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我前夫去逃荒?搬空国库嘎一双》 第1章 换嫁 云芷打了个趔趄,猝不及防从神识空间里跌了出来。 一阵热闹的锣鼓声突兀地袭来,她身子一晃一晃的,竟是坐在一顶古色古香的软轿里。 软轿四周皆是被大红的帐幔包围着,她摸摸头,竟戴着沉甸甸的凤冠,就连身上也穿着大红色的金丝云纹凤凰来仪华服。 一切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古风,她这是结婚了? 云芷大惊,我嘞个去,她这是穿越了啊! 随着一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袭来,她的脑子才渐渐清醒。 这好像是她的前世,前世她也叫云芷,与九皇子荣景瑜情投意合,十七岁这一年嫁入礼王府。 可惜好景不长,甚至大婚当夜就戛然而止了。 大婚当夜,金军杀到了京城,皇上软弱无能,吓得直接退位,而太子想直接跑路,是被众臣子押回来,迫不得已才接了这烂摊子。 后来国破了,新皇上和太上皇皆是被金军残杀,昔日的皇亲国戚尽数沦为阶下囚,后宫的娇花美眷佳丽三千更是惨遭荼毒践踏,甚至沦为供金军消遣的军女支…… 而云芷嫁的礼王是宫女所出,平日里最上不得台面,但是在这国破家亡之际,身份卑微却成了最结实的救命稻草,金军破城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这么个人! 夫妻二人便趁乱带着家眷逃出了京城,一路南下逃荒,忍饥挨饿,九死一生,最后在临安建立了新的大同国。 礼王成了新皇,而云芷一个不求名不求利的死恋爱脑,也跟着成了笑到最后的皇后。 …… 云芷还以为,自己只是带着现代的记忆穿越回了前世,可是当她打开手中的庚帖,竟赫然发现她嫁的人不是礼王,而是那个即将亡国的太子! 花轿摇摇晃晃去的也不是礼王府,而是去皇宫的路。 这时,花轿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女声袭来,“还好我家姑娘聪慧明理,竟想到了换嫁这么好的主意,才好成全太子对二姑娘的一片真心啊。” 透过帘幔的缝隙,云芷恍惚看清,这说话的人正是她堂姐云怡身边的婢女鸣翠,而与她并肩而行的,是太子的奶娘王嬷嬷。 她竟然和云怡换嫁了! 云芷犹然记得,上一世太子的确爱慕她,但是云怡做梦都想当太子妃,未来当皇后飞黄腾达。 她便顺水推舟,帮二人做了个媒。 后来她和礼王,云怡和太子同一日成婚,大婚当夜太子登基,云怡直接就当了皇后。 然而她这亡国皇后当的着实有点儿惨,跟着新皇受尽了金军的毒打,最后为了少受点罪,更是沦为军女支,供金军消遣,死在敌军的帐中不算,最后还不着寸缕曝尸荒野…… 云芷的头脑嗡嗡作响,眼下已经不是她爱慕礼王,非礼王不嫁的问题了,若是她当了这太子妃,那今夜过后,惨遭践踏,沦为军女支的人将会是她云芷! 还有她的婢女听雨和映雪,她们自小一块儿长大,为了护住她,却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被这些人给害死了。 云芷攥了攥拳头,逃婚!她必须逃婚才能保住性命! 这时,王嬷嬷巴巴地凑到花轿边沿,望着云芷娇弱的身影嘲讽道:“那么大剂量的蒙汗药下了肚,等二姑娘醒了,早已和太子生米煮成了熟饭,娘娘您就等着享受那天大的福气吧!” 岂料,一只细腻如羊脂玉一般的素手突然伸出来,一把捞起她的衣襟。 王嬷嬷猝不及防,“咚”的一下狠狠撞在了花轿上。 却见云芷探出头,用一腔清脆而不失阴恻恻的声音反问:“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王嬷嬷吓得连连往后闪身,万万没想到,这还没进宫呢,云芷怎么就醒了。 她一张老脸臊得通红,连连赔着笑脸道:“娘娘说笑了,老婆子一把年纪,怎好拿来和太子开这种玩笑呢……” 她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甚至云芷日后会给她穿小鞋都想到了…… 然而云芷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性子,马上就要亡国了,哪有心思跟她尔虞我诈? 她反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径直就扎在了她脑后的风府穴上。 王嬷嬷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骤然身子一僵,“噗通”一声张倒在地。 太子妃竟然把德高望重的王嬷嬷给杀了! 一时间群龙无首,长蛇一样的迎亲队伍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个云芷也太疯了吧,她好歹也是名门贵女,就算她爱惨了礼王,但是当街杀了太子的奶娘,这日后又如何与皇家交代呢…… 第2章 亡国了,需要我帮你了结吗? 没有人知道,没有日后了。 马上就要亡国了,大伙都自身难保,她根本不需要对任何人做交代。 云芷已经麻利地拆下凤冠,又提着华丽的裙摆下了轿。 她一眼就瞧见了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鸣翠。 她薄唇轻启,一面张望着逃婚的路,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需要我帮你了结吗?” 鸣翠只觉得头皮发麻,哆哆嗦嗦地跪在她脚下就磕起头来,“二姑娘饶命!都是大姑娘指使奴婢干的,奴婢人微言轻,也是不得已啊……” 鸣翠跪着往后退,直吓得连连摇头。 云芷哪有功夫搭理她,又面向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提高了音量,“你们有需要的吗?” 众人纷纷垂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眼神与云芷对上了,她也会一簪子将他们给刺死。 云芷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太可惜了,你们再也找不到比我手艺更好的了。” 毕竟在他们中医院,无论针灸还是用药,她可是出了名的大手子。 金军杀人可比她心狠手辣多了,他们这些人自以为活在太平盛世,根本想不到王嬷嬷方才占了多大的便宜。 云芷一个眼神都没再给鸣翠,径直与她擦身而过。 那明艳的衣摆冷冷地拂过她的面颊,鸣翠脸色白了白,竟差点儿当场厥过去。 生在乱世,又有几个人能得以善终?更何况鸣翠这样年轻秀气的小娘子呢? 云芷只想赶紧逃走,根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她的神识中现在有一块无穷无尽的空间,她这次必须多囤点物资,酒足饭饱,衣食无忧,再跟着礼王和云怡他们去逃荒。 是的,除了沦为军女支,这是她唯一的活路。 而阴阳调和,相生相长,古人都是黄昏嫁娶,眼下天马上就黑了,金军入夜就会破城,留给云芷的时间并不多。 在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之间,云芷大步流星地走掉,纤瘦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那一片刺目的鲜红之中。 …… 夜色渐浓之际,金军的铁蹄果然踏破城门,一路浩浩荡荡直逼皇宫。 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和云芷前世的记忆一样,皇上退位,太子登基,太子找了几个神棍在城楼上做法,求老天爷让敌方那三十万大军哪来的回哪去,结果敌军破城不费吹灰之力,皇上和太上皇皆是沦为阶下囚,朝中的臣子们,有气节的直接被一刀毙命,抱着希望苟且偷生的,就披上羊皮跪成一条长队,沦为供金人调侃的奴仆。 原本金尊玉贵的各宫娘娘们,就直接在城楼之上,在皇上,太上皇以及众多臣子的注目之下,惨遭践踏…… 彼时,礼王荣景瑜已经带着一队臣子趁乱逃出了京城,其中有云家,也有沈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苍茫的夜色中,一个身着玄色氅衣,面容瘦削的少年提着长枪,带着千余兵马匆匆奔来。 待大家看清他的容貌,皆是忍不住绽出了希冀的笑容,“战王来了!是战王!” “有战王在,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了吧?” 毕竟,他曾经只带着五十铁骑,就能肆意出入敌营还毫发无伤,后来更是带着区区两万兵马,就为大同国夺回八座城池的大英雄啊! 如果不是皇上重文轻武,如果皇上当初肯重用战王,而不是只给他一千铁骑,大同国或许不会落得如今这国破家亡的境地…… 少年冷厉的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扫过,尤其落在云家和沈家的时候,他看的尤其仔细。 可惜终是没看到那一抹身影,他淡淡地开口问:“其他人呢?” “许是困在城里,没出来吧!” 有人不假思索地答。 “战王爷,您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少年没有回答,只驱着马走到荣景瑜的面前,这次是毫不遮掩地问:“云芷呢?” 荣景瑜不禁惭愧地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倒是云怡一脸的劫后余生,轻蔑地嘲讽道:“云芷嫁给太子了,太子殿下戌时继承皇位,她现在自然也当上皇后了!” “十一弟,如今云芷可是你皇嫂了,你该不是还惦记她呢吧?你忘了她曾经怎么羞辱你的?你若是这般没志气,可别怪九嫂笑话你……”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国破家亡之际,他哪有空听女人嚼舌头?不待云怡说完,就自顾自驱着马飞奔而去,“你们守在这里,其余的人随我进城去!” 听他一个外男莫名问到了云芷,尤其这人过去还和云芷有些过节,沈家人自是不乐意的,眼下沈家男丁们都出去找云芷了,沈家唯独剩下了沈二夫人秦英如,和沈家大姑娘沈昕尘。 眼看着战王在眼前飞驰而过,秦英如径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要是敢算计我们芷芷,沈家不会放过你的!” …… 第3章 囤货空间收收收 说来也奇怪,云芷白天在院里累成狗,下班了就想窝在沙发上打两把游戏。谁承想她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游戏中那个储物空间里。 这里有许多灰暗的格子,上面分别写着食物,药品,珠宝,银两,武器,等等等等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没有涉及不到的。 甚至还有两个格子用铁链锁着,分别写着灵泉和灵田,云芷尝试了几次,没有钥匙却是根本打不开。 除此之外,云芷点击哪个格子,它就会发出亮瞎狗眼的金光,然后把她吸进去。每个格子都有足球场那么大,如果云芷继续往里走,晦暗的地方也会随之亮起来,也就是说,格子其实都是无穷无尽大的,只要你愿意一直走下去。 云芷困在里面,找了好半天的门,最后跌出来的时候,就是在那花轿上了。 她的腰上绑着一个粗布小包,看似不起眼,其实这就是通往空间的大门。她可以通过包袱将物资存进空间,也可以把物资取出来。 更神奇的是,游戏里那张传送地图竟然也在小布包里,只要在地图上一点击地名,云芷就直接过去了,根本就不用冒着被金军劫杀的风险去囤物资。 地图唯一的弊端就是,只能去她曾经去过的地方。 既然有了这样的神器,云芷还怕逃荒饿肚子吗? 故去的沈太傅是她外公,她自小在沈家长大,京城中有头有脸的权贵人家,她真是哪哪都去遍了。更别提皇宫了,她外公是太子的老师,她自小跟着外公便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哪个宫里有几只耗子她都数得过来。 云芷丝毫不耽搁,就近原则,先是去了王府,然后是李府,陈府,战王府…… 除了战王穷的一批,他们果然各个都是贪官,每一户的私库都是一座金山银山,反正金军入侵,这些大臣死的死,逃的逃,万贯家财一分也带不走,她不拿也是资敌,云芷便一点不手软,打开包袱就是收收收。 很快云芷就去了云府。 这云家家底薄得很,全指望她父亲光耀门楣,可惜大同历代皆是重文轻武,她父亲没读过什么书,早年因为救太上皇受过伤,被封了个闲散将军,可是头脑不灵光,自然不得重用,手中没有兵权。 其实也不止是她父亲没有兵权,大同实行君主集权制,所有兵权都集中在皇上和太上皇的手里,哪怕是大名鼎鼎的战王,不是也一样没有兵权? 云芷虽然是云家嫡女,可是奶奶不疼,爹爹不爱,自小没了娘亲后,便被丢到了庄子上,后来是被外祖父接回沈家养大的。 云芷对云家的了解,甚至不及王府,陈府,李府来的清楚。 她只知道云家的东西,不值得她惦记。只是她母亲在云家郁郁而终,沈家给她们母女的陪嫁都留在了云家,云芷很想把它们拿回来,钱多钱少,都不该便宜了云家那群白眼狼,而且母亲的那些东西对云芷来说,每一件都是个念想。 云芷去云家,也是希望能找回听雨和映雪,她们三个自小一块儿长大,她最不想看到她们出事。 她是大婚前夜才带着听雨和映雪回的云家,她姓云,从云家出嫁,云芷以为是全了双方的体面,谁承想这一家人其实是为了算计她? 到了云府,云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云府莫说是人,就连东西也几乎早就被搬空了,剩下的全是不值钱的玩意儿,还有散落在地上的几张契据——有人竟然提前两天便把所有东西都变卖,并换成了银票。 云芷捏着几张变卖契据,不禁觉得,从换嫁开始,一切就好像是有预谋的一样,有人仿佛提前知道会亡国的事。 她也没空啰嗦,纠结,幕色越来越深,外面金军已经逼进皇宫,生擒了皇上和太上皇,她必须趁着他们没清点国库之前,赶紧进宫把能卷走的全卷走,但凡给他们留一分,未来都会变成欺辱他们大同人的筹码。 云芷在地图上一点就到了国库,她抖抖包袱,收收收,连镶嵌在墙上的金银珠宝都没放过,眨眼间国库变仓库,也不知道未来金人会用这块地做点什么,才算合理利用。 国库出来,她又分别去了太子和各宫娘娘的私库,还有御药房,御膳房和内务府,吃的穿的和药品一次带够,工部,户部,武器库亦是走一趟,但凡有点油水的地方,就什么都不能给金人留,她倒要看看,入侵一座空城会有什么好处。 云芷站在满目疮痍的皇宫里,望着一间一间空荡荡的房屋,听着四下里宫人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心中不免觉得钝痛,她只是一介女流,眼下只能自保,没有能力救国于危难之中,但是未来如果有人能做到,她定助他一臂之力! 当然那个人绝不能再是礼王那个废物。 想起前世自己的结局,云芷着实不觉得还有什么雌竞的必要。 既然云怡那么喜欢她那个前夫,那就拿去好了,反正皇家的男人就都那样,没一个争气的,歹竹焉能出好笋? 她正自顾自遐想着,突然一柄长枪闪着寒光,径直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一个森冷的男声蓦的在身后响起,“不要命了?” 第4章 死对头是直男 云芷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她就一时感性,想出来怀念一下,前前后后不足一分钟,而且她所处的位置是西南边的角门,明明已经够偏僻了,就这样也能被金人给盯上? 云芷从小布包里抽出几根御药房顺来的银针,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缓缓转过身来。 岂料,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金人,而是一张熟悉的面庞。少年骑在马上,身披玄色狐裘氅衣,被风吹得蓬乱的乌发倾斜到腰际,身后的月光照耀着他的轮廓,瘦削到看似单薄,他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倒是难得白皙,整个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云芷,竟莫名透着一股阴柔美。 他正是太上皇的第十一个好大儿,那个带着五十铁骑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的少年英雄,战王荣景初。 在这国破家亡之际,对于旁人来说,看见战王就是看见救星了。 而云芷可不一样! 因为这人可是她前世的死对头,两人早年有些过节,只要见面,不出三句话定然能呛呛起来。 眼下她落到他手里,他还用那一双剑芒一样锐利的眼眸瞪着她,那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荣景初这个人说是忠贞不渝,其实就是个认死理的,轴得很,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来抓她,给新皇上殉葬的! 毕竟皇后出逃,这不是在打他们皇家的脸吗? 恐怕在荣景初的眼里,巴不得让她站着死,哪能容她跪着生呢。 云芷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如果是遇上金军的话,她还需要虚与委蛇地装一下,再开干。 既然来的是荣景初这个死直男,那她直接开干就完了!但凡给他一点好脸色,她都觉得掉价。 于是,她一把抓住了抵在脖子上的长枪,因为动作太大,头上珠钗交错,叮当而鸣。 她一双星眸凌厉地瞪着他,径直道:“愿意当皇后,你去当!我又不需要什么贞节牌坊!” 荣景初的身子明显一僵,握着长枪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 他尚且没说什么,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他身后窜出来,猛地将云芷给抱住了,“姑娘!吓死映雪了,映雪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云芷这下彻底懵了,害怕荣景初使诈,她连忙捧起怀中人的脸,细细端详了一番,没错,的确是她的映雪,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中,“你怎么在这儿?” 映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是战王救了我……” “那听雨呢?” 说时,云芷连忙四下打量,寻找听雨,映雪见了,立刻就变了脸,“姑娘你还惦记她呢?你以为是谁给你下的药?又是谁合着大姑娘,将你骗上了皇上的花轿?” “因为大姑娘怕我救你,听雨为表忠心,还亲手把我捆了丢进了柴房,如果不是战王及时赶到,奴婢不被活活饿死,也要被金人掳去了……” 云芷一阵沉默,但还是很快接受了听雨背叛的事实。 她抬起眼眸望向荣景初,虽然不服气,但还是放低了姿态,道了一声,“谢谢了。” 她很怕荣景初会得意忘形,连忙又说道:“不过,我是不可能陪你哥去送死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又怎会想到,荣景初开口问的却是:“他们欺负你了吗?” “谁?” 云芷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金人,连忙摇了摇头。 就说是死对头嘛,这人就不能盼着她点好。 荣景初缓缓舒了一口气,只对着映雪揶揄道:“回头找个郎中给她看看脑子,八成是被金军吓傻了。” 说时,就自顾自驱着马与云芷擦身而过,他身后的将士们也跟着鱼贯出了角门。 云芷愣在原地,这下是真的傻了——这荣景初竟然不是来抓她的! 认识他这么多年,她不认为他有一副菩萨心肠啊…… 这时,荣景初冷冷的声音又徐徐传来,“你若是跟丢了,看脑子的诊费本王可就不出了。” 嘿!她就说他这个人吧,出门不知道喝了几斤鹤顶红,嘴巴毒的很。 映雪生怕云芷再和战王呛呛起来,战王不带她们出城就麻烦了,她连连抱住云芷,比了好几次噤声的动作,半晌才哄着她跟上了队伍。 待与大部队汇合,云芷这才发现,荣景初救了几位大臣家百余口人,救她也就是顺手的事儿,她就说他对她没那么好心吧。 不过,云芷也不想节外生枝,她能靠着地图传送,映雪却不可以。 现在城中到处都是金军,她们乱跑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要指望这死对头捎带她们一段的。 于是一路上云芷和映雪都只是默默地跟着,再没和荣景初多说一句话。 终于在接近寅时的时候,他们一行人顺利地追上了礼王的队伍。 沈家的男丁出去找云芷未果,此时也垂头丧气地刚回来。 云芷连忙挥一挥手,朝着他们飞奔而去,“小舅舅,小舅母!昕尘姐我回来了!” 沈家人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迎上来,将云芷团团围住,大家又是打量,又是嘘寒问暖的,不自觉的,秦英如和沈昕尘还拿绢子拭起泪来。 “你怎么上了皇上的花轿了?” “都快急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云芷紧紧地拉着她二人的手,倒是笑得明媚,她目光掠过两位表哥,又一一唤道:“知意哥,沈知然。” 沈知然脸上的欣喜戛然而止,他抬手在她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叫哥!” 秦英如不禁破涕为笑,搂着一家人,皆是笑作一团。 所有人都忙着和熟人打着唠儿,并没有人注意到,荣景初骑马立在浓浓的夜色里,在看到沈知然和云芷嬉闹的一幕时,眸光里更多了几分寒凛。 沈江波作为云芷的小舅舅,自小看着她长大,他没有女儿,待云芷和沈昕尘便如亲女儿一样亲。此时看着云芷平平安安地回来,一颗悬着的心终是落回了肚中。 他和秦英如相互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走到荣景初的面前,对着他深深一揖,“微臣多谢战王爷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因为之前放过的狠话,秦英如更觉惭愧,“妾身先前关心则乱,对王爷多有冒犯,还望王爷海涵。” 那些感谢战王救命之恩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 云芷正和表哥表姐说着这一路上的奇遇,全程一眼也没看巴巴观望着的礼王和云家人。 岂料云家人起先坐不住了,云芷的父亲云庆风风火火地冲上来,说时一巴掌就要抡在云芷脸上,“我云庆一腔忠心赤胆,为皇家上刀山下火海,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仁不孝,苟且偷生的东西!” 云怡在一旁,柔柔弱弱地拉着云庆,茶里茶气地劝说道:“二叔,二叔,有话好好说嘛!” 第5章 本宫是皇后,见着本宫必须行礼! 云芷一早便料到了她这个便宜爹没憋什么好屁,前世她受三从四德的文化熏陶,无论她爹对她做什么,她都想着以德报怨,毕竟那是她爹啊! 如今在现代走一遭,明白了什么是原生家庭的不幸,她可没那么好欺负了。 眼见着他抬起大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就要扇在她脸上,不远处的荣景初霎时皱起了眉宇,便要驱着马上前来。 两个表哥更是眼疾手快,沈知意将云芷护到了身后,沈知然生性不羁,竟顶着冒犯长辈的骂名,一把攥住了云庆的手臂。 见到这一幕,荣景初猛地勒住了缰绳,骏马猝不及防地停住,抬起头咴咴长鸣,引得不少人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云芷自然不是躲在哥哥们身后的柔弱娇花,趁着云庆被拦住,她立刻从小布包里取出一包痒痒粉,朝着云庆和云怡二人“嚯”地一扬,二人根本来不及闪躲,那粉末就尽数落在了他们身上。 云怡大吃一惊,“云芷,我好心帮你,你朝我们撒的是什么?” 她话音未落,露在外面的脸,脖子和手就钻心地痒了起来。 那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仿佛有几千几万只小虫子在身上爬。 一时间,云怡甚至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就是觉得痒,想抓,可是她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如今是礼王妃,未来是皇后,她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么失态的动作呢,日后岂不是要被人嘲笑是猴子投胎的? 云怡简直难受的想死,也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了,捂着脸径直冲着云芷咆哮道:“云芷!你竟然给我们下毒!是,我知道你恨我嫁了礼王,可是你就不能听听我心里的苦衷吗?还有二叔,二叔是你的亲生父亲啊,你怎么对他也下得去手?” 云庆何尝不是浑身奇痒无比,可是他是太上皇亲封的忠武将军,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也不能挠。 听云怡这么挑拨,他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在沈知然的钳制下挣了两下,就又要来打云芷,“孽障!你这个孽障!为父今日不打死你,如何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一番真心?又如何对得起太上皇对老夫的知遇之恩啊?” 云芷简直被气笑了,反正有两个哥哥拦着,面对渣爹发疯一样的扑上来,她眼底倒是一丝忌惮也没有。 “在云将军看来,我已经嫁给了皇上,就该陪着皇家同生共死,对吗?” 云庆瞪着一双铜铃目,理直气壮地喝道:“难道你不应该吗?” 此话一出,钳着他的沈知然简直气的牙痒痒,瞧瞧!瞧瞧!这是一个亲爹该说的话吗?谁的父亲不盼着子女平平安安,无灾无难,他云庆倒好,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竟然让女儿回去送死! 难道他不知道皇家的女子不仅要死,还会死的很屈辱吗? 沈知然恨不得抬起拳头给他一电炮,可是还不待他发作,就见着云芷从沈知意身后走出来,厉声喝道:“放肆!谁允许你同本宫大呼小叫的!” 云家这边有热闹看,那些围着战王的人,原本就远远地观望着,此时听见云芷竟然敢教训自己的父亲,所有人更是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云庆自觉跌了面子,“孽女!你不仁不孝,老夫今天就扒了你的皮!” 说时,他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扑上来掐云芷的脖子。 然而他一条膀子被沈知然死死地拽着,连一贯温润知礼的沈知意都受不了了,抬手狠狠推搡了他一把。 眼见着事情越发难堪,甚至没法收场,云芷的眼眸却波澜不惊,她瞟了云庆一眼,又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道:“云将军既然一定要说我嫁了皇上,那本宫就是皇后!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人都要听本宫的!无论长幼,见着本宫必须行礼!” 说时,她凌厉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云庆脸上,“你要是再敢对本宫出言不逊,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本宫是可以治你罪的!” 霎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话乍一听是忤逆不孝,但它似乎不无道理。 既然云芷嫁给了太子当太子妃,那太子登基,她理所应当就是皇后。 她就是有嚣张狂妄的资本说这些话! 历朝历代,即便是父亲也是要对后宫娘娘行君臣礼的,云庆以皇后的枷锁禁锢云芷,却对着云芷大呼小叫的,真的把云芷当皇后了吗? 还是说,云芷只是他向皇家表忠心的一块垫脚石?他是在众臣面前,踩着云芷的颜面立威。 云庆是个武夫,脑子向来不太灵光,他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 倒是云怡假装犹犹豫豫,实则毫不客气地揭穿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花轿根本就没进宫,你就跑了。” “芷芷,你没和皇上举行新婚大典,更不曾圆房,你应该还不算是皇后吧。” 第6章 云将军确定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一夜之间国破家亡,所有人都忙着逃命。 但是黄昏时分,花轿没有进宫的事儿大家还是有所耳闻的。 此时云怡一说,大家也都纷纷想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云芷确实算不上皇后,她和皇上这门亲事更是不作数的。 众人有的冲着云怡点头,有的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甚至连连附和,“是啊,云家这小娘子应该算不得皇后吧……” 想想这一行人中,不乏花甲老人,更有许多德高望重的权贵,谁愿意天天对着一个小娘子行礼请安呢? 云怡对此十分受用,她强忍着钻心的痒,一想到云芷马上要吃瘪了,唇角就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哂笑。 她又怎会想到,这番拆穿其实正中云芷下怀。 云庆受了挑拨,正要再发作一次,冲上来打人,却见云芷波澜不惊地笑笑,面向二人一针见血道:“既然知道花轿根本就没进宫,我也算不得皇后,你们又是安了什么心,一见面就逼我陪皇上同生共死?” 云庆和云怡的脸色齐刷刷地一白,云芷徐徐地绕到二人身后,那阴恻恻的声音顺着他们的后脖颈飘进耳朵里,“哎,要说云将军是惯会扣帽子的了,当初太上皇赐婚的圣旨写的是云怡,又不是我!若说逃婚,是云怡,若说算计给我下药,也是云怡,而我从始至终就是一个被你们吃的骨头都不剩,还要被骂苟且偷生的小女子罢了。” “云将军如此针对我,真的确定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云庆和云怡被怼得哑口无言,戳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痒的越发难耐了。 半晌,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还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云怡道:“不是的,芷芷,在我眼里你比我亲妹妹还要亲,我与你换婚其实是有苦衷的……” 云庆朝着天空拱手作揖,也狡辩道:“为父一生忠肝义胆,为成全皇上对你的一片真心,为报太上皇的知遇之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云芷,你既是我云庆的女儿,做人就不能太自私。” 说罢,他恨恨地一拂袖,“哎,为父真是后悔没有好生教导你,没让你知道除了小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大义,更没能让你知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听这话的意思,便是皇上爱慕云芷,胁迫他们不得不换婚,他们没有办法,只能牺牲了云芷对礼王的那点小儿女情长。 云芷却没那么好打发,她毫不客气地说:“云将军的意思是,你们做下这些缺德事,都是被皇上逼的喽?”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云庆更是有成千上万个大道理,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就算亡国了,但是大家仍旧是大同的臣子,谁敢说皇家一个“不”字,这不是落人家话柄吗? 云庆想了半天,也没敢为自己辩解什么。 他不说,云芷可有一肚子话想说。 “我不管你们背地里搞什么猫腻,总之违抗圣旨,用药迷晕我换嫁的人是云怡!云将军若是觉得对不起皇上,那就应该打死云怡!云将军若是觉得对不起太上皇的知遇之恩,那更应该带着你们一家老小回城,与皇上和太上皇共生死!” “堂堂忠武将军临阵脱逃,倒有颜面来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白白被你们算计的小女子不英勇就死了。是哪位圣贤教的你,忠君爱国是寄托在女人的忠贞之上的?” 被这样狠狠呛了一番,云庆和云怡脸色一片惨白,简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们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浑身上下越发痒的要死了。 沉默了半晌,云庆不服气道:“你口口声声讨伐云家的一家老小,难道你不是云家人吗?” 这次不用云芷说什么了,光是沈知然就要笑吐了,“哎呦,原来芷芷是云家人呀,我怎么记得她六岁就被你赶到庄子上了,若不是祖父将她接回来,她早就病死了。云将军若是不说,我还以为她是我们沈家人呢,怎么?云将军要去送死了,才想起你还有个女儿吗?” “你……” 云庆咬紧后槽牙,真是半个字也反驳不得。 他平时最是个好面子的人,被亲生女儿劈头盖脸说了一顿,众人皆是投来鄙夷的目光,他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解围了,便挥舞着拳头又冲上来打云芷。 “为父今天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瞧瞧,云芷跟他讲道理,他说不过,就骂云芷不孝来混淆视听。 反正在礼教吃人的封建社会,不孝就是最大的罪过。你想喊冤你没有不孝,那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嘴,别顶撞长辈。 沈江波和秦英如自然是不会看着云芷吃亏的,说时就上前与云庆撕扯了起来。 “你又没养过我们芷芷?凭什么打人?” “芷芷孝不孝,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评判!” 云家人向来是躲在云庆后面的缩头乌龟,此时没有人站出来给他出头,就连云怡也趁乱跑回了礼王身边。 云庆一个人以一敌百,还真是吃了不少暗亏。 他这个人最是个好面子的,身上挨了几拳,又被掐了几把,倒是无所谓,更让他在意的是,在场的一众大臣又该怎么看他。 怎么看?大家基本上都是朝中的文官,平日里最看不惯那些舞刀弄棍,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眼下看到他们大打出手,自然是觉得他们粗鄙呗。 撕扯了良久,终是有人看不惯了。 李家老夫人:“行了,都别吵了!这兵荒马乱的年间,孩子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不是好事吗?你这父亲当的,怎好让她回去送死呢?” 袁家与沈家交好,袁家主母也帮腔道:“是啊,今儿个遇上事儿了,还真是开了眼了,竟想不到云大将军的颜面这样贵重,需要用亲生女儿的性命去换呢?” 云庆被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云老夫人出面,将他拉了回去,才勉强化解了这场尴尬。 看到这一幕,荣景初还真是狠狠吃了一惊,他从未了解云芷和她父亲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天空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初冬的风疯狂掀动着他的氅衣,熹微的阳光洒在他瘦削的脸颊上。 见着云庆将将要踏上马车,正准备清理撒了一身的痒痒粉,他微微扯了扯缰绳,用一腔寒凛的声音道:“本王要回城去救父皇和皇兄,云将军要一起吗?” 第7章 荣景初,借一步说话? 既然云庆满口仁义道德,句句不离忠君爱国,那战王给了杀回去的机会,云庆怎么不能一起呢? 霎时间,原本看热闹的人,目光都纷纷回到了荣景初的身上。 云家那点糟心事,大家一听一过也便罢了,真正让他们在意的是,战王怎么还要回去呢? 眼下京城有三十万金军,而他只有区区一千骑兵,这实力如此悬殊,他怎么可能有胜算? 然而回头想想,若是旁人定然没胜算,若是荣景初却不一定。 毕竟他曾经只带着五十骑兵,就敢闯五万金军的敌军大营,把叛徒抓回来不算,他和五十骑兵竟然还毫发无损。 后来更是只带着两万骑兵,就为大同国夺回了失守的八座城池! 荣景初就是大同国的战神,有他在,真的没什么不可能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复国,但是他们不可以抹杀战王复国的决心,他浴血奋战的光芒,终有一天会照耀他们所有人。 所有人都禁不住围上去,以袖掩面,呜咽起来。 大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战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活着回来!” …… 云家人早已是乱作一团,云庆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真怕云庆会带着他们一起去! 老弱妇孺暂且不说,云怡的父亲云彦,云怡的大哥云舟,往小了说,还有云家的小祖宗,十五岁的云猛,大家都正值青壮年,正适合上战场。 那云老夫人岂会舍得! 云老夫人连着云怡的母亲柳氏,云庆大着肚子的小妾丽娘立刻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拍着大腿嚎啕起来。 云老夫人:“老二啊,你若是回不来,可让我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柳氏:“是啊二叔,这个时候家里可离不了你啊!” 丽娘:“主君,你忍心看着我们的儿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吗?别人家怎么不去?这么危险的事,偏偏让我家主君去……” 看着云家人吃瘪,云芷实在是憋不住笑了,适时地开口道:“你家主君一定很后悔没有好生教导你们,没让你们知道除了小儿女情长,还有家国大义,更没能让你们知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 她抬起眼眸,却刚好与荣景初的目光对上。此时大家正层层将他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倾诉着衷肠,可是,他却远远地看着她。 云芷的笑容戛然而止。 如果两个人不是死对头,她真是要怀疑,他方才点云庆的那番话,是在故意袒护她了。 他适时的开口,刚好避免她被扣上不孝的帽子,还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云家到底有多小人。 云芷的心思微动,直到秦英如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芷芷,你去谢谢战王吧,人家救了你,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云芷这才回过神来,她鬼使神差地迈着步子,不多时就汇聚到了人群之中。 上一世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又冲入她的脑海里。 上一世战王没有救这些逃荒的臣子,倒是带兵直逼皇宫,去救皇上和太上皇了。 云芷没经历过,但只是听说,金人要求大同俯首称臣,进贡白银八十万两,还有八百个美女,方能放人。 荣景初是皇家唯一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他是宁可与父兄共死,也不会失了气节的。 于是,他带着弟兄们殊死抵抗,以卵击石,最后虽是失败了,金军却也吃了不少暗亏,还丢了传国玉玺。 后来,听说太上皇和新皇双双惨死。 数月后,荣景初拖着一条断臂,为礼王奉上传国玉玺,礼王正式称帝,在临安建立了新的大同国。 云芷的心莫名有点疼痛,如果不是荣景初拖住了金军南下的步伐,她和容景瑜不会那么顺利地到达临安。 如此说来,虽然是死对头,荣景初这个人还是很值得她钦佩的。 倘若太上皇和皇上也能像战王这样,又何至沦落到亡国的地步呢? 云芷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臣等叩谢战王救命之恩,愿战王早日凯旋!” 随着一道整齐的呐喊响起,云芷的眼眸也重新恢复了神采。 原来她周围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跪下,在拜别荣景初了。 唯有她一袭红装,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与他四目相对。 荣景初用深邃的目光凝望着云芷,看她眼波明媚,看她指尖冻得泛红,看她的发丝随着清晨的寒风轻轻飘拂…… 或许这便是他与她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只想尽可能多的,将她的模样印在脑海里,余生,愿她安好。 荣景初如是想着,嘴上却不无挑衅地说:“云芷,你为什么不跪?” 他身边的随从也适时地叫嚣道:“云娘子该不是真把自己当皇后了吧?若不是我家王爷救你,你可还有命站在这儿耀武扬威吗?” 云芷弯唇淡淡一笑,想起人家的救命之恩,终是忍住了想一针戳死对方的冲动。 她抬起手指朝着荣景初勾了勾,“荣景初,借一步说话?” 是,她是感激死对头救了她和映雪,但是下跪就免了吧,日后若是再相见,她岂不是一辈子都矮他一截? 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想来比下跪有价值的多。 因为这一勾手,荣景初原本沉重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不少,他敏捷地下了马,跟着云芷的脚步往不远处的一处秃树底下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他邪邪一笑,半开玩笑道:“怎么?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意思谢我?” 他这是在消耗云芷的耐心! 云芷徐徐转过身,用手指径直点在他的肩上,“看在你救了我和映雪的份上,我是好心提醒你,人到了一定年纪,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凡,量力而行,你当自己是观音菩萨呢,带着那几个柴火兵,就想复国?与其逞那个能,不如先保住自己的命。” 荣景初轻嗤了一声,他十七岁就嫌他年纪大了?两年前为了拒绝他,不还说他是毛头小子,配不上她吗? 云芷却还在喋喋不休,“荣景初,保命不丢人的,相反的,如果有一天你太上皇和皇上没救出来不说,还少了条胳膊回来,我可是会狠狠笑话你的!” 云芷有点无语,因为她放下架子,耐着性子与他说了那么多,对方却始终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看,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她是弱智。 她终是忍不住呛他,“看什么看?我说的话麻烦战王殿下往心里去,懂?” 岂料,荣景初竟十分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突然想快点儿走了。” 说时,他决绝转身,毫不留恋地就走了。 第8章 芷芷是不是还放不下礼王? 他这是嫌她啰嗦了? 顿时,云芷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气厥过去。 这个荣景初,可真够贱的! 她抬起巴掌,照着自己的嘴打了两下,她也贱!没事跑到仇人面前,胡乱散发什么圣母心? 尊重他人命运,短短六个字,那么难懂吗? 岂料,荣景初转过头来,刚好看见了云芷掌嘴的这一幕。 他不免有点憋笑,道:“这次南下,云小娘子打算如何把礼王抢回来?” 云芷蓦然停下动作,换个姿势,漫不经心地揣怀站着,“我竟不知,大名鼎鼎的战神王爷,这么爱打听别人家的事儿呢?” “你这样和村口那些长舌老太太有什么区别?打不过我,就让我在你们的唾沫星子里身败名裂呗?” 荣景初微微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两步之后,他背对着云芷,潇洒地挥了挥手,“等我回来。” …… 送走了战王,大部队也整装待发,准备上路了。 说是整装待发,其实大多家族都是两手空空地上路,只要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就是了。 他们一夜之间家财散尽,下人们或是遣散,或是跑路,只余一些老弱妇孺勉强活着罢了。 很多养尊处优的权贵,如今是孑然一身,甚至连马车都没有。 昨夜忙着逃命,大家还没空想太多,此时真真正正地走在逃荒队伍里,这才后知后觉——大同国没了,曾经的功名利禄没了,一切都没了,他们虽然勉强保住了性命,但是终究沦为了颠沛流离的难民,甚至不如府上的下人活得光鲜。 很多人越是走,越是觉得哀伤,无论男女老少,甚至都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 相比而言,云家以前在京中是最不起眼儿的,这次东西却带的最多,情绪自然也最稳定。云家有足足八个马车的物资,礼王府也是八个车,光是车辙印都很深很深。 这两家准备的如此充分,很难不让人多想,是不是早就与金军通气儿了。 更让云芷惊奇的是,一路上云家人对礼王和他的母妃娇嫔竟是格外的巴结格外的舔,那个上赶子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曾经对太上皇的。 云芷不知道自己脑洞是不是太大了,总之这一幕落在她眼里,让她不禁觉得云家人似乎知道礼王几个月后会当皇帝。 她一时看的有点出神,目光不自觉地就与另一道熟悉的目光对上。 那正是跟在云怡身后,小心伺候着的听雨,见着云芷也在看她,她连忙慌乱地别过脸去。 仿佛没见过云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就不存在了一样。 云芷倒不会因为她的背叛而耿耿于怀,屁大点儿事儿都放在心上,那她得活得多累。 总之,她们的主仆情谊尽了,这逃荒路漫漫,她尊重她的选择,也祝她“好运”。 当听雨再一次怯生生地望过来时,云芷明媚的目光径直对上她的眼睛,还毫不吝惜地勾起唇角,冲她淡淡一笑。 映雪抬头正好看到二人对视,忍不住冷冷一哼,“切!背信弃义的东西!总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云芷频频地往礼王的方向望,这一幕到底还是让沈江波和秦英如捕捉到了,沈江波有点不喜,甚至想上去教训云芷几句——人家合着伙算计你,你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到底还执着个什么劲儿? 秦英如却适时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云芷今年十七岁,荣景瑜就占了她七年的时光,她如此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更何况这件事错的人又不是云芷,沈江波若是劈头盖脸地教训她,只怕会惹得小姑娘更伤心罢了。 秦英如又将沈昕尘拉了过来,拍着胸脯与沈江波保证,“芷芷的事,就交给我和昕尘吧,主君不必操心。” 沈昕尘也眸光真挚,乖巧地点头,“二叔放心。” 沈江波终是恨恨一拂袖,十分心疼地叹了一声。 临近晌午的时候,长蛇一样的队伍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临时休整。 初冬的天气已经冷的十分难耐了,男人热血,尚且能坚持,很多妇孺老弱却是经受不住,身子都冻僵了不说,有的老夫人仰在那儿,甚至都有点喘息困难了。 男人们连忙脱下身上的大氅铺在石头上,以便让家中的长辈女眷能休息片晌。 不远处,云家和礼王府的下人已经支起锅子,开始煮饭炖汤了,那热腾腾的香气四溢,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云芷却是没什么好羡慕的,她所拥有的,八千个马车都装不下,只是不方便拿出来罢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自然明白藏拙的道理。老话说人心隔肚皮,她若是漏了财,被什么歹人给盯上了,就麻烦了,更何况整个国库都在她手上,她有理也说不清。 秦英如身为当家主母,原本还很惭愧,什么都没为大伙准备。 可是谁又会埋怨她什么呢,身为将门之女,城门破了之际,她还随同致仕多年的父亲秦元奋勇杀敌,直到亲眼看见皇上和太上皇跪在金人脚下,亲手在投降书上画押,他们父女方才认清了现实。 若不是沈江波和沈知意及时将他们带出城,他们甚至连性命也保不住。 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整个沈家对这么伟大的主母只有心疼,谁又会真的埋怨她呢? 云芷其实也很累了,但是一想到要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她就觉得干劲儿十足,她拍拍沈知然的肩,毫不客气地命令道:“去捡些柴火,让小舅舅小舅母他们暖和暖和。” 沈知然虎着一张脸,倒不是他懒,是在云芷的眼里,他好像就是个打杂的,她就没把他当哥哥看! 他故意学着映雪的样子,朝她福了福身,阴阳怪气地道:“遵命,姑娘。” 这不禁引得全家人发笑,可惜云芷压根没有空看他,自顾自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沈江波和秦英如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这个傻姑娘,该不是背着他们要去找荣景瑜讨要说法吧? 第9章 怡儿她出嫁随夫,三从四德 秦英如还真是越想越怕,连忙抬胳膊杵了映雪一下。 映雪冰雪聪明,开口唤道:“姑娘,你去哪?要不映雪替你去?” 这话成功地把云芷逗笑了,她转过身来,用命令的口吻道:“去找吃的,乖乖等着。” 笑死,换映雪去,不如直接等着饿死算了。 云芷却不知道,其实她在大伙心里,还不如映雪呢,这理由找的实在是拙劣。 沈知然终是忍不住吐槽道:“她是不是说反了?” 毕竟相比于在这天寒地冻,荒郊野岭的地方找吃的,捡柴火似乎更容易些。更何况人家沈知然还会拉弓射箭,说不定能打到猎物呢,云芷她会什么? 沈知然到底还是不放心,云芷走了没一会儿,连忙追了上去。 眼下云芷是又饿又累,哪有心思想男人? 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悄悄在空间里拿点儿食材而已。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路,原本以为已经离人群够远的了,回眸一看,却见着沈知然飞快地往树后面躲了去,原来他不去捡柴火,竟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 云芷见他的衣摆还露在外面,就觉得十分滑稽。她故意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沈知然听着她踩过落叶的脚步声窸窸窣窣,果然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云芷被他逗的发笑,趁着他不备,她取出地图,麻利地一点,眨眼间就在二里地之外了。 待沈知然从树后探出头来,还哪有人影呢? 他四处张望,周围只有无边无尽的秃树,和满地的干树叶罢了。 “云芷!云芷!” 他唤了两声,又恍恍惚惚地拂了拂后脑勺,竟怀疑自己方才是做了一场梦。 此时,二里地外的云芷也在四处张望,见着确实没有人了,终于放下心在小布包里翻找。 她不敢拿太显眼的东西,最后就拿出几个红薯来,等烤熟了软糯香甜,又热气腾腾,给一家人垫垫肚子正合适。 只有红薯吃,没有水喝,也是不行。 这附近就有一条小河,喝水倒不成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拿什么装水。 云芷的空间里倒是水壶,茶盏,应有尽有,但是在这荒郊野岭的环境下突然拿出来,实在是不合适。 她思索了一番,或许可以用竹筒,不但能盛水,还能放在火上烧成热水喝,这林子里有不少竹子,她现砍一棵,也算是合情合理。 云芷走进竹林,转了一圈儿,最后选了棵最是粗壮的竹子,又从武器空间里,选了一把最利的大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将它砍倒了。 她原本是想做好竹筒,再带回去的,但是现在想想,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沈知然吧,他一定会喜欢的。 最后,云芷又从银两空间中,取出了不少金豆子,将将把小布包都填满了,这才满意地回到队伍中去。 …… 云芷忽然就消失了,沈家人无从找寻,便一直死死地盯着礼王。 那荣景瑜若是肯安分些还好,谁承想,云芷走了没一会儿,他便也脱离了队伍,不知去向,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两个人是去私会了。 此时,沈知然去捡柴,沈江波和沈知意也分别去找猎物了,沈家又留下秦英如和沈昕尘两个女眷。 秦英如直恨得咬牙切齿,“他要是再敢纠缠芷芷,我管他是不是王爷,非把他腿打断了不可!” 沈昕尘最是个知书达理的,连忙抓着她的胳膊安慰,“二婶别急,我倒觉得他们能把话说开了,反倒是一件好事,就怕……” 沈昕尘越说越没底气,末了终是深深叹息一声,“哎……就怕事到如今,芷芷还是放不下……” 秦英如的父亲秦元当了一辈子精忠报国的大将军,如今国破家亡之际,他虽然没了士气像战王那样再杀回京城去,但是云芷这种沉浸在小情小爱的死恋爱脑终是让他不喜的。 此时,他正带着几个残兵坐在不远处,听到秦英如和沈昕尘的谈话,忍不住冷冷一哼,斥责女儿道:“你家那个小女娘,你还想着一味纵容吗?趁早好好管管吧!要不然,日后有你操心的!” 而礼王府的马车里,云怡更是气的连铜镜都给摔了,“这个贱人!平时装的那么清高!皇上和战王提亲,她全都爱搭不理,好像谁也配不上她一样!可如今我已经嫁给礼王了,她怎么还巴巴地贴上来?” 云怡猛地抓住身旁柳氏的手,“母亲,你说她不会甘愿伏低做小,给礼王做妾吧?那凭着她和礼王的感情,以后还有我什么事儿?” 柳氏亦是深深拧着眉,想想方才云芷让她的怡儿颜面扫地,想想未来的迷茫深不可测,她终是开口道:“怡儿,这个丫头留不得了。” ……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沈江波和两个儿子陆续回归了队伍。然而,父子几个人皆是垂头丧气的,手里也只是拿了许多捡来的干柴,显然在这骤冷的初冬,想找到点吃的很难。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拿点柴,让一家人都好好暖和暖和。 沈知然还在抱怨,“本来我看见一只挺大的野鸡的,可惜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用石头砸,最后还是让它跑了……” 围着火堆又等了良久,依旧不见云芷回来,沈家人不禁有点儿着急了,“这个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沈江波觉得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带两个儿子再去找找。 岂料,这时礼王荣景瑜一个人低眉耷拉眼地回来了,沈知然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便想上去问问,他把云芷给带哪去了? 沈知意和沈昕尘却稳重地多,不约而同地上前将他给拉住了。 如今荣景瑜是有夫之妇,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沈知然若是找他要人,那芷芷的名誉就毁了。 他们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风骨,哪怕芷芷再爱,也不能让她去做荣景瑜的小妾吧。 谁承想,树欲静而风不止,沈家人生生忍了这口气,却有人非要把云芷推到那风口浪尖上。 柳氏慢条斯理地喝着盏中的热汤,阴阳怪气地道:“哎呀,虽说我们怡儿是阴错阳差才嫁入礼王府的,但是这错就是错了,既已成事实,便没有再悔婚的道理。” “出嫁随夫,三从四德的道理,我们怡儿还是懂的,我相信她定然能做个好王妃,踏踏实实与礼王过日子的。” 说时,她那满含嘲讽的目光朝着沈家望了过来,“女孩子家,还是要矜贵些的好,别人的男人,莫说是抢,看都不该多看一眼。” 沈家人简直被这一番话气的牙痒痒! 谁听不出来,她这是在说云芷上赶着勾引有妇之夫,是谓不检点! 秦英如猛地起身,叉着腰就要与那柳氏吵起来。 岂料,一道清脆的声音起先在身后响了起来,“你女儿男人也抢了,也丢完人现完眼了,你现在知道女孩子家要矜贵了?” 第10章 我不和猪抢白菜 这说话的人,指名道姓,未免也太敢说了吧?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见着云芷纤瘦窈窕的身影裹在大红的凤冠霞帔之中,腰上缠着一个小布包,一只手攥着裙摆兜了许多红薯,另一只手则吃力地扶着肩上的一根粗竹子,在身后万千枯树的衬托下,她明明看上去那么狼狈,却又笑的那般轻狂不羁,一双桃花眼明媚而不失冷艳,在这晦暗的光景里,她仿佛占据了全部光彩。 所有人望着她,都不由自主地出了神,唯有沈家人个个笑弯了眼睛,他们的芷芷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在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她竟然还带回来了食物! 不用她开口,表哥表姐们就连忙冲上去,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 云芷却并不打算放过那犯贱,还舞到她面前的云怡母女,她拍了拍手中的浮灰,悠悠地走到柳氏面前,道:“大伯母,你这算是得便宜卖乖吧?” “那我不妨再与你说一遍,太上皇圣旨上赐婚给新皇的人,是云怡。云怡嫁给礼王,是抢了我的男人,而不是我抢她的,不懂得三从四德,甚至抗旨不尊的人,是云怡。”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坏了你女儿的好姻缘,我这个人有洁癖,我的白菜,无论我曾经多想吃,既然被猪拱了,那我就不要了。但我不要了,也是因为我不稀罕而已,没了白菜,我还能吃到山珍海味,八珍玉食,可是,如果猪主人为了保住这棵白菜,非要倒打一耙,说我跟猪抢白菜,那不好意思,没这个癖好。” “当然,也请猪主人圈好自己的猪,往后这冰天雪地的,大伙儿挨饿受冻的日子还多着呢,若是有猪来犯贱,那杀了,炖了,喝点排骨汤,再做点儿红烧肉,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家都是满肚子墨水的京中权贵,谁听不出来,这猪拱白菜,指的就是云怡和礼王。 有女眷忍不住用绢子掩着偷偷地笑,更有男子实在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沈知然一面烤红薯,一面更是大喇喇地道:“说得对!芷芷她大伯母,你家姑娘要是喜欢白菜,尽管拿去就是,我们芷芷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才不要什么烂白菜!” 柳氏横眉立目,差点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厥过去,她抬手指着云芷,嘴都要抽抽了,“你!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你瞧瞧你污言秽语的,都说了些什么?” 秦英如怕云芷吃亏,此时已经挽起衣袖,挡在了她面前。 云芷却适时地将她拉住,笑弯了眉眼道:“我说的是猪拱了我的白菜啊,大伯母就算对号入座,也不至于把云怡姐想象成那头不光彩的猪吧?” 柳氏被怼的哑口无言,她若是恼羞成怒,与云芷吵起来,那不是坐实了云怡抢男人的说法吗? 更何况,她一时被云芷怼懵了,也没想到该如何反驳。 半晌,她终是冷冷一拂衣袖,趾高气昂地叫嚣道:“哼,都穷的吃烤红薯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活到吃香喝辣的那一天!” 她也怕秦英如这个悍妇会打她,撂下这一句狠话,就加快脚步,回到轿子里去了。 她又怎会想到,她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多少人的肺管子。 眼下除了云家和礼王府物资充足,在场的所有人只怕是都活不到吃香喝辣的那一天了吧。 许多人原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看两家吵闹,吵第一架本来就是云家不占理,现在柳氏连着他们所有人都诅咒了一遍,大伙儿不免对云家和礼王府更厌恶了几分,有人更是揶揄道:“我没记错的话,云庆救了太上皇,当将军之前,那云家就是泥腿子出身吧?他们不是吃烤红薯发家的?现在不缺衣少食了,倒笑话到咱们头上了?” “就是,未来穷的吃不起烤红薯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咱们可要个个都活好了,给他们看看!” 云芷才懒得和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她已经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了,于是,连忙拉着小舅母回到沈家的火堆旁边。 “好香啊,一会儿我们必须多吃两个。” 沈知意最是个读书的材料,只看了一眼那粗竹子,就领会了云芷的意思,云芷给了他一把小刀,他麻利地将竹子截断,很快就做出了几个竹筒来,又打来河水,放在火上烧开了才递给一家人喝。 要说这烤红薯,在京中权贵眼里,原本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大家吃东西,最是讲究一个斯文,就算是吃红薯,也要做成拔丝,或是圆子,或是银耳羹,烤红薯脏兮兮的,那是庄稼人勉强果腹的东西。 他们又怎会想到,人在饥饿的时候,烤红薯都能堪称人间美味。大伙眼巴巴地看着沈家人一面喝着热气腾腾的竹筒水,一面咬着香喷喷的烤红薯,都开始不自觉地咽口水,肚子更是很不给面子地咕咕叫了起来。 先是受到礼王府的热汤攻击,现在又是沈家人的烤红薯攻击,大家从昨夜出逃,就滴水未进,若不是文人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作祟,还真想低眉顺眼上来讨个饭。 待红薯烤熟了,沈家人都忍不住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哪怕平日里最斯文的沈江波和沈知意也不例外。 待一个红薯下了肚,大伙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沈昕尘不见了。 “这丫头跑哪去了?” 秦英如有点着急,这兵荒马乱的年间,她的两个儿子都是其次,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云芷和沈昕尘这两个女儿家。 她正抽出短刀要去找,怎料,沈昕尘就一路小跑回来了。 她的脸上挂着欣喜之色,怀中紧紧地抱着什么,兴冲冲就到了云芷身边,“呐,芷芷,快去换上。” 云芷这才发现那是一件绛紫色的粗布麻裙,却见沈昕尘有点惭愧地拂了拂凌乱的发髻,“颜色虽然是老气了点,但总比你一直穿着这大红的喜服四处招摇的好。” 毕竟这一路上什么人都可能遇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云芷穿那个,既不方便,又实在是不合适。 秦英如喜出望外,其实沈昕尘不去,她也有心帮云芷去弄一身衣裳的。 于是连忙催促道:“芷芷你快去换上吧!甭管好不好看的,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娘子,现在是穿的越不起眼越好。” 云芷虽说年轻,但是拥有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早让她养成了观察细微,心思缜密的好习惯。 沈昕尘这一拂发,她立刻眼尖地发现,她那支常年戴着的白玉兰簪子不见了。 因而她接过粗布裙,并没有立刻去换,而是反问沈昕尘道:“为了换这身衣服,你母亲的遗物你都舍得?” 第11章 芷芷啊,你这是被云家给伤怕了啊 云芷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不远处的云家婢女落花身上。 是啊,大家昨儿个都忙着逃命,也只有云家连婢女都是准备充分才上路的。 她想也没想,抱着那身粗布裙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沈昕尘急的追在她身后,连声劝说道:“芷芷,簪子再贵重也只是一件死物,真的不重要的!这衣裳你好生穿着就是了,我向来没什么用,也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岂料,云芷走到落花面前,并没有把衣裳还回去,她在小布包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慢慢地在她面前摊开手,“姑娘能再同我换个簪子吗?” 只见她的掌心赫然出现了三颗金豆子。 落花顿觉眼前一亮,要知道玉这种东西不好估价,想换成银两,可比金子困难多了,而且沈昕尘那玉簪成色一般,换算下来,只怕也就值一颗金豆子。 那她怎么还有理由拒绝? 落花不可置信地接过金子,先是掂了掂分量,又毫无气质地挨个咬了一遍,待确定确确实实是金子,终是爽快地将玉簪放在了云芷的手上。 “像奴婢这样的粗使丫头,冬天再冷捱一捱也就过去了,不过银钱这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云芷和善地对落花笑笑,反手将簪子插在沈昕尘头上,还郑重地嘱咐道:“以后说什么也不许再拿它换东西了!” …… 说来也是巧了,柳氏在云芷那吃了瘪不甘心,见拾柴火的云庆回来了,就添油加醋地给云芷告了一状。 云怡正搀着云庆,要去教训云芷,这讨要簪子的一幕正巧被他们撞见。 云怡心里酸涩,不禁冷冷一哼,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切,装什么姐妹情深?” 云芷正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衣裳换了,岂料那得了金豆子的落花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见着云芷没什么架子,她终是厚着脸皮开口道:“娘子这喜服如果不要的话,能不能也给我?”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凭奴婢的身份,只怕这辈子也穿不起这么好的喜服了。” 云芷没什么好不同意的,这衣裳难免让她想起,差点儿嫁给太子的那些糟心事,反正她也是要丢掉的,落花既然喜欢,那拿去便是了。 于是,在沈昕尘和落花的陪同下,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换上绛紫色的麻裙,便毫不犹豫地将喜服给了落花。 落花满心欢喜就要来接,云芷微微缩回手,还是善意地提醒道:“眼下兵荒马乱,穿的太过惹眼,只怕会招来祸患,你还是等太平了再穿吧。” “好好好。” 落花生怕云芷会反悔,连连答应着,一把将喜服夺了过去。 待姐妹二人回到队伍里,沈家人皆是忧心忡忡的,沉默了片晌,沈知意终是一本正经地责问道:“芷芷你哪来那么多钱?” 明明昨夜见她,她那个包里还是瘪瘪的。 其实沈家人怕钱是礼王给的。 沈家可不是云家,莫说为了荣华富贵去换婚,他们宁可饿死,也不会卖女儿的。 其实,不光是沈家人,周围有许多人都忍不住投过来疑问的目光,在场这么多男人都找不到吃的,云芷她一个小女子却弄到了红薯,甚至在这么困难的时候,她竟用三颗金豆子换一条粗布麻裙! 这么财大气粗,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礼王偷偷接济她了。 云怡远远地看着,更是恨得牙痒痒。 云芷正好趁机给她的东西过个明路,“方才遇上了一个赶车的老伯,我便用一颗金豆子和他换了这些红薯。至于金豆子怎么来的嘛……” 她指着不远处的林子,看似是对沈家人说,其实是对所有人说,“这不远处的那片林子,外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带我来过,那时候还邻着沈家的一个庄子,后来庄子荒了,那林子也便跟着荒了。” “但是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就是这些金豆子!知意哥,这是我小时候藏的金子!满满这么大一袋!” 说时,她将那小布包掀开,众人纷纷探过头来,果然见着那里面映着的光黄灿灿的。云芷一下没兜住,还有几粒金豆子溢了出来,秦英如喜出望外,连忙伸手去接,一面还问道:“你小小的年纪,怎晓得藏这么多金子?” 云芷尴尬地挠挠头,刚好又可以给云家人喝上一壶,“说来惭愧,小舅母……那时云家人不要我,我就夜夜担心,沈家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我怕我会活不下去,就偷偷地把外祖父给的压岁钱,还有你们平日里给我的东西,一点一点儿都换成了金子。” 听到这话的人目光鄙夷,纷纷朝着云庆和云家人望去,云庆一张老脸不禁“唰”的一下黑了。 秦英如一点儿也不觉得云芷背着他们藏钱是心机婊,只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傻姑娘啊,你这是被伤怕了。” 同行的人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起来,“云将军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吗?怎么能对自己的女儿这么心狠?” “我看他对侄女儿比亲生女儿还好啊!真是不知这是仗义还是蠢!” “哎,可怜这沈大娘子去得早啊,倘若没有沈家人护着,这柔弱的小女娘只怕都被他们害死多少回了!” 此时,云怡正搀着云庆,要到沈家这边来讨要说法,叔侄二人定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越发好看了。 云芷以秦英如的肩头掩着唇,差点笑吐了。 她眼睛的余光刚好瞟见那两个大冤种,凭她对云庆云怡的了解,自然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眼下这么好的时机,又岂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云芷故意拿话刺激云庆,“云将军可是悔不当初,特意来与我道歉的?” 云庆自觉威严受到了挑衅,火气“腾!”的一下就上来了,“世上岂有父亲给子女道歉的道理?” 他伸出手恶狠狠地指向云芷,“为父为什么不要你,你都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吗?你自小就忤逆不孝,顶撞长辈,难道不该丢到庄子上,好好收敛收敛心性吗?” “就连方才!你还以下犯上,肆意辱骂自己的伯母!” “云芷!你还不跪下认错?” 第12章 我不要的男人,是哪个大冤种接了盘 一时间,周围静的出奇,唯有寒凛的西北风呼呼吹着。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云庆竟然不知悔改,还要云芷给柳氏认错! 那柳氏如果真的有理,又岂会被云芷三言两语说的丢尽脸面? 原来依着云家人的处事风格,讲不出道理,便可以用长辈的身份威逼压迫小辈跪下来道歉。 大家开始越发同情云芷了。 然而,云芷也不是好惹的。 她一早便知道是在云怡的撺掇下,云庆才来给柳氏撑腰的。她更是知道惹了众怒后,云怡想直接跑路,并不想再提柳氏那事了。 可她岂会容他们全身而退? 果然她一刺激云庆,那个直肠子就把什么话都说了。 在众怒之下,能对自己落井下石的,恐怕也只有云庆这一个了。 云怡拉着他的胳膊,躲在他身后,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等着云芷的所谓的“认错”。 只见她悠悠地走上前来,出乎意料的是,她是背对着云庆,而面向众人的。 “反对欺凌压迫,希望大家从我做起,以我为荣。” 哦豁,果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答案,经历这接连的几次冲突,大家对云芷的战斗力已经十分有信心了。 沈家人不自觉地笑了,众人也都不自觉地笑了。 最开始看见云芷弃皇上不顾,一袭大红的嫁衣逃婚,大家对她的印象原本就是大逆不道,贪生怕死,她又是战王的仇家,大家原本是十分厌弃她的。 可是抛开这些偏见再想想,她本来就是被皇家,云家甚至礼王合伙算计的一个小女娘,她能逃出金军的魔掌,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至于真的要逼她去送死吧? 不知怎的,大伙儿越发觉得她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她硬气的样子其实也蛮可爱的。 然而,外人欣赏云芷是外人的事儿,她吐出的这短短几个字,到底还是触怒了云庆。 云庆圆瞪怒目,说时就要上来抽云芷,“你这个孽女!” 岂料,一道男声起先不耐烦地喝道:“够了!都收拾收拾,该上路了!” 大家的目光齐齐地望过去,只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荣景瑜面色冷沉,“嚯!”的一下,愤愤地放下了车窗边的帷裳。 大伙儿真是狠狠受了一惊,半晌才将目光收回来,又不约而同地望了望云芷,那眼神里的深意似乎都在说:懂的都懂。 云庆跌了老大的面子,但是又不得不卖礼王的面子,他恨恨地盯着云芷,最后终是冷冷一拂衣袖,去骑自己的马了。 所有的骂声都让云庆受了,云怡原本想偷偷溜走,完美隐身,岂料,云芷却适时地拉住了她的后襟。 她瑟瑟地转过身来,真怕云芷又掏出一包痒痒粉,让她难受的想死,天知道先前她擦洗了几次才不再痒的。 “你要干什么?” 云怡蹙着眉,一脸的警觉。 云芷却缓缓抬手,轻轻拂上了她的脸颊,“不干什么,就看看我不要的男人,是哪个大冤种接了盘。” 她的手明明那样细软可人,指尖那丝丝的凉意却让云怡倍感不适,她往后缩缩脖子,本能地想躲避云芷的触碰,岂料云芷蓦的抓住了她的下巴,向下狠狠一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云怡的嘴就不受控制地张开,这一张开却是再也合不上了。 “唔唔唔……” 只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云怡连忙用绢子掩住了嘴,以免口水流出来,让她堂堂礼王妃颜面尽失。 “云芷……你……”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这么三个字。 云芷眼眸凌厉地瞪着她,半晌,却是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下次犯贱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说完,她根本不给云怡找回颜面的机会,就回到沈家人身边,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东西来。 云怡简直疼得想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云芷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因为在秦英如身边长大的缘故,云芷一直是看似柔弱,内心彪悍,但是她最是个仗义真性情的,所以这么多年,她稍动小心思,卖卖惨,装装可怜,就能怂恿她做许多蠢事。 可是换婚后的云芷,竟莫名变得那么心狠手辣,云怡甚至都有点怕她了。 云怡杵在原地,“你你你!”了良久,终是没说出什么道理来,最后只丢下一句,“你太恶毒了!” 就嘤嘤嘤地哭着,跑回轿子里了。 还真是好一把软刀子,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不是云芷欺负人呢,好在是映雪忠心护主,话也回的快,才立刻将大家拉回了现实。 由听她说道:“你抢我家姑娘的心上人,你不恶毒吗?” 知三当三,无论如何都是不占理的,还装什么善类呢? 没有人知道,此话一出,原本闭目养神的荣景瑜微微抬起眼眸,一颗心终是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 …… 之后的一路上,礼王府的马车上不多时就会传来一阵惨叫声,紧跟着就会响起呜呜的啼哭声,那是礼王府的府医在接云怡脱臼的下巴呢。 其实这毛病也不难治,像云芷这样的大手子,多说也就三下就给推回去了。 可是云怡却哭唧唧地叫了一路,显然那也不是有多疼,只是为了叫给荣景瑜,云庆还有诸多看客听的,她白白吃了好几次哑巴亏了,就是想让大家都听听——云芷她到底有多恶毒! 她又怎会想到,风评什么的,云芷压根也不在乎。 她在现代活了一世,什么样的病患都遇到过,早就练就了一副坚韧的心肠,根本不会被任何人pua了。 现代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折磨别人,很巧,她云怡就刚好是那个别人。 听到那呜咽的哭声,映雪偶尔忍不住会在云芷耳边抱怨几句。 云芷就淡淡一笑,抬高了音调冲着那轿子血脉压制,“礼王妃别哭的太早了,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轿子里的人一惊,紧接着那哭声果然就止住了。 映雪忍不住冲云芷竖起了大拇指,“娘子,要说还得是你,高啊!” 可惜云芷并没听见她拍的如此响亮的马屁,此时她正蹙着眉咬着大拇指遐想,还自顾自地嘀咕道:“这么有力气作,看来我还是让云怡吃太饱了。” “我有罪。” 第13章 我这两个儿子,就任她挑吧 再次启程后,秦英如的心里始终是不太舒服。 她原本是想自己省下不吃,把属于自己的那两个红薯偷偷塞给父亲吃。 可是当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云芷又一直在劝她多吃点,她便实在是没好意思做那么小家子气的事。 虽然说秦英如和云芷相处了十余年,她一直知道云芷是个仗义大气不计较的姑娘,但是秦英如也是很有分寸的人,红薯是云芷用金豆子换来的,更是他们沈家所有人的口粮,并没有被她拿去,接济娘家父亲的道理。 更何况她这个父亲还是个老古董,向来看不起云芷恋爱脑,每次见了她,都是嗤之以鼻。 就算云芷摆明了不给他红薯,那都是他活该,秦英如是丝毫怨言也没有的。 她又怎会知道,其实那多出来的许多红薯,本来就是云芷给秦元和他的旧部们准备的,云芷压根也没打算将它们作为存粮背一路,他们连个包袱都没有,眼下全靠沈知然用衣摆兜着,一直拿着实在是不方便。 才启程不久,秦英如就走到秦元身边,阴阳怪气道:“你手下那么多男人,谁找到吃的了?还是我们芷芷能干吧?” 秦元不以为意,冷冷一哼,“哼!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不好生教导她,有你哭的时候!” 秦英如不服气,“你没听芷芷说吗?猪拱过的白菜她不要了!既然云怡嫁了礼王,芷芷就不会和礼王怎么样了!我秦英如养出来的姑娘,不可能连这点儿骨气都没有!” 其实云芷怼柳氏的那一番话,秦元也是听到了的,他不得不承认,那话说的确实漂亮。 就是云芷对荣景瑜情根深种,秦元着实是不太相信,她会说到做到,不和猪抢白菜。 秦元撩起眼皮,正好就看见云芷和沈知然肩并肩在他们父女前面走着,在强壮的沈知然的衬托下,这姑娘的背影越发显得柔柔弱弱的,仿佛风再大一点儿都能把她给吹跑了。 这个小女娘,看着就是一朵只能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因为多看了她一眼,秦元顿觉饿的昏花的老眼越发昏花了,半晌,他终是长舒了一口气,十分庆幸地说:“好在我们秦家是没有这么不顶用的小辈儿啊!” 垂眸再瞧瞧他的女儿,虎视眈眈的,谁也不敢惹,看着就精神,这多好。 岂料,秦英如却同样看着云芷,一脸的姨母笑,“说不定呢,没准过两年你就有这样的小辈儿了。” 秦元顺着女儿的目光再次看去,竟没想到云芷此时竟拉着沈知然的胳膊,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皆是相貌堂堂的,一强一弱,一刚一柔,看上去倒十分登对。 难道他这闺女竟有心成全云芷和沈知然? 秦元直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沈知然可是他的好外孙,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云芷可不就真成了他秦元的小辈了吗? “胡闹!这两个泼皮猴子到了一块儿,不是反了天了吗?” 秦元第一个反对! 秦英如远远地看着云芷,却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哎,真是便宜了沈知然那小子,我倒是盼着芷芷能多看看知意,知意他沉稳周全,最是个疼人的。可是芷芷嫌他啰嗦,烦他。” “算了,反正我这两个儿子就摆在这儿了,任她挑吧。” 要说那沈知意比沈知然还好上百倍呢,竟然也要便宜了云芷那个蠢丫头?兄弟两个还可着云芷挑? 秦元气的眼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倒是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云芷是你亲生的呢!” 两个人正嘀咕着,云芷却拉着沈知然的胳膊过来了,那沈知然一只手还拽着衣摆,其上满满登登地兜了不少烤红薯。 她笑得明媚,也不与秦元客气,径直就唤道:“沈知然的外祖父,” 哦豁,这个称呼倒是新奇。 沈知然急的在一旁小声嗔怪,“你也跟着叫外祖父就行了。” 云芷却是不听,就自顾自继续说:“虽然你对我有偏见,堂堂一个大将军,总是背后说我一个小姑娘的坏话,但是我大人大量,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秦英如和沈知然夹在中间,尴尬的脚趾头扣地,这一老一小还真是一对活冤家啊! 沈知然连忙将衣摆兜着的烤红薯,尽数倒给了秦元身边的副将,还打圆场道:“外祖父,这些都是芷芷非要让我给您的!我们家都一点儿没留呢!” 原来,他俩方才拉扯就是因为这个。 秦英如也连连道:“父亲,您瞧我们芷芷多孝顺啊,虽然她不太会说话,但是一心怕您饿肚子,您就好生收着吧!日后可不要太感激哦!” 眼见着云芷又要开口,沈知然生怕她在吐出什么金句来,连忙扶着她的肩,笑嘻嘻地闪人了,“那个……芷芷啊,不如我们沿途再看看,说不定这周围的林子里还能捡到吃的呢。” 说时,他便推着云芷走了,没走两步还回过头来,冲着秦元和秦英如猛眨眼,“我带她去清醒清醒。” 岂料,云芷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哎,还好咱家没有这么冥顽不灵的长辈。” 西北风刚好是往身后吹,那话刚好飘落在秦元和秦英如的耳朵里,秦元当即气的眼前一黑,秦英如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俩啊,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真是绝了!” 她到底还是感激云芷的,告别父亲后,就快步追上云芷,在她身后来了个熊抱,“谢谢我们芷芷。” 任谁看不出云芷讨厌那个老头呢? 她能把红薯分给他们,还不是为了成全秦英如的一片孝心? 云芷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又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小布包,安慰道:“放心吧,等我们进了城,就不会再挨饿受冻了,到时候我们也买个马车,走着太累。” 多懂事的姑娘,秦英如直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连连郑重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路上,大家都是一边赶路一边打猎。 有人带了刀,就学着云芷的样子,砍了竹子做成竹筒装水喝,饿一点尚且能忍,只要渴不死,不让身体过分缺水,就还是能撑下去。 然而话又说回来,大家早已是饿了一天一夜了,老弱妇孺实在是走不动了,因而队伍是越走越慢。 体力尚好的男人们为了护住自己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尽数加入了云芷他们的打猎队伍。 在云芷他们竭尽全力想求一条生路的时候,云怡和柳氏也正透过窗子的缝隙,满目鄙夷地观望着,“不如捱过了晚上,明儿一早咱们还是单独走吧。” “就怕这些人饿红了眼,主意迟早要打到我们身上。” 云芷和沈知然、沈知意都没有感情线哦~不过很多人认为他们有 第14章 猜猜我们抓到了什么 眼下已经入了冬,小动物都找地方冬眠了,还真是鲜少有在外面乱逛的。 大伙儿将将走了两个时辰,一共也只是遇到了两只野鸡,他们没有趁手的武器,就一人削尖了一根细竹子,见着活物就追着扎,岂料,那野鸡一只赛一只的跑得飞快,开始还是三五个男人在后面狂追,可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都没了踪影。 他们大多都是文人,身手并没多么敏捷,这食物没找到不说,反而还消耗了更多的体力,一路走下来,大家都不禁累得筋疲力尽,表情恹恹的。 云芷不免暗暗扶额,这样下去,非陪着他们饿死不成。 她必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才好从空间拿东西出来。 于是提议道:“可能林子深处,碰见野物的几率会大一点儿。不如咱们分开找吧,手脚都放轻一点儿。” “沈知然,咱俩去那边。” 谁承想,她这一提议,更是在大伙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上雪上加霜。 原来那沈知然好歹还有点功夫,大伙儿都想着跟着他,还能有希望分到点儿汤。 云芷要是把沈知然拽走了,这根本就是断所有人的活路嘛。 沈知意最会察言观色,一本正经地开口道:“不如我陪你去,知然就还是和大伙儿一起。” 云芷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径直拒绝道:“不,我就选沈知然。” 秦英如远远地望着,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用手肘杵了杵身边的沈江波,“看来咱们知意是没机会了。” 一旁的沈昕尘也跟着笑。 她们就忙着嗑cp,又怎会晓得云芷在想什么——那沈知意精的跟只老狐狸一样,带着他云芷还能搞什么小动作啊? 还是沈知然好,就好比呆头呆脑的哈士奇,随意给她骗。 云芷不顾众人反对,径直拉着沈知然就钻进了前面的树林。 待再也看不到人影,她便又提议道:“咱俩也分开走,能碰上野物的几率会更大点。” 她怕引起沈知然的怀疑,连忙补充道:“但是你不能离我太远了,得保证随叫随到。” 因为被需要,沈知然莫名觉得很有优越感,他抚了抚下颚,十分臭屁地说:“那你可得跟紧了,跟丢了我可不去找你。” 说时,就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先走了。 云芷大概与他隔了两排树的距离,走在他的右后方。她一直盯着沈知然,待确定了他一时半刻不会往后看,她立刻一个闪身,钻进了空间里。 在食材的那个格子里,云芷的囤货还是十分富足的,米面粮油,应有尽有,皇宫外不远处那个养殖场甚至也被她收进来了,鸡鸭鹅,猪牛羊,数不胜数,甚至还有鹿,麂子,大雁,山鸡,野鸭,野兔等等诸多野味。 这些原本都是要供给宫里的贵人们享用的,云芷也想不到竟然捡了这么大个便宜。 眼下家禽家畜拿出来,和环境太不相符了,倒是那些野味非常合理。 按说它们一个比一个生猛,在空间里乱跑,凭云芷的实力注定是撵不上的。不过,好在她飞针的功夫还不错,以前为了练手稳,她都是疯狂戳芝麻的,后来甚至苍蝇蚊子这种小物都能一扎一个准,面对这些体积庞大的野物,倒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 别人一样也找不到,云芷自然也不敢拿出去太多,便拿针戳了一只大雁和一只野鸭,就出了空间。 此时沈知然还在前面疾行呢,压根也没发现云芷掉队。云芷先是将那奄奄一息的大雁放了出来,大雁立刻扑腾着翅膀,径直就往天空飞去。 云芷连忙喊:“沈知然!快来快来!” 沈知然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那“即将飞远”的大雁,可惜他离得实在是太远了,大雁又是十分灵活的,他没什么信心能抓住,但还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将细竹子抛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的,竹子孤零零地插在了不远处的土里,连雁子的毛都没碰上。 沈知然丧气地直拍大腿,谁承想,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那只雁子竟身子一僵,“噗通!”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沈知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云芷尴尬地与他对望了一眼,立刻兴奋地拍起手来,“沈知然,你真棒!” 沈知然一头雾水,迈着梦幻的脚步走过来。他捡起那雁子,上下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伤口,但是也确实是死了。 他憨憨傻笑,“难道是我的内力把它给震死了?” 云芷抿着唇,像极了时下最流行的那个“无语”表情包。 沈知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知道了!这就是惊弓之鸟!”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儿,云芷又将奄奄一息的野鸭子扔了出来。 “沈知然!快扎!快扎!” 那鸭子艰难地在地上蠕动,沈知然一回头就看见了,这次他动作敏捷,径直抛出细竹子,“嗖!”的一下就将鸭子钉在了地上。 沈知然成就感满满,他拍拍云芷的肩,“哈哈,我就说吧,小姑娘,跟着哥混,有肉吃。” 他打猎上瘾了,原本还想继续往前走,云芷假装看看渐暗的天色,憨憨笑道:“我认为……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小舅舅小舅母他们着急。” 沈知然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乖乖地打头走了。 云芷跟在他身后,闲来无事打开地图,原本是想看看距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谁承想,竟在已经走过的部分看见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儿,放大了看,那里好像有个茅草屋。 云芷心里顿时长了草,看来她能找到更好的理由把空间里的粮食拿出来吃了。 兄妹二人回来的时候,其他打猎的人也回来了,然而在云芷意料之中的是,大家都两手空空,表情恹恹,显然是一无所获。 沈知然只忙着自己高兴,并没注意到大家的情绪,还离着老远,就举起手中猎物,兴奋地喊:“看我抓到什么了!” 大家闻声望去,看到大雁和野鸭,先是眸光一亮,随后立刻又暗了下去。 “知然兄果然是有本事啊,哎,早知有今天,当初我也习武好了,十年寒窗苦读,最后竟带着一家人连饭也吃不起。” 与沈知然关系尚好的,大理寺少卿袁辰忍不住开口感叹。 其他人亦是连连点头附和,对沈知然都是又羡慕又佩服。 沈知然却是偏心云芷的,因为云芷没让大伙跟着,他怕有人会心生怨怼,一只手便大喇喇地挎在云芷肩上,将她拉到身边,“这猎物虽说是我打的,功劳却是芷芷的。” “要说我们芷芷可是个吉祥物,猎物都是她发现的,我也就出了点儿蛮力而已。” 沈知然还没吹完牛呢,云芷却连忙转身,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她用目光示意他往马车那边看,“好像打起来了。” 第15章 与礼王府和云家分开走 云芷话音还没落,不远处秦元的咆哮声就穿破耳膜而来,“分开走就分开走!离开了你们礼王府,我们还能饿死不成?” 其他人亦是忿忿不平,袁家夫人道:“不就是看大家都是两手空空的上路,怕日后要贴补咱们吗?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宁是饿死,也是要脸面的,谁会真的靠你们养?只怕是你们自己的心脏!” 楚侯爷横眉立目,一把从自家小童手中夺回了白面饼,那是他方才哭唧唧去云怡身边讨要的。 楚侯爷将饼塞在荣景瑜的怀里,“孩子小,只知道饿,不懂得大人的那些人情世故,这个王爷还是收回去,咱们日后也算两不相欠。” 荣景瑜尴尬的冷汗直流,他十分不悦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云怡,还是极力解释道:“侯爷和大家怕是误会了,本王向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不是故意抛下大伙儿的,这次真的是母妃染疾,必须尽快进城就医才行,本王也是不得已啊!” 楚侯爷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只意味深长地笑笑,摆摆手,“王爷不必多说。” 毕竟曾经在京中,他荣景瑜就是大家最不入眼的一个皇子。 这算是彻底与大伙儿交恶了,荣景瑜内心烦躁,还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可是想到楚侯爷摆手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到底又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他看见楚家那馋饼子的小童,才顿时眼前一亮,连连又把饼子塞到他手里,“孩子饿了一天了,便给他吃嘛!” 说时,又转头对云怡说:“还有现成的饼子也分给大家吧!大家都是老相识了,既然共患难,咱们能帮就帮一把。” 云怡有点不情愿,只一心想着,那临安城还远着呢,他们只怕走上四五个月,也不见得能到,手里有存粮,他们才能安心,又哪舍得随意挥霍呢? 更何况这里有三四百个人,他们带的那点东西,根本就接济不过来,未来谁知道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到临安呢,如果他们活不下来,日后也不必再相见了,那她又何必为了顾全颜面,白白浪费那么多口粮…… 其实,云怡不想接济这些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京城的权贵曾经都很看不起他们云家,觉得云家是泥腿子出身,和他们没法比,以往没少给他们脸色看。 如今闹得国破家亡,只有他们云家衣食无忧,云怡的心里是真的有种风水轮流转的爽感。 然而,眼下荣景瑜都发话了,云怡也不好打他的脸,便象征性地回马车里拿饼子。 既然已经翻了脸,楚侯爷说什么也不肯要那饼子,推推搡搡,一来二去,他家那小童再也遭不住,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爹,瑾儿饿……饿!瑾儿吃吃……” 能与云怡他们作对,云芷就高兴。 于是,她适时地走上前来,拂了拂楚瑾的头,“小男子汉哭哭啼啼,可娶不到媳妇儿哦!” 一听这话,楚瑾越发绷不住了,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啊啊啊啊啊!” 还真是吵得很,云芷俯身捂住他的嘴,掰着他的头,朝着沈知然的方向望去,“姐姐跟你说,饼子不好吃的,不过那个哥哥有大雁,雁子的翅膀你吃过吗?” 小家伙还真是被她唬住了,渐渐止了哭,懵懂地摇摇头。 云芷继续诱导:“你要是乖乖听话的话,一会儿那一对儿翅膀就都给你吃。” 楚瑾默了默,终是抹干了脸上的鼻涕泪水,冲着云芷用力点点头。 小的解决了,接下来就是面前这两个老冤家了。 云芷直起腰杆,原本明媚潋滟的眼波,此时目无下尘,尽是桀骜之气,“你们现在就要走吗?” 眼下天色渐晚,大家都准备安营扎寨,在这儿原地休整了。 云怡眼珠子咕噜一转,知道云芷是故意激他们离队,可是他们都已经很累了,夜里赶路也怕不安全,她才不上当呢,于是反驳道:“我们明儿早天亮了再走。” 云芷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你们还是不着急。” 方才不是说娇嫔病了,急着进城去投医吗? 这会儿怎么又要等到天亮了。 云怡意识到失言,不禁气的一口气堵在心口,但是话是自己说的,她又能如何反驳呢,她只一心想着,反正往后越来越冷了,更有四五个月的路程要走,这些穷光蛋根本捱不过去,等他们统统饿死了,冻死了,她便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了。 说一千,道一万,她云怡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却听云芷又道:“反正也是要分开的,既然撕破了脸,不如现在就分开,免得大家继续呆在一起,心里膈应。” 云怡突然就有点后悔了,这荒郊野岭的,万一夜里遇上个狼啊黑瞎子啊什么的可怎么办? 自然还是和众人在一块儿安全。 “我都说了,我们明儿早再赶路,现在要在这儿休整!” 他们不走,难道其他人还会赶他们走吗? 她更不信云芷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一句话吩咐大伙儿继续赶路,生生把他们丢下。 云芷敢开那个口,队伍里那些老弱妇孺累得半死,也不见得能听她的。 云芷简直被逗笑了,“是,我知道,地方让给你,我们不跟你抢。” “你好好在这儿休息,祝你做个好梦呦!” 说完,她转过身面向众人,“各家祖母,叔伯,婶娘,方才我们走过来的地方,深林里有一间荒弃的茅草屋,说不定那里会有吃的,就算没有,锅碗瓢盆不见得也没有,我们有了锅具,便可以把大雁和野鸭子都炖了,东西不多,但是人人喝上一碗热汤,也好暖和暖和,大家意下如何?” 云芷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有些老人怕是捱不了几天了。 大家都是老相识了,云芷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能帮他们一把,她自然不会吝惜那么一点东西,她只是不方便拿出来,又不是真的缺衣少食,穷途末路了。 听了这话,大伙儿还真是觉得耳朵地震——云芷是没叫他们继续赶路,她竟然让他们再走回去! 但是一想到她说可能有粮食,还会把属于沈家的猎物分给大伙儿吃,并没有人一口回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阵沉默后,终是打开了话匣子。 林家主母:“真的有茅草屋吗?来的时候没看见啊。” 李家老夫人:“丫头,远不远啊,老婆子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住啊……” 楚瑾:“雁翅……瑾儿吃吃……” 犹豫了一阵子,大伙儿终是下定决心——与其留在这儿,跟礼王府和云家那些白眼狼互相看不顺眼,不如跟云芷回去! 说秦元和云芷是一老一小俩冤家,在这样的关头,秦元还是十分支持云芷“工作”的,他当即站出来慷慨道:“我们也逮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东西不多,就放在一起都炖了吧!” 云芷这才发现,秦元那几个旧部手里还真的提着猎物,就连白日里给他们的烤红薯,他们怕未来忍饥挨饿,没舍得吃,眼下也愿意拿出来分给大家吃。 云芷不免对这老头好感提升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揶揄他,“都炖一起,那得什么味儿?” 老头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嘿!小丫头又不用你做,等着吃就是了。” 云芷想想好好的食材,要被不懂事的老头活活糟蹋了,便十分嫌弃地说道:“那还是我做吧。” “分开炖。” 她尤其强调这一点。 第16章 沈知然,你敢和我赛跑吗? 说起来,那秦元也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曾经便是皇上与他说话,都要给几分颜面的。 云芷这直接开怼,不禁吓得大伙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唯有秦英如不管三七二十一,看见老爹吃瘪,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过来,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一本正经地训斥秦元道:“芷芷说怎么炖就怎么炖,咱们等着吃就是了。” 就这样,大部队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浩浩荡荡往回走去,原来的营地唯独剩下云家和礼王府的几辆马车。 没了人潮的吵闹声,荒僻的小路尤其显得漆黑可怖,有几只乌鸦在他们头顶盘旋,不时发出“啊~啊~啊~”的叫声,直叫的他们头皮发麻。 其实荣景瑜向来没有什么主见,所以云怡说让娇嫔称病,分开走,他便默认了。 可是当所有人都走了,还表明了要与礼王府交恶,他的心又忍不住在那一声一声鄙夷中挣扎,他更没有勇气独自面对眼前这无尽的漆黑。 面对这身旁娇弱的新王妃,荣景瑜终是冷冷一拂衣袖,“瞅瞅你干的好事!” 云怡面色一白,连忙上前来要拉他的胳膊,撒娇、安抚、解释,“怡儿也是为了王爷好啊……” “王爷莫急,等我们进了城,眼下的困境就都解决了……” 荣景瑜却懒得搭理她,就自顾自骑上马,马蹄哒哒,眨眼间就载着他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云怡是云家的娇娇女,从小到大,云庆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但是云庆向来是个好面子,宁肯委屈自己家人,也要舍己为人的烂好人。 以前云芷是他的家人,云怡是那个外人,他便带头肆意欺凌云芷,立自己无私大好人的人设。 如今面对那么多的外人,云怡成了他的家人,甚至还让他颜面扫地,人设崩塌。 那他怎能不气? 云庆怒目圆瞪,愤愤教训道:“怡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什么时候你竟生的这样小家子气了?你这样自私不容人,将来如何成大器啊……” 周围静的可怕,如今云庆依旧是云家的主心骨,没有人敢反驳什么,但是云怡和柳氏对望了一眼,眼底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几分不服气,甚至是怨毒。 那目光仿佛在说:等我成了大器,有你悔不当初的那一天! …… 云芷带着大家走了一段路,就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她必须提前去茅草屋准备准备才行。 等大家一块去了,发现屋子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再想把物资拿出来就难了。 于是,她提议道:“沈知然,你敢和我赛跑吗?” “就比谁先跑到那个茅草屋,输的人明天要给赢的人使唤,怎么样?” 这瞬间激起了沈知然的胜负欲,他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啊!那你就等着当本少爷身边的小丫鬟吧!” 说时,兄妹两个人并肩站成一排,还十分正式地在地上画了一条起跑线,以示公平。 所有人都慢下脚步,纷纷朝着这对活宝望过来。 这两个人活泼开朗,倒是给如此昏暗的行程增添了许多光彩。 秦英如亦是玩心大起,主动站出来给两个人当裁判,“都准备好了吗?跑!” 二人得了令,一个两个的撒丫子跑了出去,沈知然腿长步子大,眨眼间就把云芷落在了身后,云芷也不服输,拼尽全力追在后面。 沈知意见了,连忙朝着他们的背影喊道:“慢点!小心别摔了!”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的唇角都不禁勾起了笑意,那些国破家亡造成的郁郁寡欢,也突然得到了释放,大家的心情都蓦然舒服了不少。 果然,和豁达乐观的人相处,永远都走不到绝境。 从这一刻开始,大家都莫名地好感这对兄妹,更好感沈家,秦家。 很快的,沈知然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云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转身一看,身后的人群也早已远远地没了踪影。 四下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云芷得意地取出地图,手指在那茅草屋上轻轻一点,“小样,跟我斗!” 她“嗖”的一下没了踪影,再次睁开眼,已经站在茅草屋门外了。 和她想象的一样,这里荒草丛生,破败不堪,除了一点儿残垣断壁,和陈旧的蜘蛛网,什么都没有。 云芷深知时间紧迫,没时间多想,迅速从空间里抽出一盏宫灯点燃了,借着昏暗的光芒,拨开层层荒草,就进了屋。 她取出一口大锅放在破败的灶台上,为了足够大,也为了掩人耳目,她并不敢拿太好的,就拿了宫里下等奴才吃大锅饭用的那口,然后又拿出了五六袋小米,玉米面,虽然不能拿太多,但是大伙儿省着点儿吃,应该也够撑到进城了。 宫中人口众多,粮食根本就没有放陈的机会,因此云芷拿出来的都是新粮食。 这么多新粮食放在这荒弃的茅草屋里,实在是与事实不太相符。 不过好在这些权贵平日里白米白面吃惯了,应该鲜少有吃粗粮的机会,粮食陈了,坏了,应该也鲜少有人知道什么样。 云芷想了想,从药材空间中取出了几根球花党参,捂着鼻子切碎了,大力地搅在了粮食里。 要说这球花党参,其实就是党参的一种,这东西吃不坏人的,回头做成米粥,反而可以益气养血、健脾益肺,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球花党参与党参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它臭,非常臭,奇臭无比…… 搞完这一系列“破坏”,云芷都要yue了,她赶紧把粮食口袋扎紧,为了让那几个袋子看起来陈旧,她又从角落扒了两个蜘蛛网挂在上面,还拍了点浮灰上去。 做完这些,稍微缓了缓,她又从空间里取出两个水桶和木柴,打水、生火、做粥,好在是河边离茅草屋并不远,她又可以利用地图传送,要不然忙完这些,只怕早就累瘫了。 粥“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云芷也终于闲了下来,她回到空间中,望着那上了锁的灵泉和灵田空间,不免有点发愁——这钥匙到底在哪呢? 如果她有灵泉,他们就可以喝上又干净又方便的水了,如果有灵田,未来的战乱,灾荒,便也都不会那么难捱了。 反正想也是白想,折腾了这两天,云芷饿的不行,趁着这会儿大伙儿还没来,她赶紧从空间里搜罗了点吃的,一盘东坡肉,一盘宋嫂鱼羹,再配上两块桂花糕,大快朵颐起来。 嗯,虽然咱富可敌国,但是一顿饭一菜一汤,一点儿也不算超标。 第17章 我们有粮食了! 折腾了整整两天,总算是吃上一顿饱饭了,云芷满足地抚着吃撑了的肚子,正准备在收进空间里的小榻上,躺一会儿缓缓劲儿,岂料门外就响起了沈知然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小丫头片子,还敢跟小爷赛跑,真是没见过这么自不量……” 最后那个“力”字终是卡在了沈知然的喉咙里,实在没说出来。 他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那茅草屋明明破败不堪,看上去根本没法住人了。 可是烟囱竟不可思议地冒着烟,屋子里也腾腾跳跃着火光。 难道有其他逃荒的人比他们先到了? 岂料,邻着灶台的一扇小窗“吱扭”一声打开,云芷竟揣着怀,漫不经心地倚在窗边,戏谑地望着他,挖苦道:“沈知然,你到底行不行啊?我粥都快煮好了,你可别说你故意让我了!” 沈知然只觉得瞳孔地震,默了片晌,连忙就进屋来看。 云芷也是慌慌张张才从空间里出来,趁沈知然不注意,她连忙收起了灶台旁的宫灯,又擦掉了嘴边桂花糕的残渣。 沈知然则乌漆嘛黑四处打量了一圈,待看见堆积着的米袋后,终是对着云芷抱拳,佩服的五体投地,“芷芷啊,你还真是个吉祥物,只要跟着你,还逃什么荒啊,一日三餐,哪顿也落不下啊。” 这一番恭维,云芷还是十分受用的。 她拿了个竹筒装了些热水,递给沈知然,“呐,先暖和暖和吧!” 沈知然连忙低三下四地接了过去,嘴上还阴阳怪气地道:“哎呦,劳您大驾,小的自己来!” 云芷无语,就不能好好跟他说话。 她原本正常的声音顿时变得铿锵有力起来,“喝完去把大伙接过来!” 沈知然“咕咚咕咚”,两口就将水喝尽了,又点头哈腰冲着云芷作揖,“得嘞!您老请好吧!” 这便是愿赌服输,从现在开始,他就归她使唤了。 话音落,沈知然就利落地出门去了。 云芷还真是被他笑死,趁着大伙儿都没来,她连忙从空间中拿了点盐撒进粥里,为了保持恰到好处的“馊”味,她又捏了几颗皮蛋进粥里,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远远地闻上去,味道还真是不大新鲜了。 云芷十分满意,待会儿把两只野鸡炖进去,想来味道会更好。 她想了想,真怕锅子少了,一会儿秦老头来了,又要求把所有食材都炖一起,便从空间中又抽出一口小一号的锅子来,这个锅炖大雁汤,毕竟三四百号人呢,食材再多,其实也都是毛毛雨,根本不够塞牙缝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逃荒大队就相互搀扶着赶过来了,当看见真的有茅草屋,屋子里的粥臭味儿又阵阵飘了出来,大家脸上的喜悦几乎掩不住,一个一个匆匆跑进屋,急于验证沈知然说有粮食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他们纷纷举着火把,当看见地上那六个鼓囊囊的,结满蜘蛛网的粮食袋子,终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苍天有眼啊!” “我们真的有粮食了,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许多人的眼睛里,无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禁泛起了晶莹的泪花,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云芷回想起自己挨饿受冻,南下逃荒的前世,她和容景瑜连树皮草根都啃过,到了临安时,几乎就剩下两把骨头架子了,足足养了小半年,身上才终于有了点肉。 这大概就是自己曾经淋过雨,总是忍不住想给后来者撑伞吧。 大伙儿也都是懂得感恩的人,许多大臣围着沈知然夸,几位夫人围着云芷夸,更有袁老夫人和李家老夫人紧紧拉着云芷的手,抑制不住地热泪盈眶,“好姑娘,你真是咱们大伙儿的福星啊!” 此话一出,云芷吉祥物的身份算是彻底坐实了。 沈江波和秦英如远远地看着,还真为自己家的两个孩子而自豪。 所有人都很勤快,除了老的,小的,全都主动干活,有烧水的,有给猎物拔毛的,有捡柴的,生火的,还有许多人去砍竹子削竹筒的,毕竟,他们虽然有了锅,但也得有盛粥的器皿,才能正常开饭呢。 沈家和秦元他们都被当做活菩萨一样供着,大伙都不让他们干活,可惜他们闲不住,都纷纷加入了削竹筒的大队中。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原本荒凉阴森的茅草屋就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大伙聚在一起烤火,有说有笑的,也有感慨伤怀的,总之在这一夜之间,先前半生不熟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 应云芷强烈要求,大家准备好食材后,还是由她来掌勺,虽然她那个粥闻起来,似乎不太美妙,但是只要吉祥物高兴,好不好吃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在这荒郊野岭的冬日,他们能有口吃的,已经很幸运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其实方才在空间里胡吃海塞了一通,云芷早就吃饱了。 也就是说,这晚饭无论做的多难吃,都与她无关。只是她这个人有强迫症,看见好好的食材,被拙劣的手艺白白浪费了,她就觉得心疼,毕竟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因而,她还是很愿意亲自动手做给大伙儿吃的。 她先取野鸡的胸腹肉,切成细丝,撒进粥锅里熬煮,这东西又柴又难吃,但是做成皮蛋瘦肉粥的话,会又好嚼又鲜美。 大雁肉她原本是想烤着吃的,烤肉自然是比清炖要香,但是又想到人多,东西不够分,最后她还是决定清炖,这样人人多少都能分到一碗热汤。 这野鸡和大雁都是禽类,炖在一块儿倒是不会串味,云芷只盼着这黑灯瞎火的,秦老头能安安静静吃饭,可别抓着这点儿把柄再找她的茬。 趁着没人看她,云芷悄悄在空间里取了点油,先是热了个锅,然后把切好的食材小块丢进锅里,炒的噼啪作响。 那香味在屋子里渐渐散开,直勾的大伙儿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云芷将木桶里的水“哗!”的一下,尽数倒入锅中,加了盐,再盖上锅盖,正式开始熬汤。 做好了一切,云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两只水桶她竟忘了收回空间里了,但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怀疑什么,那就勉强算是这屋子里本就有的吧。 刚好有了这个,大家用水能更方便些。 云芷原本还想把野鸭和野兔也都做了,可是几位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许了,毕竟这前路漫漫,他们可不想吃了这顿没下顿的,而且今晚的晚饭已经足够丰盛了,他们十分知足。 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了,云芷便也没强求,反正粥和鸡汤都需要熬煮很久很久,才能口感滑嫩,不夹生,等这两口锅腾出来,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大家饿了一夜又一天,还是早点儿开饭的好。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粥和鸡汤终于都炖好了。 沸腾的热气“咕嘟咕嘟”顶着锅盖,两种不同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溢了出来。 大家越发不自觉地咽起口水来,他们实在是太饿了,平时山珍海味吃惯了的胃,现在闻到这样平常的晚餐,甚至连调味料都不全,都觉得香。 在大家将将望眼欲穿之际,云芷终于掀开锅盖宣布,“开饭了。” 第18章 礼王来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不禁让人群躁动了起来。 大家个个捧着两支小竹筒,表面上装的很矜持,双脚却不受控制地都挤到了云芷的面前。 一时间,原本就狭窄的茅草屋被撑得满登登的,简直快要被挤塌了。 因为黑灯瞎火的,有许多人都拿了火把,这实在是太危险了,秦英如见了,连忙指挥道:“都有!都有份儿的!咱们还是排队吧,年龄大的,还有小孩排在前面,其他人就多等一会儿。” 大家都是体面人,乱了一阵子,很快就规规矩矩地站成了两队。 云芷吃的饱着呢,便主动给大伙儿当打饭阿姨,手抖的很厉害的那种。 秦英如和沈昕尘心疼她,直接抢了她的活,还首先打好了她的那份,小声叮咛道,“快去那边歇歇吧,累了一天了。” 这才立的规矩,说年轻人排在最后等一等,秦英如第一个便破了规矩,这样实在不太好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觉得是应该应分的,并没人指责她们自私自利。 云芷带着大家找到了粮食,又带着大家吃上了肉,她根本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啊!其实大家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和她计较太多呢? 谁承想,云芷也不与大伙客气,甚至还挑三拣四地说:“这碗里的肉我不要了,我要那两只雁翅。” 秦英如毫不犹豫就给她换了一份汤。 云芷就喜欢她小舅母这爽利的性格,她对她好,就要给她最好的,是从来不怕外人的眼光的。 若是换作云庆来打饭,他一定会让云芷排在这四百个人的最后面,莫说是雁翅了,她碗里但凡有一块肉,只怕都会被他拍掉,怪她自私自利,怎么能拿集体的东西…… 而他的这份无私,还会引来所有人围攻云芷,毕竟欺凌都是从没有后台开始的。 当然,若是换作云庆,云芷压根也不会嘴贱开那个口,若是在云庆身边长大,她更不会养成如今这样开朗豁达的心性。 云芷换了汤,依旧没有人指责什么,周围的人反倒还笑嘻嘻地同她说:“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呀……” 云芷很感动,便也笑着对大伙儿说:“大家也都多吃点儿!” 而后,她端着属于她的那份晚餐,递到了还在眼巴巴排队的楚瑾手中,“呐,答应你的雁翅,说到做到。” 楚瑾小小的一只,说是排队,根本就是淹没在人群中,他一直探出头望着那锅子,心里想着只怕轮到他的时候,雁翅早就被人给分没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却没想到,他正想着,云芷就将他想要的递到了他手上。 楚瑾年龄虽小,但是谁对他好,他还是能分辨的。他顿时眼睛红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谢谢姐姐!” 他这一哭,那些同样眼巴巴望着锅子的人,也都纷纷望了过来,原来云芷那样挑剔,并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给小孩子。 她可真的是个好姑娘啊…… 这一幕不知敲开了多少人的心门,大家真是越看云芷,越觉得喜欢。 之于她逃婚那事儿,大家更是完完全全站到了她这一边。 是皇上和云家错了!这样善良的吉祥物,她怎么会有错呢? 当楚瑾走回到排队的楚侯爷和楚夫人身边,两口子更觉感激涕零。小孩子不懂事,他们当父母的不能不懂事,楚侯爷连忙呵斥儿子,让楚瑾把雁翅还给云芷,云芷却嫌弃狭小的屋子里面,吵闹得很,径直翻窗跑了。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光景,所有人都分到了粥和大雁汤。 大家屋里屋外,分开围坐在火堆边,准备开吃。 说起来,他们以前都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映着火光,仍旧能看出那小米粥黑乎乎的,味道还有点儿臭,想想就难以下咽。 至于那大雁汤,闻着虽然不错,但是什么调味料都没有,肯定也特别寡淡。 挑明了说,条件有限,大家对这顿饭不抱什么希望,也就勉强果腹吧,吃点馊了的粥,喝点没滋没味的雁子汤,总比活活饿死的好。 困难是一时的,只要他们再挺一挺,总会熬过去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粥入了口,竟莫名地很鲜美很好喝,都馊成这样了,怎么还会好喝?袁辰怀疑自己是饿的产生幻觉了,便接连喝了几大口,奇怪的是,它确确实实很好喝。 “嗯!别说,云娘子这手艺是真不错,那小米都臭成那样了,经她一做,竟然比我家厨娘做的味道还好!” 沈昕尘也说:“我喝着,倒是很像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立刻就有人疯狂点头,“我喝着也像!” 秦英如不禁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们就是太饿了,吃什么都好吃!那么臭的米,小心吃了别拉肚子吧,还皮蛋瘦肉粥呢!也真敢想。” 大家都觉得她说的有理。 再说到大雁汤,大伙儿喝了也是连连点头,满意的不得了。 “很清淡,味道真是不错!” “这是放了盐吗?这里竟然有盐?” 云芷从窗边探进头来,“有盐呀,就在米袋子后面,整整一小布袋呢!” 大家还真是喜出望外,原本有粮食已经够满足了,没想到这里还有盐! “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林烨林尚书忍不住感叹。 云芷是真的吃不下了,这一出现,还是被大伙儿逼着喝了一碗大雁汤,喝完她便借着要方便为由,赶紧跑路了。 其实,她心里在暗暗打云家和礼王府物资的主意,趁着大伙儿忙着吃饭,她刚好可以去他们休整的地方转转。 她正自顾自盘算着,面前突然有个黑影恍惚一闪,躲到秃树后面去了。 云芷吓了一跳,连忙从小布包里抽出几根银针,夹在指尖。 “谁?出来!” 她想到她白日里为了给以后的物资过个明路,曾把金豆子拿给众人看,这会儿八成是被哪个不要脸的给盯上了。 云芷连忙将那些打掩护用的金豆子移回了空间,敢算计她,她一分也不会让对方得到! 岂料,事实与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样,只见那人悠悠从树后走出来,满目落寞哀伤。 他抿了抿唇,终是浅浅一笑,将手中绢子裹着的桃花酥递到云芷面前:“呐,快吃吧,芷芷,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第19章 前世:云芷跳了城楼 这人哪是什么歹人啊?他若是真能生出几分歹心,云芷还服他呢。 他正是那个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实则真遇上了事,他也依旧能不着急不上火的容景瑜。 一些不好的回忆像过电影一般,在云芷的脑海里重演,沉默了良久,她终是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礼王既然已经娶了亲,再来与我见面,不太合适吧。” 云芷肆意地靠在身旁的一棵秃树上,漆黑的夜色中,乌鸦“哑哑”的啼鸣,竟莫名地给两个人的相见徒增了几分凄凉。 荣景瑜颤巍巍地收回手中的桃花酥,僵直着身子向她走近了几分,“我知道……你生我气了……” “可是芷芷,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在宫里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我和我母亲人微言轻,没有人把我们放在眼里,若是我敢和太子抢你,那我们所有人,甚至包括云家沈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芷芷,我们有着七年的感情,我甚至可以对你发誓,在我心里,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其他女人越过你去!倘若你真的嫁了太子,当了太子妃,当了皇后,那我的心便也跟着死了……” “芷芷,你以为我就舍得你吗?可是我不得不顾全大局……” 说到这里,荣景瑜的眼眸里已经有了泪意。 他心如刀绞,终究是造化弄人,才让相爱的人不得相守罢了…… 倘若云芷还是上一世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一定会被这番话深深打动,毫不犹豫扑进他的怀中,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感叹命运的不公。 然而,云芷偏偏去现代走了一遭,如今再回来,她已经活了三世了。 她忘不掉她和容景瑜一路讨饭,捱到了临安,他当了皇上,她当了皇后,然而,帝后情深也不过只维持了三年五载。 后来,他依旧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个个雨露均沾,夜夜歌舞升平,将二人少时的情义忘得干干净净。 云芷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中宫里,替他料理宫里宫外的大事小情,她日日盼着他能幡然醒悟,盼着他能记起她的好,盼着他能对她说,他与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在他心里,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其他女人越过云芷去! 云芷从心寒等到心死,没有等到荣景瑜回心转意,偏偏却等到了金军一路挥师南下,径直打到了临安。 与京城亡国的情形差不多,金军五十万大军入侵临安,包围了皇宫,要求荣景瑜俯首称臣。 荣景瑜吓得腿软,若不是云芷拼命拽着,他堂堂一国之君真的会走下城楼,跪倒在金军的脚下。 他要写降书,沦为亡国奴,云芷气的将他的笔给撅断了。 金人的大汗垂涎云芷的美色,更为她的气节所折服。 他改口要求荣景瑜割让十座城池,赔款一百万两雪花银,并额外进贡一千五百个美女,方可撤兵。 其中,他第一个点名要的人,就是云芷。 云芷以为,如此屈辱的条件一定能唤起荣景瑜的斗志了,她虽为女流之辈,都很盼着能痛痛快快跟金人干一架。 抛头颅也好,洒热血也罢,都要让金人看看大同人的骨气。 然而,那时的荣景瑜什么也没做,只是毫不犹豫地推搡了她一把,“你快去呀!” 云芷愣怔在原地,终是什么也没再说。 城楼之下,是无数金人冲她吹着口哨,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对着她肆意调戏。 身后是荣景瑜焦头烂额,一副大难临头的怯懦之色。 云芷再没有任何牵挂,她大喊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利落地踏上女墙,张开双臂,任衣袂飞扬,一跃而下。 金人的笑闹声戛然而止,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云芷,他们竟也觉得敬佩,纷纷下马拜别,还连连称赞她是有骨气的女英雄。 云芷在弥留之际,犹然听见荣景瑜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他说:“芷芷!你怎么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多爱你?可是我好恨我自己保护不了你……” 但是,当金人问他要不要下来给云芷收尸的时候,他到底还是丧丧地垂着头,婉拒了。 金人的队伍中一片哗然——他们到底还是高估了大同人的志气了! 大同的男人,个个都是孬种!甚至还不及一个小女子刚烈! 却在这时,一个许多年没听过的男声突兀地想起,“我来!” 那是驻守边境多年的战王荣景初赶回都城了,他带着十万铁骑从金军身后包抄,为了守护临安,与金人以命相搏。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皇宫脚下已经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就在云芷的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荣景初扔了保命的长枪,用那仅有的一只手臂将她抱了起来,给了她,也给了大同国,最后的体面。 无论重活几世,云芷只怕也不会想到,给她收尸的人会是她的死对头荣景初。 或许他将她带回去之后,并不会善待她,甚至她的下场远远比曝尸荒野要凄惨的多,但是云芷仍然感激,在金人面前,荣景初给她的体面。 回想起不堪的过往,云芷终是忍不住,深深地抽了一口气。 然而,那毕竟是前世的事儿了,云芷与荣景瑜掰扯那些,他也不会承认。 云芷便不与他算那笔账,单单只说眼下。 云芷点点头,对他的解释,表示理解,“原来礼王是顾全大局,为了让所有人都得以善终,才不得不舍弃你我的小儿女情长呀……” “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伟大啊!” 荣景瑜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抿唇一笑,缓缓张开双臂,等待一个矛盾化解的拥抱,等待他最深爱的人能与他重修旧好。 岂料,云芷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我曾经为了你,羞辱战王,拒绝太子,甚至为了你逃婚,沦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这又算什么?” “是我不懂事?也不识大体吗?” “荣景瑜,为了爱你,我义无反顾,我奋不顾身,可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不得善终吗?” 第20章 礼王府和云家的物资,收收收 荣景瑜不禁有一瞬间恍惚,他的双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终是失落地打消了拥抱云芷的念头。 “芷芷……我……” 他原本还想解释点什么,云芷却起先道:“荣景瑜,你有刀吗?” 荣景瑜顿时被问懵了,他支支吾吾地道:“你……你要刀干什么?” 云芷懒得与他啰嗦,便在小布包里摸索了一番,抽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来。 “没有也没关系,我有。” 她褪去皮质的刀鞘,漆黑的夜色中,那锋利的刀刃却借着月色,闪烁着寒凛的光芒。 云芷毫不客气地命令道:“把手伸出来,袖子挽上去。” 荣景瑜不禁狠狠吞了一口口水,“你……芷芷,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到底是不想在云芷面前当孬种,因而心底虽然畏惧,还是乖乖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他只能赌云芷对他的情义,舍不得对他下手。 然而,他的想法还没在脑海里过一遍,云芷手起刀落,他的腕上已经赫然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猝不及防流出来,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噼啪啪”滴落满地。 “疼吗?” 云芷冷冷地问。 荣景瑜咬紧牙关,还是嘴硬道:“没有我的心疼。” 云芷简直被气笑了,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想着对她打感情牌。 他是当真以为他们的感情刻骨铭心,坚不可摧啊。 然而,云芷的恋爱脑早就死了,如今的她,根本不会被他带乱了节奏。 “伤口早晚有一天会愈合的,疼痛也会随之消失,但是疤痕不会。” “荣景瑜,你觉得我会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吗?” 荣景瑜紧紧捂着手臂上那如注的血流,直到这时,才明白云芷刺他一刀的原因。 只要这道伤疤在,他们的隔阂就会一直在,她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深深地凝望着云芷,原本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与她听,谁承想,茅草屋的方向,一缕火光渐进,那举着火把的人还在一声接一声地唤着,“芷芷?芷芷你在外面吗?” 云芷听得出来,那是最爱操心的沈知意。 “哎,在呢!” 她连忙应了一声,目光再回到荣景瑜身上,不免带了几分决绝,“礼王殿下,既然决定分开走了,你我以后便不必再见面了。” “云怡是你自己选的,你总不会觉得,像我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会给你做妾吧?” 说时,她冷冷一笑,就朝着沈知意走去。 荣景瑜心下一空,也顾不得手臂疼痛了,用了很大的力道,一把将她拉住。 “芷芷,我会让你看到,伤疤是会消失的。” 沈知意已经走了过来,为了两家的颜面,荣景瑜不得不放手,隐在了树后面。 沈知意眼尖,恍惚间还是看到了他的身影,“芷芷,你在跟谁讲话?” 云芷挽过他的胳膊,“没人啊,我就出来散散步。” 沈知意是个聪明人,云芷不说,他却也猜到了是荣景瑜来了。 他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终是长篇大论教育起云芷来,“芷芷,你都是大姑娘了,有些话本不该为兄来说的,但是既然今天赶上了,为兄就与你说说,希望你别嫌弃为兄啰嗦才好。” “你与寻常女儿家不同,好歹也是跟着祖父读过圣贤书的,为兄希望你明白,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应该学着豁达,拿得起放得下,尤其是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更是不必执着!” “你还有着大好的年华,岂有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道理?” 云芷无语——他是怎么好意思叫她别嫌弃他啰嗦的呢? “哎呀!知道了!你是我亲哥行不行?亲哥你累不累?要不我扶你进去歇会儿?” 沈知意宠溺地笑笑,他就知道,他才说了两句,这小丫头就又嫌烦了。 他又不免有点心疼云芷,便转移了话题道:“晚饭你都没怎么吃,要不我将那野兔烤了给你吃吧。” 云芷连连摆手,“别别别,我是真不饿,你就别忙了,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累死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秃树后面,荣景瑜紧紧地攥着那几块桃花酥,不自觉地,早已是泪流满面——事已至此,芷芷还想着袒护他…… 她恨他恨到会挥刀来砍他,却终究是听不得外人说他一句不是。 他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芷芷,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我也一定会打开你的心门,等你重新接纳我的! …… 回到茅草屋,屋里屋外,大伙儿都各自围着火堆,在地上垫了许多干草,就相互倚靠着准备入睡。 男人全在屋外,而妇孺老弱在屋里,虽然茅草屋也是四面透风,比外面强不了多少,但是有这挡风的墙,就比没有的好。 云芷也累得不行,窝在沈知然为她铺好的那块儿草堆上,很快就睡着了。 大家也很快就睡着了,纵然火焰跳跃着温暖的光芒,周围寒风四起,大家在睡梦中还是冻得不行。 云芷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是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大伙儿吃晚饭的时候,她原本就打算去收了云家和礼王府的物资,可惜被突如其来的荣景瑜给耽搁了。 现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着了,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比方才更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对这些人赶尽杀绝,云芷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暂且不说云家的物资有一部分是她娘的嫁妆换的,云芷拿回来也是应该应分。 这些人明明知道要亡国了,提前收拾了东西跑路,却把云芷推向了太子那个火坑。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云芷活! 云芷拿走他们的物资,不过只是将他们的恶毒还给他们罢了,比较起来,她这还给他们打折了呢。 如此想着,云芷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又沿着墙角,小心翼翼地越过露天而眠的男人们。 待离那茅草屋很远了,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小布包中取出地图来。 她原本是想直接传送到云怡他们休整的地方,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地图上,那十六辆马车的车队化为红色的小点儿,正缓缓地朝他们这边行进。 这云芷就看不懂了,她蹙起眉宇思索,难道云怡他们又反悔了,决定共享物资,一起走? 可是依照她对云怡和云家人的了解,他们不是那么慷慨的人啊…… 难道是荣景瑜要求这么做的?云芷又不认为他会有这样的勇气。 总而言之,那两家人没有一个是善类,马车能往回走,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云芷不容多想,连忙点击了那象征着他们车队的小红点,直接传送了过去。 二里地外的羊肠小路上,车轮隆隆作响,骏马咴咴啼鸣,男人肆意的嬉笑声伴随其中,“哈哈哈,发了发了!没想到今天晚上哥几个竟然还干了一票大的啊!” “大哥,方才我都查过了,这十六个车里装的全是吃的穿的,就……就一点儿点儿银钱……” 那领头的立刻横眉立目,“淦!老子看他们穿的不差,怎么可能这么穷?” 那说话的人却呲个大牙笑了起来,“因为其他的,都是银票啊!” “哈哈,你小子!敢骗老子!”领头的抡起刀,作势朝着他砍。 那抖机灵的手下赶紧摆摆手,“大哥饶命,我错了,我这不是逗你开心呢!” 所有人又是放肆地笑作一团。 眼看着几个土匪骑着马,身后驾着十六辆马车在面前呼啸而过,云芷生怕被他们瞧见了再摊上祸事,连忙往草丛深处隐了隐。 与此同时,她趁他们不防备,连忙打开腰间的小布包,收收收。 第21章 云怡出卖了他们! 原来云怡他们是被土匪给抢了。 此时,云芷再从土匪手中把物资抢过来,更是一点儿负担也没有了。 她若是直接抢礼王府和云家,那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现在她抢土匪,那完全就是各凭本事了,损失了这些钱,只能怪他们没有空间,技不如人罢了。 许是云芷这次离物资太远了,收收收的时候特别慢,尤其是有些分量的东西,根本就是纹丝不动,没法吸进空间里。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方才那个马屁精不是说了,整整十六车,银两极少,大多都是银票。 想来两家当时也是为了携带方便,没想到,眼下却便宜了云芷,银票重量多轻啊,她就算不抻着粗布小包,银票自己都会往里钻。 待长蛇一般的马车队伍在云芷面前掠过,值钱的东西也已尽数收入囊中,云芷满意地拍了拍粗布小包,准备打道回府。 谁承想,土匪们渐行渐远的呐喊声又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啧啧啧,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没掳来尝尝鲜,是可惜咯!” 另一个声音道:“你没听那个包子脸说吗?前面有个茅草屋,身娇体弱的千金小姐可多着呢!就那两个丑货,有什么可惜的!” “老三!咱们再快点!可别让那些千金小姐等着急了!” 说时,几声响亮的鞭鸣响起,车队果然加快了速度。 云芷麻利地从草丛中跳出来,望着车队的背影,不免被戳中了肺管子。 包子脸,说的不就是云怡吗? 云怡那个缺德鬼,为了自己不被土匪掳走,竟供出了她们所有人的行踪! 要说他们队伍里,确实有很多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小媳妇啊,男人甚少,也大多是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若是真遇上这群生猛土匪,那还能有好吗? 云芷不容多想,赶紧取出地图,点击茅草屋,眨眼间就瞬移了回去。 此时,土匪的铁蹄还离得尚远,茅草屋里里外外火光跳跃,大家仍旧沉睡在梦乡里。 云芷却不得不残忍地打破大家的美梦,“都别睡了!” “快起来!土匪来了!大家快起来!” 有的警觉性高的,不禁直接被惊醒,他们又连忙叫醒身边的人,眨眼间,所有人都醒了。 大家都诧异地望着云芷,仿佛根本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 有人忍不住破防,哭了起来,“我们这些人,统共也就有那六袋陈米,我们还有什么值得抢的?” 被这样一带动,越来越多的人抑制不住哭起来,“就是啊!一夜之间,我们什么都没了,为什么土匪还要和我们作对?” “活着怎么这么难?” 一时间,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大家怕土匪,可是又觉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唯有沈知意最是淡定,“我们身上是没什么好抢的了,但是……我们还有人……” 土匪来了,和金军入侵有什么区别? 男人会沦为奴仆,女人就更惨了,本本分分的出身,却会被肆意凌虐,从此不见天日。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由听见沈知然继续说:“这儿离牛栏山不远,那附近的确有土匪窝,芷芷,你这消息准确吗?” 云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难道她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跟他们玩烽火戏诸侯吗? 袁辰也连忙说:“对!牛栏山确实土匪猖獗,之前我在大理寺任职,还接到过不少案子的复审呢!可惜牛栏山易守难攻,咱们的兵想攻进去,定然伤亡惨重,这伙子人就一直没解决。” 这下大伙儿个个胆战心惊,可没有哭天抢地的了,根本不用云芷多说,大家扛起那几袋小米和玉米面,又熄灭了一个个火堆,就搀扶着老弱,往深山里跑去。 他们这群人身娇体弱,相比于强悍的土匪,根本就是跑不远的。 也就是说,如果土匪有心找他们,他们根本就是插翅难飞,无路可逃。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听见土匪肆意的喧嚣声时,大家就纷纷停在了原地,生怕把他们引来,根本不敢再动弹分毫。 茅草屋附近,打头的十几个土匪下了马,拔出长刀,纷纷夺门而入。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又匆匆奔了出来,“大哥,没人!” “咱们该不是被包子脸那娘们骗了吧?”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原来他们藏在这里,是有人向土匪告了密! 包子脸,是谁? 这时,那领头的不禁狠狠啐了一口,“呸!看这火堆还冒着烟呢,肯定有人来过,而且没跑远,追!” 说时,手下的十几个人又纷纷跨上马,马蹄哒哒,扬长而去。 领头的和十几个赶车的却留了下来,他们四下找寻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深山上。 那领头的摸着下巴,邪邪一笑,“哥几个,跟我往这边搜!” 云芷一行人也才上山不久,有些夫人一时心紧,不禁抓紧了丈夫的手臂。云芷和沈昕尘相互依偎着,也明显感觉到了她在发抖。 云芷咬咬牙,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不了就跟他们干!我们这么多人呢,未必没有胜算。” 反正她的空间里有针,有毒粉,甚至连武器也是应有尽有。 如果真到了要搏命的节骨眼上,那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可以每个人都发一样兵器,他们这队伍里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惹急了女人也一样能挥着刀,殊死搏斗的,难道他们还打不过统共这三十几个土匪吗? 云芷认为,相比于秘密被发现,还是保命更要紧。 若是事后有人恩将仇报,觊觎她的空间,那她就带着沈家人脱离队伍,至于今后的路怎么走,需要自求多福的又不是他们沈家人。 大家依旧是很害怕,但是云芷的这一番话,到底还是给了大家力量。 她一个小姑娘遇上事都能这样冷静,勇敢,他们这些男人,亦或是这许多的大家夫人又怎么好意思露怯呢? 他们并不知道,上一世云芷经历过的,比他们多多了,她不是天生的镇定自若,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 男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粗竹子,将家中的妇孺老弱护到身后,随时准备开干。 眼看着土匪那伙人越走越近,面前偶尔有灌木挡了他们的路,他们就挥着手中大刀,狠厉地将其砍断,所有人的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到那刀马上就要砍在他们身上,许多人都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 突然,那领头的抬起刀尖,直指众人藏匿的那一片林子,“去那边看看!” 第22章 被土匪盯上了 听那土匪头子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不禁吓得汗毛倒竖,有两个像楚瑾一样小的孩童,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他们只知道怕,若不是被大人及时捂住了嘴,真的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沈江波和秦英如夫妇并肩在前,沈知意沈知然两兄弟则分别护着云芷和沈昕尘两姐妹。 映雪死死地抓着云芷的胳膊,真的也快哭出来了。 沈知然这时转过头来,毅然决然地吩咐道:“芷芷,一会儿打起来了,你赶紧带着她们两个跑!别管我们!” 毕竟,眼下最危险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 云芷与他这一对视,眼前却不由得一亮。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白日里看见沈知然穿的是一件扁青色的长衫。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过多解释。 云芷径直说道:“沈知然,脱衣服。” 沈知然眯起眼睛,无语成表情包,“你是不是有病?” “别墨迹了!快脱!” 兄妹两个窸窸窣窣,云芷见他无动于衷,更是自己直接上手去扒。 眼看着土匪越走越近,沈知意看不下去,压低了声音喝道:“别闹了!” 沈知然认怂,为了少弄出点动静,他到底是十分配合地把外衫脱给了云芷。 他心里暗暗想着,可能是土匪来了,云芷想把那衣衫罩在头上,以掩盖自己的美貌吧,好,成全她。 岂料,云芷得到了那长衫,立刻从包中取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就将里面的薄棉都掏干净了,她又“唰唰”几下,将那长衫撕成了四五个大块。 沈知然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暗骂——她可能没病,但是她八成是被狗咬了,才突然发疯…… 云芷很快做好了准备工作,抬眼一看土匪距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她便将那几块扁青色的碎布给周围的几个人分了。 “跟着我学。” 她只简单吐出这么几个字。 而后,她将自己手里那块碎布,一端交到沈昕尘手中,另一端交到映雪的手中,她蹲在两个人中间,闪躲避开自己的影子,然后取出了一支火折子,点燃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被云芷撕了衣裳,沈知然尚且可以忍,可是眼前这么多土匪,她竟然敢点燃火折子! 她是怕土匪找不到他们吗? 沈知然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怕弄出动静,他更想转过身,照着云芷脑袋来一下。 “你不要命了……” 云芷同样是咬牙切齿地回,“闭嘴。” 说时,她又杵了身旁的映雪一下,“想哭就哭吧。” 映雪同样被吓得一个激灵,可是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啊,于是,努力隐忍,幽幽咽咽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一响,很多离得远的人并没有反应过来,还真是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嗯,确实是挺毛骨悚然的。 大家渐渐明白了云芷的意思,因为她手中举着的那微弱的火苗随风跳跃,映在面前那块扁青色的碎布上,光芒是绿色的! 大家摸着良心说,这深山老林乌漆嘛黑的,任谁听了这哭声,看见这鬼火,能不吓一大跳呢。 很快的,土匪就注意到了云芷这面的火光,“大哥!他们在那呢!” 那人先是兴奋地喊,随后才发现,那火光慢悠悠地在半空中绕来绕去,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正常。 这时,随着呼啸的西北风,一个女人极致压抑,低低的啜泣声渐渐飘了过来,土匪们顿时后脖颈一凉,“什……什么声音?” “那个光是小娘子们的火把吗?” 他们顿住脚步,还真有点叫不准了。 就在他们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时候,四周又亮起了几缕微弱的绿光,更多女人幽幽咽咽的哭声随之响了起来。 土匪们眼睁睁地瞧着,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下轮到他们被吓得汗毛倒竖,两只脚杵在地上,不停地打颤了。 大家都怂了,土匪头子为了保住颜面,却是不能怂,“老子倒要看看,那是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说时,他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云芷他们的方向走去。 霎时间,所有人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岂料,他走了不过五米,就被另外两个土匪给拉住了。 “算了吧,大哥!今天咱们得了那么多钱,已经是大吉大利了,又何必去触那个霉头呢!” 另一个也说:“是啊,只要大哥想要,女人还不是有的是!” 其实那土匪头子也压根不想过去,他这半辈子杀人无数,亏心事做多了,就很怕会遭了报应,而且干他们这行,很信运气的,他是真的没必要去证明什么。 他不过是争个面子,找个台阶下。 既然手下的上来阻拦,他便顺势在他们的推推搡搡之下,跟着下山了。 “淦!就是那个包子脸的女表子骗咱们了,还害咱们差点儿撞了鬼!下次再见着,饶不了她!” 土匪的声音渐行渐远,云芷他们一行人的心也越来越轻松,直到他们完全下了山,驾着那几辆马车扬长而去,大伙的心才算完全放下! 逃过去了! 有人再也绷不住,瘫坐在地上,也有夫人激动地猛掐丈夫的胳膊,还有拳头捶地,激动大笑的。 不过,大家激动过后,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包子脸到底是谁! 没了棉衣的沈知然,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冷。 他转过身,大喇喇地抚了抚云芷的头,“可以啊,看来我妹妹这是要把吉祥物的身份坐实了啊!” 袁辰本就是沈知然的好朋友,此时也走过来,十分夸张地朝着云芷深深一揖,“吉祥物小娘子,请受你袁兄一拜。” 其他人对云芷的感激之情更是说也说不尽,都纷纷朝着她作揖,“云小娘子,多谢救命之恩,请受老夫一拜。” “是啊,这次也是多亏了云小娘子,咱们才能逃过一劫!” “看来往后这一路上,咱们是少不得要求着云小娘子保佑了。” 莫名其妙被捧成了这逃荒大队的队长,云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只知道,若是大家都能安分守己,她这一路上,完全可以念在他们与沈家的旧情上,多少帮一把。 但是如果有人像云怡那样犯贱,她也不介意让他们继续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总之,她只相信人与人相处是将心比心,她不是圣母,最好不要有人一味的索取,考验她的善心。 而眼下,她必须赶紧给她那蠢哥哥弄件棉衣才行。 第23章 别冻着蠢哥哥 事实证明,人与人确实是将心比心的。 云芷正想着,该想个什么借口把空间里的棉衣拿出来给沈知然穿。 楚侯爷就毫不犹豫地脱下了最外面的大氅,递给沈知然道:“沈家兄弟,这往后天寒地冻的,你只穿这一件单衣定然是熬不住的,如不嫌弃就先穿楚某的,将就将就吧。” 楚侯爷将大氅给了沈知然,自己还剩下一件棉质的深衣,虽然不算暖和,但两个人都勉强能捱,云芷觉得甚好。 见着沈知然不好意思,甚至想要推辞,她连忙替他将衣服接了过来,“那就多谢侯爷,为了我家哥哥,您也要跟着受冻了。” 云芷拍了拍腰间的粗布小包,“不过,不用很久的,再过个四五天,怎么说咱们也能进城了,到时候吃的穿的,什么都不会缺的,我请。” 楚侯爷顿时抚着胡须笑了起来,“哈哈,云小娘子不愧是沈夫人教出来的啊,爽朗大气,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儿郎有福气,未来能娶到这么好的当家主母了。” 这话算是正面承认了云芷单身未出阁的身份,她和皇上那场没完成的婚礼,彻底掀篇不作数了。 说时,楚侯爷冲着云芷抱拳一揖,“那楚某就先谢过小娘子的相助之恩了。” 用一件衣裳,换接下来一家人都能跟着沈家吃饱喝足,他一点儿都不亏。 云芷恢复清白更是不亏,大家互利互惠,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云芷替他接受了,沈知然便也不再推辞,对着楚侯爷深深一揖,道:“那小弟就多谢侯爷慷慨相助了。” 楚侯爷连忙将他双臂托住,热络道:“沈兄弟快别客气,若没有你那衣衫,咱们大伙儿也逃不过这一劫不是?要说谢,那也是我们大家谢你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顺着楚侯爷的话又将兄妹二人猛夸了一顿。 …… 大家商议了一番,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茅草屋不但回不去了,为了避免土匪再杀回来,他们还必须尽快离开。 可是这队伍里大多是妇孺老弱,若是连夜赶路,又实在是走不动了。 最后还是沈知意提议,不如就近找个山洞,先凑合过一夜,等早上天亮了再走。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整个队伍没有不同意的。 因此,大家又踏上了找山洞的旅程。 因为怕把土匪引过来,大家并不敢点燃火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就只能借着月光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他们这些人曾经都是金娇玉贵的,哪吃过这份苦?却也只能咬牙挺着,只盼着尽快找到山洞,勉强歇上两个时辰。 云芷不急不忙地走在最后面,不忘将自己掏烂的那些棉絮,又一点儿一点儿拾了起来。 秦英如见她掉了队,原本还想叫她快点儿跟上,回头就看见了云芷捡棉絮的这一幕。 她还正抬起头与沈知然说:“放心吧,我一定一片不落都给你絮回去,保证不让你冻着了!” 秦英如不禁露出姨母笑,还吩咐沈知然道:“知然,你护着点芷芷,这黑灯瞎火的,她可别为了给你捡棉花,再摔了。” 说时,她又十分兴奋地拍了拍身旁沈江波的手,“你说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姑娘,怎好肥水流了外人田呢?” 沈江波满是嫌弃地蹙了蹙眉,害……他媳妇这恋爱脑,才是没救了。 他更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芷芷若不是你带出来的,估计也不会对那礼王死心塌地的,最后被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察觉到秦英如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清了清嗓子,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什么也没说过。 …… 其实,云芷捡棉花,不过是给大伙儿看的。他们逃荒之前,天还没那么冷呢,沈知然那件衣衫不过就一点薄棉,她不眠不休地捡又能捡到多少呢。 她是要趁人不备,将内务府里顺来的新棉偷偷地掺进去。 本来沈昕尘才是那个爱做针线活的,而她这双手也就给人缝个伤口还行。 她是不善针线的,也没耐心做的像沈昕尘那样好,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这给沈知然缝棉衣的活还是只能靠她亲力亲为。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他们一行人终于找到了山洞。大家将一路上捡的干柴架好,分别燃起几个火堆,就个个瘫倒在地睡着了。 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若不是为了活着,只怕根本没有力气撑着走到山洞。 不多时,四周就响起了阵阵鼾声。 只有云芷挺着没睡,眼看着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她必须在明日赶路之前,替沈知然将那件氅衣里絮满棉花,免得她那个怨种哥哥冻着。 秦英如看到这一幕,表示又深深嗑到了。 秦元顺着女儿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禁对着云芷连连点头。 嗯,这个不顶用的小辈如果能真心真意地对他的外孙,那女儿说的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云芷弄到针线倒是不难,许多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夫人都喜欢随身携带的,她才一开口,就有许多人争着抢着要借她。 只等大家都睡着了,她才源源不断从空间里掏出新棉花来,一层一层地絮进楚侯爷送的那件氅衣里。 因为图快,她每个针脚都缝的很大,反正沈知然也不会介意的,反正沈昕尘相不中,回头也会再补两针。 只要她顺理成章将那些新棉花絮进去,就算功德圆满了。 待缝好了衣裳,大家也都睡沉了,云芷小心翼翼地将其盖在沈知然的身上,又蹑手蹑脚地进了空间,寻了一件厚棉衣套在自己的粗布麻裙里面。 这样她和沈知然是都不冷了,至于沈家的其他人,为了不引起怀疑,云芷却也不好一下子拿出更多的棉花了,只能狠狠心让他们再冻上两日。 还是那句话,等到进城,一切就都有着落了。 忙完这一切,云芷早已是头晕脑胀,她正要去她的美人榻上安心睡一觉,却是没想到,一把生了锈的钥匙从服饰空间中掉落出来,更准确地说,就是礼王府的物资里掉出来的。 云芷拾起来打量了一番,还真是稀奇的不得了,这把钥匙又旧又破,显然和它配套的锁也不是保护什么好东西的。 那荣景瑜逃荒,为什么要带着它? 云芷甚至有点嫌弃,想直接随手扔了。直到她站在那些灰暗的格子前,角落里锁着的灵泉格子忽闪忽闪亮了起来。 云芷有点不可置信,她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试着开锁。 她左右拧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脆响,灵泉格子上那把尤其笨重的锁竟然应声打开了。 一时间,锁连着的粗壮的铁链也“哗啦啦”一阵脆响,随后应声退去。 灵泉格子闪烁着金光,真的就这样打开了! 第24章 灵泉空间 原来,那竟然是灵泉空间的钥匙! 云芷真是要感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她几乎绞尽脑汁,就是没想到,那钥匙会藏在礼王府的物资里。 云芷喜出望外,生怕灵泉空间会再突然锁上,反复确定了好几次,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先是取来杯盏,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让她惊奇的是,这所谓的灵泉水竟然是甜的,喝了让人心情特别愉悦,甚至可以说是21世纪的任何一种奶茶果汁都取代不了的一种快乐水。 云芷难免贪心,又痛痛快快地喝了两大杯。 谁承想,灵泉水方才下了肚,她就觉得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就连浑身的疲乏也散去了大半,这两日一直在赶路,她都没怎么睡觉,明明困的不行,此时却觉得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力气,恨不得一口气走进城去。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云芷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更神奇的是,她向来脾胃虚弱,那灵泉水明明是清凉清凉的,可是接连灌了两大杯,竟一点儿也没觉得肚子疼,反而觉得胃里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灵泉空间不同于其他空间,皆是空荡荡的一片,它远处群山叠翠,碧空如洗,近处清冽的山泉于断崖上飞流直下,径直落在最下面的深潭之中。 泉水撞击在山石上,如同环佩相触叮当作响。 激起的水花活蹦乱跳的,仿佛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灵泉空间山清水秀,真是美的像画一样,让云芷不舍得移开眼。 刚认识灵泉空间,她接水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浪费一滴。 这时相处了一会儿,她渐渐觉得安心,因为灵泉好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它就那样没休没止地流着,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云芷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整个人都豁达了不少,或许她可以在不浪费的前提下,大胆地利用这些水资源。 于是,她飞快地进了其他空间,搬来一个浴桶,接满灵泉水,又褪去衣衫,就痛痛快快地跳了进去。 折腾了两天,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了。 和云芷想象中的差不多,这泉水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却一点儿不会让人觉得刺骨。 她原本想着,若是困了,便直接在这灵泉里睡了,说不定会比别人恢复更多的体力呢。 谁承想,她体力恢复的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泡在这水里,根本就睡不着。 大概泡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云芷才舍得从浴桶里出来。 云芷本来就生得白,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感觉泡过这灵泉水,她比之前更白了些,就连皮肤也更水润了。 云芷穿好了衣衫,又去把礼王府和云家的物资,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确定是没发现灵田的钥匙,她才悻悻地出了空间。 山洞内,火堆依旧跳跃着温暖的光芒,大家相互依偎,沉沉地睡着。 云芷不知道灵泉水给的动力能持续多久,她还挺怕天亮了没力气赶路的,便还是找到沈昕尘和映雪,与她们靠在一块儿,准备眯着眼睛打个盹儿。 云芷还以为,那泉水会像咖啡因一样,搞得人莫名兴奋,她今夜怕是睡不着了,然而,才躺在映雪腿上,她就立刻睡了过去。 直到清晨大家都窸窸窣窣地起了身,云芷才被吵醒了。 她不过只睡了两个时辰的样子,可是却出乎意料的精神抖擞,一点儿也不觉得缺觉。想来,这些都是灵泉水的功劳。 赶了这两天的路,大家昨夜又没睡好,一大早上免不了都昏昏沉沉的,动一动胳膊腿,都是抻筋一样的疼。 看这个状态,显然今天又走不了几里路了。 原本四五天能进城的,眼下说是六七天,也不为过。 这时,袁辰提着两只水桶要出门打水,准备回来煮粥。 云芷伸了个懒腰,连忙迎了上去,“袁大人,不如还是让我去吧。” 袁辰将水桶抓的紧紧的,“云小娘子,那怎好劳您大驾呢?” 周家的公子也说:“是啊,小娘子把这些体力活都做了,那我们这些男人又该做些什么呢?” 云芷灵机一动,“不如去伐一些竹子,做竹筏吧。” 听了这话,大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不禁一阵沉默。 片晌过后,楚侯爷终是忍不住问:“云娘子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走水路?” 还不待云芷回答,沈知意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是个好主意,如果我们顺着汴河而下,正好可以到应天府,只要进了城,我们的处境就不会这么窘迫了。” 沈江波也道:“我们到了应天府,也能及时打探京城的消息,到时候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走。” 他们这一行人,大多是妇孺老弱,走水路虽然冷一点儿,但是却能节省不少体力,还能加快行程,实在是个不错的办法。 大家头脑风暴一番,最后全都赞成了云芷的提议。 大家说干就干,接下来就是打造竹筏,去应天府。男人们都忙着打造自家的竹筏,女人们则是生火做饭,做草席,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 因为用一口大锅熬粥实在是太慢了,今天开始大家就分餐,自己动手,做自家的饭。 沈昕尘和其他的几个小娘子合作,将那几袋粮食按人头算,平均分给了每一家,算下来每个人大概得了一竹筒粮食的样子,省着点儿吃,是完全能撑到应天府的。 云芷提了水桶去打水,趁大家没看见,就将水又倒回了河里,然后换上了空间里的灵泉水,相信灵泉水煮成粥吃,大家也吃不出与河水有什么不同,但是却能更好的恢复体力,应对接下来的路程。 等她打好了水,各家也都开始煮粥,见着所有人都在忙着,云芷又偷偷去了河边,把空间里的洗澡水倒进了河里。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洗澡水才刚倒入河里,就有几条游鱼活蹦乱跳的跃出水面,有一条甚至直往她的怀里扑。 这鱼来的也太突然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云芷甚至都要怀疑是平白生出来的。 而实际上,它们好像确实是因为她方才倾倒的灵泉水,平白生出来的。 云芷连忙伸手去抓那扑面而来的大鱼,与此同时又赶紧喊道:“大家快来!有鱼!有鱼!” 第25章 再遇礼王和云怡 听到云芷的喊声,和沈知然一起的几个男人正做竹筏呢,他们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争先恐后地朝着云芷跑了过来。 到了河边,果然看见许多游鱼活蹦乱跳地跃出水面。 而云芷正拼尽全力抓着一条大鱼,那鱼张着大嘴,扑腾了她一身水,终是逃脱了她的束缚,又跳回了水中。 所有人都不禁看的目瞪口呆,要说云芷是吉祥物这件事,怕是真的推不翻了。 袁辰戳在原地,憨憨傻笑:“好啊,真好。” 才丢了鱼正失落的云芷,瞬间恢复了斗志,“你是不是有病。” 沈知然禁不住掩面大笑,果然他这个妹妹是谁都不惯着的。 莫说连他外公她都敢怼,皇上强娶她都敢逃婚,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袁兄说的是你能找到鱼这件事真好,而不是你丢了鱼真好。” 云芷点点头,难得这一次和沈知然想法一致,“元凶,这名字起的也是真好。” 笑闹间,沈知然他们几个就赶了过来,为了一口吃的,那真是褪去外裳,挥着细竹子,拼尽全力下河捉鱼啊。 沈知然不忘回头对云芷道:“安心等着,水里凉!” 袁辰也连连附和道:“是啊,云小娘子,您老人家就负责发现食物,其他的粗活累活,都交给我们几个就行。” 云芷满是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当然知道水里凉,她还生怕冰冷的水点子会溅到她身上呢。 “你们也小心点儿!衣服湿了,可要受冻了!” 毕竟,她可找不到新的理由,再拿出新的棉衣了。 初冬的河水,冷的人锥心刺骨的,几个人扑腾了一阵子,就赶紧上岸了,到底也没算白忙,竟然捉到了三条又肥又大的鲤鱼。 他们都是褪去鞋袜和外裳,才下水叉鱼的,好在衣物大部分是没湿,只偶尔溅了几个水点子,沿着火堆烤烤,也就干了。 上岸之后,沈知然将鱼递给云芷,就不禁打起寒噤来。 他赶紧捡起衣衫鞋袜套在身上,却见楚侯爷那件氅衣虽然被缝的乱七八糟的,但是真的比他先前那件衣裳暖和了不少。 他知道那是云芷熬夜为他缝的,他自然是特别珍视的。 于是,等穿好了衣物,他居高临下地抚了抚云芷的头,道:“谢了,小姑娘。” 为了做竹筏和做饭都方便,所有人都下山来河边扎营了。 沈知然他们一边烤火一边继续做竹筏,姑娘和夫人们则改用竹筒煮粥,这可比之前熬那一大锅快多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粥差不多就熟了。 而他们从茅草屋背出来的那两口锅,到底还是派上了用场。 云芷取了那口最大的锅,准备做个鱼汤,给大家补补。 她先是去了鲤鱼的鱼鳞和内脏,趁人不备,撒了点油在锅里,然后将三条鱼尽数滑入锅中,煎的双面金黄。 夫人娘子们大多是鲜少下厨的,因而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倒是映雪走过来,忍不住叹道:“姑娘,你也太牛了吧,咱们又没有油,这鱼进锅里都不会粘锅的吗?” 她正凑上来瞧,云芷就“哗!”的一桶水倒入了锅中,紧接着她挥舞着铲子,三两下就将鱼都铲碎了,这下映雪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只看到一锅奶白奶白的鱼汤,闻上去还格外鲜美诱人,顿时她浑身的细胞都被唤醒了。 映雪眼巴巴地望着那锅鱼汤,原本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最后也只化作一句,“姑娘,什么时候开饭?” 原本早上有粥吃,再在粥里撒上一把盐,大家已经十分知足了,还真是不敢想象,竟然还有鱼汤喝。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鱼汤的味道竟然比他们府上的厨娘做的还好。 大家不禁一面喝着汤,一面朝着云芷频频点头,经过这三日的相处,他们真是越看云芷,越觉得喜欢,也渐渐理解了皇上为什么宁愿靠欺骗的手段,也要娶她,她除了美貌,确实还有许多长处令人着迷。 有好打听的老夫人忍不住问身边的夫人,“老身怎么记着,除了皇上,战王也曾经去云家提过亲呢?” “要说这两个孩子倒也是十分登对,最后怎么没成呢?” 夫人生怕被人听见了,不禁面露尴尬,“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您快别提了。” 老夫人却是自顾自深深叹息,“又是皇上,又是战王,又是礼王,结果云小娘子跟谁也没成,孩子倒是好孩子,就是情路坎坷呀……” …… 喝完了云芷牌鱼汤,大家越发觉得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干劲了。 刚刚临近晌午的时候,几十个扎的十分结实的竹筏就全做好了,为了省粮食,大家就一天吃两餐,午餐直接省了,眼下就将竹筏推进水里,准备出发去应天府。 竹筏上面都绑着小竹椅,因为赶时间,竹椅就是几条竹子拼成的长条凳,十分简陋,坐上去一点儿也不觉得舒服。 然而,他们是去逃荒的,哪还顾得上舒不舒服呢?这个竹椅是为了避免大家直接坐在竹筏上,天寒地冻的,再着了凉。 就算有竹椅,夫人们也很怕竹筏泡在水里,会湿了鞋子。 却没想到,细心的沈知意早就替她们想到了。按照沈知意的要求,用三根竹子横着连接所有竖排的竹子,以保证竹筏的稳固,到了水里不会散开。 而在这三根横梁之上,又加装一排细竹子,这样就可照往常的竹筏多高出六七寸的距离,汴河水平静,基本上没什么急流,便不会湿鞋的。 总的来说,这加装后的竹筏真是哪哪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太沉了些,两个男人一起往河里推,都十分吃力。 忙碌了许久,大家终于都坐上竹筏出发了,一个竹筏能载七八个人,沈家人刚好一个竹筏,由沈知意沈知然兄弟两个一起撑筏。 大家顺水而下,飘飘荡荡,不但比走路快了许多,还很好玩呢。 他们一路唱歌,赋诗,嬉闹,全当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倒是冲淡了许多国破家亡的不快。 所有人都很满意云芷出的这个主意,对于云芷这个人,也越发喜欢了几分。 接下来的两日,大家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几乎全在竹筏上。速度不但比先前快了不少,队伍里的老弱妇孺更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为了防寒,大家还捡了许多干柴,点燃几根或是拿在手里,或是插在竹筒里,烤烤火身上还真是能暖和不少。 按照这个速度,说不定明日就能到应天府了。 傍晚大家上岸休息的时候,一说起进城的时间比预计的还要早,每个人就都容光焕发,干劲十足的。 甚至恨不得夜里也不睡了,径直杀到应天府去。 大家却是没想到,这天夜里,他们才找了个山洞,准备生火做饭,几个蓬头垢面,形容狼狈的人紧跟着涌了进来。 “我乃是当今的九皇子,礼王荣景瑜,各位老乡可否行行好,借我们一些吃食,等到了应天府,本王恢复了身份,定有重谢。” 那领头的人说。 第26章 云家人都饿了两天了 山洞里的温馨和睦瞬间被这声音打破了,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朝着洞口看了过去。 眼下天马上就要黑了,山洞里的光线格外昏暗。 大家只隐约看见洞口处站着几个人,看那衣裳的料子确实不凡,不是寻常百姓穿的起的,可是那几个人个个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显然是饱经风霜,吃了不少苦头。 方才上山的时候,云芷在一片草丛中连根拔了许多的草木,又去了茎叶,只要它的根,别人都当她是为了生火,她却凭借多年的行医经验,很笃定地说那是黄芪,补气的神器。 此时,她正坐在火堆旁,用刀削断了一根,却见黄芪的切面十分粗糙,最中心甚至还有一块枯空。 云芷凑近些,果然闻见一阵很浓郁的中药味。 礼王他们来的时候,云芷正咬下一块“枯木头”,用力地嚼着,一股淡淡的豆腥味在唇齿间化开。 云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的确是黄芪,现代科技发达,大多都是种植黄芪,药效差了许多倍,而她捡的这个是野生黄芪,放在现代,要六十多块钱一斤呢,重点是好药材难买,大多都不纯。 她忙着研究她的黄芪,压根也没注意到有外人来了。 直到沈昕尘杵了她一下,她才恍然抬起头,顺着沈昕尘的目光向外看去。 此时,云怡柳氏他们也看到了云芷,还有这满山洞的旧相识。 前两天他们还锦衣玉食,嘲笑大伙穷的连烤红薯都吃不起,眼下竟饿到了要讨饭的地步,还真是打脸口拍口拍口拍啊。 她们皆是臊得垂下头去。 唯有荣景瑜那个蠢东西因为觉得讨饭丢脸,压根就没抬头,半晌见着无人回应,他复又拱手作揖,诚心诚意地道:“凡事慷慨解囊的老乡,皆可以留下姓名,等本王到了应天府,每人可赏一锭金子。” 云怡只觉得越发丢脸,头也压的更低,同时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荣景瑜的衣袖。 看到此情此景,沈知然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喷了,“这位尊贵的王爷,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啊!” 说着,他突然抬手拍了拍身旁的云芷,“可是我自己妹妹都在啃树皮了,你让小的拿什么慷慨解囊啊?” 莫名被cue到的云芷,“……” 一听他的声音,荣景瑜才恍然发觉不对劲,他猛地抬起头,透过昏暗的光线,看到沈知然那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又看到整个山洞的人满是鄙夷的目光,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夜他听了云怡的谗言,要甩掉他们这些难民的情景历历在目,然而,不过短短几日,他们不但没挨饿受冻,甚至还团结地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还有粥喝,有烤鱼吃。 而他们这些明明带了充足物资出来逃荒的,不过只过了一天安生日子,所有的东西就都被土匪卷走了。 这一路上荒郊野岭,天寒地冻的,他们真是一丁点儿能吃的都没碰见,他们已经活活饿了两天了! 真是全凭着一点儿活下去的信念,才勉强走到了这里。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山穷水尽,谁又愿意开口讨饭呢? 云怡到底是比荣景瑜更脸大不害臊一些,反正那日分开时,她可是好心给他们饼子了,是他们自己不要的。 老话都说礼尚往来,她对他们有恩在先,现在也该是他们这些人报恩的时候了。 看着沈知然一句话就给荣景瑜怼的面红耳赤,她立刻酝酿情绪,轻轻啜泣两声,紧接着就嘤嘤啼哭了起来。 “沈家表哥这话里带气,莫不是还在怪我们丢下大家先走了吧?” “可是……我们也不想的呀,母亲她害了病,我们实在是着急进城找郎中,谁承想,你们才走了,我们就遇上了土匪,马车连带着吃的用的,值钱的,全被卷走了……母亲这病耽搁了不说,一家人更是两天都未进食了……” 她越哭越伤心,“我们年轻的,饿一饿倒是无所谓,我是心疼祖母啊……芷芷,祖母她年纪大了,这样折腾了几日,她根本就受不住,怕是也就剩下一口气了……” “芷芷,你也是祖母嫡亲的孙女,难道你就不心疼她吗?” 哦豁,这还没进山洞呢,矛头这么快就指向云芷了。 云怡这话,就仿佛导火索一样,立刻引燃了云庆那颗定时炸弹。 云庆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两样,一个是孝顺,另一个就是好面子。 相比于云怡处处为云老夫人考虑,他亲生的云芷无动于衷,还自己躲在山洞里吃香喝辣,根本就是在他的雷点反复蹦迪。 他毫不客气,径直就冲着云芷咆哮道:“还不快将你祖母扶进去!” 秦英如自觉脾气挺好的,可是每一次遇上云家人,她还是忍不住会气到乳腺增生。 关于孝道这种事,她知道云芷不好说什么,但是云芷不好意思说,她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径直将云芷扯到身后护着,毫不客气地回击道:“你是在教训我们沈家的孩子?还是觉得我们沈家好欺负,可以听你在这儿吆五喝六的?云将军,麻烦自重!” 云庆狠狠吃了个瘪,不禁喉头一哽。 他并不敢拿别人怎么样,但是云芷是他生的,他自觉有在她面前嚣张的权力。 于是,他伸手恶狠狠地指向云芷,“她姓云!怎就成了你们沈家的孩子了?” “云芷!为父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当真如此歹毒,能眼睁睁看着你祖母在你面前断气吗?” 礼王和云家人这一出现,所有人的好心情都被毁了。 云芷与云家先前的恩怨暂且不说,分开走这件事当初可是云家提的,如今他们挨饿受冻,竟然也能怪到云芷身上,用不孝的罪名来压她。 如果没有沈家护着,大家真的很难想象云芷这么多年的生活该怎么过。 大家心里都觉得忿忿不平,但是这一路上听云芷怼人怼惯了,倒是很期待她会怎么说。 整个山洞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云芷望了过来,周遭出奇的安静,就连木柴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却也不知道云芷是不是太生气了,她手起刀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黄芪就断成两截,手没抓着的那一截还应声掉在了地上。 云芷将黄芪捡起来,缓缓起身走到云老夫人面前,云彦和柳氏夫妻两个正一左一右搀着她。 云老夫人整个人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极度虚弱,看见云芷走过来,她表现的越发虚弱了,当真是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云芷慢条斯理地将黄芪递了上去,“吃吗?补气的。” 第27章 讨饭要有讨饭的态度 云老夫人就是想用孝道压迫云芷,给一家人换口吃的。 但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与皇上退婚后的云芷竟然越发狂妄了,云芷她甚至敢拿几根破柴火让她吃,羞辱她这个当长辈的! 云老夫人不禁气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踉跄着上前两步,一把就将云芷手里的那几根柴火给掀翻了。 “云芷!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做事之前也该动动脑子,不能受尽外人的挑唆,忘了自己的根啊!” 她口中的根,自然是云家。而她口中那挑唆的外人,便是云家的死对头——沈家喽。 云老夫人自以为占了道德的上风,为了引起其他人的同情,更是做出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直直地向后栽倒了去。 云彦和柳氏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母亲!” “母亲!” 云怡可是抓住了把柄,立时指着云芷喝道:“云芷!祖母都这样了,你心肠是有多狠,竟然拿柴火羞辱她?” 说时,她也跌坐在地上,抱着云老夫人痛哭流涕起来,“祖母!祖母!您睁开眼睛看看怡儿啊,祖母您别生气,云芷不孝顺您,怡儿孝顺您!” 云家的嫡长孙云舟和小祖宗云猛紧跟着也扑了上去,“祖母,您快醒醒!云芷不认您,您也还有我们啊!” 云庆的小妾丽娘也不好干站着,只好挺着孕肚也扑了上去,嘤嘤啼哭了起来。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经他们这一闹,是完全占了道德的上风了。 就连沈江波和秦英如也是没辙,倘若是云庆闹,他们尚且还能骂两句,甚至上去撕扯两下,但是云老夫人是长辈,如今人也气的半死不活了,他们如果再出言顶撞,那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那他们沈家往后在众多同僚面前,也是没法做人了。 秦英如只想把云芷拉到身后护着,免得云庆驴脾气上来,芷芷会吃亏。 “你们饿了两天也是自找的,与我们芷芷有什么关系?可真会沾包赖!” 沈知然是个不羁的性子,也连忙附和道:“芷芷,过来,他们这是算计你呢!” 谁又会想到,云芷其实巴不得他们闹呢。 闹得越狠,一会儿就越是没脸在这儿待下去。 她缓缓蹲下来,将打翻在地的黄芪一根一根捡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凉薄而心死的笑意,“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来借粮食的,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来找茬的。” 云老夫人这一出事,云庆整个人都要气炸了,他抬起脚就要将云芷踹翻在地,荣景瑜却抡起手中的竹杖,挡在了云芷的面前。 云庆差之毫厘就要踹在那竹杖上了,可他并不敢在礼王面前造次,终是收回了脚,冷冷一拂袖,呵斥云芷道:“孽障!今日你祖母若是有事,为父扒了你的皮!” 云芷并不搭理他,只依旧慢条斯理地捡着地上的黄芪。 当她捡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大手突然映入眼帘,先她一步捡起黄芪的另一端。 云芷的手悬在半空中,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却没想到,抬眸看见的人竟然是她那个老冤家,秦元。 要说秦元曾经也是一员虎将,又向来不待见云芷,云芷还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柔和和袒护之意。 他毫不客气地对昏厥的云老夫人说:“行了,别装了。你说你饿,孩子好心给你送吃的,不领情还全打翻了,这到底是孩子不孝顺,还是你这当长辈的心眼长得歪呢?” 云怡哭唧唧地反驳,“几根柴火算什么吃的啊?云芷她分明就是要羞辱我们!祖母这样,都是被她气的呀……” 秦元不禁冷冷一笑,拍了拍那“柴火”上沾的土,径直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柴火?礼王妃不识得药材,却也不好信口雌黄吧?” “你说你祖母没气了,云丫头给你们黄芪补气,这不是对症下药吗?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听老头这一番说辞,云芷赶紧咬住唇,生怕自己会笑出来。 没想到她这个老冤家对“补气”的理解,竟然跟她一样,他们这三观倒是还挺合的嘛。 云怡瞬间傻了眼,她怎么会想到那是黄芪? 不止是她,想来云老夫人若是认出了黄芪,也不会假装昏厥,要给云芷喝这一壶了。 云怡觉得难堪,但还是给自己找台阶,道:“可是……哪有人直接生吃黄芪的?那与啃树皮有什么区别?云芷就是有意羞辱祖母的!” 岂料,她话还没说完,秦元就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若真是饿极了,树皮老夫也啃得!礼王和礼王妃高贵,我们这儿的食物粗鄙,只怕会污了贵人的眼,几位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说时,他将手中的那根黄芪也放到了云芷的手中,“回去吧,你有孝心大家都看得见,但是人家不领情,也便算了。” “你自幼在沈家长大,十几年不曾回过云家,不了解云家长辈的喜好也是有的,那就学会尊重长辈的选择。” 云芷还真是对她的老冤家肃然起敬啊,短短几句话,打的云家人措手不及不说,还再一次强调了云家没有养过她的事实。 到底孰是孰非,简直一目了然。 最难得的是,这老冤家的思路简直和她一样清晰,她接下来想说的话,和秦元说的基本上一致,可是这些话,由秦元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来说,可比她这个只能占下风的云家小辈有威力多了。 云芷暗暗想着,晚些时候,必须单独给老将军开个小灶,才能聊表敬意呀。 沈昕尘这时正站在那口大锅前熬煮鱼汤,也适时地添油加醋道:“芷芷,黄芪还是现在就下锅吧,多炖一会儿能更好地散发药性。” 云芷脆生生地答了个,“好!”随后用水桶倒水,将黄芪上的浮灰洗净,就尽数丢进了锅里。 云家人原本是想拿孝道来压云芷的,却是做梦也没想到,反倒吃了这么大个亏。 他们一个一个杵在山洞门口,到底是舍不得走的,可是经历了方才那些事,又觉得十分丢脸,他们眼巴巴地望着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黄芪鱼汤,还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讨饭就要有讨饭的态度嘛,都怪云庆,话没说两句,上来就骂云芷干什么? 第28章 你又不跟我姓,凭什么惯着你! 秦元这带头一发作,山洞里的其他人也不免对那两家人嗤之以鼻。 楚夫人搂着楚瑾,忍不住小声嘀咕,“呵,还真是开了眼了,这云将军连最基本的是非都不分,活脱脱一个粗人,竟也能入朝为官。” 楚侯爷也冷冷一笑,“说是当初皇上微服私访,路过潭州的时候,却遭了金人伏击,这位曾经为陛下搏过命。” 一旁的梁夫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难怪搏过命才混了个五品官,看他这股劲儿,五品也是抬举他了。” 袁老夫人插嘴道:“我看这伙人赖皮赖脸的,怕是赶不走,反正咱们得心里有数,若是再闹,可得一致向着云丫头!” 林老夫人连连点头,“对,若不是云丫头聪明,还肯带着咱们,咱们这些老东西又能撑得几日?” 云家人哭嚎了一阵子,又怎会想到根本没人理会,哭着哭着,他们也觉得甚是无趣,眼下最重要的是,再找个什么理由,跟着大部队走。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有粮食,总不好看着他们这一家人活活饿死吧。 荣景瑜好歹是个皇子,他要面子得狠,可没有云家人那么不要脸,便用一腔掷地有声的声音道:“既然各位不欢迎,那本王便携家眷告辞了。这儿离应天府最近,本王是打算过去的,如果各位也是同路,那最好。” “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言语一声便是,本王定当鼎力相助。” 他好歹是个王爷,去了应天府,全城的人自然是当祖宗一样供着。 明明他有物资的时候,也没见着接济谁。可是听他这话的意思,倒好像多么以德报怨一样,云芷他们这些被礼王府抛弃的难民,反倒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没听到什么挽留的声音,荣景瑜碍于颜面,转身扶起娇嫔就要离去,柳氏却舍不得放弃这么好的蹭饭机会,立刻拦住了他的去路,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转而,柳氏扬起谄媚的笑,巴巴地凑上前来,“原来是误会一场呀……还真是要怪咱们浅薄,竟然连黄芪和柴火都分不清楚。” “还望秦将军消消气,妾身代母亲先给您和芷芷赔个不是了。” 一听这话,装晕的云老夫人简直气了个半死,这个柳氏还真会趁人之危!趁着她不方便说什么,竟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她一把年纪了,难道就不要颜面的吗? 然而,方才除了云老夫人,就云怡说的最多。 云怡是柳氏亲生的,如今又是尊贵的礼王妃,柳氏又怎么舍得打自己女儿的脸呢? 若说献祭,那自然是眼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云老夫人最合适了。 他们所有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尤其是闻到那鱼汤的鲜味,若不是顾忌颜面,都恨不得上来抢食吃。 柳氏这么一说,便没有人再提要走那一茬了,更没有人想着为云老夫人抱一句不平,一个一个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一口大锅,盼着开饭时,他们也能分一杯羹。 岂料,柳氏笑吟吟地凑到近前来,正要开口讨饭,云芷就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大伯母,我们这里人多,仅有的一点儿吃食也只够勉强度日罢了,免开尊口,你们还是去别处想想办法吧。” 柳氏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免开尊口”这四个字太绝了,根本就没给她讨饭的机会。 云怡被气了个半死,冲上来就要发作,柳氏深藏不露,却连忙将女儿给拉住了。 他们速度本来就很慢,再带着云老夫人那个拖累,到应天府怎么说也得两三天。 到那时,就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命进城了。 赢得云芷他们的施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现在实在不是与云芷撕破脸的时候——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袒护云芷呢? 柳氏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你们吃你们的……” “只是这会儿你祖母晕倒了,我们也不好再换地方,今夜就勉强大伙儿与我们挤挤吧。” 这下云芷他们都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山洞也不是谁家的,云芷他们能待,那礼王和云家也一样能待。 见着没有人出言赶他们走,柳氏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也都进来。 云彦凡事都听媳妇的,和着儿子云舟连忙将云老夫人扶了进去。 其他人紧随其后也进来了,唯有荣景瑜和云庆好面子,犹豫了一阵子,最后在云怡和娇嫔的哄骗下,才不情不愿地进来。 一家人才得了逞,柳氏立刻蹬鼻子上脸,笑吟吟道:“那就麻烦各位大人容我们家挤挤,外面实在太冷了,尤其娇嫔娘娘和我母亲还病着,还请各位大人借个光,让我们也烤烤火……” 岂料,她一句话尚且还没说完,秦英如就虎着一张脸,掏出腰间的短刀,重重拍在身边的大石头上,“想烤火就自己捡柴去生火!你又不跟我姓,凭什么让我伺候你!” 柳氏还真是被狠狠吓了一跳,她生怕那刀子之后会挥到她身上,杵在原地,半晌都没敢动。 其实不止是柳氏,也不止是云家人,所有人都被秦英如这气势深深震撼到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云芷端着一竹筒热腾腾的鱼汤递到秦英如面前,甜甜笑道:“小舅母,快喝了暖和暖和。” 气氛这才渐渐缓和下来,柳氏尴尬地后退两步,为了找回颜面,还是阴阳怪气地对云家人道:“既然人家不乐意,咱们便在那边角落凑合凑合吧。” 礼王和云家人就这样,在入口附近的角落安定了下来。 入口风大,入了夜风更大,他们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就连装晕的云老夫人都咬牙切齿的,有点装不下去了。 一个好消息是,两家出门前准备充足,连丫鬟小厮都带了好几个,这天寒地冻的出去捡柴,自然也不用亲力亲为,只老实在原地等着就是了。 而一个坏消息是,他们在这儿挨饿受冻,不远处云芷他们却已经开饭了。 这两天云芷他们一直走水路,云芷就偷偷地往河里倒灵泉水,鱼可是抓了不少,所以他们现在不但有粥和鱼汤喝,还有香喷喷的烤鱼吃。 礼王府和云家人眼巴巴地瞧着,不约而同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第29章 不仅是吉祥物,还是小神医呀 在云礼两家巴巴地观望下,云芷一行人十分享受地饱餐了一顿。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早就累了,再加上几簇火堆烤的暖融融的,他们很快就来了睡意,便找来干草铺的厚厚的,相互依偎着睡了去。 此时,下人们也已经为那两家人生好了火堆,可是入口处直往里灌风,还是冷得很。 趁着云芷他们睡得沉,他们到底还是舔着脸往里挪了挪。 虽然也累了一天了,但这伙人饥肠辘辘的,到底是饿的睡不着,看见云芷他们有鱼吃,便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央着下人们深夜下山去河边捉鱼。 可是苦苦等了一个多时辰,下人们到底是垂头丧气,个个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他们压根连鱼的影子都没看到。 最后实在是没辙了,云礼两家人只能饿着肚子入睡,只盼着睡着了,减少肢体活动,就不饿了。 第二日早上大家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瞧见了落花抱着一些柴站在入口处,“王爷,王妃,外面下雪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一阵惊呼,一个两个的争先恐后地纷纷跑出去看,直到看见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脚下的山路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整个世界早已成了银装素裹的一片,根本就没法赶路了,才终于死了心。 “我们该怎么办?这么大的雪下山太危险了。” “河水会不会也冻住了,那我们的竹筏岂不是也不能走了?” “可是,困在这里,不是要活活饿死吗?” “早知道,我们就该连夜赶路,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到开封府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乱做了一团,唯有刚刚睡醒的云芷,思想还在神游。 她木讷地望着落花,这个小丫鬟正是和她换粗布麻裙,还要走了她喜服的那个。 落花外面穿着紫檀色的厚实的袄子,但是一走一动间,云芷还是看到了裙摆间的那一抹红,原来她竟然把那件喜服穿在里面了,为了行动方便,还是忍痛撕掉了那阔大的裙摆。 云芷暗暗想着,好在她知道穿在里面,还不算太傻。 若是直接穿在最外面招摇,只怕那夜土匪袭击,就会把她掳了去吧。 突然,秦英如尖锐的喊声在身后响了起来,“爹!您受伤了怎么不早说呢?再这样挺下去,就不怕您这条胳膊也跟着废了?” 秦元亦是振振有词,“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能治吗?” 他身边的副将也连忙劝和道:“大娘子,您也别怪将军,他不也是怕您着急吗?” 云芷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拍了拍裙角的褶皱,起身走到了几个人面前,“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呀,沈知然的外祖父。” 秦元看了云芷一眼,顿时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当场厥过去,“哼!” 秦英如实在没忍住,再一次被这一老一小两个冤家给逗笑了。 “我说爹啊,您还真别看不起我们芷芷,芷芷在家的时候,也经常看医书的,这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找大夫去,要不……您就让芷芷练练手?” 她说话之间,云芷已经拉起了秦元粗糙的大手,她先是拉着他左右晃了晃,确定是肩膀脱臼了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 想来是逃出京城的那日,与金军搏杀造成的。 在秦英如“练练手”三个字出口之时,云芷也突然拉紧了秦元的手,先是向外展,然后猛地向下一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云芷也适时地放开了秦元的手。 霎时间,周围观望的人都惊住了。 秦元先是闷哼了一声,正要开口训斥云芷这丫头借机寻仇,岂料那只伤臂动了动,竟是一点也不疼了,秦元的眉目瞬间舒展,与云芷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不自觉地笑了。 秦英如一颗心还在揪揪着,那“咔嚓”一声响很大声,他们这些人都听见了的,她还真怕云芷会把她老爹给拽坏了,那她可是要生气的。 “你们笑什么?爹,你到底怎么样?” 她被这俩冤家笑得一头雾水。 秦元却更用力地动了动那条伤臂,只为了展现给女儿和他的旧部们看。 由见他喜笑颜开道:“好了!不疼了!一点儿也不疼了!” 这下所有人紧张的心情皆是放松下来,秦英如更是对云芷喜欢的不得了,双手捧起她的脸狠狠揉捏了一顿,“你这小丫头,医书没白看呀!” 楚侯爷正巧经过,看到这一幕,也连忙称赞道:“看来云小娘子不仅是咱们的吉祥物,更是咱们这些人的小神医啊!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多劳烦小娘子呀。” 云怡和礼王那帮人也远远地听到这边的动静了,见有人夸云芷,荣景瑜也忍不住跟着云芷笑了起来。 倒是他身边的云怡气鼓鼓的,不自觉间,将手中的树枝都撅成了几段,心里暗戳戳地想,“还吉祥物呢,只怕是扫把星吧。” 说说笑笑间,大家又开始煮粥了,外面积雪那么厚,肯定是没法赶路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些粮食,还能够撑几日。许多人十分担忧地颠了颠盛粮食的竹筒,倘若吉祥物能再显一次灵就好了,呵,他们想都不敢想。 在大家还没睡醒的时候,云家的下人又冒着风雪,早早地下山去找鱼了。 反正他们就是几个下人而已,倘若遇上什么危险,也就是少一张嘴吃饭罢了。 云芷他们开饭的时候,那些下人又一个一个又蔫头耷拉脑地回来了,依旧是一无所获,那条河里是真的没鱼呀!他们也实在是无能为力,可是云彦,云庆还有云家那两个男宝依旧是气的吹胡子瞪眼,骂他们是废物。 看云芷他们津津有味地吃着粥,云怡实在是遭不住饿了,带着丫鬟听雨和挽夏就出了山洞,她就不信了,不要那些人的施舍,他们还能活活饿死不成? 吃过早饭,云芷一面望着入口的方向,一面抱着竹筒,慢条斯理地喝着热水。 她倒要看看云怡究竟是如何叱咤风云的。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云怡带着两个丫鬟回来了,她和挽夏手中皆是抱着一些干柴,而听雨不是自己的丫鬟,自然是要干粗活,她扛着两根竹子。 云怡将这些东西尽数交给小厮,颐指气使地命令道:“你们几个把竹子做成竹筒,你们几个将黄芪切碎,我们煮一些糊糊喝!” 第30章 云家人喜欢啃柴火,她得尊重 云芷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口水喷了出来,差点给身旁的沈知然洗了个头。 沈知然气的刚想发作,云芷就毫不顾忌,拍着他的大腿笑了起来。 她还当这位皇后专业户有多大本事呢,原来就只是照葫芦画瓢,东施效颦呀。 学云芷做竹筒也便算了,这传说中的黄芪汤就未免太搞笑了一点儿。 因为你的黄芪我的黄芪好像不一样,云怡那个才是货真价实的柴火呀。 不过云芷是没有那么好为人师的,这世界上有人喜欢吃肉,就会有人喜欢啃柴火,她得尊重其他人的选择。 尤其云老夫人今天早上也醒了,她得谨防“忘了根”警告。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大家困在山洞里,原本每个人都郁郁寡欢的,但是看云芷在教楚瑾,还有林尚书家八岁的小姑娘林平儿在玩一种叫“天下太平”的游戏,听着三个人“咯咯咯”的欢笑声,都不由得被感染了。 这时,林平儿突然高兴地跳了起来,指着地上最先写出的天下太平几个大字,拍手大笑道:“哈哈,芷芷姐姐,我赢了!我赢了!”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天下太平,多美好的四个字呀,真希望他们的大同国也能像林平儿的笑声一样,远离战乱,天下太平,取得最后的胜利。 笑过后,大家又觉得十分茫然,他们大同国连京城都丢了,真的还能天下太平吗? 沈知意拉着沈昕尘加入了新一轮游戏,“带我们一个。” 沈知然也连忙扑了上来,“我也要玩!”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个幼稚的写字游戏,虽然无聊,但是总比干坐着怨天尤人要好的多,就当是个美好的寓意吧,他们多几个人写天下太平,每个人多写几遍,希望它就能成为现实。 山洞里的气氛越来越活跃,直到一声惨叫响起,才将其打破了。 “祖母!祖母!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那是云家的小祖宗云猛,此时他已经疼的满地打滚了。 云老夫人原本生了三个儿子,其中她最不待见的就是云庆,最疼爱的就是老三云城,可惜云城体弱,二十几岁就过世了,之后媳妇改嫁,三房一脉就只留下了云猛这个小祖宗。 云老夫人疼云猛疼得跟什么似的,正巧云家最有出息的云庆没有儿子,云老夫人便要求将云猛过继到二房名下,将来也好承袭云庆的爵位。 若不是大房的云舟也一心想争爵位,他们早就得逞了。 这也是他们所有人逼迫云芷的母亲郁郁寡欢而死,又将云芷赶走的原因。因为二房不应该有血脉,她和她母亲的存在,挡了他们所有人的路。 以前的云芷想法稚气,总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不被云家人喜欢的,可怜她孤苦伶仃,一直在找自己的错,也一直想做个乖小孩,想像云怡云猛云舟那样,得到长辈的喜爱。 她又怎会知道,她小小的年纪,拿的本就是一张无解的命题…… 云老夫人心疼地将云猛抱在怀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救救我的孙儿啊?” 其实不止是云猛,他们所有人都跟着云怡嚼了柴火,眼下都腹胀的厉害,只不过云猛太饿了,吃的比别人多些,反应也更强烈罢了。 此时,荣景瑜也捂着肚子,不禁疼得脸色惨白。 云家人都惯着云怡,他却是打一开始,就对云怡有一肚子怨气的,眼下更是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云怡!你确定你采的是黄芪吗?为什么本王的肚子也这么疼?” 云怡的后半生可全指望礼王呢,礼王但凡对她有一丁点儿不满,她都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她连忙指向云芷,来了一招祸水东引,“云芷采的就是这样,王爷,除非是她不认得黄芪,害我们也采错了。” 这话刚巧被云芷本尊听到了,云芷笑笑说:“是吗?可是我们这边没有人肚子疼呀。” 云怡慌忙扫视了一圈山洞里的人,果然见着他们个个轻松,还有心情玩天下太平呢,这哪里是肚子疼该有的样子。 就算大人是装的,小孩子不藏病,那几个小孩又怎么笑得出来呢? 她顿时恼羞成怒,不顾柳氏反对,径直就冲上来,指着云芷的鼻子骂道:“是你!你故意算计我的!云芷……你想害我也便算了,可是祖母,二叔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岂料,她话音未落,云芷就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清醒点了吗?” 云怡不知道是饿的,还是被云芷给打的,她一时间头脑嗡鸣,还真是瞬间清醒了。 她在做什么?她是忘了之前的痒痒粉,还有下巴脱臼了吗? 她暗戳戳阴阳怪气也就算了,是怎么敢当面惹云芷的? 想清楚这些问题,云怡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只有气无力地放狠话说:“若是大家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她慌忙就要逃回去。 云芷却毫不客气地捏住了她的手腕,“他们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也都是你云怡的功劳!你该不是不想承担责任,就要赖到我身上吧?” “那你觉得,是得罪他们危险?还是得罪我危险?” 云怡被说的毛骨悚然,但是为了不输气势,还是冷冷哼了一声,甩开云芷的手走了。 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云礼两家人一个一个疼的东倒西歪的,直到傍晚时分,疼痛才渐渐减轻了,其实,只是吃了柴火不消化罢了,并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大家被折腾了一天,除了柳氏,所有人看云怡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 就连一向疼爱云怡的云庆,也生怕丽娘肚子里的孩子会有个好歹,冷冷地训斥她说:“云怡,你太让我失望了!倘若你弟弟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云怡还想说“都怪云芷”,但是被荣景瑜狠狠瞪了一眼,到嘴边的话终是又咽了回去。 到了晚上,云礼两家人已经整整饿了三天了,白日里云庆带着几个下人出去打猎,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眼下云老夫人年事已高,是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云芷的逃荒大队中,李老夫人是个信佛的,最是讲究慈悲为怀,看着自己竹筒里并不富裕的小米和玉米面,终是和旁边的林老夫人商量道:“要不,咱们各家都出一些粮食,给礼王他们匀一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也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呀……” 第31章 有恩于礼王,未来加官进爵 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善良的人都是看不得别人遭难的。 虽然云礼两家之前抛弃了他们,并没管他们的死活,可是他们这些人终是活下来了,而那两家人被土匪劫了,又饿了三天,也算是遭了报应。 如今看他们一个个可怜巴巴的,又经李老夫人这么一说,林老夫人也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那云老夫人真的死在他们面前,想来以后他们谁都不会心安的。 林老夫人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可是低头看看自己家也只有那么一点儿粮,到底还是犹豫了。 却没想到,这两位的谈话正好被不远处的柳氏给听到了。 根本不容二人考虑,柳氏就笑吟吟地凑上前来,“那就多谢两位老夫人慷慨解囊了!将心比心,一夜之间国破家亡,咱们谁都不容易。可是除了礼王,所有皇子可是都没逃过金军的荼毒啊,要说这往后的日子,重建大同国还是要靠我们礼王,礼王和礼王妃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大伙儿现在帮我们一分,未来礼王礼王妃一定还一千分,一万分,礼王是绝不会让大伙儿吃亏的!” 这话说的,既是威逼,也是利诱。 柳氏这是在暗示他们所有人,礼王会当皇帝,眼下有恩于礼王,未来定是加官进爵,荣耀满门,相反的,若是对他们眼下的困境冷眼相待,那礼王也一定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让他们悔不当初。 此话一出,果然很多人脸上都有了动容。 对于礼王府抛弃他们的决定,大家心里都有怨气,但是古往今来,与君主唱反调的臣子,哪个又得以善终了呢? 就算他们想要意气用事,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意气用事的那个本事的。 相处了这么多天,云芷与云礼两家关系紧张,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云芷聪明有福气,他们的情况只怕比云礼两家更糟糕。 所以,这舍粮一事,还是要与云芷商量商量,才算不那么逾矩。 还是那个心地善良的李老夫人走了上来,轻声细语地把自己的想法与云芷说了。 其实,李大人早年过身,李老夫人的两个儿子也都英年早逝,他们李府就只剩下她和她的孙女李千荷相依为命,她们家不需要加官进爵,荣耀满门,纯粹是出于心善,才提议的。 李千荷自小没有父兄撑腰,便养成了怯懦的性子,这一路上,一直是畏畏缩缩地躲在李老夫人的身后,以至于直到此时面对面相见,云芷才注意到她这么个人。 她生得清秀,和云芷年纪相仿,穿的却是男装,头发也只简单挽成一个髻,想来是李老夫人为了保护她,免得被歹人惦记上,才弄到这么一件衣裳。 云芷收回目光,波澜不惊地对李老夫人笑笑,道:“我觉得老夫人这个提议甚好,咱们大家聚在一块儿,也算是患难与共,岂有不互帮互助的道理?虽然礼王曾经丢下咱们,但是他们遇上了难处,咱们也漠视不管,那不是成了和他们一样的人?”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击在空灵的山洞里,甚至还有回响。 每个人都尽数听到了的,霎时间,云礼两家人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 如果就这样接受了云芷他们的施舍,那他们这些人岂不是永远也摘不掉寡恩薄义,有己无人的帽子了? 云怡忍不住分辩道:“云芷你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们?都说了是因为母亲病了,我们才不得不提前走的!况且……我们走的时候,不也给大家分饼子了吗?” 说到那饼子,她自己都不是很有底气。 云芷却笑笑说:“对呀,是因为娇嫔娘娘病了,瞧我这脑子,怎么就记错了?” “那要不我来替娘娘把个脉?其实我医术还不错的,相信礼王妃也领教过。” 云怡慌忙捂住自己的下巴,后退了两步。 在场的这些人可是都见识过云芷给秦元掰胳膊的,虽然她只看过几本医书而已,但是医术是真没的说。 于是,大家都纷纷点头,“对啊,不如就让云小娘子给娘娘看看,礼王和礼王妃也好心里有个数,总比干着急的强。” 荣景瑜,云怡甚至是娇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云怡还是狡辩道:“我母亲尊贵,岂容你造次?” 沈知然不禁被逗笑了,“知道娇嫔娘娘尊贵,可是芷芷不过是请个脉而已,难道还能冲撞了娘娘?莫不是礼王妃心里有鬼吧?” “……” 云怡实在不好说什么了,可是装病的主意是她想出来了,她真的很怕一旦拆穿,荣景瑜会怨怼她。 秦英如向来是个不怕事的,随之也笑吟吟道:“莫不是娘娘压根没病,当初就是寻个理由,想甩掉我们这些累赘吧?” 话说到这份上,娇嫔也算是骑虎难下了,她咬咬牙,还是故作大方地伸出了手,“那就劳烦云姑娘了。” 她好歹饿了三日,身子虚弱总是有的,总比被打上“装病”的标签来的好,更何况,凭着云芷那半吊子的医术,未必能看出什么。 所有人都乖乖让出路来,云芷跪坐在娇嫔面前,将她的手平放在身边的石头上,便合上眼眸,给她号起脉来。 时光安静地流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呼吸,生怕会打扰了云芷诊脉,片晌过后,她微微睁开眼,央娇嫔换了另一只手。 待两个手臂上的脉都切完了,云芷像老学究那样,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大家越发好奇地望过来,难道娇嫔真的有病? 只听云芷慢条斯理地说:“娘娘这脉绵软无力,甚是虚空。” 她说的荣景瑜都紧张了,“那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 岂料,云芷浅浅一笑,道:“没病,就是正常人饿上三天该有的脉象,相信在场的大多数娘子,也都是这个脉象。” 荣景瑜词穷了,云怡却十分不服气,径直就吼道:“云芷!你就是不想大家给我们分粮食,才故意这样说的!你简直没有良心,自己薄情便算了,你有什么权力阻拦别人帮我们?” 岂料,她话音还没落,干草上半躺着的娇嫔就“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啊啊啊!蛇!蛇!有蛇!” 第32章 原来包子脸是云怡呀 这天寒地冻的,蛇应该都去冬眠了才对,怎么会有蛇? 那当然要感谢云芷了,号脉时大家都忙着看娇嫔的手,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云芷曾摸了摸粗布小包,等她起身的时候,那蛇刚好钻到了娇嫔的脚底下。 娇嫔这一跳起来,坐在她旁边烤火的云老夫人也控制不住,紧跟着跳了起来,“啊!啊!蛇!在那呢!在那呢!” 云庆赶紧把云老夫人和娇嫔护在了身后,两府的小厮紧接着冲了上去,三下两下便将那蛇给抓住了。 “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算是有吃的了!” 云舟看着小厮手里的蛇,眼睛都在放光。 娇嫔不可置信,“啊?本宫可不要吃这东西……” 她惊魂未定,在荣景瑜的搀扶下,还在轻轻拍着心口,直到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她才恍然意识到——露馅了! 她柔柔弱弱的,又要往儿子身上倒,同时“哎呦哎呦”地哼哼起来。 云芷却适时地耸了耸肩,“看来二位的病一下子都治好了,谢就免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雪停了就麻烦另谋去处吧。” 云怡简直气了个半死,为了博得礼王的好感,也顾不得云芷有多危险了,径直冲上来,便指着她鼻子骂道:“云芷!你好狠的心肠!你竟然用蛇吓唬母亲和祖母,她们若是吓出个好歹儿,你也休想好过!” 然而,云芷一点儿也没被她吓到,反而十分亲昵地捧起她的脸颊捏了捏,“礼王妃,你可别总是虎着一张脸,蹙着眉,你家王爷性子温良,你这样怕是会吓到他的!” “你呀,还是要多笑笑,你看你本就生得一张包子脸,多可爱呀!” 云怡觉得是被云芷给戏弄了,真的憋了一肚子的火,可是云芷才嫌弃她凶,她好好的一个淑女,是真的不好再皱着眉了,“你……” 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表情该怎么摆,却是没想到,云芷一番话说完,所有人竟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包子脸,他们冥思苦想了许多天的包子脸,这么一说,还真是云怡! 李老夫人原本是真心实意要帮他们的,她甚至从没想过讨要任何回报!可是,她家也有如花似玉的女儿家,一想到那夜土匪提着寒光凛凛的大刀,要将这些姑娘夫人全掠去,她就觉得后怕。 她的粮食就是喂猪,喂狗,就是全倒了,也绝不会给那个出卖他们行踪的包子脸吃! 李老夫人简直恨的牙痒痒,径直开门见山道:“礼王妃,你就不好奇经历了土匪洗劫,我们这些人怎么还能这么齐全的?” 云怡顿时被问懵了,一开口难免有点支支吾吾,“你……你们也遇上……遇上那伙土匪了?” 可真是死鸭子嘴硬!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狡辩。 李老夫人有点难掩心底的激动,径直咆哮道:“那还不是拜你礼王妃所赐!若不是你透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怎么会遇上土匪?” 云怡心慌的厉害,她连连摇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没有,没有,老夫人您一定是误会了,我真的没有……” 云芷凉薄地勾了勾唇角,“那敢问礼王妃和手下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又是如何逃脱土匪魔爪的?你可不要告诉我,那伙土匪只劫财,全都不近女色。” 柳氏见着女儿吃亏,正想上前分辩一二,岂料,她身后的云庆却起先说道:“云芷你不要咄咄逼人,怡儿当时也是为了脱身,才顺口扯了个谎。怎么?那帮土匪后来又找你们去了吗?” 云芷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父爱。 要说云庆这个人嘛,蠢也有蠢的好处,他不会撒谎,这不就把云怡给出卖了吗? 柳氏和云怡简直气到吐血,原本还想往回找补找补,可是事到如今,谁还愿意听他们母女说什么呢? 秦英如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云将军说的可真好!顺口扯了个谎,就刚好害了我们所有人。” “你到现在还在帮云怡说话,云庆,我只问你,若是芷芷遇上点什么事,你后不后悔?” “……” 这下云庆彻底语塞了。 他惭愧地垂着头,最后还是有点焦急地望向云芷,“那……那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谁有空与他讲这些,他的发问终是石沉大海了。 李老夫人紧紧地攥着装粮食的竹筒,一想到李千荷那夜拽着她的胳膊,一直在瑟瑟发抖,就犹然觉得后怕。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真恨自己枉做好人!人家根本就是要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她徐徐转身面向众人,难得凭着自己一把年纪充了一回大,“大家都把粮食给收好了!今天但凡给这些个白眼狼吃到一粒,日后都会变成刀子捅在我们身上!” 所有人都是连连点头,对于李老夫人这一番教诲,没有不赞同的。 楚侯爷此时也站出来与荣景瑜他们交涉。 “礼王,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闹到了这一地步,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舒服,其他的话就不用楚某再说了吧?” 荣景瑜合上眼眸,惭愧地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晌,他方才道:“让我们走可以,但是还劳烦各位听本王把话说完。” 突然,他朝着云怡凌厉一指,“当初,是这个女人为了甩掉大家,才怂恿我母亲称病的!和大家分开走,从来都不是本王的本意!” “至于给大家引来土匪的事,本王更是完全不知情,这一点……” 他抬起眼眸看向云芷,不自觉地目露哀伤。 沈知意是何等聪明的人,不待礼王开口,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为了维护云芷的名誉,他抢先开口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朝着他望了过来,却听见沈知意慢条斯理地道:“当时,我们与礼王府分开,往回走到茅草屋。礼王心有愧疚,曾骑马追了过来,他原本想进去跟大家解释的,是被我拦在了门外。” “算算时间,土匪来的时候,礼王应该正骑着马往回赶,所以,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经沈知意这么一说,称病甩累赘,还有给土匪指路这两件事就都和荣景瑜无关了,所有人看荣景瑜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柔和了几分。 这个解释不仅保护了云芷,也替荣景瑜洗脱了冤屈,荣景瑜对沈知意心服口服,他抿了抿唇,抱拳冲他郑重一揖,“沈兄,多谢。” 第33章 礼王要写休书 解释完这些,荣景瑜挥起手中短刀,就割断了自己衣袍的前摆,而后又用短刀将那块布狠狠地钉在了身边的石壁上。 所有人都不禁吓了一跳,却见他俯身拾起一根烧的漆黑的木头,用苍劲而恢弘的笔触,写下了第一个字——“休”。 仿佛意识到了他接下来要写什么,娇嫔连忙冲上去,将他手里的木头给抢了过来,“瑜儿,不可!” 荣景瑜眉头紧锁,也恨恨地唤了一声,“母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娇嫔并不好多说什么,但她还是用只有母子两个人能听懂的哑语说,“出城前见过的人,难道你忘了吗?” 说时,她狠狠地将那写字的木头摔在地上,随着“啪嗒!”一声闷响,荣景瑜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云怡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连忙就跪在荣景瑜脚下,痛哭流涕起来。 “王爷,王爷……怡儿知道错了,求求你消消气,别休了怡儿……” “怡儿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更不会陷你于不仁不义了……” 她生怕自己态度不够诚恳,连忙又朝着云芷他们一行人跪去,“各位长辈,各位大人,先前是怡儿太自私了,还请大家恕罪!” 娇嫔也适时地在荣景瑜身边劝慰道:“既然怡儿已经知道错了,瑜儿你就原谅她一次吧。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能一时意气就写休书呀……” 一说到往后的日子还长,荣景瑜的目光却越发寒凉,他终是冷冷哼了一声,自顾自出了山洞。 云怡不敢追上去,就一直在寒风凛冽的入口,默默地等着他回来。 这中途云芷出去了一次,云怡怕他们偷偷见面,便悄悄跟了出去。 后来姐妹二人一前一后都回来了,却也没见着荣景瑜回来。 他是骑着马走的,外面风雪那么大,山路又崎岖,该多危险呀…… 云怡站在入口处,一颗心都揪揪到了一块儿。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山路上的马蹄印早已被雪掩埋,甚至天都大黑了,云怡浑身冻得僵硬,她以为礼王是真的走了,真的不要她了。 岂料,荣景瑜却在这时淋着雪,拴好了马,满目落寞地回来了。 云怡只感觉自己眼泪都快哭干了,“王爷!”她抑制不住失而复得的狂喜,也顾不得一整个山洞的人都在看了,径直飞扑过去,紧紧揽住了荣景瑜的腰。 然而,面对她的一万分热情,荣景瑜第一眼看去的却是云芷的方向。 他仿佛生怕云芷会生气,连忙推开了怀中的云怡。 云怡有一瞬的失落,她立刻又扬起了笑脸,温柔似水地拉着荣景瑜的衣袖进到山洞里来,她细心地掸去他身上的落雪,又拉着他在火堆边落了座,“王爷,快坐下暖和暖和。” 说时,又取来一个竹筒,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那是一筒蛇汤,里面还有整整两大块蛇肉,“怡儿特意给你留的,可惜弄不到什么调料,没什么味道,只好委屈王爷将就将就了。” 除去下人,云礼两家也还有那么多口人,他们只抓了一条小蛇,能留下两大块肉,的确可见云怡的心意。 荣景瑜没说什么,待那汤热好了,他便狼吞虎咽地都吃了。 入睡时,云怡又殷勤地为他多铺了两层干草,生怕他冻着了,她甚至还想脱下自己的外裳,盖在荣景瑜身上,荣景瑜却嫌恶地皱了皱眉,拒绝了。 云怡以为,为了这礼王妃的位置,她已经做到最好最好了,甚至为了让荣景瑜回心转意,她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任凭自己的尊严在他脚下践踏。 可是第二日天亮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发现,荣景瑜走了,这次不是怄气出去散心的,因为他还带走了娇嫔,雪地里新踏出来的马蹄印仍旧清晰可见。 云怡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她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将那成汤的竹筒狠狠摔在地上,连火堆也给踢散了。 想到昨夜云芷曾经出去过,她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了,径直冲了上来,“云芷!昨夜你到底和礼王说什么了!他是因为你才抛弃我的!” 云芷才刚睡醒了,他们做中医的都讲究养生,这早上刚起床的时候,是阳气正在缓缓上升的过程,尤其冬三月讲究早卧晚起,必待日光,要行动迟缓些,起的晚些才行,像云怡这样大吼大叫,是非常伤身的。 她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问题是她现在影响到云芷了。 云芷十分无语地望向她,毫不吝惜道:“他说你丑,还说你叫的太大声,很像一只癞蛤蟆。”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都不禁窸窸窣窣地笑了起来。 被抛弃的云怡早就失控了,面对如此奚落,只能更加暴走。 “云芷!自己姐妹的男人你都抢,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说时,她又抓住一旁的沈昕尘,“你们两个,在我面前演什么姐妹情深呢?小心你的男人,她也要抢!” 沈昕尘向来是个文文弱弱,不善言辞的性子,可是云怡如此骂云芷,也是触到了她的逆鳞,她狠力一推,那胡搅蛮缠的云怡,就猝不及防地摔倒了,脑袋还“咚”的一下,重重磕在了地上。 “云怡,你脑子清醒一点!我和芷芷可不像你那么缺男人!” 她又生怕在场这么多人会看轻了云芷,连忙又补充道:“芷芷最不缺的就是骨气,你的男人你当成宝贝疙瘩,以为谁都要抢,其实芷芷还嫌脏呢!” 被这般羞辱了一番,云怡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抱着磕疼了的头,“呜呜”痛哭了起来。 沈昕尘拉着云芷的手,她从未与人吵过架,其实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过,这生平第一次吵架,她好像发挥的还不错,她白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云怡,补刀道:“礼王要休了你,也是你自找的!” 这下云怡哭的更大声了,柳氏心疼女儿,连忙连哄带抱的,将她带回了云家的角落。 又温声安慰道:“怡儿,不哭啊……礼王又没真的写休书,你们的婚事就还是作数的。或许他只是着急去应天府,带着咱们都不方便罢了。” “反正,等咱们到了应天府,你们小夫妻俩就能团聚了。” 第34章 云芷:我去安慰云怡 最近这两日,云芷一直没从空间里拿新的东西出来吃,她怕每天都能拿出东西,会引起他人怀疑,若是被歹人惦记上,就不太美妙了。 然而他们的队伍里人多嘴壮,就算之前打的鱼再多,今天做完早饭,也该见底了。 所以今天云芷必须出去找食物才行。 其实,她昨天夜里出去,就是想进空间开个小灶的,总是喝粥实在是单调又吃不饱肚子,谁会想到,她恰巧就遇上了出走的荣景瑜。 荣景瑜表情郑重,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云芷反问他怎么不去死。 后来云芷发现云怡在不远处的秃树后面偷听,为了气她,便皮笑肉不笑的,又与荣景瑜聊了一会儿。 不过,和荣景瑜聊天是真的很倒胃口,看看天色也着实不早了,晚上吃的太饱伤脾胃的。 如此想着,云芷便也没吃什么,就回了山洞。 沈知然和袁辰他们已经早早地出门打猎了,此时云芷梳洗完毕,正要出去找他们。 却不想,云庆先迎了上来。 云芷与她这个亲爹自小就没建立什么亲近依赖关系,每次相见,她都觉得压抑得很。 久而久之,她倒盼着不如不见,如果从未认识过就好了。 云芷做好了被他惊掉下巴的准备,十余年却难得见他明理一次。 “与土匪透露你们行踪的事,是怡儿不对。” 