,当晚皇帝吃的又是白粥咸菜。 可恶的是,御膳房的人还特地让人端着好几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从他跟前经过,却告诉他,那是太子殿下指定要的,陛下如今肠胃不好,今日在裴府寿宴又受了惊吓,不宜多吃油腻食物,就好生用着咸菜白粥,等肠胃调理好了再说。 皇帝:「……」 这一个个的,都当他这个皇帝不是天子了是吗? 皇帝沉着脸,忍着不悦将白粥咸菜勉强吃完了。 到了夜里,他像往常一样去皇后宫里就寝。 结果才走到殿门口,就被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拦住了。 「陛下,娘娘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她说若是陛下来了,还请移步别的娘娘那里去。」 殿门没关,里面灯火通明。 皇帝了解裴皇后的习惯,她就寝时,只要有一点光亮都无法入睡,因此,每晚入睡前必须将殿内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就连微微发亮的东西都要处理好才满意。 他沉着脸道:「娘娘当真睡了,不是你们合伙骗朕?」 宫女脸色一白,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你们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罪名?」 宫女颤颤发抖,却仍是不敢说话。 皇帝训了宫女一顿,知道她也是遵从皇后的命令才这么说,便不与她为难,咳了咳,迈步正想进皇后的宫里。 结果,还没等他迈步进去,里面就「砰」的一声,殿门被关上了。 皇帝的鼻子被殿门撞得红肿,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个个的,都上天了是不是? 就吃准了他脾气好! 皇帝也是牛脾气,若是皇后好言好语哄几句,他或许就改变主意了,可这般硬着来,他就偏偏不吃这套。 于是,太子大婚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负责太子大婚事宜的官员和宫中各处,全都忙碌起来。 苏家也开始张罗着准备苏曈的嫁妆。 大盛朝习俗,女子出嫁当日穿的一身嫁衣都要自己一针一线绣成,这才吉利。 不过,嫁给皇家的女子例外,尤其苏曈将来是太子妃,她要穿的嫁衣,必须要由司制房的人来负责。 宫里素来讲究排场,凡事追求精致华丽,完美无瑕。 司制房的女官带来了厚厚的一本花样图案来给她挑选,苏曈随意翻开,图样精致得令人惊叹。 「苏小姐,依照旧例,前边儿的这三个纹样是太子妃喜服中必须要有的,后边的这些纹样和款式,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挑选,到时候我们会按照您的要求来为您量身设计。」女官指着簿子上的彩印图案,神情恭敬地道。 不说面前的少女即将是太子妃,只说她身为苏阁老嫡孙女的身份,就已足够让她不敢小觑,她自是不敢有任何怠慢。 苏曈翻看了几页,将簿子递给一旁的苏蓝氏:「娘,这花样太多了,我瞧着哪样都好,选择困难,要不还是您帮我选吧。」 苏蓝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哪里是不知道怎么选,你是懒得选吧?这好歹是你大婚要穿的喜服,你多上点心不成么?」 「点心?娘,您想吃点心了?我这就去给您弄,您先帮我挑图样,我很快就回来。」 没等苏蓝氏开口,苏曈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哎,等等,苏小姐——」女官一惊,想起还没给苏曈量身,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人都已经走远了。 离开院子,苏曈感觉到后面没人追来,脚步才慢了下来,心不在焉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想起从穿越到大盛朝到如今,才过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想到她竟然要嫁人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祁修瑾避开苏府护卫,翻墙跳下院子里来,把陈渔和白十七等人支开,就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儿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在前边走着。 他勾了勾唇,三两步跟上。 「曈曈。」 苏曈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哥哥,你怎么来了?」 自从皇帝宣布她和祁修瑾的大婚日期之后,两人就被禁止在婚前见面,苏蓝氏和苏昊远这几日更是防得跟什么一样,府里的护卫都多了好几批,就是为了防祁修瑾。 前几日因为晋王谋逆的事情还没处理完,祁修瑾忙着和皇帝一起清理晋王的残余同党,因此一直没工夫来找苏曈。 苏曈不知内情,还以为他是真的那么守规矩,不让来便不来,没想到这才几天,他就耐不住性子翻墙进来了。 她四处望了一眼,见护卫们没注意到这里,她把祁修瑾拉进角落里,掩藏住身形。 才低声道:「爹这几日亲自在府里镇守,你可别让他抓住了,到时候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不会给你留什么面子。」 