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任务，许我为妻》 第1章 夜奔 “同学们，别以为放假就可以尽情地放纵，这段时间恰恰是拉开你和别人距离的关键……” 青阳大学大礼堂内，闭学式已经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校长在上面激情澎湃、唾沫横飞、自我陶醉。 学生在下面龇牙咧嘴，抓耳挠腮、昏昏欲睡，时不时就替饱受摧残的耳朵爆出几句文明敬语。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校长手中的演讲稿——堪比百岁老太婆的裹脚布，既臭且长。 哗啦一声，校长舔了下发干的唇角，演讲稿一翻到底，所有人如蒙大赦，又活过来了。 礼堂角落里眼睛半睁半闭的叶清欢，气定神闲地以绝对位置优势，第一个抬腿迈出了礼堂。 暑假到了，她可以照旧回乡下陪着奶奶。 那是她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期盼。 她从日头炽烈，等到日落西山，迟迟不见父亲如约而至，不免心下一凉。 以往父亲每逢大假是一定会准时把她送往奶奶家，等上学时再直接把她送来学校。 再等下一次假期到来。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校门口早已经没了人迹。 她还是决定打车先回一趟那栋没住过几次的郊区别墅。 还没有进门就看见楼道里到处是红漆刷的大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欠钱不还，来世必偿！” 两个没见过的年轻保安不认识她，只是缩着肩膀在一边观望，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句，并没有注意到她。 她藏住半个身子，踮起脚尖偷偷瞄了一眼： 家里上上下下三层楼，所有出口早就被十几个壮汉堵住了。 她不敢轻易报警，摸了摸口袋里的钱，便立即调转方向，打车从市里一路赶回乡下奶奶家。 惴惴不安的赶回奶奶家时，老人家已经睡着了。 床头放了一堆治疗心脏病的药物。 奶奶向来喜欢安静，所以这房子建的偏辟，恐怕真有什么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叫不来人。 她不想惊动奶奶，更不希望吓到她，只得蹑手蹑脚地从床头柜里摸出一个隔音耳罩，给奶奶戴上。 然后已最快速度锁好门窗，随手就抄起屋角一把扫把，脚下用力一踩，断了头取下木柄，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分犹豫。 原以为躲到乡下，那些追债的人就会放过他们。 谁知道她前脚刚走，那些人后脚就跟上了。 夏夜山林静寂，晚风早没了踪迹，无论哪一声鸣叫都带着聒噪，使人厌烦。 咣当！ “还钱！别以为躲着当孙子，老子就找不到你，告诉你，你跑不了了！” 打砸声混合着男人的咒骂此起彼伏，幽灵一般缠住这个纯澈明朗的夏夜。 “哥，刚刚收到消息，有人看见姓叶的带着老婆儿子去了机场。 怎么办，要不到钱，那位的面子保不住，咱往后都得喝西北风。” 长相精瘦，透着一股猥琐气息的男子凭空比划了一个月亮。 “操他大爷，呸，什么玩意儿，兄弟们在山里喂了几小时蚊子，他居然早跑了。打火，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当最后一块玻璃炸裂的声音在静寂里响起时，叶清欢悄没声儿地走出书房柜子后的暗格。 巨大落地窗就只剩了白色窗框，和一些犬牙交错的玻璃残骸。 她满眼都是几分钟前的支离破碎，像是星河在眼前散裂。 恐惧在黑暗中狂舞。 她却如雕塑一般伫立在那儿，纤瘦单薄的身子宛如一粒尘埃，似乎只要有风，随时都可能飘散。 两鬓碎发湿哒哒地贴着脸，清冷的双眸透着一股坚韧，浑身散发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气息。 齿贝紧咬下唇，右手垂落身侧，握的一根木棍已经被汗水浸透。 幸好，幸好她提前赶回来了，否则奶奶一个人孤苦伶仃，后果不堪设想。 “欢欢……” 喑哑的声音响起，叶清欢脑子里绷到极致的神经才终于松下来。 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努力挤出一个有些笨拙的笑容。 “奶奶，别过来，小心绊倒了。没事了。 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爸他们……跑了……” 叶清欢沙哑着嗓音。 叶奶奶看了眼满地狼藉，一句话也没说。 只是叹了口气，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叶清欢。 扔掉她手中的棍子，搂进怀里，极尽温柔地抚摸着她后脑勺。 “别怕，还有奶奶在，咱祖孙俩一块儿过日子，总能熬过去。” “奶奶，您没睡着？”叶清欢惊诧地问。 叶奶奶淡淡一笑，“算不上什么大事，人嘛，只要活着总少不了糟心事。” 叶清欢唇角微抖，眨了眨眼，硬是将鼻尖一点酸涩憋了回去。 环抱住奶奶，“奶奶，我不怕，只要奶奶还在，我什么都不在乎。” 叶奶奶已过古稀之年，头发还是乌黑锃亮，一眼看过去，竟寻不到半根白发。 只是一双三寸金莲的脚，随着年龄增长，行走就越发不便，常年离不开拐杖，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 “欢欢，你跟奶奶来，” 叶奶奶用满布皱纹的手替她拭去脸上汗水，然后一脸神秘兮兮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 在叶清欢的搀扶下，走向拐角的一间储藏室。 叶清欢有点儿不放心，走到窗边望了望。 看见外面院子里留下的车辙印一直向公路延伸，这才稍稍放了心，打开昏暗的壁灯。 “他们嫌咱俩累赘，咱也不稀罕，就是苦了你了，走。” 叶清欢乖巧的点头依着奶奶，闷声不坑，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们走不走对叶清欢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惨然一笑，觉得自己被抛弃，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从出生起就跟着奶奶，到了上学的年纪又一直住在学校。 偶尔放假遇到时机好才能获准回一趟家。 即便回了家也得像佣人一样，大大小小的家务活，就像是特意累积在一起等着她放假。 终于可以不带任何期盼的，只为自己、为奶奶活着。 咔哒一声，储藏间打开了。 “奶奶，您先在门口，我开灯。” 她伸出手在墙壁一阵摸索，总算找到了开关。 “奶奶，在哪儿呢？” 叶清欢两眼快速翻找起来，这房间，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看得出来奶奶私下里一定经常来打扫。 叶奶奶又从裤兜摸出一把钥匙，拄着拐杖走到西边墙角。 闭着眼睛在洁白的墙壁摸索一阵子，然后屈指重重敲击三下。 墙壁上大片的白石灰霎时间脱落下来，看得叶清欢目瞪口呆，以不可置信地目光审视着叶奶奶的背影。 奶奶该不会是哪个国家派来的间谍，或者年轻时候当过特工？ “欢欢，你来，把里面的盒子取出来。” 叶清欢赶忙上前把剩余的墙皮扒拉开。 从墙洞里取出一个极为精致的红木匣子。 接过叶奶奶手中的纯铜钥匙打开，一股陈旧而隐秘的味道扑鼻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半张照片，右边是烈火灼烧后的痕迹。 依稀可以看到一个身穿旗袍的美丽女人枕着另一个人膝盖。 凌厉的五官透着藏不住的温柔，嘴角笑容未消，瞥向镜头的眸子带着森森寒意。 还不等她看个清楚，奶奶就下了命令，“拿来。” “奶奶，这照片里的人……” 叶清欢回想着方才照片上那个满脸笑意的女人，再瞅瞅眼前的奶奶，好奇心大盛。 这女人是谁呢，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好奇心是会害死人的。” 叶奶奶将两张文书拿在手上，而后笑着捏了捏她脸颊，“收拾下东西，走吧。” “我这就去，奶奶我先扶您下去。” 叶清欢讪讪地收起好奇心，扶着叶奶奶下了楼。 半个小时后，当叶清欢满头大汗，一手提着一个比自己还高的行李箱站在楼梯口时，叶奶奶身边已经多了个精神矍铄的老爷爷。 叶奶奶笑眯眯地指着她介绍，“水生，这是我孙女，叶清欢。 清欢，这是你张爷爷，他是来接我们的。” 叶清欢看着眼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满头白发的陌生老头子，心里犯了嘀咕： 瞧奶奶悠哉悠哉、运筹帷幄的样子，自己这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倒显得多余了。 “张爷爷好！” 叶清欢训练有素地摆出一张周到而不失礼貌的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眉头微皱，想： 奶奶什么时候背着我找了个老头，年纪还这么大。 “哎，乖，这孩子长得真水灵，一看就是个顶聪明的孩子，谁也比不上。” 张水生不住地夸赞，眼睛红红的，视线始终落在叶奶奶身上。 “嘿，顶聪明的孩子不是我吗，这怎么才回个身的功夫就换人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短发女孩大踏步进来，三两下就跨步走上楼梯。 说笑间从她手中接过了行李箱，“这种粗活我来好了，瞧你这细皮嫩肉，弱柳扶风的样子，可别拿个行李把胳膊折了。” 张爷爷赶忙笑骂，“小辰，你这孩子，怎么今儿一开口就乱说话，太失礼了。” 又指着她，对叶奶奶解释道，“这便是我二弟家的孙女，梁辰，大年夜出生那个。” “从前见你在信里提过一次，没想到这么大了。” 叶奶奶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抹久远的忧伤，摆摆手，“好，好，我们清欢少跟人来往，她们瞧着年纪相仿，做个伴正好。” 手上没了东西，叶清欢顿觉轻松不少。 背上放在脚边的书包，跟在她身后下了楼：“没关系的，张爷爷。谢谢你，小辰。” 依旧是一张妥帖的笑脸。 梁辰将行李放进后备箱，钻进车里，“小意思，回头你陪我通宵打几局游戏，就当报答我了。” 叶清欢：“……” 第2章 顾小姐 顾家豪宅地下车库的自动升降门缓缓开启，几十辆顶级跑车齐刷刷展现在顾之薇面前。 她今天梳了个松垮垮的高马尾，一身休闲，左手插着裤兜，右手拿着刚从美国寄来的定制高尔夫球杆。 随意扫了一眼，挑了一辆看起来颇为符合今日心情的跑车，径直向前走去，“车钥匙给我。” “这……” 司机老李有些为难，视线碰到顾之薇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还是恭敬地双手奉上，只是嘴里免不了叮嘱： “老夫人交代过，等您正式继承顾氏集团后，才能让您使用这些车。” “不行，我今天约了朋友，急用。 奶奶太保守了，那些商界名流的千金、公子爷，跟我年纪相仿的，早就开着车到处飞了。 再说，我这不是也为了提前打好人际关系，搭建人脉，好替顾家出一份力。” 顾之薇的嘴开了闸门就收不住，背靠着一辆星空宝马，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老李眼珠子一转，笑容满面地好心提醒，“您说的那些人，老夫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这会儿估计各家已经领回去训了。” 顾之薇：“……” 脑海不禁浮现出顾老夫人黑沉沉的脸，以及她手上那根不知为何总也打不断的马鞭。 嘶～ 她背后暗暗升起一阵寒意，但还是嘴硬不服软，坚持就只是在附近绕一圈，“李爷爷，别总是拿奶奶吓我。” 老李眯着眼睛笑笑，知道说不动她，干脆就不开口了。 顾之薇拉开车门，想了想，又有点不放心，转头询问： “李爷爷，奶奶今天早起浇花了没？” 老李依旧笑着不说话。 “这也不能说？您这张嘴，真比钻石还硬。” 老李在顾家当了一辈子司机，陪着顾老夫人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家财万贯，历经风浪无数，不该说的从不多说一句话。 顾之薇撇了撇嘴，对自己刚刚一眼看中的车又不满起来。 歪着头在车库里瞎转悠，皱眉思索，盘算着要开哪一辆出门兜风好。 见他不为所动，鼻尖一声轻哼，打算先斩后奏，索性直接钻进了车里，缓缓发动车子。 “大小姐，半小时后老夫人要出发前往澳洲疗养，您不去会客厅看看吗？” 顾之薇闻言猛地一脚刹住车，钻出车门，“你说什么，奶奶要去澳洲，怎么没人告诉我？奶奶人呢？” “刚才机场那边联系过，说十分钟后老夫人前往顾家专属泊位就可以了，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我去找奶奶！”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顾老夫人独自从里面走出来，另一旁的客梯已经有一群人垂手立在一旁。 也许是保养得宜，顾奶奶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上了八十岁的样子，精致的五官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损伤半分气韵。 半灰白的头发挽在脑后，一身淡蓝紫色旗袍端庄典雅，天生就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身边的人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默默和她保持一段该有的距离。 顾老夫人：“你们先过去等我。” 众人低声应答：“是。” 顾之薇蹦跳着跑向顾老夫人，搂住她胳膊撒娇,“奶奶，您要去澳洲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我现在马上收拾下东西就跟您一起去。” 顾老夫人冷着脸一口回绝：“你的意思是，我出门还需要向你汇报。” 得，老太太生气的时候，拍马屁都能被崩着。 顾之薇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做了不少混事，立马抹脸一变，委屈巴巴，“奶奶，我错了。 我不该给明熙悦下药，还用您房里珍藏的毛笔在她脸上画王八。 也不该在她前往巴黎走秀前将那套价值一千万的珠宝扔进马桶，让她失去了在巴黎争夺珠宝生意的机会。 更不该拿五百万现金出来，在她举办的慈善晚宴上砸场子。 但那些都是她逼我的，是她先嘲笑我不学无术。 我只是反击而已，正当防卫。再说，您不是教训过我了，挨了十鞭子，我后背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您怎么还生气呢。” 顾老夫人淡淡一瞥，却似有千斤重担挂在顾之薇舌头上，她越说越小声。 “看来你还是没长记性，”顾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唤来老李，”你告诉小薇她为什么挨打？” 老李伸手扶着顾老夫人，解释道，“小姐，老夫人生气是因为你用的手段太过上不得台面。 咱们顾家向来是掷地有声，行事有规，您这番小儿姿态行事才丢了顾家的脸，要反击就得堂堂正正，凭真本事。” “学校已经替你选好了，就在蓝山国际大学，等到了时间，你自己去报到，材料都已经交过去了。 我已经特别交代那边董事会不准给你特权，一个月回家一次。 你要是再敢逃学或者让人替你上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顾之薇如遭雷劈，立马缩回了自己的大长腿。 她从小最怕就是读书。 去哪里倒也无所谓，反正她怎么考都是倒数。 为此，顾老夫人一气之下，才十三岁就把她送去国外童子军集训营，本想让她吃点苦头，不成想反倒让她如鱼得水。 在那里非但混得风生水起，还带着一众富家子弟将那闹的鸡犬不宁，在众富豪们的一片抗议声里被强行退了回来。 在那儿什么苦没吃过。 只是蓝山国际大学是明氏集团控股，她才得罪了明熙悦，这女人不得整死她？ 顾之薇越想越悲催，立即仰头哀嚎道，“不是吧，您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顾老夫人早就不吃她这一套了，努努嘴，吩咐，“老李，打电话给秘书处，让他们给小薇选一块风水宝地，对了，墓碑要用最贵的。” “别别别……奶奶我错了。我保证不给您丢脸。” 我的天，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 顾之薇整个人都蔫了，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地狱。 “奶奶，明熙悦这女人太能装了，怕日后进了她地盘不好对付。 要不……您把没收的黑卡还给我，我现在就去取钱，趁着还没有开学多砸她几次。” 顾老夫人见自己的傻孙女还是一头雾水，十分嫌弃地拨开她圈在自己胳膊的手，“打狗一朝不成，必遭反扑。” 顾之薇眼前一亮：老太太这意思是怪自己下手轻了？ 可是欺负人不用人民币砸还能用什么，美金？难不成用金子？ 会不会砸死人…… 她恍然大悟，对着顾老夫人离去的背影挥手喊道，“奶奶，您放心去疗养，我一定会发奋图强。” 顾奶奶摇了摇头，无奈叹了口气，“老李，都安排妥当了？” 老李附耳悄声回答：“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 “喂，奶奶已经走了，你那边怎么样，无人岛附近海域清场了吗？” “放心吧顾大小姐，我亲眼看着明熙悦和近日爆火的小明星搂搂抱抱地登岛了。 这座无人岛是明家的产业，在这里出了事可怨不得别人。 那些八卦娱乐记者我挑了最难搞的两个，也已经在游艇，设备齐全。” “南宫，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嗯……下个月你生辰，想要什么记在我账上，上不封顶。”顾之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行了，知道你豪横，每年我过生日你都送张支票，送了这么多年了，无聊，这次就算了，我也不全是为了你。” 一个时辰后。 “你总算是来了，” 南宫瑾戴着墨镜，斜倚在游艇护栏。 海风将她披散着的灰绿色的头发吹向脑后，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惬意。 身边一群男女正沉浸在酒精和音乐带来的疯狂迷乱。 她歪着头，嘴角轻勾，对着岸上的顾之薇招了招手，喊，“你确定不用我一起去吗？” 顾之薇没有回答，只是一贯挥手拒绝，下了车就大跨步往停靠在岸边的快艇上走去。 早已经有一男一女带着拍摄设备等在那儿。 “顾小姐好！” 坐在游艇最边沿的女人戴着墨镜，包着头巾，衣着十分土气。 胳膊上裸露的皮肤又干又黄，是长期从事户外工作的结果。 一开口嗓音极为粗糙。 顾之薇随意点了点头。 “这是一半，”顾之薇从钱包里取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支票递给距离最近的男人，“事成之后另有辛苦费。” “多谢顾小姐，”男人两眼发光，忙不迭地接过，“这就出发，您放心，一切都包在我二人身上。” 那女人只是略点点头，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游艇破开水面疾速前行，左右轻轻摇晃，海风徐徐吹拂。 若不是着急真是个打盹的好时候。 大概过了十分钟，顾之薇觉得眼皮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往下耷拉，赶紧晃了晃脑袋。 见那二人早就闭着眼睛睡着了，便拿起身边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猛喝了几口。 很快，她就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不远处有两个影子正晃晃悠悠地飘向自己。 若有似无的嘲弄声落在耳旁，连带着她的意识随海浪一同消失。 “顾大小姐，这次可让我抓到你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女人一把扯下头上的帽巾和身上的花格子衬衫，恨恨地扔进海里。 又从小腿处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俯身拍了拍顾之薇的面颊，一脸得意。 男人叫她拿出刀子，吓得魂飞天外，战战兢兢地提醒： “明小姐，这可是顾家未来的接班人，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有事吗？ 要是顾家老太太知道，我可是活不成了。这支票……” 明熙悦：“这次你做的不错，给我找的化妆师水平还可以，否则哪里能骗得过她。 一旁的男人脸上神情惴惴不安，连带着手上的支票都觉得有些烫人。 明熙悦：“放心，没人知道是你。我就是跟她玩玩。 把她扔无人岛之后你记得架好摄像机，好好冻一冻她，让她长点记性。 藏得隐蔽点，这家伙看着没头没脑、横冲直撞，不过是装傻充愣，心眼子其实多得狠，否则我哪能被她折腾得够呛。” 男人拍拍胸脯，成竹在胸，“放心，保证不会有任何人看出来。” 第3章 安家 “老姐姐，就在前边，这栋老宅我一直替你看着呢，日盼夜盼，就等着你回来。” 车一停稳，张水生就迫不及待的接替叶清欢，成为叶奶奶的拐杖。 别看年纪这么大了，他手脚利索得很。 他们说了一路，哭了一路，也笑了一路。 叶清欢打从记事起，第一次见到叶奶奶这样——像个普通老太太。 印象中无论什么时候，奶奶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好像这世上的事情没几个值得她放在心上。 两位老人家年龄加一起将近两个世纪。 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在每一个脚印中重返青春了。 梁辰和叶清欢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抱着一盆花，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 偶尔梁辰会忽然冒出一两句话，引叶清欢说几句。 两个人看起来熟络了不少，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梁辰在讲游戏。 “我家和这里就隔两条街，你要是无聊了就来我家？对了，留个电话或者qq，你刚来这一片，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说着她便低头去摸裤兜，还没拿出手机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没有。” “别那么小气嘛。” 叶清欢浅笑，表示歉意，“你要是想找我，可以给奶奶打电话。她那儿有一部老人机，但是只在每个月十五号开机。” “啊？？” 梁辰突然停下脚步，一脸震惊：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没有手机！ 看出她的想法，叶清欢只是浅浅一笑，“学校有公用电话，我定期会给奶奶打电话，其他的，手机拿来对我也没什么用。” 叶清欢神情有些倦怠，额角几缕碎发轻轻飘动。 语气是那么漫不经心，好像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是别人的事情。 “你不会告诉我，你一个朋友也没有吧？” 梁辰短发上的汗珠在熹微中泛着清浅的水光，额角明显能感觉到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热气。 叶清欢沉默半晌，“有，一个。” 梁辰侧过脸上下打量她一番，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对她的好奇又加深了一层。 这个女孩子只比自己晚出生几个月，身上却透露着成年人久经世事的疲态。 让人既想要保护她，又不敢轻易靠近她。 “怎么，觉得我是个老古董？” 叶清欢笑起来如同芙蓉出水一般清丽，眼眸却始终无波无澜，永远是淡如水的说话语调。 被她一眼看穿，梁辰脸上一阵尴尬。 脚下走的板正，不一会儿眼角余光又偷偷去观察她一举一动。 别看她一直在笑，梁辰却觉得哪怕就站在她身边，中间也隔着天堑似的。 这个叶清欢，似乎有些和游戏等同的魅力。 梁辰喃喃自语：“老古董，那也应该是个古董花瓶，能卖出一百套游戏装备的那种。” 她这一愣神，叶清欢已经甩开了她，吭哧吭哧拖着行李直奔叶奶奶而去。 两位老人家正停在门口感怀过往。 叶清欢见叶奶奶眼眶泛红，不住地用一块淡蓝紫色的方格手帕拭泪，有些心疼。 无数个想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又硬生生憋回去了。 这里虽说是属于青阳市范围，但已然是较为偏僻的地方。 四周全是差不多年岁的旧房子。 夏日的午后一片静谧，除了偶尔的鸟叫和车辆碾压水泥地，发出的铿铿声，几乎没有什么可惊扰你的。 曲径通幽处，眼前这一栋充满古味的老宅也算是鹤立鸡群。 外面看起来有些沧桑颓败之感，可院里似乎是一派生机勃勃。 三角梅开的正盛，无数花枝争着抢着向外，将临街一面墙遮挡的严严实实，热闹得很。 “咱们年轻那会儿不太平，这屋子没少受罪，地界比初建的时候少了一大半。 前些年又遭了洪灾，这块地区好多房子都被冲毁了。 唯有老姐姐你留下的这宅子，有灵性，好像是知道你会回家，硬撑着只塌了一半，我后来又一砖一瓦给添上了。” “我走的那年，就没想过会有再回来的时候，如今这屋子虽不如当年一半的光景，但……足够了。” 叶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满眼都是感激。 张水生遍布老人斑的手虽有些不稳，却利落地开锁推门。 好像这个动作是日复一日必做的，训练有素。 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子的花团锦簇。 兴许是太过激动，叶奶奶扶着门，手里摩挲着铜环，身形晃了晃，眼角又滚下几颗热泪。 “人老多情，数十载光阴，想起来就跟昨日发生的一样。” “是啊，想当初你们……”张水生瞅了眼叶奶奶，话到了嘴边又调转方向，“这里都打扫好了。来，小心门槛。” “奶奶，您是不是累了，”叶清欢放下手中行李，扶着叶奶奶颤抖的手，“那儿有个凳子，您先坐下。” “不用，我不累，你扶我去看看那些花儿。” 他们眼里暗藏的过往似乎十分沉重。 叶清欢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一回事，望着叶奶奶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地方才是奶奶这么多年引颈期盼、真正的家。 “到最后，留下的终究只是这些花儿朵儿。”叶奶奶站在一盆月季前，出神地咕哝着。 叶清欢放下书包，见这里用不上自己，转头便跑去帮梁辰。 这么一会儿功夫，门口已经放了不少东西，她在心里默默清点一下，只少了奶奶的“命根子”。 看来梁辰已经将所有东西都从车上搬过来了。 别看这房子临街，真要把那些东西全收拾好，也是要费一番力气。 她拔腿就往街口跑。 “辛苦了，多谢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拿的吗？” 梁辰气喘吁吁地用手背抹了把汗，摇了摇头。 费劲地从后备箱抱出一盆淡蓝紫色的花，笑着说，“别人搬家都是搬金搬银，你家老太太真有趣，尽搬花了。” 叶清欢也被她逗笑了，跑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将花接过手，解释道： “这是蓝月，年纪比我还大，是奶奶的心头宝。” 二人说笑着一起将门口的东西都收拾进院子，直到日落西山，梁辰才跟着张水生一起离开。 梁辰跨出门后还不忘神采飞扬地叮嘱，“过几天我来找你，带你逛一逛，这里有好多吃的。” 等送走梁辰他们，归置完所有东西，叶清欢已经彻底没力了，整个人累瘫在床上。 瞥了一眼桌案上梁辰临走前特意留下的电话号码，嘴角不禁弯了弯，她都快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和一个人这样亲近的相处过。 父亲…… 终究心里还是在意的，只是稍微空下来的功夫，心就觉得一阵钝痛。 丁零零—— 叶清欢正胡思乱想着，闹铃疯了一样响起，把她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挺身站了起来。 “以后，这就是我和奶奶的家了，不用再小心翼翼，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欢欢……” 楼下传来叶奶奶的呼喊，叶清欢赶忙应了一声就往下跑。 这房子总共就两层，叶奶奶腿脚不便住在楼下，她的卧室就定在了二楼。 从前还是叶奶奶住的，衣柜那些都是老旧的式样，木头闻起来带着淡淡的梨花香。 “奶奶，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叶清欢焦急地审视着叶奶奶，现在她最怕的就是奶奶生病，老人家总是比孩子更脆弱，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叶奶奶笑道，“别紧张，奶奶没事，就是有些事情想交代你。” 叶清欢这才放下心来，“我都听奶奶的，这座房子的事情我不打听了。对了，奶奶想吃什么，我明天早点起来去买。” 叶奶奶眼眸低垂，笑着说，“明天你去买些用的东西，你的衣服也该换了，女孩子家不要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委屈了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买些礼物送给梁家的小姑娘，不要失了礼数。” “我不委屈，您都说是身外之物，衣服嘛，能穿就行。再说，我随奶奶，生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叶清欢一句话将叶奶奶哄的喜笑颜开。 “就知道跟奶奶贫嘴，你长大了不能老围着奶奶转，也该交一两个知心朋友，将来……” 叶清欢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立即转移话题，“张爷爷呢？” 叶奶奶知道她的脾气，也只好按下话头。 “你张爷爷是个犟脾气，送了反而不高兴，我心里有数。咱俩住在这儿，别太麻烦别人，今后有什么事情都要靠你了。” “奶奶，您说过人心若是牵绊多了就容易受他人左右，我只要奶奶，至于其他有没有都没关系。” 叶清欢搂着叶奶奶双腿，趴在她膝间，院子里的花香混合着夏夜星空的低语，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以后，奶奶就只有她了，她也只有奶奶，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是真正的家人。 天一亮，叶清欢和正在院子里浇花的叶奶奶打了个招呼，就背了个帆布包出门去了。 忽然看到门口信箱里塞着一份报纸，想来是张爷爷早就替她们订好了，瞟了一眼便顺手拿下来放在院子里的矮桌上。 “奶奶，报纸给您放这儿，我走了，傍晚前我一定赶回来。” 叶清欢说完就撒丫子跑了。 “伞，没带伞呢！” 叶奶奶朝门外喊的时候，叶清欢早跑得没影了。 青阳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前她住在城中，出门就是商铺林立，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如今住到城郊，坐公车都要一个多小时。 公车上播着昨天的新闻，一车人似乎都因为起了个大早昏昏欲睡。 叶清欢昨晚因为太兴奋，趴在窗台看了彻夜星星，同样疲乏得很。 揉了揉眼睛，耳朵飘来电视上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 “昨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由常安市蓝天机场起飞的一架私人飞机，编号b521ly，在起飞二十分钟后坠毁，已证实失踪人员里有蓝月集团现任董事长，目前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调查。” 第4章 危险 阿嚏！ 顾之薇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晕沉沉的，依稀记得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明熙悦的脸。 一阵风吹过，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冷。 吸了吸鼻子，习惯性地动了动手脚，皮肤传来粗糙的摩擦感，凭借经验她知道一定是被粗麻绳捆绑着。 她整个人倒吊在一棵树上，嘴里也贴了黑色胶带。 眼前失去了光明，耳朵就越发灵敏。 风吹树叶啪啪作响，像是大芭蕉叶树种，偶尔可以听到海浪击打礁石的声音，空气里传来丝丝腥咸。 猜想应该是被带到了无人岛。 这余兴节目原本是她为明熙悦准备的。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你个明熙悦。 这场景太熟悉了，她竟然莫名生出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想当初被送去参加童子军，闲着无聊，隔三差五她就把自己倒吊在丛林的树上，装死吓唬那些教官。 好你个明熙悦，回头看我怎么整你。 这明熙悦的手段也不见得就比她高明多少，奶奶还总嫌弃自己。 顾之薇一阵轻车熟路的鼓捣，很快就把嘴里的胶带撕开了，咬开了手上绳子，猛吸一口气，正躬起身子准备解开脚上的绳子，眼前突然射来一束强烈的灯光。 “你还真是不简单，怎么样，好戏没看成是不是还有点遗憾？” 女人的声音，不是她还能是谁？ 顾之薇眼睛微眯，轻笑一声，“不得不说，你长得还挺平均分，是个人都能做替身。” “呵，嘴这么硬，看来这里的海风吹的不够久。” 嘭~ 来人一挥手，银晃晃的打火机立即飞向树下的柴火堆，顿时窜起一团火苗，“噗、噗”冒着火星，汽油燃烧的味道直往顾之薇鼻子里钻。 “丑人多作怪，你最好不要落在我手里。” 女人满面怒容，紧了紧披着的军绿色大衣，左手握着一根竹鞭，斜睨一眼顾之薇，抬手对身后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示意： “把她放下来一半。” 顾之薇晃了晃身子，尽量让自己远离逐渐升高的火焰。 海风吹了那么久，顾之薇嘴唇都起皮了，“明熙悦，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别忘了我是谁。” 啪！ 女人卯足了劲儿，咬牙抬手，双目发狠，落在顾之薇身上的鞭子比雨点还要密集。 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顾之薇，这是你欠我的。” “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本小姐离开了饶不了你。”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顾之薇胳膊上立即浮现出一条又一条红肿的鞭痕。 有的地方因为反复鞭打，新旧叠加，已经流出殷红的血迹，身上皮开肉绽。 女人冷笑一声，“饶不了我？要不是仗着顾家的势力，就凭你这个除了钱一无是处的草包，也敢让我难堪？” 顾之薇闷声承受着她的抽打，轻蔑一笑，“本小姐就是仗着奶奶，仗着顾家的钱欺负你，怎么样？ 你父亲在我奶奶面前都要点头哈腰，你有什么好嘚瑟，搞得自己多清高似的。 你用的、吃的、穿的，还不是家里给的，和我有什么不同。我呸！” 女人眼里透着狡黠，嘴角挂着的笑意尽是阴谋与算计。 “呵，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嘴硬，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授意指使，让人来拍我的私照，恶意抹黑。 恐怕明天你顾氏集团的股票就会大跌。你还想继承顾家，简直是痴心妄想。” “啧啧啧，你真是可悲呀，我就算不能继承顾家，只要我想，照样可以随时拿出三千万砸烂你。” 女人眼里尽是轻蔑，“明天，你最好还有明天，把她给我带过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顾之薇处境不佳却一点也不影响嘴上的武力输出。 女人得头顶冒烟，愤然丢下鞭子就要上去扇她耳光。 顾之薇脚脚一落地，就趁机身边那两个保镖不注意，一个扫堂腿掀翻钳制自己的人，向前一扑，将女人坐在身下。 “你打的还挺痛快，不好意思，本小姐皮糙肉厚，没别的优点，就是抗揍。” 女人始料未及，正面扑地，吃了一嘴泥，高声喊：“还不快点！” 顾之薇：嗯？ 林中忽然传出沉重的脚步声，两个壮汉在顾之薇抬头前，冷不防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她被男人庞大的身躯压得动弹不得。 “靠，行啊，这次准备的还挺充分，长本事了。” 女人一身狼狈地爬起来，夺过距离最近的男人手中的小刀，恶狠狠地瞪着她，“顾之薇，我杀了你！” “小姐，住手，来电话了。” “不接！”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手机那头传来一声豹子般的怒喝，“快把人给我放了！” “我就是不放，我要杀了她。” 女人用尽气力将手机摔在地上，手机顿时四分五裂，她似乎还不解气，用脚又狠狠跺了几下。 可另一人手里的手机又接通了，恭敬地递上，“小姐？” “你，混账，”手机那一头的人见她执意如此，缓了缓语气，“这件事无凭无据，现在放了她，顾家也拿你没办法。” “我现在杀了她喂鱼，死无对证，顾家照样没办法。” “幼稚，南宫瑾是看着她离开的，将来顾家不可能想不到和你的关系。更何况，现在对于顾之薇来说，死了不是太便宜她了。” “什么意思？” 女人厌恶地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顾之薇，极力克制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家老太太飞往澳洲的直升机坠毁，一干人等生死不明。 顾家，还不知道能撑多久。没了这个靠山，顾之薇可不就由着你揉捏，到时候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 “爸，你这么做可不比我现在做的事情好多少。” “别废话了，留着她还有用，她现在不能死。”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女人沉思一会儿，嘴角浮起一抹阴森森的笑容，一脚踩在顾之薇的左腿，“把她的腿给我打断。” “小姐，这，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我们不好交代。” 女人厉声命令：“还不动手！” “唔……”顾之薇痛得面色惨白，依旧咬紧牙关，不肯轻易流泻一丝软弱，“你最好是别让我活着，否则，百倍奉还。” “哈哈哈哈哈……百倍奉还，”女人仰天长笑，踩着顾之薇的脚用力碾了碾，故意附耳告诉她，“你大概还不知道，顾老太太坐的直升机炸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利刃，狠狠戳在顾之薇心窝子。 她抽了抽嘴角，奋力挣扎，怒吼：“你他妈再敢咒我奶奶，我一定会撕烂你的嘴。” “怎么，不信？”女人打了个响指，旁边的男人立刻将手中一个信号接收器转了转，一阵信号连接的沙沙声过后，传来了致命的声音。 “昨天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由常安市蓝天机场起飞的一架私人飞机，编号b521ly，在起飞二十分钟后坠毁，已证实失踪人员里有蓝月集团现任董事长，目前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调查。” 每一个字都在顾之薇脑海里无限放大，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不会的，不会的，你肯定是骗我的！” “骗你？顾之薇，你这样子……真像一条狗，还是条断腿狗，哈哈哈哈……” 顾之薇已经感觉不到断腿的痛楚，嘴角留下一道殷红的血，“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杀了你！” 女人冷笑，“我等着。对了，我还准备了惊喜给你，你可千万……别死呀！” 女人抬了抬下巴，压住顾之薇的人心领神会，伸手掐住她脖颈，不一会儿，她就晕死过去了。 “小姐，现在怎么办，明熙悦要是知道您捷足先登，冒充她对顾之薇做了这件事，恐怕饶不了您……我们。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按照老爷吩咐送，送，送顾大小……顾之薇回去？” “怕什么，顾之薇要是有这个心计就不会落在我手里。明熙悦那边我有方法应对，用不着你来操心。 当然要送她回去，但，回哪儿可由不得她。 她最得意的，不就是钱吗，既然看不上我，我就要她身无分文，像烂泥地里的泥鳅一样。 明熙悦、顾之薇，你们就斗吧，到最后我会让你们跪着求我，往后这出戏，只会更有意思。” “小姐，你的意思是？” “把她带上，跟我走。”女人抬脚朝着岸边停留的游艇走去。 “听到了没有，把她带上，快跟上小姐。” 第5章 初识 六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叶清欢上一秒才抱怨青阳市无论走到哪都是一股潮湿黏热。 下一秒就风云变色，雷鸣滚滚，豆大的雨点砸得人生疼。 大雨滂沱，像是离人眼里的泪，自顾自无边无际的敞开了嗓子哭诉，也不管旁人高不高兴。 叶清欢背着洗得浆白的帆布包，仰天长叹，懊悔出门前没有给自己带一把伞。 街道上四处是飞溅的水花，忽然间绽放又忽然消失，每一朵的盛开都带来路边行人无声的抱怨。 久旱逢甘露，被晒到绵软的沥青柏油路连绵不绝地发出滋滋声。 傍晚这一场大雨，早就把人们积攒了一天的怒气浇湿了，一切都显得那么无精打采。 叶清欢站在“新华书店”门口，雨水顺着倾斜的屋檐肆意流淌，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带来最大的一朵水花。 街边避雨的人按捺不住咒骂：“真他妈缺德，开个车了不起了！” 就只是不经意一瞥，她看见汽车后面开了个大口，左边的车灯耷拉在车屁股后面。 水花飞溅时，她下意识抬手挡住脸，耳畔传来一声沉闷，似有重物从车上掉落。 “没长眼睛吗？”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扯了扯淋湿的衣服，愤然咒骂，喊出了所有久等之人的心声。 叶清欢顺手递给他一张纸。 “看，有人！”少年眼尖，喊了一嗓子。 人群叽叽喳喳，叶清欢顺着少年的手望去。 灰暗的天，灰暗的雨，带来一个满身泥泞的，双眸灰暗的女孩。 像是街道上所有不期而来的水花，顾之薇就这样凭空绽放在她面前，以将近枯萎的姿态。 她瘸着腿，像刚落胎的羊羔，几次三番在泥水里挣扎着站起来，趔趄几步又重重倒下， 面色苍白如纸，身上裸露的血色与天上的水色融为了一体，看起来是那么狼狈不堪。 她转头的刹那，正好对上叶清欢的视线。 不知为何，让叶清欢想起了另一个久远的雨夜，另一个更为狼狈的女孩。 叶清欢愣了一会儿，莫名的，没有害怕，没有惊讶。 只是觉得她残破的身体里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倔强。 是那么久远，又那么熟悉，钳制住了她本该调转方向的双眼、双脚。 顾之薇两手撑地，再次勉力支起身体，在雨中跌跌撞撞。 叶清欢眉头微皱，记忆中那个瘦小无助的身子，莫名的和眼前的女孩重叠了。 心下一动，一个箭步就要往前冲。 旁边一起等雨的大爷赶忙拉住她，提醒，“别多管闲事，瞧她那样子，肯定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谢谢大爷，我有分寸，”叶清欢淡淡一笑，抽出了衣角，径直奔向雨中，“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滚！” 没有感谢，没有求助，顾之薇狠狠瞪了她一眼，坐实了大爷那句多管闲事。 “都受伤了就不要逞强，”叶清欢今天耐心出奇的好，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我送你去医院。” 不时有汽车在身侧呼啸而过，带来大大小小昏黄的水花。 这下好了，她们俩都成了落汤鸡。 顾之薇挣扎个不停，好像叶清欢才是对她图谋不轨的坏蛋。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汽车戛然而止的声音，二人俱是一抖。 眼见方才消失的汽车正要调转方向冲她们狂奔而来。 顾之薇眸子里闪过的不是惊恐、也不是慌乱，而是茹毛饮血的阴骘，看的旁人心里一阵寒战。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活下去总归没错，我帮你。” 叶清欢目光坚定，抓住她不放手。 顾之薇愣了片刻，撇撇嘴，终于不再拒绝，任由她半搂半抱着往最近的小巷子逃去。 “抓住她！” 刺耳的喇叭声划破雨幕。 三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下了车，垂首而立，得了命令就四散开去，朝巷子里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妆容十分精致，目光森森，尽是寒意。 先前路边等雨的人恍若受惊的鸟雀，顾不上看热闹，早在叶清欢藏进巷子前就冒雨离去。 这条街已经太老了，到处是蛛网似的巷子，若没有在这住个十年八年，准会被绕晕。 叶清欢边躲边记，一张地图在脑海中早已形成，很快就甩掉了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好，好了，安全了，”她气喘吁吁地躬着背，“你是被坏人绑架了吗？我带你去报警吧。” 顾之薇浑身一颤，好不容易恢复点血色的脸刷的一下又白了。 叶清欢抹了把脸，已经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汗水，衣服早就变了色，肩上的帆布包也不知丢到了哪儿。 糟糕，我的包呢，那里面是刚刚取出来的生活费，还有要给梁辰的礼物。 叶清欢左右张望一番，脑海里不断回想可能掉在哪条巷子里。 待她回头，顾之薇已经拖着一条残腿没头苍蝇似的往另外一条巷子冲。 叶清欢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告诉我，我帮你叫车，或者你把家里人电话告诉我，我替你联系。” 顾之薇不但不领情，反而使出浑身力气狠推了她一把，“走开，离我远一点。”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像是有很长时间不曾开口说过话。 叶清欢被她一把推在地上，压在心底的怒火蹭得一下冒得老高，“你还有完没完了，本姑娘救你还给你救出脾气了。 警局也不去，家也不回，医院你也不去，你这样那些人回来找你，你能跑哪里去？等死啊？” 如雷贯耳，顾之薇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怔住了。 别说她了，就连叶清欢自己也愣住了。 原来，她也还可以像这样大发脾气吗？ 半晌才撇了撇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抱歉，我也是为你好。 随便你吧，出了巷子左拐，再走一个小时就到警局；往右拐走半小时就到了市医院。”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顾之薇一下子瘫软在地。 垂头埋首膝间，身子不住地发抖，喉间却没有流泻一丝声响，只有泼天的雨，迫不及待地在替她哭诉。 叶清欢到底还是于心不忍，脑补了一堆她可能受到的伤害，重新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 谁还没个难言之隐，诚如她自己，不也是一样害怕有人靠近，更何况自己和她素不相识，她的恐惧也算合理。 “嗯……抱歉，我可能语气有点冲，但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伤得治。 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不介意的话先跟我回家，有个熟人听说很擅长正骨。” 叶清欢半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替她挡住了雨，另一只手伸出两根手指，面无表情地戳了戳她胳膊，探寻她的意见。 顾之薇依旧沉默不语。 仁至义尽。 “既然如此，随便你，我走了。” 叶清欢从来就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好心是有，却也算不上古道热肠。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一点余光也没有分给她。 “等等，”顾之薇在她经过身边时，突然起身抓住了她的衣角，“我跟你走。” 顾之薇总算是平复了情绪，神情寡淡地环顾一圈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的腿伤得很厉害，擦伤的地方经过雨水冲洗，已经逐渐发白，在受到牵扯时一抹殷红便融进雨水。 “你背我？” 顾之薇踌躇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担心她这小身板会不会半路把自己给摔死。 “磨蹭什么呢，雨可是越来越大了。”叶清欢催促道。 叶清欢的耐心今天格外足，但折腾这么久也已经所剩无几。 顾之薇垂眸看着自己的腿，疲惫至极。 她已经别无所选择，只能顺势趴在她背上，整个人的重量都交给了身下的人。 “抓好。” 叶清欢反手护住她，以免滑落，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将力量灌注在两只脚上， 满脸通红，憋着气直起身子，脑门青筋都暴出来了。 可背上就好像压了一座山，无论她怎么咬牙使劲就是站不起来。 挣扎几下只好放弃了，“你还真沉。我腰快断了，你先下来，我们换一种姿势。” 叶清欢低头钻进她腋下，将她的手环在脖间，让她右半边身子靠着自己，“小心，跟着我的脚步。” 二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雨里拖行。 好不容易挪到巷子口，她实在撑不住了，只得挥手忍痛打了辆出租车。 幸好她裤子的口袋还有些钱。 “到了。” 她拉着门上铜把手敲了三下门，就静静等待着。 见顾之薇神色异常地盯着自己，不慌不忙地解释，“包掉了，钥匙在那里边。” “欢欢，是你吗？”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以及木头敲击地面的咚咚声。 “是我，奶奶，您慢点。” 刷—— “哟，这是怎么了，快进来！” 叶奶奶撑着一把黑伞，拉开门，就看到叶清欢脖子上架着一个女孩。 “奶奶，张爷爷在家吗？” “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家，才走不久，你快追上去。” 叶清欢将顾之薇扶到屋檐下一张矮凳上坐着，自己则转身冲出了门。 “你在这坐着，我马上就回来，”叶清欢不放心地叮嘱她。 “欢欢，这孩子……” 叶清欢望了一眼顾之薇淡漠的双眼，皱眉道，“张爷爷不是正骨医生吗，反正她不想去医院也不去警局，随便治。不用担心，麻烦您照顾一下她。” 顾之薇：“……” “哎，伞，伞，又不撑伞你这孩子！”叶奶奶目光追着她的背影而去，满是担忧。 “孩子，疼吧，奶奶给你洗洗伤口先，” 叶奶奶耳聪目明得很，这女孩腿伤成这样还一声不吭，必然是有一番艰难境遇。 她拄着拐杖走到房间床头柜，摸索了一会儿才拿下一个药箱，取了棉签和碘伏。 见女孩眼眶通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笑道，“都是欢欢收拾这些，奶奶不懂，要有弄疼你的地方，你说，奶奶轻点。” 顾之薇看着叶奶奶慈眉善目，心底的伤痛再一次喷薄而出，咬着唇无声落泪。 “疼就哭，不丢人，奶奶老了，手没个轻重。” 叶奶奶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戳破，边说边给她身体外部的伤口消毒，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吹着气。 “到这就当自己家一样，奶奶瞧着你这腿折了。不过也不是大问题。” 嘴上说着没问题，叶奶奶眼里满是心疼，这孩子得受多大罪。 顾之薇张了张嘴，闻着叶奶奶头发上熟悉的香味，鼻尖更加酸楚，咬紧牙，许久才蹦出几个字，“谢，谢谢，我会付钱的。” 等简单清理完全部伤口，老人家已经是满头大汗。 “付钱就不用了。这儿只有我们祖孙俩，放心。你叫什么名字？” 顾之薇撇过头：“我……” 叶奶奶叫她欲言又止，边收拾药品边安抚道，“没别的意思，不方便也不用说” 顾之薇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顾之薇。” 叶奶奶手上动作一滞，很快就调整好表情，随口道，“是个好名字。” 第6章 祖宗 张水生走的时候，硕大无比的月亮已经悠悠悬在天边。 银辉洒在靠墙的那排花儿朵儿身上，像是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夏夜的月光最是能够消暑，配合着风扇滴溜溜地转动。 一股热气自浴室倾斜而出。 叶清欢洗完澡简单梳了个低马尾，面上带着一层薄热，将衣服放进洗衣篮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好烫好烫～” 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清粥，刚要碰着院子里摆放的桌子，就发现晃动得厉害。 赶忙又捧起碗先放到凳子上。 她围着桌子左右寻了一遍，发现有个桌脚刚好坏了，想起来早上放的报纸。 “奶奶，早上我把报纸放桌子上您看见了吗？” 叶奶奶正面带忧虑地看着顾之薇出神，手中摩挲着半枚铜钱。 那是叶清欢替顾之薇换衣服的时候掉落的。 “本小姐有的是钱……” 顾之薇受了伤又淋了雨，接完骨不久就发了高烧，才吃了退烧药，梦中呓语不断。 “奶奶。”叶清欢扒着门又叫了一声。 叶清欢觉得奶奶今天特别不对劲，一心扑在她身上，总是透着异常紧张的神情。 “您怎么了？这个家伙，您认识？” “什么，报纸，报纸你张爷爷早上急匆匆地借去看了，就塞在你身后的墙缝。” 叶奶奶如梦初醒般怔了怔，脸上皱纹聚在一起，“不认识，就是看她这样可怜她而已。” 叶清欢踌躇一会儿，“奶奶，您真的要留下她吗，咱们跟她非亲非故，万一她要是……” 叶奶奶笑了笑，目光柔和，“咱们家现在是一穷二白，有什么好怕别人图谋的。 而且，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好孩子。” 叶清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奶奶心里最在意的应该只有她才对。 什么好人，简直跟扫把星没差，刚碰到就害她丢了钱，想起往后的日子，她心里就犯苦。 既然奶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坚持什么，更何况顾之薇现在的情况真的需要人照顾。 想要把她赶出去也只能等她好起来再说。 “我听奶奶的。只是她占了楼下的房间，奶奶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况且她这伤虽然不是瘫痪，恐怕完全行动自如至少要几个月。不是有句话叫做伤筋动骨一百天吗？” 顾之薇好像做了个冗长的噩梦，额头豆大的汗冒个不停，叶奶奶手中的帕子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又湿透了。 叶奶奶嗤笑一声，“你张爷爷这祖传的手艺，可不是你们如今学校里先生教的，年轻时候那是从死人堆里一点一点炼就的。 几十年不见，再看他动手，越发精益了。 这丫头体格好，看起来像是经常锻炼的，这点跟你倒是完全不同。 小腿虽然有骨折，但不算太重，有我们大家每天关照，最多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你答应了要给梁家小姑娘补课，就专心去做，家里有我。” 听奶奶的意思，是打算亲自照顾她。 这哪能行，叶清欢急了，“您身体也不太好，怎么能守着她？” “除了拼一拼我这把老骨头，那还能怎么办，你又不愿意照顾她。” 叶清欢不明白，如果顾之薇清醒着，不肯去医院也不肯报警联系家属，还可以理解。 为什么她睡着后自己想偷偷去联系警察，奶奶还要阻拦呢？ 可是她不敢问，她一问奶奶就眼眶发红，怅然若失，好像被人勾起了久远的伤痛。 “我知道了，我会负责照顾她的……” 叶清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想做任何让奶奶为难的事情。 “乖孙女，这就对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叶奶奶把手帕塞进叶清欢手里，舒展了一下胳膊，敲敲打打几下，摸过腿边的拐杖走了。 叶清欢：“……” 望着奶奶蹒跚的步履，心头不禁裹挟了淡淡的忧愁。 她觉得顾之薇的出现，打破了她们祖孙俩亲密无间的默契。 不，应该是说自从来到这里，奶奶就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在哪儿她又说不上来。 好像忽然之间奶奶和自己已经隔了一道看不清的界限。 “疼……热……” 顾之薇苍白的唇角微微颤抖，伤腿无意识的缩了一下。 叶清欢连忙大跨步走到床边，替她把腿重新固定好。 这栋房子太过老旧，附近房屋的老旧电线横七竖八一通乱搭，走巷子里总觉得顶着一片蛛网。 听说从前总有漏电发生火灾的情况，而且住的几乎都是老人，因此这片地区约定俗成，大家都不安装空调。 刚来的第一天她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床边摆了一盆冰水，她将手帕浸没后，拧干了，心无旁骛地替她擦试额头、脖子、手臂。 这期间顾之薇都很听话，一动不动直挺挺地躺着。 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梦话也不说了，大概是觉得凉爽，抓过叶清欢冰冷的手垫在脸下，很快就进入了更深的梦乡。 顾之薇似乎是感受到她想要抽动的手，不满地哼哼两声。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叶清欢手心，痒痒的，让她异常火大、烦躁。 “她是病号，无意识地，别生气，别生气。” 叶清欢在心里反复念叨，这才压下了想要一巴掌将她掀翻的怒火。 这个家伙，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那么令人厌烦。 有了人肉枕头，顾之薇逐渐响起了小小的鼾声，有时还用脸颊蹭蹭她手心，好像这样就能更凉快些，不一会儿又吧唧两下嘴。 等她不再动弹了，叶清欢才得空坐下，顺手拿起搁在床边的蒲扇，学着奶奶的样子为她扇风。 只不过她不像叶奶奶那样柔和，不时对准她狠扇两下，发泄心中郁闷。 来回奔波了一天，她早就筋疲力尽了。 扇子越扇越慢，脑袋一沉，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直到天将破晓，顾之薇才缓缓睁开眼睛，耳边是叶清欢轻浅的呼吸声，带着几分静谧。 她睡得好沉，丝毫没有因为顾之薇的动作而受到干扰，蝶翼似的睫毛偶尔会随着眼珠的转动而细微地颤抖。 右边细长的眼尾下方，嵌着一大一小两颗痣，极具蛊惑。 叶清欢的五官棱角分明，即便睡着了也透着一股清冷。 顾之薇望着她压在自己手背的侧脸，鼻间是她身上散发的冷香，心里五味陈杂。 若是过去，见到这样清冷的美人她也许会扑上去搭讪几声，然后狠狠砸上重金撩拨一番。 “疯了吗，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这些。” 顾之薇猛晃几下脑袋，想要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赶跑。 脸却没舍得离开叶清欢的掌心——真凉快，要是牵着她的手，夏天连空调都省了吧。 “呸呸呸，又想哪儿去了。” 眼下顾家的境况大概很糟糕，蓝月集团董事长生死未卜，唯一法定继承人下落不明。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估计早就吵翻天了，潜藏在蓝月集团的牛鬼蛇神供养了这么久，的确该一举拔除了。 这死盾的招数奶奶从不轻易使出。 要不是听到那段十年前就用过的录音内容，她真以为老太太出事了。 上一次毫无征兆地让她配合演戏还是十年前，那一顿生猛操作，差点没把她哭瞎。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豪门继承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嘶～好痛。 可恶。 这条腿若是不讨回来，她就不配当蓝月集团的继承人。 顾之薇在心里暗暗发誓。 抬眸望了一眼陈旧的天花板，想到眼下处境，顾之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住呢？ 唉，彻底好起来之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在奶奶回来之前可要把戏演足了，好在她们看着人还不错，大概吧。 顾之薇默默盘算，等回去了，派人多送点钱过来。 或者干脆给她们买十栋别墅，这破房子指不定哪天就塌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本世纪活雷锋。 一种普度众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唔……你醒了？” 叶清欢扭了扭脖子，抽出手，睡眼迷蒙。 “嗯。我要沐浴，你准备一下。水温记得要45度，沐浴露得是水之蓝牌子，看清楚是德国进口的牌子，别买错了。” 叶清欢：？？？ “衣服去专柜给我拿个二十套，我身上这谁的衣服，居然印着卡通图案，土气死了。 叶清欢：我没醒还是她没醒？ “浴缸我喜欢日本的牌子，你得给我安排一个新的……” 顾之薇自顾自地提要求，越说越多，叶清欢的脸色越来越黑，本来还困意犹存，现在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暂时就这些了，你先去准备，我还要眯会儿。对了，天亮之后你记得替我买部手机，还有笔记本电脑，要最新款的苹果。” “您还有什么要求？” 叶清欢皮笑肉不笑，盯着顾之薇的眼睛恨不得化作无数刀子，把这个脸皮比城墙还要厚的人给活剐了。 “暂时就这些了，”顾之薇阖眸滔滔不绝，完全没有感受到头顶的低气压，“对了，你会搓澡吗？我可以给你一千块小费。” 叶清欢伸手拿起敷在她额头的手帕，摸了摸，已经退烧了。 啪的一下就把手帕扔她身上，气呼呼地甩手转身。 “你最好承认你是脑子烧坏了，刚刚那些全是胡说八道，否则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顾之薇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哆嗦，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脸问号： “我说错什么了我，这人是不是生理期，干嘛突然就生气。” 第7章 转学 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浑身懒洋洋的。 小院里，叶奶奶躺在一张竹榻上小憩，一呼一吸都透着安宁静谧、岁月如流。 顾之薇占据了本来独属叶清欢的位置，慵懒地枕着叶奶奶的膝盖。 仰起头远远望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相处几个星期下来，她觉得叶清欢越来越有意思了。 每次看她绷着一张冷脸被自己逗弄的色彩凌乱，心中就不可遏制地涌出幸福的感觉。 “叶清欢，我饿了……叶清欢，我要吃水果……叶清欢……” 顾之薇对着厨房方向悄声碎碎念，音量控制的恰到好处。 既不会吵到叶奶奶，又能确保厨房里的人可以听到。 刚从冰箱拿出一堆水果埋头整理，还没有清净十分钟，耳朵又被迫营业，叶清欢秀眉快拧成麻花了。 现在她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起顾之薇贱兮兮的的笑容，她简直对自己的名字要重度过敏了。 叶清欢嘴角抽了抽，手起刀落，故意发出沉重的响声，以此警告外面那个不知好歹的人。 这些日子她几乎成了顾之薇的专用仆人。 一天天从早到晚尽是事儿。 吃饭要喂，洗澡要搓背，睡觉要讲故事…… 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术，把叶奶奶哄的五迷三道。 哪怕是打个喷嚏都能逗得老人家捧腹大笑。 就为了老人家难得的欢喜，叶清欢不得不一再延迟把顾之薇扫地出门的计划。 看着劈为两半的西瓜，心头的怒火总算消了一半，她加快手中动作，去皮切块装盘。 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遍后，就解下身上围兜在门后挂好，端起盘子向院中走去。 斜睨一眼笑盈盈的人，默默送了个白眼给她。 “你的身体构造怎么那么特别，没记错的话距离我们吃午饭还不到半个小时。” 顾之薇嘿嘿一笑，活像个狗腿子，“这还不是因为叶大厨手艺精湛。” 叶清欢知道她讽刺自己，懒得争辩，将水果盘递到她面前，“吃吧。” 顾之薇眨巴两下那双桃花眼，视线落在了睡得正香的叶奶奶身上，张大了嘴巴，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清欢额角青筋又是一阵跳动，这个家伙当真是吃定自己了，“你的手是摆设吗？” 顾之薇抬起脑袋，装模作样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仔细看了看。 “嗯……骨骼相对你的手来说是偏大了些，长度也远超过你，皮肤不如你的细腻，如果要摆设的话，你的手应该会更合适。 但我自认为还是很有用的。 放心，有本小姐在，哪里舍得让你一直铺床叠被洗手作羹汤。 等我好了就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对了，还有奶奶，嘿嘿。” 她这一声奶奶叫的真心肉麻，大夏天的叶清欢感觉后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呵呵…… 寄人篱下混吃混喝的骗子，天天开口闭口就是本小姐，身上一毛钱都拿不出来。 除了哄一哄老人家没半点用，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叶清欢收回手，“不吃拉倒，我答应要给梁辰补课，到时间了。 张爷爷介绍了一个做饭的阿姨，晚上会过来，你和奶奶先吃不用等我。” 叶清欢原本想省点钱，自己亲自下厨，不辞劳苦地泡在厨房研究了几天各种地方菜式。 奈何这方面天赋有限，凭借菜谱和想象她还是没做成一顿像样的饭。 最后只能咬咬牙，请了一个附近的邻居，每天按点过来做中午、晚上两顿餐。 叶清欢放下果盘，说走就走。 “别呀，你带我一起去，我来这边这么久还没有出过门呢。” 顾之薇拉住她的手，一股凉意自掌心穿透血液，嫩滑的肌肤比这院里的花朵还要娇柔。 “松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情急，” 顾之薇趁她发火前十分熟练的多摸了两下。 就两下，不多不少，刚好卡住她脾气上来的点。 叶清欢弯腰拉了拉叶奶奶身上的毛毯，细心地盖住她腹部，然后将风扇风力又调低了一点。 “你的腿还需要休养，我走路去她家不远，对你来说就不一定了，你那么沉，回头走不动路我可背不了你。” “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少自作多情，你好了我才能让奶奶放心的把你送走。” “那是那是……” 顾之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不露声色地嗅着手里残留的余香，心里就纳闷： 同吃同住同睡，用的东西都一样，怎么她身上总带着说不清的香味，勾得她欲罢不能。 叶清欢看她低头盯着果盘，一副痴迷的样子，嘴角不时的上扬，不禁疑惑：今天西瓜这么甜？ 直到院门轻合的嘎吱声响起，顾之薇才晃过神，伸手拿过立在墙角的腋杖，一瘸一拐地紧跟了上去。 刚出巷子就迷失了方向，顾之薇一脸郁闷，“这地方也是绝了，怎么那么多岔路。” 为难之际，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逐渐清晰起来，顾之薇惊诧：梁辰怎么来了？ “顾之薇，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来干嘛？” 梁辰挥舞着手一路小跑。 顾之薇在这里养伤，梁辰奉命给叶奶奶一会儿送吃的，一会儿送用的，时不时就来串个门。 一来二去的，没和叶清欢加深感情，反而跟顾之薇成了相见恨晚的闺中密友。 “你这话说的，我还想问你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 叶清欢不是跟你约好了时间，刚刚找你去了吗？” 梁辰摸着后脑勺，一头雾水，“没有呀，要是约好了我还能大下午跑来。 噢，对了，这是录取通知书，你替我转交一下，我还有个局，走了。” 梁辰眼睛滴溜溜一转，转头就走。 “你急什么，” 顾之薇凭借身高优势，立着一条腿蹦哒两下，伸手把撒腿就跑的人拎了回来。 “叶清欢为什么说谎，她去哪儿了？” “大姐，真不知道，”梁辰踮着脚扯回衣领，把手中一个文件袋塞进她怀里，“交给你了，告诉她，九月我会和她一起转学去蓝山国际大学报道。” “你说什么，她要去蓝山国际？”顾之薇一脸震惊，“不是，她能去蓝山国际？” 不怪她惊诧，蓝山国际学校是青阳市教学资源最丰富的一个学校，且财力雄厚。 一学期学费就要好几十万，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向来接收的都是富家子弟。 偶尔也有一些人为了让孩子跟那些富家子弟扯上关系，好为将来搭一条人脉圈，砸锅卖铁都要把孩子送进去， 以她对叶清欢的了解，她不可能负担得起，也不像是会追逐名利去这种地方的人。 难不成她是个隐藏富婆？ 梁辰从她忽明忽暗的表情一下子就读懂了，插着腰嗔怒，“你想什么呢，咱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就不能去读贵族学校了？” 顾之薇嘴里幽幽蹦出了一个字：“钱～” 梁辰气鼓鼓的，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位身残志坚的朋友科普一下常识，顺便显摆显摆自己。 “这你就不懂了，蓝山国际这些年为了打响名声。 除了招收那些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还免费招收一些有特殊才能的特长生。 叶清欢是蓝山国际大学挖墙脚过去的。” “啊？”顾之薇惊呼。 “本人则是青阳市大学生计算机编程大赛蝉联三届的冠军，所以从九月开始我们就要一起转去蓝山国际大学。” 梁辰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镜，露出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得意，就差没把“嘚瑟”两个字贴脑门。 “啊？？” 顾之薇眼睛睁得老大，语调一次比一次高。 想起叶清欢家里除了几本充满年代感的诗词，一本书都没有。 从来也没见过她读书，怎么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学霸。 哪个学霸家里不是书籍成堆，相比较这个她感觉还是隐藏富婆这个身份更可信。 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成天都在打游戏，看着和自己一个品级，怎么也这么厉害。 该不会是吹牛吧。 可手里的录取通知，以及学校邀请叶清欢开学致辞的信件，明明白白地宣告此事板上钉钉。 “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么说起来，我好像想起了一件事。” 梁辰眼球上下转动一圈，抓了抓短短的卷毛，“昨天她找我借了一个录音笔，神情严肃，只说是有急用。拿完就走，连个亲切的告别都没有。” “录音笔……” 顾之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 第8章 等待 晚间，顾之薇哄着叶奶奶睡下后，满脸怒气地蹲在门口。 她决定要义正严辞，好好教训一下叶清欢。 一个女孩子晚上十点还不归家，成何体统。 顾大小姐好像忘了，就在不久前她还是日夜颠倒，流连各大高档酒吧会所最积极的一员。 顾之薇一脸严肃地对着门口的大水缸自言自语，“叶清欢，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你知道错了吗？” “以后都得听我的，出门必须带上我，特殊情况要报备。” “叶清欢，你怎么可以说谎呢，谎言是一切罪恶的开始，你给我好好反省！” 三个小时过后。 顾之薇扔了已经用光的六神花露水，斜靠着墙壁，抬手稳准狠一拍，掌心开花，五只肥硕的蚊子命丧当场。 “叶清欢……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真的……喂不动蚊子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她已经无聊到开始细数今晚的献血量，“一、二、三、四……” 终于，在她长吁短叹，抓心挠肝地数完身上所有的“红包”后，巷子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顾之薇蹭得一下挺直脊背，脑海里一时间闪过无数预想的审讯画面。 