云芷猛地抬起头望向云庆,甚至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她原本想说:“哪里是这件事云怡不对,云怡从来就没对过!” 可是转念一想,难得云庆能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她不如也给个台阶下,于是,她唇角划过一丝冷笑,什么也没说。 岂料,云庆紧接着却说:“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姐姐啊!” 得!云芷就知道云家人死性不改,找她准没好事。 她揣着怀站着,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云庆人蠢,完全察觉不到云芷的情绪变化,还在以一个父亲的姿态,继续高高在上地指责云芷,“今天早上礼王都没说一声,就带着娇嫔娘娘走了,怡儿她挺伤心的,一直哭到现在了,为父想着,你们都是女儿家,好说话,你去劝慰劝慰她吧。” “她都四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哭上一场,只怕是会作病的。” 这话说的云芷莫名心生嫉妒,是的,她承认那就是嫉妒。 因为她打小被丢到庄子上,不知昏天暗地地哭了多少天,甚至都哭病了,一直高烧不退,可是她的父亲始终对她不管不问,他从未像关心云怡这样,关心过云芷这个亲生女儿。 云芷的拳头已经硬了,可是云庆还在那絮絮叨叨地说:“云芷,姨娘的孩儿没出生之前,你就是我们二房的独女,你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那怡儿就像你的亲姐姐一样,如果和自己的亲姐姐都处不好关系,你不觉得是你性格有问题吗?” 云芷终是听不下去了,她咬紧牙关,道:“好啊,我去安慰她。” 说时,她加快脚步,带着那股被云庆激发出的怨气,径直走到了云怡面前,“喂!我要去打猎,你要不要一起去?” 云庆还当云芷把他的话都听进去了,也连忙上前来帮腔道:“怡儿,芷芷既然邀请你,不如你就一起去吧!就当出去看看雪,散散心。” 云怡看云芷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戒备之意,在她心里,她和云芷只有夺夫之恨,甚至都已经撕破脸了,怎么可能再重修旧好呢? 她不知道云芷放低了姿态,在打什么算盘,但是她却是没那么容易上当的。 她轻轻拭了拭颊边的泪水,不屑地翻着白眼,道:“打猎?那不是下人该干的活吗?为什么要本宫亲自去?” “连虎,家骏,你们同二小姐一道去吧。” 话音落,就有两个小厮上前,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 云庆看不出云怡这是在羞辱云芷,羞辱她堂堂一个嫡出的小姐,只配和下人干一样的粗活,还继续劝说道:“也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就和芷芷出去散散心嘛!” 云芷却对云怡那点可怜的伎俩了如指掌,她倒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口头上讨一些便宜算什么本事? 她云怡吃亏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云芷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就他们俩,你觉得能抓到什么?不如让所有人都去吧。” 云怡心生警惕,“云芷,你打什么鬼主意?” 云芷懒得和她啰嗦,“我打主意?恐怕是你自己心机叵测,把别人想的太坏吧?”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云怡往他们的队伍看,“你看看我们那边,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出去打猎了,就这还不一定打的到呢,你们就出两个人,那真是活该挨饿!” 见着云家人无动于衷,云芷径直就走了,“不去算了,既然你们这么尊贵,那就继续躺在这儿挨饿吧。” 云怡默了默,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她又望向身旁的柳氏,见着母亲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默许,她连忙说道:“好啊!就让所有下人都去!你们若是有谁抓到了猎物,等到了应天府,本王妃重重有赏!” 云庆好歹会一点儿功夫,便道:“那我也同他们一块儿去。” 云怡生怕云芷会耍花招,如果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再来对付她和她母亲,那她们才是毫无招架之力,因而她连忙拉住了云庆,“二叔,让下人去就是了,这几天您也没吃什么东西,哪有力气打猎呀?还是留在这儿,安心养一养身体吧。” 望着云芷离去的背影,云怡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切,还想算计她云怡,她把云庆留下坐镇,倒要看看,她云芷还能耍什么花招! …… 云芷没想到的是,她带着云家的小厮和婢女方才出了山洞,就看见男人们漫山遍野地跑着,个个挥舞着细竹子,要扎一只梅花鹿。 眼下那梅花鹿离袁辰最近,他以最快的速度一路飞奔,只等着距离合适了就要挥出手中的竹子,扎在那梅花鹿的身上。 云芷不由得眼前一亮,想不到她这个做吉祥物的还没到,他们竟然就找到猎物了,还真是前途无量啊。 云芷浅浅一笑,眼见着那梅花鹿惊慌失措,朝着她这边跑来了,她赶紧抽出几根银针,看准时机,“嗖嗖嗖”就抛了出去。 第35章 沈知然:芷芷这完蛋玩意,还嘴呀! 第35章沈知然:芷芷这完蛋玩意,还嘴呀! 与此同时,离梅花鹿最近的袁辰挥舞着细竹子就朝着梅花鹿刺去。 眼看着那削尖的一端将将要没过梅花鹿的脖子去,袁辰的唇角已然勾起了笑意,岂料,梅花鹿却起先身子一僵,“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袁辰惊讶地望着梅花鹿吐出最后一口气,缓缓合上眼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对面的少女走上前来,取回了插在梅花鹿脖颈上的银针,他方才如梦初醒。 “你……你打的?就……就这样简单?” 他仿佛知道沈知然上次遇上那个“惊弓之鸟”是怎么回事了。 云芷笑得邪肆,双指稳稳地拈着针给他看,“其实人也一样。” 袁辰不禁打了个寒噤,转而调笑道:“看来惹谁也不能惹云小娘子呀!” 倘若是其他小娘子听了这样的话,恐怕会急着立自己纯真善良的人设,云芷却也不装,就顺着他的话说:“元凶是明白人。” 两个人相互对望着,不约而同地都笑了。 不多时,沈知然和其他人也追了上来,袁辰见状,连忙将竹子捅在了梅花鹿身上。 沈知然大大咧咧的,哪会细究梅花鹿的死因,只看到猎物躺倒在地,就激动地拍拍袁辰的肩,“袁兄你可以呀!真是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袁辰浅笑着望向云芷,两个人十分默契地都没解释太多。 不过眼看着到手的猎物,却被云芷抢先了一步,袁辰到底是有挫败感的,“但愿下次还能打个更大的!” 沈知然竖起大拇指,“袁兄有志气!” 其实,这只梅花鹿就不小了,但是,既然是云芷抢了袁辰的战利品,那她大家大业的,怎么能让他带着遗憾回去呢? 而且有两只梅花鹿的话,相信也够他们撑到应天府了。 几个人扛着梅花鹿去处理,沈知然袁辰他们则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再猎到点儿别的。 云家和礼王府剩下的那些下人,深知云芷他们的猎物是不会分给他们的,于是并不跟在后面。 也都学着他们的样子,削尖了细竹子分头去觅食。 云芷默不作声地跟在袁辰身后,趁人不备,偷偷摸了摸粗布小包。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一只更大的梅花鹿赫然出现。 可能是在空间里憋久了的关系,亦或是出来的太急,它先是“噗通”一下栽倒在地,然后才张开四蹄,飞奔而去。 它跑的方向,前方正是四处寻觅猎物的袁辰。 云芷还不待喊袁辰注意,不远处的听雨起先喊了起来,“那里!那里有只鹿!” 小厮们听见了,连忙追了上去,可是接连扎了两下,都没扎到那小鹿。 这时,袁辰适时地回过头来,刚好截住了那梅花鹿的去处。 梅花鹿有片刻迟疑,想从旁边绕过去,岂料袁辰这两日攒足了打猎捉鱼的经验,身手也敏捷的不得了,他成功地预判了梅花鹿的预判。 他挥着竹尖刺去的方向,正是梅花鹿要跑的方向,只听“噗嗤”一声闷响,竹尖没入梅花鹿的脖子,有汩汩鲜血涌出来,梅花鹿惨叫一声,躺倒在地,很快就没了知觉。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就猎杀了两只梅花鹿,这落在沈知然的眼里,简直就封神了啊,“袁兄,想不到你这么文武双全呢!看来以后得改成你教我了啊!” 袁辰对于这番吹嘘十分受用,但还是抬眸觑了云芷一眼,半开玩笑地道:“照云小娘子比,还差的远呢。” 沈知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还大大咧咧地说道:“芷芷那个,是天生运气好,教我我也学不会呀。” “还是袁兄教我靠谱些。” 天空中依旧纷纷扬扬飘着雪,看这架势又要下上一天了。 不过,好在是有了这些鹿肉,云芷他们是不怕再挨饿了。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扛起梅花鹿,就准备往山洞走。 岂料,听雨这时却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一条鹿腿,“这鹿是我先看到的!” 她是想极力忽视云芷的,但还是不自觉地偷偷觑了她一眼,见识到了她眼神里的凉薄,她到底是吓得瑟缩了一下,语气也软和了不少,“几位公子……鹿是我先看到的,能不能也分我们云家一点儿?” 沈知然袁辰他们皆是有点无语,可是他们几个公子哥儿,又怎好和个小丫鬟计较什么呢? 只能默默感叹,果然仆随主,云家人一个比一个会骚操作。 其实大家都不是小气的人,若是云家没有接二连三地触及大伙儿的逆鳞,若是听雨要鹿肉的语气能少点儿应该应分,落难的时候谁又能不拉上一把呢? 然而,还不待云芷他们说什么,那个叫做连虎的小厮起先反驳道:“不给就算了!反正有再多的肉,也落不到咱们几个的肚子里!” 这话仿佛是一根引燃的导火索,瞬间把大家的不满全都炸了出来。 家骏:“就是!打猎这种事也是各凭本事,不是谁看到了谁就有份的。更何况,与其低三下四地和几位公子要了肉,拿回去给那几个白眼狼吃,那还不如就什么也没猎到,谁也别吃!” 落花原本是娇嫔身边的婢女,可惜礼王带着娇嫔走了,她便只好暂时跟着云家了。 说起来,有了换喜服的事情在前,她与云芷也算是旧相识了,此时也不吐不快,“云小娘子,你都不觉得方才在山洞里,礼王妃那几句话分明就是在羞辱你吗?你好心邀请她打猎,她却故作高贵,还把你和奴婢们混作一谈,可真是太……” 贱了! 理智迫使落花还是把最后那两个字咽了回去,她想了想又说道:“可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沈知然早早地就出来打猎了,一听到云怡方才欺负了云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狠狠地在云芷的后脑勺上推了一把,“芷芷,她羞辱你你也让了?你倒是还嘴啊!完蛋玩意!” 云芷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简直哭笑不得,连忙推着沈知然离开,“哎呀,你是老太太吗?这么爱操心,交给我处理,你快带着大伙儿回去吧!” 袁辰细细地看着这兄妹两个一来一往的,唇角勾着笑意,目光也渐渐深邃。 第36章 放走云家所有的下人 听雨生怕沈知然他们真的走了,也或许是饿急眼了,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死死地抓住那鹿腿,“几位公子,就请分我们一点儿吧,也好让奴婢回去交差!” 这下不止是云芷他们了,就连跟听雨同路的那几个丫鬟小厮都忍不住开始翻白眼了。 “看不出来呀,听雨姑娘才是那个最忠心护主的。” “我怎么记着,你不是我们府上的,是开始逃荒才跟着我们的,没想到只相处了这几日,你和礼王妃感情倒也深厚。” 古往今来,哪个行业没有小团体抱团一起骂老板呢?这云家的下人也一样。 而听雨已经背过一次主了,她到了云怡身边是想好好表现的,这也注定了她会被骂老板的小团体排挤,谁让她甘做老板的狗腿子呢? 云芷十分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了听雨的肩上,就像她们以前在一块儿相处时那样,听雨有一瞬间失神,却听见云芷道:“她当然不是你们府上的了,因为她是我们府上的,但是与礼王妃感情深厚倒是真的。” 这话简单直白,大家没有听不懂的,就是说听雨其实不是忠心护主的,而是卖主求荣,才留在云怡身边的呗。 大家看听雨的眼神不禁更多了几分鄙夷。 听雨自觉没脸,深深地垂下头去。 云芷却亲昵地揽着她的肩,道:“听雨,你以前随我进过宫吧?你说那皇位也是你先看到的,如今却被金军坐了,你就不想讨回来吗?” 所有人都没忍住,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听雨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越发不好意思抬头了。 云芷又说道,“还有当初的太子妃之位,应该也是你先看到的吧?怎么就联合着云怡,把我推上去了呢?” 听雨被戳穿了心事,终于是破防了,“二小姐教训的是,梅花鹿既然是你们猎到的,确实没有分给我们的道理,鹿肉我们不要了。” 说时,她就要带着大家走。 云芷却抬起手臂,将人给拦住了。 “急什么?” 说时,她取出腰间小刀,递给了身边的家骏,“你去割一半鹿肉下来吧。” 家骏喜出望外,抬眸觑了一眼那些公子哥,见着没有不同意的,便乖乖将小刀接了过去,“多谢小娘子!多谢各位公子!” 他人并不贪心,又顾忌着云芷他们人多可能不够吃,便只切下了鹿的一扇排骨,剩余的脖子,四条腿和鹿头也都留给了云芷他们。 所有人都对这个叫家骏的小厮好感了几分。 和懂事的人相处,云芷也觉得被治愈了。 她对沈知然道:“你们先把鹿肉送回去,然后再去那边林子里伐一些细竹子,我马上去找你们。” 沈知然表示不理解,“又伐细竹子干嘛?” 云芷忙着解决这些下人的问题,也没空与他们多解释,“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知然表情恹恹的,“那你就在这附近,有事叫我!走远了我可不去找你!” 说时,还毫不客气地在她头上弹了一下。 袁辰在一旁瞧着,不禁又被这兄妹俩给逗笑了。 …… 送走了沈知然他们,云芷就面向一众下人,开门见山道:“这肉不是给云家人的,是给你们的,你们如果不想被活活饿死,就下山去吧。” “雪天山路不好走,就算实在不方便,那也另外找个山洞落脚,总之,和云家人分开。” 这个答案是大家万万没想到的,他们看云芷的眼神也不免多了几分善意。 连虎先是道:“小娘子,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身契还攥在人家手里,我们又能去哪呢?” 另一个叫钱诚的小厮也连忙道:“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小娘子,您和云家人确实很不一样,不过我们这些人命贱,您就别操心了。” 岂料,云芷在粗布小包中寻索了一番,掏出一沓契据轻轻敲击在另一只手上,“是不是想要这个?” 霎时间,所有人眼底都盈满了惊艳,落花更是忍不住捂着嘴,泛起了泪花,“小娘子你怎么做到的?” 云芷半开玩笑地道:“道上的事儿少打听。” 说时,一张一张将身契发给了他们,“这个连虎的,这个家骏的,谁是钱诚……” “最后一个,落花。” 落花接过身契,却是一把攥住了云芷的手,再也忍不住内心积压的感激,呜呜痛哭了起来,“小娘子,你把我们都放走了,你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抑制不住情绪,呜呜痛哭了起来,也包括那个卖主求荣的听雨。 云芷便将戳死梅花鹿的那几根银针,拈在指尖给他们看,“搅拌,凉拌。” 大家不禁破涕为笑,是啊,方才出门时,她一针戳死梅花鹿的手法,他们是尽数看见了的,云小娘子不是一般人,而且还有沈家,还有那么多同行的人护着她呢,量云家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既然这几个人有良心,云芷便也愿意与他们多说两句,“我和云家积怨已深,根本不是你们这几个人能影响的。” “不过,我对你们只有一点要求。” “云小娘子请讲!” 所有人都表情严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芷指了指那一扇排骨,道:“以后你们是一起走,还是各奔东西,我不管,但是这些食物,必须均分。” 她只是不希望她帮助的是一群会欺凌别人的白眼狼罢了,若他们是那种人,那云芷宁愿不救。 所有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怕云家人发现了,大家也不敢多耽搁,一起跪下给云芷磕了个头,便背着那扇排骨下山去了。 落花恋恋不舍,接连回了几次头,终是说出了那个不情之请,“小娘子,奴婢能抱抱你吗?” 云芷毫不吝惜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 落花忍不住再一次热泪盈眶,“小娘子,你会因为你的善心,而得到福报的。” 云芷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叮嘱道:“去附近找个庄子,先安顿下来吧,等战乱过去了,再进城。” “还有那件喜服,兵荒马乱的,还是不要再穿了。等你成亲了,我送你一件更好的。” 落花仿佛被戳穿了心事,继而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还是被小娘子看见了。” “小娘子说的道理,奴婢都懂,但是你知道吗?还好奴婢将它给穿上了,要不然那些土匪就全给抢去了。” 她神秘兮兮地拍拍心口,“就连小娘子给的金豆子,奴婢也好生收着呢!” “小娘子放心便是了,奴婢知道护着自己。” …… 送走了落花,云芷也打算去不远处的竹林,和沈知然他们一起伐竹子。 却没想到,听雨一直在不远处巴巴地等着。 见到云芷走过来,她连忙跪倒在云芷脚下,“砰砰”磕起头来,“姑娘,是听雨错了!听雨不该联合着大姑娘把你骗上花轿,听雨罪该万死!” 此时突然认错,云芷自然知道她是想求什么,便径直开门见山道:“哦,你的身契还在沈家呢,我没带。” 第37章 云怡是皇后命格,而云芷命薄…… 听雨顿时傻了眼,思索了一下,还是满目真挚道:“姑娘,奴婢没有想要回身契,奴婢是真心实意忏悔的,还请姑娘原谅!” 说时,她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姑娘,当初将您迷晕了,送上皇上的花轿,是听雨的错,但是听雨当时也只想着,皇上是真心实意喜欢您的,真的不知道会亡国,更不知道差点害您也跟着被金军掳去……” “我是真的很后悔,但是好在您逃出来了,您不知道那夜见着您和映雪跟着战王回来,我有多开心……” 听雨惭愧地垂下头去,泪水又簌簌落了下来,“可是听雨深知对不起您,就一直没勇气来与您说这些……” 云芷自认为并没有对不起听雨的地方,映雪她们三个是一块儿长大的,说是情同姐妹也不为过。 甚至大婚的那夜,京城尸横遍野,乱成那样,她想的第一件事,都是要找到她们两个。 听雨的背叛,真的让云芷有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所以,她真的很好奇,听雨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她缓缓俯身,对上听雨的眼眸道:“云怡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宁愿背弃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也要听她的?” 听雨顿时语塞,深深地垂下头去,显然是并不方便说。 云芷从粗布小包中拿出一块玉米面饼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今天早上那些夫人贴的,云芷咽不下去,就偷偷藏了起来。 眼下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她根本不必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去套一个答案。 一张没滋没味,甚至还冻得很硬的粗粮饼,足矣。 听雨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顿时两眼放光,一把将饼夺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云芷看出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她能猜得到,听雨背弃她的原因,或许和荣景瑜的背弃是有相同之处的。 于是,她换了个问法,“我与礼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为什么他堂堂一个王爷,也要听云怡的摆布?” 听雨勉强咽下嘴里的饼,道:“因为礼王怕皇上,皇上亲口跟他要人,他不敢不从。” 这倒是和荣景瑜之前说的如出一辙,云芷勉强信了。 她又继续问道:“那如今没有皇上胁迫了,礼王想休妻,娇嫔为何不许?” 听雨有点犹豫,云芷又掏出了第二个饼子递到她面前。 她再也没有抵抗力了,一把将饼子夺过,把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因为大婚前两天,云府来了个道士,他说大小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命格,而姑娘您……” 听雨压低了声音,还是如实答道:“命薄……” 云芷默了默,很快捋清了他们的脑回路,因为她命薄,所以荣景瑜和听雨为了不被拖累,便都放弃了她,还算计将她推给皇上。 而云怡是皇后命,所以他们都选择了云怡,哪怕云怡成了众矢之的,让荣景瑜丢尽脸面,娇嫔因为那道士的预言,依旧不肯让他休妻。 如此说来,一切就都对上了。 只是差了一点——云怡是皇后命格,却不嫁皇上,而是与云芷换嫁,嫁了礼王。而荣景瑜因为皇后命格,甘心娶了云怡。 那就是说,他们提前知道了荣景瑜会当皇帝。 与此同时,礼王府和云家也是在亡国之前,提前典当了家产,做足了逃荒的准备。 云芷合理地怀疑,他们之中有人和她一样,穿越,亦或是重生了。 捋清了这一切,云芷的眉目间豁然开朗。 听雨仿佛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她在等着云芷将身契还给她,就算云芷念及旧情,将她继续留在身边,那她也是有活路的啊! 可是,她不过是出卖云芷后,又出卖了一次云怡,一个两姓家奴罢了,她又算什么好人呢? 云芷不可能忘记听雨怕被牵连,就将她推向火坑的过往。 云芷垂眸,看见听雨正眼巴巴地盼着她的垂怜,终是凉薄一笑,道:“你不是真心忏悔吗?那就跪在这儿吧,等我什么时候满意,什么时候再叫你起来。” 说完,云芷就去找沈知然他们了。 细竹子伐起来,干脆又省力,砍个三五下就断了,还不待云芷动手,他们就都伐好了。 他们准备扛着竹子往回走,云芷却眼尖发现了好东西。 她蹲在地上,取出小刀在土里刨了刨,沈知然还忍不住嘲笑她:“你属狗的吗?在找什么?” 岂料,他话音未落,一个黄黄的“萝卜头”就被云芷挖了出来。 “这是……” 袁辰十分好奇。 云芷浅浅一笑,三两下就将“萝卜头”的外皮剥了,咬一口吃在嘴里,脆生生的,还有点甜,他们都好几天没吃新鲜蔬果了,这个味道实在是太上头了。 “有竹就有笋,这是冬笋。” 竹子底部有许多的须,而这些竹须中大多藏有竹芽,待它们长起来就是竹笋。 因为冬天太冷,冬笋一般就会停止生长,埋在土里不会露头,一般很难被人发现,待到来年春天,冬笋也会烂在地里,成为春笋的养料。 还好云芷及时发现,这些冬笋不会烂掉了,但是它们会被吃掉。 沈知然和袁辰他们也十分欣喜,连忙学着她的样子,在竹子旁边的松土上刨了起来,果然有很多很多的冬笋。 “发了发了,这足够我们吃上好几天了!” 沈知然捧着两颗冬笋,眼睛都在放光。“不知道和鹿肉一起炖,是个什么味儿?” 袁辰却望着云芷,半晌都没眨一下眼睛。 大家一块回到山洞,此时几位夫人已经带头分好了鹿肉,每家都分得了一大块,唇角都挂着满足的笑意。 倒是云家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屁也没捞着一个,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沈知然人没到,声音起先传了进来,“快看看我们带什么回来了?” 几位夫人心生好奇,连连凑上来,接过了他们手里满满登登的冬笋,不禁眼睛发亮,“这是在哪找到的?” 云芷笑盈盈地答:“就那边竹林里,好多好多呢!” 云怡远远地坐着,耳朵伸的老长,还与柳氏嘀咕着:“一会儿连虎他们回来了,也让他们去挖,多挖点儿。” 话说云芷他们又是打猎,又是捡竹笋的都回来了,怎么云家的下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云怡以及那些个云家人简直都要望穿秋水了,这时却见听雨哭唧唧地跑了进来,“王妃……” 她才不会傻的,一直跪到云芷原谅呢,这冰天雪地的岂不是要作病吗? 她知道云芷就是要故意给她难堪。 云芷那条路走不通,她不是还有云怡吗? 现在她没有退路了,只能安守本分好好跟着云怡了。 云怡见着只有听雨一个人回来,更觉得奇怪了,“其他人呢?” 听雨低着头搓着手,实在是不太好说。 她见识过云芷一针扎死梅花鹿的样子,因此并不敢招惹云芷的,便随口扯了个谎,道:“他们……他们都跑了,奴婢极力劝阻,可是他们不听奴婢的……” 云怡惊的径直就跳了起来,“什么!” 云庆向来脾气爆,顿时就恨恨一拂衣袖,恼火道:“这些个混账东西!如今云家落难了,就都跑了,云家真是白养他们一场了!” 这话传到不远处的云芷耳朵里,她不禁讪讪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云家好像也没养他们吧?以前他们给云家干活,拿云家的钱那是天经地义,现在云家连自己都养不起了,还拿什么养那么多下人呢?” 云庆顿时被噎住,道理讲不过,就又要上去教训云芷,“你这个孽女!你还帮着那些混账说话!” 云老夫人怕关系继续恶化,毕竟他们要去应天府,还指望着能跟随大部队呢,便连忙拉住儿子,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岂料,她这头才拉住了儿子,那头云怡就控制不住爆发了,“云芷,是不是你把连虎他们放走的?你就是看不得我们好,你就是故意的!” 自从云家人来了,隔三差五就要拉着云芷吵架,云芷他们队伍里的人简直听都听烦了,还不待云芷说什么,袁辰的祖母袁老夫人就摇摇头,笑道:“礼王妃这样说,多少有点不讲道理了吧?你们云家自己留不住下人,都要怪到芷芷身上吗?” “你之前也是在我们艺雅女学读得书吗?还真想不到,竟还有这样的学苗。” 原是这袁老夫人之前在艺雅女学教贵女们诗词和书法的,京城中什么性格的小娘子她都见识过,却唯独没见过云怡这样的。 云芷不禁笑道:“据我所知,礼王妃好像并没考上艺雅。” 大同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读书,大家读书不为了考功名,纯粹是提升个人修养,京城贵女们未出阁前,大多都是艺雅的学生,其实考上艺雅并不算什么难事,但是上不了艺雅,却很说明问题了。 云怡顿时脸色一白,还真是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头发丝都觉得羞辱。 她实在是下不来台,只能跳过艺雅的问题,继续攀咬云芷,“就是你把云家的下人都放走的!你自己要干粗活,就见不得我们享福!” 云芷懒得和她磨牙,就径直承认道:“是是是!是我指使土匪抢了你们的东西,还平分了你们的财产,也是我跟土匪要了所有下人的身契,我见不得你们好,把他们都放了!行了吧?” 她这后半句话说的明明是真的,可是结合着前半句话,却显得那么荒唐。 以至于她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压根就没有人信! 反而显得是云怡在无理取闹,是云怡在咄咄逼人。 沈知然紧跟着附和道:“连土匪都认识,我们芷芷还真是不简单呢!” “所以礼王妃,你最好小心一点,最好别招惹她!” 云怡气了个半死,“你!” 云老夫人先前装晕,柳氏却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她身上,眼下却是她立人设最好的机会。 她装出一副开明的样子,也跟着指责起云怡来,“怡儿,祖母知道礼王扔下你走了,你气不顺。但是下人跑了这种事都要怪到芷芷头上,你确实是有点蛮不讲理了。芷芷好心叫你去打猎,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和好的,你这样不是让她心寒吗?” 云怡气的都快暴走了,径直就吼道:“祖母就是偏心云芷,我好心为云家出头,倒成了我错了!” 云老夫人却深深叹息一声,道:“你若是为了云家好,不如赶紧带着听雨,把人都给追回来!你吵芷芷又有什么用!” 第38章 云老夫人套近乎 从小到大,云怡都是云家的小公主,而云芷才是那个软弱好捏的软柿子。 云老夫人偏心云芷,反倒来教训云怡,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呢! 云怡受不了这委屈,径直一拂衣袖,就跑了出去。 “既然云芷那么好,那你们就跟着云芷好了!看看她吃香喝辣,会不会分你们一口汤喝!” “王妃!” 听雨唤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云彦可比云庆精明的多,最是个疼孩子的,见着自己女儿受气,他忍不住拖着长音唤了一声,“母亲!” 云老夫人却根本不知悔改,反而吩咐道:“莹彩,丽娘你们也去,不说那竹林里有冬笋吗?若是怡儿找不到那些下人,你们就带着她和听雨多挖一些回来,只怕咱们以后只能靠自己了……” 柳氏闺名正是莹彩,女儿才受了欺负,又听了这话,她还真是无了个大语,丽娘比她还无语,她可是还怀着身孕呢!本来这几天就没吃什么,怎好还让她一个孕妇干活? 难道他们云家的男人都是祖宗,得靠女人养吗? 丽娘扯了扯云庆的衣袖,顿时就噘着嘴不高兴了。 云庆和丽娘当初是在风月场上睡出来的感情,最喜欢她那股劲儿了,佳人一个娇嗔,老登骨头都酥了,更何况她如今还带着他的孩子。 可是云庆向来孝顺,又不敢忤逆母亲,便捏捏她的手,说道:“为夫陪你一块去,你身子不方便,就看着为夫找竹笋给你吃。” 看到这一幕,和大家一起裁竹条的云芷不禁狠狠打了个激灵,对身边的沈昕尘道:“看见了吗?男的都看这样的走不动道,你我根本就不是那块料。” 沈昕尘深表赞同,但是这话实在不该从一个温婉贤淑的贵女嘴里说出来,沈昕尘还是难为情地垂下了头。 秦英如不禁憋笑,还是在云芷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小丫头片子,能不能学点有用的!好好裁你的竹条吧!”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的袁辰正看着这边笑,那看云芷的眼神越发多了几分宠溺。 再说云家那面,即使云庆的话退让到这地步,云老夫人仍旧是不满意,还是阴阳怪气地道:“男人粗枝大叶的,能做得好什么?这种细致活,不就该女人干吗?平日里有下人伺候就算了,这兵荒马乱的,谁家都不缺奶奶。” 丽娘被说的脸红脖子粗的,但是云庆不给她撑腰,她也不敢反驳婆母什么,就噘着嘴,腰肢扭啊扭地出了山洞。 柳氏纵有不满,紧随其后也出去了。 云庆到底是留在了老娘身边,并没敢追上去。 云芷瞥见了不禁冷冷一笑,就低头继续鼓捣手里的竹子。 却没想到,闹剧至此还没完,云老夫人竟然带着她那两个好大儿,还有云舟云猛朝着他们过来了! 她一点儿不社恐,径直就坐到了云芷身边!还笑盈盈地与对面的那几位老夫人说,“几位姐姐忙着做什么呢?反正孩子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帮你们做!” 李老夫人冷冷一哼,“云老夫人客气了,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就是不缺干活的人,但是也不愿意多几张吃饭的嘴。” 云老夫人顿时被噎住了,但是她也不气馁,一把就抢过了云芷手里的竹条,“咱们都是一块出来逃难的,互相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芷芷又是打猎又是捡冬笋的,一定也累了,去那边玩一会儿,歇歇吧!” 说时,就使劲往云芷身边挤,直到云芷坐不下了,不得不站起了身,却见云老夫人笑吟吟道:“小孩子会做什么?还是我来!” 袁老夫人不悦地放下手中的竹条,板着一张脸道:“您这话可说错了!芷芷会的可多了,倒是我们这几个老的,还得靠她教,教了多少遍都学不会。你把她赶走了,那这活儿就没人会干了。” 云老夫人面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这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好了,“……” 好在袁老夫人是真心心疼云芷的,转而又说道:“算了,芷芷丫头方才教的,我们也学的差不多了,你就去和平儿小瑾儿他们玩一会儿吧。” 云芷浅浅一笑,又从地上找了一粗一细两根竹子尖,叫那几个小的道:“来来来,都过来,姐姐教你们做一种小玩具,免得你们无聊。” 小孩子们一听有玩的,顿时蜂拥而上,团团将云芷给包围了起来。 云老夫人立刻又扬起笑脸,“那就劳烦各位老姐姐也教教我。” 沈知然和沈昕尘很快也被撵过来了,云芷也不嫌他们两个岁数大,就连着他们一起教:“我们做的这个小玩意,叫竹筒炮,要把这个粗一点的竹子从这里给它割开,然后……” 另一面,云老夫人已经开始忆往昔了,“你们是不知道,芷芷小时候可招人喜欢了。过年家家都蒸年糕嘛,上面淋上糖桂花,芷芷最爱吃那个,趁着大人不注意,就把那整整一盘,挨个咬了一遍,每一块年糕上,都带着一排小牙印。” “哎呦,这小丫头给我疼的呦,赶紧抱起来亲了两口,还说我们芷芷爱吃,那所有的年糕就都给芷芷吃!” 云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大家听了也都觉得治愈,纷纷朝着云芷望过来,也不免扬起了唇角。 云芷却是没那么好哄的,将做好的一支竹筒炮递给了楚瑾,反而也笑吟吟地看向云老夫人,“这件事我也有印象,不过,我怎么记着当时祖母挺生气的,云将军后来还狠狠打了我一顿呢。” 大家的笑容顿时戛然而止,云老夫人哪想到,云芷那时那么小竟然还记得,连忙打马虎眼,“哪有的事?有祖母拦着,你父亲还敢打你?” 云芷可不许这事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她休想套近乎,然后顺理成章地加入他们的队伍! 云芷径直道:“云老夫人,小孩子嘛,你对她好,她不见得记得,但是你对她不好,她绝对记得比谁都清楚,一次两次也便罢了,次数多了,她就永远都不会与你亲近了。” 云老夫人是彻底被怼懵了,手里握着几根竹条,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摆好。 这时,沈知然走过来,轻轻拂了拂云芷的头,“芷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打你,或是给你脸色看了,等进城了,哥哥把整个应天府的年糕都买来给你,随便抓,随便咬。” 第39章 芷芷——祖母的小棉袄 云芷瞬间很无语——她又不是狗! 不远处,袁辰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秦英如适时地说:“可是芷芷来到沈家后,就没吃过年糕。” 她本来以为云老夫人只是在撒谎,为了突显她有多爱云芷。 而云芷给出的答案,却更让人心里难过。 “就是从那次之后,就再没吃过年糕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黯淡了几分,他们大多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主儿,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子被打到再也没吃过年糕,她当时该有多绝望。 而云芷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显然如今已经是局外人了。 离开了云家的云芷,过得很幸福,也早就对过去那些事儿释怀了。 如果不是云家人一直骚操作,她甚至就想不起来,他们以前有多恶心。 袁老夫人毫不遮掩内心的万般触动,一面安慰云芷道:“芷芷啊,人这一辈子能吃的苦都是有数的,既然小时候都尝尽了,以后就都是坦途,你会越活越好的!” 一面径直夺过了云老夫人手里的竹条,“这些粗活还是不劳烦云老夫人了,您身子骨儿本来就不好,再为着我们给累坏了,我们可担不起。再说了,大伙也是闲来无事,找点事做罢了,您都给做完了,咱们反倒没意思了。” 任谁听不出这语气里的不善,云庆蹙起眉,指着云芷就责骂道:“你这孩子真是小家子气得很!多少年前打了你那么一次,现在还记着,过年的年糕是为了图个吉利,你都给咬坏了,难道不该打吗?” 云芷还不待说什么,袁老夫人沧桑却有力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发怒了,“既是图个吉利,孩子多吃了两口,你不该高兴吗?还是你们云家穷的,连块年糕都舍不得给孩子吃?养不起你生什么孩子?” 云庆指着云芷的手甚至还没收回来,可是袁国公在世时德高望重,不是他一个五品小官招惹得起的,更何况袁老夫人也算他的长辈,他岂能忤逆? 云庆的嘴唇颤了颤,终是什么也没说。 云老夫人没想到如此放低姿态,最后还是把天给聊死了,她连忙笑着上前打起了圆场,“哎呦,都怪我老糊涂了!看着芷芷就难免想起她小时候有多讨人喜欢,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它作甚?” 说时,笑盈盈地上前拉住了云芷的手,“我这孙女,真是出落地越发标致了,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芷芷啊,你也别怪你父亲,咱们家顶数他是最心思良善的,他小时候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哪能真的不疼你呢?” 云老夫人生怕云芷一张口,又让他们招架不住,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孩子,你一直不肯回来,咱们娘俩相处的也少,但是你要知道,祖母还是很疼你的呀!” 说时,她摘下腕上的翡翠镯子,硬套在了云芷的手上,“祖母这个礼物一直想送给你,今日终于有了机会,你安心收着便是!” “祖母这辈子没有女儿,你和怡儿就好比是祖母的小棉袄,祖母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们,尤其你芷芷,你自小没在我身边长大,一直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 “好不容易咱们娘俩重逢了,却是在这般境况下,祖母身子骨不行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着你出嫁了……这个镯子或许不值什么钱,但却是祖母的陪嫁,倘若祖母真有那么一天,也盼着能给你留个念想……”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抬起皱巴巴的手,在昏花的老眼上抹了一把。 云庆心里难受的不得了,也帮着劝云芷道:“既是你祖母的心意,你就安心收着吧。” 云芷活了两辈子,却是没那么容易为了一些糖衣炮弹而落泪了,她也不推辞说不要,人家真心给的,她怎能不要呢? 她只乖巧地点点头,道:“好!那我就收着,说不定到了应天府还能换几斗米吃。” “……” 那母子俩顿时黑了脸,云老夫人怕云庆一生气又要骂云芷,好不容易亲近一些的关系再恶化了,连忙拍着云芷的胳膊笑了起来,“哈哈,还是我孙女有头脑!关键时刻,什么都没有吃上饭重要!” 虽然云芷说话很气人,但是她要了镯子,对于云家来说就是非常良好的一个开端,但凡云芷心生一丝愧疚,也不能放任他们一大家子饿死,他们毕竟是血脉至亲啊! 其实那些老夫人裁了那么多竹条,是为了编竹篮和竹筐,云芷也是突然想到的。 他们的东西越来越多,两只手又能拿过来多少呢,他们急需要装东西的器皿。 而竹篮和竹筐取材又方便,又结实又耐用,是最合适的。 云芷原本在教大伙编竹筐的,被云家人这么一打岔,就被支去哄孩子了,好在袁老夫人他们学的很快,又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就将伐来的竹子全编成了竹筐和竹篮。 而云芷做的竹筒炮也很不错,那几个小的喜欢的不得了。 云芷先是教他们做了单发的竹筒炮,与云老夫人磨完牙,她以为终于可以歇歇了。 便开始教他们做连发的竹筒炮,岂料,云猛和云舟这时又过来了,一个比一个笑得谄媚,云舟先道:“芷芷,在忙什么呢?哥哥来帮你做吧!” 云猛也连连附和,“芷芷姐,我都长大了,我也能帮你!” 云芷的好心情瞬间都被毁了,便也不客气道:“难道你们不饿吗?” “你们有这空闲,不如出去打猎!打不到还可以挖冬笋!” 云舟是个蠢的,明知道云芷话音里的不善,还是笑嘻嘻地道:“外面的活有我母亲和云怡她们呢,用不上我们哥俩,眼下还是帮你最重要了!” 云猛也嬉皮笑脸地拿起云芷做了一半儿的竹筒炮,“这东西怎么玩?芷芷姐你连这个都会做,也太厉害了吧……” 岂料,沈知然毫不客气地提起二人的领子,径直将他们推出去老远,“我看二位有手有脚的,自己不去找吃的,该不是来我们这儿讨饭的吧?” 第40章 云老夫人的算计 云舟和云猛饿了好几天,身子虚得很,被这样一推,不禁双双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两个人都感觉被沈知然深深侮辱了,云猛在自家人面前尚且兴风作浪的,此时见着沈知然又高又壮的,却是吓得屁也不敢放一个。 倒是云舟,虽然知道不是沈知然的对手,还是冲上去分辩道:“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侮辱人?芷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妹妹,我好心帮自己妹妹的忙,也碍着你了?” 沈知然揣着怀,面色不愠不火的,唇角还勾着一丝邪笑,“你若真是来帮忙的,那我是不会管,但是你若是想算计芷芷,算计我们的粮食,那这事我就管定了。” “这样吧,你俩都来发个誓,就说保证不伸手讨饭,那我就让芷芷认你们这兄弟。” 云舟和云猛被戳中了心事,顿觉没脸得很,云舟不禁恼羞成怒,指着沈知然就叫嚣道:“你算老几,我们与芷芷的事,凭什么要听你摆布?” 沈知然实在绷不住了,前仰后合地就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说你们该不是心虚了吧?” “我劝你二位呢,少打我们的主意,扛揍的话另说。” 云舟和云猛简直气鼓鼓的,好在是云怡她们这时抱着冬笋回来了,云老夫人适时地叫他们回去吃饭,才勉强化解了这场尴尬。 回到云家这面,云怡被柳氏推搡着回来了,却依旧是噘着嘴,一副没消气的模样。 柳氏为人圆滑,连忙给自己的女儿打圆场,“母亲,还望您多多海涵,怡儿还小,难免有不懂事闹脾气的时候,可是您看她虽说是生着气,也还采了好多冬笋,说要孝敬祖母呢!” “这孩子呀,最是疼祖母的!” 云老夫人心底是不满的,但是礼王到底没有直说要休了云怡,日后说不定还有能用上她的时候,便也见好就收,给了云怡台阶下,“既然回来了,就跟你母亲她们一起去煮笋汤吧,这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一会儿多吃点。” 云怡无语翻了个白眼,任谁听不出,云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她们干活,下人跑了,以后云家的衣食住行,就都落到她们这四个女眷身上了。 柳氏心里也十分不爽,但还是笑盈盈地应道,“怡儿你看,你祖母多疼你啊!” 接连饿了好几日,云家这边终于有东西吃了,每个人心里都喜滋滋的。 但是这一点儿也不耽误他们惦记云芷他们手里的鹿肉。 云老夫人心眼多,云怡她们剥笋皮的时候,她也跟着在一旁挑了几个最大最饱满的冬笋,然后用衣摆兜着,就又去找云芷了。 云怡看到这一幕,气的直接就把手里正在剥的笋给摔了,“祖母这是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挖的笋,自己还没吃上一口,她凭什么拿去给云芷吃?” 柳氏了解云老夫人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若是在云芷那得了便宜,她和云怡这样的女眷虽然赚不到,但是她的云舟身为嫡长孙,却是可以的,因而,她也并不阻拦云老夫人,反而还呵斥云怡道:“我的小祖宗,你快小点儿声吧!” “这荒郊野岭的,难道你希望咱们娘俩出去单过吗?” 云怡不得不将摔了的冬笋又捡回来继续剥,还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不远处的云庆,二叔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啊,得罪了祖母,二叔首先就不会放过她。 那面,云老夫人捧着那几个冬笋,径直就递到了云芷面前,“芷芷,快拿去,和你舅舅舅母一起吃,都是你姐姐新采的,又大又甜,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头再让你姐姐去采!” 云芷尴尬笑笑,示意云老夫人看看地上那几个大竹筐,那都是他们存的冬笋,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是,他们会缺吗? 而且如果不是云芷先发现了冬笋,云家照葫芦画瓢,现在只怕还饿着肚子呢吧? 其他人望过来,也不禁面露鄙夷,同时也感叹,云芷被这一家子狗皮膏药给粘上了,可真是惨。 谁承想,云老夫人却说得头头是道,“你有再多,那也是你自己的,祖母给你的,是祖母对你的心意,快收下吧!” 说着,也不顾云芷会拒绝,径直将那几个冬笋塞在了云芷的手中。 岂料,云芷并不打算与她拉扯,她一定要给,她也就勉强收着了,“多谢云老夫人。” 她不但不唤她祖母,而且道完一声谢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云老夫人僵在原地,简直气了个半死。 既然云芷不懂得人情往来,她便直截了当地说:“要不……芷芷也送祖母点东西,这一来一往的,咱们祖孙之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起来的。” 在场的人谁看不出,这姜还是老的辣,云芷分明是被云老夫人给算计了。 冬笋是云家最珍贵的东西了,甚至云老夫人陪嫁的玉镯子都舍得给了云芷,云芷理应当也拿出最珍贵的东西回礼,才算不失礼数。 而他们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是鹿肉。 想通了这一层,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云老夫人她是懂得交换的啊。 云芷面上并不见被算计的烦闷,反而还浅浅一笑,连连说道:“好啊,那您且等等,我去拿!” 这傻乎乎的模样,真不禁让很多人都替她担心。 害,小女儿家,到底是年少不经事啊,云老夫人不过示好两次,她竟然就乖乖地上套了。 岂料,云芷将怀中的几个冬笋尽数倒进竹筐里,反手又挑了几个坑坑洼洼的,甚至挖的时候被刨坏了的冬笋递到了云老夫人面前。 “这也是芷芷的心意,每一个都是我亲手挖的!挖的不好,还希望老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云老夫人面色一白,云芷却根本不容她推辞,也学着她的样子,将那些冬笋尽数推到了她的怀里。 “别客气别客气,您就好生收着吧!” 云老夫人终是绷不住了,抱着冬笋,发出灵魂拷问:“芷芷觉得,我们用冬笋换冬笋,有什么意义?” 云芷也毫不客气地答:“是啊,漫山遍野都是冬笋,可是猎物却难打得很,我们拿鹿肉跟你们换冬笋又有什么意义?” 看见这一幕,沈知然和袁辰起先受不了了,抚掌哈哈大笑起来。 许多人顾念着形象不敢笑,最后却也实在忍不住,由沈知然带头,全都笑作了一团。 云老夫人在一片欢笑声中,咬牙笑笑,“也好,就当这是芷芷孝敬祖母的。” 她回到云家的火堆边,等着吃肉的云舟和云猛也瞬间僵了脸。 云怡见着那些个坏笋,顿时就更气了,要知道,她挖笋的时候,可都是小心翼翼的,还尤其挑大的好的才拿回来的,可是她的祖母拿她的好笋都换回了一些什么东西? 云怡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这下祖母可看清了吧,你一心向着云芷,还不及一只白眼狼喂得熟!” 第41章 云猛偷鹿肉 虽说冬笋这东西没什么油水,吃到嘴里也没滋没味的,可是对于云家来说,这应有尽有的冬笋,在逃荒路上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接连饿了那许多天,他们这一餐都忍不住吃了很多。用过午餐后,他们又生怕晚餐没着落,便又提议去挖冬笋。 这回无论是云怡,柳氏还是丽娘却都不愿意去了,她们个个都是主子,哪有愿意伺候人的道理?更何况,他们云家不是还有个下人可以使唤吗? 于是,到了下午,就唯有听雨一个人冒着风雪去挖冬笋了。 听雨不仅要挖冬笋,云怡觉得云芷他们做的小竹篮很不错,便让听雨挖完冬笋,再去伐竹子,做竹篮。 待听雨忙完了这些,天也大黑了,大家肚子里没油水,晚饭也是要吃的,听雨又要伺候几位爷爷奶奶的胃,带着一肚子怨气去做晚饭。 粗实丫头做体力活她见过,一个粗实丫头做体力活伺候一大家子人,并且还吃不饱喝不饱的,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绝望之际,听雨仰起头想休息片晌,没想到映雪和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着,刚好在她面前经过,她笑得那样灿烂,手中攥着的是云芷新为她做的连发竹筒炮。 霎时间,一股酸涩直冲听雨心头——倘若她当初没有受了云怡的蛊惑,倘若她还留在云芷身边…… 听雨连忙摇摇头,在心底安慰自己,苦难也只是暂时的,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而云芷命薄,映雪那个死脑子跟着她,又能笑到几时呢? 听雨不再多想,继续做她的冬笋汤。 晚上,听雨又喝了一大碗冬笋汤,在所有人都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却还沿着昏暗的火光,继续编竹筐。 又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也实在是困的不行,便把编好的三个竹筐摞一起,放在角落里,然后在干草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也准备就寝了,云舟却在这时睁开了眼,冲着她邪邪一笑,“你出来一下,本公子有好东西要赏你。” …… 云芷本想等大伙都睡了,就出去找个地方,偷偷进空间洗个澡,天天风餐露宿的,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身脏污。 可是她也真的好困,听着木柴烧的“噼啪”作响,周围又鼾声四起,她便也跟着睡了过去。 直到头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才猛地被吵醒了。 云芷原本还以为是有人要起夜,刚巧从她这里经过。 岂料,这一睁眼就看见云猛那个小王八蛋在翻他们装鹿肉的竹筐! 要说云家真是好家教啊!讨不到饭,就偷! 这若是云芷没醒过来,说不定明天云家就跑路了,而要集体喝冬笋汤的将会沦为他们这些人。 云芷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继续装睡,不时却偷偷觑一眼云猛。 要说这小王八蛋还真是不贪心,莫说是他要偷几块了,他根本就是腾出来一个竹筐,七手八脚地把各家的鹿肉都塞了进去,要扛着那竹筐直接跑路。 然而,当他在云芷头顶经过的时候,云芷突然抬手,一只手拉住他的裤腿,另一只手迅速将银针扎进他右脚的脚踝上。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云猛猝不及防,“嗷嗷”惨叫了两声,整个人紧跟着就栽倒在地。 “啊啊啊!疼,我脚好疼!” 云猛脸色苍白,完全不受控制的,眼泪就簌簌流了下来。 大伙不禁都被这惨叫声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云猛趴在他们附近,身边还摆着一个大竹筐。 看到这一幕,大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侯爷和几个秦元旧部连忙冲上去,死死地将云猛给按在了地上,“抓小偷!抓小偷!” “我就知道云家非要和我们住一块是没安好心!原来是等咱们睡着了,要偷咱们的鹿肉呢!” “小兔崽子敢算计我们,信不信把你腿打断……” 说时,那男人就挥舞着打猎用的竹子,要狠狠地抡在云猛的身上。 然而,那竹子还没碰到云猛,他就承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嚎起来,“啊啊啊!好疼!祖母!祖母救我!云芷她用针扎我!” 所有人都惊住了,木讷地朝云芷望过来。 此时,云芷也已经起身,她悠悠走到云猛面前,将他脚踝上的那三根银针拔了下来,又拿到他眼前晃了晃,道:“念你是初犯,先疼一个疗程的,再有下次,你就别想要这腿了。” 一听这话,云猛更慌了,哇哇乱叫,怂的就不像个男子汉,“云芷,你这个毒妇!你医术不精,别给我乱扎啊!祖母!云芷把我腿给扎废了!” 云老夫人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了,云猛可就是她的命! 她连跑带颠地冲上来,拨开众人,就跪坐在地上,一把将云猛抱在了怀里,哭嚎了起来,“我的猛儿啊!哪疼?快跟祖母说!” 说时,她又满脸老泪纵横,恶狠狠地瞪着云芷,道:“云芷!你对云家有怨气,干嘛拿他一个孩子出气?今天猛儿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他腿一天没好,你都得负责到底!”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楚侯爷起先道:“我说云婶子,听你这意思,你孙子偷我们东西,反倒还是我们错了呗?” 沈知然紧跟着愤愤道:“就是!今天就算芷芷没把他扎死,我也要把他打死!你要报仇就冲我来!” 其他人嘲讽的声音也纷纷响起,“云家这修养,今日一见还真是大开眼界啊。” “搬出去!为了我们每个人的安全,云家人必须搬出这个山洞!” “以后就算进了城,我们林家也要和云家断交,只要和我们家交好的,就必须与云家断交!” “还有我们楚家!” “我们王家!” 云老夫人这才止了哭闹声,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是把满山洞的权贵都得罪遍了,除非这些人不能活着到应天府,否则,以后的大同国只怕是没有他们云家的立足之地了。 云老夫人头脑发麻,连忙赔着笑脸往回找补,“各位大人,还请消消气,我这小孙儿年纪小,不懂事,而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对他也管教不够,老身向大家保证,他以后绝不会再犯了,求求各位大人,就饶他这一次吧!” 第42章 灵泉水洗过的耳朵会干净如新吗 云老夫人一把年纪了,又没读过什么书,她哪会想到,这一番解释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楚侯爷最先轻蔑地笑了起来,“十五岁还小?寻常人家十五岁也娶亲生子了,而战王十五岁,都带着五十铁骑出入金军大营抓叛徒了!” 云老夫人一时语塞,确实你的十五岁我的十五岁好像不太一样。 楚夫人也抚了抚被吵醒的楚瑾的头,“小瑾儿,如果你想要映雪姐姐的竹筒炮,可以直接拿吗?” 楚瑾连忙摇摇肉乎乎的小手,结结巴巴地说:“瑾儿……不能偷。” 瞧瞧,一个话都说不全的三岁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云老夫人却说是因为云猛太小了。 袁辰拿起竹筒上煨着的水,已经开始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我们大同国向来讲究以严为本,按照《贼盗律》规定的,对贼盗的判处要根据赃物的价值,情节轻重来决定,初犯者需在右臂刺‘窃盗’二字,再犯当处绞刑。” “鹿肉是我们这三百余人的全部口粮,云家这小兄弟竟然想着一锅端,那与谋财害命又有何异?本官认为,当刺字,处绞刑。”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着袁辰望了过来,他们怎么忘了,这儿还坐着一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呢,就算国破了,他们仍旧是大同子民,理应当遵循大同律法的。 云家这小祖宗这不就相当于往枪口上撞吗? 原本打他一顿,再羞辱云家一番,这事也便算了,可是大理寺本就是判疑难杂案的地方,袁辰出面断案,是最合理不过的流程了。 就说云猛这个小王八蛋,没事你惹他干什么? 这下好了,大人一开口就是绞刑,根本就没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一听这话,云老夫人越发破防了,她半点儿也反驳不得,只能搂着云猛,祖孙两个哭嚎的更大声了。 这事让好面子的云庆十分没脸,可是他又心疼老娘,又心疼三弟留下来的遗孤,终于顶着压力上前来,拱手作揖道:“少卿大人,各位大人,各位夫人,实在不好意思,是云某这当二伯的教子无方,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不如大家都看看丢了多少肉,能还给大家的,我们尽量还!还不上的,就只能委屈大伙等等,我现在就出去打猎,一定把这些肉给大家还上!若是实在还不上……就等到了应天府,云某便是砸锅卖铁也要一人还二两金。” “只是……我这侄子还小,能不能请少卿大人和各位大人放他一条活路,云某保证他不会再犯了!” 云庆生怕大家还不满意,连忙又补充道:“今晚这事儿,着实是给大家添麻烦了,可是我们这有老的,又有大着肚子的娘子,眼下又多了个伤了腿的小的,深更半夜的另找地方,着实是不便,云某向大家保证,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倘若今夜再丢东西,云某愿自断一臂以谢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也不好再继续咄咄逼人,都默默地不作声,算是退了一步。 袁辰这时撩起眼皮,道:“那大伙就都看看,各家都丢了什么吧。” 众人上前,将竹筐围了起来,云猛偷的所有的鹿肉都在这儿呢,他们纷纷拿回自家的,结果并没有人再吵着还少其他东西了。 云庆试探着说:“既是大家都没丢东西,不如就请各位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侄一条活路!” 放人是可以的,反正他那脚被云芷的银针扎了,还要疼上七天,也算是得了教训。 但是秦元秦老将军还是强调道:“明天一早,必须搬出去!” 袁辰也补充道:“刺了字再走!” 云庆又连忙点头哈腰地答了好几个“是”,才背起云猛回了云家那块角落。 为了赢得大家的信任,在云家所有人的反对下,云庆还是将他们的火堆又向入口处挪了一丈远。 北风呜咽,夹杂着雪花吹进来,这边还真是比先前那块地儿更冷了不少。 虽然大家都没丢东西,云庆还是冒着风雪出去打猎了,若是真能有所收获,也能给大家做个补偿。 但是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保留了云家最后一点颜面。 逃荒小队的人们都把自家的食物,随身的物件都放在身边,才终于放下心来,又纷纷躺在干草上酝酿睡意。 不多时,四面的鼾声又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云芷却托着下巴看着腾腾跳跃的火光,迟迟没睡。 不行,这个澡她非洗不可。 于是,她也蹑手蹑脚地起身,出了山洞。 夜风夹杂着飞雪直扑她的面颊,云芷赶紧拉紧了衣襟,真的好冷啊。 她不敢想象,这样在外面冻一宿,还要打猎是个什么滋味。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格外的寂静,云芷为了防止有人会起夜,再撞见她进空间,便还是往更远处走去,回头望望,那山洞已经离她所在的地方很远很远了,她这才放下心来。 岂料,她的手才摸在小布包上,一个女人娇弱的声音就从不远处的树后响了起来,“嗯……” 这该不是见鬼了吧! 云芷不禁吓得一个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撒腿就想跑。 云芷是真的不想听,岂料那断断续续的女声偏要随着风往她耳朵里钻。 “大公子……您是真心喜欢听雨的吧……” 继而一个男声响起,“这还用问吗?” 女:“到了应天府……您真的会娶我吗……明媒正娶……” 男的声音沙哑而迷惘,“当……然……” 云芷恍然意识到,这好像不是鬼!是人!还是熟人! 听雨和云舟! 这两个人大半夜不睡觉,竟然搞到一起了! 云芷——求一双没听过这些的耳朵! 她生怕两个人发现了她,蹑手蹑脚地又跑出去很远,见着再没人了,才终于进了空间。 也不知道灵泉水洗过的耳朵,能不能干净的跟新的一样。 此时,山洞外不远处,袁辰睡不着,正看着漫天的飞雪,和天外的几点疏星独自出神。 沈知然睡了一个时辰,举着个火把出来起夜,冻得哆哆嗦嗦的。 睡眼惺忪间,他恍惚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却见那人身材修长,披着的墨色披风,像极了土匪头子穿的那件,该不是那伙土匪又追上来了吧? 沈知然哆哆嗦嗦地靠近,甚至想趁其不备,搞个偷袭。 谁料,凑到近前来,那人竟也警惕地回了头。 沈知然顿时瞪圆了眼睛,一颗受惊的心也落回了肚中,“袁辰?怎么没冻死你呢?” 第43章 敢打芷芷主意,头给他打掉 睡蒙了的沈知然看上去实在是可爱,袁辰没忍住,就摇着头笑了起来。 “我死了,怕你太想我。” 沈知然无奈一拂衣袖,“大晚上的不睡觉,发神经!” 说时,他就要回去接着睡。 袁辰见状,连忙上前揽住了他的肩,生生将他拽了回来。 “这么好的雪景,一辈子也难得见一次,睡觉多可惜啊。” 沈知然困得睁不开眼。 一,二,三。 多说也就三个数的时间,他转身又往山洞走,“好了,现在见过了,可以回去睡觉了。” 袁辰却笑吟吟地掰着他的肩膀不放。 “睡什么睡,来聊一会。” 沈知然没兴趣。 “就聊你的终身大事。” 沈知然依旧没兴趣。 “其实我看沈夫人都心中有数,知然兄,袁某应该很快就能喝上你的喜酒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知然还是不感兴趣。 只恹恹地答:“现在饭都吃不上了,我娘还有心思考虑这事儿?明天我教育她!” 见着他还是要往回走,袁辰一把就给他拉了回来,“知然兄就不想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吗?说不定知根知底,还跟你很熟呢!” 一听这话,沈知然反倒火大了,“你可拉倒吧?我是那种会哄骗姑娘家的纨绔吗?一天天的,光是沈昕尘和云芷我都烦的要死,还要再娶一个!” 再娶一个他得疯! 袁辰眉宇舒展,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这么说……你对云芷没那个意思?” 沈知然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胡说什么呢?云芷是我妹妹!” 袁辰继续循序渐进地引导,“可是你姓沈,她姓云,那林黛玉还是贾宝玉的妹妹呢,你对她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沈知然甚至想都没想,就径直说:“快别在那磨牙了!大晚上不睡觉,谁有空在这儿看你发羊儿疯!” 说时,他就又要走,袁辰却笑嘻嘻地又又又一次将他拽住了。 “那若是别人去你们家提亲,你吃不吃醋?” 沈知然挑眉,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袁辰一番,袁辰以为他看破了他的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岂料,沈知然开口说的却是,“谁啊?荣景瑜啊?再敢惦记芷芷,头给他打掉!” 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在袁辰的脸上戛然而止,沉默了片晌,他终是赔着笑脸道:“要是……是我呢?” 这下沈知然明白他为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拉着他扯东扯西的了,合着是这小子看上他们家芷芷了! 沈知然毫不留情,抬起脚就踹在他屁股上,“那小爷现在就把你头打掉!” 袁辰一面逃命一面求饶,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光明,敞亮,“知然兄,有话好好说!” “袁某又没有不良嗜好,不谦虚地说,袁某前途也算一片光明,芷芷跟了我,也不算委屈了她吧……” 沈知然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抬手一记爆栗直击袁辰天灵盖,“芷芷是你叫的吗?” …… 第二天早上,大家还没醒的时候,云庆就带着一家人走了,想来是不希望云猛的胳膊上刺字吧,好好的一个富家公子哥,手臂刺上“窃盗”两个字,以后也是不要做人了。 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了,天空放晴,微弱的阳光也渐渐有了温度。 只是山路依然难走,为了避免事故,大家决定再等上一两日,还是不冒险的好。 而云家有老的,怀孕的,还有伤了腿的小的,相信也并不会上路,或许是在附近找了另一个山洞落脚。 云芷正这样想着,一出山洞就看见了听雨在不远处挖冬笋,这次她却不是一个人了。 云舟眉开眼笑地在一旁陪着,他堂堂大少爷是不可能帮着干活的,也就不时地揩两把油,听雨紧跟着就娇笑起来,显然是十分愿意的。 云芷不禁打了个激灵,昨夜听到的那些鬼话又直往脑子里钻——事实证明,灵泉也洗不干净她的耳朵了。 要说,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云芷是真想把那晚听到的话全忘了,可是接下来的两天,她就不停地与听雨偶遇,明明已经不住在一个山洞了,可是她见她的次数,却比之前还要多。 云芷默默地想,或许这就是她俩的孽缘? 自从下雪开始,云芷他们就没再去山下的小河打水,毕竟下山实在危险,所有人都觉得化一些雪水喝,也是一样的。而云芷常常往雪水里倒灵泉水,他们也并不知道,还一直夸雪水比以往喝的井水要甜。 这些天来,云芷他们这一行人一直没下过山,云家人也一样,可是他们却能让下人冒着风雪的危险,连夜下河去叉鱼。 说来也是缺了大德了。 这一日云芷主动负责打水,为了倒灵泉水不被人看见,她还故意远走了些。 没想到的是,她又又又又遇上听雨了。 然而,可是与前几次不同的是,她没和云舟在一块儿,倒是和他们队伍里的顾承在一块,顾承将一块红彤彤的东西递给听雨,看上去像是鹿肉,听雨眉开眼笑的,而后径直倒进了他的怀里。 顾承两眼放光,在她的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紧接着就将她打横抱起,往后面的林子里去了。 再次看到不该看的云芷,“……” 看来她这回需要去空间里洗洗眼睛了。 云芷回来的时候,双眼无神,整个人都仿佛在神游。 其实她挺想不通的,以前听雨跟着她的时候,没觉得跟映雪有什么不同,她们都是纯真烂漫的小女孩,她不知道是她不了解听雨,还是听雨离开她之后,才逐渐走向堕落的。 生活的困苦真的会让一个人变化那么大吗? 犹记得前世她陪着荣景瑜饿的瘦骨嶙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男人引诱她走向那条路,现在想想,为了荣景瑜,她才是真正的贞洁烈女啊。 可惜荣景瑜他并不值得就是了。 云芷正一个人出神,沈知然突然走上来,接过她手里的两桶雪,还神神秘秘地在她耳边说:“以后离袁辰远点。” 云芷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去,难道袁辰他也……” 沈知然愣住,心道,什么叫“他也”?难道云芷这种硬的像茅坑里的臭石头的小女娘,喜欢她的人很多吗? 云芷却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踮起脚在沈知然的耳边说:“刚才我看见顾承也给了听雨一块肉,然后两个人就进小树林了,啧啧啧,想不到袁辰也这样……” 沈知然彻底懵了,他俩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啊! 不过,他本来还想着要找什么理由,让云芷离袁辰远点,他总不能出卖兄弟,直说袁辰喜欢她啊! 他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些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大道理,在这逃荒路上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眼下看来,云芷给的这理由,甚好! 只怕他现在就是直说袁辰喜欢她,她对袁辰的嫌恶都是八匹马拉不回来了。 嗯,这件事完美解决,他之后也不必操心了。 沈知然的眉目间豁然开朗,冲着云芷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第44章 袁辰失去择偶权 兄妹两个这边话音还没落,袁辰就笑吟吟地凑了上来,“云小娘子回来了,来来来,我帮你提!” 说时,就十分积极地接过了沈知然手中的木桶。 云芷的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沈知然不禁憋笑,为了掩饰,赶紧咳嗽了两声,“咳咳咳!” 而后就揽着云芷走了,“芷芷,我外祖父那个脱臼的胳膊,还得麻烦你给看看。” 秦元那胳膊当时就接好了,根本不需要复诊的,云芷明白沈知然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离袁辰远点呗。 她满口答应着,便跟沈知然走了。 徒留下袁辰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眼下这大雪封山,大家还不知道要等上几日,才能上路。 袁辰向来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怕他们存的鹿肉不够,午后便主动来找云芷,“云小娘子,不如咱们叫上大伙一起去打猎吧,老规矩,你只要站在那当吉祥物就行了,体力活让我们来。” 云芷依旧是那个嫌恶的表情,默默走开。 袁辰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了。 心道,难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到云芷了? 他恍然想到云芷三根银针杀死一只梅花鹿的场景,是啊,云小娘子明明那么有本事,她怎么可能甘心站着当吉祥物呢? 一定是自己这样说话太不尊重人了。 现在有了数不胜数的冬笋,大家也改成一天三顿饭了,中午就炖点冬笋汤,冬笋管够,再少放一点鹿肉提鲜,吃到肚子里暖融融的,也比饿着强。 用过午饭,大家闲来无事,就都窝在干草上打起了盹。 而冬笋这东西吃多了滑肠,因为和灵泉水一起煮,大家这些天才没有发作,云家那边估计早拉到虚脱了。 为了以防万一,云芷便想出山洞,进空间里找点止泻的药放在灵泉水里,助大家服下。 岂料,她才要走出去,袁辰那高大的身影就迎着光而来,径直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芷差点撞在他身上,猝不及防抬起眼眸,却见着他一双狐狸眼笑吟吟的,细长的手指冻得通红,指尖拈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简直要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他温润地将雪人递给云芷,还神秘地凑到她耳边道:“芷芷妹妹,送给你。” “可别声张哦,连小瑾儿他们都没有的。” 这样一个大帅哥站在面前,还给堆雪人,就说谁能不迷糊呢? 云芷就不! 她甚至连笑都笑不出来,就阴阳怪气地道:“听雨也没有吗?” 袁辰还没意识到危险性,并且发出了灵魂拷问:“听雨是谁?” 要说他们这队伍里有三百多个人呢,有个叫听雨的,他还真没注意到。 难道也是一个和他们一块玩的小孩?那还真是袁辰的罪过了。 云芷不再搭理她,径直出了山洞,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雪人就好像袁辰一样,正立在山洞口,笑吟吟地望着她。 紧接着,袁辰悠悠地从她身后走上来,谦逊地笑笑说:“我也不太会画画,雕塑就更不行了,勉强堆成这样,你将就看……” 云芷不得不承认,这个大雪人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是真的特别可爱! 那用石子拼成的眼睛和嘴格外地面善,而且都会笑,在这寒冷的冬日,让人见了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这么大的雪人,想来袁辰一定是堆了很久的,所以他的手才会冻得那么红。 袁辰年纪轻轻就做了四品大理寺少卿,心眼子不可谓是不多,他分明在云芷的眼里看到了喜欢,也十分期待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结果,她看向他时,表情瞬间冷漠,更是阴阳怪气地说,“我想听雨一定会喜欢的。” 话音落,她就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刚巧沈知然哼着小调出来,袁辰面色铁青,不必回头看他,就径直喝道:“沈知然!你到底和云芷说什么了!” 沈知然意识到事态不对,撒腿就往回跑,却被袁辰勾着脖子,硬是给拽了回来。 还连连求饶道:“我真是没说什么啊!都是芷芷太聪明了,自己猜的!” …… 傍晚时分,云老夫人带着她的大儿子云彦来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云彦身后扛着一只浑身是血的狼! 女眷们无不是吓了一跳,这山上竟然有狼! 云老夫人却满是炫耀地道:“要说这皇上钦封的忠武将军就是威武,我们云庆竟然一人打死了四匹狼,哎呀,这回我们家是饿不着了!” “我们云庆为人慷慨仗义,自己受了伤,还是央着我和他大哥一定要把这狼肉给大伙送来。” “咱们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是还麻烦大家伙,出发上路的时候能带上我们云家,大家一块走,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云老夫人走后,这山洞里的女眷无不是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个人能打到四匹狼,想来一定是遇上狼群了,云庆竟然能活着回来,那简直就是个奇迹啊! 就连先前嘲讽云庆的楚夫人,此时也不得不改了口:“要说这云将军确实是一员虎将啊,虽是有勇无谋,但到底是有他的长处。” 信佛的李老夫人也不禁动容,“说是受了伤,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大家都知道云家对不起云芷,自小便把她扔了,成年了又害她与云怡换嫁,差点性命不保,而且她母亲故去这些年,云庆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说到底云芷是没有孝敬她爹的那个义务。 只是他们这些人里,她是唯一一个懂医术的,大家难免便有了期盼,毕竟拿人家手短,刚送来的狼肉还在那摆着呢。 很多人虽然都有这个想法,但是并没有人拿大出来要求云芷,毕竟恶因是云庆种下的,结出恶果也只能说他活该。 却没想到,云芷这时主动说道:“我过去看看吧,他们敢让我看就行。” 沈江波适时地给沈知意递了个眼色,沈知意马上道:“我陪你一起去。” 沈知然紧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 然后是袁辰,他看向云芷,不禁老脸一红,终是说道:“知然兄,那我陪你去。” 第45章 袁辰:要让云小娘子看看我有多优秀 要说这袁辰也是好心,希望能帮上忙。 他特意强调是陪沈知然去的,也算与云芷避了嫌。 岂料,云芷依旧是阴阳怪气地道:“元凶是为了陪沈知然,还是拿沈知然当幌子,实则是佳人有约呢?” 此时,袁辰已经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恶狠狠地瞪向沈知然。 沈知然连忙憨憨一笑,打圆场道:“什么佳人有约?芷芷你别胡说!毁了袁兄的名誉!” “咱们都去!都去啊!” 说时,他一手揽住受伤的袁辰,一手想要去揽云芷,却又想到了袁辰夜里的话,他和云芷是该在意点儿男女大防了,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可以不止是兄妹。 他便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推着她走在前面。 袁辰和沈知意却不约而同地去拿起了那块狼肉,两个人的目光撞上,相视一笑。 此时,山洞里几个夫人还在打着唠,听说袁辰佳人有约,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七嘴八舌地猜着,他们这些人里,袁辰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其中,尤其是顾夫人呲个大牙笑得最欢,云芷都替她觉得心酸——眼下她还有心情笑别人呢,她又怎会想到,这位佳人她家主君也有份。 云芷回眸望了一眼,不禁又开始想着,这顾承在外面偷吃的事,她到底要不要告诉顾夫人,被蒙在鼓里的当事人是真的很可怜的。 可是转念想想,她又不了解顾夫人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能干脆利落了断的还好,若是个放不下的,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说不定还会怨怼云芷多嘴,挑拨他们夫妻感情,那云芷岂不是枉做好人。 所以云芷便一直瞒着这事没说,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她和这顾家也不熟。 冬日天黑的就是早,云芷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还亮着,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暮色就降了下来。 他们也不知道云家到底住哪个山洞,只能按照云老夫人和云彦的脚印,确定大致方向。 可是走着走着,看见了两条岔路,他们便完全懵了。 这时,不远处的石头后面突然传来了女人微弱的声音,沈知然想都没想,就厉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的,出来!” 撞见过两次这种事的云芷,已经大概猜到了,连忙想将他拉住,却不想已经来不及了。 紧接着,衣衫不整的顾承和听雨就微微探出头来,见着云芷几人,慌忙又藏在了石头后面。 大伙皆是吓了一跳,沈知意连忙上前,就捂住了云芷的眼睛,别人家的事,他们也管不到,沈知意生怕坦率的弟弟妹妹再做过多评价,就捂着云芷的眼睛径直调转了方向,还吩咐另外两个道:“咱们往那边走。” 沈知然还傻乎乎地问:“大哥怎么知道是这边?” 袁辰想想刚才那个刺激的画面,就能想象得到,自己现在在云芷心里是一个什么形象,于是冷冰冰地说:“废话,难道要在自己家门口做……这种事,怕别人看不到吗?” 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岂料云芷却拉过沈知然,用自以为很小,但是四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元凶他怕是吃醋了。” 袁辰抿唇无语,这辈子就没这么无助过,“……” 云家所在的这个山洞,比他们那个要小很多,奇怪的是,门口竟放着两个尚未扎好的竹筏,看来是已经有人把消息出卖给云家了,云家是做足了准备要和他们一起上路的。 云芷才进了山洞,云怡抬眼一瞧,就忍不住阴阳怪气了起来:“呦,难得你还记得来看看自己的亲爹呢。” 柳氏冷冷一笑,也适时地添油加醋道:“要说老二你就生了这么一个孩子,还如此忤逆不孝,也是倒霉。不过好在有我们泽儿和怡儿是孝顺的,拿你当亲爹一样伺候着,这下你知道该跟谁亲了吧?” 受了这一番挑拨,云庆看向云芷果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也不是眼的。 眼下云猛还窝在云老夫人怀里,哎呦哎呦地叫着脚疼呢。 云庆顿时指着云芷厉声喝道:“还不快给你祖母你弟弟道歉!” “云芷!你可是我们云家人,怎么次次胳膊肘子朝外拐,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呢?” 瞧瞧!又来了!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云芷还不待发作,沈知然起先就火了,将她拽到身后,就要和这一屋子贱人理论。 可是他话还没出口,袁辰就起先将那只死狼摔在了云庆面前。 他拍了拍手上的狼毛,冷冷道:“云将军怕是没见着本官也在吧?” 云庆一愣,刚才袁辰在兄妹三人的后面,他第一眼还真是没瞧见,想来他方才的话又被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听去了,顿时觉得没脸,连忙赔着笑脸往回找补,“袁大人一定是误会了,云某其实不是那个意思,云某只是觉得,我这侄儿固然有错,但是云芷拿针扎他,害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脸,却也是不该……” 袁辰懒得听他那些歪理,径直便说道:“本官并不认为云小娘子有错!反而还觉得她抓住了贼,是谓巾帼英雄!” 听听!一张口就说云猛是贼,多难听啊! 云猛受不了这委屈,顿时窝在云老夫人怀里,哭的更大声了。 袁辰却丝毫不客气,谁让这家人嘴贱,一见面就攻击云芷呢。 “本官是来还这狼肉的,无功不受禄,云家的好意,我们这些人消受不起。” 云庆一听,顿时觉得内疚得很,“袁大人此举真是折煞云某了,云某出去打猎,也是为了替侄儿赎罪,这是云某给各位大人的赔偿,您怎么又给还回来呢?” 沈知意早已参透了云庆送狼肉的用意,和云老夫人是相悖的,所以出门时,他才会和袁辰一同捡起了那只死狼。 此时,沈知意也慢条斯理地摘着衣袖上的狼毛,说道:“哦?原来是为了赎罪啊,可是云老夫人和云家大爷来送肉的时候,可是说这是给我等的恩惠呢,为的是雪化了,让我们能带着你们云家一块进城。” 云庆顿时觉得丢人,他们云家本来就是因为偷东西被赶出来的,道歉还来不及,怎么敢向各位权贵提要求呢? 云庆无奈,拉着长音恨恨地唤了一声,“娘!” 第46章 呲云老夫人一脸血 云老夫人没想到会被戳穿了,面子上过不去,便拉着长音吼道:“我何尝不是为了云家好啊!” 云庆说不出更多责怪母亲的话,便深深叹息一声,拖着那条伤腿缓缓起身,冲着袁辰深深一揖,道:“让袁大人,还有知意知然见笑了,云某惭愧,不敢向各位大人提什么要求,只愿各位大人能不嫌弃,收下这狼肉,原谅小侄的无知。” 沈知意却径直道:“狼肉就免了,我们都有手有脚的,会自己找吃的活下去,是绝不会惦记别人东西的。” 显然他这话是在内涵云家所有人,云庆顿觉没脸,头垂得更低,云怡云猛却梗着脖子,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那云庆衣袍上有一些抓痕,手上和脚踝有两处咬伤,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要防狂犬病才是关键。 虽说古代没有狂犬疫苗,但是云芷博览群书,也是有办法治的。 因为狂犬疫苗本身也是在狗的脑子里提炼出来的,换成狼也一样。 早在东汉时期,有一位葛洪葛神医就发现这病的治法了。 于是,她取出短刀,径直就扎在了那死狼的脑袋上。 顿时血花四溅,所有人不禁都吓了一跳,像云怡那样的娇娇女更是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云老夫人随即嚷嚷道:“云芷!你父亲不过教育你两句,有什么不对吗?你还至于在这耍脾气?你看看你,越来越像秦英如那个悍妇,哪里还像个千金小姐?” 骂云芷,还要带上最疼云芷的秦英如,这话可惹得云芷和两位兄长都不乐意了,沈知然才不管她是不是长辈,便想上前争辩两句,岂料,云芷将那扎在狼脑袋上的短刀往上用力一挑,顿时一股鲜血喷出,“嗖”的一下,刚好呲了云老夫人一脸。 云老夫人猝不及防,只感觉一股冰凉的液体淋在了脸上,头发上,还“啪嗒啪嗒”往下滴。 沈知然瞬间火气全消了,看着云老夫人那副狼狈的模样,就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云老夫人糊里糊涂地摸了一把脸,借着昏暗的火光,看见的却是触目惊心的血色,她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出来。 就连她怀中的云猛都拖着那条伤腿,跳出去老远。 沈知然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沈知意也觉得解气,但是他也知道狼的头骨太硬,云芷可能敲不开,便主动蹲下来帮忙。 有了沈知意的帮助,兄妹俩三下五除二就拿出了狼的脑子。 云芷没说什么,又从小包中拿出一小瓶金疮药,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他将这些都拿给云庆。 兄妹俩相处十余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于是,沈知意立刻会意照办,还不无阴阳怪气地道:“听说云将军受了伤,这是狼脑,涂在伤口上是防止得疯病的,而这个是芷芷给你的伤药,我们所有人也就只有这一瓶而已,但是芷芷还是舍得给了你。” “敢问云将军,你的侄子侄女那么孝顺你,又为你做什么了呢?” 云怡和云舟面上挂不住,眼神开始飘忽。 他们一个是礼王妃,一个是大少爷,自己的衣食住行还要靠听雨照顾呢,哪能再屈尊去照顾别人。 柳氏所谓的她那一双儿女孝顺,其实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 甚至连云庆被狼抓坏的衣裳也就那么穿着呢,没有人想着给他补补,包括丽娘和云老夫人都没有。 沈知然这时也嘲讽道:“大哥这话可是问着了,只怕云将军那侄子侄女不但不能如何照顾他,还得靠着他冒生命危险捉狼,养他们呢!” “云将军,养别人的孩子可开心?” 说时,他冷冷睨了一眼云庆,理直气壮地唤道:“芷芷,我们走!” 四个人鱼贯走出去,袁辰站最后一个,送走了这几尊神,在云家人刚要喘口气的时候,袁辰蓦的又回过身来,看向云猛,浅浅一笑,道:“云小兄弟犯下的案子,本官已经记录在册,若是不想节外生枝的话,窃盗二字就尽快自行刺好了,免得复国之时,大同国再没有云家的立足之地。” 袁辰走出山洞的瞬间,云猛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四个人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暮色里,只靠着皑皑白雪照亮山路。 云芷小心翼翼地跟在沈知然后面,还在嘀咕着,“回去的时候,应该不会再看见那两个鬼了吧?” 沈知意十分不满:“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总提那些伤风败俗的人干什么?你们几个都听好了,今夜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袁辰可不想云芷一直误会他和听雨也有一腿,他少年时期都忙着寒窗苦读考功名了,根本没动过任何歪心思,要说他也是个黄花大公子呢,凭什么因为沈知然少解释一句,名誉就这么毁了。 方才是怕云芷担心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才没说的,现在也探望过云庆了,正是他洗白的时候——他一刻也等不了。 “云小娘子,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所谓的那个听雨,你若说我也是那其中一个鬼,那袁某可冤枉得很。”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云芷就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沈知然原本还在笑袁辰蠢,此时也噤了声,和大家一起凑了过来,“怎么了,真碰上那两个鬼了?” 云芷侧耳倾听,还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有没有听到,前面有水声?” 沈知然无语,“有水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我以为你听见什么了呢。” 说时,他摇摇头,就要继续往前走。 云芷却连连拍他的胳膊,“沈知然,快把火折子给我!” 沈知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擦燃了,才递到她手上。 要说袁辰就更憋屈了,他方才说的话,云芷怕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云芷借着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地向水边走去,身后沈知然还在嘲笑她:“掉下去没人捞你!” 沈知意不放心,随后却跟了上来。 走到近水边,却见小河流水哗啦啦,径直朝山下奔腾而去,而水边荒草丛生,云芷在那堆荒草中摸索了一阵子,眸光越发有了神采,“知意哥,我们发了!” 说时,她揪下一棵枯黄的草,递给了沈知意。 沈知意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是……咱们小时候玩的嘛,一吹就像蒲公英一样,全飞了,我记着沈知然有一次还吃的满嘴都是,这东西有什么用?是药材?” 第47章 有棉衣穿了 云芷耐心地给哥哥讲解,“这种草叫做香蒲,浑身都是宝。” “不过,冬天的香蒲已经不能当成药材了,得它开花的时候,才能在雄花序上采到蒲黄,摔伤的话,蒲黄可以止血。” 趁着昏黑的夜色,袁辰痴痴地望着云芷,听着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分外悦耳,不自觉的就着了迷。 直到沈知然杵了他一下,两个人才一同踩过荒草,走到云芷和沈知意身边去。 沈知然顺手摘了一根香蒲,将其在掌心一搓,香蒲亿万颗种子瞬间膨胀,真的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散。 他不以为意地道:“既然不能入药了,我们要它做什么?吃吗?” 沈知意毫不留情地拆穿道:“你又不是没吃过。” 云芷和袁辰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 云芷还附和道:“你饿急了也可以继续吃,但是我们这些正常人是不会吃的。” 顿时,袁辰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连沈知意那种老古董都不禁被逗笑了。 笑够了,云芷方才继续说道:“香蒲的叶子,可以做成蒲团和蒲席,每个人都备上一套,就不怕着凉了。” 说时,她随手薅了一把,“采回去,那些老夫人应该又有事情做了。” 袁辰的眼眸里闪烁着明朗的光芒,“云小娘子当真是渊博啊!” 沈知然则非常配合地就去薅蒲叶了。 云芷却继续说道:“这个香蒲的雌花序比蒲叶还重要呢!” 云芷轻轻一捏,那亿万颗香蒲种子又爆了出来,“我们生火堆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引火,烧的特别快。而且我们可以将它絮进棉衣里,超级保暖!” 瞬间,沈知然手里的香蒲叶子都不香了,“你不早说!” 沈知意的眉梢也染上了喜色,顿时吩咐道:“知然,你去把大家都叫过来,咱们采的越多越好。” “好嘞!” 沈知然得了令,撒丫子便跑了。 趁着大家还没睡,而且这段山路也不难走,必须让大家多薅点回去,尽快絮进衣服里,大家能少冻一刻是一刻。 其实前些天还好,自从下雪后,天气越发寒冷刺骨了,尤其出了山洞干活的时候。 他们逃荒的时候,才刚入了冬,大家穿的棉衣大多都很薄,再降降温怕是就都熬不住了,这些香蒲真是及时雨,是救命的稻草。 这一夜,大家都因为找到了这些香蒲而高兴,各位夫人娘子们更是忙碌到深夜,把一家人的衣服都缝得厚厚实实,才甘心入睡。 而云芷也很高兴,她终于有理由从空间里拿出新棉花给沈家人把衣裳都絮一遍了。 反正火光昏暗,不细看也看不出是香蒲还是棉花。 秦英如是不会针线活的,云芷便和沈昕尘还有映雪分工,她负责往衣服里絮香蒲,沈昕尘和映雪则负责将每一个针脚缝整齐。 趁着众人不备,云芷往衣服里填的大多都是新棉花,上面再盖一层香蒲,才递给沈昕尘和映雪去缝,光线昏暗,她们俩也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就算看见了棉花,也以为是衣服里以前就带的,云芷不过是给拽蓬松了些。 秦英如原本也想帮云芷一起絮香蒲的,云芷却直接就给拒绝了。 毕竟小舅母在一旁看着她,不方便她做手脚。 到了第二日,他们这逃荒小队里所有人都穿上暖融融的棉衣了,大家都可开心了沈家人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冬衣与别人的不一样,只看着格外的厚实,每个人穿上都圆了一圈,沈江波和秦英如还不禁觉得好笑,“这几个孩子,是摘了多少香蒲。” “看着是挺臃肿,管它好看不好看的,反正是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 接下来的两日,阳光都格外的足,封山的大雪也化了不少。 若是想等它全化了再上路,那只怕要等到来年春天了。 于是,大家商量后决定,这两天就上路,路上只能尽量小心一点,尤其是老人和小孩。 在云芷的带领下,大家又抓到了一窝野兔,足足有十只,想来到应天府这一路上,他们是不会挨饿了。 他们又夸云芷是吉祥物,根本就没想到,为什么那么巧总能捡到食物,以至于他们哪天也没挨饿。 他们先前的竹筏是用干枯的柳条编起来的,柳条柔韧性很不错,沈知意干活细致,又带着大家多绕了好几圈,所以这一路上竹筏也分外结实。 可是竹筏搁在河边上,又被这一场大雪冻了许多天,云芷还是有点担心捆竹筏的柳条会变脆,容易断。 他们这些人甚至连件能换的衣裳都没有,若是竹筏突然坏了,掉进水里,可就惨了。 沈知意刚好也想到了这一点,出发这日的前一天晚上,便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下山,用更结实的蒲叶又将所有的竹筏又扎了一遍。 准备好了这一切,大家背上装食材的竹筐,拿上防寒的蒲团和柴火,趁这一日阳光晴好,就一路顺水而下,出发去应天府了。 云家人听到声音,紧跟着也扛着竹筏下了山。 其中云彦和云庆推一个,云舟和听雨推一个。 按照顾承透露给他们的消息,正常的竹筏之上,要多加一排细竹子,以防止水漫上来湿了鞋。 可是这加装之后的竹筏就格外的沉,莫说是抬了,两个人一起推,都十分吃力。 而推竹筏的这四个人里,连云舟都是不情不愿凑出来的劳动力,更别提其他人会帮忙了,有老的,有怀孕的,还有尊贵的礼王妃和年仅十五岁,根本没力气,并且还伤了脚的小孩子。 最可气的当属柳氏,她口口声声说要帮忙,实际上就是张着嘴在一旁指挥,不出力不说,在她嘴里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搞得所有人心情都很压抑。 而云怡不出力不说,此时又开始教训听雨了:“都怪你!你怎么那么懒,非要在山上扎竹筏,你要是在水边弄,咱们还哪用做这些无用功?” 听雨憋闷得很,不禁在心里暗骂,这云怡真是和柳氏一样事多难伺候!她扎竹筏的时候,这些人没一个人帮忙的,就告诉她要扎竹筏,她只是个没遭过社会毒打的小姑娘,她怎么知道这个扎完了会这么沉!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快累虚脱了,总算是把竹筏推进水里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加装后的竹筏,最上层确实不会湿水。 云怡嫌弃云老夫人身上有味道,便和柳氏云舟一个竹筏,听雨是云怡的奴婢,自然也是一起坐。 而其他人坐另一个竹筏。 想想这一路顺水而下,很快就能到应天府了,迎接他们的将会是崭新的人生,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就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云怡更是一时兴起,哼起了小曲。 真可谓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岂料,听雨这样的小娘子力气本来就是有限的,她绑的柳条又能结实到哪去,那竹筏晃晃悠悠的,不过在水上漂了一刻钟的光景,竹子就一根一根散开了。 霎时间,云怡她们这一船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慌了神,可是根本容不得反应,就一个接一个的,“咕咚!咕咚!”掉进了河里。 第48章 战王来了 彼时,云芷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应天府脚下了,所有人原本都怀着美好的期许,以为到了应天府就不会再挨饿受冻了,以为到了应天府,他们就终于能过上太平的日子了。 怎料,应天府也不复昔日繁华,城外皆是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地上是随处可见的尸体,甚至有红了眼的野狗在争相啄食,活着的百姓或是麻木,或是嚎啕大哭,痛心亲人的离去,却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了他们自己。 金人的铁蹄肆意践踏,不时更是发出狂妄的嘲讽声,在他们的眼里,人命不过是草芥…… 眼前的一幕幕,不禁让云芷身后的权贵们又纷纷堕入深渊,明明他们这群人才找到活下去的希望,如今看了应天府,只怕那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要幻灭了。 云芷他们人多目标太大,并不往城门口凑合,只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着,由沈江波和楚侯爷,再加上袁辰这几位文臣去和城门官交涉,商量进城事宜。 大家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权贵,来到应天府,按理说是该让地方官蓬荜生辉的。 谁承想那城门官细细地打量了诸位大人一阵,眼里竟然有藏不住的嘲讽,并直接告诉他们不能进,还说是上头的意思。 楚侯爷追问,上头是指哪个上头。 城门官拗不过,终是答了两个字,“礼王。” 不多时,沈江波他们就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将碰钉子的事儿一说,大家听了都很气愤,他们与礼王的怨仇算是结下了。 进城的事儿只能再想办法,此地又不宜久留,沈知意凭着对这一带地形的了解,便建议大伙儿去西面的一个付家庄先避一避。 大家商议了一番,眼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才刚要动身,就眼见着不远处金军又开始了杀戮,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血光四溅,甚至来不及惨叫,就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中。 这下谁也不敢出去了,大家都怕极了,队伍中有的女眷忍不住地发抖,甚至低声啜泣了起来。 “我们还能躲到几时?若是遇上这些金军,只怕也要成了那刀下的亡魂吧……” 云芷攥紧了拳头,终是保持镇定道:“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拼了,他们杀我们一个,我们嘎他们一双,总之绝不能让他们讨到便宜去!” 她俯身在地上摸了两把,又将手上的浮灰胡乱抹在了脸上。 其他姑娘们也立刻会意,纷纷学着她的样子做。 把自己变丑,最起码可以死的体面些。 所有人的心都提着,这时,沈昕尘慌忙拽了拽云芷,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惊惧,“芷芷……那是……” 云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却看见一袭熟悉的红装,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凤凰来仪,这般华服价值连城,不是普通百姓消受得起的,是宫里的东西。 说得更准确点,那是云芷差点嫁给太子那日穿的喜服,而当初落花喜欢得紧,便赔着笑脸冲她要去了。 云芷一直怕这样招摇的衣裳会给落花带来祸患,更是几次三番地提醒过她,兵荒马乱的,千万不要穿。 她甚至还承诺等战乱结束了,要送她一件更好的。 可是眼下看来,只怕再没有那个机会了…… 那穿着喜服的小娘子躺倒在血泊中,身子早就冰冷了,而云芷甚至看不出她就是落花,因为她的脸早已被金人肆虐的铁蹄碾作了尘泥…… 沈昕尘再也控制不住了,捂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翻涌出来,原来他们每个人都是那样渺小,更不知是否还能有明天…… 却在这时,一阵短兵相接的嘶鸣声愈演愈烈,应天府城下的金军节节败退,最后终是抵不过,仓皇而逃。 在那片刀光血影之中,荣景初的身影渐渐清晰,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只怕有几万人之多。 有人终于惊喜地叫道:“是战王!战王来了!” “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云芷应声望去,十余日未见,荣景初他越发瘦削了,那苍白无神的眼眸,微微冒出的胡茬,都衬得他越发形如枯槁。 云芷的目光渐渐下移,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手臂还在。 “战王!战王!” 队伍里有人抑制不住,兴奋大叫,更有人瞬间什么也不怕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朝着荣景初飞奔而去。 岂料,荣景初竟直直地从马上坠了下来,他浑身都在颤抖,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短短几日,整个人都变得沧桑了。 他几乎连滚带爬到了落花的身边,无比爱惜地抚了抚她尚算完好的手臂,又抚了抚她的裙摆,而后径直将她抱紧怀中,发疯一样,歇斯底里地咆哮了起来。 “啊!” “啊!” 看到如此惨烈的爱情,所有人都不禁动容,陪着荣景初一块儿,放声大哭起来。 看到这般绝美的爱情,就连云芷这个当死对头的都不禁觉得动容,犹记得上次云芷哭,还是上辈子跳城楼的时候,可是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却为了荣景初和落花而流。 沈昕尘和映雪就更不用说了,早就在她的身边哭的泣不成声。 就在大伙都情绪上头,不可自拔地时候,荣景初的副将突然冲上来,朝着云芷的方向凌厉一指,“王爷,她在那呢!”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目光齐刷刷地朝着云芷望了过来,这时,荣景初也悠悠抬头,目光刚好与云芷相撞。 却见他眼眸血红,还含着决绝的泪意,那周身散发出的寒凛,显然谁敢多看他一眼,他就能刀了谁。 云芷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我去……为什么是她? 那嫁衣是落花自己跟她要的啊,就算它给落花带来了祸患,但也不关她云芷的事吧? 而且她扪心自问真的对落花挺好的,她帮她赎了身,放她去过好日子,还承诺要给她一件更好的喜服呢! 如今看来,落花之所以那么喜欢那件喜服,大概就是想穿给战王看吧,可是他却连她最后一眼也没看见…… 云芷胡思乱想,却越发理解荣景初此时此刻的遗憾了,他不会放过云芷的! 毕竟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战王若是发疯,会不会屠遍天下人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首当其冲的就是给落花递嫁衣的她! 却见荣景初霍然起身,身后的披风带动寒风猎猎作响,大步流星就朝着云芷走了上来。 云芷竟吓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尚在十米开外,她就慌忙摆手,连连解释:“不是我,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也希望她好好活着的……” 第49章 怎么就抱上了? 若说这泼天的戾气谁感觉不到,沈江波和秦英如也觉得害怕,赶紧挡到了云芷前面,沈江波是文臣,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规劝,秦英如却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径直抽出了短刀,准备开干。 沈知然更是忍不住叫嚣道:“荣景初!都说了这事和芷芷无关!你若是敢动芷芷一根汗毛,我……” 岂料,他一句话尚且没说完,荣景初就动作迅猛,一把将云芷从沈江波和秦英如之间捞了出去,云芷打了个趔趄,额头径直撞在了他的肩上,生疼生疼的。 她都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入了怀中,她那整个左半边脸都深深陷入了荣景初的怀里! 云芷猛地睁大了眼睛,大脑瞬间短路了,不止是她,周围所有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气,甚至不敢呼吸,怕自己会破坏了气氛,怕自己有罪。 殊不知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云芷的世界就只剩下了荣景初强有力又过于急促的心跳声。 直到沈知然走上前来,结结巴巴地说:“呦……怎么……怎么就抱上了?” 云芷这才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要说这荣景初穿着战甲,硬邦邦的很硌人不说,还有一股很浓很浓的血腥味,最最最让人无语的是,他才刚抱过尸体…… 云芷简直都要吐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将他给推开了,“你是不是有病?疯病!我跟你很熟吗?” 荣景初也恍然回过神来,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是不经意的一抹笑意,他毫不客气地说:“就是因为有病,才第一个传染你!” 呵,就说是死对头嘛!他不好过,也绝不会让云芷好过。 云芷嫌恶地拍拍身上的衣衫,又伸出纤瘦的手指指着他,冷冷警告,“你再敢过来,一针我扎死你!” 荣景初凝眸望着她虎着脸,奶凶奶凶的,终是没忍住,轻嗤了一下。 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在心底偷偷地说了一声,“云芷,我回来了。” 两个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不禁引得楚侯爷他们都在偷偷发笑,尤其是方才指云芷那个,荣景初的副将,他摇着头拍着巴掌,简直都要笑的抽过去了,直到另一个副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方才知道收敛了。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向来最是怯懦,不爱讲话的李千荷深深望了云芷一眼,那眼神破天荒第一次,看起来并不含善意。 大伙与战王许久未见,先是恭恭敬敬跪下给他请安,而后就团团将他围住,也将他打头的那几个将士给围住,相互说起了分别后各自的境况。 要说荣景初不愧为大同国的战神,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回京城复国,救二帝了,只怕金军都是这样想的。 然而这样做,显然是没什么胜算的。 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副将一说,大家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千多人直接放弃了京城,而是走小路北上,直逼金军大营,偷偷烧了他们的粮草。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不知哪位神人竟然一夜之间把整个皇宫都给搬空了,就指望百姓手里的那些存粮,岂能养活金军整整三十万大军? 这仗着实是没法打下去,于是金军不得不撤军,只留了几万人驻守京城,并趁着大同国群龙无首,顺便攻陷了附近十三座城池。 应天府就是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然而话又说回来,荣景初这个以一千抵三十万大军的打法虽然绝妙,但是也只是逼着金军退军而已,他终是阻挡不了大同亡国的命运,更是没办法救回二帝,还有被俘的臣子,后妃,等等三千多个皇族贵胄…… 再说起荣景初身后的骑兵,竟足足有十万人,说来惭愧,大同国被欺负到如此境地,是真的没兵与金军对抗吗? 大同拥兵七十万,其中五十万都驻扎在不同的边境。 而剩余二十万,十万驻守同金边境,这夜金军突袭,守将姚远大败,便带着残兵一路逃亡到了成都,导致金军过境,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直逼京城。 京城守军十万,原本也是抱着保家卫国的决心,与金军殊死一战的,岂料太上皇以文治国习惯了,还担心得罪了金人,毕竟他们先前可是最友好的盟国啊,太上皇怕真的打起来,便不许十万大军擅自行动,把逆反的几个将领也扣押了。 最后,太上皇派了使臣与金军谈和。岂料,金军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攻城。 太上皇吓得魂都掉了,直接传位给了太子。 太子那个缺心眼早年拜了个道士为师,连夜便派八千多个神棍去城楼上作法,乞求金军退军。 结局就是如今的结局了。 大同的亡国,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耻辱! 荣景初带兵杀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那驻守京城的十万军不敌金人折辱、屠戮,杀出城来。 他们便顺理成章跟着荣景初了,这一路上士气昂扬,倒也忠心。 然而,再一次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荣景初有了兵马,要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夺回京城,也不是挥师北上,去救二帝。 众人不解,但还是乖乖随他来了应天府。 没想到真就遇上了企图攻占应天府的金军,他们径直从后方打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金军落荒而逃,荣景初的队伍也顺利保住了应天府,谁说这不叫大快人心呢。 要说战王果然是料事如神,要知道应天府可是南下的必经之路,应天府没了,靠近黄河流域的城池就等于全都沦陷了。 云芷的前世就是这样,礼王放弃了应天府,一路南下定都临安,礼王的懦弱也致使临安以北的大半江山全都丢了…… 荣景初在这十余日内,带着一千多骑兵从京城到金国边境,又从金国边境折回来,短短几日就行军千余里,要说也是奇迹了。 莫说其他权贵有多震惊,就连久经沙场,致仕了还带着几个残兵守城的秦元秦老将军都竖起了大拇指,觉得十分佩服大同国的这位战神。 他叹息一声,对荣景初道:“先前老朽看见皇上太上皇签了降书,就心灰意冷,再无斗志,战王说要杀回去时,老朽甚至还当王爷年轻,想事简单,其实根本不可能有胜算,如今想想,老朽真是惭愧,当初怎么就没助战王一臂之力,跟着战王一起北上呢……” 说时,他拱手作揖,单膝跪倒在了荣景初的脚下,“若王爷不嫌弃,老朽愿携这几个老兵追随战王!从此出生入死,任王爷差遣!” 第50章 战王带大家进城 荣景初连忙上前将秦元给扶了起来,“老将军快快请起!能和您一同开展复国大业,是景初的荣幸!” 两个人的双手紧紧拉在一起,相互对望着,眼里都充满了感激和赏识,从此他们将是最亲密无间的战友! 其实,沈知然也是武将出身,所以他打猎的时候,身手才会那么好,那些柔弱文官都愿意跟着他。 武将能驰骋沙场,就是一辈子最发光的时刻。 沈知然又何尝不想发光呢?但是看见这一幕,他只是冷冷“切”了一声,并不想效仿秦元。 要知道,他前年可是差点考上武状元的,之所以没考上,如今在朝中也没个一官半职的,都是拜面前这位尊贵的战神王爷荣景初所赐! 这货竟然在他考骑射的时候,冲进考场打了他一顿,害他成绩直接取消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若说云芷与荣景初结仇,这事占了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回头再说。 反正自那之后,云芷只要见了荣景初,定然要上去喷他两句的!谁让他害沈知然的! 那荣景初也不服气,久而久之,两个人就成了见面就吵的死对头。 也正是因为考场上结下的仇,此时看见秦元臣服荣景初,沈知然不但不想效仿,还想跟秦元断绝祖孙关系。 云芷也凑上来杵了杵沈知然的胳膊,用一腔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道:“哎?看见了吗?你外祖父叛变了。” 沈知然本来就烦得很,被她一戳穿,顿时更烦了。他斜睨了她一眼,“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云芷差点笑出来,安慰似的在他肩上拍了拍,“没关系的,以后你可以跟我混,我保证你会比你外祖父混的好。” 没有人注意到,荣景初往这边瞧了一眼,想要刀一个人的眼神又藏不住了。 大家又与战王说了他们的近况,最后战王邀请大伙一起进城,话题就落到了礼王不许他们进城这儿。 城外战火连天,若不是战王及时赶到,他们殒命也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礼王是存了什么居心,不让他们进城? 荣景初的眸光寒凛,只冷冷道了一声,“跟着本王。” 大家心里顿时有了底,战王来了,他们这下真的有救了! 所有人脸上都勾起了笑意,跟在战王身后,他们的腰杆儿都挺得更直了。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城门而去,只有云芷还帮荣景初想着呢,“荣景初!落花该怎么办?” 荣景初缓缓回过头来,一脸懵懂,“什么落花?” 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个人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落花流水”,第二个想到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直到云芷用眼神示意,她说的是在金军铁蹄下惨死的姑娘,荣景初这才恍然大悟,“啊……厚……厚葬了吧……” 哭错了坟,他也很尴尬…… 岂料,听他这样一说,又引来众人一阵幽怨叹息,“战王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啊!” “哎……可怜见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荣景初带着大家径直就到了城门口,他一个眼神,两个副将就带兵上前,“砰砰”敲起门来。 城楼之上,城门官早就看见了这尊神,慌忙带着守卫兵下来开城门,又赔着笑脸道:“殿下驾到,小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海涵啊!” 荣景初却根本不吃那一套,长枪在他手中灵活地舞了一圈,还不待大伙看清呢,就架在了那城门官的脖子上,“本王只问你,为何不放朝中官员进城?” 那城门官瞬间吓得冷汗直流,“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荣景初脚下,“战王恕罪!小臣也是奉了礼王的旨意,这事儿不是小臣能做主的啊……” 岂料,他话音尚未落,荣景初执长枪在他脖颈上轻轻一划,那城门官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直朝地上栽了去,瞬间没了气息。 “那本王就来做这个主。” 他的目光又落在身后的那些守卫兵身上,“尔等可也要阻拦?那就一起治个残害忠良之罪!” 所有人都不禁吓得瑟瑟发抖,谁会想到战王急了,是连自己人都杀的! 他们连连让出一条道来,恭恭敬敬道:“战王请,各位大人请!” 云芷他们这一行人都觉得解气,岂料,他们跟着荣景初大摇大摆地才进了城,荣景瑜和当地的府尹方离就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各位大人,夫人,舟车劳顿辛苦了!可真是让本王好等啊!” 最后荣景瑜的目光才落在了荣景初的身上,他满含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道:“十一弟,好样的!” 荣景瑜笑得跟花儿一样,半晌,才瞥见大家脸上的不善,而他的笑声撞击在寂寥的空气中,竟显得那样突兀。 他的笑终是僵在脸上,试探着问:“大家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都到应天府了,以后咱们定然不会缺衣少食了,都开心点!” 说时,他用了几分力道,又在荣景初的肩上拍了一下,这算是鼓励。 岂料,秦元却冷冷一哼,径直开门见山道:“礼王让我们如何开心呢?如果不是战王来的及时,我们这伙人只怕连城门都进不来。” 沈江波紧跟着也道:“礼王就这么着急,要将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吗?” 他们的敌意几乎是扑面而来的,荣景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想找城门官问话,荣景初身边的副将却嘲讽道:“礼王还是别找了,城门官残害忠良,已经被我们王爷就地正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景瑜完全懵了,他转身问府尹方离,方离也是一头雾水,直摇头。 他终是蹙眉道:“你们怀疑本王不让你们进城?本王派了百余辆马车去接大家,马车上还准备了厚实的棉衣,充足的食物,生怕诸位大臣受一点委屈!” “本王又岂会不让你们进城!” 他望向云芷,别人可以误解他,但是他和云芷之间有长达七年的青梅竹马之情,除了他母亲,云芷就是最了解他的人。 云芷一定会相信他的! 岂料,云芷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被误解,人家和映雪两个在说悄悄话,然后捂着嘴,咯咯地笑呢。 荣景瑜瞬间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儿。 荣景初顺着他的视线,也朝着身后望去,看见云芷笑的开心,他的唇角竟也跟着微微上扬。 荣景瑜越发觉得气恼,他为这些朝臣做了那么多,明明是真心想与他们修好的,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猜忌误解? 他大步流星走向城门,一把就抓住了一个守卫兵的衣领,咆哮道:“到底是谁给你们报的信!” 守卫兵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礼王妃派人来说的……” “说是……各位大臣有通敌的嫌疑,所以不能进……” 第51章 云怡她们掉水里了 话又说回到云家这边。 竹筏散了,云怡她们都“咕咚咕咚”掉进了水里。 入水的一瞬间,只感觉那寒冷刺骨的触感直通天灵盖,几个人都忍不住“哇哇”乱叫了起来。 云庆和云彦撑着竹筏走在前面,回头看到这一幕,还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云庆想都不想就要跳下去救人,却被云老夫人和丽娘赶紧拉住了,“老二啊,快靠岸!先靠岸!你老娘可是一把年纪了,这么冷的天,掉下去还能有好吗?” 其实丽娘也是这个意思,她怀着身子掉水里,那还能有好? 但是她却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主君,你那伤口还没大好呢!可不能下水!以前我就听人说,被狗咬伤了,若是遇上水,最容易发疯病。” 这一番话下来,云庆看丽娘的目光果然更柔和了几分,看看,他女人多疼他啊! 他和云彦配合着,很快就将竹筏靠了岸,云猛年轻身手敏捷,第一个跳上了岸,而满口仁义道德的丽娘紧接着第二个上了岸,情急之下,还推了云老夫人一把。 这也算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谁会惯着谁呢? 更何况,就算云老夫人找茬,她回头对着云庆撒撒娇也就没事了,怎么也比掉水里要好的多。 河水并不深,只勉强没到腰,云庆和云彦递上竹竿,很快就把云怡他们四个拉了上来。 如此寒冷的冬日,他们竟然在河里泡了个透心凉,任谁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尤其所有东西都被劫了,他们甚至没有可以换的衣物,云怡实在忍不住,才上了岸,就“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云舟和柳氏也不是什么坚强的人,紧跟着也哭了起来。 只有听雨是个下人,纵然冻得很难受,却也完全不敢发泄情绪。 谁又会想到,他们几个都那么狼狈那么惨了,云猛竟忍不住,拍着大腿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云怡姐,你可真像个落汤老母鸡。” 就连云老夫人对他们也是没什么同情心的,甚至还幸灾乐祸地道:“哼,还嫌弃你祖母身上有味,在外面风餐露宿这么多天,谁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这回好,你们娘几个是洗干净了。” 被这样一刺激,云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钳住听雨的衣襟,接连好几个耳光就赏在了她的脸上,“贱人!都怪你!扎个竹筏都扎不好!现在你开心了?” 听雨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奴婢都是按照顾承说的做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它为什么遇上水会散开……” 她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 倘若她当初没有鬼迷了心窍,倘若她还像映雪那样留在云芷的身边,这一路上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吧…… 而现在的她还哪有人样子? 她要一个人伺候这一大家子人,什么粗活累活都是她干;为了谋一条出路,还要放弃尊严取悦云舟;甚至为了给这些祖宗换一口吃的、换一个消息,她还要三番五次地委身顾承…… 她都快成这家人的再生父母了,可是云怡还是会拿她撒气,不把她当人看。 听雨甚至都在想,这会不会就是她出卖云芷的报应…… 要说还是遇上事儿了,才能看清人心。 平日里柳氏总是拉着云怡上演什么母女情深,此时自己冻的哆哆嗦嗦的,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大爷,快把外裳脱下来,让泽儿换上!泽儿身子弱,这要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云彦也是毫无怨言,赶紧找了个背人的地方,把衣裳换给了云舟,自己就只穿着一件里衣,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云怡愈发觉得委屈了,“母亲,哥哥一个男人有多怕冷,你怎么就不能想想我呢?母亲,你和父亲可真是偏心!” 云庆最是个没心机的,自小到大,他对云怡的疼爱真是比自己的亲女儿还多很多。 他赶紧脱下了自己的衣裳,给了云怡,“怡儿别哭,穿二叔的!二叔是男人,冻一冻也没什么的!” 云怡根本就不与他客套推辞,径直就接过,去树后面换了。 有了这场闹剧,云家人是没法继续赶路了,他们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山洞去,先烤烤火暖和暖和,顺便再把几个人的衣裳烤干了,才是最要紧的。 他们去的,是大部队曾经待过的那个山洞,这儿离下山的路最近,也比云家后来找的那个更背风。 然而,云怡一边烤着火,一边却打开了新思路,“都怪云芷!那天夜里她来找咱们,一定是趁着天黑,对我们的竹筏动了手脚!” 要说那日云芷他们来了,又是给金疮药,又是帮云庆挖狼脑子防疯病的,若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云庆破天荒地开口为云芷辩解道:“芷芷不是来送药的吗?她虽然忤逆,但也不至于存了坏心害咱们吧?” 云怡却依旧是一口咬定,“就是云芷!月黑风高,你知道她送完药都干了什么?” …… 说来也是巧了,云怡他们在山洞里不过又呆了一天一夜,礼王就派了使者来接人了。 倘若他们真的跟大部队走了,礼王的人只怕还会扑空。 谁说这不算因祸得福呢? 云怡的脸上终于又添上了喜色——礼王的心里到底还是有她的! 然而,到了山下,她又觉得傻了眼。 因为马车队伍浩浩荡荡的,犹如长龙一样,足足有百余辆。 这哪是单单来接他们的?分明就是来接所有人的! 云怡甚至怀疑,荣景瑜是来接云芷的,只顺便带上她罢了。 她终是狠狠抽了一口气,颐指气使地对使者命令道:“想办法通知应天府的城门官,京城逃出来的那一拨权贵有通敌的嫌疑,不许他们进城!” 那使者还真是被这一番言论给惊到了,明明礼王是特意派他来接大家的,怎么到了礼王妃这儿,就不许大伙儿进城了…… 她原本还有点犹豫,岂料云怡咆哮道:“还不快去办!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礼王的意思!” 第52章 云怡交给你,不留她性命也无妨 当然,这话她是背着云庆说的。 而柳氏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却是尽数听到了的。 那使者派出去报信的人走后,柳氏一颗心始终是悬着,终是拉着云怡的手,道:“怡儿,你做的会不会太明显了?怎么说都是礼王的人,万一让他知道了你针对云芷,只怕会对你心生怨怼的。” 本来他们夫妻的感情就岌岌可危,柳氏是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云怡却勾起唇角邪邪一笑,果然所有人都当应天府是太平盛世呢,以为到了应天府,就又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了。 前世这个时候,她虽然已经随着金军的队伍北上了,但是依然听说应天府战火不断,甚至在这往后的一个月里,她们的队伍里又来了一千多个军女支,据说都是从应天府抓来的。 是的,她重生了。 前世她是渴望当太子妃,却一直想不通云芷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把太子让给她了,还死心塌地就要跟着礼王。 直到她大婚当夜,以皇后的身份被掳走,她都没多想什么,毕竟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每个人的命运只怕都好不到哪去。 可是后来传来消息,礼王当了皇帝,云芷当了皇后,云怡心里是酸涩的,她承认她嫉妒云芷比她会押宝,国破家亡之际,竟然还能有如此境遇。 不过,她也终于有了期盼,她盼着云芷能顾念姐妹情分,劝礼王出兵救人,哪怕是派几个高手偷偷把她一个人救出这虎狼窝也是好的啊! 然而,她没有等到任何生的希望,反而等到了那些金军踏破了她的门槛,等到了自己终于被折磨的油尽灯枯,最后死在榻上,又不着寸缕被曝尸荒野…… 想到那些屈辱的过往,云怡就恨得牙痒痒。 既然她重生了,她这一世一定要活的漂亮,她要跟着礼王当真正的皇后!至于云芷,既然苦果都是她酿成的,那让她也尝尝被金军掳去的滋味又何妨? 云怡冷冷一笑,道:“眼下金军已经包围了应天府,应天府关闭城门尚能硬撑几天,可是云芷他们若是进不了城的话,不用多,就两日,你猜猜金军可会放过她们吗?” “到时候就算礼王知道了,那一切也都晚了。” 柳氏这才明白女儿的用意,不禁满意地点点头,“我们怡儿果然聪明。” …… 闹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荣景瑜的脑海里顿觉“嗡”的一阵巨响。 云怡!又是这个云怡! 她仗着礼王妃的名义下令,那可不就代表着他礼王的意思吗? 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干净了。 袁辰不禁冷嘲热讽地道:“看来礼王殿下丢了西瓜捡芝麻,还真是娶了个好媳妇啊!”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不禁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荣景瑜倒抽了一口气,终是给大家深深作了个揖,道:“还望各位大臣海涵,这件事本王着实是不知情,但本王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说时,他斜睨了一眼方离,淡淡道:“取笔墨来。” 方离点点头,便吩咐人去办了。 云芷的悄悄话这时也说完了,她抬眸望向荣景瑜,道:“礼王殿下是又想写休书吗?想来娇嫔娘娘是不会同意的吧。” 荣景瑜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本王年及弱冠,这婚事也能自己做主了!” 见这二人一来一往的,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云芷和荣景瑜是青梅竹马,这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若是没有换婚的事,如今的礼王妃就会是云芷了,两个人说不定有多恩爱呢,此时云芷插嘴礼王的婚事,又阴阳怪气的,这任谁看了不是在拈酸吃醋? 而礼王的话听上去就更可疑了,那是在向她表明忠心。 这两个人,有趣的很。 所有人都顾着看热闹呢,唯有荣景初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十万两雪花银一样。 要非说还有的话,那袁辰和所有沈家人也都不太开心。 岂料,云芷却笑笑说:“休又休不掉,最后不疼不痒地训斥两句,没意思得很。” “礼王若是舍得,就把她交给我吧,我保证留她一命。” 此时笔墨已经呈了上来,荣景瑜却没法下笔了,云芷话里话外就是说他表面写休书,实则是在无理取闹,倒好像他有故意袒护云怡的嫌疑一样,这显得他很没有诚意。 荣景瑜顿了顿,终是答应道:“好,就交给你,不留她性命也无妨。” 此话一出,大家还真不知是夸荣景瑜大义无私好,还是该骂他薄情寡义。 云芷却爽快地答:“好。” 切,她才不让他写休书呢,他写了休书成了自由身,那还不得天天来缠着她云芷? 当伦理爱情剧的女主,云芷可不感什么兴趣,天知道云怡抢走了荣景瑜,她心里面有多感激,这俩人最好一辈子锁死,千万别分开。 这误会算是解开了,荣景瑜带着逃荒小队,还有荣景初的那十万军进城安顿。 一路上,他对每个人都是格外的热情,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是冤枉的。 这兵荒马乱的年间,任谁有好日子过呢,云芷他们不时可以见着些平民百姓在街上游走,神色惶惶。 而那些有钱有势的官员富户,能逃的全举家往南迁了。 云芷他们路过的地方,所有店门都紧闭着,昔日繁华的应天府,如今又何尝不成了一座空城。 而来到这座空城唯一的好处却是,他们这些人都能有宅子住,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若是有一天战乱结束了,那些宅子主人回来,大家再归还宅子也不迟,想来,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也是要回京城的。 前世的应天府最后是被金军攻占了的,而他们这些人只怕到死都回不了京城。 丢了大半江山,是多大的耻辱啊,云芷只盼着这一世悲剧别再上演,礼王绝不能再当皇帝! 所以她有时候真觉得,云怡留在荣景瑜身边不错,就她那个脑子连艺雅都考不上,没有能力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有她在,荣景瑜不倒霉就怪了。 十万军分别驻扎在应天府的几个角落,而云芷他们这些人被安顿在了一些商户弃了的宅子里,要说这住的环境是没的说的,虽然金银珠宝主家是尽数都带走了,剩下的瓶瓶罐罐在盛世的时候可能很贵,如今却也是分文不值。 但值得庆幸的是,有的宅子还是留下了粮食,和一些衣裳,这些权贵一路上没得吃没得穿,有个山洞住,都能笑醒了,还哪那么在乎钱不钱的呢? 冷不着,饿不着,他们就是发财了。 第53章 礼王给王妃准备的大礼,慢慢享用 这闲置的房子很多,却也不够他们这么多人住,大家商讨了一番,便决定两家或者三家合住一座宅子。 要说荣景瑜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为了大伙选宅子方便,他要求方离将所有宅子的信息都画在图纸上的,宅子里的花木,阳光的朝向,全都一目了然。 大家一路逃荒过来,真是全靠云芷和沈家带着他们,才能平平安安走到应天府。 倘若不是云芷,他们怕是早就饿死冻死了,为表示感激,大伙一致决定将那一沓图纸交到沈江波手里,纷纷央着沈家先选。 而沈家也没有太矫情的人,沈江波和秦英如都被弄得不好意思,就一直客气说选哪个都一样,还是大家一起选。 云芷一看这架势,便只好替小舅舅和小舅母选了。 她搂着秦英如的肩,自她身后探出头来,手指一下就点在了倒数第二页的那间宅子上,“就它了。” 云芷选的这个宅子,看起来并不富丽堂皇,甚至和其他宅子相比,也不算很大。 但唯一的优点是,它的房屋后头有很大一片空地,这春天的时候种点菜,不比那些假山怪石,小桥流水的宅子实惠多了。 而且,这座宅子是真的不大,若是大一点儿,那定然是三户人家一起住,他们这宅子这么小,顶多也就再住进来一家,还得是人口少的家庭才行。 人多了没有隐私的,没人盯着他们,她也好给一家人开开小灶,多吃点好的。 云芷的外祖父沈睿渊还在世时,是出了名的大清官,他教育出来的子孙自然也是三观最正的。 沈家人向来物欲很低,从不喜欢争强好胜。 眼下芷芷先选了,他们没有不同意的,大家反而都很高兴,他们一家人终于有落脚地了,只要芷芷喜欢就好。 云芷他们选完了,袁辰紧跟着就吵着要住进来,他们袁家人口少,只有袁辰和他的祖母袁老夫人,正适合与沈家合住这宅子。 而且袁沈两家是故交,袁辰和沈知然又是好朋友,袁家住进来再合适不过。 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可是沈知然一口就回绝了。 袁辰那小子精的跟个狐狸似的,他安了什么心,沈知然还看不出来吗? 想跟他玩近水楼台先得月,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袁辰还不服气,“这宅子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住?” 沈知然这关过不去,袁辰就玩小学生那套,找他家长告状,“沈伯父,沈伯母,你们说我们能住吧?” 沈氏夫妻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袁辰这孩子又聪明又知礼,谁会不喜欢呢? 夫妻两个连连点头,“能住!能住!” 沈知然也搬救兵,“芷芷,你觉得呢?” 云芷不禁想起袁辰和听雨的那些腌臜事,连忙嫌恶地摇摇头,“袁祖母愿意来住,我们热烈欢迎,你还是算了。” 袁辰:“……” 他终究还是败在这件事上了,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尽快与云芷解释清楚。 沈知然这下得意了,大喇喇地将胳膊搭在云芷肩上,“嘿嘿!还是我妹妹明理!” 不待袁辰反应,他连忙指了指沈知意和沈昕尘,“知意哥,昕尘姐也都不同意!你就多余问!” “袁兄还是另选住处吧,你也看见了,我家女眷多,你住进来实在是不方便。” 袁辰是彻底无语了。 袁老夫人倒也不生气,只看着这兄弟两个拌嘴觉得好笑。 谁承想,这话说到这里了,一直躲在李老夫人身后,逃荒一路也没与谁说过话的李千荷悄悄探出头来,用一腔细小的声音怯生生地说:“我们家只有我和祖母两个女眷,可以与你们合住吗?” 沈家人一听这话,都不禁一愣。 秦英如生怕吓着了小姑娘,故意压低了音量,温声细语地说:“李小娘子,倒不是我们不乐意,只是我们家男丁也不少,只怕你觉得不方便……” 李千荷摇摇头,甜甜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大家要合住,这也是避免不了的。” 放眼望去,这些人里,确实只有她们李家是两个女眷,她便是和哪家合住,都得面临这个避嫌的问题。 既然沈家宅子小,那为什么不能是沈家呢。 秦英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爽快道:“那行吧,以后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姑娘需要帮忙跑个腿什么的,尽管开口便是。” 李千荷浅笑着点头,趁人不注意,目光却偷偷朝着荣景初的方向望了望。 楚侯爷家和顾承家的分住在了一起,袁辰住了沈家旁边的宅子,秦元则带着几个旧部住到了军营去。 而荣景初身份尊贵,又是大伙的保护神,大伙不容他选,就安排他住了这里面最大最好的宅子,还是一个人住。 分完了宅子,大家就各自回去打扫了。 而云芷打听了云怡大概的入城时间,算来她也快到了,便又原路折回去了北城门。 这兵荒马乱的年间,城门的守卫兵生怕金军攻城,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的,真是许久没见着年轻姑娘了,尤其还是云芷这样貌美的姑娘。 云芷才登上城楼,他们一个一个地就一副不值钱的样子,笑吟吟地围了上来,帮着云芷控诉云怡不说,还嘘寒问暖的,给她找地方坐,给她花生米和瓜子吃。 竟完全把她当成一个受尽王妃欺凌的深闺小姐了。 云芷就是一般女子的身高,生的又白又瘦的,人家对她好,她便也没什么架子,说话向来很和气,确实很容易给人可爱又柔弱的错觉。 然而,这些守卫兵很快就体会到了什么是不能以貌取人。 城楼之下,百余辆马车渐渐映入眼帘。 按照云芷的要求,有守卫兵拦了那些人的路,表示要下车徒步进城,方能显出对礼王的恭敬。 云家那一伙人向来欺软怕硬,自然就照办了,一个个的还故意昂首挺胸的,俨然一副皇亲国戚的样子。 而云怡的那股劲更甚,单看她的衣着打扮,是在礼王送来的所有衣裳里,故意挑了一件最艳的桃粉色褙子裙穿,发髻也梳的高高的,是真的把上辈子当皇后的架势都拿出来了。 然而她虽然有几分姿色,唯一的瑕疵却是腿短,这件衣裳穿在她身上,还真是有点撑不起来。 云家人是十分识趣的,为了凸显云怡,由听雨扶着她走在最前面,家里的长辈则跟在后面,他们明明想彰显自己的身份,可是一路上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的,真是尽显小家子气。 过了城门,云老夫人还大着嗓门问:“礼王殿下呢?我们现在是去见他吗?” 岂料那翁城四面都是墙,瞬间回声四起,连城楼之上的云芷都听到了。 其中一个守卫兵走在最后,护送几人进城,这人是方才对着云芷嘘寒问暖的一个。 按照云芷事先教他的,他突然拉住云怡的胳膊,一把将她推出城去。 “礼王给王妃准备了一份大礼,请王妃慢慢享用。” 第54章 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推云怡那守卫兵力气极大,云怡猝不及防打了个趔趄,就“噗通”一下跌出城门,摔倒在地。 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给算计了,立刻起身就要往回跑,岂料,沉重的两扇城门发出“呜呜”地闷响,就在她冲上前来那一刻,“砰!”的一下在她进门之前合上了。 云怡的面门都被撞得生疼生疼的,可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纠结,就扬起手“砰砰”拍击在城门上。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你们一个个都睁大狗眼瞧瞧,本宫可是礼王妃!礼王妃你们也敢不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云家人还困在瓮城里,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是懵了,云老夫人和柳氏还在城门的里面拍击,焦急地喊着:“怡儿,怡儿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庆作为有头有脸的将军,也连忙上前与守卫兵交涉,“大人这是何意?我这侄女可是当今的礼王妃,诸位这样待她,只怕不妥吧?” 守卫兵却根本不惯着他们,径直就说道:“少废话!这就是礼王的意思!活腻了你们大可以出去陪她!” 云庆顿时被噎住了,就连哭闹不止的云老夫人和柳氏也吓得噤了声。 云庆觉得伤了他的面子,火气上来了就要揍人。 “你们怎么说话呢?能不能放尊重点!” 他好歹也是太上皇亲封的忠武将军,岂容这几个守门的喽啰在他面前造次。 云老夫人怕再生事端,却连忙将他给拉住了。 柳氏是这些人里,唯一知道缘由的,知道这是礼王知晓了云怡的算计,恼了云怡了,她一颗心不禁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都在颤抖,“既然是礼王的意思,与他们说也没用,我们进城去找礼王,有什么话说开了也便是了。” 说时,她又透过门缝安慰云怡,“怡儿莫怕,母亲现在就去找礼王给你作主!” “一定让这些不长眼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她心里慌得一批,但架子还是要摆的,总不能让这些人觉得云怡这个礼王妃好欺负! 她冷冷一拂衣袖,带着云家人走了。 也不知是这冬日太冷了,还是云怡自己心虚,她贴着冰冷的城门站着,整个人又何尝不是在发抖? 柳氏都这样说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再大喊大叫的有失仪态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真的太冷了,不停地往手里哈气,搓着手,心里又不禁暗暗地想,是不是云芷他们出事了,礼王才如此怪罪她的…… 不过,只要云芷倒霉了就好,她暂时被迁怒,受这点儿罪不算什么的。 彼时,云芷正坐在城楼上衔接出来的敌棚里,悠闲地烤着火,喝着茶水,吃着花生米。 这所谓的敌棚,是为了保护守城士兵的一小间突出来的小房子,以便士兵能从这儿往下窥探敌情,而不被敌军所伤。 因为云芷是姑娘家不方便与那些士兵混在一块儿,大伙为她考虑,便在敌棚里放了一桌一椅,以便她能待得舒服些。 要说这些守卫兵对云芷,可真是没得说。 云芷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于是从小布包里掏出一把金豆子给了那领头的,说是叫孙维的。 “孙大哥,还有各位大哥陪着我忙前忙后的,着实都辛苦了,就当是请大家吃个酒吧,小小心意,还望莫要推辞。” 其实,就是一人一把金豆子,云芷也是给得起的,可是出门在外还是不能露富,免得被歹人盯上,她便还是保守了。 然而,这一人一颗金豆子,那些守卫兵也是眉开眼笑的,孙维起先说:“那哥几个就多谢云小娘子打赏了!云小娘子果然是人美心善,菩萨心肠,未来的福报定然是不可限量啊!” 大家也不禁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云芷来,什么冰雪聪明,亭亭玉立,温文尔雅,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甚至还有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 后面那些兵知道的词都被前面的说完了,略显窘迫,最后实在没办法,就又把云怡骂了一顿…… 只能说,都是狼人。 再看城楼下的云怡,不停地搓着手,在城门口徘徊着,看起来还十分悠闲呢。 云芷从敌棚里走出来,透过矮矮的女墙,以便云怡能看清她,她朝她挥手,笑得比蜜还甜,“云怡姐!这里!这里!我在这里!” 起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怡真是狠狠一惊,她四下了望,想的一直是,难道云芷没被金人掳走? 可是,让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云芷不但没被掳走,还在她头顶的城楼上,她虽然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裙,但是整个人散发的光彩,却是挡也挡不住的。 云怡蹙紧了眉宇,倘若不是云芷离的太远,她根本够不到,她只怕真的会直接冲上去刀了她! 岂料,却听云芷继续笑吟吟地道:“好几天没见,你想我了吗?” 我想你……哔……哔……哔……(还是消音好了) 云芷又不傻,看云怡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简直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那她便也不客气了,她朝着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指了指,“云怡姐,你看那!” 云怡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却见那边的一排树上,整齐地绑着五个人,个个低头耷拉脑的,半晌也没动,想来是已经死了。 看那穿着,是金军打扮。 这是云芷特意为云怡准备的,也是为所有的将士和黎明百姓准备的。 差不多到约定的时间了,战王、礼王、应天府府尹方离,秦元,袁辰,楚侯爷,沈江波和沈知意父子,还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京官,大家都依次登上城楼来,等着云芷兑现那所谓的“我会留云怡一命”。 城中的百姓虽然没有资格登上城楼,却也个个走到街上来,伸着脖子张望着这京城来的深闺小姐,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回头看看人都到齐了,云芷也不多啰嗦,轻轻一挥手,几个守卫兵就将事先抓的几条野狗放了出去。 城外最近横尸遍野的,那些野狗肆虐惯了,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脖子上的链子一松开,就争先恐后朝着那五个金人跑去…… 云怡就近近地看着,那画面只怕一辈子也忘不掉,她吓得嗷嗷惨叫,疯狂拍着城门,放她进去!她真的好怕…… 岂料,根本没有人听得到她歇斯底里,却实在微弱的喊声。 此时,云芷举起手来,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带头喊道:“敢陷害忠良,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那些与她交好的守卫兵紧跟着也喊了起来,“敢陷害忠良,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袁辰眼底是藏匿不住的惊艳,那些权贵里,他第一个喊了起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 最后,整座城楼上的人,以及城里城外的黎民百姓都十分亢奋,一起齐齐呐喊起来。 大家被金人害的这么惨,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真的太解恨了,自从亡国以来,他们压抑了那么久,唯有今天活得最是肆意,痛快! 这短短的三句话,更是体现了每个人誓死抗金的决心! “敢陷害忠良,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第55章 云芷和战王都没对象,凑合凑合算了 唯有荣景初一脸冷漠,不为所动。 却没有人看见他望向云芷时,那微微翘起的唇角。 该说不说的,就连荣景初身后那个活泼开朗的副将都大受鼓舞,举着拳头和云芷一块喊了起来。 “敢陷害忠良,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直到另一个副将“不高兴”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没头脑”,“没头脑”这才意识到自己站错队了,他赶紧收敛了笑意,憨憨挠挠头,自顾自地评论道:“云小娘子还真是……女中豪杰……” “不高兴”却抬高了音量回怼,“空口白牙喊几句口号谁不会?你问她敢上战场吗?” “没头脑”没话可说了,垂着头只觉得他扫兴。 为了合群,荣景瑜也跟着喊了,然而云怡占着他礼王妃的名头,做了残害忠良的事,如今在城楼之下吓得落荒而逃,丢的可全是他的脸。 明明是很正义的一番话,每一个字从荣景瑜的嘴里吐出来,却显得格外的烫嘴,周围的几个权贵瞥见,都不免觉得他可笑。 荣景瑜根本就没脸待下去,就勉强撑着又与大家寒暄了片刻,便借着有事为由,提前走了。 而权贵们聚在一块儿,又将云芷好一顿夸,甚至连沈江波和沈知意都连着夸了一通,才终于舍得散去了。 沈江波和沈知意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这时也准备走了,便问云芷要不要一起走。 云芷该做的都做完了,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这么多天风餐露宿的,虽然也有肉吃,但是一家人终究是没吃好一顿饭。 云芷决定今天要做两个菜,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便摇摇手说:“小舅舅,知意哥你们先回去吧,我与孙大哥他们再交代几句,马上就来。” 她准备等他们走远了,再下城楼,然后趁人不备,去空间里拿点好食材出来。 守卫兵孙维这时走了上来,笑着问:“云小娘子,现在可以开城门,把礼王妃放进来了吗?” 不得不说,云芷这把云怡关在城外,又放野狗又喊口号的,还真是让他们这些人大为震惊。 早知道这小娘子这样不好惹,她刚来的时候,他们就不该那么放肆的。 好在是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他们这服务应该还算挺周到吧? 所有的守卫兵心里都在打鼓,思考自己方才不识相,有没有哪句话说错了。 然而,云芷哪有那么小气呢,和他们相处这一阵还是十分愉快的。 至于如何处置云怡的问题嘛,云芷却也没那么容易打发。 她就笑笑说:“为什么要放她进来?这才哪到哪?孙大哥要知道,就差了那么一点儿,在城外承受这些的就是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了。” 孙维觉得甚是有理,连忙答:“是是是,娘子说的是。” 他们这些人真就是看云怡一个小娘子哭的可怜,才这样问云芷的。 现在再一想,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真是嘴贱,才来要求云芷这个受害者原谅。 云芷根本不将这事放在心上,人皆有恻隐之心嘛,能理解。 她依旧是笑盈盈地与孙维摆摆手,“那孙大哥,我就先走了,今夜就劳烦各位大哥看好我姐姐喽!” 听这话是要将礼王妃在城外冻上一夜啊,那人还能活吗…… 孙维大为震惊,但孙维不敢说。 云芷哼着小调,悠哉悠哉地迈着步子走下城楼去。 城楼的台阶是螺旋型的,云芷每路过一根承重柱子,就抱着柱子转半个圈,心情真是好的不得了。 岂料,再转过下一根柱子时,一张冷厉的脸映入眼帘,扫兴的她连唱了半句的歌都生生咽了回去。 这便是她最不待见的那个死对头荣景初了。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而后竟不约而同地双双别过脸去,“切!” 倒是荣景初身后的“没头脑”十分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云小娘子!” 他冲她竖起大拇指,这时“不高兴”又瞪了他一眼,他立刻收敛,不出声,只用口型对着云芷说:“女中豪杰。” 云芷对这四个字十分受用,这可比那些守卫兵夸她什么沉鱼落雁,亭亭玉立舒服多了。 要说这“没头脑”,云芷是有印象的,他就是在城门外,指着她,告诉荣景初“她在那”的那个副将。 既然这次又遇上了,那不妨就认识认识。 云芷拱手一揖,径直问道:“不知这两位小哥哥如何称呼?” 没头脑笑容明朗,也回敬她一揖,“友瑜。” 他杵了不高兴一下,不高兴才不情不愿也作了个揖,“北铭。” 云芷顿时眼前一亮,拉着长音“哦”了一声,“我知道了,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所以你们一个叫鲲,一个叫鹏,可真是好名字。” 听她这一番分析,荣景初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没头脑更是直接就笑喷了,“云小娘子想多了,他就叫北铭,我就叫友瑜。” 云芷:“……” “行吧,这名字起的够随意的,像是出自某人的手笔。” 她还是忍不住阴阳了荣景初一句。 这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抱上了,友瑜生怕自家王爷嘴碎,再与云芷吵起来,这关系就又远了。 于是,他连忙恭维起云芷来,“云小娘子方才那番话,还真是说的我等士气大振!云小娘子虽为女子,若是上战场,定然也是一员虎将啊!” 岂料,荣景初还是淡淡地补刀:“我只看到了虎。” 云芷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把莫生气背了一遍,回呛他道:“战王爷,嘴巴太损没对象的哦……” 荣景初邪邪一笑,“本王的婚姻大事,不劳云娘子操心。就是今日这一闹,整个应天府恐怕是都知道云家两位小娘子争风吃醋的事了,二姑娘云芷大获全胜。” “云娘子恶名在外,只怕日后找对象才难吧。” 云芷懒得和他磨牙,冷冷一哼,“我看应天府不见得有人说什么,倒是战王爷,像极了村口的长舌老太太。” 说完,她与他摆摆手,就大步流星走了。 “走了。” 荣景初回眸,看着她冒冒失失的背影,不免觉得好笑。 友瑜看热闹不嫌事大,冲着云芷的背影就喊道:“云娘子不必烦心,反正你和我家王爷都没对象,实在不行,就凑合凑合算了!” 第56章 空间拿些食材,给家人打打牙祭 而云怡直到把嗓子都喊的说不出话了,也没见着人来开门。 她瑟缩在角落里,死死闭着眼睛,完全不敢抬头看,但脑海里还是会上演五十米外的景象。 那些野狗凶残的目光,锋利的牙齿,还有那满地的血色,每一幕都足够让她胆寒。 城外的那些百姓中,有很多人的亲人都死在了金军的铁蹄之下,大家看着金军死无全尸,这心里别提多解恨了。 大家都感激云芷给了他们希望,又怎么可能同情云怡这遭惩罚的坏人呢? 没有人上前关心她一句,有的百姓甚至会朝她啐上一口,朝她扔石头,扔鸡蛋,口口声声骂她是妖妇,根本就是把她当汉奸了。 直到天黑了,直到那些尸首被啃食殆尽,百姓们才纷纷散去。 云怡原本还想去哪个老乡家暂时避一避的,可是现在她可不敢,若是离开了这些守卫兵的视线,她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城门外渐渐只剩下云怡一个,当然还有那些吃饱了肚子,这闻闻那闻闻,时不时嚎叫两声的野狗。 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唯有城楼上几盏灯笼散开微弱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骇人的血腥味,云怡从开始的不敢睁眼,已经变成不敢闭眼了。 她怕那些野狗疯起来,会突然攻击她,更怕这城外成百上千的冤魂会出来游荡,缠着她没有明天。 她明明都快冻僵了,脊背还是会有细密的汗珠不停地冒出来——她是不是真的完了? 礼王不但会休妻,更不会再放她进城了。 她只能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攒一阵子力气,就拍拍厚重的城门,用一腔嘶哑的声音哀求,“去告诉礼王殿下,臣妾知道错了,求礼王殿下就饶过臣妾这一次吧……” 她并不知道,彼时她的母亲柳氏也已经在礼王所住的宅子门口跪了整整一日,还说了无数句“怡儿知道错了”,可是并没人将她让进门去。 天色将暗的时候,无能为力的柳氏又回到了北城门,她苦苦哀求,守卫兵却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哪怕她只是想给云怡送一件棉衣,也是不许的。 柳氏也算使尽了浑身解数,却想不出一点办法。 最后还是回了云家暂住的宅子——她一把老骨头,可陪着云怡熬不起。 反正她也见不到云怡,那明天早点儿来也是一样的。 第二日,柳氏果然早早地来了,值得庆幸的是,城门也缓缓开启,是谓云怡的噩梦结束了。 柳氏怯生生地望望那些守卫兵,见他们没有不许的意思,连忙越过翁城,朝云怡飞奔而去,“怡儿,我可怜的怡儿!你真是受苦了……” 云怡这一夜又冷又怕,此时看到柳氏,终于失了全部力气,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昏死了过去。 不多时,娇嫔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步而来, 柳氏扶着云怡,勉强提起一口气,赶紧恭敬跪拜,“参见娘娘!” 母女二人身子皆是伏的很低,云怡更是眼泪簌簌而下,“怡儿真的知道错了,还望殿下和母亲能原谅怡儿这一次,怡儿保证,以后就好好孝敬母亲,服侍礼王,绝不再生事端!” 娇嫔不禁深深叹息一声,她是真的对云怡很无语,她和礼王在皇宫里做小伏低这么多年,虽然存在感很低,却也从不生事端,这么丢人的事,真是从未遇上过!更别提一次接一次的发生。 若不是逃荒之前,那道士说云怡是最旺他们母子的,他们母子压抑了那么多年,想借着那个预言翻身,就是八百个云怡,也休掉了。 “你啊,别出去丢礼王的脸,本宫就烧高香了!你去城西的雀云观好好的修修心性吧!没有本宫的命令,便不许下山。” 道观生活清苦,云怡不想去,而且她若是常常不在礼王身边,礼王若是和云芷旧情复燃了,那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再来争什么都晚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总要让礼王和娇嫔先消气才行。 云怡咬咬牙,终是不情不愿地冲着娇嫔叩了个头,“儿臣谨遵母亲教诲。” …… 其实应天府粮食也不充足,商铺也都关了,城中人但凡有点能耐的都跑了,家中剩下的东西,但凡有点价值的,大多被人抢夺一空。 这应天府真算不上什么太平地方,有些宅子勉强剩了些余粮,但大多还是没有的。 礼王为了与这些权贵修好,便命令方离挨家分了些粮食。 然而,家家户户虽然有存粮,但都要精打细算着吃,只盼着能勉强熬过这一冬天。 沈家今天晚上吃的是很稀很稀的白米粥,东坡豆腐,还有个炒冬笋。 冬笋是之前住山洞时存的,白米是方离给发的,至于豆腐,是沈昕尘在一个过街的小贩车上赊来的,反正云芷还有一兜金豆子,一块豆腐他们还不至于买不起。 云芷偶尔还会进空间打打牙祭,但是沈家人这阵子是真的没吃好。 云芷进空间拿了一大块五花肉,瘦肉格外多的那种,又拿了三条猪排骨,才回了家。 厨房里,映雪还在用竹筒煮粥,云芷进门一看才知道,是原屋主把锅碗瓢盆全拿走了,只剩一口非常破的锅,锅底还是漏的,根本就没法用。 而先前茅草屋里“捡”的那两个锅,都拿到军营去了,毕竟军营人多,比他们这些人更需要。 看样子,云芷只能再“施一次法”了。 看映雪愁眉苦脸的,她却拍拍她的肩,爽朗道:“你早说啊,方才我回来时,就碰见一个老婆婆,觉着咱们是京城来的有钱,拽着我,非要卖我点东西。” “我还说不要不要,家里都有,最后就只买了这两块肉而已,那我现在就找她去吧。” 映雪终于眉开眼笑起来,看来他们都说她家姑娘是吉祥物,这事儿果然名不虚传。 云芷又交代映雪,将五花切成小块,再将排骨剁好,然后等她回来就好。 而后,她出了门找个没人的地方,便又进了空间。 因为是从普通百姓手里买的,云芷依旧不敢拿太好的锅,不过太破的她也用不下去,最后就选了个看起来差不多的,而后她又随便搜罗了些锅碗瓢盆,还拿了些玉米,大白菜这些冬天拿出来也不稀奇的食材,才又折了回去。 一进门,沈家人看见云芷大包小包的,连忙上来接,还真想不到,现在家家都过得不富裕,云芷还能碰见个什么都肯卖的老婆婆,要说她是吉祥物呢,这运气真是爆棚了。 云芷也不愿意家人生活的捉襟见肘的,进了屋便将包里的金豆子都倒在了桌子上,“咱们每个人都抓上一把吧,免得日后出门,手里没有钱心慌。” 第57章 荣景初来蹭饭了 云芷说完,就起先抓了一把金豆子,放回小布包里,然后端着锅去厨房做饭了。 却没想到,一家人面面相觑,心里却怪难受的。 他们有的是云芷的长辈,有的是应该养家的男丁,就连沈昕尘也是做姐姐的,可是他们这些人却要靠云芷养家,可真是惭愧啊! 沈知然起先说道:“明日我去城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事情做。” 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城都要荒了,他又能找到什么事情做呢? 云芷在厨房洗锅具,听到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也猜到了大家怕是心生愧疚了,他们这样,让她心里也怪难过的,她便抬高了音量说道:“不过,这些金豆子可不能白给,等我出嫁的时候,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可不许让我吃亏了!” 一家人都轻松了不少,秦英如答:“好好好,我现在就开始攒钱,到时候按公主出嫁的规格来办。” 大家都不禁被这娘俩给逗笑了。 云芷拿回来两个锅子,她已经是捡了最不好的挑了,但是与普通百姓家的东西相比,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映雪打眼一瞧,就觉得不对劲,那质疑的眼神都给云芷整不会了。 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样解释,岂料,映雪开口却说:“姑娘,我猜这锅一定是老婆婆在哪个大户偷的,那么急着卖给你,就是为了销赃,这一来一回,可是让她赚足了。” 云芷木讷点头,“说的有道理。” “不过,映雪你这肉切得可真不错,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今天姑娘我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打打牙祭。” 这一打岔,映雪就把脑子里那些不对劲全忘了,但她又提出了新的质疑,“姑娘,你说猪肉这种粗鄙的东西,真的好吃吗?” 他们大同国历代都是崇尚吃羊肉,猪肉只有一些穷苦百姓家会吃,猪肉属于贱食,便宜的像大白菜一样,许多贵族都是没吃过的。 金军破城之前,东坡肉才在宫中盛行,而京城中大多权贵还不曾吃过。 云芷将五花肉焯水,趁着水烧开之前,将新买来的大米塞进竹筒里,准备做个竹筒饭。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是她只有两个锅,又都有用处,所以煮饭只能用竹筒了。 做竹筒饭提前都要将米泡一个时辰的,云芷若是直接做,只怕出来也是夹生的,便趁着映雪忙别的,将生的米又倒回了米袋子里,换成了空间里熟的米饭。 竹筒饭这边架在火上烤就成了,云芷只要映雪看着,自己则继续去做五花肉和排骨汤。 五花肉炸出油,再加入冰糖炒出糖色,最后加热水,顿时香味四溢,映雪不时朝着这边望过来,再次陷入精神内耗——猪肉闻起来挺不错的啊,他们大同国为什么不吃猪肉? 而排骨那口锅子里,云芷也是将其炒香,待四面金黄,才“哗”的一下,淋入热水炖汤。 两个锅子都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云芷趁火候差不多了,在排骨汤中又加入了玉米,分别加了盐和空间里的调料,更要不时搅动一下,防止粘锅。 接下来等着开饭就行了。 随着两道菜炖的越发入味,一家人都开始忍不住的咽口水,秦英如和沈知然根本坐不住,已经跑了厨房好几趟,问要不要他们帮忙了。 大概等了大半个时辰的光景,红烧肉和玉米排骨汤终于出锅了,沈知然主动帮忙盛菜,说是怕烫着云芷。 沈昕尘又做了香煎豆腐,映雪做了炒冬笋,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终于可以开饭了。 却见红烧肉泛着晶莹的糖色,每一块都软乎乎,颤巍巍的,看上去格外的诱人,甚至大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而排骨玉米汤是奶白色的汤汁,肉香混着浓郁的玉米香,更是勾的人肚子里的馋虫乱跳。 当然,沈昕尘的香煎豆腐和映雪的炒冬笋也是相当不错的,只是受了食材的限制,才略显寡淡。 不过云芷做的是两道荤菜,她们二人的素菜刚好爽口解腻。 一家人正准备动筷子,秦英如却顿了一下,与大伙商量道:“要不要给李老夫人她们娘俩送点?” 她们孤儿寡母的,确实不容易,大伙想想也是,便让云芷装了玉米排骨汤和香煎豆腐给送过去。 秦英如原本是想红烧肉也盛一些的,可是沈昕尘想到李老夫人信佛,他们逃荒这一路上,她一口肉都没吃,只吃米粥,是饿的实在没办法了,才喝一些汤。 这样想来,又怕人家会嫌弃,便还是算了。 可是只送豆腐又太寒碜了些,只盼着李千荷是喝排骨玉米汤的,云芷和映雪一人端了一碗菜,给送了过去。 李老夫人感动的不得了,双手接过来,拉着云芷的手,连着说了好几遍谢谢,还夸赞道:“哎,你们一家都是善良的人啊,能和你们住一块儿,是我们娘俩的福气。” 李千荷不太爱说话,只在祖母身后,赔着笑脸。 云芷和映雪稍待了片晌,便急着回家吃饭了,李老夫人却十分好客,将两本《金刚经》交到了云芷手上,“老身惭愧的很,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能送姑娘,便只有这两本佛经,都是我亲手抄的,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云芷十分欣喜地接了过去,“不嫌弃不嫌弃,这么好的东西,是有钱都买不来的,我们珍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说时,又看向映雪,打趣道:“看来,咱们跑这一趟还赚了。” 映雪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李老夫人越看云芷,越觉得喜欢,一直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到门口,又拉着云芷的手,道:“姑娘和你家姐姐,无聊就常来玩,就当和我们千荷相互做个伴。” 云芷笑盈盈地答好,又被拉着寒暄了好半天,才终于脱了身。 主仆两个人一路上还忍不住打趣说:“可真是太热情了。” 岂料,她们才刚走了,李千荷就拉着李老夫人说:“祖母,我看见云芷焖肉了,她哥哥方才在院子里也说要吃焖肉。” 李老夫人明白孙女的意思,无非就是埋怨云芷没给她们焖肉呗,她不由得叹息一声,教训道:“千荷,焖肉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给了是情分,不给也是应该,这不是你迁怒人家的理由。而且那一碗肉汤闻着挺香的,不也是肉吗?你终该感激才是!” 李千荷低眉颔首,恭敬地答:“祖母教训的是。” 然而,李老夫人进屋后,她却生气地撅着嘴,那肉汤里能有几块肉呢?这云芷就是会装好人,自己吃肉,给她们一碗汤,她们还得感恩戴德的。 …… 云芷和映雪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还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开饭了。 还真是没想到,这一抬头,屋子里的人好像比之前多了。 打眼一瞧,竟看见荣景初代替她舅舅坐在正座上,此时正望着她,笑容里充满了挑衅。 而荣景初身边的友瑜倒是十分热情,“云小娘子,快来坐!快来坐!要开饭了,就等你了!” 第58章 亮瞎狗眼,云芷给战王夹菜! 云芷顿时愣住了,看他那好客的模样,她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需要招待的客人呢。 看在友瑜人是真不错的份上,云芷终是耐着性子,没有直接赶人。 她尴尬笑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友瑜就大大方方地答:“因为我们府上没人会做饭啊,按理说是应该请个厨娘,但是我们也没粮食,我家王爷也没有钱,所以最后就决定蹭百家饭。” “说来巧了,云小娘子,今天刚好就轮到你们沈家。” 云芷皮笑肉不笑,“呵呵,那还真是巧了,晌午才进的城,这入城后的第一顿饭就轮到我们沈家了。” 友瑜无言以对,只挠着头憨憨傻笑。 不过想想也算了,云芷今天要给家人改善伙食,饭菜本来就多做了很多,他们不吃,也是浪费。 她便又转移了话题,“那个,长得龇牙咧嘴的那个呢?” 友瑜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北铭,这个形容差点把荣景初都逗笑了。 友瑜根本控制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姑娘是问北铭吧?他不用吃饭,爱生气,气一气就饱了,好养活着呢!” 确认过眼神,云芷觉得这友瑜是自己人,顿时就说:“啊,那你一会儿多吃点,饭菜都管够!” 友瑜乐呵呵地答:“好嘞!” 说时,还赶紧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坐这儿!坐这儿!云小娘子!” 云芷还真是受宠若惊,连忙与他谦让,“不不不,你是客人,你坐你坐!” 可是友瑜驰骋沙场多年,云芷哪是他的对手呢,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肩膀被往下重重一压,就坐在了友瑜先前的位置上。 呵,要说这个位置安排的好啊,一面挨着沈知然便算了,另一面挨的竟是荣景初! 还真是冤家路窄,云芷冲着沈知然笑笑,用十分细小的声音说:“要不咱俩换换?” 沈知然也是皮笑肉不笑,“你想看打起来掀桌吗?” 云芷继续回:“那你觉得,就他那德性,我和他就不会打起来掀桌吗?” 这兄妹二人一来一往的,莫说是就坐在一边的荣景初了,就连荣景初旁边的沈江波都听见了! 沈江波顿时捂着嘴,就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只盼着他声音足够大,战王能听不见他那儿女在说什么,同时也算是给云芷和沈知然提个醒。 岂料,荣景初还是毫不留情地拆穿道:“要不,云小娘子和本王换换?” 滚啊,他那是正座好吗?要知道连舅舅都坐边上了,云芷一个小辈哪能坐那?再说,坐那不还是挨着他吗?那换不换有什么用? 云芷没说什么,直接给他飞了个眼刀。 既然人家王爷什么都听到了,沈江波只好严肃地教训道:“芷芷!如果不是战王救了你,你哪能逃出京城?你和知然都得懂得感恩!” 这云芷和沈知然没法反驳,于是只能低眉颔首,乖乖答了个“是”。 这小风波解决了,大伙就开始正式埋头干饭。 天知道他们等了多久了,这顿丰盛的饭,终于是吃到嘴里了,莫说大大咧咧的沈知然了,就连温润知礼的沈知意,沈昕尘都吃的津津有味的,差点就忘了自己的形象了。 沈知然一边就着红烧肉扒饭,一边还赞扬道:“别看我这妹妹平时马马虎虎的,想不到这厨艺是真不错!猪肉竟然能做的比羊肉还好吃!” 云芷心想,猪肉本来就很好吃,只不过他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权贵没吃过罢了。 沈知意这时解释道:“我还记着不吃猪肉这习俗,从前朝就开始了的,因为‘猪’和‘母’谐音,食猪肉是谓不敬父母。”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过,有些老旧的思想,也是该改一改了。” 友瑜在一旁附和,“就是!沈大人说的对!” 要说这友瑜,看似是个铁憨憨,其实心眼多着呢,他可是客人,沈家哪能委屈他呢? 这面把位置让给了云芷,秦英如随后就将他叫到身边来坐,怕他不好意思夹菜,排骨和红烧肉都在米饭上堆得高高的,他吃的别提多痛快了。 一面吃,还一面说道:“沈大人,沈夫人,您二位是不知道,这么好吃的饭,我真是很久很久都没吃过了,我家王爷带着我们去烧金人的粮草,短短七日,我们就跑了千余里,那种性命攸关的时候,根本就顾不上吃饭,后来我们的干粮吃完了,就打猎吃,有时候忙着赶路,又与金军厮杀的,我们连生肉也吃,根本就来不及煮熟了。” 秦英如是武将之女,最是理解这些征战的将士们了,她一时动容,便抢过友瑜见了底的空碗,又拼命地往里面塞饭,布菜,还劝道:“别客气,多吃点,就当是自己家一样!” 友瑜笑得跟花一样,“那沈夫人,我可就不客气了,这是我这段日子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 云芷一开始还忙着自己吃,听了友瑜的话,这才注意到,荣景初到底还是要形象的,吃的慢条斯理的,整张饭桌上,就他看上去不饿。 云芷的心没来由的不太舒服,这个人虽然讨厌的很,但是他浴血奋战的光芒终是照耀到了他们所有人。 上辈子金军压境,荣景瑜和方离就弃城往南跑了,应天府从此也改姓了金,若是那样的话,他们根本就没命活着,甚至有云怡的算计在先,若是不是荣景初及时赶到,他们那三百多个人只怕进城都难。 抛开个人恩怨不说,荣景初确实是大同国的大英雄。 想到这些,云芷终是站起身,用汤匙捞了很多很多的肉,将荣景初的碗里堆的像小山一样高。 霎时间,所有人都惊住了,要说云芷和荣景初之间的恩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可是他们看到什么了? 云芷竟然给荣景初夹菜!还真是亮瞎了狗眼啊! 沈知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在云芷坐下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问:“哎,你也叛变了?” 云芷却理直气壮地答:“我当然不会了!我只是不希望战王回头会说,我们沈家薄待了他。” 反正就一餐,她忍忍也就过去了。 岂料,荣景初却勾起唇角,破天荒的笑得十分温和,“看来云小娘子还是很欢迎本王的,那明日就依旧来沈家用饭吧。” 说完,他就捧起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徒留云芷一个人风中凌乱。 第59章 战王受伤了 看来战王对他们沈家的招待很满意啊,那岂有拒绝的道理? 沈江波微微一愣,连忙客套道:“那寒舍可是蓬荜生辉了!王爷对我们家芷芷有恩,便是天天来,我们也是欢迎的!” 云芷也是服了,这任谁听不出来就是一句客套,可是荣景初却答:“既然沈大人如此盛情,十一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芷忍不住开始打自己的手,她就是手贱,没事给他盛什么饭? …… 第二天,一家人都早早地起了,沈昕尘和映雪忙着做早饭,沈知然在院子里劈柴,而沈江波和沈知意父子要去和一众大臣开会商议接下来何去何从的问题。 秦英如也加入了父子俩的讨论,云芷在门口观望了一阵子,抑制不住好奇心,还是进来了。 她进门的那一刻,沈江波正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看来,今天他们要商量的问题,便是立新皇了。 上辈子战王生死未卜,礼王作为仅存的皇子,直接就被拥立为新皇了。 事实证明,若是礼王当皇上,那大同国还不如没有皇上。 这一世,大同国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战王。 然而,战王对于他们沈家来说,也就那么回事。 云芷径直问道:“舅舅打算支持谁当皇上?” 沈江波倒也不遮遮掩掩的,道:“礼王生性胆小怯懦,难堪大任,客观地说,还是战王更合适。可是战王向来心性凉薄,却也不一定愿意当这个皇上。” 秦英如深深叹息一声,“只可惜,咱们家和战王也算是积怨已深,支持他当皇上,也未必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云芷连连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 沈江波这时却道:“你们那是妇人之见,如果大家都是真心为了大同国好,那这点儿私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若是国都没了,又哪里来的沈家?” 云芷和秦英如蓦然无语,她们不得不承认,沈江波确实比她们看的更长远。 沈知意上前来,轻轻抚了抚云芷额前的碎发,“芷芷,我虽然与战王相处的不多,但是从不觉得他是个小气的人,他身份贵重,以后你和知然总要对人家客气些。” “两年前打打闹闹,还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如今你们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应当明白家国大义才是重中之重。” 云芷不得不承认,她这唠叨的哥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要她和沈知然向着昔日的敌人俯首称臣,这好像确实是太侮辱人了。 沈知意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意,浅笑着在她肩上拍了拍,“什么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 说完,便和沈江波一前一后出了家门。 他们走后,沈知然和秦英如一起去附近的小树林砍柴了,而沈昕尘和映雪走街串巷,看看能买到什么生活用品。 家里只剩下云芷一个人,她也不闲着,她发现这宅子后院有个地窖,转身便进了空间,看看家里缺什么,直接添上,米袋子里只有大半袋米,那地窖里就放整整五袋,省的昕尘姐和映雪总担心饭不够吃,就连煮粥都舍不得放米。 她又扎死了三只鸭子,还有五条鲤鱼,处理干净了,也放进地窖里。反正天寒地冻的,也不会坏,存着慢慢吃就是了。 其他的东西,云芷为了掩人耳目,便没再拿了。见着时间还早,她便捡了一些石头,将后院的那些空地都圈了起来,等沈知然空闲的时候,可以将石头圈上的地方都垒成矮墙,到了春天,他们就可以种点菜,再养点鸡鸭,又有蛋吃,又有肉吃,想想就是十分美好的。 而云芷之所以把这块地圈起来,是考虑到李家,既然同住,她便要守好自己的本分,空地她也给李家留了一半儿,并没仗着自家人口多,就多占分毫。 忙完这些,云芷又进空间洗了个澡,当她出来的时候,却见着沈江波和沈知意回来了。 算算时间,他们走了也有两个时辰了,这时候回来也正常。 云芷迎出去问候:“舅舅,知意哥,你们回来了?其他大人都怎么说?” 沈江波进门先是“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才叹息一声,道:“什么也没说,战王昨儿个进城时受了点伤,怕是感染了,大伙就去他宅子坐了会儿,拥立新皇的事儿便也暂时搁下了。” 想不到还有这事儿,“那请郎中了吗?” 沈知意答:“请了,昨儿个从咱们这儿回去,就请了,不过就是个赤脚大夫,给敷了药也没见着好。” 沈知意调笑说:“兵荒马乱的,上哪找好大夫去?我看战王找的那个,都不见得赶上芷芷。” 这话云芷认可,能赶上她的大夫,本来就是少数。 岂料,沈知意望向云芷,却是目光一亮,“看来咱们家与战王修好的机会来了。” 云芷顿时懵住,“你让我去给他看?” 沈江波也道:“知意说的有理,虽说男女大防吧,但是人命关天,人家战王又救过你性命,你理应当去看看,尽上一份心力就好。” 云芷倒是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在她们医生眼里,本来就只有病患,不分男女。 于是,她笑笑说:“行啊,只要他敢让我治就行。” …… 为了维护云芷的名誉,沈江波最后还是亲自带着云芷登门了。 门一打开,她还是那句话,“确定你家王爷敢让我治吗?” 沈江波忍不住杵了云芷一下,这皮孩子,在家说说也就算了,当着战王副将的面,竟然也敢胡说八道。 来开门的是北铭,他果然很生气,冷着一张脸,径直就要把门合上,“战王的事,就不劳烦云娘子费心了,二位请回吧。” 岂料,门将要关上时,友瑜却三步并作两步窜出来,冒着会夹手的危险,一把给接住了。 “云小娘子亲自给治,那还不是我家王爷的荣幸吗?快,快里边请。” 要说,还是友瑜小朋友讨喜,云芷将一包红薯干递到他手上,“那就请将军前面带路吧。” 第60章 本王有个好歹,云芷会负责 荣景初所住的这宅子与沈家离的并不远,只隔了两条街而已。 这宅子是真的建的恢弘阔绰,一草一木皆是风景,甚至后院还有一片大湖,让人看了觉得心旷神怡。 这也难怪大伙为何会给战王选这栋宅子,它的确是最符合他气质的。 然而 ,云芷是一点不羡慕,在她心里,她那能种菜的小院就是最好的。 舅甥二人在友瑜的引领下,径直去了荣景初的寝房。 这屋子修葺的虽然阔绰,装饰却是尤其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装饰。 前屋主能带走的都带走了,留下来的东西也早就被红了眼的百姓洗劫一空了。 而荣景初也不在乎那些身外物,住进来后,就什么也没添置。 甚至他现在盖的那一床又旧又薄的棉被,都看的人心酸。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是耗子来了他们家,都是含着眼泪走的,这也难怪他和手下们需要蹭百家饭混日子了。 此时,过府探望的大臣们都各自回去了,宅子里只剩下荣景初手下的兵将。 荣景初仰躺在榻上,如瀑的乌发肆意地散落下来,那高挺的鼻子,精致的轮廓还真是好看,活脱脱像一个病美人。 他生得清秀,甚至会透着一股阴柔美,谁又能想到,这样看似弱不禁风的形象竟是大同国的战神王爷荣景初呢? 云芷悠悠走上前去,却见他脸颊红扑扑的,她冰冷的手背探上他的额头,果然是烫得很。 看他迷迷糊糊这副样子,想来是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根据云芷行医多年的经验,这只怕得有39.5度。 她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径直抻开荣景初的衣襟,察看他的伤口。 却见距离他心口很近的地方,有一个血窟窿,已经止了血,敷了药,但是仍然肿的很高。 毕竟是多年的死对头,北铭怕云芷会趁机报复,一直死死地盯着她,早就看她不爽了。 岂料,云芷越来越过分,抻开衣襟还不算,竟然直接俯身往他家王爷的怀里钻。 北铭实在是忍无可忍,终是冷冷警告道:“云娘子,请你自重。” 一心瞧病的云芷还真是无了个大语,但是为了避免误会,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闻闻他用了什么药。” 沈江波生怕云芷的名誉受损,也帮忙解释道:“北铭大人,我们芷芷是本本分分的姑娘,也是出于好心,才来给王爷瞧病的,你若是一直这样说话,那只能请大人另请高明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他们沈家是有心与战王修好,但是若是要欺负云芷的话,那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友瑜连忙打圆场,“沈大人,您可别和我家哥哥一般见识,他就那样,见谁都摆一张臭脸,可不是有意针对云小娘子的。” 说时,又冲着云芷郑重一揖,“云小娘子,王爷这伤还是要拜托您费心才是。” 云芷只冲他微微颔首,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处伤上,根本没空加入这场争执。 她先用银针试了试那伤口渗出来的鲜血,值得庆幸的是,荣景初并没有中毒。 她又俯身过来嗅了嗅,又从小布包中取出小镊子,夹了些药渣在手上细细端详。 她可以肯定那个赤脚大夫给荣景初敷的是捣烂的马尾松和蔓苎麻,这两种药材都是止血的,倒也算是对症,但终究不是最好的。 其实,云芷也明白那郎中为何会选用这两种药,因为那松树漫山都是,随便薅一把就能直接入药了,而那蔓苎麻更是贫苦人家用来喂猪的,这两种药材总结起来就一个特点——便宜。 云芷小心翼翼地将药渣摘除,又扒开那块伤细细观望。 顿时,那尚在昏迷的荣景初都险些疼醒了,不禁蹙着眉,发出一声闷哼。 北铭愈发受不了了,不顾友瑜的阻拦,径直冲上前来,“云小娘子!你……” 他劈头盖脸的训斥才将要落下来,云芷却将那镊子狠狠地往荣景初的伤口里一插,转而将一小块黑漆漆的金属残渣夹到了他的面前,“知道为什么会化脓感染了吗?” 北铭无言以对,为了避免尴尬,友瑜连忙上前,将那片残渣给接了过去,“哎呦!还真是!” “那这个都取出来了,王爷应该就没事儿了吧?” 云芷却摇摇头,“你怎么能确定他体内就这一片残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伤口给切开,清理掉所有的碎片,再将伤口缝合,涂药。要是舍不得吃这点苦,再继续感染,我可不保证你家王爷还能不能救的回来。” “你!” 北铭瞪着云芷,那想刀了她的心绪根本就藏不住——如果不是王爷误把那具尸体当成了云芷,又怎会分心,受了金军首领这一枪? 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他家王爷的劫! 可是,这些话他是不会和云芷说的,他只希望云芷能离他家王爷远远的。 北铭敛了情绪,终是恨恨道:“我看你就是想趁机报复!把伤口切开,再缝上,你不是要把王爷活活疼死?” 却在这时,烧的迷迷糊糊的荣景初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来,“咳咳咳,咳咳咳!” 他们的谈话他也听了个大概,他缓缓抬眸睨了一眼云芷,轻轻勾了勾唇角道:“云娘子敢切,你让她切就是。倘若本王真的有个好歹,她会负责的。” 这个“负责”用的很微妙,友瑜赶紧抿唇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会笑出来。 云芷也不退缩,开始“噼里啪啦”从小布包中拿东西出来,“好啊,我负责。” 真死了,她负责给埋了就是了,就当还他上辈子埋她的恩情了。 再说了,就这么点小手术,落到她这个大手子的手上,还能有什么闪失? 她只能说,荣景初这小子命好,在这样一座荒城里,能碰上她这么好的大夫,还有应有尽有的药用物资,也算是他忠贞为国的福报。 云芷将一颗丹药放在荣景初的手中,“动刀子可能有点疼,那就麻烦王爷忍忍了。” 荣景初冷冷一笑,他在沙场上征战多年,什么刀光血影没见过,还会怕她一个小娘子,和她手里的那一把小刀吗? 他毫不犹豫吞下药丸,然后乖乖合上了眼睛,“来吧。” 第61章 北铭有点不简单 看那样子还挺爷们的,可是没多大一会儿,荣景初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芷给他的本就是一颗麻沸散熬制数个时辰,又制成的药丸。 动刀子这种事,能减少病人的痛苦,她自然不会吝惜一颗药丸的。 云芷拿了铜盆出去打水,又让友瑜备了白酒消毒。 等他二人回来,麻沸散的药效也完全发作了,云芷取出小小的手术刀,轻车熟路地划开了荣景初心口的血窟窿,霎时间,鲜血汩汩涌出来,她连忙用清水将血迹擦拭干净,当然这肯定不是水井里打来的水,趁着没人注意,她打水时,早已换成空间的灵泉水了。 灵泉水具有去腐生肌的作用,清洗伤口再好不过,有了灵泉水,云芷甚至都可以不用酒精给伤口消毒了,但是为免北铭找茬,她还是象征性地用酒擦试了手术刀再用,并涂在伤口的边沿消毒。 待伤口清洗干净了,云芷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地夹出了嵌在腐肉里的金属残片,听着那“啪嗒”“啪嗒”掉落在盘子中的微弱的声响,北铭和友瑜都不禁恨得咬紧了牙关。 金军真是够歹毒的! 经过这几天的交手,他们都发现了,金军的长枪尖端都是带倒刺的,就是为了捅杀他们的时候,那个倒刺会陷在肉里,当长枪拔出的时候,会把将士们的肉给撕烂。 而且那些倒刺一点儿也不牢固,用力稍微猛烈一些,一部分倒刺就会断在肉里,从而让将士们感染丧命。 如果不是云芷发现的及时,他家王爷真的可能会丢了性命的。 北铭咬牙切齿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早晚有一天,我们要踏破金军都城,砍了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威的首级!” 他说的这两个人,云芷也认识。 司马继雄便是金人的大汗,金国与大同国历代交好,先前大楚时常进犯大同边境,还是金国帮助大同灭了大楚,金国一直是大同的兄弟盟国,只是到了司马继雄这一代,突然要撕了这层关系,带兵直接杀到了京城。 而司马平威是司马继雄的长子,这个人云芷就更熟悉了,他就是当初断了荣景初一臂的人,更是数年后,要娶她做侧妃,逼着她跳了城楼的人。 听北铭这意思,荣景初今日的伤,也是司马平威所致。 云芷只能说,相比于上辈子断了一臂,他也算捡了大便宜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不过,她和司马平威之间的仇恨,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揭过去的。 友瑜紧跟着也附和道:“算我一个。” 此时,荣景初伤口的残片已经尽数挑出来了,云芷拿了银针正准备给他缝合,听了北铭和友瑜的话,她指尖一顿,道:“也算我一个。” 北铭看云芷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了,不知怎的,云芷总感觉那可不仅仅是钦佩,亦或是刮目相看。 云芷暗暗地觉得,这个北铭有点不简单。 她继续埋头给荣景初缝合伤口,别看她缝衣裳不太行,但是缝伤口手艺还真不错,可以说动作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缝好了。 古代没有专用的手术缝合线,但是有桑皮线,这是桑树皮去掉表皮,用白色的纤维层捻成的细线,韧性很好,不易折断,而且有清热解毒的功效,不但没有害处,还能促进伤口的愈合。 待全缝好了,云芷又在那伤处撒上一层金疮药,并嘱咐友瑜,一日三次,按时给荣景初敷药。 为了避免人怀疑东西的来历,她起先说道:“从京城逃出来,我可就带了这么点好东西,还有这些器具,都是来之前,特意为你家王爷买的,我也不多要,你们就给我一贯钱就行。” 北铭和友瑜囊中羞涩,都双双垂下头去。 沈江波觉得丢脸得很,连忙拉着云芷就往外走,“呵呵呵,两位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小女与你们开玩笑呢!回头再有需要小女的地方,友瑜将军随时来府上知会一声就是了。” 北铭板着一张脸不说话,友瑜则乐呵呵地将舅甥两个送出门去,还用很隐晦的口气客套说:“沈大人若是有空,要常带云小娘子来玩啊,我家王爷一定会非常欢迎的。” …… 第二日,云芷正在屋后新圈起来的小院里发着愁,现在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要等上三个月,才能开始播种,然后再等上数月,才能丰收。 这么长的时间,只怕这应天府的人都饿死了,尤其荣景初手里还有十万大军要养呢,人如果都饿死了,他们大同国还拿什么抗金复仇? 有空间在手,云芷还是希望能为国为民出上一份力的,这是她当皇后多年养成的自觉。 不过,她也不想做凭一己之力拖飞机的救世主。 她要的是所有大同国的军民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想要活下去,必须所有人共同努力才行,谁要是想不劳而获,那冻死饿死,云芷只能说活该。 她需要的是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就像当初他们一起住山洞,一起打猎,一起做竹筏,一起编筐,挖冬笋那样。 云芷正绞尽脑汁,该如何带着大家找粮,捱过这个冬天。 却没想到,袁辰来了。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袁辰不是来找沈知然的,而是找她云芷。 他还很怕沈知然突然出来,搅了他的好事,便冲着云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手里握着一截枯枝,用眼神示意云芷来抓另一端。 这是有事找她,但还顾念着男女大防,为了和她保持距离,才想出来的办法? 云芷倒是明白,就是看他那副样子,怎么那么像在逗狗…… 云芷有点嫌弃,但还是乖乖照办了。 虽然因为听雨那个事,她对袁辰印象向来不太好。 但是一个这样懂事知礼的人,他又能坏到哪去呢?更何况,他敢对她起歹心,沈知然不拍死他,云芷还不扎死他吗? 借他一百个胆子,只怕他也不敢。 他们一人牵着枯枝的一端,很快就跑出了这条街巷,离开沈知然的视线已经很远了。 云芷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是跑不动了。 “所以,元凶到底要带我去哪?” “去见一个人。” 袁辰垂眸望着她,笑容里尽是宠溺。 反正沈知然也追不上来了,接下来的路他们只要慢慢走就好,倒也不必拼命跑了。 然而,云芷并没想到,他们走街串巷,最后竟然在西城门附近,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上了山。 石阶细小而整齐地在眼前排开,一路弯弯绕绕,云芷都快走晕了,就在她要打退堂鼓,决定不去了的时候,“雀云观”三个大字终于映入眼帘。 第62章 袁辰特来犯贱 雀云观,这个名字可真耳熟。 云芷恍然间想起来,这不就是云怡被打入的那个“冷宫”吗? 娇嫔为了保全礼王的颜面,罚云怡来了雀云观这事儿昨儿个一发生,就在整座应天府都传开了。 所以袁辰带她来这儿,是找云怡? 可是,这俩人似乎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必要。 云芷转念想想,其实这雀云观除了云怡,应该还有个和袁辰更熟的人——听雨。 要说这就更离谱了,他和相好的约会,带上她算怎么回事? 云芷无语,转身就要走了,还气鼓鼓地警告道:“下次这种事别叫我!” 真是的,害她走了这么远的山路。 却在这时,道观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云芷回眸,正好与袁辰的视线对上。 他冲她笑笑,温润道:“不是喜欢看热闹吗?那还不躲起来?” 云芷脑子一时短路,紧接着就看见听雨穿着一件粗布袄子出门来,她赶紧钻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又借着身旁的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听雨看过来的视线。 却见听雨的目光落在袁辰身上,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大人找我?” 她还当他是来找茬的,连忙说道:“小女不记得有哪里得罪过大人吧?” 袁辰从袖中掏出两个铜板,递到了她的面前,“这个是给姑娘的补偿,以后你我各自嫁娶,再无瓜葛。” 云芷看的直咂舌,“啧啧啧”,两个铜板就想把人打发了,这个老狐狸可真是会算计。 听雨先是懵了一下,很快就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她一把抓过他掌心的铜板,“啪啦啦”一下砸在了他的脸上。 云芷憋笑,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两个铜板打发谁呢?” 岂料,听雨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半盏茶的功夫,一时气急了,竟没有一句是重样的。 她把她毕生会的词全用上了,就唯独没提钱少。 “袁大人!听雨自问没有得罪您的地方,您有必要这么羞辱我吗?是,我是不知检点,为了换一块鹿肉,跟顾大人搅在了一起,可是我只是一个奴婢,主子要我这么做,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也是为了一家人能活命吗?倘若知道当天夜里,云将军就会带回来狼肉,我岂会去受那份折辱?” “被你们撞见了这种事,我是没脸,但是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认为我听雨是给钱就可以的?我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来断什么关系?也不撒尿照照自己,我但凡挑挑,也不可能找你这样的!”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全是骂袁辰的话,此处略去一万个字。) 那边听雨都要气死了,这边袁辰的眼眸还是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他自己的道理。 他说:“对啊,就是因为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我才说各自嫁娶,再无瓜葛,本来我们也没瓜葛啊。” 听雨默了默,话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似乎也说得通。 她又指着掉在地上的那两个铜板,喊道:“那什么叫给我的补偿?” 袁辰更有理了,他甚至差点笑出来,“袁某就知道会把姑娘气成这样,所以提前给了补偿。” 听雨实在没忍住,狠狠推了他一把,“我不管你心里存了什么算计,你要是非要让我不好过,那听雨就是死,也要吊死在你家门口!” 人家是官,她是奴,她自然斗不过,这是她能想到最绝的办法了。 听到灌木丛里窸窸窣窣的,听雨仿佛猜到了什么。 她攥紧拳头,虽然没走过去,但还是阴阳怪气地说:“听雨认识的二姑娘,不向来是坦坦荡荡,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如今怎么也畏畏缩缩不敢露面了?” “听雨背叛了姑娘,是听雨有罪,如今我活成这样,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还烦请姑娘高抬贵手,就别再落井下石了。” 说完这些,听雨就气鼓鼓地回了雀云观,“砰!”的一下,把门狠狠摔上了。 云芷一开始还抱着吃瓜的心思看戏,听袁辰挨了这好一通骂,真是掐着大腿,快要笑吐了。 却是没想到,自己怎么就成了笑话的一环。 袁辰都觉得他俩各自挨了一顿骂,还挺好笑的,不过这事儿总算是解释清楚了,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灰头土脸地朝着云芷走过来,一本正经地道:“现在你总该相信,我和听雨没什么了吧?” 云芷表示不理解,“既然没什么,那你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有必要跑上门来恶心人家吗?” 袁辰将手臂伸过去,给云芷借力,从灌木中跳出来,同时无奈道:“直说你会信吗?” 云芷哑然,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不会信。 可是,也不止是他,这种事放在谁身上,只怕都不会信吧? 有人跟你说了,你认识的一个人经常去烟花之地找乐子,这人你也不熟也不了解,然后当事人干巴巴地解释“我没有。” 这谁会信? 所以,这不怪云芷不信吧? 云芷重新站到袁辰的面前,赶紧作揖给他赔礼道歉,“先前确实是我误会了,还请元凶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让这事儿过去吧,你放心,我这人嘴巴严的很,除了沈知然,谁也不知道你和听雨这事儿!在大伙儿心里,你的形象还是高高在上的。” 袁辰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折腾了大半天,甚至要豁出脸面来,给人家踩,总算是解释清楚了,“这还差不多。” 二人漫无目的地下山去,云芷突然想了起来,又问道:“对了,既然你和听雨清清白白,那沈知然为什么让我离你远点儿?” 袁辰:“……” …… 没有人发觉,听雨回了雀云观,就一直捂着肚子,一脸的愁容。 其实,她平日里还是规规矩矩的,今天也实在是在气头上,又刚好袁辰上来犯贱,她就什么也不顾了,狠狠喷了他一顿,甚至连着云芷也阴阳了一通。 过后想想,她又觉得后悔,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万一以后有个一官半职的,岂是她惹得起的? 最最让她发愁的,还是她这个肚子,这个月的月信已经推迟好几天了,她该不是中招了吧? …… 第63章 三男修罗场 云芷和袁辰一路打着唠儿下山去,为表示歉意,云芷还是邀请道:“要不叫上袁祖母,中午一块儿来我们家用午膳。” 反正离得也不远,两家人又熟得很,实在没什么不方便的。 袁辰却说:“恐怕不行,方大人给各位大人都下了帖子,说晌午要去府衙商量立新皇的事。想来沈伯父和知意兄也是要去的。” 云芷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她笑盈盈地凑上前来,“那元凶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袁辰微微蹙眉,“芷芷对这个也感兴趣?” 和听雨的事才解释清楚了,他对她的称呼就突然变成了芷芷。 云芷不正面回答,只用利诱,“你带我去,我晚上请你吃饭?” 袁辰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径直答道:“成交。” 意见达成一致,他二人就一同去了府衙。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石板路,道路的尽头是府衙巍峨的大门,上面庄严地挂着四个大红灯笼,“应天府署”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书在门楣正中间的匾额上。 袁辰侧目与云芷闲聊,眼神里尽是宠溺,“芷芷希望谁当新皇?” 这个问题还真是把云芷问着了,她可以说她两个都不想选吗? 她想说,这俩人当,只怕还不如她当…… 可惜她是个女人,还不姓荣…… 云芷终是笑笑,打了个马虎眼,“我就是个小女子,我的意见重要吗?” 袁辰微微俯身过来,以保证视线和她平齐,“重要啊!别忘了还有我呢,如果芷芷说的有理的话,我可以代为传达。” 云芷也不与他客气,径直说道:“好啊,那你一会儿选我。” 她只一心做梦要当皇上呢,根本没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变得有些暧昧。 她更是没注意到,荣景初正立在不远处的城市地形图旁边,背身站着,早已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袁辰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芷这个小娘子,还真是越看越觉得招人喜欢。 这时,荣景瑜从二人身后赶了上来,袁辰与他打了个照面,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示意云芷回头看,并说:“芷芷,要见吗?” 云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浅浅一笑,道:“元凶先进去吧。” 见!有人找上门来自取其辱,她为什么不见呢? 袁辰原本想着,只要云芷摇摇头,他就挡在她前面,把人给赶走,但是现在她愿意,他也只好尊重她的意愿。 岂料,他尚且还没走远呢,那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话声就迎风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荣景瑜很不屑地看了袁辰一眼,“芷芷,你如今寄住在沈家,与沈知然走的近,不可避免也便罢了,但是其他外男,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云芷根本不服气,“我就是有面首三千,那也是我的事,关你屁事!” 袁辰脑后瞬间划过三根黑线,得!才洗脱了和听雨有不正当关系的污名,这么一会儿,他又成面首了…… 而不远处的荣景初原本还在生气呢,此时脸上也绷不住,终于有了笑意。 被云芷这么一喷,呆愣了半晌的荣景瑜,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想捏捏云芷的脸,但是被她十分嫌恶地躲开了。 荣景瑜也不觉得尴尬,只摇着头笑笑说:“你啊你,你就故意气我吧!” 说着说着,他又探头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与云芷说起了悄悄话,“可是,你就是再生气,还不是来了?你分明就是担心我!” 云芷一直往后闪躲,听他一个字比一个字自信,简直被雷的外焦里嫩的。 我担心你奶奶个腿儿! 不不不,她不能口吐芬芳,她不能冒犯已故的太皇太后…… 荣景瑜根本不等她回答,就从袖中掏出一支金镶玉双蝶戏花鎏金簪,径直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他目光坚定,郑重道:“我会博一个前程,许你最安稳的将来。” 身后的荣景初指骨都攥得“咔咔”直响,他大病初愈,还故意咳嗽了两声,以便给两个人提个醒。 “咳咳咳,呦,九哥也在呢。” 荣景瑜这情话才说到一半儿,突然被打断,不免有点尴尬,只能赔着笑脸与荣景初打招呼,“十一弟来了,怎么样?将养了两日,伤可好点儿了?” 荣景初开口就阴阳怪气的,“哎呀,要说还要多感谢芷芷才是,如果不是她亲手给臣弟处理这伤,臣弟断然是好不了这么快的。” 他尤其加重了“亲手”那两个字的音,臊得云芷手扶着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不是,这人真是绝了啊,明明很正经的一场手术,怎么经他的嘴一说,就显得那么不正经呢? 对面荣景瑜果然也开始生气了。 兄弟二人死死地瞪着对方,拳头越攥越紧,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方离从厅堂探出身来,冲着二人恭敬一揖,“二位王爷,快请进吧,咱们这议会马上就开始了。” 他们这才哼了一声,并肩往厅堂走。 岂料,那荣景初才走了两步,蓦的竟又折了回来。 他二话不说,直接拔了云芷头上的簪子,丢在了地上,“簪子你也敢收?是急着去礼王府当小妾吗?” 云芷当然知道簪子是定情信物,寓意结发为夫妻的,她也是要扔的,这不是没有荣景初手快吗? 因此,当那簪子“当啷啷”一下掉落在地,她根本就没想着去捡,而是径直迈了过去,站到了荣景初的面前。 这一幕莫名让荣景初的心情很爽,他轻轻勾唇笑笑,道:“还算孺子可教。” 云芷却伸出手指,径直点在了他的肩上,“麻!烦!战!王!不!要!多!管!闲!事!” 瞧瞧他方才那副样子,好像和荣景瑜争风吃醋一样,好在是大伙都知道云芷和他是死对头,这不知道的,只怕还要误会他们两个怎么着了呢…… 云芷懒得与他啰嗦更多,在他身旁擦身而过,就要进门去。 岂料,她一只脚才踏入厅堂,方离却伸出手拦住了她的去路,“云小娘子,我等是要在这儿商议朝中政事,您一个小女子也进来听,这于理不合吧?” 第64章 礼王,战王,选谁当新皇? 云芷瞪他一眼,想起前世过往,不禁在心中暗骂。 本宫当初为了大同尊严跳城楼的时候,你吓得屁滚尿流,直接就给金人跪了。 呵,一个死汉奸反倒说她不适合这种场合?她一定会让他后悔,今天引起她注意的。 云芷浅浅一笑,径直靠在了门边,挡住了身后荣景初的路。 好啊,不让她进,那谁都别想进。 荣景初:“……” 三个人在门口僵持着,气氛一下就尴尬到了极点,袁辰尬笑了两声,连忙上前来领人,“方大人此言差矣,云小娘子虽为女子,也无官职在身,但她也是女中豪杰,比咱们这些男人可强多了。” 楚侯爷也说:“是啊,如果不是云小娘子,我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哪能平平安安地到应天府?我们那队伍里三百多人,老的少的,拖家带口,如今想想,如果不是云小娘子聪明又慷慨,只怕根本不能整整齐齐都进了城啊……” 经他二人一说,其他人也心生感慨,“若不是战王,我们只怕没命出京城,若不是云小娘子,我们也没命进应天府……” “我也觉得,云小娘子进来听听,无妨。” 还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多人都愿意给云芷开绿灯,方离拦住她的手臂尚且还没放下,一时不免有点尴尬。 这时,荣景瑜走到他身旁,与他耳语了三个字。 “自己人。” 方离的眉目间这才豁然开朗,赶紧收回手,将云芷好生请了进去,“还真是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啊,听大家这么一说,云小娘子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呢?快里边请,里边请!” 云芷撇撇嘴,并不打算接受他打完一巴掌后,给的甜枣,就风风火火地迈着步子,走到了沈江波和沈知意旁边站着。 荣景瑜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唇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他是了解云芷的,她就算再怎么和他怄气,到关键时刻也一定是向着他的。 有了她的支持,就代表有了沈家的支持,甚至是有了那些被云芷搭救的京官的支持。 荣景初又是个闲云野鹤,对朝政没兴趣的,那他这皇位还不是志在必得嘛…… 方离笑得谄媚,做为荣景瑜的狗腿子,起先发言道:“这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瞒大家说,其实战王和大伙入城之前,下官几个就商议着,尊礼王为新皇,如今能逃出金人魔爪的皇子,也只有礼王和战王,按照长幼有序的原则,也理应尊礼王为新皇,而且礼王仁义良善,下官相信礼王一定能当个好皇帝。” 说时,他又憨憨一笑,道:“其实,下官认为谁当这个皇上都一样,礼王和战王都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两个人都是知书达理,懂得兄友弟恭这个道理的,倘若礼王当了皇帝,又有战王从旁辅佐,带兵保卫金军不再来犯,兄弟二人齐心,一定能保大同国长治久安。” 他这一番话,听上去是十分客气的,实际上却用一句兄友弟恭,不会利欲熏心,把战王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如今礼王已经成了新皇,战王再来争,那就是承认了自己是那个恶人。 沈江波和沈知意亡国之前,都是在翰林院任职的。 那放在现代,就是知识分子中的精英。 沈江波笑笑,“听方大人这意思,今日召我等过来,就是通知一声,礼王为皇帝,我等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了?” 方离顿时被噎住,“……” 转而他又冷冷一笑说:“沈大人言重了,下官可不敢有那个意思,下官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沈大人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咱们一块儿讨论便是。” 看来这沈江波是偏向战王的喽,他倒要看看,他会想个什么道理,帮战王破这个局。 而荣景瑜则是看向云芷,他负了云芷,他知道沈家恨他,但是他相信,云芷还是会规劝她舅舅的。 沈江波一肚子的墨水根本不容他怯场,他径直说道:“礼王的确知书达理,但是我们大同国吃的重文轻武的亏还不够多吗?沈某认为,我们总该选个英勇善战,有胆有识,金人犯我们一毫,敢打回去一丈的英雄当皇帝,才能保大同国早日结束战乱,迎回二帝。” 最后这四个字,还真是杀的荣景瑜方离一行人无言以对。 楚侯爷紧跟着附和道:“是啊,我们首要的任务,可不是谁来当这个皇帝,而是收复失地,迎回二帝,这件事只有顶天立地,用兵如神的战王能做到,试问礼王可以吗?” 荣景瑜那几个幕僚还是不服气,“下官认为,现在大同国最重要的还是拥立新皇,建立新的都城,至于迎回二帝,还需要从长计议,不是一蹴而就的。” 这其他大人尚且要顾忌双方颜面,不能把话说的太毒,云芷无官无职的,却是没什么好畏惧的,她越过沈知意的肩,在桌上抓了两颗剥好的雷公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一面径直问道:“既然两位皇子都想当这个新皇,不如来说说,能为如今的大同国做什么贡献吧?” 方离当初是听了荣景瑜的话,相信云芷是自己人,才将她放进来的,没想到她这一开口就落井下石,顿时看着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也不是眼的,“还望云小娘子知晓,让你旁听已是格外开恩,诸位大人议事,你一个小女子,还是莫要随便插嘴地好。” 云庆身为忠武将军,今日这样的集会,他自然也来了,看着云芷出风头,顿时觉得没脸,这火气顿时“蹭蹭”上涨,便抬手指着她,训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着两位皇子口出狂言?还不给为父滚出去!” 他这一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父女二人的身上,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沈江波气的长长出了一口气,“沈某不认为小女说的有什么错,云将军不许别人发表意见,不如这新皇就由你来定吧。” 云庆哑口无言,可真是闹得好大个没脸——他多大的面子啊,一个五品小官,这事他敢作主? 荣景初这时也眉目微蹙,淡淡道:“既然云将军和本王都在应天府,那是想着单干,还是先跟着本王的队伍一起,等未来局势稳定了,再从长计议?” 云庆空有个官职在身,也是闲的难受,眼下战王邀请,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若是不答应,不跟着大部队走,只怕也要落下个谋逆的罪名的。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跪下抱拳一揖,“末将愿意追随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荣景初却表情恹恹的,轻轻啜着茶,甚至连眼睛也没抬一下。 “甚好,那就劳烦云将军现在就出去带兵操练吧。” 第65章 支持战王的请举手 云庆瞬间觉得头皮发麻,他就是再傻也听得出来,战王这根本就不是给他机会,而是在当众羞辱他呢…… 他才叫云芷滚出去,现在滚出去的却要是他了,这可要他日后如何在这些大臣面前立足呢? 云庆尚且还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荣景初冰冷的声音复又从头顶响了起来,“云将军不愿意跟着本王?” 云庆实在是没办法了,只低眉颔首,答了两声,“愿意,愿意。” 而后便起身开门,乖乖地出去了。 云芷看他那副囧样,真差点“噗嗤”一下笑出来。 可是周围出奇的安静,这些大臣表情管理都做的特别好,根本没有绷不住的。 还真是无趣得很,越是这样沉闷,云芷就越发想念沈知然了,果然只有沈知然和她是最合拍的。 被云庆这样一打岔,那荣景瑜和方离也休想把话题绕过去。 云芷继续吃桌上的梅饼,同时又把自己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那就请两位王爷来说说吧,当了新皇能为大同国做什么贡献?” “战王爷能征战四方,护佑百姓平安,甚至能带兵收复失地,这算大功一件。那现在轮到礼王了,礼王能做什么?” 她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向荣景瑜,那眸光明艳,仿佛潋滟的水波,明明那么好看,不知为何,却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方离又要开口,说他那一番不争不抢,理所应当按照长幼来继承皇位的理论了。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云芷就毫不留余地地说:“礼王该不是除了年长,什么都比不过战王吧?” 说时,她又凌厉地望向方离,“方大人是不是要说战王非要与礼王争这皇位,是贪图权势,无情无义,全然不顾兄弟情分?” “那我便直说了,我们大家看重的是选谁才能保护好国家和子民,是大同重拾旧日辉煌,外敌不可侵,那点可怜的兄弟情分如果需要以亡国为代价的话,还是算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大伙儿频频点头,都夸云芷说的有理。 友瑜立在荣景初身后,还悄悄地冲她竖大拇指。 再反观荣景瑜,不免有点恼羞成怒,这下也不用方离代他发言,自己躲在后面当什么伪君子了,自己就站出来说道:“本王认为,一个好的君主,也不一定要带兵出征,更是应该会用兵。” 云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都不带兵,难道要你躲在后方纸上谈兵吗?” “……” 荣景瑜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甚是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更鄙夷了几分。 他顿了顿,继续说:“若是选本王来做这个皇帝,本王最首要的任务,自然是迎回二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大伙到底还是败在了“迎回二帝”这四个字上,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荣景初的身上。 唯有他也说出这四个字,才能扳回一局。 然而,让大家失望的是,等了良久,他却什么也没说。 方离这下可抓到话柄了,乘胜追击道:“怎么?难道战王的首要任务不是迎回二帝吗?” 荣景初垂着眼眸,依旧是什么也没说。 这下众人可急了,楚侯爷受过荣景初的恩,起先善意提醒道:“战王殿下,您倒是说一句话啊!” 出乎意料的是,都被逼到这个关头了,荣景初依旧没说话。 沈知意沉默了片晌,出言解围道:“迎回二帝,比收复失地只怕更难,这可不是立下个豪言壮语就能成的事儿。敢问礼王殿下,有何计划迎回二帝?” 荣景瑜顿时被问的语塞了,“……” 为了维护颜面,他还是说道:“具体的计划还需要从长计议,但是这是哽在本王心里,最难平的事。” 没有计划,那就是在信口雌黄,骗取臣子们的信任喽。 战王这面算是扳回了一局,大家都摇着头,面露嘲讽。 友瑜心情大好,更是火上浇油道:“呦,八字没一撇的事,礼王倒是也好意思说呢,我家王爷就不一样了,我家王爷从不轻易承诺,只用行动说话。” 云芷看准时机也差不多了,眼下大多数人都是支持战王的,便提议道:“不如咱们来举手表决,来,支持战王的请举手,支持礼王的,不用举手。” 大伙一开始还不懂什么是举手表决,但是看见云芷带头举了手,也明白了大概,都纷纷举起了手,而没举手的人寥寥无几,显然大家都是支持战王的,礼王败的彻彻底底。 这结果大家都十分满意,愁眉苦脸的也就礼王身边的那么几个。 沈江波这时起身,冲着荣景初拱手作揖,道:“既然战王是民心所向,那我等今日就尊战王为大同国的……” 岂料,他一句话尚且没说完,厅堂的大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了,云舟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满目欣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雀云观天降祥瑞,烦请各位王爷大臣移步!这该选谁为新皇,只怕是上天早有安排的!” 雀云观,真是一听这三个字,就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了。 云芷无语笑笑,要说她这个堂姐是真优秀,想当皇后想疯了,真本事没有,就靠玄学忽悠人。 她倒是懒得看她演,架不住方离那伙人起先跟着跑了出去,“快走,快走,都说祥瑞这种事难得一见,咱们这伙人若是能赶上,也算三生有幸了。” 有人连忙附和道:“是啊,要说咱们正为立谁为新皇发愁呢,说不定这就是上天给咱们的指示。” 这显然就是不服战王当皇上,厅堂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十分无语。 这时,荣景初却淡淡一笑,紧跟着也出了门,“那就一起去看看,是什么人在故弄玄虚。” 云芷还真是无了个大语,她才刚走到雀云观,又走了回来,现在又要去,还真当她的腿不值钱啊…… 早知道她就该等在那,还省时省力。 不过,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应天府虽然穷,但也是有马车的。 三五个大臣一辆马车,大家一同往城西赶去。 到了雀云观的山脚下,却是没办法了,只能一阶一阶地爬上去。 不过也比全程走路要好太多了。 云芷被落在最后,正拖着疲劳过度的腿,十分艰难地往山上爬,不知什么时候,荣景初竟悠悠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云娘子在京城时,还常常与本王拌嘴,想不到这一遭了难,反倒开悟了,知道谁也不及本王的实力了?” 看见云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勾起唇角,邪肆一笑,道:“难道不是吗?方才是谁哭着喊着,要立本王做皇帝?” 第66章 仙鹤叩拜云怡 岂料,云芷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毫不客气回怼道:“不是,就矬子里面拔将军,把你选出来了,战王殿下也没必要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吧?” 云芷冷冷一笑,继续说:“我但凡有更好的选择,会选你?” 被如此羞辱,荣景初不禁愣怔了一下,但很快的,那眉宇间的寒凛又化开了。 她虽然骂他是矬子,但是没选荣景瑜不也是真的吗? 他叹息一声,自顾自感慨道:“看来云娘子是真的不好惹啊,当初爱我九哥爱的死去活来的,亲事没做成,就把人往死里踩啊!” 这话听上去,倒好像是云芷存了私心报复一样。 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主要他是真不行,相比于和他的那点恩怨,你可是我死对头,他但凡有点用,我也不至于选你。但是,我总得为万千百姓考虑考虑,不能眼看着大同国就这么衰败下去吧?” 荣景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流星就向前走了,“就凭你这句话,这个皇帝我当定了。” 云芷还真没想到,这谈话来的快,去的也快,她都还没说完呢。 她也顾不得她那两条疲惫的腿了,快跑了几步,追上荣景初,道:“喂喂喂,我丑话可先说在前头啊,你和我之间,那是私人恩怨,有什么事冲我来,如果你当了皇上,却借着权势地位为难我的家人,那咱们走着瞧。” 好歹她有空间在手,惹急了就再收了他的国库,看他这个皇帝还怎么当下去!——不过转念想想,他现在还不是穷光蛋一个,云芷这样说好像完全威胁不到他。 荣景初斜睨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径直走了。 …… 到了山顶上,却见雀云观的门前里里外外围了许多道姑,大家都好奇地望着一处,不时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看来这礼王妃真是天命之女,天生就要当皇后的料!” “快看快看,又拜了!看来我们大同国是真的有救了。” …… 大伙一头雾水,纷纷凑上前去,那些道姑见了,连忙恭敬下拜,“见过礼王殿下,见过战王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然后她们纷纷散去,给大家让出路来。 云芷他们望过去,却见着不远处云怡身着一身道袍,还真有些道风仙骨那味道,她的面前,有两只丹顶鹤扑腾着翅膀,脖子却是深深地垂着,看起来像是在对着她叩拜。 云舟这时兴奋地给大家解释道:“这仙鹤早上就来了,见着礼王妃就一直叩拜。一开始也没人当回事,以为过一会就走了,没想到就这样一直拜到了晌午,都耽误礼王妃用膳了。” 荣景瑜的那些幕僚果然非常配合地笑了起来。 方离起先说道:“从早上到现在,仙鹤一直迟迟不肯走,看来这真是天意啊!” 他还越说语调越高,甚至举起双手,差点就老泪纵横了,“真是天佑我大同啊!有了这等祥瑞之象,想来这战乱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失去的,都会慢慢拿回来!” 说时,他也要带头给云怡叩头:“礼王妃真乃天命之女,连仙鹤都要尊您为皇后啊,娘娘请受臣等一拜。” 云芷着实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刚好袁辰就站在她身边,她抬手挡着嘴,身子也微微向他倾斜,耳语道:“别听他放屁,咱们早上来,这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要说他俩下山,那也快晌午了,可以说一整个上午都没这景象,分明就是云怡看着礼王要败给荣景初了,才想的这一计。 云芷他们这一行人里,自然是有不信的,纷纷蹲下逗鹤,企图将它们吸引过来。 云舟见了,连忙呵责道:“各位大人还是收敛些的好!可别一不小心,再惊了祥瑞!” 大家一路来了应天府,对云家的印象向来不好,自然也不吃他那套,袁辰就冷冷一笑道:“哼,是怕惊了祥瑞,还是怕你们的猫腻漏了馅啊?” 云舟一听这话,顿时就恼火了,冲上来就要和袁辰理论,“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这是大不敬知不知道?” 眼看着战火一触即发,云芷这时开始表演了。 “舅舅,我有点害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云怡和那两只丹顶鹤,一只手却慌忙向后去抓沈江波的衣袖。 刚一碰触到,她就连忙抓紧了,并结结实实地抱住了那人的胳膊,躲到了他身后去。 可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袖子怎么是玄色缎面的? 虽说来了应天府,家里人多少都添置了两件衣裳,但是她不记得她舅舅有这个颜色的衣裳啊! 云芷脑海里“嗡!”的一下,连忙抬眼望去,我勒个去,这哪里是她舅舅?这是……荣景初…… 这货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 荣景初也没想到这手臂会突然触上什么,他垂眸望着云芷,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 云芷慌忙放了手,转而去搀了他身后的沈江波的手臂,“舅舅……我真的好害怕……” 这可恶的小插曲,真是把她整个节奏都打乱了。 沈江波拍拍她的手背,十分配合地道:“芷芷怕什么?放心,有舅舅在,那鸟不敢伤你的。” 云芷却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是怕这个……” 这舅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果然引得大家都回头望过来。 所以,这云小娘子到底怕什么呢? 却听云芷小心翼翼地道:“舅舅,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外祖父过身的时候,我们家也是来了仙鹤,当时您还说是外祖父一辈子积德行善,德高望重,就连仙鹤也愿意来为他送别……” “您还说,仙鹤是接外祖父去过好日子的……” 沈江波想起来了,很多大臣去吊唁沈太傅时,确实都见着了那等奇景,这确实不是云芷撒谎。 于是,大家都纷纷点头,回想起过往,不禁感叹,“太傅可是少有的好人呢,这也难怪仙鹤都来与他送行……” 回想起老太傅,他一生为国鞠躬尽瘁,对他们这些年轻的后辈都很好很好,大家都不免心生动容,沈江波红了眼眶,越来越多的大臣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岂料,云芷这时却话锋一转,道:“外祖父是寿终正寝,又有仙鹤送别,要说也是福气,可是我真的好担心云怡姐啊,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美好的人生,可是仙鹤就来送她了……” 第67章 本王的一世英名,全被这个女人毁了! 哦豁,原来云芷是在这儿等着呢…… 袁辰有点忍俊不禁,友瑜根本控制不住,直接笑喷了,是荣景初和北铭同时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方才收敛了。 然而,这心里对云芷的敬佩之意,不表达出来他是真的憋得慌。 于是,友瑜将手压得低低的,趁着云芷看过来时,悄悄冲她竖了个大拇指。 云芷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荣景初刚好向后看过来,就看见云芷冲着友瑜wink了一下,他的心跳顿时漏掉半拍,不自觉的,耳朵又红了。 云芷还要接着演,她看云怡的眸光中,尽是心疼,还一直拉着沈江波的衣袖,“舅舅,云怡姐应该不会死的吧……仙鹤来拜她,只是巧合,是不是?” 要说这第一句云怡离得远没听见,这一句云芷却是抬高了嗓门,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脸色一白,顿时觉得下不来台。 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笑声,云怡气的一口银牙咬碎,耐着性子解释道:“芷芷妹妹,你是有多见不得我好?