她清楚自己爹的性子,好几次都没抓到人,气狠了,这回是卯足了劲,若是真让他逮住机会,祁修瑾铁定要被收拾一顿。 第69章 她神情严肃,语气担忧。 祁修瑾看得心里痒痒的,忍不住笑。 他伸出手臂环住苏曈的纤腰,低笑道:「我听说未来太子妃不肯量身裁制嫁衣,便想来看看情况,顺便亲自帮你量一遍。」 祁修瑾说要量身,便真的拿出了一截量衣尺。 这种量衣尺是软尺,约莫两米左右长,尾端缠绕在他的掌心,拉出一截来。 没等苏曈反应,他俯身,高大的身躯在她身前落下阴影,龙涎香的气息霸道地钻入她的鼻中,使得她有片刻的失神。 然后,苏曈感觉到腰间落下一点力道,低头一看,祁修瑾拉着量衣尺贴着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纤腰绕了一圈儿。 他的力道微微一收紧,量衣尺将苏曈的腰间勒紧了些,原本微松的裙子下没能呈现出来的美好身形,立即展现在眼前,勾勒出玲珑有段的曲线。 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祁修瑾的手顿了顿,目光从她的纤腰处不可抑制地向上飘了飘,落在某处柔软的所在。 漆黑的瞳眸深了深。 喉结轻微滚动。 「……曈曈。」祁修瑾的嗓音沙哑低沉,带着某种克制与无奈,他偏开头,「量尺寸的事,看来还是让司制房的女官来比较好。」 我怕我会忍不住。 后面的话祁修瑾没说出来,他怕说了以后会把面前的少女吓跑。 苏曈的脸瞬间红了。 她五官本就精致,只是不爱在脸上涂涂抹抹,再加上经常下厨,便更不耐烦化妆,因此,一张好看的小脸常常是素面朝天的。 如今脸颊红红的,添了三份媚色,艳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祁修瑾看着看着,咬牙道:「罢了,还是让我来吧,司制房的女官我也信不过。」 苏曈:「……」 这人都在说些什么,几天不见,便骚成这样了。 难道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他,从前都是装出来的? 祁修瑾难得骚一下,不敢骚得太过,怕苏曈恼了不理他,连忙转移话题。 「曈曈,这几日在府里闷坏了吧?要不要出去逛一逛?今儿城南有庙会,很是热闹,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苏曈目光一亮。 「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回去换一套衣服。」 她身上穿的这一身,是当初在姜奶奶的那间铺子买的锦霞锻裁制成的衣服,太显眼了,不适合去庙会。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祁修瑾揽住她的柳腰,轻声道,「闭上眼,抓稳了。」 苏曈顺从地闭眼,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耳边风声拂过,被他抱着翻出了墙外。 墙外停着一辆马车,沈落抱剑守在那里,见到二人,行了礼后不声不响地退下了。 祁修瑾抱着苏曈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将她轻轻放下。 「里面已经准备了好几套衣服,你挑一套喜欢的换下,一会儿咱们便去城南。」他说。 苏曈点头。 等了片刻,祁修瑾还站在原处,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马车虽然有车帘,但车帘薄透,若是离得近了,甚至还能看得见里面的人影。 苏曈只要想到自己换衣服时这人在外面或许看得见自己的身影,就觉得羞耻。 她恼道:「你在这里,我怎么换?」 祁修瑾看着她羞恼得红红的小脸,轻笑一声:「这条小巷虽然人迹罕至,但不代表就没人经过,你独自在里头换衣服,我不放心。我就在外头守着,不会偷看的。再说了,有车帘遮掩,你怕什么?」 苏曈等他一眼:「那你转过身去。」 「好,我转身,绝不偷看。你总该放心了吧?」祁修瑾顺从地转过身,笑声中带着揶揄。 想到他方才给她量尺寸时耍流氓的模样,苏曈仍不放心:「闭上眼睛,一定不许转身偷看。」 「好。」男人宠溺的嗓音传来。 苏曈盯着他的背影等了片刻,见他一动不动地背对着自己,果真没有回头偷看的意图,这才放心放下车帘。 马车从外部看起来低调朴素,没想到里面装饰得如此奢华,还燃着龙涎香。 苏曈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小几子上,那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套衣服。 这几套女装都是时下盛京城平民中流行的款式,颜色低调朴素,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但上手了才知道,用的料子极好,并非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她挑了一款素白的裙子,换上之后,发现不宽不紧,正好合身,仿佛特意为她量身而制的一般。 换好后,苏曈掀开帘子,见祁修瑾仍背对着自己,唇角弯了弯。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她轻声道。 祁修瑾转身,见到一身素白盈盈站立的娇俏少女,眼前微微一亮。 女要俏,一身孝。苏曈容貌清丽,气质又偏清冷,这一身素白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动人。 到了城南,街道两旁的马车和行人熙熙攘攘,马车大半天都不挪动一下,于是两人便下了马车,改成走路。 