或站或蹲或坐，摆了好几个姿势，终于选择了一个最满意、最有威慑力的。 “大半夜的，你蹲这做什么，差点踩到你。” 叶清欢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借着院子里传来的光线，难得在她脸上看出颓丧的神情。 瞧着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后归家的旅人。 和出门前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 顾之薇积攒了一下午的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撇撇嘴回了一句： “没什么，我在打坐，学佛祖割肉喂鹰，立地成佛。” 叶清欢看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包，知道大约是在门口等了许久。 伸长脖子望了一眼奶奶的房间，灯早就灭了。 这段时间顾之薇对奶奶的好，她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没有丝毫感动是假的。 否则她也不会对顾之薇装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茫茫暗夜里，叶清欢唇角微扯，“洗洗睡吧，今晚搓澡费得加倍，累了。” 顾之薇愣住了，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 就只是那样一个浅浅上扬的弧度，却足以媲美日月星辰，撩拨着她心头莫名一阵荡漾。 “还不过来？” “来了来了。” “嗯？你什么时候把水放好了？” “我……”好险，差点漏馅了，“我腿不方便哪能够得着热水器开关，是咱们家聪明睿智的奶奶教我用拐杖拨上去的。” 叶清欢眼睛微眯，扫了眼放在热水器正下方的矮凳，上面还留有淡淡的休闲鞋印迹，摇了摇头，“不愧是奶奶，就是聪明。” “那是。” 顾之薇怕她太晚回家不想动，特意在院子里前后左右转了个满身臭汗，就等她回来一起洗澡。 千求万求才从一个星期搓澡一次求到了三天一次，她是绝对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的。 叶清欢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照旧坐在浴缸边的小凳子。 顾之薇自己脱光衣服后，用沾了沐浴露的浴球在花洒下先冲洗一遍，然后才扶着浴缸边缘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 其实她的腿恢复差不多了，只是为了方便使唤作弄叶清欢，一直假装还是没好。 叶清欢挺直了背，一动不动，安静地坐在那儿，就像一座精美绝伦的雕像。 哗——哗—— 顾之薇的侵入，使得浴缸里面的水胀裂似的漫了出来。 她歪着身子趴在浴缸边缘，撑起上半身，暗暗凑近她的脸端详起来。 这样听话禁欲的叶清欢，以后怕是很难有机会再见了。 叶清欢不是傻子，腿痊愈这件事迟早瞒不住，到时候再找什么样的理由赖着好呢？ 顾之薇黏着的视线在她细长的眉眼描摹，而后又在她高挺的鼻梁逡巡，缓慢滑到不点而红的唇瓣。 一路向下，来到她白皙光滑的天鹅颈。 顾之薇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顾盼含情，咽了咽口水，在她微开的v字领一扫而过。 心中莫名涌出一股冲动，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她亲晕，而不是一本正经的和她在这里搓背。 不知不觉间，她眼里就只剩了沾染了湿意的红唇，身不由己，颤抖着越靠越近。 啪！ 巴掌声响彻浴室。 顾之薇被自己冒出来的邪恶念头吓到了，懊丧地再次拍了拍两颊：我刚刚到底在干嘛？ 不可能不可能，叶清欢皮相是不错，可性格太过凌厉，动不动就炸毛，不是她一贯喜欢的类型。 她觉得自己喜欢的女人应该是那种小鸟依人，温柔可爱，永远顺从听话的类型。 这些异常，一定是因为最近只对着她一个女的，产生错觉了。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冷静，冷静，深呼吸。 “又搞什么幺蛾子？” 叶清欢眉头微蹙，突然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悦。 “没，没什么，刚刚打死一只蚊子。” 叶清欢薄唇轻启，淡然的声音沾染了空气里的水汽，异常柔和甜湿。 顾之薇猛吞几下口水。 不知道叶清欢的唇瓣尝起来什么味道…… 快要疯了，叶清欢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可以这么香甜。 啊！！！ “还没好？” “好了好了。” 顾之薇像只被被逼到巷子深处的傻狗，张牙舞爪一会儿后，还是败下阵来。 胡乱抓了抓脑袋，连忙将半个身子老实地埋进浴缸。 不知是热水氤氲蒸腾出的闷热，还是心底潜藏的渴望随着夏日疯长后在灼烧，镜子里映照出她的脸红得吓人。 叶清欢面无表情，像个机器，柔若无骨的手拿着搓澡巾上下缓慢的替她搓着背。 偶尔冰凉的指尖触着后背的皮肤，顾之薇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力气重了？” “没有。” “那你抖什么，不许乱动。” 最开始顾之薇撒泼打滚闹着要搓澡，是因为叶清欢对自己总是格外冷冰冰的，对她还不如巷子里四处转悠的癞皮狗。 不蒸馒头争口气。 顾大小姐什么时候不是众星捧月，哪能允许有人不被自己的魅力（铜臭味）折服。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变成了她心头最深的期盼，甚至有些时候她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 受伤还不赖…… 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收缩，然后就是疯了一般擂起鼓。 “别再跳了。”顾之薇面带愠怒地捂着胸口低语。 “什么？” 糟了……该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不可能呀，以前投怀送抱的人那么多，无论男的女的，比叶清欢漂亮的不在少数，没看出自己有这方面的倾向。 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 同样的年纪，南宫瑾床都滚塌了，身边的女人就像割不完的韭菜，一茬又一茬。 可顾大小姐还是个未尝情爱滋味的雏儿。 因而，现在她很苦恼。 叶清欢：“怎么不说话？” 她觉得任凭这样下去，叶清欢说不定能隔着这副身躯窥得她内心隐秘，赶紧清了清嗓子： “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奶奶她很担心你。” 没来由的羞涩，她没说最担心的其实是自己。 第9章 喜欢 凌晨四点，天空开始泛着微白。 叶清欢双眼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躺的板正，身体疲累至极，脑子却诚心作对，清醒无比。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一遍遍闪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前天下午三点，她按照约定去梁辰家里给她补英语，刚到她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房里传来激烈地争吵声。 叶清欢收回手，没敢出声，立在远处，犹豫着要不要下楼先转几圈再上来。 “叔，叶家的事情您就别掺和了，咱家也不富裕，您那点棺材本要是都拿出来，将来有点事要用钱，怎么办？还有这房子，您要是卖了，我们一家难道卷个铺盖就往大马路上去睡？” 叶清欢听得出来，这是梁爸爸的声音，他一喝酒，声音就有些发虚。 听到父亲的声音，她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踌躇片刻，脸贴着门，借着敞露的细缝往里看。 “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人家都找上门了，总不能让她们祖孙俩去扛这个债务。更何况，要是没有清欢她奶奶从战场把我们一家人带走，你能活到今天？做人要知恩图报，要讲良心的，你爸死前是不是这么交代你的？” 椅子摩擦着地面，张水生气得直发抖，指着梁爸爸通红的鼻子骂。 觉得出气了，低着头，负手来回踱步，手里紧紧攥着个红色的小本子。 梁爸爸被骂得一愣一愣，挺着个啤酒肚，晃悠悠地跟在张水生屁股后面，怕老人家气出个好歹，只好赔笑哄着老人家。 “哎呀，叔，没说不帮。只不过，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没错，叶海是被人忽悠才去借高利贷填补公司亏空。 但毕竟是借了，而且自己逃了，丢下八旬老娘和女儿。 现在还从国外打电话把祸水引到这里，想打老宅的主意，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虽然娘不是亲娘，女儿也不是亲女儿。清欢捡回来只是为了替那个早夭的孩子，也毕竟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也舍得把烂摊子全抛下。 这样无情无义的畜生，咱要是帮他擦屁股，可不就是成了缺心眼？嗝～” 梁爸爸打了个酒嗝，挠了挠头顶蓬松的卷发，扶着张水生坐下，求他别气坏了身子。 犹如晴天霹雳，叶清欢眼前一阵眩晕，浑身血液凝固一般，从头冷到脚。 一手捂着胸口，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张水生重重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红本子放在了桌子上，老泪纵横。 “我这老姐姐，一辈子遇人不淑，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受这肮脏事烦扰。你说的对，这房子不能动，我另想办法。” “叔，叔，你这是去哪儿？嗝～” “用不着你管！” 张水生气愤地推开他就要往外走。 “梁辰，你在家吗？” 张水生慌忙收拾了下衣服，朝梁爸爸挥舞拳头，警告他不许说漏半个字，一张老脸泪迹斑驳。 “清欢，你来多久了？”梁爸爸率先拉开门，满身酒气扑向叶清欢，“辰辰还在睡觉，这臭孩子，还是你孝顺懂事，又会读书……” “是清欢来了。”张水生站了起来，转头去喊梁辰，“小辰，再不起来就要打屁股了。” “梁叔叔好，张爷爷好，我刚到，因为路还不太熟，所以迟到了五分钟，真对不起。” 叶清欢摆出乖巧懂事的一张笑脸，偏头对里面的张水生笑了笑，满眼春光灿烂。 “赶快进来。哎哟，这人比人气死人，叔，看人家清欢，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哪像我们小辰，野小子一个。” 叶清欢一进门，梁辰就睡眼惺忪地顶着一个鸡窝头，从被窝麻利地滚出来了，站在房间门口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左右扭了三圈腰。 “早～” “早你个头，死丫头，还快去洗漱了吃饭。别让清欢久等。” 叶清欢柔声道，“没关系，我在房间等小辰就好了。对了，张爷爷，这是奶奶让我带给您的。” 叶清欢从随身包里拿出一袋精致的点心，是叶奶奶特意起了个大早，忙碌两三个小时才做的。 “这……”张水生接过的时候情绪看起来有些激动，“让你们费心了。” 叶清欢笑答，“您和梁爸爸帮我们这么多，奶奶说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想起以前您喜欢的吃食就做了一些。希望您喜欢。” “哎，喜欢，我都想了几十年了。” 张水生郑重地捧着，好像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个，叔，你一个人吃不完吧，这点心精致得很，像电视里皇上吃的，给我一个常常呗。” 梁爸爸嘿嘿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点心。 “去去去，”张水生赶苍蝇一样摆摆手，欢欢喜喜地走了。 叶清欢转身的刹那，眼底一片阴霾，努力试了许久，才重新牵起嘴角。 望了望梁辰好比被龙卷风刮过的房间，根本就无从下脚。 有轻微洁癖的叶清欢内心抗争了许久，实在受不了，只好黑着脸替她收拾起凌乱的屋子。 拨开书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底下露出了款式极为老旧的布包一角。 她认得那是张爷爷的包。 一封印着蓝色月亮图案的信纸斜斜插在那儿，赫然出现在眼前。 想了想，她还是偷摸望了一眼门外，然后捏着纸边一角抽了出来。 “明天下午两点，青阳市文化公园，带一千万前来，否则后果自负。” 叶清欢瞳孔骤然变大，一千万，难怪张爷爷要卖房子，这在她眼里简直是天文数字。 “清欢，你在干什么？”梁辰腼腆一笑，不好意思道，“望了你今天要来就没让我妈收拾，真是抱歉。” “没关系，顺手。对了，张爷爷包落下了，你记得给他。或者等我归家路上顺便带过去也可以。 我手脏了，去下卫生间。” 叶清欢镇定自如地回答，不着痕迹地拍了拍布包示意，暗暗将纸推了回去。 离开梁辰家之前，她特意借了录音笔，趁机塞进布包。 她知道张水生但凡出门一定会带着它，这包里面七零八碎一堆东西，录音笔极小，又长得和mp3相似，很难察觉。 就算发现也没关系，张水生只会以为是梁辰丢三落四乱放东西，不会想到她。 第二天她就按着上面所说，远远地跟踪张水生去了他们交易地点，果然见到了一群壮汉，正是来家里要债的那批人。 其中有个精瘦的男人，长得一脸猥琐，她向来过目不忘，不会记错。 后来又买了一大堆张水生爱吃的蔬菜，一手一大袋，沉得腰都直不起来。 然后守在张水生归家必经之路，假装从梁辰家补习刚出来，替梁爸爸送来。 因为从前她也帮忙跑过腿，张水生并没有起疑。 反而看她拿那么多东西，心疼极了，把怀里揣着的布包交给她，自己拎过去。 她就趁机摸走了录音笔，而后在往家的方向走了十分钟后立马掉头去了市区，寻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的网吧，将里面的内容悉数察看。 事实远比她想的严重，张水生不仅给了全部积蓄，还抵押了所有田地和房子，就连梁辰他们家的房子也拿去偷偷抵押了。 不仅如此，原来奶奶早把乡下的房子和爸妈郊区的别墅卖了。 即便这样，依然还缺了一百万，限期两个月归还。 从前，她以为奶奶一心一意只过自己的日子，什么都不在意，不管，原来她老人家是把一切都暗暗担下了。 忽然又想起梁爸爸说的那些话，如果是真的，自己和奶奶岂不是也没有血缘关系，那她叶清欢在这世上到底算什么？ 是被命运抛弃的孤魂野鬼吗？奶奶——会不会有一天也…… 鼻尖一阵酸涩，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肆意流淌，在静寂无声中消散。 “清欢……上面一点，用力搓……” 一声呓语阻断了叶清欢喷涌而出的悲伤。 她微微低头，下巴刚好抵在了顾之薇柔软的头顶，环在腰间的手筋钢铁骨一样无法撼动。 顾之薇的睡相真是差到令人发指，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躺下，回回睡到半夜就贴着她滚，然后像一只八抓鱼，手脚并用的扒在她身上。 最开始的时候叶清欢以为她是故意整自己，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发出了轻轻地呼噜声，任她怎么推搡就是醒不过来。 这几个星期了，她也实在没力气天天晚上像个傻子似的对着黑夜发火，莫名其妙的，被她沉重的身体压着压着也就习惯了。 “顾之薇，你真的很沉，还很烦，但……” 但什么？ 顾之薇咕哝着搂紧她的腰，动了动身子，贴得更紧了，心跳失了节奏，心里急切的期盼她说下去。 “喔——” 可惜叶清欢听到鸡鸣声就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 顾之薇咬牙很恨地诅咒那只每日凌晨五点定时开嗓的公鸡，脑子瞬间萌发出无数个公鸡种族灭绝计划。 其实，从关灯开始，她就一直在装睡，想知道叶清欢会不会说梦话把心里憋的事情讲出来。 结果她一声不吭，若不是后面听到她极力压抑的哭泣声，差点就睡着了。 叶清欢这个人，年纪不大，心里藏得事情可真多，简直快要赶上她顾大小姐银行卡账户上余额数字。 顾之薇脑袋在她脖子间蹭了蹭，故意吧唧两下嘴。 “顾之薇，你真是个邋遢女孩。” 叶清欢嫌弃地瞥了一眼，调整了一下她脑袋摆放的姿势，不满地咕哝着，“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太沉了，咯得我锁骨疼。” 然后拉过被她踹成麻花的毛毯，替她盖好，双手交叠置于脑后，闭眼阖眸。 曙光曦微，感受着她呼吸越来越沉，越来越均匀，顾之薇撑着手肘支起身子，压了上去。 鼻尖充斥着叶清欢特有的体香，忍不住低头悄悄贴着她唇瓣，若有似无的划过，嘴角疯狂上扬。 “叶清欢……我可能……有点喜欢你……” 顾之薇感受到心脏不受控制的震天响动静，仿佛要耳聋一样，眼尾湿红，自言自语，“这就是……喜欢吗？” 以前是存心想恶心叶清欢，后来发现只要抱着她自己就能一秒入眠。 对于有睡眠障碍的她简直是不可思议，这几个星期睡的觉比她过去几年都要多。 现在，她发现自己是痴迷了，上瘾了……叶清欢……好甜……好香…… 这两个词在不学无术的顾小姐心里反复叩击咀嚼无数次后，她带着沉沉的困意睡着了。 第10章 痊愈 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一个星期，顾之薇的腿终于痊愈了。 终于不得不痊愈了！！ “爷爷，您不是常吹牛说自己年轻时候被人称为正骨圣手，怎么这次顾之薇这么久才好，招牌砸喽。” 梁辰蹲在地上，双手托着顾之薇的腿，眼睛死盯着那上面十几根细长的银针。 张水生眉头皱皱，老脸有些挂不住，笑骂一句梁辰“野丫头”，就开始调整银针位置。 “这里胀吗，酸吗？” 顾之薇脸色沉沉的，腿早就好了哪能感觉到，只好一通乱答，脸上还不忘配合演出，“对，就是这儿，有酸胀感了。” 梁辰这货，早不关心晚不关心，偏偏这时候把人叫来帮她检查治疗。 都怪自己当初刚来的时候，为了打好关系，胡天海地一顿乱吹，什么“游戏第一高手”、“打遍全校”…… 其实，她有自知之明，自己水平比梁辰差多了。 以前能打赢是因为她的游戏装备从上到下，每一个都是顶级配置。 当然，她还忽略了一个原因，除了南宫瑾，一起玩的没几个人有胆子赢她。 南宫就常嘲讽：钱多，无聊，闲的。 唉，但凡有个征兆，她早就主动在叶奶奶跟前蹦哒一通了，哪里还能受这份苦。 又一针落下，顾之薇龇牙咧嘴，如果可以的话，她恨不得现在就一脚把梁辰踹回家。 “水生，多亏你了，这丫头有福气。” 叶奶奶躺在竹榻，眯着眼睛瞧顾之薇，这丫头心里盘算什么她一清二楚。 转头瞥了一眼人在厨房里忙碌，眼睛却不时瞟向这里的叶清欢，边摇扇子边打趣。 “你张爷爷的医术，几十年能保持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叶清欢被顾之薇逗急的时候，虽然也会威胁要赶走她，但真心还是假意，再明显不过。 叶奶奶现在终于放心下来了。 叶清欢从小心里就爱憋事，外面看着做事情周到体贴，内里却是一潭死水。 要不是顾之薇从天而降，胡搅蛮缠，她都快忘了叶清欢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发脾气是什么时候。 她们成天打打闹闹，真真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家孙女嘴里说不喜欢别人靠近，其实心里比谁都寂寞。 只不过，顾之薇最近看叶清欢的眼神有些过于熟悉，熟悉到让她时常会夜不能寐。 张水生弓着背，一根一根往回收针，脸上的笑意正盛，这次可真是个难关。 能保持配合不想好的腿，又不影响正常恢复，拖拉这么久，当中尺寸拿捏何其精准，最是考验医者的水平。 张水生：“好了，你起来走一走，习惯一下。” 顾之薇先瞥了一眼厨房方向，回头默默瞪了一眼欢天喜地的梁辰。 “张爷爷，我这腿是不是多休息几天比较好，现在应该还不能多走动吧。啊！你干嘛？” 顾之薇像被踩着尾巴的狗，一下子炸了，条件反射地飞起一脚，梁辰刷的一个箭步躲到叶奶奶身边。 “你看，这不是好了吗？都能踢死个人。爷爷，干得好！” 梁辰心里纳闷：顾之薇是不是练过跆拳道，这动作比她培训班的教练还要标准十倍不止。 张水生摇摇头，收拾了东西，“老姐姐，我就先走了，家里有个约好的病人。” 跨出门前，还不忘探进头，意味深长地对顾之薇叮嘱，“顾丫头，腿总是要落地的，放心好起来。” 顾之薇：“……” 我装的有那么明显吗？ “总算是好了，什么时候走？” 叶清欢把水果放到院子中间的矮桌，拿了一块西瓜喂叶奶奶。 “奶奶，您吃看看甜不甜。” 梁辰满院子乱跑躲避顾之薇，仰着脖子对走过来的叶清欢喊： “清欢，顾之薇腿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了，现在就走。” “没好没好，”顾之薇连忙停下健步如飞的大长腿，凑到叶清欢面前，嬉皮笑脸地哎哟一声，“好像里面骨头还是痒痒的，麻麻的，是不是哪个穴位没扎好。” 叶清欢一手推开装模作样往自己身上倒的人，“我看你不是骨头痒，你是皮痒。脸皮生生不息，所以才能刀枪不入。” “哈哈哈……叶清欢，你这张嘴可真损。” 梁辰坐在井边捧腹大笑，差点没掉下去，把大家也逗乐了。 “顾之薇，你放心，要是叶清欢不要你，你跟我走，我把房间分给你。” 叶清欢眼眸微动，什么都还没说。 顾之薇慌了，忙揪着梁辰脖子，面带笑容地往门外走。 “谢谢你，我在这挺好的。你不是要打游戏，走，我们现在就去。”低声威胁，“谁要睡你的猪窝。” 等她把梁辰硬塞出去后，马上回头扒着门，“清欢，记得等我吃饭。奶奶，我去梁辰家里一趟，十分钟就回来。” 叶奶奶笑着摆摆手，让她赶紧去走走，“去吧，不着急，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回来。” “十分钟哪能回来……清欢还没带上……” “闭嘴！” “奶奶……”叶清欢欲言又止。 “别说了，这些日子，你挺高兴的，奶奶也高兴，交个朋友没什么不好。” “哪有高兴，顾之薇这个烦人精，我早就烦她了，奶奶您别胡说。” 叶清欢脸上忽觉一阵燥热，不自在地咕哝两句。 一出巷子，顾之薇就收紧环在梁辰脖颈的手臂，“我警告你，别再想把我忽悠走。对了你今天带手机了吧。” “带了，”梁辰伸手去摸手机，“你省着点打，我爸最近怪怪的，都不给我冲话费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妈又把他的零用钱拿来给叶清欢买衣服。” “行了，知道你们底层人民生活艰辛，等本小姐回家了，保证让你一辈子不愁话费。” “你怎么比我爸还能吹，昨儿他还说自己是救世主。话说起来，你家在哪？” 顾之薇一手飞快的在手机按键上跳动，一手指了指天上。 “呵呵，你以为你是公主，七仙女，还住天上。” “哎，你真说对了，我们家就住天尚。” 天尚庄园，常安市最贵的豪宅。 梁辰呵呵一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你知道叶清欢喜欢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你天天缠着她，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但是讨厌什么我就知道。” 顾之薇停下手上动作，问：“是什么，快说！” 梁辰嘿嘿一笑，“你呗～” “我看你是找打！” “别打别打，让我想想……”梁辰连忙讨饶。 然后开始认真回想，只不过越想越郁闷： 认识这么久，她还真不知道叶清欢喜欢什么。 她这人对谁都一张标准笑容，喜恶不形无色，当然了，顾之薇是个例外。长个眼睛就能看出来叶清欢有多烦她。 要是说喜欢她的人，那就简单多了，别看她刚搬来，左邻右舍都不住地夸她，风评远盖过自己这个天才。 谁家爸妈见了她都拿来和自己家孩子对比。 想起梁妈看见顾之薇时眉开眼笑的样子，还有梁爸一副女儿奴的狗腿样，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像爸妈小时候说的—— 你就是垃圾桶边上顺手捡的。 “想什么呢，都过去三分钟了。” 顾之薇远远的走在前头，看她还愣在原地，喊了一句，手上飞快的点开qq ，登陆账号密码，输入“南宫瑾”三个字。 “南宫，明天晚上八点，青阳市蓝山国际学校门口，记得把我私存在你那里的银行卡带来。”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许带女人！” “南宫，手机提示音响了。” 南宫瑾嘴角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意。 女人满面通红，故作娇羞地一手捂住了脸，欲拒还迎地推了推她。 “你讨厌！” 南宫瑾目光留连在女人细软的腰肢，活像老鹰盯住食的样子，打算再来一次的时候，qq提示音又响了。 “谁他妈这个时候发消息……” 还没等骂完，又来了一条信息，她只好伸手去够手机，身体却还不老实地压着柔软，一脸坏笑。 “靠！靠靠靠！！” 南宫瑾像是被电击棒触着了，麻溜地爬起来，光着腚冲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流水声，床上的女人一脸蒙圈。 那天和顾之薇分开后，她就飞回法国泡妞去了，等一个星期后回来。 就偷听到顾家老太太飞机失事，生死不明，同一天连顾之薇都失踪了。 她吓得连自己的生日会都没参加，四处派人寻找顾之薇的下落， 手机日夜开着，连和女人交欢的时候都不忘放在床头。 现在倒是突然冒出来，蓝山国际学校—— 顾之薇这种学渣怎么跑那儿去了？ 难不成被明熙悦绑架了？ “南宫，没事儿吧？” “没事，宝贝儿，我现在有急事马上就要去机场。这个总统套房你先住着，想走的时候再走。” 女人一听，立即披衣起身，走到浴室门口，眼中带着一片阴郁，两瓣红唇依旧娇声软语。 “南宫，你路上小心些，我等你回来。你可别上手了就不认账。” “哪能呀，你那群粉丝都不是善茬，我怎么敢？对了，我已经让人给公司打电话了，接下来那部热戏的主角非你莫属。” “真的！！” 女人欢呼雀跃，在房间里手舞足蹈。 她样貌出挑，即便在美女云集的娱乐圈也可圈可点。 只是出身不好，业务能力也不够突出，在公司总是被处处压一头。 得知南宫瑾喜欢女人的时候，她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还特意偷偷去了一些拉吧，学习里面的女人和女人如何调情。 为了得到更多的机会，她使出浑身解数在明家的慈善晚宴勾搭上了南宫瑾。 然后毫不犹豫地爬上这个花心大萝卜的床榻。 南宫一边冲澡一边打字，很快就发了一大堆文字，连中英文混用了都没发现。 顾之薇：“……” 南宫瑾，你就不怕纵欲过度死在床上，手抖成这样也不治治。 她看着眼前狗屁不通的文字，利落地删除了聊天记录，退出qq。 就在她们离开的时候，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路边，两个凶神恶煞、膘肥体壮的男人手持木棍，走进了叶清欢住的巷子。 第11章 催债 日头已经偏西，余晖将天空染成了金色、红色，以及淡蓝紫色……亦将人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叶奶奶捂着胸口，呼呼喘着大气，身子斜倚着竹榻，神色淡淡地望着院子里弯腰打扫的叶清欢，怀里抱着蓝月，沉默不语。 指节上的皱纹因过于用力，被扯得十分平整，指尖末端泛着鱼肚白。 当最后一掊泥土从叶清欢葱白似的手指落入垃圾袋时，整个房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好像前一刻的暴风骤雨不过是她的错觉。 “告诉你们，得罪蓝月集团，谁也没有好果子吃，今天这盆花就当是老子教你们做人，三天内必须把钱给我还上！” 在彪形大汉把院中一盆粉红色蔷薇花高举过头，怒摔在地的时候，叶清欢气得浑身发抖，像只老母鸡一样，死护在叶奶奶身前。 张水生和他们约好的还钱期限分明就是两个月之内，转眼他们就不认账。 剩下的钱也从一百万利滚利，隔了一天就变成了一百五十万。 蓝月集团四个字就这样刻在了顾之薇心上。 此时，叶清欢脑海里不断闪现父亲已经有些模糊的脸，鼻翼微微颤抖。 自己一次次成为学校不可战胜的第一时，他脸上的那份骄傲，现在想起全是厌恶。 从前她以为是自己脾性不好，他们不愿意靠近她，她也就习惯了安静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出生起就踏在了深渊，就应该主动用冷漠隔绝所有生机，而不是心存幻想。 如果她没有奢求过，就可以让自己永远不必品尝失望的滋味。 原来…… 不喜欢，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理由。 可，难道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能当作随手的垃圾一样任意丢弃？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曾几何时，她也拼了命的讨他们欢心。 即便知道回了那个家，得到的也只有彻骨的冰冷，她也想尽量活的像个正常人。 上学——回家。 而不是没完没了的住在孤坟一样的学校。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挣扎，后来就是逐渐沉默，到最后是她自己亲自埋葬了自己。 她几乎是主动拒绝了一切可能给自己带来希望的，绝望的，不安定的因素。 “奶奶，我明天想去一趟白鹭园，可以吗？” 叶奶奶神色微颤，心脏又是一阵钝痛。 她听着是在询问，实际上已经做了决定，叶奶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她想做的事情。 “欢欢……这件事，奶奶再想办法。你别担心，不算什么。钱嘛，奶奶有办法。” 叶奶奶放下蓝月，拿手中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湿润，笑着要她安心。 可叶清欢心里清楚得很，哪怕有一点办法，凭奶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张爷爷帮忙的。 “好，都听您的。奶奶您放心，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就是熙悦后天过生日，我答应过她，每年就陪她一天，我想着明天就把礼物带给她。 而且，我很快就要去蓝山国际上学，提前打个招呼也是该有的礼数。” 叶清欢发白的唇角因落日余晖的涂抹，渐渐有了些温度。 说话的语调少了素日的沉稳，落在院子里像冬阳下忽然碎裂的冰棱，嘴角扯着细微的弧度。 叶清欢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叶奶奶满心满眼都是忧虑，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已经老了，近日来心脏病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知道还能陪着她多久。 既然她愿意跨出一步低头，未必就是坏事。 “欢欢，你不该承受这份苦。” “奶奶，没关系的，您不是说过，人活一辈子谁还没个难关，我相信您有办法。 您可别为了这事气坏身子，至于以后的生活就交给我。 小时候您就教我——人无远虑 必有近忧，所以我这些年得到的奖学金一分没花，全存着呢。 还有以前我爸每年生日给的零花钱，大大小小也有个一二十万，私房钱多着呢！ 学校里面的学费也不用出，我会拼命读书，尽早结束学业出去工作，孙女一直陪着您！” 叶清欢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是湿润的，喉间是苦涩的，唇角是甜美的。 每年生日，一年一次，一次给一万，这是她十几年里得到的所有爱。 一分没动，像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心头。 过去觉得喘不过气，现在反而很庆幸，庆幸听了奶奶的话，没有为了几分骄傲拒绝。 叶清欢放好扫帚，满面笑容地搂着叶奶奶的脖子，欢快地一遍又一遍细数自己的财富。 一字一句落在叶奶奶心里都如刀割一般。 祖孙俩谁也不愿意让谁因为自己难受，一个赛一个夸张地拉扯着唇角。 “可是开学……”叶奶奶顿了顿，“你真的决定要去寄宿，蓝山可没有单人公寓，你不喜欢的。” 叶清欢唇角微落又扬起，笑着撒娇，“还是奶奶疼我。这不是正好，您让我多交朋友，我就趁机锻炼一下。 再说，我总要去工作，以后哪能这么任性。我厉害着呢，就是舍不得您，怕您寂寞。一个月才回家一趟，到时候您可别忘了我。” 叶奶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也笑了，“奶奶一直在家等你，到时候你张爷爷会过来陪奶奶，不用担心。你爸的钱，别操心了。” 叶清欢眼睛微眯：“不操心，不操心……” “叶奶奶，清欢，我来了！” 女人粗糙的嗓音从巷子外随风远远飘进院子。 叶清欢抬眸看了一眼墙上的老式挂钟，长长的睫毛下是一行灰色的影。 “哟，天已经这么晚了，李嫂，你这就来了。你这人，不用这么准时。” “应该的，我毕竟是拿了你们钱办事。” 李嫂手上挎个菜篮子，沉甸甸的，今天的饭菜似乎格外丰盛。 她一进门就像是猫进了耗子窝，双眼滴溜溜地转动，习惯性地先四处打量一番。 走到井边放下菜篮子，打出一桶清水，然后就坐在矮凳子上，开始边洗菜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奶奶闲扯。 “叶奶奶，你们原来是住哪个地方，清欢她爸到国外做生意怎么都不回家，你们这日子可咋过……哎，上次我看到你们家还有个女孩子，她叫什么，是不是你们家亲戚……” 无论开头的话起点在哪里，李嫂最后一定能转到顾之薇身上，来来回回就这些，叶清欢听都不想听。 李嫂家距离这里有一段路，可是异常守时间，手脚也勤快，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打听，和所有这个年龄段的妇女一个通病。 叶奶奶指了指门，故意提高嗓音，“欢欢，顾丫头腿不适合走太久，你去寻一寻，叫她早点回来吃饭。” “怎么，那丫头看着身强体壮，腿脚还有问题？” 叶奶奶笑道，“不是大毛病，就是还要修养几天。” “奶奶，我走了，李嫂，你辛苦了！” 叶清欢前脚一走，李嫂就甩了两下手脚后跟碾着脚后跟，追了上去，扒着门喊，“早点回来，天黑了不安全，别贪玩！” “好。”叶清欢毫无温度的应了一声。 才出了巷子往右拐，她就看到街对头的一家小杂货店旁边停着辆宝马，副驾驶坐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浓妆艳抹，戴着太阳镜。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车牌号有些熟悉，像是遇到顾之薇那天见过的。 叶清欢这么一愣，倒是把那女孩的注意力引了过来，她摇下车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发现了她。 叶清欢赶忙撇过脸背对着她，好巧不巧，顾之薇正从她左边的巷子忽然窜出来。 一看见叶清欢就像老猫掉进了鱼塘，满面春风的飞奔而来，边跑边嚎。 “清欢，你要去哪，我也要去！” 叶清欢余光一扫，女人已经打开了车门，径直朝自己走来。 立即调转脚步，也撒腿向顾之薇跑去，以最快的速度扑进了她怀里，将她抵回了另一个拐角的巷子，压在墙上，垫起脚尖和她面对面贴着。 顾之薇背后狠狠撞在了青石墙壁，发出一声卡卡的响动。 巷子极为狭窄，她们俩几乎是密不可分地贴合。 叶清欢两只手撑着墙壁，挡住了她们的脸，余光时刻注意临街的一举一动。 顾之薇不明所以，脑袋呼呼冒着热气，耳朵里似有一辆蒸汽火车，嘟嘟地快速奔跑，闹得她脑子发晕。 眼睫低垂，叶清欢胸前的柔软压在她身上。 像两团软软的棉花，又像是冬日里正午的阳光，温暖的恰到好处。 鼻间是叶清欢火热粗喘的气息和清甜的冷香，它们纠缠着心脏狂躁不安的跳动一齐蒸红了顾之薇的面庞。 顾之薇悄无声息地搂住她的腰，湿润的眼尾凝结了一幅夜里幻想已久的香艳画面。 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眼里尽是不可思议的欣喜，眨巴两下眼睛，一脸错愕： 自己是不是中暑了，还是游戏输多了，产生了幻觉？ 叶清欢这是要对我……霸王硬上弓……这也太刺激了……哈哈哈哈哈…… 怎么办，我到底要反压上去，掌握全局，还是先表示一下柔弱，让她主动一些？ 就在她纠结凌乱几秒钟后，撅着嘴等待叶清欢香吻的时候，犹如清风拂面，几缕清香划过唇角。 她避开了…… 顾之薇：？？？ 叶清欢探身朝巷子外望了一眼，见那女孩已经重新回到车上，这才放下心来，用力吞咽两下口水，抹了一把额头黏着的汗。 一回头就对上顾之薇怨念深重、欲求不满的脸。 叶清欢：“……” 什么毛病？ 顾之薇：“……” 这就完了？ “清欢，你这是做什么？” “闭嘴，现在先别回家，有危险，跟我走。” 叶清欢拉着她的手就转出巷子，朝街尾奔去，手心里全是汗。 穿过一家早餐店，又跑了五分钟，二人一头扎进了一股清凉。 一阵风迎面扑来，将她们脸上的热意冲刷了个干净。 顾之薇见她面色不善，一路写满了惊慌，紧了紧手掌。 将她的手密密实实地圈在手心——真软，如同婴儿一般柔弱，好像一捏就碎。 明明这么大人了，手却又软又小。 顾之薇魔怔地抚弄她鬓边散乱的头发，一遍遍回味几分钟前她眉眼里稍纵即逝的情愫，心乱如麻。 叶清欢……她刚刚……是在紧张我吗？ “可以松开了。方才，不好意思……” 叶清欢抽了抽手，重复道，“我说，可以松开了。” 顾之薇这才回过神，探询似的盯着她清浅的双眸，“那个，你刚刚对我……” “我对你？” 叶清欢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颊顿时一阵燥热，嘴也打瓢了，“刚刚，那个，我我我，不是，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重新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她心里就莫名紧张起来，脑子里全是顾之薇受伤的画面。 神经像是有人故意向两边扯开一样，耳朵全是那天轰鸣的雨，逼得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叶清欢也有慌乱的时候——顾之薇唇角勾了勾，双手突然捧住她的脸贴了上去。 叶清欢猛得睁大了眼睛，以为她要做什么，霎时间耳根子一红，吓得一脚踹在她腿上。 顾之薇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腿左蹦又跳，可怜兮兮地控诉，“你干什么你，我不就是想提醒你脸上有眼屎没擦干净吗？” “用不着你提醒。” 叶清欢更尴尬了，冷哼一声，撇过脸，默默掏出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什么也没有…… 顾之薇在一旁憋的不行，噗哧一声笑出来，抓着她的胳膊，笑得前胸贴后背，贱兮兮地倒打一耙。 “叶清欢……你该不会刚刚以为我要亲你吧？” 美人嗔怒：“顾之薇！！你今晚别想睡觉！” 第12章 好冷 当天上升起弦月的时候，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都传出喷香的饭菜，勾得行人肚子里的馋虫闹腾个不停。 顾之薇摸了摸已经在拼命抗议的肚子，脑袋枕着双手，悠哉游哉，脸上是一派岁月静好。 偏头去看并肩而行的叶清欢，是难得的柔和，夜风不时吹过，将她淡淡的发香吹进她心间。 她扫了一眼临街店铺挂着的时钟。 差三分钟，七点。 她们晃晃悠悠，来回反复地在各个巷子里逡巡，像极了街上自在流浪的野猫野狗。 “清欢……我饿了……” 顾之薇笑眯眯地盯着她的侧脸，声音温柔的犹如四月天。 叶清欢无奈摇摇头，从口袋里摸了一块巧克力，拆开层层包装递给她，轻笑一声：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喊饿，你的身体构造怎么那么特别？” 顾之薇捏着剩下的包装纸，触着她冰凉的温度。 忽然想起，叶清欢是从来不吃巧克力的。 她怕苦涩的味道，哪怕一丁半点，闻了眉头一定会皱成倒八型。 自己前两天和叶奶奶闲扯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想吃巧克力了，那时候她在浇花，大概是听到了。 顾之薇眉眼带笑，放到鼻尖闻了闻，问：“你呢？给自己准备什么好东西？” “我不用。” 她的嘴里永远不轻易说一句喜恶分明的话。 “清欢，要听你说句实话可真难。” “那你可能需要去医院耳鼻喉科挂个号。” “啊？” “傻子……” 叶清欢嘴角笑意正盛，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顾之薇咽了咽口水，将手中散开的包装纸重新叠好，动作郑重而又庄严。 “不吃？不饿了？你不是说喜欢巧克力，我可没别的。” 叶清欢感觉耳根子突然清静了，不解地看了一眼她手中包装严实的巧克力，以及满眼的亮闪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之薇的眼眶有些发红，她真的有这么饿吗…… “很快就到家了，忍一忍 。” 顾之薇摇摇头，缓缓道，“从前也有很多人挖空心思猜测我的喜好，我收到过的巧克力，甜比苦涩多得多，味道是最好的……但……都不如这个……” 那些所有藏在昂贵包装下的甜蜜，都是别有用心的毒。 没有人会在意顾之薇喜欢什么，他们在意的是顾家大小姐——蓝月集团未来接班人喜欢什么。 “知道，你是大小姐，我们这种乡野小民只有便宜货送你，不吃还我。” 叶清欢只当她是发癔症，漫不经心地揶揄，伸手去夺。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清欢……你真好，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 叶清欢抖抖鸡皮疙瘩，打断她，“行了，别再说了，怪恶心的。” “清欢，你会一直对我好吧……” 顾之薇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伤感，像极了被人丢弃在街头巷尾、低声呜咽的小狗。 叶清欢抿了抿唇，撇过脸，淡淡回了一句，“好什么好，最烦的就是你。” 也许是晚夜的风吹走了一天的烦躁不安，也许是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催生了静谧遮掩下的情愫。 顾之薇伸手去牵叶清欢的时候，她浑身一颤，微微缩了缩手指，终是没有抵抗她的侵入。 “你又闹什么？” “我冷。”顾之薇可怜巴巴。 “你走快点，奶奶等着呢。” 叶清欢的手好冷…… 顾之薇嘴角飞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挤进了上衣口袋，慢吞吞地踩着她走过的脚印。 一步一步与她贴合，一脚一脚陪在她身边。 一米六二的叶清欢像老母亲一样，在晦暗中拖着一米七的顾之薇，逐渐明亮的路灯拉长了二人重叠的影。 顾之薇：真好，她们回家的方向在同一条直线。 叶奶奶早就拄着拐杖倚靠在院子门口，一见到她们，脸上绽开了笑容，温暖、慈祥。 顾之薇大喊，“奶奶！” 叶清欢眉头微皱，“这是我奶奶，你叫那么肉麻干什么！” “你奶奶不就是我奶奶，咱们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了。” “哎！”叶奶奶碎步向前，眯着眼睛看清了她们，赶忙招手，“饿了吧，快回家，饭菜都做好了。” 两人便一左一右搂着叶奶奶的胳膊进了家门。 晚饭早已经摆上，矮桌上的小米粥因为久等，已经看不到热气。 洗过手，顾之薇一屁股坐下，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无视了叶清欢停在半空的手，把那三碗渐凉的粥都拢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别吃，别吃！瞧你这孩子。粥凉了，晚上吃了该闹肚子。饿坏了吧，锅里有热的。” “奶奶，凉了味道更好，你和清欢吃锅里的，热来热去麻烦，再说这样不是省了燃气费了。” 叶清欢低头一看，地上高压锅里的粥果然不多了，盛在碗里刚好是两碗。 向来清冷的眸色恍若破碎的冰河，现出微波荡漾的水面。 “清欢，你再不吃可又凉了，”顾之薇将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又夹了块豆腐给叶奶奶。 叶清欢皱了皱眉，将身边小菜碟里的排骨夹回她的碗里。 “不好吃？”顾之薇回味一下嘴里的糖醋排骨，“味道还不错，你别挑剔了。” 然后又将放在自己面前的鱼往她面前推了推，“不喜欢排骨，那吃鱼？” 叶清欢照旧皱眉，“不吃。” 顾之薇：“……” 叶清欢什么都好，唯独吃饭这块，脾气比她还像个大小姐，让她摸不透，猜不着。 “你今天怎么了，又不是出家了，不吃鱼肉。前几天你不是吃过奶奶夹的鱼肉。” 叶清欢埋头夹起面前一块豆腐，也不搭理她，安安静静吃自己的，一勺清粥一口豆腐。 “奶奶，叶清欢她嫌弃我……”顾之薇眼泪汪汪地捧着碗告状。 叶奶奶轻笑，“顾丫头，欢欢从来不吃带骨头的肉。” 顾之薇：“这是什么奇怪癖好？” 叶清欢吞下饭菜，淡淡蹦出两个字，“麻烦。” 一顿饭吃下来，热热闹闹，顾之薇的肚皮已经滚圆的像个皮球，没多久就腹痛如绞，冲进了厕所。 叶奶奶时不时就站在厕所门口问一问，好像她进的不是厕所而是icu。 “奶奶，水温正好，您过来洗脚吧。” 叶清欢湿哒哒的头发披散着，坐在一张矮凳上，弯腰试了试水温，扶着叶奶奶坐在一张高凳上。 “不用，你去休息会儿，奶奶自己就能洗脚。” 叶奶奶脸上有些尴尬，她这双残疾的脚从不敢轻易让其他人见到，现在老了，早就藏成习惯了。 “奶奶，您脚趾甲太长了，昨天您睡觉的时候，我看到大拇指盖陷进了肉里，再过两天恐怕要发炎，您一个人处理不来。 再说，泡脚可以促进血液循环让人放松，您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叶清欢托着老人家一双变形的脚，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还记得小时候常听父亲讲文革时期的事情。 那时候叶奶奶家族已经败落，独自逃亡异地他乡，却在一次洗脚的时候被邻居看到了脚，说是旧社会富人家小姐，新时代的耻辱，这双脚就是铁证。 当时，一群红卫兵拿刀持棍，闯进门脱了她鞋子，用绳子拉着她大冬天在冰面上走，美其名为了和旧社会作斗争，要把她大小姐的坏根子冻死。 其实不过是没事找事。 别看叶奶奶斯斯文文，一整个冬天下来，脚几乎烂了，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在开春第三天，她寻了最薄弱的一处冰面，找准时机跳下冰窟窿，随着木头漂了一天一夜才被人救了。 “清欢，可以了。” 叶奶奶抬了抬脚，有些不自在，特别是注意到顾之薇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脚上逡巡，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给您按摩一下，很快。” 叶清欢不轻不重的揉搓着，不时拿过身边放着的香皂，神情专注而严肃。 顾之薇呆呆地看着，心中暗流涌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只有祖孙俩，就像她不知道“天尚”为什么只有自己和奶奶，她很想知道，但又觉得知道也没什么意义。 谁说幸福就要靠人数来堆叠。 这么一看，她才发现叶清欢宽大的长衬衫背后湿了一块。 这个叶清欢，洗完头发总是不愿意顺手把头发给吹干。 “好了。” “累了吧。” “怎么会，只要奶奶舒服就好。” 叶清欢收拾起剪刀、指甲钳那些，拿过院子里墙角的拖把清理干净水渍，这才扶着叶奶奶回房间躺下。 “顾之薇，记得把脏衣服放洗衣机，否则让你明天没衣服穿。” 伸展下手脚，她就转身回楼上去了，顾之薇连忙将衣服塞进洗衣机，又站在水池边笨拙地洗起了贴身衣服。 人在楼下，心早就随着叶清欢飞到楼上去了，因而今天似乎洗的格外费劲。 虽然她一向都是泡一泡抹点肥皂，随意搓一搓。 叶清欢打开正对着书桌的窗户，疲倦犹如浪海滔滔，席卷而来，浑身上下肌肉酸痛得很，一趴下就迷迷瞪瞪睡着了。 第13章 睡前故事 等顾之薇三步并作两步踏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叶清欢抱着一个胡萝卜布偶，侧脸贴着桌子睡得香甜。 仿佛浓墨染过的发丝铺泻开去，淡淡的笼罩住整张脸。 这是叶清欢独特的习惯，因为吹风机太吵，也懒得花时间，于是突发奇想，用睡觉的方式晾头发，一举两得。 已经是深夜，房间里的空气依旧留着暑气蒸腾的热度。 风扇被叶清欢遗忘在角落，几只硕大的蚊子一看到顾之薇就嗡嗡扑了过来。 顾之薇瞅了一眼叶清欢白嫩嫩大腿上肿起的两个包，恨得咬牙切齿： 死蚊子，本小姐的女人你也敢动！ “啪啪”两声，酷炫十足，她插着腰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 得意洋洋地吹落掌心干瘪的蚊子尸体，抽出书桌上半开的湿巾“毁尸灭迹”。 “清欢，醒醒。” 顾之薇小心翼翼地拨开她脸上的发丝，露出白瓷玉般的面容，两颊生红，薄唇此刻正沾了水汽，被一层晶莹透亮的水光覆盖住。 她把自己睡得热噗噗的，和白天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双唇比粉色蔷薇还要娇嫩三分。 毫无防备的她，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温柔，叫人见了忍不住心生爱怜。 叶清欢这个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足以诱人深陷。 顾之薇伸出手指，在她软嫩的唇瓣摩挲良久，视线贪婪地落在她腿根。 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一阵晕头转向，俯身低头贴了上去。 叶清欢鼻息间均匀的呼吸受到阻碍，逐渐失了节奏，哼哼两声，唇瓣微启，像是主动邀请眼前之人一探究竟。 透过这一丝缝隙，顾之薇眼尾发红，失了分寸，手撑着桌面将她禁锢身下，颤抖着，痴迷地、珍重地舔舐起她的唇瓣。 是淡淡的百合花香，透着清甜迷醉。 “唔……” 良久…… 顾之薇双眼迷离地抬起头，盯着她红肿的唇瓣邪魅一笑： 尝起来味道真不错。 这坏习惯也不算太糟糕。 要不，再来一次好了，反正刚刚也…… “嗯……”叶清欢喉间发出一声抗议。 算了，还是要克制些，来日方长，要是叶清欢突然醒来发现了一定会把自己扔出去。 “你在干什么？” 叶清欢半睁着眼睛，嗓音裹挟了困意。 顾之薇的发梢划拨过她的脸颊，痒痒的，带着起床气不满地咕哝，“离我远点，你阻挡我呼吸了。” 叶清欢闷痛一声，伸手去摸唇瓣，感觉又麻又肿，抬眸疑惑地盯着她，“我这是……” 顾之薇是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打我？？？ “你这么看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干。” “真的？” 好险，差点就完了。 顾之薇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撇撇嘴，清了清嗓子，指着她嘴唇，“你，你还说呢，不吹头发就睡觉，连蚊香都不点，嘴都被咬肿了。 我刚想悄悄帮你把蚊子打死，替你报仇雪恨，你就醒了。” 话一出口，她又纠结起来了，这么白痴的借口，是不是太草率了，叶清欢怎么可能会相信…… “嗯，知道了，谢谢，我困，先去睡觉，” 叶清欢推开杵在面前的人，倒头就把自己往床上扔。 “哎，别睡，吹头发，乖，”顾之薇见她又闭上了眼睛，连忙跟着倒在床上，抓着她胳膊摇晃起来，“别睡，我们吹头发。叶奶奶不是跟你说过这样湿漉漉的睡觉会头痛。” 叶清欢真是累极了，鼻尖哼哼两句，不耐烦地捞过整齐叠放在床头的毯子蒙住了脑袋。 “别烦我，我要睡觉。” 顾之薇没办法，只好用力扯开毯子，把她捞起来，不厌其烦地哄，“你吹完头发再睡觉，乖，起来，吹完头发你想睡多久都可以。” 叶清欢被她捣弄来捣弄去，烦躁得很，像闹脾气的孩子，撅着嘴抗议，“你烦死了，我就不吹。” 顾之薇不气反笑，只好先由着她。 自己则离开床将排插拉近一些，然后插好吹风机。 别以为吹头发这件事有手就会，顾大小姐活到现在就没有亲自动手吹过头发。 要不是流落到这里，哪里知道原来吹风机也可以把头发卷成秃。 嘶～ 想想上次给自己吹头发的情形就一阵肉疼，还好头发多，薅了一片还有一大片。 平常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吹头发，前一脚踏进美容院，后一脚出来，什么都解决了。 顾之薇小心地拿自己干头发试了试，感觉还不错，就俯身凑近她耳朵，“清欢……清欢……” 叫了半天没反应，她好像是真的又睡着了。 “清欢……媳妇儿……”顾之薇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压低声音，“媳妇儿……清欢……叶清欢……叶清欢……欢——欢——” “烦死了！顾之薇，你叫魂呢！” 叶清欢气鼓鼓地翻身起床，抓起身边的胡萝卜抱枕用力扔向她。 看样子是没发现顾之薇夹带私货的叫唤。 顾之薇：“吹头发。” 叶清欢皱眉摊开手，“拿来。” “别急呀，我来。” 顾之薇腆着脸将她拉向自己，“你不是困吗，来，趴在我腿上，我替你吹头发，就当是报答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你想的美，我才不会给你机会捉弄我。” 顾之薇拿着吹风机指天发誓，“骗你我是狗。” 叶清欢犹豫片刻，想想算了，任凭她去吧，她是真困。 顾之薇大方的拍了拍大长腿，示意她过来。 叶清欢却不买她的账，冷哼一声，转了个方向。 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头悬在床沿。 “快点。” “好嘞！” 得了许可，顾之薇笑得跟朵盛开的向日葵似的。 特意开了低档风，指尖没入她的秀发，紧贴着头皮，一边来回拨弄一边晃动吹风机，玩的还挺高兴。 叶清欢的头发又细又密，不仅细密而且柔软，摸起来像水一样温柔。 顾之薇觉得比自己衣柜里的丝绸手感还要顺滑。 和她粗硬而生命力旺盛的头发完全不一样。 叶清欢怎么能连头发丝都这么柔软，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顾之薇摸着摸着就忘了正经事，吹风机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引起了叶清欢的不快。 “摸够了没有，你能不能快点。”叶清欢左右动了动脑袋，催促道。 “你呀，比我还没耐心，能怪我吗，谁叫你头发那么长。” “废话真多，我自己来。” “别，你睡你的，做事有始有终是本小姐的原则。” 叶清欢：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原则了，没记错的话和梁辰游戏打到一半就逃跑的是你吧？ 顾之薇不得不加快了手中动作，轻轻抖动她的秀发，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五分钟过去了。 “好了好了。” 顾之薇关了吹风机，手轻柔的在叶清欢头顶来回抚摸，她似乎又睡着了。 房间里氤氲着叶清欢秀发蒸腾出的香气，以及清浅均匀的呼吸，渲染得夏夜愈发静谧。 顾之薇掰过她身子，想要让她躺平，“躺好，压着心脏不舒服。” 叶清欢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咕哝着发出一声抗议，懒洋洋的，然后就随便她折腾。 顾之薇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漫天星空，依着叶清欢躺下，主动将自己的胳膊送出，让她枕着。 然后又让她侧对着自己，下巴抵着她头顶，搂住。 也许是真的太困了，叶清欢懒得再挣扎，任凭她怎么闹腾，一声不吭。 “清欢，你睡着了吗，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讲的故事吗？清欢……清欢……你睡着了吗？” 叶清欢半睡半醒，耳朵饱受叨扰，气得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顾之薇屁股。 “你怎么那么烦人，要说就说快点。” 叶清欢瞧着有些生气，可喉间发出的却是慵懒的声音，落在顾之薇耳朵里反而像是撒娇。 顾之薇笑了笑，“上次我们说到小红帽爹娘都死了，只有一个外婆，她们俩相依为命，在野狼遍地的森林里求生。” 叶清欢：“嗯。” 顾之薇惊诧：“我以为你睡着了，原来你在听呀！” “不说我睡了。” 顾之薇眼睛笑成了两弯弦月，“外婆过得很艰辛，对小红帽十分严厉，只要犯一点错，就会用浸了水的鞭子抽打她。 甚至剥除她所有武器，才十二岁就把她扔进更危险的深野丛林。” 叶清欢被她搂的不舒服，感觉汗黏黏的，只好转身背对着她，把脑袋埋进胳膊，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嗯，然后呢，小红帽被大灰狼吃了？” 顾之薇轻笑一声，继续讲：“你别急呀。其实，外婆是为了让小红帽快点长大，好学会猎杀的本领，成为森林的霸主。 这些小红帽都懂，所以她一直都听外婆的话，每一天她都拼了命学习猎杀的本领。 她甚至没有一个玩具，一个朋友，有的只是看不到头的规划和日复一日的行程表。 她想要外婆开心，可是无论怎么做，外婆都不满意，鞭子还是照常落下。 其实小红帽想要的不是统治森林，她要的只是和外婆两个人简单的生活。 可她太小了，不愿意也不敢违抗外婆，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了。 她走的时候，背上的行李比她人还要大。 起初的时候她很努力想交朋友、想获得大家的喜欢，可是越迁就被欺负得越惨。 后来她变了，每天没心没肺的插科打诨，对欺负她的敌人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她有了很多朋友，可是她比从前更寂寞。 她长大了，成了不学无术的人，外婆的鞭子比从前更狠，可她不再觉得恐惧和疼痛了，她觉得从所未有的畅快。 她愚蠢的用毁灭外婆希望来毁灭自己的希望。” 叶清欢心里隐隐地抽痛，见她沉默了许久，淡淡说了一句：“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也就是把绝望交了出去，最怕所脱非人，索性选择毁灭来个解脱，是挺愚蠢。” 顾之薇眼底是一片晦暗，“是吧，所以她选择用最幼稚的方式反抗背负的命运，遍体鳞伤，永远困在了自己的荒野丛林。 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叶清欢撇撇嘴，眼神空灵地望着床沿独自欢快转动的风扇，心底一片阴霾，“嗯，傻透了。” 顾之薇眼里无光，心沉到底，“原来……” “傻透了，但——可爱、可敬。” 顾之薇眼前一亮，“可爱吗？你不觉得她很蠢？那，你，要是你的话，你会不会可能喜欢她？” “喜欢？我才不想去山里当野人。” 顾之薇噗哧一声，笑开了怀，一激动，泰山压顶似的把她压在身下，两眼放光，“叶清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你……我可真是太稀罕你了……” 叶清欢，我要定了！ “你疯了，重死了，起开！” 第14章 好梦?恶梦? 听顾之薇絮絮叨叨讲了许久，叶清欢意识逐渐模糊，半梦半醒，耳朵一获得解放立马就陷入沉睡。 可惜做了整夜噩梦，不是梦到自己被人勒死，就是掉到山崖下被巨石压死。 总而言之，这一晚上睡的筋疲力尽，浑身酸痛，还不如不睡。 凌晨五点准时开嗓的公鸡刚叫两声，叶清欢就顶着乌青的眼圈醒了。 只觉得脖子黏腻得很，头顶冒着呼呼热气，像有人特意将蒸汽对着她头顶吹。 不出所料，眼眸低垂时就看到顾之薇又是手脚并用地缠住她，和捆粽子没什么两样，难怪噩梦连连。 “顾之薇，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她气呼呼地轻拍一下勒住自己脖子的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的手扒拉下来。 顾之薇后半夜似乎特别兴奋，一直在自说自话。 原本她还强打着精神听一听，后来就觉得她越说越没谱，这家伙就差把自己吹成世界首富了。 要不是她熬不住困意自动关机了，真怀疑天花板会被她吹的牛给顶破。 “等我回家后就把私房钱都交给你，过几个月我们带着叶奶奶一起去国外，或者你想去哪里，我都听你的，本小姐不缺钱。” “嗯，不缺钱……” …… 看她睡到六亲不认的模样，叶清欢无奈摇了摇头，替她整理了黏在脖子上的碎发，嘴角带着熹微的晨光。 “哪家大小姐会被人追着打，睡没睡相吃没吃相，真是个憨货。” 叶清欢想起她们相遇的那天，顾之薇落魄的像条野狗，一开始就大概也猜到她估计跟自己一样，欠了不少钱。 之所以一直吹牛，应该是怕她们赶走她吧，可惜她想错了，她救下顾之薇，并不是为了图谋回报，就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怜悯罢了。 人这种东西，越是缺什么，就越会炫耀什么，并企图以此掩盖自己的弱点。 顾之薇……你到底欠了多少…… 那女孩看着很有钱的样子。 八月份的天亮得早，这时候天际已经浮现大朵大朵的朝霞，橘红色的云泛着层层金光。 叶清欢脑袋还有些晕，见天色还早，就抱着膝头，靠着墙壁，呆呆望着趴在一旁熟睡中的顾之薇出神。 顾之薇现在身上穿的睡衣是她的，因为身高差距，上衣撩到了肚脐以上，裸露出迷人的人鱼线，短裤紧紧裹着臀部，劲瘦笔直的长腿交叉随意的摆放。 不知是不是做了好梦，脸上带着一抹娇羞的红晕，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春水。 这个家伙，无论睡着还是醒着，眉眼间都是阳光灿烂，炽热得让人厌烦却又忍不住靠近。 回想起她乌黑深邃的眼眸，云淡风轻里蕴藏的那股执着，就像旋涡一般，能让所有注视过的人沉没。 奶奶、梁辰一家、张爷爷、阿花、以及张爷爷养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甚至自己，似乎不知不觉都被她吸引了。 “真是个可怕的人。这样子的人，真的也会寂寞吗，明明轻易就可以拥有更多……” 她到底是谁，口中天花乱坠的那些故事又有几分真假，自己是不是该问个清楚…… 可，这些和她叶清欢有什么关系。 她也许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顾之薇的过去没有她，将来也未必有她，萍水相逢罢了。 更何况自己如今就和掉入泥沼的人一样，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别人的事情。 第一次对无关的人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好奇，这点着实让她有些惊慌无措，间或夹杂着几分欣喜和懊丧。 叶清欢捡起被她踹到地上的毯子，盖在她小腹。 那原本是盖在她身上的。 只是自从来了顾之薇，就霸道地抢占了它原本的位置。 换好衣服，把她要穿的摆放在床头，坐在书桌前刷刷几笔留下字条，叶清欢就下楼洗漱。 做完一切，习惯性地先跑去奶奶房间瞧一眼，见老人家还在睡，就放心了。 她昨天一直怕奶奶受到惊吓会彻夜难眠，现在看来还好。 老人家原本就是少眠，平常四五点就醒了，看来泡脚多少是有些作用。 叶清欢前脚刚踏出门，叶奶奶屋里就响起了说话声。 “蓝姐，是清欢？终于又到十五了，我天天盼着能和你说句话。 顾悦她没事，私人飞机的编号你看到了？每到危急关头她就一定会启用，这么多年她其实一直没变。 你也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我看到了。水生偷偷换了报纸，其实大可不必，都快入土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我知道她记恨我当年把行踪告诉了顾老爷，没有和她一起逃跑。 顾老爷招婿，她最后不得不成了亲，又早年丧夫丧子，这一切想来都是我欠她。” 叶奶奶眼角不禁又红了，浑浊的双眼白茫茫一片。 “这哪能怪你，当初咱们一起进了组织，后来命就由不得自己了，再说，你为她一辈子没嫁人，算是对得起这份情。 你看她现在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我见到她孙女了，和她年轻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性格相差甚远，倒是更讨人喜欢。” 叶奶奶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掏出枕边的帕子揩了揩眼角泪花。 电话另一边的明老太太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面色红润，滔滔不绝。 “说起这个，熙悦从昨晚就开始闹腾了，说是今天清欢约了她见面。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和顾家那丫头总是不对付，三天两头掐架，就跟咱们仨当初一样。” 叶奶奶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清欢这孩子，不容易，这些年幸好有熙悦。有时候我也后悔是不是不应该领养她。” 明老太太调整了一下坐姿，半侧着身子在沙发躺下，手机贴着耳朵，伸出手挠了两下臀部。 “谁能料到后来的事情，清欢她这些年没打听身世？” “她心思重，最近我瞧着是知道了不敢问，或者不想问。” “蓝姐，你可得交代水生守住了，她要是知道自己原本是要被亲妈溺死，怕是要出大事。” “放心，水生有分寸。她妈妈……唉，不提了。这孩子有苦全憋在心里，我现在撑着身子都不敢松口气。 我老了，清欢以后无依无靠，要是可以，让你们家熙悦多照顾她些。” “瞧你说的，她是咱俩一起救回来的，还客气什么。 顾悦一直在找你，你是真打算不再见了？ 这些年我帮你躲着她，倒也看明白了，她嘴里说要和你算账，却是个痴情的种。” “我没脸见她，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下辈子再还吧。只是连累你了，凭她的性格，肯定没少找你麻烦。” “没有没有，我明家也是根基深厚，你别放心上。” 明奶奶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陈旧的伤疤，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悦年轻的时候是个疯女人，老了依然是个疯老太太。 十年如一日的稳定发疯，只要不顺心就拿她们明家捶几下出气。 “奶奶，您冷吗？” 明熙悦趴在二楼栏杆，手里上下抛弄着一个精致的缎绒锦盒。 嘟嘟嘟—— 叶奶奶一听到声音就挂了电话。 “丫头，你什么时候醒了。”明奶奶赶忙藏起手中老人机，仰头笑问，“大黄还没醒你怎么就能醒，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大黄是明奶奶养的一条老狗，年纪大了就喜欢睡觉，一天二十四小时，至少睡十五个小时。 明熙悦欢快地跑下楼梯，在明奶奶面前优雅地转几圈，淡蓝色的裙摆像蝴蝶一样飞舞。 “好看吗？” “好看，”明奶奶朝门口望了一眼，“清欢快到了吧，你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上次慈善晚宴从顾家丫头手中抢的？” 明熙悦摇了摇头，一脸忧郁，转而又成了恼怒，“没抢过。奶奶您怎么一开口就往我伤口撒盐。 顾之薇这个人，蛮横霸道，她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让别人碰过，您又不许我动明家的钱，我哪抢的过。” 明熙悦越说越委屈，论个人能力，她比那个不学无术的顾之薇强多了，唯独财力这块，自己处处受限。 明奶奶像在听小儿闹剧，笑得褶子都叠在了一起，“我的乖乖，你受委屈了，咱别总跟她一般见识。” 明熙悦不满地搂住奶奶脖子撒娇，“奶奶，您就喜欢捡我的笑话看，我被欺负惨了您也不帮忙。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那么怕顾家老太太，她可抢了我们不少生意。” 明奶奶搂着她，心肝肉的叫，笑道，“别看那老太太风光无限，心里比谁都苦。顾丫头当了她孙女，日子也不好过。 顾家再厉害也没用，明家的珠宝生意，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抢的，那老太太也清楚。躲着点她们，咱们安静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明熙悦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她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奶奶她把顾之薇扔到无人岛的事情。 “丫头，你这表情是有什么瞒着奶奶？” “没有没有，差不多到时间了，我去门口接她，” 明熙悦“啵”的一口啃在明奶奶脸上，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哎哟，这丫头……” 明奶奶抹了把脸上的唇印，轻笑，眼里尽是宠溺。 第15章 寻找 白鹭园——青阳市豪宅聚集区，几乎全城有钱、有权有势的人都住在这里，一板砖砸下去，能砸死一堆百万富翁。 叶清欢背着一个单肩白色帆布包，站在别墅区门口一棵大榕树下，百无聊赖地低垂眼眸，默默细数脚下盘踞的根茎。 “清欢！” 听到声音，转头去瞧，就见一道蓝色的影子飞扑过来，吓了她一跳，赶忙往侧边一跳，躲开了。 明熙悦扑了个空，势头太猛，脚下一个不稳，狠狠撞上了树干 。 “哎哟！” 明熙悦顿时眼冒金星，觉得鼻梁骨差点没给撞断了。 叶清欢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后，面无表情的脸才有了波纹，嘴角颤抖着微微上扬。 “熙悦，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没事，不怪你。”明熙悦半闭着眼睛，手背抹了一把鼻子，一片殷红，“流血了……” “熙悦，我在这，你面前那个是雕像。” 叶清欢憋着笑意，着急忙慌地伸手去摸纸巾，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要她擦去鼻血。 “嗐，我就说才一年没见，你怎么穿得这么清凉了。” 明熙悦眨眨眼睛，痛得眼角泛光。 一手捏住鼻子，一手戳了戳她脸颊，确定是活人，这才怔怔地看着她。 “清欢，你瘦了。” “不觉得。”叶清欢见她鼻血流个不停，心下有些担忧，道，“还是叫医生看看，别有什么问题。”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可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娇气，骑士是不可能得公主病的。” 明熙悦说话时还不忘捏着裙摆在她面前转一圈。 那得意的模样，让她不禁想起来张爷爷院里的唐老鸭—— 总是高昂着头，撅着屁股，大摇大摆地要引起别人注意。 “看到了，别转了，你不疼啊，裙子很漂亮。今年的礼物，给你。祝你生日快乐！” 叶清欢将一个四四方方，包装精致的礼物交到她手上。 “噗！你应该说我真漂亮。 还是老样子，一点情趣都没有。连祝福都说的一板一眼。” 明熙悦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鼻子的伤痛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别，你回去再看。” 话音刚落，撕拉一声，明熙悦已经将包装拆了个干净，然后，迅速石化。 “《观音心经》手抄精装本——叶清欢赠好友明熙悦……” 明熙悦欲哭无泪，眼前不禁浮现出床头那一排保存完好的生辰礼。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皙的手指在金灿灿的一笔一画之间跳动，篆书写成的心经她一个也不认识。 但感受着指间传来的凹凸感，闻着上面沾染的叶清欢独特的香味，就觉得心旷神怡。 叶清欢的字行云流水，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坚毅，即便每年都是一样的内容，她也不觉得倦怠。 但要是可以，她希望得到的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些。 每年都送她一本，真纠结，是不是给她建议一下，能不能换个别的内容抄呀…… 叶清欢眉头微皱，“不喜欢？奶奶常念这个，说是保平安。” “呵呵，怎么会，你亲手抄的别人想求都求不来。我也有礼物给你，” 说着她就打开攥在手里掌心大小的缎绒锦盒。 打开后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钻，“好看吗？” 她眼巴巴地期待着叶清欢脸上的表情。 “你知道，我对这些没兴趣。” 叶清欢神情淡淡地谢过，盖上盒子，重新塞进她手心，退还给她。 明熙悦一下子急了，忙解释，“不是，这颗天使之泪是高仿，真的不在我手中。” 叶清欢知道珠宝玉石即使高仿也价值不菲，态度坚决，“不论真假，我都不要，你给我也是放着积灰，还是给懂得欣赏的人。” “既然这样，盒子总可以收下吧，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也不值什么钱。” 明熙悦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勉强，笑容满面地挽着她胳膊，并肩走在林荫路上。 “我们十岁认识到现在，彼此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你知道我和那些只会用钱砸人的二傻子不一样。”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就蹦出了顾之薇嚣张任性的脸，恨得牙痒痒。 