这仙鹤古往今来都是寓意着健康长寿,富贵吉祥的,我当然不会死了,有仙鹤的庇佑,而且我还会活得越来越好!” 云舟也连忙附和道:“就是!云芷你不要胡言乱语,小心惊了祥瑞!” 云芷继续回敬:“那堂兄能说出一些关于鹤的成语吗?” “……” 云舟的学问向来马马虎虎,莫说是“鹤”了,他知道的成语统共就那么几个。 于是,他一时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听云芷道:“我倒是知道一个,驾鹤西游。” 顿时,大家再也受不了了,都掩面笑了起来。 云怡简直都要气死了,云芷!这个云芷为什么总跑来坏她的事! 她这一句“驾鹤西游”,真是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她再怎么说仙鹤叩拜她,乃是祥瑞,只怕都没人信了! 云怡立在两鹤之间,气的呼呼直喘粗气。 她沉默了良久,都没想到该如何往回找补,最后她只能不搭理云芷,和云芷各演各的,她挥挥手,甜甜一笑,对荣景瑜道:“王爷,您也一起来啊!它们既然会拜臣妾,那更是会拜您的,这就是天意。” 荣景瑜也觉得丢脸得很,可是也不能不配合着云怡演,便缓步上前去,还自命清高地说:“什么鬼神天象的,本王向来不信这个。” 云芷杵了友瑜一下,友瑜立刻领会,适时地说:“礼王殿下,末将认为,您还是别过去了!万一这仙鹤拜王妃的意思,真的是驾鹤西游,那您岂不是也要……” 他深深叹息一声,“这多不吉利啊!” “放肆!” 云怡终于绷不住了,指着友瑜就怒骂道:“你们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分明就是对本宫大不敬!本宫是可以治你们罪的!” 岂料,她这面才分了神,友瑜和云芷就一同扑了上去,友瑜敏捷又有力,一把就抓住了其中一只丹顶鹤。 云芷随后赶到,动作也麻利,迅速在那丹顶鹤的脖颈上一摸,就知道了病因。 另一只丹顶鹤吓得惨叫了两声,连忙就低着头向远处跑去。 见着这状况,袁辰沈知意和北铭他们也连忙扑上去抓,荣景初手里握着一粒小石子,远远地一弹,正好就打在了那鹤的肚子上,它一时吃痛,“噗通”一下就摔倒在地,三个人连忙扑上去,将其给按住了。 云芷轻轻摸着丹顶鹤的脖子,冷冷一笑,奚落道:“真是两个小可怜,有的人为了让你们叩拜她,竟狠心将你们这脖子都给扭断了。” 其实只是有两节骨头脱臼了而已,但云芷为了把事情说的严重,就直接说是断了。 云芷又检查了鹤的翅膀,果然是翅膀上也有伤,才飞不走的。 众人纷纷凑上前来,那脖子上的伤他们不会看,翅膀上的细看还是一目了然的。 云芷小心翼翼地拉着那鹤的脖颈,趁它猝不及防,“咔咔”两下便将错位的关节给推了回去。 丹顶鹤“哑哑”地叫着,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果然高傲地抬起了头。 另一只鹤也是同样的治法,三两下就抬起了头,大家可是眼睁睁看到的,那鹤脖子治好了后,便再也不叩拜了。 至于它们翅膀上的伤,还需要涂了药将养数日。 大家顿时都对礼王夫妻嗤之以鼻,有人还阴阳怪气地说起了风凉话,“看来,礼王为了当皇帝,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礼王这是在戏耍我们吗?大同国怎么可以交在一个装神弄鬼的皇帝手上!” “礼王这样耍心机,咱们还能盼着他收复失地,迎回二帝吗!我选战王当皇帝!” “对!新皇必须是战王!” 荣景瑜深深地垂着头,这一次又一次的,真是跟着云怡把颜面都丢尽了,他甚至觉得,他命有多长,这份无地自容就会持续多长…… 云怡真是怕死了荣景瑜这个表情,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很怕荣景瑜会甩了她,那她真的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她甚至会堕入万丈深渊。 云怡拉着荣景瑜的手,“噗通”一下跪到荣景瑜脚下,“王爷……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仙鹤是生病的……” 她一张口,再多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荣景瑜狠狠一拂衣袖,就将她给甩开了,“你不知道,难道本王就知道了?” “本王从未想过要争什么皇位,可是你!为何要陷本王于不仁不义!” 他又望向众臣,“这一路上,这个女人耍了多少心机,各位大臣都是看见了的!” “本王的一世英名,全被这个女人毁了!” 说到最后,他几乎双目血红,平日里那样温文尔雅一个人,生平第一次,放声咆哮。 然而,这终究是礼王的家事,没有人插嘴为荣景瑜鸣不平,大家都用戏谑的眼神看着这夫妻两个演戏。 看那眼神,就仿佛他荣景瑜和云怡一样恶心,让他们觉得嗤之以鼻。 荣景瑜深深叹息一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却在这时,荣景初凉薄的声音自他头顶响了起来,“九哥从未想过争什么皇位,此话可当真?” 荣景瑜目光坚定,毫不犹豫就答道:“当然!难道在十一弟眼里,我会是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吗?” 荣景初点点头,淡淡地答了两个字,“我是。” 第68章 玉玺在手,天下我有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荣景初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本王是那野心勃勃的人。” “这皇位九哥既然不争,那便是本王的了。” 所有人都愣怔在原地,沈江波起先反应过来,跪倒在荣景初脚下,然后是沈知意,楚侯爷…… 越来越多的臣子跪下来,大家面向荣景初,一同深深叩首,“吾皇万岁万万岁!” 荣景瑜愣怔在原地,连着他手下的那些幕僚,心里都是十分不服气的。 然而,他实在是太了解荣景初的软肋在哪儿了,沉默了片晌,荣景瑜终是说道:“十一弟骁勇善战,这确实是好事,为兄只是放心不下,你真的会去救父皇和大哥吗?” “说到底,这皇位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可是十一弟,你若是当了皇上,真的会甘心把皇位再还给大哥吗?” 听他连连发问,荣景初明显愣住了。 他向来是个真诚守信的人,做不到的事也会坦然,是不屑撒谎的。 而他若是说不,这件事就足以成为他最大的污点,从而被贴上不忠不孝的标签。 他若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父兄都可以舍弃,其他人又能对他报以什么期望呢? 那他又怎配当这个皇帝? 战王与太上皇之间的矛盾,云芷也是知道的。 她更是知道,依荣景初那个倔脾气,根本不可能妥协。 为了不让荣景瑜因为这件事占了上风,她连忙解围道:“战王当皇帝,大家最起码还能有这个期盼!若是礼王当了这皇帝,迎二帝回京,恐怕只能在梦里见到了吧?” 荣景瑜顿时被噎住,他简直要气死了,气他说不过云芷,更气他曾经小心呵护的云芷,此时竟然帮着一个外人对付他! “云芷!你……什么意思……”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到底是不舍得责备她的。 然而,他对云芷留情,云芷对他却是毫不客气。 “字面意思。” 她冷冰冰地吐出四个字。 甚至,还觉得伤他不够狠,继续补刀道:“礼王连娶谁休谁都做不了主,国事又如何作主?” “太子管你要人,你乖乖把我奉上,那未来金人跟你要钱要地要女人,你也乖乖奉上吗?” 云芷并没注意到,此话一出,北铭凌厉的目光朝她望过来,那眼神深邃地让人看不懂…… 这话可是戳到荣景瑜的痛处了,他攥紧了拳头,默默不作声。 此时,荣景初也在望着云芷——提到伤心处,怕是要掉金豆子了吧? 为了缓解气氛,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行了,我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可以正大光明地比一场,谁赢了谁就是皇帝。” 荣景瑜和方离似乎都看到了希望,眼眸都亮了起来,但是荣景瑜也有自己的小心眼,“本王从文,十一弟从武,让本王与十一弟比试,这只怕有失公平吧?” 荣景初不禁冷冷一笑,行,够怂。 由听他说道:“自古以来,得玉玺者得天下,谁先找到了玉玺,谁就是皇帝,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这个提议简直不能再公平了。 众多臣子都纷纷点头,没有不同意的。 然而,荣景瑜到底还是犹豫了,他不似荣景初那样,年纪轻轻就到处闯荡,这兵荒马乱的去找玉玺,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众臣,他就是个废物! 荣景瑜咬咬牙,还是答道:“行,就比找玉玺!几日为期?” 答应下来,总比直接将皇位拱手让人要好吧。 方离生怕荣景瑜会吃亏,不待荣景初开口,就连忙道:“不如期限就定一个月,一个月后,咱们还聚在应天府署,谁能拿出玉玺,谁就是新皇。” 众臣都觉得吃惊,有的甚至都要被逗笑了,一个月,他怎么不说一年呢?他怎么不说十年呢? 如今这世道不太平,金人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他们哪有那么多时间给礼王成长历练刷经验? 荣景初的面色却波澜不惊的,看上去并没被对方无赖到。 嘿!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众臣都站不住,开始跺脚,亦或原地打转了。 岂料,荣景初悠悠地朝袖中摸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枚玉玺赫然捧在他的掌心。 “比试结束。”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远远地端详了一番,确定这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玉玺,连忙朝着荣景初跪拜了去。 这次是所有人齐齐跪拜,包括云芷,也包括那尚不服气的方离和云怡。 “吾皇万岁万万岁!” 毕竟,玉玺就代表着名正言顺,见着玉玺还不跪,那可是大不敬了。 除非你有本事当场砍了他。 然而,他们不是没那个本事嘛…… 荣景瑜难得硬气了一次,他愣怔在原地,良久,才从牙缝中恨恨地挤出三个字,“你使诈!” 荣景初凉薄的目光扫视过来,“你若是也为国家和子民搏过命,就不会觉得这是使诈了。” 玉玺何尝不是荣景初九死一生搏杀出来的呢?它总不会平白无故就跑到他手上。 荣景瑜无言以对,只好僵直地朝地上跪去。 一时间,荣景初站在高高的山顶上,众臣甚至是凡间万物都臣服于他的脚下,他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了。 这是一份殊荣,更是一份压在他肩上的,沉甸甸的责任。 他是九五之尊,未来的道路又何尝不是任重道远呢? 云芷悄悄抬起眼眸觑他,心里也不免感慨万千。 这一世一切都变了,她只希望换了皇帝,换了人生,死气沉沉的大同国能大地回春,欣欣向荣。 事情终于成了,但愿荣景初会是个好皇帝。 毕竟,一个为了国家尊严,能给自己昔日的仇敌收尸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云芷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虽然这整座应天府都穷的一批,但是这册立新帝的大典还是要办的,荣景初交给了沈江波沈知意父子去办。 至于典礼后邀请百官饮宴的差事,则交给了方离。 皇上这样安排,分明是要让方离出血啊。 方离顿时撅了一张大嘴不高兴,还低头耷拉脑地冲着荣景初作了个揖,“城中无粮,皇上这差事,微臣只怕办不了。” 这差事不仅是方离办不了,交给谁只怕也办不了。 岂料,云芷却满心欢喜地凑上前来,“我我我!我……小女可以,皇上不如就让小女去办吧。” 第69章 现在才对朕投怀送抱,太晚了吧? 霎时间,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要说云芷是吉祥物这事,大家素来是知道的。 她能带着三百多个权贵在荒郊野岭的地方,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这也算是奇迹了。 然而,想办新帝登基的宴席,这只怕比野外生存可难多了,城中没什么粮这事实就摆在那,可是登基宴又不好吃的太随便,而且除了在场的百官,皇上身后可还有十万大军要养呢! 他们将来是要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的,总不能让他们去喝西北风吧? 这根本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云芷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口气太大了些! 云怡远远地给云芷飞了个白眼,不免在心中暗嘲她不自量力。 就连沈江波也大吃一惊,拉着云芷小声提醒,“芷芷啊,咱家好像也没那么多的粮吧?” 云芷在他手上轻轻拍拍,以示安慰,“没关系的,到时候就有了。” 她又望向方离,大言不惭地说:“方大人,还烦请把城中官库的钥匙交出来吧。” 这所谓的官库,便是公家存放官银,武器和粮草的地方。方离身为府尹,这钥匙自然在他手上。 方离一张老脸拉的都快拖地了,越过云芷,不情不愿地将钥匙撂在了荣景初手上,“将官库交给新皇,是微臣的本分。” 他冷冷一哼,又看向云芷道:“但是老夫劝娘子也别太异想天开了,官库里若是真的有粮,老夫又岂会让皇上和各位大臣一同饿着?” 云芷做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拉着长音叹道:“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吃瘪的样子,不禁让云怡和方离他们都十分受用。 他们轻扯唇角,还要嘲笑云芷,岂料,云芷话锋一转,径直说道:“那只好请方大人把私库的钥匙也交给皇上吧。” “你说什么?” 方离凑上前来,宁愿相信自己的耳朵有病,都不相信云芷伸手要他的私房钱去办国宴。 友瑜怕云芷是姑娘家声音太小了,方离听不见。 于是扯开了嗓门,重复道:“她说!要你私库的钥匙!” 方离虎躯一震,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被友瑜的大嗓门给吓得,还是被云芷给气的。 他狠狠一拂衣袖,怒道:“小小娘子,竟胡说!老夫十余年来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就是没有战乱,家里也是穷的连肉也吃不起!老夫哪来的私库?” 云芷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顿时低眉颔首,连连答道:“是是是,方大人是清官,方大人没钱,这宴席的银粮,小女还是自行想办法吧。” 这登基的事便就此落定了,大伙一同下山去,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唯独除了荣景瑜和云怡夫妻两个是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 友瑜学着荣景初拿出玉玺的样子,装的一脸严肃,说:“比试结束。” 说完,就忍不住傻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王爷……哦不不,皇上,末将怎么觉得,您说话那个口气,越来越像云小娘子了。” 他跟在荣景初身边多年,是再了解他不过的了,他那个人一板一眼的,冷的像冰,无趣得很,这样有意思,还能把对方气个半死的话,只有云芷能想出来。 北铭却狠狠瞪了他一眼,沉声劝道:“末将倒认为,皇上应该多留个心眼,云娘子与您向来不睦,这次全力支持您继位,皇上该多留个心眼才是,可千万别被算计了。” 荣景初点点头,吩咐道:“说的有理。从今日起,你们二人盯紧了沈家,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 另一面,袁辰笑盈盈地凑上来,对云芷道:“不知芷芷晚上想请我和祖母吃什么?” 云芷却忙着盘算自己的事,绕着两根手指,含含糊糊地道:“明天,明天一定请!” “对了元凶,你方才为什么都没怎么说话?” 袁辰倒打一耙,“你还说我呢?你不让我选你吗?你怎么反倒去支持战王了?” 云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还真信了?可惜我不姓荣。” 她若是姓荣,就算是女子,也要去争取一下! 云芷伸了个懒腰,“反正,只要礼王不当皇帝,万事大吉!” …… 在云芷的印象里,这方离可不是什么清官,说他穷的连肉都吃不起,谁爱信谁信,反正云芷不信。 所以,从雀云观回来,她就一直拿着地图在街上走。 她走到哪里,地图上灰暗的地方也会随之亮起来,甚至还能大致看到建筑的大致框架。 比如她此时站在方府的门外,就能看见哪里是正厅,哪里是寝房,哪里是后花园。 云芷围着方府转了好几圈,可以肯定的是,这府邸确实不大,而且是没有地下库房之类的。 这也难怪方离说没钱时可以那么理直气壮。 他的钱粮一定是藏在别的地方,并且就在这座城里。 云芷坚信他有,因为上辈子他投敌的时候,可是给金军献上了不少金银珠宝,还供出了荣景初他们的行军路线,他不付出,金人怎么可能留他性命呢? 要知道,他花的那些保命钱,又何尝不是应天府百姓的血汗钱呢? 云芷不知道他的钱粮究竟藏在了哪,只能跟着地图满城地走,径直走到天都黑了,她脚都快磨出茧了,终于在城东门的附近发现了地下是一大片空地。 瞬间,云芷的眼睛都亮了,她低着头兴奋地往前走,越是走,那地图上的空地就变得越开阔,这里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方离真正的私库! 现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这私库的入口。 云芷一时入了神,却没想到,竟“砰”的一下撞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猝不及防,猛地往后一弹,就径直仰倒了去。 面前的黑影却连忙拉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带入了怀中。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云芷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正勾着那人的脖子,公平起见,那人一只手也环着她的腰。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贴在一起。 霎时间,云芷心跳都漏掉了半拍,她悠悠抬起眼眸,就看见了站在深夜里,穿的乌漆嘛黑的荣景初。 夜色太暗,云芷并没看到对方羞红了的耳朵,只听见他凉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云芷,你不觉得现在才对朕投怀送抱,太晚了吗?” 第70章 荣景初!你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此话一出,两个人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弹开了。 云芷扫了扫身上本就不存在的浮灰,不禁冷冷一笑,道:“皇上怕是想多了吧?两年前不是就说过了,你不是我的菜!” 荣景初微微蹙眉,也毫不相让,“你喜欢那道菜,没吃到不说,还撒了一身,到了惹了一身腥,连衣裳也洗不干净了,云娘子还没够呢?” 云芷梗着脖子,“各式各样的菜那么多,我又不是非要吃你们这两道!” 再这样聊下去,只怕又要吵起来了,毕竟这荣景初已经是皇上了,与他起争执,倒霉的还不是沈家。 云芷默了默,还是放低姿态,转移了话题,“皇上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跑这儿来了?” 荣景初轻轻踩了踩脚下的石板路,只答了两个字,“空的。” 云芷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她有地图作弊,忙了大半天,才找到这块地方的,而荣景初只是踩两脚,就知道这地下是空的,谁不说这听力惊人呢? 看来以后再说他坏话,可得离个百八十丈远再说,免得被他听到了找麻烦。 云芷抬眸望了他一眼,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找门。” 云芷莞尔一笑,“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荣景初在周围大致踩了一遍,发现地下那片空地的面积十分庞大,而这地库的门根本不可能在城内。 二人因此一同出城去,为了避免荣景初发现空间的秘密,云芷收了地图,只跟着他走。 夜里的北风格外冷冽,搜刮在脸上,都是生疼生疼的,云芷不禁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免得顺着脖颈往里面灌风,掠夺她那点可怜的温度。 她走在前面,不时回眸望望他,出于医者本心,终是问道:“皇上的伤不要紧吗?要不换友瑜将军他们过来?” 荣景初心思微微一动,难得她也会关心他啊…… 但他还是波澜不惊地道:“看来云娘子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到朕啊。” 这倒是句实话,但是云芷不敢说,只好摇摇手,道:“没有没有没有,那皇上您请便。” 除了这两句,两个人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言,直到走到城郊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擦燃了火折子,看见前面有一座破庙,这才双双顿住了脚步。 又是一阵足以吞没夜色的沉默,荣景初淡淡道:“应该就是那。” 云芷满脸都写着拒绝——那破庙连窗棂纸也没有,乌漆嘛黑,阴森森的。 她撇撇嘴,终是小心翼翼地说:“皇上确定……我们要进去?” 岂料,她话音未落,荣景初都已经走到门口了。 云芷回头望望,身后的路也是一片漆黑,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荣景初就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道光了。 “皇上等等我!” 她冷汗直流,赶紧追着荣景初走到了破庙门前。 荣景初想也不想,径直就要进门去。 云芷却慌忙拉住了他的衣袖,“皇上等等!” 他垂眸斜睨她一眼,她连忙尴尬地笑了起来,“小女是想着,您是九五之尊嘛,您的安危是最要紧的。而我这样……好像也保护不了您……” “不过还好,我带了这个。” 却见她眼眸微亮,一枚信号弹静静地躺在她掌心。 她借着火折子将其点燃了,只听“咻”的一声,信号弹直飞天际,“砰”的一声巨响,散开一朵美丽的烟花。 云芷憨憨笑笑,“相信友瑜将军他们也不会离皇上太远,他们若是看见了,一定会及时来救我们的。” 荣景初无奈摇摇头,就径直迈过门槛,进门去。 云芷紧跟着也走了进去,却见破庙里面乌漆嘛黑的,四处灌风,呜咽作响,那个声音直听得人毛骨悚然。 最让云芷受不了的是,纵然天气都这么冷了,什么味道都是不易挥发出来的,可是一进门她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尸臭味。 这要是什么动物的尸臭也便算了,这若是人的…… 云芷正这么想着,脚下突然踩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顿时没忍住“啊!”的惨叫一声,赶紧往前疯跑,刚好荣景初转过身来,她连忙勾住他脖子,一下子盘在了他的身上。 荣景初脑子一短路,也一把揽住她的腰,稳稳地将她给接住了。 两个人靠的那么近,甚至她急促的气息都喷洒在了他的耳朵上,惹的他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 荣景初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另一只手举着火折子,顺着她跑过来方向照去,却看见一具尸体就躺在门口不远处,早已是极度腐烂,甚至就只剩下森森白骨了。 再看看周围,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这也难怪一进门的时候,会有那么大一股味道了。 云芷身为医生,又活了两辈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是这并不耽误她怕鬼…… 她足足缓了良久,这气才喘匀了,当她从他身上跳下来,两只脚都在打颤。 “今天太晚了……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来吧,对,再不回家,我舅舅和舅母该着急了。” 岂料,她脚步发软,回头才走了两步,似乎是触动了机关,屋顶上突然有一道带着铁刺的铁门“唰”的一下朝地面剁下来,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荣景初动作敏捷,连忙揽住她节节后退,直到两个人被逼到一处狭小的空间,贴在一处,动也动不得,那机关才终于停止了。 云芷惊魂未定,“我好像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荣景初却说:“倒也未必,朕倒是觉得,那就是故意吓唬人,免得都往里走的。” 云芷点点头,“有道理,那看来,我们已经闯过两关了,也就是离方大人的私库越来越近了。” 直到荣景初咳嗽了一下,她这才意识到,两个人离得很近,甚至是贴在一起的,而她的手还抓着人家的腰带。 云芷慌忙松了手,又尴尬笑笑说:“情势所迫,陛下就当我不存在。” 荣景初微微勾唇笑笑,发现云芷身后的墙上,绘着一个巴掌大的盘龙。 他抬手从她脑后穿过,将手放了上去。 这个动作未免也太暧昧了吧,云芷心头一紧,一开口竟然都结巴了,“你……你干什么……” “荣景初!凭你和我的关系,你也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 岂料,他的手带动着盘龙用力一转,身旁一道沉重的石门发着“嗡嗡”的闷响,不多时,便赫然打开了。 云芷愣怔在原地,原来他只是想触动机关。 由听见荣景初低头伏在她耳边,道:“确实不至于。” 第71章 机关重重的私库 云芷不禁老脸一红,但是转念一想,反正他们两个是死对头,没有这场自作多情,她在他嘴里也是没有好话的。 那她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荣景初心里怎么想她,根本不必care。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就要进门去。 荣景初却淡淡道:“且慢。” 说时,他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子向石门里掷去,石子撞在墙上地上“啪啪”作响,那石子似乎又触到了下一层机关,顿时箭雨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映着火折子的微光,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一片,真是让人窒息。 荣景初拔剑出鞘,“唰唰”几下,将扑面而来的箭枝都砍断在地。 云芷一时看的傻了眼,有一说一,这个荣景初虽然可恶得很,但是舞起剑来却帅的一批,果然是应了那句,就算上帝关上了你所有的门,但还是会为你开一扇窗的。 正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天无绝人之路啊。 “看够了吗?再看下去,天都亮了。” 她正一个人出神,荣景初却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大步流星就往前走去。 云芷赶紧跟上了他的步伐,这里机关重重,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岂料,他二人才走了几步,那箭雨又从脑后扫射而来。 荣景初连忙挡在她的身后,又舞着剑花,将其全都斩断了。 紧接着侧面的箭雨又袭来,他撑住云芷的后脑勺向下按去,也巧妙地躲过了。 既然四面都这么危险,云芷干脆就蹲在他脚底下,等他全解决了方才站了起来。 荣景初望着她那副怂样,不免有点忍俊不禁,云芷却毫不在意,没关系的,她在他面前不需要形象,反正他们用来形容对方的,都是最恶毒的词,丢不丢脸都一样。 这一处机关闯过去了,云芷就起身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条又漆黑又狭长的隧道,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煤油的味道。 二人一直走到道路的尽头,火舌突然“腾”的一下冒了出来,继而越烧越旺,他们连连后退,却还是直往面门上扑。 看来这是一走过去,就触上它的机关了。 云芷还在想着,该想个什么理由,把空间里的灵泉水取出来灭火,岂料,脚下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一下就将墙边的一块石头给撞倒了。 荣景初快步上前将她拉了起来,嘴上却是不饶人,“笨!” 云芷抬头向前望去,唇角渐渐有了笑意。 荣景初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那火势渐小,最后竟完全熄灭了。 看来那不小心被云芷撞倒的石头,就是喷火的机关,歪打正着,正好被云芷给关了,谁说她这当吉祥物的没用呢? 云芷忙着自我陶醉,荣景初径直往前走,却也没叫她,云芷拂了拂磕的生疼生疼的手肘,赶紧追了上去。 她可不能一个人的,这方离的私库机关重重,谁知道接下来又会碰上什么? 跟着荣景初尚且还能有一条活路,云芷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是绝不会示弱的,她说:“皇上,前面路不好走,要不小女扶着您走?” 荣景初侧目冷冷睨了她一眼,“你觉得朕会需要吗?” 云芷勉强笑笑,“行吧,那各走各的。” 地下仍旧布满了森森白骨,还有四处流窜的老鼠,云芷提着裙摆往前走,汗毛都根根立着,生怕再遇上下一道机关,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岂料,荣景初的手臂突然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扶吧。” 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云芷浅浅一笑,挽上了他的手臂,还大言不惭地道:“这就对了,皇上有什么问题直说就是了,小女是不会笑话你的。” …… 两个人一路搀扶着,绕过那狭长的隧道,终是入了私库的腹地,透过火折子的火光,从高处向下望去,却见着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足足有足球场那么大,密密麻麻堆叠的全是麻袋,云芷兴奋地跑下台阶去察看,麻袋里装的竟然全是小米。 她跑了良久,才终于越过洞门,进了下一个空间,这个也和之前那个一样大,装的是大米,而再往里走,又是两房喂马的草料,连土豆,大白菜,红薯,这些冬日里好囤的蔬菜也是有的,甚至还有酒,最里面还有两个很小的房间,一个堆满了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另一个存放的则是珍惜药材。 云芷忍不住笑弯了眼睛,捧着那箱子里的灵芝仙草,又顺了两把珍珠,就兴冲冲地跑出去,交到了荣景初的手上,“发了发了,皇上,这下咱们真的发了!这么多粮草,足够供将士和马匹们酒足饭饱地过一个冬天了。” 她又冷冷一哼,道:“那方离说的都是什么鬼话?还整个应天府什么都没有,我呸!要说没吃没喝,那也是老百姓,他那个面相也不像陪着大伙儿一起挨饿的啊!” “明明官库的东西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倒还和我们哭穷!” 荣景初淡淡一笑,“所以,云娘子认为方离有私库,全靠猜?” 云芷不解道,“难道皇上有证据?皇上看见他往私库运东西了?” “当然要讲证据了,”荣景初摊开手,一把白米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方离怕你们这些京官会找他闹事,给分宅子的时候,每一家都放了一些米,大家匀一匀,也够吃一阵子了。” “然而,城中的那些大户搬走后,家里剩下的好东西,早就被城中的百姓洗劫一空了,根本不可能剩下白米。这是他第一个疏漏。” “你来看这些米,这不是我们平日吃的米,而是吐蕃进宫给我们大同的软香米,这软香米也就名字好听而已,口感却是一言难尽,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不喜欢,才赏给了应天府,平阳府和京兆府,这东西寻常百姓家可是没有的,可是应天府的官库中却是有的。” “想来方离也是不喜欢,才拿出来招待你们这些京官,没想到,却出了这第二大疏漏。” 云芷被说的心服口服,连忙竖起了大拇指,拍马屁道:“要说,还是皇上高明。” “那咱们快去找人来抬东西吧,我已经等不及看方离吃瘪的样子了。” 说时,她就要往外走去,荣景初看见那私库的大门口上还悬着两道带着尖刺的铁门,那是他们进门时,没有触发的机关。 此时,云芷也走到了门边,将将要出门去,荣景初握紧手中的珍珠,朝那吊着铁门的绳索猛地一弹,绳索顿时断裂,铁门“哗啦啦”一下落下来,狠狠地剁在了云芷面前的土里。 就差一点点,那铁门剁的就是她了! 云芷抚着一颗惊魂未定的心,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得!这回出不去了。” 第72章 暗恋多年:她是他心上的光 云芷急的汗都下来了,她抓着那铁门边,用力地往上推,可是那道门实在是太重了,她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门却依旧是纹丝不动的。 “皇上,要不您也屈尊,过来搭把手?” 怎么办?如果出不去,她总不能夜不归宿吧? 她原本也是想着,把物资收进空间,就能走人的。怎料会遇上这么多麻烦,倘若不是荣景初一起来了,她活着出去只怕都困难。 这面云芷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回眸一看,荣景初已经找了块空地,捡来些干柴,燃起了一个火堆,他又抽出些干草铺的厚实整齐,径直坐下来,肆意地烤起了火。 嘿,要说人家可是想得开,看这架势是打算在这儿将就一夜了。 云芷在这种地方可睡不着,她继续咬牙抬她的大铁门,还试图从缝隙间钻出去,然而,都失败了。 她又去找其他出口,荣景初只默默地烤火,任凭她折腾。 直到她感到累了,心甘情愿地凑了上来,手上还拿着两小坛酒。 她将其中一坛双手奉上,笑得一脸谄媚,“皇上要不要喝点,暖暖身?” 荣景初接过酒,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早就为她铺好的那堆干草,“坐吧。” 云芷一溜小跑,于他旁边坐好,眼睛却巴巴地望向那道铁门,“既然出不去,只能等友瑜他们来救我们了,也不知道他们多久能赶到……” 荣景初轻扯了一下唇角,“你和朕的人,熟的倒是挺快。朕认识你许久,却也没见你如此客气过……” 说时,他拔了酒塞,示意她来碰个杯,“聊聊?” 云芷也连忙拔了酒塞,将自己的酒坛与他的磕在一起,“反正也出不去,就全当消磨时光了。” “方才这一路上,还要多谢陛下护我周全。” 说时,她十分真诚地喝了一大口。 荣景初望着她如月光一样皎洁的脸庞,不免有点出神,“倘若朕并不打算迎回父兄,云娘子会看不起朕吗?” 那酒入喉本就辛辣,再加上荣景初抛出的话题实在是太犀利了,云芷直接被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这……这种多说一句都会掉脑袋的事儿,皇上不该来问我吧?” 荣景初自顾自喝了一口酒,目光看向远处,陷入了沉思,“云芷,你还记得婉妃吗?” 婉妃叫做梅婉,是荣景初的生母,前任礼部尚书府的嫡长女,云芷当然记得这个命运凄惨,却活得轰轰烈烈的皇妃。 不仅记得,云芷还为她痛惜了很多年呢…… 那是云芷十一岁的时候,大同和金国联手灭了大楚之后,一直是友好的兄弟盟国,便是那一年开始,金国的胃口越来越大,有了攻打大同的打算。 而太上皇为了平息战乱,便决定赔偿一百万两雪花银,并送上一千个美女求和。 这最先遭殃的人,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婉妃。 和后来云芷的遭遇一样,她也是大汗司马继雄钦点的美人,根本就逃不掉。 那一年的荣景初还仅仅是个文弱的少年,所有人都瞒着他,他是婉妃出嫁之时才得知这消息的。 有人说,他当时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就光着脚追着母亲的送嫁队伍,撕心裂肺地跑过那一整条长街。 而婉妃舍不得儿子,又不甘去金国受辱,让儿子蒙羞,在皇城大门打开的一瞬间,便挥刀自缢了…… 因为婉妃的自私不顾大局,太上皇没办法和司马继雄交代,他因而大发雷霆,下令诛了梅家的九族,那一夜礼部尚书梅大人的府上刀光血影,无一生还。 唯有荣景初这个皇家血脉活了下来,成了比荣景瑜还不受待见的皇子。 太上皇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理亏呢,所以他下令封锁消息,文武百官乃至整个大同国,凡是有提起这件事的人,杀无赦。 一时间,所有人都为了自保,无人敢再提起这桩惨案,也无人敢靠近荣景初这颗弃子。 只是,除了她云芷。 沈家外祖父和舅舅说起这事,向来是背着孩子们的,所以云芷一直不知道。 直到这日,云芷随外祖父进宫玩。 她和荣景瑜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一起看书,看到了独自坐在湖边发呆的荣景初。 云芷当侠女当惯了,看他怪难过的,便想叫他过来一起玩。 岂料,荣景瑜却连忙将她拉住了,她犹记得他说:“小心沾上十一弟会倒霉的。” 云芷不解,他便把婉妃自缢,礼部尚书府被诛九族的事儿与她全说了。 然而,云芷听了一点不害怕,还十分同情婉妃,她径直冲上去拉住了荣景初的手,一定要带他去找太上皇要个说法。 荣景瑜简直都要吓尿了,连忙捂着她的嘴,将她给扛走了。 后来,云芷被外祖父带出了皇宫,很长一段时间,任凭她如何哭闹,都不肯放她出太傅府的门。 回想起过往,云芷也不免觉得震撼,她那哪是年少轻狂,根本虎娘给虎儿子开门——虎到家了啊…… 现在想想,荣景初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去从的军,他和云芷同岁,当时也不过只有十一岁而已。 太上皇大概是怕他报复,从不给他任何关照,他靠着自己的本事杀出了一条血路,赢得了所有子民的敬佩仰望,可是他依旧没有兵权,甚至就只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连个正经职位也是没有的。 云芷与他虽然是死对头,但是他心里的愤恨到底还是能共情的。 毕竟,那样遭恨的爹她也有一个。 她就是参透了荣景初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所以在荣景瑜拿迎回二帝当把柄,揭开荣景初的伤疤时,她才会主动开口,替他怼了回去。 如今的云芷长大了,为了自保,她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婉妃的事,但是在荣景初面前,他们彼此或许都可以破了这个例。 她默了默,终是说道:“若我是婉妃,为了自己的儿子日后不被人折辱,诟病有一个去和亲的娘,一定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若我是战王,也永远忘不了太上皇对婉妃和梅尚书一家的暴行。” 简简单单两句话,足以平复荣景初内心所有的烦闷。 他凝望着她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眼,蓦然想起那年的湖边,她拉起他的手,坚定地说:“走!我带你去为娘娘讨要一个说法!金国敢冒犯我大同,打回去就是了!凭什么任他们嚣张?凭什么牺牲婉妃娘娘?而那梅尚书全族又有什么错?我们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了金军那几个杂碎不成?” 那一日突然跳出来的云芷,一直是洒在荣景初心上的光,他始终没忘记那日湖边她说的话,从此也再没放下过她。 而如今,她虽然长大了,内敛了,但是内心深处,仍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侠女云芷。 她敢说太上皇有错,面对太子的强娶,她也敢逃婚。 她始终是那个能和他并肩而行的人。 荣景初的眉宇渐渐舒展,淡淡道:“你不会是婉妃,你比她有福气,你会比所有人都有福气,也会比所有人都活得肆意快乐。” 第73章 我喜欢你,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想起自己那彪悍的过往,云芷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那时那么冲动,还好外祖父及时把我带出皇宫,才没给皇上招致祸患……” “皇上怪过我吗?” 荣景初深深地望着她,半晌都没有回答。 云芷垂下头去,想想这些年来她与荣景初之间的恩恩怨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怎么能不怪呢? 如果他后来对她对沈知然做的事,不是怪她的话,难道是纯坏吗? 云芷犹记得,她十五岁刚及笄的那年,荣景初也从边境回京了,那年太子妃过世,二十四岁的太子看上了自己老师的外孙女——就是她云芷。 甚至在太子妃丧期尚不足一月之时,就带着聘礼来沈家提了亲。 那时的她心高气傲,心里又只有她的小竹马荣景瑜,怎么肯去给人当继室? 就算是太子也不行,云芷又哭又闹,不吃不喝,死也不肯应了这门亲事,外祖父终是心疼她的,费了好一番周折,又冒着得罪皇上和太子的危险,到底还是把婚事给拒了。 而为了给太子留颜面,云芷和荣景瑜的亲事决定延后三个月再议。 原本一切都是时间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谁承想这时突然杀出来个荣景初,荣景初直接到云府提了亲,云老夫人想都不想就收了他的聘礼,满口答应下来不说,还骗云芷出去和他见面。 后来在见面之前,这件事到底还是露了馅,云芷去云家闹了一通,警告他们别多管闲事,云老夫人和云庆那时还美其名曰:“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战王是比礼王更好的选择!” 云芷会管那三七二十一,直言云老夫人就是想贪人家的聘礼!是把她像物件一样给卖了! 并警告云家所有人,再纠缠不休,就官府见! 至于荣景初的那些聘礼,她并没往回要,既然算计到她头上,就理所应当让他尝尝出血的滋味。 至于后来的见面,云芷也是去了的,她用五彩绳绑了许多根小辫子,全都支棱在头顶上,还化了大红脸蛋,大红唇,一开口还扮智障,问荣景初是不是偷了她的肉包子…… 后来,这场所谓的“相亲”在京城一炮而红,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太傅的外孙女宁愿自毁形象,当个智障也不会嫁给战王的。 战王荣景初也是因此成了京中笑柄。 而他突然来提亲这件事,到底也是影响到了云芷的。 皇上的三个儿子都要娶这个云芷,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要求云芷认错。 可是,云芷从始至终只是想嫁给礼王罢了,她从未招惹过太子和战王,她又有什么错呢? 云芷不肯认错,便自愿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以示对皇上的敬畏。 她的婚事也因为这场变故被搁置了。 直到十七岁这一年,才出嫁…… 她和荣景初也是从那时起结的怨,后来他又在沈知然考武状元的时候,冲进考场将他拖下马背,狠狠揍了一顿,害他失去考试资格。 云芷为了给兄长抱不平,两个人就积怨更深了,几乎是见一次面,就要对喷一次。 久而久之,京城里就没人不知道他们是死对头这事了。 云芷一直以为那荣景初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被羞辱了就恼羞成怒故意报复她,可是今天晚上说起婉妃的事,她才恍然发觉,他是怪她的,他就是见不得她好,他与她的恩怨,从十一岁就结下了。 她还在回忆着过往,岂料,荣景初却淡淡地开口说:“那时,你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 云芷指着自己的鼻子,甚至带着几分自嘲,“我?” 荣景初再度蹙起了眉宇,“不然呢?朕为何要怪那唯一一个敢为我母妃,敢为梅家鸣不平的人?” 云芷越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了,“所以……皇上当初去云家提亲,是真心的?并不是见色起意?” 荣景初十分坦白地说:“是,我喜欢你。” 云芷只觉得脑海里一阵嗡鸣,原本还冻得瑟瑟发抖的,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两口酒暖和过来了,浑身的血液都活跃了起来,她那一张脸映着跳跃的火光,都烧红了。 荣景初收回看向她的眼光,面容又冷的可以结冰了,“你脸红什么?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该不会以为,和你相亲过后,我还会不死心吧?” 云芷轻松了几分,但是摇摇头,终是笑不出来。 荣景初道:“怎么了?你后悔了?” 云芷答:“那倒没有,就是觉得还挺对不住你的,当然也对不住我自己……” 他捏着手中的酒壶,缓缓转动,“此话怎讲?” 由听见云芷说:“我那时不知道你是真心的,尤其扮了一次智障,就把你吓跑了,就更坚信你不是真心的,可不就对不住你嘛。” 如果她早知道,她会好好拒绝他的,不会扮丑羞辱他,那些聘礼更是会替他讨回来的。 “至于这对不起自己嘛,现在想想,老天爷一次一次故意安排,让我嫁不成荣景瑜,我本不该强求的,可是我偏要强求,最后自食恶果……” 荣景初并不知道她已经跳过一次城楼了,还安慰道:“你现在回头又不晚,未来的路还那么长。” 云芷深深叹息一声,放下酒壶,自顾自蜷缩在那堆干草上,“这酒还真有些上头,我得睡一会儿了,一会儿友瑜将军来了,还麻烦皇上叫我一声。” 说时,就合上了眼眸。 这下荣景初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了,他默默望了她良久,终是也深深叹息了一声。 如果他当时再多了解她一点,如果他不是直接在军营里找到云庆说亲事,而是给彼此多一些时间互相了解,云芷那时对他的厌恶会不会少一点呢…… 她根本就是把他和云家划为了一类人啊,是他的不细心,差点就让两个人错过了…… 他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氅,盖在云芷身上,那修长的手指僵直着,很想轻轻刮去她散在脸颊上的碎发,将将要触上她脸颊的时候,他还是收回了手。 “云芷,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第74章 你的私库是我的喽 却见云芷窝在草堆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的格外肆意,荣景初有点忍俊不禁,到底是伸出手指,在她俏丽的鼻尖上轻轻戳了一下。 要说她这烦恼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不免想起与她相亲的那一次,她梳了满头的小辫子,还画了个大红唇,不仅诬陷他偷她包子,为了让他厌烦她,还故意当着他的面,毫无形象地啃了大半只羊腿,以至于那大红的口脂蹭的满脸都是。 她还问他道:“我嫁过来以后,是不是每天都有炙羊腿吃?” 只可惜,那时的他已经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便冷着脸什么也没回答。 后来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吃了个酒足饭饱就跑了。 北铭气了个半死,追着他说了一路,“王爷,您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云芷就是在耍您吗?不愿意结亲就直说嘛,为什么要羞辱您?像她这样心机叵测的人,怎么能当战王妃?” 荣景初听不得人说她坏话,还在为她辩解,“小姑娘嘛,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直到他出了食肆的大门,看见她和沈知然面对面站着,沈知然被她那副模样逗得捧腹大笑,却又十分细致地将她的脸擦干净,他那股无名火方才“腾”的一下冒了出来。 回府之后,他还借着练武的名义,摔碎了九只二百余斤重的大水缸。 这也就难怪沈知然后面考试的时候,会被他揍了。 他就是看他不爽! 荣景初渐渐回过神来,望着面前的云芷,心道:“与其是荣景瑜那个废物,还不如是沈知然呢。” 最起码,他能输个心服口服。 在这地库里多待上一会儿,荣景初不免觉得四处都在呼呼地灌风,也有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纵然生了火,这里还是阴冷阴冷的。 他风餐露宿惯了,倒是扛得住,可是云芷恐怕不行,时间长了会作病的。 他正这样想着,云芷就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荣景初走到洞口的铁门边,抓住那沉重的铁柱子,只用了三成的力道,由听见“哗啦啦”一声,铁门就应声被推了上去。 这巨大的声响到底还是把云芷给吵醒了,她猛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呢喃道:“友瑜将军来了……” 岂料,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了荣景初轻轻松松推门的模样。 她顿时醒了七八分,没好气地质问道:“不是大哥,你能打开这门,不赶紧出去,还生什么火堆?” 荣景初半个字也不解释,只走到门外,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可松手了。” 这是要留云芷一个人在这儿啊! 云芷连忙将那火堆扒散了,又慌忙扬了些土上去,将其扑灭,“等等我!” “这要是烧起来,将士们可没东西吃了!” 荣景初轻轻扯了扯唇角,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却故意戏弄她道:“你快点啊,我可要松手了。” 云芷三下五除二搞定了那火堆,连忙跑了出来。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快?” 她出了门还不忘与他打趣。 二人又进入漆黑狭长的隧道,云芷原本还担心,再碰上什么机关,谁承想,这次机关倒是没有,远处倒是传来许多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云芷回眸望了荣景初一眼,赶紧躲到了他的身后,“皇上,好像有人来了!可别是方离带人来灭口了吧……” 却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眨眼之间,就要与他们撞见了,一时间云芷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对面火光跳跃,那领头的人起先开了口,“皇上,您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可让末将好找啊!” 这人正是云芷念叨了一路的友瑜,云芷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肚中。 友瑜这时也看到了云芷,连忙喜笑颜开道:“呦,原来皇上不是一个人,这身边早就有佳人相伴啊……” 云芷无语扶额,“将军可别胡说啊,我和皇上只是刚好碰上而已!” 岂料,友瑜根本不听她强行解释,就冲身后的将士们命令道:“还不都转过去!这是你们该看的吗?” 云芷扶额无语,撇下荣景初就自己走了。 这时,荣景初淡淡吩咐道:“把里面的东西都收了吧。” 随后也跟着云芷走了出去。 说来也巧了,云芷和荣景初才走出破庙,就看见方离带着一队人神色慌张地往这边赶。 看到二人,他心惊肉跳,但还是不得不给荣景初下跪行礼,“下官给皇上请安!皇上有什么需要,交代下官去办就是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亲自出城了?” 他话说的客气,其实脊背早已惊得冷汗直流。 云芷浅浅一笑,也是毫不客气地说:“皇上轻而易举能办成的事,只怕方大人并不是那块料!” “咱们这些人入城也好几天了,还不是要跟着方大人忍饥挨饿的,可是皇上一出手,什么钱啊,粮啊,全都有了。” 一听这话,方离心都凉了半截儿,但到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结结巴巴地问:“云娘子……此话怎讲?”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镜的,根本就是多余问,但是他愿意找气受,云芷也十分乐意成全,便直说道:“这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是哪伙土匪进城打劫了那么大一堆东西,全藏在那边那个破庙里了,还好皇上聪明,及时带人追了回来,现在这些东西都充公了。” 方离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嘴上却要赔着笑脸,“那敢情好啊……”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芷继续气他,“就知道方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得知这个消息一定会为皇上高兴的!那大人没什么事,也早点儿回去歇了吧,也别太高兴了,大喜大怒易伤身哦!” 方离眼睛恨得都滴血了,但还是只能答道:“娘子说的是……” 云芷迈着轻松的步子回了城,荣景初背手走在她的身后,不自觉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进了城后,她又回眸与他挥挥手,道:“皇上,那咱们就此别过,各回各家喽!” “您放心,登基大典,我们沈家都会好好准备的!” 说完,她就自顾自走了,她并不知道,荣景初还依旧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将她送回了沈家的宅子,见着她“砰砰”叩响了房门,沈江波和秦英如一同来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 “你这孩子,跑哪去了?急死我们了知不知道?” 云芷神秘兮兮地说:“去办了一件大事。” 直到大门合上,直到一家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荣景初这才勾唇笑笑,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第75章 李千荷的嫉妒心 这日云芷一大清早就出门了,原是友瑜派人传来消息,说荣景初最近习武,牵动了心口那块伤,又有点渗血,请她过去瞧瞧。 李千荷正透过她寝房的小窗向外看,最近云芷和荣景初来往甚密,她一直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点不舒服。 这时,做完早课的李老夫人捻着佛珠,从碧纱橱内走了出来,打眼便瞧见了李千荷坐在床边,眉宇间带着几分戾色。 她默默走上前来,顺着李千荷的目光望了出去,就看见沈知然从他们那边的屋后头绕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鸭子和一条鲤鱼递给了映雪。 那映雪还笑盈盈地说:“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二公子去忙吧。” 沈知然还是提醒道:“别忘了,那个鸭子毛拔完别扔,你家姑娘还要,一天天的,什么都留着,什么都当好的。” 映雪有点忍俊不禁,连连答道:“知道了,姑娘也和我说了。” …… 看到这一幕,李千荷脸上的戾色更甚了,这个表情和她柔弱的外表合在一起,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搭。 李老夫人不禁叹息一声,道:“又是因着什么不高兴?” 李千荷气鼓鼓地道:“那天下午,我看见云芷拿石头把后面那块地圈上了,随后沈家二公子就在那片垒起了小墙,那片地现在是他们家的后院了。” 李老夫人有点无奈,“云小娘子不是也给咱们留出了空地,你若是喜欢,回头咱娘俩也垒出个后院来。” 那李千荷仍旧是撅着嘴,“那怎么能一样呢?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要那院子又有什么用?祖母你是没看到,他们圈起的那块地里,有一处地窖,什么鸡鸭鹅肉的,应有尽有,每天是换着花样的做!再看看我们,还不是要继续啃那些冬笋……” 李千荷的目光向厨间望去,那里除了冬笋,还有小半袋少的可怜的大米,除了米,就只剩下两棵大白菜,这还是秦英如心疼她们娘俩可怜,特意送过来的。 “依我看,他们就是想独吞地窖里的东西,才故意围的墙!” 李老夫人才诵完经,刚走出来,这平静的心情就全被她打破了。 她不禁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个孙女是儿子当初和个小户女生的,那婚事她原本也是不同意的,奈何儿子是真的喜欢,非娶她不可,她这做母亲的不同意,他宁愿不回李家,不认她这个母亲。 李老夫人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就嫌弃那女子见识短浅,说什么也不答应。 而后,儿子真就许多年没回家,不知道跑哪个村子与爱人过田园生活去了。 多年后,他们母子再相见,已是天人永隔,他那疼得跟什么似的媳妇,还不是找了个京官,给人当了小妾,只留下这么个可怜的丫头没人要,哭闹不停。 李老夫人痛心欲绝,多少次都想追着儿子去了,好在是有这么一条血脉,才勉强挺了过来。 李老夫人也是从那时开始信佛的。 这么多年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也算是有个伴儿。 她这孙女不爱讲话,倒是个本分老实的,但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她到底是小门小户出生的,行事总喜欢斤斤计较,甚至透着算计,这一点也不像他们李家的人。 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李老夫人就忍不住怪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她儿糊涂啊! 但凡听老娘一句劝,李家又岂会落得如今这下场? 李老夫人冷着脸道:“你又怎知那地窖里的东西,不是沈家后来存进去的?” “小荷,当初可是你巴巴地凑上来,一定要和沈家同住的,你若是觉得住的不舒服,那咱们娘俩搬出去就是了。” 李老夫人轻轻扯了扯唇角,“这话又说回来,从京城到应天府这一路上,咱们大家受了多少沈家的恩惠,做人是要讲良心的,真要离了沈家,再遇上个什么样的邻居,可不好说!” 李千荷瘪瘪嘴,满脸都写着不以为意,但到底没敢再胡说什么,“祖母,我也就发发牢骚而已,是没别的意思的。” 却在这时,院内响起一阵嘈杂声,李千荷连忙透过半透明的窗棂纸向外望去,发现是云芷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荣景初身边的几个手下。 将士们抬了两个大箱子进了沈家的正房,秦英如是个大嗓门,满脸堆满了喜色道:“皇上怎么送来这么多东西,这让咱们怎么受得起啊?” 友瑜笑嘻嘻地道:“夫人也太谦虚了,这才哪到哪啊?云小娘子给咱们找的粮食都够吃一冬天了,这点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 …… 李千荷这面又气的吹胡子瞪眼了,李老夫人看在眼里,还是劝说道:“丫头啊,你跟我这孤寡老婆子在一块儿,也学不到什么。有空还是多去沈家走走,云小娘子和那位沈小娘子都是好孩子,你多和她们学学,没有坏处的。” “咱们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也没个男丁护着,遇上事情全要靠你自己争气,将来老婆子不在了,留你孤苦伶仃一个人可怎么活啊,你必须学会独当一面,遇事有主见才行,不能事事都依靠夫家的。” 李千荷被说的心里怪难受的,“祖母,您说什么呢?” 她上来搀上李老夫人的胳膊,“小荷离不开祖母,祖母您为了小荷,也要长命百岁!” 被这么一哄,李老夫人原本的那些嫌恶全都散去了,她虽是小家子气,但却是他们李家唯一的血脉啊,她抬手宠溺地抚了抚李千荷的头,“傻丫头,你总要学着自己长大的,祖母还能跟你一辈子吗?” 李千荷把头埋在李老夫人颈窝里,撒娇似的蹭了蹭,“能的!一定能。” …… 友瑜他们送完了东西,连盏茶都没喝,就起身告辞了,秦英如和云芷一路将他们送到门口,友瑜挥挥手,告辞道:“沈夫人,云小娘子,你们快别送了,反正晚上我还是要随皇上一块过来蹭饭的,再过几个时辰,咱们就又能见面了。” 秦英如和云芷都不禁被逗笑了,见他们走远了,还打趣说:“看来咱们家的饭养人呢,皇上都吃上瘾了!” 这一回身,就看见了李千荷娇娇柔柔地站在她们身后,“沈夫人,云姑娘,我看你们忙得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第76章 一匹绸缎看清一个人 秦英如身为武将之女,向来是没什么心机的。 别人给她个笑脸,她就能灿烂好几天。 尤其面对李千荷这样怯生生的小姑娘,她就更加不设防了。 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有活也让那两个混小子去干,怎好麻烦姑娘呢?” “不过姑娘来的正是时候,婶娘有好东西送给你。” 说时,她径直拉着李千荷的手就进屋去。 屋里的两箱珠宝已经收起来了,李千荷四下张望了一圈,都没见着。 秦英如径直拉着她进了里间儿,那是云芷,沈昕尘和映雪三个人的寝房。 小榻上整齐地堆着几匹颜色艳丽的绸缎,“姑娘快来挑一匹,留着过年做新衣裳穿。” 没能分到点儿那箱子里的东西,李千荷到底还是失落的,但是她仍然表现的格外惊喜,“沈夫人,这怎么好意思呢?这都是皇上给沈家姑娘们的,千荷怎好夺人所爱?” 秦英如连忙道:“姑娘那么见外做什么?这儿还有许多呢,分给姑娘一匹,她们几个也是够的。” 李千荷脸上还带着几分羞赧,“这怎么好意思呢?” 身体却很诚实,径直就指着最上面那匹桃粉金丝云纹的绸缎,道:“那我就随便选一匹,就要这个吧。” 秦英如的笑容一僵,面色有点不自然地望向一旁的云芷和沈昕尘。 这时,却听李千荷楚楚可怜地道:“夫人,可以吗?” 人家既然都选了,那还哪有不可以的道理? 秦英如尴尬笑笑,这匹布才说了要给云芷做件小袄,给沈昕尘做个裙子,姐妹俩要在登基大典上穿个姐妹装的。 现下被李千荷选去了,她却是不太好作主。 云芷和沈昕尘却相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可以,当然可以,只要姑娘喜欢。” 谁说那沈昕尘不是个傻大姐,她原本还想说,“李姑娘要不要……” 再看看别的? 却被云芷一个眼神,把后半句吓得咽了回去。 云芷接着她没说完的话,说:“李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映雪改良后的竹筒炮?单手就能发,一手一个,简直不要太飒!” 映雪原本也在生气,给两位姑娘做什么款式的姐妹衫,她原本都想好了,可是那匹最好看的绸缎,却被李千荷这个外人给选走了。 然而,云芷一说起她那竹筒炮,她这心情豁然开朗,为了防止李千荷再占更多的便宜,连忙将她给拉了出去,“李姑娘,快跟我来,我教你做单手发的竹筒炮。” 李千荷表情恹恹,那是什么破玩意,她真是半点都不感兴趣,她只想待在屋里,看看还能不能分到些好东西。 可是映雪都邀请了,她也不好继续赖着不走,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门去。 她才刚出门去,秦英如她们娘三个就面面相觑。 秦英如连连叹息,“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布了,早知道她会来,就该先将那块布收起来的。” 沈昕尘也无奈道:“谁会想到,她去别人家做客,还那么不留余地呢,人家与她客气客气,她还真敢拿最好的……” 云芷半晌没说话,她二人疑惑的目光不禁都落在了云芷身上。 由听见云芷道:“你们都不觉得死亡芭比粉穿身上,真的很灾难吗?” 说到底,她们三个都不是小气的人,心爱之物被人抢了,也便抢了,再遗憾也是徒增烦恼,还不如趁早忘了,向前看。 沈昕尘道:“想想落花那件事,还不是个教训吗?这兵荒马乱的哪有好人?穿的花枝招展的,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云芷也正是这个意思,“所以说,这些布料,咱们各做一件,登基大典上穿的体面些也便罢了,平日里不如改穿男装,倘若金军真的打过来了,也好自保。” 秦英如和沈昕尘都十分赞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沈昕尘又道:“其实一块料子看清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值的。这李姑娘若是个能算计的性子,咱们以后也不必以真心相待,在她面前说话行事也要有防备,免得哪一日升米恩斗米仇,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她再反咬我们一口。” 云芷和秦英如又是连连点头。 说到底,不过是一匹布罢了,大伙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会因为这个和李千荷斤斤计较,人既然来了就是客,她们也没有把人晾在一边的道理。 于是,简单说了这么几句,云芷和沈昕尘就一同出门去,陪着李千荷和映雪一同做竹筒炮。 若说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块长大的,日日在一起玩,一个不爱说话的李千荷很容易就被带动的开心起来,四个姑娘在院子里咯咯地笑着,那氛围真是好不热闹。 待李千荷与她们熟络了一些,终是试探着问:“云姑娘和皇上是不是挺熟的?” 映雪差点笑喷了,“哈哈,那当然熟了,从十五岁吵到十七岁,见面就吵,三句话绝对能挖到对方的痛处,最神奇的是,这两年来,就没分出过胜负来。” 沈昕尘也受不了,跟着笑了起来。笑过后,又打圆场道:“依我看,这俩人往后也要收敛了,一个当了皇上,一个也是大姑娘了,哪能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拌嘴呢?” 云芷想到昨夜两个人在方离的私库里,配合的也算默契,喝了点酒,话也说开了不少,想来再见面是不会那么冤家路窄了,便趾高气昂地对映雪说:“就是,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不吵了,不给你看热闹的机会!” 她又想起那日出京城的情景,便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对了,李姑娘,那日你和李老夫人是不是也是跟着皇上的队伍出京的?” “我记着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你了。” 映雪也连连点头,“对,我也记着队伍里好像有李姑娘。” 李千荷羞赧地笑着点点头,“是啊,说来还挺感激皇上的,若不是他把我们这帮人带出京城,如今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了。” 她抬眸望向云芷,突然话锋一转,“可是,皇上当时救出了我们之后,就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让我们等着,并没打算直接带我们出城。” “而他却带着一队兵马杀去了皇宫,再后来……就把云姑娘和映雪姑娘带回来了。” 第77章 沈家的晚宴 映雪不禁感叹,“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真是多亏了皇上,若不是他不肯放弃,带人把云家翻了个底朝天,我肯定是被困死在那了,不被困死,只怕也要被金军给掳去了。” 如此说来,李千荷看云芷的目光更深邃了几分,“所以……皇上进宫只是为了救云姑娘喽……” 她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沈昕尘听得明白,替云芷说道:“皇上进宫当然是为了救二帝的!他们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兄长,只是当时城楼上那么多金军,想救二帝只怕是比登天还难,这才让我们芷芷捡了便宜。” 云芷倒没多想她和荣景初的关系会被人诟病,只以为李千荷是在怀疑她为什么会在宫里这件事,毕竟当时和云怡吵起来,说的是花轿根本没进宫。 她便也含糊地说:“我本来还想着找太上皇讨要个说法的,凭什么说换嫁就换嫁?没想到人都差点出不来了。” “哎,算了,不提那些伤心事了,晚上袁家祖母要过来用饭,咱们还是快去准备吧。” 她岔开了话题,也示意李千荷——送客。 为了防着李千荷,她没说荣景初也要来的事。 然而,云芷又怎会想到,她们和友瑜在门口的对话,李千荷是尽数听到了的。 …… 到了这日晚上,袁老夫人和袁辰,荣景初和友瑜果然都来了。 沈家夫妻热情招待大伙,分别让荣景初坐在右手边的主位,由沈江波作陪,让袁老夫人坐在左手边的主位,由秦英如作陪,除了友瑜挨着沈江波,其他的小辈,则男女分开,依次挨着坐,以云芷和沈知然为交界线。 袁辰作为沈知然的朋友,自然是挨着沈知然坐。 再看桌上的菜,也是十分讲究的,云芷烧的烤鸭,映雪展现刀功,片的整整齐齐,那烤鸭每一片都外焦里嫩,金黄酥脆,旁边再配上小小的春饼,卷上葱丝和甜面酱,真是看上去就十分诱人。 沈昕尘做了一道宋嫂鱼羹,汤鲜味美,热腾腾地喝上一碗,想来也是暖心又暖胃。 上次云芷做的红烧肉,一家人都很喜欢,这次沈知意便照葫芦画瓢,也做了一道,沈知意聪明心细,云芷也只教了一遍,他做出来的味道,就与云芷做的没什么差别。 剩下的几道菜中,沈江波炒了两道青菜解腻,沈知然做了炙羊肉,映雪做了两份点心,就连对下厨一窍不通的秦英如,也在沈昕尘的帮助下,拌了两道凉菜。 风餐露宿了那么多天,大家终于又吃上了这么丰盛的饭,都珍惜的不得了。 菜一上桌,就都说一定要把菜都吃完,绝不浪费。 午后秦英如原是在院子里碰见了李老夫人的,都是同一个院子住着,沈家做了好菜好饭,自然也没有落下李家的道理,秦英如便客气道:“李家伯母晚上不如带着孙女,一块过来吃饭吧!” 那李老夫人却是个知礼的,想都不想就摇摇手,拒绝道:“不了不了,家中有客不方便,再说我们娘俩肃静惯了,也不爱凑什么热闹,等你们空闲了来我家,老婆子摆一桌素宴请大伙吃。” 秦英如也不强求,连连答道:“好好好,那咱们改日约,我家人多太麻烦,还是我们来请伯母吃素宴。” …… 话虽说如此,这将将要开饭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映雪开了门,打起帘幔,不禁叹道:“李姑娘过来啦?” 白日里才接待过李千荷的娘三个相互看了一眼,秦英如脸上连忙挂上笑意,热络地把人迎了进来。 却见那李千荷手里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中间堆叠着几根白灼白菜,沈知然和云芷见状,赶紧挪了挪面前的几道菜,给她腾出地方来。 岂料,李千荷倒丝毫不客气,径直将那道白菜放在了烤鸭和宋嫂鱼羹中间,那是主菜的位置不说,她这样一挤,那搭在烤鸭上的甜面酱甚至都溢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大伙面面相觑,不免都有点不悦。 由听见李千荷道:“听闻皇上和袁老夫人今日会来做客,千荷便班门弄斧,做了这道出水芙蓉,还希望皇上,袁老夫人,还有沈大人沈夫人不嫌弃才是。” 大家连连道:“不嫌弃不嫌弃。” 李千荷回眸看向映雪,“能麻烦映雪姑娘拿些热水来吗?” 映雪微微愣怔了一下,行吧,在座的都是主子,就她一个能使唤的。 她回身去厨间取来个茶壶,交到李千荷手中。 李千荷唇角勾起浅笑,将热水缓缓倒在那堆白菜的正中间,顿时,白菜叶片片散开,真的仿佛一朵芙蓉花一样,摊在了众人的面前。 李千荷这时收了茶壶,冲众人福身行了一礼,“小女献丑了。” 众人愣怔了一下,纷纷鼓起掌来,袁老夫人起先说:“要说李姑娘心灵手巧呢,这菜做的又好,名字取得也好。” 秦英如:“甚好甚好。” 沈江波:“哎呀,还真是好一朵出水芙蓉啊!老夫这一把年纪也是开了眼了!” 秦英如:“甚好甚好。” 云芷和沈知然各自掐着自己的大腿,跟着频频点头,这时要是对视一眼,绝对会笑喷了。 云芷终是忍不住,微微凑过来,用很细小的声音说:“我怎么记着,京城的出水芙蓉都是浇的干贝,鲍鱼,瑶柱吊的老母鸡汤,浇开水也行?” 沈知然也哼哼唧唧地说:“你管呢,能开花就行呗。” 沈知然:“那棵白菜,好像还是母亲前两日送去的吧?” 云芷:“好眼力。” 这座上的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随便踩一脚都听得出来地下是空的荣景初,却朝着二人凌厉地望了过来。 二人丝毫没察觉,竟还变本加厉,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荣景初面色凝重,显然是越发不爽了。 再说那李千荷,人既然都来了,就没有再走的道理。 秦英如连忙让出自己的位置,“李姑娘快坐快坐,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说时,又看向云芷,“芷芷,快去把李家祖母也一起叫过来。” “好嘞!” 云芷答应着便跑了出去。 然而,她并不知道,她前脚才出门去,荣景初后脚就跟了出去…… 第78章 不理:姑娘自己慢慢矫情好了 虽然云芷觉得李千荷有点算计,挺讨厌的,但是她对李老夫人印象还不错,她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这娘俩确定是一家人? 云芷去李家叫人,自然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可惜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的,李老夫人都不肯过来。 这件事越发让云芷确定了,李千荷突然过门,还献上了那道大白菜,就是她自己的主意,与李老夫人无关。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云芷特意说了,“李姑娘也在呢,您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意思?不如就一起去热闹热闹吧。” 李老夫人听了不禁连连叹息,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终是笑笑,道:“你们年轻人去玩就是了,不必管老婆子,若是我家千荷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话说到这份上,云芷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不再强求,默默回到了沈家。 “李家祖母都歇下了,说是就不过来了。” 然而,一进门却让她大吃一惊,荣景初竟然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那唯一剩下的座位,就是袁老夫人和舅舅身边的正座! 云芷站在荣景初的身后,无了个大语。 “敢问陛下,您坐这儿,我坐哪儿?” 荣景初倒也是振振有词,“朕方才有事出去了一下,回来后就随便坐了。” “朕来你们家赴宴,是客人,云娘子不会连个座位也要跟朕斤斤计较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两个人望了过来,这两个人果然是一见面就要吵,令人头大…… 沈江波作为大家长,不得不开口教训道:“芷芷啊,不得对皇上无礼。” 友瑜憋笑憋得难受,他自然知道荣景初的那点儿小心思,无非就是不想让云芷挨着沈知然呗。 于是连忙打圆场道:“沈大人可不必拘礼,皇上随性惯了,平日里和我们在一块儿,也都是随意坐的,座位这东西不分什么主次。” “不如这样,咱们都往这边串串,这不就都能坐下了?” 说时,他推着沈江波坐上了主位,自己则坐了沈江波以前的位置。 男子这半边愣怔了片晌,也都随着他,各自串了一个座位。 串到袁辰时,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道:“芷芷就坐这儿吧。” 荣景初和沈知然都用可以刀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沈知然根本不给云芷坐下的机会,就坐到了袁辰的旁边,径直断了他那些图谋不轨的心思,他又拍拍他和荣景初之间的那把椅子,命令道:“坐这儿!” 毕竟,他也不想挨着荣景初。 袁辰不禁被他逗笑了。 岂料,荣景初紧跟着也串了一个位置,还偏要挨着沈知然了。 结果这串了一通,云芷又坐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上,她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坐下,“一条臭鱼惹的满锅腥。” 听到这句评价,荣景初也不生气,反而轻轻勾了勾唇角。 云芷瞪他一眼,心道这样也好,总不能让那条臭鱼挨着她如花似玉的昕尘姐吧?他也配? 为了保护她昕尘姐,她也只好牺牲自己忍忍了。 云芷坐下,宴席也正式开始了。 大家慢条斯理地品着一道道美味的菜肴,不禁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而李千荷一直望着挨着坐的云芷和荣景初,脸耷拉地老长。 此时,云芷正抬起头想要卷一片鸭子吃。 这第一眼就看见了一脸不善的李千荷。 垂眸又看见被她弄洒了,惹的大家嫌弃的那一小碟甜面酱,她便拿起一张小饼,将那两块洒满酱汁的烤鸭全都卷了进去,递到了李千荷面前,“姑娘尝尝这个吧?” 很好,少了那两块弄脏的鸭子,整桌的菜看上去又变得干净整洁了。 李千荷自然也看到了那两块惹人嫌的鸭肉,可是云芷包了给她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的没有依靠,就让她打扫最碍眼的吃食,她是要在荣景初面前给她难堪,她就是看不起她…… 一时间,李千荷咬紧了牙关,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表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了个祸水东引,“云姑娘真是折煞我了,这皇上最是尊贵,更何况还有袁老夫人这长辈在呢,姑娘怎好先照顾我呢?” 岂料,被她这么一点,荣景初和袁老夫人连忙自己动手去卷烤鸭,“朕(老身)自己来。” 这下祸水东引引不出去了,李千荷杵在那儿如坐针毡,是真的觉得很煎熬。 她很想说她也可以自己来,但是云芷递鸭子的手还举着,她倘若不接打了她的脸,那荣景初该如何看她? 将来这事传出去了,那些受过云芷恩惠的京官又该如何憎恶她…… 李千荷想不到办法,只能颤抖着手指,接过了这份屈辱。 她轻轻咬了一口,瞬间眸子都亮了,这种吃法可真好吃,可是也真的好咸好咸,毕竟云芷将那两块洒满料汁的鸭子全卷进了她的饼里。 明明那么好吃的鸭子,李千荷却越嚼越觉得心中苦涩,甚至她的眼里都有了泪意。 可是……她不能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荣景初的面,倘若她哭了,那是会没法收场的。 所以,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将云芷递上的鸭肉都吃光了,然后抬起头,委屈巴巴地冲着云芷笑笑,“好吃。” 她只但愿荣景初能看出云芷的咄咄逼人,看出她的难言之隐吧…… 然而,大家一块高高兴兴的吃饭,谁会管她有多矫情,只要她把弄脏的鸭子吃干净了就是了。 云芷只淡淡道:“好吃姑娘就多吃点。”便不再搭理她了。 而秦英如忙着招待袁老夫人,自是也多有顾不上她的地方。 她的另一面邻着沈昕尘,沈昕尘忙着和云芷咬耳朵,与她也是交流甚少。 李千荷这时才发现,与大家围在这一大张桌子上吃饭,几乎就没有话题是她能插上话的,她就真的只是来吃饭的。 那种寂寞又无助的情绪还真是无法言说…… 她只能安慰自己,算了,反正她本来也不爱说话,相信荣景初是能懂的…… 酒过三巡后,趁着大伙其乐融融,这时沈知然放下了筷子,难得听他郑重道:“刚好大伙都在,那我有个决定就趁现在说了。” “国家危难之时,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整日窝在家里垒园子,所以我想去从军,去京兆府投奔高寻高将军。” 第79章 沈知然去京兆府 原是那金军兵分三路来敲开大同国的大门,上路军过河北真定府直奔济南,下路军过陕北到京兆府,最后一路中路军最为凶悍,直接占领了京城,奔着应天府而来。 上一世就因为荣景瑜昏庸怕死,直接带兵退到了江南地区的临安,虽然有荣景初,高寻等人带兵抵抗,但是他们没有朝廷的支持,又缺粮草又缺兵马,最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军越战越勇,很快占领了黄河流域的全部领土,致使大同国损失大半疆土。 应天府破城之后,金军的上路军和中路军很快汇合,浩浩荡荡继续南下,为了防止他们攻入新的都城临安,荣景初一直带着兵在扬州一带苟延残喘。 而沈知然口中的高寻高将军,则是在京兆府一战中惨败,将军连带着所有将士都壮烈牺牲。 云芷算算日子,上辈子京兆府惨败,全军殉职正是腊月十六,这一年当中,最后一个满月之日。 高寻和那些将士甚至都没能捱到过年…… 此时,沈知然下了这么个决定,在云芷听来,根本就是在说:“我要去死!让我死!”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沉寂,唯有炉火烧的噼啪作响。 沈江波和秦英如都是大义的人,沈江波随了沈太傅,一心为国,兢兢业业,秦英如就更不用说了,那是身为女流之辈都能上战杀敌的巾帼英雄,儿子有了这份雄心壮志,他们是不可能不支持的。 只是天高路远,前方又危机四伏的,沈知然要与家人分开,大家终是不舍得。 云芷慢条斯理地将杯中酒喝尽了,由听见“啪嗒”一下,她将酒盏轻轻撂在桌上,径直说道:“我不同意。” 沈知然不禁轻嗤了一声,抬手就要来打她的头,“小姑娘家家的,哪轮得到你不同意?” 气氛一下就被调动起来了,然而,坐在二人中间的荣景初突然抬手抓住了他伸向云芷的手腕,毫不客气地将他甩开了。 沈知然脸上的笑容僵住,看在他如今是皇上的份上,到底是忍了内心的火气。 他悻悻地收回手,不卑不亢道:“多管闲事。” 云芷自然不是无理取闹的,她有理有据地说出了两条她不同意的理由。 “现在的主战场是应天府,应天府破了城,大同国才是真正的岌岌可危,你眼前都没守好呢,就要去京兆府,蠢哥哥,做人可不能这么好高骛远的。” 那边沈知然气的吹胡子瞪眼。 云芷也不受他抛来的眼神威胁,继续说她的第二条理由,“我也知道你是因为讨厌谁,才不愿意留在应天府投军,而我现在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报国,我们一起干,不用投军,也不用去京兆府,你要不要听一下?” 呵呵,好像不止是云芷,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沈知然讨厌的那个人是谁,但是大家不敢说。 荣景初勾唇邪肆一笑,一条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了云芷的椅背后面,他倒要听听,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算怎么编排他。 云芷就当他不存在,俯身向前趴在桌子上,越过他看向沈知然,道:“生逢乱世,军队里最缺的是什么?人和粮草。” “各州县都忙着自保,自然是不愿供给应天府资源的,所以我们给周边州县去了那么多信,至今也没得到支援。而应天府里的情势是,无论达官贵人,还是穷苦百姓,大家既不愿意付出钱粮,也不愿意参军,只等着‘天下太平’这几个字天上掉馅饼掉到每个人嘴里。与其强迫大伙相信咱们军队的实力,支持咱们军队,倒不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来帮忙。” 大家听了她这一番分析,都不禁连连点头,这就是当前应天府的真实情况,倘若兵强马壮,倘若粮草充足,那岂有不打回去的道理? 说到底还是资源匮乏的问题,他们只能暂时守城。 大家都听得饶有兴致,尤其她提出了让百姓心甘情愿支援军队这个想法,引得大家都眼前一亮,袁辰还一脸宠溺望着云芷,追问:“怎么个心甘情愿?” 云芷却是看向沈知然的,“我们可以来做军与民,以及各州县之间的纽带,与其等着人家施舍,或是坐吃山空,不如用交易买卖把大家串联起来,让百姓手里既有了银子,军队也有了粮草,这份贡献,我相信应该比你从一个小兵做起,要事半功倍的多。” 她说完这一番话,屋内是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思索云芷提供的这个新思路。 半晌,沈江波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芷芷这想法是好的,就是真正实施起来,只怕并不容易,舅舅先表示支持。” 说时,他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这还是在荣景初送来的那两箱珠宝里拿的,不过大半天的功夫,他甚至都没捂热呢。 秦英如也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办法,既能造福国家子民,又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把儿子留下来,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也摘下了腕上的两个玉镯,作为表态,“舅母也支持。” 荣景初收回了手,坐的笔挺,“既是为了大同国好,那朕也支持。需要用人还是用钱,找友瑜批就是了。” 还有这等好事呢,那不就代表云芷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名正言顺的,倒是省得和那些杠精解释了。 云芷不自觉地绽出笑容来,还破天荒地殷勤道:“多谢皇上抬举,那小女也给您卷个烤鸭吧。” 相识这么多年,荣景初深知她一肚子的坏水,为了防止自己也中招,他不自觉地抬手将她拉住,警告:“少放点酱。” 云芷差点笑了出来,连连答道:“好嘞,好嘞。” ……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一大清早,沈家人醒来的时候,沈知然还是背上行囊离开了。 他知道沈家每个人都很忙,便提前几日为他们劈好了柴,整齐地堆在屋后头,像小山一样高,足够他们用到开春了。 他也知道云芷要用屋后头那块地,怕春天来的时候,她翻起来麻烦,便也提前给翻好了。 云芷气的牙痒痒,那厨间的一个麻袋里,还存着她先前要的鸭毛,那是要给沈知然做羽绒服的,因为他最是爱动,又干活多,穿太厚的棉花会行动不方便。 可是鸭毛不够,云芷只能慢慢攒。 然而,今年冬天,这件羽绒服他是注定穿不上了…… 第80章 招工买米搞事业 袁辰来的时候,云芷就一个人坐在厨间里,望着麻袋里那些可怜的鸭毛。 他站在窗外望她良久,她就一直那样呆呆地坐着,仿佛魂都被吸走了一样。 沈知意急着出门去找荣景初,刚好撞见袁辰。 他顺着袁辰的视线望去,就看见了一脸落寞的云芷。 沈知意不禁叹息一声,“芷芷六岁来到沈家,瘦的跟只小猴子似的,那一双大眼睛永远噙着泪,我们家人那时都不敢同她大声说话,生怕吓着她,又让她想起在云家那些不好的过往。” “她也不敢说话,总怕自己做错事,怕自己不讨人喜欢,就连沈家也不要她了。” “是知然出去玩总带着她,事事给她撑腰,她才慢慢开朗起来的。” 沈知意笑笑,“你知道芷芷最大的心结是什么吗?是她的父亲永远踩着她,去疼别人家的孩子,什么事都要芷芷谦让,就算那几个云家孩子欺负她,认错的也只能是芷芷……” “后来,知然带了几个同窗,把云芷那个堂兄装在麻袋里狠狠揍了一顿,腿都打断了,牙也掉了一颗,而那年知然才九岁,芷芷七岁。祖父和父亲知道了特别生气,拿了藤条就狠狠地抽了知然一顿,芷芷听见了,就赶紧跑过来,宁愿自己挨打,也要挡在他身后护着他,祖父和父亲见了,就此收了手,还好言安慰了那小哭包一顿。” “从那以后,芷芷就不怕我们了,也不止是我们,她根本就是不怕任何人了。可以说,她如今那横行霸道的性子,都是知然惯的。” “所以说……知然走了,她自然是伤心的……” 袁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郑重道:“知意哥放心,知然是我兄弟,他不在的时候,我会替他护着芷芷,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沈知意是何等聪明的人,袁辰那点小心思他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家里的白菜要让人拱了,他是不高兴,但是想想袁辰的为人,他到底还是放心的。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在袁辰肩上拍了拍,这才出门去。 袁辰回味着沈知意的一番话,一时也觉得感慨万千,岂料,这时云芷出来了,两个人都没料到对面会站着一个人,不禁都吓了一大跳。 云芷捂着心脏后退两步,“不是大哥,你没事鬼鬼祟祟地站那干嘛?” 袁辰连忙俯身过来,关心道:“真吓着了?没事吧?” 听云芷底气十足,他这才笑了起来,“走啊,带你出去散散心。” 云芷却摇了摇手指,“我现在不需要散心,我需要搞钱。” 袁辰再一次佩服她强大的内心了,方才他还以为,她会很长时间走不出来,这么快就要开始搞事业了? 他仿佛感觉到,昨夜在饭桌上侃侃而谈、意气风发的那个云芷又回来了。 他试探着问:“那知然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云芷就答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嘛,可以理解。” 沈知然的选择她尊重,但是从现在开始,她必须非常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她必须在腊月十六之前救沈知然,救京兆府。 说时,她向外张望,“看见映雪了吗?” 袁辰刚要摇头,映雪就气喘吁吁地跑进院来,“姑娘……映雪挨家挨户的敲门,可是他们一听说是给军队筹粮的事儿,直接就把门关了,一副生怕咱们会抢他们的样子。眼下这状况,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啊。” 云芷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笨!” 然后就起先出门去,映雪随后也跟了出去。 袁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背影,终是抵不住好奇心,也跟了出去。 云芷先是去找友瑜批了一辆马车,因为这是她们用来充门面的,云芷还特意挑了一辆装饰的豪华阔绰的。 然后她又找友瑜要了整整一麻袋铜板,几乎是把荣景初的零钱都洗劫一空了。 这下是所有人都看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了,她也不多解释,就带着袁辰和映雪,驱着马车走了。 不远处路过一家荒弃许久的食肆,云芷自顾自走进去,还特意吩咐他们二人不必跟着。 这里空间很大,作为她们日后的根据地倒是十分合适,唯一的缺点就是,但凡好一点的东西先被方离洗劫一遍,剩下的不值钱的也早就被那些贫民顺走了,连桌子椅子也是没有的。 不过好在这里也没有人,云芷从空间里拿了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出来,又抻出一块半新不旧的素色缎子,从中间裁开,放在桌子上,挥毫泼墨,分别写下了“招工买米”四个大字,又取出两根木棍,简单地扎成了两块幡子,方才走出门去。 她将一个幡子交到映雪手上,吩咐道:“把它挂的高高的,让路过的人都能看见。再把里面收拾收拾,我去找人。” 说时,她走到马车边,想把另一个幡子插在马车上。 袁辰立刻会意,将其从她手中接过来,插在了一个更高更显眼的位置。 云芷浅浅一笑,道:“元凶要和我一起去吗?” 袁辰却道:“不了,我想到我该做什么事了。” 两个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分开行动了。 云芷登上马车,又想到了什么,将麻袋里的铜板倒出一大半给了映雪,“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给一个铜板,无论贫富,都好生把人请进去。” 映雪乖巧地点点头,可是心里又惦记着云芷,“那姑娘手里的钱可还够吗?” 云芷胸有成竹道:“放心,不够了我就再去找友瑜要。” 其实她也知道荣景初的零钱,早就被她搜刮干净了,但是那整个国库以及京城里大部分富户的钱财都在她手上,她会缺钱吗? 说起来,如今荣景初是一国之君,那国库里的钱财理所应当是他的,云芷为他办事,只是搭一点小钱而已,并没有什么好心疼的。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是为了大同国好,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 云芷独自驾着马车走了,那招工买米的幡子随风飘在半空中,格外的耀眼。 如今的应天府剩下的都是毫无根基混日子的贫民,人却也不在少数,十万二十万总是有的。 他们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为了养家糊口,这招工买米四个字到底还是认识的。 云芷漫无目的地在他们面前经过,单看她那衣着打扮,穿的都是上乘缎子制成的袄裙,头上珠翠叮当而鸣,马车又装饰的十分阔绰,这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 许多人不禁纷纷驻足观望,好奇她到底是做什么的。 可是这兵荒马乱的年间,官家和军队都盯着他们手里那点糊口的钱呢,甚至看着谁家儿郎强壮,都恨不得抓去充军,他们怕是只会白女票,鱼肉百姓,哪能真的付钱招工买米呢? 大伙心里到底有所忌惮,但是眼看着云芷也不停留,还驾着车越走越远了,倘若她真是个给大家送钱的女菩萨,倘若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该怎么办? 去问问,问问总不至于要花钱吧? 终于有人耐不住好奇心,拦下了云芷的马车,“姑娘说要招工,是不是真的?” 第81章 不要赋税,带大家挣钱 那说话的是个四十余岁的男人,有他起了头,越来越多耐不住好奇心的人都纷纷围了上来,不多时就把云芷堵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姑娘要招什么工?” “做一天工能给多少钱?” “看姑娘打扮的不凡,应该是官家小姐吧?” “若是给官家做工,是不是就抵赋税了?” 云芷浅浅一笑,坦坦荡荡地答:“我是官家人,皇上派我来的。”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免心生忌惮,不约而同地往后退步,大多数甚至直接吓得跑路了。 云芷毕竟也是当过皇后的人,什么阵仗没见过,这点小场面根本不至于让她心慌。 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对剩下的人说,“如今这兵荒马乱的,谁家过的也不容易,皇上给大伙儿谋福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收什么赋税呢?” 那些人不禁眼前一亮,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听说过哪个朝代有不收赋税的皇上! 这小娘子可真是能信口雌黄! 有人不禁嘲讽道:“不收赋税,皇上拿什么养那些当兵的?难道带着大伙儿一块儿喝西北风吗?” 那人语气不善,云芷也不客气,“皇上有办法,所以他能当皇上,而你认为西北风也能管饱,所以你这样的当不了皇上,当不了不如就乖乖听话,说不定就不用再喝西北风了。”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其他人也忍不住嗤笑了起来。 接下来说话的人果然客气了不少,“那敢问小娘子,皇上要招工做什么?真的能带大伙挣到钱吗?” 又有人说:“皇上和太上皇不是都被金军掳走了吗?咱们大同国是拥立新皇了吗?是礼王,还是战王?” 云芷信心满满道:“是战王,战王不会饿着军队,也会带大家挣到钱。” 不知怎的,听说战王当了新皇,大家这心里瞬间就有了主心骨,战王才为大家保住了应天府,战王是大同国唯一的希望,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信战王呢? 有人认出来了,指着云芷甚至还有点激动,“我想起来了,姑娘就是前些日子,在城楼上喊‘虽远必诛’的那个姑娘!” “是,还真是!” 大家原本以为那会是一句空话,眼下又见到云芷,这心情还真是瞬间澎湃了。 有些人消除了心里的忌惮,悄悄围了上来。 云芷从小布包中抓了一把铜板出来,给他们每人都发了一个,“只要咱们大家团结起来,就一定会把金军赶走,重新过上好日子的。” “想跟着皇上挣钱的,明日午时就去城中之前的那个广聚轩,家里有余粮的,有棉花的,有橘子皮,橘叶,梨皮,竹子,柏子也都带过来,我们收,到时候都直接称重给大家结钱。” 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收粮食和棉花他们还能理解,那橘皮橘叶梨皮根本就是生活垃圾,竹子柏子更是随处可见,这东西竟然也能卖给朝廷换钱? 却听见云芷又说道:“每个拥护皇上政策的人,都可以得到一个铜板,明日到我们店里去,还可以再得一个铜板,还是那句话,皇上不会算计他的子民,还会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的。” 要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哪怕大伙再对战王有好感,方才听云芷说了,也就是灵魂共鸣,精神支持,并没有很多很多人凑上来的。 这会儿云芷真的发钱了,那大伙才是一窝蜂的扑上来,哪怕路过的耗子都恨不得算一个人头,过来领一个铜板。 虽然,那仅仅是一个铜板,只够买一个馒头罢了。 要说起来,云芷这花小钱赚吆喝的法子,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和那些忽悠老头老太太卖保健品的学的,通常给一兜鸡蛋,就能骗大伙一起去听推销课,还争着抢着买他们的产品。 云芷倒是不卖产品,她也没有那么多鸡蛋,但是一个铜板,却能撬动整座应天府的经济。 她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总共也只花了两贯钱,两千个铜板而已,但是这城中的百姓口口相传,过了今日却是无人不知战王当了皇帝,还要带着大伙赚钱的事了。 云芷驱着马,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北城门,却发现这里将士们都在云庆的带领下加固城墙。 许多路过的人或许只是看个热闹,云芷多活了一世,却是深知荣景初那些守城的门道。 他们是要在城墙以内两丈的位置,再多建一道城墙,里面的这座城墙之上,再建简易的团楼、角楼,这样就算金军来犯,想翻墙进来,也会直接掉进两道城墙之间的壕沟里,根本跃不进城内来。 壕沟里铺上火油,掉下去就会被无情的火舌吞没,来多少烧多少,就算有命再往内城墙上爬,团楼角楼上的弓箭手也会乱箭将其射回壕沟里。 如此说来,应天府的城门根本就是固若金汤的,只要没有叛徒主动打开城门,它就绝不会失守。 云芷望着那些将士们忙碌的身影,不禁会心一笑,还好她重活了一世,上辈子处处是绝望,今生她希望在荣景初的带领下,他们可以把金军夺去的,都加倍讨回来。 是的,加倍。 他们要了大同国的半壁江山,唯有亡国,才能还清这份血债! 云庆正带头卖着苦力,一抬头就看见了赶着马车,一身贵气的云芷。 他微微直起身子,心里盘算着,云怡如今和礼王生活的并不如意,他们夫妻俩每一次矛盾,到底都和云芷有关,或许他这个当父亲的,有些话应该和她说一说。 岂料,他方才向前走了两步,云芷就驱着马自顾自走了,她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这个亲生父亲…… 第二日,秦英如和沈昕尘早早地就到了那间叫广聚轩的食肆,她们心中不免七上八下的,只为了一个铜板而已,那些人真的会来吗? 云芷却没有这种焦虑,有这个内耗的功夫,她不如再往城南走走,再洒几百贯钱,争取让更多人知道这个消息。 反正她午时的时候赶回来也就是了。 而等在广聚轩的秦英如和沈昕尘,越是接近午时,就越发的紧张,真怕午时到了,倘若一个人也没来,那芷芷不得大受打击啊,她明明也是出于好心的…… 岂料,时间才过了巳时,袁辰就搀着袁老夫人来了,更让她们惊喜的是,先前一起逃荒的那些京官家里的女眷,竟是尽数都来了。 楚夫人还带着小小的楚瑾,还未进门,就笑盈盈地说:“听说芷芷丫头要带着大家一块赚钱啊,我们都不要钱,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沈嫂嫂尽管开口就是了!” 第82章 真的当场就给钱! 秦英如和沈昕尘见了,不免觉得喜出望外。 原是男人们都去军营里,和新皇上商议复国事宜了,而这些夫人老夫人们听袁辰说了,云芷打算自己经商,为国效力,就都自愿过来捧场了。 大家可不止是捧个人场,为了支持云芷,更是好心拿出了自家的粮食的。 袁老夫人起先说道:“这芷芷丫头也是为了给将士们筹粮,我一个老太太帮不上别的忙,粮食总是有的,我不要芷芷的钱,只愿为将士们尽一份心力。” 秦英如连连道:“那可使不得,芷芷都说好了大伙一起挣钱的,该是多少钱就多少钱!不能让您吃了亏。” 顾夫人紧接着也憨笑道:“对,这粮食我们家也是要捐的,只不过……” “我如今有了身子,拿着不方便,一会儿我们家主君忙完了,就会给送过来。” 夫人们倒是不在意她会捐多少粮,只是一听她有了身孕的好消息,都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话起了家常,“什么时候有的,咱们先前吃喝拉撒都在一处,竟然都没发现。” 有人更是抬手摸了摸顾夫人的肚子,“还真是,这看上去都有些显怀了,那不得有三四个月了?” 顾夫人大大咧咧地答:“可不是嘛,算下来,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我这马马虎虎的,竟然直到显怀了才发觉。” 大家又齐声道:“恭喜恭喜啊……” 袁辰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撞破过顾承和听雨的风流事的,他不免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夫人一眼,仿佛已经看透了她未来几十年的命运…… 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午时,然而广聚轩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上人了,他们每人收了一个铜板就进门来。 秦英如招呼着大伙找位子坐,有些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怪不好意思坐的,可是没过一会儿,那原本的几把椅子,连着长条凳也全都坐满了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人也越来越多,后来的人莫说是座位了,能找到个站的地方都得靠运气。 当云芷回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甚至是二楼都挤满了人,实在进不来的人,甚至站在窗边门边,探头往里看。 云芷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云绣月华半臂襦裙,头发用流珠翡翠簪挽了个朝云近香髻,整个人看上去既清新又温婉,她一出现,原本萧瑟的冬日,都仿佛染上了几分生机。 云芷迈着轻快飒爽的脚步走到了大厅正中间的戏台之上,路过秦英如身边的时候,小舅母还忍不住兴奋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这小姑娘,可真有你的!” 这才第一天做生意,就门庭若市的,谁说这不是本事呢。 云芷淡淡一笑,冲她眨眨眼,如果小舅母非要问的话,她只能感谢钞能力,虽然这波宣传,统共也就花了不到四贯钱而已。 云芷款款走上了台,台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却也丝毫不怯场。 她不但不怯场,望着广聚轩屋里屋外的百姓,她还总结出一个结论——来的基本上全是家里的女眷。 也就是说,大伙是既想挣钱,又怕家里的男丁遭了算计,被抓去充军。 说到底就是不懂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 这种想法,只能慢慢去扭转,毕竟,想要国泰民安需要他们所有人共同努力。 云芷开门见山道:“很高兴今天能在广聚轩见到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先沈太傅的外孙女,翰林学士沈大人的外甥女云芷,我接下来要带领大家做的事,都是经皇上授意的,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它的真实性。” “好了,废话不多说,我要收的东西,都在这儿明码标价写好了,大家有什么想卖了换钱的,过来称重就是了。” 话音落,她张开手臂指向身后,映雪站在二楼抻开了麻绳,顿时,一幅巨大的卷轴“嚯”的一下散落下来,只见上面用工整娟秀的字迹写着: 大米:六百文一石 小米:三百文一石 棉花:二十文一斤 干草:十文一束 橘子:十五文一斤 梨:十三文一斤 苹果:十三文一斤 铁:二十五文一斤 …… 大家都不免觉得惊喜,因为云芷收物资,竟然丝毫不压价,他们都这么穷,哪怕云芷压低一倍的价格,他们也是愿意卖的,可是云芷给出的就是市价,一分一毫都没占便宜。 而前面这些都是常用的东西,大家还能理解,可是这目光一路向下望去,没想到这位小娘子还真的像昨日宣传的那样,是收生活垃圾的。 橘子皮、苹果皮、梨皮:十文钱一斤 柏树籽:十文钱一斤 那随处可见的竹子却最是便宜:一文钱一根 其实,云芷是故意压了竹子的价格的,柏树籽到处都是,留在树上也没什么用,而竹子却不同,她是需要竹子,但是又怕大伙为了挣钱,都去过度地砍伐竹子,破坏了生态就不好了,她要的是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这样一来,不太缺钱的人会想其他法子挣钱,就不稀罕这砍竹子的钱,而特别穷的人拿不出别的东西和她交换,就算砍竹子钱少,也还是会给她提供竹子,一举好几得。 随着价格一公布,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又实在不敢当那第一只出头鸟,都憋着一股劲默默观望着。 云芷用眼神示意沈昕尘捧着称和米斗上台来,又在袁辰的帮助下,将那满满一袋子米倒进了米斗里,刮平。 “那就从袁家祖母开始吧。” “袁家祖母要卖的是大米,一共是五斗,给三百文。” 说时,她从小布包里掏出一贯钱,分出三百文递给了袁辰。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眸底都溢满了惊艳,忍不住“嗡嗡嗡”议论起来,原来真的当场就给钱! 那他们手里多出来的物资,可比这些京官多多了,她们得换多少钱? 这时,云芷清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下一个谁来?” “我!” 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赶紧举手,提着她的一大包棉花凑到台前来,沈昕尘给称了重,对云芷道:“二斤,给四十文。” 云芷立刻数出四十文给了妇人,妇人原本只是拿棉花来探个路,眼下确定了云芷真的会给钱,立刻兴奋道:“姑娘且等等,我家还有很多东西要卖,我这就回去拿!” 第83章 官库快装不下了 妇人走后,一个年老的婆子也凑了上来,她提着一个布兜,里面装的都是橘皮苹果皮和梨皮,抬头望向云芷,不禁惭愧地笑笑,“姑娘说收这些,是不是真的?” 老妇人一辈子精打细算惯了,让她拿粮食和棉花出来冒险,她可舍不得,就连这苹果皮和梨皮,一家人平日也是舍不得削掉的,是为了来换钱,今天才难得奢侈了一把。 云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人的,“当然是真的,现在这些果皮比粮食更要紧呢,阿婆如果一下拿不出很多,也可以洗干净,再晒干了,放在家里慢慢攒着,重量轻了也不要紧,回头我按二十文一斤给您算。” 老妇人惊得满眼放光,连连点头答道:“好啊……那敢情好……” 云芷将秤上垫了干净的牛皮纸,再将果皮倒了上去。 沈昕尘一称,道:“四两,给四文。” 云芷浅浅一笑,十分客气地将四个铜板交到老妇人的手上。 老妇人激动地又连说了好几个“好”字,转而也匆匆出门去,“我也回去找找能卖的东西,姑娘一定要等等我,老婆子马上就回来!” 云芷看她腰都佝偻了,再快又能有多快,便安抚道:“阿婆不必着急,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都行。” …… 接连有了三个人做了最先吃螃蟹的人,顿时大伙都蜂拥而上,纷纷吵嚷着让沈昕尘先称自己家的东西。 眼看着他们乱成一团,完全控制不住了,云芷赶紧喊道:“喂喂!排队!排队!” “大家都别急,咱们这东西是长期收的,不止是收这一天!什么时候来都是这个价!” …… 接连喊了几声,可是大家的热情不减,她嗓子都喊劈了,声音最后却淹没在人潮里,大伙根本就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好在是曾经一块逃荒的那些夫人娘子都来了,大家一块帮忙,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将卖物资的人群分成了好几拨,同时排了好几条长队,又把收到的东西分别称重,把东西的重量和该付的钱都整齐地列成账目,交给云芷,沈昕尘和秦英如,让她们娘三个统一发钱,人潮才渐渐有了秩序,效率也明显提高了。 一整个下午,直到晚上,整个广聚轩都挤满了人,大家卖什么的都有,米面粮油,蔬菜水果,鸡鸭鹅,棉花铁器,干草,甚至还有卖活猪的。 还有人看见云芷他们的秤和米斗不够用,问她要不要买的? 云芷干脆答道:“买!” 又有人问她要不要买磨盘的,云芷说:“买五个。” …… 广聚轩的人越聚越多,连人都招不下,更何况是东西了,实在没地方摆,云芷就让映雪去找了友瑜,友瑜派人驾了二十多个马车过来,又接连运了三趟,才总算把东西都运回了应天府的官库。 眼下看来,不出三天,官库也要被堆满了。 他们必须尽快建出第二个官库才行,而云芷的广聚轩也必须把旁边的两三家店都囊括进来才行。 一众夫人娘子们径直忙到天都黑了,还有人陆陆续续回家取东西过来卖,大家甚至午饭和晚饭都顾不得吃,就一直在称重,记账,盘点物资,但是一忙起来,大家都觉得充实,也就忘了饿了。 她们大多数在京城时也是懂得理账管家的,一朝闹得个国破家亡,原本还以为她们这些女人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今天能和云芷一起,帮助军队筹集物资,这心里真是格外的敞亮、自豪。 大家一直到了戌时,连荣景初和那些京官们都忙完了,纷纷过来接自家女眷回家,云芷她们才不得不将卖东西的百姓们都遣散了。 再一对账目,今天花了整整十二万两雪花银,而她们购入的物资有粮有菜有肉,不但能养得起那冲锋陷阵的十万大军,还能把大家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就连那些京官见了女眷们今日的壮举,都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了。 然而,顾夫人却噘着嘴开心不起来。 为了支持云芷的事业,其他的夫人娘子,或多或少都是卖了物资的,只有她一直在等着顾承背米过来,然而,戌时顾承和其他大臣们一块来了,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她不开心,埋怨了他几句,顾承却振振有词地道:“你如今有了身孕,安心在家养胎就是了,这种事就交给其他夫人去做,你还是少掺和。” 也不知是那顾夫人被下了面子,想往回找补,还是本身就是个有想法的。 她翻了个白眼,很硬气地答道:“主君教训的对,不过,明天我还得来,皇上把我们从金军的铁蹄下救出来,云姑娘又慷慨解囊,带我们一路逃到了这应天府,现在正是我们知恩图报的时候。” 然后就轻扯唇角,对着大伙儿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咱们明儿个见。” 大伙都没听到他们夫妻俩嘀咕了什么,便都点头示意,与顾家夫妇告了别。 而云芷和袁辰恰好离的近,夫妻二人的谈话,他们是尽数听到了的。 云芷不禁抬眸与袁辰对望了一眼,那日他们去云家的山洞,给云庆送伤药,是一起撞见过顾承和听雨苟合的,此时听说顾夫人怀孕了,云芷的心里也不免五味杂陈。 “元凶觉得,那件事该同顾夫人说吗?” 袁辰眼波温润,道:“那也要看顾夫人是不是个通透的人,她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就该告诉她,让她及时止损。” “相反的,她若是个想安心过日子的,就算夫君三妻四妾,日子也得过,我们又何必说出来,给她徒增烦恼呢?” 云芷有点感慨她和袁辰有着同样的想法,于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两个人难得想法默契,正对望着出神,这时,门口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咳嗽声。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来人吸引了,那是一袭玄衣,披着月光而来的荣景初。 大家纷纷朝着他跪拜行礼,“参见皇上。” 云芷闻声回过头去,却见他面色阴沉,毫不客气地说:“云娘子不想把账目拿来给朕过过目吗?” 第84章 朕只怕养不起你啊 被他这样一问,云芷才恍然想起来,荣景初现在不止是她仇人了,还是她金主爸爸,没有荣景初的支持,她做生意的事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哦哦,来了来了!” 她手忙脚乱,赶紧去找账本。 荣景初也不见外,穿过人群,一撩斗篷,径直坐在了台前的正座上。 众臣无不被这冷厉的气氛所震慑,他们愣怔了片晌,连忙躬身作揖,异口同声地道:“臣等告退。” 说时,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沈家夫妻走在最后面,原本是想在门外等等云芷一同回家的。 荣景初却适时地道:“沈大人沈夫人回去先歇了吧,对完了账目,朕会把云娘子送回去。” 沈江波夫妇愣怔了一下,还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而那扶着袁老夫人已经出了门的袁辰,却猛地抬起了眼眸。 他安慰似的在袁老夫人手背上拍了拍,道:“祖母同沈伯父沈伯母先回去吧,孙儿还有些事要禀报皇上,需得晚些回去。” 他目送着沈江波夫妇扶着他祖母走远了,才正了正衣襟,又回到了广聚轩。 他脚步轻快,唇角也勾着笑意,一进门就冲着荣景初拱手一揖,“皇上日理万机,对完账理应当早些回去休息,这送芷芷的事,交给微臣就是了,反正我们住的近,顺路。” 说时,便肆意地靠在了门框上,显然是一点也不怕荣景初的。 云芷正将账本递到荣景初手里,荣景初抬眸瞪她一眼,抓住那袁辰的话音,蹙眉道:“芷芷?” 云芷脑袋懵了一下,立刻干笑两声,道:“啊哈哈,臣女的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叫。” 荣景初不依不饶,“家里人便算了,外男也这么叫,不合适吧?” 云芷立刻反应过来了,打了个响指,指着袁辰教训道:“皇上说得对!元凶出去可不能再叫人家姑娘的小名了,有伤风化,有辱斯文,小心人家把你当登徒子抓起来。” 岂料袁辰却死不悔改,“出去自然不会这么叫。” 也就是说,他是十分有分寸的人,唯独对云芷是个例外了? 荣景初深吸一口气,唇角还保持着微笑,“我看袁大人闲得很,今日也没来议会吧,既是如此,不如……” 云芷看得出,再这样聊下去袁辰就要倒霉了,连忙抢着说:“不如就早点回去歇了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背对着荣景初,面向袁辰,反正荣景初也看不见,她便疯狂给袁辰使眼色。 她又转向荣景初,连忙帮着袁辰解释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袁大人虽然没去议会,今日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呢,他这不也是为您分忧吗?” 袁辰自然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因为跟皇上犟嘴被发配了,他得多虎? 他识时务地退了出去,“那……微臣就先告辞了。” …… 喧闹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是把人都送走了。 云芷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大喇喇地仰在荣景初旁边的椅子上,随手便抓了桌子上的橘子,想要润润。 岂料,荣景初眼睛盯着账本,开口问的却是,“云芷,你看上他了?” 云芷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橘子径直就掷了出去,“不要以为你当了皇上就可以胡说八道!” 荣景初稳稳地将橘子接住,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当初看上荣景瑜的时候,可是很坦白的。 看来是那袁辰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下他眉目舒展,可以专心看账本了。 然而,他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又迅速翻到末尾,这表面上的平静实在是要维持不住了。 十二万两雪花银! 云芷不过半日就花了十二万两雪花银! 而且友瑜竟然还都批了。 “云芷。”他淡淡唤了一声。 “嗯?” 见她探过头来,他方才惭愧道:“你这么个花法,朕只怕养不起你啊。” “……” 云芷一直知道这个荣景初穷的一批,她收京城富户的私库时,顶数荣景初这个不受待见的皇子最穷,他统共也只有百万两雪花银罢了,如今这笔钱也不属于他了,而是在云芷的空间里。 他如今拥有的,不过是方离私库里的那点钱,方离是个贪官,但是没生在京城,搜刮了整个应天府,也不过只有白银三十万两而已。 照着云芷这么花,大概够花三天的。 云芷知道,她如今想要经商,是要仰人鼻息的。 倘若把她这个死对头惹毛了,那她今后的路,只怕是寸步难行。 她三下五除二将橘子剥好了,分出一瓣递到荣景初面前。 荣景初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才想起来献殷勤,晚了吧?” 云芷连忙解释道:“皇上您没做过生意,自然有所不知,钱这个东西呢,你越是抠抠搜搜舍不得花,它就越不会找上门来,而且还会越攒越少,所以你应该让它活动起来,就好像你们练兵,越练兵越强,钱也一样,你越花,它才能越生出钱来。” 她递上了橘子,反正人家也不会接,一面说着,便十分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岂料,荣景初一直在盯着她细腻的指尖看,看她将将要收回去,他立刻抬手,将那瓣橘子夺了,放进了嘴里。 一时间,他指尖的炙热触上了她指尖的寒凉,那甜甜的橘子汁在唇齿间化开,还带着一些独属于她的淡淡的清香。 荣景初的耳朵一下就红了,“都听你的。”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足以引得云芷瞳孔地震了,一瓣橘子就搞定了十二万两雪花银? 就这? 这荣景初是不是有点太不值钱了,她确定他头脑这么简单,能当个好皇帝? 不过回头想想,这事儿她好像也不吃亏。 那就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反正是矬子里拔将军,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眼下最要紧的是,再带荣景初去搞点钱才行,她都说了会长期收物资的,总不能短短三日,就失信百姓吧? 那她连带着荣景初以后还怎么在大同国立足? 两个人又等了一会儿,友瑜带着人来了,他们将最后一批物资打包装了车,准备运到官库去。 荣景初也要送云芷回去,岂料,北铭这时气鼓鼓地来了,“复国大业任重道远,皇上真的要这样纵着云芷胡闹吗?” 第85章 都不相信云芷会挣钱 眼看着北铭气冲冲而来,荣景初本能地抬起手臂,将云芷拦在了身后。 那友瑜也是十分有眼力见的,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连忙将北铭给抱住了,“哎哟,我说北铭哥哥,这男人给女人花点钱怎么了?咱主子要是抠抠搜搜的,谁家姑娘愿意跟他呀?再说了,人家云小娘子也是为了弟兄们,这钱一分都没花自己身上!那账目都写的可清楚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对味呢? 云芷抬起眼眸望了荣景初一眼,荣景初心里有鬼,连忙别过了脸去。 而不远处的北铭还在叫嚣,“那是花一点钱吗?十几万两银子啊!你知不知道大同国现在是什么状况?谁不是一个铜板都要省着,掰成八瓣花?她云芷凭什么一出手就是十二万两雪花银,还买了一堆别人丢掉的垃圾!” 这下荣景初也蹙起了眉宇,“你怎知那些垃圾到了云芷手里,还会是垃圾?” 这时,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云芷,却拉住他的手臂,拨开了他拦着她的手,悠悠走上前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先是在友瑜的肩上轻轻戳了几下,见友瑜笑盈盈地转过头来,她就毫不客气地教训道:“麻烦友瑜将军以后说话注意点!什么叫男人给女人花钱?我买那些东西你可都看到了,哪一件不是进了官库的?我费心费力地给你们跑腿,最后不讨好,还要听你造谣了?” 友瑜也是怕了,这面抱着北铭,那面还得低眉颔首给云芷道歉,“是是是,末将说错了,末将下次一定说话注意用词。” 解决了友瑜,她又揣怀站到了北铭面前。 这个人三番五次地找她麻烦,她自认没得罪过他,只怕他是当她软柿子好捏。 云芷给友瑜递了个眼色,“友瑜将军可要把人抱住了。” “你这个哥哥若是伤到我分毫,我舅舅我哥哥也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说时,她莹白细腻的手竟然轻轻抚上了北铭的脸颊。 霎时间,北铭和友瑜都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就连她身后的荣景初也瞪圆了眼睛。 北铭赶紧往后躲,“你要干什么?” 友瑜也跟着劝,“使不得!使不得啊云姑娘,脏了您的手。” 云芷的手柔若无骨的,北铭这样的糙汉一触上,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岂料,云芷突然捏住他的下巴,狠狠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的嘴巴就被迫张开,整个下巴都脱臼了,一阵麻木过后,钻心的疼痛接连传过来。 友瑜惊得松了手,北铭捂着下巴,疼的弓起了身子。 但是他到底是沙场上搏过命的人,就算下巴掉了,也不至于像云怡上次那样哇哇乱叫的,他虽然说不出话了,但还能抬眸瞪着云芷,一脸的不服气。 云芷也不客气,就径直警告道:“忘了告诉你,就算我舅舅我哥哥会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她回眸波澜不惊地瞪了一眼荣景初,“我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为了我自己,皇上若是真的支持的话,就请管好自己手底下的人。”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友瑜看着她那纤瘦的背影,不禁出了神,“难怪是皇上喜欢的人呐……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英姿飒爽,不是寻常女流之辈……” 荣景初的唇角也不免勾起一抹浅笑,目送着云芷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他方才吩咐道:“走了。” …… 从广聚轩回来,云芷竟然又陷入了一个怪圈。 沈家大门口,她才要推门进去,就听见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原是李家那娘俩去庙里进香,直到做完了晚课,这会儿才回来。 二人并没看见云芷站在门口,还自顾自说着话。 李老夫人:“我听说,云姑娘今儿个在广聚轩,帮着朝廷筹粮来着,大伙都去帮忙了。” “不如,明天咱们也去看看,既是做好事,咱们多少也该出一份力的。” 李千荷却忍不住冷冷一哼,“呵,花钱谁不会啊?要是给我那么多钱,我比她会花,都说钱要花在刀刃上,您瞧瞧她买的都是些什么?” 李老夫人不禁深深叹息一声,“你啊……” 岂料,李千荷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来,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边,尚未进去的云芷。 她的脑子一阵嗡鸣,脸紧跟着“唰”的一下就红了。 李老夫人这时也抬眸望见了云芷,两个人顿感一阵尴尬,只盼着方才离得远,云芷并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然而,那是不可能的。 云芷笑笑,毫不留情面地说:“李姑娘倒是会花钱,可惜没钱花。” 李千荷一听这话,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然而云芷才懒得和矫情鬼磨牙,潇洒地一推门,就高高兴兴回家了。 到家后,她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美美睡一觉了,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忙。 一家人正聚在灯下聊天,云芷也没多想,挑了帘子走进屋去,一面烤火,一面笑道:“聊什么呢?要不带我一个?” 谁承想,沈江波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芷芷啊,你日后花钱还是应该慎重些,那花的究竟不是我们家的钱,花的太多,难免会惹人非议,舅舅理解你是好心,但是外人却不一定懂。说到底,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你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难得平时爱唠叨的沈知意,这次却解围道:“父亲,反正钱都已经花了,咱们不如相信芷芷,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这么多年何尝惹出过什么祸事来?想来,不用咱们说,她心里也有数。” …… 云芷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第二日去广聚轩的时候,有几个夫人也在议论纷纷。 林夫人:“你们说,云姑娘带着咱们这样收物资真的行吗?皇上才登基,原本也没什么钱的。” 楚夫人:“单看逃荒这一路上,都是云娘子带着咱们,她甚至比那些男人还有本事有想法,真要是经商,应该也能行吧?” 趁着百姓们还没来卖东西,顾夫人提前把清单列在了账目上,听见大家谈话,不禁冷冷一哼,“呵,经商和逃荒可是两码事,还是别把话说那么满,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86章 云老夫人和柳氏来帮忙 关于大伙的担忧,云芷左耳朵听,右耳朵随后就冒出去了。 她上辈子当过皇后,又身在乱世,这眼里什么是是非非都见识过,自然没那么在乎什么闲言碎语。 在她看来,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云芷怕夫人们这时候看见她会尴尬,毕竟她们也是好心,过来帮她的忙更是不求回报的,真的没必要搅得大伙心里都不舒服,反正时间会证明一切。 于是,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转头走了。 秦英如,沈昕尘和映雪是和云芷一块儿来的,听到那些夫人嚼舌头,她们原本也挺生气的,尤其秦英如还想冲进去给云芷出头,却被云芷拉住了。 其实云芷看的出来,她们负气也只是因为心疼她,但是对于云芷要做的事,心里终究是没底的。 她们并不相信,云芷一定会成功,甚至都做好了万一失败,要陪着云芷受千夫所指的准备…… 云芷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儿,这才惊奇地发现,广聚轩周围的几间空房子都收拾出来了,而且她要收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挂了小木牌标注好了。 这一间房是收粮食的。 这一间是收铁骑和棉花的。 这一间是收家禽家畜的。 这一间是专门按账目发钱的。 甚至还有单独的一间房是收各种果皮和竹子的,云芷推门走进去,却发现屋子不大,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占地面积也不大。 屋子靠墙的一排,整齐地立着几个小橱子,她昨日收上来的果皮都分门别类放好了,甚至湿的和干的也是分开放的。 云芷顺着楼梯绕上了二楼,却见二楼收拾的干干净净,中间是一个用来取暖的小炉子,旁边整齐地放着她买来的那五个磨盘。 荣景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却猜到了磨盘是用来研磨果皮和竹子的,便遣人搬上来了。 他把能想到的,都为她准备好了,甚至是带着人连夜准备的。 云芷心中一暖,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死对头人还不错。 她蓦然想起了他昨天夜里说的那句话:“你怎知垃圾到了云芷手里,还会是垃圾。” 看来唯一一个对她有信心的,竟然是荣景初。 此时,秦英如她们几个都去看别的屋子了,云芷打开窗子,刚好看到她们走出来,便唤道:“小舅母!昕尘姐,这里!这里!” 秦英如她们闻声走了进来,然而,当沈昕尘进门时,云芷站在高处,却蓦然看见一个男人披着张扬的红披风,驾着马,带着一队奇装异服的手下,肆意地在她们身后掠过。 这是大同下属的藩国燕国的人。 那“哒哒”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在整条街都回响了老半天。 云芷不禁蹙起了眉宇,这个领头人倒是分外眼熟。 遐想之间,三个人就上楼来,看到那些磨盘,秦英如还惊喜道:“没想到,皇上还准备了这么一间房,他倒是还挺支持咱们经商呢!” 云芷却心事重重地问沈昕尘,“昕尘姐,方才进门的时候,你可看见什么人了吗?” 沈昕尘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看见就好,云芷一颗心也落回了肚中,开始安排今天的事儿,“那咱们今天来个轮岗制,在下面收物资累了的,都可以上来动一动,放松放松。” 说时,她将一堆晾干的苹果皮倒入其中一个磨盘中,又挽起衣袖,使了把大劲开始推磨盘。 沈昕尘一个弱女子看的瞠目结舌,“你管这叫放松?” 秦英如却喜欢的很,拿了一麻袋橘子皮倒入了另一个磨盘,“这名额我必须得占一个,你让我推磨盘,我有的是力气,算账不行,算账头疼。” 大伙不禁都被她给逗笑了。 太阳才刚升起来,已经有百姓陆陆续续地来卖东西,因为昨日建立起的信任,百姓们今日卖的东西也开始大胆了起来,不过,依旧是不舍得家里的男丁过来交易,怕遭了朝廷的算计。 云芷下楼去,很快把其他夫人的分工也给安排好了。 大家以前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人,现在甘心过来给她当女工,云芷自然也不会让她们白白付出,每个人都给了三百文作为昨日的工钱。 三百文,这要是放在以前,根本就是毛毛雨,她们大家大业的时候,谁又会在意区区三百文? 然而,这放在市面上,却又是个天价,正常的工作一日只赚五十文,卖苦力的男人们一日也只赚一二百文,纺织的女工一日是赚九十文。 云芷给各位夫人每人三百文,既是情分,又是对她们身份的认可,毕竟云芷若真是出去雇人,像她们这样账目理的门清,又真心付出不算计主家的,也是难找。 云芷原本想着一码归一码,情分是情分,钱还是要算清楚的。 没想到,这些夫人竟没有一个肯要她的钱。 她们或是为了报答云芷的救命之恩,或是想为大同国出一份力,兢兢业业做这一切全是不要报酬的,甚至有的人不要钱还是因为同情云芷,怕她付不起钱…… 比如那个怀了身子的顾夫人。 云芷哭笑不得,但对顾夫人莫名有好感,觉得她人还不错。 云芷非要给大家结工钱,大家又绝不肯要,最后云芷只能退了一步,说是月结。 然而,大伙依旧是不同意,一下就推到了半年结一次。 其实,她们是私心想着,一个月后云芷这生意怕是就做不下去了,到时候她和皇上还得解决纠纷,孩子也怪可怜的,就别再背一身债了…… 日上三竿,来卖物资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也顾不得闲聊了,纷纷投身到了各自的岗位上,而云芷时刻惦记着变废为宝,便也跟着秦英如去推磨盘了。 她并不知道,临近晌午的时候,柳氏竟然搀扶着云老夫人过来了。 之前云家做的那些事,大家到底还是介怀的。 因此,二人才一进门,每个人都埋头干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愿意搭理两个人。 她们却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往前凑合,还声称,“听说芷芷要经商,我们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芷芷呢?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们这当祖母当伯母的,还真是怪想她的。” 楚夫人受不住,低声问了袁老夫人一句,“袁伯母觉得,咱们要不要给芷芷通个气?” 岂料,袁老夫人却意味深长地摇摇头,“芷芷那么忙,哪有空搭理这些人?好好算咱们的账目就是了。” 说时,她撩起眼皮看了云老夫人和柳氏一眼,毫不客气地道:“来帮忙的,那敢情好啊,那就劳烦二位将门口的那些米往里搬搬,别都挡了道了。” 第87章 你姓云,咱们才是一家人 搬粮食,这可是妥妥的体力活啊。 两个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原本也就是过来探探消息,怎么可能真让自己吃亏呢? 云老夫人一脸委屈道:“袁家姐姐,来应天府的路上,我们是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是我们好心过来帮忙,你也不至于羞辱我们娘俩吧?” 袁老夫人不禁冷冷一笑,“如果这都算是羞辱,那我看云老夫人还是回家躺着舒服。” 楚夫人也在旁边帮腔,“我们这两日都是做这些,也没见着谁抱怨喊累的。” 说时,就叫自己的儿子过来打样,“小瑾儿,去把那袋米拖进来,堆到不碍事的地方去。” 楚瑾乖巧地答了个“好”,就用尽全身力气,去拖拽那一小袋米。 其实,楚夫人并不是真舍得让这么小的孩子干活的,她只想让云家那两个冤家尝尝,到底什么是羞辱的滋味。 直到楚瑾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又在其他夫人的帮助下,堆好了米,楚夫人方才舒了一口气,扬着笑脸下了逐客令,道:“云老夫人,您二位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的活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是真的靠一双手在劳作的,高贵的人肯定做不来,要不……您二位请便?” 云老夫人和柳氏顿觉十分没脸,可是又不甘心真的扛麻袋卖苦力,于是眼睛轱辘一转,顿时就拍着大腿哭了起来。 “哎呦!老婆子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对人家掏心掏肺,好心好意过来帮忙,到了自己的亲孙女都不认我啊!” 她这一闹,不免引得许多卖东西的老百姓驻足观望,原本井然有序的室内,一下子就乱了。 京城的夫人们全是要脸面的人家,见着云家这种撒泼打滚的做派,还真是大开眼界。 在记账的袁老夫人“砰”的一下将笔撂在桌上,厉声喝道:“你这是给脸不要脸!” “你们谁去把官差叫来,就说有人来这儿砸场子!” 一听官差,云老夫人不禁吓了一跳,拉着柳氏一面哭着一面就出门去。 柳氏本是个圆滑的人,更是靠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这些年来把大便宜小便宜都占尽。对于婆母这得不到满足,就又哭又闹又上吊的做派,她向来是看不起的。 但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方才拉也拉了,眼色也使了,人家一哭起来是真的收不住啊。 此时被轰了出来,柳氏不禁苦笑道:“母亲,现在我们怎么办?” 云老夫人也觉得十分没脸,但是走到了这一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次妥协了,下次云芷岂不还是躲着不见她们? 于是,她冷冷一哼,道:“哼!在屋里闹说是咱们砸场子,大街上也不是她们家的地,总管不着了吧?我就不信云芷她受得住!” 为了避开袁老夫人,她还特意带着柳氏走到了道路对面,方才哭嚎起来,“啊啊啊……云芷啊,你到底在哪啊?你不是真的不认自己的祖母了吧?” “芷芷啊,别人羞辱你祖母,你到底管不管?” …… 云芷正和秦英如和映雪,还有其他的两位夫人,有说有笑地推着磨盘。 那哭嚎声骤然响起来,原本她们也没多在意,这两日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岂料,那哭嚎声一声比一声更尖锐刺耳,甚至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收粮食那屋,袁老夫人更是不顾自己形象,冲出来厉声呵斥着赶人了,云芷她们这才觉得不对劲,相互对望了一眼,赶紧打开了窗子向外望去。 这一看,还真是被雷的外焦里嫩,想不到这哭嚎的人是云老夫人,这波竟然是奔着她云芷来的。 秦英如不禁气的牙痒痒,“这个老糊涂,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上我们芷芷,就甩不掉了?我去把她赶走!” 云芷却适时地拉住了怒气上头的小舅母,“不用,我毕竟是人家嫡亲的孙女,这样把人赶走了,不是落人话柄吗?” 说时,她摘下围裙就下楼去,“还是我去吧。” 云芷一出门,看见几个人正站在道路对面,吵嚷着争执不下,袁老夫人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可是人家就是赖着不走,她都快气到发抖了。 云芷走上前去,揽住了袁老夫人的肩,以示安慰,目光却看向了云老夫人和柳氏。 “这是什么风把您二位吹过来了?” 看见云芷,云老夫人顿时眼前一亮,随即直接给了个下马威,“芷芷啊,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嫌弃我这个亲祖母了!” 云芷淡淡一笑,倒也不与她客气,“怎么会呢?我还想问云老夫人怎么才来?我们这儿都忙翻了,您和大伯母过来,正好可以搭把手。” 云老夫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掉进这小丫头的圈套了,可是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只能尴尬地赔笑,道:“可不是吗?祖母和你大伯母就是怕你这儿忙不过来,才想着过来帮衬帮衬。不过,做点细致活我们还行,扛米扛面这种体力活,老婆子身子骨是真吃不消啊!” 云芷拉着二人径直就往广聚轩走,“明白,芷芷使唤谁,也不能使唤您呢。” “刚好后日就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了,不如您和大伯母来帮我做件衣裳吧,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我可不放心。” “只是时间有点紧,不知道云老夫人愿不愿意?” 做衣裳,这活听起来可轻巧的多,不过云老夫人还是留了个心眼,“做你一个人的还行,多了只怕眼睛熬瞎了,也是做不出来的。” 云芷又爽快地答,“是啊,就做一件而已,别人的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三个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就进了门,从袁老夫人面前经过时,云老夫人爱搭不理的,整个人都神气了几分。 二人随着云芷的脚步穿过厅堂,出了后门,向后院走去。 一路上云老夫人和柳氏的眼睛四处了望,那神情里都是藏不住的算计。 难得云芷这么客气,云老夫人紧绷的心绪都放松了不少,忍不住开始对着云芷做的事指指点点起来,“芷芷啊,你第一次做生意没什么经验,可以多问问你大伯母,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你弄那么多外人管账,到底能不能和你一条心啊?” “可是你大伯母是自己人,她又岂会害了你?无论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应该分得清里外才是。” 柳氏也连忙插嘴道:“是啊,还有你云怡姐你云舟哥,你们都姓云,到什么时候都是一家人,你若是遇上困难了,还是要依靠他们,外人是指望不上的。你年纪小,可不能受外人撺掇,来害自己家人啊!” 云芷听得出来,这是在内涵她揭露仙鹤跪拜云怡那件事呢,然而云芷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哪有空听她们哔哔,刚好她要带她们去的那间屋子也到了,她笑盈盈地将二人让了进去,然后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因为我想在登基大典上大放异彩,所以这衣裳要绝对保密才行,这两日只能委屈二位长辈了。” 第88章 制香 由听见门外“咔哒”一下落了锁,二人瞬间就失去了表情管理,冲上来疯狂拍门,道:“云芷,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懒得听你们出去瞎哔哔呗。 云芷一个字都不愿和她们多说,刚好映雪来了,她就将那钥匙塞在了她手里,吩咐道:“有空的话,就给她们送一顿饭,实在忙不过来忘了也无妨。对了,给点柴火,别把人冻死了,晦气。” 映雪可是很记仇的,她可忘不了这些云家人是怎么算计着云芷换嫁,又将她困在柴房的。 现在她们落在她手里,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她甜甜一笑,答道:“好嘞。” …… 如今大同国的国库缺口很大,云芷的空间里倒是什么都充足,毫不夸张地说,折算下来差不多有八万亿的雪花银,但是小来小去的,她还能填补,拿出来的太多只怕会招来祸患,所以她必须想到方法挣钱。 这应天府物资短缺,直接卖米卖棉花卖铁器这种原材料,卖不上价格不说,还会断了将士们的口粮,云芷不要这样,她要把大家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要带着大家靠手艺吃饭,把价格低廉的原材料加工一番,转手加个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价格再卖出去。 对于现在的应天府来说,这是最实际的办法。 所以云芷想到了制香,去赚富人的钱。 而如今寒冬腊月的,很多材料都找不到,比如荔枝壳,甘蔗渣,这个季节都找不到。 应天府资源又有限,比如珍贵的沉香,檀香,这儿也没有,所以她能想到的香方,也就几种。 云芷将研磨好的苹果皮,橘子皮,梨皮粉末混合在一起,过筛到细腻,便做好了最简单的“三弃香”,云芷将其放置在香炉中,用香篆摆出一个福字,沿着一端点燃了,顿时清甜而沁人心脾的气味在屋子里萦绕,让忙忙碌碌的夫人们心情都松弛了不少。 大家纷纷围上来,还真不敢相信,一些简单的果皮竟然能做出这么好闻的散香。 云芷又在散香中加入炼蜜和合,按照炼蜜和散香1:1的比例,揉搓成小丸子,再放入瓷罐中封闭窖藏,三弃香香丸就制成了。 其实散香和香丸味道区别不大,只是给不同熏香习惯的人,多一个选择而已。 夫人们曾经在京城,大多都是熏香的,那小小一盒就要卖七八十文钱,而云芷收原材料的价格她们是知道的,一斤十文。 晾干了的话,重量会减轻,那就算一斤二十文的话,这一斤果皮也可以做出十几盒散香了,这其中的利润根本就像在路上捡钱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兵荒马乱的,还会不会有人有那个情调熏香,但是这么简单的成功还是给了夫人们极大的信心,大家在研磨干果皮的时候都更有劲了,研磨累了,就学着云芷的样子做三弃香。 有人说:“要说还是云姑娘聪明,她说这样能挣到钱,就一定能挣到!” 又有人附和,“是啊,我也相信云姑娘的眼光!” 她们将做好的三弃香都集中放在大大的陶瓷罐内,回头需要卖的时候,再另行分装。 而云芷教会了大家一种香后,早就拿了竹子,柏树籽和橘叶跑路了。 其实,也不是她不想把更多的技艺教给大伙儿,而是有人看着,她实在不好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用。 她从百姓那收来的东西,自然不是全部,有些稀缺的东西,还得依靠空间。 云老夫人和柳氏旁边正好就是一间灶间,云芷和映雪过来,又生起了三个炉子,她们将每根竹子都截成几个小段,将竹段分别放在炉火上烤,每个炉子上能同时放三段竹子。 而竹段的两端,分别放上一个铜盆,不多时,竹筒间就有淡黄色澄清的竹沥流出,“啪嗒啪嗒”滴落在铜盆里。 这三个炉子同时烤竹沥的活就交给映雪了。 云芷则是将收来的那些柏树籽,清洗干净,然后一股脑都倒进了灶间的大锅里,煮上一盏茶的功夫。 煮好后,捞出浸在十度的黄酒中,回头还要摊在簸箕上,等着晒干。 这浸泡需要七日,晾晒又需要七日,并不能急于求成,于是,云芷将它们泡过酒后,就扔在一边不管了。 她又拿了一些新鲜竹子,将其劈成一个个细细的竹条,趁着映雪不备,偷偷从空间中拿出一些茶叶来,竹条和茶叶一同丢进锅里煮。 这一步骤要煮上一个多时辰,直至煮的清香四溢,才能将其捞出来。 再混上橘叶的粉末,一层一层地铺开,然后用纱布裹好了,再上锅蒸上一盏茶的功夫,蒸好后,还需要在一旁放置数日,等做好后,这又是另一种香了。 再看映雪那边,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生疏,炉子里的木头添的多了些,以至于那竹沥还没等滴到盆里,就蒸发尽了。 看云芷忙的顾不上她,她便没再打扰,而是自己慢慢观察,慢慢摸索,尝试了几次后,竹沥就能顺利地沁出来了,而且随着她火候掌握的越来越好,竹沥也越流越快,越流越多,每一根都做到了物尽其用。 当云芷忙完手头上的事,映雪那边的竹沥倒在一起,也出了大半盆了,云芷不得不感叹,映雪这个小丫头真是又聪明又乖巧,她不过只教了一遍而已,可是她做起来,却比云芷示范的那一遍还要好。 再想想那个和云怡蠢到一块儿去的听雨,真是给她一百个听雨,她都不换一个映雪啊。 云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映雪可爱的脸蛋,“小姑娘,好好干,以后咱们顿顿有肉吃!” 其实,这些香方云芷只是在书上看过,这次也是第一次做,之所以敢大批量地收入原材料,就是因为便宜。 她一直觉得,做一件事一次两次不成,十次二十次总会成的。 所以在制香经商这条路上,她没想过失败,从准备开始做,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而映雪恰好也有着和她一样的心性,这大概就是她们之间奇妙的缘分。 主仆二人在这面打着唠儿,隔壁柳氏的声音随之也传了过来,“当初战王明明是先看上我们家怡儿的!是怡儿心气儿高,一心想着嫁太子,当皇后,这才便宜了云芷那丫头!” “这话又说回来,他来提亲那事都过去两年了,他不可能还放不下云芷吧?” 第89章 衣裳做好了 要说这个消息,可多少有点劲爆了。 云芷和映雪相互觑了一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一人拿了一个茶盏扣在墙上,耳朵再凑上去吃起了瓜。 还真是没想到,原来除了她云芷,这荣景初和云怡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呢,小叔和嫂子,还真是好大一个把柄非要往云芷手里掉啊。 此时说到了云芷,由听见云老夫人答道:“我看也不见得!战王当初不过也就是看她生的好看罢了,可是云芷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至今还放不下她,除非那战王不要脸了!” 柳氏也忍不住叹息,“哎,早知道当皇帝的是战王,就该让怡儿直接跟了战王!何必又跟云芷抢了太子,又抢了礼王?最后闹得千夫所指的,甚是没脸……” 映雪都快听吐了,这个云怡也是绝了,反正就是不管谁当皇帝,她都想当皇后,如此的好高骛远,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 云芷心中却乐得轻松,那日被困在方离的私库里,和荣景初聊过后,她就一直觉得愧疚,眼下知道了他和云怡也有那么一段 ,这心理负担一下子就全清了。 甚至她觉得,知道这消息也挺好的,反正都是她的仇人,这点把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可惜听柳氏那意思,好像除了当初的那点心动,他们也没有更深的接触了,真是没意思得很。 两个人又听了一会儿,发现那婆媳二人除了算计着,如何不让云芷攀上荣景初,还企图在她衣裳上动手脚以外,聊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没有点新鲜的,便都回到自己的战场,继续开始制香了。 映雪去拿更多的原材料了,云芷趁着没人,便从空间里拿出珍贵的沉香粉末,连研磨的功夫都省了,她一边搅拌沉香,一边少量多次的将竹沥倒入沉香中,最后揉捏成团,搓成一颗一颗的小香丸。 放在罐子中阴干窖藏,等半月后再拿出来就是清竹香了。 映雪拿了东西回来,怎么也没想到云芷都已经做完了,可惜她还没看见收集了那些竹沥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 急的映雪一直追着云芷问,云芷用那双沾满了清竹香泥的手,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脸,道:“祖传的秘方,那是能告诉你的吗?” 接下来的两日,大家又是都忙到戌时,才各自回府去。 云芷经商的第二日花了十四万五千两雪花银,这数字比第一日的十二万还要吓人,到了第三日又花了八万两。 前三日一共花了三十四万五千两,荣景初的国库里一共有三十三万两,也就是说,荣景初的钱花完了,现在还倒欠云芷一万五千两。 云芷按照账目清点了一番,确定最近是真的不缺粮了。 她也怕百姓们为了挣钱,宁愿勒紧裤腰带,也要卖掉自家的口粮,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暂时不收粮了,这样一来,也能给国库省下一大笔开销。 至于带着大伙一块赚钱的事,除了收粮食,她还有许多门道,只是眼下还是以制香为主。 这第三日的账目云芷还没给荣景初过目,她不太敢想象,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当他看到倒欠一万五会是个什么反应。 云芷想着,还是得找个理由从空间里拿钱出来才行。 或许这个事还是要从方离下手。 云芷正这样想着,映雪从制香的那个灶间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云家那两位说衣裳做好了。” 云芷沉默了片晌,终是答道:“走,过去看看。” 昨日她二人嘀嘀咕咕,说要在云芷的衣服上做手脚,云芷是听到了的。 不过,对付这二人,她自有办法,所以,一点也不慌张。 却见她们赔着笑脸,奉上的是一条素白的纱裙,里里外外没有一点多余的色彩,登基大典那样庄严而隆重的日子,大臣们都是穿新制的朝服,而女眷们虽然不至于打扮的花枝招展,但也是要大方得体的,然而柳氏连着云芷的亲祖母竟然就要她穿的这么寡淡,甚至可以说是晦气去参加。 要说那包藏的祸心根本就是不言而喻。 映雪见了都有点绷不住了,然而云芷看见这衣裙,一双眼眸却都盛满了星光。 “这样素净到底的衣裙,我真是太喜欢了!” 其实,云老夫人递上白纱裙的一刹那,都有点怀疑自己那点小心思是不是太明显了,她甚至以为云芷会气的大吼大叫,却万万没想到云芷会是这个反应——她竟然是发自内心喜欢的。 云老夫人僵在脸上的尴尬渐渐融化,她终是和蔼地笑起来,“你可是我的亲孙女,你喜欢什么,我这当祖母的还能不了解吗?” 云芷点点头,那满目的感激根本就看不出来是演的。 其实,这衣裳的去处,她一早就是打算好的,配合她们演戏,也只是想稳住她们二人,不引起她们怀疑罢了。 眼下,云芷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自然也没空和她们磨牙。 便惭愧道:“怪我这两日实在是太忙了,都没好好招待二位长辈,您二位还是快回去休息休息吧,眼下最要紧的是登基大典,咱们都是云家人,有什么事还不都是来日方长吗?” 这话听上去是云芷要与她们修好了? 就说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心眼儿,最后还不得是任她们摆布? 云老夫人和柳氏都眉开眼笑的,被云芷好生请了出去。 这两日她们都没怎么吃好饭,这一回去必须大吃一顿才行! 她们又怎会想到,她们前脚才刚走了,云芷就敛了笑,一本正经地问映雪道:“咱们制香的事,她们没看到吧?” 映雪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姑娘,我藏的深着呢,她们这两日除了挨饿受冻,什么好处也没落着!” 云芷满意地勾了勾唇角,道:“把那件衣裳,按照我说的改改,然后让友瑜将军找个将士给云怡送过去,就说是荣景初特意送她的,要她明日务必穿。” 映雪福了福身,乖巧地答道:“是!姑娘!” 第90章 我们成亲吧 依照云芷上辈子对方离的了解,他这个人最大的纰漏就是好色。 这真是正中云芷下怀,她已经想到要如何帮荣景初填国库了。 入夜的时候,友瑜带着人来运物资了,云芷便趁机与他说道:“今天晚上皇上有时间吗?带他去搞钱啊。” 她神神秘秘地凑在他耳边说:“我怀疑方离的私库不止这些,家里应该还有地库。” 友瑜却摇摇手表示不信,“不可能,皇上在城中都走遍了,才发现的那一处私库,方大人家的地下绝对是实心的。” 云芷继续狡辩,“那没有地库,万一有仓库呢,你得相信女人的直觉。” 好一个女人的直觉,合着云芷也没有证据,全靠猜的。 友瑜都差点被逗笑了,不过想想国库亏空,而且云芷花的那些钱也都是他批的,他何尝不慌呢? 反正花三十万两白银,他都信着云芷了,那也不差这一次。 “云小娘子的直觉准吗?” 云芷忍不住咂舌,“啧,那怎么能说不准呢?楚侯爷他们没跟你说,我是吉祥物这事儿?” 友瑜连连点头,“说了说了,就是……若是我们带人大张旗鼓地去了,万一人家没钱,这皇上的人擅闯民宅,说出去也不好听吧?再说了,上回那个私库说是土匪的,咱也不能证明他贪钱,那就算人家有钱,也没有抄家的道理不是?” “那就给他安一个罪名,”见他上套,云芷会心一笑,道:“这样,我先想办法摸进去,回头你们再打着我被方大人绑架了的旗号,进去救我,这不就师出有名了吗?到时候,他要是有钱,就抄他的家,没钱,就说他强抢民女,反正,不能让你们丢人。” 友瑜听得瞠目结舌,憨憨笑道:“冒昧地问一句,云小娘子和方大人有仇?” 云芷无辜地摇了摇头,如果方离上辈子卖国求荣的事算的话,那就是有仇,国仇。 要说私仇,却是没有的,只不过云芷刚好需要个理由,从空间里拿钱出来,而方离刚好不是什么好人,适合做被栽赃的那个倒霉蛋罢了。 事不宜迟,云芷也没空解释那么多了,她抬手在友瑜的肩上拍了拍,道:“我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过去,子时记得来救我。” 说完,她朝着沈家的方向走了,既然方离好色,要算计他,她得穿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然而,没走两步,云芷又回过身来,十分不放心地叮嘱说:“友瑜将军,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填国库,如果荣景初……我是说如果皇上不肯来救我的话,你可一定得来,失去了今天晚上的机会,下次再想进方府可就难了。” 友瑜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云小娘子还是太不自信了,还皇上不肯来救她,皇上若是知道了,还哪轮得到他去救她…… 告别了友瑜,云芷并没回沈家,毕竟沈家那几件衣裳,根本就不够看的,她直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进了空间,在一堆姹紫嫣红的颜色中,找了一件死亡芭比粉的襦裙套在了身上,毕竟粉色娇嫩嘛,好色的男人都爱看。 她又找了两支桃花玉坠发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再用胭脂轻轻点在唇上,在铜镜前照了照,还真是个清丽娇俏的大美人呢。 云芷从空间中出来,提了一盏灯笼就直奔方府而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昏暗的街巷上,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蓦然出现。 云芷借着她手中昏暗的灯火,竟发现这是她上辈子那个前夫——荣景瑜。 荣景瑜也是许久没看见云芷打扮的这样好看了,他不免有刹那失神,而后,他拉起她的手腕,温润道:“跟我来。” 云芷懵住,跟你来个鬼啊!她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要做的好吗? 可是她心里拒绝,拗不过荣景瑜的拉扯,只能跟着跑了。 “放开!快放开!” 两个人穿过街巷,径直跑到了不远处的一处大湖旁边,荣景瑜方才放了手。 云芷揉着被拽的生疼生疼的手,不免暗骂,“神经病。” 荣景瑜却“啪啪”拍了几下手,而后,他的身后有一大片孔明灯亮了起来,又徐徐飞上了天空,仿佛漫天的星芒闪烁,别提有多浪漫了。 这时,有个小厮走上来,将一盏巨大的孔明灯递到了他的手上。 随着孔明灯点燃了,云芷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下面还有一竖排小字:小瑜和芷芷。 原诗中怀疑的疑,他还故意写成了坚定不移的移,就是为了让云芷看清他爱她的决心。 荣景瑜轻轻松了手,那巨大的孔明灯也随之飞上了天际,由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云芷,我们成亲吧。” 然而,他明明都为了她花这么大一番心思了,云芷还是翻了个白眼,她甚至一个字都懒得回答,转身就要走了。 荣景瑜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臂,“出门前,我已经写好了休书,交给云怡了!芷芷,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的心里只有你!” “而你的心里也同样只有我,我们都别再彼此折磨了好吗?” 云芷无奈叹息一声,所问非所答地道:“荣景瑜,你都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他虽然很闲,但是她云芷已经忙的脚打后脑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连我这样的小娘子都想着为国分忧,你不是还想当皇上吗?” 她指指漫天的孔明灯,“你看看你都在做什么?当皇上你配吗?” 荣景瑜倒是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回答,然而,回答的却是,“我不想当皇上,我只想要你!” 云芷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这是吃着盆里的,看着锅里的,拜托,这种事以后别找我好吗?不如咱们说好了,什么时候你嘎了,我再去你家看你!” 她满脑子都是方离,话说到这儿,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转身准备走人了。 岂料,荣景瑜却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道:“是因为荣景初吗?” “云芷,你爱上他了?为了他,连你也来对付我!你当着我的面,去搀他的胳膊?你选他当皇帝,不选我?云芷,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你不是说绝不会嫁什么武夫的吗?为什么,连你也变了……” 第91章 潜入方府 要说荣景瑜说的这些,倒也都是真的,唯独除了她搀荣景初胳膊这事,虽然她和荣景初也算一不小心抱过两次,但是她什么时候搀过他的胳膊? 云芷恍然想起来,那日在雀云观外,她为了给云怡下套,要去搀舅舅的胳膊,一不小心就搀上了荣景初的…… 行吧,这也算吧。 不过,这荣景瑜自己是个恋爱脑,非说她也是,那她可是不乐意的。 于是,便毫不客气地说:“这世上又不是就你们两个男人,我不爱你,为什么就一定是爱他?再说了,我又不是一定要指望男人才能活着的。” “荣景瑜,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就算你没有为了保命,把我让给当初的太子,我也不会再爱你了,所以,也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除了你死的时候,我们都不必再见面了。” 说完这番话,云芷就转身决绝地走了,她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 望着她的背影,荣景瑜不禁红了眼眶,终是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和云怡只有夫妻之名!我们什么都没有过!一次都没有过!因为在我的心里,一刻都不曾放下过你!” 云芷依旧是没有回头,而荣景瑜手臂上那一道她划下的伤疤,依旧红的艳烈,并不曾退减分毫。 是啊,她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伤疤既然形成了,就会一直留在身上,提醒你曾经受伤时有多疼。 回想起上一世,云芷陪着荣景瑜,从一个不得势的皇子,成为权倾天下的皇上,从青梅竹马,他身边只有她一人,到后宫佳丽三千,莺莺燕燕都围着他争宠。 她殚精竭虑,一心帮他处理朝政,他却醉倒美人香,看尽那些女人玩各种花样,她尚未人老珠黄,他便开始嫌她寡淡,不再爱她。 而这一世,他在最爱云芷的时候,为了保命,不得不选择放弃了她。 他不再是那个得势的皇帝,更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主动凑上来,填补他的空虚了。 云芷是他最爱的人,却也终于成了他年少不可得,会困他一生的人…… …… 另一面,荣景初今日刚忙完了,从应天府署出来,就看见了漫天的孔明灯。 孔明灯上隐隐约约似乎还提了字。 他微微蹙起眉宇,不禁怀疑是金人企图入侵,在打什么暗号。 一个眼神,北铭立刻会意,袖中一支飞镖射出去,就将那盏最大的射了下来。 友瑜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捡了起来。 然而,当看清上面的字,他却不好拿给荣景初看了。 直到北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方才低眉颔首,乖乖地将孔明灯奉上。 荣景初还没等接,垂眸就瞥见了灯上的字,他顿时眼前一黑。 却听那友瑜道:“皇上现在明白了吧?不给您看,末将是为了您好。” 北铭狠狠瞪他一眼,他才赶紧闭嘴了。 由听见荣景初冷冷道:“云芷呢?今天的账目,朕需要找她对一下。” 友瑜记得云芷和他约定的时间是子时,想来她这是被荣景瑜给绊住了,但是依着云芷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若是荣景初这时候去找她,绝对是不能让她去冒险的,那今天晚上的事儿便砸了。 友瑜权衡了一下,还是阻拦道:“皇上,您现在去太不合适了,就好像您跟礼王争风吃醋一样,那多掉价啊?” 荣景初依旧气鼓鼓的,“朕只想知道她花了多少钱。” 友瑜拉着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显得您多小气啊,女人最讨厌男人小气了,花点钱怎么了?她怎么不花别人的钱,偏偏花您的钱,那还不是在她心里,您和别人不一样嘛?” …… 再说云芷这一边,她用地图直接传送去了方府附近,反正她要做的事儿,只要在方府里面就行了,不需要任何人配合,那不打草惊蛇就是最好的。 于是,她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从空间里掏出来个梯子,架在了方府巍峨的高墙上。 这墙是真的高,云芷爬到一半,心里不免七上八下的,但是想想要做的事,她还是咬咬牙,一口气爬到了顶。 她趴在墙头向下望去,却见着,脚下是方府的花园,昏暗的灯火下,方离喝的醉醺醺的,一手揽着一个美人,放浪地笑着进门去,“哈哈,小美人,今天就由你二人伺候爷吧。” 云芷被他油的直撇嘴。 那扇门“砰”的一下关上了,屋内也很快熄了灯,云芷又暗暗观察了一会儿,并没见着巡夜的家丁,这才放下心来,攀坐在了墙头上。 她将沉重的梯子收入空间,再放到院里来,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了进去。 要说这方府,还真是挺大的,能藏钱的地方可是不少,就是她只能慢慢摸索哪里没有人。 方离就在小花园里,云芷在这儿久留实在是不安全,她便一直贴着墙走,生怕被人发现了,只能借茂密的树影遮挡自己的踪迹。 她小心翼翼穿过月洞门,又沿着抄手游廊,一直穿到了后院,见着这里一点儿灯火也没有,想来是没人住的地方吧。 她从袖中抽出一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走上前去,果然见着左手边是下人房,而右手边是柴房。 此时已经是亥时了,想来下人们也都睡了,柴房里是不可能有人的。 云芷便悄悄推门进去,她嫌那些干柴太过占地方,便统统都收进了空间里,然后又将白花花的银子从空间中放了出来,一箱一箱地整齐地摞在一起,简直都要把房顶给撑破了。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柴房里就被装满了。 然而,这也不过只放了二百箱,一箱五百两,区区十万两而已,用来填国库,根本就不够塞牙缝的。 云芷需要找个更大的空间装银子才行,她回想了一下来时的路,就在方离与美人春风一度的房间旁边,有一间黑着灯的房间,那应该是他的书房,看起来可比这柴房大上许多。 云芷在地图上一点,“嗖”的一下就又回到了小花园。 旁边就是方离的房间,她这次必须更加小心才行…… 云芷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到了书房门口,将门轻轻扒开一道小缝,溜了进去。 老规矩,她先是将书房里所有的杂物都放进了空间,然后开始一箱一箱地往一处堆银子。 云芷又嫌弃银子不经花,堆了一小半后,又开始往外掏金子往上摞。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这下可省空间了,书房里很快就装够了一百多万两。 云芷看着数量实在是差不多了,便不得不收了手。 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就算贪钱吧,能拿出三十万两的白银已经很夸张了,一百万两不太可信,但还能让人接受。 要是再多,那就是傻子也要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云芷心满意足,那就先这样,下次需要用钱,再另想办法。 她正准备出去发个信号弹,等友瑜来救她。 没承想,有一箱金子正靠着门摞在门边,云芷这一碰门,它竟然“哗啦啦”一下全都洒了下来。 这巨大的响声,顿时把巡夜的家丁和醉倒美人乡的方离,都给惊醒了。 “什么人?” 方离胡乱穿好衣裳,连着不远处巡夜的家丁,纷纷朝着小花园这边围了上来。 第92章 一个贪婪的吻 对于云芷来说,能把那一百万两运到方府,她就已经成功一大半了,另一半就靠友瑜过来清点“赃款”了。 她是完全不怕方离和那些家丁的,她又有空间,又有地图,脱身还不是一瞬间的事儿。 然而,事情坏就坏在距离友瑜来抄家还有一段时间,方离若是脑子清醒一点,不被金钱迷了双眼,他是绝对有时间处理掉这些钱的。 云芷不能给他这个机会,所以决定去迷了他的双眼。 那她这件死亡芭比粉就派上用场了。 云芷怕闹出更大的响动,引得他们怀疑书房,于是,只好将门关好了,又从空间里摸出一把锁,从里面将门给锁了。 然后她在地图上一点,直接就站到了门外。 趁着小花园里还没人过来,云芷连忙又在小布包里摸索了一番,她需要来点美人香粉迷惑方离,哪个哪个,该选哪个? 云芷眼眸一亮,将一盒依兰香粉掏了出来。 这种香粉是个什么作用,懂的都懂。 她一路往月洞门的方向跑,一面将香粉扬在空气中,跑了不过几米远,只穿了一件中衣,外面裹着狐裘的方离,头发蓬乱地出门来,随后巡夜的家丁兵分三路,也都奔了过来。 他们原本还怒气冲冲的,可是闻到空气中的香味,内心的燥气顿时都去了个七七八八。 抬眸再看到树下美人身影婷婷袅袅,更是骨头都酥了。 方离盯着云芷的背影,不禁喜得两眼放光,“你是何人?” 他尚且还能装出几分威严来。 云芷用绢子半掩着面,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楚楚可怜地转过身来,“小女被婆母指责了几句,一时气不过就翻墙跑了出来,本想跑远一点,再翻下去……没想到脚一滑,就掉进了大人的院子,惊了大人休息……” 她转身垂下头去,连忙朝着方离盈盈一拜,“小女叨扰大人了,还望大人恕罪,小女这就走!明儿个天一亮,就让我家那口子过来给大人修院墙。” 方离一双眼睛都要掉在她身上了,对她的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原来那“哗啦啦”一阵巨响,就是墙上的石头掉下来的声音。 “哎呦,修墙都是小事,只要没伤到小娘子就行。” 说时,他就连忙上前来,要搀扶云芷起身。 云芷却故意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那双脏手。 方离却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嫌恶,黑灯瞎火的,更没看清她的面庞。 还谄媚道:“这天寒地冻的,小娘子又能去哪呢?不如就先在我府上将就一夜,明儿个天亮了再回去。” “娘子若是愿意一直住着,那方某也是欢迎的。” 云芷被这老登恶心的想吐,但还是羞赧地低着头,道:“那怎么好意思叨扰大人呢?” “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帮着娘子,还不是方某的荣幸吗?” 方离连忙点头哈腰的,又在旁边找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将她让了进去。 他到底还是有几分警惕心的,再关上门的那一刻,又吩咐那些家丁道:“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好了,连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而后,他赶紧关上门,还用门栓将门反锁了,生怕身后那娇羞的小娘子会跑了。 因为没生火,整间屋子都清冷清冷的,方离却格外热情澎湃,一双油腻的大手猛地向云芷探过来,“小美人,快过来,让爷好好疼疼你!” 他将将要触上她脸颊之时,两个掌心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哎呦”一声缩回手,借着月光却发现手上竟扎着好几根银针。 方离还没搞明白情况,还想蹙眉问“小娘子这是何意?” 岂料,云芷扬起素手,两个响亮的耳光“啪啪”赏在他脸上,为了避免他哭嚎,把人招来,她又敏捷地上前,“咔嚓”一下拽掉了他的下巴。 方离这下意识到不对了,“你……这个……贱人……” 他每吐出一个字,下颌都会传来锥心刺骨的疼痛,眼泪紧跟着也狂飙出来。 他张牙舞爪的,就要伸手过来打她,然而云芷敏捷地躲过,抓着他一条胳膊就往上一抬,“咔嚓”一声,这下胳膊也脱臼了。 他原本还想伸另一条胳膊来够云芷,然而,当那条脱臼的胳膊疼的他想死之时,他掂量掂量到底还是缩回了手。 方离栽倒在地上,疼的抱头鼠窜,拖着那脱臼的下巴,他含含糊糊地哭诉道:“我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不知方某哪里得罪了女侠……方某以后再也不敢了……” 云芷径直从空间里取出一个点燃了的灯笼,灯光映着她姣好的脸颊,方离这才恍然认出她来,“云芷……你来干什么……” 云芷眼波明媚,笑容甜美可人,“我来给大人送钱呀。” 方离甚至还没捋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私库里的钱不是都让荣景初和云芷给卷走了吗? 他们闹得他倾家荡产,几十年都白干了,又怎会那么好心,来给他送钱? “来人啊……来人……有刺客……有刺客要害我……” 方离刚要出声求救,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从里面反锁的门,被人一脚踹了个稀巴烂。 荣景初提着长枪,站在月光里,周身都散发着凛凛杀气。 云芷还真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此时看到他高挑细瘦的身影就站在她眼前,她的心竟不由得悸动了一下。 面对女魔头一样的云芷,此时看见荣景初,方离都觉得他是救命稻草。 他连滚带爬地跪到他面前去,一开口告状,眼泪就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皇上……皇上救命……” “云芷……冲进来……还打微臣……” 见状,云芷也连忙狡辩,“是他强抢民女,还贪了朝廷的钱!” “皇上,他贪了很多钱,不信您带人去查!总之绝不能放过他!” 云芷心道,反正放过他,未来也会成为金人的走狗,那还不如把坏种扼杀在摇篮之中。 方离简直都要气吐血了,拖着他那摇摇晃晃的下巴就骂道:“你放屁!” 岂料,他话音还没落,荣景初手里的长枪竟直指他的天灵盖,就差那么一丢丢,他就要血溅当场了。 方离魂都要吓掉了,赶紧闭了嘴。 不多时,友瑜带着兵从旁边的书房出来,道:“皇上,末将带人搜查了整座方府,光书房的黄金白银,就有近百万两,其他房间的搜罗到一起,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万两之多!” 除了云芷栽赃给他的一百万两,没想到他府上还能多搜出来三十万两,那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云芷适时地添油加醋道:“方大人胃口果然不小啊,城东的那个私库也是你的吧,这些都是朝廷的钱,皇上你千万不能放过他!” 方离冤得想死,虽然口舌不利索,但还是流着口水,冒着被一枪爆头的风险,哼哼唧唧地狡辩道:“臣没有……皇上明察……臣有三十万两是真的……怎会有一百万两……臣又怎么可能将那么多钱都堆在书房里……皇上,臣冤枉啊……” 眼下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到云芷与友瑜约定的子时,可是荣景初一听说云芷在方府,就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这一路上,荣景初一颗心都是悬着的,甚至丝毫不顾及兄弟情分,还冲着友瑜咆哮说:“云芷但凡少一根头发,你就提头来见!”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发怒的荣景初,真的好吓人啊。 好在是看到云芷毫发无损,断胳膊断下巴的反倒是方离那个老色批,荣景初的心这才落回了肚中。 他缓缓收了指着方离脑门的长枪,让他当场血溅四方,岂不是脏了姑娘家的眼睛? 他将长枪抛给身后的友瑜,自己则大步流星上前,拉起了云芷的手。 二人出门之前,他用一腔冷厉的声音吩咐道:“带人抄了吧。” 方离真想不通这场无妄之灾因何而来,他颤巍巍地就要去追荣景初和云芷,“皇上明察……臣冤枉啊……一定是云芷……是云芷要害臣……” 他现在总算明白云芷的那句“来给你送钱”是什么意思了,她这是栽赃! 她是想让他死啊! 眼见着皇上越走越远,方离双脚发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终是“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这时,友瑜和身边的将士上前,手中长枪交叉,将他的头按在了地上。 由听见友瑜得意洋洋地问:“皇上,那方大人怎么办?” 荣景初风轻云淡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既然一百三十万和三十万都分不清,脑袋便不必要了。” 友瑜乐得酒窝都出来了,顿时利落地答道:“好嘞。” 一听这话,原本还要喊冤的方离,顿时两眼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 今天晚上的行动,不但格外顺利,还多赚了三十万两,云芷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是被荣景初这样拉着手,一路疯跑着向前走,感觉怪怪的…… 她扭了半天,才终于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去。 “没想到,你竟然还亲自来了,不过来了也好,毕竟你那么穷,能亲眼看见那么多钱,心里是不是高兴坏了?” 说时,云芷笑嘻嘻地在他肩上点了一下,“别憋着,想笑就笑吧。” 然而,荣景初似乎并不想笑,反而阴阳怪气地说:“为了朕的事,都耽误云娘子放孔明灯了,说来还真是惭愧啊。” 云芷微微蹙眉,还真没想到他也知道这事儿。 “我说皇上,虽然您现在是皇上了,但是这是臣女的私事,您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吧?” 他就问问,她还不高兴了。 荣景初厉声训斥道:“男婚女嫁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和个有妇之夫一起放孔明灯,丢人的是沈家!朕是在替你舅舅教训你!” 云芷无语,他倒还有理了。 不过还好她偷听了柳氏和云老夫人的谈话,她手里也是有他的把柄的。 “皇上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你之前不是也看上云怡了吗?如今她可是你嫂子了!就问你尴不尴尬!” 荣景初瞬间懵住,蹙眉道:“谁告诉你朕看上云怡了?” 云芷所问非所答,反而还嘲讽道:“哈哈,被我说中了吧,恼羞成怒了吧?” “所以说嘛,不要因为你是皇上,就随便八卦别人的事,你哪晓得臣女知道多少关于你的八卦呢?” 岂料,云芷话音还未落,荣景初就一步一步逼上前来,越靠云芷越近。 云芷瞬间有些慌了神,她步步往后退,直到靠上了身后的影壁,再无退路了,又想从侧面逃跑,荣景初却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硬是将她困在了他面前的那块狭小的角落里,方才停下。 云芷声音里带着几分慌张道:“你……你想干什么?” 她伸出双手作势要推他,却被他一只手都给箍住了,还高高地按在了自己的头顶。 这下云芷动弹不得了,她木讷地吞了一口口水,也不知是不是依兰香粉的作用,他怎么突然靠她这么近,她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 由听见他冷冷道:“朕不瞎,没什么不敢让云娘子知道的。” 夜色昏暗,云芷并没有发现,荣景初的耳朵也早已是红透了。 他靠她那样近,不自觉地就眯起了眼眸,今夜的云芷,难得穿了一件粉衣,这娇弱的颜色衬得她脸庞越发白里透红的,像极了一颗熟透的桃子,好看极了。 然而,他一想到她穿的这样好看,是为了去跟荣景瑜放孔明灯,心中就有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是不是无论他怎么做,做多少,她都永远不会正眼看他一眼…… 突然之间,荣景初另一只手突然箍住了云芷的后脑勺,一个带着侵略味道的吻突然盖在了她的唇上。 霎时间,两个人的头脑皆是一阵嗡鸣,双双都短路了。 “唔……” 云芷瞪圆了一双眼睛望他,双手被紧紧箍着,唯有脚上有力气踢他,表示反抗。 这么多年来,荣景初还是第一次尝到点甜头,他舍不得放开她,可是理智又告诉他不得不放手。 他贪婪地又吻了她两下,方才木讷地放了手。 意料之中的,一个响亮的巴掌赏在了他脸上,纵然他已经当了皇上。 打完他,云芷的手指都在颤抖,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撒腿便逃了。 徒留下荣景初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第93章 登基大典 第二日的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这阵子,沈江波一直带着人筹备应天府署的布置和典礼的流程事宜,昨夜更是连夜在大街小巷都铺满了红毯,蜿蜿蜒蜒,从荣景初的府邸直达应天府署。 一大清早,荣景初便穿了一身绣样繁复,矜贵无双的龙袍,坐上十六人抬的龙辇,身后跟着长龙一样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向着应天府署而去。 城中的百姓们早早地就出门围观了,见着新皇上走来,他们都纷纷诚心跪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所过之处,皆是万民臣服。 有的人眼里更是激动地闪着泪花,太好了,他们的新皇上是战王,天不亡大同国,他们终于有了一个骁勇善战的皇帝了,那百余年来,唯唯诺诺,任人宰割的国仇国耻,有朝一日,终将会洗清。 听到荣景初称帝的消息,就一直有心怀大义的男子来投军,短短数日,应天府已经有驻军15万之多了。 当然,当百姓们明白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未来投军的人数会越来越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欣欣向荣,扶摇直上。 荣景初在一众臣民的簇拥下,来到了应天府署。 却见门前有十六盏大红灯笼迎风飞扬,门楣上,一面鲜艳的大同旗帜高高耸立着,旁边更有许多将士整齐地排成两列,敲锣打鼓地庆祝,虽说兵荒马乱的,仪式不得不一切从简,但也当真是热闹非凡。 大家目送着荣景初一阶一阶登上台阶,站到那提着“国运恒昌”的匾额之下,一众臣民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荣景初轻轻挥动浩袖,“众卿平身。” 至此,他便是大同国名正言顺的皇帝了,他去平复的一切战乱都师直为壮。 …… 仪式结束后,众臣又携家眷参加了宴会。 皇上坐在高台之上,其他臣子按照先前的官职高低,带着家眷一同落座。 礼王带着娇嫔一同出席,而云家,是云庆带着云老夫人出席的。 然而出奇的是,云怡的父亲云彦无官无职,作为被休掉的礼王妃,这种场合原本她是不配来的,但是她还是在柳氏的陪同下,跟了过来。 云怡和柳氏,是在宴会开始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她原本也不想来,她知道荣景初赏了衣裳,又命她登基大典上务必要穿,就是为了羞辱她。 她又怎会想到,这些其实都是云芷的主意?只以为皇上要羞辱她,她就没有不从的道理。 在她意料之中的,才进了应天府署的大门,一些臣子夫人看了她打扮的模样,就都忍不住笑喷了。 却见她穿了一件素白的纱裙,这寒冬腊月的,穿的太过单薄很冷不说,这样隆重的好日子,其他夫人都穿红戴绿的,唯有她穿的这么晦气。 经过云芷的改动,这衣裳水袖处和裙摆处都带了两道描黑边,为了显得喜庆些,云芷更是要求映雪给缝了一条朱砂红的云肩,这样的颜色搭配不可谓是不大胆。 云老夫人,尤其是柳氏看到衣裳送到云家时,脸都黑了,可是来人说是皇上赏赐,她们又敢怎么样呢? 要怪也只能怪她们自己心术不正,做衣裳的时候想着算计云芷,现在才活该自食恶果。 楚夫人上下打量了云怡一番,忍不住调侃道:“云家大姑娘这衣裳真是适合你,让我想到了之前见过的一种祥瑞。” 楚瑾立刻会意,咿咿呀呀地说:“像仙鹤。” 经楚家母子这样一挑明了,大家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拍着桌子,鼓着掌,哄堂大笑起来。 要说雀云观,仙鹤拜云怡那件糗事,他们那些京官回去后,是都与家里人说了的,发酵了这么多天,这件事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仙鹤”这两个字,现在就是云怡最大的耻辱。 云怡垂着头,站在这一片嘲笑声中,眼圈就不禁红了,柳氏也不好说什么,就推着她坐到了云庆身后去。 然而,大家并没打算轻易放过她,夫人们紧接着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呦,云大姑娘既然已经出嫁了,为何不挨着礼王坐呢?” “我怎么听说,礼王已经休妻了?都说了现在是云大姑娘,不是礼王妃了,她自然不能再挨着礼王坐了。” “啊?咱们从京城逃出来,满打满算都没有两个月,才成婚这么几天就休妻了?” 有人不信邪,当面去问荣景瑜是不是真的。 荣景瑜巴不得别跟云怡扯上半点儿关系呢,顿时就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真的,通过算计得来的姻缘,怎可能长久?” 他这是直言云怡居心叵测算计他了,云怡远远地听到了,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反正她和荣景瑜也算是闹掰了,如今她也没什么怕他的。 她便毫不客气地说:“礼王是在说我算计吗?当初太上皇的圣旨上,是要把我许配给当初的玄祖皇帝的,你只是礼王,我为何放着更好的姻缘不要,要来算计你?” “倒是你没长一颗安分守己的心,贪图我是皇后命格,是大富大贵之相,才故意换婚,想借着我的势当皇上吧?” 反正她和荣景瑜这仇是结下了,那就谁都不好过。 她也很想让座上的荣景初听到这些话,她成亲不足两个月就被休了,这是注定沦为大同国的笑柄,日后也再难嫁个好人家的。 但是,若是荣景初也能贪恋她这皇后命格,若是能攀上荣景初,说不定她以后还有翻身的机会。 荣景瑜气了个半死,“砰”的一下将酒杯撂在桌上,就站了起来。 “你倒有脸说这事!是谁买通了道士,天天宣扬自己是皇后命格,蒙骗我母亲?” “瞧瞧你摊上的那些事,你要嫁玄祖皇帝,他紧跟着就被金人掳去了,本王自从娶了你,又何尝走过运?你那分明就是克夫相,谁娶你谁倒霉!” “还大富大贵之相?还皇后命格?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云怡被怼的哑口无言,委屈巴巴的眼泪,不禁簌簌而下,“荣景瑜,你就是放不下云芷,才不管我死活的,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么能为了要娶我的妹妹,就这样对我……” 第94章 发配:礼王夫妻要一辈子锁死 听了这番哭诉,大家无不是蹙起了眉,觉得云怡话说的十分不对味。 要算起来,云芷和礼王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明明是云怡横插一脚,在人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换了婚。 都说这强扭的瓜不甜,现在云怡被休了,大家都觉得是报应,可是她哭哭啼啼的,却把屎盆子扣在了云芷头上。 就好像夺人所爱的是云芷一样。 荣景初虽然离得远,耳朵却向来是最灵的。 他们说的每个字,他都听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却久久没听到那个不肯吃一点亏的小炮仗站出来怼人。 他给友瑜递了个眼神,友瑜立刻会意,道:“云小娘子没来。” 说时,友瑜深深叹息一声,道:“哎,今日这宴席都是小娘子精心准备的。” “若不是小娘子带着咱们找到那么多钱,又从百姓的手里收了那么多粮,这典礼断然是不会举办的这么顺利的,谁承想,这关键时刻,她却没来。” 荣景初收回目光,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啰嗦。” 这时,却听到顾夫人嘲讽道:“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云大姑娘哭哭啼啼的不合适吧?要我说,你可别挑拨离间在这儿嚼舌头了,云芷是什么人,我们会不知道吗?倒是云大姑娘你,早知会有报应,少做点缺德事,不什么都有了吗?” 云怡顿觉一阵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憋屈感,她被顾夫人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着今天是个好日子,更是再也不敢哭闹了。 原本就是几个人嘀嘀咕咕的一些家长里短,谁又会想到,坐在上首的荣景初这时悠悠地说道:“朕发现,云将军一家倒是都很爱幻想啊。” “自己过得不好,就幻想是别人害的。” 这话指名道姓的,听上去实在是犀利,云庆一家的面色都青一阵白一阵的,臊得抬不起头来。 友瑜适时地说道:“末将也记得,那年随皇上从边塞回来,皇上为云小娘子搜罗了满满一箱奇珍异宝,可是这些东西,最后好像都没到小娘子的手上。” 他遗憾地拍了一下脑门,“这事说来也怪我了,压根不知道云小娘子是不住在云家的,还以为云将军的嫡女只有一个,又怎会想到,这小娘子的堂姐,也叫云姑娘。” 众人听了,都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云怡死死地攥着绢子,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谁会听不出来,友瑜这一番话是在嘲笑她身份卑微,根本算不得贵女,还恬不知耻地贪了属于云芷的东西! 云庆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行解释道:“这事还是怪臣了,臣真不知道那东西是给芷芷的,就想着给谁都一样,臣真是惭愧,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啊!” 说时,他连忙起身,跪在大殿中央,冲着荣景初深深叩了一个头。 由听见荣景初淡淡道:“一些小物件而已,相信云芷也不会计较的。只不过有人因为这一箱东西,到处说朕对她别有用心,很是坏了朕的名声,那治个大不敬之罪,也是应该的。” 云怡和柳氏不由得心头一凛,娘俩昨夜还在说这一箱东西的事儿,还怀疑荣景初是对云怡动过心的,却没想到,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他身为皇上竟然亲口点她们了。 是啊……他若是心里有她,又怎会赐了这样一件衣裳羞辱云怡? 一直以来,都是她们母女太过自信了,看着荣景初当了皇帝,就想高攀而已。 柳氏和云怡惶恐万分,也赶紧低眉颔首,于云庆的身后齐齐跪下,“小女\/妾身不敢。” 荣景初却压根不听她们狡辩,就径直道:“就看在朕今日登基,需得大赦天下的份上,只赏个拶刑吧。” 这所谓的拶(za,读一声)刑,就是用棉线将木棍一排一排地串起来,将犯人的手指放进木棍之间,再从两端用力地拉绳子。 有许多受刑的人,手指都是要被勒断的,就是不至死,也很可能落下残废。 柳氏和云怡顿时惊恐万分,哭得泪流满面,连连给荣景初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妾身再也不敢拿云芷的东西了,更不敢乱说话了……” “皇上饶命……” 然而,她们娘俩哭音还未落,就有守卫兵上来,将她们活活拖了出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觉得又是敬畏,又是解气。 可是这还不算完,荣景初的目光又落在了荣景瑜的身上,“朕听闻九皇兄有意休妻,可有此事?” 荣景瑜咬紧牙关,额上的青筋都根根爆了出来。 他知道荣景初对他没安什么好心,但是皇上问话,他又不能不答,默了默,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由听见荣景初说:“九皇兄成婚也没几日,怎就到了要休妻的地步呢?” 不待荣景瑜回答,他就径直道:“夫妻之间还是要磨合的,休妻朕不同意,既然云怡是九皇兄明媒正娶的,那就一辈子都是礼王妃。” 荣景瑜顿时噎住,可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没抢到皇位,又敢反驳什么呢? 当初玄祖皇帝冲他要云芷,他不得不给。 如今荣景初为了得到云芷,故意让云怡占着他正妻的位置,不给他和云芷修好的机会,他又能怎样? 他这一辈子窝窝囊囊,不也就这么过来了吗? 官场失意,情场失意,一路逃荒过来,还闹得个名誉扫地,这个应天府,他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他更是想象不到荣景初会怎样对付他。 于是,荣景瑜拱手一揖,道:“皇上,臣素来没什么大志向,只求偏安一隅,臣自请去江南建府,若是能供应应天府物资,为皇上分忧,乃是臣的荣幸。” 岂料,荣景初却冷冷一笑,“生于乱世,谁敢说自己能偏安一隅?更何况,你不是寻常百姓,你是礼王,太上皇的九皇子,朕的皇兄,你生来便有义务带着百姓过上好日子。” “既然九皇兄不想待在应天府,便去京兆府吧,未来金人打过来,我们兄弟齐心,也好互相照应。” 江南富庶,那是享乐的地方,而京兆府危机重重,随时都可能破城,让荣景瑜去京兆府,与发配又有什么两样? 荣景瑜险些气的一口气厥过去,但还是冲着荣景初深深叩拜,“臣叩谢皇恩。” 第95章 土匪宝库收收收 云芷是真的真的很无语,被这样莫名其妙地亲了一口,回到家根本没心思做别的。 就是漱口,漱口,半夜惊醒,还是得起来继续漱口。 不是,荣景初他有病吧?这国破家亡之际,他不想着怎么把金人赶出去,收复失地,他竟然还有心思垂涎她的美色? 她云芷一个小女子,每天想的都是抵御外敌,如何让大同国的经济发展起来。 为了复国,她甚至都能冰释前嫌,选他当皇帝,每天绞尽脑汁帮他搞钱。 可是这个荣景初,竟然占她的便宜! 云芷是真的烦闷的不行,她甚至怀疑——她这个死对头,八成是喜欢上她了…… 想到这里,云芷赶紧摇了摇头,这个想法着实是太变态了,这么多年来,她和荣景初一共也没见过几次,而且每次见面都对喷。 除非他喜欢被人羞辱的感觉,要不喜欢谁,也不太可能会喜欢上她。 云芷冥思苦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得出结论:他突然发疯,应该是因为她身上残留的依兰香。 因为那个味道,突然激起了他的荷尔蒙,而刚好她是个女的…… 云芷冥思苦想到大半夜,实在睡不着,便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广聚轩。 她到小灶间里继续制香,可是做着做着,就不禁看着自己的手发起呆来。 就是这只手,打过皇上耳光。 据她对荣景初的了解,他这个人喜怒无常,就说沈知然那个事,也不知哪得罪了他,人家考科举那么大的事儿,他能冲进去打人,害得沈知然被取消考试资格。 那如今她打了他一个耳光,他怎么可能不记恨她呢? 如果云芷再继续留在应天府,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沈家。 或许她是该出去闯闯了,美色她是不可能让他尝到的,那就必须让荣景初看到她更多更大的价值,才能避免他哪天用不到沈家了,会卸磨杀驴。 而且,距离京兆府破城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她需要想办法去救沈知然。 这样想着,云芷便把这两日制的香都统统收入了空间里,然后她又偷偷去了官库,顺走了一辆马车。 不过,这东西影响她的速度,顺出来她就直接丢进了空间。 她之所以拿马车,只是为了不让人怀疑,她是怎么把那么多香一下拿走的而已。 她将那些需要阴干窖藏的香料,放到了灵泉水的旁边,口上封的严严实实的,免得阳光直晒,导致开裂。 这灵泉空间里阳光尤其好,地上因为有灵泉水经过,草木也生得格外灵秀。 相信在这么好的环境下,它的香料也能阴干的更快。 事实证明,的确是如此。因为那黄酒中浸的柏子,原本要泡七日才能入味,可是在灵泉边上,两日已经足够。 她便将柏子尽数捞出来,直接在灵泉旁边晒干。 云芷怕沈家人惦记她,临走还是在广聚轩留了一张字条,就说自己是去京兆府找沈知然了。 家里人听说她是跟着沈知然的,这多少也能安心些。 然而,她现在就去京兆府属实是很没必要。 京兆府情况比应天府还恶劣,大伙连饭都吃不起,又哪来的钱买她的香料呢? 云芷望着地图出神,最后还是决定去江南。 江南富庶,美女如云,每天歌舞升平的,受战争冲击最小,为了生活情调,谁家又少的了香料呢? 云芷将地图放大了,正想点扬州那两个字。 目光突然又被牛栏山吸引了。 这个地方就是那群土匪的老巢,他们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想来金银珠宝什么的,应该是应有尽有。 那云芷不让他们尝尝社会的险恶,岂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上辈子云芷陪着荣景瑜从应天府逃去临安的时候,是路过过牛栏山的。 那时候京城逃出来的将士们没碰到荣景初,与金军搏过几次命后,剩下不到八万人,听闻荣景瑜在应天府称帝,便纷纷过来投奔。 岂料,荣景瑜直接决定放弃应天府,由八万大军护送着,一路南下往江南而去。 那时,虽然他们一路上也没吃没喝,但好歹人多势众,因此路过牛栏山的时候,土匪并不敢造次。 为了搞钱,搞吃食活下去,一向是个大怂包的荣景瑜,反倒还带人抄了土匪的老巢。 他们也是依靠着这些物资,才顺利到达了临安。 所以说,这牛栏山上许多地方,云芷都是去过的。 她只要在地图上这么轻轻一点…… 她的心理活动甚至还没完,她的手指触上地图,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站在牛栏山的山顶上了,而她的身后,就是大当家的寝房。 值夜的几个土匪看见一个人影闪过,顿时扯着嗓子叫嚣道:“什么人!” 云芷一紧张,赶忙又缩回了空间里。 看来是距离上辈子太久远了,她都有点不记得宝库具体在哪了。 云芷将地图放到最大,直到宝库两个字显现出来,她确定不会再走错了,手指这才点了下去。 当她再一睁开眼,果然见着四面乌漆嘛黑的,不远处唯有零星一点光亮。 云芷确定四周没人,才蹑手蹑脚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根火折子擦燃了。 却见她的脚边有好几个大箱子,里面的金元宝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真是看的人好不心动。 再往前走,是各色珍珠美玉,琉璃玛瑙,而那一点黑暗中的星光,是很大一颗夜明珠,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蛋手里抢来的。 整间宝库格外宽敞,相当于好几户人家的三室一厅连在一起了,云芷在里面走了老半天,都没走到头。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又有灯笼的微光朝屋里晃进来,想来这是土匪在巡夜呢。 云芷赶紧趴在地上,以免打草惊蛇。 她径直趴了很久,直到那一拨人真的走远了,方才直起身子,掸去了身上的土。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先将东西都收进空间里,,回头再慢慢清点吧。 于是,云芷打开小布包收收收,霎时间,所有的金银财宝争先恐后地往她口袋里钻,而她的小布包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无论物件多大多重,都统统来者不拒。 那种感觉,可别提多爽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硕大的宝库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昨日的金玉满堂就好像是一场大梦。 云芷满意地拍拍腰间的小布包,在地图上再一点,又去了旁边的粮仓收收收。 再旁边的武器库收收收。 凭借着她前世的记忆,她记得牛栏山还有一处铁矿,也是相当挣钱的。 虽然云芷不缺钱,但是应天府的将士们需要武器,铁矿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也不知道云芷这空间,能不能收矿山。 云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试试,于是,她又通过地图传送到了矿洞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云芷竟然碰上了两个熟人,“连虎?家骏?” 第96章 空间救人 云芷才进了矿洞,岂料,两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正埋伏在门口,举着铁锹就朝着她的天灵盖拍了过来。 “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他们一同歇斯底里地喊着。 云芷吓了一跳,赶紧就要往空间里钻。 岂料,其中一个男人起先反应了过来,收了手中的家伙,还赶紧拉住了冲动的同伴,“停!停!” “不是土匪!是云小娘子!” “别伤了云小娘子!” 那人连着喊了三声,同伴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看到云芷明媚的脸庞,原本满目狰狞的二人立刻收敛了情绪,他们的眉目渐渐舒展,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笑起来,就好像和煦的春风。 “云小娘子,你怎么来这儿了?难道你也被他们抓了?” 矿洞里只有昏暗的火光,两个人除了眼睛和牙齿是白的,整张脸又都是漆黑一片。 云芷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认出了他们,“连虎?家骏?” 这二人当初都是礼王府的小厮,跟着云礼两家一块儿逃荒的。 后来云芷看着云家不拿他们当人使唤,又舍不得给他们吃的,便还了他们身契,放他们下山了。 她以为他们是去过好日子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却没想到,再见面他们竟然混的这么惨——被土匪抓来挖矿洞! 见着云芷还认得他们,连虎和家骏顿时笑得更灿烂了,“是!是我们!” “小娘子你的家人还有那些京官呢?他们没保护好你吗?你那么好的人,也落到这般田地,真是可惜啊!” “要不我们帮你逃出去吧!你帮过我们,我们还没有机会报答你呢!” “小娘子放心,我们兄弟反正也活不久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信誓旦旦,云芷听了还真是感动啊。 倘若没有他们这一番话,她一个人跑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但是别人都决定为她出生入死了,她又怎么可能弃他们于不顾呢? 于是,她径直说道:“我没被抓,我是来救你们的。” 两个人还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他们眼底并没染上什么希冀的光芒。 云芷她就算福气好,也不过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儿家,他们这么多男人都想不到办法逃出去,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呢? 原来,他们那日拿了身契下山后,就去了付家庄落脚。可是好日子没过两天,土匪就下山来抓挖矿的劳动力了,抵死不从的都被一刀毙命了,而剩下的人全被抓上了山,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落花也是那时跑出去,才遇上了金人,惨遭马蹄践踏的。 其实,就算没有那件嫁衣,她也会摊上这样的祸患,所以她从未后悔和云芷要了那衣裳。 相反的,她临死前也穿过那么好的衣裳了,她也算知足。 听了云芷的话,连虎和家骏终究只是笑笑,道:“云小娘子就不必管我们了,你若是有本事,就赶紧自己逃出去吧,我们兄弟定然会鼎力相助。” 云芷再一次被感动到,她朝门外指了指,“是真的,我的马车就在外面呢,皇上派我来看铁矿的,一会儿我把你们装进麻袋里,伪装成铁矿,就能顺利把你们带出去。” 连虎和家骏面面相觑,悄悄探出头去,没想到还真看到了外面停着一辆马车。 他们由完全不信,开始变得半信半疑的。 “娘子此话当真?” “皇上为何会来土匪的地盘上看铁矿?” 这理由云芷还没编好,便径直道:“皇上交代的事,哪是你们能过问的?我只问你们,一会儿装到麻袋里,能不能不动,不往外看?” 两个人郑重地点点头,异口同声地答:“能。” 云芷也不想过多耽搁,便象征性地让他们去装了两麻袋铁矿,然后吩咐他们坐到马车上,钻进麻袋里。 至于往空间里收铁矿的事,矿洞里人可是不少,为了掩人耳目,云芷还是放弃了。 那些村民可怜巴巴的,一听说云芷来救人,也争先恐后地想跟着一起走。 可是那门外的马车他们也都看到了,确实装不下更多,更何况不远处的山坡上,就有土匪值夜的,若是被抓住逃跑,那还不得被活活打死?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云芷临走时,还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皇上知道了这儿的情况,过后也一定会带兵来救大家的!” 她将连虎和家骏的麻袋都扎的紧紧的,上了马车,假装驱着车,沿山路下山去。 实际上,没走两步,她直接就把马车收进了空间,而后自己在地图上一点,根本就不用过土匪的层层哨卡,眨眼间就到了山下。 云芷回到空间中,假装驾着那马匹拉着车在空间中疯跑,那架势实在是太逼真了,云芷可以断定他们根本就不会察觉什么异常。 她这次是冒着秘密被发现的风险,救他们二人的。 所以,她必须十分确定他们二人是不是忠厚老实人才行。 但凡他们不信任她,亦或是生出什么私心来,她就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这个空间去。 相反的,他们若是能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麻袋里,那以后就是云芷最忠实的战友,云芷会带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走上人生巅峰的。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云芷身后的麻袋始终是纹丝不动,他们聚在一起,甚至连小声嘀咕都没有,就真的像多了两袋铁矿堆在车里一样。 云芷不得不叹服,他们这个稳定的情绪比她想象的,还要强百倍。 她对这一番考验十分满意,在地图上点了一下,眨眼之间,就到了牛栏山下,往前走,也再没有土匪的哨卡了。 云芷将马车从空间中放了出来,又替他们解开了麻袋。 “恭喜二位重获自由了。” 连虎和家骏不可置信地跳下马车,他们在矿洞里实在是待了太久了,骤然又呼吸到这样新鲜的空气,抬头望见这样美丽的月光,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他们愣怔了片晌,竟齐齐跪倒在了云芷脚下,“我连虎,我家骏,以后愿追随娘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97章 所以,云芷也喜欢我吗? 这一日,登基大典方才结束了,荣景瑜带着娇嫔,匆匆收拾了东西,就出了应天府。 按照皇上的圣旨,是不允许他休妻的,所以,纵然荣景瑜和云怡相看两厌,去京兆府这一路也必须同行。 宴席结束后,众臣携家眷都各自散去了。 唯有荣景初坐在座上,面对着下首空荡荡的座位,迟迟没有动。 有将士想进门来收拾残局,看到皇上一个人在发呆,不免进退两难。 友瑜冲他们挥了挥手,他们方才点头示意,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北铭和友瑜都知道皇上因为什么而精神恍惚。 友瑜出言安慰道:“皇上,要不咱们先回府歇了吧,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云小娘子了,想来她一会儿忙完了,会来见您的。” “她还有账目要和您对呢。”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账目成了他们见面最大的借口。 北铭却不以为意,冷冷一哼说起了风凉话,“那个女人是不知好歹的,依末将看,皇上还是趁早放过自己的好,既然她那么喜欢荣景瑜,那就活该跟着他受罪!” 荣景初被戳中了肺管子,一记眼刀飞过来,终是没说什么。 岂料,北铭话才刚放在那,友瑜派去找云芷的人,就来报,“启禀皇上,属下方才去了广聚轩……可是……可是……沈家人回去发现,云小娘子留了一封书信去京兆府了。” 荣景初微微眨了一下眼睛,终是起身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 友瑜连忙追着安慰道:“皇上,说不定小娘子是去找她兄长的!这跟礼王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就算她去找沈知然,荣景初又何尝不生气呢? 相比于输给荣景瑜,也就是输给沈知然能让他更服气些罢了。 他出门去,浑浑噩噩地走到大街上。 却是没想到,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广聚轩。 几个夫人赴宴回来,又回到这儿来忙碌着,如今这里收物资,和碾香料的活已经不需要云芷了,她们这些人一样能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沈昕尘从隔壁香料间出来,正准备去收棉花和铁器的那一间房。 不经意间,就看到了站在道路对面的荣景初。 她朝着他走过来,却不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二人的耳畔响起,一群燕人打扮的男人,编着满头的花辫,穿着花里胡哨的袍子,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其中领头的男人跑的最快,后面的几个跟班皆是声嘶力竭地喊着,“马惊了!快闪开!” “马惊了!快闪开!” 路过的百姓都惊慌失措的,向两边闪躲,而沈昕尘走到道路中间的时候,眼眸刚好与那骑马的人对上,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趔趄就直直地栽倒了去。 马上的人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赶紧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吁!” 眨眼之间,一人一马已经到了沈昕尘面前,因为男人用力过猛,那匹疯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尖锐的嘶鸣声。 可是马蹄将将落下,还是朝着沈昕尘的身上践踏过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荣景初敏捷地上前来,挥起一拳,狠狠地打在那疯马的前胸上。 顿时马儿“咴咴”长鸣,“噗通!”一下栽倒在一旁,就连马上的男人也叽里咕噜地滚了好几个圈,才勉强单膝跪倒在地。 而那匹疯马,口中有鲜血汩汩翻涌,瞪着一双眼睛“呼呼”吐了两口气,而后身子一僵,再没了知觉。 荣景初竟然徒手把那马给打死了!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是觉得大开眼界。 就连那坠了马的燕人也不禁夸赞道:“皇上果然是神勇啊!” 不多时,其他的几个也纷纷凑上来勒了马,他们站到那领头的身后,齐齐对着荣景初跪拜,“参见皇上。” 那领头的又笑盈盈道:“听闻今日是皇上的登基大典,燕王派我等快马加鞭赶过来祝贺,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还望皇上海涵。” 这些燕人前些时日就来了应天府,故意不参加登基大典,就是不甘心臣服大同,只做个藩国。 这些荣景初心里都有数。 于是他并不答话,甚至目光根本就没落在他们身上。 他款款上前,朝沈昕尘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沈昕尘懂得避嫌,于是只轻轻搭了一下他的手臂,就忍着脚疼,站了起来。 她朝他盈盈一拜,“臣女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皇上想要的答案,或许臣女能为您解答一二,不如里面请。” 荣景初微微颔首,随后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进了广聚轩。 那燕国的男人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恨荣景初的怠慢,更恨沈昕尘装作不认识他。 他终是站起身,朝着沈昕尘的背影喊道:“昕尘!你的脚没事吧?” 沈昕尘只当做没听见,就径直走了。 荣景初和沈昕尘穿过前厅,径直站到了后院的花园中。 他们肩并肩而立,望着面前寒气凛凛的湖水,一时间,空气都静的仿佛凝固了一般。 沈昕尘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都是那个久违了的燕国男人。 她一直静默了良久,才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抚平了自己的心绪。 “如果没猜错的话,皇上一拳打死那疯马,不全是为了臣女,而是因着我那傻妹妹气着了皇上,皇上是借着救人在发泄吧?” 荣景初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沈昕尘浅浅一笑,一语道破了他的心事,“那日京城破了城,二帝被俘虏,皇上不顾一切杀了回去,所有人都当皇上是去救二帝了,可是皇上见着我们,问的第一句话是‘云芷呢?’。后来我们一路狼狈地来到了应天府,皇上却抱着落花的尸身哭得泣不成声,其实您压根也不认识什么落花,您只是把她当成了云芷。” “您喜欢云芷,所以会莫名其妙到云家提亲,您嫉妒云芷和我堂弟走的近,所以会冲进考场揍他,害他失去了考试资格。” 沈昕尘的笑容渐渐明朗,“其实,我也是在应天府城门外,才把这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了,这么多年来,您和我那妹妹并没见过几次,而您的喜欢,也实在不那么明显。” 她的笑容让荣景初看到了希望,他有点迫不及待地问:“所以,云芷也喜欢我吗?” 岂料,下一秒沈昕尘径直敛了笑,一本正经地答:“不喜欢。” 第98章 去扬州啦 荣景初的眸光黯淡下去,其实他就不该抱有幻想的。 看他那副吃瘪的样子,沈昕尘不免有点憋笑,但她还是安慰道:“一个坏消息是,芷芷她并不喜欢皇上,那还有两个好消息,皇上要不要也听一下?” 荣景初不认为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能打动他的,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由听见沈昕尘说:“第一个好消息就是,芷芷从未喜欢我堂弟,虽然芷芷不姓沈,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兄妹,是血亲,所以……皇上打了知然一顿,还害他被逐出考场,失去了考武状元的资格,知然实在是冤枉。” 这倒是荣景初没想到的,他那紧皱的眉目松弛了几分,“那第二个好消息呢?” 沈昕尘笑道:“第二个好消息就是,自从芷芷和云怡换了嫁,她就对礼王死心了,皇上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芷芷就算去京兆府,也绝不可能是为了礼王。” “事实上,芷芷虽然不喜欢皇上,但是也不喜欢任何人,皇上还是有机会的。” 荣景初的唇角勾起笑意,不得不说,沈昕尘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这一番话下来,真是让他的心情豁然开朗啊。 “沈小娘子为何觉得朕还有机会?” 毕竟认识云芷这么多年,她除了与他对喷,根本就从未正眼看过他。 却听见沈昕尘说:“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只是我觉得皇上和芷芷是一样的人,都有一颗正直大义的心,就算修不成正果,也该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反正,无论怎样也不该是仇人。” “真的?” 荣景初被说的眉开眼笑的,他苦苦挣扎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在沈昕尘的话音里,听出了一点希望。 沈昕尘还是第一次在他那张冰冷的脸上,看到生动的表情,她不禁笑起来,道:“真的!皇上你不觉得是你太小看芷芷了吗?” “芷芷是爱过礼王,但是错过了也就错过了,她不是一个满脑子都想着嫁人的姑娘,她是可以像男人一样大展宏图的,甚至她可以比很多男人都飞的更远。皇上若是肯高看她一眼,与她并肩而行,她自然没有讨厌你的道理。” 这一番话,仿佛让荣景初醍醐灌顶,他的眼眸都更明亮了几分,“多谢沈姑娘指教。” 沈昕尘微微颔首,“不敢。” 她送荣景初出门去,这时有一个高大壮士的小厮上下打量了荣景初几眼,看着他龙袍加身,“您是皇上?” 说时,他连忙恭敬地跪倒在荣景初脚下,“草民连虎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荣景初一头雾水,却见着连虎抬起头来,道:“皇上,是云芷云小娘子让草民来找您或者友瑜将军的,城北牛栏山上有一群土匪,多年来肆意猖狂,还请皇上出兵,救百姓于水火!” 说时,他重重地冲着荣景初叩了一个头,“云小娘子还说,牛栏山上有珍贵的铁矿,想来皇上一定能用得到。” 荣景初的眼眸越发有了光彩,他大步流星地走掉,友瑜和北铭随之跟上。 由听见他吩咐道:“去通知秦老将军,今夜出兵剿匪。” 荣景初一开心,友瑜这心情也紧跟着轻松了,“得嘞。” 他回眸又朝着沈昕尘抱拳一揖,要说这小娘子可真是一朵解语花,寥寥数语就把皇上给哄好了,她可真是他们兄弟的恩人呢! …… 云芷给了连虎和家骏一些钱,要求连虎留在广聚轩,帮夫人们打打杂,分担些体力活,同时也能帮她照看好沈家人,若是应天府有个风吹草动,就赶紧去城南找一个卖豆腐的老伯王伯,及时地把消息告诉他。 至于家骏,云芷把马车留给了他,与他约好了,十天之后,他们在扬州汇合。 家骏原本想一路上护送云芷的,毕竟她一个女儿家,又一个人跑那么远一定是很辛苦的。 云芷却说什么都不肯,一定是要求各走各的。 家骏拗不过,只能乖乖听话。 然而实际上,才跟他告了别,云芷在地图上一点,直接就到扬州了,想的美,还让云芷陪他走十天的路,不说这十天她能干多少事,就是躺在客栈里睡觉,也比赶十天的路强啊,云芷有这便利条件,才不会陪着他吃苦呢。 云芷到了扬州,天都快亮了。 好家伙,她这是一整夜都没闲着,原本是睡不着,现在却疲惫地有些睁不开眼了。 云芷找了一家门面看似豪华的客栈,办了入住,进了房间之后倒头就睡。 当她一觉睡醒了,已经过了午后了,她肚子饿得很,便从空间中拿出一个蟹酿橙,一盘莲房鱼包简单吃了一口,又寻了一件藕荷色的褙子衫,下面配鹅黄色散花如意裙,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出了门。 她住的客栈就在闹市上,一下楼就能感受到人潮济济,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分外悦耳。 回想起来,原来的京城只怕要比扬州还热闹百倍,可是因为战争的冲击,这样繁华喧嚣的景象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他们一起逃出京城的那些京官,夫人们,大家在一块儿虽然也有说有笑,但是相比于这些路人的笑脸,那些笑容似乎都不是发自内心的。 对比之下,云芷不免有点感慨,但她还是努力笑了起来,她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前世的惨剧绝不会再上演! 她走出这条街,却发现下一条街,就是扬州最有名的小吃街,灌汤包,盐水鹅,千层油糕,蟹粉狮子头,真是应有尽有,她每一样都想尝尝,可惜方才在客栈已经吃饱了,再吃下去纯粹是浪费食物。 云芷开始后悔了,并下定决心,明天早饭,中饭,晚饭她都要过来,大吃一斤,她要每一样都好好尝尝。 如此想着,每走过一个摊子,她还是都各式各样买了不少,反正放在空间里又不会坏,她先囤着就是了,说不定哪天回了应天府,还能让家里人也跟着尝尝呢。 云芷溜达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扬州繁华地带的地形图她是大致摸清了,毕竟上辈子,她也只是去临安的时候路过这里,并没真正意义上的逛过。 直到天都黑了下来,云芷方才回到客栈,在地图上一点,眨眼之间,她便到了应天府的城南。 此时,王伯的豆腐早就卖完了,推着车迟迟不肯回去,便是在等她了。 两个人一接头,王伯便连忙说道:“连虎下午过来了,说皇上今天晚上会带人去剿匪。” 云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将一颗碎银子放在了王伯手中,“见过我的事,还希望王伯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王伯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要不然云芷也不会用他来传递消息。 他们一家人平日里都生活的很拮据,只是传个话,就挣了这么多钱,他顿时眉开眼笑的,道:“是是是,姑娘放心,不该说的话,老朽便是死也不会乱说的。” 第99章 开张大吉 听了王伯说的,云芷盘算着,她需得三日后再来一次应天府。 牛栏山上的土匪有两三万人呢,而且地形易守难攻,上辈子礼王攻山的时候用了六天五夜,而荣景初骁勇善战,用兵如神,相信会比荣景瑜容易的多,所以,云芷决定三日后过来看看,将空间里的武器,粮食留给荣景初,总比堆在她的空间里要好。 告别了王伯,她便又回到了扬州。 这里到了晚上,有个十分热闹的集市,有许多夫人娘子闲来无事,喜欢来玩的,这些人刚好就是云芷那些香料的受众人群。 于是,她也不多想,便从卖糖画和卖簪子的小摊之间,硬挤出了一块地方,又找了个背人的小胡同,从空间里抽出了桌子桌布,用最快的速度,将她的摊子支了起来。 都说做生意要和气生财,她这么一挤,旁边的那两个大哥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满满的恶意。 云芷却也是会做人的,立刻从小布包里掏出两个神仙富贵饼,分别递到了二人的手中。 “这东西虽然不贵,但是寓意是好的,希望两位大哥收下,当作讨个好彩头,今天晚上,咱们都财运滚滚,宾客盈门。” 这年头谁会不爱听吉利话呢?更何况公共地方本来就是大家的,云芷挤进来,对他们又没什么损失。 二人顿时眉开眼笑地接过点心,连连答道:“好好好,那就借小娘子吉言了。” 卖簪子的咬了一口手上的神仙富贵饼,顿时惊得瞪圆了眼睛,三两口就给吃完了,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小娘子这手艺是真不错啊!这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卖糖画的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也是连连点头。 他又看看云芷那摊子上玉制的香炉,云芷此时正专心致志地打香篆,他不禁叹道:“依我看,小娘子还不如卖这神仙富贵饼,这么好的手艺,还卖什么香啊。” 云芷不禁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皇宫里顺出来的,给皇上吃的点心,当然好吃了。 不过,她的厨艺也确实不错,开个馆子,也不是不行。 以后慢慢再实现吧。 云芷的空间里现在有很多种香,不过,她只点了三弃香,毕竟点的种类太多,也会串味,她只突出一种香味的特点,就很好了。 因为冬天天气冷,香味不能很好地散发出来,而且又是在户外,留香很困难,所以,云芷就同时点了三盏。 这样一来,她香才刚点好,有小娘子从她面前路过,就忍不住停下脚步问,“姑娘这是什么香?” 她用力嗅了嗅,“味道清甜淡雅,似乎和平日里熏的香不同。” 又有两个闲逛的小娘子被吸引过来,“好像并不是以沉香,或是檀香为君的,所以才会觉得不同,姑娘这香怎么卖?” 云芷浅浅一笑,这三弃香名字不太好听,她便随口说道:“这是蜜糖青橘,是我自己配的香方。价格也不贵,三十文二两。” 一听到这个价格,在场的三个小娘子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平日里买的香,怎么说也要七十文二两,这个东西不压秤的,听起来是不多,每二两却能用上十余日之多。 三十文二两,实在是太便宜了。 有小娘子俯身过来,轻轻挥了挥手,以便能将香气闻的更仔细些。 她闭上眼眸,静静地体会,脸上的神情都越发松弛下来,“真的是橘子的香味,闻起来却又比橘子更甜,更清脆爽利,姑娘不但生得美,还慧心巧思,真是难得。我要二两。” “好嘞!” 云芷取出牛皮纸,麻利地将二两香粉包好,递给了那个小娘子。 她身后的两个小娘子更是爽快,一个说道:“我要一斤!” 另一个也说道:“那我也要一斤!” 云芷用小秤称好了香料,她二人出手阔绰,她也不是小气的人,每人多送了一两。 两个人都高兴地不得了,甚至还约好了,等这些用完了,下次还要一起来买。 要说这人都是爱凑热闹的,见着云芷这小摊前围的人多,便都好像挖到了奇珍异宝一样,纷纷围了上来。 喜欢买香料的大多都是夫人娘子,而闻了云芷的蜜糖青橘,就没人不喜欢这种甜香的。 过来问过价的,基本上就没有空手而归的。 有的小娘子行事谨慎,不喜欢做冤大头,所以就买上二两回去试试味道。 而有的寻常百姓,平日里是不熏香的,毕竟日子过得不富裕,能用的钱也有限,可是这香才区区三十文,偶尔奢侈一把,体会一下有钱人家的生活,也不过分吧,买上二两也无妨。 最阔绰的还要属那些大家夫人,家境殷实,又掌着府上中馈,她们但凡买香,便是大批量地买,再分给府上各房的夫人,老夫人,妯娌,妾室的。 云芷这开业第一天,就遇上了一个这样的夫人,见着大家都说好,轮到她了,她径直说道:“来十斤。” 云芷惊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要知道她收原料一斤也才二十文,十斤二百文,而广聚轩的一个夫人,一天能推三个时辰的磨盘,能碾出六十斤的原料,云芷一天给夫人三百文,那这十斤的人力成本就是五十文,统共也才二百五十文。 而二两香料可以卖三十文钱,二斤就是三百文,十斤就是一千五百文。 如此算来,这一单生意,她就净赚一千二百五十文。 谁说这不是一条发家致富的新路呢? 见着云芷半天都没动手称重,那夫人不禁蹙起了眉宇,“姑娘是拿不出这么多香料吗?” 云芷甜甜一笑,连忙道:“怎么会呢?夫人想要多少,都是有的。我只是想着,拿这么多香,怕夫人辛苦,耽误夫人继续逛集市可就不好了。” “不如夫人留下个住址,我明儿个一早儿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对于大客户,自然要有更好的态度。 那夫人顿时眉开眼笑的,还毫不吝惜地把云芷夸了一顿,“那敢情好,小姑娘真会做生意。” 云芷麻利地打包了一小包先前制的青橘竹香,又打包了几颗竹沥沉香的香丸,递到了夫人的手上,“再好的香,每天都闻一样的,难免就厌烦了,夫人闲暇时也可以试试这两种香,偶尔换换味道,也换另一种好心情。” 夫人满意地点头,又连说了好几次“多谢姑娘”。 云芷却也不与她客气,就径直说道:“夫人若是觉得好,日后记得带上您的小姐妹一块儿过来。” 第100章 怡儿生个孩子,趁早给他生个孩子 云怡被荣景瑜休掉了,虽然说荣景瑜这个人并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但是被休掉的女子终究是抬不起头来的,她污名在外,日后又能嫁给谁呢? 只怕再嫁人,还不如荣景瑜吧? 云怡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却万万没想到,她即将要经历的,其实比被休掉还要惨——那就是休不掉。 如今的荣景瑜都恨不得在她的饭里下鹤顶红,活活毒死她。可是荣景初一道圣旨下来,不允许他休妻,还要将他们发配到京兆府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云怡根本想象不到她以后该怎样活。 可是开国大典一过,荣景瑜就通知她该上路了。 她和柳氏因为偷拿了荣景初送给云芷的东西,又被罚了拶刑,这十根手指几乎都快被勒断了,眼下根本没办法收拾行囊。 