人群拥挤,时不时便被行人碰到,祁修瑾一开始牵着苏曈的手,眼见四周越来越挤,甚至有一些行人见苏曈生得貌美,故意挤过来要占便宜的。 祁修瑾面沉如水,黑着脸教训了几个不知死活要来占便宜的行人之后,改而拥着苏曈,将她大半个身子都护在自己怀里才放心。 「早知今日这般拥挤,就不带你来了。」祁修瑾后悔道。 他就不该听信裴锐的瞎话,把约会地点选在这样热闹嘈杂的地方。 苏曈却不这么想,四周虽然拥挤不堪,走起来诸多不便,但是古代的庙会确实很有趣,各种摊贩摆着平日里不常见的精巧又便宜的小玩意儿,以及卖艺的小把戏看得她眼花缭乱,越看越有趣。 第70章 她的小手被祁修瑾牵着,笑着道:「没事,我觉得很有趣。」 她自从穿越过来,还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因此觉得很新鲜。 祁修瑾细看了一下她的神情,见她是真的开心,粉嫩的樱唇微微上扬,伸手拂了拂她额前散落的碎发,心底那股懊悔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喜欢便好。」 挤出人群,等苏曈将各处卖艺的小把戏看了个遍后,祁修瑾牵着苏曈进了人群最多的一处——广济寺。 广济寺是大盛朝最有名的寺庙,因为灵验,盛京城的百姓们都十分信奉,常年香火旺盛不断,在寸土寸金的盛京城,占地面积也十分广。 祁修瑾牵着苏曈进了寺庙后,表明身份,便有一名僧人带着他们去了后山。 寺庙的后山种着大片大片的果树,果子清香扑鼻,苏曈跟着祁修瑾往果树林子中走,将寺庙外的喧嚣热闹都抛在了身后。 「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曈眼看着祁修瑾带她走得越来越偏僻,有些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 「别着急,你跟着走便是,前面就到了。」 两人出了果树林子,绕过蜿蜒的羊肠小道,来到一条小溪前,祁修瑾抱着苏曈,一步跨到了小溪的对面。 之后,他没再松手,一直抱着她,沉稳地绕过一道山坳。 不知绕了多少条道,他总算停了下来,将苏曈放下。 「曈曈,你看,这里比起你亲手打造的桃山小院如何?」祁修瑾的手按住苏曈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目光所望之处。 那里,修建了一间院子,从外边看去,占地面积不小,而且还能看到院墙里面搭着高高的棚子,与她在桃山修的棚子有些像。 苏曈愣了一下。 祁修瑾牵着她走过去,院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芬芳的花香扑鼻而来,整个院子内,一眼望去,全是各种绽放得正鲜艳夺目的鲜花,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名贵罕见的花种全都用好看的古董花瓶和花盆栽种在里面,摆放的位置也很讲究。 而常见的好养活的花卉和香草,则栽满了整个院子,就连院墙缝隙里也有,藤蔓甚至攀爬上棚顶,伸出院墙外,生意盎然。 如今不是花开的时节,甚至不同的花花期也不同,然而在这里,却全都反常地怒放着,争奇斗艳。就算是在现代,要做到这样的效果都很难,更不用说在条件匮乏的古代,苏曈难以想象祁修瑾为此花费了多少心思和钱财。 「喜欢吗?」祁修瑾的嗓音在苏曈的耳畔温柔地响起。 苏曈望着满院鲜花,点头:「喜欢,我很喜欢。」 顿了一下,她笑道:「不过,这样是不是太浪费了?费尽心思布置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却只能藏在广济寺的后山深处,无人欣赏。」 祁修瑾做这些只是为了哄她开心,从没想过浪费不浪费的问题。 他拉着苏曈进了院子,「曈曈若是觉得浪费,可以将这些花卉用来做糕点,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会做许多美味又好看的鲜花饼,只是你至今只做过桂花糕,其他的我还没有机会尝过。」 苏曈无语:「这么名贵的花卉,还是你花费了大量心思培育成的,让我拿来做花卉?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这里面有些花卉,可是价值万金的,若是让那些爱花之人知道自己要用来做鲜花饼,只怕每人喷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只要你喜欢,就不可惜。」祁修瑾眸光温柔。 他握住苏曈的手:「曈曈。」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神情也十分认真,苏曈莫名地紧张了起来:「嗯?」 「当初在景溪镇,能够遇上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当初被有心人撺掇着偷溜出宫,结果这一去就险些丢了性命,之后丢失记忆,流落在民间,几次三番经历许多不堪回首的事情。 五年来,他过得比乞丐都不如。 直到后来在桃坞村遇见苏曈,他才过上了五年来真正有尊严的生活,也体会到了独属于她的温暖。 也因此,那五年来屈辱的记忆,在他的回忆里,也变得没那么难堪了。 「自从父皇赐婚以来,满盛京城都说你能成为太子妃,有多幸运,但实际上,最幸运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她们看到的只有我的身份,却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好。」祁修瑾说道,「父皇突然宣布婚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仓促了,你一定还没准备好。