叶清欢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将盒子收进包里，缓了缓语气，“抱歉。谢谢。” 明熙悦摆摆手，浑然不在意，她就是喜欢叶清欢身上这股较真劲儿。 朋友那么多，来来回回，只有叶清欢十年如一日，待她真诚从未改变。 君子之交淡如水，叶清欢是个真正的君子。 二人边走边聊，不时有几个健跑的人经过，在两个女孩身上留下贪婪的目光。 意识到男人们落在叶清欢身上的目光，明熙悦捂着鼻子狠狠瞪了回去。 “留下来吃饭吧，今年奶奶回国了，她老人家没少惦记你。” 叶清欢没答应，沉默着摇摇头，明熙悦和明家是两回事。 况且，她心情欠佳，实在不想挂着一张笑脸去敷衍对自己好的人。 “你放心，我们家就我和奶奶在，我特意找了你小时候爱吃的流苏乳酪，一会儿就有人送来。还有……” 明熙悦摊着十个手指头，边说边数，时不时皱眉思索一阵。 叶清欢任凭她说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百转回肠，费心酝酿着要怎么开口。 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花瓣，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 “熙悦，你知道我不轻易求人的，但是这次……我想跟你借钱。” 她的声音极轻，像一片落叶，慢悠悠自树梢飘下。 “我跟你说，今天我一出房间就看到奶奶……啊？”明熙悦惊讶到脸都变形了，“你，你说你要什么？” 叶清欢握紧拳头轻咳两声，坦率道，“嗯……我想跟你借钱。” 她不是轻易求人的，尤其是借钱，今儿也是新媳妇儿上花轿——头一遭。 “我说，我要借钱。”叶清欢斩钉截铁地答道。 她不喜欢求人，但真有必要的时候，也绝不会故作姿态，扭扭捏捏。 话一出口，耳根子就红了，脸上火辣辣的，怪难为情。 “呜呜……叶清欢，你终于跟我借钱了，太好了！” 明熙悦激动得大喊起来，鼻子一抽一抽的，把她都搞蒙了。 叶清欢：？？？ 有人借钱是一件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你别哭，其他人都在看我们。” 叶清欢红着脸去捂她的嘴，把她往一旁空荡荡的草地推去。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不是哭，我是高兴……这么多年，我还以为是我一厢情愿缠着你当朋友，你总算没有把我当外人了……你说吧，要多少钱。” 明熙悦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像手上就有一座金库似的，热得叶清欢忍不住笑出声。 “一百五十万。现在就要，有问题吗？”叶清欢试探性地询问。 她知道明熙悦和其他富家千金不一样，并不是娇生惯养、不学无术的人。 听奶奶提起，前几年明熙悦父亲找回了一个和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对其宠爱远超明熙悦。 甚至不惜把自己名下所有股份都给了她，将其指定为继承人。 还得亏了明奶奶拼了老命，这才暂时延缓。 如今明家继承人尚未明确，她也是举步维艰，如果不是没办法，自己也不会…… “放心，我明家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这点钱还是有的，晚点我就汇到你账户。” 明熙悦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叶清欢向来孤高自傲，不是那种会轻易开口借钱的人。 她这是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一百五十万，对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叶清欢从包里掏出钱包，打开之后取出一张字条，交到她手中。 “这是我写的欠条，上面有账户信息，我签字画押过了。我会尽快还给你。这件事还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奶奶。” 明熙悦脸刷的一下白了，又刷的一下黑了，气愤地将手中纸条揉成团喂给了路边的垃圾桶。 “叶清欢，你几个意思？” “亲兄弟明算账，我们……” “算个头，谁跟你亲兄弟！” 话没说完，明熙悦就火冒三丈的甩脸走了，叶清欢一头雾水，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难道是借条格式不对？ 叶清欢瞅了一眼两米开外的垃圾桶。 心里犯了嘀咕：这钱到底借成功了没有。 等她转身离开白鹭园的时候，身后传来“哐啷”声，好像是垃圾桶被人推倒了。 …… 叶清欢坐公车回家的时候，正巧看到一辆商务车停在马路对面，从车牌看像是常安市来的。 这倒不算什么，奇怪的是，给她们做饭的李嫂居然挎着菜篮子坐上了车。 从她开车门的动作，脸上的神情，以及丢弃在路边的菜篮，叶清欢心里有根弦忽然断了。 车一停她就冲了出去。 “喂，小姑娘，车停稳了才能走，你老师没教过啊！！” “奶奶，顾之薇……” 她一路狂奔，脑海里无数可怕的场景接连不断地喷涌而出。 “奶奶！顾之薇！” 见到奶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扶着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可是顾之薇没了影子，往常她还没到巷子口，那家伙早就黏上来了。 “清欢，你回来了？顾丫头早上说要出去见个朋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叶奶奶神情焦急，一见到她回来就立马催着她出去寻找。 “奶奶，别急，您先吃饭，我这就去找她，可能去梁辰那儿了。” 叶清欢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孩，心里乱糟糟的。 该不会是出门闲逛被抓到了，然后又想起新闻报道里人口拐卖案件。 想着她会不会被拐卖到山村当童养媳还钱，或者被砍手砍脚…… “不在，梁家丫头已经来过了，你张爷爷也找过了。” “我现在就去。” 叶清欢将包一丢，扭身就走，脸黑沉沉的，比夜晚的色彩还要浓郁。 她从街头跑到巷尾，又从巷尾跑到街头，几乎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里外翻找了一遍又一遍。 顾之薇就好像泡沫一样，忽然蒸发了。 就好像当初她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一样。 此刻，她的心比夜风更凉。 筋疲力尽地往回走的时候，她又想起了李嫂钻进车里的那个笑容，那是胜利者狂放的姿态。 李嫂——到底是谁？ 如果是要债，应该一开始发现顾之薇藏在这里就马上来拿人，根本不需要拐弯抹角。 如果不是为了要债，她特意来到她们身边又是为了什么？是探听父亲的行踪？ “怎么样？”叶奶奶忙问“没找到？” 叶清欢摇摇头，擦了把湿透的鬓发，扯了扯嘴角。 “奶奶，吃饭吧，我把饭菜热一热，也许她是去哪儿玩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又或者再晚些就冒出来了。” 叶清欢进门后，脸上的神情表现出异常的冰冷，镇静地扶叶奶奶坐下吃饭。 心里却压着一座活火山，时时刻刻在灼烧她的心肝脾肺肾。 “嗯，你也累了，吃饭。晚上我给她留门。” 叶奶奶心里沉甸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桌上的菜一口没动。 整个院子像是被抽走了生气，祖孙俩相对无语，空有筷子与碗盘的撞击声。 第16章 死而复生的舅舅 就在叶清欢他们走街串巷寻找顾之薇的时候，她正满头大汗地在路上跑，后面还跟着一辆蜗牛一样行进的火焰红敞篷车。 “你跑什么，我一接到消息可是主动推了美女约会，马不停蹄就来找你了。 千里奔袭，你都不赏脸吃个饭。” 顾之薇脸上神采奕奕，两只手各拎着一大袋东西，心里美滋滋的。 特意叫南宫瑾载她去市中心逛了一圈，给所有人都买了一份礼物，唐老鸭和米老鼠都没落下。 想着叶清欢看到时满脸惊喜的样子，她就像溺在糖水中似的，从心里甜到了每一根汗毛，时不时还哧哧笑几声。 看得南宫瑾心里直发毛，总觉得她是不是在憋坏整人。 “你先回去，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我的行踪别暴露了。” “你还没告诉我，打算怎么收拾明熙悦，要不要我先找几个人去砸场子。她最近好像又去弹琴了。” 顾之薇似乎对她的话兴致寥寥，半天没个反应。 南宫瑾严重怀疑她这些日子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没理由这么激动人心的提议她会一声不吭。 “砸什么场子，幼稚！世界需要和平，生活多么美好。我跟她的恩怨你就别插手了，暂时别动手。 弹琴？虚伪做作，不就是想表现她才华横溢，是富家千金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高岭之花，我呸！” “你呸我干什么。” 南宫瑾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涂抹星子，随手一丢。 “喂，你怎么可以乱丢垃圾，我们家清欢说了，垃圾要丢到指定位置，比如——世界上有个叫做垃圾桶的东西。” 顾之薇一脸骄傲，好像是在替联合国总理传达什么伟大旨意。 南宫瑾：你倒是给我找个垃圾桶出来看看。 “你能不能别再提她，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渡劫还渡出花了。” 顾之薇若有所思，“女朋友？嗯……不想要。” 我要媳妇儿！嘿嘿嘿！ 南宫瑾：“……” 求你别再用这种色眯眯的痴汉表情，和一本正经的脸交替说话。 “你那个哥哥回国了，小心防范，蓝月集团虽然名义上是你的，但他该收买的人心差不多了。 将来你就是继承了老太太的家业，怕也是要被架空。” “别总是内心那么黑暗，把人都想坏了，他对我挺好的。” 顾之薇嘴角一挑，手有些酸，停下来交换了两边的袋子，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老宅子，满眼都是星光璀璨。 叶清欢在家里等她，这么一想心里急躁起来，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得赶快回去，否则惊喜没给到，先要领一顿臭骂。 “你的车在这片区太显眼了，别跟我这么紧，保持距离，让别人看到多不好。 顾家的事情随便他们折腾，用老太太的话说，我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学无术。” “不知道你真傻还是装傻。那我回去了。我瞧着路还有点远，你确定不坐车？我可以在前面五百米的路边放你下来。” “走吧走吧。不用了，我流的汗越多越好。” 说不定叶清欢会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赏脸帮忙撮个背，嘿嘿嘿…… 顾之薇默默打着小算盘，脚下就跟装了轮子似的，立马飞跑起来，浑身都是劲儿。 南宫瑾：？？？ 这恶心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该不会真的中邪了。 十分嫌弃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塑料袋，以及膈应死人的表情，低头默默在手机通讯录输入“心理医生”四个字。 立即跳出了十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南宫瑾偏头去瞧累得满头大汗的顾小姐，脸上疑云重重。 她今天特意把高奢商品做旧再带回来，连常穿的名牌衣服都仔细把标签拆了个干净，好像生怕被人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叶清欢——听这名字就让人不抱期待，太普通了。 还住在这么个老旧地方，灰姑娘都还有双独一无二的水晶鞋。 她掏空脑浆也无法想象顾之薇看上的女孩是什么样子。 就在去年她的生日会，美女云集，顾之薇表现出来失传已久的传统美德——坐怀不乱，堪称新时代版的柳下惠。 对那些主动讨好的美人不领情就算了，还放了狠话，“本小姐最烦情情爱爱，谁敢靠近我，我就用钱砸晕她，滚远点。” 果然，还是中邪这个理由靠谱。 她不免深感同情地打量一番在前面蹦着的至交好友——这病得治呀，姐们。 “你怎么还不走？” 顾之薇眼见离家越来越近，生怕有个熟人看到了。 毕竟叶清欢是因为她无家可归才没赶她走，迫不及待地就给她下逐客令。 忽然，一阵尘土飞扬，扑的顾之薇措手不及，险些丢了手上东西。 这下子真是做到由内到外一致灰头土脸。 “他大爷的，哪个王八羔子，你是用脚开车呀！南宫，替我看着东西！” 顾之薇怒火冲天，小心查看了下东西，二话不说捡起路边的棍子就朝停在眼前的商务车走去。 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还没有靠近，车里的人反而率先缓缓摇下车窗。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目光微启，不怒自威。 “怎么，你要跟我动手？小薇，你也该闹够了，回去。” “舅舅！！我靠，我靠，见鬼了！！” 顾之薇瞪大了眼睛，一颗心沉到了底，三年前她才参加过舅舅的葬礼，为什么…… “您还活着呢？？” 南宫瑾已经魂飞天外：？？？ 顾之薇唰的一下后退几米，抓着南宫瑾脖子就问，“南宫，我们是不是见鬼了？三年前我们是一起参加葬礼的吧？” “呵呵，舅舅你好，舅舅再见！ 南宫瑾脑子还没有从见到顾天薪的震惊里回过神，身体就先做出了反应。 双眼直勾勾地，僵硬地掰开她的手，挥了挥，立马启火走人，只留下一个呆若木鸡的顾之薇。” 顾之薇气得直跺脚，对着空气骂骂咧咧：“喂，南宫瑾，你跑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咳咳、什么狗屁友情，不讲义气！” 顾天薪和顾之薇的母亲顾天心是一对龙凤胎，在十年前她母亲去世后就出国了，五年前死在一次索马里海盗劫杀。 反正，顾之薇哭得死去活来时，顾老太太是这么一本正经站在她床前通知的。 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月光洒在奶奶脸上时，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死的不是她儿子——蓝月集团继承人，而是随便一个不相干的人。 后来她长大了，一直觉得老太太当初的话有些不对劲，也怀疑过他是不是藏起来了。 只是四处寻找他这些年没半点消息，渐渐也就放下了。 要不是舅舅“死了”，哪里轮得到她当什么狗屁继承人。 这么看来，自己是完全被坑了，啊！！ “舅舅，我真的只想去道个别。” 顾之薇边走边退，随时准备溜之大吉，她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顾天薪打了个响指，黑暗中尾随的车上立即走下来三个黑衣人，个个人高马大，机械地逼近顾之薇。 “小姐，我们走吧。” “我不走，你们别过来。” 顾之薇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一片火红的三角梅下，叶清欢正倚在巷子口左顾右盼。 昏黄的灯光拉长了她的曼妙身姿，隐约能从她疲倦的脸上看出几分焦急。 这么晚了，她一定是来找自己。 “舅舅，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等老太太回家了给你接风洗尘。 但是现在我有急事，过几天我再跟你回去。” 顾天薪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显得有些不悦：“嗯？” “明天，明天我就走，”顾之薇已经能听到叶清欢断断续续在叫自己，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总可以吧，我在别人家待了这么久，要走总要说一声。” “不必了，她们救了你，谢礼已经安排人送去。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少招惹。” “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我这么做还不是配合老太太，你莫名其妙把我带走，扰乱她老人家计划，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顾之薇使出浑身力气去挣脱身上的束缚，可惜大腿拧不过胳膊。 “顾少……这……” 顾天薪面无表情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把顾之薇塞进后座，“不用客气，动手。” “舅舅，你……” 不容抗拒，顾之薇被打晕后架上了车。 顾之薇就这样在叶清欢一声比一声清晰的呼喊中离开了。 第17章 谢礼 天上难得没有星星，连左邻右舍院子里的家禽都约好了似的，天地间一片沉寂。 时钟滴答作响，刚刚走过凌晨一点。 小夜灯发出微弱的光，给空寂的房间带来一丝无声的热闹。 叶清欢小心翼翼地踩着书桌爬上窗棂，坐在窗户上，靠着窗框，双脚悬空而放，双手抱臂，望着邻居院子里的杨梅树发呆。 上一次她坐在这里时，还是因为邻居家的狗吵到顾之薇睡觉，她在交涉多次无果后决心要施行报复。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骗到了梁辰做合谋，半夜三更一起偷摸爬进去摘杨梅。 梁辰负责偷出张爷爷家收藏的狗骨头棒子，翻进墙后将护院的狗引诱走。 顾之薇长手长脚，杨梅树又长得矮，她就负责摘。 自己则被强行委派了盯梢任务，就像现在这样坐着。 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忘了算那天是邻居过夫妻生活的日子，夫妻俩关灯十分钟后再开灯就毫无意外发现了动静。 顾之薇狼狈逃窜，险中求生，可怜梁辰不仅挨了粱爸一顿训，还被张爷爷罚了一个星期零食。 想到这些，叶清欢嘴角就忍不住的上扬，好像顾之薇就在院子里杨梅树下冲着自己傻笑。 今晚夜风异常凉快，扰乱了不眠人的思绪，吹得她从头到脚都是冰冷刺骨。 一阵风吹过，杂乱的翻弄桌面上摊开的本子，发出刺耳的“噗噗”声，圆珠笔勾画的一个人物简笔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女孩长发披肩，眉眼带笑，脸上微不可察的梨涡渗着藏不住的甜蜜。 顾之薇，你去了哪儿，还会回来吗？ 叶清欢清晰无比地听着自己胸膛里沉重的心跳声，有那么几个瞬间失了节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居然有了额外牵绊，这一次，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汹涌澎湃。 时间在杨梅树摇曳的身姿消逝，身体很疲惫，脚底板在痛麻过后就只剩下了痛和困倦，可精神出奇的清醒。 她觉得自己应该上床睡觉，又不舍得离开，就这样坐着吹了一整夜的风，直到凌晨五点，邻居家的公鸡开嗓了。 不知道顾之薇现在在做什么，流落街头，还是回到了自己家…… 想了想，她决定躺着休息会儿，天亮些就去寻她。 “砰！” 是楼下传来的炸裂声音，叶清欢第一反应就是叶奶奶摔倒了，心下大喊不妙，迅速跳下桌子飞奔下楼。 “奶奶！” “欢欢，你醒了，我正在浇花，不小心把开水瓶碰到了。” 叶奶奶又恢复了往昔的淡然神情，从她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任何昨天的情绪。 天还没完全亮就醒来浇花，这个习惯随着顾之薇离去又被拾掇起来。 “没关系，我来收拾。” 叶清欢接过她手上渐空的洒水壶，从井里打了一桶水装满，调整好按压阀，重新递到叶奶奶手中。 院子里的花朵在水汽滋润下摆弄着身子，喝得高兴，连带着叶奶奶脸上都多了几分欢喜，叶清欢这才发现，奶奶浓密乌黑的发丛间出现了一根银丝。 细如珠丝，却在一片墨色中十分突出。 叶清欢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这样安宁的晨光里，再轻柔的语言都是一种冒犯。 默默拿过墙角放置的扫把清理了地上碎裂的水壶后，她就去洗漱了。 咚咚咚—— 叶清欢心跳加快了几分，忙不迭挂好毛巾就冲了出去。 叶奶奶没有回头，她的眼里、耳朵里似乎只有眼前的花朵。 打开门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板正地朝她鞠躬，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礼盒，举手投足间是训练有素的教养。 “您好，我奉顾之薇小姐的命令前来答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收留。” 男人说话的时候，不露痕迹地掀开盒子一角，他觉得金条灿烂的光芒足以让任何人心动。 “外边说话，”叶清欢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转头朝里喊了一句“奶奶，我去买早餐，很快就回来。” 叶清欢快走几步，将男人领到巷子拐角处，仰头问： “顾……小姐？” “是的，顾小姐是千金之躯。” 叶清欢打量一番眼前人的穿着，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顾之薇吹过的所有牛皮，此刻在脑海里像碎片一样全都自动拼在了一起。 “我可以走了吗？” 男人试探性地询问，将礼盒递到她眼前，叶清欢愣愣地接过，只觉得沉甸甸的。 “她已经回家了？” “是的。” “为什么不亲自来？” “恕我无可奉告。” 男人脸上的神情有些为难。 “我受人所托，有句话要转达给叫叶清欢的女孩。” “我就是，你说吧。” “请你以后不要纠缠我们家小姐。” 心口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叶清欢呼吸一窒，唇色发白，艰难地笑了笑，一口答应。 “没问题。这个你拿回去，我们只是普通人，受不起大礼。 告诉她，救她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不过是像救路边的小猫小狗一样，算不上什么。还请她不要纠缠我们。” 叶清欢清晰有力地反击震惊了男人。 “是我失礼了。” 她固执地将东西退还给他，男人却坚持不肯再往回拿。 “这是我的任务，还请您体谅。” 叶清欢眼睛微眯，“你觉得这个任务相比较让我不要纠缠顾小姐，哪个更重要。” “这……明白了。” 男人犹豫了会儿，郑重地再次鞠躬，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了。 上车前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拒绝金子的人，眼里没有丝毫迟疑。 从前他也遇过拒绝顾家礼物的人，只是那些人眼里的贪婪太多，拒绝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东西。 “清欢，干得好！” 叶清欢转过身就看到粱辰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笑嘻嘻的。 梁辰顶着个鸡窝头，脚上是粱妈爱穿的塑料拖鞋，挠了挠肚皮，打了个哈欠，手里攥着揉成一团的纸币，从一家米铺旁边的窄巷转了出来。 她激动地握住她的手，眼睛像是黄鼠狼见到肥鸡一样，闪闪发光。 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全都看在眼里了，从前她觉得叶清欢是挺有意思。 只是她总是不咸不淡，时间久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玩。 后来顾之薇冒出来，她这人胆子大，主意多，有趣得很，和她在一起每天都是高兴的。 她就有些疏远叶清欢了，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肤浅了，竟然被顾之薇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给骗了。 “你这是要去买早饭？” “我爸妈昨天过520，去市里了，家里连个面包屑都没给我留下。 我昨晚刚通关一款游戏，大获全胜，心情一好就肚子饿，只好下楼买吃的，就碰上你了。” 叶清欢笑着替她拿下头顶一个饼干屑，主动邀请，“咱们一起去，王婆的豆浆味都飘到这里了。对了，这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问起就说她回家了。” “就这么放过她？” 梁辰有些不明白，她们大家掏心掏肺对她好，最后连句当面道谢的话都不配听吗？ 什么王八大小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些有钱人真他妈混蛋。 她要是叶清欢，就把礼物收下，等哪天见到了，当面砸，这才过瘾。 “不然还能怎样？把时间耗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不如好好珍惜对自己好的人。 况且她的做法也没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原本就不该有交集。及时止损对彼此都好。 你别生气了。这些日子的好都是我们自愿的。说起来还要怪我多管闲事把她带回来，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的天，叶清欢，”梁辰夸张地围着她转圈，恨不得将心里的崇敬一股脑输出，“不说别人还以为你已经一百七十了。” “噗！” 叶清欢被她逗笑了，“走吧，不然该买不到了。” 两人说说笑笑，穿过一条街，来到王婆的早餐摊，这时候已经是人声鼎沸。 上班的大人、读补习班的小孩，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喝，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朝气蓬勃。 油条炸的喷香，豆浆更是被抢着要，不一会儿餐点就肉眼可见的少了。 她们来晚了一步，人太多了，叶清欢平常都是早早就来，现在的状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先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看他们“厮杀”。 奶奶只喝这一家的豆浆，怎么办才好，她纠结着挪动腿，也跟着人群想要挤进去，可是每回都被人推出去。 就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梁辰吧唧两下嘴，冲她吹了个口哨，拿过她手里的钱，冲进人群。 “看我的！” 只见她一个猛子扎进了人潮。 左冲右突，左右手同时开弓，推开了那些专好插队的大妈大爷，将手上的钱举得高高的。 王婆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她早就买出经验了，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拿了两大袋早餐挤了出来。 “怎么样，厉害吧，以后跟着我混，看谁敢欺负你。咱们俩一起在蓝山国际大学打出一片天。” 梁辰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的战果，将一袋早餐和零钱递给叶清欢。 阳光给她带着些奶膘的脸镀上了一层金。 叶清欢心里暖暖的，笑着答应了一声，“嗯，你高兴就好。谢谢你，梁辰。” “嗐，咱俩还客气什么。” 梁辰是个知足简单的人，性格开朗随性，她的世界只要有游戏和一日三餐就足够幸福。 简单，是这个世上最难得的。 原来，这世上的人，当真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会过不好。 太阳每天依旧东升西落，人们照常奔走于生活，顾之薇，不过是场意外。 像一滴水落在了叶清欢的心海，泛起了层层涟漪，水蒸发了，海面依然水平如镜，什么都不曾改变。 第18章 图谋不轨? “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之薇半睁着眼睛，咕哝地应了一声。 浑身腰酸背痛，尤其是双腿，先前走了太久路，胀痛得很。 房间温度很低，她觉得鼻息间都是寒意，喉咙有些干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茶香。 用力抓了抓头发，转头去寻声音的来源，就看见顾天薪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闭着眼睛整个人陷进了沙发，一副慵懒的模样。 “舅舅，你下次打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阿嚏，你不冷吗，空调开16度……” “我习惯了。” “习惯？” 顾之薇：您老以为自己是企鹅呢？ 她在大床上滚了一圈，怨念深重地盯着他。 顾天薪双手交叉托着下颌，目光虚浮地望着前方，“天心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很失望。” 顾之薇浑身一颤，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同样的话这些年她已经在顾家亲老口中听过太多次。 没想到久别重逢，死而复生，舅舅第一句话就是“失望”，她心里生发出的几分欣喜瞬间转成了怒火。 “我哪样子，你又不是我母亲，你怎么知道她怎么想，就凭你死过？还是凭你连自己与生俱来的荣耀都可以说丢就丢？ 曾经叱咤风云的蓝月太子爷竟然为了女人丢下整个家族，把一切扔给老太太。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顾之薇怒不可遏却还是极力压制情绪，连珠炮似的吐出这几句话，言语间充满了嘲讽。 顾天薪嘴角抽了抽，心口一阵钝痛，像是猝不及防被插进了一把刀。 “我和你一样，身不由己罢了。” 她略微整理下头发，自顾自坐到了他对面，拿起茶几上已经凉透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空气里硝烟弥漫，两个人俱是沉默不语。 看着眼前和顾天心有七分相似的脸，早已结痂的伤口又泛出了鲜血，这就是他这些年不愿意见到顾之薇的原因。 “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明白也看不真切。所以，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弥补过错，帮你坐稳蓝月集团继承人的位子。” 顾天薪向来凌厉的双眸，因眼角泛起的泪花而多了些温润，连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顾之薇看着他惆怅落寞的样子，心里也不忍再说什么，有许多事压根说不清是非对错。 这些年憋着的一口气散了，她脑子里涌上的就都是顾天薪对自己的好，瞥了一眼他刻满沧桑的眼睛，动了动唇瓣。 “老太太怎么样，知道在哪儿？” “不知道。她一向只相信自己，你再清楚不过了。” 他神色严肃地伸手拿起沙发上的文件袋递给顾之薇。 顾之薇疑惑地扫了一眼，心里警惕起来，没去接，“你又想骗我做什么？” “不看？我劝你打开比较好。” 顾天薪撕开密封口，将里面一沓材料抽出来，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念了起来。 “叶海，因无法按期归还借款，三个月前将公司抵押给蓝月集团，后又反悔，私底下将公司抵押给一家私人银行，带着妻儿携款出逃，只留下女儿和老娘，不久前脱离监管，一家人现行踪不明。” 他还想继续念，顾之薇听得不耐烦，闭上眼睛转身背对着他，按了按太阳穴。 “公司的事情我不想管，你等老太太回来再说。” 读完叶海妻儿的个人资料后，顾天薪喝了杯茶，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润了润嗓子，播放新闻联播一样，反倒越发字正腔圆的朗读起来。 “叶海唯一的女儿，叶清欢……”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神游的顾之薇身体突然遭遇雷击似的，蹭的一下站起来夺过他手中的纸张。 其速度之快，前所未见，把顾天薪都看愣了。 顾之薇抿着唇去摸黑白照片上叶清欢清冷的脸，目光黏着在每一行每一字每一句，越看心越凉。 叶清欢，女，真实出生年月不详，虽然户籍注册为叶海长女，但根据知名私家侦探所调查证实，二人并无血缘关系。 领养时间大概在叶海第一个女儿夭折后的第三天…… 剩下的内容就是叶清欢过去十几年的成长历程。 抛开她所获得的荣誉，其余关于她个人的信息还不到半张纸，大部分还都是不详。 顾之薇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她单薄纤瘦的身影，以及一副不带欢喜的妥帖笑容。 啪嗒，顾之薇手一滑，文件袋里掉出了几张照片，猩红刺目。 “这是……” “噢，她妈妈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没少打她。这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是从她们家邻居手里买来的。” 照片里的叶清欢，约莫七八岁，穿着一件无袖碎花裙子，两条胳膊红肿的不像话，独自跪在阳台。 可以清晰地看出她被冻到青紫的脸，眼神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淡漠，像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顾之薇铁青着脸，即便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已经很低，手心依旧攥出了汗。 想起那天晚上她连哭泣都极力压抑、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脏痛得揪成了麻花。 顾天薪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接下来才是重点。 “叶海欠蓝月集团的钱，已经还清了。 最后一次打款一百五十万，打在了你名下一家空壳公司。打款渠道是明家大小姐，明熙悦的个人账户，你应该不陌生。” 顾天薪说话的时候，像是一头匍匐的狮子，眼神锐利而凶狠。 “明熙悦？”顾之薇惊诧，“她们怎么会认识？” 顾天薪莫名无语，“你耳朵是不是哪里出毛病了，这是重点？” 他的本意就是想提醒她注意有人用她的名义在外面瞎搞，把屎盆子扣她头上，结果她关注的点和自己期待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顾之薇倒是云淡风轻，“舅舅，我什么都不懂，公司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跟我无关。” 顾天薪挑了挑眉，“所以你能明白我为什么要赶回来了？明家和顾家一直不和，你这次被绑架，说是没人钻了老太太做局的空子，有可能吗？” 哐—— 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顾之薇手上精致小巧的茶杯砸在茶几碎成了两半。 淡绿色的茶水顺着茶几无声的落在地毯，有些飞起的茶水溅到了顾天薪腿上。 顾天薪被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惊到了，倏然站起身，连忙抖落身上的茶水，怒吼，“你是和老太太生活久了也疯了？越来越放肆了！” “她不会害我的。” 顾之薇沉着脸一字一顿。 叶清欢这个人，怕是连害她两个字都懒得想。 “顾之薇，你是猪脑子吗？明熙悦绑架了你，后来你又莫名其妙被她救了，为什么偏偏是她救了你？ 催债公司把她们祖孙逼得四处躲藏，她们最需要的就是钱。这期间叶海又从国外偷偷打过几次电话回来，她救你就是受人指使，想捏住把柄。 叶清欢这个女孩没那么简单，我派了最好的侦探去调查她，几乎将她身边的人都摸个透，可是连她的半点喜好都没有确切掌握。 小小年纪就隐藏这么深，而且家庭环境如此不堪，绝非善类，她对你肯定居心叵测，早有图谋。” 顾天薪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在顾之薇耳朵边多喊几次，好震醒她。 顾之薇却一反常态，对他的斥骂不但没有发怒，脸上还满是兴奋。 “舅舅，你说什么，你说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这样的话，我不就是她第一个带回去……我对她来说不一样……而且我们还……嘿嘿……” 顾之薇摸了摸唇瓣，回味了一下那天晚上叶清欢的滋味，两眼发光，笑得像个二傻子，抽了张纸巾殷勤地给他擦裤子上的水渍。 “顾之薇，你是不是中邪了？” 