其实云怡也不想收拾,回到云家后,她就嚎啕大哭起来,哭自己那无望的未来。 她知道圣旨无法改变,和荣景瑜的姻缘她逃不过去,这京兆府他们这对冤家也是去定了。 可是,她坑了荣景瑜那么多回,她是真怕荣景瑜会杀她,所以她希望云家人能跟她一起去。 有娘家人撑腰,又有云庆这个好二叔保护她,她总不至于丢了性命的。 “呜呜呜,二叔,您就疼疼怡儿吧!怡儿若是真的只身去了那京兆府,只怕没两个月就会没了性命的!” “二叔,您是朝中的忠武大将军,那荣景瑜就是再混,看在您的面子上,也是不敢动怡儿的!所以求求您,就带着一家人和我们一块儿去京兆府吧!” 她这无理要求一提出来,云家所有人都垂着头默不作声,并没有人想着积极响应。 也唯有云庆这个真傻的,拉着云怡的手连连点头。 他刚想一口答应下来,岂料,身后的云老夫人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云庆向来是那最孝顺的,听见云老夫人不住声的咳嗽,连忙走上去,轻轻为母亲顺起气来,道:“母亲,您还好吧?” 打断了二人的话,云老夫人就顺势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怡儿啊,这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呢?你只怕是想的太多了,礼王现在虽然不喜欢你,但是你终究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未来是要做礼王府的当家主母的,他不疼你又能疼谁呢?” “云芷终究只是他命里的过客罢了,而你才是那个陪他最久的,与他一起生儿育女的女人。你也知道的,除了云猛和云舟这两个男丁,祖母最疼的就是你了,所以还真不是祖母不想帮你,而是你既然已经嫁到了礼王府,每天应该想的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你该想如何笼络住爷们的心啊!天天这样,什么事儿都拉着娘家撑腰,你这不是激化矛盾吗?” “长此以往,你们小两口这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好啊?” 云怡跪到云老夫人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祖母,你不知道,荣景瑜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云老夫人轻轻抚着云怡的头,“怡儿乖,生个孩子吧,趁早给他生个孩子,他这心也就收回来了。而且你们小两口日后去了京兆府,和那云芷隔了千山万水的,再过两年,他只怕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哪还能继续惦记着呢?” 云怡很想说,她成婚这么久,荣景瑜从来没碰过她,但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屈辱,话到嘴边,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云怡自然知道云老夫人安的是什么心,软磨硬泡了一阵子,她发现这事根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顿时恼羞成怒,“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恐怕祖母就是怕连累了自己,连累了云猛,才要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吧!” “祖母!我也是您嫡亲的孙女,您如此对我,真是好狠的心啊!” 被她个小辈顶撞,云老夫人顿时也气血上头了,她抡起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云怡脸上,“云怡!我倒要问问你如何舔脸说这话的!云家落到这众叛亲离的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赐!你不想着检讨自己,竟然还想拉着整个云家下水!” “这皇上就在应天府,生逢乱世,混个一官半职最是容易了,跟你去京兆府,你兄长你堂弟的仕途难道都不要了吗?哼,每个人都想着光耀云家门楣,只有你个赔钱货要拉着云家去陪葬啊!云怡啊云怡,你的心真是好脏啊!” 对于云怡的提议,丽娘也是老大的不情愿了,此时云老夫人骂的痛快,她也忍不住插嘴道:“怡儿啊,我这眼看着就要生了,这可是你二叔唯一的儿子,你不会真让我这个时候,跟着你一路长途跋涉去受苦吧?” 云怡被说的哑口无言。 眼看着没了希望,她又将目光投射在云彦和柳氏身上,“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说?你们该不会也认为,哥哥的前途,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吧?” 云彦毫不留情地说:“怡儿啊,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礼王的人了,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就别再为难父母了吧?” 一向最疼女儿的柳氏也赶紧低下头去,生怕视线和云怡的对上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云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一面点头,一面向后退出门去。 “好,好啊!这就是我狼心狗肺的家人!亏我以前还想着,等我发达了,我要让云舟和云猛加官进爵,让云家荣耀满门!你们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了!” 说完,她噙着泪疯跑了出去。 跑到门口,竟差点儿撞上了在门外偷听的听雨。 云怡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智回笼了几分,她淡淡吩咐道:“去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出发了。” 岂料,那听雨一脸的惊慌失措,不敢抬头看云怡的眼睛,更不知道该怎样组织措辞。 云怡意识到了她已经有了二心,顿时咆哮道:“走啊!去收拾!你可是我的婢女!你就是到死,都得伺候我!” 听雨咬了咬牙,终是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可是奴婢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奴婢只怕不能再伺候王妃了……” 第101章 云怡和柳氏的母女情分断了 听了听雨的话,云怡不禁怔愣在原地,她回眸望望,云家所有人都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 云舟起先暴躁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小爷不过是看你可怜,帮你搬过几次竹子,你这就要赖上我不成?” 柳氏随后说道:“你这个小贱蹄子!我告诉你不要信口雌黄!你要是敢缠上我儿,我打死你你信不信?” 听雨连连垂下头去,颤抖着手指搅着手中的绢子。 其实,她把和云舟的私情点破了,一来是因为真的不想跟云怡去京兆府吃苦受罪,二来也是为了试探云舟,云家若是能接受她这个身份卑微的媳妇,那就皆大欢喜,最好了。 倘若云家人很抵触,她也能趁早做到心里有数。 此时见着云舟和柳氏都十分抵触,她便也赶紧闭了嘴,把肚子中有孩子的事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只自己躲到门后,默默流泪。 云怡原本是说死也要带上听雨的,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突然觉得有意思得很。 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算她们云家是泥腿子出身,在京城权贵之中,是最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她母亲还是会费尽心思笼络她的二叔云庆,赶走将军府嫡亲的小姐云芷,硬是给她抬了个将军府嫡小姐的身份。 柳氏从小给她和云舟灌输要成为人中龙凤的思想,她十五六岁的时候,也有穷书生啊,寒门什么的上门提亲,却都被柳氏给拒之门外了。 在柳氏眼里,一个王爷都太过平凡了,就像上辈子的荣景瑜,云芷爱的死去活来的,可是根本就入不得云怡和柳氏的眼。 在柳氏的眼里,云怡就是要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人。 无论谁做皇帝,云怡都必须做皇后。 所以,上一世的柳氏花重金找了个道士,天天在太子的面前念叨云怡是皇后命格,是国泰民安的富贵之相。 当金军攻破京城的时候,太子都派了八千个神棍做法,企图用魔法打败那三十万金军呢。 有人和他说这种预言,他自然会深信不疑,正巧云芷拒绝了他的提亲,让他十分没面子,他便毫不犹豫地娶了云怡,让云怡当了一夜的皇后。 而这一世,云怡重生了,她知道前世悲惨的结局,也知道真正会当皇帝的人是礼王,便与柳氏说了这事儿。 柳氏立刻调转思路,让那个道士日日去娇嫔面前念叨那番说辞。 娇嫔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出身,是爬了太上皇的床,又生下了礼王,才勉强升到嫔位,她又能有什么眼界呢? 道士一说有这么好的媳妇,她就觉得她儿终于有翻身的机会了,那时看着云怡,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一世,又正逢云芷拒了太子的提亲,转而要嫁礼王。荣景瑜生怕和太子抢女人,日后会受了牵连。 正巧又知道了云怡命格的事,犹豫再三,便还是同意了换嫁的事。 是的,从始至终,他荣景瑜都是知道换嫁的事的,他甚至就是这件事的参与者。 可是逃荒的路上与云芷重逢了,他却一直伪装的可怜兮兮的,好像是被逼无奈,才致使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一样,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云怡和娇嫔的身上,自己完美隐身。 其实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他甚至想过,借着云怡的好命当上皇上,然后再封云芷为妃,他既要皇权在握,又要佳人在怀,根本就是比谁都会打算盘。 这个男人,是真的够下贱的! 回想起过往,云怡不免恨得牙痒痒。 她的视线由模糊,变得逐渐清晰。或许这是生平最后一次,她认认真真地看向柳氏,看向这满屋子的云家人。 那个最最最疼她的母亲,要她嫁人只能嫁皇上的,又怎会让她的云舟娶听雨这个贱人? 云怡突然觉得,把听雨留在云舟身边,似乎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就让他们去狗咬狗吧! 蓦然间,云怡绽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大步流星出了云家。 …… 云怡走后,云彦和柳氏被听雨的事绊住了脚,他们忙着狠狠地训斥听雨,根本腾不出空来送送云怡。 而云老夫人以年岁大了为由,也是没出门的。 云怡看的明白,他们口中的那些借口,哪里会有给她送别更重要呢? 她不过是云家的一颗弃子罢了,她嫁的人对云舟和柳氏没有丝毫的助力,从此她和柳氏的母女情分,便算是断了。 只有云庆是真的不放心云怡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他默默地跟着云怡,一直将她送到了礼王所住的宅子。 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又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将云怡送到了北城门。 北城门。 十几辆马车停在城门口,却迟迟没有出城。 随行的只有零星几个将士,与其说他们是护送礼王去京兆府的,不如说是押送。 荣景瑜挑起窗边的帷裳,看到士兵们正在修建内城的围墙,那人数说是数以万计,也不为过。 他不禁轻嗤了一声,“荣景初啊荣景初,好你个荣景初,你宁愿让人做这些无用功,也不肯分出几万兵马来保护我这个皇兄……” 云庆向来没什么心机,听见他吐槽,连忙憨笑着解释道:“礼王殿下,这些可不是无用功,倘若金军过来攻城,必然是从北城门入,皇上带着咱们多修一道城墙,这应天府定然是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才对!” 听了他的话,荣景瑜若有所思。 见着云怡登上了身后的马车,他的目光越过云庆,终是对那赶车的士兵道:“启程吧,从南城门走,本王看了地图,似乎还是那城门距离京兆府更近。” 眼看着一辆一辆马车在面前经过,云庆仍旧不放心,追在后面道:“礼王殿下,还望您日后可以善待怡儿,夫妻之间需要磨合,未来你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马车越走越远,很快将云庆甩在了身后,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追着,又劝告道:“怡儿,以后一定要好好服侍礼王,切不可再生事端!” 第102章 租店面 第二日,云芷打包好了十斤的蜜糖青橘,按照夫人提供的地址送了过去。 那夫人的家果然是高大巍峨,格外富丽堂皇的。门楣之上,有一块匾额用行云流水的笔触写着“田宅”。 田宅,那夫人便应该称呼为田夫人喽。 云芷暗暗地想着,这田家应该是做生意的,因为当官的各个标榜自己两袖清风,并不敢把宅子修葺这么恢弘,他们是怕落人话柄的。 云芷将香料交给了看门的小厮,然后转身就走了,甚至都没和田夫人见上一面。 她知道田夫人这种当家主母每天都很忙,她与她之间只是商人与客人的关系,还是各自守好自己的本分,不必故意套近乎得好。 而且她要本本分分做产品,谋得是正道,见着对方有钱有势,就谄媚跪舔那套,她却也是做不出来的。 云芷并不知道,田夫人早上才刚点了她送的竹沥沉香,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块儿用早膳的时候,都被那清新的竹香狠狠惊艳到了,她原本是想将云芷送的两种香也各买上十斤的,不想她都没进门就走了。 田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拿到了云芷送来的蜜糖青橘,是上过秤后,才呈到夫人面前的。 令人惊奇的是,这还多了半斤的量。 管事妈妈过来如实禀报,田夫人正在理着账目,她慢条斯理地放下笔,吩咐道:“倒是个难得的,留意一下她的去向。” 管事妈妈低眉颔首,恭恭敬敬答了个“是”,缓步退了出去。 …… 办完了田夫人的事,云芷又在扬州城中走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了昨日摆摊的那条夜市上。 她考察了两遍,又四处打听,可以确定这里虽然不是扬州城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却是姑娘家逛的最多的一条街。 所以她的香料店理应当开在这条街上。 云芷决定租一间门面,室内留香好,这样能让进店的顾客更好地选到心仪的香料,而且拥有一家上档次的店面,也能避免香料显得廉价,虽然她推出的蜜糖青橘价格亲民,销量也不错,但是其他香料成本是高出很多的,云芷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走九块九包邮的接地气路线。 这条街上,倒是有几家店铺在租的,云芷用最快的速度,都看了一下房。 最后她看上了一间二层小洋楼,这门面虽然不算大,但是云芷卖的东西本来也不是大件,将室内装饰一番,还是十分宽敞的。 更难得的是,这房子有二楼,闲暇时候,云芷可以在上面休息或是制香,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云芷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转悠了几圈,就非常爽快地做了决定。 她回眸问带她来看房的牙行的小厮丁朝,“您这房卖吗?” 丁朝吃惊地上下打量了云芷一番,看她的穿着倒不像是寻常百姓,但是她只是一个摆地摊的小姑娘而已,一张口就要买房,这口气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不无嘲讽地笑笑,道:“主家只说租,没说卖,不过,就算是卖,姑娘也未必买得起吧?这房子最起码这个数!” 丁朝比了个三,生怕云芷没见过世面,他还补充道:“这房子月租金还要三十贯,你觉得三百贯能买得到吗?这是三千贯!” 云芷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没错,是替对方尴尬。 她没必要向对方证明她有这个实力,证明了又有什么用呢? 不服气的人还是会找到各种理由继续酸你,有跟他磨牙的功夫,她不如趁早把房子定下来,再多卖二两香。 与个脑残论长短,哪有专心搞钱重要呢? 于是,云芷开门见山地说:“你把主家约出来吧,是租是买,咱们一起定夺,佣金不会少了你的。” 丁朝被狠狠噎住,原本是想带云芷看看巷子末尾的那间老破小的,她就是摆摊卖香料而已,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可是云芷凌厉地望了他一眼,“还有事?” 他并不想白跑一次腿,便冷言冷语道:“这间房,一年租金是三百六十贯,另外佣金二十贯,姑娘如果真的确定要租,需先付十贯定钱。” 云芷差点被气笑了,她这个人是很信风水的。 如果要做一件事,处处受阻,她会另谋出路,她相信强求得来的,也一定是苦果。 于是,她淡淡一笑,径直出门去,“那就祝这间房早日找到它的有缘人。” 丁朝揣怀倚在门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屑地嘲讽道:“切!没钱租什么房?溜人玩呢?” 这日的夜里,云芷依旧是在那个地方摆摊。 所有的夫人娘子,都是奔着蜜糖青橘而来的,大家大多都是买了一斤的量,虽然没有田夫人那么阔绰的了,但是架不住人多,云芷这一夜也差不多赚了两贯钱,也就是两千文。 到了第三日的早上,云芷梳洗一番,准备换个牙行,继续看房。 没想到,田夫人竟然找上了门。 “听说姑娘正在四处看房,我倒是有一间房,不知姑娘看不看得上。” 云芷温润地点点头,随后上了田夫人的马车。 车轮辘辘而行,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小洋楼,正是她昨日看上的那一间。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云芷有点喜出望外,“所以,这是田夫人的房子?” 田夫人浅浅一笑,彬彬有礼地道:“我带姑娘进去看看?” 云芷也是个爽快人,连忙摇摇手道:“不必看了,夫人若是方便的话,我们现在便可签下契据。” 她还特意补充道:“租赁契据。” 云芷想了想,买房还是太惹眼了,而且容易招来像丁朝那样的红眼病。 她还是藏拙比较好。 但凡这房子有一点不合心意,她也能及时换。 田夫人心悦诚服地笑起来,“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多啰嗦,别人租给二十八贯,姑娘租,一个月二十五贯钱也就是了。” 云芷微微一愣,好一个丁朝啊,原来除了二十贯佣金,他还玩阴阳合同,从中间吃回扣。 然而,也好在他态度不好,云芷才决定不租的。 一年省下八十贯钱,这福报都是云芷应得的。 第103章 想要你制香的香方 云芷和田夫人一块进了那间铺面,有下人上前,麻利地将她们面前的一桌两椅擦干净了。 “姑娘请。” “夫人请。” 二人相互谦让了一番,共同落座,而那张租房契约就摆在她们中间的桌子上。 田夫人笑笑说:“姑娘可想好了,真的愿意租我这间铺面?” 云芷将契约捧起来看了一遍,又认认真真地核实了田夫人的房契,地契,确定这间铺面确实是她的。 她方才点点头,表示确定。 她取过毛笔,轻轻在砚台上点了些墨汁,就要将自己的名字落在纸上。 岂料,田夫人却适时地将手按在了契约上,笑盈盈道:“其实,姑娘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一个不需要花费太多钱,也同样能挣到钱的选择。” 云芷就知道,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没那么容易吃到嘴里的,她提高了几分警惕,并不答话,只想看看田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田夫人并没有有话直说,而是起先夸赞道:“姑娘调制的三种香,我试过之后都非常喜欢,不得不说,姑娘冰雪聪明,慧心巧思,我的确是十分欣赏姑娘。” “只不过,姑娘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扬州,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想做生意并不容易。姑娘若是不嫌弃,或许我可以帮到姑娘。” 云芷浅浅一笑,道:“愿闻其详。” 由听见田夫人道:“或许姑娘可以和我们田家合作,我们会帮着姑娘把生意做大做强,这间店面姑娘可以继续经营,并且不用付租金,除此之外,银子也是不会少给姑娘的。我一个月付给姑娘三十贯钱,若是日后香料卖的好,月钱也是可以再涨的。” “?” 云芷是来开店的,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需要领工资的打工仔了? 虽然田夫人给开出的工资,确实不低。换作是寻常女工,一个月不过也就赚两三贯钱,而田夫人肯给她三十贯,到底算是高看了她一眼。 云芷听出话中的不对味,但是眼眸依旧波澜不惊,直接绕过田夫人话里的那些弯弯绕,开门见山道:“所以,夫人想要什么?” 田夫人也爽快地答道:“我想要你制香的香方。” 好像生怕云芷不动心似的,她连忙又给她画饼,“只要姑娘肯提供香方,我会雇佣工人,大批量地制作,也算是帮姑娘将买卖发扬光大,这是多好的一条捷径,姑娘是完全不吃亏的……” 她还有一堆洗脑的话要讲。 云芷却浅浅一笑,道:“多谢夫人的赏识,不过我只怕还是要拒绝夫人的好意了。我这个人自由自在惯了,不太喜欢被人管束。若真是卖了香方,认夫人为东家,那制香的这份热情只怕也就用尽了。所以,我还是决定自己干。” 说时,她起身走到田夫人的面前,伏在她耳边道:“而且,其实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多到都可以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了,一个月三十贯,实在是杯水车薪。” 这田夫人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云芷既然有更大的志向,她便也收起了资本家的嘴脸。 他们田家是做大生意的,自然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的道理,根本就没必要和云芷结怨。 于是,她笑盈盈地道:“那看来,是我差点耽误一个人才了。” “既然姑娘不想卖香方,那就依姑娘的意思办,我们还按照之前说的,我按一个月二十五贯钱的价格,把这间铺面租给姑娘。” “好嘞!”云芷乖巧地答道,然后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双方协议达成,这间铺面如今就归云芷所用了。 田夫人拿起那张契约,认认真真地端详着云芷的字。 这字迹并不像寻常女儿家写的那样工整娟秀,却也是极好看的,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既灵动又是极其有气势的。 田夫人恍然,这姑娘虽然是孤零零一个人来扬州的,无依无靠看似十分招人疼,但是她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终究是她们这些人小看了云芷。 田夫人将其中一份契约交到云芷手上,道:“那就祝姑娘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这房子的租金是押一付三的,云芷一共需要付一百二十贯钱,也就是一百二十两雪花银。 可是无论怎么换算,这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云芷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根本不可能带那么多钱。 于是,她双手接过契约,恭敬道:“老规矩,随后我会将银子送到夫人府上。日后还望夫人多多关照,帮我多宣传宣传。” 送走了田夫人,云芷又花钱雇了几个佣工将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这间房子以前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云芷现在改做香料,好在是柜台和许多陈设都能继续用,她不必做太多改动,既省钱又省时省力。 忙着打理新店,需要云芷去做的琐碎事实在是很多,以至于她午饭都没时间吃,她先是去城东定制了一块匾额,然后又去城西购买一些室内的装饰摆件,为了让顾客进店耳目一新,各种好看的香炉香篆也要买。 买完这些东西,又想到城东有卖香筥的,她全用牛皮纸打包,实在是少了一些美感,想来姑娘夫人们都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物件儿,她便在地图上一点,一下又折回到城东,买了一百个香筥。 卖香筥的老板一听这个数量,简直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一百个香筥,他这店里还是拿得出的。 他制作的香筥质量都是极好的,有的绘着海棠花,有的绘着牡丹,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却一个赛一个的精致,然而,香筥这个东西,全凭他的手艺挣钱,大批量地卖给云芷,价格的确会低上一些,但是云芷想从中赚差价,利润却是薄得很。 不过,他难得一下子挣这么多的钱,才不会傻到把实话告诉云芷呢。 既然她年轻不经事,那让她赔点钱,借着这件事涨涨教训,也是她应得的。 云芷买完香筥,老板笑盈盈地好生将她送了出去,然而望着她的背影,却是冷冷一哼,“这姑娘生得是好看,却实在没用。也不知是哪位爷宠出来的,就等着出血吧!” 第104章 剿匪,不费吹灰之力 云芷整整忙碌了一日,晚上再没精力出去摆摊了,反正以后日子还长,她也不能急于求成。 如此想着,云芷回到客栈,先是从空间中搜罗了一些扬州小吃大快朵颐,要说养成这囤货的习惯就是好,倘若她不是前日提前买了东西,放进了空间里,今天就又没机会吃到这么多美食了。 毕竟她不是来游玩赏景的,这种照顾不到自己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吃过了晚饭,云芷又准备去浴间洗个澡。 不过,客栈的浴桶谁都用,她到底还是嫌弃的,便进入空间,将灵泉水放入自己的浴桶中,美美地洗了个澡。 有灵泉水的助力,云芷觉得十分解乏。但是折腾了整整一日,从浴间出来后,她还是倒头就睡了。 第二日醒来,她精力充沛,又是一条好汉了。 云芷依旧是忙着整理店铺,在她和佣工们这两日的共同努力下,好在是已经初见规模了。 只需再辛苦几日,店铺就能顺利开张了。 云芷还特意找先生卜了一卦,十二月初一就是个适合开张的黄道吉日,那她便还有五日的时间准备,是十分充裕的。 这一日忙完了,店里基本就收拾妥当了。 再有需要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物件而已,等店铺真正开起来,一点一点慢慢添置也无妨,所以接下来的几日,云芷可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她将佣工们送出去之后,回到店里坐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又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换了一身夜行衣,蒙了面,在地图上一点,重新回到了应天府。 其实,更准确地说,她是到了牛栏山。 如今三日期限已到,云芷约莫着荣景初的剿匪之战也差不多该打完了,现在她需要将之前收进空间的那些武器,钱粮重新放回到土匪的宝库中,她甚至想着,借这次剿匪的借口,应该将之前国库里的物资也多吐出来一点,毕竟荣景初这个皇上实在是太穷了,耗子去偷他家,都是含着泪走的,他们想要复国,武力值要有,钱,武器和粮食也同样不能缺。 然而,今夜的牛栏山和云芷想象的不太一样,四处都出奇地安静,根本就没有打仗的意思。 如果不是看到了不远处有两队士兵在巡逻,云芷甚至都怀疑荣景初根本没来剿匪。 看来是她估算错了。 云芷迫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也知道这牛栏山是是非地,她这样贸然去问那些士兵,只怕会被当成土匪余孽给抓了。 于是,云芷又在地图上一点,眨眼间又到了城南王伯家。 王伯正在院子里清洗做豆腐的用具,听见敲门声响起,连忙“来了来了”地应着声,然后麻利地打开了门。 看到是个黑衣人,王伯先是吓了一跳,发现来人是云芷,那一双昏花的老眼才终于有了神采, “娘子,你可算是来了!” 说时,他四下观望了一下,悄悄合上了门,带云芷往隐蔽处走去。 云芷有点不可思议地道:“牛栏山剿匪的事,成了?” 王伯用力地点点头:“成了成了,皇上亲自带兵围剿牛栏山,才用了一天一夜就把牛栏山给拿下了。” 前世围剿牛栏山,云芷是参与了的,荣景瑜打了六天五夜,她估算的三天三夜都是极限,荣景初怎么可能就用了一天一夜就攻下来了?,除非他是神仙! 王伯的话,云芷实在是不太敢信。 岂料,王伯却解释道:“按理说,牛栏山易守难攻,土匪又有三万人之多,想要一举攻破并不是件简单事。” “可是谁能想到秦将军和北铭将军兵分四路,从四面包抄,而皇上亲自带兵直接从正面硬刚啊!” “那伙土匪平日里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就是一窝纸老虎,眼看着皇上带兵杀上山来,除了往下丢几块落石,就再没别的本事了。” “皇上直接带人杀上去,他们手里甚至连家伙都没有,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皇上神勇,只身杀进去,径直就手刃了那个土匪头子,其他人也都慌了,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要说拿下牛栏山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王伯越说越意犹未尽,根本不给云芷回应的机会。 “说来也奇怪,那伙土匪平日里横行霸道按理说应该抢了不少好东西的,可是皇上带人搜刮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也就山上那个铁矿还有点用。” 王伯笑着咂咂舌,“呵呵,也别说值钱的东西了,就那一伙土匪带刀的都没几个,皇上带人攻山,连个放箭的都没有,面对咱们浩浩荡荡的军队,那可不就等着洗颈就戮呗!”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刀也没有箭,恐怕云芷最有发言权了。 她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但也只是尴尬地笑笑,附和着王伯的话道:“甚好甚好。” 沉默了片晌,云芷又灵机一动,道:“其实我来的路上听人说了,是土匪窝里出了叛徒要谋反,提前把武器啊,钱什么的都藏起来了,皇上那时候过去,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王伯自觉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顿时瞪圆了眼睛问:“还有这事?” 云芷神秘兮兮地点点头,“那是当然,我还听他们说把东西藏哪了呢。” 说时,云芷凑上前来,伏在王伯的耳边说:“就牛栏山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时间太紧,他们搬不远的。” 王伯懵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事是不是该他知道的。 云芷却拍拍他的肩,怂恿道:“可以让您儿子去告知皇上啊,立这么大功,皇上一定重重有赏!” 王伯将信将疑,可是一说到他的儿子,他到底还是退缩了。 万一后山根本没有这些东西,那他儿子岂不是要被治一个欺君之罪?他可舍不得他儿子。 可是云芷并不想王伯和别人,尤其是荣景初有过多接触,毕竟王伯是她经常往返扬州和应天府之间的最大的漏洞。所以,这事只能让他儿子去办。 云芷看他犹犹豫豫的,顿时决定给他再下一记猛药,“牛栏山就那么大,您要是再犹豫一会,皇上的人自己把东西找出来了,那你们可是什么赏都讨不到了。再说了,你是给我办事的,我会坑你吗?” 王伯顿时一拍大腿,心一横,“去就去!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我儿还能加官进爵呢!” 说时,他草草与云芷告了别,就回去找儿子商议这件事了。 而云芷也没闲着,按照她前世的记忆,牛栏山后山确实有一个山洞,不过也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而已。 所以,她现在必须赶紧赶过去,帮着王伯父子圆这个谎才行。 于是,她又一次在地图上一点,直接传送去了牛栏山后山。 趁着附近没人,月黑风高,她悄悄潜入山洞里,轻轻拂了拂小布包,顿时,金银珠宝,粮食武器仿佛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哗哗”倒了出来…… 第105章 等着看她赔个底掉吧! 为了以防万一,云芷倒完物资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那个山洞。 不过夜里寒风肆虐,云芷守在这儿实在是太冷了。她便钻进空间里,一面等,一面鼓捣起香料来。 这些香都是她从广聚轩带出来的,这两日蜜糖青橘卖的最多,云芷看看存货,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二了,这些香料撑不了几天,就会全部卖完,云芷必须掌握更多的存货才行。 过几日家骏来的时候,会带上广聚轩后来几天制出的存货,但是若想长长久久地供货,那也只是杯水车薪。 应天府饱受战乱,其实穷得很,只依靠百姓手里的那点果皮定然是不够的,云芷必须想办法弄到更多的原材料才行。 这第二种香,是映雪烧制的竹沥,掺了沉香粉末制成的香丸。在空间中窖藏了这么久,已经完全不会开裂了,可以直接卖。 云芷也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叫竹韵清漾,因为原材料中沉香较贵,云芷便定价为五十文二两,而且香丸比散香更压秤,这样一来,相比于蜜糖青橘,竹韵清漾的利润空间还大了不少。 而且竹子和沉香这两种原材料,云芷都是不发愁的,等开业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收集更多的竹沥,再掺沉香揉成香丸,窖藏几日做存货。说起来这件事倒是不着急,但是她还是好想念映雪啊。 如果映雪这个时候能出现,帮她烤竹沥,她不敢想象那该有多幸福。 第三种香,是竹子混着茶叶,煮完又添加橘叶蒸,最后碾成粉末窖藏的。云芷给它起名叫竹若橘风,原材料也不贵的,同样卖三十文二两。 最后一种香,便是柏子香了,云芷不必给它再起花里胡哨的名字,因为柏子香这三个字就是最好的招牌,这种香是御用的,之前被金军掳走的那个太上皇最喜欢熏的香,不过那个皇上是孬种,在百姓心里名声早就臭了,云芷为了柏子香卖的好,回头决定说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 云芷先前只是将柏子煮了一下,捞出又浸在黄酒中七日,再放到太阳下晾干七日,由于灵泉旁边环境好,七日缩成两日已经是足够了。她此时进空间一看,确实都已经晾好了,而且由于多放了两日,这香气还越发浓郁了些。 原是这天然的香料最是不怕放的,放的越久就越香,只有那种充满添加剂的熏香,放久了香味才会消失。 云芷从空间中找了个石磨,一圈一圈咕噜噜地推着,将干柏子研磨成粉,又尽数收到陶瓷罐中。 当她忙完了这一切,山洞外面也传来了动静。 云芷偷偷现身,趴在墙边看了一眼,发现是北铭带人来收物资了,他身后的士兵们举着火把,看见洞内金灿灿的,都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 “将军快看!真的有金子!” “没想到咱们在牛栏山上,还能有这样的收获呢!” “这么多钱粮,皇上看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啊!” 北铭浅浅一笑,吩咐道:“手脚都轻一点,尤其是玉制的东西,别给磕坏了。” 看到这一幕,云芷大吃一惊,我勒个去,这货竟然是会笑的。 她在应天府时,与荣景初身边的人接触的也不少,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人背后埋怨北铭的不是的。 再看打头的那几个将士与他说说笑笑,甚至是勾肩搭背的,看似他人缘还不错的样子。 云芷懵了,她合理地怀疑,这个北铭就只针对她一个人摆臭脸。 嗯,她觉得他越来越不简单了。 眼见着他们越来越近,准备往回搬物资了,云芷的任务达成,从地图上一点,返回了扬州。 这会儿夜市正热闹,她便赶紧回店里搬了桌椅,就在店门口,又将地摊支了起来。 今天她依旧是打了三个香篆,用的香料是竹若橘风,造型分别是“福”“禄”“寿”。 香燃起来,不一会儿就有袅袅青烟徐徐向上升腾,橘叶混着竹子的清香四处萦绕,仿佛浑浊的世界都因为有了这种香气,而得到了洗涤。 夫人娘子们很快就围了上来,细细地嗅着,都不禁觉得惊艳。 “姑娘这熏的是什么香?” 云芷从容地答:“竹若橘风。” 有先前买了蜜糖青橘的老主顾凑了上来,“今天这香怎么卖?” 云芷浅浅一笑,“依旧是三十文二两。” 又是这样亲民的价格,那还哪有不买的道理。 大家开始争相购买,“我要二两。” “我要一斤。” “我也要二两。” …… 越来越多的女子渐渐围了上来,很快把周遭的交通给弄堵了。 她们有很多是来买竹若橘风的,但是蜜糖青橘的风也没刮过去,依旧是有许多人买,还有竹若橘风和蜜糖青橘各要二两的。 云芷都快忙不过来了,但是面前依旧是人头攒动,一点也不见少。 有人甚至还问她:“姑娘昨儿个怎么没来?我还以为你不做了呢?” 又有人说:“姑娘可得坚持下去!你调制的香是真的不错,买不到可惜了!” “是啊,这万事开头难,相信慢慢的,你这生意会好的,我们都会经常来给你捧场的!” “对啊,姑娘就好好干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云芷不禁觉得心里暖呼呼的,看来,她不来还怪招人想的。 趁这个机会,她便直接给店面做了一波宣传。 “我当然得干了,不卖香只怕要喝西北风了。” “昨儿个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收拾店面太累了,就早早回去歇了。”说时,她朝着身后的店铺一指,“这一间就是我的店了,以后大家想买香,欢迎随时过来光顾。腊月初一开业,届时还希望大家都过来捧个场,我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相送的哦!” 围着她的夫人娘子们纷纷喜笑颜开地说:“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们一定来!” “那就先祝姑娘开业大吉,红红火火了!” …… 大家聊的热络,云芷并没有发现,不远处丁朝和他媳妇逛街刚好经过,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媳妇往这边看,“什么东西?老子累死累活带她看店面,结果她跳单?贪老子的辛苦钱?” 云芷口气大要买房的事,他是与他媳妇说过的。 此时,他媳妇也不屑地剜了云芷一眼,“二两香粉三十文,一个月三十贯的房租,她一个月得卖一千两香粉,才能抵个房租,这还没算原料成本,哪个村子逃荒出来的山鸡,穿上一件好衣裳,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你等着看她赔个底掉吧!” 第106章 皇上,云小娘子来看您了! 荣景初没想到牛栏山的山洞里除了几千石粮食和大批量武器之外,竟然还有将将一百万两的黄金。 这种钱粮充足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他原本以为他会是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可是自从登基以后,他身上就好像生出吸引力一样,这钱从四面八方地来。 而凑巧的是,每一次搞钱都和云芷有关,就算牛栏山的这次云芷不在,但是也是她派人来通知他,才有这样的机缘的。 云芷,才是那个招财进宝的福气包。 荣景初想到她,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明朗的笑。 今天他大肆宴请投奔他的将士们,特意派人在应天府和附近的两城买了四百多头猪,几乎是附近的成年猪都搜刮干净了。 如今他的军营里已经有十七万人之多了,除了京城来的十万军,投降的土匪两万多,其余的都是慕名来投奔他的百姓。 一头猪大概二百到二百四十斤重,每个人大概都能分到半斤多的肉,好歹见见荤腥。 要说十七万人都想吃上肉,实在是不容易,也就好在猪肉便宜,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吃猪肉果腹,才不至于把荣景初给吃破产了。 然而,猪肉便宜,养猪的人也不多,能搜刮到这四百多头猪实在是不容易。 宴席间,大家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对于荣景初的慷慨,无不是十分感动的,在如此困难的时期,皇上还舍得带着弟兄们吃肉,他们真的是投奔了一个会善待将士们的好皇帝,大同国未来可期。 “我等愿誓死追随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家共同举起酒杯,口号喊得整齐响亮。 荣景初站在练兵场的城楼之上,却摆摆手说:“大家的一片赤子之心,朕都感受得到,但是朕不喜欢大家这一番大义赴死之言,朕要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朕要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这实在是最美好的期许了,相比于大家说的那样悲壮,皇上的话更有生机,更加充满了希望。 因为这八个字,所有人的气势都得到了振奋,大家从座上跳起来,高高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同大喊:“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国泰民安,山河无恙!” …… 荣景初居高临下地望着城楼之下慷慨激昂,士气大振的将士们,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感慨,他即将带着十万人奔赴京兆府战场,其余人留守应天府,无论身在何地,他都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过年的时候,大家还能这样雄心壮志地聚在一块,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宴席间,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唯有北铭臭着一张脸不高兴。 他郁郁了很久,终是走到荣景初的身后,问道:“皇上要去京兆府,是为了大同国,还是为了云芷?” 荣景初微微蹙起眉宇,显然这个问题令他很不悦。 见着两个人剑拔弩张的,友瑜夹着的红烧肉,顿时“啪嗒”一下掉回了碗里。 他连忙上前,勾住了北铭的脖子,企图将他拉回去坐下,“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轴呢?那无论是为了大同国,还是为了云小娘子,咱们不都得去支援京兆府吗?” “再说了,当初秦老将军提议的时候,这事儿你可是举双手赞成的,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偏偏排斥云小娘子?” “要说那云小娘子,不也是处处为国为民考虑吗?那皇上就不能既为了大同国,又为了云小娘子?你这个人,就死较真!” 北铭依旧是不服气,被友瑜拽着,还一直往荣景初面前凑,“可是……皇上,云芷会害死你的!” 友瑜忍不住狠狠推搡了他一把,“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咱们皇上,这么多年就喜欢云小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和金军殊死搏斗,有多少次大家都是喊着‘云芷’这两个字咬牙活过来的!不是,皇上就想娶个媳妇,怎么就不行了?” “照你这么说,那皇上为了大同国,这辈子都得清心寡欲,身边连个女人都不能有了呗?” 北铭继续嘴硬,“谁都行,就云芷不行。” “够了。” 荣景初终究是受不了了,他微微侧目,凌厉地看了一眼身后的北铭和友瑜,决绝道:“除了云芷,谁都不行。” 却在这时,友瑜眼睛一亮,指着五十米开外,军营的入口处,兴奋地叫道:“皇上皇上,您快看谁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可是云小娘子不是去京兆府了吗?” “难道她回来了?” 友瑜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在荣景初的肩头用力捶了两下,“皇上,她才回来就来看您了!她还特意穿了您送她的那块料子!” 被他这样一说,荣景初的唇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直到友瑜推了推他,“快去啊,别让小娘子等急了。” 他这才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城楼去。 城楼之下,他远远地望向她,她真的穿了他特意为她选的那块,桃粉金丝云纹的绸缎制成的褙子和散花裙。 明明下楼的时候,他恨不得飞到她身边去,此时真的见到她了,荣景初却愣愣地戳在原地,脸一直红到耳朵根,还紧张地攥起了拳头。 他虽然没动,她却款款向他走来。 她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食盒,想来是有东西要给他的。 荣景初不由得心跳都加快了,他反复地组织语言,开场白到底要和她说点什么? 像寻常那样,继续调侃她吗? 可是那个吻要怎么解释? 直接向她表明心意? 可是她若是再羞辱他一次,那他们之间还能有可能吗? 思绪万千之间,对面的女子已经越走越近,她的脸庞落在荣景初的眼眸中,也越来越清晰。 荣景初渐渐蹙起了眉宇,当她走到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时,他终是冷冷地开口道:“你是谁?” 李千荷明显地愣怔了一下,随后福身,冲着荣景初盈盈一拜,“臣女是先兵部侍郎李然的嫡孙女,李千荷。” 因为李千荷的父亲当初放弃仕途,和她娘私奔了,所以并没考官职。 但是,她生怕自己在荣景初面前掉了价,便抬出了她那故去的爷爷的官职,还特意强调是嫡孙女。 李千荷羞赧地抬起眼眸,望着荣景初,柔声道:“当初,是皇上将臣女和祖母从京城救出来的,皇上忘了臣女了?” 第107章 把他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荣景初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见到的人不是云芷,这脸上的失望越来越掩不住。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答道:“那日人太多了,朕可能没太注意……” 李千荷的心不禁狠狠抽痛了一下,但还是赔着笑脸说:“臣女理解的,臣女一直很感激皇上的救命之恩!其实,臣女与皇上还见过一次……” 就是那日在云家的晚宴上,她献上了一道开花大白菜。 然而,荣景初并不想和她追忆这些有的没的,便径直问道:“朕送给云芷的料子,怎么会在你身上?” 这个问题,无疑又是给了李千荷一记暴击,她是受不了委屈的,顿时就红了眼圈。 “是……是芷芷送我的,皇上您有所不知,我们两家同住一间宅子,情同……情同姐妹……” 她终是强忍着泪意,说了违心的话。 谁承想,听到这个答案,荣景初的眉宇却蹙的更深了。 他背着手站着,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这个女人,她可真行啊!亏他还搜罗了两箱奇珍异宝,想着去了京兆府,要给她解闷的。 可是,她却把他送的东西,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那日他给沈家送去那么多料子,唯独这块是特意给云芷选的,他还怕她马马虎虎地发现不了,便将其放在了最上面。 可是她一转手就送了不相干的人。 荣景初只忙着生气,并没有心思再应付李千荷了。 而李千荷还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食盒递了上来,“臣女特意为皇上炖了鸡汤,皇上尝尝?” 李家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还能指望朝廷给故去的祖父发的一些微薄的俸禄,以及出租几亩薄田,勉强过活。 如今到了应天府,那真是坐吃山空,一无所有了。 为了来给荣景初献殷勤,天知道她没昼没夜绣了多少绣品,才够买这只鸡的。 然而,荣景初并没有接,他看向那食盒的时候,刚好瞥见李千荷脚上那双又旧又单薄的绣花鞋,天气都这么冷了,她甚至都没一双合适的鞋穿。 荣景初看出了她生活的窘迫,方才听她说,家中还有年迈的祖母,看来家里是没有劳动力的,于是,他拒绝道:“朕方才已经用过膳了,娘子还是拿回去,给你祖母补补身子吧。” 李千荷心都凉了半截,她想解释,她祖母是吃素的。 可是,荣景初紧接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她双手捧着的食盒上,“再去置办些冬衣,你祖母年岁大了,天冷了别受了凉。” 说完他就转身,一阶一阶上楼去。 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道:“对了,云芷在广聚轩的生意,你没去帮忙吗?只要是为朝廷办事,朕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一次,他是真的决绝地走了,没有一丝留恋不舍。 “臣女恭送皇上。” 李千荷面对他的背影,恭敬下拜,这一次是再也抑制不住了,眼泪簌簌落下来,打湿了面前的金元宝。 这个元宝,是荣景初怕她冻着饿着,给的温情,她真的很想把事情想的这样简单。 然而,面对他冷冰冰的态度,她又不得不多想。 这终究只是他身为皇上,给自己活不下去的子民的一点施舍。 他要她去广聚轩找事情做,也是在提醒她,要用自己的双手去赚钱,而不是一直指望他的施舍活着。 天知道她来见他,做了多少准备,她是想在他心上留下一些痕迹的,可是他却当她是来要饭的…… 李千荷越哭越伤心,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她并不敢在军营久留,便一路哭着跑回家了。 第二日,她早早地去了荣景初的府邸蹲守,因为怕守卫的不让她进门,她便说是云芷让她来的。 彼时,荣景初已经身披银白的铠甲,跨上高头骏马准备去军营集结军队,出发去应天府了。 整座宅子里,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的,唯独衬得李千荷那么多余。 望着荣景初英俊无双的模样,李千荷的心不禁漏掉了一拍。 她思忖了片晌,终是狠了狠心说:“听云芷说,皇上先前受了伤,如今伤可大好了?不如您出征,带上臣女一起去吧,臣女随时能照看皇上,也能放心……” 岂料,她话音未落,荣景初就飞过来一记眼刀,冷冰冰地说:“李家娘子有这个时间,不如还是多照看照看云芷的脑子吧。” 说完,他执鞭子轻轻在马上拍了拍,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踏上了征程。 …… 这一面,云芷正和佣工们一起收拾她的店面呢,突然没来由地打起喷嚏来,“阿气!阿气!” 有个佣工就忍不住笑道:“小娘子有没有听过这么一种说法,一想二骂三念叨,您这一下打了两个喷嚏,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骂你。” 他媳妇正好搬着一盆盆栽经过,忍不住给了他一脚,“胡说什么呢?云小娘子又能干,待咱们又大方,谁能在背后骂她?” 云芷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这倒也未必。人在江湖飘,谁还能没几个仇家呢。” 她合理地怀疑,就是荣景初在背后骂她!论嘴欠还能有谁呢? 那妇人觉得尴尬,生怕她男人那张破嘴,惹得云芷生气了,之后就不找他们做工了。 便连忙拍马屁说:“姑娘快别乱想了,您这么好的人,大家只有背地里夸的份,连您都骂,那还是不是人了?” 闲来无事,她便与云芷说起了八卦,岔开了话题。 “姑娘租这房子是田老爷家的吧?哎,要说田老爷家那放在以前,也是咱们这儿的大户,今年这兵荒马乱的,生意可是不太景气啊……” 这个话题云芷果然很感兴趣,凑上前来问道:“田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她原本想着,江南这一带,无非就是做丝绸,瓷器生意的呗。 没想到,那妇人给出的答案却是:“早年田家包了几座山,种的漫山遍野的都是果树,什么苹果,桃,橘子,梨,柿子,橙子,柠檬,葡萄,草莓,应有尽有。” 听到这里,云芷顿时眼前一亮,由听见那妇人继续说道:“听说还有养殖场,只有一小部分是在当地卖的,大部分都是供应京城的用度的,说不定,曾经的皇上皇后都吃过他家的果子,吃过他家的羊肉呢!” 妇人又深深叹息一声,“哎,只可惜京城让金人给占了,他家的东西也销不出去了,害,还心疼人家的买卖了,以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八成活着都是问题了……” 第108章 夫人的果子都卖给我吧 她这一番话,可真是解决云芷的燃眉之急了。 云芷还是好心安慰道:“大家不会活不下去的,这日子还会越过越好。” 简单聊了两句,云芷却自顾自上楼去发呆了。 这楼上,有一个小隔间,里面生了炉子,旁边放一张小床,躺上去暖融融的。 云芷仰躺着,望着顶上的承尘,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需要大批量的果皮制香,原本想着,要像在应天府那样,在扬州也弄个小车间,随时收原材料的,可是得知了田家就是一块大肥肉,她哪能不惦记呢。 那田家自己的买卖是遇上危机了,不也惦记上她的香料生意了吗?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你惦记我,我也要惦记你的,只要有利可图,难免就多动动脑子,很正常。 云芷暗暗想着,如果有田家的果园给供货,那她的蜜糖青橘还哪愁原材料的问题呢? 然而,云芷就只是要果皮而已,也因为它收上来物美价廉,利润空间大,云芷未来才能靠它养军队。 然而,田家存了那么多卖不出去的果子,云芷若是连果子一起收,那成本只怕要翻几十倍,最后也就挣不到钱了,可是她只收果皮的话,田家应该也不会傻到留一堆没了皮的果子,等着它们烂在仓库里。 现在的问题就是,该如何让田家自己消化掉这些果子,再把果皮卖给她。 云芷想了很多,半晌,眸中突然恢复了神采,与其把赚钱的机会拱手让给别人,为什么不是她来想办法消化掉这些果子呢? 云芷“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好像已经想到一举好几得的办法了。 这个想法一出,她也不多耽搁,赶紧在地图上一点,径直就去了田府。 半个时辰后,那给云芷透露消息的佣工夫妇上楼来放东西,看着空荡荡的二楼,不禁面面相觑,陷入了沉思,“哎?你方才看见云姑娘上楼了吧?” “是啊,可是这楼上没人,小隔间里也没人……” 最后,夫妻两个只能强行解释骗自己,“那可能是她后来又出去了,咱们没注意吧。” …… 到了田府,云芷让门房进去通报了一声,田夫人很快就迎了出来,她拉着云芷,笑盈盈地打量,显然是与她十分热络的。 “云姑娘来啦?外面冷不冷,快进去说,我正煮茶呢,不如一块儿用一些,也让姑娘尝尝我的手艺。” 云芷也不想绕的太远,便开门见山道:“我也是听人说,夫人家是做果园生意的,刚好我想研究着做些其他的生意,便想着过来看看夫人家的果子,说不定还能有荣幸和夫人合作呢。” 田夫人眼眸微亮,还真是想不到,云芷这香料店还没开业,这就又惦记上其他买卖了。 不过,单看云芷只是支个地摊,就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的,她并不敢轻看了她。 再想起云芷那一手好字,还有眼前这一身十分有品位的穿着搭配,是啊,云芷说不定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她想要他们家的果子,是好事。 田夫人顿时笑得更灿烂了,赶紧就吩咐人去套马车,又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去给云芷拿了个手炉,还备了小点心,免得冻着了不说,路上无聊还能吃东西解解闷。 要说会做生意的人,想事情就是周全。 云芷决定像她学习,回头在她的店里,也都放上小零食,主打的就是一个顾客是上帝。 田夫人带云芷去的,是他们存放各种果子的仓库。 仓库着实是很大,里面都整齐地堆着许多箱子,箱子里满满的盛的都是果子,这间还只是苹果的仓库,仓库很大不说,像这样的苹果仓库有三十间之多,而同样的仓库,梨的有二十间,橘子的也有三十间,柿子的较少,也占了八间…… 其他水果不算应季,滞销的相对少些,有些甚至是没有的。 然而,这些也足够田家发愁了,足足有几百万斤。 田夫人带着云芷转了一圈,不由得深深叹息,“往年这些果子都是要运往京城的,姑娘看着有这么多,其实这些都供不应求,像我们家这样的果商,江南这边不知道有多少,不谦虚地说,那些年我们家也挣了点小钱。可是谁能想到今年金军就打过来了呢?京城沦陷了,那场里的鸡啊羊啊,倒也能继续养着,可是这些果子销不出去,只怕要烂在仓库里了……” “害,这话又说回来,若是哪天金军真的杀到了扬州,也不必心疼这些果子了,大伙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了。” 其实说白了,田家也只是发愁往后果子的销路,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却是很厚的,就算改行做别的,也很快能东山再起。 云芷趁机收了他们的果园,也不是没有希望。 然而,她并不是个会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人,所以,她还是只要他们的果子。 云芷道:“如果夫人实在发愁的话,不如就都卖给我吧,只要算我便宜点就行。” 田夫人派人跟过云芷两日,知道她住的是扬州最豪华的客栈,面对牙行也是一张口就要买她那房子,她知道她出手阔绰,却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阔绰! 田夫人又惊又喜,“姑娘要这么多果子,可是有销路?” 云芷点点头,“我自有用处。” “不过,既然我能为夫人解了这燃眉之急,夫人便也发发善心,帮我寻几间屋子吧,不必多好,在郊外也行,重点是要宽敞,明亮,干净,而且要连在一起的。我还需要五百个佣工,夫人常年在扬州,相信寻一些靠谱的人,并不是难事。夫人也看到了,我是只身过来打拼,又忙着香料店开业的事,有些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田夫人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些都好说!就包在我身上。只是姑娘真的确定要这么多果子吗?你全收走了,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就是这东西实在是不好卖,江南这一带,果子都泛滥了,根本就卖不上价。” 云芷爽朗地笑笑说:“夫人放心,倘若真是那样,我也怪自己蠢,绝不上你家哭就是了。” 她这话终于让田夫人放松了下来,她随手从箱子里拿了个苹果递给云芷,“姑娘想清楚了就好,我只是怕坑了姑娘。” “快来尝尝,可甜了,前两年还往宫里送呢,皇上和娘娘尝了,都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第109章 一个五十间厂房的工厂 江南这一带的水果价格本就比京城便宜两成,云芷一出手就全要了,反正她若是不买,田家的这些水果也是烂在库里。 田夫人愿意再让利四成,最后以原价四成的价格,将所有的果子都卖给了云芷。 说起来,田家的这些果子,每年除了雇佣工打理果园、摘果子会花费一些钱,额外是没什么成本的,所以说,挣一分是一分,卖半价也是赚钱,根本谈不上什么损失。 在田夫人的帮助下,云芷从收果子,到租房,雇佣工,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两日之内完成。 而平均每斤水果按照六文钱来算,田家包了三座山种果林,一共是三千亩地,每亩地产果子大概在五千斤左右,统共大约是一千五百万斤果子。 除去一些坏掉的果子,大概五千斤,云芷买果子统共花了九万两雪花银。 按照云芷的要求,田夫人找了一个荒弃的作坊,离她家的果园和仓库都很近,里面有五十多间房。 反正荒着也是荒着,一个月的租金不过才五十两。 然而,虽然便宜,每间房面积真的很大,合起来也差不多有10亩地的面积。 雇佣的工人,田夫人也很快给找好了,工钱是按月结,为了保证佣工忠心,还要押一个月的工钱。这个钱云芷便暂时没付。 这两日,香料店那边的事情,也不太需要云芷来回跑了,她便一心扑在厂房这边。 其实,这边佣工的工作十分简单。 田夫人一开始选的都是年轻的壮劳力,个个看上去都老实本分,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云芷却觉得,他们在她这儿帮忙,实在是屈才了,便只留下了二十个人,平时帮忙跑个腿搬个东西什么的,为了不让大伙难过,她还是给了余地,“不如,让你们媳妇过来吧。” 大家听了,都不禁眼前一亮,这个年代,女人想找个活可是不容易,尤其是不会刺绣,又没什么手艺的女人。 “姑娘真的确定能给我家婆娘找个活干?” 有人不可思议地问道。 云芷也不客气,直接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我这确实需要老实心细的女工,活也不累,一个月三贯钱,也不比你们男人挣得少,不过,你们得保证,女人出来做工,家里的事没人做,回去可不能埋怨甩脸子,又想让女人出来挣一份钱,又想在家里做土皇帝,随时有人伺候的,那你们的女人恐怕就不适合出来做工。” “我做生意求的是和气生财,可不想天天听人抱怨家里生活的不幸。” 其实这段话说白了,就是不让男人看轻了女人,这云芷本身就是个女人,若是他们这些人连女人都不尊重,那确实就不适合出来挣女人的钱。 大家连连答着:“是是是,姑娘教训的是。我们在家都是一起干活的。” “我家那婆娘,只有她欺负我的份,我哪敢当什么土皇帝啊!” “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心里自然都是感激云芷的。 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家里都没有多富裕,每个月如果能多三贯钱的收入,那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谁会不乐意呢? 壮劳力们都出去找其他活干了,而他们家里的妇人也很快就到云芷这报到了,真是生怕错过这样一个挣钱的好机会。 这些人当中,有个年岁看着不小,又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她混迹在人群中,躲躲藏藏,生怕自己年龄大了,干不了什么,云芷看到了会不要她。 然而,她面前的两个婆子还是忍不住叫了起来,“杨家阿婆,您怎么也来了?您都那么大岁数了,确定有力气出来做工吗?” 这一喊,果然引起了云芷的注意。 那老妇人抬眸偷偷觑了云芷一眼,双手都忍不住开始打颤了。 云芷清脆的声音也适时地响起,岂料,说的却是,“都进来吧。” 其实,她这厂房里的活是真的不难,这前面三个厂房的工作就是削果皮,每间房里面有五十桌五十椅,桌子上一个簸箕,椅子的下面有一个竹筐。 削好的果皮直接摊在簸箕里,回头拿去晒干,而削好的果子就丢进竹筐里,等攒够了数量,送到之后的三个厂房去切块,去核。 而接下来的三间房里分别有十口大锅,切好的果子会在这里,加入两大坛冰糖熬煮,梨,橘子各占一个锅。苹果数量最大,占两个锅。 煮好的果子盛出,会一盆一盆抬入后面的厂房,将苹果,梨,橘子混着冰糖水,统一装入陶罐中封闭储藏。 如此一来,什锦罐头就做好了。 这接下来的十个厂房都一排一排地摆着柜子,是专门存储罐头的。 而后面的厂房摆着石墨、炭火等等东西,可加工制香的原材料。 最后还剩了几间房,暂时空着,用不上。 云芷知道人和人三观不一样,她善待这些佣工,却不一定能得到真心相待,所以她将每个厂房的佣工都分为四组,每组选一个组长监督,凡是勤快效率高的,月底都有打赏,偷奸耍滑的,当天结清工钱走人,偷东西的,扣掉所有工钱不发,直接走人。 这样一来,大家为了能挣到钱,心里便会有个忌惮,想算计云芷,还需得提前掂量掂量后果才行。 她将做罐头的步骤给大家示范了,女工们很快便开始上手了,而且几乎都做的又快又好。 大家平日里在家都是洗衣煮饭带孩子,什么活不会干?就厂房里这些事情对于妇人们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只是大家看到罐头的成品,却忍不住怀疑,这样的吃法看起来是挺新鲜的,但是做起来实在不难,应该有人吃过后,也就会做了,那自己都会做了,谁还来买云芷的罐头? 云芷买了 一千五百万斤的果子,真的不会砸手里吗? 然而,云芷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还带人在院子里晒那些果皮。 说到底她是不缺钱的主,九万两银子在普通百姓眼里是天文数字,而她用来投资一样买卖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不缺钱,自然也不会压榨这些佣工,上午工作一个半时辰,中午管饭,下午再工作一个半时辰,就可以下班了。 像她这样的良心老板,任谁不会吹上天呢,大家早早地下了班,都恨不得回家拜菩萨,保佑她们老板发财,保佑她们这工作能长长久久地干下去。 第110章 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娶听雨? 话又说到听雨和云舟这边。 那日云怡走后,听雨知道柳氏不会放过她,随后便也跑了出去。 柳氏可是气得不轻,追出去时还在破口大骂,甚至她还扬言,“你要是再敢回来,我非撕烂你这个小贱人的嘴!” 听雨无处可去,只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可是走着走着,她这眼泪就不禁簌簌而下。 回想起她的少女时期,待在云芷的身边,吃得饱,穿得暖,那是一段多幸福的时光啊。 她那时候总是会和映雪争风吃醋,生怕云芷会偏心,生怕映雪会比她多拿多占了些什么好东西。 如今回头想想,她这个人真是从骨子里就是卑贱的,她总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生闷气,她和云芷映雪,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这便也难怪她后来会为了一个好归宿,而背叛云芷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不如映雪大气的。 她更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真的后悔了。 当初她为何要相信云怡的什么皇后命格,而将对她最好的那个云芷推入火坑里呢。 她如果能像映雪那样忠心耿耿,是不是就不会活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听雨捂着肚子,渐渐哭得双眼都看不清路了,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到了广聚轩的门口。 这里是云芷带着一众夫人做生意的地方,她是知道的。 云芷这个人爱憎分明,绝不会再原谅她,她也是知道的。 然而,或许她可以从映雪身上下下功夫,好歹她们姐妹一场,一起长大,说不定听了她如今的遭遇,她还是会同情的,甚至是会帮她劝云芷的。 听雨鼓起勇气,还是走上前去。 然而,她尚且还没进门,秦英如就走出来,毫不客气地狠狠推搡了她一把。 “这儿不欢迎讨饭的,趁早哪来的回哪去!” 听雨下意识地就去捂肚子,秦英如虽然平日里粗枝大叶的,但是听雨这个动作,还是引得她多看了两眼。 听雨听了这番羞辱,顿时越哭越凶了,不由分说就跪在了秦英如脚下,“夫人,我错了……” “听雨背叛了姑娘,确实罪该万死!听雨这次来,就是来向姑娘赎罪的,求求您,就让我见姑娘一面吧。” 秦英如不禁冷冷一哼,“你不觉得太迟了吗?如今你要是过得好,你会来赎罪吗?要饭就要饭,别把一个畜生说的好像懂人事一样!” 说时,她回屋去,拿了两个玉米面饼子扔在了听雨的面前,“拿去吃吧,路过的狗都有份的,我看你揣了崽子,给你娘俩一人一个。” 听雨不肯死心,跪着爬上前来,想要拉秦英如的裙摆乞求,却被秦英如敏捷地躲开了。 “夫人,求求您,就让我见见姑娘吧!就算姑娘实在不想见我,那让我见见映雪也行……” 岂料,秦英如讪笑着扯了扯唇角,“要找芷芷,去京兆府找吧!” “怎么?你不是知道错了吗?你不会不敢吧?但是映雪她敢。” 说完,她再懒得搭理她,就“砰!”的一下狠狠摔上了门。 听雨委屈巴巴地哭着,犹豫了半晌,还是捡起了地上的两个饼子走了。 应天府的天实在是太冷了,她又走了一会儿,就实在捱不住了,寻摸了老半天,终于找到一间空屋子,勉强住了进去。 听雨又出去捡了柴,将炉子生了起来,她围着炉火坐了许久,可算是暖和过来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就只有秦英如施舍的那两个玉米面饼子,她实在饿的难受,就掏出来啃上两口,却也不敢吃的太多,因为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说来也是巧了,听雨在这间房子里住了两天,每天入了夜,就总是能看见云舟从门前的小巷子经过。 说到底,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儿,再难嫁好人家,她还是希望能名正言顺当云家的少夫人的。 于是,到了第三日晚上,听雨特意候在门口,等到云舟路过,她就一把将他拽进了院子,不由分说,就勾着他的脖子开始吻他,一如他曾经在荒山雪地里对她那样,不容抗拒。 云舟一开始吓了一跳,待看清拉自己的人是听雨,就连忙推开她要跑。 听雨这个女人,现在对于他来说,就好比是一颗定时炸弹,他娘说,她是要赖上他,败坏他的名声,未来耽误他娶官家小姐的。 然而,听雨眼疾手快,在云舟将要夺门而出时,到底还是先他一步,将院门给合上了。 “分开这么久,亏我还日日念着大公子,大公子竟是一点儿也不想人家……” 说时,听雨就幽幽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故意让对襟散开,渐渐滑落。 云舟本身就是来找乐子的,不禁喉结滚了滚,径直上前将她抱起,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 第二日醒来,云舟方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大错了,趁着身边的人还没醒,他起身就要跑路。 岂料,听雨却突然从身后将他揽住,“公子说会娶听雨,这话可还作数?” 云舟在应付女人上,心眼多着呢,他知道此时若是反悔,听雨一定大吵大闹,甚至抓着他不让走了。 于是,他决定用缓兵之计,“怎么可能不作数?我对你的心意你还看不透吗?” “你这样问,真是太让我心寒了!” 听雨一听这话,顿时有了主心骨,她娇笑着倒在他的怀中,“那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娶听雨?听雨知道公子面对大夫人十分为难,但是大夫人是个好人,相信她一定是会成全我们的。更何况……” 她满目柔情地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更何况,听雨能等得起,这腹中的小公子却是等不起的啊……” 这个消息简直让云舟振聋发聩,他甚至一开口都结巴了,“你……有了?” 听雨笑盈盈地点点头,“不如,公子来给小公子取个名字吧!” 云舟在这里多待一秒,简直都是如坐针毡,他想撒腿就跑,又怕听雨闹起来,满大街地骂他,坏了他的名声,他沉默了片晌,终是抓起自己的外裳,兴奋道:“太好了!我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娘!听雨,你等我好消息!” 第111章 逢场作戏,四处留情的渣男 听雨还真是被云舟的那一番鬼话给唬住了,她天真地想着虽然柳氏嫌弃她身份卑微,配不上云舟,但是或许会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子上,勉强让她进门。 她如今过的这么惨,还哪敢有太高的要求啊,哪怕只是让她给云舟做妾,能吃饱了穿暖了不挨打,已经是她最好的生活了。 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是真心实意地等着云舟和柳氏来接她回去的,哪怕他一去不复返,那夜睡了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听雨也还是努力骗自己——云舟一定会回来的。 他和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多么情真意切啊,如果这都不算是爱情,那什么算? 更何况,她还怀了他们的孩子,这可是云舟第一个孩子,云家人没有不重视的道理。 然而,云舟真的再也没来过,甚至好像故意躲着她一样,他再没来过那条巷子。 秦英如给的那两块饼子,听雨已经十分节省地在吃了,可是两天过后,她还是全都吃完了。 为了避免活活饿死,她必须再出去找吃的才行。 因为有荣景初罩着,如今的应天府相对太平了不少,街上也陆陆续续有了卖馒头,卖豆腐,只求赚两个小钱的百姓。 可是听雨身上没钱。 她是真的很羡慕在广聚轩帮忙的那些妇人们,最起码她们还有机会凭自己的双手赚到钱,然而,她是背叛过云芷的人,想来,广聚轩也不可能有她的容身之地吧。 听雨已经被秦英如羞辱过了,她有那个自知之明,便也没再去触霉头了。 为了找到东西果腹,她想到了他们先前逃荒时,和云芷学的挖冬笋。 于是,便去山上挖了许多,回去煮了吃了。 然而,冬笋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更何况她是拿来当饭吃的。 接连吃了几日,她只觉得肚子胀的像鼓面一样,敲一下都“砰砰”作响,每顿用完了餐,跑茅房更是跑得她怀疑人生。 她的身上甚至过敏了,开始大片大片地起红疹。 听雨恨得直打自己嘴巴——她只是想活着而已,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小红疹,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确定云舟还会喜欢她吗…… 听雨是不敢再吃冬笋了,好在这疹子只在身上,脸上没有,她还能出去见人。 相信过几天,自自然然也就消下去了。 她又想到了一个挣钱的法子,就是上山去砍竹子,然后卖给广聚轩。 一根竹子一文钱,够她买一个馒头吃了,她一天砍三根竹子,就能吃上饱饭,再砍的多些,还能有钱吃上菜。 听雨暗暗地想着,那云舟好歹是将军府的大少爷,云将军没有儿子,他说不定以后是要袭爵的,到时候她跟着云舟,也算是脱离贱籍,能当上尊贵的少夫人了。 苦日子终是暂时的,她只要捱到嫁给云舟,一切就都好起来的。 后来的日子,听雨便拖着身子,日日出去砍竹子,她亲自出去卖,又怕广聚轩不收,最后便只能找了个阿婆,代替她去卖,再从中抽一半的跑腿费。 也就是说,听雨伐十根竹子,费尽气力全拖到广聚轩,这一转手,就只能挣五文。 听雨就一直这样艰辛地活着,这一日,她拖着三根竹子,几步一停,艰难地往广聚轩的方向走。 却没想到,云舟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他的怀中揽着一个身穿红袄的小村姑,虽说打扮的土气,却实在年轻,模样也生得清秀。这人正是和她同住一条巷子的女子,秀哥。 秀哥用绢子半掩着面,含情脉脉地望着云舟,一脸的娇羞。 云舟实在按捺不住,垂头狠狠地在她脸上香了一口。 所以说,她先前几次在巷子里看见云舟,他都是去找秀哥的。 霎时间,听雨只感觉浑身的血脉倒流,双手都是酥麻的,根本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她费尽气力拖着的竹子,“噼里啪啦”散落满地。 自从离开了云芷,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气,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拉住了秀哥的胳膊,狠狠甩出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贱人!他是有家室的你知不知道?”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见着个爷们就敢往上贴!你还要不要脸了?” 秀哥瞬间被打懵了,捂着红肿的脸,眼泪就“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公子,您不是这么和我说的,您说会到我们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 “她是谁?这会儿您怎么就成了有家室的了?” 秀哥拉着云舟不放,非要讨一个说法。 听雨看到这一幕,吃醋得紧,连忙上前把两个人给分开了,“你别碰他!” 说时,她代替了秀哥的位置,要来拉云舟的手臂,“大公子,听雨可是还怀着你的孩子呢,你不能跟别人,你不能不要我……” 岂料,她话音未落,云舟就毫不客气,猛地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谁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还想赖在爷身上?神经病?” 他整整衣襟,转身便要走了。 没管听雨,也没管秀哥。 生怕被两个女人缠着走不了,他没走出去几步,还撒腿就跑了,真是一点形象也不要了。 看到这一幕,秀哥突然顿悟了,听说京城来了一群贵公子,她和她的小姐妹们免不了前赴后继地往上扑,她们正值花一样的年纪,谁不曾幻想嫁个权贵,跨越阶级,改变命运呢? 她先前还很庆幸这云舟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眼下看来,他不过是与她玩玩罢了…… 秀哥也觉得没脸待在这儿,转身捂着脸便跑了。 唯有听雨坐在那儿哭的昏天暗地的,路过的人见了,都不禁回眸看上两眼。 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身后有人突然将她揽住,用力将她扶了起来。 “要说这嫁人啊,可得擦亮了眼睛,今天若不是撞见了,你又哪知道他是人是鬼呢?” “别哭了,快起来吧,地上凉。” 被这样好心安慰了一番,听雨总算是觉得不那么无助了,“谢谢夫人……” 她哭得直抽搭,正要回过身来,给扶她的人行个礼,岂料,女人身旁的男人身影起先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哪是什么好心的过路人? 这竟是顾承和顾夫人! 第112章 遇上一个长舌妇 听雨的心狠狠往下一沉,连忙逃脱了顾夫人的搀扶,一下跳出去老远。 顾夫人原本还想劝听雨,若是真的受不了男人在外面胡扯,不如趁早和离。 听雨这一转过身来,她才觉得这人实在面熟。 “你?你不是云家那个小丫鬟吗?” “我记着你以前是云芷的丫鬟,那个卖主求荣的!” 顾夫人不禁嘲讽道:“呵,如今你男人不要你了,你可真是活该!” 说时,就搭上身边顾承的手,趾高气昂地走掉了,“别管她,咱们走!” 顾承做贼心虚,都不敢抬眼看听雨,更不敢在这件事上乱说话,就灰溜溜地跟着顾夫人走了。 听雨本来就已经够伤心的了,又被顾夫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她可真是恨得牙痒痒。 就在顾承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不留痕迹地摸了一把他的手。 顾家夫妇走出去没多远,顾承贼心不死,到底是回眸望了她一眼,听雨连忙可怜巴巴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顾承邪邪一笑,是谓受到了她的暗示。 要说这听雨和顾承,先前私会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口吃的,一次是为了套出做竹筏的秘密。她原本还存着一丝良心,觉得挺对不起顾夫人的。 但是她当初是为了活命,也没有办法。 如今被顾夫人无缘无故骂了这一番,她是一点没有心理负担了。 甚至能勾引到顾承,她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从后面看顾夫人的背影,腰竟是粗了一圈,看她走路的姿势,也笨重了许多。 难道她也有孕了? 不知怎的,听雨觉得心里有点妒忌, 为什么人家有孕了,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等孩子降生,那也是含着金汤匙的。 而她怀着孩子,却还要颠沛流离的,甚至不知是否有明天。 人生,真是充满了无数句“凭什么”要问。 …… 云芷这面。 罐头厂里,佣工都分工明确,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就是了,云芷留在这儿,也只是监督她们,她们干活不自在不说,也十分浪费云芷的时间。 于是,她便回城忙着租店面,开罐头店的事了。 谁承想,她这才走了,有个姓李的婆子就躲起懒来,不光躲懒,还在背后嚼舌头,议论云芷,“要说这小姑娘啊,就是年少不经事,哪有做买卖的,自己不盯着,就放心把这么大个摊子交给别人的?” 说时,那李婆子满怀嫉妒地瞪了一眼她这一组的组长,“要我说啊,她这买卖干不长。” 要知道方才云芷选组长,她举手举得比谁都高,可是云芷的目光掠过她去,选了她身后的冯婆子。 眼下她唱衰云芷的买卖,谁说不是报复心作祟呢。 另一个姓刘的婆子也咂咂舌,“要我说啊,这小娘子就是仗着脸蛋生得好,男人舍得给花钱,她就随意拿着出来挥霍,两千多两雪花银都够花三辈子的了,置办这么个场子,有什么用呢?这不是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就是大方!” 那李婆子嘲讽地咧嘴笑笑,“回头赔个底掉,看她男人不打死她?我看她就是找虐,被虐狂!听她说话那个动静,就不是什么利落性子,优柔寡断的,一点也不爽快,她能成什么大事儿?” 说时,那李婆子腆着个肚子往后一仰,“哎……反正她也不在,咱们都歇会吧,那么多果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削完的。” 整个一厂房都回荡着她的叹息声,而其他人鸦雀无声的,都埋头兢兢业业地削着自己的果子,就连最开始答话的刘婆子都瞬间变了脸,做出一副勤劳肯干的模样。 李婆子后知后觉地往身后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竟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座上跳了起来,“噗通”一下跪倒在了眼前人的脚下。 “姑娘……” 要说这云芷不是一个时辰前就离开厂房了吗?这儿是郊外,从这进城哪怕坐马车也要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根本就不够,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云芷她是怎么做到的。 李婆子吓得冷汗直流,牙齿都在打颤,“姑娘……我就是累了在这儿歇会,您看我都削了那么多苹果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竹筐。 只盼着方才自己瞎哔哔,云芷是没听见的,要不然的话,她真是没脸再见云芷,更何况还要伸手问人家拿工钱了。 云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只是浅浅一笑。 这一笑,仿佛让李婆子看到了希望,想来她是没听见她哔哔的那些蠢话的吧? 于是,她也抬起眼眸,呲着一口黄牙冲云芷笑了。 岂料,云芷开口却说:“这位大姨,就算我不在厂里,这儿也这么多人呢,你怎么能随口喷粪呢?” “还是说,自己在家被男人打,当被虐狂当惯了,看谁离了男人都活不了?” 一厂房的人听了,都不禁憋笑。 李婆子这下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跪在云芷脚下,不停给云芷作揖,“姑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在背后胡乱嚼舌头了!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过老奴这一回!” 云芷却掩住口鼻,显然是十分嫌弃李婆子那张脏嘴的,“我们这厂里是做吃食的,把你这样的留下来,你觉得我的顾客能满意吗?” 说时,她给先前留下的壮劳力递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上前架着李婆子的胳膊,仿佛是泼脏水一样,“嚯”的一下,将她扬了出去。 那李婆子可是急眼了,反正在这儿做工的事也黄了,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上来抓花云芷的脸,“小贱人!没有你这么侮辱人的,我不管!你赔我三天的工钱,要不我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门口的两个男人见状,连忙将她拦在了门外,他们拿着云芷的钱,不让这种颠婆伤到主家,那是他们的本分。 岂料,云芷的眼眸却波澜不惊,根本就不可能怕的。 她将李婆子削的那一筐苹果拖到了门边,“要钱没有,不过你碰过的这些果子,我嫌脏,你可以带走。” 李婆子算了算,一个月三贯钱,一天就是一百文,她只做了一上午的工,算五十文,还混了顿饭。 而这一筐果子可是不少,怎么也值一百文,满打满算,她都不亏。 于是,她答应道:“那行吧。” 谁承想,她话音未落,云芷捞起一个果子就狠狠向她掷了出去,“砰!”的一下正中她的脑门。 李婆子整个人都被砸懵了,她气急败坏,正要问云芷是什么意思,却听见云芷说:“大姨,那你可要接好了。” 第113章 良心有问题,不配这份工作 李婆子头疼的不行,心里又十分憋闷,但是那一筐果子是她唯一能拿到的报酬,她才不想白白削了一上午果皮,最后还屁都落不下一个呢。 接就接,有什么了不起的!云芷不就是要借着扔果子羞辱她吗?她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于是她半躬着身子张开双手,做足了准备来接云芷接下来会丢出的果子。 只见云芷做了个要抛果子的动作,李婆子快跑两步,连忙迎了上来。 岂料,那不过是个假动作,就在她等着果子落下的时候,云芷方才将它抛出来,只听“砰”的一下,又是正中李婆子的脑门。 “你!” 接连被打了两下,李婆子顿时恼羞成怒,然而,第三个第四个果子紧接着丢了出来,一个正中她脑门,一个正中她鼻梁骨。 却见云芷又俯身从筐里捡了两个果子,对着她盈盈一笑,“还要吗?” 李婆子这时已经意识到不对了,云芷这个身手可比她想象的敏捷得多,她根本就别想在她手上拿到一个完整的果子。 她顿时龇牙咧嘴的,挽了袖子,又要上来撕扯云芷,真是把骨子里那股泼皮无赖的劲儿全使出来了,“小贱人,你看我不抽你!” 岂料,她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个果子砸在她的面门上,无论她怎么躲,怎么遮掩,一抬头保证是百发百中。 门口守着的几个壮汉,原本还想着如何保护云芷呢,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要说这小娘子本事大得很,和看上去那张柔柔弱弱的脸庞,真是一点也不相符。 根本就用不着这几个人出手,那婆子根本没走到门口就破了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啊啊啊!你这只会勾引男人的浪蹄子,仗着你男人的势,你可太欺负人了,你根本就是个杀人放火,鱼肉百姓的主儿啊!” 说着,她还要煽动其他佣工的情绪,“你们还敢给这样人做工啊,我这下场,你们还看不到吗?难道还真指望这浪蹄子给你们钱?” 其他人默不作声,生怕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都纷纷埋头做自己手上的活。 而云芷嫌她话多,又是几个果子噼里啪啦招呼在她脸上,李婆子鼻子都被打的哗哗流血了,气的她直蹬腿,骂也不敢再骂了,就拍着地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 云芷冷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不滚,却也不知道谁才是她口中的那个被虐狂。 云芷打也打够了,再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便径直说道:“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这样,除了勾引男人,就什么也做不成的。当然,我看你也没那个姿色。” “回去给你男人当洗脚婢吧,李铁锤家的是吧,若是再敢脏了我的地方,我不妨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杀人放火,鱼肉百姓。” 一听这话,李婆子头脑“嗡”的一下,她方才只是痛快痛快嘴,一顿乱骂罢了,但是现在清醒了细细一想,这云芷是北面过来的,她又这么有钱,口气也不小,难道是哪个京城权贵家的千金小姐,更有甚者,倘若她是个什么公主郡主王妃的,那她一方小老百姓可是惹到茬子上了。 一想到,云芷知道她男人是李铁锤,甚至知道她家住哪,家里几口人,她就觉得后怕。 连忙麻利地爬起来就要跑了,没跑两步,又觉得自己吃亏得很,便三下五除二捡起了那些砸她的果子,用面前的粗布裙摆兜着,灰溜溜地跑了。 随着李婆子的离开,厂房里里外外又恢复了安静。 所有人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大伙儿可算是知道云芷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了。 云芷在一厂房女工们的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那种感觉像极了抓抄袭的监考老师。 最后,她在刘婆子的身后驻了足。 这人正是方才与李婆子嚼舌头的,她的心头不禁咯噔一跳,连忙就抬眸笑着,拍起了云芷的马屁,“姑娘快别和个泼妇一般见识,她那个人就是事逼,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从没听她说过别人好话,姑娘身子金贵,气坏了可不值当。” “姑娘能赏咱们一口饭吃,我们这些人感激还来不及,可不能像李婆子那样没心肝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见云芷清冷的声音从头顶悠悠飘过,“需要我请你出去吗?” 云芷为什么点她,刘婆子心里明镜一样,她是真的恨透了自己这张贱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好差事,干嘛跟着那李婆子一块,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 她这是自作自受,讨不到后悔药的! 她也不想像李婆子那样,闹得那么难看。 她又十分忌惮云芷身后的势力,于是,放下手里的活时,还连连给云芷行礼道歉,“老婆子知道错了,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千万别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计较。” 说完,便灰溜溜地走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那些原本存着歪心的人都有了忌惮。 云芷后来又用地图玩了两次闪现,从此以后,这厂房里的人是真的都老实了,再也不敢欺负云芷年轻,趁她不在就偷懒糊弄了。 其实,云芷这老板对他们是真的不差,月钱不少,中午供饭,考虑到女人要做家事,工作的时辰也不多,若是连这样的老板都做不到以真心换真心,那就是个别人良心有问题,就不配得到这份工作。 厂房这边不太用云芷操心了,她便一门心思又扑到了罐头店上。 云芷通过田夫人的人脉,把香料店旁边的一家店也租了下来,这家店比香料店的面积还要大些,却是没有二楼的。 不过只是摆柜台卖罐头来说,却是足够的了。 正好香料店那边已经全收拾完了,云芷便让那些佣工都去收拾罐头店了。 他们这些人,朴实肯干,做的活又干净利索,云芷还是十分满意的,这样的好员工她还不舍得放出去,给别人占了便宜呢。 反正她也是要做其他生意的,云芷决定,直接将这几个人签成长工,他们双方都省去了找人的麻烦,也算是两全其美。 所有的事情都顺顺利利地进行,眨眼之间,就到了十二月初一这一日,云芷的两家店用大红的绸缎装饰,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门口鞭炮齐鸣,所有人都围观鼓掌庆贺,她的店铺终于顺利开业了。 然而,云芷并不知道自己租店面的事,是动了牙行那个丁朝的蛋糕,此时,他正混迹在人群中,憋着什么坏呢。 第114章 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说起来,云芷来扬州不过半个月的光景,却也结交了不少人了。 今日香料店和罐头店一块儿开业,可是来了不少老主顾前来祝贺。 田夫人也特意带了好几位夫人过来捧场了。 人群中的掌声连绵不绝,大家好像提前排练好的,异口同声地祝贺道:“祝云娘子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云芷为了图个吉利,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石榴红的如意裙,乌发盘成一个倾髻,两支垂丝海棠流苏簪斜斜地插在发髻的一侧,真是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白皙明艳了许多。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她“嚯”的一下,掀开了遮着两店匾额的红绸,“欢迎大家光临小店,今天开业大酬宾,进店选购,都有礼物相送哦!” 顿时,几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映入眼帘来。 那香料店叫作“香草美人”,字面意思就是香草配美人,既赞誉了各位夫人娘子容貌出众,又突出了她家的香料,能给各位夫人娘子增添各种各样适合她们的韵味,或是清雅怡人,或是端庄持重,亦或是芳香馥郁,总之,只有她们想不到的,没有香草美人做不到的。 而香草美人本身就是个成语,它的深层意思代表的是忠君爱国。 云芷出来做生意,原本就是为国为民的,香草美人这四个字既是她的忠心,也是她的初心。 偶尔有路过的文人墨客,只看一眼,就参透了个大概——这应天府来的小娘子,可是不简单。 你看她出手阔绰,行事雷厉风行,因为她本身就是给皇上办事的。 有男子忍不住上前问道:“云娘子,您这店里有没有适合男人用的香?我平日里在书房读书,就苦于没有一种香提神醒脑的。” 云芷浅浅一笑,道:“当然有,无论是男女老少,来到香草美人,就一定能找到一种您喜欢的香,里边请!” 被她这样一说,不止是夫人娘子们,真的有男人,还有带着孙子的老夫人也蜂拥而上。 一时间,香草美人里里外外拥挤的都是人,云芷雇了几个小娘子当店员,她们竟是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其实,许多大户的家里是不缺香的,而有些百姓忙着为生计奔波,也用不上香。 只是这香草美人第一天开业,又说有礼物相送,大家实在是好奇,忍不住上前凑个热闹。 再说到罐头店这边。 罐头店名字叫做鲜果满园,字面上也是很符合云芷要卖的东西的,听上去就汁甜肉厚,回味无穷,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而且它的深层寓意也特别好,是硕果累累,大丰收的意思,更是因为国泰民安,人民安居乐业,才能硕果累累,大丰收。 云芷立在门外,细细地将两个店的名字解释给大家听,大家一开始只能参透字面意思,听了这深层寓意,都不免觉得心安,就凭着这两句美好的期许,这店里卖的东西,他们也是愿意买账的。 不多时,鲜果满园也是人潮济济,门庭若市。 若说香料这种东西,还会有人不需要,这什锦罐头却最是老少皆宜的。 云芷他们这个时代与现代的吃食有很大的不同,现代人绝大多数都没吃过他们这个时代的菜品,同样的,他们这个时代的人也都没吃过现代的东西。 所以会觉得红烧肉那么好吃,烤鸭卷饼也那么好吃。 这什锦罐头他们自然也是没吃过的,却见着一个一个密封的小坛子摆在货架上,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卖价是三十文一坛,若是带回家,吃完了将坛子退回来,还能退回十文,若是在店内堂食,那坛子留下,就只收二十文。 折算下来,就是二十文一坛。 这个价格便是寻常百姓也是吃得起的。 有些富人不差这两个钱,也有人胆子大,性子干脆利落,直接付钱买上一坛尝尝鲜。 而更多的人拿钱谨慎些,并不冲动下手,便想先看看这些人吃了之后的反应。 若是这东西不好吃,他们还可以直接走人,就避免交智商税了。 却见着每个买了罐头的人,店员都另外送了一粒竹若橘风的香丸做赠品,其他人见了都不禁眼前一亮,还真的像云芷说的那样,只要消费就有赠品。 大伙原本就是抱着好奇心进来的,眼下看来,二十文钱既能尝到什锦罐头,又能试香,也算不亏。 大多数人依旧是保持谨慎,并没有直接跟风购买。 只见那些买了罐头的人,第一件要做的事,都闻了闻送的那颗香丸,无不是满意地连连点头,然后小心收入了自己的荷包中,随身携带留香。 又在店铺的堂食区选了位置坐下,打开小坛子,却见晶莹的汁水间,是堆得满满的各种混合果肉,分量是十分充足的。 他们大多是先喝一口汤汁,古代并不像现代吃糖这么多,饮食习惯都非常清淡。 糖和盐都很贵是一个原因,云芷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更是讲究一个风雅。 像此时此刻这样,能坐下来喝上一口甜蜜蜜的糖水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这第一口下去,大家无不是瞪圆了眼睛,被深深惊艳。 接着第二口就赶紧挖出一块果肉,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这下不但甜甜蜜蜜,还软软糯糯,每咬上一下,都是满口爆汁。 试问他们吃惯了桃花粥,梅花饼,蟹酿橙这种风雅小食的,谁会拒绝这样浓郁的一口甜蜜蜜呢? 吃过的人无不是连连点头,并且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坛什锦罐头给吃完了。 有人迫不及待地问:“这东西真的好吃吗?” 被问的人根本来不及回答,生怕狼多肉少,去晚了就再买不到了,“再给我来五坛!” 店员热情地招待,给他打包了五坛什锦罐头,又送了五种味道的香丸。 看他这反应,还能不好吃吗? 犹豫的人也不再犹豫,都纷纷下手,一斤水果十二三文,一坛什锦罐头也不过二十文,却能同时吃到许多种水果,实在是不贵。 对于有些精打细算的百姓来说,一个肉包子三文钱,还没有馒头大,同样的钱还不如买三个馒头吃。 同理,买一坛什锦罐头,这还不如加点钱买二斤水果吃,但是偶尔浪费一次,让家里人都尝尝鲜,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还能得到一粒香丸呢。 于是,大家都争相购买,有的要一坛,有的要两坛,有的要五坛,更有大户派了小厮过来,一张口就要二十坛的…… 鲜果满园里的店员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 第115章 云姑娘来头不小啊 而香草美人这一面,玩的也是有买有送,只要买二两香料,就送一粒其他味道的香丸,买的多送的也多,消费满三百文,还多送一坛什锦罐头。 单次两店消费满一贯钱,会送一个极其精致的香筥。 这所谓的香筥,其实就是盛散香的白瓷小罐子,陶瓷这东西,原本不是特别值钱的,但是有能工巧匠在上面绘上牡丹芍药,山水行舟,这颜值一上来,价格也就跟着上来了。 说白了,这东西是贵在手艺,所以当初云芷买一百个香筥,那个老板以为她是搞批发赚差价,会觉得她是异想天开。 虽然她买的多,老板是有让利的,平日里,这样一个香筥卖一百到一百二十文,卖给她都是按照九十文算的,但是这其中的利润到底是太薄了,大家又都是知道行情的,她若是漫天要价,那人家直接去绘香筥的老板手里拿货,它不香吗? 所以,当初那老板看见云芷一出手就拿了一百个香筥,会说:“不知是哪位爷宠出来的,就等着出血吧!” 他并不知道,他说这话时,云芷虽然没听到,但是有个冤大头买了一百个香筥想赚差价的事儿,却是在城东传遍了的。 这几日云芷往城东跑的多,那可不是一个两个人在背后“蛐蛐”她,有的人为了让云芷买他的货,拉着云芷非要和她八卦这件事…… 云芷也是挺无语的,她当初买香筥的时候,屋里就她和那个老板,这闲言碎语是谁传出去的,用脚指头想,都想得到吧。 那老板更不知道,云芷买那么多香筥,并不是要卖的,而是白送。 平日里大家买一个香筥也要一百文,如今在香草美人和鲜果满园消费满一贯钱,就能白送一个,这可不就是捡了个大便宜吗? 当然,能捡到这个便宜的,都是不差钱的大户,寻常百姓日子都过得精打细算的,谁会舍得一贯钱买这一堆有的没的。 但是对于大户来说,一贯钱便不算什么了,反正家里人口多,都是上有老爷老夫人,中间好几房的兄弟妯娌住在一起,各家还有许多公子娘子,真正分到每个人手里,东西也实在是不算多的。 田夫人带来的那几位夫人就都是不差钱的,有的拿了两贯钱的东西,有的拿了五贯钱的,而田夫人最是大气,直接给了云芷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云芷问她买这么多用得完吗? 她说她送人。 云芷承她的情,知道她是为了给她捧场罢了。 田夫人将她的几个朋友介绍给了云芷,其中的一个,云芷印象尤其深刻。 “这位是沈夫人,说来也是巧了,她们一家也是从应天府过来的,她家的店铺,说不定你还有印象呢。” “广聚轩,玲珑堂,香茗阁那一条街都是他们家的产业。” 一听这几个店名,云芷不禁愣怔了一下,继而笑盈盈地上前,拉住了沈夫人的手,“那可真是巧了,不瞒夫人,我母家也姓沈。” 沈夫人也觉得惊喜,“那说不定,往上倒三代,咱们本是一家呢!” 田夫人若有所思,对沈夫人道:“那你恐怕是高攀了,人家云娘子是京城来的贵胄,若是母家姓沈的话,难道和故去的沈太傅有渊源?” 最开始与云芷相识的时候,她只知道她姓云,并没往这方面猜想,云家也不过是无名之辈,在京城还有人认识,到了扬州,自然没有人看得出云芷是官家小姐。 但是沈太傅的名号响当当,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云芷点点头,没什么好隐瞒的,“沈太傅正是我外祖父,如今的临安巡抚沈江远是我大舅舅,翰林院学士沈江波是我二舅舅。” 所有人都不禁瞳孔地震,原本猜到了这个云芷来头不小,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 扬州偏安一隅,在这些小老百姓眼里,巡抚就是最大的官了,至于翰林院学士,甚至是太傅,根本就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相比于云芷这身世,他们手里有两个小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们与云芷相比,根本就是隔着难以跨越的阶级呢。 田夫人连着各位夫人连连道:“云姑娘,我等真是失敬失敬啊……” 云芷这一番介绍,并没有提到她的父亲,人家京官嫁娶都讲究个门当户对,想来她父亲的名号更能让她们这群蝼蚁振聋发聩吧。 田夫人便问道:“不知令尊是在哪高就?” 岂料,云芷也是毫不避讳地答:“啊,家父前两年因为多管闲事,突发疯病,如今瘫在家里,见人总说胡话,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田夫人十分不好意思,“哎呦,这是我冒昧了,这大喜的日子,怎就提到了云姑娘的伤心事……希望姑娘别往心里去才好。” 云芷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更离谱的是,大伙觉得她说完这一番话,竟是莫名地……开心…… 见着扯得太远,她拉着沈夫人的手,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沈夫人,不瞒您说,京城沦陷之后,皇上就带着我们逃出来,在应天府住了下来。” “你们走后,那整座城都死气沉沉的,皇上也是为了让大伙更好地活下去,便带着我等做起了买卖,那广聚轩最大,又在城中心,我们没经过您允许,便暂时用了附近的几间房子。不如您算算房租多少,我现在就补给您。” “也请您放心,等哪天战乱结束了,您和家人愿意回来,我们立刻搬出去,绝不强占。” 云芷的话,让沈夫人大吃一惊,但是她的坦诚,也同样让沈夫人觉得心安。 回想起在应天府的日子,她不禁深深叹息一声,“害,姑娘又何必这么客气呢,您和皇上就算不用那房子,它不也是空着吗?有你们打理,倒是让它蓬荜生辉,多添了福气呢。我多大的脸面,还收你们的租金呢?” “再说了,若不是皇上带兵保住了应天府,那房子还哪算是我们沈家的呢?皇上和姑娘,就安心地用吧!再提钱,可是折煞我了。” 第116章 丁朝带人砸店 香草美人内,云芷正和几位夫人打着唠。 没承想,那丁朝歪着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带着几个壮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呦!这么几日,就把店开起来了,云小娘子好大的本事啊!” 说时,他站到云芷面前,朝她伸出手,就耍起了无赖,“佣金拿来吧,这两家店都是我地盘上的,你要租,就得给钱。” 他上下打量了云芷一番,并没在她眼里看出惧怕的意思,丁朝不禁轻嗤了一下,“怎么?我看你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该不是个吃白食的主儿吧?” 说时,他就张开双臂,在店里大声地喊了起来,“都走吧走吧!这娘们连爷的一点佣金都要算计,她卖的东西你们也敢买啊?” “你们不怕吃死了啊?” 他突然瞪圆了眼睛咆哮道,同时,猛地将眼前一个顾客买的罐头香粉都狠狠地扫在了地上。 那顾客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女娘,这样一来可是吓得不轻,连连往后退,还不禁红了眼眶。 田夫人好歹是有些阅历在身上的,做生意多年,也是什么无赖都见过,她怕云芷被吓到,连忙开口回怼道:“丁朝!你跑这儿来闹什么?这房子是我的,旁边那间是陈夫人的!我们愿意租给云小娘子,关你什么事!” “你自己做不成买卖,是你人品有问题,怎么能赖云小娘子贪了你的佣金呢?” “云小娘子可是官家小姐,代表的是朝廷,会贪你那两个小钱?你寒碜谁呢?” 丁朝却一点不畏惧,不待田夫人说完,就抬高了音量吼道:“老子不是吓大的!” 说时,他又伸了一根手指恶狠狠地指向云芷,“你!今天不给钱,老子砸了你的店!你以后就别想在江南这一带混了!” 哦豁,这口气可真是不小。 云芷懒得听他哔哔,突然攥住他指她的那根手指,狠狠往上一掰。 丁朝做梦也没想到,这孤身一人出来闯荡的小娘子,遇上茬子竟然敢先动手,手指上传来的疼痛直通他的天灵盖,他忍不住“唉唉唉!”地惨叫了起来,霎时间,气势全无。 岂料,云芷趁机抬起另一只手,“啪”的一个耳光狠狠赏在了他的脸上。 “哪来的杂碎?当流氓还显着你了?” 丁朝原本就是来要钱的,带几个人也是吓唬吓唬云芷罢了。 他怎会想到,这小女娘泼辣得很,白白挨了这一巴掌,他以后还有什么脸在这一片混?顿时恼羞成怒,道:“弟兄们!抄家伙给我砸……” 了。 然而,他一个“砸”字刚出口,云芷指尖拈着一根银针,突然凌厉地一掷,那银针竟“嗖”的一下径直扎进了丁朝的喉咙里。 丁朝瞬间懵了,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捂着嘴,一双瞳孔瞪得老大,待反应过来,他立刻伸手去掏。 岂料,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条粗壮的胳膊,径直勒在了他的脖子上,并带着他整个人往下压。 这下,那卡在喉咙里的针将将都快被他咽下去了。丁朝痛苦地挣扎,因为被那人勒着脖子,半个字都骂不出来,只能拼命地踢蹬双脚,想要摆脱他的控制。 跟他一块来的那几个流氓也都傻了眼,这店是砸还是不砸? 这小娘子好像并没丁朝说的那么好惹啊…… 一时间,他们进退两难。 由听见那勒着丁朝脖子的人喝道:“来!来!都滚出来,要打出来打!老子今天豁出这条命陪你们玩,就是别脏了我家姑娘的地方!” 云芷望着那男子,渐渐笑了起来,“家骏,你可让我好等啊!” 说起来,与连虎和家骏在应天府分开,也有十天,半个月之多了,他终于到扬州了,而且来的正是时候。 家骏投给她一抹仗义的微笑,嘱咐道:“交给我!姑娘安心在屋里等着,别出来!” 他还怕场面太血腥,会吓到了云芷。 然而,云芷一个当医生的,小刀剌肚皮都见多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安抚了一下几位夫人,还有被吓坏的顾客,还让店员给东西被打翻的那个小娘子重新装一份,紧跟着就出了门。 却是没想到,店铺的门外停着十余辆马车,映雪抱着东西,最先跳了下来,见着云芷,三步并作两步就蹿到了她的面前,“姑娘!姑娘没事吧,他们欺负你 了吗?” 云芷又惊又喜,捏捏她的脸,又连忙将她手中的东西接过来一半,“你怎么跟着来了?我这两日正想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映雪忍不住撇嘴哭了起来,“姑娘,我也想你啊!家骏说你来扬州了,我还不信呢!我差点就去京兆府找你了!” 这时,最前面的马车帘子动了动,又有人下来了。 云芷定睛一看,“楚侯爷,楚夫人,你们怎么也来了?” 楚侯爷楚夫人异口同声道:“来帮你啊!” 楚夫人苦口婆心,“姑娘怎么不说一声呢,你一个人跑这么远,身边也没个帮衬,多难啊!” 云芷摇摇头,打心眼里觉得感动,“我挺好的,侯爷和夫人放心吧。” 小小的楚瑾拽拽她的裙摆,云芷俯身过来,他便踮起脚尖,将一颗麦芽糖塞进了云芷的嘴里,“姐姐,吃糖。” 那是他攥了一路的,初入口还有点咸。 然而,这终究是小孩子的心意嘛,他特意给云芷留的,还生怕别人偷吃了呢。 楚夫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在儿子手上拍了一下,“都那么脏了,还给姐姐吃!” 她又望向不远处的家骏和丁朝,忍不住转了眼圈,“姑娘这样,还叫我们放心呢?” 这次家骏带过来的小厮可是不少,大家都是应天府的百姓,过来跟云芷闯事业的。 刚来扬州就见着他们家姑娘被欺负,大家通通弃了马车,围了上去,给丁朝来了个群殴。 那拳打脚踢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着就怪残忍的,不过打唠这么个功夫,那丁朝已经是鼻青脸肿,浑身是血。 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一看大事不妙,没有一个敢管的,就丢下一句,“丁哥,我们回去给你叫人啊!” 就一个一个灰溜溜地都跑了。 唯独剩下那丁朝被打的嗷嗷惨叫,倒在地上直求饶,“大哥……饶命……云娘子饶命……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第117章 初见扬州地头蛇 再这样闹下去,丁朝只怕会被活活打死的! 家骏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才来到扬州,也不想给云芷惹事,于是,又打了几拳,过足了瘾后,便示意大伙停手了。 然而,想让他轻易放过丁朝,却是没那么容易,他依旧死死地抓着他的衣领,径直将他丢到了云芷的脚下,“给我家姑娘道歉!” 眼下丁朝可是识时务了,不必云芷开口,就连连磕头,把自己做下的缺德事都吐了个干净,“姑奶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吧!” 方才他是想搅合云芷的生意,现在店里但凡空手出来一个客户,他比谁都紧张,“各位老爷公子,各位夫人娘子,这事是我看不起小娘子在先,我带小娘子看房的时候,觉得小娘子花不起钱,态度不好,娘子才没从我手里租房的,后来看见娘子以更低的价格租了房子,我又眼红,想过来捞点……” “是我不仁不义爱算计,还耽误了小娘子的生意!大家可千万别听我放屁,耽误了娘子做生意!” 说时,又是冲着大伙儿连连作揖。 其实不用他说,很多人也是在牙行这些无赖的手里吃过苦头的,大家都不禁对着丁朝嗤之以鼻,有的更是狠狠啐上一口,“呸!什么东西!自己没本事,又眼红人家挣钱!” “云小娘子,他方才带人砸坏了多少东西,都得让他赔,千万别客气!” 又有人说:“当初我们家找牙行租田,这群孙子每个月可没少收我们家佣金钱呢!结果田是租了,钱却没挣到,竟给牙行打工了!” “呸!这些杀千刀的东西!” 眼见着这丁朝遭了众怒,甚至把牙行也牵扯了进来。 大家已经开始骂牙行了,那牙行老板原本在暗处观察着,此时也遭不住骂,赔着笑脸迎上前来,“陆某治下不严,在这给云娘子赔不是了!” “云娘子今日店里的损失,陆某来赔,十倍敬上!还望云娘子能消消气,也希望诸位乡亲父老消消气。” “我们陆家在扬州也是清清白白做生意的,所有交易均是明码标价,不会多占大家一分一毫的便宜,如果大家对佣金有异议,也可以来兴荣牙行,我们把账目一一对清楚。” 这话说的是爽快,然而普通老百姓无权无势的,去对账目就是只身一个人面对整个牙行,以及陆家背后的势力,谁敢呢? 没有人敢做那只出头鸟,这事便也不了了之了,陆兴荣客气地将一锭金子交给了云芷身旁的映雪,这才带着丁朝走了。 有些不知内情的人看了这一幕,都不禁夸上一句陆老板为人仗义。 然而,大伙并不知道陆兴荣带着丁朝,在下一个路口拐弯进了巷子,有许多牙行的弟兄等在那里。 丁朝深知自己这是摊上祸患了,“噗通”一下跪在陆兴荣脚下,“爷,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面对眼前更大的恐惧,他甚至都忘了嗓子里还梗着一根针,更是忘了浑身上下,被打的根本没一块好肉了。 陆兴荣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只冷冷地吩咐道:“拖出城去埋了吧。” 丁朝吓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爷,小的错了,您就再给小的一次机会,放小的一条活路吧!” 小厮紧跟着上前来,随手抓了一把土塞进丁朝的嘴里,麻利地将他拖了下去。 …… 云芷他们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夜市都开始了,客人还不减反增。 然而,为了答谢今天大家捧场,云芷还是把店扔给了店员,带着几位夫人,还有楚侯爷一家,再加上家骏和今天出力的小厮们,找了扬州最好的一家馆子,宴请诸位去了。 其中,夫人们和楚家一桌,家骏和小厮们一桌。 映雪作为云芷的姐妹,自然和夫人们坐在一起。 席间云芷感谢了大家特意过来捧场,大家也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她以后尽管开口。 大家都聊得甚是投缘。 既然楚家夫妇是特意来扬州给云芷帮忙的,云芷便也不与他们客气,反正都是给朝廷挣钱,他们愿意相信云芷,云芷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云芷拜托楚夫人看管香草美人和鲜果满园,待生意稳定下来,她也希望楚侯爷协助她,在江南这一带寻找其他合适的店面,开分店。 她收了那么多果子,开分店将生意做大做强是必然的,其实不止是这些果子,也不止是江南,她还要收更多的果子,把分店开遍整个大同。 她是不能一直留在江南的,所以这边的生意还要多拜托家骏和楚家夫妻。 云芷又与沈夫人提了应天府占用店铺的事,她是想着,沈家既然逃到了江南,应该是没有再回应天府的道理的,便委婉地提出了,如果沈家同意,朝廷愿意出钱买下沈家的几间店面。 当然了,做生意是双方你情我愿的事,她只是提出来,让沈夫人回去考虑,并不着急要一个答案。 值得一提的稀罕事是,云芷他们快吃完准备散场的时候,隔壁雅间来了一桌客人,吩咐小二又送了他们两道菜,一道是糖蜜糕,一道是澄粉水团。 要说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甜,是很适合当饭后甜品的。 只是,云芷在扬州城认识的富户,就都在这张桌旁了,谁又会送他们这样精致的小点呢? 云芷拿了酒杯出去,便有小二会意,将她引到了那雅间内。 却见这送菜的人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生得倒也算得上俊朗,只是唇角总是勾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看上去并不是善类。 云芷很快认出来,他就是白日里那个赔了她钱的陆老板。 还不待她说什么,陆兴荣就起身走到她面前,道:“想不到这么快又遇上云娘子了,看来你我颇有渊源呢!” 云芷也浅浅一笑,道:“多谢陆老板赠菜,陆老板真是太客气了。” 陆兴荣也拿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在云芷的酒杯上碰了一下,邪邪一笑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娘子以后在扬州做生意,说不定我们打交道的时间还长。” 云芷不太喜欢欠别人人情,于是,从小布包中掏出一个装了柏子香的香筥,递到了陆兴荣的手上,“那礼尚往来,这是我给陆老板的回礼。” 第118章 一见倾心不能忘 回到陆府后,陆兴荣便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呆地坐着,屋子里也没点灯火,乌漆嘛黑的一片,唯有桌上的香炉中,有淡淡的柏子香缓缓升腾,使得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幽幽的山林之气。 柏子香是尤其适合男子的一款香,它清新又不失大气。 然而,陆兴荣嗅着的明明是如此阳刚之气的香,脑海里回想的,却是云芷明媚可人的脸庞。 他的目光现出几分玩味之色,江南美女他见多了,却从未见过云芷这样好看的小娘子,更难得的是,她还有一双能生金的巧手,他陆兴荣的身边,若是多一个这样的女子,谁说不是福气呢。 他正一个人想的出神,门外有个小婢女恭敬道:“爷,三姨娘新学了一支舞,请您过去赏鉴……” 陆兴荣的好兴致瞬间都被一扫而空了,他蹙眉冷冷道:“滚!” 那小婢女吓了一跳,赶紧灰溜溜地跑了。 …… 这一面,云芷和映雪回到客栈后,最重要的事就是数钱! 云芷来对账目,映雪来数钱! 半个时辰过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笑道:“六百八十六两!” 六百八十六两,这是今天两店的营业额,再去掉将近五成的成本,大概是赚了三百五十两雪花银。 在普通百姓还在几文钱几文钱的精打细算时,这三百五十两实在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而且这只是一天的收入而已。 云芷觉得开分店是势在必行的选择。 到了第二日,第三日,净收益分别是四百一十两,和三百零八两。 过了一周后,新店开张的热情也褪去了大半,净收益便一直维持在二百两左右。 实际上,云芷只在店里盯了两天,反正有楚夫人和映雪帮忙,这之后,她便和楚侯爷分头去考察新店选址的问题了。 云芷为了用地图方便,自然是要和楚侯爷分开行动的,然而,她并不知道,彼时陆兴荣正派了一伙人跟踪她。 当然,陆兴荣也解释不通,为什么他的人来报,说云芷回了客栈后,就一直没出来,但是他本人却在城东的闹市上,偶遇了云芷这件事。 这一日的扬州尤其的冷,天空也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 云芷身披一件月白色的披风,原本白皙的脸颊冻得红红的,却显得那么清透可人。 陆兴荣正在临街茶楼的二楼雅间里喝茶,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有片晌的失神。 随后,他不顾身边那些莺莺燕燕的呼喊和娇笑,甚至连大氅都忘了披,就大步流星地下楼,站到了云芷的面前。 云芷正仰着头,专心致志地找店面,不料一抬眸就看见了陆兴荣,“陆老板?” 她浅浅一笑,还觉得怪巧的。 陆兴荣垂眸望着她,半晌都没舍得眨一下眼睛。 直到云芷抬起细瘦的手,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陆老板?” 他这才回过神来,温润地笑道:“这么大的风雪,云娘子怎么还在外面逛呢?冷不冷?” 他的手里刚好捧着一个暖手的捂子,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云芷的手中,仿佛是不经意的,他温热的手指还触上了云芷的手背。 云芷微微蹙了一下眉,莫名感觉自己是被调戏了。 这时,茶楼二楼雅间的支摘窗欠开一道缝隙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探出头来,拈酸吃醋地道:“呦,陆爷什么时候又认识新的相好的了?” 待她们看清了云芷的长相,无不是觉得自愧不如,语气里醋意也更深了几分。 “不如还是进来说吧,可别把小美人冻坏了,倒成了我们姐妹不懂事了。” 此话一出,云芷瞬间冷了脸。 她将那捂子丢还给陆兴荣,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冷与不冷,倒也不劳陆老板费心吧。” 说时,她径直与他擦肩而过,他正要回眸解释点什么,刚巧云芷也回眸望他。 由听见她冷冷地警告道:“管好你的女人!下次再犯贱招惹我,不如把舌头拔了,剁了喂猪!” 云芷以为,话说到这份上,陆兴荣也不是个不懂事的,总该给她道个歉,岂料,他竟勾唇一笑,吐出三个字,“好主意。” 还真是够变态的,云芷现在感觉有点冷了,她决定离这人远点,她就是个清清白白做生意的,和这种地痞无赖可不是一路人。 于是,云芷加快了脚步离开了这条街。 …… 荣景瑜和云怡的车队离开了这条街,从城南出城门,一路晃晃悠悠地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虽说是发配,但好歹是带了足够的吃食,温暖的棉衣,处境总是比来应天府的时候要好的。 如今的云怡,失去了皇后命格的光环,荣景瑜根本是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赶了五天的路,他还故意撇下云怡两次。 就是趁休息的时候,让云怡去找水,云怡一个弱女子,拿着两个水囊胆战心惊地走在荒山野岭之间,既怕遇上豺狼猛兽,又怕遇上谋财害命的土匪。 等她一路疯跑回来,却发现大部队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云怡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不能这个时候被丢下,她不想死…… 于是,她只能一路追着马车跑,可是一双腿又怎能跑过马车呢? 为了活命,这一跑只怕就是两三个时辰,要等到大部队下一次原地休整的时候,她才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云怡简直半条命都跑丢了,待追上他们,她也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烤火,就想窝在车厢里好好地睡一觉。 然而,这样的事,有再一,就有再二,第二次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荣景瑜就带人直接走了,为了扔掉云怡,就连她坐的那辆马车也是不要了的。 云怡是真的好害怕,她别无他法,只能舔着脸去追荣景瑜。 有了这两次的教训,她后来就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后来,他们的队伍终于进城了,虽然只是个并不繁华的小县城,这也让云怡看到了希望。 只要是有人烟的地方,她就有勇气离开荣景瑜了,再跟着他,她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 岂料,就在她要跑路的时候,荣景瑜却又找了几个侍卫将她看死了,她将他坑的那么惨,他岂容她过好日子? 哪怕是一天的好日子,也不行! 第119章 传说中的宛宛类卿 京兆府到应天府的距离,其实和扬州到应天府的距离差不多,赶马车都要走上个十五六天的样子。 只不过,扬州在应天府的南面,而京兆府在应天府的西面。 如今这形势下,越往南走,越是太平,而越往西走,越是战火不断,很可能走错一步,就踏入了金军的地盘,小命都保不住了。 云怡和荣景瑜他们的路线,是从应天府到颍昌府,路过河南府,再到河中府,最后到京兆府。 然而,他们走了五天的路程,云怡就被荣景瑜丢了两次。 甚至可以说,她为了追上荣景瑜的车队,根本就是从颍昌府跑到河南府的。 吃了这两次的暗亏,云怡深深地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根本到不了京兆府,就会被荣景瑜活活地折磨死。 她必须离开他,才有活路! 好在这河南府尚且还是一块太平之地,没被金军占领,亦是不像荒郊野岭有土匪,又有野兽的,云怡想着,她可以进城后,等夜大深了就跑路。 或许她还可以像上辈子的云芷那样,到江南去,到临安去,江南山高皇帝远,既没有战乱,又富庶,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她的那些腌臜事,她可以改个名字,再找个富商嫁了,这日子不就慢慢好起来了吗? 可是她想法虽然好,谁承想,这夜他们找了客栈落脚后,门口就有两个守卫一直看着她,就算她找借口要上茅厕,他们都寸步不离。 云怡算是看明白了,这些都是荣景初的人,他根本就是不要她好过! 荣景瑜把她丢在荒郊野岭的时候,他们没一个人站出来管管的,眼下进城了,她离开他们能活下去了,他们却死死地盯着她,生怕她过一天舒坦日子。 云怡恨恨地咬着半个又冷又硬的玉米面饼子,这是她今天的全部口粮——荣景瑜甚至连饭食都要克扣她的! 这荣景初和荣景瑜根本就都是在帮云芷报复她! 她真的想不明白,云芷不就是有几分姿色吗?可是她云怡又不差!这些个男人为什么都爱云芷爱的死去活来的? 云怡好歹也是重生归来的,她相信老天爷让她重来一次,一定是让她改变命运,扭转乾坤的。 她没有被金军掳走,荣景瑜也没有当上皇帝,这就是最大的改变,以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一定要让云芷也尝尝她吃过的苦! 云怡目光狠戾,暗暗下了决心。 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突然觉得云老夫人说的一句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她跑是跑不掉了,若是想在这么多人的荼毒下活下去,那就一定要笼络住荣景瑜的心,而给他生个孩子,是修复他们感情最快也最有效的办法。 云怡打定主意,便找小二要了一坛酒,回到房间又褪去了厚重的棉衣,找了一件最艳的衣裙穿在身上,为了能引得荣景瑜心动,她还故意挽了个云芷最常挽的发髻。 可别说,虽然她身段不如云芷玲珑,这样打扮了一番,从背影和侧面望去,还真的有几分“宛宛类卿”的味道。 不多时,就有守卫去隔壁招呼荣景瑜了。 荣景瑜江山没得到不说,还失了美人,他郁郁不得志,本来就在借酒消愁呢,一听说云怡邀请他。 顿时“砰!”的一下,将手中杯盏摔了个稀巴烂,“让那个贱人去死吧!” 如果不是云怡,他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样落魄的地步? 那叫骂声那么大,隔着一堵墙云怡都不禁打了个寒噤。 然而,她根本就没有躲藏的机会,这道坎儿她迟早是要迈过去的,如此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还不是为了活下去。 云怡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提着那坛酒,“嚯!”的一下打开了门。 那门口的守卫许久没见过女人,看着她这一身穿着,无不是惊得瞪圆了眼睛,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云怡却挺直了腰杆,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推开了荣景瑜的房门。 她怕荣景瑜看到她这张脸会不喜,进门前便用面纱遮了面。 “滚!” 荣景瑜都快喝的不省人事了,听见开门声,也失了往日的风度,径直咆哮了起来。 云怡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也不知道是被他吓得,还是穿的太少被冻得。 她到底是鼓起勇气,回身关了房门。 荣景瑜抬眸看见那熟悉的发髻,那似曾相识的身影,不免有片刻的失神。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大概是喝了太多的酒,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 可是他目光下移,再看这人的穿着,真是无限的好风光啊,然而云芷是不会这样穿的!云芷似乎比这人要高一些,眼睛也更大一些,他到底还是起了疑心。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着云怡走去,“你不是云芷,你是谁?” 说时,他一把掀掉了她的面纱。 云怡生怕事情败露了,在面纱掉落在地的霎那间,她挎在肩上的大袖衫也滑落在地,她上前一步,勾住荣景瑜的脖子,热烈地吻了下去。 荣景瑜不禁失了理智,半晌才猛地睁开眼,一把将她推开了。 “云怡!” “本王警告你,别犯贱!” 他知道他和云芷没有可能了,他也不必再为她坚守什么。 但是,他和谁都行,唯独云怡让他觉得恶心! 然而,他明明话都说的那么难听了,云怡还是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推他坐到椅子上,自己紧跟着也坐了上去。 “殿下,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了。” 荣景瑜到底是经不住云怡的这一番神操作的,他心里明镜一样,此刻怀中的人是谁,吻着的人是谁,可是为了心底的欲望,他可以故意装装糊涂。 于是,他乖乖合上了眼眸,径直用酒壶扣灭了桌上的灯盏。 …… 云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怀疑自己昨夜就被折磨死了。 荣景瑜不打女人,便借着酒意上头,狠狠地报复她。 一定是这样的。 然而第二日,云怡正沉沉地睡着,岂料被人狠狠地拉了起来,紧接着两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招呼在她的脸上。 “贱人!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 云怡猛地惊醒过来,荣景瑜却并不肯罢休,他发疯一样,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以后不许你梳和她一样的发髻!不许你扮成她的样子靠近我!不许你和她一样姓云!” “听见没有!” 第120章 荣景瑜身边的莺莺燕燕 贱人,这是荣景瑜给云怡起的新名字。 正如他说的那样,为了不玷污了云芷的名字,她在他面前,从此以后,不可以再姓云了。 “贱人”“那个贱人”就是他对她的称呼。 云怡长这么大,从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她白日里觉得,她捂不热荣景瑜的心了。 可是到了晚上,尝过甜头的荣景瑜却主动来找她了。 他像昨日那样,折磨她。 到第二日天亮了,却又骂她是贱人,仿佛是她缠上了他一样。 从那之后,日子便如此往复,他们若是进了城,他便去她房里找她,若是在野外露宿,便是去她的马车里。 荣景瑜甚至是不顾及娇嫔还有一众侍卫的眼光的。 自从离开了应天府,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发泄情绪的办法,他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的荣景瑜不善言辞,见人总是文质彬彬的,说难听点,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在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他的存在感都很低。 然而,现在的荣景瑜,依旧是不善言辞,性子却越发阴森可怖,除了折磨云怡,就是发无名火。 云怡,甚至是娇嫔都觉得,他好像快疯了…… 云怡虽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是好歹是不会被丢掉了。 她如今已经是荣景瑜的人了,自然还是希望能和他把日子过好的。 只要不危及她的性命,她便也不想着逃跑了。 可是,这种“平静”的日子,云怡都没能过上几日。 这河中府是个小县城,相比于应天府可是差远了,这儿的百姓大多没见过什么世面。 看着他们这么多马车进城来,附近的百姓都不禁围上来,当个新鲜事看。 听那领头的小厮趾高气昂地道:“娇嫔和礼王驾到,还不快快行礼请安?” 大家皆是一脸懵懂,他们不认识什么娇嫔和礼王,但是既然是嫔是王,就是太上皇的小妾和儿子,那可是他们这儿的贵客! 于是,大家纷纷下跪,请安道:“娇嫔娘娘吉祥,礼王殿下吉祥。” 云怡气的“嚯!”的一下放下了车窗边的帷裳,那说话的人是荣景瑜在应天府收的跟班,这人可真是狗眼看人低,看见荣景瑜不待见她,竟然连她礼王妃的名号都不报! 这根本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可是,她如今这个处境,又敢挑剔什么呢? 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躲在马车里生闷气呗。 让云怡没想到的是,他们才入住了客栈,就有许多想要攀附娘娘和王爷的人过来拜会,有的人家,甚至直接把女儿往荣景瑜的房间里送。 他们这儿离应天府太远,消息又闭塞,哪里知道荣景瑜不过是个被发配的王爷罢了,想要借着他的势跨越阶级,一步登天,可真是可笑。 值得庆幸的是,有那么多莺莺燕燕围了上来,她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再受折磨,倒是可以歇歇了。 然而,从长远上来考虑,她又真的很担忧,日后荣景瑜的身边有了她人,岂不是更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必须尽快怀上嫡长子才行! 云怡打定主意,便想出去找个郎中。 然而,门外荣景初的人根本不许她离开客栈,云怡没有办法,只能给了店小二一副耳环,让他帮忙去请个郎中,再买两个馒头回来。 云怡等在房中,不多时,隔壁就传来了悠悠的琵琶声,紧接着是女人的娇笑,窸窸窣窣的耳语声。 云怡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嚯!”的一下将桌上的几个杯盏全扫到了地上。 她们霸着的,终究是她的男人啊! 就算这个男人她也不爱,但是她还是希望他需要她。 还是那句话,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眼下看来,她对他的最后一点儿价值,却也是被别人取代了…… 郎中不多时便来了,他给云怡号了脉,而眉头却越蹙越紧,云怡心凉了半截儿,连忙追问道:“可是没怀上?” 这下完了,荣景瑜身边多了那么多攀高枝的女人,为了跨越阶级,她们一个更比一个会哄男人,凭着荣景瑜对云怡的仇恨,她再想等着他需要她,只怕是很难了…… 云怡这个担忧,只是心寒。 然而,郎中给出的答案,却足以让她心死了。 “娘子可是受过寒邪之气?” 云怡先是懵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她曾经想走水路去应天府,岂料听雨那个贱人绑的竹筏子到水里就散了。 她连忙问道:“一个多月前,我掉进了河里,可会感染寒邪之气?” 郎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这就难怪了,娘子这是受了寒,寒气阻碍气血运行,导致血瘀,胞宫里气血不畅,日后只怕是很难有孕了。” 云怡的头脑顿时“嗡”的一下,隔壁的娇笑声依旧不绝于耳,再加上郎中这番决绝的话,她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猛地跳起来,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赏在了郎中的脸上,嘶吼道:“你放屁!” “放的什么屁?你是那些小贱人买通的,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 郎中瞬间被打蒙了,然而,想到面前这女人是京城来的权贵,他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方才出了门,屋子里的云怡就又哭又笑,疯狂摔砸起东西来。 门口的守卫都忙着嘲笑云怡为爱发疯,郎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禁偷偷啐了一口,暗暗骂道:“呸!泼妇一个!” 云怡摔砸东西的声音,荣景瑜又何尝没听到呢? 他并不知道,云怡是因着不孕在发脾气,还以为是看到他宠幸其他女人,才气的发疯。 然而,不管她因为什么,只要她不痛快,他就痛快。 他带着屋子里的几个女人,就好像是和云怡作对一样,笑闹的越发大声了。 第二日,他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是要继续赶路,去京兆府的,而娇嫔和云怡也早已在马车里等候多时了。 云怡没本事笼络住荣景瑜的心,便把主意又打到了娇嫔的身上。 纵然娇嫔也烦她,她还是舔着脸,赖在她的马车里说了许多奉承巴结的话。 岂料,这时,荣景瑜却拥着一个女人,身后又跟着几个女人,大摇大摆地走到了马车前。 他毫不客气地掀开了二人窗边的帷裳,先是指着娇嫔道:“这是我母亲,茵茵以后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他怀中的女人乖巧地福了福身,“茵茵见过娘娘。” 身后的女人们也跟着一块行礼。 话音未落,荣景瑜又朝着云怡凌厉一指,“这个贱人,是给本王洗脚的,你们以后有什么地方需要用人,尽管叫她去做就是了!” 第121章 云怡要报复 要说荣景瑜这个人,在京城的时候,太上皇儿子多,他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个。 后来到了应天府,在云怡的“帮衬”下,更是落得颜面扫地,没法再在权贵圈混下去。 而今来到了河中府,却是他生平第一次活得这么有优越感,他是真的很享受被这么多百姓供着,这么多女人都围着他献殷勤的日子。 他知道京兆府等着他的,会是怎样的一种难堪,所以到了这河中府,他便不想再往前走了。 他甚至想着,在这个小县城当一个土皇帝,受万人敬仰,也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他怕荣景初派来押送他的那些人会催着他上路,这日的马车前面,便直接表演了一场吐血大戏——离王殿下病倒了,队伍必须在河中府休整数日,才能重新上路。 一行人重新回到客栈后,荣景瑜与阮茵茵为首的那帮女人可算是玩开了。 笑闹声,琵琶声从晌午一直响到深夜,那一声一声,分明就是在嘲笑云怡如今的处境。 云怡知道,荣景瑜的身边如今不缺女人了,她再想捂热他的心,只怕是没可能了。 她如今唯一的一条活路就是娇嫔,她唯有把娇嫔伺候高兴了,荣景瑜才不敢欺侮她,而阮茵茵和那些前赴后继的女人们也不至于抢占了她正室的位置。 今日在马车上,云怡拉着娇嫔嘘寒问暖,娇嫔却是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毕竟是她买通了道士,欺骗娇嫔,又筹谋了换嫁的事,后来更是把礼王害得那么惨。 娇嫔身为母亲,何尝不会记恨她呢? 白日里在马车上,娇嫔甚至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哼……若不是你母亲想了这阴损的主意出来,我们瑜儿和云芷不早就是恩恩爱爱的神仙眷侣了?你知不知道瑜儿和云芷青梅竹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非要横插一脚!”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非要拆散他们,把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不怕遭报应!” 反正换嫁这事,他们母子是半点好处也没捞到,娇嫔便把错处全怪在了云怡的身上,她当初贪图她皇后命格的事,她是只字不提。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云怡又不得不巴巴地凑了上去。 一来是她要和娇嫔搞好关系,二来是她实在是吃不下又冷又硬的玉米面饼子了。 贴身侍候娇嫔,说不定能改善改善伙食。 然而,让云怡没想到的是,娇嫔的房里,荣景瑜和阮茵茵竟然也在。 她这时来了,刚好满足荣景瑜的那颗报复心。 他大喇喇地揽着阮茵茵的肩,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坐在一处,时不时低头耳语两句。 云怡身为正室,却不但要伺候娇嫔用膳,还要给荣景瑜,甚至是阮茵茵布菜。 她一口饭也没吃上不说,席间有鱼有肉,云怡还必须剔去鱼骨,剥去肥肉,再小心翼翼地放到阮茵茵的盘子里。 云怡一边受着这样的屈辱,一边都觉得自己可笑,她这个所谓的正室,从今往后是彻底沦为荣景瑜的洗脚婢了。 而娇嫔那样恨她,也是断然不会护着她的。 用过晚膳后,荣景瑜也没打算放过他,他一出门就将阮茵茵打横抱起,两个人一路嬉闹着回房去了。 而云怡,荣景瑜要求她就候在门外,听他们恩爱,然后还要伺候他们用水,甚至他们换下的衣物也扔给云怡去洗…… 她都快赶上他们的通房丫鬟了! 要知道,那荣景瑜在京城在应天府,连个屁都不是!眼下到了河中府这小地方,倒是摆起了大爷的款儿了! 云怡咬牙切齿,今日的屈辱,有朝一日她得了势,一定要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然而,眼下为了不受皮肉之苦,她就是心里再恨,也只能学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 要说那阮茵茵,长相一般,个子和云怡差不多,弹得一手好琵琶。 云怡一开始还以为,荣景瑜是爱上了她的琵琶音,后来无意间,听见了另外的几个女人议论,说:“咱们这些人里,顶属人家茵茵福气好啊,我听娇嫔娘娘说,是因为茵茵生了一对梨涡,一笑起来,那感觉像极了礼王曾经的心上人。” “娇嫔娘娘还说,好在是有茵茵在,礼王才从郁郁寡欢中走了出来,这脸上重新有了笑模样。” “那还真是让她捡着了,要说她哪有咱们这几个长得好?身材也就那么回事吧!” “哎,谁让咱们没梨涡呢?” 这一番话,不由得让云怡上了心。 她是知道云芷有一对梨涡,笑起来是十分明媚可人的,阮茵茵也有一对,她们一说,她便联想到了一块儿。 然而,云芷最漂亮的,其实是那一双桃花眼,阮茵茵就一对梨涡长得像,这也行? 之后几日的相处,云怡一有机会,就盯着阮茵茵看,不得不说,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是有三分像云芷的。 可是,她就是再像,还能有云怡这个当堂姐的像? 她们好歹还都流着云家的血呢! 然而,荣景瑜是不许她扮作云芷勾引他的,甚至都不许她姓云…… 原来,他不是讨厌人扮作云芷,只是讨厌她扮作云芷,勾起他的伤心往事罢了…… 认清了这个事实,云怡忍不住邪肆地勾了勾唇角,荣景瑜啊荣景瑜,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既然他用阮茵茵来羞辱她,那她为何不能用阮茵茵报复回去? 不是说,因为有阮茵茵的陪伴,荣景瑜才重新会笑的吗? 那如果这阮茵茵死在他的怀里,他会不会失去精神支柱,难过的想死? 想通了这个道理,接下来的日子,云怡对荣景瑜和阮茵茵都特别乖巧,竟是完全放下她正室该有的架子了。 她越是这样谦卑,那荣景瑜和阮茵茵就越发放肆张狂,更加变本加厉地骑到云怡的头上来。 然而,他们又怎会知道,云怡背地里都在偷偷准备什么呢。 她没有钱买需要的道具,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却发现小二会在客栈的一些边边角角,撒老鼠药,趁人不备,她将这些都慢慢地攒了起来,只等着给阮茵茵来个一击致命! 第122章 鹅梨帐中香和雪中春信 云芷的两个店面开业不过短短三日,她收来的那些香筥就全都送完了。 也就是说,这三日内,有一百多个人在她的店里消费了一贯钱。 二两香粉三五十文,一坛罐头二十文,能一次性花费一千文钱,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云芷合理地怀疑,很多人都是奔着她送的那只香筥,才这样消费的。 所以,她想着再多买一些香筥当赠品。 那日她来城东,除了租店面的事,便是想着买香筥的,被陆兴荣那么一打岔,她便把这事儿给忘了。 从地图上传送回了客栈,又教映雪做了两种香。 其实在映雪来之前,云芷也做了一些这两种香,放在店里卖,但是她一个人力量有限,又忙着罐头店的事,便没有做很多。 放在店里卖上三日,根本就是供不应求。然而,将这种秘方直接交给工厂里的婆子们,人多眼杂的,云芷也不放心,正好映雪来了,可以帮她分担许多事,要说这才是她们姐妹之间,雪中送炭的情义呢。 云芷要教映雪的两种香,这其中之一是非常有名的鹅梨帐中香。 扬州不像应天府那样资源短缺了,云芷直接拿出了沉香粉和檀香粉,说是买来的,映雪丝毫没有怀疑。 因着没有榅桲,云芷便直接用鸭梨做了。 她们先是将梨上下对半切开,挖去果核,再将沉香粉和檀香粉混合,放进梨中,将两半梨重新合好,放入锅中蒸。 每次只蒸两盏茶的功夫,就拿出来放凉,然后再上锅复蒸,来来回回重复三次,直至将梨全部蒸熟了,香味才会浓郁袭人。 接下来,主仆二人将蒸烂的梨肉连带着香粉挖出,混合均匀,借着梨肉中的湿气,将其搓成一个一个的香丸,亦或用模具挤出线香。 这鹅梨帐中香就做好了,按照书上的要求,使用之前,还是要阴干几日的,不过云芷将其收入空间中,放置在灵泉边上,不过一夜的功夫,就可以拿到店里去卖了。 因为是天然的香料,放置的越久,香味就越浓郁,所以,香草美人的店员也会提醒顾客,回家后,若是不着急的话,便可以多放置些时日再用。 鹅梨帐中香,气味香甜安神,是尤其适合寝房助眠用的。 和前几日卖的最火的蜜糖青橘一样,夫人娘子们进店,就没有不爱的,纵然它因为原材料贵,卖价要七十文二两,大家也都争相购买。 这第二种香,是雪中春信。这款香和柏子香相同,也是适合男人在书房熏的香。据说是苏轼亲手调制的。 做法就是将沉香,檀香,丁香,木香,甘松,藿香,香附子,白芷,肉桂,豆蔻这些材料碾成粉末,混合均匀就是散香,用炼蜜揉搓,就是香丸。 材料着实是很多,做法却是十分简单的。 这雪中春信,最显着的特点就是凉,它闻上去真的很凉很凉,可是无尽的清凉中,又裹挟着一丝花香,就像漫天的大雪之中,一枝梅花悠悠吐着芬芳,正所谓是“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雪中春信这个名字,就是对它味道最好的诠释。 也是因着原材料贵的缘故,云芷给雪中春信的定价是八十文。 然而,这几日来的那些文人墨客们,为了追求那个淡雅氛围,还真没有嫌这个价格贵的,他们只嫌云芷的雪中春信不够多。 云芷将这两个香方教给了映雪,映雪备好了原材料,便立刻动身去厂房,监督佣工们大批量生产了。 配方是不可能让那么多人知道的,映雪只让他们加工原材料,至于之后制香的事,还是由他们从应天府带过来的人亲力亲为。 然而,这也大大提高了效率和产量。因为有厂房的支持,到目前为止,两店需要的东西,都是供应得上的。 等云芷想起买香筥的事,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通过地图传送到城东,正好就落在了之前卖香筥给她的,那个老板的店门口。 一想到这人引得满城人都在“蛐蛐”她,说她傻,说她冤大头,买那么多香筥想要赚差价…… 云芷就不禁抬起头,多看了他的牌匾两眼,名字起的很简单,就叫“生香”。 那老板原本在屋内绘着香筥,因为要招揽生意,赚上几个辛苦钱,纵然天气很冷了,门也是大敞着的。 岂料,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云芷。 他是鲜少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娘子的,而且云芷在他眼里是冤大头,他自然是印象深刻。 他生怕云芷是赚不到差价,特意来找他退货的。 还不待她开口问,他就连忙说道:“我们这店小利薄,一经卖出去的东西,不退不换。” 说时,他又冷冷一笑,不无嘲讽地说:“这位小娘子,这人生在世,哪能竟占便宜呢?吃亏的事多了,我看您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儿,不如就当买个教训。” “您啊,趁早回去,与家里爷们哭上一哭,您看您长这么好看,想来他是不舍得责怪您的!我看您穿的也不差,大家大业的,还差这九两银子吗?” 这九两银子,云芷确实不差。 但是,却够他画一两个月香筥的利钱了,对他来说,那可是大丰收。 放眼望去,这一整条街,有多少这样的店?竞争本来就激烈,而且这东西慢工出细活,他一天画出来两三个已经是极限了。 云芷还没开口说退货的事,就被他一口回绝了,他以为她怕是会恼羞成怒的。 看她生得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想来也不是个会吵架的主儿,他有什么好怕的? 他只怕三两句话就将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怼哭了,倒显得他这个人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样。 岂料,云芷的眼眸波澜不惊,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的是,我确实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所以在谁家买东西都一样,倒是你嘴这么碎的,是休想再占到一丝便宜了。” 说时,她走开两步,开始打量旁边两家店的匾额。 那店主被说的一头雾水——难道这小娘子不是来退货的? 他正自顾自脑补着,又听到云芷笑盈盈地道:“对了,您贵姓?日后我买东西避个雷。” 第123章 没看出来您是陆爷的女人 城东的这些店铺除了卖香筥,香炉,香薰球,也是卖一些散香,香丸和线香的。 被云芷这样一说,那店主明显愣怔了一下。他哪知道云芷就是最近风靡整个扬州城的香草美人的老板,只暗暗可惜,这富婆以后不来他这买香,的确是他的一大损失。 可是,转而想想,这样一个小女娘,要多久才能买够九两银子的香粉呢? 这香筥不给她退,他一点都不亏。 这小娘子不过就是恼羞成怒了,故意放狠话让他后悔罢了,他还偏就不上她的当。 想通了这些,店主不禁轻蔑地笑笑,“那小娘子一定不是来买香筥的,您上回买的香筥够用几十年了,买点香粉就行了,记得,要少买。” 这一番话根本就是杀人诛心啊! 然而,云芷却也不生气,反而还笑呵呵地回应道:“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就是来买香筥的。” “香粉我家有的是,还用买别人的吗?” 店主不肯相信她说的,只当她是死鸭子嘴硬。 他正思忖着接下来该怎么嘲讽云芷,却见一个男人衣着光鲜,款步而来。 “整个香草美人都是云小娘子的,熊大志,你瞎了狗眼了?” 云芷闻声回眸,却见着来的人竟然是陆兴荣。 那叫熊大志的店主,一看到陆兴荣,顿时两眼放光,连连迎出门来,“哎呦,陆爷,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陆兴荣却站到了云芷的身后,做出一副给她撑腰的架势。 熊大志这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脑门,道:“可真是瞎了我的狗眼了!竟没看出小娘子是陆爷的人,退!这就退!娘子手里还剩多少香筥,尽管拿来,我都给您退了!” 说时,他又连忙拍起陆兴荣的马屁来,“要说陆爷真是有福气啊,就说那香草美人那么挣钱呢,原来是您的店!那就难怪了,您肯定是干什么都挣钱的!” 听他叨叨了一通,云芷不禁扶额,深深叹息了一声。 熊大志还生怕得罪她,连忙安抚道:“小娘子怎么了?是还为着方才那事生气呢?说来也是怪我了,怎就没看出来您是陆爷的女人呢,您要是早说,我坑谁也不敢坑您啊,那么多的香筥我压根就不能让您买!您要是想要,小的就该直接送给您!” 云芷把手放下来,仍旧是双目无神,“我是感叹,你确实是瞎了一双狗眼了。” 说完,她就大步流星进了旁边的店。 她走后,陆兴荣淡淡道:“她不是我的女人,香草美人也不是我的店。” 他又冲着熊大志邪邪一笑,“不过,以后会是的。” 他这话既是指云芷,也是指云芷的店。 说完,就追着云芷的脚步走了。 徒留下熊大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这才恍然大悟,他先是觉得云芷付不起九两银子,狠狠羞辱了她一番,现下竟然又来了个乱点鸳鸯谱! 他是真的想不到,那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竟然有本事开出一家香草美人那样的店! 听说,那香草美人才开张,门槛就快被扬州城的男女老少踏破了,一天能挣几百两! 那云芷怎么可能差他那九两银子? 他这三言两语的,真是把云芷得罪死死的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香草美人,幕后的老板竟然会是这么年轻貌美的一个小娘子呢? 值得庆幸的是,看起来那陆兴荣对云芷还挺感兴趣的,他那番话说的,倒也不算得罪了陆兴荣。 不但没得罪,对方似乎还很受用呢。 要知道这人大大小小的店铺开了几百家,黑道白道通吃,可是名副其实的江南首富。 谁要是得罪了陆兴荣,干脆就别在江南这一带混了。 …… 熊大志隔壁的这一家店叫作香道,最吸引云芷走进来的是贴在门上的“外兑”两个字。 这条街基本上开的都是香料店,云芷若是想在扬州开分店,那地址选在这附近是最好的。 她走进店去,却见着老板也在认认真真地绘着手中的香筥。 云芷进来,他似乎根本没听见响动,也不受干扰,就一心画着自己的画。 云芷四下打量了一圈,大概是为了节省开支,这店面除了老板,连个店员也没有,店面倒是不小,卖香粉的话足够了,屋里陈设也齐全,简单收拾收拾,再寻个黄道吉日就能开张了。 不过租店面也不是能着急的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田夫人那样爽快,又欣赏她的。 她在屋里转悠了老半天,都没见着那老板抬头看上一眼。 云芷都觉得没意思了,便用手肘杵在柜台上,看那老板作画。 “别说,您这手艺还真不错!” 那店主不禁被吓了一跳,显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有人来了,而不是故作傲慢。 男人四十余岁的模样,顿时咧开嘴笑了,“姑娘若是喜欢,买一个玩玩?” 云芷倒是阔气,“算我便宜点,我全要了。” 男人觉得自己被愚弄了,只摇了摇头,继续画自己的画。 云芷看的出来,他是不相信她的话,便将一个金锭子撂在桌上,真挚道:“我说真的!” 男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这压了二百多件货呢,姑娘确定全都要?” 云芷将金锭子又收了回去,她能感觉到,男人眼里的光瞬间幻灭了。 “也不一定。” “我得听您先报个价,太贵了,我就得换一家瞧瞧。” 男人突然郑重起来,“反正我也不想干了,您要是真的全要,就算一个七十文,到时候算算有多少个,零头也给您抹了!” 这还真是个爽快人! 要知道旁边的熊大志,一个香筥可是要到九十文呢! 七十文一个的成本价,她若是想赚个差价,还真是有搞头了。 云芷也不啰嗦,正想说“成交”,岂料陆兴荣这时走了进来,“云娘子是我的朋友,再算便宜点!” 这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那店主一看来的是这尊神,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勉强笑道:“那看在陆爷的面子上,一个六十文吧。” 第124章 给我五千两看看实力? 陆兴荣的出现,明显让云芷很不爽,她敛了笑意,又从小布包里掏出了一锭金子,将两个金元宝一块推到了那店主的面前,“不用看任何人的面子,七十文一个,成交。”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那店主很尴尬了。 金子摆在他面前,更是不知道该不该收。 陆兴荣明显也愣怔了一下,但是他对云芷正在兴头上,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自然是不会生她气的。 他斜着身子,面向云芷站着,一条胳膊肆无忌惮地搭在柜台上,一双眼睛几乎都要掉在她身上了。 “云娘子这性子倒是十分要强的,我喜欢。” 这暧昧的眼神,暧昧的言辞,若是换作其他女子,只怕早就羞红了脸,哪怕之前再讨厌这个人,有了这句喜欢,从这一刻起,只怕也不讨厌他了。 就连一旁的店主都觉得被秀了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云芷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太子的婚她都敢逃,还会怕一个有点小钱的一方地头蛇吗? 她微微侧目,直视他的眼睛,道:“哎呦,陆老板这没来由的喜欢,可是折煞小女了。” “我认为,您值得更好的,而不是像我这样……” “最好的。” 最后这三个字一出口,陆兴荣和那店主都差点笑喷了。 要说她前面这番话说的倒是十分谦虚,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还真是差点把二人的腰都闪了。 陆兴荣笑得越发宠溺,还大言不惭地说,“以我的身家地位,那也配得上最好的。” 云芷笑得有点阴阳怪气,“陆老板口气真是不小,不如先给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看看实力?” 陆兴荣顿时蒙住,虽然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大钱,他想泡到云芷,也是愿意花这个钱的。 问题就在于,五千两,都能在扬州买两处豪宅了,谁没事会带那么大面值的银票在身上? 在外花钱,找都找不开吧? 云芷就是故意让他吃瘪罢了。 陆兴荣很想说,一个时辰后,就会有人将银票送到云芷手上。 然而,云芷却伸出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又冲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他明白云芷的意思,当场拿不出钱来,就是他输了,说再多都是马后炮。 “陆老板养不起我的,还是趁早另谋高就吧。” 冷冷地丢下这一句,她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继续和店主谈生意。 陆兴荣在这一带,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年都没被人这样戏弄过了,他自觉没趣,便悻悻地走了。 那全程见证了一切的店主,都不禁朝着云芷竖起了大拇指,“姑娘实乃高人啊,我在扬州住了半辈子,就没见过敢这样和陆爷说话的。” 云芷谦虚地摇摇手,“过奖过奖,我就是被家里人惯的,受不了一丁点委屈罢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两个人也熟络了不少。 云芷便趁机道:“我叫云芷,大叔您如何称呼?” 店主一边给她找香筥,一边答道:“鄙人程四方,姑娘叫我程师傅就行了。” 他数了数面前的香筥,“一共是二百四十一个。” 方才云芷说七十文一个,陆兴荣说六十文一个,最后到底是个什么价,却也没说定。 云芷是相当懂事,程四方不说,她便主动说道:“就按照七十文一个算,我和那位爷可不熟,欠不得这人情债。” 陆兴荣图她什么,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她傻了,才会因为那点小钱和他牵扯不清。 程四方乐不得的是七十文,七十文都是因为要兑店,才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在算盘珠子上拨了拨,他最后说道:“一共是十六贯钱,余八百七十文。姑娘就给我十六贯就是了。” 要说这个零抹的可是够大的,都快一贯钱了,云芷怕他是因着陆兴荣的缘故,才这么抹的,连忙又将两个金元宝向前推了推,“别!您还是直接收十七贯得了。” 她那两个金元宝,是二两金,折算成银子是二十两,折算成铜板就是二十贯。 程四方高高兴兴地找了她三两银子,还不忘夸上一句,“姑娘落落大方,是个干大事的人。” 云芷浅浅一笑,继续问道:“大叔这店怎么不开了?” 提到伤心事,程四方连连摇头,“你看这一条街,全是香料店,挣得那两个糊口钱,还不够交房租的。” 这倒是句实话。 云芷又问:“那大叔以后有什么打算?还做别的买卖吗?” 程四方摇摇手,自嘲地笑笑说:“还做什么买卖?买卖哪里是那么好做的?我在郊外租了几亩薄田,一年种上两季水稻,一家人饿不死,还是这个来的实在。” 云芷忍不住叹息,“啊……那可是可惜了您这一双巧手了……” 程四方垂眸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不禁叹息道:“我只可惜,再巧的手,也长不出大米粒来……” 云芷向店内走去,里面除了绘制的香筥,还有镂空的香薰球,形态各异的香篆,这些都是程四方做的。 云芷也看的出来,他是很喜欢鼓捣这些小玩意儿的,只是生活所迫,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云芷转过身来,真挚道:“不如您跟着我干吧,我保证您这双手能生出金子来。” 程四方的眼眸里顿时迸射出希冀的光芒,萍水相逢的,他不知道云芷是什么实力。 但是,在他做了最坏打算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丝希望。 “行!” 反正再坏也坏不过回家种地了,程四方一口答应了下来。 …… 云芷的租房事宜很快就办完了,那写着“香道”两个字的匾额,也很快换成了香草美人的名字。 云芷兑店花了二百贯钱,其中含三个月的房租。 要说这城东的租房比先前的闹市区便宜许多,一个月只要二十贯钱。 二十贯钱,香草美人一上午就差不多赚回来了,而对于一个寻常老百姓来说,出去做工,一个月三四贯钱,开一间店铺,一个月也不过就赚八九贯钱,好一点的能赚到十几贯钱。 二十贯它真的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便也难怪程四方的店铺开不下去了。 然而,他往后跟着云芷干,是只赚不亏,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隔壁的熊大志,眼睁睁看着“香道”易了主,未来他的竞争对手,将是风靡了整个扬州的香草美人。 还真是不禁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第125章 陆老板展开猛烈追求 算起来,城东的这家店面作为分店,也是够大了,而什锦罐头种类单一,只需要一个柜台就足够,其他的库存可以放在角落的仓库里,再不济还可以从主店调货过去。 因而云芷没再另外租一间店面,而是做了一个鲜果满园的匾额,挂在了香草美人旁边。 与此同时,楚侯爷也在城西找到了一家店面,云芷去看过了,各方面都十分满意,两个分店便一起收拾,打理,大概再过个半个月的光景,在过年之前就能开业了。 城西那边的事宜都交给了楚侯爷,而云芷就一心扑在城东这面的分店上。 算算日子,离腊月十六越来越近了,她再忙上三两日,就该动身去京兆府了。 也不知道沈知然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京兆府条件艰苦,他只怕吃了很多苦吧…… 程四方也照常来城东的分店上工,然而,云芷并没让他继续画香筥,亦或是锻造个香熏球,香篆什么的。 她每天给他三百文钱,店里的一应事务全不用他做,只是让他坐在那练习画反画,写反字。 程四方一头雾水,什么都不干,一天就拿三百文,还真是觉得自己就是个吃干饭的,对不起这个钱。 于是,店里有什么活他都抢着干,一忙起别的来,倒是把云芷交代的事情给搁置了。 后来云芷突击检查,将他画的反画,写的反字放在阳光下看,他这才发现,那是分外的不协调,他这才恍然明白了,自己分内的事都没做好,还如何去抢别人的活干呢? 从那以后,程四方便杀下心来,认真作画,又找回了云芷初次见他时,那个“人画合一”,旁若无人的状态。 云芷一直忙着城东分店的事,这却让陆兴荣掌握了她的行踪。 于是,鲜花,首饰头面,丝绸衣裙就接连送进店来,当然,还有云芷冲他要的,那五千两银票。 小礼物每过一个时辰就送来一次,他这是铁了心要泡到云芷了,所有人见了都觉得陆老板对云芷是势在必得。 毕竟,根据大家在扬州生活了几十年的经验来看,陆老板想要得到的人或是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云芷她就算脾气硬气,也不过就是个只身出来闯荡的小娘子,她就算能顶得住男人花言巧语的哄骗,也是抵不住强权的压迫的。 然而,云芷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她压根也没将这人放在心上,反正她待不了两日,就要动身去京兆府了。 只不过,她这几家店铺带不到扬州去,这些都是她的心血,这人若是趁着她离开的这段日子,敢碰她店铺的话,那她可就不能对他手软了。 云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进空间翻找起来。 她先前离开京城的时候,除了国库,还抄了许多大人的家。 被掳走的两位皇上对这些人是没什么震慑力了。 不过,她还有陈大人的墨宝,王将军的墨宝,刘丞相的墨宝,她舅舅她哥哥的墨宝。 甚至是……战王的墨宝。 这个可是再好不过了,云芷眼前一亮,战王的大名谁人不知?又是当今的皇上,她将这副墨宝挂在她那主店一进门的位置,就不信震慑不住陆兴荣那帮牛鬼蛇神! 第126章 振兴大同国,人人有责 云芷最开始来扬州,原本只想着本本分分做生意。 惩恶扬善什么的,还有官府呢,她管不着。 可是这陆兴荣非要凑上来找着打脸,她却是不得不多留个心眼了。 光是一副战王墨宝震慑他,还是不够的,云芷决定主动出击。 第二日这源源不断的礼物还在往店铺里送,而且越发变本加厉了,三个门店,外加云芷住的地方,都各送一份,就好像生怕她躲着他似的。 云芷也不会坐以待毙,先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麻袋里打包好,分文未动,另一面,则是让映雪这个八面玲珑,最爱与人聊八卦的小喇叭出去打听了,她需要充分了解对方的底细才行。 晌午的时候,映雪回来了,让云芷出乎意料的是,沈夫人这时也派人来传话,说是在一品天下宴请云芷用午膳,同时还请了楚侯爷一家和田夫人作陪。 这一品天下是扬州最豪华的酒楼了,沈夫人请云芷在这儿吃饭,足以显示诚意。 云芷心道,看来是转让广聚轩店面的事有眉目了。 她也没空听映雪说了,连忙收拾收拾,拉着她一同下了楼。 到了一品天下,却见着沈家老爷也在,沈家夫妻都已经是能做云芷长辈的年纪了,然而,待云芷却分外客气,是真的将她当老板看待的,而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 席间,这三家人一唱一和的,真是将云芷好一顿夸,都说她是干大事的人,与寻常的闺阁小姐是不一样的。 尤其说到,她出来做生意是为了大同国,而不是自己,大家更是觉得十分钦佩。 话说到这一步,沈家老爷便说道:“云小娘子不过一介柔弱女流,都能处处为国考虑,如今国家危难之际,我们这些过了几十年太平日子的老东西,更是应该为国出一份力才是。” 说着,他掏出了几张契据,轻飘飘地撂在了桌上。 沈家的下人立刻双手捧起,恭敬地呈到了云芷的面前。 由听见沈老爷道:“这里是广聚轩,玲珑堂,还有香茗阁等等八间店铺,三处私宅还有城外万亩私田的房契地契,国家既然需要,沈某愿意尽一分绵薄之力。” 说是轻飘飘的几张纸,云芷握在手中,却觉得无比的沉重。 虽然面对战乱,沈家为了自保,选择了跑路,可是将这么多财产拿出来支援朝廷的事业,这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民族大义呢? 云芷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先前也与沈夫人说了,是愿意买下那几间店铺的,这么大的一笔产业,她又岂能白要呢? 然而,她正要开口寻个价,沈老爷却起先摆了摆手,“云姑娘若是提钱,便是抹杀了沈某对当今圣上和朝廷的一番心意了。” “沈某是个商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更不可能冲锋陷阵,保家卫国,也只能为皇上献上一些私产罢了。” “更何况,如今的应天府今非昔比,房子和土地本就不值什么钱,除了朝廷,谁愿意买呢?云姑娘,振兴大同国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沈老爷都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云芷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是觉得,心里真的很暖。 知道还有人愿意与她并肩作战,愿意无条件付出,她由衷地开心。 云芷郑重地点点头,同时起身,对着沈家夫妇深深一揖,“那我便托大一回,替朝廷,替百姓谢谢沈老爷沈夫人慷慨解囊了。” 沈夫人连连上前,将她搀了起来,又揽着她打趣说:“姑娘快别这么说,等我们的国家好起来了,皇上和姑娘还会亏待了我们不成?到时候我们可就是皇商了,想想就气派!”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逗笑了,田夫人也道:“那也不能少了我们家,我们家没沈老爷那么阔绰,便捐上一万只鸡,一万只鸭,另五百头猪,给将士们打打牙祭吧!” 云芷笑嘻嘻地冲她福了福身,“那我也代将士们多谢田夫人了!” 田夫人忍不住上前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你啊,就数你嘴甜!” 大伙又是笑作一团…… 用过了午膳,云芷和映雪依旧是准备到店里去,马车辘辘前行,映雪便适时地将陆兴荣的事说了,“姑娘,要说这不问不知道,一问真是吓一跳啊,要说这陆老板在江南这一带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大街小巷的,你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没有不知道陆兴荣这个名字的。” “据我打听,他家有几百,甚至是上千家买卖,什么粮行,布料行,牙行,胭脂水粉店,珠宝行,当铺,钱庄,应有尽有,就没有他涉足不到的行道。” “这人黑道白道通吃,活脱脱一个江南土皇帝,便是官家的人见了,也是要给七分颜面的。像您那样对他不客气的,我估计也是头一个。” 映雪掩唇笑了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家小姐够威猛的。 云芷瞥她一眼,“就没有点我不知道的?” 她方才说的这些,确实随便找个人打听,就都能知道的。 映雪这姑娘平日里最擅长聊人家八卦了,只让她打听这些,那可是太屈才了。 云芷这样一问,映雪顿时打起精神,道:“当然有了!姑娘肯定不知道,这陆老板最大的特点就是贪财好色,江南这一带,但凡做的好一点的买卖,他就没有不插一脚的,就刚才那个‘一品人家’,他的,说不定咱们住的客栈,就算不是他的,他都是有份的。” “他身边女人无数,有点本事的,还能嫁到陆府做个姨娘,平庸一点的,那跟着陆兴荣可不就是露水情缘嘛,就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还有下一茬,数也数不清。” 听到这里,云芷不禁发出灵魂拷问,“吃这么好,他不怕肾虚嘛?” 映雪差点就笑喷了,“姑娘若是想知道这个,那就找机会去给他号个脉,你问我,我是无能为力了。” “我只知道,那些韭菜都巴不得被陆老板临幸呢,就算当不了陆府的姨娘,一步登天,陆老板也总归是不会亏待了她们的。像姑娘这样敢打他脸的,绝对是找不出第二个。” “姑娘,你说这事你若是真的不同意,以陆兴荣在这一带的势力,岂不是要搅得咱们这生意做不下去的?” 第127章 良田三千……万!亩 云芷不禁瞪了她一眼,“那依你的意思,为了做生意,我还得从了他呗?” 映雪连连摇手,“不是不是,做生意是小事,我哪能出卖姑娘呢?” 云芷撇撇嘴,点点头,给她一个“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却听映雪又拉着她说道:“我还听说,这陆家的钱却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你就说他那牙行的买卖,可是贪了百姓不少钱,可是陆家只手遮天,百姓若是想租个田,找个活计糊口,总是逃不开陆家的掌控的。更何况陆家还有当铺,钱庄,这些个买卖都是一个比一个心黑的,百姓们也是敢怒不敢言,但凡说陆家一句不是,就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对了,姑娘猜猜陆家有多少田地?” 映雪伸手比了个三,故意抬高了音调,卖着关子说:“三千……万!亩!” 这个数字,确实把云芷吓了一跳,要知道田夫人也算是扬州的富户了,可是田家不过有良田三千亩,陆家的田地竟然还要加上一个万字! 那也就是说,江南将近一半的田地都攥在陆家手里,要说人家有狂妄的资本呢。 根据云芷上辈子帮荣景瑜处理朝政的经验,他们大同国官田私有化十分严重,为了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响应赋税,是鼓励土地自由买卖的。 然而,国家虽然有心为了百姓考虑,这大部分良田却落到了权贵和地主的手里,最后没田没地,还要受剥削的,还是百姓。 说来还真是讽刺…… 主仆二人打唠之间,便到了香草美人和鲜果满园的总店。 方才下了马车,就有一个女店员匆匆跑出来,一边侍候云芷下车,一边说道:“姑娘,陆老板来了……” 云芷会意,迈着镇定的脚步进门去,楚夫人坐在门口收账,此时也是连连朝着她使眼色。 不容她考虑太多,陆兴荣就笑着迎上来,关切道:“云娘子还真是让陆某好等啊!外面冷不冷?没冻着吧?” 说着说着,还要来牵云芷的手。 云芷后退一步,巧妙地避开了。 她给映雪递了个眼色,映雪立刻会意,去把这两日陆兴荣送来的那两麻袋东西,都拖到了二人眼前来,又扯去麻袋口束着的绳子,以便让陆兴荣看到里面的东西。 转而,云芷淡淡一笑,道:“陆老板,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都是要物归原主的,我们这儿的人可是分文未动。” 陆兴荣财大气粗,这两日送的东西只怕也值几万两了,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挣这么多的钱,这么多东西砸进去,哪个女人会不动心呢? 云芷那个冷冰冰的态度,不禁让他觉得是故作清高了,他摇摇头,还是陪着笑脸夸赞道:“云娘子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来陆某想得云娘子倾心,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不过,这男人给女人花钱,天经地义,云娘子尽管考验陆某,东西安心收着就是。” 云芷浅浅一笑,道:“陆老板此言差矣,我们沈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连皇上,” 说时,她故意一扬手引着陆兴荣去看墙上那副战王墨宝。 “皇上也是要给我外祖父,舅父几分薄面的,我随便要你的东西,那叫私相授受,那我们沈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我的婚事,也自有皇上和舅父定夺,陆老板觉得,我这样的人也能给你做妾吗?” 看到墙上那苍劲恢弘的字迹,又隐隐猜到了云芷的身世,陆兴荣确实有一刹那被震撼到,但是他很快又笑了起来,“看来,确实是陆某高攀云娘子了。只不过,陆某认为婚姻嫁娶除了门第之分,也是要讲究真情的。” “陆某相信,陆某的真心总有打动姑娘的一日。” 说时,他冲着云芷深深一揖,“陆某愿意为姑娘休妻,散尽后院,从此以后只与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霎时间,香草美人里鸦雀无声,无论是顾客还是女工,目光都齐刷刷地朝着二人望过来。 这是什么大型求亲现场啊? 有人不禁为了陆兴荣这一番话而深深感动,却也有人觉得他是花言巧语,诓骗云芷的。 有人觉得云芷能嫁给江南首富当正妻,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也有人觉得惊讶——纵然陆兴荣家财万贯,他也是一介草民,这世上也有他配不上的官家小姐,真可谓是一物降一物…… 然而,云芷在荣景瑜那栽了个天大的跟头,无论哪个男人对着她说鬼话,她都是不会信的。 她的心里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径直说道:“陆老板送我东西,我肯定是不能收的,不过,如果这些东西不是给我的,而是捐给大同国的,那我就替天下的黎民百姓谢谢陆老板了。” 她三两句话,就要白白收了这两麻袋东西,然而,这几万两还是不能让她知足,她还要继续乘胜追击。 她从小布包中,掏出了沈家夫妇给她的那一打契据,在掌心轻轻一敲,“呐,如今这国家危难之际,扬州城的富户们可都捐房子、捐地、捐吃食,一心想着报效朝廷呢,陆老板这追女孩出手都这么阔绰,为了国家,是不是得多捐点?” 这真是…… 既要坑他的钱,又不搭他的人情啊…… 云芷那点小聪明,陆兴荣全看在眼里。 然而,他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首先,在云芷面前,他不能跌了面子。 其次,他受着军队的庇佑,遇上事了还不想出血,岂不是要被冠上个逆贼的恶名?以后莫说他没法抬头做人了,皇上要是真惦记上他的钱财,随便找个理由来抄他的家,凭他在江南的这点势力,又岂能顶得住? “捐!那必须得捐!而且还要比别人捐的都多!” 于是,他答应的十分爽快。 云芷嘴上说着:“捐物资这事儿,大家都是凭个心意,不分多少,更不必攀比,谁捐都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善事!” 心里却恨不得把这个老色鬼的家底都给掏空了。 不过她拍拍小布包,转而一想,她若是想掏空他的家底,还需要经过他同意吗?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唾手可得? 陆兴荣笑笑说:“云娘子说的正是,陆某这就回去列一张清单,回头就派人把粮食,铁器和金银都运到应天府去。” 他说的这些东西,云芷自己就能拿,哪还用得着他给呢? 于是,她径直说道:“陆老板,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城南郊外的那片土地就不错,就是不知道您舍不舍得?” 第128章 依兰香粉再出江湖 这话还真是让陆兴荣的心“咯噔”一跳! 城南的那片田足足有七八万亩,就算他有良田三千万亩,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个小数字,但是也没有白白送人的道理。 按照一亩地两千文的市价,城南那些土地差不多值十五万两雪花银。 而且,如今朝廷缺钱又缺粮,七八万亩地哪能填得起那个巨大的窟窿? 跟他伸手要一次地,那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日子久了,岂不是要把他手中的田地都兼并去了? 陆兴荣心中有数,云芷帮着朝廷要他的地,就是没安好心。 他原本不想认的,可是城南那片土地,都是他用自己名字买的官田,这朝廷自然记录在册,他想撒谎说不是他的,都是赖不掉的。 想来云芷一定是查了他的底细,才说要那块地的。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好招惹的! 陆兴荣突然之间有点后悔了,要说他也算阅人无数,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便宜没占过? 就算云芷比其他女人漂亮一些,又会赚钱一些,但是他几万两都够泡多少女人的了,扔在云芷身上,连个水花都没有,反而还让他越栽越狠,活脱脱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冤大头嘛! 陆兴荣对云芷的热情,一下被七八万亩良田给浇灭了。 但是他作为扬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想在小娘子面前跌份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痛痛快快答应道:“那有什么不舍得的?无论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娘子,陆某自然都是舍得的。” 云芷生怕他反悔了,立刻吩咐道:“映雪,去拿笔墨来!” 白纸黑字,落下字据,总跑不了他了吧? “好嘞!” 映雪乖乖去拿。 岂料,这时一个小厮冲进来,道:“陆爷,不好了,不好了!钱庄那边有人闹事,还请您过去一趟,主持公道啊!” 任谁看不出来这人是特意来给陆兴荣解围的,陆兴荣脸上的神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嘴上却十分遗憾地叹息道:“哎……真是不巧了,云娘子不妨等等,明日我一定把捐赠的清单都列好了,亲自送到娘子店里来!” 为了保住面子,他还特意强调,“可不止那些良田!” 云芷默默地看着他表演,“好,我等着陆老板!” 见他匆匆忙忙就要出门去,云芷这时却又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路,“为了表示感谢,我新调制的一款香,还希望陆老板不要嫌弃。” 说时,她将一个香筥交到他手上,一双桃花美目脉脉含情,仿佛清澈的潭水,无瑕却又充满了灵气。 香筥中的香粉散着淡淡的清香,在两个人之间萦绕。 陆兴荣痴痴地望着她,心不禁狠狠悸动了一下。 想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吧。 他和小厮一前一后走出香草美人的大门去,他的眼里心里却全是云芷那一双美丽的眼睛。 直到小厮问道:“爷真的要把城南那片地白白送给朝廷吗?” 一阵冷风袭来,陆兴荣这才清醒了几分——一个女人罢了,怎么值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博她一笑? 除非他脑子让驴踢了! 陆兴荣冷冷一哼,敏捷地踏上了马车。 …… 而云芷这面送走了陆兴荣,那个最勤奋好学的映雪就凑了上来,“姑娘又调制新的香粉了?快教我!快教我!” “不教。” 映雪不服气,“姑娘,什么香这么珍贵?连我也要瞒着?” 云芷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依兰香。” 霎时间,映雪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依兰香,是她理解的那个依兰香吗? 她家姑娘好端端地,为什么给那个老色鬼送依兰香?这不是逼着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姑娘……疯了…… 云芷却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吩咐映雪道:“去给我找个狗来,品种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话,鼻子要灵,还有……别太凶……” 映雪表示,越来越看不懂她家姑娘了。 但是姑娘做的,总归是不会错的,于是她乖乖照办,立刻带着几个小厮出去找狗了。 不多时,狗找到了,就是问附近的邻居买的。 是一只白色的小土狗,尾巴一摇一摇的,还怪活泼开朗的。 云芷从空间中拿了肉干,排骨,还有鸡腿给它吃,普通百姓家的小土狗,哪里吃过这么好的东西?顿时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了,看云芷比谁都亲。 云芷小心翼翼地摸摸它的头,很快俘获了这狗子的心。 她开始只是给了狗子一点吃食,让它开开胃,在它最上头的时候,开始训练它听话,每做对一个指令,云芷就奖励它一口吃的。 经过一下午的培训,云芷不得不服映雪的眼光,这的确是一只很聪明的狗子,不过,为了避免出差错,看那狗渴的厉害,云芷还是喂它喝了些灵泉水。 被灵泉水洗涤过的狗子,果然是越发聪明了。 云芷十分满意。 见着时机差不多了,她从麻袋中取出陆兴荣给的银票,还有首饰头面,走出店铺,给拴在角落的狗子闻了闻,然后松开了它脖子上的绳子。 狗子立刻会意,撒腿就跑进了店,冲进一间小仓库,咬住那个装满金银珠宝的袋子费力地往外拖。 看见云芷来了,立刻摇着尾巴,兴奋地“汪汪汪”叫了起来。 云芷高兴地打了个响指,“看来你可以出师了!” 她让狗子仔仔细细地嗅麻袋里面东西的味道,自己则是进空间洗了个澡,以免身上有任何残留的香粉味,待会儿影响了狗子的判断。 当云芷牵着狗子出门时,暮色已经降了下来,夜市上又有熙熙攘攘的人流涌动了。 她们一人一狗飞快地穿过了闹市,云芷找了个僻静没人的地方,将狗子抱在怀里,在地图上一点,眨眼间就带狗子到了城东,狗子带着她四下走了走,并没什么反应。 云芷又用同样的方法,带狗子去了城西和城北,狗子依旧是带着她四处乱窜,结果都没什么反应。 云芷心都凉了半截儿,看来这货是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主儿,她开始心疼她一整个下午付出的时间和肉干了。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云芷又带着它去了城南。 狗子依旧是带着她四处乱窜,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云芷实在是不抱什么希望了。 岂料,狗子的眼睛却渐渐亮了起来,“嗷嗷”叫着,示意云芷继续往前走,出奇的是,它还像发癫一样,越跑越快。 云芷死死地拽着狗绳,一时间竟然都分不清是她溜狗,还是狗溜她了。 “喂喂喂……能不能慢点……慢点……” 云芷严重地怀疑,她俩是不是兜了一大圈,这货找到回家的路了。 然而,就在她默默在心底吐槽的时候,狗子带着她在一处修葺的十分阔绰的豪宅门前驻了足。 “汪汪汪!” 狗子冲着这一户的大门狂叫,似乎是在暗示云芷什么…… 第129章 陆老板的私库 云芷抬眸望去,却见那匾额上并没写什么宅,什么府,而是写着“春花秋月”四个大字。 想来陆兴荣那么风流,这四个字倒是十分符合他的风格。 既然这陆兴荣欺上瞒下,手里的大多数钱都是不干净的,云芷便决定来个替天行道,盗了他的私库充国库。 不过,她并不知道陆兴荣私库的位置,整个扬州,属于他的私宅只怕数不胜数,云芷根本没法去查,到底哪一处私宅才是他的私库。 所以,她便想到了利用狗子带路的办法。 要说,还真得感谢陆兴荣送来的那些金银珠宝。 虽然他产业众多,但是云芷想着,他送她东西,各个店铺去拿,终究是不方便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全出自他的私库。 她让狗子闻了气味后,果然就找到了这么个地方。 给云芷试错的机会实在是不多,于是,她蹲下来轻轻拂了拂狗子的头,“你确定是这儿吗?如果走错了,你和我可就都出不来了。” 当然,这话是吓唬狗子的,她有空间不可能出不去。 不过,她也希望一次就能成功,若是这次打草惊蛇了,下次就算她找到了真正的私库,那一定也会加强防备,她想轻易进去,只怕也难了。 狗子仿佛听懂了云芷的话,“嗷”地叫了一声。 云芷生怕惊了宅子里面的人,连忙一把捏住了狗嘴,“行,我信你一次。” 她牵着狗子在豪宅的四周转悠了两圈。 她从来没来过这儿,地图传送不进去,这个问题多少是有点棘手了。 云芷思索了片晌,一个主意涌上心头来。 她将狗子塞进空间里,然后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站到了宅子西面角门的门口,“枸杞,枸杞,你在里面吗?” 里面值夜的小厮,听见她的喊声,顿时“吱扭”一下敞开了木门。 “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喊什么?没事赶紧走!” 说时,就气鼓鼓地要将门合上。 云芷眼疾手快,却一把将门撑住了,仗着自己纤细灵巧,“嗖”的一下就钻了进去。 “枸杞,枸杞你在哪呢?你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那守门的小厮顿时恼羞成怒,“什么枸杞不枸杞的?我看你是故意找事!” “你是女儿家,我不与你动手,但是这里可是陆爷的宅子,岂容你造次?还不快滚出去!” 云芷被他这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倒也不生气,她反而可以确定,这确实是陆兴荣的宅子,而且外人看一眼,都要连轰带骂的,显然与普通的宅子很不一样。 云芷觉得,狗子没有负她。 她继续装可怜,哭诉道:“枸杞是我的狗,自小陪我一块长大的,方才它顺着狗洞钻进来了,大哥,您行行好,我很快的,我找到它,立刻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面对一个娇娇美人落泪,那小厮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反而他的思路很清晰,“我们这宅子压根没有狗洞!赶紧出去!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云芷一不小心就露了馅,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反而还让她知道了,这宅子连狗洞都没有,可见是多么隐秘见不得光的。 她合理地怀疑,这就是陆兴荣在扬州的私库! 他在扬州有几个私库她不得而知,但是这绝对是一个,而且看规模,着实很大。 那她来这趟便不亏了。 云芷演了一出蹬鼻子上脸,人家越是赶人,她越是往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钻去,“枸杞,枸杞你快出来!人家都不让了!” “嘿!你这个小娘子,怎么还往里跑?我说什么,你没听见吗?这儿没有你的狗!” 那小厮在她身后追,两个人的吵闹声,很快惊动了其他人,许多值夜的小厮纷纷跑了过来。 云芷趁着天黑,林子也深,视线不好,一把将那狗子从空间中拽了出来。 狗子猝不及防摔了一跤,又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顿时在林子里乱窜起来,同时还“嗷嗷”地叫着。 这叫声一下引起了那小厮的注意力,原来还真的有一只狗! 正巧另外的几个小厮也跑过来了,大家一起帮忙,三下五除二抓住了狗,交到了云芷手上。 “狗找到了,赶紧走!” 云芷抱着狗子,也顺势出门去,“真是不好意思,给几位大哥添麻烦了!” 说时,她又从小布包中掏出几颗碎银子给几个人分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诸位大哥别嫌少。” 看见银子,大家顿时眉开眼笑了,“下次看好你的狗,这儿是重地,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的,我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姑娘可不能再叫我们为难了!” “是是是,保证没有下次了!” 云芷连连乖巧地答着,听见几个人“砰”的一下关上了西边的角门。 她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轻轻抚了抚狗子的头,自言自语地说:“搞定!” 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趴在门边,由听见里面的人说:“没有其他人再进来吧?” 有人答:“没有!没有!就那个找狗的小娘子一个人,她什么也没拿,两手空空的就被撵出去了!” 接下来的声音,好像是他们之中的管事,“都给我把门守好了,别说是小娘子!连只苍蝇都不许再放进来!” 其他人异口同声道:“是!” 云芷浅浅一笑——下回她再想进来,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另一面,陆兴荣回到家后,就觉得无比地空虚。 不知为何,白日里云芷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模样,总是挠的他心里痒痒的,就仿佛得不到这个女人,他身上就会平白少了一块肉一样。 他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将她送的香筥放在鼻尖嗅了嗅,那种感觉就更甚了。 实在难以排解心中的空虚,他便让身边人出去找了几个新姑娘。 燃上云芷送的香粉,他沉浸在姑娘们的笑声中,又享受了一夜好时光。 与平日里他的做派没什么两样。 然而,心绪到底是与平日里不一样了。 他的心里,眼里,脑海里,就只有云芷明媚的眼波,还有那疏离的,他永远也触碰不到的笑意。 一觉醒来,陆兴荣眼巴巴地望着顶上的承尘——他完了,明明早已是阅人无数,但是这一次,他好像真的陷进去了,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他好像尝到爱情的滋味了…… 第130章 云芷和云怡被金军掳去了 第二日,云芷一大早醒来,陆兴荣的马车就候在客栈外面多时了。 她睡眼惺忪地出门,就看见下雪了。 男人身着一袭看似就价值不菲的鸭卵青色缎面长衫,外披月白色狐裘大氅。 却不知他在雪里站了多久,他的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耳朵都冻得泛红了,见到云芷,却笑容温暖,恍若二月和煦的春风。 他上前两步,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跟我来。” 云芷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膈应。 不过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比她大十几岁的年纪,穿的如此装嫩,还一大早就在门口等她——看来是她那盒依兰香粉起作用了,他这是以为自己爱上她了! 云芷想着,若不是那盒香粉给了他错觉,估计这会他早找个理由跑路了。 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呢? 毕竟,像陆兴荣这样阅人无数的,如何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贡献出那么多田地呢? 不过,误会自己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他却是舍得的。 所以为了那块地,云芷用依兰香粉算计了他一次。 云芷是不可能与他同乘一辆马车的,于是,他二人各自乘一辆马车,先后到了城南的郊外。 陆兴荣起先跳下马车,然后大步流星过来,亲自搀扶云芷下车,若说这个殷勤程度,还真是到了极致。 云芷象征性地扶了一下他的手,就自己跳下车来。 “陆老板带我来这是……” 她装着一脸懵懂,突然看见面前那片广阔的田地,眼眸顿时明亮了起来,“难道陆老板同意捐这块地了?” 她怕他打马虎眼,只拿几千亩土地出来搪塞她,便起先说道:“这可是七八万亩土地啊!陆老板真的舍得都捐了?” 却没想到,陆兴荣阔绰得很,“娘子都开口了,陆某一颗心都恨不得掏给娘子,又岂会在意这点土地?” 云芷才不在意他说的那些缠缠绵绵的情话,她只知道,他没反驳,那就确实是七八万亩地,陆兴荣不会在这个数字上耍心眼了。 很好很好,她也算是没白忙。 她抱拳冲他深深一揖,“那云芷就代朝廷谢过陆老板慷慨解囊了。” “想来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很感动的!” 陆兴荣一把将她扶住,目光真挚而热烈,“云娘子应该明白的,陆某更在意的是娘子会不会感动?” 说时,他将一张薄薄的纸拍在云芷掌心。 云芷抻开一看,还真是大吃一惊! 除了城南郊外的良田七万五千八百亩,陆兴荣还要捐粮七十万石,干草七十万石,马一万匹,雪花银十万两。 云芷真是越看越兴奋,难得给陆兴荣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脸,“感动感动!陆老板如此大义,堪比及时雨,谁能不感动呢?” “一会陆老板将物资整理好,我立刻就派人把清单上的这些物资送去应天府,皇上没准一高兴,还会亲笔给您写一副对联呢,快过年了,正好贴门上,亲朋好友一聚会,看见这个,我都替陆老板觉得光荣!” 这话听着甚是别扭,可是谁又敢拿皇上开玩笑呢? 陆兴荣连忙谦虚地作揖,“那陆某的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到“蓬荜生辉”四个字,他还故意调高了音调。 云芷不免有点憋笑…… 却听陆兴荣道:“难得博娘子一笑,不知娘子可否赏光,今夜陆某在一品天下宴请娘子,娘子来扬州时日尚短,刚好陆某有荣幸,带娘子尝尝地方菜。” 明明现在才是早上,这货却邀请她吃晚饭,那吃完饭之后要做什么,还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云芷也没什么好怕的,反而还爽快地答道:“好说好说!” “那陆老板,不如咱们现在就各自回去准备?你派人把物资备好,我也派人准备往应天府去押送?咱们速战速决,免得耽搁了晚上饮宴?” 一听这话,陆兴荣顿时两眼放光——云芷这是答应了!四舍五入就是愿意当他的女人,愿意跟他睡了! “好……好……好……” 他连连答应着,目送着云芷登上马车,又目送着马车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 到了下午,陆兴荣让人将粮草和马匹送到北城门外,与云芷的人做了交接。 而暮色刚刚降临的时候,陆兴荣便早早地等在一品天下的天字号雅间里,又分别派了四辆马车去云芷住的客栈和三家店铺去接人了。 要说这样安排,既有排面,又能避免云芷躲着他,不来赴约。 岂料,他大概等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派出去的四个车夫却前后脚跑回来,禀报道:“爷!不好了!” “云小娘子她亲自押送物资回应天府了!” 陆兴荣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他手中的酒盏“砰!”的一下,落在地上摔得个粉碎——这个女人!竟然敢耍他! 云芷这面。 她回去后先是嘱咐了楚家夫妇,最近几日就保持客栈,店铺,厂房三点一线的活动范围,但凡多一个地方都别去。 如果陆兴荣来闹事,就用墙上的皇上墨宝震慑他,暗示他店面背后的人,他得罪不起。 实在抵不住,就第一时间把消息传递给程四方,他足智多谋,一定是有办法解决的。 可是实际上,程四方也不过一介草民,他想解决问题也只能靠他背后的人,而云芷就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她说是离开扬州,其实也就是营造一种假象罢了。 她有地图在手,想回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云芷离开扬州前,映雪还难过地哭了一鼻子,“姑娘,咱们才刚在一块没几日,你怎么舍得抛下映雪,一个人回去呢?” “好姑娘,求求你,就带映雪一起回去吧!” 云芷又何尝舍得映雪呢? 不过,她有地图空间在手,多带一个人实在是不方便。 而且,眼下扬州的生意也才刚刚起步,她这当老板的都走了,是真的不能再离开映雪这个心腹了。 于是,云芷在映雪肩头坚定地拍了拍,“好映雪,你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我的婢女了,我们是姐妹,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战友自然不能一直黏在一起的。” “我们要做的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当将士们为了驱除外敌,收复失地,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我们必须成长为他们身后强大的后盾,让他们吃饱穿暖,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我们的责任。” “扬州的生意就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我把扬州交给你,是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若是临阵脱逃了,那我这么久以来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至于我,还有更多的路要去趟平,我们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在一起,形影不离了,但是,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顶峰相见,都成为大同国的巾帼英雄。” …… 告别了映雪,云芷的队伍带着百万物资浩浩荡荡地出了扬州城。 大概走了一个时辰的光景,她便吩咐大家停下脚步,不必再往前走了。 “如今京兆府战事吃紧,皇上一会会派人过来接应,直接把这些物资运到京兆府去,所以我们不用再去应天府了。” 押送物资的小厮们,顿时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会突然出了变故。 然而,大家都是从应天府而来,特意来投奔云芷的。自然也是直接听命于她,就算心里犯了合计,云芷的话他们也是听的,甚至不会怀疑。 一行人大概在原地等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果然有一队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而来。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出示腰牌,证明身份,然后才进行接下来的交接工作。 有腰牌为证,小厮们这下彻底放心了,他们与云芷打了招呼后,就纷纷回扬州店面里去帮忙了。 谁又会想到,这些看上去如假包换的将士,其实只是云芷花钱雇人演的呢。 小厮们走后,云芷便分别给这些“老戏骨”发了钱,再把演出的戏服留下,便吩咐他们散去了。 有演员忍不住好奇地问:“娘子把人都遣散了,这些东西可要怎么运到京兆府呢?” 这个问题云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便说道:“这可是朝廷的机密,你确定要知道嘛?” 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百姓,有几个脑袋敢知道上头的事呢?于是,大家憨憨笑着,纷纷告辞了。 虽说心里有疑惑,但是能为了朝廷办一回事,当一回英雄,他们心里已经觉得很自豪了。 待所有人都走远了,云芷也是十分警惕,打量了好几圈,确定附近没有人了,她方才打开小布包收收收,将百万物资全都装进了空间。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扬州距离京兆府又路途遥远,等这群小厮把物资送到,只怕高寻和沈知然他们早就饿死了。 眼下距离腊月十六还有十天,如果云芷没记错的话,前世这个时候,京兆府的将士们也已经饿上数日了。 再过上两日,高寻为了守城,就要拿自己的小妾献祭,然后彻底豁开人吃人的那道口子了。 京兆府十一月底被金军围成一座死城,城中弹尽粮绝。 高寻为了坚守住城门,一直带着几千个将士死撑着,等待着后方的支援。 可是前世这个时候,应天府和周围许多州县都沦陷了,每座城池都自顾不暇,后方又有奸人妒忌高寻的战绩,怕他赢了京兆府之战,会封公加爵,盖过他们的风头。 因此,京兆府一直到破城,也没等到后方的援军。 所有将士皆是战死沙场,高寻至死都不知道,自己下令吃人,活下来的士兵但凡有一口气,也要抵挡金军入城,这份破釜沉舟的决心是不是对的。 前世云芷身为皇后,在荣景瑜的强烈反对下,最后还是偷偷带着粮草去了京兆府。 然而,她的队伍差一点点就到京兆府了,也就是走到河中府的时候,京兆府城破,全军覆没。 那些将士们为了保护她,不得不拉着她往南逃跑,一个多月后,又回到了临安。 也就是说,云芷前世并没有去过京兆府,地图不能传送过去,但是能传送到距离京兆府最近的河中府。 云芷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她到了河中府,立刻骑一匹快马,直奔京兆府,想来夜里子时之前也就抵达目的地了。 如此想着,云芷拿出地图,放大了在河中府的城中心一点,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她就传送了过去。 云芷抬起眼眸看看自己所处的新环境,这是一间简朴而整洁的房间,是她上辈子住过的客栈,就这个条件,也是河中府这样的小城市最好的客栈了。 然而,眼前的这个房间,似乎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么整洁,甚至还有点乱,还充满了人…… 这屋子里大多数都是穿着金人袍子的男人,手握雪亮的大刀,头上编着密密麻麻的辫子。 每一张面孔,都凶神恶煞的,恨不得从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 这些都是……金人!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芷的身上,那坐在上首的男人用一腔狠厉的声音说道:“这个小美人,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时,跪在地上给金人提鞋的汉人女子不可思议地叫道:“云芷?你跟踪我们?” 竟然还有人能直接叫出云芷的名字! 云芷寻声望去,就对上了云怡那一双又惊惧又幸灾乐祸的眼睛。 云怡终是忍不住,冷冷一笑,“你该不是还放不下荣景瑜那种男人吧?” 一想到荣景瑜和别的女人成日里浓情蜜意的,而云芷却为了他,不远万里来了河中府,最后还落得个身陷囹圄的地步,她心里就觉得特别爽。 “云芷,按照你自己的话说,这就是你的福报!” 虽然她云怡过得很惨,但是云芷不也没好到哪去嘛? 从前世开始,云怡就和云芷比,如今云芷也掉进火坑了,她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她面向门外,突然壮着胆子,抬高了声音质问道:“荣景瑜,你确定只要那个女人,就算屋里的人跟了大汗,也无所谓吗?” 屋外一个男声斩钉截铁地回答:“确定。” 第131章 云怡:屈辱地活着 云怡的故事,还要从她给阮茵茵当洗脚婢的事说起。 若论出身,她云怡好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而阮茵茵不过一介草民。 若论长相,两个人的身材都一般,云怡的脸蛋还比阮茵茵漂亮几分呢。 若论地位,云怡可是正儿八经的礼王妃,而阮茵茵不过是个攀高枝的主儿。 云怡明明哪都比阮茵茵强,荣景瑜凭什么让她给一个贱人当洗脚婢? 云怡真的是满心的不服气,于是,她暗暗地从客栈的角落收集老鼠药,想着干脆找个机会把阮茵茵毒死算了。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荣景瑜失魂落魄的模样了。 既然他不让她好好活着,那便也别怪她下手太狠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云怡对阮茵茵都十分乖巧,她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仿佛是真的放下了自己正室的架子,真心实意侍奉她的一样。 岂料那阮茵茵也不是个善茬,云怡越是卑微,她便越发蹬鼻子上脸,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平日里出行,她乘马车,马车里还要放上暖炉,而云怡只能跟在马车旁边一路小跑。 她想逃跑还不行,她的身后永远都有几个侍卫跟着——荣景瑜就是要一辈子这样折磨她。 河中府是小县城,这儿的人大多衣着朴实,可以说是从未见过云怡身上那么好的料子,于是,阮茵茵不但让云怡给她洗衣服,还趁着云怡出去干活的时候,把她的好衣裳,首饰头面什么的,直接据为己有。 以前有云庆这个二叔处处谦让,云怡那也是娇生惯养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这一日,看见阮茵茵将她平时舍不得戴的珠翠金饰插了满头,云怡就觉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她如今跟着荣景瑜被发配到京兆府,她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再有比这更贵重的东西了。 在去应天府的路上,他们大部分东西都被土匪抢走了,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她当时头上戴着,没被土匪抢走的。 还有一部分,是她二叔怕她吃苦,到了应天府后卖苦力,又东拼西凑,给她带到京兆府的嫁妆。 这些东西是云怡唯一拥有的了,看见被小三抢了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发疯一样冲上去,与阮茵茵争抢了起来,“你还我!这两支簪子都是我的!还有这对耳环,还有你身上的这件衣裳!你偷我东西,还要不要脸了?” 岂料,阮茵茵不但不还她东西,还振振有词地狡辩道:“这些都是殿下送我的,什么偷啊?亏你还是大小姐出身呢,说话怎么这么难听?难怪殿下看不上你!” 说时,她死死捂着头上的珠翠,生怕云怡抢了去,还狠狠在她小腹上踹了一脚,“滚啊你!别把我的东西碰坏了!” 被这样一踹,云怡猝不及防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桌子翻倒了去,她连同着桌上的茶壶杯盏“噼里啪啦”摔在地上。 霎时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云怡抬起手,却看见掌心,手腕上,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色。 好在她不是头先着地的,她的脸并没有伤到。 却在这时,荣景瑜和娇嫔听到响动,纷纷冲进门来。 “怎么了?” “怎么就闹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阮茵茵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装成柔弱娇花,哄男人了,而她害云怡见了血,这事怎么看怎么都是她不占理…… 云怡也是受不了,哇哇大哭起来,“母亲,殿下,你们看啊!这个女人她偷我东西,还想害死我……” 说时,云怡就想爬起来,给荣景瑜和娇嫔看自己的伤势。 然而,她才将将爬起来,荣景瑜就火急火燎地进门来,嫌她挡路,还狠狠推搡了她一把,“滚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阮茵茵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才认真道:“没伤着吧?” 这事从哪看都是阮茵茵不占理,她方才都吓死了,此时见着荣景瑜关心她,她一颗心才终于落回肚中,扑到他怀里,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殿下,还好你来了,方才我真的好怕……” “云怡她嫉妒你我之间的感情,她想拆散我们,她还想杀了我……” 既然有人给她撑腰,她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说呗。 而被荣景瑜再次推倒在碎瓷片当中的云怡,却瞬间心死了。 随着掌心的鲜血翻滚的越发汹涌,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她是想在荣景瑜这里讨个公平吗?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实在是太会做梦了。 荣景瑜,他巴不得她去死吧!又怎会还她一个公平呢? 云怡却没想到,后来的这一摔,却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那袖子里藏匿的老鼠药竟然散落出来,滚了满地。 “那是什么……” 在场的几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云怡这下也顾不得那些碎瓷片扎在手上很疼了,她发疯一样就去捡。 岂料阮茵茵却眼疾手快,从她手边抢走了几颗。 她将其捧到荣景瑜和娇嫔的眼前去看,这下她是真的占理了,顿时拉着荣景瑜的衣袖闹了起来,“殿下,殿下,您可要为我作主啊,她突然冲进我房里来,根本就是要毒死我啊!” …… 从小到大,荣景瑜一直自诩是个谦谦君子,他是温润知礼的,是最尊敬女人的。 因为和那个粗暴的云庆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当初才会惹得云芷倾心。 他以为,他的好性格会让云芷一辈子都念着他的好。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那满地的老鼠药,他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她要毒杀阮茵茵,便是要摧毁他唯一拥有的那点慰藉…… 更甚至,她是会连带着他和他母亲一块毒死的! 云怡这个女人,可真是恶毒啊! 荣景瑜忍无可忍,“啪”的一巴掌,狠狠赏在云怡的脸上。 这一巴掌,算是彻底豁开了一道口子,从此,跟着荣景瑜的那些女人,任谁都可以随意打骂云怡,她们只让她穿一件单薄的里衣,用鞭子抽她,因为盐的价格昂贵,挥霍不起,便将辣椒捏碎了,蹭在她的伤口上。 三九严寒的天气,她们将她赶出客栈去,怕她跑了,又要在她脖颈上加一条锁链,让她像狗一样,守在门口,冻得直打转…… 云怡以为自己快死了,她从未想过,重生归来,她什么也没得到,最后还要如此屈辱地死去。 就在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之际,金军的铁蹄踏破了河中府——河中府沦陷了。 第132章 云怡跟了金军 “金军来了!” “金军来了!” 入夜时分,城中的百姓发疯一样四处乱窜,但凡慢了一步的人,脖子上紧跟着就会挨上一刀,血花四溅,再无声息。 听着满城的哀嚎声,云怡魂都要吓掉了。 眼看着几十米开外的人活活被砍死,一个一个地躺倒在血泊中,前世恐怖如斯的记忆仿佛潮水一般,不由得又漫上心头来…… 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在她眼前死去的样子,大家披上羊皮,像畜生一样跪在地上,供金人消遣的样子,还有平日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各宫娘娘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却不得不委身这伙歹人的样子…… 那些金人听说她是皇后,为了让大同国蒙羞受辱,更是成百上千地踏破她的营帐,直至将她活活折磨死…… 她那时多想活命啊,看到太上皇的洛皇后上吊而死,有气节的嫔妃不是撞墙而死,就是自行断舌,她都没动过了断的心思。 她以为,眼前的悲惨总是能挺过去的。 后来听说,云芷当了皇后,她从来不认为她哪里比云芷差,她有一个深明大义,又疼她的好二叔,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劝云芷让给她的,本该属于云芷的一切,最后都理所应当是她云怡的!哪怕是太子妃的位置,是皇后的位置! 可是她明明抢了云芷的位置,为什么沦为军女支的人会是她云怡…… 为什么明明云芷选了那个最不起眼的礼王,最后当皇后的,却是云芷…… 云怡真的好嫉妒好恨啊!可是,她又真的希望云芷能够顾念姐妹情分,带兵来救她。 哪怕是雇几个高手,不管其他人,只救她一个也是好的。 然而,她终是没等到那一天,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当她残存一丝气息的时候,还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着寸缕,被曝尸荒野,那些野狼纷纷过来啃食那即将冷掉的尸体,但是她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疼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在应天府,云芷下令将她关在城外,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野狗去咬那些尸体,她才会那么害怕。 因为亲身经历过,她的害怕终是比寻常人多上成百上千倍的。 云芷,她可真狠呢! 云怡渐渐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而此时映入她眼帘的,是肆意袭来的数万金军,领头的正是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威父子。 那哒哒的马蹄声响彻云霄,衬得身后的尸山血海是那样的寂若死灰。 云怡面露惊惧,焦急地扯着脖颈上的锁链,然而那锁链像手臂一样粗,根本就是套住了她生的希望。 眼看着金军越来越近,她甚至能想到,当他们在她面前经过的时候,也会像对待那些庶民一样,手起刀落结果了她。 眼下的境遇对于云怡来说,前有金军,后有荣景瑜,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所以她干脆豁出去了。 在司马继雄雪亮的大刀朝着她高高扬起的时候,她衣衫落地,只着一件小衣,在风中,在刀光下,幽幽哭泣,瑟瑟发抖。 这果然引得司马继雄眼前一亮,他的大刀将将要落在她脖子上之时,竟猛然收了手。 他跃下马,粗糙的大掌径直扶上了她的背,“要说,这大同国的女子果然是温柔似水,挠的人心痒痒啊!哈哈哈哈哈!” 他狂妄地笑起来,大掌轻轻拂了拂,这才发现,黑灯瞎火的,方才他并没看清,其实这女子的身上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伤。 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这么冷的天冻在外面不说,还被锁着铁链,被打成这样,这虐待她的人,是如何狠得下心肠的啊? 司马继雄一抻自己的狐裘斗篷,将云怡罩在其中,又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属下立刻会意,带人冲进客栈去,该抢的抢,该杀的杀。 很快的,还取来了钥匙,将她脖子上的锁链打开了。 云怡忍着恶心,随着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威一同踏过一具一具尸体,重新回到客栈中去。 看到荣景瑜和娇嫔他们跪了一地,她不自觉地昂起了头,她赌对了,这一次,她真的新生了。 她生怕荣景瑜会狡辩,说什么是因为她要用老鼠药毒死他们,她才被拴在外面的。 她方才得到了司马继雄的倾心,一定要保护好她温柔可怜的人设,是万万不能被他知道了,她内心里其实是个恶毒的女人。 于是,云怡先下手为强,趁着荣景瑜臣服司马继雄,她起先说道:“大汗,这个人就是大同国的礼王荣景瑜,他曾经为了当皇帝,可是放过话,要踏平金国,将二帝迎回京城的!” 荣景瑜万万没想到,云怡竟然会对他这样狠! 暴露他皇子的身份给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金人,可不就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荣景瑜顿时就认了怂,不待司马继雄发问,他就“砰砰”磕起头来,“大汗,您别听这个女人胡说,我虽然是九皇子,但是我是太上皇最不待见的儿子,我不是皇上,更没有那个能力踏平金国,去救二帝啊!” 云怡冷冷一笑,荣景瑜果然为了自证,就忘了指认她给他们下毒的事了。 荣景瑜却没想到,他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又是解释的,明明已经这么有诚意了,满屋子的金军却哄堂大笑开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司马继雄抬手指着荣景瑜,嘲讽道:“行!我一看就是荣成武的好儿子,跟他一个德性,怂!” 霎时间,满屋子的金人笑得越发肆意狂妄了,司马平威附和着父亲的话说:“哈哈哈哈哈!荣成武,加上他所有的儿子,果然没一个不是孬种的!” 荣景瑜这一跪,可真是将大同国最后一点气节也丢尽了。 面对金人的耻笑,他几乎将头埋进地里,既觉得羞辱,又生怕惹怒了这伙人,直接将他的头砍了祭旗了…… 荣景瑜可真是后悔,早知今日,他又何必装病留在河中府呢? 他若是早点到了京兆府,最起码高寻的军队是可以保护他的,他也不必落到眼前这地步了…… 第133章 灵田空间的钥匙 云怡窝在司马继雄的怀中,那副伤痕累累,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是把司马继雄勾的魂都丢了。 他带人嘲讽了荣景瑜几句,便揽着云怡,径直进了屋,合上了门。 屋内娇笑声阵阵传来,荣景瑜不禁攥紧了拳头。 虽然他恨透了云怡,但是荣景初让他休妻不成,云怡便始终站着他妻子的名头。 她把他丢在门外,却在别的男人的怀中笑得发癫,这根本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这一顶绿帽子带下来,荣景瑜气了个半死,然而,依着他的性子,又哪敢反抗? 甚至那司马继雄的儿子司马平威戏谑地望着他笑,他也只能默默陪着笑脸,表现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恭顺臣服。 荣景瑜绝不会想到,这次竟轮到他来给云怡做通房丫鬟了,云怡吩咐他去给二人打水沐浴,又让他亲手洗他们的衣服、被单。 这根本就是在报复,甚至是在侮辱荣景瑜。 云怡要把颜面扫地的感觉统统还给他! 至于那个狗仗人势的阮茵茵,自然也是偃旗息鼓,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荣景瑜的脸面都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更何况她这个攀高枝的麻雀了,往后日子还长,无论是她还是荣景瑜欠云怡的,她都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虽然跟着司马继雄,比跟着荣景瑜还要危险,但是当了他的女人,云怡却感觉瞬间扬眉吐气了。 她殷勤地为司马继雄更衣,又让人把阮茵茵偷了她的衣裳扒下来,重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司马平威和几个武将重新回到屋子里,准备继续和司马继雄商议接下来攻打京兆府的事宜。 而此时,云怡正跪在地上给司马继雄提鞋。 云怡也有自己的骄傲,这样侍奉男人的事,她也是不愿意的,可是相比于堂堂正室去侍奉阮茵茵那个贱婢,她还是平衡多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云芷突然出现!!! 所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她但凡早来一盏茶的功夫,只怕就又看到不该看的,又要用灵泉水拼命地洗眼睛了。 然而,就算晚了那么一会,她眼下的处境也是极其的——尴尬! 大金国是个游牧民族,女人们大多是黝黑的粗犷美,像云芷这样白白净净,明媚可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其实,便是寻遍整个大同国,能美成云芷这样的,也是极少见的。 议事的男人们都不禁看呆了,司马平威忍不住感叹,“这大同国的姑娘怎么一个比一个好看呢?” 其他男人也忍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小美人,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云芷四下环视了一圈,心道:“这下可毁了,掉狼窝了……” 要说这地图可真坑啊…… 一时间她脑子有点乱,唯一的想法就是跑! 岂料,这时跪在地上给司马继雄提鞋的云怡开了口,还幸灾乐祸地来了一句,“云芷,这是你的福报。” 云芷顿时就憋不住笑了,径直回怼道:“你的福报,我的福报好像不一样。” 毕竟,她云芷不高兴在地图上一点,就跑路了,而云怡这辈子是逃不掉给人提鞋的命了。 云芷努力保持镇定,趁着金人现在没抓她,她必须得赶紧找机会使用地图跑路。 岂料,云怡这时起身,挽住了她的胳膊,对司马继雄道:“大汗,这个是我妹妹,想当初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她可是赫赫有名的大美人!玄祖皇帝,战王,礼王都争着要娶她的,如今把她留下来,由我们姐妹一块伺候您,谁说这不是一种艳福呢?” 云怡好不容易攀上了司马继雄,自然是要争取独宠的,大金国有一堆游牧女人和她争宠还不算,她干嘛让云芷这样姿色,身段都远在她之上的人,来分走她的宠爱? 所以,云怡是故意这样说的,上辈子她也是先跟了司马继雄,为了活命,她原本也是想将他哄好了,从而博得一份安逸的生活的。 然而,就因为她是皇后,是大同国最尊贵的女人,司马继雄为了踩着她的脸面侮辱大同国,才将她赏给了那些手下,害她沦为军女支,下场凄凉。 她深深知道司马继雄的德性,才把云芷的美貌说的出神入化的。 眼下礼王就在门外跪着,那个玄祖皇帝成了金国卑微的俘虏,而战王是如今大同国的皇帝! 云芷作为这三个人的心上人,倘若被不计其数的金人蹂躏了,也像她上辈子那样沦为军女支,那岂不是对大同皇族最大的侮辱? 云怡便是打了这么个算盘,等着将云芷挫骨扬灰呢。 岂料,云芷的容貌出众,哪个男人见了她,还舍得和其他人分享呢? 司马平威看着云芷,双眼都在放光,他连忙凑上来,现在云芷前面,挡住了司马继雄看过来的视线。 “父汗,这个姑娘倒是很合我眼缘,便将她给我吧!” 看到这个人,云芷的心不禁狠狠一沉。 辗转了两世,没想到这辈子他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这人正是上辈子金军攻破临安时,管荣景瑜要十座城池,一百万两雪花银,并额外进贡一千五百个美女,首当其冲就要云芷的那个司马平威! 上辈子害云芷跳了城楼,这辈子第一次相见,就合他眼缘了? 还真是贼心不死,冤家路窄啊! 云芷才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刚想骂他,岂料,司马平威冲她回眸一笑,那腰间的吊坠叮当而鸣。 云芷无意间瞥了一眼,却见他腰间挂的满满的都是类似象牙磨成的装饰,唯有临近她的这一面,有一把类似钥匙一样的饰物,仿佛是要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力一样,它不停地闪着金光。 只一眼,云芷就觉得分外眼熟,再多看一眼,她恍然发现,这个小玩意儿,竟然和打开灵泉空间的那把钥匙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便是,它比灵泉空间的钥匙更新更亮。 难道灵田空间的钥匙终于出现了? 云芷的眼眸都跟着那把钥匙,越发明亮了起来。 不走了,不走了,她必须留下来,把这把钥匙搞到手才行! 于是,云芷瞪他一眼,辱骂他的话咽了回去,开口拒绝的话语到底也给他留了脸面。 “我又不是一件物品,凭什么供你们消遣?任由你们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大同国的女人,可不个个都是软骨头!” 说时,她冷冷地甩开了云怡挽着她的胳膊。 第134章 这一世,她只想看他跳城楼!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自打金军进犯大同国,从不战而降的两位皇上,到手无寸铁的百姓,司马家族所见的人只有两个不是软骨头。 一个是带着一千兵马烧了他们粮草的战王,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大家都注视着云芷,顿时觉得这个女人很有趣,眼底都充满了惊艳之色。 