我会跟父皇说清楚,把日期延后,直到你真正准备好为止。」 他何尝不想早些与她大婚,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但他更不想委屈她。 仓促的大婚仪式,定然会有许多不足,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大婚之日是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多隆重都不为过,一点瑕疵都不该有。 她是他最珍惜的女子,更不能让她受任何一丝的委屈。 苏曈惊讶地望着他。 正如祁修瑾所说,苏曈确实觉得下月就成亲是有些仓促,因为回到苏家的时间还没多久,苏家的温馨让她留恋,她上一世没有亲人,这一世难得有这么多关心她爱她的亲人,她很珍惜,只想更多地陪伴着他们,每日为他们烹饪最美味的菜肴,能看见他们因为美食而露出满足的笑容,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因此,皇帝没经过商量便突然宣布他们大婚的日期,打乱了苏曈的计划,令她措手不及。 可是如今,看着祁修瑾小心翼翼地为她着想,她心里的犹豫顿时又消失了。 苏曈知道自己是个不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这段感情中,一直以来她都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在她看来,她对祁修瑾确实有意,可惜在外人眼里,或许她对祁修瑾并不是那么喜欢。 第7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也因此,导致了祁修瑾一直以来对待这份感情都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他虽然说会等到自己准备好为止,但是事实上,他眸中的情绪已经泄露了他最真实的想法。 苏曈心情复杂,感觉胸腔里被一股暖意涨得满满的,轻声说道:「哥哥,陛下定下婚讯,我的确有些意外,可是并不代表我不愿意。」 她望着祁修瑾:「一直以来,你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了。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这般没有安全感。你说你遇上我是最大的幸运,我又何尝不是呢?在景溪镇,若非有你相伴,我独自一人在陌生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 祁修瑾怔怔地望着她。 这是苏曈第一次这般直白地向他诉说自己的心意。 他一时觉得受宠若惊,一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内心十分地复杂。 直到苏曈靠在他怀里,拥抱着他,轻声道:「愿与君白首不相离。」 祁修瑾呼吸一窒。 随后,心跳如擂。 此刻的苏府。 苏昊远在府里转了一圈,都没见到苏曈的踪影,气得脸都黑了,把人都派去外头找。 没多久,一个护卫跑回来禀报。 「老爷,外头有人说方才见过一个长得和咱们家小姐有些相似的姑娘被一个年轻公子带去了城南。」 「走,都跟老子去城南找人!」 苏昊远咬牙切齿:「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全盛京的人都盯着咱们苏家,曈曈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这混小子怎么就这么急,不能等大婚后再见吗!」 「咳咳!」 一声轻咳传来,打断了祁修瑾和苏曈的亲昵。 裴锐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太子爷,无意打搅。但是,您的岳父大人如今正带着人在寺庙周围找人呢,您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可得抓紧了。——好了,话传完了,我先退下了。」 顶着祁修瑾杀人的目光,裴锐飞快地退了下去,走之前甚至还做出了一个「请继续」的动作。 苏曈将脑袋埋进祁修瑾的怀中,脸都不好意思露出来。 一想到方才她和祁修瑾说的话,做的事,都被人从头看到尾,她顿时觉得又羞又窘。 「他在这里,你怎么不告诉我?」她捶了捶祁修瑾的胸膛。 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了那么多肉麻的话,丢了这么大的脸。 祁修瑾难得见她如此情状,心情愉悦,任她捶了几下,笑了许久才解释道:「这处秘密花园能建成,有他的一半功劳,若非如此,我至少还得等上几个月才能完成。而且母后一直盯着我,不许我在大婚前与你见面,我只能借口说要去裴府找他玩耍,母后才肯让我出宫。」 「算了,看在你花费心思建了这么漂亮的花园,我便不与你计较了。不过,我爹既然来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他如今看你极不顺眼,若是让他抓住,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苏曈想起这阵子自己老爹天天黑着脸骂皇帝没经过商量就直接宣布婚期,为了吃什么都不顾的老馋虫,不由失笑。 这个季节,盛放的鲜花难得,名贵的品种苏曈舍不得摘,但是其他普通品种的鲜花,她却可以摘一些下来做鲜花饼和鲜花露。 苏曈摘了一些鲜花,扯了几条野草丛中的藤蔓编成小篮子,装在里面,和祁修瑾手牵着手离开了花园。 