顾之薇：“……” “叶清欢对我居心叵测……哈哈哈……”顾之薇顿了顿，赔着笑脸，“舅舅，你怎么能听南宫瑾胡说八道，你从前也不是个迷信的人。” 顾天薪：“……” 没记错的话，前一分钟她还剑拔弩张地对自己又喊又摔杯子。 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老了，他怎么有些看不明白，顾之薇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半晌，顾之薇敛声凝气，故作深沉地轻咳两声，正色道：“舅舅，你说的对，她们这种乡野小民，肯定是觊觎我们家的财产。 不过，既然明家插手了我们蓝月集团，说不定里面有更大的阴谋。” 顾天薪听她说了句人话，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完全疯，还能交流。 拨开她的手，端起一杯茶嗅了嗅，安然坐下，“叶海的事情虽然小，却是那帮老东西唯一错漏之处，可以作为一条线将他们牵扯出蓝月集团。” 顾之薇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里的杯子，“舅舅，过几天蓝山国际就开学了，你把我和叶清欢安排在一起。” “咳、咳” 顾天薪被茶水呛了几下，“不是，刚刚说这么多你都没听懂吗？” 顾之薇眯着眼睛，起身越过茶几，一脸神秘地挨近他，悄声附耳，“她和明家有关系不是正好，明家老太太和明熙悦嘴巴比死鸭子还要硬。 你和老太太安排的那些内线没用，我作为蓝月集团未来继承人，也是时候做点贡献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深切打入敌人内部。 你放心，我一定会日夜盯紧叶清欢，从里到外看得明明白白。”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顾之薇还不忘指天立誓一番。 要不是因为从小看着她长大，他差点就要信了。 “小薇，舅舅觉得，南宫瑾除了生活作风不好，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你和她一起玩挺好的。” 凭借直觉，顾天薪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晚了，你不是要弥补我，我现在就要去上学，我爱学习。饿了，顶楼有餐厅吧，走了。” 第19章 我们一定会再见 “她们弹得真好！” “好久没听过这么默契的四手联弹，有一种宁静祥和的味道，我觉得心灵被治愈了，亲爱的。” “这家酒店的露天餐厅还是那么棒，一边欣赏夜景，一边听着动人的音乐，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一对中年夫妻旋转舞步，在琴声中陶醉。 婉转悠扬的琴音自两个女孩纤细的手指流泻而出，像山谷里静静流淌的小溪，清澈透亮，温柔静谧，随着凉爽的夏风化去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累积的燥热。 …… 除了坐在拐角的顾之薇。 “小薇，刚刚你不是一直喊饿，怎么不吃？这里的牛排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厨师做的。” 顾天薪优雅从容的切着面前的牛排，疑惑地盯着她一会儿青一会儿黑的脸。 顾之薇气都气饱了，右手托着侧脸，凶神恶煞，哪有心思管谁做的牛排。 顾天薪顺着她目光望去，一台白色的三角斯坦威钢琴后，露出两张年轻美丽的面容。 左边的女孩明艳俏丽，活泼可爱，右边的自始至终是一副疏离的冷淡，透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怎么混进这里了？” 顾天薪看过照片，一眼认出了叶清欢，言语间透着不屑。 叶清欢的眼睛只要见过一次就不可能会忘记，那股寒凉清澈连他这样久经世事的人见了都觉得不自在。 这里是青阳最高档的酒店，顾天薪想当然就觉得叶清欢不配出现在这里。 “混？” 顾之薇明显对他的措辞不满。 “哎，我还没吃呢，你怎么倒了？” “舅舅，我觉得你该约个牙医，好好洗一洗，有股铜臭味。”顾之薇故意捏着鼻子说。 顾天薪看着自己的晚餐被戳了个稀巴烂，气得一把扯下身上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打了个响指，让侍应生再来一份。 一曲已毕，掌声雷动，两个女孩欠身致谢，有不少客人纷纷要求她们再弹一曲。 叶清欢抬头瞥了眼墙壁上的时钟，眉头微皱，犯了难。 明熙悦知道她着急回家，悄声道：“你先回去，不用陪我了。” “我答应了要陪你，不能食言，更何况你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我，我们一起走。” 两个人说话之间脑袋越凑越近，顾之薇气得牙根痒痒，挥了挥手，唤来侍应生，“这位先生要请左边那边姑娘喝杯酒，麻烦你去叫她过来。” 顾天薪：“……” 她这“请”实在毫无诚意，更多的是咬牙切齿的恨意。 “至于右边……舅舅！” “你连钢琴有几个琴键都分不清，你确定要点？” 顾天薪眉毛一挑，毫不留情地嘲讽，总算是抓住机会报了牛排的仇。 顾之薇高昂着头，斩钉截铁地回答：“要！” 顾天薪无奈，只得抽出随身定制钢笔，提笔在侍应生手上的意见簿写下房号，以及一串惊人数字。 “有劳请她独奏一曲。” “太少了，舅舅，你越来越抠门了。” 顾天薪一时无语，他小气？刚刚他写的这数字可比专业钢琴师一晚上的演出费还高。 顾之薇夺过笔又在后面加了个零。 侍应生虽说早就见惯出手阔绰的人，依然被这两位的豪横吓了一跳，眉宇间是盖不住的欣喜。 “二位贵客稍等。” 顾之薇的视线随着侍应生有些急促的步伐飞向叶清欢，漆黑的眸子比桌面上的烛火还要闪耀，嘴角疯狂上扬。 叶清欢今晚穿了一件淡蓝色鱼尾裙，将她袅娜的身姿勾勒的恰到好处。 和明熙悦精致的妆容不同，她的脸上未施粉黛，却依旧不减风采魅力。 及腰的墨丝柔和的铺满白皙光洁的肩背，衬得她脖颈线条更加魅惑迷人。 她站在漫天闪耀的星空下仿佛从深海而来的人鱼公主，美得不可方物。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隐秘而迷人的气息，即使她们距离这么遥远，她也依然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顾之薇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她压在身下亲晕。 她怀疑叶清欢是不是真给她下蛊了，怎么才隔天的功夫不见，自己就坐立难安，食之无味。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色令智昏的时候。 明熙悦，你竟然敢比我更早认识叶清欢，大庭广众之下，还用这种恶心吧啦的眼神看她，太不要脸了！ 顾小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看叶清欢的眼神比明熙悦还要黏着百倍。 她眼睛一刻不离远处二人的距离，每一次她们的对视都像烈火一样灼烧她的神经。 眼睛在忙碌，她耳朵也没闲着。 客人们觥筹交错间还不忘提嘴赞美两个女孩，尤其对看惯了涂脂抹粉的男人们来说，叶清欢更具有一种禁欲的诱惑。 攀折高岭之花的征服感总是时刻潜藏在体内作祟。 “这小妞脸真嫩，都能掐出水来……就是太冷了，像带刺的玫瑰，搞不好还被扎一手血窟窿。” “怂包，要我说还是她的腰迷人，哈哈哈……” 邻座的两个男人色眯眯地盯着叶清欢，就差把口水流出来了。 顾之薇指节咔咔作响，手上握紧酒杯，眼神森寒地瞟了一眼对面两个盯着叶清欢评头论足、指指点点的男人。 “这儿可不是常安市，你最好给我老实坐着，否则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作废。”顾天薪威胁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场合的确不太适合。 相比较跟叶清欢同床共枕的快乐，暴打他们一顿的快感确实算不上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那种没分寸的人。” 心里这么提醒自己，嘴巴这么说，脚却不听使唤。 啪啪两声，还不等顾天薪回过神，顾之薇的巴掌印已经深深印在那两个男人脸上，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灼热疼痛。 “哪儿来的疯婆子？” 二人愣了一下，噌的一下站起身，怒火冲天，联起手就要打她，却被她先发制人，一脚一个踹翻在地。 “小薇，够了！” 多亏这里位置都是隔开的，很多客人都聚集在另一边尽情跳舞去了，除了瑟瑟发抖的侍应生，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天薪不想引起别人注意，毕竟名义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舅舅，你最好别阻止我，否则我把他们胳膊腿全卸了。” 合起来三百多斤的人被她打的满地抱头鼠窜，不住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们错了！” “错哪儿了！”顾之薇厉声责问。 二人无辜地捂着脸对视一眼，刚刚他们喝着酒聊着天，没招谁没惹谁，是这女孩突然冒出来就对着他们拳打脚踢。 “我，我们也不知道……” “警告你们，嘴里给我放干净点！” 顾之薇想了想，似乎还不解气，恶狠狠地又赏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她才潇洒转身回到了自己位置，把这烂摊子扔给顾天薪。 “二位，有任何事情可以联系蓝月集团的律师团队。” 顾天薪不屑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把一张空白支票扔给他们。 “这是赔偿你们的医药费。” “你当我们是哪里的叫花子？” “嗯？” 顾天薪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他们面前就像山一样。 一个刀斧般的眼神，加上轻描淡写几句话，浑身散发出极致的压迫感，吓得二人立马闭上嘴滚了。 一旁的侍应生吓得语无伦次，连连保证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然后就一溜烟消失了。 一曲将近尾声，顾之薇斜靠着墙反复擦了几遍手，又笑眯眯地盯着叶清欢，一脸享受。 她的耳朵自动屏蔽了明熙悦弹奏的音符，眼里就只留下叶清欢的倩影。 黑白琴键上纤细的手指化作了夜风，就在她心间跳跃撩拨，而不自知。 “叶清欢，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不过……自己不告而别，叶清欢还不知道怎么想，以她的了解，铁定是免不了一场风暴，今晚，唉，还是另寻时机好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她跨出去的脚又不得不收回来，冷静后乖乖坐好，心里盘算着怎么教训明熙悦。 等了许久，那个去请明熙悦的侍应生终于过来了，偷摸瞧了瞧这两位的脸色，小心翼翼回复： “顾小姐，顾先生，抱歉，明小姐她说拒绝见，见不相干的人。” “这位先生十分仰慕明小姐的琴技，特意准备了礼物，聊表敬意。麻烦转交给她。” 顾天薪：？？？ 顾之薇嘴角一勾，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沉香制作的盒子，郑重地交到侍应生手中。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坏主意？她明熙悦可是对我下了死手。” 顾之薇目光落到已经看不见任何痕迹的右腿，有仇不报，真当她好欺负了。 “老太太回来前你最好老实点，乖乖给我去上学，其余的事情我会以你的名义暗中斡旋。如果有什么打算，你趁早告诉我，否则……” 顾天薪神色严肃，板着个脸，对她再三警告。 “舅舅，你怎么越来越啰嗦了，都说了没什么。快开学了不是，送点礼物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以后我得在她的地盘讨生活。” 顾之薇嘿嘿一笑，新仇旧恨，一肚子坏水全现在了脸上。 这只是个开头，明熙悦不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她就不是顾之薇。 第20章 新仇旧恨 “清欢，你弹得真好，今晚的曲子我只教了你一遍而已，就能掌握精髓。要是奶奶见了，肯定会趁机奚落我。” 明熙悦手上抱着两束超大花和一大堆乱七八糟客人送的东西，边下楼梯边扯着叶清欢闲聊。 她不知道怎么了，在有人单点过独奏后就一直眉头不展的样子。 明熙悦凑近她耳边大喊一声：“清欢？” “啊？什么……” 叶清欢吓了一跳，睫毛微颤，像极了做了什么坏事情被人撞破的样子。 “想什么呢你？” “没，没什么……” 叶清欢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窥伺自己，后背麻麻的。 每次感觉那人靠近的时候，猛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 就在十分钟之前，她在穿过人群时，很明显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轻轻滑过腰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缠绕腰际的触感十分熟悉，就好像……那人常玩的把戏。 她仿佛看到了顾之薇的身影，又担心是不是自己的幻想，有那么一刻她心底竟然不由得生出过期盼和莫名的慌乱。 “是不是累到了，以后咱不来了。我也不缺钱，重回这里弹琴是因为老板一直拜托我帮忙，才过来顶一阵子，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叶清欢这才想起来，自己出神的时候明熙悦在耳边嘀咕着什么。 明熙悦明媚一笑，“你噢，我是说，嗯……你真好。” 叶清欢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今晚的演出，其实她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总有一种被所有人从头到脚审查个遍的不适感。 “是因为你经常在这里演奏，那些人都是冲着你去的，我不过是沾光，看你手上早有准备的礼物就知道了。” 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明熙悦抱了一大堆东西，而自己两手空空。 “对不起，熙悦，你为我……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叶清欢心里很过意不去，要不是去蓝山国际交材料偶然听见其他人讨论，她都不知道自己给她添了这么大麻烦。 明熙悦见她满脸歉疚，连忙解释，“你别这样，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让我帮过忙，我很高兴，真的。” 叶清欢嘴角微扬，唇齿间一声轻笑好似银珠落玉盘，比今晚的琴音还要容易让人迷乱。 “谢谢你，熙悦，你永远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朋友。” “清欢……”明熙悦愣了愣，眼睛笑得比弦月还要弯，“有你这句话我觉得什么都值了。” 砰，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辆车，火烧火燎的样子，把一排路障都给撞飞了。 “熙悦小心！我帮你拿一些吧。” “这都是什么人呀，开车都不用带脑子吗？”明熙悦愤然大声咒骂。 叶清欢伸手要去够她手臂上大大小小挂着的袋子，她却甩了甩披肩长发，快速闪到了一边，“不用不用，哪能让你拿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真的好重，烦死了，这些人是不是钱多闲的，送什么花，又笨重又麻烦。 明熙悦左右瞅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停车场居然连一个垃圾桶都找不到，忍不住撇嘴抱怨。 早知道她在上面的时候就该找机会悄悄把这些东西扔了。 “你在找什么？” 叶清欢见她东张西望，忍不住问。 “我在找车呢，人家好心送的丢了也不合适，带回去给门口的保安大叔好了，顺手捞个人情。 清欢，车钥匙在我包里，你先打开后备箱。” 嘀嘀两声，明熙悦寻着声音很快就找到了爱车，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一股脑的把手上东西全塞进去了。 可恨的是前面打横挡了一辆银灰色跑车，难怪她刚刚一直没看到自己的车。 “这车主是谁呀，能不能有点素质！” 明熙悦踩着高跟鞋，脚又累手又酸，脾气也上来了，恨恨地踹了一脚这辆车，才移步想要去找找看有没有贴联系方式。 才刚走两步车门就自动开了，从车里走出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孩。 “姐，我来接你了。”女孩甜甜的声音在四周飘荡。 明熙悦：？？？ 女孩笑盈盈地走向明熙悦，眉眼里透着一种病态的娇柔，身子瘦弱的厉害，像是只要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她撕碎。 叶清欢疏离的眼眸淡淡地打量一番，不解地看向她，“这是……你妹妹？” 明熙悦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大吃一惊，“你不是半年前去法国疗养身体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欢，你是第一次见吧，她就是我爸爸……你知道的，叫明伊，比我小两天。” 叶清欢点点头，原来她就是和明熙悦争夺明家财产的人，明爸爸几乎是同时让两个女人怀孕，难怪明妈妈会和他长期分居。 明伊长得一副邻家小妹妹的纯良模样，和明奶奶口中的妖精可是大相径庭。 凭她就能撼动明熙悦的地位？明奶奶是不是太多虑了。 “叶姐姐你好，总听姐姐提起你，百闻不如一见，真的是大美人。” 明伊视线滑过叶清欢的时候，表情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就扑进了明熙悦怀里，撒娇道。 “没有，你过奖了。” “姐姐，我好想你。”明伊在她怀里蹭了蹭，紧紧搂住她的腰不放手。 明熙悦无奈，只好摸了摸她头顶，“身体好些了吗？” 从明熙悦对她的态度来看，似乎是早就承认了这个妹妹。 叶清欢实在无法理解她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敷衍的笑了笑。 从刚刚明伊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欢喜，她的声音极具欺骗性，现在她好像有点理解明奶奶的担忧了。 转头去瞧明熙悦，不知为何，她脸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明熙悦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么晚还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下次可不许胡闹了。” “想念姐姐的紧，一下飞机就往家里赶，听说你在这里又马上调头赶来，可惜还是没赶上听你演奏。” 明伊一脸委屈，反倒让明熙悦不好意思起来，语带歉疚地安抚，“回去弹给你听，你想听多久都可以。我现在要先送清欢回去，你也回去吧。” 明熙悦深吸一口气，掰开了环在腰间的手。 “咳、咳” 明伊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扶着车门躬着背，小脸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倒似的。 叶清欢是个聪明人，自然清楚她不希望自己出现，也不想给她们添麻烦，便如她所愿，主动提出自己打车回家。 “这哪能行，”明熙悦坚持不同意，转头拍了拍明伊后背，帮她顺顺气，“小伊，你回去休息，让司机路上慢点。” 明伊两眼通红，抓着她袖口，抽了抽鼻子，一副快要气绝身亡的样子，定定地杵在那儿直摇头。 “这样吧，我让司机送叶姐姐回去，咱们俩一起回家。” 明伊带着乞求的目光去看叶清欢，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拒绝。 “别闹了，快回去。” 明熙悦还想趁这个机会和叶清欢多待一会儿，她可是费劲了唇舌才让叶清欢答应送她回家，这次要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在她踌躇间，叶清欢已经面无表情地上了车，“熙悦，你路上小心些，我先走了。” 明熙悦几乎是第一时间拔腿就追了上去，“清欢，你等等我，你……” 明伊扯住她胳膊，硬是拖进了车里。 “姐姐，你们关系真好。” 明伊侧脸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车辆，叶清欢绝美的面容一闪而过，眼眸森寒。 她去了法国才半年，姐姐身边就出现了其他人，这点她绝对无法容忍。 “我没跟你说过吗，由于奶奶的原因我们从小就认识，只是长大后学业忙，很少见面。你别看她冷冰冰的，其实心肠比任何人都软，相处久一点你会喜欢她的。” 明伊没有说话，只是满眼不屑，半晌才颇别扭地挤出来两个字，“是吗。” 车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岔路，明伊歪着头靠在副驾驶座，似乎因为旅途劳累已经困的睡着了。 明熙悦只好停下来摸出一条毯子给她盖好。 就在她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两束强烈的灯光照在她脸上，逼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忙不迭地左避右让，拼命拍打着汽笛声，对方却好像不要命了似的，狠狠撞上她的车。 一次。 两次。 三次。 “小伊，醒醒，快报警！” 明熙悦焦急万分，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推了推明伊。 “唔……啊！！” “小伊，你没事吧，小伊！” 明伊才睁开眼睛，就白眼一翻，害怕得晕过去了。 糟糕，她从小体弱多病，胆子也小，刚刚还不如就让她睡着好了。 再来一次她们恐怕会车毁人亡，这到底是哪个神经病！！ 大脑飞速运转，她记得除了失踪的顾之薇，她从来不跟人结仇的，难不成是她？ 这么一想，她忍着剧烈晃动的车身偷眼去瞧那辆车里的人。 可惜路面没有灯光，根本看不清是谁，但是她一眼认出来就是在停车场突然窜出来险些撞到她的车。 一个打晃，她整个人向前倾，手一下子脱离方向盘，车不受控制地冲上了路边的护栏。 受到撞击后视线越来越模糊，明熙悦看了眼身边的明伊，喉间滚动一番，终于还是晕过去了。 啪嗒—— 两辆车同时打开了车门。 “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杀了我们吗？” 明伊满眼心疼地边拖边拽出明熙悦，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赶忙打通了救护车的电话。 “要杀你们，哪还轮得到你开口说话。你最好给我注意一下说话态度，要不是我通知你，你怎么能这么快赶回来。我要的东西呢？” 顾之薇一想起叶清欢对她笑的样子，心头的怒火就抑制不住地喷涌，新仇旧恨在心口翻腾，她觉得自己刚刚没要明熙悦的命简直太仁慈了。 当初在无人岛，这女人可是下了死手抽自己，再加上自己动弹不得的那些时日，都够得上把她千刀万剐了。 明伊咬着唇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扶明熙悦靠着车身坐下，熟练地从她惯常放东西的车座底下翻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打开后拿出了一张带着淡淡折痕的纸条。 正是叶清欢写的借条。 “就为了这个东西？” 明伊将纸条递给顾之薇，眼里满是疑惑。 “当然不只是这个，你不是喜欢她，那就好好缠住，别碍我的事，否则别怪我下手没轻重。” 顾之薇从她手里利落地抽出纸条，妥帖地放进口袋收好，转身钻进了车里。 明伊忽然想起了什么，沉着脸拦住她，质问：“你知道我是谁？” “这是两百万，连本带息。” 顾之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眼睛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她觉得南宫瑾每天欲求不满的脑袋能想出这么一个折磨明熙悦的主意，简直就跟她考试满分一样，是奇迹中的奇迹。 第21章 不由自主 “麻烦您在这儿停车就好。” “就这儿？” 司机望了眼左右两边，除了一个孤零零地公交站台，零星有几个人影，这里有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感觉。 “对。” 叶清欢声音有些沙哑，其实这里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但她还是坚持让司机停下车。 “还是到你们家门口比较好，否则明小姐会怪我的。” 他没有直接说是哪个明小姐，叶清欢浑身散发出的冷咧气息，眼睛清透的让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好像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出一样。 让年仅五旬的他不得不相信明二小姐的叮嘱是有道理的，这样的女孩子靠近明家一定有什么不良意图。 叶清欢这样做显然是不想明二小姐知道她的住处，既然停在这里，等一会儿她必定会坐上公车。 “我要下车。”叶清欢听起来没多少耐心了，神情透着深深的疲倦，又补了一句，“谢谢。” “好的。” 司机虽然害怕完不成任务，但她坚持到底的态度，还是让他不得不做了妥协。 车一停稳，叶清欢就走下车，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今晚穿的衣服，明天得送去干洗了还给梁辰。 她的脚步难得有些急促，时间太晚了，奶奶该急坏了。 等司机把车开走后，她左右观望一番，以更快的速度横穿小跑到对面，夜归的几个人正坐在站台的长凳上昏昏欲睡。 只有站台角落将脖子伸得老长，满脸写着不耐烦地男人，像夜里觅食的猫一样，四处乱转，见到她眼睛立即眯了起来。 一对小情侣背靠背，互相支撑着彼此身体的重量，闭着眼睛在打盹。 叶清欢抬头看了一眼站台上的时间，还有两分钟公车就到了，时间也算是刚刚好。 其实，不管明伊还是明熙悦，她都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具体住处，她很担心父亲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烂摊子，不想再牵累到其他人。 明伊看她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印象深刻，无论如何都让人无法放心。 她朝着路前方更远的黑暗望去，生怕那个司机躲在哪里窥探她的行踪。 实际上也是如此，司机并没有走远，他只是把车推到一个岔路，早就准备好尾随公车，明二小姐性格阴狠，他实在不敢以失败的面目回去。 见车没有回头，叶清欢略微放下点戒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过她真心不想再有任何人打扰她们的生活，谨慎一些不会有错。 只是，明熙悦向来简单直白，也不知道对她这个柔弱的妹妹有没有提防，自己改天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她？ 叶清欢兀自摇摇头，甩开了这个念头，自己无凭无据就说这些，倒像是恶意挑拨离间。 况且，要是明熙悦问她理由，该怎么应答好，总不能说是动物在应对危险时产生的本能反应？说是她的第六感？ 啪—— 公车缓缓打开了门，那些迷迷糊糊的人眼睛睡了，耳朵还提溜着精神头。 一听见车进站的声音早就抖擞起精神，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叶清欢想的入神，差点被撞倒，一个没留意就被推着上了车，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紧跟着的顾之薇。 乘客一上车落座，车厢里的灯光立马恢复了昏暗的模样，左一个右一个，稀稀拉拉的乘客散在各处。 路况不太好，车辆总是摇摇晃晃，劳累一天的人也随着夜班车沉睡了。 叶清欢也是累极了，弯腰揉了揉被磨破的脚后跟。 看着车窗外灯火阑珊，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顾之薇的笑脸。 不会吧，这是又产生幻觉了吗？ 自从顾之薇离开后，她安静的夜里总能听到顾之薇贱兮兮叫她的声音，洗澡的时候甚至还能闻到她的味道…… 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她占据的满满当当，令人气恼又无可奈何。 叶清欢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虚影，心下一惊，忍不住抬手描摹着她的轮廓，怎么…… 连忙用力揉了揉眼睛，猛一回头去寻找影子的来源，对面座位空空如也。 身边后来的乘客戴着一顶渔夫帽，口罩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脸，这会儿睡的正香。 回头再看，车窗上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徒留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 难道真像梁辰说的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 不，她叶清欢心里除了奶奶，从来没有因为谁而产生过思念这种东西。 这想法太危险了，赶快消除，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往常的样子了，她在心里暗暗提示自己。 车很快就到站了，叶清欢侧着身子从后门下车，深夜的路寂寥无人，泛黄的路灯将她身影拉的老长。 自己这么晚才回家，奶奶该着急了，她一定孤单单的坐在院子里等自己回家。 这么想着，顾之薇的模样又从心底冒了出来，曾几何时，她每一次晚归，她都会拄着拐杖倚靠在巷子口等候。 就在前面，远远的看见她就扔掉拐杖单腿蹦着冲过来，回回险些把她扑倒，挨了骂还痴痴的笑，像个十足的傻货。 叶清欢穿行在巷子里，眉眼上翘，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思绪在静谧的深夜无声绽放，莫名其妙就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顾之薇……之薇……” 不像惯常被惹急的恼怒，她的声音带着冬雪消融的柔和温暖，裹着太多看不明就里的情愫。 瞅了瞅四周已经没人了，她扶着一棵榕树脱下鞋子提在手上，双脚得到解放后，她居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畅快。 “嘶～脚好痛……” 要不是鞋子要洗干净还给明熙悦，她早就扔远了。 身体放松了，她整张白净的脸显得十分惬意，懒洋洋的张开双臂，颤巍巍地沿着一条线往前走，像是夜间飞舞的精灵。 她自己玩的高兴，全然不懂这副样子对有心的人是怎样的折磨。 身后尾随的人仿佛浑身上下被什么击中了天灵盖，一股电流从头蹿到脚底板，愣在了那儿，双眼发红，深邃的眸子比墙角蹲着的猫崽子还要闪亮。 “顾之薇……之薇……” 她边走边嘀咕，忽然听到有什么响动，以为有人来了，连忙穿上鞋，又一本正经的走起路。 叶清欢在想我…… 我在这儿呢，你快转身。 叶清欢越走越快，顾之薇紧跟其后。 顾之薇唇角一勾，露出一个邪魅至极的笑容，心潮澎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早就把和顾天薪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 准备冲上去给她一个熊抱，然后按照幻想多次的场景，把她按在墙上亲晕。 “顾之薇，大混蛋！！” 叶清欢想起了那些金子，以及她的不辞而别，怒火中烧，对着空气一阵骂骂咧咧，飞快的往家方向跑了起来。 夜风真凉，顾之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吓得脚下一个急刹车，刚刚上涌的血气骤然降至了冰点。 她怎么念叨着念叨着突然就生气了，刚刚该不会是画圈圈诅咒自己吧…… 顾之薇不明白，她怎么还生气。 自己明明给梁辰发了一大堆骚扰信息，让她帮忙解释情况，怕她忘记，还特意发在她游戏账号。 为了表示诚意，还给梁辰的电话号码申请了一个永不停机，不该是这样呀。 叶清欢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子，十分钟后，就看见梁辰支着脑袋坐在巷子口等她，头上还绑着个小揪揪，颇有一种悬梁刺股的味道。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梁辰站起身吧唧几下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极为夸张的做着伸展运动，然后蹭的一下迎了上去。 “清欢，你终于回来了，困死我了。再不回来我都快成望夫石了。” 话一出口好像觉得哪里不对，怎么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像大暑天脖子里忽然被人扔进了一个冰块，她忍不住抖了个机灵。 叶清欢有些意外，这个时间段她应该正热火朝天的打游戏才对，怎么跑这蹲守了。 “梁辰，你找我有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叶奶奶见你这么晚没回家一直在这等着，我刚好送开学考的材料给你，就替她在这儿等你。” “开学考……” 叶清欢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真是抱歉。我回家了，你快去睡觉吧。” “睡什么，我最近被爸妈赶驴上磨似的熬夜苦读，连游戏都停了，”她指了指眼睛下乌青的眼圈，又指了指头顶的一根钓鱼线，“看到没，悬梁刺股。” 梁辰的文化课实在烂透了，除了软件编程，游戏，其他学科几乎没有一个擅长的。 别说擅长了，每次都是临近考试才竭尽全力苦读几天，好在考神保佑，回回都能稳定的擦着及格线过关。 从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从小到大，考卷上的数字稳定到梁爸梁妈和班主任一度怀疑人生。 这次就不一样了，蓝山国际对外语要求高，梁妈从她床底下扫出皱巴巴的入学通知时气得火冒三丈，差点没打烂她的屁股。 在教育“暴打”这块，夫妻二人虽然时常拌嘴吵架，但那些不过是变相撒狗粮。 这回却是夫妻双打，出奇地战线统一，连网线都给拔了，从早到晚夫妻俩门神一样坐在书桌旁盯着，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既然这样，你赶快回去吧。” “别呀，你让我多待会儿，”梁辰灵机一动，“要不我在你家睡觉吧，反正我已经洗过澡了。” “这……” 叶清欢有些为难，又不好意思拒绝她，以前不熟倒是无所谓，肯定立马拒绝了，现在是真把她当朋友了，说不出口。 “梁辰！！” 老虎一声吼，狮子抖三抖。 梁妈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这样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隔着两条街都能目标精准的传递到位。 梁辰屁股一麻，也不等她回应，撒丫子就跑了，“晚安，明天我来接你，我爸说要送我们去。” 叶清欢淡淡笑了笑，松了一口气。 顾之薇脸上的神色却不好看，从前叶清欢无拘无束的笑容都是为她，现在她离开了，叶清欢居然一晚上真诚的笑了两次。 还一反常态没有在梁辰厚脸皮提出要同睡的时候果断拒绝。 顾之薇酸溜溜的，心里的担忧比从前更加厉害了。 “小薇，该走了。” 顾天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瞧着她比夜色还深的脸，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顾之薇一看到他就使出全部力气猛砸车头。 “舅舅，都怪你！” 顾之薇气鼓鼓地，将帽子口罩那些狠狠砸向顾天薪，使出吃奶的力气关上车门。 “……” 顾天薪看着微微凹陷的车头，心里一阵肉疼。 这败家孩子，砸起东西来可真不手软，这辆跑车还是新换的。 算了，赶紧把她丢到学校去好了。 否则她再留几天，非得把自己这把骨头也拆了不可。 “舅舅，尾巴甩干净了没？” “不要用你的脑子来衡量我，没大没小。” 