云怡自觉被比下去了,云芷那话不就是内涵她是软骨头吗? 有云芷处处给她上眼药,她以后的日子也甭想好过了。 于是,云怡笑得柔柔弱弱的,道:“芷芷啊,其实金国是个直率的民族,你故作清高那一套,也只有对玄祖皇帝和礼王他们有用,在大汗面前,还是别装了吧?” 哦豁,好好的民族气节,就被说成了故作清高。 这些男人又不了解眼前的这两个女人,顿时被闹得一头雾水了。 岂料,云芷也不相让,回敬道:“我看你张口闭口都是如何讨好男人,什么样的男人面前该温柔似水,什么样的男人面前该故作清高,你都门清。既然如此有心得体会,应该是见得世面比别的女人多吧?” 这话分明就是在内涵她跟的男人不在少数。 尤其云怡有上辈子的经历,顿时觉得无比羞辱。 “云芷你!” 云怡恼羞成怒,什么柔弱娇花人设,她都有点装不下去了。 云芷却冷冷一笑,继续扎她的心,“放心,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不跟你抢,” 她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屋内的金人们,“你要消化的下去,就都留给你做恩客吧!” 说时,她一拂衣袖,就要出门去,竟是丝毫没把满屋子的金军放在眼里。 如果这都不算民族气节,那什么算? 她的举动不仅让满屋子的金军感叹,也彻底把司马平威的魂给勾去了。 而云怡被这般羞辱,方才得到大汗倾心,此时却免不了遭冷眼了。 显然,云芷的话,他是信了七八分的。 云怡顿时慌了,她更不可能放任云芷好过,于是,在云芷摸上门栓,准备出门去的时候,她突然冲上来,先云芷一步,死死地按住了门栓。 “云芷,你血口喷人!” “我什么时候讨好男人了?大汗就是我跟的第一个男人!虽然我嫁给了荣景瑜,但我和他并没有夫妻之实,我是完完全全属于大汗的……” 她是想向司马继雄解释。 岂料,云芷却在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将耳朵一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姐妹两个人一同说,云怡每解释一句,云芷就跟一句,云怡故意抬高了音量,云芷也越喊越大声。 以至于云怡到底说了什么,那些金军一个字也没听清,他们思路完全被云芷带跑偏了,最后满脑子都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司马平威起先没控制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随后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唯有云怡憋了一肚子的气,云芷这耍无赖的本事,她是真的服气! 不过,她和云芷相识这么多年,她的软肋在哪,云怡还是知道的。 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云芷,你不远万里,一路跟踪我们到了河中府,不就是放不下礼王吗?你不顾他已经是你姐夫的事实,还恬不知耻地凑上来,可是你的回报又是什么呢?” 说时,她冷冷一笑,冲着门外喊道:“荣景瑜,你确定只要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就算屋里的人跟了大汗,也无所谓吗?” 屋外一个男声斩钉截铁地答:“确定。” 这下可让云怡得逞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两个人脸上的错愕,惊讶和抱憾终身了。 她“嚯”的一下敞开了门。 却见着门内,云芷身段纤瘦高挑,正款款立在门边。 门外,娇嫔,荣景瑜以及一大帮女人恭恭敬敬地跪着,而荣景瑜的手正紧紧地攥着身旁的阮茵茵。 看到云芷,荣景瑜是真的慌了,他连忙抽回了牵着阮茵茵的手,他有千言万语想对着云芷解释,可是话到了嘴边,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力。 又在数万金人的眼皮子底下,荣景瑜最后也只是错愕地叹了一声,“云芷,你怎么会在这儿?” 屋里屋外的金人,都被这几个人混乱的关系给搞蒙了,但是从表面上看,又似乎很好理解——这荣景瑜勉为其难娶了姐姐,心里却一直惦记妹妹。可是出门在外,又拈花惹草,最后也负了妹妹。 司马平威顿觉眼前一亮,趁着云芷被负了伤心,他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于是他走上前去,目光灼灼地对云芷说:“有我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既然她重气节,他便是要给她足够的尊重的。因此,他连拍拍她的肩这种支持鼓励的动作都省去了。 只站到她前面,居高临下地望着荣景瑜说,“既然你方才没看清人,我便再给你机会选一次,你若是敢选她,那我们也可以公平竞争。” 他甚至还不确定云芷的名字,便只朝着她递了个眼神,示意荣景瑜,他说的是谁。 那司马平威看云芷的眼神里满是爱意,而且都快融化了,荣景瑜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他何尝不想选云芷,只是他也得有命选。 就算他不顾念自己的性命选了云芷,凭云芷对他的嫌恶,就能真的跟他吗? 荣景瑜开始为自己的怂找理由开脱,纵然他是那么的了解云芷,她爱他,她好哄,只要他肯付出,她就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 荣景瑜沉默了片晌,终是坚定地说,“我选阮茵茵。” “芷芷,平威王子是比我更好的归宿,以后你就好好跟着他吧。” 这个答案,让云芷差点笑出来。 她自然知道荣景瑜身边的那个女人,抵不过她在他心里的位置。 他只是为了活命,拿那个人当幌子而已。 为了活命,云芷永远是他可以舍弃的那个人! 果然换了时间,换了地点,荣景瑜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骨子里就是个孬种罢了! 还好,云芷早就不爱他了,再次被他推给金人,她的心里一丝波澜也没有,更何况是为了他,再跳一次城楼了。 这一世,她只想看他跳城楼!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揣怀站着,悠悠地开口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怎就轮得到你选了?” 第135章 云芷给京兆府递消息 丢下这一句,云芷就昂着脖子出门去了,那荣景瑜和阮茵茵并排跪在门口,刚好挡了她的路,她便径直从二人之间穿过,还颇有点棒打鸳鸯的味道。 门外有金军想要阻拦云芷,却被司马平威挥挥手制止了。 她这样的举动顿时让荣景瑜颜面扫地,却也引得司马平威心情大好。 司马平威从出生就是草原上的王子,所有人都捧着供着他,像云芷这样不卑不亢,谁也不服的性子,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最重要的是,她实在美丽。 只要美丽,什么狂妄,什么不羁,便通通不是错误,甚至能算作是她的优点,令他着迷…… 云芷能轻轻松松走出那间房,客栈却是出不去的。 司马平威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房,门外派了两个金人把守,作为被侵略的一方,这也算是最高优待了。 然而,小小的一间房就想困住云芷,他实在是有点太异想天开了。 云芷只是自己不想跑路罢了。 一来,她还惦记着那灵田空间的钥匙。 二来,她想跟着金人,到他们的老巢来一场收收收。 到时候他们没粮没钱,她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实力进犯他们大同国! 只是这个决定着实是冒险了些,她必须无比小心才能保全性命。 其实现在有一件更要紧的事,需要云芷去做。 就是给京兆府的将士们供应粮草,并且把河中府失陷的消息及时传出去。她想着就算河中府指望不上京兆府的支援,让他们提前有个防备也是好的。 毕竟,上辈子京兆府失陷了,紧跟着陕西到川蜀一带,便也全都失陷了。 彼时,云芷并不知道荣景初的兵马已经到了京兆府,还以为保住京兆府是一件很难的事。 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地图传送不到京兆府,在金军的层层把守下,云芷该如何与京兆府通气! 为了掩人耳目,云芷进屋后不久,就熄了灯,做出一副已经睡着了的假象。 实际上,她躺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冥思苦想。 她又去空间溜达了一圈,最后决定用信鸽传消息。 这些都是皇宫里养的信鸽,云芷也没用过,她怕它们不认识去京兆府的路,而是往京城飞,于是便逮了几只,喂了不少灵泉水。 至于它们能不能变得聪明些,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眼下是时间紧,任务重,云芷并不敢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信鸽身上,于是她又传送到河中府的郊外,骑了一匹快马,往京兆府奔去。 她又很怕半夜三更的,司马平威会摸到她的房间来。 她倒是不怕他对她做什么,这个她自有办法应对,但是他发现她不在屋,暴露了她能闪现的事,那才是真的惨了。 于是,云芷把从扬州带来的那狗子放在空间的入口处,并吩咐它,倘若屋里敲门声,它就嗷嗷叫,这样云芷听见空间里有声音,便可以及时赶回来。 准备好这一切,她便将字条绑在了信鸽的脚上,传送到河中府的郊外,便将信鸽纷纷放了出去。 从地图上看,这里距离京兆府不算远,她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差不多就能到。 也就是说,顺利的话,天亮之前她能赶回客栈,那她要做的两件事,便都不会耽搁。 为了马儿听话,快点跑,云芷也给它喝了些灵泉水。 结果还真是不错,云芷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 她行事到底还是谨慎的,怕狗子睡着了误事,便每过半个时辰,传送回客栈一次,免得有突发状况。 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夜竟真的相安无事,而她也顺利地到达了京兆府的北城门。 她将一张字条和一个银锭子给了城门官,并吩咐他务必要交到沈知然手上,然后转身便走了。 如果让沈知然知道她来了,一定会把她困在京兆府,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她去冒险的。 所以,她干脆就不与他相见。 她在来的路上,在郊外看见了一处荒弃的寺庙,还算是挺大的,应该能装得下陆兴荣捐的那些物资,于是,她便在字条上写道:明日子时,沈知然亲自带兵来城北破庙领物资。 找到物资这可是一个大军功,她怎么能让肥水流了外人田呢。 她当然要留给沈知然了。 而字条的背面写着,河中府失陷,望高将军做好防范。 至于破庙那面,云芷已经能直接传送过去了,便没在折回去。 反正她和沈知然约定的时间是明日子时,她过早地将物资放进去,也怕夜长梦多。 会被别人抢了功不说,若是被金人发现,就麻烦了。 云芷整整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她实在是太累了,告别了城门官后,她便径直传送回了客栈。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亮了,通了个宵的云芷怕没有精神应对第二日的事,便也喝了些灵泉水。 从空间出来后,她径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早上的时候,司马平威亲自过来敲门,叫她吃早饭,可是云芷直接睡了过去,压根就没听到。 而后,这楼里的金军便都撤出客栈,继续扫荡河中府了。 烧杀抢掠,真是无恶不作。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云芷便被百姓们的声声哀嚎,还有侵略者的狂笑给惊醒了。 她用木棍撑起了支摘窗,向楼下望去,却见着街上血色遍布,尸横遍野,寥寥几个活着的人声嘶力竭地哭着,可是金军本来,就用那雪亮的大刀在他们脖子上狠厉一抹,霎时间血花四溅,哭声戛然而止,长街恢复了宁静,却陡然多了一条鲜血汇成的小河…… 前世的云芷,这样的场面也是见多了的,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眼泪依旧忍不住簌簌而落。 她真恨不得从空间抽出一把刀来,径直杀出去,能砍一个是一个,亦或是掏出一大包砒霜,大不了就和这些金军来个同归于尽! 如果他们一直这样胡乱杀人,她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够沉住气,一路跟他们到金国的都城大兴府去。 她不是个好的卧底,也做不到在自己的仇人面前,谈笑风生,曲意逢迎。 她始终只是那个怀着一颗赤子之心,想求个国泰民安的云芷而已。 第136章 沉迷美色,丢了灵田钥匙 云芷正站在窗边独自伤感,垂眸却看见司马平威骑着马,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他那个得意的神情,仿佛在说——收获不错。 云芷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恨不得直接飞下去一把刀子,嘎了他算了。 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 杀一个司马平威而已,根本就救不了如今的大同国。 她要的是他们金军全军覆没。 曾经施加在大同国子民身上的暴行,云芷要一一还给他们! 眼见着司马平威越走越近,云芷知道的,一味地清高,不搭理他,结果只能是激怒他。 她想在他身上得到好处,就必须满足他对她的征服欲才行。 云芷咬了咬牙,终是坐在窗沿上,看准时机一跃而下。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她喊着和上一世跳城楼时一样的口号。 不同的是,上一世她那一跳是与国家共死。 而此时这一跳,她是要与国家共生。 她穿了一袭浅藕色的衣裙,那衣袂蹁跹的模样,不禁让司马平威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一踏马背,敏捷地跃起,突然飞上去,一把就将云芷揽入了怀中。 两个人在半空中盘旋,最后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他一条手臂环过来,扯住她面前的缰绳,同时也紧紧地将她圈入了怀中。 另一只手却抬起来遮住了她的眼睛,“闭上眼睛,别看。” 他伏在她耳边温润道。 与此同时,他猛地一抻缰绳,骏马加快了步伐,飞快地载着二人出城去。 因为被他遮了眼睛,云芷并没看到那条街究竟有多骇人,不过四周充斥的血腥味,却让她充满了想象。 “你放开!放开我!” 云芷挣扎了一路,可惜那司马平威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她拳头挥舞在他身上,就和打在墙上没什么两样。 他带着她径直出城去,一片荒野上,空无一人,再也没有那些恐怖的画面了,他方才放下遮在她面前的手,任她跳下马背去。 随后他拴好了马,追着云芷的脚步,走到她身边来。 “听说你叫芷芷?这个名字,还挺可爱的。” 难得那个彪悍的司马平威能这样慢声细语地说话,方才那一出英雄救美真是尽显他的男子气概,他心中莫名地得意。 而云芷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更是挠的他心痒痒。 他好像等不到慢慢攻略她了,面对这样一个明艳的大美人,他恨不得立刻就能拥有。 他又怎会想到,云芷谋的也恰好是他司马平威本人呢? 云芷极目望去,发现他们前面不远处是一处悬崖,根本就没有路走。 心道这司马平威是怕她跑了,特意选了一处绝路,与她培养感情。 云芷的大脑飞快运转,只要她得到那把灵田钥匙,处境就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就算她还想到大兴府去,那也可以再想别的办法,而不是现在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金人。 突然她转身,歇斯底里地朝着司马平威扑去,“你抓走二圣,杀我子民,害得大同国民不聊生!我杀了你!” 话虽说的恨意满满,其实她手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她落下来的拳头,被司马平威稳稳地接住。 司马平威迫不及待地与她亲近,顺势便将她圈在怀里,伏在她耳边道:“你还看不清吗?朝代更替,是顺应天意!你们自己的皇帝昏庸无能,亡国就注定了是大同的命运!” 趁着他认真,云芷立刻到他腰间去探钥匙。 就在她的手指都触上去时,岂料,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上,“但是那不是你的命运,你跟了我,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你,未来我当了大汗,你就是大妃,是整个大金最尊贵的女人!” “你只要放下所谓的国仇,别把我放在敌对的一面,才能在痛苦中解脱出来。” “你还不明白吗,什么玄祖皇帝,战王,礼王,只有我能给你安稳无虞的生活。” 云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第一次失手了,她还得继续作。 于是,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便是死,也只能是大同国的鬼!” 说时,她猛地将他推开了,径直朝着身后的悬崖跑去。 她跑的那么快,那么决绝,怎么看也不像是吓唬人的。 司马平威一路追着,一直到了悬崖边上才将她抓住了。 “别闹了!” 方才她都跳过楼了,哪里不敢真的跳崖呢? 他丝毫没有怀疑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行啊!今天你要是非跳不可,我奉陪!” 云芷仿佛是被他的真情打动了,她抬头木讷地望着他,终是脱了力,瘫坐在地上。 司马平威也随着她俯身过来,他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抚着她鬓边的碎发,安慰道:“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以为,他是彻底征服这个女人了,哪里会想到,云芷瘫坐下去的一瞬间,顺利拽下了他腰间的钥匙,微微一抬手,让其滑进了袖中,大功告成。 另一面,京兆府的军营中。 高寻抓了五只信鸽,进入帅帐,交到了荣景初的手上。 “皇上请看。” 荣景初抻开五张字条,却见着上面写的都是一个内容。 正面:明日子时,沈知然亲自带兵来城北破庙领物资。 背面:河中府失陷,望高将军做好防范。 北铭是个细心的,他凑上来看了看,道:“字迹虽然看着大气,但是这人如此心细,怕出差错,竟然用五只信鸽传消息,这不是男子能想的到的。” “尤其不可能是军营里的人。” 倘若是军人,应该生怕消息被人截胡了,谁会这样大张旗鼓地用五只信鸽递消息。 荣景初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等了这么久,云芷终于出现了。 他走出营帐去,却见着一个守城的小兵急匆匆地从不远处跑过,直奔沈知然的营帐。 荣景初蹙起眉宇,紧跟着也进了沈知然的营帐。 沈知然正毛手毛脚地拆字条,见到荣景初进来,赶紧攥在手里,藏到了身后。 他一开口,语气并不客气,“皇上有什么吩咐?” 荣景初冷冷一哼,颇有点小学生吵架内味,“别藏了,我有的是。” 第137章 荣景初:我什么也没看见 云芷和司马平威并没再回河中府去,而是驱着马一路向前。 这所走的方向云芷倒也熟悉,是去京兆府的路。 云芷的心不禁狠狠一沉,看来这伙贼人是留了一部分人把守河中府,而大部队接下来真的要攻打京兆府了。 她昨夜递出去的消息,沈知然应该也收到了吧…… 就算信鸽不靠谱,那个城门官还能不靠谱吗? 她是真的担心他们会被打个措手不及,更担心今夜子时,没有人去破庙领物资。 云芷记得上辈子京兆府拥兵七八万人,而这伙金人有十余万,若真的打起来,却也不是全无胜算。 可以说,上辈子的京兆府根本就是被后方支援供应不上,活活给拖垮的。 云芷想了很多,被司马平威揽在怀中,也是难得的温顺乖巧。 这让司马平威的征服欲极大的得到了满足,他驱着马不自觉地就唱起了歌,马蹄伴随着歌声哒哒而鸣,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轻快而热烈了。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司马平威带着云芷,骄傲地甩着鞭子进了金军新驻扎的大营。 大家看到他们同骑一马,便都默认云芷是被司马平威征服了。 瞧瞧,他们大金的王子是多么的英勇无敌,大同那么多皇子争着要娶的女人,他们的王子不过一个上午就给征服了。 金人们开始冲着他二人挥手,欢呼,吹口哨。 云芷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只故作羞赧地垂下头去。 司马平威还特意为云芷准备了属于她自己的营帐,以示对她的尊重。 云怡在司马继雄的身边冷眼观望着,眼红的都快滴出血来了。 但是为了立自己温柔似水的人设,她只是挽着司马继雄的胳膊,茶里茶气地说:“平威王子可真是宠着芷芷啊……其实大汗不必刻意照顾我们姐妹的,怡儿能侍候大汗,就是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她这话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云芷没她懂事,是个娇纵难伺候的主儿。 可惜男人本就粗枝大叶,金人更不像大同那样喜欢咬文嚼字的,因而,司马继雄也没听出什么来,只宠溺地拂了拂她的头。 云怡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在云芷进入营帐时,到底没控制住,狠狠剜了她一眼。 云芷回到营帐中,就以午睡为由,将司马平威赶出去了。 司马平威舍不得走,还打趣说:“我唱歌就那么难听嘛?竟惹得你倒头就睡。” 云芷就故作娇嗔地答:“我怎知你们会不会半夜冲进来杀了我?昨夜几乎一夜都没敢睡!” 她这理由倒也充分,司马平威的心不禁柔柔一疼,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拂了拂她白皙的面颊,安慰道:“不会的!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敢冒犯你。” “好好睡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再来找你。” 说时,他退出门去,又吩咐人放下帐幔,谁都不可以打扰云芷。 他出去后,云芷立刻打起精神,将营帐各处都翻了个遍,确定这里除了她没有别的人,她立刻拿出了地图——她必须再去给京兆府通个气才行。 倘若他们并不知道河中府失陷的事,今夜就很可能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然而,她正要行动,却见帘幔被微微掀了起来,云怡紧跟着走了进来,她笑容里透着算计,开口就是,“看起来,芷芷和平威王子感情不错嘛,这回终于能放下荣景瑜了?” 云芷抿抿唇,真想一拳抡过去呼死她。 她镇定地收起地图,回敬道:“原来是我亲爱的堂姐来了,我还当是哪个没有家的流浪狗钻进来了呢!” “你!” 云怡咬牙切齿,真是觉得和云芷打交道,随时可能肝气郁结,乳腺增生。 为了保持形象,她到底还是长舒了一口气,不无讽刺地笑笑说:“只怕你我也做不成几日姐妹了,你若是真跟了平威王子,以后就该叫我一声母妃了。” 被占了这么个大便宜,云芷却也不生气,反而轻嗤了一声,道:“我劝你做梦还是别太早了,你看司马继雄缺女人吗?哪天腻了,说不定就把你赏给屋外的那群狼了,云怡姐,你艳福不浅的!” 她所说的,正是云怡上辈子的经历! 这一字一句砸在云怡心上,直引得她振聋发聩! 她甚至怀疑,云芷是看过她前世结局的,难道云芷她……也重生了? “云芷你!” 这一番话对于云怡来说,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她忍不住想上前来推搡云芷。 岂料,云芷这时正透过帘幔的缝隙向外看去,“云怡姐,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艳福应该马上就来了。” 云怡连忙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却见着一个女人身材高挑,衣着艳丽,搔首弄姿地朝着司马继雄的帅帐走去。 她尚未进去,司马继雄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将美人圈入了怀抱。 女人勾着他的脖子,娇羞地跺着脚,“大汗,奴家还以为大汗不要奴家了呢?” 这也是个标准的,投了敌的大同国女娘,云怡远远地望着她,简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因为这个人,她和云芷都认识。 尤其是她云怡,对这个人真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是鸣翠,那个从小陪她一块长大的鸣翠,那个和她一块算计云芷换嫁,结果却被云芷丢在了京城的鸣翠。 云芷看见云怡那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真的憋不住笑了。 她轻轻伏在云怡肩头,道:“难怪堂姐不要与我做姐妹了,原来是有了新的姐妹啊!按照先来后到,你就叫她姐姐吧。” 这番话对于云怡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要她跟自己的贴身丫鬟共同侍奉同一个男人,而她还是要伏低做小的那个,试问这种事谁能接受的了? 被云芷这样羞辱了一番,她又有何脸面再待下去呢? 虽然,此时回去面对司马继雄和鸣翠,她也不过是再受一番羞辱罢了。 云怡冷冷一哼,只丢下一句,“云芷,你和司马平威又算得了什么?他会娶你做王子妃吗?你也别高兴太早了!” 说完,她便拂袖而去。 云怡又怎会想到,她这一出门,就遇上了正在营帐周围拾马粪的荣景瑜和阮茵茵。 她正要笑话他,堂堂礼王竟然落到了如此地步,岂料,荣景瑜见着她起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怡何尝不懂,他就是笑她要给自己的贴身丫鬟伏低做小呢! 他们一个沦为金军的奴仆,一个沦为金军的玩物,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呢,谁又比谁高贵? 云怡终是没说什么,只冷冷一哼走了。 云芷这面还惦记着给京兆府报信的事呢。 送走了云怡,她连忙合上帘幔,重新拿出了地图。 这次送信,却比昨日简单多了。 她依旧是写了字条,大意就是金军奔京兆府而来,望高将军做好万全准备。 她还另外取了一张纸,从地图上描了金军扎营的大致位置。 要说她可真是个大聪明(褒义!褒义!褒义!) 她这次也不用什么信鸽了,直接传送到京兆府的北城门,这次是给了城门官一锭金子,并掐着耳朵嘱咐他务必把字条带给沈知然。 毕竟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沈知然了,而且这仗若是打赢了,这些都是会给沈知然记功的,那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做完了这一切,云芷很快就回到了营帐,说来,她还真的庆幸自己回来的早,营帐外,金人都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甚至用云芷听不懂的语言相互争吵着。 云芷心中大概有了猜忌,她这才想起来,将那把钥匙从袖中倒出来,塞进了空间。 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她又从空间中找了两颗梅子放进了口中。 想来司马平威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吧。 她要沉住气,多在金营留一刻,就多一分希望帮到京兆府的将士们。 她透过营帐的缝隙,微微向外看去,却见司马平威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营地四处打转。 看到这一幕,云芷越发确定他是在找钥匙了,却也不知道那把钥匙对于司马平威来说,是做什么用的。 却在这时,云怡走到司马平威身边,朝着云芷的营帐凌厉一指。 “平威王子和芷芷回来的时候,我就没看见那把钥匙了,不如王子去问问芷芷?说不定她知道呢!” 可真是好一把软刀子啊! 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威凶煞的目光顿时落在云芷的营帐上。 司马继雄突然指着这边,发疯一样对司马平威咆哮道:“去问那个女人!” 云怡继续撒软刀子,“不如平威王子就去问问吧,我知道你对芷芷好,但是你这样一味包庇,不是让更多人怀疑芷芷吗?” “平威王子若是真心疼芷芷,那便还她一个清白吧!我这当姐姐的先谢谢你了。” 说时,她向他福身行礼。 这话倒是提醒司马平威了,云芷要跳崖的时候,确实拉扯过他的衣摆,而且这一整天,只有云芷靠他最近,最有偷钥匙的动机! 司马平威大步流星朝着云芷的营帐走去。 看到这一幕,云芷赶紧跑回榻边,麻利地躺了上去装睡。 她要再一次展现她精湛的演技了,于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保持镇定,绝不能露怯。 司马平威掀开帐幔,对云芷的柔情蜜意早已退去,面色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凶神恶煞。 在那把钥匙面前,云芷的爱情又值几个钱呢? 他大步流星上前,一把就将榻上的云芷捞了起来。 “交出来!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云芷假装出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模样,“你说什么?” 此时司马平威的恋爱脑死了,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一个睡熟了的人被突然惊醒,怎么可能是这个反应? 云芷的演技着实不怎么样。 他懒得跟她废话,既然撕破了脸,该占的便宜他总是要占到的。 于是,他邪邪一笑,十分无耻地说:“装傻是吧,我自己搜也一样。” 说时,他抓住云芷的对襟,“唰”的一下径直撕开了。 与此同时,云芷的眼眸也瞬间恢复了神采,她指尖拈着的银针骤然飞出,正好钉在司马平威的两只眼睛上。 “额!” 司马平威惨叫一声,闭上眼睛,真是不该看的,半点也没看到。 云芷的伸手如此不简单,他可以完全肯定是她偷了钥匙了。 “贱人,果然是你干的!” 司马平威顿时恼羞成怒,反正钥匙就在云芷身上,他倒是不着急拿回来了。 眼下最要紧的,反倒是占便宜,放着这样一个大美人,没吃就杀,岂不是亏了? 于是他将她按住,径直就亲了下来。 他眼睛看不到,到底是成了最大的阻碍。 他只想着心里的龌龊事,根本没发觉云芷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刀,在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由听见“噗嗤”一声闷响,司马平威身子一僵,甚至都来不及骂上两句,就直直地向地上栽倒了去。 云芷重新坐起来,却没想到,营帐里何时多了一个人,荣景初一袭玄衣着身,就立在她的面前。 而这时她方才发现,那司马平威的身上,不是只中了一刀,他的背后还被荣景初的长枪刺穿了。 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荣景初原本心疼得紧,他恨自己来晚了一步,让云芷吃了苦头。 然而,当司马平威躺倒在地,口中汩汩吐着鲜血,他方才发觉,司马平威的心口还中了一刀,到底是他低估了云芷的实力。 他原本想安慰她一句,叫她不必害怕的,可是目光下移,却不小心瞥见她穿着小衣,那手臂像白藕一样纤细好看。 荣景初的脸顿时“腾”的红了,他别过脸去,又麻利地解下自己披风,精准地盖在了她的头上。 “别怕,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你缓一缓再出来吧。” 说完,他转身出门去。 云芷整个人都猫在那披风底下,竟有点不好意思把头探出去了。 荣景初,怎么那么巧他偏偏闯进来了…… 他不应该在应天府吗? 要说,还真是冤家路窄,司马平威给的亏,云芷没吃,但是却全在荣景初身上找补回来了! 第138章 连死对头都能想入非非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云芷只觉得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荣景初,他应该什么也没看到吧? 云芷很想这样安慰自己,但是一想到方才两个人四目相对,他若是什么也没看到,除非他瞎…… 云芷不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能自我洗脑,是的,她是个现代人,不必拘于小节,更何况她也穿衣服了。 这时,营帐外响起了兵器的嘶鸣声。 看来是京兆府的援军来了,云芷趿着鞋子,小心翼翼地透过帘幔的缝隙向外看去,没想到来的人还不少,她数不清,但是怎么也有几万人。 印象里高将军手下不过只有几千将士,看来是荣景初给京兆府带来了援军!大家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的,真是打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荣景初就提着长枪站在她的营帐外,有战神在,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这边。 还真是好一个雄姿英发的少年郎啊,云芷想不到,这满满的安全感竟然是他给的。 她望着他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恍然发现,那个从小就瘦弱的小小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长成盖世英雄了。 他和她印象里的荣景初真的是大不相同了。 犹记得,当初与他相亲,她还嫌弃他年纪小,幼稚,成熟的晚…… 他的变化可真大,而今已经是大同国御驾亲征的皇上了。 云芷轻扯唇角,淡淡一笑。 却不想,荣景初刚好侧目望过来,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他的脸不禁再一次红透了,还匆匆别过脸去,只当没看见缝隙间偷偷向外看的云芷。 岂料,云芷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还故意把双手探出来,冲他作揖,“臣女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荣景初的面色好看了几分,亦是轻扯唇角,仿佛是对她浅浅一笑。 却在这时,沈知然骑着骏马狂奔而来,看见躲在帐子里的云芷,忍不住说教道:“云芷!你不好好在应天府待着,谁让你乱跑的?你等着,一会我忙完了再同你算账!” 说时,他手起刀落,“唰唰!”两下,又砍倒了两个金人。 云芷的心“咯噔”一跳,赶紧跑回到榻上去。 完了,沈知然若是看到她衣裳坏成这样,一定会骂她的。 云芷想去空间换一件,但是荣景初方才见过这件衣裳,会不会露馅? 就算是死对头吧,荣景初他一个男人,应该也不至于嘴那么贱吧? 害,还是不管了,还是穿的利落一点最要紧,外面还那么多人呢。 于是,云芷进入空间,在众多衣服中,又挑了一件浅藕色的衣裙,以保证和先前那件区别最小。 换好后,她伸手要去拿荣景初的那件披风,准备出门去。 可是不知怎的,她的指尖触上那披风时,脸竟然“腾”的一下红了。 她拿的明明是一件衣裳,怎么感觉衣裳里面还包着一个荣景初一样,就莫名地就很暧昧。 云芷觉得她是出现幻觉了,她鼓足勇气,重新抓住那披风,用力地抖了抖。 “这不就是一件衣裳吗?什么荣景初?什么荣景初?” 她就不信了,这样还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连死对头都能想入非非,她还是不是人了? 她又怎会想到,她正拼命地抖着那披风,荣景初竟拨开帘幔,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顿时蹙起了眉宇,冷冷道:“云娘子若是不想穿,可以还朕。” 云芷眼前一黑,这就尴尬了…… 她只能赔着笑脸解释,“不是……皇上误会了,掉地上脏了,我帮你抖抖。” 岂料,听了这解释,荣景初的眉宇却越蹙越深。 “云芷!到我这边来!” 他突然喊道,连自称该是“朕”都忘了。 云芷一头雾水,紧跟着就感觉裙摆一沉,那司马平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竟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他心口中了一刀,后背更是被刺穿了,云芷和荣景初都没想到他还能活着。 他的鲜血染透了脚下的土地,却不知是怎样的意志,竟撑着他活了过来。 云芷蹬了蹬脚,想将司马平威甩开,却没想到,他明明就是勉强提着一口气,力气竟然那么大。 他猛力一拽,云芷便跌倒在地,他顺势欺上来,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她!我放你走!” 荣景初话音里不带一丝犹豫。 司马平威突然就笑了起来,“我不想走……我就是要你看着她死……” 他何尝不知道他不可能活了? 可是,他即便是死,也要拉上云芷! 看荣景初紧张的模样,他就知道,他恋慕云芷的事名不虚传,他要看着他痛苦!他要看着大同一蹶不振,被金人打的溃不成军! 他活着没尝到这小娘子的滋味,那就死后慢慢尝! 说时,他用尽全力勒住云芷的脖子,云芷的脸瞬间就被憋红了,她双脚不停地踢他,可惜司马平威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根本就不知道疼了。 云芷感觉自己越来越使不上力气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活活勒死的。 她不再去抠司马平威钳着她脖子的手,而是缓缓向小布包里摸去,只可惜小布包也被这个亡命徒压住了……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荣景初手中的长枪突然抛出,径直穿过司马平威的脑袋,将他生生钉在了身后的帐幔上。 霎时间血花喷出来,染红了洁白的营帐。 营帐被司马平威这个庞然巨物猛然一撞,一整个的就轰然倒塌下来。 荣景初敏捷地上前,半跪在云芷面前,以自己的身躯帮她挡住了纷纷掉落的檩木。 云芷好不容易能重新呼吸了,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就是荣景初的脸庞。 她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 人家如今可是皇上,他如此保护她,她怎么能承受得起呢? 待反应过来,她连忙坐起身,一双素手抱住了他的头。 荣景初的眉宇莫名地舒展,他能感觉到有零件砸到了她的手,可是为了护着他,她到底是咬牙忍了。 他将她的手拉回来,又将她整个人护在了怀中,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过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由听见他温润道:“你的手……疼吗?” 第139章 大仇得报,首级祭旗 云芷倒是不觉得手疼,只是荣景初突然轻声细语地与她讲话,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还不待她回答什么,那坍塌的营帐就从外面被豁开一个大口子,紧跟着友瑜探进头来,关切道:“皇上,没事吧?” 云芷和荣景初正对望着,两个人的眼眸不约而同地闪烁了一下,随后,云芷连忙将他推开了。 她微微从他的肩臂间探出头去,尴尬地冲着友瑜笑笑说:“没事,没事,友瑜将军放心!” 友瑜是个识时务的,顿时觉得自己来的很不是时候,他猛地将豁开的帐幔合上,试探着问:“要不……末将待会再来救皇上?” 云芷哪能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呢? 在应天府的时候,他就总是用一套“男人女人”的理论说她和荣景初。 她不禁黑了脸,挣扎着起身,就跳出那帐幔去。 “让皇上在里面歇歇也好,不过我就不奉陪了。” 此时看到友瑜,云芷眼眸蓦的一亮,突然想起来之前在应天府,有一次她去府上给荣景初清理伤口,她和友瑜还有北铭曾经提到过司马平威这个人。 他们都是对这贼人恨之入骨的,也算是志同道合。 她可算是找到人分享喜悦了,于是连忙拉着友瑜说:“友瑜将军,司马平威死了!司马平威真的死了!就在那边的帐子里。” 友瑜的眼眸也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想不到竟然还捡了个大的!” 友瑜说着,就要过去看,他怕那司马平威死相太惨,会吓着了云芷,便找了个理由说:“云小娘子,不如您去那边看看,你哥哥找你都要找疯了。” 云芷看目前这架势,他们也算大获全胜,她不着急去找沈知然,倒是挺想见证帐子打开,这大仇得报的一瞬间的。 因此她并没退缩,而是跟着友瑜朝着那一片被血染红了的帐子跑去。 友瑜迫不及待豁开了帐子,果然看到了司马平威的尸体躺在那,他的心口插着云芷的短刀,而脑门却是被荣景初的长枪刺穿了。 “死了!这个老王八终于死了,哈哈哈!” 友瑜实在控制不住,不但爆了粗口,还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看到司马平威到死都是睁着眼睛的,他眼皮上还有被银针扎出的针孔,而瞳孔是涣散的。 他该是有多么不甘,纵然眼睛那么疼,到最后却都是睁着眼睛的…… 云芷的心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像是在附和着友瑜的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啊,想不到他这么脆皮……” 上一世,他砍了荣景初的手臂,又逼得云芷跳了城楼,云芷还以为他有多么难杀呢。 眼下看来,她那么忌惮这些金人,根本就是被荣景瑜那个怂货给带跑偏了。 实际上,但凡荣景瑜硬气些,也不至于沦落到再次亡国的地步。 云芷自顾自遐想着,却不知北铭什么时候走上前来,他并不像友瑜情绪那样高亢,反而是出奇的平静。 通过先前的两次接触,云芷总有预感,觉得这个人不太简单,眼下她倒是很期待北铭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然而,让云芷,甚至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踩着司马平威的脸,将荣景初的长枪拔了出来,又抛还给了一旁的荣景初。 随后,他突然举起雪亮的大刀,“呼”的一下,狠狠砍断了他的脖颈。 霎时间,血花四溅,那首级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落在了云芷的脚下。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其实这些征战沙场的将士,见惯了生死,倒也还好,但是身后却有女人控制不住情绪,“啊啊啊”的惨叫了起来。 荣景初也万万没想到,北铭会这样激愤残忍,他生怕吓到了云芷,连忙上前捂住了她的眼睛,又将她拽到一旁去。 友瑜也很受不了他这兄长,不禁推搡了他一把,“北铭!发什么疯!人都死了,你何必这样吓坏了小娘子呢?” 岂料,北铭并不觉得自己错,他好像是故意的,唇角竟然还勾着邪肆的笑意,他悠悠地上前,捡起司马平威的首级,甚至还提到了云芷的面前。 “云小娘子,大仇得报,你都不敢看一眼吗?” 荣景初顿时恼羞成怒,一手揽着云芷,利落地挥起一拳,径直打在了北铭的脸上。 “滚去领五十军棍!” 云芷却拉着他的手,轻轻在自己眼前移开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到底是心悸了一下。 毕竟那司马平威上午的时候,还在带着她骑马…… 她微微蹲下来,让目光与那首级平齐。 这个人,上辈子逼死了她,却被她的民族气节所感动,是下令要厚葬了她的。 云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点恩情。 她淡淡道:“司马平威,你说大同亡国,是顺应天意,我却觉得,你身首异处才是天意。” “你是侵略者,这结局是你应得的,所以,我不能厚葬你了。” 说时,她又起身看向北铭。 却见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挑衅,事到如今,云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三番五次的,就是故意针对她的。 北铭是真的很讨厌她云芷。 他想用司马平威的首级吓云芷,云芷就偏偏不让他如意,她浅浅一笑,道:“那日在应天府,北铭将军就说要取司马平威的首级,恭喜你,愿望这么快就实现了。” 荣景初要打北铭五十军棍,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而此时云芷的从容不迫,却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邪邪勾了勾唇角,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云小娘子,咱们来日方长。” 随后,他就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那首级径直就丢给了身边的将士,“拿去祭旗!让司马继雄看看!” 随着北铭离开,这事便也暂时告一段落了。 金人做梦也没想到大同军会突然杀进大营来,司马继雄并不恋战,连忙带着人屁滚尿流地逃回了河中府去。 大同的这次突袭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云芷可算是舒了一口气,一回眸,却不想瞥见了云怡,原来方才那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司马继雄逃跑没忘了带上鸣翠,甚至连娇嫔和荣景瑜,阮茵茵都作为人质被挟持回了河中府。 他却是唯独撇下了云怡。 第140章 云怡又倒霉了 云怡是真的被司马平威的首级吓到了。 此时,她抱着腿瑟缩在角落里,浑身都在发抖。 云芷一想到司马平威对着她发疯,全是因为云怡告状而起,就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她故意学着云怡先前的口气,说:“这不是伺候过大汗,光宗耀祖的云怡吗?怎么?司马继雄逃跑没带上你吗?” “算下来,司马平威还应该唤你一声母妃呢!那就麻烦你这个当母妃的,来给他收尸吧。” 云怡气的咬牙切齿,云芷明明知道她怕的要死,竟然还这样整她。 她不禁眼泪簌簌而落,“云芷!我好歹也是你姐姐,你到底要不要这么恶毒!” 然而眼前的这些人,谁不知道她云怡是什么货色,她哭哭啼啼装可怜那一套,对司马继雄好用,在大同人的眼里,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云芷甚至都懒得解释,就径直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介意送你去陪他。” “……” 云怡这下不敢说什么了。 那司马继雄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今她重新落到荣景初和云芷的手上,那还能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也唯有乖乖听话,才能少吃一些苦头吧。 云怡默默的流泪,就有两个士兵将没了首级的尸首拖到她的面前来。 “你把他拖到那边的山上再埋吧!” 他们甚至都没尊称她一声“娘子”。 云怡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面前的怪物她是真的看一眼都怕,可是又不得不去触碰他,将他拖拽到不会碍了贵人眼的地方去掩埋。 云怡原本也是想耍个花招,将司马平威拖远了,直接抛尸算了。 岂料,那两个士兵竟然一路在她身后跟着,看她一个小女子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拖拽那个庞然大物,他们并不想出半点力,反而还死死地盯着她,不许她出一点差错。 甚至还故意吓唬她说,“要不你还是背着他吧,这样拖着,万一他不满意,半夜来找你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 说时,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这一仗打的金军屁滚尿流,甚至连未来要做大汗的司马平威都给打死了,真可谓是大快人心。 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金军大营,此时却变成了一片废墟,将士们都忙着打扫战场,而友瑜忍不住凑上来拍云芷的马屁,“云小娘子,今日咱们能大获全胜,还真是亏了你消息递的及时!难怪他们都说你是吉祥物,你这本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云芷正想问问,信鸽可把消息带到了吗? 岂料,脑后就被重重的弹了一下。 她回眸望去,发现正是沈知然来了。 沈知然脸拉的老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着她平平安安的,并没受什么伤,只是裙摆上有点别人的血,身上也沾了些土而已,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他到底还是生气的,开口便训斥道:“行啊你,翅膀硬了,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应天府离这儿这么远,你都敢只身跑过来!这但凡有个差池,你让咱们这一家人可怎么办?” 云芷也不服气,自顾自嘀咕道:“你能比我好到哪去?我出门前还给小舅舅小舅母留了字条呢,你屁都没留一个。” 沈知然抬手就箍住了她的头,“嘿!小丫头片子,你还敢犟嘴是不是?” “看来今天为兄必须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了!” 云芷被他箍着,动弹不得,便去掐他的手,一时间两个人是既文斗又武斗,谁也不服谁。 荣景初冷眼旁观,终是忍不住呵斥道:“行了,别说她了!”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望过来,云芷和沈知然也停下了互相揪着头发的动作。 友瑜看看荣景初又看看云芷,抿着唇笑得有点耐人寻味。 他终是提高了音调道:“都集合了,出发去河中府!等灭了那伙狗贼,回去咱们大摆庆功宴!” “好!好!好!” 将士们瞬间士气大振,纷纷举着长枪欢呼。 沈知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还压低了声音问云芷,“我没听错吧?荣景初方才那话是护着你呢?” “他脑子抽了,竟然替你说话?” 云芷还不待回答,荣景初就斜睨了二人一眼,道:“沈知然,你有什么想问的?” “……” 沈知然无语,半晌才朝着荣景初拱手作揖,“启禀皇上,末将想先将家妹送回京兆府,只怕不能追随皇上同去河中府了……” 云芷到底是顾全大局的,还不待他说完,就连忙说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可以的,还是河中府更需要你!” 这是多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啊,她可不想耽误了他的前程。 云芷恍然间又想到了两年前,荣景初暴揍沈知然,耽误他考武状元的事。 她不免又担心她兄长了——荣景初这脾气阴晴不定,两个人先前又结了仇,他不会故意刁难沈知然吧? 想到这里,她也不敢一个人回京兆府了,便试探性地望向荣景初,“要不……臣女跟你们一块去?” “其实我本事还不错的!说不定还能帮上你们呢!” 她一个女子,行军打仗跟着实在是不合适,她原本都做好准备被荣景初奚落了。 岂料,荣景初并没拒绝,还吩咐友瑜道:“给她一身男装和一匹马,出发吧。” 说时,他就起先走了。 云芷受宠若惊,生怕他反悔,连忙跟了上去。 她一路小跑,想找个没塌的营帐去换衣裳。 一抬眼却看见云怡正拖着司马平威的尸身往深林那边走。 确实不应该忘了她,云芷邪邪一笑,对身后的一个小兵道:“一会她埋完了,记得把她也带去河中府,说不定正好能赶上继续给司马继雄收尸。” 小兵恭敬地冲她作了个揖,“是!” 云芷很快换好了衣裳,一出营帐,沈知然就等在外面,他将身旁马的缰绳递到云芷手中,“呐,特意给你选了一匹温顺的,要不你还是直接去京兆府吧,姑娘家家的,看什么打仗啊?” “你该不是要回去找……找荣景瑜吧?” 这个想法一出,沈知然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第141章 朕也是情不自禁 云芷忍不住冲沈知然飞了一记眼刀,若不是怕他被荣景初刁难,她会愿意跑这一趟? 还真是不识好人心。 她跨上马背,轻轻一扯缰绳,骏马便听话地跑了起来,“走了!” 她冷冷丢下这一句,压根就没打算等沈知然。 云芷知道那些将士们的马跑起来一定很快,她怕自己跟不上,再扯了大家的后腿,便将马骑到没人的地方,又喂它喝了些灵泉水。 到真正赶往河中府的时候,她的马果然跑的飞快,若不是要给荣景初留面子,只怕她都要跑到皇上前面去了。 不多时,沈知然就追上来了,兄妹二人并肩而行,而荣景初就在距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云芷知道他耳朵灵,眼下离得这么近,都不敢背后蛐蛐他了。 偶尔沈知然想说两句,她还要拼命给他使眼色,劝他闭嘴。 她侧目打量了沈知然一番,一个多月没见,他黑了也瘦了,也比以前看上去更有男子气概了,看来军营果然是锻炼人啊。 云芷在小布包里搜罗了一番,最后拿出一块炙鹿肉递给了他,“这阵子都没好好吃饭吧?” 沈知然欣喜的两眼放光,连忙接过去,还不忘撕下一大半给了身边的几个战友,还吩咐道:“给大家都分分。” 就这么一小块肉,大家也是要分着吃的,哪怕每个人分到的都不够塞牙缝的,大家也开心地笑着说:“多谢沈公子!” 云芷顿时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由听见沈知然说:“还好好吃饭呢,大伙饿好几天能吃上一顿就不错了!” “你不知道,半个月前,京兆府都被司马继雄给围了,好在咱们先前有逃荒的经验,我便带着大伙在城郊的山上打打猎,挖个冬笋,这边山上还有蘑菇可以捡,虽说是吃不饱,总算也是没饿死,后来再没吃的,军营里就杀马,皇上若是带着物资再晚来一步,京兆府只怕都要吃人了!” 身边的一个将士也跟着附和道:“可不,高将军都要杀他的小妾了,还说哪怕杀再多的人,只要还有一个喘气的,就绝不让金军破城!” 二人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云芷听,他们哪知道上辈子的高寻就是这样干的。 莫说是他那小妾了,京兆府将士加上百姓统共三万人,最后只剩下几百人…… 这一战不但是输了,而且输得是多么残酷、惨烈…… 这也是当初云芷坚决不肯让沈知然来京兆府的原因。 那小将士拿这个事打趣,其实也是苦中作乐罢了,可是这个笑话对于云芷来说,实在是不好笑。 更让云芷觉得后怕的是,这一世金军围城竟然比她记忆中早了半个月,倘若没有荣景初及时赶过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云芷抬起眼眸望了望荣景初的背影,再一次觉得满满的安全感。 她没有选错人,荣景初会是一个和她并肩作战的好皇帝。 云芷浅浅一笑,却没想到,荣景初这时竟然回过头来,刚好看见了她在偷看他。 他徐徐勒住缰绳,仿佛是在等着云芷追上他的步伐。 友瑜见到这一幕,立刻会意,对着沈知然吩咐道:“沈家公子,麻烦您和末将一块去探探敌情?” 他便是用这个理由将沈知然骗走了。 荣景初也适时地走到云芷身边来。 “云小娘子一定要去河中府,该不是想救礼王吧?” 云芷才刚要对这个死对头肃然起敬,没想到他就又来挖苦她了。 云芷抿抿唇,有点无语,“没有,我怕司马继雄舍不得杀他,特意过去送他一程。” 荣景初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显然这个答案他还挺满意的。 看来,沈昕尘那日和他说的,八成是真的——既然错过了,云芷便真的放下荣景瑜了,他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云娘子比朕早了许久就出应天府了,为何这两日才到河中府?而且还和礼王,还有那些金人在一起?” 就算她脚程慢些,也早就该到了。 提到这个,云芷荣耀感满满,“因为那张字条是骗我舅舅的,我没打算来京兆府,而是去扬州了。” “我以皇上的名字,开了两家店,结识了一些朋友,这次来京兆府,还带来了富商们捐的一些物资。” “至于和金人在一起嘛,我就是不小心被抓了,又刚好碰上了被抓了,还哭的跟个孙子似的荣景瑜。” 荣景初不禁蹙起眉宇来,他没想到云芷给他的信息量会这么大,她说她不但从应天府跑到扬州,又从扬州跑到河中府,而且还开了两家店,还给京兆府拉来了物资。 荣景初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短短一个月而已,确定一个小娘子能做这么多事? 荣景初半信半疑,倒是后面那段被抓的故事,听起来还真实一点。 其实不止是他不信,云芷说完了,自己都不信,她十分庆幸这还没说开分店的事呢,要不然听起来更假了。 于是,她淡淡一笑,“当然,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先前在江南的朋友帮了不少忙,还有楚侯爷和楚夫人,也特意去扬州帮我了!” “我们也是想帮朝廷挣钱,其实生意还不错,我想皇上听过后是不会反对的……不过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不如以后再慢慢说给皇上听?” 荣景初点点头,“好,等回了京兆府,你亲自来帅帐讲给我听。”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别扭,不过云芷还是乖乖答了个“是。” 这个话题聊完了,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岂料,片刻过后,两个人竟一同开口,“你……” 然后又是异口同声,“你先说!” 气氛顿时就尴尬了起来,云芷道:“还是皇上先说吧,臣女要说的,八成和皇上是一件事。” 这话莫名给了荣景初勇气,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那天……你是不是生气了?” 云芷顿时觉得一头雾水,“哪天?” 这一问,越发让荣景初不好开口了。 只是这个事情他们早晚是要说清楚的。 “就是去方府抄家的那天,朕当时……也是情不自禁,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第142章 礼王被杀,朕誓要为兄长报仇 云芷还以为,他是要说接下来攻城的事,没想到竟然又说起了一个多月前,他突然亲了她那一次…… 霎时间,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事皇上还记着呢……” 说时,她满不在意地挥挥手,“害,我早忘了!要不……就让它过去吧!” 云芷抖了个激灵,毕竟再聊下去,就要聊到她打皇上巴掌的事了。 她敢打是真的,但是后果承担不起也是真的。 她怕荣景初会耿耿于怀,便故意pua他说:“皇上大人大量,肯定不会和臣女计较的吧?” “……”荣景初默然无语。 云芷也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话我就当皇上默认了。那现在……咱们能说臣女的事了吗?” “是这样,臣女是想同皇上要一支军队,由我哥哥做先锋,皇上带人去收复河中府,而我们……哎?哎?皇上我还没说完呢……” 她朝荣景初挥挥手,然而人家已经驱着马走出去老远了。 云芷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要不老话说伴君如伴虎呢,果然能当皇上的人,情绪都不稳定。” 云芷却不知道,荣景初与她分开后,便命令身边的人道:“让北铭带人撤出来,改去北城门外的洛华道埋伏,至于洛荣道,朕会另外安排人埋伏。” 当沈知然探敌情回来,便有将士来报,让他带兵去守洛荣道。 沈知然十分不情愿地答了个“是”,他原本是想跟着荣景初进城杀个痛快的。 让他在城外埋伏,他一身武艺都施展不出来,实在是没意思。 然而,荣景初这命令却正合云芷心意,她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方才她就想说,让她和沈知然带兵去城外埋伏,荣景初还不肯听她说完。 却没想到,最后他的想法竟然和她不谋而合,要说这功勋就该是沈知然的呢。 一路上,沈知然都因为郁郁不得志而拉着一张脸,直到云芷他们的部队都到了洛荣道,做好了埋伏,他还是不太高兴。 云芷不禁用手肘杵了他一下,“我说你是不是傻了,进城有什么好?我在地图上都看过了,回金国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洛华道,还有一条就是咱们所在的洛荣道。洛华道绕远不说,两旁都是山,最是好埋伏,除非脑子有病,才会走那条路。而咱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路,道路平坦好走,过了身后那条洛河,就是金国了,可以说这是回金国的必经之路。” “荣景初虽然是大同国的战神,但是司马继雄也不差,那也是大金国呼风唤雨的人物,你觉得荣景初能一下子就把司马继雄弄死吗?所以咱们守在这儿是最好的选择,等司马继雄带着那些残余部队出城来,咱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给司马继雄那个土鳖来个有来无回!” 沈知然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禁宠溺地笑笑,“行啊,小丫头片子,这行军打仗的事你也懂?” 云芷一脸的骄傲,“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强了?” 沈知然的笑意却渐渐深邃,最后戛然而止。 “我倒是宁愿跟着皇上进城,无论输赢,都是凭真本事,至于捡漏这种事……丢人。” 听他这样一说,云芷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哥哥不是没想到在洛荣道埋伏的计谋,只是觉得这种事是偷奸取巧,就好像玩游戏,前期一直是队友在付出,队友杀得差不多了,他突然跳出来抢人头。 杀了金人的大汗,确实能名垂青史,只是得到这种功绩,是踩在别人的肩膀之上的,算下来是有点可耻的,不如真刀真枪搏来的安心。 她哥哥真是耿直的过分。 当然了,云芷也不是个爱占别人便宜的人,她只是想到了埋伏这个计谋,这件事需要有人去做,她便顺理成章请缨了。 她并没想到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人际关系的问题。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成了,他们兄妹两个再内耗也没意思,云芷又悄悄从小布包里掏出了一块炙鹿肉,趁着这时候大伙都在四处埋伏着,二人身边没有别人了,云芷将其塞进了沈知然的手里,“这回别再给别人了。” 她又不能一下拿出来许多吃的,能把沈知然一个人喂饱了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从扬州带来了好多鸡鸭,等这一仗打完了,大伙可以好好搓一顿!谁也饿不着,你就别操心别人了。” 沈知然认真地望着她,终是欣慰地笑笑,道:“芷芷,你长大了。” 想想在京城的时候,云芷活得无忧无虑的,每天只想一件事,只想一个人,那就是荣景瑜。 可是随着京城沦陷,云芷又被换嫁,云芷竟一夜之间长大了。 如今的她,一点也不像沈家的娇娇小姐,而像她小时候,最想成为的那个女侠。 云芷,她终是长成了她梦想中的样子。 沈知然轻轻咬着鹿肉,陷入了遐想,他又哪里知道,如今的云芷,是多活了两世,也是看尽了世道凄凉,才成长为这个能够独当一面的云芷的。 …… 另一面,荣景初带着士气满满的大部队,喊着响亮口号,撞开了河中府的城门。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了,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了。 金军下午的时候才被大同军重创,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乘胜追击,甚至都不带喘口气的,这是要直接创死他们。 经过了三个时辰的激战,荣景初几乎将金军杀得片甲不留。 原本几万人的军队,杀到最后只剩下了几千个残兵。 河中府再次被杀出了一片血色,然而这一次是仇人的鲜血,真是每一滴都红的那样好看。 司马继雄穷途末路,几乎就是被荣景初的人围在城里了。 他一路死死地拖着荣景瑜,要说这荣景瑜好歹是荣景初的兄长,他就不信荣景初疯起来,能连荣景瑜也一块杀。 司马继雄骑在马上,将荣景瑜五花大绑拖在后面耀武扬威,岂料,荣景初紧跟着就吩咐人放箭了。 荣景瑜吓得嚎啕大哭,“十一弟,快住手!我还在他们手上呢!” “皇上,臣与皇上兄弟一场,求皇上救臣性命!” 岂料,荣景初竟也抬高了音调对着他喊:“传下去!礼王被金贼残杀,朕痛心疾首!誓要为兄长报仇!” 他手下的将士们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舞,“杀!杀!” “杀他个片甲不留!” 在嘹亮的呐喊之中,朝着司马继雄和荣景瑜射去的箭反而越来越密了…… 第143章 荣景瑜是金人的走狗 荣景初这话还真是让司马继雄和荣景瑜都狠狠吃了一惊。 看来,他疯起来是真的不会顾念兄弟情分啊! 那司马继雄还带着这么个累赘有什么用? 他原本是想不管荣景瑜,就将人在马后活活拖死算了。 但是荣景瑜那软骨头却央求道:“大汗饶命!大汗饶命!” “只要大汗留我一条性命,我有个机密要禀报大汗,定能助大汗顺利夺下应天府!” 他开出的这个条件到底让司马继雄心动了,他一扯绑着荣景瑜的麻绳,径直将他提到了马背上来,“弟兄们,随我杀出去!杀!” “杀!” 剩下的几千个金军士气大振,反正横竖都是死,不要命拼一把,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他们径直从北城门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愣是把一条死路给走活了。 然而,经过这一场搏杀,原本几千人的队伍不过只剩下了三四百人。 司马继雄的肩上,腰上也被划出了两道血口子。 原本司马继雄是带了八万人攻打河中府的,占领了河中府,下一个目标就是京兆府。 只是他百密一疏,唯独算漏了荣景初竟然会亲自带兵支援京兆府。 明明应天府才是主战场,他怎么会提前预知了他们会对京兆府动手,然后突然来支援呢? 司马继雄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身后寥寥几个人头,他更是觉得痛心疾首——这可以说是金军损失最惨重的一战了吧,八万大军全军覆没!唯独剩下了这几百个残兵败将。 他身边的马将军眼里噙着泪,痛心疾首地说:“大汗,平威王子的尸首……还在荣景初他们手上呢……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平威王子身首异处吗?” 方才荣景初带人兵临城下,他们居高临下地站在城口之上,是看见了有士兵举着的大同国的旗帜,上面泼着淋漓的鲜血,还挂了一颗人头,荣景初身边的副将叫嚣道:“司马老贼,你可看清了,我们大同国的旗帜,经你儿子的鲜血这么一染,是不是更红更艳了!” 司马继雄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是被千刀万剐了一样,平威是他的长子,是未来要继承他大汗之位的。 可是,却被荣景初那个畜生给杀了! 还有那个叫云芷的女人,今日的杀子之仇,他一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司马继雄恨不得在他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然而,如今他自身难保,又哪有本事料理司马平威的后事呢? 他终是狠了狠心说:“先回去再说!他们杀了平威,我们回去剐了他老子!” 反正,大同的两个皇帝还在他们手上,荣景初又能得意到哪去? 司马继雄这时想到了趴在他马背上的荣景瑜,他一把就将他掀了下去,“应天府到底有什么机密?快说!” “不说,现在就送你走在你老子前头!” 荣景瑜被吓得瑟瑟发抖,纵然这一摔,使得他浑身哪哪都疼,他却根本不敢声张。 “我说……我说……只要大汗肯留我性命,我什么都说!” 他连连磕头,泪水混着口水流了一地。 “其实,应天府早有准备!小王出城前,看见了荣景初在派人加固城墙,他是在城中又建了一道城墙,我听云将军说,两墙之间形成了一道壕沟,内城墙上又有弓箭手把守,根本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以,大汗若是要攻城,就要趁现在!现在荣景初人不在应天府,城中兵力削弱,全靠那两道城墙在撑!” “这修城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北城门城墙是修好了,但是大汗若是带兵从城西,城东而入,那可不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这对于司马继雄来说,实在是个绝顶的好消息,他眼眸里闪烁着寒光,咬牙切齿地说:“荣景初,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丢了西瓜捡芝麻!” 而荣景瑜还恭敬地跪在地上磕头,“大汗,大汗能不能看在小王还有点用的份上,饶小王一条性命……” 司马继雄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他火气消了几分,不无嘲讽地道:“荣景瑜,看不出来啊,你还真是一只好狗啊!” 说时,他轻轻扬了扬鞭子,“来,叫两声听听。” 荣景瑜何尝不知道这有多屈辱,但是他想活着,他也不想被鞭子抽。 于是他趴在地上,十分顺从地叫道:“汪……汪汪……” 这顿时引得金人们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马继雄又道:“既然你这狗如此通人性,就留下吧,以后少不了你肉吃!” “哈哈哈哈哈哈!” 金人们又是放声狂笑。 笑过后,他们方才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虽然他们是逃出城了,但是还要从这回到金国去。 司马继雄与荣景初交过几次手,他了解他用兵如神,行事周密,可以说从没有纰漏。 这么多年大同国立不起来,根本就是因为荣景初没有兵权罢了。 倘若大同国早点重用荣景初,别搞什么重文轻武那一套,那还哪有他们金国的今天? 马将军分析道:“大汗,咱们回去时,必经之路有两条,一条是洛荣道,一条是洛华道。大汗觉得咱们该走哪一条?” 司马继雄的部队常在这一带游走,对于地形,自然是比云芷,甚至是荣景初要清楚。 他思索了片晌,毫不犹豫地答:“当然是走洛荣道了!兄弟们,跟我走!” …… 说起来快,事实上,距离荣景初带兵攻城已经过了一整夜了,此时已是日上三竿,都该吃晌午饭了。 云芷和北铭他们两个队伍,埋伏在两条路上,怕打草惊蛇,是既不敢生火取暖,又不敢四处去觅食。 甚至整整一夜,都不敢合眼,生怕把人给放跑了。 大家还真是又累又饿又困,根本没有精神。 然而,这也是没办法,行军打仗哪有不谨慎的? 现在舒坦一秒,很可能就将司马继雄放走了,那可是要抱憾终身的。 云芷也是没办法,有吃的,荒郊野岭的也不敢往外拿,为了让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最后她只能拿着水囊借口去打水,实则装了灵泉水,给他们手下的士兵们的水囊里都分了一些。 那水初入口的时候,就十分甘甜,将士们还以为是自己太渴了,产生了幻觉,然而更神奇的是,他们喝过了云芷给的水,竟一个个的精神抖擞起来,不饿也不困了。 难道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就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将士们正发蒙,这时有人喊道:“都藏好了!来了来了!司马继雄的人来了!” 第144章 荣景初,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听到报信声,大家连忙将水囊扔在一边,趴在干枯的灌木丛中按兵不动。 云芷适时地回到沈知然身边,由听见沈知然提醒道:“先别动,等他们全走过来,咱们再冲上去,杀他个有来无回。” 所有人都乖乖地等着金人踏入埋伏圈,一时间周围出奇的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带动着枯枝摇曳,包括云芷在内,他们所有人的铠甲都是土黄色的,跟周围的环境竟是完全契合,放眼望去,谁能想到道路两旁全是人呢? 远远地望去,却看见一群残兵败将匆匆而来,前后不过三四百人的样子,有的人甚至连战马都丢了,只能跟在后面跑步。 大家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人头戴瓦楞帽,梳了两条辫子,身穿藏蓝色长袍。 这正是司马继雄的打扮,大家可以肯定,这就是司马继雄的那伙残兵败将。 看来,河中府的战役,他们真的赢了。 而且金军被杀得只剩下这么几个人,可以想象他们赢得有多彻底。 这一幕让将士们都莫名的激动,这种鼓舞可比灵泉水更让人士气大振。 纵然周围并没有伏兵的迹象,那伙金人仍旧是行色匆匆,恨不得插上翅膀,赶紧飞到洛河边去。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当他们完完全全进入了洛荣道,往前到不了洛河,往后又退不回岔路口,道路两边的小土坡后面,灌木丛之中,突然有人站起来呐喊,“兄弟们,给我杀!” “杀!!!” 随着一声令下,沈知然带着五千多个将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仅剩的那几百个金军团团包围了。 大家情绪都十分高昂,挥舞着大刀朝着金人劈头盖脸地砍去。 这群金人本就是从大营,又从河中府搏命出来的,可以说又累又饿,身上还有伤,早已是精疲力尽了。 此时还哪抵得住这一波突袭啊? 他们拼尽全力地抵抗,还是一个一个躺倒在血泊中。 也唯有司马继雄身旁的马将军战斗力还足一些,挥舞着长刀能勉强与沈知然他们一战。 可是打了二三十个回合后,也逐渐败下阵来。 那打头的司马继雄竟然从始至终未出一招,趁着所有人都乱成一团,他竟猛地一拍马背,管他什么敌军我军,踩着众人的肩背,就一跃而起,“驾!” 他发疯地抽着马,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是马疯了,还是他疯了,总之,他踏过一个个人头,一人一马顺利突破重围,马蹄“哒哒”而鸣,向着远方跑去。 沈知然怕刀剑无眼,会伤了云芷,便安排云芷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绝不能出来,也不能出声。 她最先看见了这一幕,立刻喊道:“沈知然!快追,别让司马继雄跑了!” “沈知然快追!” 人声嘈杂,沈知然并不能听见云芷的声音,云芷只能抄起一块石头朝着他砸去,待他望过来,云芷连忙朝着司马继雄逃跑的方向指去。 沈知然吃了一惊,“兄弟们,追!” 他一面吩咐着,一面就跑着去追。 然而他们这些人为了埋伏的隐蔽,都没骑马,此时这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追的上四条腿的疯马呢? 云芷也顾不上许多了,趁着人都乱了套,立刻从空间中抽出一匹马来,“沈知然,身后!” 马儿咴咴长鸣,正好朝着沈知然的方向跑去,沈知然一扯缰绳翻上马背,“嗖”的一下,沿着司马继雄逃跑的路线,飞奔而去。 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敌人身上,并没有人看到马是从哪来的。 倒是那个大金国的马将军,云芷这样一喊,他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云芷身上。 他三两下砍倒了纠缠他的几个大同兵,随后猛地驱着马朝着云芷奔来。 这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害死平威王子的罪魁祸首! 马将军一辈子效忠大金国,可以说和司马继雄是过命的兄弟,那司马平威根本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便是像亲叔父一样疼他。 可是,如今司马平威被荣景初和面前的这个女人杀了,他怎能只顾着逃命,而不为他报仇? 马将军早已是杀红了眼,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此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弄死云芷!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荣景初是因为这个女人才杀了司马平威的,可见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倘若挟持了她,谁说不是一条活路呢? 然而,他朝着云芷飞奔而来的一瞬间,远方却突然飞来一把长枪,“噗嗤”一下,刺穿了他的马腹。 马儿咴咴惨叫,“噗通”一下栽倒在地,呼呼喘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马将军猝不及防从马上跌落下来,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刚好到了云芷脚下,他不容多想,立刻捡起掉落在地的大刀,爬起来,将其搁在了云芷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放开她!” 马将军和云芷的目光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看见荣景初快马加鞭而来,他发狂的模样,简直都不像他了。 云芷的心不禁悸动了一下,他这么着急,是为了她吗…… 马将军却觉得捡了个大便宜,他仰头大笑,发癫一样道:“哈哈哈哈哈!放开她?荣景初你做什么梦?” “这是你女人吧?你派她去勾引我们王子,亏你做得出啊!” 此时,荣景初已经到了二人十步开外的地方,他麻利地跃下马背,说:“你放了她!我这一条命就是你的了!” 此话一出,云芷不禁觉得振聋发聩,她抬起眼眸望他,从未这样认真过。 马将军笑得越发癫狂了,“荣景初,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啊!” “老子不傻,老子打不过你,换你在我刀下,那根本就要不了你的命!” “但是老子能要她的!” 说时,那充满了血腥味的大刀就朝着云芷的脖颈割了下来。 但是他也不傻,云芷现在是他全部的筹码,他大可以挟持她过了洛河再杀,而现在若是杀了她,他便也没命了。 他不过是拿刀子吓唬吓唬她罢了,她叫的越大声,对面的荣景初就能更心疼,能不让他二人好活,马将军根本想象不到,他该有多开朗。 然而,他又怎会想到,这云芷看似是个弱女子,其实也不是吃素的呢。 她的手轻轻放在小布包里,“嗖”的一下,这人便凭空消失! 是的,脖子都搁在他刀下的云芷,就这么消失了! 第145章 芷芷再瞎,我也给她治好了 那么粗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云芷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想要拿出地图传送,根本就来不及。 不过,好在她还有空间。 她又有空间又有地图,前两日连金人的大营都敢闯,还会怕面前这个老表吗? 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她眨眼间就又从空间传送了出去。 却见那马将军突然见着人没了,果然是慌了神,回过身看了两眼,又发疯似的往前走了两步。 可是云芷真的就凭空消失了。 荣景初失了长枪,此时便随意捡了两颗石头,“啪啪”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霎时间,马将军的脑门就渗出血来。 “啊!老子砍了你!” 他顿时恼羞成怒,挥着刀就向他砍去,荣景初却敏捷地避开了,再抬手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使得他的刀僵在半空中,再也落不下来。 他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马将军还没看清,他另一只手就飞起一拳,狠狠地勾在了他的肚子上。 云芷便是这个时候从空间出来的,说时迟,其实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出来了。 她原本还挺怕再出现在马将军的刀下,幸运的是,马将军忙着对付荣景初,早不可能是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了。 此时,她刚好站到了他的身后。 见着马将军被荣景初缠住,根本无暇分身,她立刻从小布包里抽出一把匕首,上前两步,“噗!”的一下扎在了马将军的脖颈上。 顿时,血流如注,喷将出来。 马将军傻了眼,木讷地回过身去,就看见了云芷的那张明媚的脸庞。 他抬手指了指荣景初,又指了指云芷,“竟然……比他……还快……” 话音未落,他的口中就有鲜血汩汩涌出来,马将军眼前一黑,“噗通”一下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其实,也难怪他看不出云芷使得什么招式,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蹿到他身后去。 就连荣景初这样被封为战神的,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些也不是他在意的,只要云芷平安,他这一颗心便落回了肚中。 他原本还担心战场上杀人太惨烈会吓着她,所以留了友瑜在河中府打扫战场,他立刻就带着一队兵过来支援了。 可是眼下看了她杀人的狠绝,倒显得他的担心十分多余了。 却见着云芷笑容阳光灿烂,还踢了一脚躺在地上,已经凉透了的马将军,“皇上,我立功了!” 荣景初不禁被她感染,嘴角也轻轻上扬,“是啊,杀的还是个大将军,回去,朕赏你个郡主当当!” “真的?”云芷喜出望外,自己就鼓起掌来,“那敢情好,臣女先谢过皇上恩典了。” 毫无疑问的,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也是全军覆没,放眼望去,不远处密密麻麻躺满了尸体。 眼下逃跑的司马继雄,成了金军此次入侵,留下的唯一一个活口。 先前沈知然已经派人看过了,洛河的河边并无船只。 也就是说,除非他到了河边,能一个猛子扎进去,这冰天雪地的,一下一下游回金国去,否则的话,也根本跑不了他的。 …… 这一面,沈知然快马加鞭,一直追着司马继雄到了洛河河边。 司马继雄武力值不弱,而且行军打仗经验丰富,沈知然深知,就算他负了伤,自己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然而让他觉得稀奇的是,司马继雄身子一晃一晃地跑在前面,骑术着实是一般,整个人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的。 而他莫名其妙得到的这匹马,竟然跑的尤其快,快到他觉得这是他骑过的最好的马。 他不知道这马是云芷空间里喂过灵泉水的,只以为是捡了金人的,还暗自佩服——想不到,金人养马还有一套呢! 还不到洛河边,沈知然就追上了司马继雄,两人两马并排前行。 沈知然挥舞着长枪,直接朝着他刺去。 若说对方可是金国最骁勇善战的司马继雄啊,沈知然心里并没报太大胜算,但是他做好了拼上性命的准备! 这个人害得大同国破家亡,子民流离失所,他是他们最大的仇人! 沈知然便是与他共死,也绝不能放他活着渡过洛河!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过才捅了对方两枪,那人就承受不住,跌下马去。 他咕噜咕噜滚了两圈,顾不得身上疼,起身就要往旁边的灌木丛里面钻。 沈知然眼疾手快,长枪挥出,径直钉在了他面前。 随后他猛地勒住缰绳,脚踩马背,敏捷地一跃,正好就落在了那人身后! 沈知然立刻抽出腰间大刀,抵在了他的背上。 “呜呜……别杀我!别杀我!” “沈兄!是我啊!我是礼王!我不是司马继雄!” “沈兄!你不能杀我!我死了芷芷也就生无可恋了,你一定不想看见她受罪吧!” 那人嚎啕大哭,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 霎时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沈知然的眼帘,这人正是礼王荣景瑜! 他竟然装扮成司马继雄的样子,把他骗了过来! “荣景瑜!我真想不到你这么有出息!竟然去给金人当狗!” 沈知然都替他觉得屈辱,想想他们埋伏了一整夜,就是为了抓司马继雄,结果却被这么个东西给毁了! 沈知然实在难消心里的火气,于是手起刀落,“唰唰唰”几下,在荣景瑜的脸上划出十几道血口子来。 更忍不住咆哮道:“芷芷真是瞎了眼了!” 他到底没能动手杀他! 云芷虽然嘴上说不在意这个人了,但是沈知然还是很怕杀了他,会彻底伤了她的心。 这个人是死是活,便让云芷来决定吧。 这是他身为兄长,给云芷的尊重。 说起来,这荣景瑜是长得很英俊的,就是典型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长相,云芷能对他死心塌地的,他这张脸占了极大的原因。 沈知然一通操作后,将刀收回刀鞘,不无嘲讽地说:“如今你成了这副模样,芷芷就是再瞎,我也能给她治好了!” 荣景瑜疼的“啊啊啊”惨叫,他双手轻轻拂在脸上,眼泪合着鲜血簌簌往下流。 “沈兄,求求你,别杀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第146章 他该不是看上她了吧? 先前逃荒的时候,云芷曾经偷偷跟沈知然说,皇家的男人都没种。 此时看到荣景瑜哭唧唧地求他,沈知然算是信了这句话了。 他扯下荣景瑜的腰带,将他双手捆了吊在马后,准备将人牵回去与大伙汇合。 然而,他才走出去不远,荣景初和云芷就在前面骑马,后面带着一队兵过来支援他了。 汇合后,三个人纷纷跳下马背,商讨目前的战事,荣景瑜觉得没脸,便深深垂下头去。 其实,他脸上血肉模糊的,本来也看不清长相了,可是他穿着司马继雄的衣裳,就尤其地显眼,谁都忍不住多朝他看上两眼。 云芷起先问候道:“行啊,沈知然!这个鬼你都能生擒?还把他脸划花了。” 沈知然不禁自嘲地笑笑,“其实这个鬼,和你想的那个鬼不太一样。” 云芷上前几步,打量着眼前的“司马继雄”。 司马继雄是什么体型,她是清楚的,高大魁梧,还有啤酒肚。 而面前的这个鬼要比本尊矮一些,更清瘦笔挺一些。 沈知然觉得云芷凑荣景瑜近些,都是玷污了他的妹妹,于是他一抬手臂将云芷挡住了。 “看不干净的东西,小心长针眼。” 云芷这时也看出荣景瑜了,她十分配合沈知然,从水囊中倒出水来,洗了洗眼睛。 “咦……这种丑东西你抓来干嘛?一个卖国贼罢了,怎么没一刀嘎了呢?” 她这个反应,让沈知然很满意,不仅是沈知然,就连二人身后的荣景初也是十分满意。 沈知然打趣说:“怎么说,也是你的男人,我可不敢杀。” 云芷恼羞成怒,“滚!你的男人!” 荣景初听着兄妹两个斗嘴,不禁有点忍俊不禁。 自从和沈昕尘聊过,他现在是越来越相信这两个人就只有兄妹情了。 以前,是他善妒,他对不起沈知然…… 他正自我检讨,岂料,沈知然就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抬手就要拂一拂云芷的头。 荣景初瞬间又酸了,他抬高音量清了清嗓子,“咳咳!” 兄妹两个纷纷望过来,却见他板着一张脸,道:“走了,司马继雄还没抓到,你们倒有闲心说笑了?” 既然皇上还下令了,谁还敢反驳呢? 云芷牵着马,沈知然牵着荣景瑜,乖乖地跟在荣景初身后往回走。 云芷有点受不了,还是说道:“你换个别人牵着这个丑东西!要不然你别在我旁边走!” …… 回到先前他们做埋伏的洛荣道,大家商议一番决定,由沈知然带着人继续在这儿蹲守,不过荣景初和沈知然都猜想,司马继雄应该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荣景初派人将荣景瑜押回京兆府,自己则决定带人去旁边的洛华道看看。 既然司马继雄没有走洛荣道,想来便是走了洛华道。 他正要带兵离开,一想到把云芷留在这儿,她和沈知然又要有说有笑聊个没完没了,他便吩咐道:“云芷,你随朕同去。” 云芷顿时懵住,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这男人行军打仗,还要给她派任务呢? 她与沈知然对望了一眼,便乖乖跟着荣景初走了。 荣景初骑马与她并肩而行,这还真让云芷受宠若惊,毕竟人家可是皇上啊! 不过,她本来也不是个拘于小节的性子,荣景初都不介意,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一路上闲来无事,她就与他聊了起来,“皇上为什么想着要带臣女一起呢?” “啊,我知道了,您是不是想听我讲扬州的事?” 荣景初摇了摇头,“不想听。” 现在若是听了,回头岂不是又要少见她一次?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那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女医术了得,带臣女过去救人?” 云芷话一出口,想想也觉得不对,与金军搏杀的是他们守洛荣道这些人,洛华道谁需要救呢? 由听见荣景初气死人不偿命地说:“朕只是缺个婢女。” 行啊,还真是个合情又合理的理由! 谁让整个军队里,就她一个女的呢?算她倒霉呗! 看她一副吃瘪的样子,荣景初不免觉得好笑。 放任她和别人有说有笑,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不过把她留在身边,这心情果然一下子就舒坦了。 到了洛华道,云芷还真是没想到,这领队的人竟然是北铭!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呵,要说还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是这个瘟神,我就不来了。” 这人几次三番找她麻烦,云芷扪心自问她没惹。 既然他不客气,以后便也别怪云芷加倍奉还了。 云芷还这样想着,岂料,那边北铭听说了司马继雄跑路的事,立刻就炸了。 他径直就指着云芷说:“现在你满意了?” “我们在洛荣道埋伏的好好的,就你和沈知然算计着抢功,非要把我们的人换下来,让我们来蹲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皇上还看不出来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祸国殃民!她留在您身边,大同国迟早败在她手上……”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云芷径直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清醒了吗?” 云芷淡淡问。 北铭却发疯一样扑了上来,“云芷!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你要是敢伤到皇上,信不信我把你……” 岂料,他尚且没说完,荣景初就一拳狠狠地抡在他的另半边脸上。 他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三下五除二,就将北铭摔倒在地,用长枪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云芷。 他们军营中谁不知道,荣景初身边有两大猛将,一个是北铭一个是友瑜,他们名义上是主仆,是君臣,私下里更是过命的兄弟。 可是,今天荣景初为了袒护云芷,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将北铭摔倒在地,根本不给他留半点颜面。 这……也太伤彼此的情分了吧? 云芷不禁抬眸觑了荣景初一眼,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该不是在方府莫名其妙地亲了一次,他就真的看上她了吧? 要说这点依兰香粉,是真的误事啊! 第147章 北铭放走了司马继雄 对于云芷来说,感情上的事都可以放放,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她和北铭的那点冤仇。 她还真没想到,昨儿个夜里沈知然才跟她讲了人情复杂,不愿意抢功。 北铭这么快就来给她举例子了。 趁着他现在动不了,云芷直接取了几根银针,麻利地封了他的穴道,使得他躺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云芷你……” 北铭实在是太聒噪,云芷便连着他的哑穴也给封了。 做完这一切,她挥挥手示意荣景初可以收回长枪了。 而后,她看向北铭的目光越发凌厉,“希望你下次喷粪之前,最好先过过脑子。” “我兄长带人驻守洛荣道,杀的金军片甲不留!唯一的活物就是十几匹战马,敢问北铭将军,我们哪做错了,戳着你的肺管子了?” “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北铭将军,我杀了司马继雄的心腹,叫马冬什么的那个将军,司马平威的心口也中了我一刀,就算皇上不杀他,他也会死。” “我看北铭将军说话这么目中无人,你又杀了谁呢?你的战绩,该不会还比不上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小女子吧?” 云芷给他机会说话,拔了扎他哑穴的那两根银针。 然而,北铭却什么也没说,只不屑地别过脸去。 听了云芷这番话,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也或是震惊,或是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 云芷她虽然只是个小娘子,但是她是真的不简单啊! 这时,由听见荣景初道:“辰时到巳时的时候,可有人从洛华道经过?” 北铭手下的副将连连摇头,“没有!我们等在这儿,一直没见着金军过来。皇上,也不怪我们将军生气,想也知道,金人放着平坦的洛荣道不走,怎么可能走洛华道呢?云娘子和沈公子本来就是抢功嘛……” 他觉得不服气,倘若他们没被云芷他们换下来,那斩杀马将军的,便是他们这伙人了。 然而,他这么一说,北铭却瞬间回过味来,他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沉默了一下,他终是坦白道:“巳时,有一个赶驴车,穿着破烂的老头从这过去了。” 那副将也恍然反应了过来,“难道那是司马继雄假扮的?” 云芷无语,拉着长音答:“是啊……” 经他们这样一说,就全对上了。 金军全军覆没,那唯一少了的司马继雄,竟然只身一个人,铤而走险,从洛华道迂回到了金国! 要说,他这个人是真的有胆量又有魄力,他敢一个人走凶险重重的洛华道,就赌北铭他们会沉住气等大部队,而不是因为看见一个人,就大肆出兵打草惊蛇。 谁又会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其实就是他们要抓的金国大汗呢? 这是他的胆量。 而他为了自己一个人活命,竟然忍心让所有的部下去洛荣道当诱饵,想想马将军他们每个人都是跟了司马继雄十几年的老部下,生死攸关之际,司马继雄却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这样心狠手辣,如何不是他身为王者的魄力呢? 大家想通了这一点,不禁都有点唏嘘。 北铭的人全都懊悔地直拍脑门。 说句实在话,其实这事也不怪他们,谁让敌人太过狡猾呢? 而且胜败乃兵家常事,过错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斤斤计较也没什么意义。 倘若换作别人,云芷一定会好生安慰。 但如果对方是北铭的话,她就免不了阴阳怪气地说:“原来,是北铭将军放走了司马继雄啊!” “当初皇上要是让我兄长来守洛华道,想来这时候脑袋都给他拧下来,送他和他的好大儿去团聚了!啧啧啧,真是可惜,可惜偏偏驻守洛华道的,是个就会张嘴指责别人的废物!” 北铭和他的手下们,都不禁深深低下头去。 北铭躺着不能动,但还是大义凛然地道:“属下有罪,任凭皇上处置!” 荣景初和北铭之间是什么情分?他心里自然也是不怪他的。 不过,云芷还看着呢,为了博美人一笑,他只好说:“回去领五十军棍。” 然而,人家云芷记性好着呢,根本不给他二人搪塞过去的机会,“之前他擅自砍了司马平威的首级,皇上已经赏他五十军棍了,那加一起就是一百五十军棍,北铭将军回头一起领了吧,若是徇私舞弊,打的可是皇上的脸!” 为了让北铭多挨几下解解恨,她开始假装不会算数了。 荣景初平时都是吓唬别人的主儿,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惊出一身冷汗呢。 一百五十军棍,她怎么不直接说要了北铭的命? “那就数罪并罚,打一百……” 他堂堂一个皇帝,甚至连说话都支支吾吾了! 见着云芷目光凌厉地望过来,他终是不情不愿,多吐出两个字,“五吧……” 霎时间,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得,皇上怕是妻管严犯了,竟然也不会数数了。 看来这位云小娘子是很不好惹的,北铭的下场就是给他们响起的警钟,以后他们做人还是要注意点才行…… 确定了司马继雄确实是跑了,荣景初留了些人驻守河中府,其他人则踏上征程,重新回到京兆府去。 这座城市,云芷还是第一次来呢,来之前,她借口去方便,实则是趁着没人,传送到了破庙,把从扬州带来的物资,都放了进去。 “方便”回来后,她便拉着沈知然去运物资。 当看见那么多的物资一车一车地拉进京兆府,所有人都不禁目瞪口呆。 要说这云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上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她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弄来这么多物资,扪心自问他们这些男人,哪个不比她身强力壮? 但是让他们去筹这么多物资,他们做得到吗? 高寻高将军第一次见云芷,眼眸里就充满了惊艳。有了皇上的助力,他们保住了京兆府,也不必人吃人了,而有了云芷的这批物资,他们京兆府算是衣食无忧了,甚至还能吃上肉! 高将军原本就器重沈知然,觉得他祖上虽然都是文官,他却难得是块练武的材料,还说他日后定然会有大作为。 如今见了云芷,他更是要以上宾的礼遇招待她,这哪是沈知然的妹妹,根本就是他们京兆府的吉祥物,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啊! 哪怕是北铭这种素来看不起云芷的,看见这么多物资,都不禁要对她刮目相看…… 云芷他们回到京兆府,正是傍晚时分,荣景初安排人送了一部分物资去河中府,而这一夜的京兆府,大家大摆庆功宴,欢迎云芷的到来,也犒劳那些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第148章 云怡和荣景瑜被全城泼水 沉闷的京兆府已经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为了庆祝军队大获全胜,百姓们载歌载舞,夹道欢迎。 也不知云芷是吉祥物这名号是怎么传出去的,反正她来的时候,满城的人都这样叫她了。 她跟在荣景初身后,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因为给大家带来了几十万物资,更带来了久违的胜利,百姓们都特别爱戴她。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大家穷的都吃草根,啃树皮了,但是有人会把珍藏了许久的麦芽糖塞在她手里,亦或是一家人都舍不得吃的一颗鸡蛋,老乡费尽气力抓的野鸡,还有小孩子亲手缝的沙包,姑娘家打的络子,各式各样,什么都有。 云芷心里感动,这些东西虽然都不算贵重,但是她知道的,这是老乡们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了,代表的是他们对她深厚的情意。 相比于风光无限的云芷,被捆了双手,由士兵牵着走在队伍最后面的云怡和荣景瑜可就不同了。 百姓们听说,这个女人本来是礼王妃,为了活命,竟然去勾引金军的大汗,大家都不免对她嗤之以鼻。 听说曾经的王皇后,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因为被金军掳走,不堪受辱,都撞墙了断了。 而云怡为了活着,却宁愿叛国,出卖自尊。 有的人活的是一张脸,有的人不要脸也要活,这做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而云怡身边的这个,被划花了脸的男人,就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礼王了。 司马继雄睡他女人,他不但不觉得耻辱,在司马继雄穷途末路的时候,他竟然还给他当替身,迷惑大同的将士们,助司马继雄逃过了一劫。 要说这夫妻俩也是绝了,为了活命都能不择手段,毫无下限,简直天生一对。 他二人的事迹一传十,十传百,在京兆府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大家都对他们恨的咬牙切齿,菜叶子和鸡蛋太贵,大家吃都吃不上,根本舍不得扔,于是就对着他们扔石头,泼冷水,不过一人一盆水下去,他们身上的棉衣就被打湿了,这冰天雪地的,不禁冻的他们直打哆嗦,还控制不住惨叫起来。 “啊啊!” “别泼了别泼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是有苦衷的!” 云怡半点骨气都没有,立刻眼泪汪汪装起了可怜。 荣景瑜紧跟着也说“是啊,本王何尝不是有苦衷的,本王其实是被这个女人给害了!” 事已至此,他还在怨怼云怡,纵然他干的那些蠢事,和云怡真没半点关系。 然而,哪能他们说不泼就不泼了,京兆府的百姓们恨不得咬他们一块肉! 说时,“哗!”的一声,又一盆水朝他们泼去,接着第三盆,第四盆…… 后面更有一整条街的人等着折磨他们呢…… 等到了军营,礼王夫妇身上的衣衫先是湿透,又在瑟瑟的寒风中,被冻的冷硬。他们几乎都被冻休克了。 不过,看在与二人“往日的情分”上,云芷并没想要了二人的性命。 在他二人受了这一番折磨后,云芷又派人给了他们干爽的衣服和棉被,甚至还让人煮了姜汤。 迷迷糊糊之间,荣景瑜以为,云芷对他余情未了,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云怡以为,云芷虽然是折磨她,让她给司马平威收尸,又放纵那些百姓欺侮她,但到底还是顾念亲情,当她是姐姐的…… 他们又怎会想到,之后面临的摧残会让他们生不如死,还不如今天直接冻死,也算一了百了了…… 当二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奄奄一息之时。 整个军营的人却欢欣鼓舞,开起了庆功宴。 将士们见着云芷是标准的千金小姐,还以为她带着大伙做的菜,会是充满了诗情画意的菜式。 什么梅花粥,桃花酥,桂花糕的,便是炖肉也要充满了花香。 然而,云芷却觉得附庸风雅做出来的美食,那是富贵人家品味生活用的,不见得适合这些几个月都没吃上一顿饱饭的将士们。 她的目标就是让大家大快朵颐,吃饱吃满足。 于是她带大家做了小鸡炖蘑菇,炖羊汤,春饼卷烤鸭,还有土豆炖牛肉,便是炖白菜,也放了很多肉,可以说菜菜有肉,菜菜有汤。 毕竟是准备十几万人的宴席,都做成汤菜,才量大管饱。 如今这境况,军营里实在不适合铺张浪费,做成汤菜,就能省很多肉食。 省下的肉食,回头又能供应大家的胃多吃几日饱饭。 这一顿晚宴,有酒有肉,将士们已经许久没吃的这么满足了。 大家围着火堆跳着舞,唱着军歌,整个军营里都充满了生机。 酒足饭饱之后,云芷和沈知然走到僻静的地方,又生起一个火堆,相对坐着,准备唠唠家常。 云芷将一件羽绒服隔着火堆递了上去,她攒了许久的鸭绒,又趁着闲暇时候,特意给他缝的。 这羽绒服又轻便又保暖,实在是太适合过冬穿了。 尤其将士们行军打仗,还要穿沉重的铠甲,把它套在里面,再合适不过。 然而,他们这个时代,不像后世鸭子那么多,想达到一人一件羽绒服的梦想,还得慢慢实现。 不过,只给沈知然一个人做,还是可以满足的。 云芷怕沈知然大大咧咧的,回头又随手送给他战友了,递上去时,便掐着耳朵叮嘱道:“你把它贴身穿在身上,绝对不许给别人!” 沈知然不耐烦地拉着长音,“知道了!云芷,你再这么罗里吧嗦的,真的快赶上沈知意了!他是爱操心的小老头,你就是爱操心的……” 岂料,他一句话还没说完,手也才刚刚触上那衣裳,还没等接过去。 两个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抢先将衣裳接了过去。 沈知然抬高了眼眸望去,不禁愣住,“皇……皇上……” 云芷也连忙回过头去,就看见荣景初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托着叠的整齐的羽绒服,漫不经心地道:“云娘子给兄长做衣裳,都没想着给朕做一件吗?” 第149章 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云芷无语…… 荣景初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她给兄长做衣裳,为什么要想着给他做一件?就因为他是皇上吗? 可是就算他是皇上,她也不想当舔狗啊。 云芷笑盈盈地抬手去抢那衣裳,“皇上高高在上,您想要什么样的衣裳,还不是有的是人争着抢着给你做?” 岂料,荣景初却一抬手,连碰到那衣裳的机会都没给云芷。 云芷恼羞成怒,站起来与他抢。 他就仗着自己比她高,干脆将衣裳举的高高的,任凭她在他面前上蹿下跳,也根本够不到。 沈知然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深深拧眉——他怎么觉得,荣景初是当着他的面,泡他妹妹? 他正要开口把云芷叫回来,既然人家是皇上,那衣裳便不要了,算他们兄妹倒霉呗。 谁承想,云芷却在这时踩在一块残雪上,脚下一滑,向前跌去,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 荣景初就在她一步开外的地方站着,见状,他并不闪躲,甚至还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揽住了。 看到这一幕,沈知然瞬间有了一种家被偷了的感觉,以前荣景初不是这样的! 以前云芷若是在他面前摔倒了,他得拍着巴掌,甚至放鞭炮嘲笑她,他怎么可能伸手去接她? 目光还那么温情,甚至映着火光,他能看到荣景初耳朵都红了。 同样身为男人,他怎么可能猜不到荣景初在想什么…… 沈知然“腾”的一下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岂料,友瑜竟适时地跑了过来,“沈公子,你可让末将好找啊!走了走了,弟兄们都等着你喝酒呢!” 沈知然自然知道友瑜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是想将他支开吗? 看来荣景初这货是真的惦记上他们家芷芷了。 他正要反驳,友瑜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又招呼了两个小兵,大家连拖带拽,将他给拉走了。 云芷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她不过想把给沈知然的衣裳抢回来,可是抢着抢着,她人怎么就到荣景初怀里了。 尤其还是在友瑜和沈知然的注视之下!还真是她都替自己感到尴尬的程度! 只一瞬间,她就条件反射一样,迅速弹开了。 眼下,大家好像要给二人腾地方一样都走了,这里只剩下她和荣景初,这气氛顿时就更尴尬了。 云芷的脸烧得很,心也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还真是生平头一次…… 她想找个借口跑路,岂料,荣景初却起先说道:“朕家里没有女眷,没有人给朕做衣裳。” 现在已经不是一件衣裳的问题了,云芷连忙挥挥手说:“啊!那刚好这件衣裳就送给皇上吧,别客气。” 说着,她转身要走,颇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荣景初却立在她的身后,适时地开口说,“那日朕情不自禁亲了你,你讨厌朕吗?” 云芷明明已经很尴尬了,没想到他竟然又提起这个…… 云芷无奈,但还是回过身来,认真解释道:“其实那个事不怪皇上的,是因为臣女用了一点依兰香粉迷惑方离,皇上恰好闯进来也闻到了,所以才会不受控制……亲我。” 云芷以为,她搞定了方离和陆兴荣,都是依兰香粉的力量。 只是荣景初阴错阳差横插一脚,他才也像那些人一样失了心智,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她。 “皇上,倘若没有那日的依兰香粉,您一定不会做出那么出格的事的,而且……就算有依兰香粉,那日您遇上的人不是我,是任何人,只要是女人,您都会做出一样的事。” 她话音刚落,荣景初突然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垂下头不由分说就又要亲下来。 云芷整个人都蒙了,赶紧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感觉到他炙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掌心,她又赶紧收回了手。 由听见他压低了声音,温润地在她耳畔道:“现在没有依兰香粉了,要不要试试……” 云芷一双水亮的眼眸瞪着他,一颗心都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声音喑哑,唤了一声“皇上……”,便不敢再说其他了。 她生怕说错一个字,就会让眼前人给吃了。 荣景初眉宇轻蹙,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与云芷说话,就从未这么正经过,“云芷,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从不是因为你的美貌,当十一岁你牵起我的手,带我从那孤寂的命运中走出来,我就喜欢你。” “我十一岁出去参军打仗,是为了在朝中有个立足之地,更是为了未来站在你身边,能足以与你相配。” “我十五岁去云家提亲,的确是为了拆散你和荣景瑜,但是,我不是不想让你好,更不是和云家人同流合污,欺侮到你头上,我只是不想你嫁给别人,我怕我会遗憾一辈子……” “就算你扮丑羞辱我,就算你一见了我,就开骂……这么多年来,我也从未停止过喜欢你。” “甚至我每次见了你,故意惹你生气,与你吵架,成为你的死对头,也是因为我害怕,不这样与你相处,便再没有同你说话的机会了……” 说时他自嘲地笑笑。 转而,又郑重道:“云芷……这辈子我的心里都容不下别人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落在云芷心上,都无比沉重。 云芷一直觉得,他二人没见过几次,自打相亲过后,更是一见面就吵架,后来京城沦陷了,她随着荣景瑜南下,荣景初带兵在前线与金军做垂死挣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是屈指可数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荣景初给荣景瑜送玉玺,第二次便是临安沦陷,司马平威要她和亲,她不堪受辱跳了城楼,在荣景瑜不敢下来给她收尸的时候,是荣景初大喊一声“我来”,用一条断臂将她揽入怀中…… 如今再回头想想,便是前世直到她死,荣景初都是爱着他的! 原来她在荣景瑜后宫中,郁郁寡欢的那些年里,始终是有一个人在远方默默地爱着她的。 如今看尽了荣景初和荣景瑜的塑料兄弟情,云芷甚至大胆地猜想,如果荣景初不是为了她过得舒心,荣景瑜根本就当不了皇帝! 更何况还苟且偷生了那么多年呢…… 荣景瑜后来那样厌弃她,每天莺莺燕燕,醉生梦死,其实她才是他的保命符啊…… 第150章 她那是没看上您啊 想起前世,云芷就觉得莫名地不值得。 而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她辜负他太多太多了…… 云芷心里觉得格外地歉疚,是的,那种感觉应该就只是歉疚,若问她喜不喜欢荣景初,她心里也很乱,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 她穿越回来,从一开始是想着活下去,后来是想着光复大同国,以己之力,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至于男人,至于谈情说爱,她似乎就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她一直觉得,谁说女子就一定只能靠嫁人才能活着? 她也好,沈昕尘也好,还有那么多和她并肩作战的夫人娘子们,大家明明有更有意义的事情要做,又何必被感情的枷锁给套牢了呢? 感情上的亏她已经吃过了,而且还是个天大的亏,再让她重蹈覆辙,除非她脑子瓦特了。 云芷很清醒,可是拒绝荣景初的话,明明到了嘴边,看着他眸子里满是热情和希冀,她却又不忍心开口了。 十五岁的那一年,她已经用一种最决绝的方式伤害过他了。 后来他二人在方离城外的私库中,她也说过倘若能重来,她会认真地拒绝他的。 她还真的没想到,老天爷真就又给了她一次这样的机会。 云芷终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我现在脑子乱得很,你能容我考虑考虑吗?” 荣景初缓缓松开了环着她的双臂,笑容宠溺,“当然可以,反正……” 反正他也等了那么久了,又怎会在意再多等几日。 “你随便考虑,随便考虑……” …… 两个人分头走,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回到自己的营帐中。 荣景初这一面。 他前脚才进门去,友瑜紧跟着也屁颠屁颠地进来了。 “皇上回来了?与小娘子聊得怎么样?” 他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帮荣景初解下披风,递上暖手捂子,总之是伺候的无微不至。 荣景初虚心请教,不耻下问,“她说要考虑考虑是什么意思?” …… 云芷这一面。 她才走到营帐外面,沈知然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八卦,“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云芷不禁被他吓了一跳,拍拍心脏,怒道:“关你屁事!” 沈知然也不客气,提着她的耳朵道:“你能不能长点心?那个荣景初打你主意,你没看出来吗?” 云芷摇摇头,“没看出来……” 沈知然弯着手指就要弹她脑门,她赶紧捂着头说,“不过他告诉我了!” 沈知然还真是狠狠吃了一惊,好小子,这是连阴的都不玩,直接明着要泡他妹妹啊! “那你怎么说?” 他凑上前来,越发焦急道。 云芷直到此时也拿不定主意,或许可以听听沈知然的意思,便乖乖地答,“我说我考虑考虑。” …… 两方的参谋几乎是异口同声,“她那是没看上你啊!” “那你就是没看上他啊!” 友瑜蹙眉,摸着下巴上青涩的胡茬,做思考状,“不过,末将觉得皇上也不必难受,她没直接答应,确实是没看上您,但她也没直接拒绝您,您不就还是有机会的!你看看她认识的那些男的,哪个能比得上您呢?那么凶悍的金军都要跟您叫爷爷,只要您再努力一点,娶个媳妇又有何难?” …… 沈知然一颗心可算是落回了肚中,“没看上就好!你要是连荣景初都能看得上,那我才真的服了你呢。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说的,皇家的男人都没种!” “其实,天底下的好男儿千千万万,你也不必非要选荣家的男人,实在嫁不出去,你就在沈家待一辈子,我和知意哥养你。” …… 友瑜道:“皇上直接去追她啊!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郎,像皇上这样风流倜傥,又事业有成的男子若是去做缠郎,哪个女子能不动心呢?” …… 沈知然道:“皇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是皇上!还能强抢良家妇女不成?我们沈家又不是卖女求荣之辈!大不了官不当了,咱们一家人去琼台寻个庄子,男耕女织,粗茶淡饭,也能把日子过好!” …… 友瑜:“皇上明儿个开始,就去追她吧!” …… 沈知然:“京兆府你是不能留了,不如你还是回扬州去,扬州不行,还能去临安投奔你大舅舅,总之,先去避上一避,事不宜迟,我今夜就送你走!” …… 云芷和荣景初也几乎是异口同声,“还是容我\/朕再考虑考虑吧!折腾几天好累,睡觉睡觉。” 沈知然:“也好,你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 友瑜:“那末将明天早上再来拜见皇上。” …… 沈知然走后,云芷也想倒头就睡。 可是回头想想,又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她如果要走,还是趁早得好。 她进空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这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闲来无事,她又把地图取了出来。 她的目光一会落在扬州,一会落在京兆府,所以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扬州有生意等着她打理,可是也有陆兴荣那匹狼等着找她算账。 京兆府有个他们沈家惹不起的荣景初,她出去避一避,或许他身边有了别人,就没她什么事了? 可是,遇上事缩着,也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便是不喜欢他,也该郑重地给他个答复才是。 他看起来和他那几个哥哥不同,应该不至于耍阴招,被拒绝了就要对付沈家吧…… 云芷想着想着,就靠在浴桶边沿睡着了,一个没拿稳,手中的地图竟然“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散开了,又在地上抻开了老长。 云芷猛然惊醒过来。 她“哗啦啦”一下走出来,将自己擦干了,又连忙去捡地图,她沿着地图的一端,小心翼翼地将其卷了起来,当卷到京兆府的时候,目光不禁一亮。 原来京兆府有这么大! 她来的时候,只觉得那城区一眼就能望的到头,城中的百姓也是寥寥可数,甚至只有不到两万人的样子。 原来这剩下的土地全是荒地!算下来差不多有上亿亩,比陆兴荣手里的土地三倍还要多。 看来她真是不虚此行啊! 第151章 初次进入灵田空间 云芷穿好衣裳,走出灵泉空间去。 她把从司马平威那盗来的钥匙取出来,站在灵田空间前面,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是她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希望千万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才是。 云芷紧张的一颗心狂跳,却见着那钥匙闪烁了起来,紧接着绑着灵田空间的锁链也闪烁起来,两种光芒交相呼应,就仿佛是感应到了彼此一样。 这让云芷顿时有信心了,她连忙走上去,用钥匙一拧。 由听见锁链哗啦哗啦一阵巨响,真的就像上次灵泉空间那样,“嗖嗖”退去了,却见禁锢着它的石墙缝隙皆是透出金光,随后“轰隆隆”一下炸开,无数金光散发出来,紧接着,无数良田映入眼帘。 看来她没白忙! 云芷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却发现这里艳阳高照,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刚刚下过雨,土地清新的气味也是格外的怡人,或许是云芷在干枯萧条的冬日待久了,突然之间感觉到这样温暖的气候,竟觉得格外的舒适,她贪婪地呼吸,嗅着雨后土壤的芬芳,竟然都有点不想走了。 灵田空间可真美好啊,唯一的不足就是,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土地,连半棵草都没有。 这应该还需要云芷的努力,她连忙出了空间,从存粮食的格子里,抓出一把大米想要种,可是走到灵田空间门口,她又想着,这去了稻壳的大米,也不知还能不能当种子。 在种地这方面,她的确是小白了一点。她还是等明日天亮了,去请教请教当地的百姓,再动手吧。 云芷把大米又放了回去,她在空间里搜罗了一遍,最后找到了一些姹紫嫣红,开的娇艳的太阳花。 这是云芷从皇宫养花的温室里找到的,因而,即便收入空间的时候已经入了冬,它们也大朵大朵的,姹紫嫣红,开的十分娇艳。 这东西又好看又最是好活,云芷在现代的时候,也在院子里种过,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 于是,她当即决定就种太阳花,一来能显得灵田空间能不那么光秃秃的难看,二来刚好可以试试灵田空间的土壤如何。 云芷扛了锄头,将一小块土地翻松了些,然后径直将种子撒了上去。 她又拿了一个洒水壶去隔壁灵泉空间打了水,让它们均匀地打湿种子,如此一来,就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她只要等着种子发芽,再回来就是了。 云芷不禁再次感叹,太阳花可真是她的梦中情花。 忙完这些,她出了空间,这次真是做到了倒头就睡。 这两日实在是累得很,尤其昨日,为了在洛荣道埋伏,他们几乎是一夜没睡。 然而,第二日大家却都早早地起来练兵了,军营里哪有睡懒觉的习惯呢? 也唯有云芷的帐子日上三竿了,还没有打起帘幔,更没见她从里面走出来。 她不是这里的兵,又是唯一的一个女子,倒是没有人严格要求她,便任由她睡个好觉了。 一直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沈知然也操练回来了,才过来叫她吃饭。 然而,让他出奇的是,荣景初竟然也在帐子外几十步开外的地方等云芷。 沈知然走过去,到底是没控制住,瞪了他一眼。 他却没想到,荣景初这次倒是出奇地客气,甚至还冲着他微微颔首…… 沈知然大惊,看来,这是为了泡他妹妹,都甘愿向他这个往日的仇人低头了! 他冲着荣景初冷冷一哼,利落地迈着步子,就到了云芷的帐前,轻轻摇了摇铃,“喂喂,吃饭了!吃饭了!你还打算睡到几时啊?” 然而,屋子里并没有人回答。 沈知然微微一愣,还以为是云芷不想搭理荣景初,才故意不出声的。 他回眸望了荣景初一眼,道:“皇上,你一个男人,就这样站在我妹妹的帐子外,不觉得冒昧吗?” 难得荣景初真的听话,转身真的走了。 沈知然这才满意,又隔着那帐子道:“云芷,出来吧!荣景初都被我赶走了。” 然而,里面依旧没有人应声。 沈知然觉得有点奇怪,又连忙唤了两声,“云芷!芷芷!” 依旧是没有人应声,他这下有点担心了,他不容多想,撒腿就跑。 先前他们攻占河中府的时候,把娇嫔,还有荣景瑜的那几个女人也抓回来了。 所以说,这军营里也不止是云芷一个女人。 因着男女有别,沈知然去掀那帐子,总显得冒昧,他要找个女人进去看看。 而刚好,他就找了那个阮茵茵。 阮茵茵进了云芷的帐子,岂料出来却说,“里面没人啊!” 沈知然这才掀了帐幔进去,却见着里面陈设整齐,确实不见云芷的人影。 他暗自想着,难道昨天他的话起作用了,那丫头连夜回扬州了? 她不必再被荣景初纠缠,沈知然觉得心里踏实了,可是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上路,他又是很难受。 芷芷来了一趟,只陪他打了一场仗就走了,他真觉得他这个当哥哥的照顾不周…… 沈知然有点惆怅,但还是打起精神,走到了荣景初的帅帐中,道:“皇上,扬州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云芷她提前回去了,她昨儿个特意让末将过来知会您一声。” 他冲着荣景初双手抱拳,抬眸觑他,目光里却是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抬眸,正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却见着云芷一袭素色衣裙着身,两个腮帮子吃的鼓囊囊的,正回头望他。 沈知然脸上的幸灾乐祸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荣景初的脸上。 他瞬间黑了脸,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了,上去扯住云芷发髻束成的鬏鬏,就将她拖出了帅帐。 可怜云芷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就这么狼狈地退场了,“疼……疼……沈知然你是不是虎?” 看着她那副模样甚是可爱,荣景初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原本沈知然那样拽着云芷,他是很生气的,但一想到这人将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哥,荣景初到底还是忍了。 第152章 你跟了朕,不吃亏的 面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沈知然肺都快气炸了。 “不是,你还真看上他了?不是说好出去避一避的吗?你跑他屋里吃什么饭?” 云芷勉强将包子咽了下去,挠了挠头,笑得到底没什么底气,“他说他和你们吃的不一样……是当地特色,我也是盛情难却嘛。” 沈知然给她飞了一记眼刀,“你就是馋!那他是皇上,以后哪顿饭不比咱们吃的好,你还真为了一口吃的,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云芷连连摇头,“不能!不能!那不能!当地特色嘛,尝尝也就是了,天天吃有什么意思?” 云芷为了挽尊,连忙往回找补,“其实我一早就出去了,也刚回来,我进他那间帅帐,统共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沈知然心道,这倒是句实话,因为一盏茶之前,荣景初还等在她的帐子外呢。 他还是教训道:“以后不许去了,军营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和他孤男寡女地在帅帐里,名声还要不要了?” 云芷连忙答:“是是是,你说的是……” 她正要说,以后再也不去了,荣景初这时走了出来,“沈家公子要不也进来一块吃吧!” 沈知然根本不可能为了五斗米折腰,当即就拉着云芷走了,“还是不打扰皇上用膳了,末将带着家妹先告退了。” 因为惦记着京兆府城外那上亿亩荒地,云芷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不回扬州了。 相比于躲着荣景初,还是搞事业更要紧。 和沈知然一块用过午膳后,沈知然继续去练兵,云芷则是先进入空间,发现她昨夜种下的太阳花,不但发了芽,还长出了根茎,多说也就过了六个时辰而已,云芷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有灵田空间的加持,它们竟然可以长得这么快。 她由记得,之前用普通的土壤种太阳花,发芽怎么也得五六天的样子,等它的根茎长到这个水平,那怎么也得六个礼拜。 然而在灵田空间里,不过六个时辰就做到了。 甚至,云芷觉得,她再晚来一个时辰,它们都要开花了。 若说这灵田空间可真是个宝,若是用它来种粮食,那他们大同国的子民还怎么可能忍饥挨饿呢? 其实云芷一早上起来,就是出去看城外的荒地了。果然像地图上显示的那样,一望无际的,特别适合耕种。 她还做了一番调查,这些土地都属于朝廷,在归属问题上并没有什么纠纷。 回来正好碰见荣景初在军营的大门口等她。 他邀她一块用午膳,还是当地特产,云芷又累又饿的,那她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用过午膳后,云芷出去寻了个农民,教她种地。 不过那老伯家里有事,需要等上一个时辰,再与她在城外汇合。 一个时辰后,云芷早早地到了约定地点,她不知道种地都需要什么,但是锄头,爬犁,铁锹总是要有的,趁着没人,她便将这些一股脑倒了出来。 挨着这些放的一些有的没的,云芷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但是也摆了出来,免得用的时候没有。 准备好了一切,云芷便等着约好的那个老伯过来。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果然有人朝着她来了,然而,那人穿着玄色的斗篷,远远地望过去,就格外的高挑好看,跟田间走秀的一样,这哪像个干活的人呢? 难道是老伯临时有事来不了,把他不中用的儿子派过来了? 待那人走的近些,云芷才恍然大悟,什么老伯的儿子,这人根本就是她那个死对头荣景初——话说,他现在好像不是他的死对头了…… 只见荣景初笑吟吟地走到她面前。 云芷忍不住呛他,“你来干什么?” 他倒是面不改色,落落大方地说:“追你啊!” 云芷的脸顿时“腾”得一下红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我还有事要忙,可没空陪皇上玩。” 他十分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锄头,“朕也不是来玩的,朕是特意来教你种地的。” 听他的意思,和着云芷花钱雇的那个老伯不会来了,他还把她委托给了荣景初。 说不定他还收了荣景初的钱! 早知道来的人是荣景初,那午膳过后,她叫他一块来呗,还用得着中间商赚差价! 云芷轻蔑地勾了勾唇角,“皇上自小锦衣玉食的,能会种地?” 话一出口,她却有点后悔了,这荣景初是皇子不假,可是十一岁参军之后,他还哪有什么锦衣玉食呢? 这些年来,他吃了多少苦,她又怎么知道? 她倒是想了不少,以为冒犯了他的自尊心,然而,荣景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以前他们做死对头的时候,她骂他那些话可比这恶毒多了。 不过,云芷怼人是有底线的,她只找他本身的茬,从未提过他的家庭,亦或他的伤心事。 她在他眼里,本来就是个心肠很好的姑娘,根本无需自证。 他将锄头把手的那一端递上来,“这块地不行,走啊,带你去看朕的秘密基地。” 云芷愣怔了一下,乖乖地抓住了锄头,任他牵着往西面走去。 眼看着越走越荒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忍不住拉紧了自己的衣襟。 这个荣景初,该不是得不到她,就想跟她玩什么强取豪夺,算计她吧? 她脑子转的飞快,心道,反正她有空间,他但凡存了什么坏心,她就直接钻进去,。 她就跟着他走!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她想的太过认真,以至于荣景初回眸的时候,就正好看见她拉着衣襟这一幕。 他到底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两个人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荣景初方才停下脚步。 让云芷感到惊奇的是,这里竟然有一片田地,在这数九寒天的冬日,地上竟然布满了黄绿色的小芽苗。 “这是……这是……” 这些都是荣景初种的?云芷合理地怀疑他一定也有灵田空间! 岂料,却听他十分骄傲地说:“是不是对朕肃然起敬?” “云芷,其实跟了朕,你不吃亏的。” 第153章 朕只想要一个云芷罢了 云芷无语…… “皇上这是追人的态度吗?更何况,跟了您,我怎么不吃亏呢,我这么努力,将来怎么也算是您身边的股肱之臣,将来您后宫佳丽三千人,我美男在怀,也是应得的。” “跟了您,我就是那万花丛中的一点红,我不吃亏?咱们放过彼此,明明都可以拥有一片更广阔的森林,那岂不好?” 荣景初拧着眉,显然云芷这回答让他很不爽。 云芷还以为,他是不爽她一个女子,还美男在怀,估计每个男的听了这个,都不会很开心,尤其他还是至高无上的皇上。 岂料,他开口说的却是,“被伤怕了,就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他的意思是,他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种鬼话,荣景瑜也对云芷说过。 云芷如今是人间清醒,自然没那么好骗。 只笑笑说,“您是皇上,说这个话不觉得可笑吗?” 未来仗打完了,不知道要有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云芷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她可不想勾心斗角去争宠了,给她个皇后,她都不稀罕。 云芷觉得,荣景初这样说,根本就是在给她画饼。 荣景初默了默,却一本正经地道:“朕本来就清心寡欲,不好女色,就只想要一个云芷罢了。你若是肯跟我,那我们就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若是不肯,那朕身边也不会再有别人。” “而且……是你让朕当这个皇帝的……” 云芷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仿佛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由听见他继续说:“你要是不开心,不信任我,那我也可以不当这个皇帝。” 得,这么一会,就是“我”不是“朕”了。 云芷大吃一惊,连忙抬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皇上可别出去乱说,让北铭听见了,又要说我祸国殃民了。” 这锄头他二人一人抓着一端,是为了保持距离,不知怎的,云芷越发觉得烫手,就好像是牵着荣景初的手一样…… 她猛地打了个寒噤,可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不如我们还是谈正事吧!皇上这粟米到底是怎么种的,这寒冬腊月的,它竟然能冒芽?” 荣景初浅浅一笑,谦虚道:“其实朕也是根据在古书中看到的,在温泉之上种地,便是在冬天也可以生根发芽。” “刚好走到这里时,听到地下有水流声,刨出来一看,竟然是温泉,便想着找这几块地试试,也不一定能成。” 原来还是靠了他那异于常人的听力。 云芷恍然大悟,她也记得她在现代时,看过有纪录片讲过,古代冬天是可以在温泉之上种地,或者是用生炉子的方式,将土地加热种地的。 荣景初这话可是提醒她了,粟米的生长周期大概是一百三十天,那他们现在开始种地的话,四月份之前,就能收获第一茬粮食,四月天气温暖,正好开始种第二茬粟米,到八九月份,又能丰收。 只要这件事成了,莫说是京兆府,许多饱受战乱的州县都能吃上饱饭了。 毕竟这里可是有上亿亩荒地呢。 哪怕亿亩也不够,那还有周围许多州县的土地可以利用起来。 古代不像现代那样人多,整个大同国不过一亿人口,可以说地广人稀,是完全不缺土地的。 云芷想着,京兆府地处西北,即便是冬日,日照也是比京城充足,温暖的。 如果有地下温泉,和火炉的帮助,再加上她灵泉和灵田空间的加持,冬日里长出小米,也不是不可能的。 云芷对此十分有信心。 荣景初开始给她示范,如何种地。 只见他只是用锄头将地翻松了,然后把小米撒进去,用土埋起来。 云芷兴致勃勃地看着,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却没想到,做完这些,荣景初就扛着锄头冲她走了过来,“都学会了吗?” 云芷的笑容逐渐消失,甚至是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就完了?” 荣景初恍然想起来,“对了,还得浇点水。” 云芷觉得有点心梗,她很想说,就这样我用你教? 荣景初却很骄傲地说,“云芷,你要对朕有信心,朕那些苗也是这么种出来的。” 云芷点点头,行吧,反正是能长出来,之后再想学什么种田的经验,她再找个朴实的老大娘请教一下,反正是不能找那种拿了钱不办事,还坑她的老大爷了。 “皇上教的真好,我都学会了,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荣景初扔了锄头,“我送你回去。” 云芷心道,他送她,那她岂不是要一步一步从这儿走回军营去。 她连连摆手,“不用,真的不用。” 荣景初却不乐意了,“这儿这么荒凉,女孩子家怎么能一个人走呢?” 云芷满脸都写着拒绝,但怎奈何人家堂堂一个皇上,又盛情难却呢? 她也只好从了。 一个好消息是,回到最开始他们见面的地方,荣景初是骑了马来的,她总算是不必再走回到军营里了。 然而,一个不好的消息是,他只骑了一匹马——她总不会要与他同乘一匹马回去吧? 那别说其他人的眼光了,沈知然不得捶死她…… 她正胡思乱想,只感觉一件暖融融的斗篷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前面的绑带帮她系好,又替她将斗篷上的帽子戴好。 而后,他一揽她的膝弯,仅用一只手就将她举上马去。 “坐稳了,出发了。” 他牵着缰绳,回眸冲她温润道。 云芷莫名觉得心中有暖流流淌,好像有人追求的感觉还不错。 她支支吾吾道:“皇上……把斗篷给我……不冷吗?” 荣景初只是淡淡答,“男人哪那么容易冷的?” “你若是不想别人看见和我一起,一会入了城,我们可以分开走。” 云芷还真是生平第一次发现,她这个死对头竟然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呢。 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泡她,特意装的。 反正,他这样对她,让她觉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会不自在。 “那就委屈皇上了。” 她可没考虑清楚呢,万一和他传出点什么绯闻,日后她不想嫁给他,可就不好收场了,云芷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第154章 刺客来找钥匙 若说这荣景瑜好歹是礼王,是当今皇上至亲的兄长,便是被发配到京兆府,看在他尊贵的身份上,大家也能给他几分颜面。 可是在进城前,他偏偏装扮成了司马继雄的模样,助他逃回了金国,他这样的行为与叛国又有什么区别? 军营里从上到下,哪怕城内的百姓,都恨透了荣景瑜,如果不是他有礼王的身份当护身符,真不知道要被大伙追着砍几次了。 荣景瑜和云怡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争着抢着去做一些杂活。 劈柴烧火做饭洗衣裳,什么都做,和以前王府里的粗使婆子也没什么两样。 甚至还比不上粗使婆子呢,他们几个可是要伺候军营里十万余人,而且每时每刻都有人监工。 自打被冻晕过去,苏醒过来,就总是一个活接一个活,根本不得喘息。 最让云怡无语的是,他们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荣景瑜还拼命地踩她,逢人就说她这个女人有多贱,冰天雪地的,如何不顾廉耻,只穿小衣勾引司马继雄…… 云怡简直气了个半死,她也和荣景瑜互相攀咬了,可是荣景瑜那点事自打进城,大伙就都知道了,可耻是可耻,哪有她的事听着劲爆呢? 最后云怡只能打碎牙齿活血吞,从厨间躲出去,她真想找个地方静静,可是外面还有人看着她,她又必须得劈柴,劈着劈着就忍不住呜呜痛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朝着云芷的帐子望去,在这人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京兆府,云芷应该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吧。 她们毕竟都姓云,在云怡差点被冻死的时候,她也吩咐人给她送了干衣裳,她对她怎么可能是没有半点情分的呢? 或许她去求云芷,去给云芷认错,就能博得一线生机。 云怡提着斧头,失魂落魄地向云芷的营帐走了几步,立刻有看守她的士兵呵斥道:“干活啊!看什么看!” “你这眼神是羡慕还是嫉妒啊?云小娘子那可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岂是你能比的?你便是修炼八百辈子,也赶不上人家一个脚指头!” 云怡被狠狠嘲讽了一顿,只好乖乖地回到原地,抡着斧子继续劈柴。 她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云芷之间竟然有了云泥之别! 她们明明都是云家的千金小姐,小的时候一块长大,云芷有的,她都会有,原本属于云芷的,二叔也会因为她优秀,转而给她云怡。 她明明是哪哪都比云芷强的! 可是为什么偏偏每个人都喜欢云芷,对她却要赶尽杀绝,连条活路也不给…… 她真的好恨!为什么云芷比她命好,为什么离开了云家,每个人都喜欢她云芷…… 云怡扪心自问,让她去求云芷,她真的做不到! 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做软骨头,唯有面对云芷,她拉不下那个面子。 这时正赶上有城中的百姓排着队在军营外面领救命粮,这是荣景初吩咐的,这两日一直有人排队,原本也没什么人在意这事。 却不想趁着这时,今日竟然有歹人混了进来。 那人武功极高,手段也狠绝,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身将士们穿的衣裳, 走在军营里,根本不会惹人怀疑。 他手里握着暗器,路过云怡身边时,朝着那守卫的脖子就是凌厉一抹,守卫甚至还没感觉到疼,整个人就往后一仰,没了气息。 那歹人立刻将他接住,拖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坐下,做出他睡着了的假象。 随后他袖间一把匕首赫然显现,径直抵在了云怡的身后,“钥匙呢?交出来!” 云怡顿时一惊,身子僵直,慢慢挺起了腰杆,又缓缓举起手来。 她的大脑飞快旋转,一下就想到了荣景初带兵端了金军的老窝那日,司马平威一开始也在恼羞成怒,找什么钥匙。 她试探着问,“您……是金人?” 那人咬牙切齿,伏在她耳边怒道:“少废话!赶紧把钥匙交出来!要不然老子拧断你的脖子!” 云怡可以确认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了,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道:“不是我……我没拿你们的钥匙……你要找的人是云芷……那边那个,就是她的营帐……” 男人默了默,云芷这个名字,正是大汗让他来找的人,他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里也有了算计。 云怡知道,这男人见她没了利用价值,又怕她呼救,给自己带来麻烦,一定会杀她灭口的。 果不其然,他手中的刀子也径直刺了下来,云怡感觉,自己的棉袄可能都被划破了。 “你不能杀我!我是大汗的女人!我死了,大汗不会放过你的!” 由听见“噗嗤”一声闷响,那刀尖没入了云怡的后背,顿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云怡疼的差点背过气去,紧接着就有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不过她也感觉的到,那人听说她是大汗的女人,明显收了力道,没将那刀子全捅下去。 她只是皮肉吃了点苦头而已,云怡根本不敢喊出声,这个金人若是暴露了,一定也不会留她性命的。 于是,她咬紧牙关,忍着疼,道:“你干什么!不去找钥匙,难道在这对付自己人吗?” 那金人被她吼愣了,一时间竟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云怡继续道:“云芷就在那里面,你快去!我会帮你的!” 她一声更比一声强烈,根本容不得那刺客考虑。 他不再多想,趁着没人看过来,赶紧麻利地钻进了云芷的帐子。 看到这一幕,云怡竟然莫名地心情大好起来。 果然只要云芷倒霉,她就高兴,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她甚至一时忘了后背还在流血,那伤口更是疼的锥心刺骨的…… 这一面,那刺客原本是提了一百二十颗心的,然而,他冲进来云芷的帐子,却完全蒙了。 因为帐子里根本就没人! “小娘们!竟然敢骗老子!” 他忍不住啐了一口。 他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放了云怡,她一定会去报信的,一会儿整个军营的人只怕都要来抓他。 刺客立刻要逃出去,岂料,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果香却不时地往他鼻子里钻,再一看屋内的陈设,榻边叠的整齐的衣裙,这里住的确实是个女人! 而且四处都透露着千金小姐那种很讲究的做派。 看来,云怡并没骗他…… 第155章 贼吓我,我吓贼 云芷从城外的荒地回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帐子里独自待着,其实她是把帐幔拉严实了,偷偷进了空间。 此时的灵田空间里,太阳花已经全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簇拥在一起争奇斗艳,似乎刚刚下过了雨,每一瓣花瓣上都有晶莹的水珠跳动着,在这样萧条的冬日,让人看了,真是不免心情大好。 云芷算过了,在现实生活中,太阳花从播种到全部盛开,怎么也要八周的时间,也就是将近两个月。 可是在灵田空间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办到了。 而粟米的生长周期是四个半月左右,那换算到灵田空间里,就是两天的时间。 云芷根本等不了,回了军营,立刻找了锄头开始播种。 按照荣景初教她的,挖个坑,撒了种子,再埋点土,最后再用灵泉水浇灌一下。 她从来没做过农活,便觉得特别有意思,忙碌的热火朝天的,不一会,就种了半亩地。 她太盼望着看到它们发芽了,除了去挑水,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后来就连吃晚饭,都是在灵田边,看着那些新冒出头的小芽苗们吃的。 云芷总算是明白什么是沉醉山水间,流连忘返了。 直到她从扬州带来的那只叫枸杞的小狗嗷嗷地吠起来,她方才回过神来。 枸杞咬着她的裙摆,将她拖到了空间的入口处,“嗷嗷嗷!” 云芷这才发现,帐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进来人了,好像还在翻着什么东西。 据她的了解,荣景初或是沈知然都不会随意进她的帐子。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那很可能就是没安好心了。 云芷和枸杞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它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得靠自己想办法。 于是,她收回目光,又默默地听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若是这人对她有歹念,她就赶紧再钻进空间里。 云芷正要出去,又觉得回到空间,不如用地图传送出去叫人来的实在。 她便将地图抻开,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确定手指一碰,就能传送到沈知然的帐子中,她方才出了空间。 云芷却没想到,她这一落了地,竟刚好落在了那歹人的面前。 不知人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那歹人不禁吓了一跳。 云芷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他就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钥匙呢!交出来!” 云芷吓得不轻,还哪有空考虑太多,手指就在地图上“嗒嗒嗒!”点个不停。 然而,也不知是被人勒着脖子的关系,还是怎的,地图竟然就传送不出去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嗖”的一下,又传送回了空间。 这下,那金国的刺客更蒙了,这人怎么会突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就又消失了。 是他眼花了,还是撞邪了…… 不自觉的,刺客开始冷汗直流。 他这辈子杀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这么邪门的事呢。 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好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样,他还厉声喝道:“云芷!你给老子出来!” 云芷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又从空间出来了。 然而,因着刺客往前走了几步,此时云芷刚好就站在他身后。 他听见响动,回头看见这一幕,差点魂都要吓掉了。 “你……你……” 是人是鬼…… 他害怕的都结巴了。 可是云芷何尝不害怕呢?他手上可还握着雪亮的大刀呢! 她赶紧又在地图上“嗒嗒嗒”一顿操作猛如虎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没有人束缚着她,她一下子就传送出去了。 沈知然的营帐中空无一人,却也不知道他出去干嘛了。 脱离了危险的云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这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直到这时她的理智才渐渐回笼了,看那个刺客那副德性,她是怕他,可是他又何尝不怕她呢? 云芷玩心大起,顿时又一点自己的营帐,传送了回去。 这次刚好又落在了刺客的身后,她抬起一脚,便狠狠地蹬在了他的老腰上。 “滚吧你!” 那刺客猝不及防,直接栽在了面前的火炉上。 一时间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吓得,他实在忍不了,“嗷嗷”地惨叫了起来。 云芷这下心满意足了,见着他不顾疼痛,又要朝着她扑过来,嘴里还十分魔怔地喊着,“钥匙!钥匙!” 云芷赶紧又传送回了沈知然的帐子里。 好吧,依旧是没人,她不敢再耽搁,赶紧跑出去,“有刺客!有刺客!” 军营里这么多人,总有人能帮她一把的。 岂料,她方才跑了两步,就一头扎进了一个漆黑的怀抱里。 那人温暖有力的大手将她揽住,简直比她还紧张。 又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别怕!在这等我。” 云芷抬眸看着荣景初那张严肃的脸,心不由得漏掉了一拍。 说时,他就要将她松开,朝着沈知然的帐子走去。 云芷却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下轮到荣景初的心跳漏掉一拍了,他回眸望她,声音出奇的温柔,“别担心,我马上就回来。” 岂料,云芷并不是担心他,她只是要纠正他的路线,“刺客在我的帐子里!” 荣景初微微蹙起眉宇,眼里的煞气越发掩盖不住了。 云芷的话,已经让他顾不得尴尬了,但是这人敢摸索到云芷的帐子里,这根本就是活腻了! 他径直抽出了雪亮的大刀,大步流星就朝着云芷的帐子走去。 云芷一时心急,倒也忘了他是皇上了,“荣景初!留活口!” 然而,她看荣景初那架势,留活口,难。 这样一闹,原本已经睡下的将士们也纷纷醒了。 大家衣裳都来不及穿整齐,就举着长枪,将云芷的帐子纷纷包围了起来。 友瑜还十分担心地喊:“皇上!您可小心龙体啊!” 去商议行军事宜的沈知然和高寻此时也赶紧赶了出来,听人说是云芷营帐里出了事,他都要急疯了。 跑到云芷身边,就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怎么回事啊,姑奶奶?” 他话音刚落,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一个穿着大同国军装的壮汉就裹着帐幔,被一脚踢飞出来,倒在了二人眼前,荣景初紧跟着跳了出来,一把雪亮的大刀横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第156章 他守了她一夜 那刺客顿时就动不了了,云芷立刻上前问,“说!你们要那钥匙干什么?” 那刺客愤恨地瞪着她,他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什么样的人没杀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 但是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憋屈过,竟然被一个弱女子耍的团团转,最后屁都没落下一个,就被这么多人给围了。 他深知落到他们的手里,他不可能有命活着,于是,“啊!”的一声怒嚎,径直撞在了荣景初的刀上,霎时间血花四溅,他瞪着眼睛往后一仰,当场毙命。 大晚上的闹了一场,结果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就这样草草收场了,真是没意思得很。 所有人都兴致缺缺。 荣景初吩咐大家去睡觉,从这夜开始,巡逻放哨的士兵又多了一倍。 云芷那帐子毁了,沈知然本来想说让云芷住他的帐子,他去和其他人挤挤,岂料,荣景初却起先说道:“你便住到帅帐去吧。至于朕,自有地方去。” 云芷本来是想推辞的,“皇上龙体要紧……臣女怎么好意思呢……” 友瑜却连忙说道:“哎呀,小娘子你就放心住吧,不把你安排好了,皇上才不得安心呢!” …… 云芷拗不过,最后便住进了帅帐,硕大的帅帐中,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她一个人。 她独自在室内走了一圈,发现这里都是荣景初的气息。 他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字迹也是极其利落好看,还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檀香的味道。 看来,他虽然常年在军营里吃苦,却不是个不修边幅的人。 云芷又去空间看了看她新种的粟米,又简单地沐浴了一下,就躺到榻上准备睡了。 然而,这被子上面都是荣景初的味道,她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四面八方都是荣景初的眼睛在盯着她。 这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云芷睁开眼睛,望着顶上的承尘,莫名地有点焦虑。 她思忖了片晌,觉得还是这檀香给搅得,或许换一种味道,她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云芷开始在空间里找香,蜜糖青橘?不行,这个味道太甜了,她把皇上的屋子弄得都是脂粉气,只怕会被人笑话。 那是用竹韵清漾,还是竹若橘风,云芷不得不说,他们都没有雪中春信更怡人。 那就雪中春信吧,云芷将其倒在香炉中,打了个祥云篆,又拿了荣景初的被子在香炉上,简单熏了熏。 这下好了,再没有那股檀香味了,伴着这种凉凉的味道入眠,云芷一定会做个好梦的。 她正准备上榻入睡。 突然又听见外面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 她走过去,将严严实实的帐幔挑开一个小小的缝隙。 却见着荣景初就腰间挎着刀,漫无目的地在帐子外走着。 除了他以外,帐子外还有许多的士兵把守,有人问他:“皇上还是早点安歇吧,您放心,云小娘子交给我们,便是赴汤蹈火,也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荣景初没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云芷不禁会心一笑,现在的荣景初,和她以前认识的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这个他,莫名的还是挺可爱的。 她回到榻上,将被子拉的严严实实,一夜好眠。 因为雪中春信散发的清香,她还做了个美梦,梦见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往前走有一个梅园,她兴冲冲地往前走,就看见大雪压了枯枝,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干净的纤尘不染。 云芷走到那些枯枝当中,它们竟渐渐开出了朵朵娇艳的红梅。 梅香混着雪花的清凉,让云芷觉得恍若置身仙境。 她向前走,周围的景色便纷纷倒退,直到看到道路尽头站着一个人,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衫,乌发不束不扎,散落下来更显得整个人十分飘逸,恍若跌落凡尘的谪仙。 他手中握着一把折扇,一朵红梅飘下来,刚好落在扇面的山水画上,仿佛大河之上,那红的刺目的朝阳。 云芷不觉得自己煞风景,只想问问,这么冷的天,他为什么要带一把扇子。 岂料,那人缓缓回眸,整个人都是极好看的,就是透着一股……阴柔美…… 阴柔美? 这不是荣景初吗? 云芷猛的睁开眼,才发现那是一场梦,奇了个怪,她明明都换香了,怎么还是梦到了荣景初。 完了完了,这几天和荣景初见面太多,她那死去的恋爱脑似乎又要长出来了。 若是换个别人,她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但是荣景初不一样,进了后宫,她可就出不来了。 云芷觉得她需要脑子清醒一点。 她又拨开帐幔看了看,却发现天刚蒙蒙亮,而让她觉得瞳孔地震的是,荣景初竟然还站在门外!! 所以,他是早早地就来了,还是这一夜压根就没走。 云芷这下心里更乱了…… 看来她这次是碰上茬子了。 却在这时,外面突然一阵哭嚎声划破了长空。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云芷也连忙整理好被子,出门去。 不远处,却见着云怡趴倒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哭的涕泗横流。 而她的面前,是将她丢出来的阮茵茵,还有荣景瑜的几个女人们。 她们都掩着口鼻,一副十分嫌弃云怡的模样,看到云芷的身后,荣景初走了过来,阮茵茵连忙道:“皇上!这个女人得了传染病!身上烫人的厉害!您可千万别过来,小心被传染了!” 云怡发着烧,又哭嚎了一通,此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只能可怜巴巴地摇头,“没有……我没有病……” 云芷俯身过来,就要看看她的情况,荣景初却一把将她拽住了。 “让军医来。” 他这是……担心她被传染? 云芷心中莫名一暖,随后便笑着说,“没关系。” 她当中医的时候,在他们的城市好歹也是小有名气,这点病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云怡那副模样,并不像得了什么瘟疫传染病的,莫名其妙发热,难道是那日被水泼的? 不过,这也过去许久了,现在才发烧,也说不通。 她伸手探上她的脉搏,半晌才蹙着眉道:“你身上有伤?” 第157章 云怡死了? 原本就是很正常个问题,云怡却显得尤其惊慌失措。 “没有……没有……我这是前几日,在金军大营里受的伤,都已经很久了!” 她都烧成那样了,还在极力否认受伤的事,任谁看不出这其中有事。 云芷拆穿道:“可是,你前几天可没发烧,被泼冷水,你都没发烧。” 这足以证明,她这是新伤! 这时,荣景初眼眸一亮,一旁的荣景瑜也好像想到了什么,先荣景初一步说:“昨日刺客摸进军营来,杀的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就是看管你的守卫!你一定也是那时候受的伤!” “我没有!我没有!” 云怡顿时恼了,连狡辩听着都更有力气了些。 云芷也立刻跟上了荣景初和荣景瑜的思路,“如果你是那时受的伤,可是你并没有声张,后来那个刺客还去了我的营帐,云怡,该不是你给他指的路吧?” 云怡被戳中心事,心虚得很,但还是楚楚可怜地落着泪,抵死不承认,“我没有!荣景瑜你血口喷人!” 这件事可算是让荣景瑜抓到了云怡的把柄,他才不管她有没有呢,为了让她倒霉,她就必须有! “我看见了!就是你给刺客指的路,你就是想害芷芷!” “云怡,你还是不是人啊?芷芷对你那么好,你二叔也对你那么好,你怎么狠得下心,下得去手?” 云怡恼羞成怒,拼尽力气扑上来,就要撕扯荣景瑜,“我说了我没有!荣景瑜你为什么信口雌黄陷害我?” “依我看,是你给刺客指的路吧?” “若不是你当初抛弃芷芷,强娶了我,我们姐妹之间何至于到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你害的!” 哦豁,荣景瑜把自己摘干净,给她泼脏水那一套,到底是让她学会了,现在她会胡说八道,反将他一军了。 看着云芷和荣景瑜一唱一和地对付云怡,荣景初蹙起眉宇,莫名地有点心烦。 他哪里知道,此时的云芷看着云芷和荣景瑜狗咬狗,只觉得他们物以类聚,投缘得很。 云芷笑笑说,“其实我倒是有个想法。” “既然礼王和礼王妃都争先恐后地效忠司马继雄,那又何必留在我们大同国受委屈呢?正好,这天也亮了,你们不妨一块上路,去投奔司马继雄吧。” 此话一出,荣景初的眉目舒展,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反倒是荣景瑜脑子轰隆隆一声巨响,仿佛遭了一道晴天霹雳。 他一直觉得云芷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因为二人之间横亘着一个云怡,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才会与他若即若离,互相折磨。可是,在他最落魄时,云芷还是给了他干衣裳,云芷对他,始终是存着一丝情分的。 她怎么可以让他陪着云怡去金国送死? 面对这个问题,荣景瑜自然是比云怡更疯,云怡靠出卖色相,还能在金国活下去,这对于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而他对于司马继雄来说,该榨干的价值早在前几日就都榨干了,司马继雄岂会留他好活? 而留在大同国,留在京兆府,虽然同样受人唾弃,但是他好歹是尊贵的礼王殿下,大家便是看在他是荣景初兄长的份上,也不会将他往死路上逼。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荣景瑜看着云芷,眼底是满满的失望,他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是,本王承认放走司马继雄是本王的错,可是除了这件事,本王扪心自问,对大同国是忠心耿耿的!云芷,你这样说,根本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听说要把她儿子送去金国,娇嫔也难得聪明了一回,她顿时抱着荣景瑜,拍着大腿哭嚎起来,“皇上啊,您可莫要听信……” 奸人的谗言啊…… 话说到一半,娇嫔猛然哽住,她想起荣景瑜曾经说过,荣景初也是喜欢云芷的,荣景初就是想跟他抢云芷,因此,她到底是把后面没吐出的几个字又咽了回去,而是继续哭嚎道:“皇上,您可要三思啊!把景瑜送去金国,可不就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吗?那司马继雄岂会饶恕他?景瑜是你兄弟,更是您唯一的亲人啊,您要是连他也容不下,您难道不怕遭天下人耻笑吗?” 这句话重重地落在所有人的心上,大家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不无道理。 纵然是荣景瑜的过错,可是谣言岂会管那么多? 荣景初若是真敢把荣景瑜送去金国,那就是会被天下人耻笑,不仁不义,六亲不认! 岂料,荣景初却压根不在意那一套,就厉声喝道:“来人!把礼王和礼王妃拖下去准备,午时送他们过洛河!” 只能说,娇嫔太小看荣景初了,他岂是害怕世俗眼光的人? 他从军多年,马革裹尸都见惯了,不服他的,他直接杀了就是了,管那写史书的判官会怎么写? 荣景瑜该庆幸,荣景初不知道云芷上辈子跳城楼的事,要不然,他恐怕都撑不到渡河去金国,就会被荣景初千刀万剐了。 荣景初本来也没想当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君王,他只活一个云芷罢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不绝于耳,云怡和荣景瑜被活活拖了下去。 就连娇嫔和阮茵茵那一行人,也都被关了起来。 所有人都觉得一切已经是尘埃落定,到了今天午时,荣景瑜和云怡就会被送到金国去。 娇嫔这一面,已经不知道哭晕过去几次了。 而荣景瑜和云怡待在一间帐子里,也是不消停。 云怡发着高烧,病恹恹的起不了身,荣景瑜却丝毫不给她留活路,将她按住,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将她给勒死…… 云芷便是这个时候接到消息的,说云怡被荣景瑜给掐死了,去不了金国了,希望她过去看看,拿个主意…… 云芷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自打进京兆府那日起,她便打定了这个主意——要把云怡送回金国去! 可是如今她还没去,人就先死了。 云芷想着,也该去做个了断,送她最后一程,便跟着那守卫去了。 岂料,她才进了帐子,就有一个强有力的大手捂住她的嘴,生生将她按在了地上。 荣景瑜眼眸猩红,宛若一匹饿狼,抬手就要拆她的衣带,又径直吻了下来。 第158章 荣景瑜得了……脏病 云芷还真是没想到,荣景瑜这怂货见谁都磕头认错,倒是有胆子算计她了! 话说她先后对付了司马平威,马将军,还有那个武功高强的刺客,这几个人随便拎出来哪个不是大人物?云芷这实战经验也挺丰富的了,对付荣景瑜,那都是杀鸡用牛刀。 在他将将亲下来之时,她膝盖向上猛地一顶,荣景瑜顿时卸了浑身的力气,闭着眼睛疼的满地打滚。 云芷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从空间里抽出来一个锄头,照着他脑袋就刨了下去。 “敢算计老娘,你怎么不去死呢?” 荣景瑜吓了个半死,这一下下去,他还能有命活吗? 他顾不得身上疼了,赶紧抬手,将那劈下来的锄头给接住了。 “芷芷……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我怕我去了金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想给咱们两个的感情留下遗憾!” 死到临头,竟然还在说鬼话! 云芷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她懒得和他多说,猛地抬起锄头,就又向他刨去,“那你不用去金国了,就死我手里算了!” 这一下的力气更大,荣景瑜连忙又抬手去接,云芷将那锄头往后一勾,顿时“哗!”的一下,在他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滚滚而落。 一时间,荣景瑜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哪更疼了。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闪躲,那血淋淋的手抱着头乱窜。 他好歹是个男人,又是习过武的,到底是比云芷力气大,又灵活。 云芷追了他几步,结果他一个敏捷地闪躲,云芷一锄头刨在了地上。 这时,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却见荣景瑜的手腕上,脖颈上皆是有着大量的红疹。 她身为医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 “别动!” 云芷喝道。 荣景瑜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别杀我……” 云芷用那锄头勾住了他的衣领,“唰”的一下撕开了。 果然如她所料,他的身上也是大片大片的红疹,显然他已经病的很重了。 荣景瑜这时也意识到了她在看什么,他还以为云芷是在关心他,便解释道:“那日他们都朝着我泼水……水又冻在我身上,这疹子便是冻出来的……” 事到如今,云芷还在关心他,这让荣景瑜觉得很窝心,他真的很后悔,那日在河中府,他为了活命,让云芷跟着司马平威好好过…… 想来是他把她推的越来越远了吧…… “芷芷,你还是担心我的,对吗?” 岂料,他话音未落,云芷就冷冷道:“你放屁!” 她将那锄头抵在荣景瑜身上,目光环视了一周,“云怡呢?真死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一个灰溜溜的身影从里面跑出来,径直就要窜出去。 那正是做贼心虚的云怡! 云芷适时地一抬脚,径直将她绊倒在地。 云芷凭直觉就知道,荣景瑜想了这么个馊主意坑她,少不了是云怡挑唆的,还装死把她骗过来,这俩人是真行啊! “不是说你死了吗?这是干什么?诈尸吗?” 云怡本来就发着烧,又差点被荣景瑜给掐死,此时身子虚弱得很,但摔倒了,她还是拼尽全力爬了起来,她看看云芷,又看看荣景瑜,不禁邪邪一笑,“荣景瑜,你不是最喜欢云芷了吗?那你可要抓紧了!去了金国再想睡,可是再没有机会了!” 说时,她就大摇大摆地出了营帐。 是的!大摇大摆! 外面层层守卫,云芷一时也想不通,她凭什么! 云芷再回眸看被她抵在柱子上的荣景瑜,他却是怯生生的,显然并没胆子做云怡那样的事。 云芷径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景瑜坦白说:“是北铭。” “他进来的时候,见着我都快把云怡给掐死了,便派人去骗你过来,外面的人都是他的,是他要放了云怡。” “芷芷,凭我对你的感情,怎么会伤害你?都是云怡给北铭出的主意,是北铭逼我的!” 听到这个消息,云芷宁愿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北铭就是和她不对付,但到底是个正气凛然的大将军。 真想不到他为了破坏她和荣景初的关系,竟然安排荣景瑜对她做那种事! 尤其还是在荣景瑜感染了花木卯病(拆字)的前提下! 他还真够阴损的! 是的,荣景瑜那身上的红疹子,根本不是什么因为泼水冻出来的,而是花木卯!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或者嫌丢人才假装不知道罢了。 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自然不会得这种脏病,而他除了云怡,就是和河中府带回来的那些女人在一起,她们其中有不干净的就是了。 云芷看出来,荣景瑜不敢出这间帐子,所以她没必要跟他在这死磕。 倒是云怡,她得赶紧抓回来! 敢算计她,那一定要付出代价才行。 她不会杀她的,云怡不是无论怎样,都想活着吗?那她就慢慢地折磨她,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想死,就别动!” “啪嗒”一声,云芷丢了锄头,大步出了营帐。 是的,锄头扔了,这锄头沾了荣景瑜的血,她嫌脏,已经不能再收回空间了。 荣景瑜老奸巨猾,趁云芷不注意,原本还想做点什么…… 可是他才向前走了一步,云芷指尖就有银针飞出,钉在了他两条手腕上。 顿时,他手腕麻的厉害,根本就抬不起来了。 云芷迅速取出地图,传送了出去。 云怡就在她面前,这里距离荣景初和沈知然的营帐都很远,而且周围全是北铭的人,根本不会有人过来帮她,她过来抓云怡,甚至还有人阻拦。 然而,此时的云芷都气急了,只想着一个人搞定,她知道沈知然并无实职,因此并不想给她哥哥惹事添乱。 而荣景初,北铭做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他而起的吗?他连自己手下人都管不好,云芷还会求到他头上吗? 她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制住了云怡。 有几个北铭手下的兵还想和她对着干,可是她和云怡都是女子,这些憨憨实在不好对她下手。 而且按照北铭的计划,是让云芷自己走进荣景瑜的营帐,误入歧途,自食其果,云芷出了什么事,那都是她和荣景瑜的责任,与他北铭无关。 可是他们如果动手逼她就范的话,回头荣景初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所以云芷将云怡的手死死地扣在身后,又对着他们飞了一记凌厉的眼刀,他们一个一个的到底是没敢上前来。 “我看你挺期待去金国的,那出于礼貌,不如就给司马继雄带点礼物吧!” 说时,她从小布包中取出依兰香粉,“哗”的一下全扬在了云怡身上,然后一脚将她踹进了荣景瑜的那间营帐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帐子中就响起了二人“扭打”在一块的声音…… 第159章 北铭,你喜欢荣景初吧? 要说云怡和荣景瑜,那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了,可是云芷不知道撒了些什么香粉,竟然让这两个人睡在了一块…… 周围的几个守卫都觉得是自己小觑了云芷,这个女人可真够狠的! 他们个个垂着头,都不敢看云芷,可算是知道这女人他们招惹不起了。 由听见云芷冷冷道:“再敢把人放了,我就告诉皇上,把你们都剁了!” “你们最好想想清楚,北铭是你们的主子,还是荣景初是你们的主子。” 大家都不敢反驳什么,只好低眉颔首,连连答道:“是……是……是……” 营帐内,两个人的战争愈演愈烈,云芷再在这儿站下去,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耳朵,于是,她对身边的守卫说:“带我去见北铭。” 那守卫顿时手足无措,云芷这一去,不就是说明是北铭算计她吗?那他们将军的颜面如何过得去?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要赔着笑脸撒谎。 想说的,无非就是这事和北铭无关,都是云怡的主意呗。 云芷却根本不给他们狡辩的机会,就径直说:“怎么?北铭堂堂一个大将军,是敢做不敢当吗?” “……” 所有人都低眉颔首,不敢多发一言。 云芷点点头,“行,那我自己去。” 这下那些兵都慌了,“云娘子,您不能去啊……” 岂料有人才开口,云芷就厉声喝道:“把这儿守好了!人看丢了,你们就替他们去金国!”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脸上,他们心里肯定是不服气的,认为云芷就是看着荣景初的宠爱横行霸道,若不是荣景初喜欢她,哪轮得到她冲他们大呼小叫? 然而,他们心里不服,却没有人敢顶撞一句,守在营帐外面,更是不敢再挪动半步。 云芷心里窝着一股怒火,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很生气,甚至整个人都陷入了暴走的状态。 北铭对她不仁,便也别怪她不义了。 她大步流星向前走,见人便问北铭的营帐在哪。 周围都是北铭的兵,有的感受到她周身的戾气,便支支吾吾不敢说,有的人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就大致给她指了个方向。 云芷一路横冲直撞,总算是到了北铭的营帐前。 她从小布包里取出一把长刀,径直就将营帐的帘幔劈开了,然后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 这疯狂的举动顿时引得许多人驻足围观,更有人赶紧跑着去通知了荣景初和沈知然。 营帐内,北铭趴在榻上,身边火炉跳跃着温暖而夺目的光芒。 拜云芷所赐,他从洛华道回来,就被赏了一百五十军棍,因为荣景初和友瑜都吩咐人照顾他了,他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要是实实在在地打,他根本不可能有命活着。 他淡定地侧目,看了云芷一眼,那眼眸里竟然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 云芷越发对他刮目相看了——害了人后,还能如此淡定这人的心肠到底有多狠? 又或许说,在他这样的人眼里,女人如衣服,女人的命根本就不算命。 由听见他说:“男人不是云娘子自己选的吗?看来对我的安排,不甚满意啊。” 他倒是比他那些手下诚实坦荡。 云芷觉得和他说不出道理来,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便还是说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我萍水相逢,为什么你偏偏看我不痛快。” 北铭倒是毫不客气,“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这几个字一出,云芷不禁轻嗤了一声,她就多余问,这货能说什么人话? 于是,她眼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冲着北铭就拦腰砍去。 北铭敏捷的一个闪身,从榻上跃起,跳到了云芷身后。 云芷回过身来,又要砍他,那刀锋那样锐利狠绝,确确实实是想往他身上劈的。 可是北铭自打跟了荣景初,日常生活就是打打杀杀,云芷这点招式在他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的。 他胳膊狠狠在她腕上一挡,云芷一疼,手中刀就“铛啷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紧接着另一只手就要朝他飞银针,北铭吃过这种亏,也敏捷地一偏头躲过了。 他一只手攥住她的两个手腕,使她再也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径直掐住了她的脖子,使她倒退抵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云芷脸憋的通红,却也不畏惧她,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有气无力地道:“你很怕……荣景初身边有女人……将来他后宫佳丽……无数……你也能一个……一个都杀了?” “依我看……是你喜欢他吧?” 云芷笑得越发讽刺,指了指北铭的心口道:“你……这里……有问题……” 这话在北铭听来,根本就是莫大的侮辱,他恶狠狠地瞪着她,掐着她脖子的手,也更加了几分力道,“你胡说八道!” 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云芷却不卑不亢,继续刺激他,“你就是喜欢荣景初!北铭,你有病!” 北铭却恼羞成怒道:“无论是谁陪在皇上身边都可以,唯独你不行!唯独你不行!” 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被他掐死的,云芷决定闪身进空间去。 然而,就在这时,沈知然冲了进来,照着北铭的脸就是一拳。 他仍旧不肯松开云芷,沈知然紧跟着抽出靴子中藏的匕首,“噗嗤!”一下,就刺入了他的后肩。 “放开她!” 沈知然红了眼,撕心裂肺地咆哮着,一把将北铭给推开了。 北铭根本不顾自己后肩的伤,他癫狂起来,甚至都是不知道疼的。 唯一让他不满的是,他没能杀了云芷! 他踉踉跄跄地扑上来,沈知然却连忙将云芷护到了身后,一脚将他踢开了。 他的力气极大,甚至北铭飞出去,还撞翻了身后的火炉。 荣景初便是这时赶过来的。 看见营帐内一地狼藉,北铭的后背在流血,身上有军棍打的伤,手臂触到炉子,更是被烫伤了。 而云芷好不容易呼吸均匀了,此时也虚弱得很。 沈知然将她背起来,就要往外走,路过荣景初的身边,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这兵我不当了!” 他自小就那样向往军营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说,如此丧气的话。 沈知然背着云芷与荣景初擦身而过,荣景初却突然抬手,拉住了云芷的手腕。 突然,他的手中一把匕首赫然显现,他拔刀出鞘,舞了个很好看的花,才将其牢牢地握在手中。 沈知然满目警惕,凌厉道:“什么意思?” 第160章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荣景初手起刀落,“嚯”的一下,那衣衫的前摆就被割断了。 那薄薄的一层丝绸在半空中轻轻飘零,落在了他和北铭之间。 由听见他决绝道:“从今日起,朕与你割袍断义,不再是兄弟。” 北铭面色苍白,一双血红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着,甚至泪水氤氲在眼眶里,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皇上……臣是为了您好啊……” 他不待说完,荣景初就起先道:“难道是朕不识好歹吗?” 北铭哽住,剩下的话尽数咽回了肚中。 荣景初冷冷地一拂衣袖,道:“你走吧!” 这便是罢了他的官,军营里都容不下他的意思了…… “其他的人陷害郡主,看在没酿成祸事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各自去领一百军棍!” 说完,荣景初就负手出门去。 沈知然回眸瞪了北铭一眼,荣景初没有偏袒自己的兄弟,他那口气总算是顺了几分,他背着云芷紧随其后出门去。 却在这时,友瑜匆匆赶来了,他刚好听到了荣景初后来说的两句话。 他和荣景初、北铭三个人可是过命的交情,他们甚至是可以为了彼此去死的,他又怎么忍心看着北铭被逐出军营呢。 他连忙双手抱拳,跪在了荣景初的面前,“还请皇上三思啊!” 他深知解决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云芷身上,又连忙跪向云芷,真挚道:“云小娘子,友瑜替兄长给您赔罪了!您大人大量,就宽恕他这一次吧!” “友瑜用性命担保,北铭他绝对不敢再陷害您了!” 云芷此时也缓过来些了,她给友瑜飞了一记眼刀,毫不客气地说:“友瑜将军,我人微言轻,担不起你这一拜。” “你跪我是什么意思?是要挟我?还是用仁义道德来绑架我?我不替北铭求情,他被赶走,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 友瑜被说的哑口无言,但终是说道:“末将没有那个意思……末将是真的觉得兄长对不起您,也是真心向您道歉的。” 云芷轻嗤了一声,“认识这么久,你对我很照顾,没必要跪我,要是真心道歉,就让北铭来跪!” 北铭咬牙切齿,“你做梦!” 云芷懒得搭理他,只轻轻拍了拍沈知然的肩,“走吧。” …… 沈知然说到做到,出了那营帐之后,就说什么都不肯当兵了,要收拾行囊带云芷离开京兆府。 大伙都知道他们兄妹受委屈了,纷纷过来相劝。 然而,便是荣景初亲自来相劝,沈知然都没给他面子。 最后,还是最器重沈知然的高将军,骂了他一通,说他就是找个理由当逃兵,这辈子也没什么大作为了,他为了证明自己,这才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但是,让云芷住荣景初的帅帐,他却是说什么也不肯了,云芷便住进了他的营帐,而他就在旁边的一间营帐和手下的兵一起挤着住。 友瑜一直跪在云芷的营帐外面,替北铭赎罪,无论谁叫,他都不肯起来。 云芷这才知道,原来他也是个倔脾气。 可是她的火气也没消呢,便也随他去了,自己拉好帐幔,继续研究她在灵田空间里种的粟米。 她又开始与她的粟米同吃同睡了,便是空间里下雨了,她都不会想着去避一避。 结果这些粟米也真是没负了她的真心,只要她不眨眼,它们就肉眼可见地在长高。 这还是在不用施肥,拔荒草的前提下。 灵田空间土地肥沃,耕种起来,确实比现实中省力很多。 后来空间里天黑了,云芷便随便搬来个贵妃榻,挨着她的粟米,在明亮的月亮地里,露天而眠了。 枸杞就趴在她身边,一人一狗还真是分外和谐。 田间不时有蛐蛐的声音,衬得周围越发静谧,还真是格外助眠的。 睡了这一夜,云芷还真是觉得神清气爽,看来身体是吸收了充足的天地精华。 她决定明天还要来这儿睡! 她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这才惊喜的发现,所有的粟米都成熟了。 它们在她眼前郁郁葱葱的,仿佛一片小小的森林。 云芷高兴地朝着林中跑去,就连枸杞都兴奋地摇着尾巴,嗷嗷叫个不停。 这空间里长出来的粟米,枝干可比现实生活中高多了,谷穗也是又大又饱满,云芷采摘了一些,这每一穗的产量竟然能抵现实中的两三倍。 云芷已经没法形容她内心的喜悦了。 按理说,她这空间是无穷无尽大的,若是尽可能地利用起来,说养活整个大同国也不过分。 只不过,她一个人实在是种不过来。 而她有空间这事,又是个天大的秘密,她是绝对不能带着人进来耕种的。 云芷便想到了一个新的思路,她要在空间中试着培育一些品种优良的种子,再到现实生活中试着种,想来它们会比普通种子更耐寒,产量也更高。 眼下看来,她这初步计划就算成了。 云芷加快手上动作,将所有的谷穗都割了下来。 她想着,寒冬腊月的,不能让人看见这些小绿叶,引起怀疑,便全都扒掉了,又将谷子包成粒粒分明的样子。 她怎么知道,原本还要花钱请人教她种地,自己实践了一遍,反倒什么都学会了呢。 当她剥完谷子,走出空间时,已经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不会想到,友瑜那个实诚人竟然还在她帐子外面跪着,更不会想到,军营里的人都在传,云小娘子被北铭将军算计到自闭了,已经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帐子里一天一夜了。 得到了无敌种子,云芷心情好得很,对于北铭的事,她好像也不那么生气了。 于是,她走过去拍了拍友瑜的肩,示意他可以起来了,又问道:“皇上呢?” 友瑜用眼神示意她往后看,云芷这才发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荣景初一直笔挺地立在那儿,云芷朝着他走去,脸上甚至还挂着笑意,“走啊,一块种地去。” 荣景初受宠若惊,只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云芷原本是很生荣景初的气的,可是消化了这一天一夜,她却想开了。 北铭从一开始就看她不顺眼,这事也不能怪到荣景初身上。 而且荣景初确实没有偏袒北铭,北铭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为了云芷,不也狠心将他逐出军营了吗? 云芷笑笑,“像我这么大度的人,岂会搞连坐的?” 说着,她朝不远处的友瑜也挥了挥手,“友瑜将军的诚意我看到了,有空的话,便把你兄长接回来吧。” 友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连忙就要冲着云芷磕头。 云芷却适时地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哎哎哎,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皇上吧。” 在北铭这件事上,荣景初那么给她面子,她自然也得给他面子。 而且就算是报复,她也要自己来,她不需要荣景初给她出头。 她不想欠他人情,也免得未来还不清。 “不过,要饶恕他的人是皇上,这件事在我这过不去,从今往后,但凡是我给军营贡献的粮食,北铭还有他的手下,都不可以吃。” 北铭干了那么缺德的事,友瑜还哪敢奢望云芷能原谅呢。 他连连朝着荣景初和云芷叩拜,“臣替兄长谢皇上大恩,谢郡主大恩!” 云芷微微一愣,这才发现,她如今真的是郡主了。 那日在洛华道,荣景初答应了她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 友瑜那么有眼力见儿的人,自然知道自己该退下,给二人留相处空间了。 可是他跪了一天一夜,这一双腿都快废了,此时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实在没辙,最后他唤来两个将士,将他抬了下去。 看见他这副模样,云芷真是又觉得好笑,又心疼,她找了一瓶防冻伤的药,还有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金疮药,派人给友瑜送去了。 当她回眸看向荣景初的时候,却见他笑容温润,看她的眼眸简直要化出水来。 云芷莫名觉得心里仿佛有小虫子在爬,慌忙看向别处,避开了与他对视。 荣景初将腰间的佩刀连着刀鞘拆了下来,他握着刀鞘,把刀柄那一端递向了云芷,“朕要先带郡主去吃饭,种地的事,不急。” 云芷收了整整一上午的谷子,被他这么一说,还真觉得饿了,便很给面子地抓住刀柄,任他牵着,进了帅帐。 很快有人将午膳依次端了上来,荣景初坐在主桌上,而云芷坐在他下首的一张小桌前。 偌大的帅帐,只有两个人一块用膳,却离得那么远,顿时显得气氛更尴尬了。 荣景初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坐过来一块儿吃?” 云芷的心“咕咚”一沉,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跟你一块儿,规矩肯定很多,吃不香。” “再说了……回头让北铭知道了,又要拈酸吃醋,暗戳戳地对付我了。” 荣景初蹙着眉,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这倒是让云芷找到乐子了,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皇上看不出来吗?北铭喜欢你,以后你后宫的嫔妃,来一个他杀一个……” “皇上还是做好当孤家寡人的准备吧。” 荣景初一脸的严肃,若有所思地放下了筷子,“原来你说这个啊……” 他模棱两可地说。 这顿时勾起了云芷的好奇心,她差点从座上跳起来,“皇上也知道?那看来我猜对了!” 他望着她,邪肆地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朕讲给你听。” 有八卦,这根本容不得云芷考虑,她屁颠屁颠地跑到主位,跪坐在了荣景初对面。 她双手支在桌子上,甚至把耳朵也凑了上来,生怕会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荣景初也十分配合地凑上来,嘴唇贴着她耳边说:“郡主在京城时,应该没少看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话本子吧?” 云芷意识到不对,蹙着眉缩了回去,荣景初却乘胜追击凑了上来,“看起来你被荼毒的挺深。” 云芷这就不服气了,“皇上没看过,怎么知道我看过?” “你还别不信,北铭对你就是那个意思!” 荣景初还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想听。 从旁边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撂在了她面前,“乖乖吃饭。” 云芷默了默,这才发现,自己是被荣景初给骗过来了。 她想着,自己该怎么礼貌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荣景初却将一个鸡腿放在了她碗里,“吃吧。” 这还哪给她留跑路的机会呢,算了,吃吧。 没准她吃相难看,他看着害怕,就不追她了。 于是,云芷抓起鸡腿,就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 然后又啃排骨,啃炙鹿肉…… 荣景初看的忍俊不禁。 “云芷……” “这一招两年前相亲你都玩过了……” 他终是浅浅一笑,取了干净地绢子轻轻在她唇角拭了拭。 霎时间,那种小虫子心里爬的感觉愈演愈烈了,云芷越发觉得,跟他在一块儿待着,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 就好像平静的湖水,突然落入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她觉得她现在这样生活就挺好的,不太想要变数,便干脆躲了。 吃完饭,也没吵着去种地。 倒是去了那间关着荣景瑜和云怡的营帐。 北铭的人都换下去了,现在这批人倒是十分靠谱的。 云芷过来时,那些守卫的正在聊这一天一夜间,礼王夫妻两个有多热情澎湃。 见着小娘子,他们纷纷闭了嘴,低眉颔首道:“见过郡主!” 那云怡本来还病着,被荣景瑜这样折磨了一番,整个人都快死过去了。 听见外面的响动,她扣子都没扣整齐,就冲了出来。 “云芷……你好狠的心呢!” “你明明知道荣景瑜他有病,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几个守卫的将手中长枪一叉,根本就不给她半点机会接近云芷。 面对整个人都陷入癫狂的云怡,云芷也不客气,径直说道:“难道不是你先知道他有病,要来害我的吗?” “我只不过是还给你罢了。” 云芷将一小瓶药扔在了她脚下,又吩咐道:“待她烧退了,就送她去金国吧!”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回眸冲云怡莞尔一笑,“对了,这也是还给你罢了。” 第161章 送云怡去金国 霎时间,云怡的瞳孔瞪得老大。 回想起来,她当初算计着和云芷换嫁,不就是想看她被金军掳去,遭遇她上辈子的遭遇,最后落得个惨死敌帐的下场吗? 尤其在河中府时,她表现的更加直白,恨不得和那些金人一个鼻孔出气,陷害云芷。 所以云芷现在要送她去金国,哪里算得上是阴损?哪里算得上是害她,她真的只是还给她罢了。 被云芷这样一说,不占理的还是她云怡,她还有什么理由用仁义道德绑架云芷呢? 云怡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也不是哭她们名存实亡的姐妹情,她只是在哭自己那不见天日的未来啊! 昨天这个时候,她还想着去金国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大同国也容不下她,她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而到了金国就不一样了,司马继雄之前对她也算挺着迷的,拜云芷所赐,她还帮着司马继雄给司马平威收尸了呢,谁说这不算大功一件…… 可能去了金国,免不了要和她曾经的贴身婢女鸣翠争风吃醋,但是对于云怡来说,这确实是一条生路。 然而,她偏偏和荣景瑜在帐子里待了一天一夜,想来她很难不被他传上脏病了,那司马继雄岂能容她? 云怡真的后悔,若不是她撺掇北铭,把云芷骗过来,云芷也不至于给她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她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去招惹云芷呢?说到底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啊…… 第二日。 服了云芷给的药后,云怡的烧退了。 而她背后的那块刀伤也在慢慢愈合,已经不至于那么钻心地疼了。 按照云芷的要求,她退烧之时,便是送她和荣景瑜过洛河去金国之时。 感觉到自己死期将近,云怡一颗心都在颤抖。 她到底是大着胆子,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她要沐浴更衣,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再换上一身颜色艳丽的衣裙,再启程上路。 这话很快传到云芷耳朵里。 她不免思虑了一番云怡是有什么目的。 要知道军营里层层守卫,想逃出去根本就是难如登天,云怡应该还不至于要与他们硬碰硬。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怕自己染上脏病,试图洗干净,再穿的漂漂亮亮的,能让司马继雄更宠她几分。 然而,云芷行医多年,还真没见过谁得了这种病,用水就能洗干净的。 小小愿望而已,翻不出天去,云芷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云芷却没想到,守卫的竟然来报说,北铭在营帐外求见郡主。 云芷觉得好笑,这货竟然还敢来找他。 她也不至于怕了他,但是经过上次的事,她实在不觉得还有什么与他沟通的必要。 于是,径直说道:“不见,让他滚。” 守卫的出去传话,还没说后面那三个字呢,北铭一听就发起飙来。 隔着帐子,云芷都听见他的叫骂声,“云芷!做人要将心比心!皇上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若是真把荣景瑜送到金国去,害皇上被天下人耻笑,我不会放你好过的!” 这个道理云芷何尝不懂呢?她自有她的打算,但是她就不想对着北铭服软,便回敬道:“那就把你也送到金国去。” …… 待云怡收拾妥当了,她和荣景瑜两个被士兵架着,手上脚上皆是带着沉重的锁链,身后又有两队人跟着,可以说根本就没给他们留逃跑的余地。 娇嫔阮茵茵她们困在同一间营帐里,看着荣景瑜一步一回头,却与她们渐行渐远,一想到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她们都不禁哭的泣不成声。 尤其是娇嫔,已经不知道哭晕过去几次了。 荣景瑜也是一路哭嚎,直到到了洛河边上,都根本停不下来。 原本害怕去金国的人只有荣景瑜,而担心自己染了脏病的云怡,这一路却也郁郁寡欢的。 但是她勉强自己绝对不能哭,哭又改变不了她注定要面对的结局,反而还会花了她的妆,那样司马继雄见了,不会喜欢她的。 她要漂漂亮亮的,说不定还会拼出一条生路来。 他们各自坐上一叶小船,小船下面则是绑了许多鱼雷火药。 这种火药是云芷特意制成的,火药浸在水中,暂时是安全的。 洛河不算宽,从这岸就能望到那岸,云芷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过河,倘若超过了约定的时间,火药就会爆炸,将他们炸个尸骨无存。 哪怕半路跳河也不行,跳下去小船重量不足,鱼雷火药就会浮上来,接触空气直接爆炸。 二人唯一的活路就是尽快渡河去,到了对岸,金军会带他们去见司马继雄,再决定二人的生死,所以会想办法增加船只的重量,将他们救下来。 云芷为了不让大同的将士们去押送他们,免得过了洛河会与金军交火,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而有了这鱼雷火药,不用将士们押送,他们也会乖乖的划到对岸去。 云怡将将要踏上小船去,却回眸望了云芷一眼。 她勾起唇角,终是邪肆地笑了起来,“云芷,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就算赢了吧?” “人的命运其实早就注定了的,今日你将我逼上绝路,却不知我终将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你就算再怎么努力,到头来也是一场空,云芷,任你如何狂妄,最后的结局就是不得善终,这就是命,半点不由人。” “你以为什么好事都能围着你转吗?可是运气这东西总是要轮到别人的,我只能劝你,从今往后自求多福吧。” 被她没来由地教育了一通,云芷竟忍不住轻笑出声来,“你从哪看出来,这好运气该轮到你了?” “就因为你上辈子死的太惨,就以为这辈子会触底反弹吗?” 短短两句话,却仿佛一颗炸弹,“轰”的一下,在云怡的脑海里炸开了。 她扔下这一番话,原本以为云芷往后要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却不曾想,最后担惊受怕的还是她自己。 “你如何知道上辈子的事的?难道你也是……” 重生的…… 第162章 云怡,你的命运要重蹈覆辙了 这个想法一出,云怡真的被深深震住了,她不敢想象,除了她以外,别人也会有这种荣幸。 尤其那个人还是她一直嫉妒攀比的云芷! 最后那三个字,她终是又咽了回去。 她说不出口,更怕云芷知道她重生的事,会心生嫉妒,然后加倍折磨她。 然而,她不敢说,云芷却是毫不避讳。 她凑上来,贴着云怡的耳边说:“不就是重生了吗?重生了,重新选个男人,就能一步登天了吗?” “难道你不觉得,过了这条河,你云怡的命运就又要开始重蹈覆辙了吗?” 云怡被她说的脑瓜子嗡嗡作响,显然云芷这番话是把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给抹杀了。 “你胡说八道!命运明明是可以改变的!上辈子我把该吃的苦都吃尽了,这辈子老天爷不会再薄待我了……” 云芷懒得与她争辩什么,就浅浅一笑,说:“那咱们拭目以待。” 如此简单的几个字,却彻底让云怡的心乱了。 她一把抓住云芷的衣襟,使得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很近,她说的每个字,她都会听得清清楚楚。 “云芷,我要你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也重生了?你如果没重生,怎会知道我上辈子的事?可是你明明都当皇后了,为什么还是会重生?” “凭什么这世间的好事都让你占了?凭什么?” 她几乎变得癫狂,一双眼睛瞪得十分骇人,抓着云芷衣襟的手不停地摇晃她。 云芷也不客气,“啪”的一巴掌赏在了她的脸上,随后狠狠一推,云怡猝不及防在冰冷的河水中踩了几下,正好跌坐在给她准备的那条小船上。 这下她是完全不敢动了,生怕这小船重量不足,火药露出水面来,就会将她炸个尸骨无存…… 云芷慢条斯理地俯身过来,以保证视线和她平齐。 “谁说这世间的好事都让我占了?你上辈子死的太早,又怎会知道,我虽然当了皇后,但是三年后司马平威挥师南下,大破临安城?” “你又怎会知道,皇后不堪受辱,跳了城楼?” 云芷轻嗤了一声,“说起来,我还应该多谢你这个好姐姐啊,如果不是你精于算计,一开始就把荣景瑜抢走了,那如今陪着他吃糠咽菜,每天都惶惶不安,活得毫无尊严的人,便又是我了!” 听了这番话,云怡的心不禁狠狠一沉,前世今生,她最是嫉妒云芷比她过得好,所以属于云芷的东西,她都要想方设法的抢过来,无论是女儿家的衣裳,首饰头面,还是被掳走的玄祖皇帝和荣景瑜,云芷的,最终就都是她的。 她却没想到,云芷前世的结局是那样的,而她千算万算得来的男人,是云芷一开始就不想要的……垃圾…… “你这个贱人!” 云怡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她动作幅度太大了,以至于船剧烈地摇晃,甚至差点就翻了。 云芷抬手,轻轻做了个“嘘”的动作,用那清脆的嗓音阴恻恻地说:“我劝你最好安静一点,小心‘砰’的一下,你就看不到自己悲惨的未来了。” 云怡这时也意识到了鱼雷火药的严重性,她不敢再乱动了,手足无措地抓着船沿,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她所在的这一叶小舟,又何尝不像她如今的命运呢,骑虎难下,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只能从夹缝中求生存,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日子过得,根本就不得喘息。 云怡咬牙切齿地骂道:“云芷,你这是要害死我,你就不怕这事让我二叔知道了吗?你如此六亲不认,坑害自家人,二叔知道了不打死你!” 这话就更可笑了,云芷深深怀疑她没有十年脑梗,说不出这种话来。 多大的人了,打架还找家长告状,尤其她找的这个人,还是云芷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却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云怡,为了云怡,还处处打压云芷的父亲…… 提到云庆,云芷到底是做不到不恨的。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甚至将将要把自己掐出血来。 “那我就祝你能活到回应天府告状的那一天。” 话音落,云芷身边的守卫也放了绳索,小舟渐渐漂远,云怡也渐渐在云芷的视线中,化作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云芷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或许这是她们姐妹最后一次见面了。 回想起种种过往,她竟觉得像做梦一样。 以前在云家的时候,云怡算计她的首饰头面新衣裳,她何尝不知道呢,可是她愿意听父亲的话,好东西要和自己的姐妹分享,她们之间的情意永远大于这一切。 可是她的忍让却让云怡的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玄祖皇帝看上了云芷,想娶她当续弦,云芷哭闹着不同意,云怡却巴巴地凑上来,假装帮着玄祖皇帝与她说和,后来云芷和沈家拒绝了玄祖皇帝的提亲,她依旧借着是云芷堂姐的名字,陪伴在玄祖皇帝左右,充当那朵解语花,口头禅就是,“云芷她究竟哪里好,太子爷为什么就不能珍惜你身边的人?偏偏要扒着一个故作清高的云芷不放呢?” 后来她又利用那个“皇后命格”的假说,成功当上了太子妃,成就了前世凄惨的命运。 重生归来,那鼠目寸光的云怡只看到了云芷当了皇后,她何尝不知道前世的云芷有多喜欢荣景瑜?甚至没有荣景瑜,她都不能活! 但是她为了当皇后,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荣景瑜抢走了,她明明知道嫁给玄祖皇帝的下场是什么,依旧狠心地把云芷推进了火坑…… 云芷想着,或许从小时候,她第一次抢她的新衣服开始,她们就做不成姐妹了。 然而,话又说回来,自打云芷离开云家后,无论云怡怎么作,最后倒霉的都是云怡。 嫁玄祖皇帝是,嫁荣景瑜也是。 这大概就是应了那个成语——自食其果。 重生回来后,云怡她但凡给云芷认个错,从此改过自新,云芷都能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拉她一把,让她不再那么倒霉。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她一直是抢云芷的东西,最后却把云芷给她留的活路作没了。 自食其果,这可不就是自食其果嘛。 云芷感慨万千,直到再也看不见云怡的身影,才转身离开。 有士兵上前来,指了指荣景瑜坐的那条小船,道:“郡主,礼王的船可以出发了吗?” 却听见云芷淡淡道:“把他带回去吧。” 第163章 你来哄朕,朕便不气了 荣景瑜一直缩在船上瑟瑟发抖,听云芷这样一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一时愣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船。 待回过神来,已经随着队伍走出去老远了。 云芷走在最前面,正要踏上马车去,却没想到,一人一马正伫立在洛华道的路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这正是荣景初。 她身后的士兵们也都认出了荣景初,纷纷要跪下叩拜。 然而,还没等大家跪下,他就驱着马,转身走了。 云芷蒙住,由听她身边的一个伶俐的士兵说:“郡主,您放了礼王,皇上是不是吃醋了?” 云芷也刚好想到了这一点,她顿时觉得冤枉,这个人…… 他还生气了!那她放了荣景瑜,还不是为了保住他仁君的名声。 回到军营后,云芷便径直去帅帐找荣景初,他生气她倒是无所谓,但是不该她背的锅,她可不背。 为了洽谈愉快,她还特意从空间中寻了两块桃花酥。 帅帐内,荣景初负手而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战事沙盘。 谁又会知道,他眼睛都快掉到沙盘上了,视线却是模糊的。 唯有云芷最后说的那句“把他带回去吧”,重重落在他心上,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他还真是生平第一次,恨自己这好的出奇的听力。 却在这时,云芷轻轻迈着脚步走进来,荣景初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知道是她来了,脸色也好看了几分,但是却倔强地没有回头。 云芷歪着身子望他,却依旧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她试探着唤了一声,“皇上?” 他依旧没回头,她便走到他身后,踮起脚尖,将两块桃花酥顺着他肩膀递到他面前,“皇上要不要尝尝?这是我先前在扬州买的桃花酥,一直没舍得吃。” 荣景初转过身来,唇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 “你舍不得吃的,却舍得给我?” 他只接过其中一块,拈在指尖,细细打量。 他怕云芷吃不到,另一块是留给她的。 云芷却没空管什么桃花酥,她只凝眸望着荣景初,看见他眼底的笑意,不知怎的,她这心情一下子就轻松了。 “吓我一跳,”她拍了拍心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皇上生气了。” 她正想问他为什么也去了洛河边,而且也不与他们打个招呼,就一个人走了。 荣景初却情不自禁,低头在她雪白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炸开,两个人的脸“腾”的一下,都红了。 荣景初一双剑目深深地望着她,理直气壮地道:“朕是生气了,不过你愿意来哄我,便不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她讲话,总是喜欢用“我”,而不是“朕”。 云芷一直觉得她见的世面还挺多的,可是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还真是不常有。 上一次……好像也是他吻她的时候。 云芷木讷地擦了擦被他吻过的脸颊,“皇上这算是调戏良家妇女吧?” 荣景初笑得宠溺,“朕也是情不自禁……那帮你擦干净……” 说时,他温润的指腹轻轻在她脸上拂了拂。 云芷倒是不觉得嫌弃他,他不生气了,她心情还是挺轻松的。 她没想到,荣景初竟然这么好哄,她不过只是问了一句而已,他就不生气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都是爱意,他喜欢她这事,真的越来越明显了。 云芷往后闪躲,避开了他的触碰。 又一本正经地说:“我把荣景瑜带回来,其实是为了皇上的颜面,不想皇上落下个弑兄的骂名,将来被天下人耻笑。” “不过,他就算不去金国,我想着他也活不了太久了。” “他得病了。” 云芷将手放在唇边,又伏在荣景初耳边,神秘道:“脏病。” 荣景初耳朵顿时痒痒的,就连一颗心都麻了起来。 相比于得知荣景瑜得了病,更让他开心的是,云芷愿意跟他解释,云芷的心里是有他的。 荣景初的唇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他的潜意识里,好想将她抱住,再亲一口。 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他到底是将心底的情绪压了下去,冲她郑重点点头。 两个人一起将桃花酥吃掉了,荣景初不喜欢吃甜的,可是这块桃花酥融化在他口中,却格外地好吃。 而后,他们又约定了一同出城去种粟米。 他们一人骑一匹马,又带足了工具,又都带了种子。 云芷强烈要求用她带的,毕竟她的种子都是从灵田空间里得来的,怎么也要比普通的种子要优良。 她原本准备了好长一番话,说服荣景初用她的种子,可是她只是说了一句“用我的”,荣景初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干脆利落地答:“好,都听你的。” 云芷微微愣怔,继续问道:“请皇上拨给我十万两雪花银花花。” “好。” “请皇上拨十万兵供我差遣。” “好。” “请皇上建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给我。” 云芷越说越离谱,完全就是信口雌黄了。 荣景初却徐徐走到她面前,郑重道:“好,只要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宫殿你想建多大就建多大。” 云芷不觉得他是个没主见的人啊,可是面对她提出的要求,他还真像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 这大概就是偏爱吧。 云芷觉得心中有暖流徐徐淌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好好抱抱面前的这个男人,感谢他对她的用心良苦,百依百顺。 但是,这也只是个想法而已,云芷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因为她知道一旦抱下去,她就再没有退路了。 不都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嘛,她脑子瓦特了,才会为了他,连自由都不要了。 云芷坏坏一笑,继续道:“那请皇上为我物色几个面首,放在我宫殿里养着。” 荣景初鹰隼一样的眼眸愈发凌厉,他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颈,径直将她拉到他面前来。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温热的鼻息都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你做梦。” 第164章 回扬州 云芷和荣景初一块干活,真是一点都不累。 翻松土壤的活,都是荣景初一个人做的,她也很想帮忙,可是他根本不肯给她碰锄头 最后,云芷只能跟在他后面,他刨一些土,她就在沟壑间扔一些种子。 半亩田地他们很快就播种完了。 凭借荣景初的听力,这地下是有温泉的,它们又是灵田空间中的种子,云芷并不担心会播种失败。 耕种完这一片试验田,他们又走出去很远,找了一片地下没有温泉的土地试着播种。 这其中半亩田地是直接播种,另外半亩田地,是想办法将土地下面打通了,利用烧火炕的方式种植。 这几种可能的方式,他们都要试一试,对于行得通的方式,便可以带人过来大批量播种。 其实,云芷也想到了现代的扣大棚技术,那个是绝对靠谱的,可是她又不会制作塑料。 制造玻璃的技术她倒是会,就是价格昂贵,古代盐本来就贵,这制造玻璃需要的碳酸钠便是从盐碱湖中得来的,就算做出来了,那也是姑娘们做首饰,王公贵族喝酒品茶的稀罕物,用来扣大棚,面对的还是一亿亩土地,实在是太浪费了。 云芷空间里虽然不缺钱,却也不能这么奢侈的。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等着种子破土而出,慢慢生长了。 云芷除了偷偷传送过去,给它们洒点灵泉水,便再没别的事情做了。 她突然想到,扬州城外,陆兴荣还“捐”给了她许多土地。 扬州气候温暖,种下种子,想来会比京兆府的更耐活。 事不宜迟,云芷当天晚上就传送回了扬州。 怕被陆兴荣的人盯上,她白天自然是不敢回来的。 便是晚上回来,也蒙了面,穿了一身夜行衣。 为了安全起见,云芷还是没亲自去播种,而是把种子给了程四方。 想来,等他种好了,她偷偷过去浇点水也就是了。 让云芷惊讶的是,这次回来,程四方的反画反字已经是练得炉火纯青,看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不过,道具她还要准备一番才行,云芷想着,等这门手艺正式投入生产,怎么也得年后了,便吩咐程四方种完地,便可以回家歇着了。 手艺人放年假了! 而云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除了送种子,自然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偷偷给映雪送去了好吃的,又找程四方了解了最近店铺的情况,生意虽然不及刚开业的时候红火,却也很稳定。 她如今有香草美人和鲜果满园各三家店面,每日的收入在四五百两左右,虽然分店一开,也分走了主店的生意,但是收入还是十分可观的,云芷很满意。 而陆兴荣竟然难得的消停,被云芷坑了那么大一笔,他竟出奇地没来店里找茬。 这一点,不用程四方说,云芷也是知道的,他无非就是在守株待兔,等着云芷出现再算总账呢。 而云芷的那些店铺到底是打着皇家的名义,他想使坏,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云芷一想到这人霸占官田,逃避赋税,又坑百姓的辛苦钱,便决定再给他来个大的。 她离开扬州前,曾经找到了他的私库,还厚着脸皮冲破防守,找她的枸杞。 其实,她只是为了在地图上标记而已,那天根本就没想做任何事。 如今距离她离开扬州都过去很久了,正是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而且云芷敢肯定,绝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于是,云芷趁着月黑风高,直接传送进了陆兴荣的私库。 地点就落在之前找狗的那片小树林里。 江南气候怡人,许多树木四季常青,哪怕是这严冬之时,这树林依旧郁郁葱葱的,她一袭黑衣落在这,根本没有守卫发现多了一个人。 云芷小心翼翼,每往前走几步,就赶紧回到空间。 如此往复,她很快就到了面前的房屋门口。 屋子并没有落锁,云芷趁着守卫的不注意,偷偷将门裂开一道小缝,钻了进去。 一时间,云芷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她还真怕会被屋子里的人抓个现形。 值得庆幸的是,半晌她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屋子里并没有人。 云芷轻轻地擦燃了一支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四周,而不幸的是,屋子里不但没有人,其实什么也没有。 云芷的心往下一沉,看来她是出师不利走错了,不过这种失败又在预料之中的,她想太多也没用。 这座宅子这么大,她总要慢慢摸索。 于是,她传送到屋外,又是每走两步,就进空间一次,就这样,又偷偷溜进了下一间屋子。 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云芷甚至都有点怀疑,难道是她想错了,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宅子? 可是这里明明没人住,却把守森严,又让她觉得它不可能普通。 云芷只好沉住气,再想办法,去其他的房间找宝物。 因为之前盗过方离的私库,云芷不免又怀疑,这座宅子很可能是有地库的。 只可惜她没有荣景初那两下子,踩一脚就能知道底下是不是空的。 云芷躲过两支巡逻队伍,往前院最大的那座房子跑去。 却见这里门口就有两个守卫守着,她根本就没法进门去。 云芷只好暂时躲在房屋后头,然而让她惊奇的是,地图上竟然出现了异样,这里的地下是空的! 她又往前走了几十米,却发现这周围几乎都是空的。 看来,果然是有地库,只是这地库的入口又在哪呢? 云芷怀疑还是在那间最大的房子里,趁着守卫的打瞌睡,她蹑手蹑脚地从屋后头的支摘窗钻了进去。 她点了火折子看去,却见着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字画,每一幅上面都写满了风花雪月,画的也都是美人图。 这屋子极大,又有许多的小隔间,云芷总觉得里面别有洞天。 可是她每个小隔间都转了一圈,却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美人图,云芷越是着急,越毫无头绪,不免开始烦闷了。 后来她干脆就拿出地图,按照地图走,这才发现,原来西面还有一间小隔间,是被字画挡住了。 她连忙走过去,轻轻一推美人图后面的墙壁,果然那石墙发出“轰隆隆”一声沉重的闷响,随后应声向左滑动,露出了里面的小隔间。 “什么人!”却在这时,门外守卫一声大喝,“嚯”的一下破门而入。 第165章 陆兴荣私库收收收 云芷屏住呼吸,连忙藏到了一幅画后面。 两个守卫打开了门,就发现屋子里出奇的静,就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他们对视了一眼,可以肯定,方才明明听见了石门被触发的声音,一定是有人进来了。 他们不像云芷那样,无头的苍蝇乱转,而是轻车熟路,径直就朝着西边的小隔间而来。 他二人轻手轻脚,手上皆是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眼见着就到了云芷面前。 “嚯!”的一下,劈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那幅画,云芷灵敏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眨眼间就在二人三步开外的地方站了起来。 果然有人趁着月黑风高混进来了!可是守卫的不敢相信,这人竟身量矮小,看起来实在没什么了不得的。 “臭小子!这也是你能擅闯的地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时,他们就挥舞着雪亮的大刀朝云芷砍了过来。 屋子里光线极暗,云芷又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因此他们并没看清她是男是女,更不可能想到,一个女子会有如此胆量,连陆兴荣的私库都敢闯,还以为她是男人呢。 这些人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云芷来不及还手,就眼看着大刀明晃晃的光芒又朝着她的天灵盖劈了下来。 她赶紧钻进了空间里,瘫在地上那一刻,这才终于能喘一口气。 云芷左手拈银针,右手又拿上一包能让人瞬间昏迷的蒙汗药,就又出了空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必须速战速决,若是再等会,被大部队发现了,那她今晚的行动就失败了。 陆兴荣很可能转移私库不说,她更是会暴露的。 且说那两个守卫举着刀正要劈下去,眼前人就不见了,他们顿时蒙了,急得原地转圈。 云芷便是这个时候从空间出来的,好巧不巧,她正好落在了二人面前。 她赶紧掩住口鼻,将蒙汗药朝着他们“嚯”的一扬。 守卫的顿时头晕目眩,脚下步伐歪来歪去,他们一个要喊人,一个又挥着刀向她劈来,云芷立刻飞出银针,一针先解决了那个要喊人的,再一针解决要砍她的这个。 由听见“噗通”一声,二人一同倒在她脚下,云芷可算是解脱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为了不留下把柄,还是走上去,拔掉了二人脖颈上的银针。 这样一来,估计仵作来验尸时,就是忙活的尸体都臭了,都不见得找得出二人的死因。 那就留给陆兴荣慢慢折腾吧。 她闪身进入了这间狭小的隔间,又重新点燃了火折子去看周围的环境。 让云芷觉得惊奇的是,这个隔间出奇的干净,只有西面的墙上有一幅美人图。 画卷中,女子身披月白色的披风,她眼波明媚,肌肤似雪,唇红齿白,当真是个可人儿。 而她的身旁,一个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正将一个暖手捂子塞到她手中。 这画面怎么似曾相识呢? 云芷恍然大悟,这画的不正是她和陆兴荣吗? 门外那么多莺莺燕燕,却唯独只有她的画能占一整个小隔间,看来,他心里到底是有她的位置的。 不过,谁知道这个位置换过多少人的画像了呢? 云芷才不稀罕当那几万分之一。 云芷去推画后面的那一面墙,可是这墙严实得很,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云芷又拿出地图看了看,确定这附近是有密室的。 那她的判断就不会有错,云芷继续用力推墙,最后几乎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听见“轰隆隆”一声,墙面像先前一样,缓缓滑动,直到完全打开,现出一个又陡又窄小的楼梯来。 与此同时,先前通往小隔间的那扇门缓缓合上。 这里连个窗子都没有,也就是说,如果此时不出去,执意往密室里走,那就会被困死在里面,直到陆兴荣的人来抓现形,反正是再也出不去了。 然而这道机关对于普通的贼是百试不爽,却是困不住云芷的。 云芷毫不犹豫,就顺着楼梯,进了密室。 这里一开始是一条十分狭长的通道,然后道路宽敞了,又是各种歹毒的机关,“唰唰唰”朝着云芷放箭。 说白了,和当初方离的私库设置的差不多,这次没有荣景初冲锋陷阵了,云芷只能靠自己闯过去。 对于那种只在空中飞箭扫射的,云芷直接贴地爬了过去。 那种地上有钉板的,她就从空间取一块木板铺上走过去。 而那种从头顶飞大刺刀的,云芷就顶着木板跑。 还有那种飞镖乱飞的,云芷干脆就钻进空间里,等它们飞完了再走。 她还特意提前含了一颗解毒丸,免得周围释放毒气,把她给迷晕了。 总之,她是用最笨的方式,走了一条最不寻常的路。 走到道路尽头时,云芷回头望望自己的心酸路,都差点被自己逗笑了。 再看眼前金碧辉煌的景象,云芷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陆兴荣的宝库,总算是让她找到了。 她也来不及清点太多了,只知道这里一眼望不到头,足足有五六个方离的私库那么大,而且里面都是真金白银,可没有粮草占地方的。 云芷决定速战速决,直接打开小布包收收收,至于得了多少好东西,她回去再慢慢看就是了。 云芷一路向前走,一路收,这才发现,这座宅子的地下,几乎都堆满了金银珠宝。 而那地上的宅子,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将整间宅子绕了个遍,也将整个宝库都收了个干净。 还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云芷满意地拍了拍小布包,径直在地图上一点,传送回了京兆府。 而扬州这面,陆兴荣正和几个姑娘玩的尽兴,他寝房床头一个金色的蟾蜍突然吐出一颗金珠来。 这便预示着私库密室的机关被触发了,陆兴荣顿时翻身下床,让所有人都滚。 他胡乱穿了衣服,就带着几个壮汉往私库而去。 然而等他来了,他的宝库早已被洗劫一空,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更让他暴跳如雷的是,除了把守入口的两个守卫被人杀了,所有人竟然都没察觉私库里进了人。 可以说,他那价值几百万的金银珠宝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哪一扇门都没开,就被人给运走了! “给我查!就算把扬州城倒过来,也得把这伙人给揪出来!” 第166章 阮茵茵想要一步登天 此时的京兆府军营里。 荣景瑜从那绑了火药的船上下来后,就病倒了,唯有娇嫔一个人忙前忙后,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而他的那些相好的,都缩在另一间营帐里,没有人肯过来搭把手,这其中自然包括荣景瑜最喜欢的阮茵茵。 荣景瑜回来后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他仿佛做了好多可怕的梦,脑海里都是鱼雷火药在他身边爆炸,将他炸的尸骨无存的场景;亦或是司马继雄派人将他吊在高高的柱子上,让四个金人骑着马,每个人拉着他四肢的一端,将他拽得四分五裂的场景;还有一幕是他逃回了大同国,荣景初却挥刀将他砍成了一堆碎片…… 荣景瑜这是心病,他的额头上冷汗涔涔,浑身都不停地发抖,迷迷糊糊之间,他仿佛看到了云芷那张明媚的脸庞。 她是他心中唯一的一道光,荣景瑜拉着她的手,终于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以至于他一直在梦中呢喃,“芷芷,救我……芷芷,救我……” 想来这是云芷在最后一刻,将他从那小船上救下来,给了他某种心理建设,她成了他能抓到的那根救命稻草。 娇嫔早已是哭的泣不成声,一直拉着荣景瑜的手呢喃,“瑜儿,你快醒醒吧,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你若是有个好歹,可让为娘的怎么活啊!” …… 另一间营帐内,荣景瑜的女人们正坐在一块儿蛐蛐他。 一个说:“哎,要说咱们可真是倒霉啊,还以为终于遇上了个大人物,可以跟着王爷飞黄腾达了,谁会想到,竟然就沦落到了阶下囚的地步!” “是啊,河中府是真的小啊,小到咱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礼王有多上不得台面,还以为自己捡着宝了呢。” 有人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白白陪他玩了那么久,结果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是啊,她们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呢? 先前的大同国还是对女人处处压制的,什么三从四德,礼义廉耻的,每一样都是套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哪个寻常人家的姑娘,会看见个路过的王爷,就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了,还和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 她们纵然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纵然有那个胆,正经人家也不可能放任自家的女儿去干那种事。 