沿前路回去的时候,裴锐又冒了出来。 「苏大人正往这边来,咱们还是别走这条路了,换一条路吧,一会儿该碰上了!」 他胡乱指了条道,「我记得这条道也可以下山。」 他性子混,平常不干正事,专爱和狐朋狗友们四处闲逛,这样的野地也不知来了多少回,几乎就没有他不认得的路。 祁修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皱了眉头:「没别的路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挑。」裴锐说道,「这条道只是看起来不太好走,走过前边儿这点距离,后边就好走了,比广源寺正门那边下山还快些。还是赶紧走吧,先把曈曈送回苏府要紧。」 祁修瑾仍然拧着眉。 苏曈拉了拉他的衣袖:「没事的,就这种小路,我又不是没走过,我还没这么娇弱。从前在景溪镇,还和你一起下过地上过山呢,你当时还被蚂蟥咬过,还记得吗?」 苏曈前世什么苦没吃过,走几条有些坎坷的山路算得了什么,她丝毫没放在眼里。 想起从前在景溪镇的生活,祁修瑾的眉头松了松,但仍是不太愿意让她走这样的路。 山路崎岖石子儿锋利,他担心一个不好会把她摔着了伤着了。 犹豫片刻,他在苏曈的面前弯下腰,示意她趴到自己背上。 「我背你下去。」 不远处裴锐听见这话,险些没一脚踩空摔下山去。 他勉强站稳身形,与一旁面色也有些古怪的沈落说道:「你们家殿下可真够屈尊降贵的,堂堂一国太子,寻常冷着张脸,满朝文武都不敢招惹的人物,如今这般体贴,若是让那些人瞧见他如今这副模样,不吓坏才怪。我怀疑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你捏我一把,我不是做梦吧?」 沈落毫不客气地掐了他一下。 疼得裴锐嗷嗷叫:「哎哟疼死我了!我说,你也用不着这么用力吧,小爷险些被你掐掉一整块肉来!」 「小侯爷,是您让属下掐的。」 「……算了,小爷不和你计较!来,背小爷下山。」他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前面背着苏曈的祁修瑾。 「小侯爷太重了,属下背不动,您自个儿下山吧。小的先走一步。」沈落轻功好,一下子就离裴锐远远的。 第7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裴锐咬着牙走在后头,一步一步慢慢挪下去。 算了,谁让他没人疼呢。 一行人走得磕磕绊绊,总算顺利下了山。 祁修瑾虽然背着苏曈,但他有武功,下盘稳,一次都没摔过,沈落轻轻松松下来,而裴锐,却是不知怎么的,摔了好几回,衣服都被刮破了,相当狼狈。 不过好在太子爷没出事,他松了口气。 「这处小村寨很隐秘,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道直通外面,我也是来过几次才知道的,苏大人肯定不知道,咱们赶紧回去,铁定能在他之前赶回苏府。」 裴锐得意地说完,拍了拍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却没听见众人的回应。 他话音说完,祁修瑾面色不变。 苏曈望着他的背后,突然问道:「你说的小道,是你背后的那条吗?」 「对啊,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来过这里?」他奇怪地问道。 苏曈神情古怪,祁修瑾面无表情:「你转身看看。」 裴锐转身,看见小道尽头,苏昊远黑着脸,气势汹汹地带领着一队人马朝这边过来。 「……他怎么知道这条小道的?——不对,他方才不还在广源寺后山吗,怎么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了?」 一行人被苏昊远带着苏府护卫抓回了苏府。 苏蓝氏一直等在门前,见苏昊远总算带着人回来了,大松了口气,但是在见到裴锐浑身狼狈,一身摔伤之后,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你们去了哪里,怎么这般狼狈?」 她拉着苏曈,上下看了几眼,没见到什么伤,但仍是不放心:「回房让娘瞧瞧你身上有没有伤。」 「娘,我没事……」 「曈曈,你跟你娘先回房,爹还有话要跟太子殿下说。」苏昊远语气冷静,盯着祁修瑾不放。 苏曈不放心地看了祁修瑾一眼:「爹,您别太生气了,太子毕竟是太子,你千万不要冲动。」 苏昊远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闺女,你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厉害了,如今你还没嫁到他们皇家呢,就处处向着他了,以后还得了?放心吧,他好歹也是太子,爹就算再生气,难不成还能打死他?」 苏曈:「……」 本来没这么担心的,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了呢。 「曈曈,你放心,岳父大人有分寸,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我正好也有话要跟岳父大人说。」祁修瑾很淡定,朝她笑道。 把苏曈和其他人打发走后,苏昊远把祁修瑾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书房里格外安静。 两个男人对立而视,谁也没开口。 直到许久,苏昊远叹了口气,终于出声:「太……」 「岳父大人,您可以直接唤小婿的名字。」祁修瑾说道。 他的态度十分恭谨谦逊,一点都看不出身为皇子的倨傲与高贵,在苏家人的面前,他表现得并不像对其他人那般冷淡。 