第22章 相逢 “我去，这确定是学生宿舍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度假酒店。” 梁辰惊讶的目瞪口呆，推着行李箱走进去，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从前在学校住的是六人间的集体宿舍，一到夏天闷热的要命，厕所、浴室都要抢着用。 蓝山国际宿舍楼打从一楼大厅踏进就全方位覆盖了中央空调，学生宿舍更是豪华的惊人，哪怕是叶清欢从前单住的那种公寓也无法比拟。 女生宿舍的墙壁全都涂成了粉色，上面还印着飞鹰图案，那是蓝山国际的标志，也是明家家徽，似乎是特意为了显示明家的权势。 进门右手边是浴室，不算大，但是浴缸、淋浴设备齐全，左手边则是厕所，马桶刷的锃亮，面积比浴室略微小一些。 往里走左边一面墙是书柜、衣柜和书桌的组合。 打开到顶的衣柜，里面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是升降挂衣杆，下面是嵌入式的梳妆台。 右边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阳台自然就是洗衣机和晾晒衣服的地方。 到处都是干净整洁的模样，可怕的是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因为来这里读书的都是富家子弟，娇生惯养，所以卫生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打扫。 如果你愿意额外给一些小费，甚至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 换一种校方的管理说法，富人的时间能创造的价值远超过做这些低等琐碎的价值。 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最珍贵的，没有必要为毫无意义的事情去浪费生命。 梁辰欢呼一声万岁，就把行李箱踢到一边，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摸一遍，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 她一离开家就彻底成了出笼的鸟儿。 东西随便往单人床上一丢，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着急忙慌地就去输入自己的游戏账号。 “啊！！！” 叶清欢刚踏进门就听到梁辰的惨叫声，抬眼一看，才几分钟的功夫不见，她头上就炸毛了，捶胸顿足，像只河豚。 “出什么事了，要紧的东西忘记带了？” “是哪个王八蛋盗走我的号！！ 梁辰猛抓几下脑袋，本来就有些自然卷的头发立即团成了鸟窝状。 “是这样。” 叶清欢悬着的心落了地，她从来不知道梁辰口中的游戏有什么魅力，自然无法体会她的心情。 梁辰一听她这淡淡的语调，更伤心了，鞋也不脱就往自己床上滚去，大喊大叫，拼命砸床。 叶清欢眉头一下子就拧成了结，“梁辰，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听起来很不善，梁辰一听，立马老实了，收起四仰八叉的姿势，抽了抽鼻子，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又吸了回去，坐端正仰头望着她。 “你说。” “嗯……我没跟人这样封闭的长期相处过，我觉得咱们之间有必要约法三章。” 叶清欢指了指被随意丢弃的行李箱，以及第一天就被她祸害的床单。 还没来的时候她就担心自己会遇到和她一样的室友，毕竟她的房间无论哪一次去都跟劫后余生似的惨烈。 谁知道校方直接把她俩安排在了一起。 紧接着她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卷，让梁辰捏着一端，自己则伸长胳膊缓缓展开。 别看宽度只有十公分，长度却有五十公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就像士兵一样码列的整整齐齐。 笔画遒劲有力，收笔干脆利落，几乎找不到什么缺点，简直都可以拿去印刷出版了。 不过，梁辰可没心思欣赏，因为上面写的全是同寝规则。 “袜子每天更换，及时清洗；床上不能吃零食；玩游戏带耳机；走路不可以拖沓；垃圾要扔到指定位置……” “哎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叶清欢，你是变态吗？我们是上学又不是从军。” 她觉得心更堵了，干脆放肆的仰天哀嚎起来。 叶清欢见门口路过的人时不时都要探进头看一眼，脸上一阵尴尬，赶快先跑去把门关了。 转个身的功夫，梁辰已经戴上耳机坐到电脑桌前，苦大仇深的和不知名盗号者较劲了。 她非要把那个杀千刀的揪出来不可，否则今后她还怎么混，青阳市计算机天才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叶清欢无奈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刚刚那些话都白说了，俯身捡起被她仍在床角的纸条，飞快的用双面胶贴在她床头，板板正正，像极了祠堂里挂的牌匾。 洗洗刷刷整理了好久，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按照学校安排，晚上她们所有人都要去观看篮球赛，是青云学院对国际学院的友谊赛。 这里招收的许多学生，尤其是叶清欢她们这种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等生，都不仅仅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教学资源。 他们来这个学校的目的就是为了更方便和国外优质大学对接，好更早的出国深造。 明家的产业大多散布在国外，所有世界顶尖的学校，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把学生送出去，因而深受许多富家子弟、名门权贵青睐。 最重要的是，蓝山国际不仅管理严格，旁边还有军队驻扎，对那些出身富贵的学生来说安全性最高。 总而言之，能进蓝山国际大门的只有两种人：一、个人能力逆天，二、家庭背景逆天。 不过，叶清欢是个特例，她接受蓝山集团的邀请，纯粹是因为这里的奖金丰厚，几乎是青阳的十倍。 有时候遇到一些重量级的比赛，甚至比一个普通上班族一年的工资总和还要高。 “梁辰，你好了吗，我们到时间要走了。” 键盘敲击声已经停止，梁辰盯着电脑屏幕上几个鲜红的大字发呆。 “体育馆，篮球赛，不见不散。” 这到底是谁，费了这么大功夫诱她破解程序就为了说这么一句废话？ 叶清欢洗完澡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出来，氤氲的水汽还笼罩在头顶，望着她的背影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 人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被打扰真的很讨厌，她不喜欢，所以也不想打扰别人。 “清欢，你怎么不吹头发呀？” “麻烦。” 梁辰见她只是粗略的擦干头发，有些不理解，她不是什么都做的井井有条，怎么也有这种不修边幅的时候。 “那倒是，长头发是挺麻烦，要不你跟我剪一样的发型好了，省事儿！” “走吧。” “噢，噢，好的。” 梁辰傻愣愣的跟着她，两人肩并肩边走边寻找篮球馆的方向，这一走就是大半个小时。 “不是，叶清欢，你确定我们没有来错吗？怎么那么远。” 只剩下十分钟就开始了，叶清欢脚下生风，飞也似的冲前方奔去。 梁辰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边追边喊累，没办法，叶清欢只好倒回去拉着她一起跑。 刚一踏进篮球馆，场内此起彼伏的热浪就扑面而来，观众的呐喊声犹如惊涛拍岸，一声高过一声。 叶清欢踮起脚尖环顾一圈，在左边看台上找到了写有“青云学院”名字的牌子，拖着梁辰找班主任报道去了。 “叶清欢，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我看这样子是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吧。” “云老师，抱歉，我们来晚了。” 叶清欢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来不迟到的。 “没关系，分秒不多不少。正好比分评了，对方要求换人，关键时刻，来得巧了。” 云漫溪气质温婉，不笑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身上似乎永远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是叶清欢羡慕而又学不来的东西。 梁辰震惊：“老师，您怎么也来这儿了？” “大概我们有缘。” 梁辰：“啊？” “逗你呢，蓝山招收老师，我和青阳的合约刚好到期，就来试试，没想到就进了。” 云漫溪是音乐老师，虽然没有编制，但是艺术造诣很高，人也很温柔，深受学生爱戴。 叶清欢很敬重她，钢琴大多数都是她单独指导，对音乐的那几分热爱也是受她影响。 她笑着让她们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正好可以清晰地看清场上所有的情况。 叶清欢一出现，哄闹的人群突然沉寂了下来，女生们的目光比男生更为苛刻地在她身上逗留，不时发出窃窃私语。 就连赛场上的男生也因她的出现，手中动作慢了半拍。 “她就是叶清欢，那个第一名。”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学习能力那么强，还长了一张明星脸。” “呸，少给她脸上贴金了，她来这里还不是为了钱，谁不知道只要有高额奖金的地方就一定有她。说不定来这里就是为了钓个金龟婿。” 几个距离叶清欢不近不远的女生目中无人的讨论，时不时还偷眼去看她的反应。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信不信我撕烂你们的嘴！” 梁辰气得七窍生烟，站起身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人，却被叶清欢牢牢拽住了裤子。 “不需要。” 叶清欢神情寡淡，将她又按回了位置。 啪！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赛场上的篮球不知道为什么飞上了这么高的看台，还刚好就砸在了刚刚那个对叶清欢冷嘲热讽的女生脸上。 女生还算清秀的脸瞬间被鲜血覆盖，痛得直打滚。 云漫溪一下子慌了，急匆匆赶来扶着她离开了看台。 梁辰伸长脖子，还不忘追着她背影，说一句，“该！” “同学，可以把篮球扔过来吗？” 梁辰一看，篮球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脚边，众人眼睛齐刷刷往这边瞧，她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不好意思，让让！” 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越过重重人墙，等她弯腰挤的一身臭汗时，刚冒头跑上场就感觉头顶笼了一片阴影。 “你是……顾之……薇……吧？” 梁辰瞪大了眼睛，狠狠眨了两下。 眼前这个一头干净利落短发，穿着红色篮球服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英气逼人的家伙，不是顾之薇又是谁？ “在这等我，别跑远了。” 顾之薇抬眸望了一眼坐在高处的叶清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盛满了阳光。 “这个国际学院的少爷是谁，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简直帅到没边了！” “啊！！我又有新目标了，他笑起来好坏，可是我好喜欢！” 女生花痴的尖叫声不断溢出喉咙，潮水一般全都涌到了赛场边，吓得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连忙铸成一道人墙。 “你怎么也来这里了，你不是回家当大小姐了？” “别磨蹭了，快点开始吧！” 场上其他男生已经不耐烦地催促了。 “过后再说。” 见惯了顾之薇长发披肩的样子，乍一看她这痞帅的样子，梁辰连要骂她这件事都忘记了。 从梁辰的反应来看，自己的新造型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某个人见了会不会满意。 顾之薇用力将篮球向上一抛，一个转身又稳稳地接住加入了赛场。 她要用这场胜利让叶清欢折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顾之薇弯着腰，眼睛似鹰隼一般锐利，篮球在她手上就像是有根线在牵引，无论前后左右怎么拍都逃脱不了掌控。 突然她加快了步伐，左拐右拐，冲破了两道防线，观众还没有看清她的步法，就来到篮球架下，一个虎跳，转身投篮。 额前几缕碎发飘扬，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正好在她双脚落地时不偏不倚地落入筐内。 一声哨响，比赛终止，青云学院惨败给了国际学院。 除了大部分女生依旧情绪高涨，没有受到影响，其他人都是讪讪地离场了，包括叶清欢。 “哇！！太帅了！！” 顾之薇看见叶清欢铁青着个脸离开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她把青云学院给打输了…… 光顾着耍帅，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瞧我这猪脑子。 “不是，清欢，清欢你别生气……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等等我……清欢……” 顾之薇赶忙追了出去，才出门口，就被梁辰拦住了。 “你干嘛！”顾之薇眼见叶清欢消失在面前，没好气地吼了她一嗓子。 梁辰也火了，顾不上叶清欢反复叮嘱，把愤怒倾吐而出，“你跟着她干嘛，又想用金子羞辱我们？顾之薇，你们这些有钱人难道不知道良心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走开！” 梁辰死命地拦腰拉住她，不许她跟上去，顾之薇真是太欺负人了。 “你给我松手！” “不松，我跟你说，现在我跟叶清欢一个宿舍，我要保护她。” “啥？轮不到你来保护她。” 顾之薇傻眼了，怒吼，“谁欺负她了，我爱她还来不及！” 凭借这一连串行为，梁辰想当然以为她在说反话，心里更加气愤，嘴巴不饶人，“你们有钱人的爱真是受不起。” “有话直说，” 顾之薇推开她，不耐烦地理了理衣服，今晚她是真烦梁辰。 “装什么傻，你不辞而别，我们拼命地找你，叶清欢那两天几乎都没有睡过。你倒好，叫人送了一盒金子，还警告她不要纠缠你。 你可了不得了顾小姐，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死赖在我们这些穷人家，赶都赶不走。” 梁辰气哼哼的，猛一推开她，跑走了。 顾之薇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难怪她宿舍里另一张床一直是空的，她还以为叶清欢是有事情耽误了开学。 像个二傻子一样拒绝别人打扫，特意提前一天布置好房间，还把马桶都里里外外刷的闪亮，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刷过马桶。 合着自己是从头到尾被耍了。 “顾天薪，你敢跟我玩阴的！！！” 第23章 捕猎开始了 亮如白昼的灯光打在顾之薇英气勃勃、轮廓分明的脸上，她像一个常胜不败的女将军，在披荆斩棘中大汗淋漓。 当全场欢呼声响彻篮球馆的时候，叶清欢真切的感受到心脏漏停了一拍。 顾之薇冲自己歪嘴一笑的时候，整个人都在眼前无限放大，她整个人好像坠进了无声的百合花海。 浓郁的百合花香熏得她浑身发麻，逼得她每一个细胞都退无可退，只得任其侵袭，攻城掠地。 全身上下似乎除了眼睛，其他器官都自动让出了权限，她几乎是无法抗拒地被顾之薇蛮横入侵了。 她能清晰无比地看到顾之薇额前细密的汗水急不可耐地汇聚到一起。 晶莹的水珠越滚越大，坠在她突出的眉峰，随着她潇洒帅气的动作上下晃动。 然后带着她特有的气息，隔着人海浮沉飞向了自己。 顾之薇，永远像是抓不住的流沙，无论出现和消失，她从来都是放肆霸道，不讲理。 原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却以这样万众瞩目的方式出现时，叶清欢几乎是在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抿着唇，浑身发抖，顾之薇黏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太过热切，就像压抑千万年后喷薄而出的岩浆，将她们俩都燃成了灰烬。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自己心头漫天涌上四肢百骸的激动和欢喜，到底是为什么。 即便换了一个中性打扮，她也依然是个女生，而自己也是个女生。 顾之薇的出现，每一次都那么不讲理…… 耳畔从她鲜红的唇角流泻而出的呼喊，聚成了一团火，飞上高台燎着了叶清欢清欢心底层层冰冷伪装。 她很害怕，短暂的分离不仅没有成功遗忘，换来的却是更为炽热的思念。 别无选择，只能铁青着脸逃避，任凭晚风吹熄自己的慌乱，一路小跑回了宿舍就一头钻进了浴室。 出去之前洗的头发还没干，极致的疲倦感在放松过后便汹涌澎湃冲垮了每一根神经，从头顶到脚底板，累到极致。 她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十一点半了，梁辰还没有回来，大概是找吃的去了。 这个时间点是她有些圆滚的肚皮例行抗议的时候。 她脱了鞋，拿过枕头垫在脖子下面，身体横躺在床上，头发一甩，四散铺展垂落床沿，空调的风正对着头。 她边计算着梁辰大约吃到第几块臭豆腐，边感受凉意从发梢传至头皮，一点一点冷却。 连带着莫名其妙失控的心，慢慢恢复静谧，眼皮越来越重，挣扎着掀开几次，还是无力的任由它带着自己沉沉进入梦乡。 门把手传来转动的声响，叶清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的睡眠习惯向来有些极端，要么连续几天不睡，要么一旦睡着就不太可能再中途醒过来。 “一个人在也不锁门，万一有什么不法之徒跑进来该怎么办。” 出现在宿舍的却不是梁辰，而是顾之薇，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看见她双手交叠于小腹，规规矩矩的躺着，又像摆摊子似的在床沿晾头发，还是对着空调，眉头皱成了倒八形。 整个房间都是叶清欢的味道，她穿了一件镶着花边的吊带睡裙，是她没见过的款式。 不用说肯定是梁妈给买的，叶清欢这个人，对于那些直白简单的小小的善意从来不懂得怎么拒绝，明明不喜欢她也不会说出来。 这款式相当复古，但穿在她身上不仅没有土气感，反而透着一股子可爱劲儿，细薄的布料抵挡不住那两点柔弱。 眼睛不受控制地偷偷溜进她v字领口，贪婪地寻觅幻想中的白嫩圆润。 顾之薇像是喝醉酒了，向来皮糙肉厚的脸蹭的一下红透了。 俯身蜻蜓点水一样，在她湿润的朱唇落下一吻，而后又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细细品尝起来。 “唔……” 叶清欢发出一声不满的抗议，吓了她一跳，背后撞到书桌痛得她脸都变形了。 转头一看，竟然是一把美工刀，她在梁辰家里见过，是她抠核桃仁专用的。 顾之薇屏息凝神，确定她没有醒来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又马上懊悔起来。 怎的没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想的画面那么香艳，一见到她反而变得小心翼翼。 她的大脑一分为二，一边是情欲迷蒙的兽性，一边是害怕失去不得不克制和忍让。 恨恨地挠了挠头发，她从衣柜里拿出吹风机，开到最小的静音模式。 先给拿自己头发试了试，然后才一屁股坐在木地板，庄重无比的替叶清欢吹干头发。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起来，坐了这么一会儿脚都麻了。 “叶清欢，你跑呀，说，你还跑不跑了……你还敢跑，除了我谁还能这么伺候你。这就对了，乖，不跑了，老实待在我身边。” 顾大小姐像个傻子，自顾自对着沉睡的人哼哼唧唧，自以为占领了制高点，实际上她已经被这名为叶清欢的命运的红绳所束缚。 重新按照叶清欢的习惯收好吹风机后，她赌气似的重重吻了她。 叶清欢喉间无意识地吐出一个暧昧至极的闷哼，像极了床榻之间舒爽的叫床声。 顾之薇听得口干舌燥，眼尾湿红，脑海里刹时间闪现出梦里无数次撕扯吞食她的情景…… 好想……和她…… 这个念头比从前任何时候更加强烈地蹦出来，她愣了。 自己是变态吗，这段时间怎么日夜不休，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随时处于欲求不满的发狂状态。 “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从前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并且引以为傲，现在才知道，爱上叶清欢，就像是一种本能。 不需要任何技巧，不需要思考，身体自己就做出了选择。 往后余生，她要叶清欢心甘情愿地和她在一起。 啊！！！ 有肉在嘴边还不能吃，谁能理解她的痛苦！！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迅速离开叶清欢红肿的唇瓣，不敢再回头，匆匆换了鞋就出门去了。 梁辰还被她扣押在学校食堂vip楼层的日式点心店。 等她到达的时候，满满一桌子日料已经所剩无几。 “嗝～” 梁辰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滚远的肚皮，两个小时之前的嚣张气焰早就没了踪影，她被顾之薇用一顿两千块钱的饭收买了。 老实说，顾之薇都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有点太过好骗。 “吃饱了，我们说正事。” 顾之薇双手交叉支着下巴，一脸“和善”地盯着她沾有酱汁的脸颊。 “我们能有什么正事，嗝～” “我想和你换个宿舍。你到我那儿去，可以享受单人间自由的快乐，我还可以承包你这个月所有的点心。怎么样？” 顾之薇是个耐心的钓鱼者，她想要吃荷塘里最醇美那条鱼，却不急于撒网捕捞，诱饵要一点点投放才有意思。 “这怎么能行，” 如果一开始顾之薇就提出这样的要求，饿死她都不会同意，但是……吃人的嘴短…… 她扶着大肚皮勉强坐直身体，在一个绵长的嗝音后，心虚地弱弱的回了一句： “我怕她。你是知道的，我爸妈现在疼她比疼我还多，回头她在你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我可没法交代。” 顾之薇觉得她这话说的真好笑，她是下定了决心，要用尽一切方法追求叶清欢，不达目的不罢休，又怎么可能让她受委屈。 “关于金子的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是我舅舅做的，你也听过他亲口承认，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真的？” 梁辰还是不太放心，她倒不是歧视有钱人，严格来说像顾之薇这样豪气仗义的朋友，她巴不得多来几个，这样自己就不用节衣缩食才能买游戏装备了。 “你还想要游戏账号吧。” 顾之薇见她犹犹豫豫，也懒得兜圈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什么！！你……我……” 梁辰眼睛睁得滚圆，猛的站起身，差点把盘子给撞翻了，指着顾之薇放肆的笑容，气得直发抖，半天话说不完整。 “是我干的。” 顾之薇这模样俨然一个纨绔子弟，盗了别人的账号还理直气壮。 “我招你惹你了？” “那倒也没有，你最近玩的游戏刚好是蓝月集团新近开发的，所以，你再厉害也无法重新拿回。” 顾之薇一脸得意，将她七寸拿捏死死的，这巧取豪夺的做派还真有些蓝月集团继承人的样子。 “呜呜……对不起，叶清欢，我也不想卖你，要怪你就坏顾之薇这个坏家伙，我一个贫农斗不过地主，更斗不过万恶的资本主义。” 梁辰一下子泄了气，瘫软在那儿，“要我什么时候搬？” “不着急，你呢，白天先住着，但是要充分发挥本性，让她烦透你，就按照她写的那些规则反着干。 晚上等她睡着了立刻给我发短信，学校不是给每个人都发了阳光手机。到时候我替你回去睡觉，你回我那里。” 梁辰为她的深谋远虑感到佩服不已，但也同样疑惑，她费这么大力气到底打什么歪主意。 得亏她是女的，不然叶清欢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人处心积虑惦记着不得吓死，安全这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梁辰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叶清欢又不是傻子，她能不知道晚上回去的人不一样？” “要你管，”顾之薇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眯着眼睛，森森然威胁，“以后你再敢说跟她一起睡，我就把你的游戏账号注销。” 梁辰震惊：她怎么知道？？？ 第24章 蔷薇花开的小路 叶清欢眯缝着眼睛，醒来后，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酸痛的很，就好像是在一个盒子里面缩了一晚上似的。 不过她睡的挺不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好睡了。 睡饱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再看梁辰，哈喇子流了一枕头，嘴巴还在咕哝着吃吃喝喝。 “梁辰，醒醒，上课要迟到了。” 叶清欢洗漱完见她还不起来，只好强行把她晃醒。 梁辰缓慢睁开眼就对上叶清欢清冷的面容，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床。 因为刚刚拿回游戏账号，太激动了，玩到凌晨两点才睡着。 结果凌晨四点就被顾之薇拎出被窝赶回来，她困的路都走不动了，一回来就直接躺下，连穿了一天的臭袜子都忘了脱。 这么一想，她又低头闻了闻身上，还有股子食物的香味。 “怎么，哪里不舒服？” 叶清欢眼里带着两分疑惑，伸手就要去摸她额头，梁辰连忙用胳膊挡住脸。 我谢谢你了，这要是让顾之薇知道了，可不得卸一条胳膊。 “没有没有，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慌。” 她现在一看到叶清欢心里就充满了愧疚，毕竟把人家给卖了，做贼心虚。 尤其是叶清欢难得像这样一本正经关心她，让她心中的罪恶感更大了。 “起来，起来，我现在就起来。” 梁辰屁股一离开床，忽然想起来顾之薇的嘱托，她豪迈地掀开被子团成一卷，然后把穿了一天的臭袜子脱下，随手就塞进帆布鞋，踢到床底下。 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的恶心到叶清欢，偷偷瞥一眼叶清欢微微抽搐的嘴角，她心里直叫苦：我的美好高大形象——全完了～ 其实顾之薇根本不需要担心她演不好，她这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叶清欢看着她一顿生猛操作，扶额叹息一声，然后指着她床头的纸条，提醒，声音异常冰冷，“梁辰，你看。”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字写太小了，我会注意的。” 嘴上很乖，实际上却坚持不改，她这一段时间也是摸准了叶清欢的脾气，她是不会对自己发火的。 只要她脸皮够厚，胆子够大，竭尽全力一定可以惹毛叶清欢，顾之薇就是这样做到的。 “你记得收拾，我走了。” 叶清欢见提示无果，冷着脸就走了。 前往食堂的路上有一条蔷薇花开的小路，每当晨风拂过时，浓郁的花香就会漫出来。 让她仿佛置身于小院，奶奶闭着眼睛摇扇子的模样变得那么清晰。 不知道她老人家过的好不好，饭菜是不是合口味，叶清欢低着头缓慢行进，一个不注意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清欢，你这可是投怀送抱。”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温热柔软的气息在头顶几乎是轻轻的、反复来回的逗弄发梢。 是她。 崩—— 叶清欢双眸里的寒霜破碎了。 头顶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抱歉”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抬头，就被她眼眸里坦荡直白的欢喜迷得挪不开视线。 晨曦给她高挺霸道的五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遮掩了她与生俱来的力量，使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柔和。 “好看吗，喜欢吗，帅吧！” 顾之薇腆着脸自卖自夸，毫不客气的勾起她的下颌，一阵口干舌燥，她这样毫无防备的看着自己，像极了主动邀请索吻的恋人。 低头要去吻她，怀里的人就不安分的挣扎了起来。 “才，才没有，你放开我。” 叶清欢撇过脸，不敢再去看她，试图重新捡起自己冰冷的外衣，缩回安全界限。 可惜，顾之薇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她像个野蛮人一样长驱直入，逼得叶清欢丢盔弃甲，只剩下慌乱逃窜。 “清欢，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她喜欢叶清欢为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可爱到让她抓心挠肝。 叶清欢……你真是……要命。 “哇～她好帅，她们是情侣吗？” “啊～果然，美女都是跟美女在一起，磕到了磕到了！” 直到零星几个路过的女生发出尖叫声，叶清欢才如梦初醒，猛然推开她快速向前，像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一样。 顾之薇唇角一勾，大长腿跨几步就跟上了她，手上拿着一个大袋子。 “清欢，你还生气？金子的事情真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 叶清欢淡淡的回答，其实，她看到金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心痛到无法呼吸，毕竟送金子作为回报，顾之薇没多少的脑子是做得出来。 可是当听到那人刻意提醒说不要纠缠顾之薇的时候，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不是顾之薇，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奶奶绝不会看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生气，至少那个人说的没错，她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无能为力改变。 一句“我知道”，顾之薇嘴角疯狂上扬，都快飞到外太空去了。 叶清欢真的与众不同，她懂自己，了解自己。 “不对呀，你都知道不管我的事情，那你怎么不理我，因为你们班输了？” “不是。” “那你这是……” 叶清欢见她一直贴着自己，时不时就有人投来灼热的目光，心里不太自在，她不喜欢暴露在她人唇舌之下。 “你离我远点。” “你站住！” 顾之薇瞪了一眼对面追逐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可不是为了让她们高兴才一大早就起来打扮。 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誓要问到底，“我们……是朋友吧，你说过的。” 顾之薇咬着牙说出“朋友”两个字，险些要把舌头咬到。 可是没办法，她不能着急，必得拿出所有耐心一层层剥开她。 只有她懂，深夜里放下戒备的她有多么孤寂，就像是……没有了顾小姐这个身份的自己。 叶清欢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从她蹲在叶奶奶面前撒娇着给她洗脚的那一刻开始，从她递给自己一块巧克力的开始…… 她懂她。 “你要是不让我靠近你，不搭理我，我就这样一直抱着你，人可是越来越多了。” “你放开，知道了。” 叶清欢无奈，耳垂已经涂上一抹绯色。 顾之薇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叶清欢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以后只属于她，只有她才能狠狠拿捏住眼前的美人。 “还不松开。” “对了，你没吃早饭吧，我看你从宿舍出来进了食堂，随便逛了一圈就走了，我给你带了吃的。” 顾之薇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袋子，像个傻瓜一样。 叶清欢太挑了，吃东西的口味她现在还没办法精准把握，只好每个都买了一点。 “有蟹粉糕，牛奶馒头，水晶饺子……”顾之薇边走边心满意足地低头给她介绍。 旁边几个女生挨了眼刀依旧锲而不舍地跟着。 “她好宠她噢，真要命，要是有人这么疼我就好了……” “看校服是国际班的学生，痴情霸总原来就在身边！” “可是那个美女好像不太高兴，她好冷～” 这些话全都落在叶清欢耳朵里，烫得她浑身上下无所适从。 顾之薇见她越走越快，笑的更加肆意张扬，不吃饭怎么能行，她有的是办法治她，特意提高了嗓门。 “桂花糕，米糕，豆浆，油条……” “给我！” 叶清欢现在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随便拿了个东西就飞也似的跑了。 “清欢，等你下课我去接你一起吃饭！！” 砰—— 叶清欢撞上了一棵树苗，然后……树倒了…… “不得随意毁坏树苗，违者罚款一千。” “哎呀，清欢，你没事吧！”后面的声音又缠上来了。 叶清欢：“……” 钱包比肉疼，顾之薇，你真是我的克星！！ 第25章 追逐 音乐教室里，云漫溪埋头收拾好曲谱，刚锁好门打算离开，就看见叶清欢脚步匆匆的从眼前掠过，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追了上去，喊：“清欢，清欢。” 连叫两声，叶清欢才后知后觉地停下脚步回头，“云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云漫溪笑得犹如春风拂面，让人一见无比安心。 其实她不算是那种能让人一眼万年的惊艳美人，不过只要接触过的人都很容易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 性情温婉的她总是在同龄人中显得尤为年轻，她已经三十一了，可看着还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 来这没多久就有几个大胆的男生悄悄向她表白。 不要说蓝山国际，即便是青阳一中，在她们认识的六年时间里，叶清欢也见她被桃花运缠绕到一度要辞职的地步。 不过她这个人作风正派，私人感情向来利落简单，从没有因此传出和谁有过绯闻纠葛。 叶清欢感觉到脸上不时扫过的视线，转头去看她，就只在她脸上看到一抹浅笑。 云漫溪低头看了眼手表，还差十五分钟就十二点了，“你要是不饿的话，我们一起走走，刚好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叶清欢小心翼翼地前后左右都探查一番，确认没有顾之薇出没的迹象，这才放下心答应了，神色淡然，慢慢跟在她后面，彼此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音乐教室后面是一条凉爽的林荫小道，旁边种着许多高大粗壮的树木，在烈日烘烤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这个时间点学生几乎都去吃饭了，几方斜斜地阳光穿越层层树叶织就了细密的树荫，为行人铺就了一条安宁的路。 云漫溪尖尖的鞋跟落在地面，发出很有节奏的咔嗒声，叶清欢眉眼凝重，与她一前一后沿着小道绕圈。 “你上次问我怎么才能拿到蓝山国际开学考第一名，瞧你的样子，是从哪里提前知道这次的奖金设了十万吗？” 