大同国虽然封建,三观却是正的,好好的姑娘家不安分守己地嫁人,去给别人做妾,做通房,甚至是做外室,那不得被身边人给嘲死。 所以说,什么河中府老乡争先恐后将女儿送到礼王的榻上,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阮茵茵她们这些人不过是醉红楼,梦仙居的花娘罢了。 寻常人家,连盐都吃不起,又有几个会弹琵琶的呢? 阮茵茵那也是职业需要。 如此说来,荣景瑜会染上脏病便也不奇怪了。 花娘们聚在一块儿,感慨万千,又有人不禁调侃阮茵茵,“咱们这些人,便是再吃亏,又哪有茵茵吃亏呢?” 那人用绢子掩了掩唇,“茵茵可差一点就当上礼王妃了,没和礼王一块被送去金国,就算她命大了!” 众人忍不住都笑作了一团。 唯有阮茵茵恨得一口银牙咬碎。 然而,大家笑闹过了也就罢了,和荣景瑜的那些风流事,她们就当是出门被狗咬了,而且他作为一只狗,长得实在不错,她们姐妹不吃亏的。 如今军营里有十几万个男人,有几个男人不好色的呢?而且他们从上到下,可是许久没开荤了,这些女人想改变命运,也不见得是难事。 花娘们又开始说起了其他男人,能入她们眼的,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那几个。 “哎?你们喜欢哪个?我觉得那个友瑜将军就不错,说话客气,为人和善,一定最好拿下!” “我喜欢那个沈知然,长得就很有少年气,又很俊朗,和这样的纯情少年郎谈情说爱,不给我钱我也愿意。” “你们没人想去试试高将军吗?听说他家里妻妾成群,最不是个安分的。他肯定比友瑜好拿下,友瑜那样的,不一定能看上咱们吧……” 见着阮茵茵一直没说话,有人忍不住问道:“茵茵,你就不想再选一个?你该不是对那个礼王动了真心吧?” 阮茵茵从遐想中回过神来,她不禁轻嗤了一声,“动真心?他也配?” “我要选,自然要选一个最不好接触,但是一旦成了,就能一步登天的!” 听她这样形容,所有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你该不是想选皇上吧?” “我看皇上一双眼珠子都要掉那个云芷身上了,他会看上你?” “噗哈哈哈哈!” 有人忍不住直接笑喷了。 阮茵茵却不以为意,听娇嫔的意思,荣景瑜和云芷不也有那么一段,可是面对那些金军,荣景瑜还不是痛痛快快选了她? 那个云芷是有几分姿色,但是和她比征服男人,只怕还要多修炼几年。 其他人都不禁被阮茵茵的自信深深“折服”了,大家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最后只能纷纷点头,尴尬地竖了竖大拇指,“茵茵真是好志向啊!” “那……祝你成功……” “茵茵,将来你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咱们姐妹!” …… 阮茵茵说干就干,还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的。 这天夜大深了,云芷还没回来,阮茵茵刚好就借着给云芷送点心为由,潜进她的营帐,偷了她昨日穿的衣裳换上了。 不过,她的穿法可跟云芷不太一样,云芷为了保暖,那是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的。 可是这衣裳到了阮茵茵身上就是半披半挂,尽显风韵。 她又用从云怡那抢来的首饰头面细心装扮了一番。 洗脸盆中的水映着她妩媚的倒影,还真是我见犹怜。 门外的守卫见着这人去送点心,许久都没出来,忍不住催促道:“点心送到了就快点出来!” 阮茵茵却从帐幔间伸出一只皓腕,将一把粉末撒在了他们脸上,随后可怜巴巴地说:“大哥,能帮奴家把这个带给皇上吗?” 她递上的是云芷的绢子,上面还有云芷的香味。 第167章 雨点一样的吻,春风一样的情愫 若说阮茵茵做花娘的时候,那可是什么手段都用过的,她撒的这种粉末就是能让人迷乱心智,乖乖听话。 民间偷小孩,骗人钱的都会用这种令人致幻的迷药,俗称拍花子。 果然那迷药一抖,门口的两个守卫眼睛都半眯着,鬼使神差地接过绢子,往荣景初的帅帐走去。 走到离帅帐不远处的地方,刚好就遇上了荣景初。 黑灯瞎火的,荣景初还是认出了这二人是守护云芷营帐的,当即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们过来。 可是二人却好像没看见他一样,依旧是迷迷瞪瞪地往帅帐的方向走。 这难免让荣景初生了怀疑,他迎上二人的脚步,道:“怎么了?” 二人看清了他的脸,便将绢子扬起来递给他,口齿含含糊糊的,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一个字也说不明白。, 随着那绢子一抖,荣景初也瞬间有点神志不清,但他立刻摇了摇头,警惕地向后闪开了。 待清醒过来,他立刻认出那是云芷的绢子,白日里一起种地,他还见她用过。 看来是有人算计到云芷头上了,他剑眉微蹙,一把将绢子夺了过来,又从二人之间撞了过去,“找个地方好好清醒清醒吧!” 二人这才猛地惊醒过来,想到方才发生的事,赶紧追上了荣景初的脚步,“皇上,是属下失职,让那个女人给迷晕了,属下罪该万死!” “属下请皇上治罪!” 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云芷的安危,荣景初哪顾得上理会他们呢? …… 按照阮茵茵的计划,只要把荣景初骗进这间营帐,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她要一步登天的梦想就成了一大半了。 可是说来也巧了,就在守卫的去找荣景初的时候,云芷竟然从扬州回来了。 回来之前,她还特意在空间里换了一件雪青色的短衫,配紫棠色百迭裙。 阮茵茵点了迷情香,正半躺在她的榻上凹造型。 云芷突然出现,刚好就砸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下,好悬没把阮茵茵的腰坐断了,直接给她送走。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忍不住“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云芷理直气壮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床上?还穿了我的衣服?” 她才走了这么大一会儿,难道她的窝就易主了? 阮茵茵也很想问,云芷不是不在嘛,她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可是她本来就做贼心虚,此时事情又败露了,她逃命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想云芷究竟是人是鬼。 于是,她一把将她推开,又朝着她也抖了一把迷药,随后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云芷摔倒时,不小心撞了一下头,又猝不及防受了迷药,顿时捂着头迷迷糊糊的,什么事也不知道了。 她才回来,又怎么知道屋子里还点了迷情香,只知道浑身都难受得不行,尤其脑袋昏昏涨涨的,一直“嗡嗡”响,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只是……身上好热……热的难耐…… 荣景初就是这个时候冲进来的,模模糊糊之间,他向她走来,离她越来越近。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嘴唇一开一合,仿佛是在叫她的名字。 云芷一张脸都涨得通红,嘴里不禁嘀咕着:“疼……头疼……” 荣景初似乎是没听清,俯身过来,凑近她耳边道:“哪疼?” 他突然靠她这样近,还带着雪中春信的淡香,云芷的眼眸不禁微微闪烁了一下…… 以前她讨厌他,还从未发现他的侧脸竟然这么好看。 这瘦削的下颌,是极致的阴柔美,明明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种长相啊,可是偏偏是这样一张皮囊,里面却包裹着整个大同国最有志气的灵魂。 而荣景瑜原本长了一张正气凛然的硬汉脸的,竟然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孬种。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角度的荣景初,让云芷看得心痒痒的,她情不自禁凑上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霎时间,有一股热烈的血脉“轰”的一下在荣景初脑海里炸开了。 他侧目望她,两个人的鼻尖都差点蹭在了一起。 “你……” 他缓缓吐出这一个字,望着云芷朱唇雪腮,美得不可方物的模样,就完全忘了要说什么了。 他一时愣怔,云芷一双手臂却勾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他哪能控制得住? 荣景初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反客为主,雨点一样的吻落了下来,一个更比一个下的热烈…… 那两个疏忽大意犯了错的守卫,刚跑回来,就透过帘幔的缝隙看到了这一幕。 二人对视了一眼,很默契地没进来打扰,而是去抓迷晕他们的那个罪魁祸首阮茵茵了。 火炉中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驱散了严冬的寒气,营帐里暖融融的。 地上散落着短衫和披风。 当看见榻边燃着的香炉,荣景初猛地睁开眼睛,连忙将云芷给推开了。 “不对劲……” 他这才想起来那条有问题的绢子,今晚的事,分明是有心人算计! 好在是他清醒的及时,才没酿成大祸。 就是眼前这一出,明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云芷解释…… 眼见着云芷又要贴上来吻他,荣景初赶紧捡起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云芷,你醒了会后悔的!” 云芷连连摇头,伸手还要他抱。 而他竟然忍不住想回应她……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径直取出匕首,在自己胳膊上来了一下。 霎时间鲜血簌簌而落,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荣景初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云芷依旧是要来抱他…… 那副模样,着实是把荣景初的心都萌化了,他将手箍在她的头上,仗着自己胳膊长,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由听见他宠溺道:“现在你说不后悔了,明天早上醒来,你不会追着弄死我,就是我的造化了。” 说时,他将那个惹出祸事的香炉扔进了那盛了水的铜盆里。 回眸冲她淡淡一笑,“云芷,明天见。” …… 第167章 春风一样的情愫 荣景初原本要直接出门的,这间帐子里的味道,实在让他难以清醒。 而且只要他不在,云芷无论如何也翻不了天。 可是这回眸一看,他又很怕她跟着他跑出来,军营里那么多男人,那多危险…… 说到底,他怎么舍得不管她呢? 就算云芷醒了,杀他的心都有,他也不能这个时候留她一个人。 于是,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心中的燥热和冲动,又向她走来。 ……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云芷方才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就觉得浑身疼的厉害,相比于身上,好像头更疼。 她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从榻上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岂料,这一动才发现,她的手和脚都被绑在小榻的四个角上,原本穿的那件雪青色的短衫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衣扣都扣错了! 云芷瞬间清醒了,低头想要看自己的裙子,可是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就动不了。 她用尽力气扭了扭,体感裙子还在…… 她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努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她去盗了陆兴荣的私库…… 后来她回到了京兆府,一屁股坐在了一个女人身上,那女人还穿着她的衣裳…… 后来女人跑了,她撞了头,荣景初却来了…… 云芷头脑“嗡”的一下,对!荣景初来了!他该不是趁她之危…… 云芷脑子越来越蒙,完全不敢往下想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走了进来,看那装扮,是京兆府里的寻常百姓。 小姑娘冲她行了个很不标准的礼,道:“郡主醒了?奴婢春信,是皇上让奴婢来伺候姑娘的。” 春信? 这名字还真是连脑子都没动啊。 云芷记着,她先前在荣景初帐子中借住,因为那檀香味,总让她想入非非,她便燃了雪中春信。 后来荣景初问她熏的是什么香,她便给他讲了雪中春信的典故,还送了他不少这种香。 荣景初当初喜欢的不得了,这不给她找了个婢女,就信手拈来,直接叫春信了。 云芷这样被绑着,又面对一个陌生人,难免有点不自在。 她支支吾吾地问:“那个……谁把我捆在这儿的?” 春信比她还拘束,她生的清秀,看那模样,就是老实人家的孩子。 她走上来,小心翼翼又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云芷,“郡主可是清醒了?” “皇上说,只要郡主清醒了,就让您过去找他。” 她木讷了一下,立刻上前,帮云芷解开了绳子。 云芷原本还想问她点别的问题,但是转念一想,还不如去问荣景初。 于是她麻利地整理好衣衫,风风火火就出了门。 帅帐内,荣景初原本在书案前提笔作画,有下人将早膳端了上来,他还舍不得放下笔,便直接在案前用膳了。 他轻轻咬着糕饼,看着画上的云芷,唇角就抑制不住地傻笑。 原来,她穿紫色也这样好看…… 云芷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荣景初吃的一嘴的黑墨,在对着一幅画傻笑。 她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很可能被占了便宜,她就根本笑不出来。 她大步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横眉立目地望着他。 那针尖对麦芒的模样,还真是一秒找回了两个人在京城中,一见面就吵的气势。 “说!你昨天晚上……你都干什么了!” 荣景初看她那副模样,实在是想笑,可是一想到笑了就是自己不占理了,他到底是忍住了。 “你还好意思来问朕!” “昨天你拿了绢子,让朕去找你,谁承想,朕一进去,你就……” “你就亲朕……还抱朕……还好朕意志坚定,想着虽然喜欢你,但是没有明媒正娶,有些事是不可以逾矩的,要不然朕只怕就清白不保了!” 他凑上前来,理直气壮,这反倒将云芷的气势一下全都吓了回去。 她缩着脖子,声音也弱了几分,“我哪有……” 岂料,她才说了三个字,荣景初就抬高了音调训斥道:“你没有?云芷,朕都被你非礼了!你都不想对朕负责吗?” 云芷这下更慌了,连忙摇摇手说:“我没有!真没有!再说了,皇上不是把我绑了吗?应该……应该没酿成大错吧?” 荣景初成功把矛盾转移给了云芷,背过身去忍不住偷笑。 现在云芷成了不占理的一方,总不能再怪他,与他生气不理他了吧? “现在你知道,把你绑了,朕完全是为了你好了吧?” 他敛了笑意,又一本正经地说。 云芷顿时点头如捣蒜,“是是是,皇上教训的是。” 看她乖乖认错,荣景初忍不住乘胜追击,继续pua她,“昨天你突然叫人送绢子给朕,把朕骗过去,莫不是对朕……” 他尚且没说完,云芷就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皇上放心!除了君臣,臣女对您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荣景初的眼眸明显的一阵落寞,云芷这个绝世大直女却根本体会不到,还拉着他的衣袖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有个女人在我营帐里,还穿了我的衣裳,一定是她要勾引你!” “后来看见我来了,她就跑了!还害我撞了头,现在还疼呢!” 说时,她抬手揉了揉后脑勺。 荣景初也不禁抬手过来,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果然磕了好大一个包。 “要不还是叫军医过来看看吧?” 云芷却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皇上忘了?我自己就是大夫啊!没什么大碍的,不会脑震荡。” 话一出口,云芷才意识到,荣景初一个古代人,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脑震荡。 她抬起眼眸,才发现他离她很近很近,一只手揽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在耐心地揉着她头上的大包。 这个姿势,就好像将她抱在怀里一样…… 看着他温润的模样,云芷不免觉得一颗心都变软了,这个人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她吧? 昨夜那么好的时机,他都能忍住没有趁人之危…… 她这个死对头,骨子里原来这么可爱。 她抬眸望着他唇角的墨迹,终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一时间,他帮她揉脑袋,她也缓缓抬起手指,轻轻擦着他唇角的墨迹,两个人的目光撞上,一些春风一样温暖的情愫慢慢在两个人之间化开了。 第168章 北铭也重生了 当二人从帅帐中走出来的时候,阮茵茵便被五花大绑地丢在了他们面前。 云芷俯身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眼眸突然一亮,“你不是荣景瑜身边的那个女人吗?” “你不好好伺候荣景瑜,给皇上下迷药,还装扮成我的样子,真行啊你!” 云芷真是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她的后脑勺现在还疼呢! 于是她抬起脚就狠狠踹在了阮茵茵的肩膀上。 阮茵茵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刚好后脑勺也磕在了一块大石头上,瞬间她整个人都磕懵了,唯一的感觉就是脑袋生疼生疼的。 这时,昨天的那两个守卫纷纷禀报说:“郡主您有所不知,我们哥两个抓住她时,她都钻进高将军的帐子里了,这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儿!” 这云芷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守卫的并没好意思说,她在高将军营帐内,做了怎样的腌臜事,吓得高夫人一整夜都没睡好。 又是如何被踹出来的…… 阮茵茵这时也清醒了一点,如今事情败露,她哪个大人物也没攀上不说,还得罪了荣景初和云芷! 为了活命,她不禁拭着眼泪,装起可怜来,“皇上,郡主饶命,奴家也是一时糊涂,奴家再也不敢了!” 她一边哭还一边往荣景初的身边凑合,她要来抓他的衣摆,当他居高临下往下看时,刚好能看见一大片好风光…… 呵,这种人!嘴上说错了,下次不敢了,言行举止却都忘不了老本行。 云芷开始怀疑她的职业了。 好人家的姑娘,谁会随身带着迷药和迷情香? 一女不侍二夫的烈女子更是多得很,像她这样,荣景瑜靠不住,就四处投怀送抱的,倒是没几个。 还有她这穿衣做派……实在是没眼看…… 云芷觉得她就是哪个勾栏瓦舍出来的花娘,也算是阅人无数,身上自然会带着不干不净的病。 荣景瑜又挺宠她的,想来也没少和她风流快活,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那荣景瑜身上的病就有的解释了。 云芷沉住气,没说什么,而是抬起眼眸,倒想看看荣景初是个什么反应。 考验他人品的时候到了。 然而,荣景初压根就没低头看,还十分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免得被她碰脏了衣摆。 云芷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岂料,荣景初这时朝她望了过来,“郡主要自己处置吗?不需要的话,就丢到山上喂狼吧。” 哦豁,想不到他还挺守男德的! 云芷对他的做派很满意,不过她又不是没吃过亏,便还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他装的。 面对他的问题,她立刻点头如捣蒜,“要要要,皇上便放心把人交给我吧!丢山上喂狼,不是白瞎了这么个大美人了吗?” 阮茵茵被吓得浑身发抖,她仿佛是一个溺水濒死的人,而云芷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她能抓住的那块浮木,给了她生的希望。 她也顾不得后脑勺疼了,跪在云芷面前,就“砰砰”磕起头来,“谢皇上大人大量,谢郡主不杀之恩!只要郡主肯留奴家一条贱命,奴家往后就是郡主的一条狗,郡主让奴家往东,奴家绝不敢往西……” 她马屁还没拍完,云芷就嫌弃地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我都有狗了,而且我那狗忠诚的很,不像你那样朝三暮四。” 阮茵茵顿时愣住,云芷却直接吩咐道:“把她单独关起来,她身上的香粉搜出来,给她点上,注意不能断。用完了就来找我要,”云芷拍拍腰间的小包,十分阔气地说:“我有的是,管够。” 说起来云芷和这阮茵茵应该算是无冤无仇的,她和荣景瑜夜夜欢歌,和云芷半点关系都没有,云芷也不生气。 她给阮茵茵来个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纯粹是因为昨天晚上结下的仇! 管他是谁,只要是欺负到她头上,那就别想好过。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想到这个阮茵茵差点算计到荣景初头上,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正愣神,荣景初邪邪一笑,“郡主该不是在吃朕和阮茵茵的醋吧?” 云芷瞬间被戳中了心事,一下子愣住了。 转而,她也冲着他笑,道:“皇上要是舍不得,可以过去陪她。” 荣景初的笑容僵住,倒是云芷得意地笑了起来。 却听他答道:“朕只负责陪你。” “走了,一起去看看城外的粟米吧!” 他轻轻揽了一下她的肩,两个人并肩而行,背影散落在微弱的阳光中,显得十分地登对。 温泉上种下的粟米和火炉加热的土地种下的粟米都冒出了鲜绿的小苗,看起来这两种方式是可行的,而自然生长的却没有冒头。 要知道,这可都是灵田空间里得到的优质种子,它们喝的也是灵泉水。 云芷觉得,还是气温太低了,如果没有温泉和火炉,它们只依靠自然生长,成活率实在是不高。 不过,他二人的试验已经算是十分成功了。根据古书记载,最早期的大棚技术,也是要搭建屋舍,再在地下挖出通道,燃火温土,幼苗才能成活。 而云芷这种子没有屋舍,就直接活了,已经算是奇迹了。 搭建屋舍又费时费力不说,种出来的粟米也晒不到阳光,终究是不好的。 所以,他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就不再搭建屋舍了,直接开垦荒地,挖地道,搭火炉,种粮食。 用过午膳后,荣景初便带着大部队热火朝天地干起了农活。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大家忙了一个下午,就搭好了足足十万亩田地的地道火炉。 天黑之时,大家纷纷回到营地包饺子,就说这日子过得飞快,今天都是小年了,按照习俗是要吃饺子的。 为了保家卫国,大家不能回去和亲人团聚,但是在遥远的边境线上,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也算是知足了。 按照云芷的建议,大家包的是猪肉白菜的水饺,另外又熬了羊汤,鱼汤,全当是过年了给大家打打牙祭。 有云芷在的地方,大伙总是少不了有鱼吃的。 将士们难得吃的好,每个人都乐呵呵的,祝皇上郡主小年快乐,说着各种各样的吉祥话。 唯有北铭和他手下的那几千个士兵,各个愁眉苦脸的。 因为云芷先前下令,不许他们吃她贡献的食物,应天府带过来的粮食又要省着吃,所以什么小年不小年的,能喝点玉米碴子粥勉强糊口,就谢天谢地了。 他们营地的那一片,不免都死气沉沉,怨声载道的。 看见不远处大伙儿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这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是的,比起饿肚子来说,更可怕的是丢脸面。 云芷这样报复他们,又让他们如何在军营里抬得起头呢? 有人嘴碎,开始背地里骂云芷,为北铭抱不平。 说她恶毒,说她无非就是依靠皇上,甚至还怪皇上听个女人的话,不念兄弟情,苛待了他们…… 然而,背地里说人又算什么本事呢,他们也不过是痛快痛快嘴罢了,想想他们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句属实呢? 一群大男人,陷害一个弱女子,最后遭了报应,还有理了不成? 更何况,粮食本来就是云芷找来的,就是有权利不给他们吃。 北铭一个人默默站着,弟兄们跟着他吃苦,他真是连大碴子粥都喝不下去。 犹豫了一番,他终是做了个决定。 …… 北铭过来的时候,大伙正一块包饺子,荣景初和云芷站在一起,故意抹了一把面在她脸上,看她花了脸,他就忍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更亲昵了…… 果然,和云芷在一起,荣景初才能露出最孩子气的一面。 北铭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他走过去,笑声就戛然而止了,显然这里并不欢迎他。 北铭依旧是一张苦瓜脸,跪在荣景初面前,冲他抱拳一礼道:“末将请旨带兵回去守应天府,还望皇上开恩。” 他会走到这一步,荣景初先前就想到了。 如今京兆府战事已平,待城外的荒地开垦完了,他也不会带着大部队久留。 北铭与他们分开走,对荣景初对云芷来说,都是好事。 于是,荣景初并不多想,就直接准了。 北铭埋头,冲他深深一揖,“末将谢主隆恩。” 请完旨,他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目光却落在了云芷身上。 “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芷不禁轻嗤了一声,还记得几日前,她提着大刀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他根本不当人,最近反倒求到她头上来了。 “不借。” 她冷冷答,瞬间把北铭给噎住了。 他默了默,终是转身走了。 望着他的背影,云芷莫名觉得错过了一个吃瓜的机会,事关荣景初和北铭之间的关系,这应该还是个大瓜。 云芷将手中捏好的饺子撂在桌子上,“慢着。” 她终是没忍住跟北铭走了。 两个人走到一处僻静处,北铭回过头来望她,云芷直接把手中的银针放到他眼前。 虽然是未发一言,这行动却更胜似千言万语。 她是要北铭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敢惹她,一针就能戳死他。 然而,北铭表情淡淡的,看上去并没想算计她。 沉默了片晌,他终是开口道:“云芷,或许你看不出来,但是皇上远比你想象的更爱你,你根本不必担心他会像礼王那样负了你,他这辈子就活一个你,又岂会相负?” 云芷还以为他找她过来,是又要指责她教训她呢,眼下北铭说的这番话,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北铭自嘲地笑笑,“曾经我也和友瑜一样,战王能和小娘子多说一句话,我们都会替他高兴很久,有多少次在战场上,弟兄们出生入死,都是喊着‘云芷’两个字咬牙硬挺过来的,云芷是战王心爱的姑娘,更是代表着所有人对家人的思念,你能想象他对你的情愫有多深吗?” 云芷的心不禁柔柔一疼,她还是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现在却那么讨厌我?” 北铭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音调也逐渐染上了恨意,“因为他曾经为了你丢了性命!” “我本是应天府人,友瑜是京城人,我们十几岁就在军营里认识了皇上,我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虽然不曾结拜,却是过命的兄弟。后来,金军先占领了京城,又占领了应天府,我和友瑜的父母都被杀了,我们三个是发誓要报仇雪恨,收复失地,建立一个新的大同国的。” “可是那时他不知道你已经跟着荣景瑜的队伍逃荒南下了,为了进京城救你,战王带着几个残兵在十余万金军之间,来来回回厮杀,可惜一直没找到你,最后虽然他勉强保住了性命,却断了一臂,彻底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 后来,为了你能在临安过得平安无虞,战王宁愿奉上玉玺,把皇位让给礼王,从此只做那冲锋陷阵的战王。” “可是这还不算完……” 北铭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荣景瑜不给战王兵权,处处限制出兵,只让使者去求和,我们在前线打的也十分吃力,后来金军攻到临安城下,司马平威要你给他做妾,你不堪受辱,就从城楼上一跃而下,荣景瑜那个孬种都不敢下来给你收尸,还是战王及时赶来,将你抱了起来……” 北铭有点说不下去了,“我说这些或许你半个字都不信,但是它……” 还不待他说完,云芷就抢先一步说,“但是它确确实实发生过。” 她还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北铭要和她说的是这个,除了她和云怡,原来北铭也重生了! 这是前世发生的事,但是她并不知道,在荣景初的视角,竟然比她想象的更深情,也更惨烈。 “后来呢?” 云芷这样问,北铭却不可思议地侧目望她,他很难相信,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云芷竟然就完全信任他。 他猛然间想起了云芷对司马平威亦或是荣景瑜恨意满满的那股劲…… 难道她也是……重生的? 这下轮到北铭目眦欲裂,振聋发聩了。 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后来,战王安葬了当时的皇后,每日郁郁寡欢,生无可恋。” “在下一次和金军的殊死搏斗之中,几回合就砍下了司马平威的头,说来也算是大仇得报,可是他未受伤却吐了血,司马继雄为了给儿子报仇,让弓箭手将战王万箭穿了心。” “从此之后,世上再无战王,也再无大同国。” 第169章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荣景初了 “金军正式占领大同国,所有人都沦为了阶下囚!” 云芷认真地看向北铭,真的没想到,她跳城楼之后,会是这样凄凉的结局。 荣景初竟然因为她的死,急火攻心,紧跟着也吐血身亡了。 没想到,被大同国所有人都当作救星的战神荣景初,心也挺小的,这也难怪北铭会说,战王一辈子就活一个云芷罢了。 云芷一下子全都明白了,为什么北铭那么讨厌她,不让她接近荣景初,甚至想要了她的命,就算她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却还是被他扣上了祸国殃民的帽子。 虽然上一世她是别人的老婆,也并不了解荣景初的心意,但是终究是她辜负了他。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在京城时,她该对他好一点儿的,而不是因着沈知然的事,见面就与他吵。 而北铭重生归来,就是希望了却前世的遗憾,为家人和大同国的子民报仇,收复失地,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而他誓死效忠的战王,却仍旧放不下一个小娘子,云芷换位思考,也觉得替他心梗。 北铭曾经对她做过那么多荒唐事,他只是在替荣景初不值得罢了。 这时,北铭侧目望她,最后说了一句,“云芷,我知道你有选择的权力,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对他好点吧。” 他抱拳冲她一拜,“别恨我。” 说完,他就迈着笔挺而不失沧桑的脚步走了。 他甚至一刻都不愿意多留,带着他的人,连夜就出了京兆府。 云芷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一颗心不免有点沉闷。 但是,对于两个人之前的恩恩怨怨,却也觉得释怀了。 …… 另一面,沈知然和荣景初立在一起包饺子。 荣景初沉默了半晌,终是说道:“沈公子为了京兆府出生入死,功勋卓着,朕决定封你为云麾将军。” “至于两年前考场上的事,是朕对不住你,还望将军莫要往心里去。” 当皇上的给臣子致歉,这是赏了多大的脸面啊。 然而,沈知然却宠辱不惊,临阵不乱。 甚至他一面捏着饺子,一面还不屑地轻嗤了一声,“皇上两年前冲进考场揍我,是为了云芷吧?” 荣景初觉得没脸,但还是坦白道:“是朕嫉妒心作祟,耽误了将军前程……” 沈知然倒是毫不客气地说:“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臣倒也不生气了,更何况生逢乱世,考科举哪有沙场真刀真枪搏来的功名靠谱呢?臣也不需要皇上封授,臣想要什么,自己打的出来。” 这话让荣景初由衷的钦佩,“好啊,那朕就等你搏出个功名来,再封授。” 他身为皇上,这也算是主动示好了,然而,沈知然却依旧是不以为意,径直说道:“臣还是劝皇上趁早收收心吧,您和云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您身份高贵,值得更好的,而我们沈家的姑娘只求平安无虞,不求大富大贵,沈家的女儿是不会进宫,陪着一堆女人争风吃醋的。” 说时,他上下打量了荣景初一番,不无嫌弃地说:“而且,就算沈家不阻拦这门婚事,云芷自己也不可能同意,您虽然生得俊朗,却不是云芷喜欢的那种长相。” 荣景初顿时蹙起了眉,“她喜欢什么样的长相?” 沈知然朝着荣景瑜帐子的方向给他递了个眼神,“那不都摆在那了吗?深情款款,温润如玉,标准的儒雅少年郎,还得会向女人示弱,卖惨。” 他又用那种嫌弃的眼神打量他,“而且,云芷喜欢舞文弄墨,文采飞扬的,你一个习武的,不行。” 回想起来,两年前,云芷确实对荣景初说过这种话。 说到底,还是云庆这个渣爹闹得,云芷默认武将就是粗鲁不讲道理的,还下过决心绝不嫁武将。 看到荣景初一副受挫的模样,沈知然十分满意,又乘胜追击给他浇了一盆冷水,“反正,凭我对芷芷十几年的了解,她不可能喜欢你的,皇上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却在这时,云芷回来了。 两个人一起抬起头,沈知然眉开眼笑,“芷芷回来了?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荣景初被刺激了一通,表情却恹恹的,只垂着头继续捏手中的饺子。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云芷竟然走到他面前,免得自己不够高,又找了个小木凳垫在了脚下,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她径直捧住了他的脸,踮起脚尖深深吻住了他的唇。 霎时间,所有人惊得瞪圆了一双眼睛。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热烈的欢呼声,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一起炸开了。 触上她唇的那一刻,荣景初只觉得脑海里也有血脉“轰”的一下炸开了,手中的饺子都不受控制地扔了,才受了沈知然的刺激,他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 轻轻碰触了一下,两个人就分开了。荣景初凑在她耳边,说:“这回……你清醒吗?” 她这算是接受他的追求了吗? 那他可太惊喜了! 唯一担心的是,她吻他并不是出于本心的,可别又像那夜被迷情香致了幻才好…… 荣景初不得不这样怀疑,毕竟那样清高的云芷,着实是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岂料,云芷用力地点点头,“不能更清醒了。” 这个答案终是让他放下了全部的心防,他揽住她的腰,径直将她抱到了自己眼前,而后合上眼眸,反客为主,深深吻了下去。 霎时间,周围的欢呼声伴着掌声在耳畔越发的响亮,都让人觉得振聋发聩了。 却在这时,一旁的沈知然恼羞成怒,他拉着云芷的胳膊,生生将二人给分开了。 “清醒?我看你是让那个北铭给拍了花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他以哥哥的身份命令她,“你跟我过来!” 荣景初拉着她另一条胳膊,一时却也不舍得放开。 直到沈知然凶戾地瞪了他一眼,这可是来自未来大舅哥的威胁! 云芷也浅浅一笑,安抚说:“等我回来。” 他这才不得不放了手。 而云芷被沈知然拉着,他在前面大步流星,她几乎是一溜小跑,直到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沈知然才气鼓鼓地停下了脚步。 “云芷!你是不是疯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这成何体统啊?” 云芷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反倒是这一吻让她的心现在还“砰砰”直跳呢,她冲他笑得格外甜美,径直说道:“我好像真的喜欢上荣景初了。” 第170章 你是朕的人,跑不掉了! 沈知然差点气死! 他抬高了音调,径直教训道:“明天天一亮,我立刻送你回应天府!没得商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究是耐心地解释道:“你也别怪我棒打鸳鸯,伴君如伴虎你懂吗?你喜欢谁不好?干嘛偏偏往他身边凑合?” “我说过了,咱们沈家不缺吃不缺喝,也不求大富大贵,还到不了卖女求荣的地步!你现在跟了荣景初,是为了什么爱情?将来他根基稳定了,形形色色的女人都打着爱情的名义扑上来!你后半生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云芷,算我求你了,你若是真想嫁人,就找个平凡的男人嫁了吧,比如袁辰,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将来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哥我就去揍死他!” “总之,这天底下是谁都可以,唯有荣景初不可以。” “云芷,你那是拿你的一辈子去赌,而且……而且我护不住你。” 被他这样急赤白脸地教训了一番,云芷不免觉得鼻子酸酸的。 她如何不懂,她哥这是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这个世上只怕再没有人比沈知然,亦或是沈家人更疼她了。 云芷微微抬起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她想安慰他几句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想想荣景初上一世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又如何能为了安抚家人,而放弃他呢? 既然确定是喜欢上了,她便不想,也不能再负了他了。 却在这时,荣景初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听力那么好,兄妹二人的谈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朕一生只求云芷一个。”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她受委屈了,那你来揍死我,不必当我是皇帝。” 沈知然攥紧拳头,目光深邃地望着他,终是无言以对了,“……”。 原本沈知然的一番话,已经很让云芷窝心了,此时荣景初再来这么一句,她都不禁红了眼眶。 被人偏爱的感觉,是真的很幸福。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知然,帮腔道:“哥……就算我嫁个平凡的男人,该是三妻四妾,我也挡不住的。” “但是皇上都这样说了,不如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和他断了,反正也不是要嫁给他,就算嫁给他,也可以和离呢,你妹妹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她是与太子结婚都敢逃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沈知然着实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抬手轻轻在云芷头上弹了一下,半开玩笑说:“难得听你叫一声哥,洗了手就过来吃饺子吧。” 说完,也不再打扰两个人,就一个人落寞地走了。 云芷和荣景初对望了一眼,眼下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这气氛反倒尴尬了起来。 他二人僵在原地半晌,他终是伸出了手,等着她将手交到他的手心。 云芷浅浅一笑,果然十分配合地搭了上去,缓缓走到他身边来。 她的指尖那样温润细腻,触上的那一瞬间,荣景初不由得心跳加快,血脉倒流。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既然选择在一块儿,那这一辈子朕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他那样认真地看着她,云芷都不免有点紧张了。 这就是那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她与他之间真是错过太久太久了。 云芷也紧紧抓住他的手,同样一本正经地说:“只要皇上不负我,那我也定不相负,不过皇上若是负了我,那我就……” 她踮起脚尖凑近在他耳边,悠悠吐出了一个字,“跑。” 那温柔而俏皮的气息,不免惹得荣景初心跳都漏掉了一拍,他耳朵都红了。 他将她箍在怀中,霎时间,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两个人之间化开。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是唯一一次,他那么清晰地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他将她抱的紧紧的,依旧是一本正经地说:“云芷,你是朕的人,跑不掉了。” 云芷不服气,打趣说:“那可不一定,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跑就跑了。”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小心翼翼地拂上了她的脸颊,“朕会宠着你,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寻来给你,朕会比你哥哥更疼你,让你舍不得跑。” 他的声音越发轻了,望着她明媚的眼眸,良久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云芷也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我也会很疼你的,不让你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也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荣景初道:“那以后就要多仰仗芷芷保护我了。” 这话怎么好像说反了? 两个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他们那样深情地对望着,距离在不知不觉间靠近,两双眼眸也渐渐合上,就在两个人的唇瓣将将要碰触在一起时,不远处沈知然突然喊道:“吃饭了!云芷!请皇上过来吃饭吧!” 云芷不禁吓得心里咯噔一跳,赶紧从荣景初的怀中挣脱出来。 她不禁羞红了脸,方才当众踩着小板凳吻他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这黑灯瞎火的……他应该没看见什么吧……” 荣景初却上前一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这下轮到云芷比他高了一个头,需要俯视看他了。 荣景初抬起头,蜻蜓点水一般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们云芷女侠不是最大气了吗?难道还怕他看?” 这下,两个人的脸都不约而同地红透了,云芷赶紧跳了下来,嘴上说着“别闹别闹,快去吃饭吧!” 还特意要求分开走,可是心里的甜蜜和喜悦却是掩藏不住的。 明明是短短的一段路程,她走在前面,却频频地回眸望他。 她却不知道,她每一次回眸,都深深地印在了荣景初的心上。 这个特别的小年夜,可以说是荣景初这辈子加上上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了。 哪怕过去许多年后,他只怕都忘不了这一夜,她说“分开走”,一路上却都在回眸望他。 他眼睛追随着她,看似遥不可及,心底却是抹了蜜一样甜的。 第171章 沈知然操着老父亲的心 爱上一个人,确实会让人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无论是荣景初还是云芷,都很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高兴过了。 他们和将士们一起吃了饺子,又欢闹了一阵子,便各自回营帐安歇了。 这一夜,两个人都出奇地望着帐子之上的承尘失眠了,才刚分开,就又盼着明天再见面了。 他们都辗转反侧到大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可是即便睡着了,就连做梦却都是笑着的。 第二日,两个人都早早地就醒了,心里面惦念着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赖床的。 荣景初在挂着的衣服里搜罗了一番,最后竟然没挑出一件中意的,他不免开始责怪友瑜了,“你自己不修边幅也就算了,怎么对朕也是这样应付?” 友瑜心虚地笑笑,“皇上,末将是随您出来打仗的,带的自然都是方便活动的衣裳,末将也没想到……您还要约会呀……” 荣景初挑来选去,最后穿了一件宝蓝色的卷叶相思鸟纹的襦衫,外面披一件墨色的鹤氅,乌发以儒巾束起来,这样捯饬了一番,看上去是少了许多武将的凌厉,反而还很有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云芷不是喜欢温润如玉的书生吗?他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而云芷在空间搜罗了一番,穿了一袭莹白色绣淡粉色垂丝海棠的衣裙,为了应和直男审美,外面配了一条海棠粉的斗篷,代替死亡芭比粉,她又在脸上薄薄扑了些粉,淡淡地描画了眉眼,唇上也点了胭脂,整个人看上去,越发地清透可人了。 云芷收拾妥当,便要出门去找荣景初,不巧的是,这时沈知然来了。 他不由分说,上前拉住云芷的胳膊就要往外走,云芷满脸都写着拒绝,“沈知然?你有事?” 他这样是要耽误她约会的好吗? 云芷怀疑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见不得她和荣景初在一块儿。 却听沈知然道:“为兄我新做了一幅画,想请芷芷来品鉴一二。” 一听这话,云芷差点都笑喷了,“你?作画?” “沈知然,我和你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就从没见你主动写过字,画过画!” 她开始往外扯被他攥住的胳膊,“沈知然,你是不是岁数大了,过糊涂了?你想活成沈知意,也得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吧。” 云芷内心是拒绝的,奈何力气拗不过沈知然,脚步还是很诚实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拖到了他的营帐。 却见书案上果然摊开一幅画,画的如何很难评判,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尽力了。 沈知然信心满满,满目期待,“看出来,我画的是谁了吗?” 云芷实在是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站到画的正面,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半晌过后,云芷眼眸蓦的亮了起来,“哦!我知道了!” “这是禺强!” 沈知然懵住,“你什么时候又认识个男人?” 云芷无语,“你没看过《山海经》吗?” 沈知然也无语,抬手在她头上弹了一下,“你看好了,我画的这是人!听你一说,倒成了妖怪了!” 云芷还是耐心地给他科普道:“禺强不是妖怪,而是传说中的神,他生得人面鸟身,手臂也是翅膀的样子,这耳朵上挂了两条蛇,脚上也挂了两条蛇,你看你全画出来了。” 沈知然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自己的画,也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这耳朵上飘着的是头发,不是蛇。这是他的袖子,不是翅膀,还有这个脚,这是他鞋上的花纹!什么禺强《山海经》的,我亏你想得出来!” 云芷不想打击他作画的热情,只能昧着良心夸,“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呵呵呵,就是不知道,你这画的是……” 沈知然抬高了音调,“袁辰!袁辰啊!咱们一起逃荒的,人家还给你堆雪人了呢,云芷你有没有良心,袁辰你都认不出来!” “你看他穿的,这不就是逃荒时那件蓝色的长衫吗?” 云芷点点头,真诚地给他提了个建议,“我觉得你如果想给袁辰写信的话,倒也不必把这幅画夹里面,毕竟他看了也不见得多高兴。” 沈知然作势又要揍她,被她抱着头躲过了。 由听见他切入正题道:“芷芷,你觉得袁辰怎么样?要不……你回应天府和他相看一下?” 这话不禁让云芷觉得振聋发聩,“沈知然,不是你说的他人不行,还让我离他远点的吗?” “虽然事实证明他和听雨确实没什么,但是,你也不至于为了排斥荣景初,愣是把袁辰看顺眼了吧?” 这算是说到沈知然心里去了,以前他讨厌袁辰,那是因为袁辰要泡他妹妹,如今荣景初也要泡他妹妹,那他还不如选袁辰!好歹袁辰还是他兄弟,袁家又知根知底的,云芷嫁过去不至于受了委屈。 “其实袁辰挺不错的,为人沉稳内敛,年纪轻轻的,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了,前途无量,你跟着他不吃亏的。” 沈知然道。 云芷不禁叹息一声,“你再这么唠叨下去,用不了几年,就要赛过沈知意了。” “我说……亲哥,你真不用替我操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吃亏的,行不行?” “而且,告诉你个好消息,在京兆府陪你过完年,我就要走了,大同国如今缺衣少食的,根本少不了我这根纽带。说不定,等我和荣景初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了。” 沈知然一点不为所动,反而冷冷一哼,云芷有多长情,他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话她说出来,是骗他还是骗她自己呢? 兄妹两个正打着唠儿,营帐外荣景初徐徐走了过来。 云芷的唇角顿时扬起明媚的笑容,她潦草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冲出门去,“荣景初来找我了,再联系!” 看她那副不值钱的样子,沈知然只觉得,方才她说的都是鬼话。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过完小年,还有七天就过大年,云芷在军营里也待不了多久了,总不能让她带着遗憾走,只要她开心,就随她去吧。 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的,追出去警告道:“云芷!你就在军营里玩,不许走远了!天黑了必须回自己的帐子去!” 第172章 第一次约会 眼见着云芷飞奔而来,荣景初眼睛里的光芒都要化开了。 他张开双臂,稳稳地将她接住。 云芷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有人在看的,尤其是帐子里那个阴恻恻的沈知然,便还是与他分开了。 荣景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打趣道:“你哥哥管你管的很严嘛。” 云芷深深叹息一声,“害,没办法,他就是岁数大了,爱操心。” 荣景初不禁被她逗笑了,“他好像就比你大两岁吧?” “当初你和我相亲的时候,还嫌我岁数小,把你从京城救出来的时候,你却又警告我,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平凡。” 荣景初揣着怀,一副无奈的模样道:“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你看不顺眼的人,无论几岁,都有罪。” 话音落,两个人都不禁“咯咯”笑作一团。 荣景初望着云芷,半晌都没有眨眼睛,他不免看得有点出神,难得今天她穿了粉色,又化了妆,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素面朝天更好看了。 最重要的是,她是特意打扮给他看的。 良久,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眼眸,就看了躲在帐子里偷窥的沈知然。 一时间真是又感动,又心疼,他感慨道:“你哥哥挺疼你的。” 云芷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沈知然赶紧躲到了帐幔后面去。 “你就庆幸碰上的是脑子不灵光的沈知然吧,如果是沈知意,早想到办法把我们分开了。” 荣景初点点头,半晌却没在讲话。 云芷沿着他的下颌线往上看他,“你生气了吗?” 他这才浅浅一笑,心疼地拉起了她的手,“没有,我是觉得很感激你有这么好的哥哥,这么好的外祖家,要不然……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云芷只怕就是个小可怜了。” 他是在心疼她不幸的童年。 然而,云芷再可怜,好歹也还有沈家人疼,十一岁以后的荣景初,却始终是孤零零一个人,再也没人疼过他的。 他唯一喜欢的人,还成了他的皇嫂,哪怕看一眼,都是那样遥不可及,弥足珍贵。 云芷抬起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荣景初,以后我疼你,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荣景初也抬手掐了掐她的脸,“好啊,那你要说话算话,等战事结束了,你要嫁给我,当我媳妇。”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是“媳妇”,而不是“皇后”,这样自然的称呼,总是能让人觉得轻松,不受束缚,云芷喜欢他这样说话。 他重新拉起她的手,“现在想去哪?你哥哥好像不让你出军营。” 云芷不禁撇撇嘴,“你管他呢!不出军营,他也不会让我去你的帐子,也不会让你去我的帐子,这么冷的天难道我们要一直在外面逛吗?” “走了走了!”说时,她就拉着荣景初的手,在众多营帐间蛇形走位,让沈知然根本就看不清他们要去哪。 荣景初收敛着脚步跟着她后面,只觉得她和她哥斗智斗勇的模样分外可爱。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他们就避开沈知然的目光,顺利出了军营。 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熟人了,两个人不用躲躲藏藏的,瞬间放松了不少。 两只手就一直紧紧地牵在一起,不时还看看对方,相视一笑。 这应该算作是他们第一次约会,他们却都放不下一起种的庄稼,一路去了城外的荒地,发现最开始种下的粟米又长高了一丢丢,而放眼望去,那大片大片的荒地,每隔十几米就有将士在弯着腰做着农活。 看到这一幕,云芷觉得心情也跟着这片田野,莫名地变得开阔了。 她自顾自感叹道:“真好,等入了春就再不会有人挨饿受冻了。” 若是没有这一大片田地,粮食就要等到开春再播种,再到谷子成熟,就要拖到九月甚至是十月,那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呢。 他们两个,连带着这些将士,真是为大同国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这里确实很好,因为这里充满了希望,他们似乎都等不及要看这些粟米长成郁郁葱葱的模样了。 然而这里也不好,因为人太多了,两个人在一块,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更没有定亲,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总不是名正言顺。 荣景初不能牵云芷的手,更不可能靠的近些。 他们互相觑了对方一眼,没说什么,心里的想法却达成了一致,不如换个地方,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反正这田里的活有人干,根本不用他们操心的。 回到城中,两个人又可以很自然地牵手了。 因为战乱,这京兆府也是极其萧条的模样,家家户户连饭都吃不起的,还要靠着军队给施舍,街上更是鲜少有卖什么新奇小玩意的。 不过,只要遇上了,荣景初都会买给云芷,什么糖葫芦,栗糕,巧果,玩的有拨浪鼓,九连环,一只丑丑的小布老虎,还有一对也挺丑的泥娃娃,哪怕两个人手里都拿不了了,走到下一个摊位,也总要买点什么。 还真是把她当小朋友宠了。 然而,就算他把整个京兆府的东西都搜罗给云芷了,却还是觉得亏待了她。 最后还是云芷说累了要休息,两个人才找了一间茶馆休息。 这京兆府说起来还是前朝的都城,可是前朝亡国后,就逐渐没落,但不算富裕,生活也算安逸。 如今再被金军包围,那才是真的穷的没眼看了。 眼下这个茶楼已经是整座城里最好的了,可是,却连个雅间都没有,店内还有两三桌客人,两个人想单独待一会儿,根本不可能的。 两个人相对而坐,要了点粗茶,和一点花生瓜子,抬起眼眸望着外面街道上零星的几个行人,这日子过得,倒也是难得的宁静祥和。 荣景初望着云芷,京兆府战事已平,接下来,年后他准备带兵收复京城,只有重回京师,国家和子民才能安定下来,只有重修皇宫,才能早点娶她做他的皇后。 她跟了他,他是不可以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他要给她的一切,都必须是最好的。 可是,去京城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可能带着云芷的。 这是一场硬仗,可不像收复河中府那么简单,他更不知道要打多久,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见不到面了。 他不知道会有多想她。 而云芷却望着那空旷的街道出神,半晌,她抬手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臂,“不如,我们在京兆府开一间酒楼吧,就像京城的矾楼那样。” 第173章 好想去见荣景初啊! 矾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它不止是个吃饭喝酒的高级酒楼,还可以打尖住店,而且各式各样的衣裳,用品,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没有囊括不到的。说白了,更像现代的大商场。 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有不同档次和价位之分,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能买到心仪的商品。 云芷忍不住开始畅想未来了,“我希望,在每一个州县,都开一个矾楼那样的酒楼,就叫……叫盛世华城。” 云芷随口一说,竟然差点被自己逗笑了,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个楼盘? 不过荣景初是古代人,他一听就领会到了云芷是希望国泰民安,安居乐业,顿时连连点头,“是个好名字。” 既然皇上都同意,云芷一颗心也落回了肚中,继续说道:“那就每个州县的酒楼都叫盛世华城,以后只要提到这个名字,大家就会觉得亲切,知道这是官家的,不会宰客,哪怕是出门在外,住进盛世华城,也好像住在家里一样安心。” “我还要南方北方能够互通,就比如南方的一些珍稀水果,要运到北方,北方的粮食更好吃,也可以普及到南方。反正,只要是到了盛世华城,什么想不到的东西都能买得到……” 荣景初听的入神,以至于云芷都说完半天了,他还在愣神。 直到云芷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喂,你傻了?” 他这才浅浅一笑,道:“芷芷果然天生就是做皇后的料。” 云芷心道,她这哪是天生的,分明是活的次数多了,练出来的。 不过,关于重生和空间的那些秘密,她并不打算说。 却见荣景初叹息一声,“芷芷这想法是好的,就是……说来惭愧,我只怕没那么多钱……” 他一个男人,还是堂堂一国之君,说没钱……还真挺怕云芷会嫌弃他。 岂料,云芷浅浅一笑,从小布包里搜罗出一锭金子推到了他的面前,“没关系,我有。” 她又怎会想到,这一锭金子,刚好就是从当初的战王府顺来的,靠近荣景初的那一面,甚至还有战王府的大印。 荣景初微微蹙眉,但是看破不说破,并没追问什么。 不过,这个钱既然是战王府的,那应该也不算他花女人钱,他这心里倒是舒坦了不少。 天快黑的时候,两个回到了军营里。 沈知然早已经在大门口恭候多时了,一看见云芷,就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营帐,两个人一起用了晚膳,吃完了他也不肯走,就搬了把椅子,揣怀坐在门口盯着云芷。 云芷想着,就是进了牢房,应该都不会被看这么紧的。 她都不免被沈知然给逗笑了,“不是……大哥,你这是怕我出去鬼混?我云芷是那样的人嘛?” 沈知然冷冷一哼,“你倒是没问题,那小子就不一定了!你敢保证他也不会来找你吗?” 云芷抿唇无语,“人家好歹也是皇上,被你说的,怎么和个登徒子一样!你放心!我们都是懂礼节的,不是那么随便的人,用不着您看着,您还是早点回去歇了吧,好吧?继续回去画袁辰?” 沈知然不答话,但是纹丝不动得,也没打算走。 云芷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教导他,“沈知然,你可别忘了,你只是我表哥而已。” 沈知然梗着脖子,表示不服,“你要是有个亲哥倒好了,我这个当表哥的,还能少操点心!” 云芷心想着,你这哪是操表哥的心? 你这是操老父亲的心呐! 嘴上却说道:“虽然咱们两个正大光明,坦坦荡荡的,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军营里亲上加亲的肯定不少,你敢进我的帐子,还赖着不走,就不怕他们乱说?” 这下沈知然如坐针毡了,沉默了片晌,他终是冷冷一拂衣袖走了,“切!我才看不上你呢!” 看他那副落荒而逃的模样,云芷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喷了。 这军营里所有的营帐中,唯有帅帐最大也最高最壮阔。 云芷远远地望去,却见着帅帐灯火通明,她先前住过帅帐,就寝的时候,是只点着两盏小灯的,眼下这境况,她断定是高将军他们在一块议事,还没走。 闲来无事,她便进灵田空间里,继续研究其他的种子,西红柿,黄瓜,土豆,茄子,这种常吃的蔬菜,都培育了一些。 这些蔬菜成熟的周期大概也是三四个月的时间,反正京兆府城外的荒地很大,种完粟米,也还有很多,云芷决定在她离开之前,培育出一些蔬菜种子,这样等粟米成熟的时候,大家同样也能有菜吃了。 她也进到空间里忙碌起来。 忙完了,她又去灵泉空间洗了个澡,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了。 通过帐幔的缝隙,再看帅帐的方向,灯火竟然还亮着,云芷不免感叹,荣景初忙碌起来,是真的很辛苦。 皇上岂是那么好当的,丢下朝中事务不管,只顾着自己寻欢作乐的,恐怕也只有荣景瑜吧? 云芷有点后悔今天白天拉着他逛了一整天了,如果不是为了陪她,或许他就不用熬夜通宵了。 可是,后悔归后悔,她现在也好想见荣景初啊。 云芷在帐子里走来走去,还真是犹豫了好久,到底要不要过去看看他。 门外是给她站岗的两个守卫,因为阮茵茵那事,那两个已经被调走了,这两个是新换的,沈知然手底下的人。 这时,荣景初新给她找的那个婢女春信走了进来,“姑娘,这么晚了,您还没安置吗?” 云芷乖乖躺到榻上,“啊!这就睡了,帮我把油灯熄了吧。” 她这个婢女也是要跟她同住的,云芷觉得还挺束缚的,还是以前一个人我行我素的时候好。 云芷想着,明天开始,还是得给春信也找点事做。 她躺下后,不远处的榻上,春信也很快睡着了。 云芷为了确定一下,还轻轻唤了两声,“春信……春信……” 回答她的,只有沉沉的鼾声。 这下妥了,她将地图掏出来,又掏出一盏宫灯,在地图上非常精确地锁定了一个位置,轻轻一点。 眨眼之间,她人就在帅帐之中,荣景初就寝的隔间里,荣景初的榻上了。 屏风的另一面,荣景初和高将军的说话声还阵阵传来。 为了掩人耳目,云芷赶紧抻了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的严严实实的。 第174章 明晚我还来 第174章 云芷的动作极轻极轻,正常人根本不可能听见任何响动,可是荣景初偏偏就不是正常人。 他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倒是没有声张,只极其淡定地对高将军他们说:“等朕一下。”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越过屏风,徐徐迈着步子朝着那一团鼓囊囊的被子走来。 云芷可没有他那么神奇的耳力,她压根就没听到有脚步声。 直到荣景初走到榻边,“嚯”的一下掀翻了被子。 云芷吓了一跳,差点就叫出声来。 荣景初看见是她,唇角却顿时勾起了笑意,他立刻上前,捂住了她的嘴,比了个“嘘”的动作。 云芷此时看见是他,一颗心也总算落回了肚中。 荣景初贪婪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又将被子给她盖好了。 而后,他又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道:“今天太晚了,各位都回去安歇吧,剩下的事,明日再议。” 大家纷纷冲他抱拳一揖,恭敬地答道,“是!” 话音落,便都走了。 最后一个人才出了门,荣景初便吩咐几个贴身侍奉的守卫也都回去睡觉。 待众人都走了,他立刻熄了灯,整个帅帐都暗了下来。 就像云芷记忆中的那样,只留两盏油灯,方便半夜起来小解。 眼下,这帅帐中就只剩下云芷和荣景初两个人了。 云芷还小心翼翼地躲在被子里,生怕被人发现了,真是一动也不敢动,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被子被猛地掀开了,她来之前原本是准备安寝了的,所以头发也没束也没扎,就散落在身后,被被子这么一带,更是“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带闪电。 云芷被电的生疼生疼的,荣景初看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真是觉得越发心动了。 果然,无论过了多少年,他都会反复爱上云芷。 他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来,这一触碰,她的头发立刻乖乖听话了,云芷抬起眼眸望他,打趣说:“看来,我对你并不来电。” 荣景初抓着她的手环住了自己腰,他的手则是宠溺地捧起了她的脸,“那是谁,大晚上的,还这么想我?” 他俯身,渐渐朝着她靠近,眼眸也渐渐迷离,“可以吗……” 他声音低沉,喃喃道。 顿时,云芷一颗心都快跳脱出来了,“我……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岂料,她话音未落,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渐深渐沉…… 云芷只觉得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了,只能靠他揽着,坐在榻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了。 荣景初宠溺地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邪邪一笑,道:“想什么呢?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婚后该做的事,自然是要留到婚后再做的。 云芷抬眸望他,“你都不想问,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荣景初摇摇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你不想说,我问了反而会让你不舒服。” “我只需知道,你是费尽千辛万苦来见我的,就足够了。” 云芷的心放下来,不必解释这个问题,果然让她轻松了不少。 她重新环住他的腰,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中,“那明天我还来。” 荣景初的唇角是压制不住的笑意,白日里两个人虽然一直在一块儿,可是想牵个手都要鬼鬼祟祟的,看着没有熟人才敢。 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可是还是会觉得很想念她。 还是此时此刻,她就在他怀中这种感觉来的踏实。 他轻轻拂着她的乌发,道:“那你明天早点来。” 云芷点点头,顺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那我们明天白天就各忙各的,不能谈情说爱,就把正事给忘了,我们白天把该忙的都忙完,等晚上用过晚膳以后,我就过来找你。” “这样,大家还反而抓不到我们在一块儿了,免得落人把柄。” 荣景初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可是一想到,一整个白天都见不到云芷了,心里又不免空落落的。 云芷拍了拍旁边的床榻,“一起坐呀,站着多累。” 荣景初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提议道:“不如,我们还是去外面的凳子上坐吧。” “放心,外面没人。” 话虽说如此,云芷跟在他后面,还是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确定了外面确实没有人,这才能挺直了腰杆走路。 然而,她才走了几步,却发现地上冰冷冰冷的。 她是从自己的榻上传送到他的榻上,连鞋子都没穿,甚至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准备安寝的中衣。 这荣景初体热,帐子远远没有她的暖和,她是真的很后悔,没准备好就过来了啊。 却在这时,一件厚重的狐裘压在了她的身上。 荣景初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一揽她的膝弯,将她抱着,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现在还冷吗?” 气氛突然就暧昧了起来,云芷的脸不禁“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摇了摇头,赶紧别过了脸去。 看她那副模样,荣景初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云芷的气势瞬间回来了,她双手捏着他的脸,“笑什么笑?” 却听见荣景初道:“我是从未见过你娇羞的样子,和以前在京城,你指着鼻子骂我的时候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回想起从前两个人针锋相对的,见面就对喷,云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问荣景初,“那你觉得,是那时候好,还是现在好?” 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说,现在好。 岂料,他却沉默了一下,说:“都好。” “现在你就在我怀里,那时候的荣景初只怕做梦都不敢想。” “可是那时候的荣景初,每次和云芷对喷一次,回去都能偷偷高兴很久。” 云芷听了,不禁深深叹息一声,“若是那个时候,我能不那么冲动就好了,就一心觉得,你和云家人一样,是见不得我好,来整我的。” “但凡多了解你一点,也不至于走那么多的弯路。” 一说起冲动,云芷就难受地拍脑门,“你说我现在也冲动,昨天和北铭聊完了,怎么就脑子短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亲你……现在再想低调,总有八百双眼睛盯着我们……” 她开始陷入精神内耗了。 荣景初却捧起她的脸,一针见血地道:“那你后悔吗?” 云芷的心情瞬间就豁然开朗了,虽然昨天举动实在是不合适,但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那时她那么心疼荣景初,他困在黑暗中,那个吻是她能给他的唯一一道光,她怎么会后悔呢? 云芷坚定地摇了摇头。 看她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这下轮到荣景初脑子短路了,撑着她的后脑勺,径直吻了下来…… 第175章 连攮死他都嫌脏 云芷从帅帐回来的时候,春信睡得沉沉的,门外的守卫也打着瞌睡,根本没有人发现,她方才出去了。 帐子里已经生了两个炉子了,但是还是冷得很,她赶紧钻进了被子里。 天色不早了,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荣景初和云芷在各自的帐子里睡去,闭上眼睛,却觉得对方就在自己眼前,若说,这心里有了牵挂,就有了期盼,恋爱的感觉真好。 荣景初准备年后带兵攻打京城,这可是一场硬仗,第二天一大早,高将军,友瑜还有沈知然等人就都去帅帐商议作战计划了。 云芷倒是闲了下来,城外的粟米有的是人种,根本不用她操心。 而她空间培育的各种蔬菜,怎么也得明后天才能成熟取种子。 既然没什么事情做,她便想着今天多睡一会,补补昨天夜里缺了的觉。 谁承想,她睡得正沉呢,帐子外却突然响起一阵哭嚎声,尤其的凄惨吓人,直接把她给吓醒了。 正赶上春信给她送早膳过来,便将人拦住,与她争执了起来。 “你这样大吵大闹,会把郡主吵醒的!” 一道撕心裂肺的女声响起,“好姑娘,求求你行行好,帮本宫进去通传一声,就说礼王他不大好了!” 听声音,来的人正是娇嫔。 春信虽然来的时间短,但是云芷的喜好,倒也知道个大概的。 皇上和郡主都不待见这个礼王,听说还差点把他送去金国,那礼王好不好,哪有郡主睡得好来的重要? 春信便直接拒绝道:“礼王好不好,关郡主什么事?娘娘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不放心就去找军医看看,您在这儿又哭又闹的,岂不是败坏了我们郡主的清誉?” 春信自认为她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可是那娇嫔依旧是又哭又闹的,不肯罢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告诉你!郡主和我们礼王,那可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情义,礼王但凡有个好歹,你以为郡主会放过你吗?让你去通传,就乖乖遵命就是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在本宫这儿摆起款儿了?” 云芷真的好烦啊!她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可是这个娇嫔不肯走,吵的她根本就睡不着,她觉得自己黑眼圈都重了。 反正也睡不着,她随意穿了身衣裳,趿着鞋子,迷迷瞪瞪地就出门去。 娇嫔看见她,立刻笑盈盈地就要来拉她的手,她的眼里还闪烁着泪花,“芷芷,本宫就知道你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你和瑜儿,那是上天注定的……” 岂料,她马屁还没拍完,云芷就一把夺过了门口守卫的长枪,“借我用用。” 随后,就大步流星朝着荣景瑜所在的帐子而去。 娇嫔哪能看不出她是什么意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就过来拉扯云芷,“芷芷,你这是要干什么?本宫的意思是说,你好歹有医术在身,又和我们瑜儿有许多年的情义,一定不能见死不救的,是吧?” “本宫知道,是瑜儿负了你,你心里是怨怼他的,可是他也尝到苦头了,不如就让一切都过去吧,你为何就一定要抓着过去不放呢?” 她追着云芷一路聒噪个不停,云芷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就一直提着长枪,迷迷瞪瞪地往前走。 娇嫔越看越急,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尖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救命啊!云芷要杀人了!” 荣景初他们正在沙盘上插旗子,听见这喊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和沈知然相互觑了一眼,赶紧争先恐后出了门。 这荣景瑜好歹是礼王,因此住的营帐离帅帐并不远。 云芷很快就走到了,她用手中长枪挑开帐幔,顿时一阵奇臭无比的味道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云芷瞬间都清醒了。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越过屏风,就看见荣景瑜虚弱地瘫在榻上,他精神恍恍惚惚的,整个人都不大清醒,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救我……芷芷救我……芷芷救我……” 他的头发披散着,已经出现了东一块西一块的脱落,地上随处可见那些没了生息的头发。 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皆是布满了充满水泡的红疹,有些更是已经化了脓,而这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那些藏在被子里的,更是难以想象,已经溃烂成了什么样子。 真是多思考一下都觉得恶心。 想想上辈子那个风流倜傥的荣景瑜,和眼前这个东西简直是判若两人。 云芷不禁浅浅一笑,“荣景瑜,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娇嫔这时冲进屋里来,“云芷!你到底想对我的瑜儿做什么?他都病成这样了,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 云芷抓着长枪的末端,尖端则直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是啊,他都病成这样了,我攮死他,你和他不就都解脱了吗?” 显然,她就连攮死他,都得和他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她嫌他脏。 娇嫔简直要气疯了,她真的没想到,那个曾经满眼都是荣景瑜的姑娘,如今真的能对她儿子这么绝情。 她一把就将云芷手中的长枪给推开了,然后转身在荣景瑜身上的脓水上抹了一把,恶狠狠地就朝着云芷扑了上来,“既然瑜儿那么喜欢你,他死了你也别想好活!你去陪他吧!” 云芷提着那长枪就朝着她一拨,岂料娇嫔疯起来根本就不要命了,径直用手就接住了那长枪,哪怕手掌都被刺破了,鲜血一直顺着那尖端的红菱往下滴,她也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 要知道那荣景瑜身上的脓水还在她手上呢,她这样真是很难不被传染了。 云芷不禁冷冷一笑,“娇嫔娘娘,看来你要亲自下去陪你儿子了,既然你们母子的缘分这么深,以后可要好好教他,太滥情,什么不干不净的人都想睡,是会英年早逝的!” 娇嫔的眼眸里迸射着歹毒的凶光,“云芷!我跟你拼了!” 她发狂地大喊大叫,纵然虎口都被刺穿了,也死死抓着长枪,朝着云芷冲了过去。 人在绝望的时候,潜在的力气爆发出来,是真的很骇人,云芷猝不及防的,被她推着倒退,脚步又没有她快,不禁脚下不稳,就向后栽了去,而她的身后,正是那个濒死的荣景瑜。 第176章 荣景初怕传染给云芷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突然闪过,径直将云芷接住了,自己却重重地摔在了荣景瑜的身上。 云芷向后望去,就对上了荣景初的眼眸。 他微微蹙着眉,一把就将她推了出去,“这里脏,快出去!” 这时沈知然和友瑜也都冲了进来,沈知然挥舞着一根旗杆,一下打在娇嫔身上,娇嫔“噗通”一下跌坐在地上,友瑜立刻抽出腰间大刀,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下娇嫔动弹不得了,就用那血淋淋的一双手发疯一样抓着头发,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荣景初!你也碰到我儿了,你一定也得了脏病了!” “大家快来看啊,大同国的皇上得了脏病了!” 云芷恨得咬牙切齿,从地上抓了一把土捏着她的下巴,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闭嘴吧你!” 与此同时,身后的荣景初却厉声咆哮道:“云芷!朕让你出去!” 云芷被他突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沈知然和友瑜也不禁愣怔了。 友瑜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云芷那么凶。 他还陪着笑脸打圆场说:“皇上……有什么话好好跟郡主说嘛……” 荣景初却命令道:“你们也出去!让外面的人把身上包好了,再把这两个人关到大牢里去。” 他是怕他们会被传染而已。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冲上去,挡在了云芷身后,那现在碰到荣景瑜,会被传染的人,只怕就是云芷了。 沈知然深深地看了荣景初一眼,若不是今天的事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个人可以对云芷这么好。 他承他的情了。 沈知然抱拳冲他一拜,这还是生平这么服他。 随后,他一提云芷的后襟将她拽了出去。 他们等在外面,而直到守卫全副武装好了,才进帐子去拿人。 荣景初出来的那一刻,云芷赶紧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伤口?让我看看。” 岂料,荣景初却冷着一张脸,对她格外的疏离,“离朕远一点。” 说完,就绕开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友瑜紧跟在荣景初身后,路过云芷身边,连忙跟她解释道:“郡主殿下,你可别往心里去,皇上是怕自己染了病,再传染你,他也是为了你好,等军医过来查了,他什么事都没有,他这儿就正常了!” 友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看着荣景初越走越远,他连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跑出去很远,还回头又强调了一遍,“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看他二人一个比一个傻,云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沈知然走上前来,轻轻拂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看不出来啊,这小子为了你是真豁的出去啊!” “你说,他会死吗?” 云芷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万岁怎么会死?” 沈知然这么说她男人,她还是好气啊,于是拉着他,狠狠捶了一顿。 好在是沈知然及时求饶,“行了行了!别打了!胳膊都给我拍麻了!你俩的事,我这一关过了,这总行了吧?” 云芷这下高兴了,“算你识时务。” 眼见着荣景初进了帅帐,不一会军医就背着药箱也进去了,云芷又揣怀发出了灵魂拷问,“你说,我这医术,肯定得比那个老头好吧?荣景初信他不信我?” 沈知然冷冷一笑,“自我感觉良好。” 说完又怕再挨打,赶紧夹着尾巴跑路了。 他这一走了,云芷反倒觉得心情豁然开朗,抬头看看天气,都比出门时更好了。 她怎么觉得,只要沈知然不横亘在他们之间,这个军营里,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呢? 别人要用那种封建的思想看她,很重要吗? 就算丢人,他们给她名字的前缀也是“沈知然的妹妹”,那不就是丢沈知然的人吗?她有什么好难为情的,真是的! 大早上的,折腾这么一圈,云芷是一点都不困了,一提到荣景瑜,她就想到了他那个相好的,便决定过去看看。 岂料,才走近了那女人的帐子,就听见了她怪怪地声音。 守卫的将帐幔打开,云芷就看见那女人一个人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坐立难安的,那副模样,还真是生不如死啊。 可是,云芷一想到,自己之前也被她害成这副德行,还在荣景初面前出丑,就觉得她一点也不值得可怜。 她问门口的守卫,“香料还够吗?” 守卫的笑笑说,“根本就不用郡主操心,没昼没夜地燃着,至少还能燃上两日。” 云芷还真是狠狠吃了一惊,这个阮茵茵,身上竟然有这么多迷情香!这是想在军营里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只可惜最后自己自食恶果,全一个人给用了,谁说她不是活该呢? 这时阮茵茵也看到了云芷,她虚弱不堪地朝着她爬了过来,到了门口时,两个守卫却将长枪在地上一叉,挡住了她的路。 由听见她强忍着浑身痒痒的感觉,断断续续地说:“郡主殿下……求求您放过我吧……” “奴家再也不敢勾引皇上了……以后奴家清清白白做人……真的……” 云芷却问道:“你自己有病你知道吗?” 阮茵茵微微愣住,赶紧狡辩,“我没有……” 云芷冷冷一笑,根本不可能信了她的鬼话。 “你是喝了土茯苓,自己以为治好了吧?” 阮茵茵微微愣住,赶紧卷起袖子给云芷看,“奴家是真的没病……” 她没病,荣景瑜身上的病又是哪来的呢?当然,云芷觉得她那些小姐妹,应该也没一个是干净的。 “红疹和水泡只是病中的表现,如果是病入膏肓了,身上看上去干干净净也是有的。” 云芷笑笑,道:“再说了,我也没说是什么病,你怎么就知道要给我看胳膊呢?” “你这种人,放过你只能坑害了更多的人,不如你还是去陪荣景瑜吧。” 话音落,云芷朝着守卫挥手示意了一下, 他们也麻利地组装了一下,就上前押着阮茵茵,也送到牢里去了。 第177章 吻他 据沈知然说,后来荣景初与他们议事,都是隔着屏风的。 军医给的答案是,才刚刚接触,不能确定是否被传染了,还需要再观察几天。 这一日的夜里,帅帐依旧是灯火通明的,荣景初直到很晚了,都在和将军们议事,云芷却也不好传送过去了。 她和春信早早地就安寝了,春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云芷一整天没见着荣景初,心里担心着他,却是一点也睡不着。 她不时地就趿着鞋子,凑到门口的地方向外看上一眼,可是,见着帅帐的灯火是亮着的,就知道还有外人在,她不可以去找他。 她就这样等着,一直到了四更天,才见着帅帐那边熄了灯。 机会来了,云芷眉眼舒展,立刻取出地图,传送了过去。 可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深更半夜去皇上的帐子,难免有损清誉,为了避免被别人看到,她还是直接传送到他的榻上。 毕竟,这里是绝不会有人看到的。 然而,她才刚过来,就不禁被狠狠吓了一跳。 因为这被子是温热的,旁边还侧躺着一个人! 云芷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人躺着竟然都是揣着怀,一副充满了威严的模样。 听见身边的响动,他缓缓睁开眼眸,声音温润而低沉,“你怎么这么晚都没睡?” 这样好看的眼眸,这样好听的声音,除了荣景初还会有谁? 云芷突然出现,他原本该高兴的,可是有了触碰过荣景瑜那件事,他着实是高兴不起来,便往后退了退,防止碰触到她,又冷着脸道:“快回去……” 然而,他才只吐出三个字,云芷就捧起他的脸,吻上了他的唇。 荣景初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他连忙抬手要将她推开,可是她却像个灵活的小狐狸,顺势上前,钻进了他的怀里,越发用力地吻他…… 荣景初渐渐破了心防,但他还是理智的,只回应了一下,就赶紧把她推开了。 他慌忙起身,站到了地上去,面红耳赤地说:“云芷!你再闹……我就……” 云芷瞪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你就怎样?叫人吗?” 荣景初背过身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云芷……我也是怕过了病气给你,我知道你不嫌弃我,等我好了,我重新再追你行吗?” 云芷伸出手,想将他拉回来坐,他垂眸看着,在她的手要触上他的手时,还是避开了。 云芷叹息一声,道:“我就是大夫,你心口那个伤还是我处理的呢,你不信我,信那个昏庸的老头吗?” “……”荣景初有点动容,但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下云芷可不乐意了,径直就叉着腰,道:“荣景初,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再不转过来,我们干脆就断了,以后各自嫁娶,谁也不许耽误谁!” 荣景初顿时急了,赶紧转了身,又上前一步,道:“你这是闹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云芷却道:“我不要你为我好,我要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的医术吗?” 荣景初点点头,但还是说道:“那如果我真的得了那种病,岂不是要连累你?你一个姑娘家,名誉性命难道都不要了?” 云芷将他拉到身边来坐,又浅浅一笑道:“就算你得了,我也能给你治好了,这个病其实没那么难治的。” 这真的是一句实话,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会谈之色变,可是对于云芷来说,这花木卯病根本不是什么绝症,她随手配一副药都能给治好了,她只是不想给荣景瑜治罢了。 云芷转而又说道:“而且,你得病的几率,其实连一成都没有。” 荣景初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真的?” 从古至今,得了这种病的,就是个等死,没听说谁被治好了的。 而且他明明碰触到荣景瑜身上的脓水了,云芷却说他得病的几率很小,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云芷却点点头,非常肯定地说:“这种病并不是接触了就会传染的,是通过血液,给小孩子喂奶,还有……” “还有……” 云芷一张脸红红的,她身为医生,与患者说病情从来都没什么好避讳的,可是面对荣景初,她倒有点说不出口了。 “还有婚后做的那个事,才会传染。” 荣景初懂了,耳朵也是一红,打趣道:“你懂的倒挺多。” 云芷理直气壮道:“那是,我可是大夫!什么样的病情都是懂的!” “所以,只要你碰着荣景瑜的那只手上面没有伤,你就根本不会被传染。就算有伤,只要及时清洗了,也只有很小很小的可能会被传染而已。” 云芷下榻,点燃了一盏宫灯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有没有伤。” 她借着宫灯的微光,正仔仔细细看着荣景初的手,是否有细小的伤口。 荣景初的眉目却是完全舒展了,他揽她的腰,让她径直倒在了他的怀中。 “芷芷,一日未见,我真的好想你……” 他的手上没有伤,并不会通过血液传播,他非常非常地清楚。 这一整日,他都在胡思乱想,他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能这样亲昵地抱着她了,他甚至以为,他再抓着这段关系不放,就是耽误了云芷…… 云芷将宫灯小心翼翼地撂在地上,转而也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你要是早点问问我,早就不必一个人担惊受怕了,你活该。” 荣景初笑得宠溺,贴近她,用高挺的鼻子碰了碰她的。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了,他越发凑上来,想要亲亲她。 云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你这一天也不算白过,你没发现沈知然对你客气多了吗?” “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了,以后不会再阻拦了。” 他点点头,又抬手轻轻拂了拂她羊脂玉一样莹润的脸颊,“再委屈我的芷芷几个月,等京城收复了,我就去沈家提亲。” “到时候,我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怕别人怎么看,更不需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见面了。这辈子,我只娶你一个,以后入了宫,也再无旁人。” 云芷点点头。 以前她还想着,这辈子就搞事业,再也不惦记什么男人了。 可是如今遇上了荣景初,她方才觉得,遇上一个对的人,是多么的重要。 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爱情的,一生一代一双人更不是一句空话。 而面前这个,几次三番为了她出生入死的男人,更值得她好好珍惜。 漆黑的帅帐中,两个人轻轻吻在一处,只有地上的宫灯散发着点点微光。 第178章 听说你快死了,所以带我男人来看看你 眨眼之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这一日原本是十分平静的。 可是正午时分,牢房的守卫来报,说荣景瑜只剩下一口气了,大概是回光返照,他醒了,还想再见云芷一面。 这个消息先传到了荣景初的耳朵里,便被他截了胡。 他决定替云芷过去,毕竟牢房这种地方肮脏,他怕污了云芷的眼睛。 尤其牢里的那几个人都带着病,他也怕过了病气给云芷。 而最重要的一点原因还是——他觉得吃味。 纵然如今的荣景瑜已经成了那副德性了,但是他依旧会介意他对云芷说那些缠缠绵绵的情话。 他本来并没打算通知云芷,不过守卫来报的时候,沈知然也在。 沈知然自然也是很厌恶荣景瑜的,不过想着这人好歹和云芷有着青梅竹马的情义,他便还是将这事告诉了云芷,云芷有自己决定去或者不去的权利,既然是最后一面了,沈知然不希望她会因为不知情,而留下任何遗憾。 因此,当荣景初骑上马,准备出发的时候,云芷也驱着马过来了。 荣景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是这终究是云芷和荣景瑜之间的事,他要尊重云芷的选择,便说道:“见面可以,但是你必须和他保持两丈的距离。” 云芷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按照你说的,那我岂不是要在他对面的那间牢房里与他说话了?” 荣景初的唇角微微上扬,嘴上说的却是,“倒也不是不可以。” 云芷朝他挥出一拳,被他接住了。两个人暗戳戳地拉了一下手,随后一同驱着马往京兆府的大牢而去。 这京兆府的大牢,光线昏暗得很,纵然天气很冷,四处依旧是充满了潮湿的霉味,还有人长时间不洗澡,身上的馊味…… 在一间一间格子里面,犯人们个个蓬头垢面的,听说是皇上亲自来了,他们都不敢造次,皆是恭恭敬敬地跪着给荣景初和云芷请安。 唯有娇嫔时而狂笑,时而大叫,嘴里不干不净地在骂着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也得脏病了!” “皇上也得脏病了!” “大同国完了!就是皇上,也得给瑜儿陪葬!” 云芷给了她一记凌厉的眼刀,从空间里取了个冻得冷硬的荞麦馒头,“砰!”的一下砸在了她的脑门上。 “闭嘴吧你!” 那馒头着实是硬,比一块石头也差不了多少,娇嫔顿时就被砸蒙了,脑袋瓜子“嗡嗡”的,半晌才缓过神来。 又抓着面前那粗糙的木头柱子喊叫了起来,“荣景初!有本事你杀了本宫!你杀了本宫!” “云芷,你杀了本宫!本宫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云芷自然听得出,她这是在故意刺激他们呢,荣景瑜如今成了那副样子,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是一心求死。 她死不死活不活的,对他们来说,倒是不痛不痒的事。 但是这件事不能由他们来做。 娇嫔再不济,那也是太上皇的女人,若是杀了她,荣景初只怕会落得个连妾母都容不下的恶名。 别人会说他是不仁不义之辈的。 而云芷未来要当他的皇后,道理也是一样,她杀人就是给荣景初抹黑。 反正娇嫔和荣景瑜,如今活着也是生不如死,未来更是自己都会把自己给作死的,他们只要默默看着就好,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这阮茵茵和娇嫔是一个牢房的,而荣景瑜是男人,关在下一间牢房里。 阮茵茵不过是个县里走出来的花娘,人微言轻的,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她岂敢像娇嫔那样造次? 纵然心里已经是恨毒了云芷的,此时也只是恭恭敬敬地跪着,甚至主动上来规劝娇嫔别闹了。 由听见云芷冷冷道:“娇嫔娘娘,你也不必搞破罐子破摔那一套,你不就是想激怒我或者是皇上,逼着我们杀了你,落天下人话柄吗?” “可是你就没想过,你和礼王的身后事也是要托付我们去办的?你当真一点不怕?” 此话一出,娇嫔顿觉头脑嗡嗡作响,她的瑜儿活着时没得好活,她这当母亲的,又怎么忍心让他死都不得好死呢? 她愣怔了片晌,突然再度放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云怡,你这个贱人!你把我风光霁月的瑜儿害得这么惨,本宫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突然转头扑向阮茵茵,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还有你!你也是个贱人!都是你把脏病过给我儿的!如果不是你,我儿怎么沦落到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他才二十岁呀!” 云芷和荣景初相互对望了一眼,唇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笑意来——娇嫔她是懂矛盾转移的。 云芷又继续往前走,下一间便是关着荣景瑜的牢房了。 却见他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有的只是无数化了脓的红疮。 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甚至已经烂的出了血,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草席之上,模样凄凄惨惨的,真的让人完全想象不到,这曾经是那个温润儒雅的翩翩公子哥儿,礼王荣景瑜了。 荣景初立刻拉住了云芷的手,生怕她会再向前走一步,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绢子,当作是面纱,替云芷系上了。 荣景瑜默默地看着两个人秀的这一波恩爱,不自觉地就湿润了眼眶,“你们在一块了……” “芷芷不是说……不喜欢武将的吗?” 岂料,云芷却笑的阳光灿烂,与他语调里的悲戚简直是判若云泥。 “我装的。” “听说你快死了,所以我依照承诺,带我男人过来看看你。” 荣景瑜带云芷去放孔明灯那次,她说过的,他死了,她才会与他再见面,除此以外,都不必再见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几次三番差点把荣景瑜给气死过去,她是来看他咽气的!还带了她的……男人! 半晌,荣景瑜才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芷芷,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又何必如此争强好胜,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放下怨恨吗?” 第179章 荣景瑜殁了 荣景瑜费力地笑笑,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这些时日,我一闭上眼睛,这脑海里就全是在皇宫时,我们一块玩的情景。想来那就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芷芷,我是真的很后悔……如果当初我也能为了你义无反顾,拒绝和太子换婚,后面的事可能都不会发生了……” “没有云怡,也没有阮茵茵,更没有……” 他看了荣景初一眼,终是将他的名字咽了下去。 “芷芷,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和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荣景初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当着他的面调戏云芷吗? 如果不是看他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真想冲上去,送他一程。 云芷却轻嗤了一声,道:“荣景瑜,你都快死了,说这种话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呢?” “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无非是看我过得好,而你屁都不是!如果今天当皇上的人是你,你还会后悔娶云怡吗?” 云芷点点头,“是,得不到我,你也会心痒痒,你会把我纳入后宫的,但是这一点不耽误,你身边还是会出现无数个阮茵茵。有便宜不占,那还是你荣景瑜吗?” “芷芷,直到现在你还不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吗?我喜欢了你七年!就连如今快死了,我心里也只想着一个你罢了!我和阮茵茵在一块儿,还不是因为她有三分像你!我只是希望抓住你的一个影子,寻求一点心灵上的慰藉,难道这样也要被认为是不忠吗?” 荣景瑜拼尽气力坐了起来,可是因为话说的太急,又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甚至还呕出了两口血。 云芷却并不因为他快死了,而与他客气,“荣景瑜!在金人的阵营里,你不是又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吗?你可知道悔改了?” 那一次,他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阮茵茵,还让云芷好好伺候司马平威。 他对云芷说爱情,根本就是一件比吞了苍蝇还恶心的事。 这下,荣景瑜没什么好狡辩的了,他绝望地瘫在那一堆干草上,手臂上一道伤疤刚好展露出来。 那正是逃荒的时候,云芷故意用刀割破的。 那时她说:“荣景瑜,你真觉得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吗?” 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我会让你看到,伤疤是会消失的。” 就像他们的感情也会和好如初一样。 如今不过几个月而已,他的伤疤并没有消失,反倒是他和云芷的关系,越来越差,终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荣景瑜缓缓扭过头来,望向云芷身后的荣景初,“小初,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请你以后一定要对芷芷好……” 这话听上去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奇怪呢? 就好像,荣景初会对云芷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一样。 他看起来是好意,而实际上,但凡荣景初心眼小一点,这句话都会成为横亘在他和云芷之间的一根刺,搅得他二人不得安宁。 荣景初轻轻勾了勾唇角,却丝毫不受他挑拨,“芷芷以后是朕的皇后,不仅朕会对她好,全天下的子民都会对她好。九哥放心,等你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对芷芷不好的人了。” 这一番话差点把荣景瑜给噎死。 荣景瑜的眼眸中充满了夺妻之恨,云芷却当着他的面,让自己细腻的小手钻进荣景初的手心之中,她仰头望他,一双桃花眼笑得云淡风轻,竟是没有因为荣景瑜要死了,而流露出一丁点儿的悲痛。 “咱们走吧,这里是真的很臭,待久了只怕对皇儿不好。” 说时,她十分应景地拂了拂自己的小腹。 一听这话,连荣景初都震惊地瞪圆了一双眼睛。 那草垛上的荣景瑜根本控制不住,“噗!”的一口血喷在了地上。 云芷挽着荣景初的手,渐渐消失在荣景瑜的视线当中。 这可是他们此生见得最后一面! 当初两个人手牵着手,在皇宫的御花园里扮家家酒的样子历历在目,那时他是云芷的小竹马,荣景初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能远远地做一个看客。 仿佛只是一瞬间,他们都长大了,如今云芷成了荣景初的妻子,还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而他荣景瑜,反倒是成了远远观望,永远也融入不进去的看客…… 云芷对他,真的就这么绝情吗? 荣景瑜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抬高了音量,嘶哑着嗓子呐喊:“云芷!你爱过我吗?” 云芷没有回头,而且在荣景初想要回头的时候,她温润地捧着他的脸,将他的头又扭了回去。 她仿佛是开在人心里的一朵明艳的小花,总是能让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她对他那么好,一如曾经对他那样。 荣景瑜视线越发模糊,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张倒在地上的,更不知心跳停止的瞬间,娇嫔在隔壁拍着木头柱子,哭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他缓缓合上眼眸,却仿佛看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梦里,他如愿当了皇上,而云芷是他梦寐以求的皇后,他们很恩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像所有皇帝那样,有了后宫佳丽三千,每天夜夜笙歌,甚至哪怕靠吃药的,也要雨露均沾,做一个“好皇帝”。 他似乎忘记有多久没有拥抱过云芷了,他与她日日相见,却只是让她分担国事,他早不记得了,她除了是皇后,更是他心爱的女人。 终于有一天,金军挥师南下,兵临城下。 他跪在地上求和,金军却冲他要一百万两雪花银,再加一个云芷。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指着司马平威,对云芷说:“你去啊!” 云芷凉薄一笑,毫不犹豫就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 他们都说,她当时说的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他听到的却是,“不爱了。” 荣景瑜的眼角有泪水划过,他吐出最后一口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说道:“云芷,对不起。” 第179章荣景瑜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从牢房中出来的时候,空气格外的清新,云芷终于能摘下面纱,来一个深呼吸了。 那荣景瑜竟然还敢问她,爱过他吗? “我爱你奶奶个腿儿!” 云芷踢起脚下的石子,正好打在牢房的大门上。 荣景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却看的她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可是因为,她一不小心口出狂言,冒犯了已故的太皇太后? 荣景初的目光下移,却是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谁说我看你了?我在看我的皇儿呢。” 云芷赶紧捂住肚子,又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打了一下,“那是骗荣景瑜的,你怎么还打趣我?” 为了刺激荣景瑜,她好好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真是什么都敢说。 想来荣景瑜便是死也不会瞑目了。 云芷想想就觉得憋笑,她是真的一点不同情那个贱男人,问就是他活该他报应来了他应得的。 荣景初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云芷则挽住他的臂弯,“我又得了一些蔬菜种子,在我们离开京兆府之前,一起种了吧。” 两个人也是才到了城外的田地,牢房那边就有守卫来报了。 “皇上,郡主,礼王他……薨了。” “而且娇嫔娘娘大悲,一时哭嚎过度,神智也不大正常,把礼王身边的那个花娘给掐死了。” 这个结局,虽然云芷和荣景初都早有预见,可是切切实实地听说了,还是不免一阵沉默。 良久,荣景初终是说:“朕与礼王好歹兄弟一场,就厚葬了吧。再去府衙找个史官记录一下,如实记录就是了。” 荣景初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一丝一毫亏待过这个他所谓的兄长,自然也不怕史官乱写,让他遭天下人诟病。 云芷却补充道:“既然礼王那么喜欢那个花娘,便封她个礼王妃,与礼王合葬吧。” 算下来,荣景瑜之所以染上那脏病,最后还丢了性命,全是拜这个阮茵茵所赐,他就是病的严重,没力气收拾阮茵茵。 要不然她只会被折磨的比云怡还惨! 云芷竟然还要封她为礼王妃,还与荣景瑜合葬,她是真的不怕荣景瑜的棺材板盖不住了啊…… 说完这些,云芷就扛着自己的小锄头继续去翻地了,就好像个没事人一样。 荣景瑜这个人,从今往后是真的和她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了。 十万大军,再加上全城的壮劳力们,这次是一起出动了。 大家一起挖洞搭建地炉,一起翻松土壤,播种种子。 除了种土豆,西红柿,黄瓜和茄子,云芷还特意和老乡学着种了韭菜,这东西生的尤其的快,只要收割有技巧,它们就一茬一茬长得很快。 相信过了这个正月,京兆府的军民们就能吃上新鲜的韭菜了。 过了这个正月,再过一个月,相信附近的几个州县也能吃上新鲜的韭菜了。 这是第一茬韭菜需要等上一个月,到了第二茬,第三茬……十五二十天就能收一拨,总结下来就是大同国以后缺什么菜吃,都不可能缺韭菜。 要说还真是人多力量大,不过大半天的功夫,大伙就种好了几十万亩的土地。 而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荣景初下令,所有人都停工休息,大家一起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地过个好年,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再没有战乱,每个人也都能吃饱肚子。 大家忙完了回到军营中,府衙派去记录的那个史官也过来交差了。 却见史册上记载着荣景瑜的生卒年,是太上皇和宫女所生的卑微皇子,除此之外,便是记录了,他想当皇帝,相信云怡是皇后命格,如何设计换嫁,抢了自己的皇嫂。 还记录了他皇上没当成,便要休妻,被皇上派去振兴京兆府,却在途经河中府的时候,留恋烟花柳巷,染上脏病,甚至在皇上御驾亲征,准备活捉司马继雄的时候,荣景瑜通敌叛国,给司马继雄当替身,助其逃回金国。 史册上最后写道:礼王荣景瑜患花木卯病,全身溃烂而死,生前最宠爱的花娘阮茵茵封为礼王妃,与其合葬。 短短的几行字,句句属实,却写尽了荣景瑜无比屈辱的后半生。 云芷他们这个年代,是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值得后世称颂的英雄真的很多很多,可是谁又会想到,荣景瑜以一种特别另类的方式给这个时代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哪怕过去几百年,荣景瑜这个孬种的名字,那也是妇孺皆知,家喻户晓的。 然而,此时的云芷他们并不知道,过不了多久,史册上荣景瑜这一页,还要添上一笔更大的,以至于后世的百姓恨不得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更没有人知道,他和云怡的缘分至此还不算完呢,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这对老夫老妻那是要“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的。 …… 眨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夜了。 军营四处张灯结彩,还有人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真是难得这么热闹。 周边的郡县听说了皇上亲自坐镇京兆府,阻止了敌军南下的脚步,都纷纷贡献了鸡鸭鱼肉,米面粮油,希望前线的将士们能过个好年。 有这么多兄弟城市的鼎力相助,京兆府这回是真的什么也不缺了,这个新年,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再也不用为了节省粮食,只能用肉汤泡饭了。 云芷还带着大家一块包饺子,每一个饺子里面,都有个圆滚滚的肉丸,咬上一口,丰富的汁水就会充盈整个口腔,那种满满的幸福感根本就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这大年夜吃饺子,自然不能只是吃饺子,还是要往里面放钱的。 谁若是能吃到钱,那就预示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是要交好运的。 寻常百姓家,通常是放铜板,一家人的饺子,只放三个铜板,拼的就是一个运气。 云芷却把这个规矩稍微做了点改动,一来是铜板太大了,把饺子撑得不好看,她决定放银豆子,金豆子,这样抱在肉丸里,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第二个改动是,她决定放许多许多的银豆子,金豆子,毕竟他们这些兵加起来,有十好几万人呢。 他们为了保家卫国,那可是用性命与敌人厮杀的,真的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云芷干脆就劝荣景初拿出来十万两雪花银,十万两黄金,都融成了金豆子,银豆子,包在饺子里,就当是犒劳这些英雄了。 第180章 郡主什么时候嫁给皇上,当皇后? 第180章 云芷和友瑜站在帅帐前面搭建的高台之上,怕云芷声音不够嘹亮,云芷每说一句,友瑜就跟着喊一句。 云芷:“敬爱的兄弟们!” 友瑜:“敬爱的兄弟们!” 云芷:“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大家都辛苦了!” 友瑜:“在这过去的一年里,大家都辛苦了!”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跟说双簧一样,大家都不禁被逗的前仰后合的。 云芷:“今天是大年三十!咱们一起吃饺子!” 友瑜跟。 云芷:“这饺子可不是寻常的饺子,里面是包了金豆子银豆子的!” 友瑜跟。 云芷:“所以,大家就放开肚皮吃吧!吃的越多,得的越多!” 友瑜跟。 云芷:“但是,有一点可得注意了!别吃的太快,把金豆子也给吞下去了!” 友瑜扯着嗓子,用最洪亮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大家听清了,不禁又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前他们只觉得云芷生得好看,又有本事,还真不知道她还挺有幽默细菌的呢! 有胆子大的忍不住打趣道:“郡主待咱们兄弟这么好,什么时候嫁给皇上,当我们的皇后啊!” 有人开了个头,起哄的声音立刻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当皇后!当皇后!当皇后!” 按理说,皇上册封谁为皇后,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要提意见,那也是能上朝的大官才有资格,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是不敢妄议的。 然而,这一幕却让云芷想到了北铭曾经说过的一番话,他说,弟兄们多少次出生入死,在沙场上与敌人搏命,大家都是一直喊着云芷的名字,才咬牙挺过来的。 云芷两个字不止是指荣景初心爱的姑娘,更是代表着所有人对家人的思念。 这是最开始跟着荣景初的那一千个士兵的故事了,可是随着口口相传,相信军营里应该没有人没听说过这段历史的。 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荣景初对云芷情根深种,才敢拿立后这种大事开玩笑的。 荣景初怕云芷被这样调侃,会觉得不好意思,立刻板着脸,严肃道:“不想吃饺子的,是不是都想吃军棍了?” 涌动的人潮立刻安静了下来,大家个个低眉颔首的,过年高兴的昏了头,眼下可算是把军规给找回来了。 岂料,面对众人起哄,云芷却淡定得很,她所有的脸红害羞难为情,全给到荣景初了。 除了他以外,她面对所有人都是可以落落大方,从容不迫的。 她淡淡一笑,将压力给到他们所有人,“想让我当皇后,那就要麻烦弟兄们更加一把劲儿,早日夺回大同国失去的山河了!希望明年的新年,我当皇后!大家也都能回家和家人团圆!” 被荣景初吼了那一嗓子,周围都格外的安静,所有人都不敢嬉皮笑脸,胡说八道了。 因此,云芷的声音响起,就显得格外的掷地有声,这下根本不用友瑜充当人型扩音器了,她说的这个美好期许,大家都是听到了的。 这番话顿时让大家士气大振,友瑜立刻推波助澜道:“弟兄们!为了皇上能早日娶到皇后,也为了咱们能早日和家人团聚!明日出征,我们务必要励兵秣马,踔厉奋发!蹈锋饮血,撦鼓夺旗!” 他越喊越有气势,到最后,那声音几乎是振聋发聩,连嗓子都是嘶哑的,“我们要血洗上京!杀金军个有来无回!身首异处!” 将士们也纷纷举起拳头响应,“血洗上京!血洗上京!血洗上京!” …… 大家表完了决心,热腾腾的饺子也纷纷端上桌了。 大家严肃的表情瞬间褪去,气氛一下又回到先前的其乐融融了。 云芷和友瑜走下台去,高台之上,只剩下荣景初一个人。 荣景初举着酒盏,敬将士们三杯酒。 第一杯酒,大家随着皇上,纷纷将酒倒在了地上,敬那些为了保家卫国,而战死沙场的英雄们。 第二杯酒,敬大家过去的勇往无前。 第三杯酒,敬大同国美好的未来。 三杯酒过后,大家就可以放开肚皮吃了,按照云芷说的,吃的越多,得到的金豆子银豆子也就越多。 除了饺子里的金银豆子,云芷还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红包,一人一个价值五两的银锭子。 而那些牺牲的将士们,云芷也要求大家将名字,籍贯等等信息都报上来,她承诺会用做生意挣的钱,给他们的家属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当然,所谓的做生意的钱,不过只是个托辞罢了,实际上,这些钱都是从国库里出。 云芷想着,她手握国库,她一个人又花不了那么多,这是她能为国家,为将士们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而她这个小小的善举,无疑也让大同国和子民的心联系的更紧密了。 大家都知道,他们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是会被看到的,皇上和未来的皇后都不会亏待他们,君与民之间,始终是一场双向奔赴。 将士们都忙着吃饺子,抢金豆子,云芷和荣景初却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拉手手去了。 云芷这样财大气粗,还真是让荣景初找到了一种吃软饭的错觉。 他原本还真挺惭愧的,他觉得自己对云芷就空有一腔喜欢而已,反倒是云芷,为了他甚至是为了他的大同国,都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荣景初拉着云芷的手,除了惭愧,就是觉得尤其的心疼。 “你说你好好的一个女儿家,跟了我,却要四处奔波,还要出钱出力,我连个安稳的日子都不能给你……” 他自嘲地笑笑,“芷芷,这样真的值得吗?” 云芷靠在他的肩上,浅笑着说:“可是,我花的也是你的钱呀!我无缘无故赚了好名声,你也不会怪我乱花钱,这难道不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吗?” 她这话,荣景初自然是不信的。 当初他们一起搞的钱基本都留在了应天府,他虽然不管她花钱,可是云芷自从下扬州之后,就几乎没再找友瑜批过钱,他当初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哪,又如何给她花钱呢。 云芷在小布包里摸索了一番,最后取出一枚金锭子交到了荣景初的手上,“呐!你好好认一认,这是不是你的钱?” 荣景初狐疑地接过金锭子,可是天色已经大黑了,他并不能看清什么,只能触到金锭子旁边的印记。 这触感倒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 云芷立刻取出一支火折子,擦燃了递到了他的面前。 借着幽幽的光芒,这下荣景初可算是看清了,这金锭子上,正是他战王府的大印,也就是说,这和那日在茶楼时,云芷拿出来的金锭子一样,都是他战王府的钱! 云芷浅浅一笑,“现在你不必觉得愧疚了吧?我今天给大伙发的钱,还有承诺给已故将士发的抚恤金,真的都是你的钱。” “我一直是拿你的钱在做人情,皇上会怪我吗?” 荣景初觉得十分欣慰,他抿唇笑笑,倒是觉得十分惊奇,“战王府的钱怎么会在你手上?依照你和我之前的关系,只怕你连战王府在哪都不知道吧?” 云芷点点头,道:“的确不知道,不过京城破城的那日,我一路走一路顺,也就顺带捎上了你的战王府。” “我有一句实话,你要不要听?” 荣景初木讷地望着她,岂料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差点没把他噎死。 她说:“上京中那么多权贵,数你最穷。” “等到给牺牲的将士们发完抚恤金,战王府的钱也就用光了。不过接下来,我们还可以用王府,李府,赵府的,总之,想要振兴大同国,我们是不可能缺钱的。” 荣景初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只是一想到云芷一个弱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又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那日金军破城,国库的钱被人一扫而空,是你的杰作?” 他不禁蹙起眉宇,“可是我见到你时,你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啊!这么多的钱,你是怎么带出京城的?” 不止是京城失窃的那些钱了,荣景初现在合理地怀疑,在应天府时,云芷带着他抄的那几个私库,也是没那么简单的。 还有,就是她能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直接进他的帅帐。 荣景初越来越觉得,云芷没有那么简单了。 云芷却拍拍她腰间的小包,得意洋洋地道:“山人自有妙计。” 事到如今,云芷是打算把空间的事告诉荣景初的,这个男人几次三番地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云芷不认为他二人会有因为钱翻脸的那一天,而且让荣景初知道了空间的秘密,得到皇上的支持,未来她做生意,亦或要做什么事,也能更名正言顺一些。 云芷正打算说呢,岂料,喝的醉醺醺的高将军揽着沈知然的肩,乐呵呵地朝着二人走来,云芷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哈哈哈哈,皇上,郡主!明日就要启程了,你们不与大伙儿热闹热闹,怎么还躲到这儿来了?” 云芷觉得,等高寻酒醒了,一定会后悔过来当这个电灯泡的。 沈知然脸颊微红,看上去也是喝好了。 看着他脚下都画圈了,云芷连忙上来搀扶,“你能不能小心点儿?” 然而,荣景初的眉宇轻蹙,显然还是介意的。 为了不让这兄妹两个有更多的接触,他只能屈尊降贵,代替云芷,让沈知然趴在了自己的肩上。 他每一个嫌弃的眼神、动作都是那么的醋意满满,落在云芷眼里,还真是难得的可爱。 她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然而,此时沈知然一身酒气,手臂肆意地搭在荣景初身上,竟是把两个人给认混了。 他指着云芷的眉心,径直教训道:“荣景初!别以为你是……皇上……就可以欺负我们……芷芷,你敢欺负她……小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又抬手宠溺地揉了揉荣景初的头,“芷芷……别怕!你哥我……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更何况咱们还有袁辰呢……你要是真的跟荣景初相处不来……那就回去做袁夫人……” 云芷仿佛遭了一道晴天霹雳,沈知然这个大嘴巴,真是喝多了什么都敢往外突突啊。 荣景初幽幽转过头来望她,眼神里果然染上了几分阴鸷,“袁辰?袁夫人?” 云芷憨憨一笑,连忙打圆场说:“呵呵呵呵呵,沈知然一定是想他相好的了,你别听他胡说!” 荣景初无语,但还是耐心地与她分辩道:“袁辰,男的,大理寺少卿。如果没记错的话,朕与他还一桌吃过饭吧。” 云芷管他三七二十一,就非常肯定地说:“是啊!是男的,不过……家兄有那么点不为人知的癖好……让皇上见笑了。” 这一听就不可能是实话,荣景初咬牙切齿,就要来收拾云芷,“云芷你!” 岂料,高寻这时挡住了他看向云芷的视线,插话说:“我说郡主啊,皇上和沈家兄弟都要进京打仗,不如您就留下来啊,这军营里若是住不惯,不如就和臣的夫人到府上去小住一阵子,都是女眷,我也不回去,您尽管放心就是了。怎么说这京兆府太平,您住在这儿,皇上和沈家兄弟也能放心不是?” 云芷扶额长叹,她真是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的眼神了。 不过,好在是高寻这会儿来了,云芷刚好有事找他,他不来,她只怕就忘了说了。 她从小布包中搜罗了一阵子,最后抽出一大包什么东西来,被牛皮纸鼓囊囊地包着。 云芷径直将其塞进了高寻的手里,“高将军,等我们走了之后,京兆府的兵就少了,这个记得用上!金军再敢来犯,这是可以助您退敌的!” “您可千万别忘了!牛皮纸也别扔!” 她抬高了音调,生怕高寻会听不到,“这东西的配方,我都写在牛皮纸上了!” 高寻顿时感激涕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跪倒在了云芷脚下,“臣谢主隆恩!” 得!她方才那些话算是都白说了。 第181章 我要芷芷快快乐乐,岁岁平安 云芷想着给将士们包红包,而荣景初却也惦记着她呢。 他要送她的新年礼物是一支凤衔牡丹玉流苏发簪,京兆府的条件有限,和他们在京城时没法比,他只能找工匠,特意为她打了这支独一无二的发簪。 这是他目前能给她的最好的一件礼物了。 他二人将两个醉鬼送了回去,荣景初又送云芷回营帐。 他将簪子拿给云芷的时候,心里到底还是忐忑不安的,他怕自己这糙汉审美,入不得女孩子的眼。 尤其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整个京城的好东西都在她手上,她可是见过世面的。 岂料,云芷的眼眸却瞬间亮了起来,她接过那簪子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道:“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物!这也太好看了吧?” “我也天天在城里面转,还真没见着这么好看的发簪。” 她熟练地将它插在了发髻上,用荣景初的眼眸当镜子,“好看吗?” 这的确是一支很好看的发簪,云芷并不夸张。她就这样随手一插,就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的温婉可人了。 荣景初望着她,一时有点舍不得移开眼。他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好看,人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云芷顿时笑得更甜了,她抬起双手捧起荣景初的脸,“你也生得这么好看,可惜我光顾着给将士们发红包了,都没给你准备什么,你会怪我吗?” 荣景初微微俯身,以保证视线和她平齐,难得他的目光这样温润,而不是充满了凌厉和威严,随便看向谁,谁就会被刀的骨头都不剩。 这下轮到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了,由听见他说:“那我可以自己选吗?” 他突然靠她这样近,春信和门口的守卫都赶紧回避了,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一个在帐子里,一个在帐子外这样站着,暧昧的气氛逐渐在周围弥漫。 被他这样看着,云芷不免觉得羞赧,她点点头,乖乖地合上了眼眸。 荣景初想要的,自然少不了是一个吻的。 岂料,他凑上前来,说的却是:“我要的礼物是,芷芷快快乐乐,岁岁平安。” 云芷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他真挚的目光。 她的心里不免有一股暖流升起,她问他:“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他甚至都不求能时常与她在一起,而是就只要她快乐,平安。 云芷浅浅一笑,“那我也再要一样礼物,我要每天都能和荣景初在一起。” 夜已经大深了,两个人还难舍难分的,终究是不好看,便挥挥手告别了。 荣景初独自回到帅帐之中,心里不免觉得空落落的,明天天一亮,他就要带着将士们杀回京城去,而云芷为了当好州县之间的那根纽带,她下一站准备去成都府,从这以后,两个人的距离就更远了,一个在最北面,一个在最西面,不知道是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才能见一次。 他如何舍得他的姑娘一个人跑那么远呢…… 荣景初脱下外裳,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声。 却在这时,黑暗中有个小小的身影窜出来,从身后将他拦腰抱住了。 她的脸颊贴着他的背,听那声音,好像是哭了。 她说:“荣景初,我不舍得你。” 被云芷这样惦记着,他原本是该高兴的,可是这心口却没来由的很疼很疼。 他驰骋沙场多年,生离死别,悲欢离合都见的太多太多了,他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然而,听着她的哭音,他却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转过身,将她高高地抱了起来,无比珍惜地啄着她的唇。 片晌过后,云芷瘫在他的怀中,没了力气,由听见他郑重道:“云芷,回应天府去吧。” “回应天府去找你的家人,有人护着你,我在前线也能安心。而且应天府离京城那么近,我快马加鞭三个时辰去找你,与你待一个时辰,再花三个时辰赶回去攻打京城,什么也不耽误。” 果然,当一个人心里惦念着另一个人,哪怕路途再遥远,他也不会觉得远的。 他又说道:“你若真的想去其他地方,等京城收回来了,我都陪你去。只是,你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才行。”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云芷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她乖乖地点点头,反正她许久没回应天府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给舅舅舅母拜个年了,说不定还会有压岁钱呢。 而且应天府也是百废待兴,少不得她回去折腾一番呢。 …… 第二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去上京。 荣景初神采飞扬的,大氅里面,还特意穿了那件从沈知然手里抢来的羽绒服,也不知是衣裳好,还是缝衣裳的人好,总之这衣裳穿在身上,又暖和又轻便,使他心情都格外的好。 谁说云芷什么礼物都没给他准备,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应天府和上京是一个方向,按理说,云芷和他们也算是顺路。 然而,她一个小娘子跟着一群男人着实是不方便,云芷又有地图在手,实在不必跟着他们跋山涉水的,恋爱脑也不是这样的,能省下十余天赶路的时间,天知道她能做多少事。 于是,云芷便提议和荣景初他们分开走。 昨天的谈话虽然被打断了,荣景初也大概知道了她有些异于常人的本事,便也不强求,就很爽快地笑笑说:“云芷,那我们应天府见。” 让云芷不可思议的是,沈知然竟然也没打算跟荣景初同行,甚至之前荣景初要封他做云麾将军,都被他给拒绝了。 看来他誓要在京兆府混出点名堂,否则是不会轻易回应天府的。 云芷虽然也不愿意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但是,到底也是要尊重他的决定的,就好像他当初尊重她那样。 反正她有地图一来一回也方便,她还是可以隔三差五过来看看他的。 云芷临走前,荣景瑜剩下的那几个女人竟然托人过来传达,说是要求见她。 云芷并不认识她们,可以说是无冤无仇,不过仔细想想也知道她们找她干什么。 无非就是听娇嫔说皇上也染上了脏病,如今却健健康康地回京了,她们觉得是云芷治好的,也想求云芷救命呗。 云芷应邀去见了她们,她们果然是哭哭啼啼跪了一地,应该是提前排练好的,云芷才露面,她们就异口同声道:“求郡主舍药相救,我们姐妹日后愿意肝脑涂地报郡主大恩。” 第182章 回到应天府 云芷揉了揉被她们的声音震到的耳朵,直截了当地说:“那你们只怕求错人了,这种病莫说是我治不了,天底下应该也没谁能治吧。” 这后半句话,倒是一句实话,而前半句,却完全是框她们的。 她们身上的这点病,发作的慢,并不像荣景瑜已经病入膏肓了,云芷还是能治的。 其实,就连荣景瑜也是有救的,只不过,云芷不想那么做罢了。 眼下云芷对救风尘也没什么兴趣,治好了她们,她们是不是又要重操旧业,干老本行了? 回头相互传染,又是生病。 那些愿意给她们花钱的男人自作自受,倒是不值得可怜,云芷却心疼他们家里那些明明吃了屎,却仍然要讲究三从四德的女人们。 她上辈子也算是吃尽了这种苦头的,她堂堂一个正室,就更没有给一堆花娘收拾烂摊子的道理了。 云芷面前的这些人,死一个亦或是死一批都没什么可怜的,反倒还会让大同国更加风清气正,谁说不是好事呢。 更何况她如果真的救了她们,只怕就把荣景初得了脏病,又被她云芷治好的事给坐实了。 她不可能拿荣景初的名声去开玩笑。 所以,无论谁问,她一律说“治不了,这就是不治之症”,这也是在向那些道听途说的人证明,荣景初他根本没得病。 眼下这几个女人,本来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云芷根本不与她们客气,就径直说道:“有句老话说,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们当初若是洁身自好,也不可能落得这种下场。” “既然事情都做下了,坦然面对就是了,世上哪买的到后悔药呢?” 说完这番话,云芷就转身走了。 几个花娘在她这儿没讨到便宜,反而还挨了一顿说教,她们不禁挤眉弄眼的,开始对着云芷的背影阴阳怪气起来。 岂料,云芷这时竟然又转过身来,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并不与她们计较,却冷冷地威胁道:“别以为你们快死了,就可以顺口胡说八道,你们若是敢给皇上造谣,说什么皇上得了和你们一样的病,那你们便是死了,我也要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尸骨无存的滋味。” 云芷用最甜的微笑,说最狠的话,“不信你们就试试。” 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这几个人都不禁狠狠打了个寒噤。 云芷却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们的,为了避免她们出去乱说,影响荣景初的名声,也为了避免她们把病传染给其他人,云芷拜托高寻,在京兆府找了一间带小院的空屋子,让几个人住了进去,同时住进去的还有那个疯疯癫癫的娇嫔。 云芷不让娇嫔蹲牢房了,免得她哪天死了,荣景初会落下个虐待妾母的罪名。 免得她们胡说八道,污蔑荣景初,云芷让她们都挤在这间屋子里住,除非是死,此生都不可以再出院子。 云芷说,这是让荣景瑜的女人们给娇嫔养老,实际上,这里比牢房,也不过是多个能透气的院子罢了,她是让她们在这里等死,谁说这折磨人的手段不狠辣呢? 然而,云芷不对她们狠,那吃亏的就会是她和荣景初,为了自保,这也算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 沈知然一直将云芷和春信送出城去,甚至都快送到河中府了,他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他朝云芷的背影挥挥手,“到了应天府,记得给我来信!” 云芷一想到,要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兆府了,心里终究不是滋味,她也朝着他喊道:“沈知然!保重!早点建功立业,回来找我们!” …… 告别了沈知然,云芷原本是想直接传送回应天府的。 可是春信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又不好贸然行动了。 云芷犹豫了,为了节省时间,还是决定给春信喂一碗浓浓的安神汤,然后直接将她收入空间里,再用马车拉着跑个几十里,就像当初她救连虎和家骏用的法子一样。 云芷和春信相处了这么久,她知道她是个诚恳又忠心的好姑娘,她既然跟了她,便是她的人,未来是会和映雪一样与她亲近的,云芷完全信任她,所以连麻袋也不给她套了,待她睡沉了,就直接把她收入了空间。 云芷让枸杞看着春信,当她快醒的时候,就让枸杞叫三声长的“嗷”,一声短的“汪”,这时云芷就会立刻回到空间,再把春信带到某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去放个风,再假装告诉她,马车跑了多少里路了。 安顿好了春信,云芷就直接回了应天府。 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便先去城南找了王伯,想要了解一下最近城中情况。 值得欣慰的是,大家过得都还不错,没出什么变故,广聚轩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如今的应天府,不缺吃也不缺穿,可以说物资十分充足。 唯一的一点小问题,就是有个燕人时常出没广聚轩,有时候还追到沈家住的宅子去。 这人来的次数多了,难免引得连虎注意,据连虎观察,这人是去找云芷的表姐沈昕尘的。 听到这个消息,云芷着实是一惊,这人是……燕国的驸马爷燕凌! 云芷没去扬州前,曾经见过燕凌在街巷间骑个马乱窜,她当时还挺担心沈昕尘和这人打照面的。 后来事情一多,云芷便把这事给忘了,她还真没想到,那个杂碎竟然又缠上她姐姐了! 云芷攥紧了拳头,不禁被气的牙痒痒。 从王伯那出来,云芷便直接回了沈宅,在外面奔波了这么久,她是真的很想念她的家人们,真是迫不及待要来见他们了。 云芷想着,这京兆府和应天府距离那么远,城中人也很少通气,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一下子从京兆府回到应天府的吧? 这唯一会露馅的人,就是北铭,他小年夜带兵出发的,想来现在也才走了一半的路程,还得有七八天才能到应天府。 云芷想着,大家都是重生的,或许能相互包容,他应该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出卖云芷。 云芷推开沈宅的大门,就喜气洋洋地说:“舅舅舅妈过年好,知意哥昕尘姐过年好!” 第183章 拜年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秦元秦老将军也从军营回来吃团圆饭了。 云芷后知后觉地看到了他,连忙补了一句:“沈知然的外祖父过年好!” 正好赶上晌午时分,沈江波和沈知意在院子里放鞭炮,屋檐下面,秦元负手而立,秦英如揽着沈昕尘,正紧张地捂着耳朵。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把整个院子弄得烟雾缭绕的。 迷迷蒙蒙之间,大家仿佛在门口看见了笑得阳光灿烂的云芷。 霎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秦英如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太想念云芷,产生了幻觉,倒是沈昕尘起先挣脱她的怀抱,冲上去将云芷抱住了,“芷芷!你终于回来了!” 一家人紧跟着也凑了上去,沈江波嗔怪道:“真的是芷芷!你这孩子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的?” 秦英如又恨又爱地掐着她的脸,“当初留一封信就跑了,竟然还知道回来?” 沈知意淡笑着上前,拉回了他老妈,“行了行了!回头再问,芷芷赶了很久的路,肯定很累了,快进去吃饭吧。” 秦英如应着“是是是”,又赶紧出门张望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眼眸不禁黯淡了几分。 云芷知道她在找什么,便直接答道:“沈知然没和我在一块,他在京兆府,而我去了扬州。” 满打满算,云芷也才走了不到两个月,又是扬州又是京兆府的,她怕引得人怀疑她不是人,便决定只说自己去了扬州。 得知沈知然没回来,所有人,甚至屋檐下站着的秦元都有一点失落,为了安慰大家,云芷立刻笑笑说:“沈知然他给我写信了!他最近挺好的,岂止是好?完全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了!” “皇上去京兆府御驾亲征了,沈知然跟着皇上收复了河中府,杀了金军一个全军覆没,连金国那个王子司马平威都把性命给丢了呢!” 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顿时都很兴奋,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说:“真的?” “太好了!想不到我儿这样出息!” “那他有没有受伤?” 云芷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他毫发未伤!他在军营里吃得好,住得好,也不像在家时那样清瘦不爱吃东西了,现在可强壮了。” 秦元冷冷一哼,“你见着了?” 云芷噎住,“我……我猜的!他那个人,自小就是吃别人家的饭香,到了军营里当然是可劲造了。” 听到这个消息,一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沈昕尘连忙挽着云芷的胳膊进门去,“进去慢慢说,饭都准备好了,你还说他?你也嘴壮!我们刚要开饭,你就回来了!” 云芷将将要进门去,这时见着李老夫人出门来,笑盈盈地说:“云姑娘回来了!” 云芷看的出来,她是听见了院子中的说笑声,特意出来打招呼的,便毕恭毕敬地给她老人家作了个揖,“李家祖母过年好。” 李老夫人连连点头,“过年好!过年好!” 云芷起身的时候,阳光刚好照耀下来,李家那间屋的窗棂纸上朦朦胧胧透出一个人影来,云芷不禁浅浅一笑,抬高了音调说:“李姑娘过年好。” 她这一喊,窗子后面的人连忙闪身躲开了。 默了片晌,也没见着里面的人出来打个招呼,这不免让李老夫人十分尴尬,只能笑着解释道:“可能是睡着了,这孩子!等她醒了,让她去找姑娘热闹热闹。” 沈家人都看破不说破,又与李老夫人寒暄了两句,就回自己屋子去了。 秦元那个老冤家正站在门口,云芷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铁青着脸道:“你应该还没给老夫拜年吧?” 哦豁,云芷一进门就拜年了,大概是被鞭炮声盖住了,他并没听见,这会便来找她的茬了。 云芷也不生气,当即就要跪下,还要磕头给他拜年的,“沈知然的外祖父过年好!” 其实……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秦元是沈知然的外祖父,又不是云芷的,这算不上是自家小辈,秦元受之有愧,顿时有点坐立难安,“别别别,你有这份心意就行了。” 云芷却不肯放过他,又说道:“那我替沈知然给您磕一个。” “外祖父过年好!” 说时,又要跪。 这下秦元更不好意思了,秦英如也连忙上来将她拉住,“行了行了,再闹饭菜都凉了!” 云芷继续表演,“那我替知意哥和昕尘姐磕一个!” 这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秦元倚老卖老,咄咄逼人欺负个小辈呢,他开始后悔招惹云芷了。 这孩子几个月不见,真是越来越颠了。 “得得得!压岁钱你拿好了啊!明年你赶紧嫁出去,去折磨你婆家人,可别回来了啊!” 说着,他抽出钱袋,掏了个最大的金锭子给了云芷。 云芷掂了掂,差不多有十两呢,这老头出手是真阔绰。 他去了军营里,荣景初每个月是会给他们发俸禄的,如今战事吃紧,俸禄不多,不过他也没有用钱的地方,便全攒下来,过年给孩子们发压岁钱是足够了。 云芷也不缺钱,但是喜欢给他添堵,她和秦元一见面就斗嘴的程度,一点也不次于和当初的荣景初。 “真好,还有压岁钱!那我替沈知然也领了吧!” 秦元自知被她给坑了,瞪她一眼,云芷却委屈巴巴地说,“怎么了?我不是替沈知然拜年了吗?” 替他拜了年,自然也要替他拿压岁钱,秦元无言以对,就又掏出第二大的那个金锭子给了云芷。 云芷乘胜追击,“要不……我替沈知然未来的媳妇也给您拜个年?” 见着她没完没了,沈江波不得不咳嗽一声,站出来替岳父大人讨一个公道了,“咳咳,芷芷,你适可而止吧!” 秦英如也捏着她的脸蛋,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两个我真的服了!差了好几十岁,一见面就拌嘴,这才是一对活冤家呢!” 虽然被坑了钱,秦元却是不会生气的,过年嘛,就是图个乐呵,他一把年纪了,又岂会和云芷计较? 秦英如一手揽着云芷,一手挎着老父亲得胳膊,“开饭了,开饭了,再不吃就凉了!” 第184章 每个人都在做很有意义的事 第184章 原本很平常的团圆饭,因为云芷的加入,一下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还是缺了沈知然呢,沈知然若是再加入,沈家这一家人根本不敢想会有多开心。 今天的菜色也是尤其的丰富,鸡汤,鹿肉,浇汁鱼,四喜丸子,粉蒸肉,麻辣豆腐,酱牛肉…… 蒸年糕,蒸水饺,当然还有一道充满了回忆的冬笋汤。 这是要让一家人懂得忆苦思甜啊! 要说这伙食可是比军营里好上太多了,虽说云芷有空间在手,从没饿过肚子,但是看到这么一大桌子菜,还是把馋虫都勾起来了。 她捧着碗大快朵颐,看她吃的高兴,就显得这顿饭尤其的香,一家人食欲不禁也被带动起来了,大家无意中,也多吃了不少东西。 云芷给大家讲了她在扬州做生意的事,又结识了好几个朋友,沈家老爷夫人,还把应天府的房子地皮都捐给了朝廷,还有楚侯爷一家特意过去帮忙的事。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听到了那个找事的丁朝,还有江南恶霸陆兴荣,又不禁替云芷捏了一把汗。 在家人眼里,她毕竟只是个弱女子啊,大家真是想想都后怕,还纷纷埋怨她,遇上了歹人怎么不去找云芷的大舅舅,也就是沈昕尘的父亲,临安城的巡抚大人沈江远。 然而,云芷哪里是那么脆弱的,回家找家长告状这种事,她着实是做不出来。 大家也说了自己最近做的事。 皇上都御驾亲征了,朝中的一些折子便交给了沈江波打理,如今这乱世,大家都是为了大同国好,便也不讲究那么多规矩了。 在沈江波的领导之下,许多州县城镇都给朝廷捐了钱粮物资,也算是为了大同国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沈知意受云芷给的灵感,在附近两个州县也都开起了广聚轩,正值新帝登基之际,他们大同国的家底可以说非常薄,囤物资这种事,那是多少都不嫌多的。 尤其粮草,更是多多益善,这次的战乱灾祸,就是所有人头上响起的警钟,他们必须把粮草囤的富富有余的,未来大同的子民再也不要挨饿了。 秦英如和沈昕尘两个,就一心打理应天府的广聚轩,在袁辰的帮助下,广聚轩既收集物资,也会稍微加一点价格,自由地将物资卖给普通老百姓,可以说已经非常成熟了,云芷这次回来,根本就不用她操心。 袁辰的这个主意着实是不错,这两个月来,也算是给国库挣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在沈江波和沈知意的领导下,将来全国各地的广聚轩都会开起来,单单是广聚轩的收入,都能是之前收上来的赋税的许多倍了,云芷当初说新皇上不收赋税,真的能成为现实,而不是一句大话,未来的大同国是不可能缺钱的,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说到袁辰,一家人都不禁赞不绝口,说他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理寺少卿,他是真的很有才能,不仅帮着打理广聚轩的生意,还只身去周围的几个郡县,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募来了五万兵。 除了荣景初带走的十万大军,应天府城中如今骑兵步兵加起来,怎么说也有十二三万,还真是满满的安全感。 而秦元秦老将军,日常便是带兵操练,监督将士们修城墙,修城外的壕沟,如今北城门里里外外已经修好了,东城门也修的差不多了,过完春节,接下来就是修城西的,而城南出了城就是汴河,并不需要挖什么壕沟,只加固城墙就行了。 总而言之,他们每个人都在做利国利民,非常有意义的事。 除了这些,云芷还吃到了一个瓜。 云庆那个小妾丽娘生了,是个男孩,可能是逃荒这一路上折腾着了,距预期的早产了一个半月。 说起这个,秦英如就不禁幸灾乐祸地说:“那老大家的,老三家的都盯着你爹的爵位呢,这下丽娘生了个男孩,那三家有的闹了!” 沈江波也轻扯唇角,冷冷一笑,“管他们怎么闹,只要别来找咱们芷芷的麻烦就是了,反正那爵位,芷芷又不争。” 秦元一听这话,重重地将筷子撂在了桌上,“哼!这事也怪你这当舅舅的!当了半辈子的官,压不住云家那几个牛鬼蛇神!还让孩子跟着你受罪!” 听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心疼云芷,秦英如闷头吃饭,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秦元板着一张脸,呵斥道:“你还好意思笑!你也不中用,在家时上房揭瓦那股劲哪去了?云芷不能打她亲爹,你还不能吗?下次让老夫见着了,我亲自收拾他!” 这下连云芷也憋不住笑了,这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偏袒她吗? 她这个老冤家虽然总说烦她,其实对她真的不错,甚至可以说,比她那个亲生的祖母对她都好,云芷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她这一笑,秦元凌厉的目光便朝着她扫了过来,云芷赶紧憋了回去。 他如此偏袒她,她也难得顺着他一次,拍他的马屁道:“我认为秦家外祖父说的对!小舅母,以你的身手打我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平时也没人陪你练拳脚,也怪没意思的,所以他要是再来找茬,你就上去打个够,你放心,我肯定帮你!” 秦英如眉开眼笑的拂了拂云芷的头发,说的也不知是正话还是反话,“瞧瞧!我们芷芷多孝顺啊!” 没有人发现,云芷对秦老将军的称呼,从“沈知然的外祖父”变成了“秦家外祖父”,听上去,是礼貌了不少,她并不像之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了。 而对于丽娘生娃这件事,云芷听了,不免觉得幸灾乐祸。 身为云庆的女儿,有一些秘密她比谁都清楚,只不过她不像映雪那么爱八卦罢了。 这事她是可以烂在肚子里的,但是前提是云庆他们那些人别跑到她跟前秀智商下限。 反正她不当自己是云家人,管他们那些腌臜事呢! 第185章 走街串巷去拜年 一家人聊得热火朝天的,知道了彼此的近况后,这话题就又落在了沈知然身上。 毕竟只有他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大家难免多惦记些。 云芷为了安慰大伙,便真真假假的又说了一些。 “沈知然是真的挺好的!一起打完河中府那一战,他和皇上也冰释前嫌了,皇上还想封他个云麾大将军呢,不过,被他给拒绝了。” “他说自己历练还不够,非要留在京兆府,再建功立业,才接受皇上的封授。” 沈江波嘴角是抑制不住地上扬,“依着他那个又犟又要面子的性子,这是他能办出来的事。” 云芷又说道:“而且,沈知然他有相好的了,姑娘长得挺漂亮,人也不错,所以他舍不得回来嘛!” 后面这段便是她顺口胡嘞嘞的了,不是说人生三大喜事是什么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嘛。 这沈知然虽然远在京兆府,却有皇上的赏识,又马上升官发财了。 她必须杜撰个姑娘出来,把这三大喜事凑齐了。 听她这样一说,一家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中。 倒是秦英如苦着一张脸,不太开心,拉着云芷的手叹息道:“这个臭小子!这不是负了芷芷吗?芷芷别难过,等他回来,小舅母帮你收拾他!” 这还真是把云芷雷得个外焦里嫩的,沈知然谈恋爱,关她什么事呢? 她这个恋爱脑小舅母,该不是有心撮合他俩成一对吧? 她们娘俩到底是谁疯了? 云芷赶紧收回了手,趾高气昂地说:“那倒也大可不必!说的好像我看得上你儿子一样!” 沈知然那条线被她掐断了,依照云芷对她小舅母的了解,现在马上就要扯上沈知意了,于是,她起先说道:“沈知意闷葫芦一样,无趣得很,我也看不上!” 沈昕尘在一旁,忍不住笑喷了,沈江波也蹙着眉教训秦英如道:“我早就说你了吧!乱点鸳鸯谱!他们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妹,就你天天胡思乱想!” 沈知意莫名被攻击,也难得幽默了一次,“我还看不上你呢!” 一家人不禁都被逗笑了。 最后,秦英如郑重地拍拍云芷的手,“芷芷放心,你看不上他们两个臭小子,小舅母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 …… 云芷不在应天府的这段日子,各家都对沈家对广聚轩照顾良多。 到了初二,她和哥哥姐姐一块去各家拜年,自然是不能空着手的。 她在扬州时就想着买些特产,等回来的时候给大伙尝尝,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云芷给每家的礼物都是四件,两罐绿杨春茶叶,八只高邮湖大闸蟹,一篮子高邮鸭蛋,还有两包千层油糕。 最开始夫人们来广聚轩帮忙,云芷就说要按照每日三百文的工钱给大家结钱,大家却都是心甘情愿的帮忙,没有人要云芷的钱。 后来在沈知意和袁辰的打理之下,广聚轩挣到了钱,便把之前欠夫人们的钱都结清了。 云芷这次回来,倒是不用给夫人们结钱了,不过大家平日里都养尊处优的,如今却愿意放下身段,兢兢业业地帮她的忙。 这人情债也是要还的。 云芷在空间里找了几个大红色,绣着福字的荷包,每位来店里帮忙的夫人都给了一包金豆子,算作是年底的分红,她还给大伙儿画饼,说明年的分红会翻一倍,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为朝廷效力,逃荒时那些饿肚子的岁月,就绝不会再重来了。 每一家见着云芷兄妹几个来拜年,都不禁眉开眼笑的,把家里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拿出来直往他们手里塞,还说他们兄妹几个一个比一个更有出息,未来都错不了。 这一圈走下来,莫说是云芷,便是整个沈家,在京城的权贵圈那也是团宠了。 危急时刻,没有丢下任何一个人,救了他们的命,还带着大伙儿挣钱,这样的一家人谁会不喜欢呢? 说起来,还真就有人不喜欢。 柳氏这日上街买豆腐,正好看见了云芷他们几个各家拜年,那大包小包地往别人家里拎,她难免觉得眼红。 云芷和云家关系不好,她知道云芷绝对不可能去云家拜年的。 但是挑拨离间她最是擅长的,得不到她也不可能让云芷好过! 想想她的怡儿,被发配到了京兆府那又远又危险重重的地方,至今都没个音信,她就恨透了云芷! 柳氏一口银牙咬碎,还是舔着脸凑上前去,冲着云芷他们的马车笑吟吟地打了招呼,“这是芷芷回来了吧?” 沈知意乘前面的一辆马车,而云芷和沈昕尘一同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 听见这声音,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顺着帷裳的缝隙向外看去,看见柳氏那张谄媚又透着算计的脸,都不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沈昕尘望向云芷,还想用眼神问问她,该怎么解决。 岂料,她压根就不想给柳氏留面子,抬高了音量径直吩咐车夫道:“师傅!麻烦再快点!去玩林家,还得去军营呢!再磨蹭可就送不完了!” 车夫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嘴上痛快地答道:“好嘞!” 与此同时,也加大了力道,快抽了几下马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柳氏的面前疾驰而过,什么礼物都没留下不说,还害她吃了一嘴的土。 柳氏被呛的掩着口鼻直咳嗽,望着云芷他们扬长而去的身影,不禁狠狠地一跺脚,咬牙切齿道:“小贱蹄子!你给我等着!” 给京中权贵们送完了礼,云芷又去军营里犒赏了将士们,京兆府有的福利,应天府自然也要有,朝廷善待大家,才能赢得大家的忠心和信任,福利待遇上去了,也能招来更多的青壮年参军,壮大大同国的军队。 云芷知道,她昨儿个那顿操作,把秦老将军的私房钱都快掏空了。 老将军为了朝廷拼了一辈子的命,到老了,是应该享福的。 所以,她趁着他今日还没回来,在他的营帐里,放了许多的零食,酱牛肉,鹅掌鸭信之类的,还有新做的两套棉衣,又在他的枕头底下,放了一钱袋的金元宝,生怕他手里没钱,在自己身上省着。 沈知意和沈昕尘见到这一幕,不禁会心一笑。 第186章 李老夫人中风了 因为和李家同住,云芷这拜年礼物,是最先给李家送去的,然而,李老夫人身子不大好,一直没去广聚轩帮忙,其实她有两次想去,李千荷却觉得他们好歹是官宦人家,出去抛头露面挣钱很丢人,自己不肯去,便也把她祖母给拦住了。 也正因为她二人一天没去过,没有理由拿广聚轩的分红,所以云芷给她们送的礼物里并没有那一荷包金豆子。 这消息也不知怎么传到了李千荷的耳朵里,她当即就气炸了,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将桌上那些绣品都尽数扫到了地上。 “祖母!现在你还说云芷和他们沈家人好吗?他们这根本就是看人下菜!欺负咱们孤儿寡母的!” 说着说着,李千荷眼泪就簌簌落了下来,“不就是看咱们李家只剩下咱们两个女眷,对他们在朝中的前途没有用处吗?明明知道咱们没钱,还故意克扣咱们的!他们根本就是想逼咱们去死!” “我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给他们看看,将来让他们都后悔!” 李老夫人看着她那一双眼珠子都是红的,不禁气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念了多年的佛,从来就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况且,做人讲究将心比心,她们娘俩从没去广聚轩帮过一天忙,沈家能给她们送拜年礼,已经是情分了。 她们又怎么敢和其他权贵攀比?奢望也得那么一袋金豆子呢? 可是这种道理,她不知道跟李千荷讲了多少遍,但是李千荷就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能听进去一个字,都算他们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说来说去,就怪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偏偏娶什么小户之女,李千荷的那股小家子气,根本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未来别惹出什么祸事,李老夫人就要烧高香了。 李老夫人什么也没说,却不禁被气的呕出一口血来,眼前也是一黑,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看到这一幕,可是把李千荷吓坏了,她慌忙冲上来,将她搀住了,“祖母!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她眼泪簌簌而落,这下也敢大声说话了,“救命啊!救命啊!沈家伯母,求求您快来救救我祖母!” 秦英如闻声出门来,刚好云芷他们兄妹三个也回来了,云芷和沈昕尘连忙跟着,也进了李家的屋子。 沈知意是男人,跟进去难免不方便,便出去找郎中了。 云芷本身就是个大手子,人命关天,她也没多想,给李老夫人号了脉,立刻从小布包取出银针,准备施针。 李千荷看到这一幕,却不禁叫道:“你要干什么?云芷!我祖母都这样了,你可别添乱了!” 说时,她又望向秦英如,道:“沈家祖母,还劳烦您帮我去请个郎中吧!” 秦英如连忙安慰说:“我们家知意已经去了,李姑娘别太着急了……其实我们家芷芷是懂一些医术的,不如就让她先给老夫人看看……” 如果不是李老夫人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秦英如也不会给云芷揽这种烂摊子的。 她说话这么一会儿,李老夫人的嘴已经明显歪了,口水也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中风就是这副模样。 这病可是要人命的,根本耽误不得。 李千荷没答话,却往云芷的方向挪了挪,故意将她挡在了身后,显然这就是不同意云芷给李老夫人治了。 云芷简直都被气笑了,径直就怼她道:“我现在算是明白李家祖母为什么会中风了。” 她这话里有话,分明就是说李千荷把李老夫人给气中风的。 李千荷心机深沉,最会听这种弦外音了,立刻就梗着脖子问:“你什么意思?” 云芷却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掀翻在地,“意思就是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千荷一直端庄稳重,还从来没受过这个,可是眼下她祖母情况不好了,她也顾不得自己的颜面了。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又要来阻止云芷,云芷却厉声喝道:“你是不是不想要你祖母活了!” 说时,她给秦英如递了个眼色,秦英如立刻会意,凭着两条钢铁一样硬的手臂,将李千荷从身后抱住了。 她是将门之女,李千荷柔柔弱弱的,岂能摆脱她的束缚? 挣扎了两下,就不禁“嘤嘤”地哭了起来。 云芷却静下心来,坐在李老夫人旁边,让沈昕尘将李老夫人扶着仰卧在榻上,慢慢给她施针。 她第一根针落在了李老夫人头顶上的百会穴上,这顿时让李千荷大吃一惊,“云芷你!” 要知道天灵盖是人多薄弱的地方啊,云芷她一个半吊子怎么敢上来就扎头顶。 云芷冷冷吐出两个字,“闭嘴。” 随后又取了针扎在了李老夫人两腕上的内关穴和鼻下的人中穴上。 这人中穴是救命的穴位,专治中风昏迷的,可是李千荷见了,就觉得尤其后怕,她带着哭音喊道:“云芷!你住手啊!我祖母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就去皇上面前告你!我要送你去坐牢!” 这话成功地把云芷逗笑了,还到皇上那去告她,且不说她根本找不到皇上人在哪呢,皇上是个妻管严,她怕是不知道吧。 云芷懒得搭理她,将李老夫人的衣裳褪去,又将针刺在了她两腋下的礼泉穴和手肘弯曲部分的尺泽穴上。 这针法主要是用于醒脑开窍,疏通经络,一套下来,李老夫人果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千荷不服气地白了云芷一眼,就好像她祖母是自己醒的,而云芷只是踩了狗屎运一样。 却在这时,沈知意也带着郎中回来了。 李千荷连忙喊道:“郎中!郎中!求您快给我祖母看看!可别让有心之人贻误了祖母的病情!” 云芷将老夫人的衣裳合好,才将郎中请了进来。 郎中给李老夫人号了脉,顿时就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要不怎么总有懂中医的人说,你的身体如何全藏在脉象里呢。 他不禁冲着云芷竖起大拇指,“老夫人已经无碍了,多亏了小娘子及时施针,穴位找的准确无误,入针的角度也对,就连力道也堪称完美,小娘子针法如此娴熟,真是人才啊,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只怕都不及你这手艺好。” 这下李千荷不得不闭嘴了,郎中的话让她甚是没脸。 这时,醒来的李老夫人拉着云芷的手,有气无力地道:“好姑娘,老婆子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第187章 请姑娘提防李千荷 此话一出,李千荷心里更堵得慌了。 其他人也不由得愣住,随后秦英如连忙打圆场说:“芷芷,那你好生看顾着李家祖母,我和千荷陪着郎中出去拿药。” 李千荷最是个爱计较的,她的亲祖母一醒来,却要和个不相干的云芷说什么悄悄话,那把她这个嫡亲的孙女置于何地? 纵然秦英如都安慰她了,她还是冷冷一哼,丢下秦英如起先出门去。 其他人也依次出去了,屋子里出奇的静,只剩下云芷和李老夫人两个,甚至能听见炉火里的干柴烧的噼啪作响。 李老夫人气若游丝的,却是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了。 半晌,她深深叹息一声,方才说道:“姑娘其实不该救我的……我这身体自己知道,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这一点,其实云芷从她的脉象中也看出来了。 李老夫人这病是从心情上来的,显然她生活的并不顺心。 李家在京城的事,云芷先前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她这是长期的苦闷累积在身体里,才生了疾。 但是云芷还是说道:“李家祖母何必说这种丧气话呢?您没什么大毛病的,回头吃上两副药,就没大碍了。人活这一辈子,就是会遇上这样那样的事,您还是要放宽心才行。” 李老夫人自嘲地笑笑,“可是我这辈子,就没有顺心的事……” 李家老爷早早地去了,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扯大,却被那小门小户的狐媚子给勾走了。 等几年后,她与儿子再相见,已是天人永隔,儿媳妇也改了嫁,就唯独剩下李千荷这么个孙女,她每日与她相处,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所以,李老夫人有时候就想着,能早早地去了,倒也落得个清净…… 云芷抬手,轻轻勾去了她贴在颊边的半白的发丝。 “李家祖母,您不能这样想,我们生在一个不太平的年代,相比于那些被金军掳走的,残杀的人,我们能平平安安的,不缺吃不缺喝,就是最顺心的事了。” 李老夫人深深地点点头,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出来。 “老婆子知道姑娘心眼好,是一心为我好的,老婆子承你的情了……” 说时,她又是深深叹息,道:“老婆子把姑娘留下来,是想与你说两句体己话……” “我这身子这样,有些话再不说,只怕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我一直很欣赏姑娘,原本还想着让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多和你来往,日后嫁人了,也不至于太小家子气,被婆家笑话……” 她痛苦地摇摇头,继续说:“可是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她不是那块料……我反倒怕她会害了姑娘……” “日后老婆子没了,就更没人约束那个孽障了,姑娘该多多提防才是。” 李老夫人这一字一句落在云芷心上,都不禁让她大为震撼! 她知道李千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万万没想到,李老夫人作为她的亲奶奶,都要云芷这个外人提防她! 那她只怕比云芷想象的更加恶劣! 这时,李老夫人又用尽全部力气拉住了云芷的手,道:“姑娘可千万别让她有得势的那一天!我也不妨告诉姑娘,她看上皇上了,她盼着像她娘一样,攀上高枝,日后飞黄腾达呢!可是她那样的性子,如何能做皇上的女人?” 李老夫人一声更比一声高,最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云芷赶紧向前挪了挪,帮她顺气,又退了退她的衣裳,取了银针扎在她背上的肺俞穴上。 片晌过后,她果然舒服了不少。 李老夫人面色苍白,重新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 由听见她继续说:“皇上还年轻,血气方刚也是有的,看不上她最好,若是真看上了她,我希望姑娘能阻止这段孽缘。” 云芷微微蹙眉,回想起李千荷在荣景初的面前,总是难得的能多说两句话,与她们姐妹一起闲聊,话题也绕不开一个荣景初。 荣景初来沈家吃饭的时候,她还厚着脸皮献上了一道开水白菜。 说她看上了荣景初,果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就包括那日他们来了应天府,她故意提出要和他们沈家同住,只怕都是怀了小心思的。 她早就看出了荣景初喜欢云芷,故意接近云芷,其实就是没安好心! 云芷没拒绝李老夫人这个无礼的要求,毕竟那荣景初可是她男人啊!她能看着他被个叽叽歪歪怪算计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定是他不守男德,才招来了叽叽歪歪怪!云芷决定下次见面,必须捶他一顿才能解气! 却听见李老夫人又说道:“其实,我这也是为了她好。她那样的心性,也就配嫁一个小户,两个人算计着花钱过日子,一辈子平安顺遂就足够了。” “可是,如果嫁给了皇上……” 李老夫人不禁自嘲地冷哼了一声,“哼,皇上宠她,那是整个大同国的不幸,皇上若是不宠她,她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所以,请姑娘一定要帮我阻止这段孽缘!” 云芷郑重地点点头,又在李老夫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李家祖母放心,我会的。” 李老夫人如何能放心,她紧紧地拉着云芷的手,“姑娘务必要提防她!千万别让她有得势的那一天!” 这时,李千荷的声音从外屋传了进来,“云娘子聊完了吗?我想进去看看祖母!” 她这么快就等的不耐烦了。 云芷起身出门去,将将走到门口时,李老夫人却是又把她叫住了,“姑娘!” 见着她回过头来,她却有点难以启齿地道:“若是她将来……罪不至死……就请姑娘留她一命……就当是给老婆子一个面子……” 这一番谈话,真的让云芷觉得唏嘘。 然而,她是个外人,看不上李千荷,大可以离远点,甚至是反击。 李老夫人作为她嫡亲的祖母,又能如何呢? 云芷越发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下子病的这么重了。 第188章 一记耳光 云芷出去的时候,刚好李千荷匆匆进门来,两个人在珠帘之间擦肩而过。 在将要错过去的时候,云芷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凌厉的目光落在李千荷脸上,这顿时让李千荷分外不舒服,她阴阳怪气地说:“云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云芷不想让李老夫人再跟着操心,于是径直将她拽了出去。 李千荷一直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她的束缚,“云芷!你干什么!我要去看我祖母!” 离里间远了,云芷狠狠地将她甩开了。 “你少往她跟前凑,她病也能好的快点!” “她的病就是常常生闷气来的!” 李千荷打了个趔趄,勉强站稳了。 她回味着云芷话里的意思,顿时恼羞成怒,一双眼睛红红的。 “云娘子的意思是,我把我祖母气病了吗?” “我们孤儿寡母的,身边没个人帮衬,我每天都刺绣到深夜,一双眼睛都快熬瞎了!只求能挣点小钱,贴补家用!” “我生来就心性沉稳,又不像你那么爱生事端,岂会惹祖母生气?” 说着说着,李千荷的眼泪就簌簌而落,委屈巴巴地说:“我祖母明明是自打到了这应天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就只喝冬笋汤勉强活着,身子才闹了亏空!可是我又能怎么办?我只是个弱女子,身边又没个人帮衬,我已经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了!” 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指责沈家不帮衬了! 秦英如和云芷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气笑了。 秦英如这次破天荒地也不对她客气了,就径直问道:“依着李姑娘的意思,是怪我们家不帮衬了?” 李千荷心里有点得意,眼神却闪躲,“我可没这么说。” 云芷却更是不客气,“小舅母此言差矣,粮食衣裳,取暖的煤炭咱们都送过,李姑娘怎么会怪我们沈家不帮衬呢?” 李千荷梗着脖子,她很想说,粮食很快吃完了,煤炭也很快用完了,可是沈家没再送来,这就是不帮衬! 不料,云芷却起先说道:“该帮衬的,咱们都帮衬了,李姑娘的意思是,我们为什么不养她!” 沈昕尘也添油加醋地说:“这应该就叫升米恩斗米仇吧。” 云芷打了个响指,“没错!” 李千荷觉得脸颊分外烧得慌,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呢。 “不帮就不帮,你们姐妹为什么要这样伤别人的尊严?” 李千荷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再也待不下去了,要往里屋冲,找她祖母去好好哭诉一场。 看这架势,云芷越发体会到李老夫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她老人家都病成那样了,还要听李千荷这个怨妇吐苦水,天天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能不中风就怪了。 云芷根本不与她客气,一把将她拽回来,推倒在地。 秦英如也气的倒抽了一口气,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教道:“女儿家柔弱不能自理,这就是你的理由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父亲上战场,杀过好几百个大楚士兵了,我们昕尘和芷芷也与你一样大,昕尘经营广聚轩,挣得钱比朝中那些男人都多,芷芷一个人去扬州,光是店铺都开了好几家,她们靠谁养了?” “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广聚轩的夫人娘子们哪个不是?她们每天忙忙碌碌的,有谁叫过一声苦?但是她们凭着自己的劳动挣钱,都吃上了饱饭,没听见谁因为缺衣少食抱怨的!” 李千荷无言以对,只能半掩着面大哭,“你们有必要一家人对付我一个吗?”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仰起脖子狡辩道:“云娘子你装什么好人?当初我们一起搬进这座宅子,屋后有一片田地,你看见你们那边有个地窖,里面储存了各种粮食,肉,菜,你为了私吞,就让你哥哥在两家之间垒了一堵墙!” “我祖母饿病了,怎么就不是你害的了?如果不是你们私吞了整个地窖的吃食,我祖母她也不会气病了!” 话音落,里间的李老夫人不禁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大家也顾不得吵架了,纷纷冲了进去。 “老夫人,您还好吧?” 李千荷简直哭成了泪人,跪在榻边,声声唤着,“祖母!祖母!” 李老夫人却狠狠地瞪着一双眼睛,想挣扎着起身,云芷和沈昕尘见了,连忙上去搀扶。 岂料,她才微微坐起来一点,就抬起手臂,一巴掌狠狠抡在了李千荷的脸上。 “畜生!” “畜生!” 李千荷完全被打懵了,其实这一下很轻,并没有很疼,但是李千荷却觉得自己连最后一点颜面也被打没了。 待反应过来,她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奔出门去。 云芷连忙上前,又给她施了两针,半晌过后,李老夫人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 经过这件事,沈家和李千荷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她负气跑了出去,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回去。 最后还是一起逃荒的林夫人和陈夫人出面做了和事佬,将李千荷平安地送回了家。 然而沈家娘几个都是倔脾气,没有人肯向李千荷服个软,看在李老夫人的面子上,重修于好的。 她们算是看清了,这个李千荷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狼! 但是李老夫人是个好人,她们也看不得她跟着李千荷受罪。 云芷便担起了给她熬药的重任,沈昕尘和秦英如做饭时,也会特意炒两个素菜,给她送过去。 但是她们只送够李老夫人吃的那份,李千荷吃不吃却是不管的。 她姓李不姓沈,沈家又没有义务养她。 这样的行为顿时让李千荷更生气了。 何止是生气,她简直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这夜,她饿着肚子,带着满满的恨意绣着花,每一针都恨不得是扎在沈家人身上的。 嘴里也是嘟嘟囔囔地骂着人,“云芷……沈昕尘……你们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过得好的!总有一天,我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在你们身上加倍讨回来!” 第189章 应天府里怎么会有金人? 李家的事算是暂且解决了,因着那一巴掌,李千荷分外地记恨李老夫人。 虽然祖孙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接连好几日却都是谁也不搭理谁。 反正李老夫人无论是吃饭还是吃药,沈家人都会送过来,也用不着李千荷操心。 只是,李千荷每次看见送来的只有李老夫人一个人的饭,她都分外生气,她更想着干脆一走了之算了。 然而,她却没有地方去,身上也没有钱,一个小娘子自己住也太危险了,她思前想后,只能忍气吞声继续和沈家同住,美其名曰,她是为了她祖母才留下的。 她每天依旧是将自己困在屋子里绣花,纵然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其实,她绣花的手艺不错,就是没什么自己的想法,照葫芦画瓢的本事,不懂得创作什么新意,而且如今的应天府剩下的都是平民,大家勉强能吃饱肚子就烧高香了,谁有闲心买一块绣样附庸风雅呢? …… 而沈家一家人也不过只歇了三天,到了初三这一日,广聚轩就又开始营业了。 秦英如和沈昕尘继续去看顾广聚轩的生意,沈江波去府衙处理朝中事务,沈知意则踏上了征程,继续去其他州县创办广聚轩。 云芷昨儿个找了个荒郊野岭的地方,将春信带出来,吃了点东西。 今天又是一样的操作。 春信睡的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饿,一问时间,已经是大年初三了,她就觉得格外愧疚,明明她才是丫鬟,云芷是她的主子,可是这两日她却都在睡觉,让云芷来赶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懒,还生怕云芷不要她呢。 然而,云芷却是毫不在意,还往她手里塞了好多好吃的安抚她,她说:“春信那么可爱,我不会不要你的!不过,你只可以跟我天下第一好,任何人与你的关系,都不可越过我去!” 云芷可不想身边的人再重蹈听雨的覆辙了。 春信乖巧地点头,郑重地说:“既然跟了姑娘,我这辈子就只效忠姑娘一个人!我可以发誓!” 云芷浅浅一笑,“不需要发誓,我相信你。” 春信在自己胳膊上拧了好几把,明明已经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可是她一坐上马车,还是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云芷重新将她带进空间里,就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在京兆府的时候,她曾经对荣景初说,她希望他们未来在每个州县都开一家盛世华城,既然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了京兆府,云芷就觉得,这个梦想从应天府开始,也不是不可以。 相比较来说,应天府有他们最熟悉的人脉,占地面积也更大,人口也更多,的确比京兆府更合适开这家总店。 未来的应天府,将是大同国经济的根据地。 云芷翻看了手里的房契地契,沈老爷沈夫人捐的,几乎就是城市中心,连着广聚轩的那些铺面。 而云芷要开的是矾楼那样的大商场,光是几间铺面远远不够,也影响商场的气势。 她的想法还是要盖一座三层的大楼,一层卖吃食用品,各种零嘴,再搞一点儿雅间,供文人吟诗作对,品茶饮酒,一层卖衣裳,绸缎,香料,新奇的小玩意儿,再加上一些下棋,猜灯谜,套圈,投壶之类的小游戏,这第三层全部做餐饮,民以食为天嘛,什么也没有餐饮更挣钱。 大同国常吃的梅花粥,桃花羹,蟹酿橙要安排上,云芷在现代时的川菜,粤菜,东北菜也要安排上,甚至火锅,米线,麻辣烫,还有西餐,自助餐都是可以实现的。 而商场的后面,云芷也要充分利用,她决定以三面墙的形式将商场连接成一座小城的模样,每一面“墙”,也都是修三层小楼,每一层都修成数间档次各不相同的雅间,做客栈,而三面墙的中心,修一个大花园,假山怪石,小桥流水,保证客人住进来,看见这样的环境能心旷神怡,而不仅仅是个在异乡落脚的地方。 云芷想法很美好,同时她也发现,这需要一块特别大的土地来盖楼才行。 广聚轩那些店铺所在的位置便是应天府的中心,按理说,大商场就是该建在城市的中心,应该把这些房子拆了,再盖楼。 可是那些房子都修葺的尤其精致,可见沈家当初是花了大价钱的,白白拆了再重建,实在是可惜。 云芷不舍得,决定另外再找空地盖房子,而大多宅舍都在城北这边,这些宅子铺面,无论有没有人住,都是有主的,她不可以不经过人家同意,就拆人家的房子。 城南这边相对城北荒僻许多,住在这儿的人,也大多比城北的更贫穷,不过城南空地较多,非常适合盖她的盛世华城。 唯一的不足就是,这边人流量也稀少,实在不适合做生意。 云芷却觉得这不是个问题,根据她在现代的经验,商场建在哪儿,哪就是商圈,商圈是可以把附近的经济带动起来的。 她很快就在城南圈出了一块空地盖盛世华城,又让连虎调查了一番,是不是这一块儿地都是无主的,无主的话,朝廷直接就征用了,有主的就联系主家赔钱买地,总之,是绝不会占百姓一点便宜的。 不过,对于那些贪得无厌,想趁机多坑朝廷点钱的“钉子户”,她自然也有对付的办法。 云芷只希望,她不要碰上这么不长眼的人。 使用权的问题解决了,她就去军营里找干活的苦力了,呵呵呵,果然想白白拿她的红包是不可能的。 不过,军营里十二三万人呢,大家轮换着做工,谁也累不着,而且肯帮忙的,云芷都会打赏金豆子,是绝不会亏待了弟兄们的。 出乎意料的是,云芷去军营里把事情一说,大家都尤其愿意帮她这个郡主的忙,随即就跟着她去应天府郊外西南方向的荒山上伐木头了。 大家干劲十足,忙的热火朝天的,云芷也特意带着人,备了好酒好菜,决定等晚上,大伙儿回营的时候,与大家好好喝上一杯。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傍晚时分,她正看着大家往城里运木材的时候,她遇上了两个鬼鬼祟祟,行色匆匆的人。 云芷原本只是觉得奇怪,也没多想,岂料他们一开口说的竟然是……金人才会说的胡语! 应天府里怎么可能有金人? 云芷的头脑不禁“嗡!”的一下,她屏住呼吸,还是决定去试试这两个人。 她在空间里搜罗了一番,最后掏出一支凤凰来仪的发簪斜插在了发髻上。 好在将士们出去干活,穿铠甲多有不便,穿的都是便装,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他们是当兵的。 云芷生怕打草惊蛇,便将其中一个人拉到了一边,压低了声音警告说:“告诉弟兄们,都装作不认识我,该做工就做工。另外,立刻派人去通知秦老将军,一个时辰之后我若是没回来,让他带人去找我,记住都要穿便装,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到了紧要关头,云芷还是信任她的老冤家,不过,她不信也不行,秦元如今是她在军营里唯一的人脉了。 这个兵意识到他们遇到突发状况了,云芷说的话他倒是都记住了,然而,他到底还是犹豫了,他们这么多男人,怎么能让云芷这个郡主去以身涉险呢? 他不知道,云芷的话他该不该听,甚至说:“郡主要做什么,不如让小的去!” 云芷瞪他一眼,“美人计!你行吗?” 他这下只好乖乖闭嘴了,云芷也没时间与他多啰嗦,趁着那两个金人不备,就笑盈盈地凑了上去,怕他们太过清醒不上套,云芷还撒了一丢丢依兰香粉。 这次的用量极少极少的,只是让人觉得对面前的女子着迷,倒也不至于完全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云芷走上去,在二人的前面不远处崴了脚,顿时,她头上的发簪就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掉落在地上。 云芷打了个趔趄,才勉强站稳了,可是她的脚太疼了,根本没办法再往前走了,只能缓缓蹲下来,揉着自己的脚踝。 这两个人有重任在身,原本是没空调戏妇女的,可是有了依兰香粉的加持,挠的他二人心里面莫名痒痒的,他们对视了一眼,到底没控制住,走上前去,一个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另一个赶紧殷勤地捡起了她的发簪,递到了她的面前。 “小娘子,没摔疼吧?” 云芷接过发簪,还故意十分感激地说:“多谢这位大哥,这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好在是没给丢了……” 她十分确定,此话一出,那男人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那发簪一番的,然而男人半点异样的神情都没表现出来,还忙着调戏云芷,“娘子不必见外,我看你这脚伤了,前面就有医馆,不如我们哥俩扶你过去。” 要说这支发簪,这可是有凤来仪!是皇后和贵妃,亦或是太子妃才敢用的凤簪,若是大同国的人,谁会没有这个常识? 云芷能拿到此簪,定然也不会是一般人,不赶紧下跪,还想着借着什么医馆的事占她便宜? 显然这两个人就是金人无疑了。 云芷心中冷笑,面上则做出羞赧的模样,点了点头。 云芷跟着二人去找医馆,显然他们对应天府的街巷,还没有云芷熟悉呢,但是为了蒙骗小娘子,没有出去多远,他们就带着云芷往小路迂回过去。 走到僻静没人的地方,就饿狼一样扑上来,要占便宜。 云芷原本想跟着他们,找到他们老巢的。 但是这么猴急地算计她,那她只能来硬的了,实在不行就杀人灭口。 云芷拈着银针,正要出手先刀一个,却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干什么呢?光天化日,强抢民女是不是?” 云芷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连虎。 那其中一个金人连忙梗着脖子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可是我媳妇!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是去报官我也不怕!” 说完,那男人就拉着云芷跑了。 另一个紧随其后。 云芷一点不挣扎,也跟着他们跑,趁着二人不注意,她回眸给连虎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跟着。 待跑远了,云芷才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敢问两位大哥,医馆到底在哪?” “你们是不是骗我的?” “救命啊!” 她才开口要喊,男人就赶紧堵住了她的嘴。 还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道:“再叫,老子弄死你!” 另一个也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妈的,想睡个女人这么多事!” 这堵着云芷嘴的人说:“要不把她带回去,谁也搅不了咱兄弟的好事了!” 另一个狠狠啐了一口,“咱哥俩的女人,岂不是便宜了那几个王八?” 这一个思忖了一番,轻轻抚着云芷的脸道:“还是带回去吧,这小娘子见过咱们兄弟,左右是不能放她走了,你看看这小模样,多招人疼啊?没事的时候,陪哥几个解解闷也是好的,人多了热闹嘛,总比白白杀了强吧?” 另一个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是啊,生得这样好看,哪舍得杀了?” 说时,他抽出一把匕首,横在云芷的脖子上,云芷顿时惊恐万分,可是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身后人的束缚。 “小娘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把兄弟几个伺候开心了,大伙保证好吃好喝,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要么……老子现在就送你去死!” 云芷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慌忙点了点头。 二人得逞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拉着云芷就往他们的聚集地而去。 云芷趁二人没注意,一路往地上插银针,免得连虎和老冤家他们来了,找不到方向。 这银针就藏在她袖子里,她随手就扔出去了,根本不会引得两个人怀疑。 三个人走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暮色便降了下来。 他们到了一处全是荒弃的贫民房之间,所有房子都乌漆嘛黑的一片,大老远望过去,还怪渗人的,唯有一间房亮着昏暗的灯火,看来这便是他们的老巢了。 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这里面应该还有几个金人。 云芷怕一会儿人多,她以一当十会解决不过来,所以取出银针,趁着二人不备,一针一个,直接把两个猥琐男给解决了。 想想这一路两个人与她勾肩搭背的,还敢拿刀比划她,她就觉得恶心,于是,在他二人躺倒的瞬间,她又“噗嗤!噗嗤!”两下,踩碎了他们的作案工具。 第190章 遇上我,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 “我呸!下贱东西!家里买不起镜子,尿总有吧?” “敢占老娘的便宜,也不照照自己?” 踩碎了,也不解恨,云芷又狠狠啐了一口。 若不是怕他俩喊,打草惊蛇,云芷真应该趁他们活着的时候踩,让他们知道知道酸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解决了这两个,她便悄悄凑到了他们老巢的窗户下面去,屋子里的几个金人正在喝酒,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胡语,云芷想偷听,却根本就听不懂。 她在窗子下面蹲了老半天,他们都没说一句普通话,云芷还真是蹲了个寂寞,她脚都快蹲麻了。 云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直接来硬的。 她从小布包中取出蒙汗药,点燃了,又用细竹管刺破了窗棂纸,尽数吹进屋里去。 有个金人眼尖,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就发现了插在窗棂纸上的细竹管,“谁?” 行,云芷可算是有一句能听懂了。 被他这样一吼,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唰唰”几下,是拔刀的声音,说时就要杀出门来。 然而,每个人不过只跑了三步,就“噼里啪啦”栽倒在地,连说话的力气也是没有了,“什么人……” “敢算计……算计老子……” 不就是刀吗?谁没有?云芷从小布包里抽出一把最长的刀,“砰!”的一脚踹开门,坦坦荡荡站在了几个人面前。 却见屋内有八个魁梧大汉,虽然都是大同国人的打扮,可是那精壮的模样,一看就是金人。 几个人看见云芷,也不禁狠狠吃了一惊,纷纷往她身后望去,可是再没见着其他人了。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门外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娘子。 她虽然扛着一把大刀,可是小小的一个,面对他们八个壮汉,这无异于耗子捅了猫窝。 顿时,有人忍不住有气无力地笑了起来。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笑了起来。 他们的笑声里都透着猥琐,甚至已经在想,一会儿恢复了力气,要如何把云芷生吞活剥了。 云芷的眼眸波澜不惊,扛着她的大刀就走进屋去。 身边有个男人忍不住问她:“你小胳膊小腿儿的,抡得动刀吗?” 岂料,他话音未落,云芷手起刀落就在他脖子上来了一下。 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惊讶地瞪着一双眼睛,就直直地躺倒在地,没了气息。 这下所有人都不笑了,因为使不出力气,只能挣扎着往后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云芷没有回答,只一步一步走到他们中间去,“唰唰”几根银针飞出,钉在他们的脑门上,很快他们就齐齐倒下,再也没了生息。 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唯一一个喘气的了。 云芷方才在窗外听了一会儿,确定这就是他们这伙人的头儿了,相信他一定能提供云芷想要的消息。 云芷慢条斯理地蹲了下来,以保证视线和他平齐。 那人难得倒是有几分血性,直接闭上了眼睛,“既然被你们发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芷半晌没回答,却发现他努力控制,其实睫毛都在颤抖。 云芷放下大刀,又从空间里取了一把短匕首出来,不由分说,“噗呲”一下就刺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出来,瞬间,那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全没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云芷笑得天真无邪,是分外好看的。 她云淡风轻地说:“你的情况和他们不太一样。” “方才人太多了,吵的人心烦,所以我只能速战速决,一人一根银针,也是便宜他们了。” 云芷用匕首的尖端,宠溺地在他另一条腿上拂了拂,笑容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现在就剩你了,有什么话慢慢说,我听着呢。” 说时,她握紧了刀柄,又是“噗呲”一下,狠狠地刺穿了他另一条大腿。 “啊!” 一点不夸张的,那真可谓是撕心裂肺的疼痛,男人忍不住惨叫起来。 寒冬腊月的,他的冷汗却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他勉强提着一口气,还是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休想在我嘴里套出一个字!” 说时,他狠狠地一咬牙,口中有一些蓝色的药水流出,显然那是他含在嘴里的毒蜡丸。 这个云芷见过的,为了保守秘密,金人让这些刺客提前将蜡丸含在嘴里,如果有人逼供,立刻咬破了,肠穿肚烂,当场死亡,也能减少点被折磨的痛苦。 先前的那几个人嘴里也是有这种蜡丸的,只是他们既没想到云芷这小娘子会要了他们的命,又没有机会咬破蜡丸,就毙了命。 然而,这蜡丸说是剧毒,立刻毙命,真正的经历了才知道,什么毒药吃到胃里是一个过程,消化了,毒性发作了又是一个过程,前前后后,怎么还不得个半盏茶的功夫? 哪能刚咬破,人家立刻嘎了呢? 而等待毒液发作的这个过程,这男人还要与云芷对视着,一起等待,一起见证,接下来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还真是尴尬的一批。 按照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这时云芷该慌忙地拉住他的衣襟,叫他千万不要死!他们有什么目的他还没说呢! 岂料,云芷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却是出奇的平静。 二人对视了良久,她终是深深叹息一声,道:“哎!你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今天还好遇上了我!” 说时,她取了银针麻利地封了他几个穴道,防止他血流的太快,让毒液遍布全身。 云芷又从小布包里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一拍他胸膛,助他咽了下去。 这下男人顿时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 云芷难得有个人推心置腹,“我大学的论文就是这个,论农药解毒中医药研究以及一方解千毒治疗近况,我之前闲来无事,正好做了几颗药丸,要不怎么说,你小子是真有口福呢?” 说着,她又取了银针,刺在男人的几个重要穴位上,开始给他放血排毒。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接一个的骚操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恨得咬牙切齿,奈何身上又没有力气反抗,最后只能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不……是……人……” 第190章 施完了针,云芷就托着下巴望他,看着他面色渐渐由苍白变得红润,听着他胃里翻江倒海的咕噜噜。 最后她默默倒数,“五,四,三,二,一。” 话音落,她赶紧往旁边一闪,男人也“哗!”的吐了一地白色泡沫。 这是……把毒液都吐出来了! 云芷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她躲得及时,这吐她身上得多恶心。 男人瘫在一片脏污之中,算是彻底活过来了,然而,他又有什么脸面和她对视呢?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活的最窘迫的一天。 他艰难地呼吸着,心口的起伏都格外的小。 然而,他才活过来了,云芷就挥着匕首,又狠狠扎在了他的手背上,“说说吧,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啊!”男人再次控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你这个……贱……” 他要开口骂她,可一句囫囵话还没说完,云芷手起刀落,又狠狠地刺穿了他的手掌。 由听见她温润道:“别着急,慢慢说,想好了再说,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眼下他死也死不了了,在云芷的手下活着,却根本就是生不如死。 “你怎么不一刀给老子个痛快!” 他终是攒足了力气,撕心裂肺地喊道。 云芷懒得和他磨牙,直接用行动回答。 “噗呲噗呲!”两刀,又落在了他的小臂和大臂上。 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当云芷再一次将匕首拔出来,又要重新刺在他肩上时,男人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气节,虚弱地道:“我说……我说……” 云芷轻轻勾了勾唇角,“早说不就完了,何必又多挨了几刀呢。” 男人缓了半晌,终是说道:“我们都是金人……大汗七日后要攻占应天府……” “我们的任务就是……届时打开西城门……放弟兄们进城……” 云芷微微蹙眉,这群金人距离应天府北门最近,按理说应该打北城门的啊。 可是他们却不远万里,多绕出三百里的山路,攻打西城门,这脑子怕不是瓦特了吧? 然而,仔细想想,云芷立刻就明白了,荣景初派人修北城门,如今的北城门固若金汤,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消息怕是走漏风声了。 相比较北城门易守难攻,反倒是荒无人烟的西城门更容易布兵攻城。 这里与京城和颍昌府交界,中间有一大片荒山,属于应天府,而金军又占领了京城,若是金军过京城,穿越这些应天府境内的荒山,那颍昌府的守城将士根本不会察觉,更何况颍昌府是小县城,将士不到两万,又都聚集在边境线上,这交界处零星有些看守的人,就算察觉,也很容易被杀个全军覆没。 而金军又在应天府城内安排了人打开城门,此计若是成了,那荡平应天府,根本就是如入无人之境! 云芷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金军敢如此舍近求远,还熟练地掌握了应天府城西的弱点,那一定是应天府出了叛徒! 她来不及想这叛徒是谁,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能挡住金军见缝插针的大部队。 云芷匕首上的鲜血“啪嗒啪嗒”往下滴落,她将那锐利的光芒在男人眼前晃了晃,“金军有多少人,说!” 男人肯定地答:“三十万。” 这真是下了血本了! 毕竟应天府破了城,那金人南下的路便完全打通了,他们对于占领应天府,简直是势在必得的。 而应天府城中不过十二三万人,实力相差着实是悬殊。 云芷又问:“城中还有多少是你们的人?” 男人乖乖地答:“我们几个都是给城内城外传递消息的……负责打开西城门的,都是礼王的人。” 礼王,荣景瑜! 原来叛徒是那个杀千刀的荣景瑜! 他人都死了,竟然还能狠狠恶心他们所有人一把! “礼王早就走了,这些人收入当今皇上的麾下,为什么还会和金人勾搭在一起卖国?” 男人道:“因为……因为礼王走后,他们被收入荣景初的手下,也是处处受其他士兵的排挤……如今礼王有了消息,他们便只认礼王的牙牌……” 云芷攥紧了拳头,算是对这些人起了杀心,她到底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还是问道:“他们知道礼王已经叛国了吗?” 男人疼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却被云芷接下来的一刀给扎醒了。 “啊!啊!知道……他们知道……” 云芷长长叹息一声,该怎么做,她心中已经了然了。 她又问道:“除了礼王的人,这应天府里还有你们的人吗?” 男人已经疼的面色苍白,然而,云芷精通脉络,故意避开主动脉,他根本不会因为挨了太多刀流血身亡,其实,他现在就只受了一点儿轻伤而已。 若说他要死了,那一定是活活疼死的。 他喘息了良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之后……还会有……” 看来,云芷今天晚上算是把金军的内应都连窝端了。 她没白来。 之后还会有,那就之后再提防着金军入城就是了。 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好交代的了,用尽全部的力气朝着云芷拜了拜,“姑奶奶……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求求您……饶小的一条贱命……” 其实,他何尝是怕死呢?只是落到云芷手里生不如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实在饶不了……姑奶奶给小的一个痛快也行……” 云芷点点头,道:“也行吧,你祖宗已经保佑你多活了小半个时辰了,再多也是不礼貌了。” 她想再拿出一根银针,助力一下他这个小小的梦想,然而,她从袖中搜罗了一番,已经没有银针了。 是她这一路过来,扔的太猛了。 男人似乎已经能跟上她的思路了,立刻匍匐着上前,拔了旁边兄弟脑门上的银针递给云芷。 “姑奶奶……请……” 岂料,他话音未落,云芷手上那把匕首就从他的后背刺入,正中他的心口,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趴在地上,没了生息。 生命的最后一刻,由听见云芷傲娇地说:“别人用过的,脏。” 第191章 云芷她不干净了! 云芷才把人解决了,连虎进门来,秦元也带着一队人赶过来了。 秦元听说云芷被人带走了,那两个人还是说的胡语,顿时魂都要吓掉了。可是天又黑了,他也没看到云芷留的记号,只能让大伙兵分几路,分头去找云芷。 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而连虎对于云芷的实力,还是心中有数的。他是一路跟着云芷留下的记号过来的,在门外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一切都在云芷的掌握之中,便默默地在门外把手,没进屋。 此时连虎,秦元还有几个将士进门来,屋子里的蒙汗药还没散呢,他们差点也中了招。 云芷赶紧拿出一块绢子,这上面是撒了解药的,所以云芷一直待在屋里会没事。 她将绢子上的解药在大家面前抖了个遍,不多时,大家终于清醒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 秦元想想就后怕,一开始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这丫头!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一个人跑过来多危险啊!” 事情顺利解决了,云芷也放松了不少。 她打趣道:“您老人家不是最不待见我吗?看不出来啊,您还挺惦记我呢。” 连虎也忍不住笑了,他冲秦元作了个揖,道:“将军请放心,小的一直跟着娘子呢,真遇上什么事,小的就是豁出性命,也得保娘子周全!不过,依小的看,我们家娘子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秦元依旧是不以为意,冷冷一拂衣袖道:“哼!依老夫看,就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回头真要叫你舅舅舅母好好管束管束你才对!” 云芷知道秦元这是关心则乱,和连虎对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不多时,沈江波和秦英如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 原是秦元派人通知的他们夫妻两个,此时看见云芷毫发未伤,倒是金人死了一地,他们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埋怨孩子的话大家决定回家再说,眼下最要紧的是,知道这群金人是怎么回事。 云芷却起先问秦元道:“荣景瑜留下的那几百个兵可在将军麾下?” 秦元身边的副将道:“之前是这样的,后来他们和军营里的兄弟们都合不来,就派去看守城门了,四个城门都有。” 云芷不禁轻轻扯了扯唇角,竟然比那个金人说的还要严重。 她径直吩咐道:“都杀了吧,一个活口也不用留。守城门还是要换上可靠的自己人,一会儿回去后,更要派重兵把守四座城门,尤其是西城门。”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不禁都紧张了起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芷便把方才从金人那套出来的话,一五一十地都与大家说了。 得知七日后金军会攻城,还是浩浩荡荡三十万大军,大家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江波拍了拍云芷的肩膀,道:“芷芷,你立大功了!不过下不为例!” 云芷也不逞强,乖乖地点头附和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 因为事发突然,沈江波和秦英如也没心思回去休息了,从茅草屋出来,径直随秦老将军回了军营,商量应对措施。 云芷则是被连虎送回家去。 没有人知道,方才秦元的人过来给沈江波和秦英如传消息。 李千荷躲在屋里,是尽数偷听到了的。 云芷竟然被两个歹人给掳去了! 这个消息听的李千荷格外的兴奋,她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甚至一下一下数着漏刻上的时间,她满脑子都是那句“郡主被两个歹人掳走了。” 已经将近子时了,云芷回来了! 沈昕尘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连忙冲上去,将云芷给抱住了,“芷芷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急死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芷与连虎告了别,拉着她撩了帘子进门去,“进去说,进去说。” 李千荷屏住呼吸,悄悄地在窗边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待终于恢复了宁静,她方才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已经是子时了,而那个士兵天刚黑了,就来报信了,云芷和两个歹人待了整整一个晚上,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发生了。沈大人沈夫人也没回来,一定是去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自打从京城逃荒过来,李千荷还从来没觉得心情这样轻松过,她从未笑得如此酣畅淋漓,坐在桌前绣花,嘴里就一直嘀咕着:“云芷她不干净了!云芷她一定不干净了!” 这么晚了,李老夫人躺在榻上,是已经睡着了的。 却硬是被她窸窸窣窣的自言自语给吵醒了。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李千荷在昏暗嗯灯光下绣着花,嘴里一直在说:“云芷她不干净了,云芷她不干净了。” 这几个字简直刺的李老夫人耳朵疼,她呼吸愈发急促,心口剧烈地起伏,突然,她实在没控制住,“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李千荷闻声向后望去,就看到李老夫人颤巍巍地抚着软榻的边沿,看起来十分不舒服,她连忙提着油灯过来,谁承想,就看见了她面前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 李千荷顿时慌了神,要出去请沈知意叫郎中,可是突然想起了,沈知意去其他州县了,眼下除了她和她祖母,这宅子里就只有她那两个冤家,云芷和沈昕尘。 眼见着李老夫人呼吸愈发急促了,眼下她这副模样,根本等不到李千荷去叫郎中,就会断气了。 李千荷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祖母!” 她甚至不想对云芷说一个“求”字! 她知道云芷不会放任她祖母不管,就只喊救命,等着云芷巴巴地凑上来。 李老夫人真的快气的断气了,看着自己的亲孙女才说了人家的坏话,眼下又要占人家云芷的便宜,她不禁拼尽全力,攥住了李千荷的手,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你舔什么脸面……让人家……再来救我这个死老太婆……” 第192章 与袁辰重逢了 第192章 云芷和沈昕尘到底还是来了,云芷给李老夫人施针,李千荷则是去给她煎药。 姐妹两个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可算是把人给救回来了。 云芷长舒了一口气,但是也忍不住对着李千荷翻了个大白眼,“李家祖母这身子弱,是绝不能再动气了,你要是不会说人话,以后可以不说话。” “你!” 李千荷顿时炸了,她指着云芷吐出这一个字,到底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打也打不过云芷,骂也骂不过,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更何况云芷有沈家人宠着,有广聚轩的那么多夫人宠着,她只有个祖母,如今也倒戈了云芷,根本不会向着她说话。 她敢对抗云芷,不就是对抗他们所有人吗? 李千荷觉得心里酸楚得很,但是想想今天夜里的事,她又不免暗爽,于是冷冷一笑,说:“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说完,就气鼓鼓地出门去,还故意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站在院子里,明明受苦的人是她自己,她却故意这样恶心云芷,就好像是云芷给她委屈受了一样。 云芷才懒得理她,喜欢在外面冻着就冻着吧,反正过了年以后,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也冻不死个人。 云芷还是放心不下李老夫人,便决定这一夜就在榻边将就一夜。 沈昕尘怕她休息不好,云芷才坐了一个多时辰,她就让她回去睡,换自己守着李老夫人。 李老夫人不禁被姐妹两个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她这一辈子也算是身世可怜,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 相比于斤斤计较,爱生气的李千荷,她若是能有两个这样的孙女,那也是三生有幸了。 第二天早上,李老夫人的状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姐妹两个也都放下了心。 想着金军很快会攻城的事,云芷还是决定去军营一趟。 然而,她临走时,李老夫人却抓住了她的手,道:“姑娘……别忘了上次老婆子与你说的事……尽快找个平头百姓把她嫁了吧……” “她若是真的伤到了姑娘,姑娘也要多多为着自己考虑……反正老婆子一闭了眼,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姑娘不必卖老婆子的面子,反而委屈了自己……” 云芷明白她的意思,但到底是震惊的,李老夫人是让她杀了李千荷…… 而把李千荷嫁了,趁早过上平凡的日子,是她唯一的活路。 当祖母的宁愿舍弃自己亲孙女的性命!这事云芷却不好点头答应下来了。 就目前来看,李千荷的确不是个好的,但是也不至于要嘎了她的程度。 云芷若有所思地出门了,沈昕尘原本也想去广聚轩的,却没想到,姐妹二人一出院子,根本没见着李千荷的身影,她是跑出去了。 家里又不能留李老夫人一个人,沈昕尘只好留了下来。 云芷到了军营,没想到却碰见了个老熟人——袁辰。 袁辰回来了。 原是他年前又去其他州县招兵买马了,这回又带回来两万精兵,五千匹战马。 应天府拥兵已经将近十五万了,在金军将要攻城之际,谁不说他是及时雨呢? 军营里的将士们都快把袁辰夸出花来了,如今用人在即,大家都纷纷说,大理寺少卿这职务倒是可以放一放,便一起推举袁辰当了军师。 此时,两个旧友相见,云芷探着头,还有点不太敢认,她朝着被围在人群中间,那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唤了一声,“元凶?” 那人回过头来,看见是云芷,顿时眉开眼笑,与那些将士们打了个招呼,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云芷跑了过来。 这应天府的将士们,哪知道云芷和荣景初在京兆府的故事呢?他们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云芷被册封为郡主了。 此时,看到云芷生的分外好看,袁辰也是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他对云芷的态度又是分外的殷勤,开口叫的也是“芷芷?” 这二人站在一块儿,落在其他人的眼里,难免是格外登对的。 两个人才走到一起,顿时袁辰身后的那一群人就炸开了锅。 鼓掌的,尖叫的,吹口哨的,还有打趣的,“是不是很快就能喝上袁大人和郡主的喜酒了?” 还有装纯的,“哎呀走啦走啦,袁大人好好聊,我们可什么都没看见!” 袁辰一张脸都红到了耳朵根,他朝着那些人丢了颗石子,“再胡说八道,把你们都给判了!” 真行,这条三寸不烂之舌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倘若真看谁不顺眼,莫说是当事人,路过的耗子都能被牵扯进来,坐两年牢。 将士们欢呼着一哄而散,云芷看这架势,还真不禁替他们这些人捏了一把汗,一时嘴贱一时爽,这若是传到荣景初耳朵里,骨头渣子不给他们捏碎了,还真是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 袁辰和云芷对望了一眼,不禁异口同声地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一出口,两个人就都“噗嗤”一下笑了。 袁辰走到云芷身边来,云芷趾高气昂地昂着脖子,“还没给我拜年呢吧?” 袁辰立刻做足了架势,一挥阔大的水袖,恭恭敬敬地俯身,抱拳行礼,“芷芷过年好!” 云芷受宠若惊,也对着他行抱拳礼,为了表示尊敬,还比他拜的更低,“哎呀,受不起受不起!袁兄过年好!袁兄过年好!” 两个人都不禁把彼此给逗笑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不远处沈江波和秦英如正走过来,看到云芷让袁辰给她拜年,沈江波原本还要怪她没大没小,是被秦英如拉住了,才没上来打扰二人。 秦英如带着沈江波藏到枯树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人互动,不免一脸的姨母笑。 “你说沈知然那小子没福气吧?还跑到京兆府去谈情说爱!自己家的大美人白白便宜了外人!” 说时,她又自顾自点了点头,“不过袁辰这孩子也不错!芷芷跟了他,咱们两家知根知底的,也能放心。” 沈江波也连连点头,“是不错。” 末了,他清醒过来,教训秦英如道:“你小心又点错了鸳鸯谱,这事还得看芷芷的意思!” 第193章 袁辰做沈家的女婿,甚好 话虽说如此,沈江波到底是十分看好袁辰的,这小伙子长得不错,又文质彬彬的,按理说,完全是云芷喜欢的类型。 论才华论家世,也完全配得上云芷。 而且袁辰和沈知然交好,这些年来,沈江波也算是了解他,袁辰人品不错,人也聪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他若是做了沈家的女婿,也能照顾好云芷,他这当舅舅的,便也放心了。 沈江波这样想着,唇角不免勾起一抹笑意来。 却在这时,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凑上前去。 “云芷?” “还真是你,早听说你回来了,怎么都没去给你祖母你伯父他们拜年呢?过了年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事?” 在沈江波和秦英如的这个方向,并不能看清男人的脸,然而一张嘴就挑毛病找茬,除了云芷那个好爹,还能是谁呢? 霎时间,秦英如的火气“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她撸胳膊挽袖子,说时就要冲上去保护云芷,“这个老王八,几天没打他!怕是又皮痒了!” 岂料,她才走了两步,沈江波就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他朝着袁辰的方向努了努下巴,道:“让那小子去解决吧!这点事儿都搞不定,如何做沈家的姑爷?” 秦英如卸了力气,望着袁辰和云芷的方向,顿时变得眉开眼笑的,“主君说的对!咱们家果然只有你最聪明了!” 沈江波垂眸望望自家媳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知意就比我聪明,不过,我比你聪明就是了!不像你,脑子都长拳头上了,知然就像你!” 秦英如也不生气,反倒还很自豪地说:“知然像我这样不好吗?谁要是冲着我们叽叽歪歪,一拳过去,保证他就乖乖闭嘴了。不像你和知意,叽里咕噜说一通,是把人给羞辱了,但是人家也不见得听得懂,图什么?” “难怪芷芷嫌你们啰嗦!还是芷芷看得透。” 沈江波怕挨拳头,只敢抿唇笑,心道:怕是只有你才听不懂吧? 不过,他媳妇这种直率的性子,年轻时就尤其让他着迷。一晃她嫁给他都二十多年了,还是一点儿没变,还真是……很可爱…… 虽然“可爱”这个词,已经不适合形容如今的秦英如了。 …… 话又说到云庆这边,自打荣景初登基的时候,他跟了他,便一直在军营里练兵,之前任命了不少将军,大家也各自分到了一部分兵权,然而,荣景初看名单时,扫过云庆这个正五品的忠武将军的名字,目光却直接略了过去。 不给他任职,他就只能按照荣景初先前吩咐的,练兵练兵练兵。 他都快赶上一个下等的教头了,谁不说他在军营里真的是没脸呢? 可是,他这个教头的身份,还是荣景初随口一说,为了给云芷出头,才给他的。 回想起那日大家聚在一起商议,究竟立谁为新皇,云芷提议让荣景初和荣景瑜都说说,能为大同国做什么贡献,云庆发了脾气骂云芷口出狂言,让她滚出去。 荣景初为了委婉地让他滚,便让他出去练兵了。 说白了,这教头的身份,都是当初为了羞辱他,才给了他的。 第194章 云庆和嫂子有奸情? 说起来,云庆每日待在军营里,是十分没脸的。 大家面上笑得讽刺,背后嚼他的舌头,他也知道,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像他这样好脸面的人,根本不敢站出来硬刚。 人要是没能耐,可不就是任人欺凌吗? 他只会找自己的原因,待人接物越发的低三下四的。 他对待外人,向来都是忠厚老实的,任谁都能给个好评。 但是面对云芷,却不一样了。 云芷是他的亲生女儿,是他唯一能用手中权力为难的一个人,他便把他的暴脾气毫无保留地使在了她身上。 此时,在军营里遇上了云芷,云庆又昂着脖子开始表演了,“听说你前几日来军营了,还给大伙儿发了金豆子,大伙都夸你呢,为父听了,也觉得面上有光。” “为父还听说,你备了礼物给各家都拜年了,云芷,你这件事做的很对,做人就应该慷慨大方,别人才能念你的好。” 云芷有点受不了他这番圣父言论了,谁承想,更炸裂的还在后头呢。 云庆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云芷,你给各家都送礼了,怎么能不给自己的亲生祖母亲生父亲拜个年呢?你这不是让人笑话我们云家没有家教吗?” 云庆越说越来劲,“不就是让你嫁给玄祖皇帝那么点事儿吗?过去多长时间了?而且你最后不也没让金人掳走?你至于到现在还斤斤计较,耿耿于怀吗?甚至你亲伯母主动与你打招呼,你理都不理,驾着车就走了,这就是沈家的教养吗?” 云芷一听这话,这分明是柳氏回去嚼舌头了,又挑拨着她这个虎爹来替她出头了。 云芷也不客气,她一面摇头一面咂舌,“啧啧啧啧啧啧,难怪他们都那样说你……” 云庆思索了一番,自觉做人做事一直坦坦荡荡,便梗着脖子说:“谁又说什么了?又是你舅母胡说的?” 云芷立刻叫他打住,“云大人可别什么都赖我舅母!你自己对那柳氏如何,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她一个当嫂子的,什么都让你这个小叔子来出头,这也难怪别人会多想吧?” “你们既然敢做,就别怕别人说!” 这番话,根本就是指责云庆和柳氏有私情! 霎时间,云庆一张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说起来,他不过是喜欢当圣父,喜欢立慷慨仗义的大丈夫人设,喜欢胳膊肘子朝外拐,帮着外人欺负云芷罢了,被人构陷和嫂子有这种事,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畜生!为父今天不打死你,叫你如此污蔑自己的父亲!” 说时,他挥舞着巴掌就朝着云芷的脸颊扇了过来。 袁辰一个文臣,难得手疾眼快,一把便钳住了他的手腕。 “这种话,本官也听过,云将军是不是要连着本官一起打?” 这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的官职,袁辰如今又成了军师,未来只会官运亨通,节节高,云庆在军中无权,区区一个五品官又是远远不及人家的,顿时哽住了。 他收回手,低三下四地说:“大人怕是误会了,末将并没那个意思,只是教训自己的女儿罢了。” 岂料,袁辰却义正词严地说:“依本官来看,云娘子每件事都办得漂亮,不需要教训。云将军真怕别人说闲话,离自己的嫂子远点就是了!倒也不必倚老卖老,把错怪到小辈的身上。” 云庆顿时觉得十分没脸,他想不通,他只是来教训云芷,为何不回云家拜年的,这事怎么就扯到他和嫂子有一腿上了。 他连忙赔着笑脸,要与袁辰解释,“袁大人,末将真的是清清白白,末将……” 袁辰却微微抬手打断了,“今日的事,大理寺记录在案了,云将军不必同本官解释,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口说无凭,不如拿出真凭实据来。” “拿不出来的话,便是德行有亏,云将军有空在这儿教训小辈,不如还是回去惦记自己的乌纱帽吧!” 