苏昊远自然也知道他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是什么。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因此而接受自己的闺女要嫁给眼前这个臭小子的事实。 苏昊远轻哼一声:「太子殿下,我的闺女才貌双全,心灵手巧,在我心里,她配谁都绰绰有余。皇家的媳妇不好当,若是可以选择,下官绝不愿意让她嫁给太子殿下。你的身份注定了将来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可曈曈她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我了解她,她不会愿意接受自己的夫君拥有三妻四妾。——行了,你也别出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说你心里只有她,绝不负她。如今你还年轻,自然觉得自己守得住诺言,可将来等你登上了那个位子,你就会发现,许多事情不是你想如何便会如何的。」 祁修瑾摇头:「岳父大人,您或许不知道,祁家虽然身为大盛朝的皇族,但从皇祖父那一代开始,就已经定下了一条新的族规,族中男人只娶一妻,绝不纳妾。当年皇祖父对皇祖母一心一意,却在酒后被算计,幸了一名宫女,铸成大错,之后便定下了这条规矩。后宫的妃子们,他一个都没碰过。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一下如今还活着的太妃们。当年皇祖父散尽后宫,愿意离宫嫁人的妃子都假死出宫,被皇祖父安排了极好的亲事,而愿意留下的,皇祖父除了不能给她们一个丈夫才能给予的宠爱,却给了她们家族数不尽的好处。」 「不仅是皇祖父的后宫,父皇如今的后宫亦是如此。」 苏昊远还真没想过,坐拥大盛朝江山的祁家,竟然还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族规。 无意中知道了大盛朝皇室这么大的隐秘,苏昊远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能想到大盛朝两朝皇帝都是情种,弱水三千,竟然会只取一瓢饮? 许多普通百姓尚且还三妻四妾都不满足。 「先帝与陛下如此情深,令人敬佩,但他们是他们,你……」 「我知道你的顾虑。」祁修瑾走到苏昊远的书桌前,提笔快速写下一行字,取出自己的私印轻轻一按,「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的诚意。」 苏昊远看清那行字以后,再也说不出话了。 久久,他才吐出一句:「曈曈便交给你了,有你这一句话,我如今已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苏曈站在外头等了许久,才等到祁修瑾和苏昊远双双从书房中出来。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似乎二人之间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甚至气氛还挺和谐的。 苏昊远面容和善,语气平和:「太子殿下,虽说你与曈曈大婚在即,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但规矩就是规矩,还请您多忍耐一段时间,大婚前尽量不要再与曈曈见面,以免坏了规矩,也让旁人笑话。」 祁修瑾点头:「岳父大人放心,今日是我放纵了,考虑得不够周到,以后我会注意的。」 第7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苏曈看得有些好奇,祁修瑾都说了些什么,明明之前她爹还黑着脸,一副要跟他算账的样子,可如今竟然变了个态度,甚至看他的眼神隐隐有些欣赏。 她正想问,苏昊远突然看了她一眼:「曈曈,你就要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规矩?大婚前不得与太子见面,从今日起,你不得走出房门半步,快回你的房间去!」 苏曈:「???」 这还是她爹第一次这么跟她说话。 苏曈懵了。 她爹究竟被祁修瑾怎么了,转眼就变了个人一样。 「爹,请问我还是您最疼爱的小宝贝吗?」她问。 祁修瑾发出一声低笑。 苏昊远不由失笑:「行了,再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好好说会儿话,半个时辰后,若是太子殿下还不走,我便亲自撵人。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说完,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苏昊远走后,苏曈问祁修瑾:「你跟我爹说什么了,他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祁修瑾捏了捏她的脸颊:「岳父大人太难笼络了,我为了你,说尽了好话,拍了不知多少马屁,才哄得他对我转变了态度,勉强同意我娶他最疼爱的小宝贝。」 苏曈拍开他的手:「少来这套。我爹不是拍几句马屁便会改变想法的人,老实交代,你跟他都说了什么?」 「好好好,我说。」祁修瑾唇角弯了弯,突然拦腰将她公主抱,坏笑着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话。 苏曈的脸瞬间红了。 「……祁修瑾,你流氓!」 回应她的,是某人开怀的笑声。 这一日之后,苏曈在府里安心待嫁,祁修瑾也再没来过苏府。 