这话乍一听十分在理,然而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并无私情,这种事要怎么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 倒是这屎盆子往脑袋上一扣,是很难洗清了。 云庆气的手都哆嗦了,面对袁辰的训斥,却也只能低眉颔首,恭敬地答一个“是”字。 然而,被如此羞辱了一番,还不算完,他又听见袁辰的声音,云淡风轻地从头顶飘过,“云将军不管朝事,有一件事应该还不知道吧。” “几日前,皇上在京兆府下了圣旨,封云芷为顺安郡主,以后她不再是任你欺凌的出气筒了,下次再见面,需得跪下请安,辱骂抡巴掌那一套,是你们云家的家教,出来就别使了,郡主面前,不是你这等小官能撒野的地方。” 一番话下来,云庆觉得又震惊,脸上又分外烧得慌,云芷竟然当上郡主了!那她以后岂不是更不服他这个当父亲的管教了…… 云庆走后,云芷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最后笑得肚子都疼了,还不忘冲着袁辰竖大拇指,“我说元凶,真有你的,还真是一日不见……” 袁辰接话,“如隔三秋?” 他还真没看出来,云芷这么想他呢? 岂料,云芷捂着肚子,说的却是,“一日不见,一成不变啊!你怎么还是那么坏?” 袁辰蹙眉,笑容却格外宠溺,“哪个女学的老师教的你成语?报上名来,回头我也好让大伙都避个雷。” 待云芷笑够了,又连忙作揖,朝着袁辰深深一拜,“今天这事,可要多谢元凶解围!谢谢!谢谢!谢谢!” 云庆和柳氏有奸情这帽子算是扣下来了,云芷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了柳氏,来找她出头了。 然而,这些话她来说怎么可能镇得住云庆?还得要感谢袁辰帮她。 袁辰却及时托住了她的双臂,“别客气!别客气!别客气!” 他二人一唱一和的,却不知道,不远处沈江波和秦英如将一切尽收眼底,这一幕更是成功地让二人脸上绽放出了姨母笑。 第195章 云猛额上刺字 按理说,这云庆和柳氏有私情的事,完全就是云芷顺口胡诌的,应该就只有袁辰他们三个人知道而已。 可是没过两日,这消息却不胫而走,在整个应天府都传开了。 云庆和柳氏闹得个百口莫辩,甚至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了。 可是,就算天上下刀子,云庆也得出去“上班”,一大家子人都指望他养呢。 军营里对他的非议越来越大,他也只能默默忍着,当作没听见没看见。 而柳氏就更惨了,云庆是云家的衣食父母,连云彦都要靠他养呢,云彦也打不过他一个武将,因此心中有气也不敢往外撒。 但柳氏就不一样了,柳氏嫁过来二十多年,云彦可是事事顺着她,什么都听她的。 她敢和他的亲弟弟给他戴绿帽,那他岂能忍的? 于是,消息才传到云彦耳朵里,他就关起门,狠狠揍了柳氏一顿,连那木头做的擀面杖都打断了。 门内不时传来柳氏的嗷嗷惨叫,可是云家没一个人肯站出来管的。 自古婆婆媳妇是天敌,云老夫人巴不得她被往死里打呢,自然是不会管的。 丽娘与柳氏算是妯娌,柳氏平时看不起她,说她是做妾的,她自然也乐不得看她的笑话。 尤其这与柳氏传出私情的人,是她男人,她尚且还在坐月子呢,简直都要气死了,真恨不得柳氏就直接被活活打死,死的越惨越好,以后别再碍了她的眼! 云猛就更不可能管了,大房和三房历来是相互算计,他对柳氏素来没有什么好感,倒是家里鸡飞狗跳的,有热闹看,他反而还很开心,听见柳氏叫的那么惨,甚至变了音调,他还忍不住拍着巴掌嘲笑了好一阵子。 他也不仅是看热闹,出去见着熟人就是,“我大爷听说我二大爷和我大娘私通,回去就把我大娘给打了!打的我大娘都爬不起来了!” 经他这样一说,是越发坐实了云庆和柳氏有私情的事了,毕竟两个人要是没事,柳氏怎么可能挨打呢?分明就是她不守妇道越了线! 总之这事是越传越像真的了。 按理说,云舟作为儿子,父亲把母亲打的半死不活的,他是应该管的,可是他仗着京城权贵的身份,这两个月唬住了不少应天府的小娘子,此时却也不知道在哪个窝逍遥快活呢。 说到底,整个云家唯一一个能主持公道的人就是云庆! 可是这件事,云庆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的小妾丽娘还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他为了保住名誉,只能和柳氏避嫌,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管闲事的。 柳氏再惨,也只能自己忍着了。 要说起来,这云老夫人也是思路清奇,所有人关注的都是柳氏和云庆有私情的事,只有她另辟蹊径,发现云芷当上郡主了。 柳氏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连个人模样都看不出了,云家没人愿意出钱给她请个郎中,她被打的第二日,云老夫人反倒央着云彦借了个板车拉着柳氏,来沈家给云芷道歉了。 彼时云芷正忙着军营里的事,哪有空闲在家里呢? 在家的,就只有李千荷和李老夫人。 李千荷听着云家人话里话外皆是谄媚,她本来就嫉妒云芷,听着有人上赶着舔云芷,心里就更烦了。 因而也没出去答个话,就任由他们几个在外面喊了。 反正是云芷上不得台面的亲戚,丢人也是丢云芷的,她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呢? 云老夫人和云彦推着柳氏又去了广聚轩,也依旧是没找到云芷的人。 想想之前结下的冤仇,云老夫人就觉得云芷是故意躲着他们,当了郡主飞黄腾达了,不想见他们这穷亲戚。 思量了一番,云老夫人还是决定从长计议,便让云彦把柳氏推回去了。 到了下午,云家那个小祖宗云猛开始四处打听云芷的下落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云老夫人的手笔。 她以为云芷恨他们这几个老的,和云猛却是平辈,年轻人之间总是好说话的。 谁承想,他们上午骚扰云芷的事早就传到了袁辰的耳朵里,下午云猛才出了门,不过走出去两条巷子,就被衙役按住,带回了府衙。 云猛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想起他这阵子在应天府胡作非为的那些事,他也不免十分心虚。 被带回府衙时,他不禁哭嚎了一路,“冤枉啊!冤枉!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抓我!你们知道我二大爷是谁吗?” 那两个衙役不禁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管你是谁!” 两个人一起将他推进了府衙的偏殿里。 这应天府没有皇上的行宫,荣景初他们便暂时在这府衙里上朝,批阅奏折了。 而审理官司等事务便挪到了偏殿。 此时,云猛摔倒在地,一抬头就看见了袁辰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睥睨着下首。 回想起逃荒时遇上袁辰的事,他顿时吓得目眦欲裂,结结巴巴地说:“袁大人……袁大人明察……小的本本分分做人,再没做过半点出格的事!” 说时,就跪在袁辰脚下“砰砰”磕起头来。 袁辰却一下将案前的卷宗扫到了他面前。 却见那上面,除了写了逃荒时,他偷大伙的鹿肉,还记载了,他到了应天府后,偷了谁家的鸡,谁家的煤炭,甚至还将人堵在小胡同里,抢过人家的钱,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他是半点也赖不掉的。 云猛吓得腿软,他想跑,可是门外戒备森严,他若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被抓过来了。 云猛实在是狡辩不得了,只好又跪好了,对着袁辰磕头,“大人明鉴!小的真的是有苦衷的,都是因为我祖母逃荒过来,身子不好,也只剩下一口气了,我偷鸡是为了给她补身子,偷钱也是为了给她买药啊!” 他为了脱罪,倒是舍得咒云老夫人,袁辰轻轻扯了扯唇角,“相信你祖母听了,一定会很感动的。” 他给云猛身后的两个衙役递了个眼色,二人立刻上来,扒下了云猛的衣裳。 按照先前袁辰的要求,云猛的胳膊上,应该已经刺上了“窃盗”两个字的。 然而他的胳膊上什么也没有,显然是云老夫人并没舍得他刺字,袁辰没追究了,就让他搪塞过去了。 眼下他重新落到了袁辰的手里,那他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袁辰轻轻啜了一口茶,淡淡道:“既然云家舍不得给他刺,就辛苦二位代劳吧。” “数罪并罚,两条胳膊都要刺字,我看他额上也有空地,便也刺上吧!” 第196章 让云老夫人狠狠喝一壶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云猛被两个衙役丢出了府衙,他从台阶之上跌了下去,“噗通”一下来了个狗啃泥。 他的额头上,两条肩臂上皆是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更是让他承受不住。 从那刺字的匕首第一下刺破他的皮肉,他就开始嚎啕大哭,更折磨人的是,那负责给他刺字的衙役仿佛有强迫症,写的还是一手上好的隶书,每一笔每一划都必须写的称心如意了不说,为了追求完美,他还加粗! 这就让整个刺字的过程尤其的漫长。 云猛甚至能感觉到那匕首在他的肉里来来回回地扎来扎去,不过才写了两笔,他整个人都崩溃了,一直“啊啊啊!”地惨叫。 他一挣扎,便有更多的衙役上来将他按住,使得他半点都动弹不得。 这些人先是在他左臂刺字,然后又是右臂,最后是额头…… 刺完了字,却也不算完,为了让这些字永久地保留颜色,还要蘸着墨汁在他的伤口上再写一遍…… 手臂上有字,尚且能遮掩,这额头上有字,那就注定了一辈子都要活在别人的口水之中。 这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云猛又恨又痛,被丢出府衙的时候,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了,就跌坐在街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雪了,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此时已经是厚厚的一层,云猛额上鲜红的血混着墨汁滴落在纯白的雪上,更是显得尤其的触目惊心。 这时,袁辰走出门来,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冷冷说道:“念你年纪尚小,便不必坐牢了!这次赏你黥刑,下次再手脚不干不净的,就是极刑,那可就不是没脸见人的问题了。” 云猛一双血红的眼眸瞪着袁辰,他恨透了他,真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块肉下来, 可是这位大理寺少卿大人的厉害,他是领教过了,所以在那怨毒的目光对上袁辰的眼眸之时,立刻变得柔和乖顺。 他死死地抓着地上的雪,连连点头,“是是是,小的记下了……” 从府衙逃了回来,云猛就一路疯跑,回了云家,口中还一直唤着:“祖母!祖母救我!孙儿好疼啊!啊啊……祖母救我……” 他连哭的声音都变了,云老夫人听了,一颗心不禁狠狠一沉,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下了榻,奔出门去。 当看到云猛浑身是血的模样,顿时脑瓜子嗡嗡作响,“孙儿啊!我的好孙儿!是哪个天杀的把你打成这样!” 她十分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也跟着他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猛儿,你与祖母说,是不是云芷派人干的!祖母给你做主!” 刚巧这时云庆也在家,看到这一幕,又听到云芷的名字,这火气顿时“腾”的一下上来了。 云老夫人还在添油加醋,“云芷当上郡主了,这是要将咱们都赶尽杀绝啊!她如此恶毒,都是沈家教的啊!” “真是造了孽了,我们云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六亲不认的赔钱货啊!” 说起来,她不过也就是在背地里痛快痛快嘴罢了,她这个人向来拜高踩低,如今云芷是郡主,她当着她的面,只有跪舔的份儿,是万万不敢胡说八道的。 岂料,事情就是那么巧,云芷从军营出来,准备去看看正在建的盛世华城,路过云家的大门口,就听见有人骂的那么难听,还句句不离她的名字。 她的身后是一起帮她干活的军营里的将士们,其中领头的是荣景初新提拔的陈枫陈将军。 这两日以外,他们一块儿商议作战计划,又一块儿修商场,陈枫和他的手下们都十分钦佩云芷,更是知道她这个郡主是凭实力得的 听了这番叫骂,大家都替云芷觉得愤愤不平,甚至想要替云芷出头。 想要替她出头,也不是不可以,那她今天就来个家丑外扬,请云家这伙人好好地喝上一壶。 但是前提是她得把自己择出来,可不能让这些人觉得,她给过他们眼神,她和云家的冤仇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她今天要扮演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然而实际上,云芷本来就是那个完美受害者,她可以摸着良心说,她没做错过任何一件事。 所以,她也不用多刻意去演的,她只要站在那,不反击,就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云芷抬手示意将士们止步,自己则是在云家的门外驻了足。 她眨了眨一双无辜的眼睛,明知故问道:“云老夫人是在骂我吗?” 云老夫人不过是背后嚼舌头,万万没想到,云芷本尊会听到! 她瞪圆了一双眼睛,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全消了。 她赔着笑脸,正要解释点什么,岂料,云庆起先控制不住,指着云芷就骂道:“云芷!你还是人吗?怎么能叫人把猛儿打成这样?还不快跪下,给你祖母和猛儿认错!” 那陈枫根本不是个会忍让的性子,径直就站出来说:“平时在军营里没看出来,云将军还真是威风啊!” 要说这陈枫,不过是在一众将士里提拔出来的将军,和云庆一样,如今也是官居五品,可是皇上宁愿提拔一个无名小卒,都没分他一支军队带兵,这却很能说明问题了。 所以说,虽然都是官居五品,未来的路却是截然不同的。 云庆都可以当陈枫的长辈了,见着人家也是要点头哈腰的,处处陪着小心。 “呦……是什么风把陈将军吹来了?陈将军带着弟兄们屋里坐?” 他连忙做了个请的动作,还尴尬地笑笑说:“家里发生了点事,让兄弟们见笑了。” 陈枫抱着剑,挺拔地立在云芷身后,看那副架势,就好像在给她撑腰一样。 “坐就不必了!末将还要跟着郡主去忙军营里的事呢,哪像云将军那么闲,国家危亡之际,还有空陪着老母亲家长里短的?” “不过,既然末将路过听到了,那就替郡主澄清一下,郡主一整日都在军营里,与秦老将军,沈大人沈夫人还有末将商议军中事宜,并没有时间陷害谁。云将军这么想给家里人出头,还是问清楚了,您这侄子究竟是招惹了谁吧。” 第197章 云猛失去袭爵权 不是云芷叫人打的云猛! 那他到底是招惹了谁?才会浑身是血,一路哭嚎着回了家? 云老夫人和云庆的目光双双落在了云猛身上,他们在期待他的答案。 然而,云猛却十分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他是因为盗窃被袁辰抓了,才在他额上刺了字,这种事让他怎么有脸开口说呢? 虽然,等血迹洗干净了,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他做下的丑事是瞒不住的。 可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是真的说不出口。 云芷并不知道袁辰做过的事,倒是看云猛支支吾吾的样子,她也能猜出他是做了什么事难以启齿,挨打也是活该! 于是,她径直说道:“我看你们家这个宝贝疙瘩伤的挺重的,不如还是报官吧,相信府衙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云芷这么一诈他,云猛果然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过了年都是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还撒娇似的往云老夫人的怀里钻,“祖母!我不要去见官!二伯!你快说说云芷!她就是看不得我好,故意整我!” 云猛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再靠近应天府的府衙了,太可怕了,那简直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然而,云芷说报官分明是为了他好,他不敢见官,还要怪云芷整他,这任谁看不出他心虚呢? 云庆就是再傻,此时也不上套了,他压低了声音,厉声质问云猛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猛将头深深埋在云老夫人怀中,装没听到。 他不敢说什么,云芷却冷冷一笑,“不敢说,看来是心里有鬼啊。” 却在这时,一个士兵打听到了消息,匆匆赶回来,凑到云芷身边把袁辰在府衙给云猛刺字的事说了。 云芷一抬头,果然见着他额上,衣衫上的斑斑血迹之间,还有暗黑的墨迹。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元凶,可真有你的! 随即,立刻从小布包里取了一只水囊出来,走上前去,蹲在了云老夫人和云猛的身边。 “你干什么?” 云老夫人护着云猛,云猛也直往云老夫人怀里钻,祖孙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质问。 云芷二话不说,一把将云猛拽了出来。 这一牵动,他胳膊上的伤也剧烈的疼了起来,他实在是太疼了,连云芷一个小女子的力气都拗不过,径直跌倒在地。 云老夫人和云庆见状,立刻要上前阻拦,陈枫却眼疾手快,拔刀出鞘,就挡在了云芷和二人之间。 “郡主面前,岂敢造次!”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将这两个老作精彻底震慑住了。 他们只能恭顺地站着,云老夫人到底是放心不下,还是开口好言好语地相劝,“芷芷啊……轻点……轻点……猛儿他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啊……” 那云猛原本也是要跑的,可是陈枫身后的士兵也适时上前来,将两把刀一叉,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戳在原地,根本就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今儿个就逃脱不了这一场接一场被羞辱的命运了。 云芷对他可是没那么温柔的,想想他小时候仗着云老夫人的势,做了缺德事没少陷害她,害她被云庆打,她就越发用力地搓了搓他额上的伤口。 云猛疼的哇哇乱叫,眼泪都飙出来了。 “啊啊啊!轻点轻点……” 搓洗了好一阵子,多余的血迹都洗净了,他额上那“窃盗”两个大字赫然显现。 云芷最先看到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眼泪都出来了,袁辰啊袁辰,一日不见,还是那么一成不变地坏! 他是一定要把这老狐狸的名声给坐实了! 她这一笑,大家都不禁好奇地探头探脑,云猛觉得甚是没脸,连忙垂下头去,用手遮挡。 拦着他路的那两个士兵,却将他按在地上,把他的手掰掰到了身后。 这下好了,遮不住了,但凡认识字的人都认出了他额上的那两个字。 陈枫紧跟着也笑喷了,他先前威严的大将军模样荡然无存,云芷不得不说,他还怪合群的。 紧接着,云庆,云彦,还有云老夫人也都看到了。 云老夫人便是那大字不识的人,可是跟儿子一打听,又看见云芷和陈枫笑得那么幸灾乐祸,她也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她连忙哭嚎着冲上去,蹲下来捂住了云猛的额头。 “这叫老婆子可怎么活啊!好好的公子哥,在我们脑门上刻了字,这叫我这乖孙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我孙儿将来还要考科举,当大官呢!再不济也能承袭他二伯的爵位!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在我孙儿头上刻字,这不是断我孙儿前程吗?” 被她这样一闹,不知怎的,这事显得更好笑了。 然而说到底,为了云猛伤心的人,也就只有云老夫人一个罢了。 其他的人,除了陈枫他们是外人,除了云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所有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 云庆如今有了儿子,他的爵位自然是想留给自己儿子的,以前他娘话里话外总是要把云猛过继到他名下,将来袭爵,他自己没有儿子,心里总是不好受的。 为了他的亲生儿子,这也是他唯一自私的一次。 包括躲在屋子里坐月子的丽娘,听见门外哭天抢地的,也不禁在屋里头拍着巴掌笑得前仰后合。 云彦和趴在屋里养伤的柳氏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云老夫人想让云猛袭爵,他们大房还想让他们的好大儿袭爵呢! 如今云猛脸上有字,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便不会再与云舟争这个爵位了。 他们哪能不高兴呢? 如今云舟最大的敌人,就是丽娘生的那个小东西。 可是,他是庶出,云庆向来又最谦让了,哪能把爵位留给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小杂种呢? 就算他想留,柳氏何等聪明,也能想到办法让他留不成! 柳氏鼻青脸肿的,又拖着一身伤,还真是难得碰上这么一件喜事,就说天无绝人之路嘛,他们大房以后的路还长呢。 屋外,云老夫人还在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啊!早知道今儿个走背字,我就不该让你出门,去找你姐姐!” 第198章 再招惹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话题说着说着,竟莫名其妙地又扯到云芷身上了。 云老夫人跌坐在地上,抱着云猛哭的撕心裂肺,那可怜巴巴的目光却看向云芷,打起了亲情牌,“芷芷啊!猛儿和你从小一块长大,根本就是和你的亲弟弟一样亲,如今他被人坑成这样,你可不能不管啊!” “你过年都没回来,祖母也是想你,才去找你的!祖母还给你包了压岁钱呢,可是找了一上午,都没见着你人。你弟弟也是孝顺,见着我走不动了,又为了了却咱们祖孙团聚的心意,他便主动说下午他去找你!” 说着说着,云老夫人就开始拍大腿,“谁承想,哪个天杀的要害我这孙儿,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祸害成这样啊!” “芷芷啊,你如今都是郡主了,可不能不管自家人啊!” 说着她上来要拉扯云芷,云芷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看见云老夫人如此待见她这个孙女呢,再不是她小时候,她多吃一口肉,云老夫人都会奚落她馋的时候了。 “芷芷!你可要为你弟弟做主啊,你要知道,你一个女人家,未来无论是嫁人,还是要坐稳郡主的位置,都少不了你弟弟给你撑腰!你现在帮他就是帮你自己呀!” 陈枫才进门一会儿,就看透了云家人的嘴脸,他自然是不能让云老夫人算计了云芷的,在她冲上来之前,便抬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庆也在一旁帮腔道:“云芷,你得帮你弟弟,不能让人说我云庆的女儿六亲不认。” 这母子两个,又是pua,又是威逼利诱云芷的,云芷却根本不为所动,反倒云淡风轻地说:“云猛能给我撑什么腰?谁欺负我,他就去偷谁东西吗?” “你!” 云老夫人和云庆顿时被噎住了。 这话还真是好笑了,云芷背后有舅舅舅母,还有两个把她宠上天的兄长,就算兄长不在应天府,兄长的朋友都能站出来为她出头,更何况她还有整个大同国最硬的后台荣景初呢。 她认云猛这个弟弟,就等于认了自己还有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穷亲戚,就等于放纵他们云家人趴在她身上吸血,她是多缺爱才能这么想不开呢? 云芷冷冷一笑,又说道:“而且,能给云猛处黥刑,很明显这就是官家人的手笔,与其想着怎么报复,不如先看看自己的子孙都干了什么好事吧!” 她斜睨了云庆一眼,道:“云将军若是觉得不服,也可以上折子告御状,仗着我的势,让我利用郡主的身份去给别人穿小鞋?这是什么做派?” 云庆还想解释点什么,他向来以正人君子自居,可不能落下个打压同僚的恶名。 云芷却一拂衣袖,打断了他将要出口的话,“行了!你们云家的事,本郡主也懒得掺和,不过是听见有人背地里骂我,进来讨要个说法罢了!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就告辞了。” 说时,她给陈枫递了个眼神,大步流星出门去。 不知怎的,看着她如此疏离的背影,云庆心里莫名地有点难过。 他的女儿,过年不回来拜年,阴错阳差地进了门,却连进屋坐坐都不肯。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她这一转身,便不会再回头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情分,从此便算是断了…… 云庆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越发地心如刀绞。 岂料,云芷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微微侧目。 然而,那不是留恋,而是警告,她说:“以后别来找我了,云家没养过我,我自然也没有义务给谁养老给谁收拾烂摊子,我小的时候,你们一家人合伙欺侮我,亦或是今天你们背地里骂我的嘴脸,我永远都忘不了,还有你们为了云怡,害我差点被金人掳走的事,天天嗑着瓜子扯老婆舌,害我母亲郁郁而终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都有一笔账,再招惹我,我倒是不介意新账旧账,都与你们清算干净!” 她只是没有时间罢了,如今的大同国百废待兴,有许多的事情,许多前世未完成的心愿等着她去做。 而等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她不介意慢慢地陪他们玩,看在是血亲的份上,她不会弄死他们,但是她倒是可以,让他们和云怡一样——生不如死! 从云家出来后,陈枫他们一个个都气鼓鼓的。 有人忍不住抱怨,“这云家都是什么人?背地里骂郡主呢,见着郡主本人了,又低三下四地求郡主办事?” 有人附和,“是啊,现用现交,有几个人敢把事情做这么绝的,良心怕是让狗吃了吧?” 还有人劝说道:“郡主,你可千万别对这些人心软!以后无论他们说什么,都要离远远的!这一家人,粘上你怕是会撕一层皮下来!” 大家都是听说过换嫁的事的,除此之外,就是知道云芷能干,对云家真的是知之甚少。 今日一见,真是很难想象,云芷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云芷看向远方,有点感慨道:“说白了,就因为我不是个男孩呗,所以,希望你们大家也都能对自己的姐妹,母亲,甚至是未来的女儿好一点。” “男人并不比女人高贵,日后飞黄腾达的,也不见得就是家里的男人。” 大家皆是连连点头,想想他们这个时代,确实对女人压迫的更多,大多数人都觉得男人比女人更高贵,可是看了云家这个反例,他们也是感慨万千,更是狠狠纠正了自己的三观。 女人并不比男人卑贱,像顺安郡主这样优秀的女人,更是他们几百个男人凑一堆,都赶不上的存在。 陈枫这时也说,“听郡主的,以后咱们都要对家中的女人好!说不定谁家,就出个像郡主这样能干的女儿,到时候咱们都跟着鸡犬升天了!” 大家都不禁被他给逗笑了。 笑过了,陈枫又一本正经地说:“以后遇上了欺负女人的事,咱们弟兄也要站出来管!尤其是云家人,再敢招惹郡主,谁见了都得就地解决,不必害怕惹事,出事了我担着!” 第199章 秦英如是最大的cp粉头 盖商场的事,云芷就交给陈枫他们了。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金军要入侵攻城的事。 说来也是巧了,陈枫他们这伙人有挺多都有过盖房子的经验,从十五万大军中,抽出二百个人盖房子,实在不是问题。 他们比云芷考虑的周全得多,云芷把这份工作交给他们,完全可以放心。 回到军营后,将军和几位朝中的臣子都在,袁辰也在,大家商议决定,还是不能贸然出兵。 金军不远万里过来侵略他们,虽说是三十万大军,但是他们所需的粮草也更多,只要他们接连半个月不出兵,就能大大的削弱敌军的士气,只要一个月不出兵,就能让对方弹尽粮绝,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今天一大早,他们已经派人去京兆府递消息了,相信金军撤兵的时候,荣景初也正好能带着十万大军赶回来,到时候就在应天府西城门外的那片荒山上,给金军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 杀他个全军覆没不说,最后甚至可以乘胜追击,把京城也给收回来。 这就是目前作战的大致思路,每个人都摸着下巴思忖,有的连连点头,有的提出质疑,也有的补充想法。 袁辰在沙盘的城墙之外画了一个圈,道:“我认为在咱们守城等皇上回来这段时间,在这里挖一条壕沟出来,挖出来的土,运到城内。” 秦英如向来是头脑最简单的,连忙问道:“挖壕沟我倒是明白,这土还要来做什么,堆着岂不是还碍事?” 袁辰浅浅一笑卖了个关子,道:“保密。” 云芷却顿时眼前一亮,手指点在沙盘上,“依着元凶的意思,是不是接下来我们要围着西城门和北城门这个方向挖上十几条地道?” 袁辰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惊艳,那神情仿佛在说,他找到知己了。 他点点头,毫不吝惜地称赞说:“云娘子果然聪明。” 在众多长辈面前,谈的又是公事,他便不好意思叫她芷芷了。 云芷却没那么重的包袱,顿时拍着巴掌笑了起来,“我真棒!我就觉得元凶这计谋,我在书上见过!看来这一战我们必胜!” 秦英如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的,不禁阴阳怪气地说:“呦,这袁大人想到的计策,我们芷芷也想到了呢……” 她拉拉沈江波的衣袖,“主君,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话顿时让袁辰羞赧的垂下了头去。 云芷心里也是一沉,完了她小舅母恋爱脑又犯了。 以前她和荣景瑜青梅竹马的时候,小舅母跟着嗑。 荣景瑜当了陈世美,她就开始嗑她和沈知然。 这前几日云芷和她说,沈知然有对象了,她这又嗑到袁辰身上了。 云芷这个小舅母根本就是她最大的cp粉头子。 然而,这事传到荣景初的耳朵里还了得? 他不得让袁辰死啊?那岂不是她连累了袁辰? 云芷连忙上前捂住了秦英如的嘴,“你可别乱说!咱们这谈正事呢!” 云芷为了尽快岔开话题,也尽快把她男人拉出来露个脸,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整个计划还有个更有利的条件。” “那就是并不需要等上一个月,皇上才会带兵回来。” “皇上初一那天,就已经带兵往回赶了,他元宵节之前就能回来,所以我们只要带兵撑个五六天,这应天府就有顶梁柱了。” “城内城外的大军加起来也有二十五万之多,应付金军的三十万大军,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一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不免都很振奋。 他们前日才派人去京兆府报信,行程是十四五天,等荣景初带着大部队回来,行程又是十四五天,所以他们安排计划的时候,把皇上带的那支部队的战略算在了三十日之后。 而今天已经是初五了,如果云芷说的是真的,那距离皇上回来确实不远了。这样一说,他们此战的胜算也更大! 大家忍不住又议论纷纷了起来。 唯有袁辰认真地看着云芷,仿佛要从她的眼眸里看穿什么一样。 “云娘子如何知道,皇上初一就动身了?” 被他这样一问,云芷顿时愣住,其他人也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沈江波附和道:“是啊,芷芷,这可不是小事!你消息准吗?” 秦英如道:“你不是去了扬州?怎么连这个也知道?难道也是知然写信告诉你的?” 战事紧急,云芷必须把荣景初的情况透露给大家,等他们派兵去京兆府通了气,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可是,她把消息说出来,就必然会引起大家的怀疑——她在扬州,是怎么得知京兆府的事情的。 云芷一开始还想着,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没想到秦英如直接把思路给她了。 她顿时点点头,说:“对啊!是沈知然信里写的,他说皇上带十万大军回来,准备攻打上京,但是他不想回来,他想守着京兆府建功立业。” 云芷拍拍秦英如的手,道:“所以,大家尽管放心,这消息绝对保真!” 大家大概商议出了作战计划,只留下几位将军带人驻守城门,其他人终于能回去睡个好觉了。 大家出了军营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子时了,云芷想起白日里在云家听到的事,便赶上袁辰的脚步,唤了一声,“元凶?” 袁辰回过头来,云芷便朝着他作了个揖,“云家的事,还要多谢袁兄解围,以后我再也不给你起外号了!袁就是姓袁的袁,兄就是兄长的兄!” 袁辰不由得蹙起了眉宇——合着以前她叫他,不是跟着沈知然叫的袁兄?而是给他起的外号。 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道:“芷芷若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背地里给我起外号呢?” 云芷不禁憋笑,连忙作揖作的更深,“以后不会了!” 看她如此有诚意,袁辰也宠溺地笑了,而后又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说云猛的事吧,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云芷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应该不止是云猛的事,如果没猜错的话,云庆和柳氏的事,应该也是袁兄的手笔吧?” 第200章 再敢纠缠,让你没命回燕国! 说起云庆和柳氏有私情,那根本就是云芷信口胡说的,她那个渣爹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点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他不可能真的惦记嫂子。 更何况,柳氏是那种精明能干,又高又壮的大女人,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要说他喜欢什么类型,自然是丽娘那样个子小小,娇滴滴又小鸟依人的,先前跟他的那几个女人,也是这种。 他当初嫌弃云芷母亲的理由都是不够温柔,云芷的母亲外表还是柔柔弱弱的呢,可是她内心倔强坚韧,云庆都受不了,他又怎么可能喜欢柳氏呢? 云芷自认为,她还是十分了解云庆的,她更能肯定,那日袁辰他们三人的谈话,就真的只有他们三个知道。 可是不过短短两日,这件事却传的沸沸扬扬,甚至柳氏都因此挨了打。 云庆自己是不可能出去胡说的,云芷懒得搭理云家那些人,也没与外人再说过。 那这件事一定就是袁辰的手笔了。 袁辰先是用流言打的云庆和柳氏毫无招架之力,在云猛来找茬的时候,又顺便帮他刺了字。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云芷出头,自然是值得云芷一拜的。 而且有了这两个先例,相信短时间内,云家人都不敢再来骚扰云芷了。 一想到这里,云芷赶忙又冲着袁辰深深一拜,“再次感谢袁兄相助之恩。” 两个人没再将云庆和柳氏的事说破,只是在云芷抬头的时候,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却没看到,秦英如拉着沈江波正躲在不远处的灌木后面,看见两个人这一笑,秦英如也激动地拍着沈江波的胳膊,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主君,等应天府这一仗打完了,你说我是不是该和袁老夫人碰个面,安排两个孩子相看一下?” 沈江波却是蹙着眉,一脸的不赞成,“芷芷虽然已经十八了,但也不是嫁不出去了,哪有咱们主动的道理?这小子真有那个意思,难道不应该是他主动上门提亲吗?” 秦英如不以为意,“那主君和我,不也是相看认识的?主君也是后来才提的亲!咱们这些年过得不也挺好?” 这下沈江波无言以对了,他默了默,终是说道:“总之,等打跑了金人,再从长计议吧。” 过了年云芷十八岁,沈昕尘二十岁,相比于同龄人,她们都是老姑娘了。 可是沈江波依然觉得不着急,他家这两个姑娘都是受过感情上的伤的,一定要找个称心如意的人再谈婚论嫁,让孩子将就,才真的是耽误了孩子一辈子。 …… 说到沈昕尘,第二日一大清早,她就摊上事了 起因是她要去广聚轩,路上遇上个骑马的小贼抢她钱袋,将她拽倒了不算,钱袋的绳子还和她的荷包缠住,害她被拖出去了老远。 好在是那个燕国的男人及时出现,将她抱住,垫在下面,替她受了这拖行之苦,才没酿成大祸。 最后,那男人用力一扯,径直将那绳子拽断了,这才算完。 好在是冬天穿的厚,但是男人的后背和手肘皆是挫伤了。 躺在地上之后,半晌都没能爬起来。 沈昕尘忍着剧痛,连忙站起来,与他拉开了距离。 最近这个人总是在她的面前晃,她不得不承认,他又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尤其此时此刻,他舍身救了她,身上四处都挂了伤,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昕尘,你没事吧?” 沈昕尘总不是那铁石心肠之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沉默了片晌,她还是说道:“你别叫我名字!而且,我的事你也少管!” 她努力按捺自己的心绪,转身慌慌张张就要走了。 男人却利落地起身,不顾身上的疼痛,追了上来,他甚至抬手想拉她的胳膊,“昕尘,我知道是我负了你,可是你遇上危险,我真的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岂料,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赏在了他的脸上。 霎时间,所有人都蒙了,路过的百姓忍不住驻足观望,男人捂着脸完全傻在了原地,就连匆匆往前走的沈昕尘都回眸望了过来。 是的,这一巴掌不是沈昕尘打的,而是与沈昕尘背靠背站着的云芷! 男人瞪圆了一双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质问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云芷揣怀站着,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说:“燕凌,大燕国的驸马爷,为了入赘,不是连姓都改了的吗?燕国既然那么好,怎么还赖在我们大同国不走呢?当街调戏良家少女,就算那个藩国公主满足不了你,你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那叫燕凌的男人顿时蹙起了眉宇,这一番话还真是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但是这侮辱他的人是个女人,他总不能挥拳相向吧? 那岂不是更掉价? “你是……云芷?” 他记得以前在临安的时候,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与沈昕尘最要好的,就是她那个表妹了,他猜测这人是云芷,应该不会错。 谁承想,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这可是让云芷抓住了话柄,她抬高了音调,阴阳怪气地道:“不是吧?一面之缘,你都记得我叫什么?该不是调戏完我姐姐,你又要调戏我吧?反正对你来说,是个有权有势的女人都可以。” 她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嘲讽燕凌吃软饭,这根本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燕凌顿时咬牙切齿,他不惜受伤救下沈昕尘,原本以为沈昕尘会心疼他,两个人的关系也能借着这件事缓和的,没想到,一切全被半路杀出来的云芷给毁了! “你!” 他伸手指向云芷,可是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指尖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扎上了一根银针。 由见着云芷一把拉过沈昕尘,说道:“我看不上你!我姐姐也看不上!既然连姓都改了,就趁早滚回你的燕国当驸马去!” “你若是再敢纠缠,我让你没命回去!” 第201章 你嫁不出去,我可是有人要的 燕凌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再待下去,他也觉得没脸,于是冷冷地一拂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了。 沈昕尘望着他的背影,又熟悉又陌生的,一时不免感慨万千。 却在这时,云芷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看……” 一阵寒风袭来,掀动着两个女孩的衣袂,又吹落树上的残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这三个字好浪漫,配上周围的景致,又显得格外萧条,沈昕尘合上眼眸,不禁有两行清泪划过。 岂料,云芷说完“不要看”的后半句,却是——“会长针眼!” 沈昕尘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破涕为笑。 而后,她拉着云芷的手,郑重道:“你不必惦记我!我若是敢回头,就先一刀攮死自己,绝不碍了你的眼。” 沈昕尘是真的很像她的姑姑,也就是云芷的娘亲,她们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坚韧得很,她们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纵然违背本心,也是绝不会误入歧途的。 转而,沈昕尘又拼命吸了吸鼻子,拉着云芷,不无感慨地说:“咱们两个怕是要熬成老姑娘了,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也不知道知意哥和沈知然到时候会不会烦咱们……” 依着云芷的性子,她以为云芷会说“绝对不会”,或者是“知意哥不会,沈知然要是敢,我就给他扎成面瘫!” 然而,云芷说的却是,“要担心这个问题的,怕是只有你一个人了。” “我可是有人要的!” 她和荣景初好着呢,这可不是她秀恩爱,她一定是有人要的。 沈昕尘才刚从燕凌的阴影中走出来,云芷就这样刺激人,她还真是哭笑不得,开始追着她,挠她的痒。 “谁要你呀?来来来,说来让我听听!” “没谁!没谁!” “说嘛!我不管,沈知意和沈知然不给我养老,将来我就上你们家去!” “哈哈哈哈哈哈!你来啊,未来我家房子可多了,随便你住哪一间!” …… 两个人穿过街巷,不知不觉间就闹了一路。 却不承想,道路的尽头,竟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承和听雨。 两个人左顾右盼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这是偷情怕撞上熟人啊,云芷眼疾手快,赶紧拉着沈昕尘转过身去。 两个人果然没看见她们姐妹两个,便一前一后进了小胡同。 这一幕还真是让云芷大吃一惊,想不到几个月过去了,这两个人还勾搭在一起! 沈昕尘道:“这都是我第三次撞见了,听雨这个丫头,现在简直都不知廉耻了。” 云芷无奈苦笑,“那我比你多……” 沈昕尘自己的事尚且解决不了呢,这会儿又开始杞人忧天了,“这阵子顾夫人一直在广聚轩帮忙,其实她人挺好的,心性豁达,也勤快。看着她被这两个贱人骗,我是真的不忍心!” 沈昕尘又深深叹息一声,“哎,有好几次话到嘴边了,我都生生咽了回去。眼见着她肚子越来越大了,知道了这种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我又想着她一个女人家,自己养孩子该有多难,就实在说不出口了……” 云芷倒是想的通透,“那就要看她自己了,她如果是个争气的,以后我们帮她。” 沈昕尘仿佛得到了安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 士兵们按照袁辰和云芷的吩咐挖地道,挖壕沟,他们人多力量大,不过两日的光景,所有的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不过,地道这东西是不嫌多的,只要金军没来,他们就继续挖。 越是临近金军入侵的日子,云芷就越是茶饭不思,坐立难安的,这算是她第一次带兵打仗,而且敌军还比他们多上一倍,她是真的很怕输。 若是保不住应天府,她如何对得起荣景初,又如何对得起应天府的臣民? 别人要贬低哪个将军,都会说他“妇人之仁”,云芷站在城楼之上,却是格外理解那些“妇人之仁”的将军,放眼望去,这些将士们哪个不是家里的少年郎,手上划过口子也是有人心疼的,可是为了保家卫国,他们却要上战场厮杀搏命,甚至会流血牺牲。 十五万大同军只是一个数字,可是落到每个人身上,他们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无论是谁没有活着回来,云芷都是会伤心的。 虽然她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仍然希望,打完这一仗,应天府的大军还是十五万人,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活着回来! 云芷正心生感慨,袁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来。 他将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递到了云芷手中,道:“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我们的谋划里没有正面厮杀,已经是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了,你也要学会释怀。” 相比于前世,眼下的局面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云芷点点头。 由听见袁辰继续说道:“我们这一代把仗都打完了,后辈才能享受盛世太平,所以流血牺牲也没什么好怕的,人终是要死的,最起码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没白活。” 城楼之下的将士们抬头望过来,却见着袁辰生得英姿飒爽,云芷也明媚可人,他们站在一块儿多般配啊,有人不禁会心一笑,有生性顽皮的,更是吹着口哨吆喝道:“军师!等仗打完了,你要不要去郡主府上提亲啊?” 云芷顿时目瞪口呆,这个年代真是只要身边站着个异性,就有人嗑啊! 别说袁辰了,便是她和沈知然,都有人敢嗑啊! 云芷想将包子扔出去打他,可是这城墙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丢下去他也不见得接得住,那岂不是白瞎了她的包子? 她便恨恨地咬了一口那包子,喝道:“你别胡说八道!” 她这个人哪都不错,就是这嗓子不太行。有的人唱歌一上午都不累,她唱上两句,嗓子准保是劈了。 于是,她给袁辰递了个眼神,“解释。”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袁辰对着那个将士浅浅一笑,道:“你猜。” 第202章 金军提前两日进攻应天府! 没有人知道,大家嬉闹的这一幕,就是最后的平静了。 这一天的后半夜,所有人都沉浸在梦乡之中,司马继雄却带着他的第二个好大儿司马平勇和第三个好大儿司马平康挥师中原,眨眼之间,就包围了应天府的西城门。 比起先前金国细作所说的,竟然提前了两日! 金人进攻的号角吹响了,然而应天府的城楼之上却是一片死寂,甚至连一盏灯都没点。 司马继雄欢喜的两眼放光,城中果然是没有防备的! 他还以为踏平应天府,根本就如入无人境! 见到这样的场景,司马平勇忍不住用胡语吹嘘道:“父汗想要入主中原果然是指日可待啊!” 司马继雄忍不住抚着胡须仰天大笑,也用胡语说:“哈哈哈!礼王那小儿果然没骗老子!只要绕开北城门别硬刚,占领应天府根本就犹如探囊取物啊!” 司马平康紧跟着说道:“前日探子来报,说城中不过只有五万人,连个像样的上将都没有!父汗,让儿臣去!儿臣杀他个片甲不留,给兄长报仇!” 司马继雄的心情也是格外振奋,“好!我儿有志气!”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派进应天府打探消息的探子全被云芷一个人嘎了呢。 而他们所获得的消息,其实是秦元派人递出去的。 司马平勇一抬手,道:“发射信号弹!通知荣景瑜的旧部开门!” 听了大汗和两位王子的对话,金国的将士们也是士气大振,顿时有的人擂鼓,有的人拉响了信号弹,“啾!”的一下直冲天际,随着“砰”的一下炸开,信号弹在半空中开出了一朵绚丽的烟花。 “杀啊!” 在司马平康的带领下,五千金军将士纷纷骑着马,直奔应天府的西城门。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然而,在信号弹发出之后,西城门并没有随之打开。 “里面的人搞什么呢?” 司马平康不禁抬高了音调咒骂,因为情绪又凶又急,他声音都不禁是嘶哑的。 然而,他们跑向城门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却都没见着城门打开。 身后的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勇开始喊他回去了,“康儿回来!小心有诈!” 然而,司马平康却舍不得放弃这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这司马平康和荣景初同龄,因着他母妃在司马继雄跟前得宠,他自小也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常听人说大同国的荣景初骁勇善战,小小的年纪甚至是可以和他父兄齐名的。 在司马平康这,荣景初就好比是那别人家的孩子,哪哪都衬得他这个同龄人一无是处。 尤其上一次的京兆府之战,荣景初还杀了他的兄长司马平威。 司马平康就更着急跟着军队出征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他并没有什么经验,有的就是少年热血,特别想让身后的父兄看到他其实不比荣景初差。 司马平康不想回去,好在是身边的人这时给了他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王子,会不会里面的人怕被杀了,不敢做的太明显,门其实没锁,我们过去一撞就开了。” 司马平康顿时眼眸一亮,驱着马越发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弟兄们!给我冲!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这一吼,立刻引得身后的将士们士气大振,大家嘶吼着跟着他往前冲,却是没想到,这黑灯瞎火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壕沟,壕沟的深处还泛着银光,那是密密麻麻的刺刀,掉下去非死即残! 然而,司马平康这时才反应过来有诈,却是全然来不及了。 “吁!” “吁!” “吁!” 他和将士们纷纷勒马,可是马跑的那么快,哪能说停就停? 他们这一行人好比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沟里掉。 被壕沟中竖着的刺刀一扎,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连着战马的惨叫,更是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啊!啊!啊!” “咴!咴!咴!” 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勇顿时心中一沉,“不好!有诈!” “康儿,你还好吗?” 司马平勇联合着身后的大部队赶紧冲上去救司马平康。 司马继雄作为金军的主心骨,则是在后方按兵不动。 这条壕沟足足有两人高,除非轻功练得好,要不然身穿三十几斤的铠甲,身上又被扎的到处是伤,身旁的战马还疯狂地踢着他们的肚子,脑子,他们根本就逃不出来。 司马平康身后没掉进壕沟的那些残余力量,开始趴在地上往上捞人。 眨眼之间,司马平勇也带着人上前来救援。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城楼之上的灯笼这时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战士们纷纷举着弓箭,从城墙垛口处微微探出头来。 随着秦元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箭支便朝着司马平勇他们那帮人扫去。 然而,司马平康还在壕沟之中,司马平勇不可能弃他不管。 只能一面用胡语咒骂着,“都说了有诈!还带着人往前冲!你是活腻了吗?” 一面又伸出长枪,试图将他的蠢弟弟拉上来。 值得庆幸的是,司马平康这人天生好命,掉进壕沟之中,下面有一个将士和一匹战马,以肉身替他挡住了竖在地上的大刺刀,他除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有点疼,却是没受什么致命伤的。 城楼之上,秦元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却依旧能百步穿杨,他一直默默地瞄着壕沟里的司马平康,在他将将爬出来时,他手中的箭支“咻”的一下飞了出去。 司马平勇十分谨慎,连忙用手中的盾牌替弟弟挡住了身边的箭雨,他身边的几个士兵也竖着手中盾牌替他抵挡着。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秦老将军射出的箭支竟然刚好穿过缝隙,“噗呲”一下,正中他拉着司马平康往上爬的右臂! 霎时间,鲜血飚出来,染红了他身上的棉衣,司马平勇也因为吃痛,险些松了手。 但他立刻忍着剧痛,又将司马平康给拉住了。 司马平康哪见过这架势,顿时目瞪口呆,又心疼又愧疚地唤了一声,“二哥!” 第203章 有诈!又有诈! 司马平康做梦也没想到,他第一次随军竟然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眼见着兄长为了救自己受了伤,那些信誓旦旦要跟着他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将士们,也一个两个地在箭雨之中倒下,他不禁攥紧了拳头,今夜这一战,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他麻利地从壕沟之中爬了出来,指着城楼的方向,用汉话喊道:“何人伤我兄长?可敢报上名来!来日我定取汝首级,为兄长报仇!” 秦元一听这话,就是个初出茅庐,不懂人事的小子,他顿时抚着胡须爽朗地笑了起来。 随后,他身边的将士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秦元坦坦荡荡地答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元!” “你要问谁是秦元?就是京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城门官啊!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历代重文轻武,大同国除了荣景初,其实并没有什么叫得上名字的大将军,要说会写诗的大才子,大同国倒是数不胜数。 秦元先前在朝中,也是坐上了三品怀化大将军的高位的,可是他几次三番上折子请求皇上提防金国,却都被皇上搪塞了过去。 皇上的昏庸无能使他心寒,他上折子态度也一次比一次更强硬,最后气的皇上撕烂了他的奏折,将他贬去做城门官了。 这是秦元第一次对朝廷心寒。 第二次就是金军侵占京城那次。 他带着秦英如,甚至是他当将军时的那些旧部都来投奔了他。 大家就一个目标,誓死也要保住京城,保住大同国。 然而,就在他们舍生忘死,眼看着战友一个一个倒下的时候,两位皇上跪在司马继雄脚下,献上了降书。 秦元彻底心死了,原想放下武器大义赴死,好在是沈江波和他的两个好外孙将他们救出了城。 彼时,跟着他的旧部不过只剩下了八个人…… 也是因为对皇室完全丧失了信心,当荣景初说要带着一千人杀回去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投奔,还觉得战王着实可笑。 后来,来到了应天府,他和着旧部们跟了荣景初,荣景初便恢复了他怀化大将军的职位。 可是被敌军问到了姓名,他还是说自己就是个城门官,他不觉得有什么好自卑的,相反的,一个小小的城门官,还是年过半百的一个老头,都能让金国的两位王子吃这么大的亏,那不正是说明了大同国人才辈出,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大同人做不到的。 司马平康恨得咬牙切齿,喊话道:“秦元老匹夫!我记住你了!” 在盾牌的掩护下,他们在箭雨之中节节后退,直到与大部队汇了合。 司马平勇最擅骑射,是继司马平威之后,司马继雄最器重的儿子。 此时看见他那搭弓射箭的手血流不止,司马继雄难免坏了脾气,他挥出一拳,狠狠揍在了司马平康的脸上。 用胡语说道:“都看见城门没打开,还往前冲!差点害死了你二哥,这下你满意了?” 司马平康被打的一歪头,顿时,口中有一股腥咸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恨恨地吐出一口血,道:“天亮之前,我就替二哥把这仇报了!” 根据城中的探子递上来的消息,应天府内不过只有五万兵,只要他们这三十万大军进了城,就能将他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虽然说初战失利,他们也折进去了千余个兄弟,但是司马平康不肯服输,他必须尽快吃掉应天府这块肥肉,才能一雪前耻! 司马平勇这时说道:“城门的守卫都换了,看来城中早有准备,他们提前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司马平康却不以为意,“那就和他们拼了!完颜将军带着一万人跟我走!呵,不就区区五万人吗?只怕所有人都站到城墙上吓唬咱们了!只要这城门破了,应天府就是一座空城!” 他又拍拍兄长的肩,郑重道:“二哥!我先去开路,随后你派人来接应我!” 说时,他就大步流星又朝着应天府的西城门而去。 司马平勇这个人向来思虑的谨慎周全,他本想再劝劝弟弟的,可是看见父汗都没说什么,甚至目光中颇有赞许,显然这是默认了司马平康的决定。 他又很怕父汗会怪罪他优柔寡断,没有司马家的血性,他便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 司马平康这一次学聪明了,知道前方有那一条深深的壕沟,骑马根本过不去,他便带着之前自己的那些残兵,还有完颜将军手下那一万人,一路站成几排跑过去。 路过壕沟时,就借着爬城墙的云梯搭到对岸,一个接一个地爬了过去。 此时,秦元和城楼上的弓箭手又发现了他们这一伙人,又是一阵箭雨突袭,他们纷纷举着盾牌往城楼下面跑,但是将士们还是一个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为了鼓舞士气,司马平康一面带队往前跑,一面用胡语喊道:“破了应天府,整个大同国就是我们的了,将士们,随我杀!” 这顿时让低迷的士气大受振奋,大家一起喊着“杀!杀!” 随着司马平康往城楼地下冲。 然而,让他们这一伙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他们将将要跑到城楼之下,许多人却突然脚下一空,猝不及防掉进了一个个深坑之中。 那深坑中也纷纷竖着刺刀,一脚踩空了掉下去,就会被扎个千疮百孔。 完颜将军意识到,这里处处是陷阱,立刻慌张地喊道:“撤退!弟兄们,城楼底下有诈,快撤退!” 然而,他一句话尚且没喊完,他脚下的土突然轰然塌陷,紧跟着,好几双手从塌陷的土地中伸出来,一把将他拖进了那个深坑里。 司马平康眼睁睁地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吼道:“将军小心!” 然而,当他喊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他带着几个人连忙朝着那个深坑奔过去,企图救完颜将军,可是那深坑之中还哪有人呢? 完颜将军早已是不知所踪。 司马平康尚且还没喘匀一口气,突然那深坑之中又伸出了好几双手,竟是像对完颜将军那样,也要将他给拖下去! 第204章 云芷,你扰乱军心! “哈哈哈哈哈哈!老夫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打了这样痛快的一仗呢!” 天才刚亮,所有人就都聚到了军营里,喝起了庆功酒。 秦元举着酒杯高谈阔论,关于昨夜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就歼敌八千多人,他已经来来回回说了三遍了。 却也难怪他高兴,他大半辈子都在为大同国操劳,最后却连京城都给丢了。 他的人生就只剩下郁郁不得志了,当真是从未像昨夜那样畅快过。 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了肚,他又忍不住叹息道:“哎呀!唯独可惜那个司马平康没抓住,又被司马平勇他们给救回去了……” “要说这司马平勇可比他弟弟有深沉多了,接下来的几日,咱们也得多加小心!” 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秦元上了年纪,听说金军要攻城,这几日为了守好城门,却是一直没睡好,昨夜更是一整夜都没睡。 秦英如心疼老父亲,便催着他回去睡了,云芷还煎了一碗安神汤让他服下,但愿老冤家能睡个好觉。 如今金军的火力还不猛,大家决定轮流把守西城门,以便都能休息好,几天后才有精力共同应对金军的大部队。 今日把守西城门的任务,云芷便自告奋勇地接了。 大家看着她一个姑娘家,难免有点不放心,看那个态度,还颇有不让她参与的意思,云芷便拉过秦英如,说:“那我和我小舅母一起守城!你们可别看不上我们女人!到最后,还指不定谁的战绩漂亮呢!” 陈枫这阵子和云芷接触的不少,对此更是深有体会,他便起先说道:“郡主和沈夫人都是女中豪杰,到最后,咱们这些男人说不定还真就自愧不如!” 云芷对他这番夸赞十分受用,抱起自己的铠甲去换衣裳了。 她将头发盘成一个髻,别管会不会用,腰间也是配了刀的。 相比于女装的温婉,眼前这副模样显得尤其的英姿勃发,除了铠甲实在是很沉,云芷对她这身装扮十分满意。 换好了铠甲,她便兴冲冲地登上了城楼。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在那的人并不是她的小舅母,而是一个高挑威猛的男子。 听见响动,那人回过头来,对着云芷浅浅一笑。 这一幕不知让多少将士甜掉了牙,大家都吹着口哨欢呼了起来。 还有人忍不住调侃道:“想不到郡主和咱们军师第一次穿凤求凰华服,竟然是咱们这一身戎装啊!” 所谓的凤求凰华服,便是现代所说的情侣装了。 所有人都在笑,倒是云芷有点笑不出来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又是她小舅母给她牵的姻缘线。 云芷朝着打趣的那人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按照你这么说,你和军师穿的也是凤求凰吧?那什么时候请大伙喝喜酒?” 那人被怼的哑口无言,旁边的人却爆发出了更大的笑闹声。 云庆听说了昨日金军攻城的事,今日下了职便想来西城门看看情况,好歹他也是朝中的忠武将军啊。 却是不料,他才刚来了,就看到了云芷与将士们嬉闹的这一幕,这让他觉得云芷是自甘堕落,在与男人们调笑。 云庆顿时觉得十分丢脸,三步两步冲上城楼去,就要教育教育云芷。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爬上城楼,指着云芷的眉心,第一句话就是,“云芷!你扰乱军心,一个女儿家与将士们嘻嘻哈哈地笑,成何体统?” “还不快滚下去!别给为父丢人现眼!” 云芷一心想着带兵打仗,女将军是多光荣的三个字啊,可是落到了云庆的嘴里,就好像她是在取悦男人,是风月场上卖笑的一样。 有个这样的父亲,有时候云芷还是挺无助的。 她径直说道:“我们不笑,难道要哭吗?大战在即,依我看,扰乱军心的人是你云庆才对吧?” 云庆也是气了个半死,他正要问问云芷,这哪里是跟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 云芷却直接指着他,对将士们吩咐道:“把这个人给我捆在那边的柱子上!” 说时,就有将士将云庆拖到一边去,五花大绑起来。 云庆自然是不服的,还在叫骂道:“云芷你这是大不敬!我可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对你的父亲?” 然而,他这番说辞却根本说不动云芷,云芷提着腰间的刀,连着刀鞘径直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拔刀出鞘,这是她给他最后的一点情分。 由听见她冷冷道:“父亲?你说你是我父亲,那我年幼的时候,你可抱过我吗?你可给我买过小玩具吗?你给我喂过饭吗?你看过我睡着了的模样吗?最重要的是,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可曾为我出过头吗?” 这一番话下来,云庆被问得哑口无言。 尤其是最后一条,他不但没为了云芷出过头,云家人欺负云芷的时候,又有哪次他没有横插一脚,带头将云芷踩进泥里呢? 这个世上,对云芷最坏的人就是他这个父亲! 所以,谈何大不敬! 云芷将刀拔出来,“嚯”的一下割断了他衣袍的前摆,又将那块布捡起来,连着上面粘的棉花,毫不客气地塞进了云庆的嘴里。 她咬牙切齿地道:“上次从云家出来,我与你说过,再招惹我,咱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那便从现在开始吧。” 却在这时,号角声响了起来,有将士禀报说:“郡主!军师,前方探子来报,金军又要攻城了!” 云芷朝着袁辰走去,多一个眼神都不想再给云庆,“准备迎战!” 不知怎的,云庆望着她的背影英姿飒爽,听她斩钉截铁地吐出这四个字,莫名地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云芷走到原来的位置去,却有人忍不住问她,“郡主,一会儿真打起来了,刀剑无眼,云将军又不能动,万一伤到了他……” 不待他说完,袁辰就起先说道:“那就是他的命,关郡主什么事?” 将士们纷纷低下头去,不禁都乖乖闭了嘴。 第205章 金军带着重武器,兵临城下 有一个这样的爹,的确是任谁都会替云芷心梗的程度。 可是将自己的父亲绑在柱子上等死,这也着实是有点大逆不道。 虽然了解云家腌臜事的人不少,但是有些人也难免对云芷颇有微词。 袁辰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不让云芷背负骂名,才替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知道,这话他若是不说,云芷一定也会说的,但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总比云芷这个当小辈的来说要好。 云芷自然也听得出他的意思,她冲他微微颔首,表示承他的情了。 昨夜金军接连吃了许多亏,大同军不费一兵一卒就折了他们八千多个将士。 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今天他们可是长记性了,既然这城楼之下都是壕沟,陷阱,还有地道,他们便也不敢轻易带兵往前走了。 根据昨夜的摸索,大同军设置的陷阱都在城楼那一侧,只要他们不过壕沟,那些城楼上的士兵便奈何不了他们什么。 金军商议了一上午作战计划,到了下午,便推着霹雳车,床弩等重武器再一次兵临城下。 这霹雳车就是一个巨大的弹弓,只要拉动机关,巨石就会抛到二十米开外去,哪怕城墙有十几米高,这些巨石依然能轻松地飞上来,将将士们砸个血肉模糊。 就算砸不到人,百余个巨石齐发,也能将厚重的城墙砸个稀巴烂。 而这个床弩说白了就是巨大的弓箭,威力更是巨大,要三十多个人一起拉,才能拉开,射程也是尤其的远,即便这些金人距离西城门还很远,依然能将城楼上的将士们一击爆头。 放眼望去,金军推了十几个重武器,轰轰隆隆地走过来。 因为武器沉重,他们难免走的很慢,那响声更是巨大,大家甚至还没看见金人的人影,便知道他们来了。 浩浩荡荡的金军越走越近,看到如此下了血本的大阵仗,想到那些巨石砸过来,城墙根本就保不住,将士们都不免觉得心紧。 难道应天府真就要沦陷了吗? 袁辰屏住呼吸,淡定地吩咐道:“拉起木幔!” 这所谓的木幔就是巨大的木头盾牌,是可以暂且将城楼上的大伙儿挡住,免得还没开战,就被床弩爆了头。 他紧接着又吩咐道:“去把城中的百姓都叫出来,将先前咱们挖壕沟,运进城的土压成土砖坯,要快!” “是!” 替他去传话的那个将士听得一头雾水,眼见着金军兵临城下,他不知道军师要土砖坯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去传话了。 他不懂袁辰的意思,云芷却是懂的,“我们修城墙的速度,肯定是远远没有他们破坏的快,要想解应天府之围,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竟是异口同声地说:“毁了他们的霹雳车。”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金人想的简单,因为在壕沟的另一面没受过攻击,便以为这面是没有陷阱和地道的。 他们哪里知道,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实际上也是危险重重呢? 只不过他们提前了两日来了,通往他们脚下的地道还没挖通罢了。 不过又是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昨日傍晚没挖通的,现在也挖通了。 只等着金军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的好日子便来了。 城楼之上的将士们仍旧很慌张,“郡主,军师,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却听见云芷镇定道:“什么也不办,任凭他们折腾吧。” 云庆一听这话,顿时“唔唔唔”想要挣脱捆着他的绳子,很显然,云芷让将士们什么也不办,又触到他的逆鳞了。 然而,大战在即,他的想法一点也不重要,没有谁给他眼神的。 云芷随手抓了一把干草绑在了将士们的箭尖上,而后,她取出火折子,一碰那箭尖,顿时,干草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将士们大吃一惊,由听见云芷道:“实在没意思闲得慌,可以练练箭,烧死一个奖励一颗金豆子,烧死一大片,奖励一堆金豆子。” 将士们原本沉重的心情顿时就轻松了起来,“那敢情好啊!” “我得趁这个机会把老婆本攒出来!” 又有人仍旧是放不下一颗心,喃喃道:“郡主,你说咱们能保住应天府吗?” “那霹雳车马上就要推过来了,那么多巨石飞过来,咱们这个木幔,根本就挡不住。” 说这话的男子,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这话有点唱衰的意思,但是却是实话,云芷和袁辰都不会生气,因为这一战看似严峻,其实他们都胸有成竹,完全知道该怎么打。 云芷只是浅浅一笑,道:“那你有办法搞毁那些霹雳车吗?” 少年摇摇头。 云芷又问:“那你有办法让那些霹雳车别毁掉我们的城墙吗?” 少年又是摇摇头,听她这么一说,真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他们城中只有十五万人,倘若金军真的攻进城来,实力如此悬殊,那根本就是没有胜算的。 岂料,云芷又说道:“我和军师却有办法。” “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就暂时忍忍吧。所以我让你们没事练练箭。” 她将一支箭递到少年手中,“挣多少金豆子,朝廷都出得起,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 这一番话,不免让大家觉得如沐春风,就连袁辰都仿佛被洗礼了。 大家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举着拳头,异口同声地喊:“必胜!必胜!必胜!” 那被绑着的云庆,原本是十分不待见云芷的。 不知怎的,听她这样说了一番,心情也好受了不少。 刚巧云芷这时也朝着他看了过来。 一会儿真的打起来了,巨石可不长眼睛,云庆若是中了招,那她云芷这个做女儿的便成了千古罪人了。 他到底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云芷可以对他袖手旁观,但是不能赶尽杀绝,于是她拔刀出鞘,斩断了捆着他的绳子,道:“你走吧。” 第206章 应天府的指挥使是个娘们! 失去了绳子的束缚,云庆这下可是自由了。 然而,他揉了揉被勒疼了的手腕,却没有直接离开。 他远远地望着云芷,心肠不知怎的就柔软了下来。 他也是这时才发现,她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依赖他依赖云家活下去的小女孩了,如今的云芷活得挺光鲜亮丽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腌臜,倒是他完全陌生的。 云庆愣怔了片晌,却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去身后的武器之中选了一把趁手的弓,又拿了几十支羽箭,寻了一处没人占的垛口准备迎战。 他所在的地方,只距离云芷几步远,云芷斜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由他去了。 金人很快就将十几个霹雳车和床弩推到了壕沟旁边,难得他们没像昨夜那样直接开战,而是很讲江湖规矩地先宣战。 这喊话的人依旧是司马平康,显然他是又来一雪前耻了。 “秦元老儿听着!识相的话,就乖乖打开城门,放你爷爷进去!再把完颜将军给爷爷放了!爷爷赏你个全尸!” 说文雅点这是宣战,实际上这不就是动手前先骂街吗? 骂街这种事,云芷自然不能让他!若是这都能输,云家不是白白培养了她许多年吗? 可是唯一一点弊端就是,她吃亏在嗓子不好上了。 云芷回身问:“谁嗓门高?” 立刻有两个小兵毛遂自荐,“郡主,我!” “郡主,我我我!” 云芷选了第二个说话的人,因为他说“我我我”,看起来很社牛的样子,骂街应该不会输。 云芷指向他,“就你了!我每说一句,你喊给他们听!” 说时,她就说道:“秦老将军挖你祖坟去了!今天就让姑奶奶来会会你这乖孙!” 所有将士都不禁被她这番言论给逗笑了,云庆原本想说,她一个女儿家满嘴脏话成何体统? 可是看见大家笑得开心,他也不好扫兴,更何况云芷骂的是金人呢。 不知不觉间,他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那个小将士立刻用最洪亮的声音,把云芷的话给那堆金人翻译了一遍。 司马平康一伙人听得云里雾里,这喊话的人是个男人,怎么自称姑奶奶? 待反应过来,司马平康立刻嘲讽道:“原来你们的指挥使是个娘们啊!怎么了?大同国没人了?派个女人来应付我们!让你们有用的男人出来!” 一听这话,云庆顿时觉得面上无光,甚至想自己顶上来,给大同国挣回一点面子。 不止是云庆,其他将士也感觉被深深侮辱到了。 岂料,云芷却教那个小将士说道:“告诉他们,不是所有女人都像你娘那么没用,只会生垃圾!” 大家瞬间找回了信心,眼睛里又有光了。 云芷又说道:“听说过你姑奶奶云芷吗?脑子不好,就回去问问你老子,你哥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顿时把司马平康气的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云芷!竟然是你!老子今天要了你的命!给我哥报仇!” 一说起司马平威的死,司马平康顿时失去情绪管理了,嘶吼声随之响起,“弟兄们,给我荡平应天府!活捉云芷!” “听说那娘们漂亮着呢,等抓了她,人人有份!我请客!” 云芷道:“乖孙!你来了,姑奶奶送你去陪你哥!” 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大家听了,都觉得不过瘾,毕竟对方骂的太脏了,他们都希望云芷能再骂几句。 云芷的眼眸却波澜不惊,甚至浅浅一笑,道:“你们不知道有个词叫破防吗?那孙子现在就是了。” 有人问道:“郡主,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云芷道:“把那个姓完颜的脑袋割下来,吊在城楼上,先给乖孙送一份大礼!” 大伙儿这心情瞬间明朗了,“好嘞!” 说时就有人去传信了。 一盏茶之后,有将士将完颜将军血淋淋的脑袋捧上来,吊在了城楼上。 司马平康看到这一幕,顿时更加破防了,这完颜将军可是他们金国的名将,更是因为他疏忽大意,才害死了完颜将军啊! “杀!杀!杀!把他们都给老子杀了!” 司马平康眼眸血红,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发癫了。 他身后的将士们开始往霹雳车里装巨石,床弩也上好了弓箭,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巨石朝着城墙,甚至城楼之上飞去。 那第一块巨石砸在厚重的城墙之上,顿时形成了一个坑,随后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接连十几块巨石砸在同一个位置上,那一片城墙实在受不住,“轰!”的一下塌陷了一个角。 随后,巨石又朝着城楼之上飞来,一下命中,就将云芷他们用来遮挡的木幔砸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床弩上巨大的箭支也装好了,“嗖!”的一下飞出来,正好就扎在了云芷身后的柱子上。 “小心!” 袁辰连忙拉扯了云芷一把,与他异口同声说这话的,还有蹲守在云芷不远处的云庆。 然而,云芷依旧是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如今的云芷已经不需要父爱了。 不容他们多想,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箭就扫射了过来。 生死存亡之际,所有人的斗志都被激发了起来。 城楼之上,没有人击鼓呐喊,将士们的情绪却尤其的振奋。 “杀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们躲在垛口后面,金人并不能一下就射中他们。 但是面对着壕沟对面密密麻麻,只能靠盾牌遮挡的金人,他们却能做到箭无虚发。 应天府的城墙塌陷的面积越来越大,城楼上亦是有士兵被巨石砸的血肉模糊…… 然而,金人的士兵也纷纷倒下,大家专门射那些操纵重武器的,只要没有人拉开床弩,只要没有人往霹雳车上装巨石,大同的军队就能暂时得到喘息。 云芷看着身边一个个可爱的将士倒在血泊中,心中也是绞痛的厉害。 她攥紧拳头,冲着那个帮她传话的小将士喊道:“告诉我那乖孙,他姑奶奶过来找他了!” 话音落,她就要下城楼去,就在她刚踏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云将军!您这一箭也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哈!快看啊,他们那一片都烧起来了!” 第207章 两军对垒,杀疯了 云芷微微愣怔了一下,侧目望去,却见着云庆也在望着她。 他说:“芷芷,打仗的事交给男人,早点回家去吧!” “若是得了空闲,也去看看你祖母,一家人哪有隔夜的仇?” 他这是以为云芷被战争的残酷吓跑了? 那云芷是不是应该感激他,没像上次换嫁那样,劝她去死呢? 难得他说了一句当父亲该说的话,然而,这番话到底不是云芷爱听的。 她冷冷一笑,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就要下城楼去。 相比于那个不大聪明的云庆,袁辰却是十分了解云芷的,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就将她拽住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 他这是猜到了她要顺着地道过去捣毁金军的重武器,若不是知道云芷生性要强,他如何不想劝她回家去呢? 虽说他们心里都有胜算,但是前线到底是太危险了,根本不是姑娘家该待的地方。 战事紧急,云芷实在是没时间与他争执了,而她拥有空间又有地图,她去金军那边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便善意地撒了个谎,“我又不亲自过去,不还有将士们吗?我就下去告诉他们怎么做。” 她蓦的笑了起来,“恐怕在城楼上才危险吧?袁兄你可要小心啊!” 这下袁辰不好再阻拦了,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说:“芷芷,不要以身涉险,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好!” 云芷简单地答道,重任在身,她一分一秒都等不得了,却不想,袁辰望着她的背影,竟莫名地红了眼眶,“芷芷!等应天府之围解了,我有话对你说!” 云芷实在是太急了,却并没有回头再看他,眨眼之间,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的回旋处。 这一面,金军的袭击愈演愈烈,西城门不远处的一大片城墙都被巨石砸烂了。 “杀啊!” 壕沟之上,横跨了两辆架桥车,几千个金兵便顺着那架出来的桥面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他们是要顺着那城墙上的豁口破城而入,只要攻进了城,他们就是胜利在望了。 然而,事实哪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过了壕沟,他们根本不知道哪块地有陷阱,哪块地有地道。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壕沟对面的友军越跑人越少。 眼下是白天,根本不像昨天夜里视线那么不好,可是金军的弓箭手还是看不见人,完全不知道该往哪放箭,拯救那些莫名消失的队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突然陷进地上的深坑里,或是被坑里的刺刀扎的血肉模糊,或是被大同军拖入地道中,一刀毙命。 对于这种状况,司马平康的决策是硬刚,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有了这第一批将士扫雷,后面的人再冲上去,总能绕开地上的陷阱走。 眼下他是带了五万人应战,后面大部队还有二十四万之多呢,只要大家一起冲上来,总能把应天府拿下的。 “弟兄们,给我杀!” 随着司马平康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将士也尽数冲过壕沟,大家要一起杀进应天府去。 城墙之上,大同国的将士们纷纷搭弓射箭,为了爆发更大的杀伤力,每一支箭上都带着一小支火把,大家都盼着能像云庆那样,一支箭过去烧死一大片金军。 金军的霹雳车还在疯狂地扔着石头,然而,他们会扔石头,大同军如何不会呢? 城楼之上也有藉车,这藉车下面有轮子,上面则是用铁和木头围起的墙,以防敌军攻击藉车上的将士。 这藉车跨在城墙之上,靠外的一侧下面是镂空的,将士们便可以顺着这里往下扔石头,但凡是跑到城墙下的金军,尤其是跑到那片塌了的城墙底下的,就接受巨石的洗礼吧! 按照袁辰的吩咐,大家把刀车也开了过来。 这所谓的刀车,便是一块又宽又高又厚重的木板,和城门差不多,但是面向敌人的那一面扎满了尖刀,用它来堵住城墙的缺口,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今日这一战可比昨夜凶猛多了,秦元也没法再睡觉了,立刻带着三万将士上城楼支援。 沈江波和秦英如则带了五千人守在刀车的后面,但凡有金军从刀车旁边的缝隙钻过来的,就让他们尝尝包饺子的滋味。 所有人都打的乱了套,到处都是尸山血海的,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那场景着实是骇人。 然而,没有人退缩的,相比于先前金军杀过来,大同国直接投降,这种站着生,站着死的滋味,大家都觉得痛快。 哪怕是应天府城中的几万老百姓,也都热火朝天地捏着土砖坯,沈昕尘和广聚轩的夫人们也都在捏砖呢,或是帮着运去窑里烧制呢。 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保卫应天府,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样的场景,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热泪盈眶。 云芷拖着一身沉重的铠甲,径直跑到了一处地道的入口,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沈江波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心下一空,“云芷!你给我回来!” 然而,这关键时刻,她直接就选择性失聪了,她沿着地道一直走,不多时就出了城,并与一伙儿埋伏在城门之下的将士们汇了合。 “有胆的跟我来!” 分明是生死存亡之际,大家都陷在地道的晦暗之中,透过火把的微光,却看见云芷笑得明媚,仿佛能驱散严寒的一抹春光。 她清脆的声音格外的富有生机,“本郡主带你们干一票大的去!” 几十个将士莫名就信了她的邪,纷纷朝着她抱拳一揖,恭敬答了道:“是!” 说时,他们就径直朝着地道的更深处走去,那里直接通往壕沟的另一端。 眼下,司马平康的人都忙着攻城去了,正是壕沟对面兵力最弱的时候,这就是毁掉重武器最好的时机! 云芷和将士们很快就到了司马平康他们的脚下,那个莽夫难得这回没冲在最前面,然而云芷会让他后悔的,亦会让他知道,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还不如冲过壕沟去攻城死的光荣呢。 所有人屏住呼吸,生怕打草惊蛇。 云芷从小布包中掏出一个个拳头一样大的震天雷,每人发了两颗,随后,她自己也拿了两颗,用火折子点燃了导火线,“嗖!”的一下朝着司马平康掷了出去。 第208章 金军人财两空 哪里来的震天雷? 将士们脑子先是短路了一下,他们原本是想杀出去,先干掉武器旁边的金军,再用火把将那霹雳车,床弩什么的都点了的。 可是干掉金军需要时间,等火着起来也需要时间,胜算完全是大打折扣。 震天雷无疑是最好的,可是云芷这小包看着不大,怎么会突然掏出这么多震天雷? 战事紧急,他们不容多想,立刻将导火线纷纷凑到云芷手中的火折子上点燃了,用比云芷更大的力气将震天雷纷纷掷了出去。 司马平康手下的金军尚且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身旁的霹雳车就被炸了个粉碎。 “小心!” 有将士连忙揽着司马平康的肩,两个人一同趴倒在地。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 “轰隆隆!” “轰隆隆!” 一声更比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周围的三架霹雳车接连倒塌,壕沟对面已经炸的什么也看不清了,更何况是人了,放眼望去,只余纷纷扬扬的灰尘。 后方,司马继雄和司马平勇还呲个大牙在笑呢。 “康儿今天真的是一雪前耻了!” “这一仗打的漂亮!回去必须给他记一大功!” 岂料,他们话音还未落,撼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 司马继雄顿时傻了眼,“康儿!我的康儿!” “快救康儿!” 说时,浩浩荡荡的金军骑着马直奔过来。 然而,当战马距离壕沟大概五十丈远时,空旷的土地上突然横出了许多条勒马绳,绳上还竖着无数倒刺。 战马猝不及防地撞上去,顿时纷纷摔了个狗啃泥,第一批栽了,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 这便是袁辰提前给司马继雄准备的大礼了! 后面的骑兵勉强勒住了马,前面的却摔成了乱七八糟的一片,司马继雄爷两个都纷纷栽了跟头,一片尘土飞扬中,金军纷纷围了上去,“大汗您没事吧?” “平勇王子没事吧?” 地道之中,云芷他们一行人都笑得肚子疼了。 这时,云芷说道:“谁敢跟我出去?” “我!我!我!” 将士们打的尽兴了,都纷纷举手,大家都不是没胆的鼠辈。 云芷点了两个人,一起从地道中钻了出去。 以四处弥漫的硝烟做掩护,他们麻利地架起被炸晕了的司马平康,钻进了地道里。 地道中的大伙纷纷举着火把接应,待看清了司马平康被抓回来了,都不禁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郡主,您这是把司马继雄的宝贝儿子都给抓回来了,还得是您啊!” 云芷却挥了挥手,“低调低调。” 她又吩咐道:“你们三个将他捆了送回城去,其他人跟我来!” 这个附近炸了三辆霹雳车,这两边还有六七辆霹雳车呢,他们必须趁着大部队到来之前,速战速决。 大家朝着云芷拱手作揖,异口同声答了个“是!” 除了三个人送司马平康回城,剩下的人又分成了两队,一路往东,一路往西,而云芷给每个人都发了好几颗震天雷,以及火折子,她走在最后面,待所有人都走远了,她从小布包中摸索出一些紫色的粉末,撒在了地道口处。 她用地图传送,他们走过的其他两个地道口,也同样撒了这种粉末。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另外几个重武器的周围也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鸣声,随后便看见床弩被炸了个稀巴烂,几丈高的霹雳车也轰然倒塌,司马继雄才带着金军冲过来,就看见了这人财两空的一幕。 他们完全想不到哪里会突然爆炸,司马平勇到底是理智的,他连忙拉住了爱子心切的司马继雄,“父亲!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先撤退吧!” 若是再发生大爆炸,说这二十几万大军全折在里面都不为过…… 现在他们最应该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撤退! 可是司马继雄并不甘心,口中一直喊着:“找康儿!快找康儿!” 他们撕扯之间,却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地道。 他们顿时就猜到了,云芷一定是派人从这里埋伏,冲司马平康他们扔的震天雷。 司马继雄连忙就围了上去,“快!从这里追!他们一定是从这里逃走的!” 然而,司马平勇却觉得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莽撞了。 这可是敌军的地道,他们哪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埋伏? 他连忙拉住了司马继雄,“父亲,不可以!” 司马继雄却完全失控了,甚至想要亲自去把儿子救回来!可是,他猛地往那地道口一扎,整个人都意识模糊了。 司马平康眼尖,立刻看到了地道口处弥漫着一些紫气,“这是……” 他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这是毒障!” 应天府竟然连这个都有!看来城中有高人啊! 他立刻斩钉截铁地吩咐道:“快撤退!撤!” 最后,他们一行人是生生将司马继雄拽回去的。 不多时,有在前方搜寻的将士来报,“启禀大汗,启禀平勇王子……属下无能……没找到平康王子……” 司马继雄可真想冲上去,狠狠给他一拳。 然而,他一时急火攻心,眼前一黑,竟一头朝着地上栽倒了去。 “大汗!大汗!” “父汗!父汗!” 霎时间,所有人都纷纷围了上去。 …… 这一战竟然一下消灭了五万金军,还有十几架重武器! 打的着实是大快人心,然而,应天府城中,却没有人是笑着的。 战事结束了,袁辰和云庆也匆匆奔下城楼来,四处了望了一圈,皆是没看见云芷的身影,倒是沈江波和秦英如,还有秦元急的团团转。 秦元再一次不可置信地问沈江波,“你真的看见那个丫头钻进地道了吗?” 沈江波沉重地点了点头。 云庆也顾不得往日的怨仇了,忍不住凑上来问道:“所以刚才的爆炸,是云芷带人干的?” 这个平日里让他最不待见的女儿,这一次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沈江波没再回答,而是大步流星就往地道的方向走去。 “芷芷绝不可以有事!我这就把她找回来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家也纷纷说:“我也去!” “我也去!” 莫说是秦英如和袁辰了。 就连云庆和秦元也如是说道。 第209章 云芷抓了司马继雄的宝贝儿子! 一下炸毁了金军那么多的重武器,云芷真的是立了大功了!可是一想到她很可能就这么舍身取义了,大家的心情不免都十分沉重。 沈江波不由得深深叹息一声,“还是我去吧,英如你和父亲守在这里!今天救不回芷芷,我就和那些金贼拼了!” 秦英如却不以为意,“不行!主君又不习武,哪能斗得过那些人?还是我去!” 秦元虽然平日里总是和云芷斗嘴,此时担心她真的出了事,也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了,“我也去!” 他又如是说道。 袁辰和云庆又如何放得下心呢,也纷纷说道:“我也去!” “我也去!” 得,这话题又绕回来了,大家还是都想去找云芷。 却是不料,听见他们在争执着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从地道中响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这可不就是云芷的声音吗? 大家连忙凑上去,往地道里面张望,果然见着她半弓着身子往外走。 她笑得尤其明媚,还兴奋地问道:“你们都要去哪啊?我也去!我也去!” 她一把拉住秦英如的手,借着她的力一下钻了出来,“小舅母,再带我一个呗!” 大家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一颗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中。 秦英如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在云芷脏兮兮的脸颊上拧了一把,随后无比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你啊!你可吓死我们了!” 云芷却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回眸又望向沈江波,“小舅舅,我没给你丢脸吧?我今天的壮举,你可得记好了,回头皇上回来了,得论功行赏的!” 沈江波也不禁打趣道:“你啊!你干点活就要工钱!” 大家又爽朗地大笑了起来。 云庆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莫名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云芷……这是在对她舅舅舅母撒娇吗? 他所见过的云芷,一直是苦大仇深的,他从未见她这样快乐过…… 这时,云芷朝着地道里望了望,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出来呢?” 大家都一头雾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不到地道里还有谁。 这眨眼之间的功夫,地道里果然又有人出来了。 最先出来的是两个小将士,见着云芷,他们憨憨一笑,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郡主,这地道里岔路太多了,我们走着走着,就不知道走哪去了,让您和各位大人久等了!” 多等一会倒没什么的,好饭不怕晚嘛。 云芷便径直问道:“我那乖孙带来了吗?” 话音刚落,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小将士就一脚将司马平康踹了出来,还自己配了个音,“走你!” 司马平康身上被麻绳五花大绑着,从牙一直绑到腰,双手也被拧在身后,根本就骂不了人,也动弹不了。 被这一踹,他直接跪倒在云芷脚下来了个狗啃泥。 抬起头望她,却还是忍不住嘴贱骂道,“贱……人……” 他的嘴被麻绳勒着,说话也是含含糊糊的,但是听那话音,应该是这两个字。 云芷却也不与他客气,提着他的领子,助他抬起头来,随后一个响亮的巴掌赏在了他的脸上。 “瞧瞧我这大孙多有礼貌,见着长辈,还知道自我介绍呢!” 这司马平康是第一次随军打仗,先前大同和大金联合在一起,打大楚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孩子。 因而,秦英如他们都不认识他。 只有秦元昨儿个夜里和他交过手,听着声音觉得耳熟。 半晌,秦元十分不可思议地说:“这是……司马平康?” 袁辰的望向云芷,眼眸中充满了惊艳,“还真有你的,司马继雄的宝贝儿子都让你给抓来了?” 听他俩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朝着云芷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云芷顿时笑得更得意了,“那是!我这乖孙第一次来大同国玩,咱们可得好吃好喝的款待!这才是显示咱们大同国气度的时候!” 云庆最是好面子的,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理,连连点头,道:“芷芷说的对!不能让司马继雄小看了咱们去!” 岂料,云芷话锋一转,却说道:“各家喂猪剩下的泔水都不许扔!给!他!吃!” 说时,云芷咬牙切齿地又在司马平康脸上拍了三下。 随后,她又笑了起来,还真像个“仁慈的好姑奶奶,“什么菜都有,我大孙才能营养均衡!” 说起来,云芷和这个司马平康也算是素不相识,前世更无冤仇。 但是谁让他方才在城楼之下嘴贱呢? 他不是说,她长得好看,要赏给属下一起快活吗? 现在他落到她手里了,那必然是要好好招待他的。 吃泔水什么的,不过是开胃菜,接下来的时光,还有的是精彩的人生片段等着他呢。 云芷一脚将他踹趴在地,又十分侮辱人地踩上了他的脸,“你就好好享受吧!像你这样的贵客,我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先前在城楼之上,因着司马平康最后一句话,将士们都觉得很憋屈,此时从城楼之上看到这一幕,不禁都举着手欢呼了起来。 郡主说的对,这小子当时就是被郡主骂破防了,然而,嘴炮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还不是被郡主踩在脚下,肆意凌辱? 与其嘴炮,还不如拿出真本事来。 更有人忍不住狠狠啐上一口,“活该!狗杂碎!” …… 金军大败,狼狈不堪地退回到营地去。 这一仗打的可真够耻辱的! 然而更让司马继雄心紧的是,他的宝贝疙瘩还在敌营呢!他连晚膳都没吃,甚至直到大半夜,也没心思睡觉,就在帅帐之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彼时,那个不懂战事的云怡,还忙着和她的婢女鸣翠争风吃醋呢。 生怕昔日的婢女会越过她去,她每天都想尽新花样,如何博得司马继雄的欢心。 刚好看着帅帐灯火通明的,她便穿的妖娆妩媚,像没骨头一样凑了上去。 司马继雄心烦得很,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 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他眼眸又不禁一亮,他朝着云怡凌厉一指,“你去!你去把康儿给我弄回来!” 第210章 云怡鸣翠狗咬狗 云怡的故事,还要从她坐上小舟渡过洛河,去金国说起。 她知道小舟上绑着的鱼雷火药是云芷特制的,只要一炷香的时间就会爆炸,倘若她跳河的话,小舟重量不够,火药就会浮出水面接触空气,那样的话就会直接爆炸。 云怡简直都要吓死了,坐上小舟之后,她只能拼命地往金国的方向划船,怕时间不够,根本不敢顺水而下跑路。 然而,当她到达对岸的时候,那些把守边境的金军一听说船上有炸药,一个两个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靠近,更何况是想办法救她呢。 眼看着炸药就要爆炸了,云怡吓得要死,又不敢使劲扑腾,只能带着哭音,无助地大喊“救命!救命啊!” 然而,喊也只能让那些金军躲的更远。 最后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为了活着,只能自己搏命了。 她“噗通”一下跳进了河里,岸边的河水不过才到她腰际,她虽然不会游泳,却也淹不死,她就拼命地往岸边跑,与此同时,还闭着眼睛,死死地抱着头,做好了会被炸的面目全非的准备。 因为她扑腾的太狠,周围的水花四溅,将她的衣衫都打湿了,她也顾不得什么,就一路疯跑。 她离小舟越来越远了,直到上了岸,她才敢回头看那一叶随时可能爆炸的小舟,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小舟在河岸边摇摇晃晃,船边沿绑着的那些鱼雷火药,这一路早就泡大了,甚至有的都泡散了。 看到这一幕,云怡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什么鱼雷火药,根本就是云芷编出来唬她的! 她就说嘛,云芷怎么可能那么聪明,能研究出一个完全按照她心意随时爆炸的火药,…… 云怡简直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忍不住爆了粗口,“云芷,你大爷!” 别看那些金军方才不敢救她,此时危险解除了,她一个大同国的女人穿的花枝招展的过境,谁知道她是不是细作,他们直接就上去将她给抓了。 若不是她赶紧说,她是司马继雄的女人,那些人甚至会直接将她嘎掉。 她便是这样被押去见了司马继雄。 此时她浑身都湿透了,原本化的精致的妆,也流了满脸,跪倒在司马继雄脚下,简直像鬼一样。 看到这一幕,那个光鲜靓丽的鸣翠依偎在司马继雄身边,差点没笑吐了。 “大汗,这原来是礼王妃啊!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哪来个要饭的呢……” 司马继雄不禁跟鸣翠笑成了一团。 要说这鸣翠,是尤其得司马继雄宠爱的。 那日荣景初带人将金军杀了个精光,她也不知如何趁乱跑了出去,她几乎是一丝不犹豫的,就过洛河来了金国,甚至还叫了人接应被困的司马继雄。 平日里的娇娇娘子,关键时刻还救了司马继雄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她还温柔体贴,特别会哄人,司马继雄身边女人再多,又如何能不喜欢她呢? 说起来,鸣翠性格这样好,还是给云怡当婢女时磨炼出来的,在某种意义上,她还应该感谢云怡的刻薄。 鸣翠被云怡所害,当初差点被云芷杀了,后来被金军掳去,又差点被凌虐致死,直到跟了司马继雄,才因祸得福,走上了人生巅峰。 她如何能不恨云怡呢?如今她又来抢她的男人,分她的恩宠了。 鸣翠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她径直说道:“大汗有所不知,当初要嫁给玄祖皇帝的人正是这个云怡,是她突然又相中了礼王,和云芷换了婚。” 当初在河中府,司马继雄只以为她是被荣景瑜欺侮的小可怜,还真不敢想象云怡还有这份心机呢? “哦?此话可当真?” 云怡连连摇头,正要否认——根本不是这样的。 岂料,鸣翠却起先说道:“自然当真!而且据妾身所知,云怡这个人克夫,无论是玄祖皇帝还是礼王跟她扯上关系,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司马继雄就是云怡的下一个男人,说她克夫,鸣翠根本就是要云怡去死啊! 云怡吓坏了,赶紧说道:“大汗!您不会真的相信妾身是那样的人吧?妾身对您的感情,您怎会看不到?” “妾身以为……大汗不要妾身了,但还是想方设法找到了平威王子的尸身,一个人徒手挖了一天一夜,将他葬了……” “纵然云芷不肯放过平威王子,她如何严刑逼供妾身,甚至差点就将妾身折磨死了,妾身都没有把埋葬平威王子的地方透露给她……” “昨儿个妾身才好不容易逃出了大同军的大营,跋山涉水地来找大汗,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大汗对妾身还好了……” 说时,她幽幽地啜泣,给司马继雄叩了个头,才缓缓起身,道:“大汗若是真的觉得妾身克夫,不想要妾身了,妾身走就是了……妾身这就走,保证不碍了大汗的眼……” 云怡这一番苦肉计,不禁让司马继雄的心肠软了下来。 云怡将司马平威葬了,这件事到底是了却了司马继雄心中的遗憾,就算她像鸣翠说的那样不堪,在大同国是个背信弃义,心机叵测的小人,可是她葬了司马平威,在大金国就是个大功臣。 至于什么克夫的言论,金人历来不信这个,根本吓不到司马继雄。 司马继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将楚楚可怜的云怡揽入了怀中。 身后的鸣翠顿时气歪了鼻子,然而,拥有大汗的宠爱,就是拥有了一切,她不能让司马继雄觉得她是个善妒的女人。 于是,她还是讪笑着迎上前来,“想不到云怡妹妹还有这份儿诚心,那我这做姐姐的也要替大汗谢谢妹妹了!” “大汗,不如就把云怡妹妹留下吧!她第一次来金国,有哪里不合心意的,哪里不周全的,妹妹便都来和我说!看在大汗对妹妹一往情深的份上,我是万万不会亏待了妹妹的!” 听着一声一声的“姐姐妹妹”,云怡望向鸣翠,不禁恨得一口银牙咬碎! 这个贱人以前就是她的婢女!如何也敢做她的姐姐,压她一头呢? 然而,司马继雄是男人,又是游牧民族,是不会像大同国的女人那样心细,说个话都是弯弯绕绕的。 听鸣翠这样说,他只以为是鸣翠懂事,以为他的女人们都相处的十分友好呢。 而大金国的嫔妃也不像大同国那样分个三六九等,除了大妃地位最高,其他人都是妃。 像鸣翠就是翠妃,云怡来了就是怡妃。 因此,鸣翠先叫云怡一声妹妹,可是占了老大的便宜了。 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从这之后,两个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们几乎每天都要阴阳怪气地吵上几次。 鸣翠以为自己先跟了司马继雄,理所应当排在云怡前面,她再也不比谁低贱了。 司马继雄身边有很多大同国的女人,都是之前在京城里掳回来的,然而她们或是有点民族气节,不可能卑躬屈膝,或是适应不了金人的狂妄,总之都没有鸣翠得司马继雄的心意。 只有云怡来了,分走了本属于鸣翠的恩宠。 那她岂能甘心?尤其先前在京城时,云怡对鸣翠也不好,最后还差点把鸣翠给害死呢。 而云怡向来心高气傲,总觉得鸣翠只是个婢女,倘若唤她一声姐姐,那可是太掉价了。 矛盾便这样一点一滴的堆积下来,这段日子以来,两个人是彻底结了仇,甚至恨不得用计策弄死对方。 话又说到金军战败的这一夜,鸣翠其实是提前打听好了的,司马平康被云芷派人抓了,司马继雄心情特别不好,都恨不得要杀人了! 一整个晚上,任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 鸣翠算计着,这正是个好机会,让云怡过去狠狠喝上一壶。 然而,她直说让云怡去陪陪大汗,反而会引得云怡警惕。 她便提前放出话去,说是她鸣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今夜要过去陪司马继雄过夜。 云怡那个人最是争强好胜,别人有什么好事好东西,她都会想方设法地占为己有,她岂会容鸣翠赶在她前面去出风头? 为了与鸣翠争风吃醋,云怡立刻手忙脚乱地打扮了一番,赶在鸣翠前面,进了司马继雄的营帐。 然而,云怡才进了帐子,娇滴滴地往司马继雄身上一趴,就被一巴掌掀翻在地。 她顿时脑子“嗡”的一下,恍然明白自己是被鸣翠给算计了,她甚至能想象的到,营帐之外的鸣翠会怎样的嘲笑她……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司马继雄正在气头上,顿时又扬起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云怡的脸上,愤愤骂道:“你知不知道康儿落在大同军的手里了?还有心思想着那种事!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 云怡只看到大家回来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就猜测是战败了,哪知道还有比战败了更可怕的事? 那司马平康是整个大金国的宝贝疙瘩,就好比云猛在云家的位置一样。 她这个时候来献殷勤,可真是撞枪口上了。 云怡为了脱罪,眼泪顿时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怎么会这样……那大汗可有办法把平康王子救回来?” 她也知道不可能有办法,但是她总得善解人意地说上两句吧?什么都不说,岂不是显得她冷漠无情,不在意王子的死活? 这个问题就在于不好说!她唱衰的话,司马继雄正在气头上,只怕都能一刀将她砍了,相反的,她也不敢给司马继雄希望,她说“会没事的”,回头司马平康出了事,司马继雄一生气同样能把她给砍了。 所以思前想后,她只能展开废话文学了。 云怡又怎会想到,司马继雄尚且还没答话,鸣翠却起先走了进来。 “大汗,妾身倒是有一计,只是不知道怡妹妹愿不愿意。” 云怡顿时气得一口银牙咬碎,害她挨了一巴掌还不够,今日鸣翠是要将她往死里算计啊! 可是事关宝贝疙瘩的安危,云怡也不敢一口回绝了,只能轻扯唇角笑了笑,道:“只要是妾身能帮上忙的,哪怕是为了大汗上刀山,下油锅,妾身也是愿意的。” 她话锋一转,想赶紧把自己择出来,“只是……妾身早在埋葬了平威王子之时,就与云芷,与整个大同国撕破了脸了……平康王子的事,妾身只怕也是爱莫能助……” 然而,鸣翠的这一番话却让司马继雄觉得醍醐灌顶,云怡曾经可是大同国的礼王妃啊! 纵然听说她是一无是处的,但也算是他能和应天府通气的唯一一条人脉了。 他顿时一把将云怡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去!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去把康儿给我弄回来!” 一听这话,云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她连连摇着头,道:“大汗饶命!大同国的人都知道妾身跟了大汗,他们都骂妾身是卖国贼,妾身若是敢回去,他们岂不是会要了妾身的命?” 她生怕司马继雄给她来个病急乱投医,连忙说道:“大汗,妾身认为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平康王子吉人自有天相,咱们总会想到办法把他救出来的!可是妾身只是个小女子,不是妾身不愿意帮大汗,妾身是怕自己不懂事,到头来给大汗添乱啊!” “大汗把此等重任交给我这小女子……妾身着实是做不到啊!” 她哭得越发凄惨,甚至根本就掩饰不住眼里的惊惧了。 云怡不明白,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原本以为重生了,该扭转乾坤了,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却都是在要她的性命,她的命真的好苦啊…… 鸣翠这时凑上来,适时地火上浇油,“可是我怎么记着,怡妹妹除了礼王妃的身份,还是忠武将军府最受宠的嫡小姐呢?云将军待你这个侄女,只怕比亲生女儿还好吧?” “听说抓了平康王子的人是云芷,怡妹妹可是云芷的亲姐姐啊,依你们姐妹之间的情义,还有云将军那样明事理的人从中调和,依妾身看,他们一定会放人的!” “这救平康王子的事,再没有人比怡妹妹更合适了!” 说时,她竟“噗通”一下跪在了云怡脚下,朝着她深深叩了个头,“怡妹妹,我且替大汗替大金国先谢过你了!” 鸣翠如此的情深义重,真是看的司马继雄心都融化了。 他连忙将美妾扶了起来,又冷言冷语地对云怡说:“你三番五次地推脱,可是不愿意救康儿?” 云怡真是被鸣翠这把软刀子结结实实地捅了一下,偏偏她又没法喊疼。 她惊惧地连连摇头,司马继雄却上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道:“限你明日这个时候,务必把康儿接回来!否则的话,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第211章 云怡代表金人来谈判 云怡这次是真的栽了。 司马继雄救子心切,又受了鸣翠的撺掇,就是认定了她可以去应天府要人,根本就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云怡如今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反正都是死,根本就没有活路可言。 甚至不容她多想,她就被架上了马车,往应天府西城门的方向而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马车之上竖着一面红旗,上面写着“谈判”两个大字,她倒是不至于还没过城门外的壕沟,就直接被大同军给射杀了。 昨儿个云芷和袁辰都立了大功,连着昨日冲锋陷阵的那些将士们,都早早回去休息了。今日守城的人是沈江波和秦英如夫妇,将士们也换了一批新的。 昨日一战,云庆也算是大显身手,来了应天府这么久,他总算是找到点人生的价值了,所以,今日的城楼之上,他又不请自来了。 纵然沈氏夫妻都十分不待见他,城楼之上也鲜少有人和他说话,他却还是凑上来,不时没话找话,与他们搭讪两句。 沈江波不禁冷冷一笑,心道,这老东西是有意缓和关系啊。 可是,如今云芷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他才想起与女儿与沈家缓和关系,不觉得太晚了吗? 这秦英如是个粗人,可不像她男人那样有涵养,每当云庆凑上来,她就难免冷嘲热讽地奚落一番。 云庆那样好面子的人,自是觉得十分没脸的。 但是为了云芷,他到底还是忍了。 岂料,他这面才受过屈辱,城楼之下,金人要求谈判的马车就驶到了壕沟对面,点名要他云庆下去谈判,还说来谈判的使臣是他的侄女云怡,如今金国大汗的女人怡妃。 云怡好歹是堂堂礼王妃,她的大名大家到底还是知道的。 然而堂堂礼王妃却要替金人来谈判,还打着云庆侄女的名号,这作为可真是够光宗耀祖的。 昨日云庆一支火箭烧死一大片金人的壮举还引得一众将士感叹,眼下再看将士们投过来的眼神,却只有鄙夷了。 秦英如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怪云将军不要我们芷芷,原来是有如此有出息的侄女啊!” 云庆觉得甚是没脸,一时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只能深深垂下头去,暗暗叹息道:“哎……云怡这孩子!怎么成了司马继雄的怡妃了?” 他还想着替云怡解释,“怡儿她真不是那样的人!她一定是被司马继雄掳走的,她是有苦衷的!” 秦英如却没打算那么轻易放过他,复又嘲讽道:“既然云将军和金国还有这样的姻亲关系呢,不如带着整个云家去投奔司马继雄啊!” “吃大同国的,喝大同国的,结果还跑去给金人做走狗!那你们和卖国贼又有什么区别?” 云庆着实是没脸,不禁拍着脑门深深叹息,随后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看那架势,是要去见云怡了。 沈江波这时却喝道:“站住!” 他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是敢去,便真按照卖国罪处置!” 云庆是个粗人,听说来的人是云怡,他只一心想着劝她改邪归正。 沈江波此时一说,他才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但是落在旁人的眼里,他这根本就是去和云怡接头的,他在应天府本来就没什么威望,谁会信任他去谈判? 她木讷地问道:“那……沈大人想派谁去?” 沈江波懒得搭理他,接下来的话自然也不是对他说的,“英如,派人把云芷叫过来。” 云芷是应天府的功臣,她自然不会和云怡串通一气,做出叛国的事,而且金国派云怡过来,换哪个男人去谈判,估计也沟通不来,只有云芷是最合适的。 大概等了半炷香的功夫,正睡午觉的云芷被挖了起来,不情不愿地到了西城门。 然而,她压根就没打算出城去,而是吩咐道:“派人去把云怡带进城来。” 云怡不过是男人身边的一个小物件,丢了死了都立刻有新的顶上,而她云芷活着,却可以为大同国带来勃勃生机,她的命可比云怡值钱多了,让她出去冒险,她才不会犯那个傻呢。 而且让云怡进城来,云芷刚好能让她好好喝上一壶。 云芷让人在城楼之下摆了桌椅,茶水和点心,随后她肆意地坐了下来,只等着云怡进城。 另一面,云怡听到了邀她进城的消息,魂都要吓掉了。 她如今可是如假包换的卖国贼啊,倘若进了这应天府,可还有命走出去吗? 她带着哭音接连问了好几遍,“我可不可以不去?不如请云芷出来谈……” 对于能救出司马平康,她一点也不抱希望,她之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就是要让司马继雄看到她是真的无能,而不是她不愿意救司马平康。 可是司马继雄却根本没将她当人看,为了救回他的儿子,无论云芷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哪怕云芷要的是云怡的性命。 所以消息一传过来,押云怡过来谈判的两个将士根本就不听她啰嗦,一脚就将她踹下了马车。 她“噗通”一下栽倒在地,面前是一条巨宽的壕沟,还有无数的地道和陷阱,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一些没有打扫干净的暗红色的血迹。 抬眼望去,城墙之上,皆是大同军举着弓箭对着她,她连忙回转过头去,却发现身后的那两个金军也举着雪亮的大刀横在她的身后。 还真是半分退路都没给她留。 云怡双脚绵软,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她只拼命地喊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都别放箭……我……我是来谈判的……” 她缓和了良久,发现这前后两拨人的确都不会直接将她嘎了,终于才想起了肩负的重任,“我……我该怎么过去……” 这个问题问的好,大同国这边压根就不关心——你爱怎么过怎么过! 而金人也嫌她麻烦,便将那谈判的旗帜从车上拔了下来,横着一搭,正好到对岸,“怡妃,请吧。” 他们也知道她是怡妃!这样让她爬过去,可真是一点儿也不给她留脸面! 第212章 云怡受尽羞辱 那旗杆是一根长长的圆圆的木头,云怡才刚爬上去,它就剧烈一转,若不是她及时抓住了,吊在了半空中,掉进壕沟只怕就被扎个千疮百孔了。 “救我!快救我!” 她身后的两个金人也意识到了她太笨了,和他们这些兵的行动能力根本就没法比。 而且这根旗杆着实是细了点,就算云怡没有掉下去,她走到中间的时候,旗杆也很有可能会断裂。 他们一个人扶着旗杆,另一个人赶紧出手,将云怡拉了回来。 这滑稽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云芷的耳朵里,她轻轻啄着热茶,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接应一下吧。” “是!” 那个小将士冲着云芷抱拳一揖,很快就顺着地道,到了壕沟对面。 将云怡带进了不远处一个没有毒瘴气的地道口。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就能顺利进应天府了,才过了壕沟,小将士就将她撵出了地道,吩咐她一个人走到城门去,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地道可是他们的机密,岂会让云怡一个卖国贼知道进城的路线呢? 就这通过壕沟的一条地道,回头云芷都得放满毒障,防金贼入侵的。 云怡也是没有办法,显然两方人都没有在意她死活的,前方危机重重,她只能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西城门爬去,虽然这样很耻辱,但是她可以先用手拍土地,确定了前面没有陷阱再往前走,总比她一步踏错,丢了小命要好。 云庆在城楼之上,看到云怡一步一步往前爬,不免心疼得很。 他终是没忍住,走下去对云芷喝道:“怡儿到底是你姐姐!她跟着司马继雄也一定是有苦衷的!你又何必这样羞辱她?” 云芷却不禁耸耸肩,冷冷一笑,“没人不让她站起来啊,你要是觉得丢脸,不如去问问她为何这么没有骨气,又不是我让她爬的。” 云庆顿时被噎住,他本想说让云怡走地道进城,就不必这么麻烦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他是相信云怡,但是凭什么让整个应天府的人都相信,云怡不会把地道的秘密透露给金人呢? 说白了,爬着进应天府就是云怡自愿的,这事还真的不赖云芷。 大概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云怡才战战兢兢地进了应天府的大门。 此时,桌上的热茶已经凉了,点心云芷吃了一些,吃不完的则分给了身边的将士们,此时,只剩一点残渣在盘子里,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待客之道。 然而,这所谓的客人是司马继雄的女人的话,那便没什么不妥了。 云怡她活该! 只有云庆心疼云怡,他本想让云芷再准备一份茶水点心。 云芷却笑呵呵地指着盘子说:“云将军不是说我羞辱她吗?那你可要看好了,方才那不叫,这才叫羞辱。” “你!” 云庆蹙起眉宇,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云芷!做人不能忘本!就算怡儿做错了什么,但是你们共同流着云家的血,她可是你姐姐!” 云芷浅浅一笑,看来她这个爹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跟她玩圣父那一套了。 那她也不介意再帮他回忆回忆前两日发生了什么。 “云将军这话还是少说的好,知道的人会说云怡是我的堂姐,看你这么大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嫡亲的姐姐呢。” 这话分明就是在提云庆和柳氏的奸情。 云庆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分外难看。 他是再不敢帮云怡说一句话了,只中规中矩地杵在那,冷冷哼了一声。 云怡感觉自己是历经了千难万险,此时终于见着云芷和云庆了。 她连忙一路小跑,奔到二人面前来。 然而,看着桌上点心的残渣,她就知道云芷是故意羞辱她。 她不愿与云芷多说什么,便直接越过云芷,冲到云庆的面前,趴在他身上,呜呜痛哭起来,“呜呜呜,二叔!怡儿终于又见到你了!这段日子以来,怡儿过得真的好苦啊!” 云芷好好的午觉都被搅了,可不是来听她哭诉抱怨的。 她斜睨了云怡一眼,道:“你是来谈判的?还是来叙旧的?来叙旧的话,大同国可不欢迎卖国贼。” 此时看到了云庆,云怡也算是有了主心骨,立刻就指着云芷,控诉道:“二叔!都是云芷!是她逼着我去金国的,我何尝想当卖国贼!” 岂料,这一次云庆却没站在云怡身边,一起训斥云芷。 “胡说!芷芷一直在扬州!而你在应天府!芷芷如何逼你去金国?” 云怡一听,越发气炸了! “不是的,云芷她……” 她正要说,云芷在应天府时,是如何让她扛司马平威尸体,又害她差点被荣景瑜传染上脏病,最后又逼她坐船去金国的。 云庆就苦口婆心地教育道:“怡儿,你怎么会跟了司马继雄了?你可是礼王妃啊!这不是让咱们云家,甚至是让整个大同国蒙羞吗?” 云庆蓦的心生一计,“反正你也回来了,金人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如暂时留在应天府!等有了机会再去找礼王,反正别再跟着司马继雄了!” 彼时,应天府还没接到礼王薨了的消息呢,所以云庆如是说。 云怡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留在云庆身边,便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这是她最好的归宿! 倘若她救不出司马平康,回到金国,司马继雄岂不是会要了她的命? 眼下,她是真的不敢回去。 她正盘算着什么,云芷凉薄的声音这时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来人,把这块垃圾给我叉出去!” “是!” 身边两个小将士朝着云芷恭敬一拜,立刻上前来,要拉扯云怡。 一个说:“既然你不是来谈判的,那就请吧。” 另一个也阴阳怪气地瞪了云庆一眼,“云将军,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应天府是收垃圾的地方。” “倘若她盗取了我们城中机密,递消息给金人,你担待得起吗?” 顿时,叔侄两个都被说的哑口无言了。 云怡为了不被丢出去,连忙从云芷的身后绕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我是来谈判的!” “大汗说,请你们立刻放了平康王子,否则他就要带着二十几万大军和应天府鱼死网破。” 第213章 云芷云怡谈判 云怡接下来所说的,都是司马继雄一句一句教她的。 她先说金军会荡平应天府,其实也是在帮着金军探探城中虚实,她更希望云芷被这么一吓,气势能不那么强硬。 岂料,云芷却只是轻蔑地笑了,那个一直最宠她的云庆也吹胡子瞪眼的,大动肝火,“哼!金贼有胆就让他来!昨天杀他五万军,明天就杀他十万二十万!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嚣张!” 云庆好歹也是个将军,岂会受敌人的要挟呢? 云怡也意识到她把事情弄糟了,话锋一转,道:“那你想提什么条件?” 云芷摇摇头什么也没说,这顿时把云怡给搞懵了,“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她又按照司马继雄提前教她的说:“其实,金国可以用一个皇帝和应天府交换司马平康。” 云芷还是摇头。 云怡又加筹码,“两个皇帝!” 云芷脑子瓦特了,会要那两坨屎回来给荣景初添堵! 她甚至希望他们两个早点被金军嘎了才对吧。 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她是不会说出来落人家话柄的。 她便随口推脱道:“救出二帝是早晚的事,这皇上自有办法,不必我操心,我的任务就是守好应天府。而司马平康在应天府,金军就不敢轻举妄动,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这番说辞让云怡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云怡只能深深叹息一声,道:“云芷!你这是墨守成规!成不了大事的!” 云芷却说:“守点规矩也是挺好的,比如一女不侍二夫。” 这聊着国事呢,云芷却拐弯抹角地羞辱云怡生活作风不检点。 “云芷你!” 云怡顿时都要气炸了,云芷话锋那样凌厉,她根本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一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她到底是忍了这口气。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复又说道:“只要你放了平康王子,我可以劝大汗退兵,你也一样能保住应天府。” 云芷不答话,又是摇摇头。 云怡可恨死她这副嚼不烂的模样了,既然她不满意,她就只能再加筹码,“再加三十万两雪花银!” 云芷依旧是摇头。 云怡继续加码,“五十万两!” 云芷摇头。 云怡加码,“一百万两!” 云芷摇头。 云怡:“二百万两!” 云芷依旧是摇头。 对于云芷来说,她说的这点钱不算什么,但是对于金国来说,这却是最大的筹码了。 金国哪有大同国有钱呢? 大同国人聪明,资源也丰富,丝绸,瓷器,茶叶远销海外,云芷手握国库,可是有整整九百万亿雪花银。 再对比金国,几乎就做不出什么物件,吃的穿的,什么都要从大同国进口,毫不夸张地说,他们连织布都不会,唯一的优势就是产盐,大同国百姓是要依附他们进口食盐的。 虽说司马继雄占领了京城,却也只是在附近的几个小郡县搜刮了些钱粮,最有钱的京城的财产,云芷可是先他们一步搜刮走了的。 二百万两雪花银,对于金国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就这,司马继雄也是准备先救出儿子,回头攻占应天府再抢回去的。 他这般算计,不得不说挺无耻的。 只可惜,云芷压根就不上他的套。 云怡看着云芷那副爱搭不理的模样,终是控制不住,一拍桌子,“腾”的一下跳了起来。“云芷!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这是谈判的态度吗?” 岂料,云芷依旧是不愠不火的,她耸耸肩,十分无辜地说:“又不是我要谈的。” 本来就一直都是云怡和金人在一厢情愿嘛,怎么云芷不接招还成了错了。 云芷在想什么,云怡是越发地摸不透了,反正她也没觉得自己真的有实力能把司马平康救出去,把司马继雄的话带到了,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无论是去是留,她只要能活着就行。 所以,她也不愿意和云芷起冲突,她知道云芷有能力恁死她。 她浅浅一笑,就准备告辞了,“我会把妹妹的意思转告给大汗。” 其实,她是希望云庆能够挽留她的,相比于去金国和鸣翠和那么多女人争风吃醋,稍不留神还有脑袋搬家的风险,她自然还是愿意留下来,受二叔的庇佑,和她的父母在一起。 果然,她才走了没几步,云庆就唤道:“怡儿!” 然而,让她喜出望外的是,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音也唤道:“怡儿!” 她回转过头去,那是她许久未见的母亲。 可是她母亲却不是她印象中那副精明能干的模样了,她衣衫破破烂烂的,头发蓬乱,脸上甚至也有好几道伤,手中还拄着拐杖! 柳氏的身后,是她的父亲云彦还有她的祖母云老夫人。 云怡鼻子一酸,顿时哭哭啼啼地朝着柳氏跑去,“母亲!” 碍于她如今的身份,柳氏不禁犹豫了一下,怕她会带来祸患,一时竟有点不敢拥抱她。 可是不容她多想,云怡就已经将她紧紧的拥住了。 “母亲,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她轻轻抚着她的伤口,并没有看到柳氏眼中的疏离,“疼不疼?” 柳氏心肠一软,也紧紧地将云怡给抱住了。 她亲生的女儿,她如何能不疼呢?只是为了不受牵连,为了保全她的云舟,她也是无能为力罢了。 “我的怡儿,你也吃苦了……” 云怡和柳氏抱在一块儿痛哭流涕,半晌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云老夫人和她的亲爹云彦却都没上前来。 看云老夫人斜睨着她,一手抓着自己一个儿子,生怕他们会和云怡离的太近似的,嘴里甚至还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嘱咐他们什么。 云怡顿时心凉了半截儿,她知道她祖母这是嫌弃她,但还是恭敬地唤了一声,“祖母,父亲。” 云老夫人只冷冷“嗯”了一声,目光却径直掠过她去,落在她身后的云芷身上。 她甚至还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道:“芷芷啊,云怡卖国这事可和咱们云家没有半点关系!你这孩子向来最明事理,可不能因着一个不争气的云怡,就迁怒咱们整个云家啊!” 第214章 云怡重蹈前世的覆辙 云怡顿时愣住,这才反应过来,云老夫人可不是赶来看她的,她是太了解她的儿子,怕云庆昏了头了,再把云怡给留下。 她是特意来教育儿子,一定要离云怡远点,千万别惹祸上身的! 云怡不禁凉薄笑笑,倒是突然来了兴趣要逗逗这一家人。 她看向云彦,试探着问:“父亲,许久未见,不如过来和女儿说说体己话吧。” 云彦垂着头,一时间眼神有点闪烁。 云老夫人却连忙将他的手攥的更紧了,“你父亲这两日害了风寒,是怕把病气过给你,便不过去了。有什么话,你就和你母亲说吧。” 云怡心凉了半截儿。 这时,云庆却拉着长音唤了一声,“娘……” 他向来是个孝子,指责云老夫人的话他没敢说,但是云怡明白的,她二叔比她爹心疼她。 云怡又要开始测试柳氏了,此时柳氏虽然拉着她的手,却是颤颤巍巍的,显然也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云怡道:“我最近特别馋母亲包的饺子,不如母亲煮给我吃吧!” 说时,她就拉着柳氏往云家的方向走。 柳氏一听,却连忙将她拉住了,“怡儿……” 她有点难以启齿,但终是说道:“怡儿,母亲是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可是你的事情会连累你哥哥的……” 认一个当卖国贼的妹妹,除非云舟不要他的仕途了,他还要考科举,他还要袭爵呢。 柳氏能过来看云怡一眼,给她一个拥抱,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云怡顿时就明白了,这应天府根本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冷冷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行,我不耽误你们……”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了。 然而,她不过是才走了两步,就眼前一黑,“噗通”一下栽倒在地。 “怡儿!” 柳氏的心狠狠一疼,连忙冲上前来,把云怡抱在了怀里。 她这时才发现,云怡她在发着烧呢,她病了。 “我可怜的怡儿……” “云彦!快去!快去找个郎中,给怡儿抓点治风寒的药!” 云芷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于云怡的症状,她完全心里有数。 那哪是什么风寒?是从荣景瑜那传过来的病发作了。 然而,云芷什么也没说,只将茶壶递到身边的小将士手中,道:“茶凉了,去续一壶吧。” …… 云怡醒来的时候,她人就躺在城门之外了,虽说过了年,天气已经转暖了,可是这样躺在野外,还是让她觉得尤其的冷。 她还发着烧,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来的时候,她空着手来的,而此时,她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包袱,云怡将其打开了,却见着里面是许多分装好的治风寒的草药,还有一些碎银子。 这些便是云家人能给她最后的关爱了,从此以后,他们便算是断亲了。 云怡将包袱背在身后,咬咬牙站了起来。 断亲就断亲吧,她现在只想活下去,只要不是能护着她的,任何人她都可以舍弃。 云怡按照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 到了司马继雄面前,她就跪在地上一阵哭诉,说什么自己都跪下求云芷了,可是她就一口咬死了不肯放人。 无论是用两个皇帝交换,还是给钱,她都不为所动。 还说云芷让她在寒风中喝了一肚子的凉茶,她甚至都患了风寒了…… 司马继雄给了她一耳光,又咬牙切齿地骂道:“废物!” 他对她又打又骂,这完全是在云怡意料之中的,只要司马继雄不会弄死她,那就是她烧了高香了。 云怡为了活下去,又赶紧说:“大汗,您就看在妾身葬了平威王子的份上,就饶过妾身吧!” “妾身真的尽力了,甚至差点就回不来了,妾身对大汗的这份心意,难道大汗还不明白吗?” “其实,鸣翠和云芷也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二人感情也不错,大汗也知道,因着换嫁的事,云芷恨我,要不……让鸣翠去试试?” 鸣翠把她害得那么惨,祸水东引谁不会呢? 然而,还不等司马继雄把鸣翠也派出去谈判,前方的探子就来报说:“大汗!不好了!他们……他们把平康王子杀了……” 司马继雄顿觉头脑“轰隆隆”一阵巨响,若不是云怡赶紧将他扶住,他整个人就直接张倒在地了。 司马继雄不愿相信这样的事,他已经失去他最得意的儿子司马平威了,如何还能再失去平康…… 可是云芷也真是够挑衅的,她依旧是派人割下了司马平康的首级,吊在了城楼上,至于他的身体,云芷利用地图,直接快递给了司马继雄。 那身体之上,除了血迹,甚至还沾着泔水,司马继雄连忙亲自上前去,撕下了那身体的一条袖子。 上面有一块疤,这是司马平康小时候被热水烫了,留下的。 这人正是司马平康无疑…… 司马继雄顿时就崩溃了,他跪在地上仰天大哭,“啊!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呵,造了什么孽? 前世司马继雄害得大同国覆灭,整片国土上血流成河,死伤无数,那些无辜的子民又造了什么孽? 就算是这辈子,他也杀戮无数了。 云芷才给他这么点儿报应,他就受不住了吗? 那未来他将要承受的,岂不是能把他活活气死? 气死也是活该! 司马继雄心中的怒火也是急于发泄,刚巧云怡就是那个缺口。 他拨开围观的人群,一把就掐住了四处躲藏的云怡的脖子。 “贱人!你到底去应天府说什么了!” “为什么你一去了,他们就把康儿杀了!为什么?” 云怡实在是太委屈了,可是司马继雄如今这样疯批,又哪能容她解释呢? 她被他掐着,双脚都离了地,脸颊更是憋得通红,甚至发紫。 她完全不能呼吸了,就在她以为她要死在司马继雄手里的时候,鸣翠突然冲出来,抱住了司马继雄的胳膊,“大汗息怒……大汗节哀……” “大汗,您如果就这样把怡妹妹掐死了,又如何能解恨呢?” “不如,就把怡妹妹赏给将士们吧,相信他们会有办法帮助大汗排忧解难的……” 第215章 那个讨厌的北铭回来了! 倘若没有司马平康的事情,哪怕云怡在金国再不得宠,光是她曾经埋葬过司马平威,就可以保她一辈子平安。 可是,司马平康偏偏在她回来之后就死了…… 哪怕晚三天,晚一天!司马继雄只怕都不会如此迁怒于她。 现在这事,就好像是她害死了司马平康一样! 云怡这时才恍然明白了,云芷什么好处也不要,无论她说什么,云芷都只是摇头,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让司马平康活着! 而她云怡就好像两方相斗,夹在中间的那个大冤种,自打她踏入应天府的那一刻起,她就很难独善其身了。 她只是云芷捎带着要弄死的一个小角色罢了。 云芷对她,真的是好狠啊! 经鸣翠这样一说,司马继雄颤抖着呼出一口气,也终于将被掐到濒死的云怡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就这样让她死了,的确是便宜了这个贱人了。 她害死了他的康儿,他要她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一点一点在绝望中死去,这才能解恨! 司马继雄恨恨地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眸血红,凶煞的仿佛一头发疯的猛兽,“这贱人就赏给你们了!以后再没有什么怡妃!明夜子时,随我攻城!”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誓要荡平应天府,把云芷那个贱人给抓回来,慢慢折磨,给我康儿报仇。” “是!” 二十几万金军齐齐答道,那洪亮的声音振聋发聩。 随后,几个将士将云怡拖回了营帐,不多时帐子里便传来了她撕心裂肺的惨叫。 …… 接连输了两仗,重武器也全都毁了,金军再不敢冒然攻城了,只能守在营帐里,一边给司马平康准备后事,一边养精蓄锐。 应天府此时也得到了喘息,眼下袁辰吩咐制作的土砖坯也都准备好了,袁辰便带着将士们百姓们,把被巨石砸坏的城墙城楼又重新修缮了起来。 虽然远远地看过去,四处都是大补丁,实在是难看,但是御敌的能力却一点都不弱,可以说,金军折了五万大军,还有那么多重武器,好不容易砸出来一点成就,现在算是功亏一篑了。 不仅如此,先前被砸坏的城墙,许多砖都是可以再利用的,将士们便和了石灰砂浆和黄粘土,做成糯米石灰砂浆,又将其垒了回去。 这样一来,就省下了不少土砖坯,袁辰却是一点也不浪费,直接吩咐大伙将城楼和城墙最外面那一层都加高了。 这加高的部分虽然尤其的薄,但是金军是一点儿也窥探不到敌情了,想射个箭,都不知道该往哪射。 城中事宜有袁辰和沈江波他们操心呢,云芷是难得空闲了。 她先去看了李老夫人,用了她给的药,这病情倒也稳定,李老夫人这面云芷便放下了心来。 接着便是春信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是时候把她放出来,再陪着她走回城中去了。 云芷在城北门外找了一处荒郊野岭的小路,把春信和马车都放了出来,又拿了水和点心给她吃。 春信突然被叫醒了,整个人还是迷迷瞪瞪的,一听说马上就要到应天府了,眼泪就不禁掉了下来,“春信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困,竟然一下睡了这么多天,这一路一直是您在驾马车……郡主,春信真的对不住您……” 云芷看她哭的可爱,便忍不住逗她,她抓过春信的手,给她摸脉,然后十分惊讶地说:“哎呀!你这是中毒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再晚两天,你怕是就直接睡死了!” 春信果然是吓坏了,“郡主,那我该怎么办?” 云芷安慰似的在她手上拍了拍,“还好你碰上我了!这种毒对于本郡主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 说时她从小布包中掏出一堆瓶瓶罐罐,认真地在里面挑了两种,各倒出两粒药递到了春信的手上,“呐!吃了吧,连着吃上两顿,明天你就好了!” 春信对此深信不疑,立刻乖乖地就将其吃了。 她哪里知道,自己吃的不过是一点逍遥丸和八珍丸罢了。 一个吃了疏肝解郁,胃口大开,一个是补气血的,女人气血足了,人自然就精神了。 春信只知道,她吃完了郡主给的药,心情格外的好,而且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她驾着马车带云芷入城去,甚至嫌马没有她跑的快…… 云芷真怕自己不拉着,春信就真要跳下马车和马儿赛跑去了。 主仆两个原本想着,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进城了,没想到的是,入夜的时候,相隔几里的地方,竟然有信号弹直冲天际,“轰!”的一下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了。 而后,那个方向便有好几处地方亮起了火光,甚至还有滚滚浓烟冒了起来。 春信顿时目瞪口呆,用她并不太丰富的经验分析道:“郡主,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 “这边不都是大同国的地盘吗?怎么会打仗?难道是金人入侵了?” 云芷白日里才将司马平康快递过去,她是知道的,那火光冲天的方向正是金军的大营! 应天府的战略一直是以守为攻,绝不主动出击,而且她非常肯定,今天晚上并没有突袭金军大营的任务! 那金军的大营里怎么会打起来?难道是发生了内乱? 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云芷根本抑制不住好奇心,是一定要过去看看的。 然而,这次她不能再弄晕春信了,只能允许她跟着。 “往那边驾车,咱们过去看看!” 春信不禁被吓了一跳,“可是郡主……战场上刀剑无眼,咱们这时候过去,只怕会有危险的!” 云芷却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我有把握!” 春信到底是乖的,荣景初从京兆府那么多女孩中,只选中了她跟着云芷,就是看中了她乖巧懂事,又是个老实孩子,她是绝不会忤逆云芷说的话的。 “郡主!坐稳了!” 说时,她调转方向,用力拍拍马背,朝着金军大营的方向奔去。 到了那附近,云芷真是完全傻了眼。金军大营里竟然真的打起来了!然而,并不是她所想的内战,有一少部分人,是穿着他们大同国的铠甲的。 这一伙人尤其的少,看上去不过几千人,这并不是荣景初的军队。 云芷的眼眸蓦地瞪大,这是那个讨厌的北铭带的那一伙大同军来了! 第216章 云芷和北铭共闯金军大营 要说这北铭可真够虎的,只带着区区五千人,就敢闯金军二十四万人的大营! 那除了全军覆没,还能有更好的结果吗? 他们唯一的期盼,就只能是求自己死的不那么惨吧? 云芷和春信越走越近,在她们这个位置,甚至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厮杀声。 北铭的人虽然寥寥,他们却还在摇旗呐喊,“弟兄们!顶住!咱们死了不可怕!但是一定要给应天府的弟兄们争取时间!” 这话还真是说的人鼻子怪酸的,虽然他们这些人曾经听北铭的命令,把云芷关进了荣景瑜的营帐之中,差点害了她。 但是在家国大义的面前,那些私人恩怨云芷却也能放下了。 大家到底都是为了大同国,为了应天府,她实在没有不救他们的道理。 云芷攥紧了拳头,终究是打定了主意,“春信,你等在这儿接应,我去帮帮他们。” 这番言论,真是把春信吓坏了,那大营里那么多金军,云芷一个弱女子闯进去不就是赶着送死吗?她又能救得了谁呢? “郡主!你救不了他们的!咱们还是回城搬救兵吧!” 她话还没等说完,云芷已经走出去老远了,春信连忙追了上来,“郡主!郡主……” 她见着实在是劝不住云芷,便狠了狠心说道:“还是让我去吧……你留下来接应……” 她这一句,真是让云芷心都化了,她抬手轻轻拂了拂她的头,“傻丫头。” 然而,让春信没想到的是,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径直往她脖子侧面一扎,她瞬间闭眼,晕死了过去。 云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听话就只能让你再睡一会儿了。” 其实,把春信留在金军大营外面,云芷也不放心,还是空间里适合她,最近她在里面吸收灵田空间的日月精华,醒了就喝灵泉水,人都长肉了,皮肤也更细嫩了。 安顿好了春信,云芷则径直传送进了金军的大营中。 “大同军到我这儿集合了!” 她明明已经喊的很大声了,可是到底是淹没在了周围的厮杀声中。 云芷只能拉过身边的一个大同军,冲着他的耳朵用更大的音量又喊了一遍,“不想死的话,让弟兄们都来我这儿集合!” 云芷这人和他们有过过节,在京兆府的时候,还不许他们吃粮食的,这人怎么会不认识云芷? 他一时有点懵了,不知道云芷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更不知道他可不可以相信云芷的话。 却在这时,一把雪亮的大刀径直朝着云芷劈了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突然横在了云芷的脖颈后面,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由听见“砰!”的一声脆响,长枪应声被砍断了,那相救的人一把将云芷捞到了身后,又和那挥刀过来的金人过了两招,眼见着手中断掉的长枪被人越削越短,他的右臂上终是挨了一刀,连铠甲都被划破了,有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云芷趁机立刻飞出两根银针去,一根钉在了那金人的脑门上,一根径直穿进了他的喉咙里。 那金人目瞪口呆,尚且没反应过来,就张倒在地,没了生息。 云芷这才发现,为了她挨了一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最讨厌的北铭。 他头上戴着银色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云芷也是听声音才发现的。 由听见他凌厉地喝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眼下的局势实在是太严峻了,北铭根本就来不及听云芷回答,就挥着那根断枪,与刚扑上来的两个金军又扭打在了一起。 他明明是她昔日的仇人,可是让云芷没想到的是,北铭竟一直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了所有来自金人的攻击。 他甚至还如是说道:“都给我听着!为了皇上,务必把云芷给我保护好了!” 他们这些人原本是都不待见云芷的,可是听到北铭的命令,大家越发发疯地挥着长枪,朝金人砍去。 “啊!为了皇上!为了应天府!为了大同国!” 他们嘶吼着,那架势分明是英勇赴死的。 眼见着血花在周身四处炸开,云芷的心不禁狠狠一疼。 她懂的,北铭并不是不讨厌她了,但是她如果死了,荣景初便也失去活着的勇气了。 那个恋爱脑上辈子可是在战场上吐血身亡的啊…… 可以说,他是为了荣景初,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底线。 看到北铭和将士们为了护着她搏杀的这一幕,云芷越发地肯定了,她冒死来救他们是值得的。 说时迟那时快,金军挥着大刀又朝着北铭左侧的肩膀砍了过来。 云芷立刻从小布包中抽出一把大刀,“嚯”的一下朝着北铭丢了过去,“接着!” 北铭反应是尤其快的,一回身稳稳的将刀接住,然后“砰!”的一下,与金人的大刀磕在了一起。 让他惊奇的是,云芷给他的这把刀尤其的锋利,竟然直接将金人的刀给震碎了。 紧接着,他将其猛地在那金人的脖子上一划,鲜血“噗嗤”一下喷了出来,那人应声倒地。 喜提新装备,北铭仿佛有如神助,“唰唰唰”几下,就将面前的金人尽数砍倒了。 他回眸望了云芷一眼,终是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声:“谢谢。” 云芷浅浅一笑,“把弟兄们都叫过来,我带你们出去。” 北铭不知道云芷能有什么办法扭转眼前这死局,但是他知道她也是重生的,左右也是死,他愿意相信她会有办法。 于是,他用最洪亮的声音喊道:“弟兄们!都过来!” 大家得了令,纷纷摆脱了面前纠缠的金人,皆是朝着北铭和云芷的方向跑了过来。 越来越多的人,大家团团将云芷围住。然而,金军人到底是太多了,有些大同军被纠缠着,根本就没法脱身,还有那些躺在血泊中没了生息的将士,更是再没有机会回到应天府了。 眼下这个状况,云芷根本就没法将大家都聚集起来。 她将一个牛皮纸包交到北铭手中,“去给金军送一份大礼!” 难得北铭与她配合默契,他冲出去将那些粉末尽数抖落在金军的阵营之中。 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金军立刻反应过来,“不好!有毒!” 一时间,他们捂鼻子的捂鼻子,撤退的撤退,那些被纠缠的大同军可算是解脱出来了,北铭挥舞着雪亮的大刀,厉声命令道:“弟兄们!咱们一起杀出去!” 第217章 五千精兵,空间收收收! 金军中了毒,许多都谢了力气,不敢再冲上来硬刚,然而,这毒气大同军也吸了不少,全靠北铭带着他们,互相支撑着,否则也倒下一片了。 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同军都尽数退到了云芷身边。 “收!” 云芷看准时机抖抖小布包,将大家像物件一样,尽数都收进了空间。 这时,司马继雄亲自带着一伙兵杀过来了,眼见着大同那些残兵败将来了个凭空消失,他们甚至都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黑漆漆的夜色中,他好像看见云芷了。 偌大的军营里,再没有一个大同军,反倒只有云芷一个小女子站在那以一当百。 司马继雄白日才失了儿子,此时看到云芷,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云芷!老子杀了你!” 他用无比凶煞的声音咆哮道,说时就挥舞着大刀朝云芷扑了上来。 一众金人原本还在找那些消失的大同军,听司马继雄这样一喊,他们也立刻反应过来,纷纷朝着云芷挥刀而来。 云芷却早就将地图要传送的位置选好了,她十分淡定地挥挥手,道:“拜拜了您嘞!” 随后,麻利的一点,她就紧跟着那群大同军消失不见了。 金军猝不及防,全都扑了个空,后面的一挤前面的,甚至助他们来了个狗啃泥。 司马继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云芷到底是人还是妖?一个大活人,不!几千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司马继雄不禁狠狠地将刀插在了地上。 “哔……”骂了一连串的脏话。 然而,这才哪到哪啊? 他毕生所学都没骂完呢,就有金人慌慌张张来报,“大汗不好了!那伙大同军烧了咱们六处粮食草料仓!咱们所剩的粮草撑不了几日了!” 司马继雄:“哔……哔……哔……云芷你真是个小可爱!你真可爱!超级无敌大可爱!” …… 云芷再次出现,已经是在应天府的北城门外了。 她一抖小布包,将北铭那一伙人连带着春信都尽数倒了出来。 这些人好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此时还中了毒气,许多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让她十分无语的是,其中一人还抓着她可怜的狗子,周围人见着狗子也都是两眼放光。 枸杞仿佛也意识到了危险,冲着云芷一直“嗷嗷嗷”地惨叫。 “拿来吧你!” 云芷可不与他们客气,一把将枸杞夺了回来。 北铭觉得没脸,也立刻厉声训斥道:“郡主好心救咱们,你们怎么好意思顺人家的狗!” 方才他们这些人眼前一黑,就到了一片菜地里,那里空无一人,除了狗子和一个晕倒的姑娘,就是郁郁葱葱的粟米,还有黄瓜,土豆,茄子,西红柿等等一大片农作物。 将士们见了,一个一个眼睛都绿了,无不是垂涎欲滴,甚至想顺点吃食出来。 可是北铭这人是极守规矩的,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却知道是云芷的地盘,这里种的东西和京兆府城外的是完全一样的,所以,这里一定藏着云芷的秘密,为了救他们大家,她宁愿冒着秘密暴露的风险,他们又怎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呢? 在大家都一脸好奇,东张西望的时候,北铭立刻吩咐道:“都站队集合了!所有人闭上眼睛!谁也不许动!什么都不许拿,什么都不许看!”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站队,一直到云芷将他们放出去。 然而,让北铭感到惭愧的是,还是有人手贱,出来的时候,顺了云芷的狗子。 看见许多人都迷迷瞪瞪的,云芷另取出一包粉末,撒在了他们面前,这正是方才那毒药的解药。 一时间,大家努力眨巴眨巴眼睛,看到眼前就是应天府的北门,他们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甚至做梦都不敢想,他们这些人还能活着回到应天府。 这时北铭起先跪在了云芷脚下,用最最慷慨激昂的声音说道:“末将携一众兄弟,谢郡主救命之恩!” 众人见北铭都俯首称臣了,也都纷纷跪倒在云芷脚下,“谢郡主救命之恩!” 云芷还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把北铭给感化了,她都有点好奇他们以后要怎样相处了。 北铭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郑重地抱拳一揖,“京兆府的事,是末将鬼迷了心窍,末将愿以死谢罪,以消郡主心中之气。” 说时,他挥着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将士们都被吓到了,顿时乱成了一团,“将军不可啊!” “将军……别……” 有的更要上前来求云芷。 然而,还不待他们乞求的话出口,云芷却适时地攥住了北铭的手腕,“大家都是为了大同国,所以我救你们也是义不容辞,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 “你的命我暂且留着,回头你再惹我不高兴了,再取也不迟。” 这一抓,一对视之间,两个人便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大家都很开心,有人忍不住打趣道:“将军,以后你可得好好拍郡主的马屁!她一高兴,就不会杀你了!” 又有人附和道:“对对,将军以后也别天天摆着一张臭脸了,你要是实在不会拍马屁,来找我!包教包会!” “哈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不禁爽朗地笑了起来。 春信被这一阵轰然大笑猛地惊醒了,她“腾”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起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云芷的脸庞。 她想也不想一把就将她拉住了,“让我去!郡主你守在这儿!” 话音刚落,她这才看见了面前这些伤痕累累的大同军。 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脱险了? 春信又往身后望去,更让她惊讶的是,身后就是应天府了,这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们到底是如何脱险的? 春信迷迷瞪瞪地摸摸自己的脸,顿时有点怀疑自己是谁了。 这时,却有将士打趣道:“嘿!小姑娘清醒清醒吧!都该进城吃饺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又渐渐弥漫开来。 第218章 应天府危,燕国也谋反了! 云芷进城后才知道北铭他们干了一件多伟大的事! 原来他们并不是单纯的以卵击石,特意去送死的。 他们来的时候,刚巧应天府和金军才打完仗,因而,他们只看到了金军驻扎在应天府城外,并不知道他们都败了两场了。 北铭带人观望了许久,终于在入夜时,趁着月色摸了进去,他们兵分几路,竟然烧了六处金人的粮食草料储备库! 行军打仗没了粮草,那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这一趟实在是太值得了,纵然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全军覆没的准备。 他们可以牺牲自己,但是却给应天府争取了喘息的时间,他们是应天府的大英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 先前在京兆府,没和云芷闹翻被赶出军营之前,北铭也是多次参与议事的,因而他早就知道皇上回来的日子。 他便想着,只要应天府撑到皇上回来,就真的有救了。 他们不怕死,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保卫应天府。 而云芷突然出现,救他们于水火,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有了这天大的救命之恩,莫说早前那些心里的芥蒂全散了,云芷对于他们来说,更是如同再生父母,莫说不会乱传她空间的秘密了,未来就是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在所不辞。 其实,他们也只看到一片田地而已,对于空间的秘密,并没有知道更多。 而云芷听了他们的故事,也越发觉得自己冒着空间被发现的风险去救人,这样的决定不但没有错,还是一件特别值得回味的壮举。 今天晚上的这一战,可以说云芷和将士们算是双向奔赴,不仅重创了金军,也让军心大振,军营里那股凝聚力也越发强烈了。 唯一让所有人心痛的是,那死在金军大营里的八百多个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应天府接连赢了三场,虽然还没彻底把金军打回老家去,但是为了给北铭他们接风洗尘,府衙里还是大肆摆起了庆功宴。 席间,云芷如是说道:“请大伙把这两日殉国的将士们列一个名单,要籍贯地,家里人的姓名,等等详细的信息,待应天府之围解了,我舅父沈大人会上折子给皇上,请求送英雄魂归故里,并为家人奉上抚恤金聊表心意。” 这番话不免说的大家心中酸涩,大家纷纷提起酒盏,将酒撒在地上,敬大同国逝去的英雄。 大家又共同举起酒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们更是下定决心,不仅要守住应天府,更要把金贼赶出京城,赶出大同国去! 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开创一个盛世,让大同的子民都安居乐业,让每一个逝去的英雄都能够瞑目,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 生在乱世,平静的时光终是短暂的。 这一夜才过了三更天,金军的铁蹄就浩浩荡荡而来。 与此同时,应天府的东城门也被人带兵围了,前方探子来报,这一伙人竟然也有十万之多。 看那穿着打扮,他们并不是金人,而是来自冀州和兖州一带,大同的下属藩国——燕国! 没错,就是那个一直纠缠沈昕尘的燕凌去当倒插门女婿的燕国。 这阵子以来,燕凌一直带着一些燕人在大街上晃荡,美其名曰是来恭贺新皇登基的。 而荣景初登基了以后,他又借口要在故乡过年,继续留下来。 实际上燕国早就和金国通了气,是要帮着金国攻打大同国,趁机抢夺地盘,成为一个独立的燕国,而不再是谁的附属国。 两方大军夹击应天府,加起来更是有三十五万之多,这是应天府的十五万人完全抵不住的。 而且云芷是提前杀了金国的探子,才提前在西城门外有了准备,可是东城门外并没有什么防备,唯一能御敌的,就是荣景初临走时多修的那一道内城墙。 大同与金国的战事太凶猛了,荣景初和云芷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金军身上,并没意识到燕国会生出谋逆之心。 按照云芷前世的记忆,她和荣景瑜在临安建都以后,燕国主动要求独立,荣景瑜二话不说就准了。 可是好景不长,它就被金国给吞并了。 所以说,燕国的存在感实在不强。 看来这是被金贼给利用了,这个时候帮着金贼攻打应天府,真是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分析的太多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御敌。 所有人都被从睡梦中挖了起来,换上铠甲,大家兵分两路,一路五万人,暂且抵御燕国攻打的东城门,一路十万人抵御二十五万金军攻打的西城门。 按照原本的安排,沈江波云芷和秦元陈枫是驻守西城门的,秦英如袁辰北铭等人则是驻守东城门。 可是秦英如却非要让袁辰和沈江波换换,还特意吩咐道:“袁大人可要好好照顾我们家芷芷啊!” 她这个暧昧的口气,谁听不出来她是有意撮合袁辰和云芷呢? 北铭面不改色的,结果云芷他们到达西城门的时候,秦元已经被换走了。 来替代他的人正是北铭。 眼见着袁辰和云芷并肩站着,还有将士打趣说他们又穿了凤求凰,还说什么,等这一战打完了,希望能看到他二人穿真正的凤求凰。 云芷还不待反驳什么呢,北铭就突然出现,横在了两个人之间。 一时间,所有人的笑声都戛然而止了,这个北铭将军,该不是郡主救了他,他就看上郡主了吧? 眼下这是二男争一女啊,剧情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大家都忍不住坏笑着嘀嘀咕咕,“你们说,郡主会选袁军师,还是北铭将军?” “袁军师吧,郡主不是最喜欢那种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了吗?参考曾经的礼王。” …… 他们正胡乱猜测着,却不料那个千百年都是冰块脸的北铭将军竟然笑了起来。 他勾着袁辰的肩,道:“大家若是真想看,等打跑了金军,我和袁军师穿凤求凰给大家看。” 这番言论还真是震惊所有人一百万年! 北铭将军这是在讲笑话逗他们开心吗? 说时,北铭又望向云芷,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皇上穿铠甲,其实比袁军师好看多了。” 第219章 西城门要失陷了 云芷就说嘛,一心搞事业的北铭,怎么可能像那些人蛐蛐的那样,是看上了她,还和袁辰争风吃醋呢。 他是替他兄弟荣景初刷存在感呢。 云芷终是没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爱情保安。”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不自觉的都笑了。 袁辰暗戳戳地望过来,神情却有点耐人寻味。 …… 今天这一战,应天府腹背受敌,可谓十分不易了。 眼见着金军浩浩荡荡而来,二十四万大军一起出动,根本不是一些壕沟和地道能阻挡得了的。 其实金军如果早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也不至于接连惨败,司马继雄就是舍不得全军出击,才让云芷和袁辰钻了空子。 此时,西城门上的将士们都严肃了起来,面对这凶悍的架势,大家都没有心思再打闹了。 陈枫站在云芷另一面,怕动摇士气,只能压低了声音,自嘲地笑笑,与她说道:“我们怕是没机会看到袁军师和北铭将军穿凤求凰了。” 云芷却十分坚定地说:“我们没有退路,一定要赢!” 应天府若是破了城,金军将一路挥师南下,踏破诸多城池,那大同国就真的完了。 所以,哪怕是他们所有人都付出性命,也一定要保住应天府! 算算日子,荣景初也快回来了,他们再撑上两日,就能看见曙光了。 然而,连陈枫都打退堂鼓了,更何况那些普通将士呢。 为了给大家打气,云芷又抬高了音量,与大家打趣道:“兄弟们!今天晚上辛苦辛苦,把金人和燕人都杀光了!明天天亮了,北铭将军和袁军师穿凤求凰给大伙看!” “好!” 大家都不禁被她逗笑了,纷纷摇旗呐喊。 云芷又将一把官库钥匙交到陈枫手上,说道:“昨儿个我发现官库里还有许多武器,尤其第三间储藏室里还有许多震天雷,全都搬来,给弟兄们分了!” 她转过身,又冲着所有人说:“咱们人数不够,武器来凑!他们来一个就用砍的,来五个就放箭,来一百个,一颗震天雷也搞定了。” 经她这样一说,大家顿时觉得看到了希望,有武器,尤其还是先进武器,他们可不就有底气吗? 云芷这时又说道:“传下去,咱们不仅有武器,医药也充足,把城中的郎中都请过来,倘若有伤的尤其严重的弟兄,也别放弃,无论是东城门还是西城门,都到城门口等我。” “是!” 将士们回答的尤其洪亮,就算冬日寒凛,冻得人难耐,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赴死的战争,但是在云芷的带领下,他们每个人的目光依旧坚定热烈。 云芷觉得,西城门有北铭陈枫两位将军,还有那个精的跟个狐狸似的袁辰,已经不需要她在这指点江山了,她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眼见着金军扛着云梯架在壕沟之上,乌央乌央而来。 最前面的一批负责探路,他们的目的就是去送死的。 但凡他们踩空了掉进陷阱或是地道里,地上都会出现一个个坑,虽然天黑视线不好,但是也大大减少了掉坑的伤亡。 这也是云芷为什么说,他们若是早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不怕损兵折将,应天府早就破城了…… 眼见着通过壕沟的人越来越多,袁辰和北铭异口同声地吩咐道:“放箭!” 霎时间,箭支在半空中簌簌飞舞,许多更是冒着火星子,划破了夜空,射到金人身上,立刻就腾腾燃烧了起来。 也有许多金人还没来得及被箭射死,就被抓了脚,生生拖进地道里,一刀毙命的…… 然而金军也不是吃素的,搭上了燕国,他们又有新的投石机了,虽然不及先前的霹雳车好用,但是多扔一些巨石,也总是能摧毁城墙的。 他们派了二十万人攻城,剩下四万人看守投石机,有了上次被偷袭的教训,这次他们算是长心眼了。 云芷带着人过去,却发现所有地方都被盯的死死的,根本没有投震天雷的机会。 将士们若是出去硬刚,会被乱刀砍死不说,还会暴露了地道的位置,让金军的大部队摸进城里去。 然而,就算她防着壕沟对面的金军,西城门这一面,却也有不少金军杀了地道口的大同军,乌央乌央往地道里钻的。 而地面上,越来越多的金军纷纷到了城下,有的已经借着绳索,借着踏橛箭的力量,开始往城墙上爬了。 有的更是几十人合力,共同拖着一根巨木撞击城门。 与此同时,投石机也在疯狂输出,很快便将城墙砸开了一个豁口。 再这样下去,应天府一定是受不住了。 地道之中,云芷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屏息凝神,努力让自己别乱了分寸。 片晌之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事已至此,她只能玩个大的了。 “大同军!都退回城里去!” “大同军都退到城里去!” “这是命令!快去!” 她疾步往回走,号召所有人都回城去。 很快的,她的命令就在地道里传遍了,大家都乖乖听话,退了回去,但是也有铁骨柔肠的将士问云芷道:“郡主,您怎么不走……” 云芷浅浅一笑,拍拍那人的肩道:“放心,我可是天才!” 她又嘱咐将士们:“回去后,把城内的入口都堵好了!但凡放进去一个金贼,回去唯你们是问!” 她在地道之中游走,又用地图闪现了几次,很快确定了地道里再没有大同军。 然而,失去了抵抗,也有越来越多的金人举着火把涌了进来。 有的看见云芷,还两眼放光,一路追她,还污言秽语地说:“好像是个娘们!” “看来应天府真的没人了,城里的娘们都顶上来了!” “杀了她!” “要不捉回去,陪兄弟们快活快活,再杀了?” 行,还有陪玩的,那必须炫个技跟他们显摆显摆。 他们放下刀也放下了个人素质来抓云芷,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云芷“嗖”的一下,闪身进了空间。 那一行金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有人忍不住问道:“你确定是个娘们?不是个鬼吗?” 第220章 皇上回来了,应天府有救了! 其他人哪能没看见一个女人突然消失了呢,虽然他们都是见惯了尸横遍野的,但是仍然忍不住狠狠咽口水。 又有人放话说:“别在那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他们杀了那么多人,还会怕鬼吗? 话虽说如此,他们摸索着向前走,心里到底是战战兢兢的,怕突然撞上什么,直接将他们给嘎了。 待他们走出去五丈远的样子,由听见身后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仿佛是石头掉落的声音,难道是这地道要塌了? 他们不禁一阵心紧。 然而回眸望去,什么人也没看见,地道里黑漆漆的,举着火把也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禁脊背发凉,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们此地不宜久留,便连忙推搡着往前走了。 直到他们彻底走远了,云芷才从空间中钻了出来。 她的脚下,四处都是她扔的震天雷。 云芷将它们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然后闪身去了下一个地道深处。 说起来,她方才本来想直接丢一根火折子,炸死那群龟孙的,然而,她就躲在空间里,离爆炸点实在是太近了,她不知道会不会伤到自己,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点。 她觉得,考验空间的安全性,倒也不必用性命来做实验。 这一堆震天雷小山堆好了,云芷便去下一个地道堆,然后下一个,再下一个…… 她要感谢太上皇,存在国库里的震天雷是真的多,她如此挥霍,也根本不觉得心疼。 云芷堆震天雷的地方,除了那几个投石机的下面,便全是西城外,堆满了金贼,又远离西城门和城墙的地方。 这么多的雷,也不知道一起引爆了,会有多壮观? 会地震吗?会不会把城墙震塌了…… 云芷觉得自己还是多虑了,古代的雷到底不像现代的东西有那么大的威力的。 会不会震碎城墙,试试就知道了。 她不敢再拖延哪怕一秒,毕竟照这个架势,金军的大部队很快就要进城了。 西城门之上,将士们正用狼牙拍,拍打着往上爬的金贼。 这所谓的狼牙拍就是一个铁链吊着的,又大又重的木板,上面竖着密密麻麻的刺刀,被拍上一下,根本没有机会去想,那感觉究竟有多酸爽,因为当场就直接嘎了。 金贼来一个拍一个,来两个拍一双。 道具虽好,但是仍然有部分漏网之鱼爬上了城墙,和将士们真刀真枪地厮杀了起来。 城墙被投石机砸出来的豁口处,依旧竖着刀车,金人却举着那攻城的木头,百余人齐用力,硬生生将那刀车倒推出去几米,其他的金人就趁机顺着缝隙,往城里钻,北铭带着人殊死搏杀,一时间血光几乎照亮了天际。 “杀!” “杀啊!” …… 越来越多的金人爬上城墙,亦或冲进城去,眼看着西城门就要守不住了。 就在大同军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之间“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无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起,许多人耳膜直接被震碎了,鲜血顺着耳道汩汩往外流。 再看西城门外,金贼皆是被炸的七零八落的,许多胳膊腿在巨大的蘑菇云中飞,地面上也现出了一个一个巨大的深坑,还真是要多壮观有多壮观。 如此大的阵仗,说金军一下被炸死七八万人也是有的。 许多人都慌了神,司马平勇向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他连忙找到了司马继雄问道:“父汗!要不要撤退?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扔在这儿!” 他们没想到应天府会有这么多震天雷,纵然他们和燕国有三十五万大军,但是哪里抵得住这炮火的轰炸呢? 此时此刻,司马继雄却是杀红了眼了,这接连的几次大爆炸,越发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他们三十万大军,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应天府耍的团团转。 这一场再攻不进应天府去,他们可就连输四场了,除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司马平康,更是白白折进去十几万大军。 他不可以让应天府之战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司马继雄目眦欲裂,那模样格外的凶煞骇人,“杀啊!都随我杀!今日我们必须拿下应天府!谁要是敢当逃兵,就赐五马分尸之刑!我们金人不可以有孬种!” 说时,他就提着刀,驱着马往城里冲,迎面若是有大同军阻拦,他便“唰唰”两下,将其砍倒在血泊中。 金军都受到了深深的鼓舞,纷纷随着大汗攻进城去,这下,西城门是真的守不住了…… 然而大同军这一面,听见这巨大的爆炸声,大家本来该高兴的,可是袁辰四处了望了一圈,都没看见云芷的身影,一颗心都不禁凉透了。 “云芷!” 他撕心裂肺地仰天长啸,他有一种预感,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那个笑容明媚,又心怀天下的姑娘了。 “啊!” 这只怕还是生平第一次,袁辰的情绪失去了控制。 他从阵亡的将士手中拿了刀,就狠狠地向着刚爬上城楼的金军砍去,纵然他只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官…… 城楼之下,北铭听见爆炸声,也是一样觉得云芷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芷的音容笑貌,像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回想,除了云芷,自然还有那个终其一生为情所困的荣景初,还有那个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亡国命运的大同国…… “弟兄们!给我杀!” “杀啊!” 所有人都冲在浴血奋战的前线,面对无耻入侵的金军,他们早已将对死亡的恐惧抛在了脑后。 眼见着应天府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倒下,有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也不禁红了眼眶,他们捡起地上的武器,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朝着金人扑去。 地上的鲜血汇成小河,逐渐照亮了天空。 太阳出来了,没有人知道这预示着大同国的新生,还是陨落…… 就在所有人都苟延残喘,完全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惊醒了应天府的噩梦,“皇上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皇上回来了!应天府有救了!” 第221章 沈昕尘被燕凌绑架了 另一面的东城门也不容乐观,燕军的打法也是十万人一起强攻,他们顶着盾牌,乌央乌央冲向城门,有的借着踏橛箭往城墙之上爬,大多数人是举着巨木撞击城门,企图直接进城去。 远方更有投石机,床弩攻击城墙之上守卫的将士们…… 秦元在城楼之上带着将士们远攻射箭,投射震天雷,压制敌人的进攻。 城楼之下,秦英如和沈江波则带着人死守城门,大家拼尽全力顶着,不许城门裂开半点缝隙来。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应天府中,竟然有八百多个燕国探子,企图里应外合,打开东城门! 这些正是燕凌的人,秦英如气得咬牙切齿,真是一边挥着大刀砍人,一边骂:“江凌这个龟孙,卖国贼!为了到燕国去入赘,姓都能改了,竟然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早知他有这份歹心,当初他纠缠咱们昕尘,老娘就该直接弄死他!也省得他活到今天,恶心咱们所有人!” 沈江波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提着刀,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倒是秦英如挡在他前面,也没谁能伤得到他。 他终是深深叹息,“哎……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在那马后炮了!小心!” 见着有燕人挥刀而来,他连忙挡在秦英如身后,生生替她挨了一刀。 秦英如后知后觉的回过头来,立刻给那燕人脖子上来了一下,“唰!”的一下,血花四溅。 “你大爷!” 秦英如仍然觉得不解气,又在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脚,随后才赶紧搀上了沈江波的手臂,“主君!你没事吧?” 却在这时,南城门有守军匆匆来报,“启禀沈大人沈夫人,燕国驸马带着人闯城门出城去了!” 这倒是沈家夫妇始料未及的,按照眼下的局势,他应该像眼前这些人一样,与城外的燕人里应外合,想办法攻破城门,助十万大军进城才对呀,他这个时候跑路算是怎么回事儿? 彼时,沈家夫妇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事了…… 燕凌驾着马顺着南城门出城,一路往燕军大营疾驰而去,他的面前搭着一个捆绑严实的麻袋,看那形状,里面似乎藏了一个人!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麻袋里的人迷药劲儿也过了,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一面还“唔唔唔”地吼着。 燕凌微微低下头去看,竟莫名地眉目舒展,心情大好。 三年了,他忍辱负重,低眉顺眼,竟是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豁达开朗,想起他接下来美人在怀,还能大展宏图,他就不禁弯唇浅浅一笑,越发用力地在马背上拍了拍,“驾!”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到燕军大营了,那些跟随着他的弟兄们亦是个个归心似箭,一路上纵横驰骋,称心快意。 到了燕军的大营,燕凌勒好了马,径直扛起麻袋,大步流星就进了身旁的营帐,那麻袋中的人双脚踢蹬着,嘴里不时“唔唔……”地挣扎着。 燕凌将那麻袋撂在榻上,伸手去拆上面的绳子时,到底是有一瞬间犹豫了。 他和她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想来她一定是会鄙视他的吧。 然而,燕凌见着她在里面憋闷的难受,终是不忍心,还是将人放了出来。 这麻袋中的人正是沈昕尘了,此时,她头发蓬乱,嘴里用布塞着,双手也背着捆在了身后。 看到燕凌,她先是微微愣怔了一下,随后不禁不屑地笑了,是啊,除了他会这样无耻,还会有谁趁乱将她绑了呢? 她犹记得,李千荷说李老夫人又犯病了,让她出去找云芷帮忙,她才进了李家的屋子,李千荷就抖了抖绢子,紧跟着她眼前的一切就朦朦胧胧的,浑身的力气也卸了。 她再睁开眼,就是在燕凌的马上了。 好她个李千荷!她好心好意帮她们娘两个,她却帮着燕人算计她! 燕凌知道她对他没什么好话,但是怕她难受,还是取下了她口里的布。 岂料,沈昕尘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往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燕凌微微闭眼,到底是默默忍受了。 “你给了李千荷什么好处?让她抓我?” 燕凌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昕尘,这个世界上,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没有人比你更知道,我有多舍不下你……” 还不待他说完,沈昕尘就无比讽刺地笑了起来,“ 江凌!哦不,燕凌!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你的公主殿下暴跳如雷吗?” 他拿燕国的公主压他,这倒是让燕凌先暴跳如雷了,公主驸马这些字眼,根本就和直接骂他吃软饭没什么两样,他上前一步,径直攥住了沈昕尘的肩膀。 “昕尘!我不管别人如何看我,但是你……你应该是懂我曾经活的有多压抑的……” “我是个男人!哪个男人不想着建功立业,闯出一番事业来……可是那时我已经十七岁了,比沈知然还大呢,却还只是个武举人……” “我知道你不嫌弃我,你愿意等我有出息的那一天,可是我也只考了一次,皇上就把武会试和武殿试改成三年一次了,大同国就不需要武将你看不出来吗?”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我另谋出处又有何错?我只是不想我这一生白活了!” 沈昕尘不禁淡淡一笑,“是啊,像你这样胸怀大志的人,平平常常过一辈子,可不就是白活了吗?而你现在就不一样了,你现在当了驸马,燕王只有一个女儿,等哪天燕王撒手人寰了,你就吃个绝户,当个藩王,说不定还有机会开疆拓土,把大同国的土地收入囊中,那你活得多精彩啊!”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抓我来做什么?” 沈昕尘抬起眼眸,凌厉而疏离地瞪着他,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与他说:“我这一辈子都是大同国的人,便是死,也不会做卖国贼的!” “燕凌,既然当初你为了前途,选择了燕国公主,你我便再无可能了,你不可以既要又要,天底下没有那么多美事都围着你转!” 这话算是彻底激怒燕凌了,他拥着她的肩,径直将她推倒了,随后,铺天盖地的吻肆意地落了下来。 第222章 管好了你的男人,别放出来恶心人! 一时间,沈昕尘的头脑“嗡”的一下,是完全懵了。 这一个吻,让她想起了许多过往的美好,但是她又清晰的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过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挣扎也是拗不过他一个武夫的。于是,她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顿时,一股腥咸的味道弥漫开来。 因为吃痛,燕凌不由得蹙眉。 但是他并没有想放开她的打算,反而吻的越发深沉,他是怕他一旦放手,她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却在这时,营帐的帐幔“啪嗒”一声响,随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凌哥,他们说你回来了!” 那是燕婉公主的声音,果然燕凌一下就清醒了,他停下了动作,瞪着一双眼睛看着沈昕尘的模样,让沈昕尘觉得格外搞笑。 先前他力气那么大,根本不容她挣扎,眼下沈昕尘不过轻轻一推,他便顺势站了起来,还连忙背过身去,是怕燕婉公主看到他唇上的血迹。 在公主没过来前,燕凌便给沈昕尘递眼色,示意她先避一避,免得见了面尴尬。 沈昕尘倒是十分镇定,对于燕凌放的屁,她根本就懒得搭理,她就坦坦荡荡地坐直了身子,又整了整乱了的头发,衣摆,看那架势是十分理直气壮的。 看到这一幕,燕凌却也不慌张,甚至浅浅一笑,沈昕尘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他如何不知道呢。 燕婉公主很快越过屏风,走到二人面前来。 看到沈昕尘坐在榻上的那一刻,她瞬间就炸了,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就狠狠扇在了沈昕尘的脸上,“本公主的男人你也敢碰,你还要不要脸了?” 燕凌唇角有血迹,为了避免尴尬,原本是背身站着的,此时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身一把抓住了燕婉的手,“你胡闹什么!” 就在他二人争执之间,平日里那个最是温柔平和的沈昕尘竟突然起身,抬手也是“啪!”的一巴掌打还在了燕婉脸上。 燕婉的手还被燕凌抓着,一时间,她彻底懵了,她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她哪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木讷地看看沈昕尘,又侧目看看燕凌,“你和这个贱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你还是不是人了?” 这时,沈昕尘却慢条斯理地说:“你好歹也是个公主,张口就是‘贱人’‘不要脸’的,你们燕人的教养,我今日算是领教过了!” 燕婉被气了个半死,她刚想怼回去,却听见沈昕尘又说道:“还有,你的男人你当个宝,别人看来就是个垃圾,管好了你的男人,别放出来恶心人!” 燕婉这是原配抓小三,原本她还是挺占理的,可是沈昕尘这样一说,就代表人家是坦坦荡荡的,是燕凌他不检点,主动把人家抓回来的,她不骂燕凌,又如何骂的着沈昕尘呢? 她看着两个人唇边的血迹,就能想象得到,燕凌爱她爱的有多热烈,可是这一幕,却衬得她尤其可笑。 “燕凌,你把她带回来,是什么意思?” 燕凌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径直出了营帐,“你跟我来!” 走出去的那一瞬,他又不禁回眸望沈昕尘,他淡淡吩咐道:“你就在这儿待着,哪也不许去!门外是我的人,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 说完,他就拉着燕婉朝着不远处的另一间营帐走去。 这里总算是剩下沈昕尘一个人了,她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暂时放松了下来。 她走到茶几边,想要给自己斟一杯茶,这时,却有一个燕军走进来,将一个食盒恭敬地递到了她面前,“这是驸马吩咐给姑娘的。” 沈昕尘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有劳。” 待人退了出去,她才将食盒打开了。 这第一层,是一盘定胜糕,第二层是一碗桂花藕粉。 第三层,是一对白白胖胖的瓷娃娃,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笑得格外的甜蜜。 沈昕尘鼻子一酸,莫名地被一些死去的记忆攻击了。 她与他皆是从临安长大的,燕凌那时还叫江凌,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当地的没落贵族,而沈昕尘是父亲要到临安任职,才迁过去的。 他们与云芷和荣景瑜很像,都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江凌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棍,是当地出了名的小霸王。 而沈昕尘生性恬淡,从不显露什么锋芒,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唯一不顺心的事,便是母亲过身得早,父亲娶了两房姨娘…… 沈家是书香门第,她的祖父沈文睿是个尤其正派的人,沈家历代就没有纳妾的,沈江远是唯一一个破了祖宗规矩的人。 也是因着纳妾的事,他总被父亲埋怨,便宁愿离京降职,也要过两日自在日子。 沈昕尘也因此跟着父亲去了临安。 临安山高皇帝远,沈江远又是当地的知府,他便顺理成章地当了土皇帝,再不会被人管了,一时高兴,他便又纳了两房小妾。 后来小妾纪氏生了庶长子,整个人都支棱起来了,除了和其他几个姨娘掐架,甚至还常常骑到沈昕尘这个嫡长女的头上去。 沈昕尘当时的境遇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后宅乱得很,根本没有人给她撑腰,她只能自己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偷偷地抹眼泪。 江凌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其实,他家就在沈昕尘家隔壁,他常常爬墙头看她哭,还觉得女孩子就是矫情,屁大点儿小事就要哭鼻子。 后来听他娘说了,他才知道了沈知府家的事情。 沈昕尘便是这样哭到他心里去了,从那以后,沈家的那个庶子去私塾读书,回来的路上,时不时就要被小霸王打劫,甚至还被拖到巷子里,将他头发衣裳都剪的乱七八糟的…… 从那以后,常常哭的人便成了纪氏和她的好大儿,“哪个杀千刀的啊!好好的儿子,把我们头发剪成这样!这可让我们如何出去见人呢?” 沈昕尘的脸上笑容多了不少,她和江凌成了朋友,再也没活得憋了八屈了。 他就像她晦暗的童年里,照进来的一束光,让她得到了救赎。 沈昕尘弯唇笑笑,轻轻啄了一口手中的定胜糕。 第223章 沈昕尘和燕凌的过往 定胜糕,桂花藕粉,都是他们那的特产,再加上那一对瓷娃娃,这三样东西可以算作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了。 那时,江凌是心怀远大抱负的少年郎,他们家祖上也是当官的,如今却没落了,按理说,以他的家世地位,是配不上沈昕尘的。 沈昕尘其实从未考虑过什么门当户对,她只知道她喜欢江凌,江凌也喜欢她,他们能在一块儿就是皆大欢喜了。 然而,江凌却从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他想要人生价值,也特别喜欢练武,便铆足了劲要进京考武状元。 他还常常对沈昕尘说:“等我当了将军,你就是将军府的主母,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到你头上了。” 每每说起美好的未来,沈昕尘就诚心诚意地点头,夏日里江凌练武浑身是汗,她便做桂花藕粉给他消暑。 他去参加大大小小的考试,她都会准备定胜糕,助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然而到了京城,江凌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沈昕尘犹记得沈知然当时也是一起考的,沈知然可不像江凌那么勤奋刻苦的,他贪玩,他母亲逼着他练功,他都会偷偷和朋友出去鬼混,有时候怕挨骂,就带上云芷,有云芷在,沈江波和秦英如就舍不得连她一起骂,他自然也就躲过一劫。 然而,沈知然虽然不努力,但是无论是骑射,刀枪剑戟还是徒手搏斗,亦或是策论,他门门都是优秀,相比于江凌,这便是天赋使然,江凌名落孙山,沈知然却顺利通过了。 后来,若是没有荣景初的干预他考武殿试,沈知然绝对就是那一届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武状元。 若是按照以前的规则,江凌中个武进士其实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大同国重文轻武,那一年太上皇偏偏颁布圣旨,将原有的名额缩减了一倍,江凌这才落榜了。 至此,在沈昕尘的安慰之下,他还没有灰心,他下定决心明年要重新进京参加武会试。 他努力了整整一年,然而,到了武会试赶考的时候,太上皇又颁布圣旨,将原本一年一度的武举考试改成了三年。 江凌也没有灰心,他又认真准备了三年,然而他心心念念地进了京,方才看到圣旨又昭告天下,武举考试改成五年一度了。 江凌千里迢迢而来,站在陌生而繁华的街道上,他看着满大街的文人,手中甚至还拿着可笑的定胜糕。 他终于意识到,大同国根本就是不需要武将的。 纵然他再努力,却连一个出头的机会都得不到…… 他失魂落魄的回临安去,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朋友,还有那个默默守候他的沈昕尘。 连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他不知道他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真的就像沈昕尘说的那样,接受自己的平凡,与她做一对平凡夫妻? 他真的不甘心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就在他最纠结的时候,他路过应天府,到了藩国燕国的地界,还刚好遇上了燕国公主比武招亲。 说起江凌,他生的俊美,是不似燕人那样威猛粗鲁的。 他站在擂台下面,燕婉一眼就看中了他。 她便问他是否习武?敢不敢上台与她比试一场? 两个人的情缘便就此展开了。 而远在临安的沈昕尘还在傻傻地等着他回来。 后来,她听说了武会试取消的消息,还担心他会接受不了,她甚至傻到想去京城找他,她以为他需要她,少不了她的支持鼓舞…… 却不成想,半月后他回来了,身边跟着一个心高气傲,却满眼都是他的女子,他二人的身后,还跟着两条长龙一样的队伍,所有人皆是奇装异服的,看那打扮并不是大同人。 沈昕尘不可置信地奔到街上,拨开层层人群围观,那一幕真是灼伤了她的眼睛,江凌不小心与她目光相撞,却也连忙尴尬地别过脸去。 从那之后,沈知府的嫡长女成了整个临安城的笑柄,所有人都知道了,与她相好的那个小竹马带回来了一个藩国女人,不要她了。 其实临安城这么大,倒也不至于谁都知道她和江凌相好过,沈昕尘知道是那个恶毒的纪氏在背后嚼的舌头,不想她好活。 但是她那时那么伤心,也不在意什么颜面扫地了…… 回到自己房里,打开衣柜,她甚至连嫁衣都缝好了。 然而,她却再也没有那个能永远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了…… 沈昕尘终是钻了牛角尖,穿上那端庄艳丽的凤冠霞帔,吞了金。 说起来,也算她命大。 那个金疙瘩恰好是去年过年,祖父给她的压岁钱。 然而,她触上去就觉得比正经金子软了点,放在嘴里,更觉得不对劲,甚至还有丝丝甜味在她唇齿间化开。 她放在手里,细细一看才发觉,这哪里是什么金子,这是洋人进贡给太上皇,太上皇又赏给祖父的巧克力球,外面那一层只是金箔纸罢了。 这巧克力球对于大同国来说是稀罕物,太上皇能赏给沈家,那是沈家的荣幸,全府统共也就五颗。 当时云芷和沈知然为了争这个,打的不可开交,想来祖父是怕她吃不到,才将其混在压岁钱里,一起给了她。 霎时间,沈昕尘的眼泪簌簌而落,她真的好想念祖父,想念云芷还有二叔一家啊…… 她含着泪将那颗巧克力球吃了,从此也彻底新生了,第二日她便收拾行囊,回了京城。 之后的许多年,她都留在京城,再没回过临安这个伤心地,也再没见过那个人。 直到几个月前,才在应天府又与他相遇了。 沈昕尘渐渐回过神来,想想被抛弃的那段日子,她甚至都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她做梦都想象不到,她会成为如今这个无所畏惧的沈昕尘。 她有那么多家人全心全意爱着她,等着她回家,她还有广聚轩这个伟大的事业,等着她大展宏图。 爱情什么的,尤其还是燕凌这种肮脏的爱情,还是算了吧。 她抬手轻轻一拨,那一对瓷娃娃便“哗啦啦”一下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第224章 李千荷把沈昕尘卖了! 燕凌将燕婉拉着,急匆匆地进了营帐,燕婉完全跟不上他的脚步,不禁骂道:“燕凌!为了个贱人,你是疯了吗?这样对我?” 她话音未落,燕凌就狠狠一甩她的胳膊,害她径直跌倒在地。 “燕婉!我警告你!你和你父亲骑到我头上,我可以容忍,但是你若是敢动沈昕尘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指着她的鼻子,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 燕婉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竟是完全不敢相信,燕凌会对她说这种话! 她一口气梗在心里,顿时怒目圆瞪地说:“燕凌!你现在跟本公主玩过河拆桥,不觉得早了点吗?你还没继承我父王的王位呢!” 说时,她又扑上来撕扯他。 燕凌却钳住她的双臂,再一次将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是觊觎过你父王的王位,但是现在不会了。” “什么驸马,什么未来的燕王,我通通都不想要了!” 突然他抬高了音调咆哮,直吓得燕婉打了个哆嗦。 今日的燕凌和她平日里认识的,太不一样了,燕婉嚣张跋扈的气势都去了几分,她尽量心平气和,又掩不住嘲讽地道:“是沈昕尘与你说了什么吗?你宁愿选一个女人,也不选燕王的王位?你脑子没事吧?” 燕凌却咆哮道:“我是想建功立业,施展抱负,可是你看看我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我就踏马是一个软饭男,一个赘婿,一个卖国贼!任谁见了,都要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他又凉薄笑笑,说:“我倒是想选沈昕尘,但是如今的我,如何还配得上她呢?以前她与我在一块儿,哪怕跟着我吃糠咽菜,她都不会嫌弃我。如今我是有身份也有地位了,但是让她多看我一眼,只怕她都会嫌脏!” 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燕婉,曾经是我急于闯出一番事业来,走了捷径,却也误入歧途,江凌放弃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了燕国的驸马,乃是此生最大的过错,但是江凌不可以一错再错了,我不可以做卖国贼,成为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 “所以燕婉,我们还是算了吧,我之所以还会回来,便是要与你说清楚,我们和离,从此两不相干。” 燕婉思忖了片晌,终于反应过来了,“你这是嫌弃我父王和金军一起攻打应天府了?所以你没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替燕军打开城门?那燕军怎么办?我父王怎么办?燕凌,你还有没有良心?” 燕凌瞪着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我是大同人!倘若我替你们打开了城门,你又让我怎么办?让大同的子民怎么办?” 燕婉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理直气壮道:“可是你现在不是大同人了!你是我的驸马,你姓燕!你应该站在燕国这一面的!” 燕凌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甩开了,“我说了!我现在不是了!燕婉,我们完了!” 说完,他就要出门去,燕婉的心一空,既怕失去他,又觉得他可恨,她连忙上前,张开双臂,挡在了营帐入口处,“燕凌,你想好了!你今天要是真敢为了那个女人背叛我,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却在这时,门外有燕军急匆匆地掀开了帐幔,见着两个人就在门口,他连忙恭敬一拜,禀报说:“公主,驸马,不好了!驸马带回来的那位沈姑娘跑了!” 燕凌居高临下地看向燕婉,唇角不禁勾起一丝邪笑来,“你父王如今都自身难保了,还拿什么不放过我?怕是只有我不放过他的份吧?” 说完,他将她拽到一边,就大步流星出去找沈昕尘了。 他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他吐出的每一个无情的字眼,都撞击在她心上,激起惊涛骇浪,燕婉呆呆地立在空荡荡的帐子里,整个人都痴傻了。 …… 彼时,李千荷用沈昕尘换了两大袋金子,正悄悄躲在外间儿数钱呢,这是五百两! 五百两黄金,说够她和李老夫人花上一辈子,只怕也绰绰有余了,她终于不再缺钱了! 未来无论是去找她的母亲,还是置办衣裳,首饰头面去见皇上,都需要金钱开路,有了这一笔钱,总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了。 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个在榻上躺了数日的李老夫人爬了起来,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方才,隔壁的沈家姑娘来过,她是听见了的,后来家里又来了男人,她也听见了。 可是一直没人进来看她,李老夫人就觉得奇怪。 这两日她身子好了不少,便想着撑着力气出来看看。 谁承想,这一看可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千荷,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李千荷听见响动,赶紧用绢子将桌上的金子给遮住了,还连忙上前来扶李老夫人,“祖母,您怎么起来了?” 李老夫人可不好糊弄,看李千荷鬼鬼祟祟的,她就知道她没憋什么好事,“你该不是背着我,偷偷许了什么人家吧?” 李千荷不禁被逗笑了,“祖母,您想哪去了?我怎么会?” 李老夫人反应过来了,李千荷是不会,她还惦记着荣景初,做山鸡变凤凰的美梦呢!她怎么会轻易许了人家? 她不禁瞪圆了一双眼睛,一步一步晃悠悠地走到了门口,敞开门喊道:“沈家姑娘!沈家姑娘,你过来一下!老婆子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 回答她的却只有院子里呼呼的风声。 李千荷心虚得很,这时连忙走过来,将她搀住了,“祖母,您想做什么?吩咐我去就是了!又何必麻烦外人呢?” 李老夫人感觉得到,李千荷努力保持镇定,其实她搀着她的双手都是在发抖的。 她顿时铁青着一张脸,一针见血地道:“你把沈姑娘卖了?” 说时,她抬起巴掌狠狠扇在了李千荷的脸上,“李千荷!你还是不是人了?为了这么点钱,你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啊!我们李家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 话音未落,李老夫人眼前一黑,就径直向前栽倒了去…… 第225章 云芷和荣景初终于见面了 李千荷连忙将李老夫人给搀住了,这才避免她一头栽在地上,摔出个好歹的,“祖母!祖母,您没事吧?” 李老夫人才养好了几日,这一心急,又病恹恹的,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的了,“你去……你去把金子还回去,把沈家姑娘接回来……” “沈家对咱们有恩,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李千荷却梗着脖子,不以为意,“祖母!我才是你嫡亲的孙女!你为何总是向着外人?更何况,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那个男人喜欢她,带她去过好日子了,是万万不会亏待她的!” 李老夫人越发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了,拼命地捶着自己的腿,“那也得沈家姑娘愿意才行!李千荷!你这是会遭报应的啊!” “好啊,你不去……我去!我去!” 说时,她拼尽力气,从李千荷的怀中挣脱出来,一点一点地往门外爬去。 她知道凭她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多久的,但是,只要她爬出这间屋子,爬出这个院子,就能看见人的,她必须赶紧把沈昕尘被人带走的消息通知沈家人才行。 然而,她这一去,便是把李千荷出卖了,那李千荷以后还如何做人呢? 她赶紧扑上来,将李老夫人给拽住了,“祖母!你不能去!你都一把年纪了,如何还能胳膊肘子朝外拐,分不出个亲疏远近呢?” 就这样,李老夫人非要出去,李千荷就硬拉着不许,两个人不禁就争执了起来,李千荷年轻力壮的,李老夫人又害着病,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争执下去,非把李老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李千荷也怕她祖母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但是事关她的名誉,她又不可能妥协的,犹豫了一下,她干脆自己出门去,三两下就将李老夫人锁在了屋里。 反正沈家人都忙着去打仗了,不知多久才会回来,只要不让她祖母出门去,就万事大吉了。 等上几日,等那沈昕尘和燕国的驸马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她最擅长察言观色了,她看得出来那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他们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她还算是积德行善了呢,到时候,不但没有人怪她,反而还会谢她。 …… 话又说到西城门这面,在金军的猛烈攻势下,大同军节节败退,西城门算是彻底失守了。 每个人都无比的悲怆,纵然他们已经用尽全力了,却依旧保不住应天府。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之时,有探子快马加鞭来报,“皇上回来了!兄弟们顶住!皇上回来了!”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无比的振奋,嘴里含着血,身上甚至都血肉模糊了,却依旧挥着长枪朝着金贼刺去,“杀!杀啊!”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有一队应天府熟悉地形的士兵在前面开路,他们的身后,荣景初果然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杀回来了。 其实,荣景初他们的行程是比预计的晚了两日的,这回京的一路上,荣景初每路过一处地方,都会给当地的知府,县令发上几包粟米和蔬菜的种子,并把生火炉的技术教给了他们,这样一来,等到来年四月,大同的子民便都不会饿肚子了。 他的善举,不禁让百姓们深深感动,大家都纷纷把家中多余的口粮捐给了军队,有胸怀大志的男人更是主动追随。 就这样,这一路上,他不仅囤了许多粮草,还招募了五万精兵。 此时回到应天府,刚好给金军来了个两面夹击。 金军眼看着胜利在望,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司马继雄只感觉自己真是走上穷途末路了。 他不甘心折了那么多兵,最后却要屁滚尿流地被打回老家去,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奇耻大辱! “为什么会这样!” “荣景初怎么会回来!” 他目眦欲裂,不知是在质问自己,还是在质问上天。 司马平勇却比他理智的多,“父汗!咱们撤兵吧!再僵持下去,只能赔上更多兄弟!” 司马继雄还在仰天长啸,“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司马平勇赶紧带着几个金军簇拥着他,一路往上京的方向逃去。 然而荣景初还带着人在身后追,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可彻底把司马继雄激怒了,“老子今天就跟他们拼了!” 司马平勇却连忙劝说道:“父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住您和兄弟们的性命啊!” 这一仗下来,他们只剩下了九万人,大多都还是残兵败将。 再打下去,就要和河中府之战那样,又打个全军覆没了。 相比于丢了性命,丢点面子又算什么呢? “父汗!快撤吧!” 司马平勇咆哮道, 司马继雄却难压愤懑的情绪,一时急火攻心,“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父汗!父汗!” “大汗!大汗!” 司马平勇和将士们都焦急地呐喊,真怕他一时想不开,就活活气死了。 然而,就在司马继雄以为自己穷途末路,再无回旋余地之时,眼尖的司马平勇突然指向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道:“父汗,你看那是谁?” 司马继雄原本根本没心情的,但是顺着司马平勇指的方向,竟然看见了一身大同铠甲,却柔柔弱弱的,连衣裳都撑不起的一个女子。 那是云芷! 司马继雄的眼眸顿时有光了。 这个贱人接连害了他两个儿子,又使奸计害他折了那么多兵,他光是看见她,就能想到一千种刀她的办法了。 “把她给我抓住!要活的!”他咬牙切齿地下令说。 他要全军慢慢地折磨这个女人!他不会让她轻易死了的,他要让她生不如死! …… 云芷接连点了那么多堆震天雷,最后,也是着急从地道中脱身,便随意在地图上点了个地方,没想到,这手指一时不好用,就点在了西城门外,其实她明明已经躲的够远了,谁承想还是被爆炸波及到了,一时震的整个人都昏死了过去,周围皆是横尸遍野,全是被炸过来的金军,唯有她一个人穿着大同军的铠甲,这才尤其显眼,司马平勇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完全是被炸懵了,这会儿才刚醒过来,就看见这些龌龊的金人要来抓她。 她不容多想,更没时间找什么地图了,赶紧一闪身藏到了空间里。 …… 这已经是她第n次在金人面前玩闪现了,“啊啊啊!!”司马继雄简直气的暴跳如雷,就仿佛在濒死的时候,看见了唯一的一点希望,马上能抓住了,上天却又狠心撤了回去。 “给我搜!她到底藏哪去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抓住!” 然而,身后荣景初穷追不舍,他逃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抓云芷呢? 懂事的司马平勇只能再一次进言道:“父汗,咱们还是先撤回上京吧!” “咱们还有机会!还没到绝路呢!您别忘了,两个皇帝还在咱们手上,只要咱们善用计谋,必然能让荣景初好好喝上一壶!” 最后,司马继雄只能被儿子和手下生拉硬拽着走了。 …… 彼时,荣景初也杀红了眼。 方才他已经带兵到了西城门脚下,城楼之上,袁辰胳膊,小腹上都受了伤,正和一群将士嚎啕大哭,口口声声唤着,“云芷……云芷……是我没保护好你……” 荣景初的心不禁狠狠一沉,赶紧进了城,与北铭汇合,眼下他还不知道他二人已经和好了,云芷一出了事,他便把责任算在了北铭头上,他匆匆下了马,抓着北铭的铠甲,一把便将他提到了自己的眼前,“云芷呢?” “快说!” 荣景初眼眸血红凶煞,只感觉自己的头脑嗡嗡作响,一瞬间,身上的力气就都抽离了。 北铭活了两世,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个后果了,他连忙将他扶住,然而,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他知道哪怕他说任何一个字,荣景初都会猜出来,最后他只能惭愧地低下了头去。 这却换来了荣景初更大声的咆哮,“云芷呢?说啊!” 随后,他自嘲地笑了起来,显然是整个人都崩溃了,“北铭,你我兄弟一场,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难道你会不懂吗?” 友瑜这时驾马赶了过来,也许是为了安慰荣景初,也许是为了眼下依旧吃紧的战事,他撒谎说:“我看司马继雄掳走一个女人,那是不是郡主?” 一听这话,荣景初的眼眸里瞬间燃起了希望,他立刻跨上马背,朝着落荒而逃的金军追了上去。 北铭和友瑜带着人紧随其后。 北铭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大的爆炸,云芷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 他对云芷本就心怀歉疚,为了眼下的战事,又要他欺骗荣景初,他心里终是不好受的。 他凑到友瑜身边,本想说点什么,友瑜却起先挥挥手,道:“哥哥可亲眼看到郡主的尸首了?” 北铭不禁长长叹息一声,还是摇了摇头。 友瑜却坚定道:“没看到尸首,就别胡思乱想,反正我是相信,郡主她吉人自有天相,谁的运气也好不过她去,她不会有事的!” 说时,他冲着北铭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先把皇上支开,带他分分心,你赶紧去找郡主!别跟着了!” 他这一番话,终是也给了北铭希望,他坚定地点点头。 …… 这一面,司马继雄派人过来抓云芷,云芷赶紧钻进了空间里。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光景,云芷听见空间外面没声音了,便钻了出来。 她把空间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她的地图,看来爆炸的时候震飞了。 这西城门外这么大,可有她找的了。 她整个人还是被震的晕头转向的状态,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出来还赶紧找了一颗药丸吃了。 云芷开始四处找地图,好在是就在她晕倒的不远处,金军疾驰而过,甚至都没看见。 云芷跑了两步,赶紧上前将地图捡了起来,又抖了抖上面的灰尘。 这一番折腾,都有点破了,不过不耽误使用,她回去修一修也就是了。 云芷将地图收回小布包里,一颗心可算是落回了肚中。 她又想着,现在应该尽快回城去,城里不知有多少伤兵等着她治疗呢。 却在这时,西城门的方向响起了马蹄声。 声音越发振聋发聩的,一听就是大部队,难道又是金军来了? 云芷一紧张,立刻又要藏起来,她也是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金军怎么都往这边跑?看来是战败了!看来他们成功地守住应天府了! 云芷不由得笑了起来,总算是没白筹谋这一场!那马蹄声响起的方向,也渐渐现出将士们的身影来,那是他们大同国的军队! 更准确地说,那是荣景初的军队。 他终于回来了! 云芷杵在原地,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她跳起来,朝着他挥手,然后头脑一晕,就不敢再跳了,但是唇角却依旧是笑着的,手也依旧是挥着的。 这时,荣景初和友瑜他们也看到了她,友瑜忍不住憨憨傻笑,“皇上,您快看那是谁!” 那是谁,还用他说吗? 荣景初仿佛一下子就活过来了,他迫不及待要到云芷的身边去,连忙勒了马,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去。 云芷这个身体状况是跑不动了,只乖乖伸着手,等他过来。 两个人太想念彼此了,就显得这一段路尤其的长。 他终于跑到了她的身边,不由分说,一把就将她揽进了怀里,两副盔甲贴在一处,是没有任何温度的,他只能微微低着头,用侧脸贴着她,这才切切实实地感觉到她就在他身边。 “云芷……以后你再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了……” “没有了你……我也是没办法在这世上独活的……” 这一路上,他是真的很怕很怕,他何尝不知道友瑜说的是骗他的呢? 他以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云芷了,此时将她抱在怀中,心里满满的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根本就舍不得放手了。 他甚至忍不住想将她抱起来,转几个圈,云芷嘴角挂着消息,却将手搭在他的臂弯上,有气无力地说:“别晃别晃……我好晕……” 第226章 等京城收复了,我就来沈家提亲 荣景初这才意识到,她虚弱得很,好像是受伤了。 他揽着她的双肩,连忙将她打量了一遍,“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 云芷闭上双眼,缓和了半晌,才浅浅一笑说,“没事,就是被震天雷震得头疼……” 荣景初这才放下心来,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温润道:“回城乖乖等着,哥哥去给你报仇。” 随后他揽着云芷到了友瑜面前,“你务必亲自把她送回去,随后再来与朕汇合。” 友瑜立刻憨憨地笑了起来,“得嘞!末将办事,皇上放心!我可比北铭靠谱多了!” 云芷和荣景初都不禁被他逗笑了。 荣景初扶着云芷上了马,又将缰绳递到了友瑜的手里,随后自己也上了马,准备带着大部队奔赴京城了。 两个人即将背道而驰,走向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他望着她的背影,想目送着她走远了,自己再离开,他终是舍不得她的。 岂料,友瑜帮云芷牵着马,才走出去几步远,云芷蓦地回过头来。 “荣景初!”她这样唤他。 随后大大方方地道:“你要记得想我!” 明明十几万骑兵之前,她的声音显得那样微乎其微,但是他还是听得真切,他浅浅一笑,一颗心都不禁融化了。 他抬高了嗓门,却又不失庄重地答道:“我会的!” 这一来一往之间,将士们都不禁欢呼了起来。 云芷将失而复得的地图给了友瑜,友瑜点点头,屁颠屁颠地交到了荣景初的手上。 两个人相视一笑,这才舍得分开了。 云芷的头实在是太疼了,坐在马上一颠一颠的,也是十分难受,她干脆就趴在马背上小憩一会儿,想着进了城,也能有精神给伤员诊治。 不多时,他二人就进了西城门,友瑜立刻喊道:“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听了这话,北铭还有那个身负重伤的袁辰,还没待走过来,就纷纷哽咽了。 将士们见状,也一个赛一个地嚎啕大哭起来,“郡主……郡主那么好的人,怎么就……” “郡主……兄弟们舍不得您啊……” 袁辰更是惨白着一张脸上前,拉住了她的手,什么都还没说,眼泪和鼻涕就稀里哗啦往下掉,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甚至都哭到颤抖了。 北铭更是跪倒在她脚下,深深叩了个头,“郡主……是北铭没保护好您……” 云芷趴了一会,都快睡着了,却被这些莽夫愣是给吵醒了。 她十分无奈地撩起眼皮看他们,袁辰拉着她的手,这时也发觉她的手是温热的,他尚且还流着泪,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仍然是一抽一抽的,却上前一步,箍着云芷的头,将自己的额头和她抵在了一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啊……我真的是要被你吓死了……” 友瑜见状,连忙把他给拉开了,“袁大人,请自重啊!” 谁的女人都敢碰,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又面向他们所有人,不禁埋怨道:“不是,你们这帮大老爷们真是绝了啊!把郡主找回来,这是多好的事,你们哭个屁啊!” 云芷自然知道他们在哭什么,她缓缓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脚下还有个跪下磕头的,看见曾经的仇家这副德性,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看着她好好的,大家也都破涕为笑了。 云芷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这群哭丧的,便径直说道:“等你们死了,我也这么哭。” 这下大家不禁笑得更欢了,还纷纷抱拳作揖道:“小的们多谢郡主抬爱了!愿郡主岁岁平安,芳龄永驻!” 这话她倒是爱听,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又缓缓地下了马,“行了,按照伤势缓急都来我这排个队吧。” 一听这话,友瑜连忙道:“郡主,这种事还是交给城中的郎中吧,您不是头疼吗?还是回去歇着吧!” 云芷脑袋实在是不舒服,也真想回家好好睡一觉,可是看到那么多将士脸上身上都在淌着血,她又如何能只顾自己呢? 她便用水囊取了点灵泉水喝了,随后径直向旁边一家荒弃的茶楼走去。 路过袁辰身边的时候,袁辰本想也跟着劝两句,云芷却拍拍他的肩,道:“就从你开始吧。” …… 西城门算是彻底保住了,袁辰和北铭友瑜一致认为,留一些人打扫战场,和驻守城门之外,再除去一些伤兵,其他的人都去支援东城门。 燕国既然有心思造反,那便让他们尝尝被锤出脑浆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云芷拖着身子给十几个伤势尤其严重的将士看完了诊,北铭便将她送回沈家了。 这回北铭算是长记性了,去支援东城门的事,他都交给了别人。 收拾燕国的那几个喽啰还不简单,那哪有云芷的安全重要? 云芷命在=他的命在 这个道理他算是弄明白了。 云芷回到沈家后,他打了一整日的仗,也不肯回去休息,仍旧是带人守在门外,便是连只苍蝇,也没打算放进去。 云芷开始还劝了两句,但是人家不听,她便随他去了。 对,他先前对她不好,现在这是他应得的。 进了屋云芷便发现沈昕尘不在家,刚好李千荷在院子里,她便顺口问了一嘴。 李千荷依旧是那副畏畏缩缩,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支吾了老半天,她方才说道:“说是去东城门找沈大人和沈夫人了。”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云芷也没多想,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便吩咐春信给她熬药,趁着屋里没人,她便进空间洗了个澡,出来晾头发的功夫,她便睡着了。 睡梦之中,她仿佛感觉到荣景初来了,他轻轻拂过她面前凌乱的发丝,温润道:“头还疼不疼?” 云芷拉住他的手,撒娇地点点头。 他顺势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到榻上,脱去靴子,又替她掖好被子。 他坐在她枕边,云芷侧身过来,顺势便环上了他的手臂,由听见他说:“芷芷,等京城打下来了,我就来沈家提亲。” 第227章 李老夫人过身了 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药,又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日云芷醒过来,舒服多了。 她隐约记得昨晚梦见了荣景初,是他把她抱到榻上的,她还抱着他的手臂睡了一夜。 只可惜,那就只是个梦,她给了他地图,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 云芷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这一动却听见“啪嗒”一声响,不知是将什么给撞到地上去了。 她连忙下了榻,将其捡了起来,那是一颗碧色的翡翠珠子。 云芷细细端详了一番,觉得十分眼熟,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突然,她眼眸一亮,猛然想到,荣景初有一条碧玉腰带,这珠子和那腰带的颜色尤其相似。 所以,昨天晚上她并不是做梦,他真的来过!还在她枕边坐了整整一夜。 云芷起身,在榻前的帘幔上嗅了嗅,那里果然沾满了雪中春信的味道。 她紧紧地攥着那颗珠子,不禁会心一笑。 …… 云芷醒过来已经是辰时了,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她才发现,这家里就只有她和春信,舅舅舅母去守东城门了,可以理解,但是沈昕尘竟然也一直没有回来。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便想和春信一块儿出去找找。 岂料,这时隔壁的李千荷突然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云姑娘,求求您救救我祖母!” 云芷和春信对望了一眼,赶紧往隔壁的李家跑去。 却见李老夫人躺在榻上,面容青紫,浑身冰冷,就连瞳孔也散了。 榻上还散着一些失禁留下的脏污…… 云芷伸出两根手指在她的脖颈上一探,早就没有任何波动了。 云芷的心不禁狠狠一疼,她叹息一声,深深地合上了眼眸。 看她那副表情,李千荷顿时炸了毛,“云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治不好我祖母?” “那麻烦你身边的婢女去帮我请个郎中,我祖母这病耽误不得的。” 云芷懒得听她聒噪,只抬起手,合上了李老夫人的眼眸。 春信才跟着云芷,还不像映雪那样有棱角。她一点没听出李千荷话里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刻乖乖地点头,要出去叫人。 直到云芷淡淡喝道:“站住!” 她这才没出门去。 这时,北铭听见响动,已经站到了屋外,“郡主,可有什么事需要末将去做吗?” 李千荷听出这人是荣景初身边的将军,立刻冲出去,冲他福身作揖,楚楚可怜地掉着眼泪道:“有劳将军,去帮我祖母叫个郎中,我祖母病了,看起来很严重……” 她越哭越伤心,最后吐出的字也模糊在了她的哭音里。 这时,云芷的声音掷地有声,从屋里传来,“不必请郎中,去请个仵作吧。” 此话一出,李千荷顿时炸毛了,“云芷!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就是不想我祖母好是不是?”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祖母治死了?你要负责!” 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说时还要上来撕扯云芷,北铭见状,连忙将佩刀横在了她面前,以免伤到了云芷。 云芷走出来,合上了里间的门,随后她拎着李千荷的领子,一把丢在了院子里。 她只是不想打扰了李老夫人清净罢了,但是她们邻里一场,感情素来是不错的,凭良心云芷也有义务替她教育不肖子孙。 “云芷你什么意……” 李千荷狠狠栽在地上,一句话还没说完,云芷就重新提起她的领子,猛地一拳招呼在她脸上。 随后,她用一腔冷漠的声音道:“你不要给我哇哇叫。” 随后是第二拳,第三拳……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李千荷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了,她向来以千金小姐自居,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啊? 尤其是……在她祖母刚刚过身的时候…… 她忍不住痛哭流涕,哭的撕心裂肺,“云芷!我和我祖母哪里得罪你了?你杀了我祖母,现在又要对我赶尽杀绝?你就那么容不下我们娘俩个吗?” “救命啊!云芷杀人了!” “云芷杀了我祖母,又要来杀我了!” …… 云芷就猜到了李千荷会诬赖她,所以她会要求北铭去请仵作,她行医多年,很多事情都能看个大概,但是这事她说了可不算,找个专业的的仵作过来,那是为了还她自己清白的。 经李千荷这样一闹,越来越多邻居,路人围到门口,甚至趴在墙头上看。 许多一起逃荒过来的老爷夫人也不禁感慨,“哎,李老夫人这么好的人,如何就去了呢?” 又有人以长辈的身份,训斥李千荷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满肚子歪理?郡主殿下一直带着大伙抵抗金军,人家是有大志向的人,没事害你祖母,害你干什么?” 李千荷梗着脖子,根本就不服气,“那陈老爷倒是说说,她把我打成这样算什么?” 