只是,每一日,都有一车又一车的东西从宫中被送进苏府,全都是太子殿下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 除此之外,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时不时地赏赐下来大堆的东西,如流水一般地送到苏府,堆得整个苏家库房满满的,暗地里看得盛京城的许多人眼眶都发红了。 「听说啊,太子殿下自小就对苏家大小姐倾慕不已,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分自然不同一般。」 「你这瞎编的吧?谁不知道苏家大小姐刚出生就被山匪掳走,流落民间十几年,前几个月才被苏大人找回来?苏小姐都不在盛京长大,怎么跟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听说是这样的,太子殿下之所以对苏小姐这般厚爱,是因为苏小姐貌美如花,又有一身好厨艺,太子殿下被她的才貌惊艳,在裴府的老太爷生辰当日,对她一见倾心,当场便向陛下请旨赐婚……」 「不对不对,你这个也不对。据我的可靠消息……」 「……」 太子的大婚之日,就在这议论声中到来了。 这一日,艳阳高照,从苏府铺到皇宫的红毯洒满了花瓣,太子殿下一身喜服,骑着高头骏马一路从皇宫来到苏府门前,唇角笑意不绝,俊美无俦,无意中不知勾走了多少芳心。 太子大婚,举朝同庆,大赦天下。 宴席热闹喧嚣,祁修瑾觑着时机偷溜回新房。 执玉如意挑起龙凤呈祥红盖头,微微抬起的倾城佳人眉眼如画,摄人心魂。 「娘子,你真美。」 他怔愣半晌,才缓缓道。 【番外】 五年后。 太上皇扔下堆积成山的折子,偷偷带着皇太后溜出宫四处游玩,即位不到半个月的新帝祁修瑾捏着眉心在御书房处理政事。 一旁,苏皇后锲而不舍地问着同一个问题。 「哥哥,你就告诉我吧,当年你究竟跟我爹说了什么,才让他突然转变了态度?」 祁修瑾捞过她的身子,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哥哥先看完这批折子,晚上你想知道什么都随你,我绝不瞒你。」 苏曈翻了个白眼:「你昨儿也是这么说的。」 这人惯会敷衍自己,每次提到这个,他就转移话题,甚至还动手动脚,害得自己每每都被转移了注意力,都五年了也没问出什么来。 她不是没试图去问过她爹,可是她爹的嘴更紧,她用了无数法子都没用。 原本她只是有些好奇,随便问了句,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是问不出,她就越心痒痒,竟是成为一种执念了。 「你说不说,不说是吧?那今儿个你就吃王公公做的午膳,别想碰我的。」苏曈撇嘴。 祁修瑾如今被她的厨艺养刁了胃口,让他去吃别人做的饭菜,就相当于让他饿着肚子了。 更何况,王公公压根就没下过厨……祁修瑾将折子放下,轻轻一拉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怀里,直接抱了起来:「看来皇后是太闲了,正好朕看折子也看累了,回寝宫歇息一下,皇后陪我一起吧。」 他尾音拖腔带调,话音意味深长,苏曈瞬间有股不太妙的预感,忙道:「我想起来霖儿那小子前几日好像说过想吃葫芦鸡,念了好些天了,正巧今儿得空,还是满足他吧。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要去御膳房。」 霖儿是他们的儿子祁霖,一出生便被太上皇封为皇太孙,祁修瑾即位,他便顺理成章成了太子。如今才三岁,性子顽劣调皮,最爱跟着表叔裴锐在盛京城四处晃荡,苏曈管都管不住。 但他却只怕一个人,便是他的父皇。 祁修瑾轻哼一声:「合着,朕只配吃王公公做的饭菜,这臭小子却能吃皇后做的葫芦鸡?皇后娘娘,是否太过厚此薄彼了?是朕昨儿晚上不够卖力,让您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他瞳眸微眯,脚下步伐不停,苏曈被他抱着,从御书房往寝宫方向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内侍皆纷纷掩目退避。 第7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虽然成亲几年,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但苏曈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羞又恼。 「……陛下,哥哥,你先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她拽住祁修瑾的衣袖,将五爪龙袍揪得起了皱褶,语气可怜巴巴地。 此时,他们正穿过一道游廊,清风徐徐,游廊两边栽植的鲜花香飘十里,片片花瓣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醉人心脾。 祁修瑾突然停下脚步,低眉看她,唇角勾了勾。 苏曈目光微微一闪,从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某种令她觉得危险至极的意味。 下一刻,她便听见他慢悠悠地道:「好啊,此处风景甚美,朕一直想与皇后一起在此摆上一桌好酒好菜,酌酒赏花,只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今儿正巧,既然皇后如此有兴致,朕也不能拂了皇后的美意。」 「来人。」他扬声,「备酒菜,朕与皇后在此酌酒赏花,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内侍摆上了一桌子酒菜,很快退了下去。 