云芷直言不讳,“算是替李家祖母管教不孝子孙。” 她又面向众人,道:“孰是孰非,等仵作来了,就知道了。” 不多时,仵作来了,为了保险起见,北铭直接派人请了三个仵作。 所有人都在院子里,耐心地等着探查结果。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光景,他们三个出门来,一五一十地说道:“李老夫人没有任何中毒迹象,是急火攻心,中风致死,昨夜酉时,天刚黑,人就已经去了。” 另一个仵作又说道:“临死前,应该是有人刺激了她的情绪,看她的四肢,应该做过极大程度的挣扎,我们还在她的指甲缝隙里发现了木屑,想来应该是挣扎时,抓了什么东西。” 春信恍然反应过来,朝着李千荷又是狠狠推上了一把,“你祖母酉时就过身了!而我们郡主亥时才回来!你竟然还诬赖郡主,分明就是你把你祖母气死的!” 李千荷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其实她也心中有数,但还是极力狡辩道:“我向来不争不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有何事能把自己的亲祖母气死?” 说着,她就用绢子掩着面,楚楚可怜地呜咽了起来,“她老人家走了,我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这对我又有何好处?” 第228章 为了钱,李千荷也是缺了大德了! 她这话说的也有理。 这李老夫人是李千荷唯一的依靠,没了李老夫人,就是说李家荣誉地位也保不住了,李千荷真真正正成了一个孤女,这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云芷觉得不对劲,这其中一定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李老夫人才会大动肝火,最后被活活气死的。 “去查!” 她只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北铭立刻拱手作揖,“是!” 随后他带着手下的将士们,连带着那三个仵作,又重新回到了李家的屋子里。 李千荷也不知是伤了自尊,还是真怕他们会搜出什么,立刻上来拉扯云芷,道:“云芷!你这是侮辱我!难道你真以为会是我害了我祖母?” “我便是宁愿自己去死,也舍不得我祖母啊……” 说着说着,她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院子里这邻里邻居的,还有一起逃荒过来的权贵见了,无不是觉得动容。 他们都没和李千荷打过交道,只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她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去害自己的亲祖母? 当然,这事也万万赖不到云芷和沈家,大家对于他们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了。 他们更不可能去害一个孤寡老太太。 那么问题就来了,李老夫人到底是如何气死的,她临死前挣扎,又是要做什么? 有人忍不住劝说道:“不如还是把这事告到官府,害死李老夫人的一定另有其人。” 又有人附和道:“对!还是去查查其他人吧!” 却在这时,北铭和另一个小将士各自提着一袋金子,呈到了云芷面前,“郡主,你看,这里一共有四百八十两黄金。” 小将士也连忙附和道:“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好多新扯的布料,锅里还有炖的鸡,还有炙羊肉。” 云芷接过其中一袋金子掂了掂,“看来李家娘子近日发了一笔横财了!” 以前李千荷有多穷,云芷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么喜欢荣景初,沈家的晚宴上,不也就献上了一道开水白菜吗? 听那个小将士说的屋子里的吃食衣料,那根本就是穷人乍富,花钱大手大脚的结果。 如果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是绝不可能这么个花法的。 云芷可以断定,这个钱绝对来路不明,而李老夫人的死,八成就是和这个钱有关。 她毫不客气,径直说道:“李家娘子,这钱是你偷的吧?被你祖母知道了,她一时恨你不争气,才气死的!她死前挣扎,也是为了去还钱!” 那李老夫人可是信佛的,从不占别人一丁点便宜,云芷觉得她这猜想十分合理。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李千荷却不自觉得汗流浃背,她说:“我有点钱怎么了?难道就许你有钱?你让人随便翻我们的屋子,实在是太无礼了!” 春信原本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但是眼前这个道理,她却是都懂,“李娘子有钱自然是好事,但是现在李老夫人过身了,你总要说说这钱的来路吧?”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不是真像郡主说的那样?这个钱是你偷的,李老夫人才被你气死的?” 李千荷终于意识到,她不说明钱的来历,这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这种腌臜事,叫她如何直说呢? 她想了想,终是说道:“是有个年过花甲的老财主要娶我做小妾,这钱便是聘礼。” 让大伙以为她堕落,总比知道她卖沈昕尘要好。以云芷的手段,若是知道钱是她卖沈昕尘挣的,还不将她剥皮抽筋? 有人忍不住唏嘘,“所以,你是把自己卖给老财主了?李老夫人接受不了,才一下子气死的?” 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解释了,李千荷又可怜巴巴地哭了起来,“人家既说了要我,我又能如何呢,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想不到其他的法子赚钱,但是有了这些钱,我祖母却能不愁吃不愁喝了!我不也是一心为了我祖母好吗?我又怎会想到,她老人家会扔下我去了呢?” 经她这样一说,还真是祖孙情深啊,她们娘俩是为了彼此着想,最后却酿成了悲剧,着实是令人唏嘘。 然而,哪个财主会花五百两黄金娶一个小妾呢? 大同国纳妾,少则三十两,一百两雪花银那都是大价,五百两金折算下来是五千两雪花银,只娶李千荷一个,有这个钱,娶五十个不好吗? 难道就因为她是官家小姐才会贵的? 她这理由找的的确感人,但是仔细一想,大家就都知道她在撒谎了。 北铭径直说道:“敢问娘子,是哪家的财主啊?如此强人所难,眼下都弄出人命了,朝廷可不能不管。” 李千荷心里一惊,垂头搓着手,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有个街坊说道:“我知道了,是不是燕人?昨儿个我看见,有几个燕人打扮的人来了!” “真是想不到,这群燕贼侵我国土,还欺男霸女!他们一定会有报应的!” 这说话的人自然也是无心的,他哪会想到李千荷打的什么算盘呢? 然而,这话落在云芷耳朵里,却让她的心狠狠一震,她不由分说上前来,拽着李千荷的衣领,一把将她拽到了自己面前,“说!你是不是把沈昕尘卖给那个燕人了?” 这下李千荷彻底语塞了,只垂着头委屈巴巴地掉眼泪,一个字也不敢说。 围观的人也不禁一片哗然,“所以说,这李家娘子是在撒谎,根本没什么财主,这钱是她把沈家姑娘卖了挣得。” “那也难怪李老夫人会活活气死了!这年纪轻轻的姑娘,心怎么这么脏?” “要真是这样,那真是缺了大德了!李家娘子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这么回事?” 此时,距离沈昕尘被掳走,已经一天一夜了,云芷越想越后怕,她必须赶紧去找沈昕尘! 至于李千荷这个罪魁祸首,她真是恨不得一刀攮死算了。 然而,反正也跑不了她的,眼下还是救沈昕尘最要紧。 云芷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金子全撂在了北铭手上,又斜睨了李千荷一眼,“这个钱就留着给李老夫人办后事,一分也不要给她剩!” “所有的事,都让她一个人去置办,你们监管着就好,谁也不许帮忙!” 第229章 趁乱把燕王抓回来! 要说李老夫人的后事,李千荷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一个人做? 云芷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李千荷原本想着,如今她有这么多黄金,拿出来十两都能给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的,至于伺候李老夫人沐浴更衣,以及上山下葬什么的,她都可以雇人帮忙。 大家一起逃荒过来,京城那些老爷夫人,看在她一个孤女的份上,也不会不管她的。 可是云芷倒好,她什么都让李千荷一个人做,还说要花光这全部的五百两黄金!她根本就是嫉妒李千荷有了钱,一分也不想让她好花! 李千荷气的七窍生烟,指着云芷,就要上来反驳几句。 岂料,云芷因着沈昕尘的事,更是气的暴跳如雷的,她根本就不惯着她,径直一巴掌抽在了李千荷的脸上,“看什么看?还不进去把榻上的脏污洗干净!然后给李家祖母沐浴净身?难道你想你祖母人都走了,还不得体面吗?” 这李千荷一直以千金小姐自居,她哪愿意干这种脏活累活呢?尤其李老夫人过身之前,是失了禁的,如今那屋子里,让她待着都难,更何况是让她收拾。 她很想说,邻居一场,云芷身边的婢女可以帮帮忙,让她出钱打赏都行,可是如今两家闹得这么难看,云芷是不但不会让婢女帮忙,便是李千荷想花钱雇人,她都要阻拦的。 李千荷梗着脖子不乐意,原本还想装可怜,哭一场了事的,可是眼下真相大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卖了沈家姑娘,还把自己的亲祖母给气死了,谁又会同情她这样的人呢? 大家看着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有的义愤填膺的,更是忍不住朝她狠狠啐上一口,附和着云芷的话说:“还不快去?李老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狼心狗肺的孙女?” 李千荷再不敢说什么了,就一拂衣袖,负气回屋去了。 云芷没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便急匆匆出了门。 北铭随后也跟了出来,“郡主,这里交给他们就行,我跟你一起去。” 云芷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一夜没睡,你还要跟着我?北铭,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北铭也难得很幽默地说:“属下喜欢郡主的自信!”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经意之间,他们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些。 他们一行人径直骑马到了东城门。 西城门打退了金军以后,所有的兵力都来支援东城门了。 而燕军兵临城下,纠缠不休,也没有要退兵的意思。 他们已经打了一天一夜了,将军都相当疲累,眼下正是休战的状态。 云芷和北铭登上城楼,听沈江波和秦元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了战况,说白了,和西城门打法是差不多的,只可惜东城门没有地道,做不到出其不意,而且昨日大多数将士都在守西城门,东城门开局打的便尤其吃力。 后来西城门的援军来了,这局势才渐渐扭转,两军半斤八两,谁也讨不到便宜。 云芷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终是说道:“小舅舅,你们这打法,也太……” 她只短短说了这么一句,秦元那个老冤家顿时炸了毛了,“嘿!你这丫头,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又到我们这来指手画脚了!” “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 他以为云芷是要挑他们的毛病呢,岂料云芷话锋一转,说的却是,“你们这打法也太君子了!这么打,讨不到便宜的!不如咱们黑他们一手!” “……”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果然不要惹女人,尤其是云芷这样满肚子坏水的女人。 说时,云芷从小布包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不如我们用毒吧!” 两军交战,都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搏杀,再不济也是要靠脑子运筹帷幄的,用毒确实是无耻了点,将来载入史册,对于领头的将军军师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不过,打仗就是要赢,管后人怎么哔哔呢? 不重要!做好自己的事,管别人怎么喷,怎么找存在感,都不重要! 其实,云芷也是救沈昕尘心切,才出此下策的,对付金人,她也只是用毒防御,并没有直接用毒把他们打回姥姥家去。 反正这燕军也是卖主求荣,倒戈金军,云芷毒死他们,那也是他们活该! 云芷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她打量了一圈,发现大家似乎也都没有。 那就这么干! 刚好这阵子两军休战,大同的将士们也都在城内。 云芷便取出十几瓶解药来,吩咐大伙每人吃一粒,预防毒瘴气。 唯一的遗憾是,云芷把地图给荣景初了,她现在想深入敌营,却难了。 不过,她根本不后悔,攻打京城,可比打这群燕贼难多了,荣景初一定比她更需要这个神器。 云芷道:“谁敢去燕军的阵营里下毒?” 北铭自告奋勇,冲她一揖,“属下愿意前往!” 友瑜默默看着他哥哥这巨大的变化,莫名觉得觉得有点好笑。 他终是附和道:“那就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吧。”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云庆在一旁犹豫了良久,终是说道:“老夫也愿意随二位将军一同前往。” 话音落,他看向云芷,目光里尽是真挚。 北铭和友瑜的英勇,原本让所有人都精神大振,这云庆突然横插一脚,顿时,城楼之上都鸦雀无声了。 大家都认真地看着云庆和云芷,也不知他是为了应天府,还是为了云芷,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难道这就是迟来的父爱吗? 云芷没抬头看他,只将一个瓷瓶递到了友瑜的手上,“那你们每个人再吃三粒,记得撒药粉之前,要掩好口鼻。” 友瑜笑嘻嘻地道:“放心吧郡主!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他们就要走下城楼去,云芷这时却说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由见着云芷坏坏一笑,道:“等这些毒瘴散开了,趁着燕军视线模糊,把燕王给我抓回来!” 第230章 云庆:难道是我对不起芷芷吗? 正可谓是:擒贼先擒王! 听云芷这样说,所有人都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云庆更是会心一笑。 只可惜,云芷并没有看到。 小的时候,她使尽浑身解数,想博他一笑,可是他从来没笑过,如今他终于学会真心实意地对她笑了,云芷却不稀罕了。 她朝着北铭友瑜挥挥手,“去吧去吧,立这么大的功,皇上必然得给你们加官进爵的!” 云庆十分没有自知之明地说教道:“你这孩子,怎么做一点事就要邀功请赏的,你这可不对了!” 方才云芷说话的时候,大家还个个眉开眼笑的,也并没有人觉得,云芷这话哪里不合适,论功行赏,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可是他这个圣父一开口,气氛顿时就尴尬到了冰点,很显然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 他自己也感觉的出来,便乖乖闭了嘴,跟着北铭友瑜出城去了。 要说云庆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就比如他射箭的技术很稳,甚至比北铭友瑜这样的大将还更胜一筹。 北铭和友瑜就更不是吃素的了,当初荣景初带着五十人闯五万的金军大营,其中就有他们二人,后来京城破了城,他们一千人北上,迂回到金国境内去烧了后方粮草,他俩更要记一大功。 总而言之,单枪匹马出入敌营,最后再全身而退,这事再没有人比他俩熟了。 于是,他们三个兵分三路,北铭往东,友瑜往西,负责投毒,而云庆的任务是趁乱挟持燕王。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三个人在燕军的阵营之中穿梭,所到之处,便有数不清的燕军血花四溅,猝不及防地倒下。 几个回合之后,北铭友瑜的任务顺利完成了,燕军周围都布满了毒瘴气,毒瘴像薄雾一样,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还刺的人眼睛,喉咙都格外的疼。 “不好!有毒!快撤退!” 燕军纷纷乱成一团,一边与北铭和友瑜缠斗,一边往后撤退。 云庆看准时机,驾着马朝着燕王的方向跑去,与此同时,他立刻搭弓射箭,“嗖”的一箭径直穿透了燕王的臂膀。 他顿时“啊!”的一声惨叫,从马上坠落下来。 友瑜眼疾手快,立刻从云庆的对面骑马过来,拿手中长枪一挑地上的燕王,任他在空中翻了两圈,随后径直落在他的马上,“燕冲老儿,你不是做梦都想进应天府的城门吗?爷爷带你去!” 说时,他狂笑着,执枪在众多燕军中一划,径直杀出一条血路,突出了重围。 见着任务大功告成,北铭在护着他,在后面截断追上来的燕军,兄弟二人一同向东城门的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相比于北铭友瑜,这种以一当百的战事,云庆就玩不转了,他虽然一箭射中了燕王,也算功不可没,但是紧接着就被燕军给围了,厮杀了十几个回合,他就渐渐败下阵来。 燕军虽然个个都中了毒,但是数百人打他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一个燕军径直将他从马上挑了下来,他落地的一刹那,就有无数柄长枪朝着他刺了过来。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枪突然伸过来,把那些围着云庆的金军都掀翻在地。 随后,北铭那勇猛无双的身影映入眼帘,他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伙燕军收拾了,随后将长枪伸到了云庆的面前,“快上马!” 方才云庆被围的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原本是跑了的。 他们这些人都为云芷打抱不平,平日里是看不起他们云家的,所以云庆根本没敢想象,北铭会回过头来救他…… 他微微愣怔了一下,而后立刻抓住了长枪的尖端,随着北铭猛地一用力,他腾空跃起,稳稳地落在了北铭身后。 二人一左一右又扫倒了一大片燕军,在周遭的一片嘈杂中,哒哒而鸣的马蹄声渐渐清晰,他们真的逃出来了! 他云庆的命真的保住了! 云庆心中动容,连忙道:“将军今日的救命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岂料,北铭却冷冷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希望郡主伤心难过罢了。” 说时,他自嘲地笑笑,“说实在的,这个世上,除了父母,我唯一对不住的人就是郡主。可是,我和我兄弟们的命却都是她给的。” “我是个外人,犯浑也就算了!我是不理解你这个当亲生父亲的,为何要带头欺负她!” 说话之间,他们就顺利进了城门,他们三个只有云庆受了点伤,却给整个燕军大部队都下了毒,还把燕王给抓回来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荣耀! 顿时,将士们用长枪“砰砰砰”戳在地上,又吹着口哨欢呼了起来。 他们在欢迎大同国的英雄凯旋,这也打断了北铭对云庆的训斥,北铭没再多说什么,就自顾自登上城楼去复命了。 倒是云庆顿住了脚步,任将士们围着他,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说他勇猛,说他箭法精准…… 可是云庆的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北铭的话,他只是希望家庭和睦,希望云芷能做个孝顺,百依百顺的好孩子,可是最后却把云芷推的越来越远了,他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却没有那些外人对云芷了解的多…… 难道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城楼之上,那燕王被毒瘴气熏了良久,此时躺在地上都吐沫子了。 云芷拉着秦英如却笑得尤其肆意,潇洒,一口一个“老儿”地叫着,一点儿也不像个闺阁小姐。 可是,她一直以为做的事,却是没一个闺阁小姐能做到的。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将她禁锢在云家那巴掌大的小环境里,她明明有更广阔的未来,她生的那一双无形的翅膀,甚至可以比许多男人都飞的高,飞得远。 而城楼之上,云芷才不管燕王是不是要被毒死了呢,她提着他的衣领,径直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燕冲老儿!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赶紧给你那好女婿修书一封,叫他赶紧把我姐姐放了!否则的话,你也可以好生在应天府住着,刚好省得我们买磨刀石了!” 云庆的眼眸不禁狠狠一颤,原来她谋划这一切,是为了沈昕尘,谁说她六亲不认,不顾念姐妹情义的? 对于她的姐妹,她这不是挺掏心掏肺的吗…… 第231章 想过安生日子,只有沈昕尘死了 沈昕尘到底是个弱女子,她虽然有勇有谋,能想到法子逃出燕军大营,但是营地之外,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根本就没有她的藏身之处。 她很快就被追上来的燕军给包围了。 燕婉骑着高头骏马,随后也追了上来,她看向沈昕尘的目光,尽是恨意。 不由分说,她举起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就径直朝着沈昕尘劈了下来。 沈昕尘的心下一空,以为自己再没有活路了,只能合上眼眸,等着那刀落下来。 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竟然有另一把刀与燕婉的刀磕在了一起。 沈昕尘恍然睁开眼,却看见燕凌正挡在她的面前,与燕婉抗衡。 这顿时让燕婉暴跳如雷,两把刀这样一磕,震得她的手生疼生疼的,她立刻收了刀,又用刀尖指向燕凌的眉心,道:“燕凌!你确定你要这个贱人,不要我!” “你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燕凌做出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那便什么都不是吧。” 燕婉一口气梗在心头,“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们还做一对恩爱夫妻,你也依旧是未来的燕王,但是有一个前提!” 说时,她语气更凌厉了几分,“杀了这个贱人!你亲自来!” 燕婉把所有的过错都怨到了沈昕尘身上,对于背叛她的燕凌,她却是可以原谅的。 沈昕尘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冤大头,她终是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不无嘲讽地道:“你们夫妻两个还真是般配!” 而燕凌微微侧目,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回答燕婉的话却是:“你敢动她,除非我死!” 他甚至是提前准备好的,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了燕婉的面前,“燕婉,放手吧。” 却见那信封上工整而娟秀地写着三个大字——和离书。 都说字如其人,单看这三个字,就能知道燕凌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心情有多平静,他从没爱过燕婉,到结束的时候自然也没有恨。 他写和离书,而不是休书,是给足了她体面。在他的心里,她与他的婚姻更像是一场合作,如今合作结束了,不必大吵大闹,只求好聚好散。 燕婉只觉得喉咙一哽,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手起刀落,“唰”的一下就将那和离书给削成了两半,“那本公主就把你们都杀了!” 信封信纸散开,被初春的寒风一吹,就飞远了。 在刀落下来的最后一刻,她终是没忍心伤他分毫。 这时,沈昕尘却冷冷一笑,说道:“燕凌,你知道有句话叫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吗?你做这些,我一点也不感动,反而觉得挺恶心的!” 说时,她梗着脖子望向骑在马上的燕婉,毫不客气地道:“你们燕国的每个人,都让我觉得恶心!你也不必在这儿耍公主的威风,待应天府解决了那伙金贼,很快就会轮到你们燕国了!” “敢犯我大同者,虽远必诛!” 这句话还是云芷教她的,如今在燕贼的地盘上说出来,她觉得格外有力量,也格外自豪! 她和燕凌不是一样的人,她是宁愿站着生,也绝不低一下头的!她没有给大同国丢脸! 她这话仿佛一语成谶,快到第二日就实现了。 应天府用毒大败燕军,还抓了燕王。 傍晚时分,大同使者就来传达消息了,要求燕凌燕婉用沈昕尘换燕王,沈昕尘但凡少了一根汗毛,大同军将挥师而来,荡平燕国七州二十八郡。 一时间,燕婉心情复杂,不知该庆幸,自己昨儿个没有一时冲动,把沈昕尘杀了,还是该遗憾,一个破坏她婚姻的贱人,她如何就不能将她杀了! 燕凌这个驸马到底是外人,一旦和燕婉撕破了脸,驻守阵营的那些燕军便没人再听从他的指挥了,这个大同人为了自己的女人,背叛了他们的公主,他们还不会傻到,效忠两个大同人,甚至改变他们皇室的血脉。 燕凌和沈昕尘,连着几个追随燕凌的亲信都被绑了,丢在一间营帐里。 收到了消息,燕婉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和大同国换!但是她提出的条件是,要毒瘴气的解药。 除了她父王,那些征战应天府的将士大多也都中了毒,没了这些将士支撑,这不是要她燕国成为任人宰割的肥肉吗? 消息传回到应天府,云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两方达成协议,明日午时在燕国和大同国的交界线上换人。 这事燕婉比云芷可焦急多了,毕竟她父王还有将士们中着毒,根本拖不得。 然而,虽说是达成了协议,燕婉却是尤其不甘心的。 她也知道沈昕尘没做过什么,但是这个女人抢走了燕凌的心,她就尤其的记恨她,她更是知道,把沈昕尘送回大同国,并不代表燕凌就能不惦记她了,说不定哪天燕凌又心血来潮,就跑到大同国不肯回来了。 所以,只有沈昕尘死了,他们夫妻才能过上安生日子。想到这里,燕婉不禁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到了第二日,云芷果然带着燕王过来换人了,一切也都按部就班地进行,那燕国公主也是极好说话的。 云芷把解药装在背包里,让燕王背在身上,由友瑜和燕国的一个将士一起数“一,二,三”,当数到三的时候,双方一起放人。 两方军队之间大概还隔了二十丈的距离,沈昕尘和燕王同时被松了绑,一起朝着自己的阵营走去。 当走到两国的交界线上时,燕王看着地上的荒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那是只有他们燕军才看得懂的暗号! 他脊背一凉,连忙飞快地向燕婉的方向跑去,云芷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一定是想了什么法子算计沈昕尘了! 她焦急地往前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两国的交界线竟突然爆炸,周围浓烟四起,根本就看不清当时的境况。 云芷的心狠狠一沉,随后发疯似的朝着爆炸点冲了过去,“昕尘姐!” 第232章 沈昕尘江凌彻底be了 云芷发疯似的冲过去,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北铭和友瑜见状,连忙将她拉住了,把她交给了春信,“郡主!太危险了,还是让我们去吧!” 说时,兄弟二人就一同冲了上去。 可是,随着层层烟尘被拨开,面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狠狠吓了一跳。 沈昕尘被炸出去很远,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而她的身上,趴着另一个人,他头破血流,甚至有一条手臂已经被炸飞了…… 那是从小到大,都最爱她的燕凌…… 云芷一心惦记着沈昕尘,是不可能听他们的话的,这时,她也跑了过来。 看见是燕凌替沈昕尘挡了这一劫,她也不禁愣怔了一下,随后她立刻给沈昕尘施针,又灌了一些灵泉水,号脉发现她只是被震晕了,其实并无大碍,她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那燕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云芷看在他救了她姐姐的份上,还是给他施了针,并且也灌了灵泉水。 虽然这也只能让他二人好好告个别而已…… 两个人很快就醒了,沈昕尘看到这一幕,顿时惊的瞪圆了眼睛,甚至连哭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她麻利地爬起来,颤抖着手指将燕凌抱进了怀里,“……” 燕凌勉强提着一口气,冲她温润一笑。 这一笑,又有鲜血大口大口地从他口中涌了出来,“尘儿……你终究还是心疼我了……” “我姓江……江凌的江……” 他要说什么,其实根本不用说出来,沈昕尘都知道的,她连连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别说了……别说了……” 不由自主的,泪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一时间,她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只颤抖着手来抓云芷的裙摆。 所有人都明白的,她是让云芷救他。 云芷心里也难受得很,她开始后悔,曾经对江凌那么毒舌了。 她仰头望天,回避眼中的泪意,“昕尘姐,你让江凌哥说吧,别让他留遗憾。” 江凌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他扑上来救沈昕尘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活着。 而云芷这一声“江凌哥”是对他的认可,对他来说足矣了,江凌心满意足地冲云芷笑笑,随后又有大口大口鲜血从他口中溢了出来。 沈昕尘那时的感受,真的就是撕心裂肺,锥心刺骨,她去抓云芷裙摆的手终是落了空,只能失望地收回来,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 “凌哥……别丢下我……你已经丢下我一次了……别再丢下我了……” 江凌断断续续地说:“尘儿……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若有来生……我们去……做一对……平凡夫妻……你……别嫌弃……我……” “别……为我伤心……找个……找个好人……往前看吧……你……要……好好的……啊……” 江凌抬起那只满是血痕的手,想最后一次摸摸她的脸颊,可是还没碰触到她,他的手就猛然间滑落,再无生息。 沈昕尘的眼泪簌簌往下流,她不停地摇头,将他抱的更紧,她抬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可是,只要她不用力,他的手就还是会滑落,她知道的,这次她是永远失去他了…… “凌哥!” 她仰着头,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荒野之中渐渐散去,在满目的凋零之中,显得越发凄凉。 …… 就在两个人叙旧的时候,燕婉整个人都崩溃了,也三番五次发疯地冲上前来,却都被燕军拦住了。 她只能隔得那么远,朝这边喊道:“燕凌!燕凌!” 眼见着北铭和友瑜要来收燕凌的尸首,她越发控制不住,叫嚣道:“你们放开他!燕凌可是我们燕国的驸马!” 北铭友瑜懒得搭理她,径直带了人走了,云芷和春信过来搀扶沈昕尘,云芷却是冲她挑衅地勾了勾唇角,“想要你的驸马,自己过来抢人呢。” 被她这样一刺激,燕婉真的想冲上来,但还是被身边的守卫死死按住了。 眼下这局势,他们斗不过云芷,燕国更是斗不过应天府的,还是别再节外生枝了。 云芷一行人回到大同国的境内去,蓦的,她回眸又望向燕婉,“有这心思抢什么男人,不如关心关心你的老父亲吧。” 燕婉的头脑顿时“嗡”的一下,意识到不对劲,她赶紧跑回到燕冲的身边,父女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将燕冲背上的包袱打开了。 那里哪是什么解药?不过是一些干草而已。 燕婉气的将干草狠狠摔在地上,大声骂道:“贱人!你敢耍本公主!” 云芷莞尔一笑,说:“不必自我介绍,我没兴趣知道你叫什么。” “对了,最近我们大同军打仗打上瘾了,七日之后,备上好酒好菜,等我们入城吧!” 随后,他们一行人扬长而去。 那得意的模样,直把燕婉气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竟是丝毫不顾及什么公主形象了。 “父王,不是说他们大同国都是孬种吗?不是说他们绝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吗?” 不是说他们燕国可以趁乱独立的吗?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燕婉撒着娇拽着燕冲的衣摆,“父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燕冲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呢,身边剩下的又都是残兵败将,他也很想知道他该怎么办…… 到了,他只能恨恨一拂衣袖,深深叹息了一声,“哎!” …… 燕冲燕婉勉强忍了三日,第四日,终是派使臣前来求和了,作为条件,燕国愿意献上白银一百万两,美女五百个。 这条件对于云芷来说,实在是没什么诱惑力,她直接派人把使臣的脑袋割下来了,然后作为大礼,让随行的燕军给燕冲带了回去。 燕冲一看这架势,顿时吓的傻了眼,当即带着他那便宜闺女,马不停蹄过境来道歉了,在东城门之下,就乖乖下跪叩拜,甚至还奉上了血书一封。 然而,根本就没有人搭理他们父女两个,当初带兵进犯应天府的时候想什么了?这会儿愿意跪就跪吧!自找的! 第233章 应天府物是人非了 第233章 应天府的战事结束了,可是一切却都物是人非了。 李老夫人走了,李千荷被下了狱,沈昕尘也坚持要把江凌的骨灰送回临安,原本热闹的宅子里就剩下了沈江波夫妇和云芷。 云芷回到家中,不免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原本一家人都是放心不下沈昕尘的,她如今的状态就和当初吞了金之后,来投奔他们时一样,眼里没有光,整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状态,一家人是不放心她独自回临安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自告奋勇,要护送沈昕尘回去。 那便是友瑜。 按照原计划,友瑜把云芷送回城之后,是要去上京,助荣景初退兵的。 可是为了给沈大人和郡主分忧,他便主动提出要一路护送沈昕尘回临安。 “为了给沈大人和郡主分忧”,这是友瑜的原话,不过云芷和舅舅舅母对视了一眼,都从这话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这友瑜八成是看上沈昕尘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了,友瑜的为人他们都认可,沈昕尘如今的状态也正需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帮她走出阴影,相比于江凌,友瑜简直再好不过了。 因为有友瑜的陪伴,沈家人这才点头答应了沈昕尘回临安的事。 而李千荷的事,云芷还在犹豫要如何处理。 若她是个不相干的人,云芷肯定是不会留她性命的,可是李老夫人曾经和她说过,要云芷给李千荷找个平凡的人嫁了,若是生出祸事,也请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李千荷一次。 按理说,云芷该按照先前答应的,放过李千荷一次的,可是偏偏李老夫人又是因为她才过身的。 在云芷这儿,放过她,觉得对不起李老夫人。 饶恕她,依旧是对不起李老夫人。 就在她最纠结时,北铭有了新发现。 “郡主你看。” 他指着李家的屋门底部对云芷说。 云芷连忙凑上前来,却看见那里有一些抓痕,正好和李老夫人指甲里找到的木头碎屑相吻合。 而最下面的门槛上,散着一些暗红的血迹,云芷目不转睛地看了良久,发现那里歪歪扭扭地写着“留情”两个字…… 霎时间,云芷的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李千荷为了五百两黄金,不惜放弃李老夫人的性命,而李老夫人在生死攸关之际,还想着用这种方式传消息给云芷,求云芷饶恕她的不孝子孙…… 北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云芷,又看不得她掉眼泪,便说道:“郡主想如何处置李千荷?” 云芷这才止了哭,一本正经地说:“送她去香缘庵给李老夫人祈福吧!此生都不必下山了。” 李老夫人还说给她找个平凡男人嫁了,可是平凡男人做错了什么,要被她祸害? 送她去香缘庵出家,是最好的选择了。 …… 应天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将士积极练兵,就如云芷说的,七日后北铭果然带队向燕国出兵。 百姓们也自发开始了战后重建工作。 帮着朝廷,修城墙,修西城门外被震天雷炸出的那些大坑。 云芷却也不会让大家白干,每个人按劳动计算,都有丰厚的赏钱。 而云芷偶尔去会西城门看看,去正在建的盛世华城看看,除此之外,便是负责给那些受重伤的将士们问诊,配药,换药,这其中就包括袁辰…… 第234章 小舅母,你该不是要带我相亲吧? 当时西城门战事紧急,在那么多将士护着袁辰的情况下,他还是挨了两刀,一刀在右腹部,一刀在肩膀上,值得庆幸的是,两刀都有铠甲帮他挡了大部分的伤害,因而伤口并不是很深。 城中伤兵众多,原本云芷接手的,都是最严重的伤兵,对于袁辰,纯粹是看在两家是世交的份上,还有沈知然的面子上,友情赞助。 云芷隔三差五就会去袁家看看他,还给他配了促进伤口愈合的药膳。 云芷觉得这些都是她的分内之事,都是朋友嘛,可是这事落在袁老夫人和秦英如眼里,却没那么普通了。 换一种说法就是,秦英如又又又想给她牵红线了。 大概过了大半个月的光景,袁辰就好了不少,可以四处走动了。 这日秦英如非要拉着云芷去城北的清心寺上香,云芷就觉得很奇怪,且不说这一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的,云芷在沈家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着秦英如上过香…… 她隐约就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只是大家都不在家,就剩下她一个小辈,她便也不好意思搞叛逆了。 在秦英如第八次唠叨的时候,她连连点头,“去去去!我去我去我去!” 云芷哪里会想到,她就这样直接去还不行,秦英如还偏偏要拉着她精心装扮一下。 她提前几天筹备,给她做了一套海棠色绣团花的襦裙,首饰头面也是以红色的石榴石为主打造的。 最夸张的是,这个季节牡丹还没开,秦英如便托人用绒花做了一朵能顶云芷半个头的牡丹,斜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别看她是个粗人,为了这一去能有个好结果,她还亲自给云芷撸了个妆…… 当一切准备就绪,云芷照镜子的时候,都不知道里面的“媒婆”……啊呸! 都不知道里面的女孩子是谁…… 秦英如对此的解释是,“芷芷啊,你平时打扮的太素净了,偶尔也可以尝试尝试这样明艳动人的装扮!不是有句诗都说了嘛,淡妆浓抹总相宜!你懂我意思吧?” 云芷看着秦英如给她画的两道“蜡笔小新”眉,熊猫一样的眼妆,还有两个红脸蛋,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拷问,“小舅母,你该不是要带我去相亲吧?” bingo! 云芷算是一下子猜对了,一个时辰以后,她们来了清心寺,刚好就那么巧碰见了袁辰陪着袁老夫人来上香。 今日他穿了一件浅青色绣墨竹的半臂衫,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清俊儒雅,温润如玉,是十分好看的。 秦英如开心地拉着袁老夫人的手,“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您了,巧啊,真是巧!” 袁老夫人也是连连点头,“是啊,太巧了!几日不见,芷芷真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秦英如也连忙夸赞道:“你们家辰哥人也精神!您别说,这大老远看过去,他二人还十分登对呢!” “……” 云芷只感觉她二人的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根本不容她拒绝的,那秦英如和袁老夫人就越聊越远,在这僻静的小亭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袁辰四目相对。 第235章 云芷袁辰相亲记 两个人尴尬了片晌,云芷起先笑了起来,“呵呵呵,我小舅母就那样,袁兄别多想。” 秦英如和袁老夫人那点小心思,没让云芷觉得什么,倒是此时袁辰看着她的目光,格外的烫人,云芷不由得脸红了。 她摸摸头上的绒花牡丹,不免有点小尴尬,“我小舅母可能是误会了,非要把我打扮成这样来见你,其实我对你没什么想法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岂料,袁辰却真挚道:“你今天打扮挺可爱的。” “而且……”他攥紧了拳头,终是鼓起勇气说道:“而且沈夫人没有误会,因为我对你有想法。” 云芷的心顿时狠狠一沉,她望着袁辰,不禁有点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总听他们夸我,才觉得我好的? 云芷浅浅一笑,正想给彼此都找一个台阶下。 袁辰却仿佛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径直打断道:“不是错觉。从一块儿逃荒开始,我的眼里,心里就全是你了。” “所以……” 他温润一笑,“所以沈知然才会让你离我远一点。” 云芷恍然想起了,他们一行人被困在山上,袁辰堆的那个雪人,原来那并不是他喜欢雪人,也不是恰巧被她看到的,而就是堆给她的。 云芷尴尬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袁辰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冷场的。 他抿抿唇,道:“你虽然对我没想法,但是也不讨厌我不是吗?其实,我们可以相处看看,毕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你也看到了,我这个人很简单的,一心扑在政事上,绝没有不良嗜好,我们家人口也简单,就只有我和我祖母,我和祖母都喜欢你,你肯嫁过来,只会加倍地宠着你,是万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云芷脑子一懵,立刻抬起眼眸看他,“等等!刚才不还说相处相处吗?怎么眨眼之间就变成嫁过来了?” 袁辰原本也是很紧张的,此时却不禁被她给逗笑了,“我这不是帮你分析吗?不谦虚地说,我条件不错的!” 他急着推销自己,又连忙说道:“你看我,长得不错吧,性格不错,俸禄也不错,等你当了家,我的钱就都给你管,我也给你管。” 还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云芷不禁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云芷的大脑飞速运转,正思忖着该如何拒绝不伤人,不料,她面前新发了芽的柳枝却轻轻一颤,紧接着一个黑影显现,说时就要飞到他二人面前来。 云芷乍一看,还当是哪来了个登徒子,正要大叫,再一看不禁目瞪口呆,这哪是什么登徒子?这是她男人荣景初啊! 看他目光里尽是腾腾杀气,她就觉得大事不妙,为了哄他高兴,也为了保住袁辰的小命儿,她连忙说道:“袁兄你人是不错!但是我这个人是有道德底线的!我身边不能一下有两个男人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说时,她朝他挥挥手,就提着超大的裙摆跑了,“再联系!再联系!” 第236章 吃醋 荣景初在距离二人五十步开外的地方,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说时,就带着那腾腾杀气朝袁辰走了过来。 云芷见状,连忙上前,将他给抱住了。 “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 可是荣景初哪肯罢休,只用一只手,径直将她给抱了起来,而后继续向袁辰的方向走去。 眼见着袁辰要望过来,云芷又拗不过荣景初的力气,赶紧抖抖小布包,“嗖”的一下,两个人就都被吸进了空间里。 荣景初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向周围的景致,早就不在清心寺的亭子里了,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田野。 云芷给了他地图,他总是能一下传送到她身边,这已经很让荣景初惊奇了,没想到还有比地图更让他吃惊的。 不过,他这会儿正生闷气呢,也没空想太多。 荣景初突然出现在应天府,没被袁辰那个老狐狸看见,云芷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岂料,荣景初的眼眸却迸射着阴鸷的光芒,他修长的大手揽住她的后脖颈,缓缓俯身凑到她的面前来,“所以,我们芷芷是在与人相亲吗?” 云芷连连摇手,尴尬笑笑,“害,都是误会,还不是我小舅母看着我年纪大了,瞎着急嘛!”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一脸郑重,又不失俏皮地说:“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对于别人,是绝对没那个想法的!” 荣景初心情好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吃味道:“但是,别人对我的芷芷有想法,你说他该不该杀?” 云芷吓了一跳,赶紧双手捧起了他的脸,“当然不该了!人家可是忠臣!没有袁大人的智慧,应天府怎么可能保得住?人家一个文臣,还挨了两刀呢!皇上不犒赏,还要杀人,那不是寒了军心吗?” 云芷肯定是不能让荣景初杀了袁辰的,可是她求情这番话,根本就是在他的雷区蹦迪。 荣景初周身的醋味越来越浓了,他一把揽住云芷的腰,将她提到自己面前来,“听芷芷的意思,还挺崇拜这位袁大人的!” 其实,也难怪荣景初会吃醋,实在是这袁辰正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那一挂的,是云芷最喜欢的那款,他一个粗枝大叶的武将,拿什么跟人家翩翩公子哥相比呢? 他的小情绪,云芷尽收眼底,她不禁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脸,“我只崇拜大同国的战神,荣景初。” “你本身就是最耀眼的太阳,只要你一出现,所有人就只会看到你,就算星辰再璀璨,也只是陪衬而已,所以,你又在不自信什么?” 听了这番话,荣景初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他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时间就此静止了,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舍得与她分开。 “我不在的时候,离那小子远点。” 云芷郑重点点头,“好!以后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把眼睛闭起来!” 两个人都不禁“噗嗤”一下笑了,他们在麦浪之中相拥,都不禁盼着,这一刻就是永恒。 第237章 一起搞事业 既然荣景初阴错阳差进了空间,云芷便顺便带他参观了一下。 关于空间她原本也没想瞒他的,当初在京兆府,她就想对他说,只是那日沈知然和高将军喝多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这事才暂且搁置了。 此时又有了机会,云芷便拉着荣景初的手,从灵田空间逛到灵泉空间,又将药材库,武器库和金库全逛了个遍。 她对所有人都存着防备之心,但唯独除了荣景初。 她空间里所拥有的一切,本来就该归还给大同国新的君主的,更何况这个君主满心满眼都是她,在他看来,云芷就重于一切,她又如何会担心他为了空间的东西和她反目成仇呢? 荣景初看完,真是惊讶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大同国一直在打仗,按理说是尤其缺钱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他真的不敢相信,国库的那些钱竟然全在云芷手里,如此一来,他们的状况可比想象的好多了。 然而,他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云芷说的,要在每一个郡县都开一家盛世华城的事,这是云芷的愿望,他当初还觉得他这个皇帝穷得很,没法帮她实现。 而此时此刻,他眼眸之中都越发有了神采,“芷芷,趁着这几日与金军休战,不如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吧!” 云芷知道他是要尽量满足她,但是她如何能不心疼他呢? 纵然他是皇上,忙着收复失地,一定也许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那填饱他的胃就是最重要的事。 既然两个人现在没有秘密了,云芷便将御膳房收来的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子,拉着荣景初坐到了桌边。 她难得与他见上一面,搞事业什么的都可以暂且放下,一心就只想给他改善伙食,和他好好待一会儿。 值得庆幸的是,近日荣景初与司马继雄是休战状态,这一阵子他们都可以厮守在一块儿,做任何事情。 用过膳后,他们便一块儿传送去了京兆府。 云芷原本是想直接把这事托付给沈知然的,谁承想,向高将军一打听,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云芷和荣景初他们走后,司马继雄也一直忙着算计应天府,沈知然便趁着金军疏忽大意,带了三万军,夺了金军与京兆府接壤的三座城池。 如今他是越战越勇,趁着司马继雄被荣景初缠住,来不及反扑之时,准备夺金国更多城池呢。 云芷想找他人,根本不可能的。 就连高寻高将军也被沈知然感染了,带兵去攻打金国更西边的那些城池了。 可以说,京兆府如今就是一座空城,城中皆是妇孺老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普通子民罢了。 根据高夫人所说,金国边境上的将士们也想趁机攻占京兆府,好在是他们提前将云芷给的毒瘴撒在了城外,他们还没靠近城墙,就吐的个昏天暗地,试过几次以后,便再也不敢进犯京兆府了。 云芷听了,赶忙就拉着荣景初说:“还真没想到,这保卫京兆府我还出了一份力呢,皇上可要给我记一功!” 第238章 全民一起建设大同国 有了带头保卫京兆府这事,云芷越发觉得这位高夫人是个可托付之人。 要说他们大同国都是英雄儿女,男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女人也可以建设家园,做大同国最坚实的后盾。 云芷便把建设盛世华城的重任交给了高夫人,女子比男子更注重细节,做事也更认真仔细,云芷相信,高夫人一定会把盛世华城建设的很完美的。 高夫人接过这样的旨意,也不免觉得受宠若惊。 这高将军是个好将军,却算不得一个好丈夫,他们府上有好几房小妾呢,高夫人一直以为,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后宅里那些勾心斗角里呢,高将军不在京兆府的时候,她用那些毒瘴气保卫了京兆府,是她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云芷会将如此重任交给她一个女人家。 她觉得她整个生命都在闪闪发光了。 高夫人接过圣旨,郑重地对着荣景初和云芷叩了个头。 从这以后,她一心扑在盛世华城的建设上,再没多余的心思和高将军那些小妾勾心斗角了。 果然,女子要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就一定会成为更好的人,后宅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是困不住有志向的女强人的。 后来,京兆府的盛世华城完成的很出色,云芷又毫不犹豫地将管理权交给了高夫人,荣景初也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让高将军连带着京兆府的所有人都对高夫人刮目相看,甚至是以高夫人为骄傲的。 高夫人虽说是奔四的年纪了,却越发容光焕发,活得越发精彩了。 …… 趁着这几日休战,云芷和荣景初如法炮制,去了大同国许多重要的郡县,并把建设盛世华城的任务交给了当地的官员。 因为应天府的盛世华城,云芷是亲自操持的,关于花销的问题,她是尤其清楚的,因而给各个郡县拨款也在一定的范围内,并不给那些存了小心思的官员留太大的发挥空间,每隔半个月,她还会派人来验收,免得有人故意用次品,从中克扣。 她的原则就是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人,但是与她共事,也休想把歪脑筋打到钱上来,她和荣景初都不是小气的人,可是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江南富庶,云芷和荣景初决定要在这一代开上五家盛世华城,这重任便落到了映雪和楚侯爷,还有曾经给朝廷捐过款的沈氏夫妻,还有云芷的故交田夫人身上。 映雪以为自己一辈子也就是个小丫鬟了,何曾想过,有一天竟然成了女老板? 而在国难之时,那沈氏夫妻和田夫人慷慨解囊,捐东西捐地的,更是没想到,不过数月的时间,这福报就来了。 帮着朝廷做事,自然是赚个盆满钵满,他们捐的那些东西,说是一下就挣回了十倍二十倍,都不为过。 更何况等盛世华城开起来,他们便都是皇商,手里的买卖可以放心扩大规模了,这中间的利润更是十分可观的。 云芷真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吉祥物,他们的心里,是真的尤其感谢她的。 一起努力搞事业的这段日子,对于云芷和荣景初来说,是特别幸福快乐的,他们却不会想到,回到应天府后,离别竟也随之降临…… 第239章 云芷荣景初见家长 云芷和荣景初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将大同国比较大的郡县跑了个遍,一共有十六家盛世华城投入了建设,约摸着建成了,至少要花费七亿两雪花银,再加上后期备货,说要花十亿两雪花银也不为过,这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对于大同国充实的国库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更何况,花销虽大,后期的回报也大,总要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云芷和荣景初观念一致,都相信未来盛世华城的收入会是相当可观的,眼下的投入绝对值得。 这阵子以来,两个人都是白日里一起去跑这些事情,到了傍晚,荣景初就把云芷送回应天府的沈家,然后自己再回到驻守在京城外的军营中。 眼下,荣景初带领的那一伙大同军已然将京城围成了一座孤城,司马继雄带领的金军已经被困一个月之久了,没有后方支援的粮草运进来,投降也只是时日的问题。 荣景初是要一点一点看着司马继雄绝望,最后给他来个兵不血刃。 近日,他将云芷送回沈家,云芷进院之后,他舍不得走,也会默默地在门外站一会儿,这便时常能听到秦英如拉着云芷唠叨。 什么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也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什么袁辰那孩子多好,与你十分登对,你要多与他接触接触…… 什么你莫不是还忘不掉荣景瑜吧…… 云芷就搪塞说:“知意哥和昕尘姐都没着落呢,小舅母不如多操心操心他们?” 有时又说:“万一我能找到比袁辰更好的呢?” 话音未落,就会被秦英如拧上一把。 更离谱的是,她还会说:“要不,小舅母再耐心等等,等沈知然和他相好的闹掰了,我去补上?” 沈知然不知猴年马月才会回来,至于还有没有那个相好的,全凭云芷瞎胡说嘛。 她根本就是在给秦英如画一张她永远也够不到的饼。 听她这样应付家里,荣景初便觉得心里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的。 他有过无数次冲动,想要推开这扇门,告诉沈大人沈夫人,他喜欢云芷,他想娶云芷为妻。 可是手明明都放在门上了,他又会每每克制。 纵然他是皇上,但是这样空着手上门,说要拐走人家的女儿,总觉得太穷酸了。 他想给云芷最好的,他想为她准备一场最隆重的提亲。 可是如今的他,除了一个颠沛流离的人生,什么也给不了云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收复失地,带着所有出逃的权贵们重回故里,然后才能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风风光光地将云芷娶进皇宫…… 荣景初正这样想着,却没想到,今天的云芷竟然直接豁出去,与秦英如摊牌了。 “小舅母,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有喜欢的人了。” “荣景初!当今圣上你知道吧?对!我就是喜欢上他了!” 这是个多么正式的话题啊,岂料秦英如听了,竟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这个丫头,现在撒谎越来越不打草稿了!” “你说你喜欢荣景初,还不如说你喜欢沈知然可信呢吧?” 说时,她就双手揉起了云芷的脸,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瞧瞧,瞧瞧,他们家芷芷为了赖在家里不嫁人,什么谎都敢撒了。 云芷她怎么会喜欢荣景初呢?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她最讨厌的人就是荣景初。 当初那荣景初也是去云家提过亲的,云芷若是喜欢他,他们不早就成一对儿了,又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云芷却也捧起了秦英如的脸,她一本正经地望着她,郑重道:“小舅母,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荣景初。” 她真挚的模样,不禁把秦英如吓到了。 她脸上的嘲讽渐渐变成了担忧,完了,他们家芷芷又要跳火坑了。 荣景初虽然救过她,但是前两年,他二人的恩怨还历历在目呢,云芷当初那样羞辱他,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沈家已经要烧高香了,他但凡有点志气,怎么可能还喜欢云芷呢? 秦英如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问道:“芷芷啊,那人家喜欢你吗?” 她话音刚落,沉重的木门“吱扭”一下被推开,却见荣景初身影欣长笔挺,立在门外,淡淡道:“喜欢。” 第240章 云家人都上赶着巴结的未来皇后 云芷和荣景初的事很快在应天府传开了,而且越传越离谱,外面的人都说,等荣景初带兵收复了京城,便要册立云芷为皇后了。 云芷对应天府有恩,大家听说她要当皇后,自然都是十分爱戴她的,每天来沈家拜访送礼的人,真恨不得将门槛都踏破了。 哪怕是云家人,都越发殷勤了起来。 每天柳氏和丽娘做好了饭,云老夫人总要央着云猛跑几条街来沈家,叫云芷一块儿去吃。 吃过几次闭门羹以后,云猛便直接挑最好的给云芷送过来一个食盒。 纵然他额上顶着“窃盗”两个大字,见了人也会挺直了腰杆,大言不惭地说:“未来皇后是我姐姐!” 除了云庆,云家的其他人也是半斤八两,柳氏似乎根本不记得先前的恩恩怨怨了,时常往云芷跟前凑合,慈祥的像换了个人。 而她与云芷说的最多的,全是云舟的好话,对于云怡是只字不提的。 这云舟和云猛都打了什么主意,云芷心里明镜一样。无非就是听说她要当皇后了,想借着与她的亲缘关系,获得荫封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借着云芷当官。 就连云庆那个小妾丽娘都巴巴地凑上来,说什么“芷芷,云昭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云芷不认识什么云昭,但是仔细一想,便是丽娘给云庆生得那个小儿子了。 瞧瞧,连不满一岁的孩子都要来蹭她的好处了。 云芷无语,她有那么多忙不完的事情,哪有空闲理会云家这群伥鬼呢? 一开始她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奈何他们一直粘着她,云庆又时常跳出来,教训她两句“人不能忘本”。 云芷干脆就把话挑明了。 对于柳氏:“云怡有没有告诉大伯母,她去了金国是拜谁所赐?” 柳氏的心狠狠一震,原本不知道,云芷这样一说,她猜也能猜到了。 岂料,云芷接下来说的更狠戾,“就算你知道,那一定也不知道云怡她得了花木卯病,伺候完司马继雄之后,又伺候手下的将士,如今把金军所有人都传了个遍吧?” 这番话说的柳氏恨不得冲上来掐死她! 可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她的云舟不被云芷针对,她哪有那个胆子? 柳氏只能站在云芷面前,瑟瑟发抖,最后还要忍着屈辱说一句,“怡儿她也是自作自受。” 从那以后,柳氏见到云芷都绕到走,别说巴结她,想帮云舟讨个荫封的机会了,她每天都祈祷云芷千万别当上皇后,毕竟云芷当皇后,她的云舟才是没活路可走呢。 对于丽娘,云芷更是两句话解决,第一句:“什么时候一个小妾都敢充长辈,唤我一声芷芷了?你不过是云庆在风月场上认识的一个花娘,叫我芷芷,属实是高攀了。以后还是恭敬跪拜,道一声郡主金安吧。” 第二句:“本郡主也算是深谙医理,那云庆十年前从战场上下来,就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你现在觉得我会有什么便宜弟弟吗?” 丽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下来“砰砰”给云芷磕头,“郡主饶命!郡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贱妾以后再也不敢胡言乱语,碍了郡主的眼了!只求郡主饶我昭儿一条活路!” 云家的那点破事,云芷自然是懒得管的,云庆看不上她是个女儿,给一家子人充当打手,欺侮于她,甚至害得她母亲郁郁而终,如今给别人养儿子也是活该。 云芷私心里感激丽娘还来不及呢,只要她不招惹她,她自然是不会出去乱说的。 就让云庆头顶上的绿灯常亮吧,谁说这不是报应呢。 自打这一次交流过以后,云芷果然没再看见丽娘,据说她每日都蹲在家里,安分的不行。 最后说到云猛,云老夫人日日带着他,让他跪在沈家门口,絮絮叨叨地与云芷道歉,说云猛以前小不懂事,总是在小来小去的事情上占云芷的便宜,还总找云庆告状,害得云芷被打。 如今,云猛长大了,是真的知道错了,云老夫人软话说尽,就差让云猛给云芷磕头道歉了。 云猛跪久了,也心烦得很,便假装晕了过去。 云老夫人这下可急了,连忙抱着大孙子,哭哭啼啼地喊云芷救命,甚至说云猛为了给云芷道歉,好好的孩子给跪死了。 这事怎么听,云芷都脱不了干系。 无奈之下,她只能出门给云猛号了个脉。 一触上那脉搏,云芷就觉得跳动的强壮有力,健康的不得了,哪里是真晕倒呢?分明是装的。 可是这脉号着号着,云芷却不禁蹙起了眉,表情也越发地耐人寻味。 最后,她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云老夫人,您这宝贝孙儿貌似算不得是云家的男丁吧?” 第241章 皇上可知,云芷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 此话一出,云老夫人不禁愣怔了一下,但是她也没多想,没觉得云芷这是给云猛把过脉得出的结论,只以为是云猛装晕被云芷发现了,她这是在骂她乖孙呢。 云老夫人恨的牙痒痒,表面上却依旧是哭唧唧地装可怜,拉着云芷一直说,“芷芷啊!咱们毕竟是一家人!你和猛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若是不能原谅他,老婆子有一天就是闭了眼,也不可能瞑目的啊!” 她这是在用身为长辈的性命,逼着云芷就范。 云芷的眼眸间却没有一丝波澜,径直拔下簪子,“嚯!”的一下就要扎在云猛的人中上。 要说这人中可是人的要害,扎不好是会死人的,云老夫人吓了个半死,赶忙伸手就要阻止。 谁承想,那云猛根本承受不住,猛地睁开眼,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这下他装晕的事情算是败露了,周围许多人都看着呢,大家都纷纷对着祖孙二人嗤之以鼻,云猛再没什么好狡辩的。 为了不失颜面,只能冷冷一哼,丢下一句:“云芷!算你狠!” 而后,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完全不管跌坐在地上,尚且没爬起来的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与云芷对望了一眼,也觉得十分尴尬。 她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往回找补找补,岂料云芷却起先说道:“快去追你那不争气的孙女吧。” …… 自此,云家人再没敢来骚扰过云芷,他们算是看透了,伤害造成了是无法挽回的,云芷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们了。 不过碍于云芷“未来皇后”的身份,云家人也不再敢给她使绊子,毕竟云芷对他们是不留情面的,倘若真把这尊神惹急了,肯定有他们好看的。 每每与外人打交道,他们总是难免吹嘘一句“当今的郡主,未来的皇后,是我们云家嫡亲的女儿!” 狐假虎威,总能让外人高看云家一眼,不过一个月余,他们通过云芷的名号,也的确捞到了不少好处。 一时间,整个应天府的人都以未来皇后的礼遇,爱戴云芷,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是个母仪天下的好皇后。 却没有人知道,她当不了皇后了。 …… 荣景初回到京城郊外的军营后,足足过了两个月的光景,云芷都没再见过他。 只是听说,大同军和金军一直在谈判,两方一直按兵不动,战事也这么僵持着。 云芷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应天府的盛世华城上。 后来桃花开了,桃花谢了,柳树抽出了嫩芽,再后来,牡丹也开了,云芷却都没收到荣景初给她的来信。 这一日,香缘庵传来消息,李千荷逃出去了! 北铭带着大部队,全城搜索,却都没找到人。 二十日之后,她身着一身石青色的尼姑服,披头散发地出现在了荣景初的面前。 荣景初微微蹙眉,面露不喜,“你怎么来了?” 拜云芷所赐,李千荷一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甚至还背上了拐卖娘子,以及气死自己祖母的骂名。 此时,她终于看见自己朝思暮念的人了,她多想扑进他的怀中大哭一场。 可是外面的人都说,他喜欢的人是云芷,他是会立云芷为皇后的。 她又有什么资格靠在他的怀中呢? “啪嗒”一下,一滴清泪自李千荷的眼角滑落,她咬紧牙关,终是说道:“皇上可知,云芷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吗?” 第242章 只要她好,分开也无妨 京城战事僵持不下,北铭被召回了军营,陪着沈昕尘去临安的友瑜,也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北铭给云芷来过两次信,一次是说,他见到了失踪许久的李千荷。 另一次是说,司马平勇竟然给他父汗出主意,以他们所挟持的二帝的性命为要挟,要求荣景初退兵。 到了这时,云芷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为什么这些事,还是北铭回了军营以后,才告知她的,而荣景初再没给她递过一次消息。 那李千荷对荣景初是个什么心思,云芷再清楚不过了,李千荷跋山涉水去军营找荣景初,想来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可是,云芷不认为荣景初会是个听信谗言,就与她产生隔阂的人。 他若是那么肤浅,云芷当初便也不会喜欢他了。 那除了李千荷,云芷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她的空间。 当然,她也不认为荣景初会因为那些钱而与她反目。 云芷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其中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她必须和荣景初见上一面,才能闹明白,这样胡思乱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于是,这一日天才亮了,大家都还没醒,云芷就快马加鞭直奔上京。 她并不知道,在荣景初的地图上,她的身影就化为一个红色的小点,正缓缓地向着他奔赴。 地图在他的手中和云芷是不一样的,曾经云芷拥有地图,只要是她曾经去过的地方,在地图上一点,她就直接过去了。 而如今荣景初拥有地图,他却并不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就去哪,那地图上的红点,就仿佛照亮他晦暗人生中的唯一一点阳光,他只要想她了,立刻就能到她的身边。 所以,他会突然出现在云芷的闺房之中,在云芷与别人相亲的时候,他也能恰巧出现在清心寺里,地图在他手上,他是一直追着云芷跑的。 至于家国大事,他也有能力自己去争取,并不需要靠什么神器偷奸取巧。 此时此刻,荣景初将地图握得更紧,静静地打量着云芷一点一点向他移动,他明明该欢喜的,也努力扯了扯唇角,然而,却根本笑不出来。 他已经连续好几日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而这一次见面,谁又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呢…… 他和她终是缘分太浅了,强求不来的。 北铭看着帅帐中灯亮着,便走了进来。 只见荣景初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地盯着挂在面前的地图看,他知道的,他一定又在想云芷了。 终是开口劝说道:“皇上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她呢?无论发生什么,郡主一定愿意和您一起面对的。” 荣景初不禁自嘲地浅浅一笑,“跟了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他侧目望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几个字,“我只希望她好。” 只要她好,就算让他放手,就算与她分开也无妨,他能做得到,他也必须做得到。 北铭长长叹息一声,终是郑重道:“皇上放心,以后就由末将替您守着她。” 第243章 吻别 荣景初终究是舍不得云芷长途跋涉的奔波的。 一个时辰之后,他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出现在了距离云芷五十步开外,应天府郊外的柳月亭里。 云芷驱着马眨眼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她甚至没太注意亭子里的人,差一点就错过了。 直到他回眸望她,她才及时勒了马。 云芷并不知道荣景初在地图上是能直接找到她的,此时不免又惊又喜,唇角的笑意根本就压不住,她甚至来不及勒马了,径直就抖抖小布包,将其收进了空间中。 随后,她朝着他飞奔而去,数月没见,她只想扑进他的怀中,好好感受一下那久违的温暖。 然而,荣景初的手指却轻轻颤抖了一下,终是狠了狠心,在她靠近之时,将她推开了。 云芷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随后又不禁轻嗤了一声,“什么意思?” 荣景初认真地望着她,心中有无数个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但到底是克制住了。 他声音沾染了几分喑哑,“朕与你不是一路人,所以……还是分开吧……” 云芷的心不禁狠狠一沉,这个结果她是想过的,但是真的站到他的面前,听他如此绝情地把“分开”说出来,她到底还是接受不来。 她双手揣着怀,唇角依旧勾着笑意,只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分开可以啊,但是我想要个理由。” “……” 一阵沉默,荣景初什么也没说。 云芷到底还抱着一丝希望,道:“你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吗?或许我可以帮你,最起码我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荣景初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为了避免云芷猜的太准,也为了避免真的把她牵扯进来,他终是说道:“李千荷来见过朕了,郡主如何去抓金军细作的事,她一五一十地都与朕说了。” 云芷懵住:“这不是好事吗?我做错了什么?” 荣景初并不想把伤害的话说的那么直白,但是他又必须用这些话逼着云芷离开。 “一个小娘子如何能只身对付一屋子的男人?” 这下云芷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她虽然抓了细作,立了大功,但是他嫌弃她不清白!他怀疑他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才搞定那些细作的。 云芷冷冷一笑,“你宁愿信那样一个女人胡说八道,也不信自己的女人?” 岂料,荣景初却凉薄道:“郡主已经不是朕的女人了……” 突然之间,云芷觉得自己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笑话。 她那样想见他,就是为了听他的怀疑和羞辱的吗? 她拉住他的手腕,“地图呢?我现在就进京城杀几个金军给你看看!地图呢?” 荣景初任她抓着,话语里却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云芷,朕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再纠缠不休就没意思了吧?” 云芷木讷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片晌之后,她又从空间中倒出一堆飞禽走兽来,什么牛,鹿,野鸡,甚至野猪。 袖中银针嗖嗖飞出,眨眼间那牛和鹿就轰然倒在了地上。 “你看好了!” 说时,那野猪就朝着他二人飞奔而来,她连忙抽出一把刀,无所畏惧地朝着它走了过去。 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但是她连野猪都能杀!一屋子的男人更是不在话下,她何至于搭上自己的清白,去搏一个功名? 岂料,就在野猪将将跑过来之时,荣景初却先她一步,抽出剑腾空跃起,一下就将其刺死了。 “够了!” 他厉声冲她喝道。 便是从前两个人做死对头时,他都不曾这样大声吼过她。 此时的他,真的是受够了她了,她又像个小丑一样,在向他证明什么呢? 他如此轻易地就听了别人的撺掇,那他与云庆又有何异?与那负心的荣景瑜又有何异? 这一声吼,彻底把云芷唤醒了,原来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她自嘲地笑笑,手中的刀“铛啷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转身离开,再没看他一眼。 此时,荣景初的心犹如刀绞,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他能离她这么近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头侵略一样啄上了她的唇。 两个人的眼角都有泪水滑落,为了让她走的决绝,不留任何念想,他甚至将她按在身后的柱子上,以绝对的力量优势欺凌于她,还无耻地笑道:“你不是要证明清白吗?来呀!” 说时,他又要来吻她。 触上他的唇之时,云芷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的头脑“嗡嗡”作响,真是又羞又愤。 他们曾经说过的,成婚之前,谁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可是,他第一次越矩,却是为了羞辱她…… 云芷忍无可忍,“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随后她连忙将他推开,挣脱出了他的怀抱,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双脚踩在地上时,甚至都软的站不稳。 “荣景初,我一定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这是她最后留给他的话,随后,在他茫茫然的注目之下,她踉踉跄跄地骑上了马,消失在了他无尽的遗憾与思念之中。 第244章 扬州的一部分结局 回到应天府以后,云芷假装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她与荣景初分开的事,她谁也没说。 前有荣景瑜,后有荣景初,说不定有人还要把玄祖皇帝也算进来,眼下再分了,她是真的要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她依旧是每天都去看将士们修建盛世华城,只是一想到呕心沥血的,是在给那个人守江山,她便也没那么上心了。 好在是扬州的程四方来了应天府,如今负责设计盛世华城,有他看顾着,云芷也不用多费心。 要说这程四方,当初云芷珍惜他绘制香筥的手艺,便让他学着绘制反画,上次和荣景初去扬州,却见着程四方的技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云芷便派人生产了一批模具,将他绘制的反画往上一贴,随意倒上颜料,再印在香筥上,和一个一个绘制的相比,几乎就没有区别。 这样一来,原本程四方一天也就画两三个香筥,如今一个工人却可以生产几百个香筥,云芷不将其挂在店里卖,实在是可惜了,而且人工成本节省了下来,香筥的价格自然也不至于那么贵了,七十文一支,是当初程四方给云芷的进货价,可现在的云芷还能从中获六成的利,这印刷术发展起来,还真是大有赚头。 云芷开了一家叫做江山如画的瓷器摆件店,又将这门技术投到了各式各样的摆件生产之中,什么花瓶,瓷碗,茶盏,甚至是画册,屏风,只要需要绘画的,都可以用印刷的方式,大批量生产,最后再以比原价便宜五成的价格卖给平民百姓。 这样一来,不但朝廷每月有了很大一笔进项,原本贵族才用得起的许多东西,也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这印刷术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有线条,直接印出各种颜色,却没办法完成。 有了线条的支撑,照着范本涂色对于普通工人来说,倒也不难,可是扬州城的小娘子们更喜欢将物件儿买下来,自己做这个填色游戏,然后再送到江山如画的窑中,统一烧制,看到成品时,更是会比买现成的充满了成就感。 总之,在程四方的帮助下,云芷这门生意做的是尤其成功的。 朝廷赚了个盆满钵满,云芷和荣景初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他的,荣景初当即就赏了他一箱黄金,并且允许他联合其他手艺人,创建了自己的团队,以后专门为朝廷办事。 圣旨一下,江山如画的门槛几乎都被应聘的人踏破了,云芷和程四方亲自坐镇,选合眼缘的人。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名叫“生香”的店家熊大志竟然也来应征了。 这人之前仗着脸大不害臊,可没少抢程四方的生意,更是因着云芷多买了几个香筥,而大肆羞辱云芷,害她“冤大头”的恶名满城皆知。 云芷和程四方的印刷术投入生产之后,香筥,香盒,香球之类的都卖的尤其便宜,生香开在香草美人的旁边,生意是尤其的惨淡。江山如画开业之后,更是直接把熊大志的店给挤黄了。 如今他也是难以维持生计,这才提着酒和点心,低三下四地求到了云芷的头上。 “姑奶奶,老朽当初是有眼无珠,您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赏我们全家一口饭吃吧!”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跪下,“砰砰砰!”给云芷磕了三个响头。 他这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嘴脸成功把云芷逗笑了。 她从来不信谁弱谁有理的,这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她就算大发善心,也可怜不到曾经踩她欺侮她的人头上。 于是,她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丢出去。” 映雪立在她身边,还连忙附和道:“丢远一点!” 扬州的江山如画交给了其他人打理,而程四方这样的人才,自然要突破自我,做更有意义的事。 云芷回到应天府不久,他便也带着一家老小过来投奔了。 他也因此接过了设计盛世华城的任务,让正忙着失恋的云芷得了空闲…… 第245章 一包龙须糖 说起来云芷也不是第一次被男人丢下了,她也算身经百战,应该豁达地放下才对。 可是白日里她四处乱逛倒也还好,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躺在寝房之中,才尤其地难熬。 只要闭上眼睛就全是荣景初,根本就睡不着。 接连失眠了几日,她终是熬不住,写了一副超级重剂量的安眠方,拿给春信去煎药了。 她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她多想沈昕尘啊,虽然家里人都对她尤其的好,但是她小舅母若是知道了,只怕都能冲到京城,把荣景初砍了,她不想把事情闹成那样,就只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苦闷而已,只可惜沈昕尘还没从临安回来呢。 浑浑噩噩之间,云芷看见窗边的树影摇曳了一下,可是外面根本没风,其他的树也没跟着动。 “谁?” 云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由分说就跑出门去,那树上的人却适时地一跃,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暮色中。 云芷出去的时候,只隐约看到了那零星的一个小点儿。 刚巧春信在屋外煎药,她便连忙问道:“你看到刚才是谁在树上了吗?” 春信的表情格外不自然,但还是假装笑着打马虎眼道:“就……就是一只猫啊……是不是吓着郡主了?” 云芷没答话,春信却将一个牛皮纸包交到了她手上,“郡主,这汤药闻着就苦,这个给你留着吃吧。” 云芷有点狐疑,“你方才出去买的?” 春信自作聪明,“啊!白日里买的,现在都这么晚了,还哪有卖东西的?” 云芷回到房中,将牛皮纸包拆开了,却见里面包着的是几块龙须酥糖,她的唇角不免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 春信在说谎,荣景初他果然来过了。 因为这龙须酥是江南那一带的特产,他们应天府根本没有。 这是前阵子他们一同去江南,荣景初特意带回来的。 而他那个人从不吃甜食,自然也没注意到应天府没有龙须酥这个漏洞。 分开是他提出来的,深更半夜又偷偷来送糖?他这是在玩欲擒故纵吗?果然男人没有好东西!尤其是宁家的男人! 云芷一时负气,想直接将扔了,但是手都扬起来了,到底还是轻轻放了下去。 她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又不是放不下那个男人!她坦坦荡荡的,还怕留着一包糖吗? 云芷进了空间,直接把糖摆在了枸杞的面前,“吃吧!小心别毒死你!” 枸杞一听,顿时夹紧了尾巴,向后退了好几步,还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它可是喝过灵泉水,什么话都听得明白的,谁也别想糊弄它。 云芷见状,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声,“吃吧吃吧,我胡说八道的行了吧!” 枸杞上前嗅了嗅,狗鼻子向来是最灵的,什么有毒什么没毒,什么草药能治什么病,它们一闻就知道,发现那就是普通的糖,它这才放下心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云芷也不免被它逗笑了,心中的郁郁褪去了不少。 还没来得及喝安神汤呢,就在空间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日醒来,她才得知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顾承与顾夫人和离,顾夫人一时想不开,竟然怀着身子投了河! 好在是渔民寅时出去打渔,刚巧撞见了,这才将她救了下来。 眼下人正在府衙呢,平日里一起在广聚轩帮忙的夫人们都过去看她了,云芷得了消息,也赶紧赶了过去。 第246章 顾夫人肚子里是邪祟! 府衙内,顾夫人已经在几位夫人的拉扯下,换了干净的衣裳。她的头发乱蓬蓬又湿乎乎的,却又将衣裳给沾湿了。 尽管大家好生安慰,可是她完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眸瞪得老大,抓着面前两位夫人的裙摆,就撕心裂肺道:“求求两位姐姐!就让我去了吧!” “让我去吧!放过我!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大家都不禁被吓到了,但还是好心劝说道:“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就是不为着自己想,也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想吧!”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宽慰了,岂料,顾夫人听了却更疯了,甚至直接抓着自己的头发,企图将自己给勒死! 夫人们赶紧将她给拉住了,有人终是咬牙切齿地劝说道:“娘子又何苦这样作贱自己呢?你真有个好歹,岂不是让顾承和那贱人如了意?要我说,你就好好活!好好把孩子养大!让那对丧良心的狗东西好好看看!” 谁承想,夫人话音还未落,顾承人还未到,声音就从门外响了起来,“谁告诉你们纳兰文珠有孩子了?她肚子里那一坨根本就是妖孽!是邪祟!是她差点坏了我们顾家的浩然正气!本官为了家族名誉休了她,怎么还成了本官的不是了?就她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该架个火堆烧死……” 说时,他扑进门来,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泥。 门外,袁辰抬起来踹他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众人纷纷朝着袁辰投去赞许的目光,都不免觉得这一脚踹的十分解恨。 而袁辰的目光却落在了云芷的身上。 自打那日清心寺相亲,这还是他二人第一次相见。 他是听说了云芷和荣景初之间的事的,知道人家心有所属,便识趣地退让,万万没有拆散一对有情人的道理。 此时再相见,两个人都不免愣怔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向对方浅浅一笑,算作是打了招呼了。 顾承平白无故挨了这一脚,自然也不能让步,立刻爬起来指着袁辰的鼻子叫嚣道:“袁辰!你装什么!你官位还比我矮上两级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踹老子?” 袁辰却大步流星走到了写着“廉洁奉公”的匾额之下,一掀衣摆正儿八经地落了座。 “大理寺审案代表的是皇上!我管你是什么官位!” 顾承自然不服,立刻狡辩道:“本官休妻只是家事!如何就要你搬出大理寺来压我了?” 他话音未落,云芷就一根银针顺嘴飞进了他的喉咙里,教他做人了。 顾承顿时又惊又惧,捂着嗓子“唔……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他很想上前来,请云芷帮忙拔个针,又很怕这货喜怒无常,惹恼了她再多送他几针。 她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而且听说她是皇上相好的,未来很可能当皇后的。 这样的大人物顾承可惹不起,赶紧跪倒在云芷面前,虔诚地磕起头来。 云芷却浅浅一笑,又将手里的几根银针亮给他看,“好吃吗?管饱!” 第247章 造了什么孽,怀了妖孽? 顾承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连忙瞪着一双眼睛摇摇头,随后又恭敬地跪在云芷面前磕起头来。 云芷懒得搭理他,只是不想他句句诋毁顾夫人,继续刺激她那脆弱的神经罢了。 这时,云芷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记着顾夫人的外祖父曾经在攻打楚国的时候,给太上皇献上良计,才有了后来大同联合金国顺利灭掉楚国的壮举。有这样的先辈,顾夫人的身份自然贵重,岂是你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说休就休的?” 他们夫妻两个同样是靠着祖上,怎么顾夫人就高贵,他顾承就混吃等死了? 顾承有一肚子的道理要说,但是针哽在喉咙里,又对上云芷冷冰冰的眼眸,他既不敢说,也说不出,只能埋头默认了她说的是对的。 云芷给顾夫人递了个眼神,示意会给她出气,又对顾承说道:“就算分开也是和离!轮不到你休她!而且顾夫人带过去的嫁妆,你也得如数归还!” 一说到钱,顾承可是急眼了,当初京城兵荒马乱的,他们一心想着逃命,哪带什么钱呢? 现在让他还嫁妆,岂不是要了他老命? 他比比划划,“唔唔唔……”地想说点什么。 岂料,袁辰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既然顾大人也同意,那就按照郡主的意思办吧!” 想不到这云芷和袁辰竟然如此默契,他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有点忍俊不禁。 其他夫人更是护着顾夫人,纷纷附和叫好。 很明显,所有人都是站在顾夫人这一面的。 可是,要顾承赔钱,顾承可不干了,他发疯一样冲到袁辰的面前,比比划划,终于费尽力气,把梗在喉咙里那根银针给拔了出来。 “袁辰,纳兰氏肚子里那妖孽该不是你的种吧?要不然,你堂堂大理寺少卿,怎么能徇私枉法到如此地步?” 他并不知道云芷和荣景初已经分开了,因此话里话外并不敢说云芷的不是,只能咬住比他矮了两级的袁辰不放。 他直接一顶通女干的帽子扣在袁辰和顾夫人身上,袁辰忙着自证清白,便没空攀咬他了。 袁辰顿时一拍惊堂木,“大胆!你这是造谣生事!侮辱本官!” 那顾夫人也抑制不住,一面嚎啕大哭,一面越发用力地捶打起自己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啊?” 从夜里到现在,她受了太大的刺激,身子早已吃不消了,因此,哭着哭着,整个人就厥了过去,连呼吸都尤其地微弱了。 云芷连忙凑上去,掐她的人中,又在她几个穴位上施了几针。 见她渐渐醒转了,云芷才探上她的脉搏,顾夫人嫌丢人,立刻想抽回手。 云芷却一把将她拉住,道:“别动。” 顾夫人自然不肯配合,就像顾承说的,她的肚子里怀的是个妖孽,她前几天已经下了血了,顾承给她找了两个郎中,都说她没怀孕。 若不是她这身子如此不争气,她也不至于被男人休了,就想不开跳河,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羞耻啊! 眼下这么多夫人都在,云芷若是再看出她脉象有异,她就是走了,也不能干干净净地走了! 顾夫人不停挣扎,显然是一点也不愿意配合,云芷只能吩咐其他夫人道:“把她给我按住了。” 第248章 云芷是顾夫人的主心骨 夫人们自然相信云芷的为人,她们有着共患难的情义,云芷这时候说话,便让她们有了主心骨。 于是大家纷纷上前来按住了顾夫人,努力让她保持平静,等着云芷诊脉的结果。 顾夫人一心拒绝,此时没有反抗能力,只能咬紧牙关幽幽地哭了起来。 云芷摸脉摸了很久,随后,又抬手用力地在顾夫人的肚子上捏了捏。 末了,她不禁蹙起了眉宇,夫人们看她的神情,不免也都紧张了起来。 有人忍不住帮顾夫人发问:“依郡主看,顾夫人这身子如何?” 云芷拉住顾夫人的手,在几位夫人的助力下,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又扶她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落了座。 云芷没回答那位夫人的话,而是郑重地问顾夫人道:“夫人如此作贱自己,是舍不得那负心的男人?还是心疼自己腹中的孩儿?” 虽然顾夫人比云芷大了几岁,但是在她心里,一直是十分敬重云芷的,她为国为民,有一腔大爱,根本不会像后宅女人那样勾心斗角,蝇营狗苟。 此时云芷愿意帮忙,顾夫人便是完全信任她的。 这些事在她心中也实在是憋闷了许久,今日有云芷在,她也愿意敞开心扉说一说。 “我自然是心疼我未出世的孩儿!” 顾夫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 转而,她的眼眸又暗淡下去,“可是……可是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我根本就没有孕,还有人说,我这肚子莫名地鼓了起来,是妖胎!” 她忍不住拭起眼泪来,又指着顾承埋怨道:“顾承一听说,就说我丢了顾家的脸面……要休了我……他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只怕巴不得我们娘俩有个好歹呢!” 顾承不服气,正要上来分辩几句,云芷却回眸瞪他一眼,起先说道:“那你就真去跳了河?你这不是让小人得逞了吗?” 顾夫人垂下头去,“郡主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这当娘的,如何能忍受外人对我孩儿指指点点?我就是想着一了百了,直接去陪他……” 云芷这时却说道:“那我要是说,你真的没怀孕呢?” 顾夫人抬眸望她,仿佛最后一根主心骨也被抽空了,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而落,一时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云芷这时拉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耐心地鼓励她说:“你真的没怀孕,也不存在什么妖胎,你只是生病了。” “你如果信任我,我会把你治好的,等你改了嫁,照样会有自己的孩子,随意你想生几个都行。” 这话真的让顾夫人看到了希望,怀了顾承的孩子,还是个妖胎,她身怀六甲却要被休,她和她的孩子以后会处处受人指指点点,这怎么看都是一条不归路。 可是如今云芷告诉她,没有这个孩子,她以后还可以改嫁,还可以重新开始,她突然觉得自己从万丈深渊中爬出来了。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十分不自信地道:“真的?郡主不是哄我的?” 云芷郑重地朝她点点头,又指向顾承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是,我要你亲笔写一封和离书给他!从此以后,你与这个贱男人再无瓜葛!你要除去顾夫人的身份,自己有勇气往前走,我才能帮你!” “如果你自己举棋不定,和伤害你的人藕断丝连的,那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我只能说你活该!” 第249章 听雨去挖铁矿 一听这话,顾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到袁辰面前求了纸笔,刷刷几下写完了和离书。 “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恩断义绝!你爱娶什么丫鬟婢女,花娘都随你!再见面,也只当不认识!” 说完,她将那和离书决绝地抛向空中,甚至不愿意多看顾承一眼,便在两位夫人的搀扶下,回到了云芷身边。 她跪倒在她脚下,郑重道:“郡主,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顾夫人了,我又可以做回纳兰文珠了!” 说时,她恭恭敬敬给云芷叩了个头,“求郡主救救臣女!带臣女搏一条生路!” 看到面前的纳兰文珠,云芷莫名地想到了前世的自己,能救她于水火,就像是在救赎前世的她自己一样。 云芷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她连忙将她搀扶起来,笑盈盈道:“好说好说!” “既然你信任我,那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云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纳兰文珠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云芷就拍了拍巴掌,有守卫听见了信号,顿时押着听雨入门来。 他们丝毫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一把就将听雨推倒在地。 如今的听雨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了,跟了顾承以后,她总算是能吃饱饭了,因而孕相尽显。 此时她浑身都在发抖,她深知自己人微言轻,这满屋子的权贵,没有一个是她惹得起的,于是连忙爬起来,怯生生地给大伙磕头,“奴婢见过郡主,见过袁大人,见过各位夫人……” 看到这个毁了自己家庭的贱人,纳兰文珠简直恨得牙痒痒。 云芷却拉住她的手,示意她根本不必为了这个贱人,而失了自己的身份。 她阴阳怪气地开口道:“这些年我也算没白教你,你倒是个知礼的,满屋子的人都知道问候一遍。” “只是,为何单单落下了顾大人呢?是凭你二人的关系,他不会为难你?还是说你是故意与他避嫌呢?” 这是直接将他二人的私情点破了,听雨顿觉羞耻,把头埋得更低了。 顾承却为了自己的声誉,死鸭子嘴硬,“微臣不知郡主是什么意思,我与纳兰氏和离,纯粹是因为她怀了妖孽,有辱门风,与旁人无关!这个女人,微臣根本就不认识!” 此话一出,其他夫人却控制不住了,“到这时候了,顾大人就别装了吧?你和这贱婢的事,咱们这些人谁没撞见过?郡主还冤枉了你不成?” “就是!咱们不说,是给你脸面!可是你偏要装什么善人,还把责任怪到纳兰娘子身上,那属实是有点给脸不要脸了!” “你看看这个女人!活像个大肚子蝈蝈,难道也不是你顾承的种吗?” …… “你……”顾承顿时被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怼得哑口无言。 云芷这时却冷冷一笑,“听雨,你看见了吗?你脸都不要,跟着这个男人,还给他生孩子,其实他根本不敢认你!” 听雨不敢答话,她怕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云芷,她了解云芷的心性,更是知道,只要云芷动动手指,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郡主,奴婢错了!奴婢当初也是为了活命,实在是没有别的路走,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深知和顾承的私情是赖不掉的,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认一个便宜爹,她就“砰砰砰”给云芷磕起头来。 云芷浅浅一笑,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在她面前抖了抖,“当初一块儿逃荒的时候,你不是和我要身契吗?当时没找到,但是你说巧不巧?现在就找到了。” 听雨脸色一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郡主,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对不起您和顾夫人!从今往后,奴婢当牛做马伺候您二位,只要顾夫人给我和孩儿一口饭吃就行,求求您就放过奴婢吧!” 说着,她又要对着云芷和纳兰文珠磕头。 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冷冷一笑,她现在才知道磕头,不觉得太晚了吗? 更何况,这次放过她,谁知道她下一次又要害到谁的头上呢? 云芷示意守卫的,把身契呈递到袁辰的手上,“牛栏山上的铁矿正缺人手,这人我便交给朝廷了。” 云芷竟然要听雨去挖铁矿!听雨顿时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要知道那矿洞里常年不见天日,活又脏又累,一起干活的也大多是牢里的犯人,一想到要与那群烂人同吃同睡,听雨就觉得这一辈子算是看到头了,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呢。 “郡主……” 她想来拉云芷的衣摆,又希望顾承能看在她肚中孩子的面上,保她一命,“顾郎……” 可是顾承为了自己的名声,根本不肯看她一眼,就好像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直到袁辰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郡主一心想着朝廷,大爱无边,还不快磕头谢恩?” 夫人们紧跟着议论了起来,“就是!如此不检点,不把你拖出去浸猪笼,算是便宜你了!挖铁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郡主饶命!” 听雨便这样被拖了出去。 从头至尾,顾承都未发一言,未多看一眼。 不过是露水情缘吗,不过就是生孩子吗,跟谁都一样,不差她听雨一个。 第250章 手术,妖胎! 夫妻和离,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云芷和袁辰拿顾承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给他扣个陷害忠良之后的帽子,除了归还纳兰文珠的嫁妆,再多坑他一笔钱罢了。 出了府衙,云芷就和纳兰文珠一起去了她暂住的宅子,她这病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云芷便只让春信留下帮忙,其他夫人都各自回去了。 其实,在纳兰氏的脉象上,云芷也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她没有怀孕,但是体内也没有痰瘀的症状,换一句现代话说,就是不是子宫肌瘤导致的肚子胀大。 云芷在她小腹摸了摸,确实可以肯定她肚子里是有异物的,只是没有专业的设备看清腹腔的情况,云芷也不能断定那是什么。 这种情况,云芷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她倒是有一种猜想,但是那种病概率又太低太低了,她并不敢妄下断言。 思来想去,云芷还是决定做个手术,一看究竟。 然而,要把纳兰氏的肚子剖开,放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不但纳兰氏不会同意,只怕传出去,外面的人也要将云芷当成怪物了。 云芷不怕别人怎么说她,眼下尽快给纳兰氏做手术才是唯一能救她的途径。 云芷将这个想法,以及大致的手术过程对纳兰文珠说了,她也给了纳兰文珠充分的时间考虑。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纳兰文珠几乎只考虑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十分爽快地答道:“我愿意做这个手术!以前我一直以为这腹中的是我苦命的孩儿,为了他,便是落到如何境地我也认了,既然如今证实了我并无孩儿,那我也想尽快摆脱这个大肚子!郡主,我想快点做回一个正常人!” 云芷理解她急切的心情,便从空间拿出宫里最好的金疮药,养身子补元气的十全大补汤,清洗了手术要用的刀具,还亲手配了麻沸散,让春信煎了。 手术在第二日的上午进行,果然是以最快的速度,纳兰文珠多一刻都等不得。 为了纳兰文珠的名誉,宅子里也只有云芷春信她们三个人,秦英如身为女将军,亲自守在门外,将每一个好心来拜访的人都劝退了回去。 麻沸散起了作用后,云芷小心翼翼操刀,一层一层剥开纳兰文珠的腹腔,春信在一旁递东西,帮着擦除渗出的血迹。 虽然云芷提前给她讲了手术的过程,但是亲眼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她还是觉得触目惊心,一颗心都狠狠提着。 但是云芷手法出奇地娴熟,人也格外镇定,春信看着她,不免也有了主心骨,她乖乖听话,每一个动作都配合到位,是个十分合格的小助手。 云芷忙碌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最后终于从纳兰文珠的腹中取出了一堆不成型的肉球,里面甚至还包着头发和牙齿。 妖胎!这不正是顾承所说的妖孽吗? 春信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脚下一个踉跄,真险些厥过去,她勉强吞了一口口水,终是问道:“郡主,这到底是什么?” 第251章 大肚子不见了 取出了这所谓的妖胎,云芷一颗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中。 她没时间回答春信的问题,春信却眼看着她的一双眼眸从镇定变得越发明艳动人了,春信明白的,纳兰娘子这顽疾算是解了。 她跟着她们家郡主救了一个人的性命,顿时一股荣誉感袭上心头来,郡主好棒啊,给郡主打辅助的她春信也真的好棒啊! 春信忙碌了许久,原本已经很累了,此时劲头却更足了,手脚也更麻利了。 都说沈昕尘针线活做的好,可是在人的伤口上飞针走线的手艺,还得看云芷的。她许久没给人缝过针了,但是手一点也不生,三下五除二就将纳兰氏的伤口缝好了。 趁着麻沸散的药劲儿还没过,主仆二人又飞快地打扫了战场,待纳兰文珠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已经没有血腥气了。 若不是她肚子上留下了一道蜈蚣一样的处理过的伤口,她甚至怀疑什么都没发生过。 纳兰文珠才刚醒了,身子还尤其地虚弱,但是看着一下子变平坦的小腹,她不免热泪盈眶,挣扎着就要从榻上起身给云芷叩头,“郡主救命之情,恩同再造,臣女铭感五内,愿结草衔环,当牛做马,以报郡主大恩!” 春信连忙扶着她重新躺好,“娘子快别乱动,郡主为了你这病忙碌了好几个时辰呢,你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云芷原本在窗下,借着阳光打量着那所谓的“妖胎”,被二人一吵,这才回过神来。 她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把实情说与纳兰氏听听,毕竟这个东西折磨了她几个月,以后也不会再相见了,理所应当好好告个别的。 云芷端着托盘走到纳兰氏的榻边。 看到那生着头发和牙齿的肉球,纳兰氏也是明显一惊,甚至不敢相信这个东西是从自己肚子里取出来的。 “这是……是我未成形的孩儿吗?” 云芷摇摇头,答道:“不是。” “没想到,这和我手术前的猜想一样,是寄生胎。” 纳兰文珠和春信不禁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是寄生胎。” 云芷耐心地给她们科普道:“简单地说,它不是你的孩儿,而是你的兄弟姐妹。你母亲当时怀的是一对双胞胎,但是你这个兄弟姐妹是个不完整的,还错误地长在了你腹腔中,有的寄生胎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有反应了,而也有很多会像你这样,都长大成人了,它却突然开始生长,显现了出来。” 听云芷这样解释,纳兰文珠和春信都不免瞪圆了一双眼睛,这种离奇的事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现代医疗档案记载,发病率也只有五十万分之一,也难怪她们不敢相信。 云芷浅浅一笑,再次很笃定地说:“纳兰姐姐,他真的不是你的孩子!你可以想想,你的祖父家外祖父家,可有人生双胞胎的?你们家族里是有人遗传的。” 这一句话让纳兰文珠醍醐灌顶,因为她姨母家是有双胞胎兄弟的,而且不用说别人,她本身就有两个嫡亲的妹妹,她的母家确实是有双胞胎的遗传基因的。 她渐渐接受了云芷寄生胎的说法,还鼓起勇气伸手指戳了戳那托盘中小小的一坨。 “我想回一次京城,将它埋在城郊,离我父亲母亲近一些的地方,也免得它小小的一个,没人照应了。” 纳兰文珠的脸上终于绽出了灿烂的笑容,从此以后,她的世界也彻底雨过天晴了。 第252章 李千荷殁了 纳兰文珠和春信能理解寄生胎的事,但是这事若是传开了,难免有人会说她怀的就是个只有头发和牙齿的妖胎,云芷不可能去掰正每个人的三观。 所以,为了保住纳兰文珠的名誉,云芷要求,这寄生胎的事就停留在这间屋子里,烂在她们肚子里,便是门外守着的秦英如都没说。 对外她们只说纳兰文珠其实是中了一种慢性毒药,险些丢了性命,好在云芷发现的及时,从她肚子里抽出了不少脓水,又给她配了解药,只要喝上七七四十九日,就能康复了。 至于这给纳兰文珠下药的烂人,云芷她们没说是谁,大家却一致猜测是顾承。 这个顾承真的好恶毒啊,身为人夫,不但在外面寻花问柳的,还偷偷给自己的妻子下药,污蔑妻子怀了妖孽,他手段如此狠绝,根本就是要害死纳兰氏啊! 没用几天这消息就传开了,人们都在背地里戳顾承的脊梁骨,甚至有人与他擦肩而过,也忍不住要啐他一口,他顶着这杀妻之名,好人家更是不敢把女儿嫁给他了。 云芷就是让他一次出轨,这一辈子都休想沾女色! 这样既保护了纳兰文珠的尊严,又狠狠惩戒了顾承那个负心人。 这件事情解决了以后,纳兰文珠自然是对云芷感激不尽的,她虚长了云芷几岁,云芷叫她纳兰姐姐,她便待云芷比亲妹妹还亲了,只要是她有的,她都愿意无私地送给云芷,她没有的东西,便是叫她赴汤蹈火,她也愿意为云芷一试。 可实际上,云芷何尝需要她报答呢?经历过荣景初的背叛,她只觉得这世间最珍贵的就是真情,纳兰文珠愿意唤她一声妹妹,愿意掏心掏肺地对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云芷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纳兰文珠早前就为了她怼过听雨几次,她二人这是以真心换真心,早该成为朋友的。 云芷原本还为了荣景初的事,日日郁郁寡欢呢,陪着顾承和纳兰文珠这样一闹,她反而也想开了,男人有的是,她何必为了一个听信小人谗言而冤枉她的渣男黯然神伤呢? 不值得!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她得往前看,她得过好自己的人生。 然而,就在她决定放过自己,也放下这一切纷纷扰扰的时候,北铭又来信了。 信上说,李千荷殁了,皇上一直憎恶她说云芷的那些话,她又一直缠着皇上,皇上便直接赏了她毒酒和白绫,她两样都不想选,去下旨的宦臣便直接将她勒死了。 信上还说,皇上一直念着云芷,夜夜都会看着她的小像,一个人偷偷地发呆。 北铭不方便说其中的原因,但是希望云芷能在心上留一个位置给荣景初,他们之间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云芷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就放在蜡烛上烧了。 春信才进门送了信,甚至还没走出门去,就见着北铭将军的信被烧了,她连忙冲上来,想要把信抢走,“郡主!别……” 云芷却浅浅一笑,径直避开了她,将信点燃了丢在了地上。 “春信你记住,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有人费尽心机一定要离开你,那在他的权衡之下,一定是没有你,他会活得更好。” 第253章 不孕 三日后,沈昕尘和友瑜回来了。 友瑜围在她身边,将她照顾地格外殷勤细致,任谁都能看出他对她的心思。 可是,随着江凌的离去,沈昕尘的心似乎也死了,云芷再次见到她,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甚至都不像个人了,那没有喜怒哀乐,得过且过的样子,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友瑜见到云芷,满眼都是希冀的光芒,凭云芷他俩的交情,云芷一定会撮合他二人的。 毕竟,以他的人品,官位,都是远远胜过江凌的。 江凌他只是死的壮烈而已,但凡活着,凭他做下的那些事,也不至于让沈昕尘念念不忘。 友瑜将沈昕尘平安地送回了沈家,茶也来不及喝上一盏,就要赶去京城,与荣景初汇合了。 临走时,他还拉着云芷,笑嘻嘻地说:“郡主,您可要在沈姑娘面前,多帮我说说好话啊!” 岂料,云芷这一次待他却尤其地冷淡,甚至他还没出门去呢,就听见她毫不避讳地对沈昕尘说:“以后离友瑜远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跟着荣景初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友瑜一听这话,心顿时凉了半截,得!这是小两口闹别扭,把他也给刮带上了,他还指望云芷说他好话呢,他倒是应该自求多福吧? …… 云芷去引爆城外那些震天雷以后,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当时战事吃紧,她又忙着救沈昕尘,后来又忙着建设盛世华城的事,便也没把自己的状况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她的小腹总是隐隐作痛,月事也延后了许久没来,她才开始重视起来。 如今是她用心调理地第二个月了,可是也一直没什么好转。 云芷从自己的脉象诊断,她以后不会有孕了。 确定了这个结果,她也没有很伤感,倒是觉得有点好笑。 那荣景初是皇上,跟了他是一定要留下子嗣的,就算真的不生,后宫里也要有其他女人生,那云芷的后半生自然是不会好过的。 她该庆幸她和荣景初已经分开了,她以后可以不嫁人,不会怀孕这个事,她也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她只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 云芷深深叹息一声,她和荣景初之间,终究是少了点缘分。 就算当初他没信了李千荷的话,嫌她脏甩了她,她也总是要为了不孕这件事,和他做个了断的。 幸好当初两个人断的干净,没再纠缠,幸好,幸好。 云芷继续调理自己的身体,灵泉水配上中药,还有针灸,她对有孕倒是没那么深的执念,但是月事准了,她也会不那么容易衰老的,身子调理好了,有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在她的心中,也一切随缘,反正她以后只搞事业,也不嫁人了,她不强求任何事。 云芷一直努力表现地像个正常人一样,她却不知道,她也和沈昕尘一样,像是变了个人,难得她那样寡言少语,那样成熟稳重,她全部的郁郁不得志,其实全写在脸上了。 沈昕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云芷没主动说,她便也没追问什么,她只拉着她的手,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每每在云芷向她看过来的时候,她都冲她浅浅一笑,用全部的温情柔软给她最大的力量支撑。 “这下知意知然他们兄弟两个,可真要养咱俩一辈子了。” 云芷终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随后她紧紧地将沈昕尘拥住,姐妹二人放肆地大哭了起来。 第254章 战神凯旋,玄祖皇帝也回来了 几日后,京城传来重大消息,太上皇惨死在了司马平勇的刀下!荣景初勃然大怒,为了国仇,也为了父仇,竟直接带着二十几万大军从正面突围,攻进京城去,杀了金军个片甲不留。 京城和周边的郡县收复了!大同国的领土完整了! 司马继雄身患重疾,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而司马平勇带着三万多残兵败将逃回了金国去。 虽说太上皇驾崩,举国同哀,但是荣景初带兵把战事平了,从此百姓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这如何不是天大的好事呢? 消息很快传开了,大同国上下皆为太上皇披麻戴孝,三个月内禁花灯、烟火、集市,百姓们甚至不可以唱歌大笑的,抓住了就要被治一个对先太上皇的大不敬之罪。 国丧期间,禁忌着实是很多,然而,黎民百姓们远离了战乱,却是人人发自内心高兴的,大家更是打心底地敬重大同国的战神荣景初。 果然他浴血奋战的光芒会照耀他们所有人。 主动来军营当兵的青壮年越来越多了,攻打京城的时候,队伍就扩大到了三十余万,除了一部分留在应天府,跟着袁辰和沈江波他们攻打燕国,其余的全跟着荣景初围攻京城了。 如今,京城的战事已平,大同军队也迅速壮大,不算西面和南面边境线上的,光是跟着荣景初的,就很快达到了七十余万。 大同国运昌盛,一切都欣欣向荣,迅猛地发展。 京兆府周围的粮食大丰收,加上国库里的存粮,足够全国的百姓吃上几个月,直到下一茬粮食涨起来,都不会有人饿死了。 京兆府传来捷报,沈知然带领的部队,拿下了金国边境的十七座城池,皇上大喜,直接封他为一品骠骑大将军。 而应天府这一面,荣景初带兵凯旋,又亲自带兵支援燕国之战,不过短短九日的时间,就让燕国彻底覆灭,从此世上再无燕国。 所有人都以为,荣景初这次回来,他和云芷的婚事也将提上日程来。 当荣景初骑着高头骏马,威风凛凛地走在万民臣服的街巷之上,他的目光也终是落在了云芷的身上。 秦英如此时正在云芷身旁跪着,她满目希冀,追随着荣景初的目光望了望云芷,又大胆地抬头望了望荣景初,不禁一把攥紧了云芷的手,兴奋地推了推她,那副神情几乎是把“嗑生嗑死”四个大字都写在脸上了。 可是短短月余未见,云芷和荣景初之间却生分了许多,京兆府所发生的一切,竟然仿佛隔世。 她始终微垂着眼眸,不肯看他一眼。 他薄唇轻启,却想说点什么。 岂料,这最后的平静竟被道路尽头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 众人闻声望去,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曾经的太子殿下,只当了一夜皇帝就沦为阶下囚的玄祖皇帝,荣景仪! 他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身边还跟着一直贴身侍候他的宦臣高兆。 那高兆亦是瘦骨嶙峋的,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丝毫不客气,操着那尖细的嗓音就厉声喝道:“大胆战王!你谋权篡位,集结军队,不救二帝不说,竟然还为了玄祖皇帝的女人,害太上皇白白丢了性命!你可知罪?” 说时,他伸出手指径直指向云芷的眉心。 第255章 荣景初,你要你女人,还是要你父兄? 话又说到云怡这面,她被司马继雄赏给将士们后,她的营帐中夜夜笙歌,有多少金军在外头吃了败仗,回到军营,却能在她的温柔乡中得到慰藉。 在金国,她也算是一个大功臣了。 金军却不知,对于大同国来说,云怡她何尝又不是功臣呢? 才进了二月,她的浑身都开始红肿溃烂,甚至还会流脓水。 想占她便宜的金军看见了,无不是腰带都来不及系,就吓得落荒而逃了。 云怡得了脏病的事也很快在金军中传开,一时间,军医的营帐门前,长队犹如游龙,所有管不住自己身子的,都生怕被云怡过了病气。 金军中的军女支有上千人,经云怡这么一传播,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三月底的时候,得脏病的金军就已经有数万人之多了。 金国的军医还不及大同国的技艺高超呢,大同国都治不了这花木卯病,金国便更没可能了。 一时之间,数万大军只有眼睁睁等死的份儿! 一下损失这么多将士,司马继雄如何能不心痛呢?而更让他心痛的是,他自己是最先与云怡睡的,这传上脏病的事如何能少的了他呢? 继云怡之后,就是他和鸣翠,还有跟着他的那些女人最先有症状了。 在别人身上开始流脓水的时候,云怡他们已经开始流血水,甚至全身溃烂,满屋恶臭了。 司马继雄都恨不得将云怡千刀万剐了,然而,她病恹恹的模样,也没几日了,更没有人乐意进她那满是恶臭的营帐,还真是处决她都会脏了其他人的手,反倒还给她一个痛快了。 司马继雄便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烂掉,让手下的每日朝她泼一盆盐水,他要她日日承受切肤之痛,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对于司马继雄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寻得良方,尽快治病。 正在这时,司马平勇不知从哪打探到云芷医术了得。 这个女人先是杀了司马平威,又杀了司马平康,他们金国更是有十余万将士全死在了她的手上。 真是一提到云芷的名字,他们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 恰好又赶上荣景初的军队围城,金军苟延残喘,再无生路,司马平勇灵机一动,当即把大同国的二帝推上了城楼,并冲荣景初叫嚣道:“荣景初!想要你父兄的命吗?拿云芷来换啊!” “老子给你半个月时间考虑!你是要女人!还是要你爹!” 不得不说,司马平勇比他两个兄弟都有脑子,是当世枭雄。 他这一计,既解了被围困的处境,又害得荣景初里外不是人。 二帝的性命捏在金人手上,荣景初自然不敢强攻,只能这样僵持着。 而他让荣景初拿云芷来换二帝,更是杀人诛心了。大家都知道他对云芷的感情,他怎么会舍得把云芷推出去挡枪?可是,他若不换,便是沉迷美色,不忠不孝,甚至有谋权篡位之嫌。 他若是换,便是皇家无情,哪怕再爱,生死攸关之际,女人也只是可以随意交易的物件。 皇家不缺女人,别的皇上为了保住自己孝子的美名,只怕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的父亲。 可是司马平勇提的条件,却勾起了荣景初一些童年的回忆。 那一年司马继雄管太上皇要美人。 梅婉坐在华丽的轿辇之中,身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犹如一条骇人的长蛇,要将人吞噬了,骨头都不吐。 小小的荣景初甚至来不及穿鞋子,就赤着脚追在队伍后面,一声一声撕心裂肺地唤着“母妃……母妃……” 那一年,梅婉为了不让儿子蒙羞,在没走出皇宫之前,终是挥刀自裁了。 那一年,梅尚书府无一生还。 那一年,在所有人都对荣景初避之不及的时候,小小的云芷拉起了他的手,一定要到太上皇面前为梅妃讨一个说法。 在大同国亡国之际,救回二帝甚至都不在荣景初的考虑范围内,司马平勇凭什么认为,他荣景初会为了父兄,为了所谓的颜面,而把他最心爱的女人推出去? 他和荣家其他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保护好云芷这件事,荣景初从未动摇过。 让他担忧的是,若他不肯拿云芷交换,二帝因此死了,将来云芷一定会遭人诟病,说她红颜祸水,祸国殃民。 两个皇帝的命债,岂是她一个小女子能背负得起的?荣景初只想她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生活罢了,至于那些沉重的骂名,他一个人承受,足矣。 所以,在北铭问他打算怎么做时,他默默地在地图前站到后半夜,最后连天都亮起了,他终是哑着嗓子说道:“分开吧。” 七日之后,荣景初直接带兵攻城,司马平勇算透了一切,却唯一没算到荣景初为了云芷会这么疯! 他钳着太上皇的衣领,把冰冷的大刀死死地抵在他的脖颈上,目眦尽裂地朝着荣景初嘶吼道:“荣景初!你为了个女人,不要你老子的命了吗?”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他?你如此不仁不孝,难道也不怕万人唾弃吗?你信不信老子让你和你女人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荣景初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威胁一样,径直搭弓射箭,“嗖!”的一下,那箭在半空中一晃而过,竟然穿透了司马平勇的右腮,又从他的左腮穿了出来。 随后,荣景初号令身后的二十万大军道:“司马平勇把太上皇杀了!弟兄们随我杀进城去!夺回京城!给二帝报仇!” “是!” 相比于眼睛看到的,将士们更相信荣景初在军中的威信。 说时,他们斗志昂扬,一窝蜂涌了上去。 司马平勇见着大势已去,只得带着残兵败将退出京城,往金国逃跑。 但是腮上的这一箭让他越发恨毒了荣景初,既然荣景初连自己的孝道和尊严都不要了,他也不妨送他一件大礼。 他挥刀“唰唰唰”朝着太上皇砍去,明明才两刀,人就已经死了,他却杀红了眼,一下接一下砍个不停,足足砍了十几刀之后,他才命人将太上皇高高举起,随后,径直从城楼之上扔了下去。 司马平勇的两腮上还插着箭,他癫狂地笑起来,满嘴都是鲜血,“哈哈哈哈哈哈!荣景初,这是你应得的!” …… 第256章 我不是皇上的情人 杀了太上皇,是司马平勇对荣景初和云芷展开的第一次报复。 这第二次报复更歹毒。 逃出京城后,他便吩咐道:“去把荣景仪和高兆放了!躲过荣景初的人,让他们平平安安回到应天府!” 手下的人听了尤其不解,“可是王子,咱们已经杀了大同国的太上皇了!再放了玄祖皇帝,岂不是再没有要挟荣景初的把柄了?” 司马平勇疼的都快晕过去了,面对手下质问,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 另一面,荣景仪带着高兆踏上了归途,也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公公觉得,司马平勇为何不杀朕,还肯放过朕?” 高兆倒是比他看的透彻,“因为留着陛下,对荣景初也构不成任何威胁,倒不如放你回去,看着你们二虎相争,大同国内部乱起来,他们金国才能得到喘息啊!” 荣景仪若有所思,对于金人来说,他若是留下来,确实也已经是一颗弃子了,那荣景初都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皇死,又如何还会去救他这个所谓的兄长呢? 荣景仪依旧不明白,“可是……十一弟他有几十万大军,朕就是孤家寡人,朕拿什么和他斗?” 他摆摆手,“这个皇帝,朕不当也罢!” 高兆颇有一些恨铁不成钢,“陛下觉得,这件事容得您来选择吗?” “您以为,方才司马平勇带我们吃的那顿饭,仅仅是招待我们的散伙饭吗?” 他这么一说,荣景仪还真的觉得肚子疼了,“公公的意思是……” 他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由听见高兆叹息一声,道:“皇上不是孤家寡人,整个金国都会支持您把皇位抢回来的!” 毕竟,相比于虎视眈眈的荣景初,还是荣景仪这个窝囊废当皇上,对金国更有利。 …… 话又说回到两个皇帝对峙的街巷上。 高兆说着说着,不禁声泪俱下,哭得尤其凄惨,那可是一壶老绿茶了。 “战王殿下!你沉迷女色,为了自己的情人,连父兄的性命都不顾!你若是当了皇帝,岂不是天都要亡我大同国吗?” 看到这一幕,云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黯然神伤了那么久,结局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荣景初,便是分开,他也是为了护着她的,他绝不是会听信小人乱嚼舌头的人。 云芷那一颗满是阴霾的心瞬间豁然开朗了,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手轻轻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与此同时,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 如果不是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她一定愿意义无反顾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的。 可惜,没有如果。 借着这个机会,做个彻底的了断,也好。 他望向她,她也恰好朝他望过来,他们明明隔着人山人海,一时间,世界却仿佛静止了一样,他二人之间只余一些断不尽的情义。 “她不是朕的情人。” “我不是皇上的情人。” 他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 随后,云芷的眼眸不由自主地闪烁了一下,她看向高兆,毫不客气地说:“臣女清清白白,与玄祖皇帝更没有半点瓜葛!公公如此毁我清誉,这便是当初太子府的教养吗?” 高兆在大同国时,向来德高望重,便是其他皇子见了他,都要十分敬重的,他还真是第一次当众没脸,顿时圆瞪怒目,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大胆!” 云芷却根本不畏惧他,甚至越发大声地吼道:“还是说高公公并不介意,臣女当众宣传宣传你们太子府曾经做下的龌龊事?” 违抗圣旨,私底下换婚,如何云芷就真成了“玄祖皇帝的女人”了? 更何况,荣景初也要背上觊觎皇嫂的罪名的,云芷怎么可能允许? 荣景初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云芷冲锋陷阵的,当即也说道:“朝中政事,高公公如有不满,可以与朕说,就不必拉着一个小女子挡枪了吧!” 这一声朕顿时戳中了高兆的肺管子,“名正言顺的皇上在这儿呢!你一个谋权篡位的,如何敢自称‘朕’?” 北铭咬紧后槽牙,真恨不得一刀飞过去嘎了他,但是高兆代表的是玄祖皇帝,若是被他杀了,便涉及到荣景初的名誉,因此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只回怼道:“敢问与金军搏命的时候,玄祖皇帝在哪?” 友瑜紧跟着也说道:“就是!如今大同国的安居乐业,是皇上带着咱们兄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玄祖皇帝这时候回来了,倒是会捡现成的!” “你!” 荣景仪不禁觉得被羞辱了,十分没脸,高兆却强词夺理道:“若不是战王贪图美色,不肯拿云芷交换太上皇,太上皇怎么会驾崩?战王他大逆不道,根本就是大同国的罪人!如今玄祖皇帝回来了,他自然该乖乖让位!难不成还想霸着皇位谋逆?” 这话说来说去,竟又绕到了云芷的头上。 荣景初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女人的命也是命!一旦敌国来犯,就把女人推出去挡灾,那要男人干什么?既是我大同子民,朕便不会把任何一个人交给金人,换取和平!父皇常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父皇为了子民,为了江山社稷而崩,相信他也是死得其所,高公公口口声声要朕把云芷交出去,换父皇的命,可是要陷父皇于不义吗?” 第257章 袁辰和云芷 一切就像有预谋的一样,云芷夹在两个皇帝之间,甚至还间接害死了太上皇,这红颜祸水的恶名终究是传开了。 这还是她和荣景初分开了,及时止损之后的结果。 倘若还在一块儿,外面的骂声简直不敢想象。 七日后的深夜,荣景初收到了司马平勇的一封信件。 上面说的大概意思便是,金国只认荣景仪为新皇,若是荣景初不乖乖退位,金国将断了给大同国的食盐供应。 要知道大同国是不产盐的,全靠金国供应。 更奇葩的是,司马继雄命在旦夕,司马平勇再次要求大同国交出云芷。 看完这封信,向来淡定的荣景初再也压制不住火气了,他一拳打在案几上,怒道:“敢要挟朕!那就先杀了荣景仪,再挥师北上,端了金贼的老巢!” 北铭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着答:“末将愿追随圣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友瑜倒是个理智的,连忙推搡了北铭一把,道:“皇上是关心则乱,你能不能冷静点?难道你要陷皇上于不义吗?” 按理说,荣景仪是太上皇钦封,的确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但是荣景初临危受命,登上皇位,也算合情合理。 到底谁来当这个皇帝,最后就看谁更得民心了。 要说民心,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荣景初的胜算尤其大,百姓们也不是瞎子,谁会放着战神不要,而选择一个窝囊废当君主呢? 倘若荣景初在这个节骨眼沉不住气,把荣景仪给杀了,那他就从师出有名,变成真正的乱臣贼子了。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靠武力解决才是下下策。 只是云芷夹在中间受罪,荣景初便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了。 友瑜生怕他二人太冲动了,就连忙把北铭推出了荣景初的寝房,又帮荣景初带好了门,“反正今天晚上也想不出什么结果,皇上还是早点安寝,明天一早,叫沈大人他们来议吧!” 而荣景初根本就睡不着,他静静地站在地图前,却见窗外更深露重,地图上的那个小小的红点却还在街上瞎逛,还越走离家越远了,他放心不下,终是轻轻一点,传送了过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云芷的身边其实是有人陪伴着的。 那人身材挺拔欣长,面容清秀俊朗,正是袁辰。 荣景初的心微微一酸,脚下麻利地一跃,就站到了树梢上,密密麻麻的树影,正好借着月色挡住了他的身躯。 …… 自打上次清心寺相亲以后,云芷还是第一次与袁辰碰上。 与其说是碰上,不如说,袁辰早已经默默跟了她许久了,所谓的偶遇本来就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 “这么晚了,芷芷还睡不着吗?” 想起那日相亲袁辰的一番表白,云芷的目光不免闪躲,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回避他的。 “啊……屋子里闷,就出来走走……” 袁辰弯唇浅浅一笑,“我认识的芷芷,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那个肆意洒脱,不在意别人眼光的芷芷哪去了?” 他微微俯身,视线正好与云芷平齐,那眼眸中是化不尽的温柔和宠溺。 第258章 不如嫁给我,做袁夫人 被他这样盯着看,云芷难免不自在,身子也本能地向后倾斜闪躲。 她浅浅一笑,道:“袁兄,友情提示,我最近在京兆府的名声可不太好!这一面是皇帝,一面是玄祖皇帝,你和我走的近,就不怕把你也算进来?” 袁辰的眼眸没有一丝动摇,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怕。” 他离她这么近,云芷实在是没有安全感,她连忙抬起手将他推开了,“我怕!” “大哥,我已经够烦的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好吗?” 袁辰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往前走,他便与她并肩而走,还一面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平息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芷芷要不要听一下?” 云芷满眼防备,似是对他这话充满了怀疑,却听他大言不惭地说:“不如……嫁给我……你做了袁夫人,外面那些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他大喇喇地在云芷肩上拍了拍,“我会帮你的!” 云芷却觉得眼前一黑,原本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挺好的,袁辰这一出现,她是瞬间没什么兴趣了。 于是,她推着袁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当初他们在应天府选宅子的时候,袁家和沈家本就是挨着的,所以他们要回家去,走的也是同一个方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就到了袁家的大门口,云芷如释负重地朝着他挥了挥手,道:“回去早点睡,下次别再喝这么多了。” 袁辰微微愣怔了一下,他也没喝酒啊,可云芷却要当他这一腔肺腑之言是胡话。 领会了她的意思,他不免有点哭笑不得。 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他终是坦言道:“芷芷,你和皇上不会有结果的,放过自己吧。” “当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头看看,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那日清心寺一别,袁辰就再没出现过了。 他是聪明人,也是识时务的人,当初在清心寺,是隐约看见了一个身影像荣景初的,后来关于云芷会当皇后的流言四起,他就更确定了这二人的关系。 云芷为何会喜欢上她曾经最讨厌的人,袁辰想不通,但也尊重。 所以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附近的州县忙朝廷的事,一次也没回应天府。 如果不是云芷遭遇了最近的事,他可能把袁家祖母接过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终究是为了云芷,他才走了回头路——他是看不得她过得不好的。 可是,云芷连荣景初都放弃了,又怎么可能坑他呢? 她早就放过自己了,不会执着荣景初的爱情,但是依她这个身体状况,以后并没打算和谁成婚,哪怕是两个人将就在一起,她也是没想过的。 她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也很好。 于是,她又挥挥手,故意打趣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 …… 其实,她早就听到不远处大树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了,告别了袁辰,她不过走出去几十米远,就顿住脚步道:“出来吧,荣景初。” 第259章 以后只有君臣之礼 荣景初微微一怔,还真是没想到云芷会发现自己。 不过,她都已经点他大名了,再躲着就不礼貌了,他下定决心,随后稳稳地落在了她面前,开口便是说:“荣景仪的事,朕会尽快解决。” 云芷知道,他是惦念着她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通过地图传送,偷偷地来看她。 可是这话说出来,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们两个人的距离终是越来越远了。 云芷故作镇定,也微微勾了勾唇角,“臣女也想和皇上说这个,皇上打算如何解决玄祖皇帝的事?” 荣景初看向云芷身后那火光昏暗的灯笼,并没回答什么。 看来他并不想说。 云芷终是了解他的,他不想说,就代表他的思想很危险,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说,或许他是想杀了他! 荣景初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如何愿意手足相残呢? 但是对方的手段伤害到了云芷的名誉,他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哪怕杀了荣景仪,他自己会落得恶名,他也豁出去了。 而云芷不能允许这一切发生。 荣景初希望她好,她也同样希望荣景初好。 纵然往后余生,他们是要分道扬镳的。 云芷默了默,终是说道:“荣景仪和高兆的眼下都有瘀紫,面色也苍白,依照我的经验来看,那不是在金国被折磨的,是中毒了。” 荣景初的眼眸终于有了焦距,眉目也瞬间舒展了,他认真地望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当真?” 云芷点点头,还不待回答,就见他肆意地勾了勾唇角,心情似是豁然开朗了。 “便是假的,朕也要让它变成真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如你出去避一避吧,明日一早,朕让北铭带人送你。” 说完这一句,他便转身要走了。 真是生怕多待一刻,就舍不得放她走了。 云芷的心一空,连忙唤道:“荣景初。” 她迎上他的脚步,故作洒脱地说:“你不用躲着我的,我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以后我与你只有君臣之礼,绝不会逾越。” 云芷又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话,“对,绝不会逾越。” “国库还在我的空间里,这些原本都是属于你的,我会找时间还回去。还有我的地图,也请皇上还给我。” 荣景初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她这就开始与他划清界限了吗? 他的心不禁开始钝痛,纵然他知道,与她划清界限是为了她好。 “等荣景仪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丢下这一句,他便快步离开了。 就好像不做这个交接,他们总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 第二日,北铭果然带着人来接云芷了,随意她想去哪个州县,他们都会护送她过去。 她去散心也好,搞事业也好,都依她。 这属实算是大同国独一份的殊荣了。 然而,云芷也不是畏缩怕事的人,一点流言蜚语而已,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她还是选择了留下,待荣景仪的事解决了,不用别人赶,她也会走。 现在荣景初遇上了麻烦,她却是一定要留下帮他。 北铭拗不过,最后也只能同意了。 第260章 让位,做回战王 与云芷见过面之后,荣景初立刻便想通了。 随后他拟旨昭告天下——荣景初愿意让出皇位,继续做战王,荣景仪将是大同国唯一的皇帝,待回到京城,便会顺利登基。 届时,荣景初更是会乖乖交出几十万大军的军权。 这道圣旨对于荣景仪来说,简直是有百利无一害,战王他乖顺的几乎到了反常的程度。 然而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别有用心的人,从臣子到百姓却几乎都炸开了锅,沈知意回了应天府,更是和沈江波带头游街,请皇上收回成命。 几乎所有人都是站在荣景初这一面的,一时间街上人潮济济,府衙十里开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齐声呐喊,请荣景初收回成命。 毕竟没有荣景初的军队,是没有任何凝聚力的,没有荣景初的大同国,更是随时会沦为金人砧板上的鱼肉。 大同国好不容易才迎来了国泰民安,根本没法容忍一个废物皇帝! 沈江波甚至要以死明志,请荣景初违背道义,继续当这个皇帝。 子民的极力反对,对于荣景仪来说,根本就是莫大的侮辱。 他拍着案几,厉声呵斥道:“反了!反了!这帮贱民分明就是要造反!” 一气之下,他把沈家父子还有许多带头闹事的臣子都关进了大牢。 云芷也看不清荣景初的想法了,明明知道荣景仪中毒了,他根本就是受金人挟持的走狗,荣景初在这种时候玩破罐子破摔,要名节不要江山,那整个大同国都会跟着他遭殃的。 所以她拨开层层人群,到了荣景初所住的宅院,想找他要一个说法。 门口的守卫也很快把消息递了过去。 “皇上……战……战王……郡主求见,可要把她请进来?” 荣景初正坐在案几前,闭目养神,他几乎都没想,就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 不多时,北铭兴冲冲地闯了进来,“司马平勇的人今天果然来给荣景仪送解药了。” 荣景初微微勾了勾唇角,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微微抬手,端起面前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都办妥了吗?” 北铭自然难掩心中的亢奋,连连点头道:“友瑜早就把荣景仪那边接头的人换成咱们的人了,” 他将一个瓷瓶递给了荣景初,“解药给扣下了,荣景仪那边换成了钩吻。” 这所谓的钩吻,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叫做断肠草,只需要五六个叶片,就能把人毒死,据说神农尝百草,最后便是钩吻要了他的性命。 荣景初这一计,是根本没打算给荣景仪留活路。 友瑜这时走了进来,说道:“皇上,我们真的不要再等两个月吗?现在就行动,怕是太明显了,一定会有人说你弑兄篡位的。” 荣景初还不待回答,北铭却起先说:“事关郡主的名誉,你让皇上怎么等?” 友瑜顿时被噎住,得!先前也不是谁对郡主喊打喊杀的,如今这北铭一心向着郡主了,他友瑜倒成了恶人了。 友瑜叹息一声,“我也心疼郡主,可是皇上的名誉怎么办?” 他又看向荣景初,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不如您就狠狠心,再让郡主委屈上几十日,等着玄祖皇帝自然死亡,到时候您继位一切都名正言顺,不但不会伤及您和郡主的颜面,您和她重修旧好,您娶她,都不会落人口舌的!” 这个道理,荣景初又如何不懂呢?但是云芷夹在他和荣景仪之间,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不守妇道,红颜祸水,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呢? 什么从长计议?什么让她再委屈几十日?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一刻,他都觉得煎熬。 于是,荣景初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他们兄弟二人下了逐客令,“按方才说的去办,速战速决。” …… 纵然全民反对,荣景仪还是顺利拿到了玉玺和虎符,只差回京城的登基大典,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上。 众人都说,战王大义,他给大同国带来了光明,让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但是却能守住底线,把皇位还给兄长。 可是,战王的退位并没让有心之人放过云芷。 就算他都明明白白地说了,他对云芷绝无非分之想,他不拿云芷换他的父皇,并不因为她是云芷,便是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换。 可是谣言调转了方向,变成云芷扒着他荣景初倒贴了。 还有更难听的,说云芷本就是个不安分的,在京城的时候就吊着玄祖皇帝,后来看荣景初有本事,又吊着荣景初,说云芷把他们兄弟二人玩的团团转。 谣言愈演愈烈,若是个脆弱的姑娘,受了如此侮辱,只怕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沈家彻底乱了,秦英如和沈昕尘既要顾念着牢里的沈江波和沈知意,又要时时刻刻跟在云芷身边,纵然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她们也生怕她听了那些屁话,再钻了牛角尖,甚至会想不开了。 然而,就在一切都颠倒了,前路看似越来越迷茫,根本没有光明可言的时候,皇上驾崩了! 荣景仪嘎了! 第261章 为了云芷的清白,他愿意来做那个坏人 荣景仪不过才做了三日的皇帝,竟然就莫名其妙地驾崩了! 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应天府又炸开了锅。 皇上怎么会死的,难道是荣景初表面上让位,背地里却对自己的兄长下了杀手? 一时之间,荣景初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倒是大家都忘却云芷不守妇道,在两个皇帝之间跳来跳去的事了。 虽然大家都背地里骂荣景初弑兄篡位,是名副其实的伪君子。 但是这更大的浪冲上来,竟然把云芷的事平息了,荣景初难得的安了心,这一夜总算睡了个好觉。 国不可一日无君,荣景初作为皇家仅剩的唯一一条正统血脉,第二日,他顺理成章地上位,成了新皇。 大同子民原本都是支持荣景初,反对荣景仪当这个皇帝的,按理说大家该高兴才是,可是,因着有心之人背地里造谣,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皇位是荣景初靠手段算计来的。 在万千子民的心里,他就是个间接弑父杀兄,为了皇位为了女人会不择手段的暴君。 对于这些骂声,荣景初丝毫不反驳,甚至继位不过一个时辰,就给派了二十余辆马车到沈家下聘,他要逼着云芷做他的嫔妃。 这一次他是真的破罐子破摔,甘愿受千万人唾弃了。 外人看不懂荣景初,云芷却是明白的,他如此肆意妄为,不过是为了给她博一个好名声罢了。 经他这样一闹,谁人不知云芷是被逼迫的呢? 在京城时,荣景仪便是拿换婚算计她,如今她又被荣景初逼迫,从始至终,她都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罢了。 说白了,荣景初如此舍得自己的颜面,全是为了她的清白,为了她的好名声。 他大张旗鼓地强抢民女,更是赌她不会答应这婚事。 嫔妃便是妾室,云芷那样心高气傲,是绝不会委曲求全的。 更何况,他曾经听信了李千荷的谗言,已经与她分开了…… 在荣景初看来,云芷一定会拒绝他的提亲,然后趁夜逃出应天府。 她若是连皇上都敢拒绝,往后便再没有人能诟病她,她再也不必被那些流言蜚语困扰了。 彼时,沈江波和沈知意已经从牢里放了出来,沈江波的脖子上有一道暗紫色的勒痕,这是当初他为了抗议荣景仪上位,让荣景初继续做皇帝留下的。 眼下荣景初成了个疯批,非要娶他外甥女,陷云芷陷沈家于不义,沈江波这一道以死明志的伤也显得尤其可笑。 然而,外人看不透,他沈江波,乃至整个沈家又如何看不透呢? 荣景初为了云芷,是甘愿自己来做那个坏人罢了。 这天深夜,沈家灯火通明,沈江波思忖了良久,终是说道:“知意,带芷芷去青州吧,最近这三年都不要回来了。” 秦英如不禁猛地抬起了眼眸,“主君!你明明知道芷芷和皇上是相爱的!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不就是所谓的名声吗?这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更不能当饭吃,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秦英如是将门之女,在她看来,谁敢背地里嚼舌头,直接用武力碾压就是了,为什么文人总是那么麻烦? 然而,她话音刚落,云芷就毫不犹豫地说:“我听舅舅的,我去青州。” “只是……知意哥,临走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 沈知意驾马,云芷坐在马车之中,兄妹二人穿过一片一片漆黑的密林,一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应天府的地牢。 沈知意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云芷头戴幂篱,款款跟在他身后。 地牢的守卫见到沈知意,立刻恭敬行礼,随后打开大门,将兄妹二人让了进去。 荣景仪死后,高兆便被荣景初关在这地牢当中。 他知道他没什么活路了,也不敢奢望什么危机变转机了,便偷偷带了一瓶药,准备自己结果了。 这药是他特意淘来的,据说死的时候,就像睡着了一样轻松。 云芷和沈知意走进他牢房的时候,他才服下药不久,此时正昏昏沉沉地酝酿睡意。 睡眼惺忪间,他隐约看清了沈知意的脸,但是这遮在幂篱之下的脸,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是谁。 云芷毫不客气,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便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随后,她将一粒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又狠狠抽了他两巴掌,助他将药丸咽下去。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高兆胃里翻腾的厉害,伏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 霎时间,一些恶臭味在牢房里弥漫。 向来讲究惯了的云芷和沈知意却好像没事人一样。 由听见云芷冷冷道:“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只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高兆都快吐虚脱了,不禁惊恐地瞪着一双眼睛,“你是……” 云芷俯身蹲在他面前,随后,一把匕首狠狠地钉在了他的手背上,“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得,我会救你的,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邪魅一笑,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她遮面的幂篱微微掀起了一个角,半张白皙明艳的脸映入高兆的眼帘,他顿时吓得个半死,“云……云芷……” …… 天才擦亮了,高兆就瞪着一双铜铃目,开始满街狂奔。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都是金人干的!都是金人的主意!” 偶尔还要拉上两个路人说:“都是司马平勇的主意!是司马平勇给我和先皇喂了毒,我们如果不跟战王抢皇位,就会肠穿肚烂而死的!” “皇上是无辜的!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蠢货,都误会皇上了!” “等金人杀过来,看看谁还能护着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天要亡我大同国!天要亡我大同国呀!” 高兆疯了,他为了少遭点罪,却也不知这疯有几分真。 云芷只知道,荣景初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了。 沈知意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他牵动缰绳,调转了马头,道:“这下可以放心地跟哥哥走了吧?” 云芷拨开轿帘,亦是浅浅一笑,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再见了应天府,再见了荣景初…… 为了大同国,她以后也会努力做一个好郡主。 第262章 顾承 高兆这样一闹,顿时激起了大家对荣景初深深的愧疚和爱戴。 皇上他不畏生死,为了大同国和子民呕心沥血,他们却去给金人当枪使,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荣景仪的皇位名正言顺又如何?他若是不死,用不了几年,所有大同子民都将沦为金国的奴仆。 就算荣景初要弑兄篡位又如何?他是在为他们所有人的安危在浴血奋战。 更何况,他并不曾弑兄篡位。 这一切都是金人的奸计!那司马平勇就是要利用他们这些人的无知,将大同国的战神拉下神坛。 先前随波逐流,被谣言洗脑的人,都不免深深忏悔,一直追随荣景初的,更是无比心痛光明磊落的皇上,竟如此遭人诟病。 众人盛怒之下,居然你一拳我一脚地将高兆给打死了。 许多人更是自发在街巷上长跪,以示对皇上的恭敬之意。 荣景初原本是一心为了云芷的,这一朝还了他清白,反倒是他对沈家下聘的事,成了唯一解释不通的了。 对此,荣景初也没想解释什么,他们看到的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就是喜欢云芷!就是为了得到她,唯一一次滥用了身为皇上的权力压人! 反正,她的马车已经出城了,反正,她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便是喜欢她,她也不会再被贴上红颜祸水的标签,那他便任性一次,光明磊落地喜欢她吧。 荣景初下旨:为了给父兄报仇,七日后,他将再次御驾亲征,北上讨伐金贼。 这个消息,越发让臣民觉得振奋。 然而,在出征之前,荣景初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 …… 荣景初正在案前正襟危坐,闭目养神,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友瑜押着顾承进门来,推搡着他跪倒在荣景初脚下。 那顾承吓了个半死,甚至当场就失禁尿了一地,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荣景初,就连连磕头道:“皇上饶命!微臣真的不知道玄祖皇帝是给金人卖命的,微臣只是怕女流之辈影响了国运,微臣是为了皇上好啊……” 友瑜实在听不下去了,抬起脚狠狠将他踹倒了,反手又执长枪捅在他的肚子上,使他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血来,“你给皇上和郡主造谣,还敢说为了皇上好?那本将军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信?” 顾承疼得瑟缩成一团,分明已经没力气爬起来了,却还是拼尽全力跪好了,冲着荣景初深深一礼,“皇上饶命……将军饶命……” 友瑜气不过,连忙替云芷抱不平道:“皇上,臣都打听清楚了,这货曾经在外面寻花问柳,还下药想毒死自己的夫人,郡主将人救下后,他就怀恨在心,这才私通金贼,给皇上和郡主造谣的!” 他将肩上的一个包袱递到荣景初面前,“臣抓到他的时候,他正想卷铺盖跑路,这些都是金人给他的好处!” 顾承闻言还想解释点什么,荣景初却没心思听他啰嗦,只微微挥了一下手,云淡风轻地说:“既然一切祸事,都因管不住自己的身子开始,便处宫刑吧。” 顾承脸色一片惨白,一路跪着爬到荣景初面前,哭的涕泗横流,“皇上……皇上……臣不能……求皇上开恩……给臣一条生路吧……” 荣景初嫌恶地挪开脚步,将他拉着他衣摆的手给甩开了,复又说道:“既然爱传谣言,便把舌头也一起拔了,若还有命活着,就拖到城郊再浸个猪笼吧。” 女子不守妇道,要浸猪笼。男人不守男德,自然也得处以同样的刑罚,才显得公平。 荣景初只觉得再多看顾承一眼,都是脏了他的眼睛,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出门去了,任凭顾承如何哀求,他都不曾回头。 …… 第二日,天才擦黑了,友瑜递来一道消息,“皇上,云怡殁了。” 其实,这从云芷送她去金国就是注定的结局,因而,荣景初心中并无波澜,甚至都没抬头,只听友瑜噗嗤一笑,道:“据线人来报,金军如今都乱了套了,这云怡是大功臣啊,凭一己之力,替咱们歼灭了几万大军。” 友瑜抬眸,见着荣景初兵没有跟着笑,连忙也敛了笑意,“司马平勇为了羞辱咱们,把云怡扔在城外了,”可是他实在忍不住,又笑喷了,“据说他老子昨儿个也挂了,只不过怕丢人,秘不发丧,该觉得羞辱的到底是谁啊,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是很大快人心的一个好消息,可是荣景初表情依旧淡淡的。 自打和云芷分开,他便再没笑过了。 这受万人敬仰的皇位,终是成了困住他的枷锁。 半晌,他才吩咐道:“把云怡扔到云家门口吧。” 第263章 云家大房一 云家最近正闹分家呢,原因很简单,云家每个人都无所事事的,全都要靠云庆一个人养。 柳氏和云彦会做些面食拿出去卖,但是回了家也只管哭穷,白吃白喝的,是绝不会往家里交一个子儿的。 云老夫人要颐养天年,自然也是没有收入。 至于云舟和云猛兄弟两个,都打着要读书考科举的名号,绝不肯出去找活干。 说白了,兢兢业业养一大家子的,就云庆一个人。 这丽娘给云庆生了个男孩,云庆高兴的不得了,出了月子,云庆就把她扶正了。 她一个混迹风月场的花娘,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夫人了。 这正室的地位坐稳了,丽娘就再也忍不了云家那些讨吃鬼了。要知道没有这些个累赘,那云庆的钱就都是她和她儿子的。 更何况云庆在和金国、燕国之战中,都立了奇功,升官封侯是必然的,那云舟和云猛可都盯着爵位呢,她就是为她儿子的未来打算,也绝不可能便宜了外人啊! 因而,最近云庆一回家,家里就鸡飞狗跳的,云老夫人逼着他休了丽娘那个贱人! 柳氏和云庆传过谣言,她是懂得避嫌的,但是她会怂恿云彦去阴阳怪气。 说什么这个家没人情味,二叔为了个女人,都不认他这个大哥了,将来若是发达了,怕是连姓都要改了。 那丽娘见识的男人多了,最是会抓男人的软肋,她才不撒泼打滚与他们吵,与他们闹呢。 每当那一大家子人拉着云庆编排她的时候,她就抱着她儿子,幽幽咽咽地哭,云庆受了撺掇,刚要冲她发火,她就抽抽搭搭地说:“将军一定是不爱我了……丽娘对将军的爱慕之情,终究是错付了!” 话音未落,不是抱着孩子离家出走,就是要上吊,要出去投湖…… 云庆被一家人闹得是心力憔悴,但是他冥思苦想了许久,答案是无解。 他依旧把月俸上交给云老夫人,但是为了安抚丽娘,他也会偷偷塞给她些私房钱,让她出去吃点好的,或是给自己添置两件新衣裳,新首饰。 没过两个月,丽娘背着一家人吃香喝辣这事,就被柳氏察觉了。 柳氏占便宜占习惯了,没占到便宜,自然就觉得吃亏了。 因而,趁着丽娘出门的时候,她总会悄悄潜进她的房间,偷东西。 她这样贪婪,妯娌两个自是没少掐架,薅头发挠花脸甚至都有过。 这日深夜,云家的大门口莫名其妙多了个大麻袋,云舟出去鬼混,喝得烂醉如泥,后半夜才回来,还不小心踢了一脚。 回到房间后,他迷迷糊糊地与柳氏说:“丽娘偷着买了好大一袋子肉,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搬回屋呢……” 柳氏一听,眼珠子都差点飞了出来,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拉着云彦出去抬肉了。 夫妻两个人背着二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袋拖进了屋。 这么重一麻袋,里面的肉怕是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几个月了,吃不完还可以拿出去卖了,这可真是赚了。 谁承想,这麻袋一打开,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随后一个满是疮疤,甚至身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脓血的尸体就倒在了地上。 柳氏和云彦都惊惧地瞪圆了眼睛,还忍不住“啊啊!”乱叫起来。 他们哪里会想到,这尸首正是他们曾经寄予厚望,等着盼着当皇后,带飞娘家的女儿云怡呢? 片晌过后,屋子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怡儿啊!我苦命的怡儿啊!” 第264章 云家大房二 对于云怡回来的消息,云家大房自是想守口如瓶的,可是柳氏拉着云彦哭嚎了一整夜,其他人想不知道都难。 宅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脏东西,丽娘真是嫌弃死了,不过柳氏一直和她作对,占他们二房的便宜,突然看见她这样伤心,丽娘心里又不免觉得暗爽。 柳氏想息事宁人,白白恶心她,她自是不允许的,不过一日之间,这通敌叛国的云怡回到云家的事,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谁会允许云家给一个卖国贼办后事呢?这事官家人直接介入,将云怡的尸首卷了草席子丢在山后的那片荒野上,不许任何人去捡,甚至任凭荒野上的野狼将她的尸骨啃食殆尽,真是死后也不许云怡安宁。 应天府的百姓听说了是荣景瑜给司马继雄递消息,司马继雄才转头攻打了应天府。 而云怡叛国做了司马继雄的女人,更是一把软骨头,大家都对这礼王夫妇恨得牙痒痒,便自发地在与金人厮杀的西城门外,建起了一男一女两座雕像,他们面朝重建的西城门,跪地磕头赎罪,臣服的是皇上的威严,更是向应天府的万千子民深深忏悔。 他们的面前赫然立着一块石牌,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荣景瑜,云怡。 名字下面则是书写着他们通敌叛国的“光荣”事迹。 这荣景瑜和云怡活着的时候,早已是水火不容,恨不得分分钟弄死对方。谁知死后竟然也要纠缠不休,永生永世并肩跪在一起,受万人唾弃,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做鬼怕是也不得安宁了…… 云怡终究是柳氏身上掉下来的肉,柳氏哭的悲痛欲绝,她哪能想到,之后还有更绝望的事等着她呢。 她攀龙附凤的性子早已深入骨子里了,她想让她的怡儿当皇后,自然也盼着她的云舟娶个金枝玉叶。 听雨这样卑贱的,根本就入不得她的眼。 当初得知听雨和云舟的事,她就恨不得弄死听雨,最次也是要发卖了的,反正是不能影响她儿子的仕途。 是听雨跑的快,又攀上了顾承,才勉强逃过了一劫。 近日,听雨的肚子越来越大,在矿山上做苦力就显得尤其吃力。 她是真的后悔,没早点买药把孩子打掉,如今再想打,怕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听说顾承被皇上处死了,听雨唯一的靠山也没了,她大着肚子也很难再找到下家。 听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才给云舟递消息,说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按照时间算,这个孩子本来就是云舟的,当初的顾承才是那个冤大头,那云舟照顾她们母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知,云舟日日在外寻欢作乐,经常是好几天都不回一次家。 听雨递出的消息也顺理成章地没交到云舟的手上,而是被柳氏给截了胡。 柳氏哪管听雨的孩子是不是云舟的,她的双眼只能看到利益,而听雨和她肚中的孩儿,只会毁了云舟的清誉,阻挡她得到利益。 柳氏干脆利落,也心狠手辣,当即亲自带人上矿山,狠狠地殴打了听雨一顿,看着她裙摆上绽放出鲜艳刺目的血花,整个人也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饶命”,这才收了手中家伙,满意地离开。 临走前,她甚至还威胁听雨,“再敢纠缠我儿,老娘就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让你生不如死!” 她又怎会想到,不过短短三日,云舟就哭嚎着从外面爬了回来,“娘救我!娘您一定要救我!我们家可不能绝后啊!” 而云舟的衣摆上,同样是一滩暗红的血迹,一如三日前的听雨那样。 听说云舟是看上了好人家的姑娘,白白占了人家便宜,又不想负责。 那姑娘的父亲也是个暴脾气,一铁锹下去就把他拍碎了。 云彦看到这一幕也是慌了,他几乎把应天府所有的郎中都找了一遍,可每个人都说,云舟是个废人了,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听了这个消息,柳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厥了过去。 她仅凭着残存的一丝力气,再次出城,冲上了矿山。 她以前多狂妄的一个人,这一次却是跪在听雨脚下求她,“好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就把孩子生下来吧!你要是真想进云家的门,那让舟儿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也是可以商量的!” 然而,此时的听雨缠绵病榻之上,小腹平坦,面色惨白如纸,她还哪有什么孩子呢? 莫说是孩子,便是她自己这条贱命也是保不住了的。 她连矿上的活都不用干了,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春光,也看不得几日了。 此时再看到柳氏,她恨不得起身杀死她! 事实上,她也真是这样做的,“贱人!我掐死你!” 听雨翻下榻来,一双眼眸血红。 然而她流了那么多血,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没碰到柳氏,就“噗通”一下栽倒在地,连抬一抬手的力气也是没有了。 柳氏木讷地退出了茅草屋,听雨的孩子没有了,那本是他们大房唯一的一条血脉,可是因为她,也没有了…… 一路走回家去,她都格外的平静。 直到看到了缠绵病榻的云舟,她才终于忍不住,抱着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知道哭的厥过去几次,便是后来太累了,睡着了,梦里也是哭着的。 常听人说,哭着睡觉会变成傻子,第二天柳氏醒来的时候,果然是目光呆滞,看见病榻上的云舟,就继续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绝后了呢,你如今这副模样,还如何承袭你二叔的爵位呀……” 离开了云舟,她又会自顾自抱着个枕头,笑嘻嘻地自言自语,“小孙孙,你怎么这么快就出生了,不哭不哭呦,祖母哄你睡觉觉……” 接下来的几个月,柳氏也一直是这个状态,清醒的时候几乎是不存在的,她是真的疯了。 想她一辈子机关算尽,却落得如此下场,谁说不是报应呢? 云彦成了家里唯一一个正常人,他既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媳妇,几个月来,也是心力憔悴。 后来的一日,他眼睁睁看着柳氏抱着枕头跑了出去,她说她的小孙孙发烧了,她要带他出去看郎中。 她如此神志不清,云彦不用想也知道,她跑丢了会是什么后果,但他终究是咬紧牙关,没有追上去…… 第265章 cp粉和毒唯之战 一个月后,云芷跟着沈知意抵达青州,新的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彼时,荣景初带兵北上,也抵达了同金边境。 云芷按照先前成功的经验,在青州也建起了盛世华城,大力发展青州的经济,除此以外,她发现青州的气候尤其有优势,那些老农在田里采摘的大葱比她和沈知意都高,这些作物既不是灵田空间培育的优质种子,也没喝过她空间的灵泉水,就能和京兆府那一波冬粟米的产量相当。 这若是种子优质,再喝过灵泉水,云芷都不敢想象看见那惊人的产量,她会有多开朗。 于是,她立刻修书一封,让程四方过来设计监工盛世华城的事,她则是全心投入到了青州新的一波播种大潮中,这里的作物是能达到两年三熟,一年两熟,甚至是一年三熟的,未来大同国国库充足,百姓食物富足,就全靠青州了。 也不止是青州,沈知意调查了一番,发现周围十余个郡县,九千六百万亩土地都可以搞种植。 他立刻将这面的情况写信告知了沈江波,如今的沈江波已经是大同国的丞相了,便是沈知意也做到了户部尚书的高位,荣景初带兵出征之际,大同国的赋税,人口,土地,军需粮饷的问题都交到了他们父子的手中。 而沈知然也官拜二品,做了镇国大将军。 除了友瑜是一品骠骑大将军,北铭做了一品枢密使,便是他这个镇国大将军在朝廷最有分量了。 荣景初如此安排,一来是沈家父子三人的功绩配得上如此高位,亦是说明他是绝对信任沈家的。 至于有没有云芷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沈江波收到信后,也觉得这个计划十分可行,当即就批准了。为了方便管理,他更是给了沈知意和云芷几点建议,比如清查青州一带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对于那些霸占多余土地,剥削百姓的财主,地方官,不但要上缴土地所有权,还要大力处罚,情节严重的甚至可以获刑。 又比如雇佣佃户,解决大家生计的问题,以及佃户管理的问题。 沈知意看到回信,发现父亲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信上的每一条他都是尤其赞同的。 而云芷早在扬州的时候,就从陆兴荣身上发现这个问题了,她一个小女子解决不了这朝中的问题,当初还靠着坑蒙拐骗,从陆兴荣那弄来了些土地。 如今按照她舅舅信上说的,这财主霸占土地的问题,却是能从根本上解决了,这是好事啊! 云芷当即就建议,要查就不能只查青州一带,而是整个大同国都要查。 她还十分贴心地建议道:“不如,就从江南开始查吧。” 他们男人去查这作奸犯科的事,这种田培养农作物的事便落到了云芷她们这些女人的身上。 之所以说“她们”,因为不止是云芷,秦英如和沈昕尘怕云芷忙不过来,便也来青州帮忙了。 就连映雪也实在待不住,将扬州的生意交给楚侯爷和田夫人沈夫人他们,带着连虎跑来青州了。 她到底是不想和云芷分开的,纵然云芷离开扬州时,给她画的饼那么大那么圆,她依旧觉得,“就算映雪留在姑娘身边,也能干一番大事呀!” 这个想法在她看到春信后,越发在她心里扎了根,她一开口就醋得很,“姑娘不想解释一下,这个妹妹是谁吗?” “要不姑娘让映雪留在你身边,让这个妹妹出去干大事?”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被她给逗笑了,云芷却情不自禁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映雪,欢迎回来!” 有了大家的帮助,这种庄稼的事进展的尤其顺利,什么小麦,棉花,黄瓜,辣椒,玉米,苹果,葡萄,桃子,西瓜应有尽有。 云芷都是用青州这一带优质的种子,又在灵田空间中培育了一下,再拿出来给大家播种的,趁人不注意,再往河水的上游倒上灵泉水,这样等河水流到青州,佃户们给田地浇水的时候,幼苗刚好能喝到灵泉水了。 有了这么多人的帮忙,云芷的工作就只是负责培育种子,还有去上游倒灵泉水,她倒是难得落得清闲,压力一释放,整个人精气神都更足了。 这段时间以来,云芷一直喝灵泉水和中药方剂调理,那次爆炸对她身体的损伤已经基本愈合了,只可惜从脉象来看,她的身子依然是不能有孕的。 这日入了夜,她默默地看着月亮,不免陷入了遐想。 其实,她对于子女也不至于那么执着,只可惜她喜欢的人是当今圣上。 她相信荣景初对她的情义也是可以不要子嗣的,可是他是皇上,大同国总需要下一任君主的。 她这个人受不得委屈,又接受不了和后宫莺莺燕燕抢一个夫君,所以她和荣景初好聚好散,各自嫁娶,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到底,终是造化弄人罢了。 云芷长长叹了一口气,蓦的,她听见不远处茂密的树冠之上,有一阵沙沙的响动。 “谁?” 她哪里知道,此时一双盛满了温情的眼眸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荣景初心下一沉,连忙往树影更深处隐了隐。 刚巧在这时,春信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郡主!捷报!捷报!前线来的捷报!皇上又打胜仗了!” 她将信件交到云芷手上,随后自顾自地感叹道:“皇上真不愧是咱们大同国的战神!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又有胆识,又有担当的男子了!” “郡主,不如您就从了他吧?” 这时,映雪闻声走了进来,不以为意道:“春信,你又在这儿乱点鸳鸯谱了!我家姑娘才看不上他好吧?” “你是不知道皇上还是战王的时候有多讨厌,姑娘若是连那样的人都能吃得下,那可真是饿了!” 映雪这样想,也实在不怪她,毕竟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两个人做死对头的那段时光里呢,那云芷和荣景初谈恋爱都是后来的事了。 云芷看着她俩,心里不禁嘀咕,难道这就是cp粉和毒唯之战吗? 她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而斑驳的树影之间,荣景初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 第266章 我不能嫁人,因为我不能生孩子 荣景初封了袁辰为枢密院副使,兼任户部侍郎。 因为云芷的缘故,荣景初一直挺厌恶袁辰的。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官,当初应天府之战,若是没有袁辰和云芷他们共同努力,只怕根本撑不到荣景初带兵支援。 便是为了大同国,袁辰也理应封官加爵。 而荣景初亦不是小家子气,会公报私仇的人。 袁辰做了户部侍郎,便是在沈知意手下做事,这就免不了来青州和沈知意商议一些事宜。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是给了袁辰与云芷见面的机会。 他二人除了忙各自的工作,闲下来也会一起散散步,一起逛逛集市,亦或一起喝点小酒。 外人见了,都说他们十分登对,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这男俊女美,还都是为了百姓谋福利,真是一对璧人啊。 城中更有流言传,他们都不小了,家中长辈都很看好他们的婚事,甚至已经给他二人过了定,等到今年年底就要成婚了…… 荣景初但凡有闲暇的时候,都会通过地图传送过来偷偷看看云芷,这流言他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转眼之间,他和云芷也分开三个多月了,按理说,他们都要往前看,各自嫁娶也是天经地义的,谁也不必意难平。 可是荣景初的心上就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磨,他蹙着眉宇,不自觉地已经将手中杯盏攥了个粉碎。 他是追着云芷的位置传送过来的,所以正好看见云芷和袁辰对月喝酒的一幕。 原本沈知意也是在的,他三人聊的也是官田租赁给佃户,如何避免地方官员和财主层层盘剥的事。 岂料,这政事很快谈完了,三个人喝的都有点多,沈知意又有成人之美,巴不得他妹妹早点觅得良人呢,就借着出去散散酒的借口,中途开溜了。 临走前,他还不忘意味深长地在袁辰肩上拍了拍,“一会儿记得把芷芷送回去。” 这样一来,酒楼二楼临窗的雅座上,便只剩下了云芷和袁辰相对而坐。 当然,这三个人并没注意到,荣景初就和云芷背对着背,坐在他们后面那一桌。 此时,云芷脸颊喝的红红的,还抱着酒壶傻笑,那模样落在袁辰眼里,不免化作一抹柔软——她醉醺醺的时候,可真是可爱。 可是,她人都不清醒了,他还能与她聊什么呢? 袁辰抬起手,想将那白瓷酒壶从她怀中拿出来,“芷芷,咱们不喝了,喝的太多,回去该头疼了。” 云芷却连连摇头,将酒壶抱的更紧,“难得喝的这么高兴,自然要喝个痛快啊!”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听话,我也该送你回去了。” 云芷这次改抱住桌子了,“知意哥!你和袁兄先回去吧!我……我自己再待一会儿。” 袁辰一愣,四下环视了一圈,沈知意早就走了啊,莫说沈知意,都这么晚了,整个二楼除了他俩,也只有后桌那一个人喝闷酒的客人了。 得!云芷这是看人重影了,把他看成他和沈知意了。 袁辰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他俯身蹲在她身边,免得她抬头望他会累,他看她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宠溺,真是足以让后桌的人醋死了。 “芷芷,是不是只要让你喝酒,你就什么都会答应我?” 他故意逗她。 此时云芷的脑子已经不会转弯了,就抱着酒壶甜甜地点头。 袁辰继续说:“那你嫁给我,做袁夫人,我就再陪你喝两壶。” 一听这话,荣景初顿时蹙起眉宇,连倒酒的手也忘了停下来,直到溢出来的酒洒了他一身。 云芷点点头,随后琢磨出不对味,又连忙摇了摇头。 “嫁给你不行,我不能嫁人……” 都说酒后吐真言,袁辰连忙乘胜追击,“为什么不能嫁人?是因为……你放不下皇上吗?” 云芷又是摇了摇头,“皇上……我就更不能嫁了……”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情绪上头,眼里泛起了泪花。 袁辰见了,心也不禁柔柔一疼,他一直觉得云芷是藏了什么秘密的,不止是对他,而是所有人都没说。 他抬手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声音也更温柔了几分,“为什么?” 荣景初喜欢云芷,这全天下都知道。 袁辰是个聪明人,更是看得出来,荣景初宁愿顶上弑兄篡位的骂名,也是要保护云芷的。 而云芷不是个扭捏拘谨的人,她若是真想跟他在一起,又怎会在意别人怎么说? 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芷早已喝的烂醉如泥了,就不由自主地说:“我生不了孩子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荣景初还是袁辰的心都狠狠一震。 袁辰正想追问,云芷却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失言,她连忙半开玩笑地与他说:“因为我宫寒,孩子在我肚子里会冻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 说时,她就爽朗地笑起来,岂料这身子一晃,就朝地上栽了去。 袁辰连忙上前,稳稳将她接住,紧紧地将她拥入了怀里。 第267章 云芷,你一定会是我的人,一定! 这是袁辰和云芷的第一个拥抱,不自觉的,他的心头漾起一阵酥麻,整个人都差点被融化了。 他轻轻挑了挑唇角,纤长的手指将她揽得更紧,那满目的珍惜,仿佛生怕放了手,怀中的幸福就再也抓不住了。 “芷芷,我送你回去。” 他在她耳边呢喃,随后一揽她的膝弯,转身准备下楼去。 岂料,路过后桌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抬起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袁辰侧目望去,刚巧荣景初也朝着他望过来,他目光冷厉,藏不住要刀人的寒光。 袁辰一愣,还真是想不到在前线打仗的皇上竟然会突然出现在青州。 “皇上……” 他唤了一声,甚至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荣景初却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他麻利地起身,一把就将袁辰怀中的云芷给夺了过去。 “云芷交给朕,袁大人自行回去吧。” 说完,他就抱着云芷,自顾自下了楼,徒留下袁辰一个人杵在原地,风中凌乱。 荣景初抱着云芷,一路上不疾不徐地走着,看上去他一点也不想马上将她送回去,他甚至会希望这条昏暗的路是没有尽头的,这样他便能一直抱着她,无需放手了。 如今是暮春时节,天气愈发暖和了,他们都只穿着薄薄的衣衫,也不知是不是衣衫清减了的缘故,云芷抱起来比京兆府的时候轻了不少。 可是,她虽然喝的面颊红晕,却难掩憔悴,这又怎么会是衣衫薄了的缘故呢?分明是她这个人清减了。 想到这里,荣景初的心不禁柔柔一疼。 他从未想过,分开的这段日子以来,他不爱吃东西,又常常夜不能寐,相比于云芷,他才更憔悴…… 荣景初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芷,这时云芷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道:“会想我吗?” 云芷也笑了起来,笑容那样灿烂,将两个人心上的阴霾都驱散了不少。 她抬起手,无比珍惜地抚了抚他的脸颊,喃喃道:“荣景初,你真好看。” 说完,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两个人的心却是无比踏实,他们到底是了解彼此的,根本不用说那么多。 一阵夜风拂过,吹的云芷不适地皱了皱眉。 荣景初将怀中人儿拥得更紧,郑重地说:“芷芷,就算要迟一些,但你一定会是我的人,一定。” …… 云芷每日从田间回来,寝房的桌上总是会多一个小物件,有时候是一块奶酪,有时候是一包肉干,有时候是一件皮货,有时候又是一条五彩宝石项圈。 她知道的,荣景初但凡闲暇了,就会来看她,这让她的心里格外踏实,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从金国收缴的战利品,他每日来,就是说明大同国又打胜仗了,也代表着他平平安安的,不需要她挂念。 云芷特意从空间里腾出一个格子,装荣景初送给她的东西,恋爱脑一上头,这些都是她最宝贵的。 眨眼之间就到了七夕。 这一夜的青州城灯火通明,绚丽的烟花点亮天际,主街上还开起了夜市,所有人都出来凑热闹了,还真是有点繁华盛世的模样了。 秦英如也带着这几个小辈出门了,然而,一家人看似是聚在一起的,在这样特殊的节日里,看着烟花一朵一朵地升起,每个人心里都想着属于自己的那个人,可惜每个人想的那个人都不在身边,这心里又不免空落落的。 秦英如自是不用说了,想的自是她的沈丞相。 沈昕尘以为她想的人会是江凌。 可是在这样一个快乐的日子,那个带给她无尽忧伤的江凌,仿佛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倒是那个最会讲笑话的憨憨友瑜,已经很久没给她写信了,她竟然莫名有点想他。 云芷在想谁就不必说了,她倒是很好奇她这个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大表哥在想谁。 她忍不住打趣沈知意道:“喂喂!这位尚书大人,这么美的烟花,除了我们就没人陪你一起看吗?” 云芷这个小舅母,总是操心她们两个女儿的婚事,可是她这两个儿子明明还剩在家里,没个主儿啊。 沈知意干脆利落地答道:“当然有了!如果你实在想见他的话,我这当哥哥的带你去看看也无妨。” 云芷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呢!她点头如捣蒜,拉着沈知意就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开了,“走走走!你说吧,往哪边走。” 沈知意的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往东面一指,“这边。” …… 一刻钟之后,在熙熙攘攘地人群之中,云芷驻了足,木讷地看着眼前人,不禁傻了眼,“所以,沈知意要带我见的人,就是你?” 袁辰将一盏小兔子灯递到她手上,笑得温润宠溺,“芷芷,乞巧节快乐,愿你早日开窍,和眼前人终成眷属。” 还真是字字不提“我”,句句都在说“我”啊! 云芷假装嫌弃地“咦”了一声,“大哥,你放过我吧!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单恋我这一棵歪脖子树呢?你要实在是想成亲了,我帮你介绍一个?” 袁辰目光灼灼,坚定地答:“我只要你。” 云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来以前是她太委婉了,今天不一本正经地拒绝他一次,他是绝不肯罢休的。 “袁兄,你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那她做梦都应该笑醒了的。可是……我不可以,我配不上你……”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没打算嫁人,无论是你还是谁,我只觉得这辈子一个人就很好,我就赖在沈家了,沈知意和沈知然都不会嫌弃我的。” 袁辰忍不住与她打趣道:“沈知意不嫌弃你,还会带你来见我吗?” 他不禁轻嗤了一声,又真挚道:“你不也是很好很好的人?你配得上任何人,倒也不必如此轻贱了自己。” “坦白地说,上次我来青州的时候,不小心知道了你的小秘密……” “后来我也偷偷钻研了你院子里扔出来的药渣,便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生怕云芷会生气,连忙摆摆手说:“但是芷芷,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相比于能和你在一块儿,我并不在意能不能留下子嗣。” “你的伤也是为了大同国而受的,何必觉得羞耻呢?” 第268章 七夕夜 袁辰轻轻勾了勾唇角,道:“我知道你喜欢皇上,但是我相信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陪你一个月,亦或在你心里住一年,你也总有忘记他,从伤痛中走出来的那一天。而我们还有数十载的朝朝暮暮。” “我会全心全意地疼爱你的,作为你的男人,无论遇上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绝不让你受到伤害。你若是胸怀大志,想要报效大同国,那我们就并肩而行,一起干大事。若有一天,你在外面飘累了,回家享清闲也好,那我赚俸禄养你。” “你也不必觉得没法和我祖母交待,她老人家绝非等闲的女流之辈,是绝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的。再不济还有我呢,我的家人我会搞定,我是不会让芷芷受一丝一毫委屈的。” 这一番话下来,云芷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融化了。 袁辰能为她付出到如此地步,她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她是真的很感动很感动。 可是,她向来不是个会占别人便宜的人,如今的袁辰也算是袁家的独苗了,他便是再好,她也不会走出那一步,坑了整个袁家的。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会企及不属于自己的事物。 云芷张开双臂,给了袁辰一个礼貌的拥抱。 袁辰的眼眸闪烁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云芷是接受他了,愿意和他相处看看了。 可是云芷伏在他肩头,说的却是:“袁兄,袁大哥,你会遇见更好的姑娘的,而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是兄弟,是最好的战友。” 说完,她便松了手,想要往后退半步。 袁辰的心头一酸,一想到这一松开,他便要永远退回到朋友的位置,再不可逾越,他便越发用力,将她抱的更紧。 云芷一惊,随后很快理解了他的心情,便安慰似的拂了拂他的背,而不是立即将他推开。 却没想到,她这一抬眼,刚好撞上了一道凌厉而灼热的目光。 他的额上甚至还渗着血,脸颊上也有一处擦伤,显然是刚打完仗,因为日子特殊,特意赶来看她的…… 看到眼前这一幕,听着周围人窸窸窣窣,或是慕艳,或是赞赏感叹二人如何般配。 他不禁将手中的佩剑抓得更紧。 在此时见到荣景初,云芷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可是能让他对自己死心,那让他看见她拥抱别人又如何? 云芷没有放手,而是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 那时的荣景初并不知道,在这样一个满街都溢满了绵绵情意的夜晚,云芷流着泪,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他用地图离开,直到她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在这个七夕夜,荣景初为了成全友瑜的一腔深情,其实也把他给带来了青州。 在云芷和荣景初一起承受着锥心蚀骨之痛时,友瑜木讷地坐在桥头,望着静静流淌的湖水。 他的手臂上,脸上亦是绽出几道血痕来。 那映着灯火,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友瑜茫茫然回过头去,就看见了沈昕尘婷婷袅袅地立在他身后。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人却是尤其尴尬的,“沈姑娘……” “我……我不是有意纠缠姑娘的!是因为皇上受了点伤,他又一定要来看郡主,我不放心他,才跟了过来……” 今天这个日子与沈昕尘见面,实在是冒昧,虽然他明明是特意来看她的,见到她,却怕唐突了佳人,便全推到了荣景初的身上。 沈昕尘并不听他如何解释,只俯身坐在了他身边,刚好她随身带着金疮药,便蘸在指尖,又小心翼翼地点在了他脸上的伤处。 夜风带来她轻柔的声音,“疼不疼?” “战场上刀剑无眼,将军要多加小心才是。” …… 第269章 荣景初:芷芷来找我了 七夕过后,荣景初便再也没出现过,就连每日都放在云芷桌上的小礼物都没再送了。 而他们最后相见的那个七夕夜,荣景初来过她的寝房,将地图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很显然,见过那个拥抱之后,他是真的放下云芷了。 云芷也只能安慰自己——挺好的,反正早晚都会有放下的一天,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眨眼之间,就又到了冬天,青州收了大半年前线传来的捷报,这一次却破天荒地迎来了一个坏消息。 “沈大人,郡主不好了!半月前,金国大定府一带发生强震!皇上带领的一支突袭部队尽数被困,如今皆与后方部队失联,下落不明了!” 云芷的头脑不禁一阵嗡鸣,她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就栽倒了,还好沈知意及时将她扶住了。 以荣景初带兵的能力,云芷一直是很放心他的,可是大定府突发地震是天灾,他就不一定有那个躲避的先见之明了。 更可恶的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地图不在他身边。 云芷不敢耽搁,连忙努力平息心中的悲痛,随后大步流星出门去。 沈知意道:“芷芷你去哪?” 寒风瑟瑟,卷着云芷的声音进门来,“大定府!” 沈知意不禁在风中凌乱,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回到应天府时,听到的那些谣言都是真的?芷芷真的和皇上看对眼了?明明袁辰就很好嘛……” 沈知意摇摇头,不理解这死对头是如何生出情义的,但表示尊重,“芷芷!你等着,我派人和你一起去!” 云芷哪等得了,出了府衙,从空间取出地图,轻轻一点,直接就到了大定府。 此时大定府已经属于大同了,而距离那次地震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街上依旧是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这是每天都会发现新的伤亡。 零星一些活着的人,或是撕心裂肺地哭着,或是木讷地瞪着眼,瑟瑟发抖,嘴里喃喃说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们便是身没有死,这心上的伤也是很难愈合了。。 云芷顾不得其他人,只四下了望,一心只找荣景初。 去他的什么战神,去他的皇位和子嗣,她只盼着荣景初能平平安安的,只要他能平安,她不要她做什么战神,做什么皇上,他们去做一对寻常夫妻又如何? “荣景初!” “荣景初!” 她风风火火地往前走,声音却淹没在周围的哭嚎声和呼呼的风声之中。 云芷是强撑着一丝力气在为他奔走,而她的一颗心早就被击垮了,她所看到周遭的一切,其实都是天旋地转的。 云芷不知走了多少里路,亦是不知道扒开了多少废墟找他,总之几个时辰过后,她沧桑的模样早已和那些活着的百姓如出一辙。 她眼眸血红,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疯魔,而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却越发渺茫。 她这辈子会不会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真是后悔,后悔当初他要与她分开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抱紧他,说不分开。 后悔他来沈家下聘的时候,没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 更后悔乞巧节那个夜晚,她一路跟着他穿过热闹的街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她若是加快脚步,冲上去拉住他的手,他们之间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云芷瘫坐在废墟之上想了很多,直到一个焦灼又极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她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云芷!云芷!” 云芷不可置信地朝着残垣断壁的尽头望去,那里站着她朝思暮念的那个人——荣景初。 浑浑噩噩之间,她的眼眸终于有了焦距,而他早已是热泪盈眶。 云芷心底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她想麻利地爬起来,朝着他飞奔而去,然而,直到这时她才发觉,她的双脚都是软的,勉强站起来,已经是万幸。 她不能奔他而去,他却等不及奔她而来。 看着他一跛一跛地走来,云芷的眼眸到底染上了一丝晦暗,他果然是受伤了,也不知这段日子以来,他为了大同国,到底吃了多少苦…… 然而,他站到她面前,说的第一句却是,“芷芷……朕可能不会再有子嗣了……” 云芷径直揽住了他的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怀中,“荣景初!我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他抬起双臂将她拥得更紧,又喃喃附和着说:“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第270章 结局一 金国的一次犯贱,结局就是吃天大的亏来还。 荣景初在东,沈知然在西,他们率领的两波大军左右夹击,几乎拿下了金国四分之一的州县土地,而被夹击的公孙将军是个识时务的,他深知抵抗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金国各处都在沦陷,无畏的抗争也只能让他和弟兄们丢了性命罢了。 所以,他选择了投降,这让荣景初和沈知然的军队顺利汇合,自此,金国三分之一的土地都归大同国所有了。 司马平勇空有一个精于算计的脑子,带兵却过于谨慎,不像他的父亲兄弟那样有魄力。 这大同军队接二连三的报复,算是完全把他打蒙了。 金国气数已尽,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能不能不亡国,全看荣景初的心情。 而此时的荣景初心情正好呢,上京的重建工作都已经完成了,他便带着云芷和沈知然大胜而归,又是一年新年,上京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 正月十五上元节,是云芷的封后大典,总之是喜事连连,国运恒昌。 说起上元节封后这日,荣景初和云芷真是从早忙到晚,又要参加各种仪式,又要招呼进宫来朝拜的臣子们,直到夜都大深了,大家才闹哄哄地散去。 荣景初是习武之人,倒是还好,云芷却几乎都要累瘫了,要知道她今日的凤冠和朝服足足重三十斤,走向大殿举行仪式时,她已经尽量保持端庄了,和臣子们饮宴的时候,她几乎是每走两步就要喘一喘。 要说当皇后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呢?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一点也不是开玩笑的,云芷今日戴起了这凤冠,母仪天下的责任也同时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心中有数的。 值得自豪的是,她自从逃荒以来为大同国筹谋的所有事,都对得起她头上的这顶凤冠。 各地的盛世华城在去年八月就都竣工了,到了年底的时候,投入的成本就都挣回来了。再到今日,这不过月余的光景,全国盛世华城的盈利就有三千万两雪花银。 短短半年之间,盛世华城已经深入人心了,价格不但不贵,百姓们在这里逛街,吃饭,住宿都尤其的方便。 而且朝廷有了这巨大的盈利,便真的再没跟普通百姓收过税。 当然,这免税也只是针对普通百姓而已,像陆兴荣那样的富商,可是要交五成的高额税的。他们交的这些,也抵了百姓没交的赋税了。 说到陆兴荣,先前沈知意带头盘查私吞官田的事宜时,首当其冲就把他给抓了,还没收了陆家三分之二的财产。 云芷也是那时才知道,她盗的陆家私库不过是冰山一角,像那样规模的私库,陆家还有三十余个…… 陆兴荣被押解回京,判了死刑的时候,云芷还去凑热闹了。那货找了云芷那么久,这下可算是遇上了,他先是一腔愤怒,最后那愤怒却渐渐化作柔情,他竟十分轻浮地冲着云芷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然而,他嘴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呢,就有根银针从他的上唇直接穿透了他的下唇,将他的嘴缝合了起来。 云芷薄唇轻启,笑得云淡风轻:“一路走好。” …… 云芷去青州的那段日子,云家人以为她彻底失势了,为了巴结皇上,背地里没少嚼她的舌头,说的无非就是皇上是无辜的,是云芷不检点,作风不正,勾搭玄祖皇帝不成,勾搭皇上也不成,他们云家可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他们哪会想到,这云芷明明都拒绝皇上了,可是过了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后! 那云老夫人,丽娘,还有大房的云彦父子,个个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可是等他们后悔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朝廷抓了一大批给皇上皇后造谣的人,其中就有云家这一家老小,他们简直是把云庆的脸都给丢尽了。 云庆在应天府之战中立了大功,皇上不是个公报私仇的人,原本是封他做了正四品宣威将军的,虽说并无实权,但到底是听上去好听,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是他的家人胆敢污蔑皇上皇后,岂非谋逆?这事传到荣景初和云芷的耳朵里,当即就罢了云庆的官,抄了他们的家,并将云家人和其他造谣生事的人,尽数发配到京兆府以西的边境线上,既逃荒之后,这流放的新生活不马上就要开始了吗? 那云庆和云老夫人还要跪下求情,“芷芷,就看在你亲生父亲和亲生祖母的面子上,饶了云家吧……” 然而,他们一句尚且还没说完,就有侍卫给他们戴上了镣铐,生生拖了出去。 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背后非议皇上和皇后。 他们为大同国为子民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正常人都是知足的,又能埋怨什么呢? 拥有这样的帝后都不满足,那真的就不必再当人了。 话又说回到封后大典的这一夜,送走了一众臣子,云芷终于累瘫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荣景初抬手挥退了宫人,坐在她身边,温柔又耐心地替她摘下凤冠,又一粒一粒扭开扣子,脱去厚重的朝服。 他声音低沉,如同和煦的春风,“现在轻松多了吧?” 云芷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只合着眼眸点点头,呢喃道:“臣妾多谢皇上。” 岂料,荣景初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今日说是封后大典,但放在民间,便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此时更是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有一觉睡过去,白白浪费了的道理。 他翻身将她按住,径直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现在……朕和皇后是不是可以做一些……大婚之后才能做的事了?” 云芷心头一跳,连忙睁开了眼。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细碎的吻就一个接一个地落下,或是在她的额头,或是眉梢,亦或鼻尖和唇角…… 云芷的脸不禁“腾”的一下红了,她自是愿意与他共处的,可是猛然间却想起在大定府时,他抱住她说的第一句话,“芷芷,朕可能不会再有子嗣了。” 那次的地震伤了他的身,如今他腿倒是不跛了,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又何必逞能呢? 她爱的是他这个人,又怎么会嫌弃他呢? 云芷明白,男人都好这个面子,她自然不能直接出言提醒他,让他下不来台。 于是,她捧起他的脸,憨憨一笑,道:“荣景初,我……我饿了……” 他捏捏她的鼻尖,笑得宠溺,“管饱。” 说时,他的吻又肆意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271 结局(全文完) 一刻钟之后,云芷和荣景初双双站在了上元节的闹市上,周围人潮摩肩接踵,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还真是好不热闹。 此时,他二人都穿了便装,云芷耐心地卷着她的地图,荣景初却一脸失望揣怀站着。 “所以……你是真的饿了?” 云芷理直气壮,“骗你干嘛?” 其实,她一点也不饿,身上的疲累早已让她忘了什么是饿了。 可是,为了不伤害荣景初的自尊心,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连着买了好几份小吃,什么炙羊肉,栗子糕,梅花汤饼,桃花圆子,还一口气吃掉了三个肉包。 荣景初看的都怪心疼的,折腾了一整日,他家芷芷怎么就饿成这样了?他一面帮她提东西,一面轻拂着她的背,“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你说你,宫里什么没有,饿了和宫人说就是了,又何必跑出来呢?” 云芷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那是你不懂路边摊的魅力。” 荣景初不以为意,冷哼一声,“依我看,你是不想圆房,故意跑出来的吧?” 云芷嘴上逞强,“怎么会?” 荣景初的声音愈发凌厉,甚至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你觉得我不行?” 云芷的笑容越发心虚,“皇上当然行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皇上不行的?” 她低头正要吃一颗桃花圆子,以掩饰尴尬。 岂料,荣景初却将她拿汤匙的手扣住,用命令地口吻说:“地图。” 云芷木讷地将地图递给他,“我还没吃完呢,要不皇上自己先……” 她一句话尚且还没说完,他便拉着她重新回到了寝宫,有地图传送,两个人甚至根本不必走门的。 此时,浩大的寝殿中就只有他二人,云芷拉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炙热,一颗心不禁跳的越发快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荣景初……无论你什么样,我都爱你……你倒也不必勉强自己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他的唇就盖了下来。 他一揽她的细腰,将她抱起,大红的暖帐轻轻摇曳,二人的身影渐渐在红烛的光影间模糊…… 云芷被折腾的一夜都没睡,直到他清晨起来上早朝,她都没醒。 身为皇后,她掌管凤印,是有管理后宫之责的,她原本也应该去给后宫嫔妃开早会才是。 然而,整个后宫就她一个人,这早会便免了,她一觉睡到午后,也没人管,她便是日日睡到午后,也没人管。 事实上,第二日的夜里,第三日的夜里……她依旧是不得清闲,还真就日日睡到午后了…… 云芷也是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荣景初把她骗了! 他这哪是不能生?照他这个体力,生一个足球队根本不在话下。 他只是怕她心生负担,不嫁给他罢了,他只是要维护她的清誉罢了…… 参透了这个善意的谎言,云芷顿时更愧疚了。 他一心一意为了她,哪怕不要子嗣,也要和她在一块儿,可她这不争气的身子,怎么就不能给他留下个孩子呢…… 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昏天暗地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把自己给哭吐了。 映雪和春信见了又惊又喜,连忙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娘娘,您这该不是有了吧?” “距离封后大典,也有快两个月了!娘娘的月信可是一直没有来啊!” 二人天天给她熬药,自然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 此时看着她,眼神里却充满了鼓励,“娘娘,快把把脉!要不我去请太医……” 她自己就专业对口,又何必请太医呢? 云芷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探上自己的脉,半晌过后,她面上的阴霾尽数散去,笑容也渐渐明媚灿烂起来。 …… 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五年。 这五年间,荣景初和沈知然依旧是一东一西驰骋沙场,把曾经耀武扬威的金国收拾成了一个苟延残喘,偏安一隅的小国。 更神奇的是,荣景初在金国曾经的都城大兴府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空间,虽无人把守,入口却设置的尤其隐秘,还机关重重,荣景初带着几百人,是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才走到入口的。 但是,到了入口又如何呢,这空间的大门竟然比城墙还坚固,便是用震天雷炸都毫发无伤。 荣景初又带人找其他入口,皆是无果。最后他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宫了。 彼时,云芷正津津有味地吃饭呢,见着荣景初回来,两个儿子一股脑冲上去将他抱住,“父皇”“父皇”地叫着。 云芷发现他情绪不对,也忙问:“皇上有心事?” 荣景初看到妻儿,这眼底的阴霾一下就散去了,他一手一个将儿子抱起,重新坐回到桌边,“不想了,吃饭!” 春信立刻遣人去添了一副碗筷,又吩咐小厨房将事先备好的,皇上爱吃的菜呈上来。 在云芷的再三追问下,荣景初才说了在大兴府发现空间的事。 这入口大门打不开,不禁让云芷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日,她从司马平威身上偷来了灵田空间的钥匙,司马平威死后,金国还派了好几次刺客来找她,奇怪的是,刺客不止是要杀她,更是管她要钥匙。 云芷在空间中翻找了一番,最后终于将钥匙递到了荣景初手上,“要不皇上试试这个?” 这下夫妻两个人都没心情吃饭了,连忙地图传送回到了大兴府的地库。 钥匙插进去,由听见“咔哒”一声,入口的大门果然应声打开了。 随着沉重的大门“呜呜”地升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军械库,空间虽然不大,里面步枪,大炮各式各样的武器却是应有尽有,种类如此繁多,有的甚至连荣景初都是没见过的。 原来这些都是被金国灭了的楚国留下的,楚国势小,楚国人却聪明,尤其善于制造军械。 有了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的加持,金国怕是又能与大同国抗衡许久了,而大同国的将士和子民又不知要多几倍的流血牺牲…… 还好是云芷提前拿走这军械库的钥匙,荣景初才能打的他们毫无招架之力,纵然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得不踏上亡国之路。 这便是他们欺凌大同国,理所应当付出的代价! 此时,二人身后的臣子纷纷觉得叹服,齐齐跪拜道:“皇上皇后英明!” 荣景初弯唇浅浅一笑,吩咐道:“都抬回去,细细研究,合适的就大量生产吧!” 如今,大同国拥兵近百万,再有这新武器的加持,哪个不开眼的还敢进犯呢? 这平安无虞的日子维持个几十年是绝对没问题的,几十年后,就看荣景初和云芷的儿子了。 到那时,他们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了,倒是可以静下心来,游游山玩玩水,忙碌了大半辈子,也该好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了。 …… 云芷当了皇后,即使先后生了两个儿子,也是没闲着的。她利用盛世华城的生意,把国库添置的满满的,大同国从上到下都衣食富足,便是贫农也顿顿有肉吃。 连皇后都在经商,这大大提高了商户的地位。 都说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尾,可是有云芷带头,再没有人觉得经商是偷奸取巧,是可耻的了。 对于南方新奇的水果蔬菜,只要是适宜生长的,都尽数引进到北方。 而北方的粮食好吃,既可以屯粮,给大同国做后续储备,又可以培育优质的幼苗,在南方试着栽种。 即便有些品种是南北不能互通的,只要有盛世华城的存在,百姓们依旧是能吃上异地的好东西。 云芷将买卖越做越大,先是周围的藩国,后来又是海外的兄弟国,也都渐渐开起了盛世华城,大家互通有无,让吃的用的都渐渐丰富了起来。 当初金国以食盐贸易想扼住大同国的喉咙,荣景初的解决办法是,带兵打下他们威胁大同国的盐田。 而云芷凭着现代的记忆,在梓州一带带人挖出了井盐。 总之,在帝后的共同努力下,百姓们是彻底解决了吃盐难,吃盐贵的问题。 这生活条件富足了,大家的心也无比安定,大同国的新生人口比战乱的那两年都多了近百万。 …… 友瑜和沈昕尘相处了三年,也终于喜结连理了,两个人成婚之后蜜里调油,今年年初也喜得一子,云芷和荣景初还给了一份很丰厚的见面礼呢。 他们成婚的前一年,沈昕尘的父亲沈江远偷偷挪用了当地的修河款,被人上报了朝廷,他原本想着外甥女是皇后,亲弟弟是当朝丞相,便是未来女婿也是骠骑大将军,区区一点修河款,皇上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与他计较的。 反正如今的朝廷也不缺钱。 这件事传到了沈昕尘的耳朵里,沈昕尘只悠悠说了四个字,“公事公办。” 她那样冷漠绝情,一如她年少的时候被父亲那几房妾室欺负,父亲对她的态度那样。 自打她第一次离开临安,来投奔二叔二婶开始,他们父女之间的情义就尽了。 沈江远被贬官下狱,平日里围着他争风吃醋的莺莺燕燕们也都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沈江远日日困在牢里,再未见过外面的阳光,这才幡然悔悟,他曾经为了女人,与父亲决裂,逼女儿远走高飞,究竟错的有多离谱,当初他若是能本本分分地与发妻过日子,听从父亲的安排,像二弟那样,兢兢业业,光耀沈家门楣,又岂会有今日这妻离子散的下场呢…… 云芷封后的当年,沈知然便调任成都府,除了皇上下旨一起攻打金国以外,他一直都在成都府做他的山大王。 也是在成都府,他有幸结识了陈副将的女儿陈清清,这个姑娘生得娇小可人的,看上去倒像沈昕尘一样温婉,其实性格既有云芷的灵动,又有秦英如的彪悍。 得!他这辈子是逃不过这三个女人的魔爪了。 他和陈清清年底便完婚了,如今过了四五年的光景,他们得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也尤其甜蜜。 云芷的地图对于沈家来说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没事的时候,便放在秦英如和沈江波手上。 云芷先带着舅舅舅母去了一次成都府,然后他们便可以利用地图,随时去成都府看看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了。 对于沈知然的两个娃,他们这当祖父祖母的尤其喜欢的紧,沈江波朝中无事的时候,就会带着秦英如过去,秦英如每天闲的很,更是经常早上成都府,傍晚再回来,这距离虽远,但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享受天伦之乐。 大家做梦也没想到,沈知意这个最万无一失的人,结果成了沈家的意外。 云芷和沈知然都各抱了俩了,沈昕尘第二胎也怀上了,唯独是沈知意连媳妇还没有呢。 当初袁辰喜欢云芷,后来友瑜喜欢沈昕尘,他都没少跟着使劲,要说他这人也挺开窍的啊,但就是二十好几,甚至快奔三十了,还一直单着。 对此,秦英如常常奉劝他说:“儿啊,你若是喜欢男人,也可以直说的!我和你爹都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 沈知意年轻的时候天天讲大道理,这下好,报应来了,他天天被秦英如,云芷和沈昕尘追着唠叨,逼他去与王家李家刘家的贵女相看。 说起来,他堂堂尚书大人,根本不缺姑娘追的,只是他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 又过了两年,结果谁会想到,这沈知意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娶了小他十一岁的林平儿。 就是当初逃荒时,那个和云芷一块儿玩游戏的小姑娘。 合着大伙为他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他这是在玩养成系老夫少妻呢。 行吧行吧,只要他们自己开心,就都随他们心意。 …… 都说映雪是有名的小喇叭了,云家被发配的第二年,也不知她从哪打听来的,自从云庆被罢官流放以后,云家便彻底乱了。 以前云庆是云家的衣食父母,其他人就算背地里算计他,表面上也是要敬他的。 如今他什么也不是了,自然看不见一家人好脸色的。 云家人每天想的全是如何偷奸耍滑,让云庆把自己那份活也干了。 后来,丽娘无论如何也受不住了,便爬上了监管他们的差役的床。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到了云老夫人的耳朵里,如此奇耻大辱,云老夫人免不了在儿子面前嚼舌头,甚至还说丽娘那儿子根本不是云庆的。 谁承想,她就随口胡说的话,竟然就成了现实呢? 云庆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沉住气跑去质问丽娘了。 岂料,丽娘当即就慌了神了,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她给云庆戴绿帽子了吗? 睡了丽娘的差役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这么多年来,丽娘竟一直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骗他给别人养儿子! 云庆顿时发疯暴走了,他好歹也是个将军,力气奇大无比,便当场扭断了丽娘的脖子,又举着新挖的矿石,把那个差役和丽娘那个便宜儿子都给砸死了。 接连杀了三个人,他很快也被一众差役治服,送进了监牢。 因着他和皇后的血缘关系,当地的知府并没要他偿命,只判了他终身监禁。 然而,对于云庆这样要面子的人来说,死了也便一了百了了,后半辈子都要顶着绿帽子做阶下囚,才是最难熬的。 他在牢里日日以泪洗面,回想起云芷和她的母亲,这才恍然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他对不起云芷的母亲,更对不起云芷。因为受云家人撺掇,他甚至没给她们母女一天安稳的日子…… 他真的不是人啊! 他在牢里写了忏悔的血书,原本是想拜托守卫小哥替他跑一趟,送给当今皇后的。 可是转念想想,皇后有他这样的爹又是什么光彩的事呢? 或许不打扰,不给云芷丢人,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最后能为云芷做的。 如此想来,他喊的声嘶力竭的,终是将那个传信的小哥叫回来,又把血书要了回去…… 没有了云庆承担云家人的苦活累活,他们自然是过得更惨了。 云彦和云舟父子受不了苦,便趁夜跑了,岂料,矿山那么大,他们才跑到一半就被抓了回来,那些差役下手重了些,当场就将他们父子给打死了。 云老夫人得了消息,不禁哭得昏天暗地的,虽然大房一无是处,甚至连个子嗣都不能给云家留下,但是他们到底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啊! 要说这云老夫人也是个命大的,矿上的活那么累,再加上云彦父子嘎了给她的巨大打击,但是都没将她击垮,她依旧赖赖巴巴地活着,甚至还能多挖两块矿石,换她的乖孙云猛少受点累。 终于,皇后诞下大皇子,皇上大喜,下旨大赦天下,将他们这一波污蔑皇上皇后的人全给放了。 云老夫人和云猛都成了自由身!再不需要卖苦力了! 祖孙二人高兴的不得了,但是这人一旦吃饱了,便总要想点什么歪门邪道的。 如今这云猛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过日子了,毕竟如今的云猛也是云家的独苗了,云家能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全指望他了。 云老夫人如何能不急? 可是他没钱没房又没地,曾经是朝廷挖矿石的犯人,头顶上还顶着窃盗两个大字,不痴不傻的姑娘谁会看上他啊? 云老夫人便给宝贝孙子出坏招,既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不如就生米煮成熟饭,她让云猛上街上挑,看中了谁家的姑娘,趁着月黑风高就下手,尤其要找有钱人家的姑娘,这才能保证他们娘俩衣食无忧。 反正姑娘家都要脸,等真大了肚子,还能拖着不成婚不成? 然而,她一说这个,云猛就尤其不耐烦。 云老夫人不禁感叹,“我这乖孙啊!还是太老实了!” 后来,云老夫人无意间发现,这云猛看见姑娘家没什么歪心思,看见俊秀的少年郎却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更离谱的是,他裤子上竟然莫名地会留下血迹! 云老夫人顿时慌了,还以为她宝贝孙子得了什么病,每日上山挖野菜,再拿到城里去卖,如此攒了一些钱,带云猛去瞧了郎中。 岂料,那郎中却“噗嗤”一下笑了,说:“什么孙子啊?这不是你孙女吗?就只是月信而已!老太太实在不放心,就回去给姑娘煮一碗红糖水!” 云老夫人的头脑“嗡!”的一下,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了多年以前云芷的那句“云老夫人,您这宝贝孙儿貌似算不得是云家的男丁吧?” 当年她最疼她的三儿子,只可惜她家老三身子弱,早早地就去了。 这云猛在娘胎的时候,云老夫人就担心他生出来会是个不健全的,生出来看不出什么,她还觉得庆幸来着,还真是没想到,那到底是个畸形胎,两性人! 这将近二十年来,她含辛茹苦养育成人,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宝贝大孙子,竟然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孙女了…… 最重要的是,云舟死了,云猛又是个女子,他们云家这次是彻底绝后了! “怎么会……” 云老夫人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脑袋麻酥酥的,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一口血呕出来,整个人眼前一黑,又往后一仰,她就真的一命呜呼了。 都说人死之前,最后消失的是听觉,云猛此时连忙跑了上来,抱着她嚎啕大哭,“祖母!祖母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祖母,我害怕!你别吓我……” 那郎中也是急了,“哎哎哎?要死别死这儿啊……” 云老夫人的眼角一滴浑浊的老泪滑过,可怜她半辈子勤勤恳恳为了云家,为了云猛筹谋,结局却连个葬身之处也没有,她这一辈子终究是不值得啊! 若她当初能对云芷好一点,或许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凄惨的下场吧。 错了,终究是她错了…… …… 也不知是不是灵泉水的关系,又是一年春天,云芷的肚子再次鼓了起来,无论是看肚子的形状,凭她多年的行医经验,还有凭她和荣景初深深的期盼,这一胎都该是个女儿了! 她那两个儿子正值二哈一样的年纪,她每天坐在美人榻上晒太阳,就见着映雪春信和一众宫人忙个不停。 还真是看了都觉得头疼。 “大皇子!那个不能吃!快扔了!” “二皇子,那个臭臭,别摸!” “两位皇子,别往前跑了!前面有湖危险!” 云芷慵懒地翻了个身,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说:“三啊,你可一定要是一位小公主啊!你都不知道给你两个兄长当母后有多难……” 哦豁,她每日除了睡就是吃,带娃的苦都让宫人们受了,她倒是还难了。 她素来知道她夫君听力好,但是哪里会想到,他还在几十米开外呢,就听见了她嘀咕的声音。 他宠溺地笑笑,上前牵起了她的手,“你啊,朕不在的时候就偷懒。多动一动,小三出来的时候,你也能少受点罪不是?” 云芷连忙啐上三口,“呸呸呸!什么小三小三的,多难听!皇上抽空,还是赶紧给公主想个名字吧!” 荣景初蹙起眉宇,“朕都起了两个了,公主的名还是皇后作主吧!” 云芷张口就是:“那就叫荣荣。” 荣景初无语,“你还真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啊!” 他将她拥住,“芷芷,你我就要这三个孩儿足矣,荣荣就是我们最后一个孩儿吧。” 云芷抬起脸望他,“皇上是心疼我辛苦吗?” 岂料,荣景初却摇了摇头,道:“其实是朕也懒得再起名字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实在没忍住,不约而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此时,尚未婚娶,只一心搞事业的袁辰经过,远远看到了帝后情深这一幕,也不禁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