宫女内侍以及禁卫全都被祁修瑾遣退了下去,整个园子静得偶尔只能听见几声鸟鸣。 祁修瑾拉着苏曈的手,任她挣扎也无法挣开,笑道:「不是皇后要在此处赏花的么,怎么这般不情不愿的?」 苏曈瞪他一眼:「谁要在此赏花了,御花园里的花比这好看多了,我就算要赏花也去御花园,明明是你故意曲解我的话……」 「哦,原来皇后更喜欢御花园。你早说啊,你不说,朕怎么知道你想什么?」祁修瑾笑着捏了捏她的下巴,成亲五年,她的脸皮还是这么薄,随意调侃几句,脸便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可爱极了。 「……祁修瑾!」 「叫哥哥,或者叫夫君也成。」祁修瑾笑着将她搂进怀里,把玩着她头上的发饰,这是他近日新添的一个小爱好。 「……」苏曈简直快要被他气死了,当初明明那么乖的一个人,怎么大婚之后,就变了一个样,霸道强势,还腹黑。 从前多好啊,对她千依百顺,如今整日里都跟她对着干,还跟个喂不饱的大灰狼似的……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曈的脸瞬间红得不行,不甚自在地撇开头。 她的异样立即被某人捕捉,摩挲着她如珍珠般莹白圆润的耳垂以及流苏耳坠,好整以暇地问道:「皇后想到了什么,怎么脸这么红?」 苏曈不想理他,深吸口气,总算把那股燥热压下去,她算了算时辰,柔声细语地哄道:「哥哥,霖儿应该快回宫了,你先放开我,一会儿若是让他瞧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霖儿还小。」她磨了磨牙。 「我知道霖儿还小,可这和我们赏花有什么关系?」祁修瑾忍笑,「莫非皇后想与朕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苏曈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静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扭头便在背后男人的脖子上狠狠咬上一口。 叫你故意曲解我的话。 叫你故意捉弄调侃我。 疼死你! 「嘶——」祁修瑾倒吸一口凉气,忍痛道,「曈曈,你要谋杀亲夫么?」 看来真的气狠了。 虽然脖子处疼得很,祁修瑾眸中却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 此刻他席地而坐,背靠廊柱,苏曈坐在他腿上,手脚都被他禁锢着不能动弹,却扭着脖子向后咬住他的脖子,动作难度极大,也极暧昧。 他忍着疼,松开苏曈的手,转而轻掐着她的纤腰,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仍是坐在他的腿上,但是姿势却格外羞耻。 苏曈刚松口,没忍住又在他脖子上咬下一口。 这回她咬得比上回更用力,痛得祁修瑾脸色都变了。 「……曈曈,别咬了,你不是想知道当年我跟岳父说了什么吗?我这就告诉你。」 「呵呵,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 「表叔,我刚从外祖父的书房偷回了父皇当年的墨宝,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外祖父才对父皇刮目相看,让他如愿娶了母后。你说,我若是把它送给母后,母后会不会同意做葫芦鸡给我吃?」 游廊外,祁霖小手被裴锐牵着,迈着小短腿,满脸期待。 他刚问了内侍,父皇和母后就在这附近赏花,此刻他们心情肯定很好,他今儿应该能如愿以偿。 然而,没等靠近游廊,他就听见从不远处花丛中传来奇怪的喘息声。 裴锐停住脚步,脸色古怪地拉着他往回走:「霖儿,你父皇母后不在这里,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御书房,咱们去那找找看吧。」 祁霖张望了两眼,他身子矮小,看不见远处花丛被压得坍塌了大半,草地乱糟糟的,只听见方才那喘息声似乎更大了些,「好吧,那咱们去御书房。」 裴锐松了口气,抱起他就要走人。 结果刚要走,他就听见母后的声音。 「祁修瑾,你还要不要脸,你唔……」 祁霖眼睛微微一亮:「父皇和母后就在这里!」 「表叔,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要去找父皇母后。」 裴锐捂住他耳朵,脚步不停,飞快地往外走:「你听错了,他们不在这里,咱们去御书房等他们吧。」 「我没听错啊,刚才那个真的是母后的声音……哎呀,表叔,父皇的墨宝掉了,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去捡……」 挣扎间,祁霖的声音渐渐远去。 被他抓得皱巴巴的一张纸被风吹得在空中盘旋几圈,正好落在苏曈的手边。 苏曈刚骂完祁修瑾,被他按在花丛中折腾了一番,此刻衣衫凌乱,发髻散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余光瞥见一张微微发黄的纸张,她随手抓来扫了一眼,瞳眸中的光芒如春水一般柔和,唇角微勾,一把勾住上方祁修瑾的脖子,化被动为主动,反将他狠狠压在了花丛中。 落英一地,香飘满园。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犀利小厨娘》卷一 作者:迟小容 02、《犀利小厨娘》卷二 作者:迟小容 03、《犀利小厨娘》卷三 作者:迟小容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