云漫溪偏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又重新落在面前青石板铺就的小路。 叶清欢毫不犹豫地回答：“势在必得。” 她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需要钱。 奶奶的积蓄早就被父亲掏空了，虽然明熙悦已经帮她还了债务，可她们以后还要生活下去，而且她也不想一直欠着明熙悦。 她一定要让奶奶过的更好。 “你还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连我都不知道开学考奖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就……道听途说，有个朋友随口说的，我也就随便问问。” 她没说真话，这则消息是她在开学时去校长办公室交材料时的意外收获。 当时文件被压得很死，她也是趁放文件袋的时候看到露出的一角，猜测而已。 “你那朋友不简单呀……” 云漫溪略微笑了笑，知道她没说真话，也不想追究到底。 看向她的时候有些于心不忍，“恐怕有点难。昨天学校开会，为了搏个开门红，奖金十万，国际班和青云班共同竞争。其中增加了一千五百米的长跑项目。” “什么？” 叶清欢的心一下子忐忑起来，她什么都不怕，最怕就是体育活动。 平常体育课还没有上跑道就已经两腿发软，身体也养成了习惯，但凡体育课一定会头晕。 从前依靠学习成绩她总能获得一些特权，从小学开始，所有应试大考她都是一路免考过来的。 像体育这种影响力算不上大的学科竞技，她从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感兴趣，偶尔会钦佩那些体能发达的同学，但是真心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宁愿把时间拿来发呆。 实际上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面，确实除了一些必要的生理活动，大部分和别人相处的时候都在发呆，尤其是上课的时候。 这次，她觉得光靠天赋自己恐怕很难达到目标。 二人边走边聊就到了食堂门口，云漫溪主动提出要一起吃饭，她拒绝了。 “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吃饭。如果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现在住在教师宿舍楼。” 云漫溪挥挥手，撑着小阳伞走进了烈日，不知道是不是阳光过于强烈，她的背影看起来比从前瘦削不少。 叶清欢望了一眼就转头进了食堂，耳边立即充斥着漫天喧闹，吵得她头疼。 “清欢，过来，我在这里！” 梁辰热情洋溢地挥舞双臂，两个乌青的眼圈异常明显，身边还多了一个令人头疼的家伙。 她的嗓门像是咒语一样，把周围五桌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叶清欢只好硬着头皮向她们走去，端着盘子的手微微蜷缩。 “你就吃这个？”梁辰嫌弃地瞥了眼她盘子里的一清二白，摇了摇头，拿起筷子飞速夹了一块肉就往她盘子里送。 叶清欢脸色微变，她很少和别人同桌吃饭，正想端起盘子避开她的好意，顾之薇就先拿起筷子捷足先登了。 “谢谢，我正好喜欢吃这糖醋排骨。” 顾之薇堂而皇之地放进了自己口中，还不忘对叶清欢歪头一笑，化解了她的尴尬。 叶清欢面无表情地默默吃着盘子里的白菜和豆腐，对她炫耀似的讨好视而不见。 梁辰不乐意了，埋汰起来，“你一个国际班的，放着高档餐厅不吃，跟我们这些人挤食堂，你这人真是怪的离谱。” “要你管，我就喜欢这样。” 顾之薇嘴巴没闲着，手里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就将盘子里非洲鲫鱼的刺挑了个干净，动作看起来异常娴熟，像是已经练习过无数次。 知道她刚来，吃饭总是不好好吃，顾之薇心里担心得很。 早上还没等下课就在中途找借口溜了，跑去叶清欢上课的地方蹲点，谁知道她早就逃了。 她在这坐了一个小时冷板凳才逮到梁辰，终于让她守到叶清欢了。 “叶清欢？” “什么……唔……” 顾之薇突然叫了她一声，还在出神想开学考的叶清欢刚一张嘴就被塞了一口鱼肉，鲜嫩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 “哎，别吐，” 顾之薇指了指不远处站岗监督学生吃饭，以防浪费的阿姨，得意洋洋，然后趁机又将早已准备好的鱼肉夹进她盘子。 不像是学校食堂做出来的，难不成是买的？ 没办法，叶清欢狠狠剜了她一眼，只好细嚼慢咽几下吞下去。 “不会吧，你是怎么做到把肉挑得整整齐齐！”梁辰看着她盘子里骨架完整的鱼，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那个……你盘子里那些肉还吃不，不吃我……” 话还没有说完，顾之薇眉毛一挑，就把剩下的一点细碎鱼肉全都含进嘴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清欢，还不忘用力吮吸几下喂过她的筷子。 要不是学校规定不吃晚饭菜要十倍罚款，叶清欢手里的盘子这时候铁定已经扣在她头顶了。 梁辰无语，这是跟谁呛呢，不就是个鱼边边，顾之薇真是抠门到家了。 叶清欢冷冷道：“我吃饱了。” “啊？这么快，你再打一点呗，外面太阳这么晒，咱们再聊会儿。” 梁辰低头看着自己碗里还有一半的菜犯了愁，她最怕一个人吃饭的，没意思透了。 “她陪你。” 叶清欢黑着脸几口吃完盘子里的两片豆腐，就起身离开。 “好饱呀，我也走了，你慢慢吃。” 顾之薇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肚皮。 “你什么时候吃饱的我怎么不知道……” 梁辰分明记得她碗里从始至终就只放了一条鱼，看起来像是精挑细选过的。 她是怎么做到靠一条鱼就把自己喂饱的，而且最好的肉都给了叶清欢。 不理解，叶清欢心思已经够难猜测了，一段时间不见，她现在发现顾之薇也看不懂了。 第26章 图书馆 吃完饭叶清欢并没有回宿舍午休，而是直接去了图书馆。 蓝山国际唯一没有阶级差距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一共有六层，面积大得吓人，藏书更是堪比市立图书馆两倍有余。 叶清欢忍耐了一路她的撒泼耍赖，终于感觉胜利在望，想着她接下来的反应，嘴角不免微微上扬。 嘀—— “清欢，我怎么办，你要抛弃我了吗？” 顾之薇眼巴巴看着她掏出图书证，刷机过安检，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刺耳的警报音在叶清欢正式踏进图书馆后，十分及时地响起了。 “这位同学，麻烦你出示借书卡。” 一名留着齐耳短发、身穿深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立马走过来拦住了试图翻过去的顾之薇。 “你拦我干什么，本小姐愿意赏脸来，你们应该谢天谢地才对。” “不行！” 作为一名资深学渣，顾之薇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进图书馆还需要这么个玩意儿。 “我真有急事，这样吧，那个什么图书卡，你现在就给我拿一张新的，我付十倍价钱。”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偏偏遇到了个一根筋的人，顾之薇心底的火噌一下冒了出来。 “我非要进去你又能怎么样？” “若你坚持违反规定，校方会根据校规，会联系监护人或者亲属办理退学手续。” 女人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镜，脸色瞧着比黄连的心还要苦。 这句话可是戳中了她的痛处，她不能退学，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叶清欢了。 痛定思痛，她只好掉头飞速跑去食堂，梁辰一定还在大吃特吃。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路黏着她，她都没有半点反应，也不像平时那样怒气冲冲地驱赶，合着是在这里等着看自己出糗。 吃了瘪，她不得不悻悻地调转方向走了，叶清欢在二楼看得兴致盎然，眼里含笑，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楼梯。 才刚踏上第三级阶梯，就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从最高处滚落下来，要不是及时扶住栏杆，她也差点要一起滚下去。 “求求你，救救我！” 女孩死死抓住叶清欢的腿，脸肿得变了形，右眼眶开裂处殷红的血正往外渗，被打得几乎没有人形了。 即便是求救，她也只敢把声音含在喉咙里，要不是叶清欢就在这里，几乎是听不见的。 听到动静后，刚刚还在这的，三三两两的学生忽然之间蒸发了，整层楼刹那间就剩下她们。 叶清欢顿了顿，垂眸看了一眼女孩，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女孩颤巍巍地仰望着她，热泪盈眶，不等她抓住站起来，身后就响起一阵刻薄的嘲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下等人果然就只配和下等人在一起。” 叶清欢抬眸一看，两个画着浓妆的女孩正不可一世地斜睨着她们，好像见到了什么恶心东西似的。 “就是，林巧巧，你偷东西还死不承认，你知道那块手表值多少钱吗？十万呀，你妈就是把手洗烂了，你们家洗衣店一年也赚不回这么多钱。” “啰嗦什么，再多说两句我都要窒息了。” 二人身后转出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孩，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资本论》，她连头都懒得抬。 叶清欢认得她，蓝天国际的风云人物，苏慧歆，学生活动中心就挂了一张她的大型海报。 和别的富二代不同，她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精，是蓝山国际的当之无愧的宠儿。 “不是的，我没有偷，她们冤枉我。求求你，你相信我。” 林巧巧浑身血污，不住地发抖，一双眼睛写满了无助，像森林里被野兽撕咬过一样惨烈。 原本屈起的双腿在听到苏慧歆的声音后，又重新贴到了地面。 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依偎在叶清欢脚边。 “打够了？” 叶清欢冷冷的瞟了一眼居高临下的人，不轻不重的突出几个字，就弯腰去拉林巧巧。 苏慧歆一愣，哗啦啦盖上书，用力拍在左边女孩身上，眯缝着眼睛大量起叶清欢。 她没有冷漠地夹着尾巴逃跑，也没有摇着尾巴求自己手下留情，更没有不自量力地出头…… “你不怕我？” 叶清欢没有搭理，扶着林巧巧干脆下了楼梯，血迹滴滴答答沿着楼梯画了一条扭曲的红线。 那些工作人员和所有害怕惹祸上身的学生一样，早就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只有个别胆大的拿着手机悄悄躲在暗处偷拍。 “竟然敢无视我们！” 苏慧歆眼中怒火丝毫不低于旁边两个女孩，可依旧竭力保持着优雅镇定，微微抬了抬下巴。 身边两个身高足有一米七的女孩立即甩着占了血迹的牛筋绳，大跨步跑下楼梯追了上去，一前一后堵住了叶清欢。 “想出头也要掂量一下自己骨头有几两重，你能跟她在一块儿就是蛇鼠一窝，偷东西你们都有份！” 啪！ 啪！ …… 牛筋绳抽打地面的声音听得林巧巧不寒而栗，被毒打欺凌的恐惧深深笼罩在心头。 一下子腿软的走不动路，整个人重量都压在了叶清欢身上。 叶清欢面上不改分毫神色，依旧镇定自若，提醒：“别慌。” “我太害怕了……我……我不行……” “你想一直被她们欺负？” “我……” 叶清欢的沉默是无声地挑衅，两人怒目圆睁，前后对视一眼，同时挥舞着胳膊，使出全身力气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叶清欢。 叶清欢眼疾手快的把林巧巧往边上的沙发一推，左手下意识挡了一下，一道猩红的血痕立马烙印在她白皙的小臂。 她一声不吭，任凭她们抽打，伺机寻找到空隙，反手正面就接住了甩向自己的鞭子，左右用力一拉，趁她们重心不稳一人一脚踹翻她们。 “哎哟！” 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吃痛声，脑袋磕在大理石地面的撞击声响彻图书馆。 林巧巧眼睛都看直了，没想到叶清欢看着弱不禁风，这么厉害！ “走吧。” “好……好的……谢谢……” 林巧巧一瘸一拐的抓着她胳膊，眼神不住地在她脸上打量，缓慢下移到刚刚被绳子抽中的部位，已经肿起来了。 她被打过，很清楚那种火辣辣的痛楚。 叶清欢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让她不由得怀疑难道真的感觉不到痛？ 二人走了不到五步，叶清欢就感觉后背一道劲风袭来，还来不及提醒林巧巧，就感觉胸口一阵钝痛，好像被巨大的锤子正面打中似的。 连带着林巧巧一起向前倾倒，狠狠摔在了地上。 苏慧歆这一脚虽然从背后踢的，但是力道强劲，很快叶清欢就抑制不住咽喉里的血腥味。 抹了把嘴角的血，转头往后看，入眼就是苏慧歆嫌弃的面容，仿佛碰到叶清欢的身体是一件肮脏的事情。 她撇了撇嘴，抬脚在旁边的真皮沙发蹭了蹭，怒斥还赖在地上的两个同伴，“废物。赶快处理干净，别耽误上课。” “慧歆可是十三岁就去了国外童子军集训营，她的格斗擒拿比训练有素的军人差不了几分，就评你这花拳绣腿，也敢跟我们作对，可笑！” 原本还在嗷嗷叫的两个女孩见得了势，一骨碌爬起来，对着地上的叶清欢和林巧巧疯狂抽打起来。 “我让你嚣张，贱骨头，像你们这种人就该安守本份，好好待在烂泥地里，非要痴心妄想。” “把手表交出来！” 林巧巧哭的撕心裂肺，骑在她背上的女孩揪住她头发边笑边催促。 相反，叶清欢这边依旧半个字音都没有吐露，她咬着唇角，任凭空气撕裂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绽开。 “慧歆，这女的长得还不错，嘴巴还硬，要是给我们当玩具肯定有趣。要不我们把她衣服脱光了？” 另一个女孩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踹了一脚已经晕倒的林巧巧，摩拳擦掌地要来扒叶清欢的衣服。 “你敢！” 叶清欢握紧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推翻了身上的女孩，一巴掌呼了上去。 “臭婊子，我看你是找死！” 苏慧歆在这过程中只抬头看了一眼叶清欢，然后继续优雅的站在一个书架前翻看起来。 “滚开！！！” 山洪爆发一般的咆哮带着泼天怒意震慑全场，令人听之不禁肝胆俱裂。 还来不及反应，那个抬手抓住叶清欢衣领的女孩已经被一闪而过的光亮踹飞，重重砸向书架。 第27章 你做什么都对 到处是飞溅的血迹，先前匍匐在地面，蛆虫一样滚动的可怖的哀嚎逐渐没了生机。 只剩下围观者瑟瑟发抖的恐惧，和顾之薇不知疲倦的拳头落下的声音，那样稠密地笼罩在图书馆上空。 她心中的愤怒依旧抑制不住地上涌，最后全都聚集在右手拳头，直到地上女孩瘦削锐利的下颌骨划破她的手。 顾之薇使出全身力量，一脚踩断了女孩小腿。 在最后吐出一个音符后，女孩看不清的面容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生气。 正低头饶有兴味看着的苏慧歆，抱臂看了许久，双眸迷醉地舔了下飞溅在她脸上的血，那是顾之薇的。 她嘴角微弯，已经很久没看到发疯的顾之薇了，还是这么……魅力四射。 一群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看着被顾之薇打到失去意识的两个女孩，吓得不敢动弹。 “薇薇，好久不见了，一起去喝杯咖啡吧，我房间有你最喜欢的。” 苏慧歆眼里闪闪发光，言语间是遏制不住地激动。 好像地上那两个身受重伤的人不是她的同伴，只是随便两个毫不相干的玩偶。 “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叶清欢抓住她飞舞的拳头，淡淡留下一句，捂着胸口转身离去。 梁辰背着已经晕过去的林巧巧，面色凝重，偷偷瞅了眼叶清欢身上的伤，一言不发的跟上。 走了几步，终于有工作人员后知后觉地抬来担架，从她背上接过林巧巧。 想起刚刚顾之薇像恶魔一样打红了眼，梁辰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和平常笑嘻嘻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顾之薇余怒未消，用力抽回手，脸色阴沉地站起身走向她。 以一种绝对压迫的姿态打横抱起，叶清欢推了推，拒绝她的靠近。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你不要拒绝我。” 叶清欢也实在没力气挣扎了，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低声“嗯”了一句，就任凭她抱着，耳畔是她沉着有力的心跳。 心底莫名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脆弱。 顾之薇出现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逼迫着照亮了，她像坚不可摧的铠甲，护在自己身前。 这世上除了奶奶，她是第一个，所以，她错愕了许久。 以至于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之薇已经把那两个女孩揍趴下了。 “不问原因吗？” “什么原因，你和她们为什么有纠葛？我只知道你受委屈就是我的错，” 顾之薇触着她红肿的皮肤，眼眶发红，铁青着脸哽咽，“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需要知道原因。你放心，我饶不了她们。” “其实……大可不必。” 叶清欢不知道她口中的她们具体是谁，看见苏慧歆扑向她时脸上的痴迷狂热，顾之薇呆愣的神色让她心头莫名生出一种陌生的酸涩。 她们的关系似乎不太简单。 “你不想报仇？” “报仇，像你这样？” 叶清欢轻笑，她不喜欢暴力，再说，这样有什么意思。 非要报仇的话，她已经有了更好的主意。 “怎么？” “没怎么，嗯……谢谢！” 谢谢你去而复返，谢谢你不问的信任，谢谢你…… “别，你一谢我准是出事，我怕了。今天这件事估计要惹出不少事，接下来你别管了，都推到我身上。” “嗯。” 叶清欢的干脆倒唬了她一跳，顾之薇反而有些不放心。 “你该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 “能打什么主意，你不是有金子，还会不辞而别。”叶清欢毫不客气地揶揄。 “呵呵，”这是记仇，顾之薇尴尬一笑，“你也不是个冲动的人，怎么今天这么草率？” 顾之薇撇了一眼担架上昏迷的女孩，脸上写满了困惑。 “你是觉得我铁石心肠？” 顾之薇哈哈一笑，“怎么会，我是……” “没关系，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今天确实草率了，你说的对。但，那时候，除了我她也没别的办法了，我不管也不行。” “谁是别人了！” 顾之薇有些生气，像头倔驴，低头对着怀里的人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 这要是换到平常，她非要把叶清欢压住审问个清楚： 你说谁是别人？你给我说清楚一点，我们可是有着同床共枕这种特殊关系在的，你这鲜红的唇瓣就是证据。 顾之薇拧着眉头天马行空的自我想象。 “从前……我也想过，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哪怕一刻也好……也许我会过的好一点。” 叶清欢眼神空灵飘渺，声音很低，几乎除了他们俩再没有人能听到。 顾之薇脚步一顿，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了那几张照片，心头觉得被针戳了似的，是直入肺腑的疼痛，略微收紧手上力道，硬是将她思绪拉回了眼前。 “从前是从前，以后有我呢。这种打架骂人的粗活不许你再沾手。” 顾之薇掷地有声，以不容反抗的语气堵住她喉头。 叶清欢抬眸去看她，这样神色肃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踏出图书馆的那一刻，如火骄阳的照耀使得本就霸道迷人的五官更加昭示出绝对力量。 让她生出眼前人恍若帝王威临天下的的错觉，心尖不禁微微颤动。 觉察到自己脸上来回往复探寻的目光，顾之薇眼睛微眯，唇角一勾，又是一副不正经的做派，“我这盛世美颜你看得还顺眼？是不是心动了？” “长城是用你的脸皮建造的吧，”叶清欢撇撇嘴，歪过头，不去看她，“既厚且长。” “你夸我一句会少块肉呀！”见她转移视线，顾之薇心里一阵好笑，“随便看，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身上还有更好看的，你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叶清欢拳头就已经捶在她胸前，明嗔暗娇的模样惹得她心头一阵痒痒。 “流氓！！” 半晌，叶清欢才满脸黑线，用带着些沙哑的嗓音问： “苏慧歆，你认识？” 顾之薇面色一滞，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回道：“没什么特别关系。非要说有什么，大概也是长辈们的交情。” “是这样……” 叶清欢眼里的眸色暗淡了许多。 她们俩一定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瓜葛。 “哎，叶清欢，你还嘴硬说不理我，你看你，对我的事情多上心。不错不错，这个优点一定要继续保持！” “你！咳、咳……” 叶清欢这一咳嗽，嘴角带出了不少血丝，顾之薇立马慌了。 “我错了我错了，不逗你了，你千万别激动，等你好了，我绝对任打任骂不回嘴。” 顾之薇郑重发誓，那模样十足是个怂包，拿有一星半点先前大杀四方的霸气。 “别说她了，虽然看着只是皮外伤，但是带你去详细检查一下我比较放心。” “不用。” “嗯？”顾之薇从她一闪而过的神色好像嗅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该不会这么大了你还怕打针挂点滴吧？” “怎……怎么可能，你再胡说八道就放我下去。” “行行行，你叶清欢最是胆大包天，全世界就数你厉害。” 顾之薇眉眼灿烂，目视前方，双臂平直有力，每一个步伐都跨得很大，可每一步都稳如泰山。 看到石头都躲着走，生怕一个颠簸弄疼她。 …… 晚间，好不容易等叶清欢吃药睡下后，顾之薇看着手上被她抓红的印子，不禁又想起她在医院挂点滴时候吓到苍白的脸，就像个孩子似的。 叶清欢这个人，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的样子，要不是手上传来的剧痛，她差点都被骗过去了。 见她面色逐渐恢复一如往常，顾之薇才拿起敷在她手背渐凉的毛巾。 小心翼翼从床边挪开，生怕弄出一点动静，伸手拉开抽屉，撇了一眼里面已经震动了许久的手机，眉头皱了皱。 屏幕上那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异常醒目，她只好蹑手蹑脚的出门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上面显示的每个手机号码都不一样，她知道是顾天薪。 为了不让别人追踪到，他一直都用不同的号码，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躲着，很难想象有几个人能让他怕到要靠死盾。 除非是因为他们家老太太。 还没等她想好回拨，屏幕就忽地一亮，开始疯狂闪烁起来。 顾之薇接通电话的一刹那，另一头几乎是同时发出猛虎出笼般的咆哮。 “喂，舅舅，什么事。” “还有脸叫我舅舅，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少麻烦！！！” “没打死，我有分寸，更何况顾家也会赔钱。 而且这件事我是见义勇为，应该得到嘉奖才对，那些霸凌同学的狗玩意儿，谁见谁打，这次不过是恰巧被我碰上了。” 顾之薇说得理所当然，振振有词，差点连她自己都信了。 “顾之薇，老太太当年是不是错把胎盘养大了？你怎么光长个儿不长脑子，现在蓝月集团风雨飘摇，你这样任性妄为会影响到老太太全盘计划。” 顾天薪在电话那头狂风暴雨的怒斥她带来的后果，她却把手机扔在桌上，支着脑袋想明天要给叶清欢做什么营养品。 鱼肉好像还不错，虽然叶清欢嘴巴没说，但是眼里一闪而过的光早就说明了一切。 得亏她有先见之明，回家那几天找了几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学了一些简单的菜式，别看她书读的不怎么样，动手能力却是出挑得很。 她感觉自己在这方面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的，早知道这样，老太太是不是会改变一下对她的培养方向。 “你有在听吗？” 顾天薪发泄得差不多了，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没听到她顶嘴，语气缓和了不少。 “听着呢，舅舅，我就先挂了，辛苦你了。” 嘟嘟嘟—— “哈哈哈，天薪，你也有吃瘪的时候……” 顾天薪恨恨地将手机摔在地上，气得脸都抽抽了。 感觉耳后温热的气息扫过，左肩一沉，一张英俊的脸便凑到了近前，他反手一捞，将男人纤细的腰肢握在手中。 ”还笑。”顾天薪无奈叹了口气，“我们家这个小祖宗，发起疯来连老太太都拿她没办法，要不是看着她出生我会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天心的女儿。明明她母亲是那么温柔胆小的一个人。” “所以，你这次回来是想用她赌一把？” 顾天薪短暂犹豫了一会儿： “碰碰运气。别看她年纪小，整个顾家她是最像老太太的，心狠起来连我都发怵。你是知道的，我和她母亲虽然是老太太亲生的，但是她不喜欢我们，或者说，她应该很讨厌我们。甚至我父亲死的时候，她连葬礼都没出席。” 苏辞搂紧了他，柔软的头发在他脖颈间蹭了蹭，“都过去了，我们不会有事的，你们家老太太不惜大费周章派了杀手到东南亚把你逼出来，也就是想让你回来，估计自己拉不下来脸。” 顾天薪摇了摇头，想起母亲当初决绝的扔下一把刀，要他在蓝月集团继承人和苏辞之间选一个的时候，看起来是真的想让他死。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人，好像从一出生开始就没见她笑过。 家里父母的照片除了出现在各大报纸为数不多的同框，家里几乎见不到一张合照。 就是因为看到母亲这么痛苦的活在自己的孤岛，他下定决心绝不会像她这样活一辈子。 所以，当苏辞伪装成保镖成功卧底在身边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蓝月集团继承人这个身份，与自己今生注定无缘了。 苏辞修长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他心口三寸左右的位置，陈旧的伤疤依然有些狰狞，和他们第一次的疯狂迷乱一样可怖，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后怕。 顾天薪抓住胸前不安分的手，温柔的在男人戴着的戒指落下一吻，然后出其不意将他狠狠扔到床上，扯下自己腰间围着的浴巾，扑了上去。 “你还不累？” 苏辞感受到他的火热，眉头一挑。 “你可以试试。换套衣服？小薇可是一直以为我是被哪个狐狸精勾引了。” 第28章 我要对你负责 三天后。 叶清欢在顾之薇悉心照料（没羞没臊地日夜纠缠）下，终于基本恢复健康，获准可以去上课了。 其实她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大碍了，除了被绳子打过的地方有些疼。 顾之薇非得小题大做把她按在床上，日夜不休的盯着，上个卫生间她都不放心，必须在门口守着。 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顾之薇，晚上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眼也是她，好不容易睡着做个梦还是她。 她就不明白了，顾之薇每天对着自己这张脸不会觉得无聊吗？ 还有，她怎么可以那么闲，下周就是开学考了，蓝山国际的传统，最后十名是要劝退的。 她就没见顾之薇拿起过书，这么气定神闲，难不成她其实是个隐藏学霸？ 不对，不对，这个概率堪比她在体育竞技中获得冠军一样。 想起她，叶清欢又是一阵头疼。 等等，她都不在身边我怎么脑子里还在想她，到时候成绩要在全校公布，她反正脸皮厚不怕，自己瞎操心什么。 难得今天国际班全体学生都要参加一个重要的学术交流会，顾之薇找不到理由逃课，她才能趁机一个人安宁的在学校逛逛。 叶清欢甩了甩了秀发，慢慢地走在天桥上，迎面吹来的晨风甚是爽快，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清净的早晨了。 “叶姐姐，真巧。” 循声而望，对面凉亭里满湖荷花簇拥下，一个娇弱的女孩正侧坐在那儿，双脚悬空，手上抓了一把鱼食。 叶清欢愣了愣，停下脚步。 明伊转头淡淡一笑，晨曦在她有些惨白的脸涂抹了点红晕，“是我，熙悦妹妹，明伊，不记得了吗？” 说实话，她是真不记得了。 “怎么会，身体好些了？你也在这儿上学，怎么没看到熙悦？” 叶清欢快步走到她身边，礼貌地笑了笑，稳住了自己心底的尴尬。 明伊双眸闪过一丝阴郁，“姐姐她有些不舒服，还在家里休养，过些时候就会来陪我。” “不舒服，她生病了？” 叶清欢脸上闪过的一丝焦急刺着了她，嘴角微微抽动，眼里是藏不住的刀子。 背对叶清欢，她不咸不淡来了一句，“只要你不靠近她，她就会平平安安。” 说着，她抓起一把鱼食物往湖面一抛，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原本亭亭玉立的荷花颤动不已，湖面立刻像是打碎的镜子一般，微波荡漾起来。 叶清欢觉得她今天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要怪异，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整个人感觉更加阴森森的，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生气。 也许只有和明熙悦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像个正常人。 叶清欢转念一想，难道她是因为明熙悦借钱给自己的事情，所以不高兴了？ 大概也就这个理由说得通。 自己跟她无冤无仇，就见过一次面而已，她这么针锋相对，也只能是为了明熙悦。 嗯，还是尽快把钱还给她比较好。 “你身体不好，还是不要久坐在这里吹风，需要我帮忙扶你回去？” 望着她瘦弱单薄的背影，想着明熙悦对她呵护的神情，叶清欢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叶姐姐真是人美心善，难怪姐姐那么喜欢你……当朋友。” 她故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没有血色的薄唇即便向上翘起，吐出的也只是刻骨寒意。 这些天她衣不解带守在昏迷的明熙悦床前，除了医生护士，谁都不允许靠近，她很享受独自占有明熙悦的感觉。 可惜，明熙悦人在身边，心里装的都是别人，梦中呓语呼唤了无数次叶清欢，一个字也没有关于她的。 前天明熙悦醒后听父亲说了学校发生的事情，踉踉跄跄的摔下床吵着闹着要来上学。 要不是她说先过来看看，她哪里肯再休养几天。 这个叶清欢，必须要给她个警告才行，还有那个，自以为抓住她的顾之薇。 只有天知道，她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来到心爱之人身边，她怎能容许有人破坏这一场美梦。 “既然你不需要帮忙，我先走了。麻烦你替我给熙悦问好，等她回来了我去看她。” 叶清欢见她身子前倾，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心马上就走。 “叶姐姐，你瞧这的荷花开的多好，荷叶硕大如盆，连接在一起就像是铺成的绿毯，和你今天的裙子非常相配。” 明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湖面争相吃食的鱼，好像它们吞进肚子里的是叶清欢的血肉。 她将所有鱼食一股脑倒了进去，嘴角升起一抹阴惨惨的笑容。 忽然就站起身张开双臂，转身面对着叶清欢歪头一笑，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径直倒向湖面。 “明伊！” 叶清欢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抓她衣服。 谁知她干瘦易折的手力气大的惊人，反手一拉，反而与叶清欢整个人调换了位置。 “明伊，你想干什么！” 叶清欢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还没有散尽的鱼群，心中一阵恶寒。 “我告诉你，这次就当是给你们一次警告，别再来打扰我们。” “我们……” 明伊眼眸发狠，一把将她用力推进湖中，而后解开自己腿间的安全绳，扔进了湖里。 咕噜噜…… “救命！” 看着叶清欢在水中扑腾，她得意至极，“原来……你不会游泳，呵，放心，我早已经让人通知顾之薇了。你最好……坚持住，否则，死了也怪不了我。” 扑通一声，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桥头忽然间就聚集了十几个学生，她们纷纷拿出手机，口中大喊：“有人跳湖自杀了！” “笨蛋，不是跳湖自杀，是救人。” 明伊瞅了一眼湖中纠缠在一起的人，阴沉着脸离开了，“顾之薇，你来的真及时。下次，你再敢对姐姐出手，一定十倍奉还，我可是神经病呢……” “清欢，清欢，醒醒！” 顾之薇将她平放在凉亭空地，用力按压几下她的腹部，口中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可是她依旧牙关紧闭，估计是落水的时候下意识就憋住气不让自己喝水。 这时学校救生队的人员也赶到了，一个黝黑壮硕的男孩好不容易才拨开围观的学生，挤上前来。 看着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顾之薇，好心劝告：“这位同学，接下来交给我，你先休息一下。” 顾之薇不但不领情，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唇齿间带着无边怒意，“滚开！ 男孩被她吼的一脸无语，怎么好像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好，好的。” 然后就呆站在一边看顾之薇捏住叶清欢鼻子，抬高她下颌，反复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这位同学，你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啊！！我也好想被她人工呼吸，就是她，上次篮球场的那个女生。” “你可拉倒吧，你就是掉个一百次人家也不会去救你。” “咳、咳……” 叶清欢躬着身子吐出一口水，紧接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咳嗽，鼻翼间仿佛都是鱼食的味道。 “清欢，没事了，”顾之薇轻拍她后背，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吐出来就好了。你吓死我了！” 叶清欢感觉身子有两百斤那么沉重，脑袋昏沉沉的，好像装满了水的气球，晃悠悠晕的难受，眼前的顾之薇也是重叠、模糊不清的。 她浑身都湿透了，似乎连眼眸中都覆盖着浓郁的水汽。 “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听讲座了？” 叶清欢粗粗喘着气，艰难地冒出了一句话。 顾之薇抽了抽鼻子，用力将她搂紧怀里，差一点就可能失去她了，真不敢想象。 “你还真敢问，我不都是为了你。” 叶清欢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动了动唇角，却没有发出声，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胳膊。 “你再用力一点，我可能就不行了。” “怎么又是你们？” 匆匆赶到的校医吃惊地喊了一声，赶快递上一条浴巾披在她们身上。 与此同时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两个男生抬来了担架。 “不用，我带她去。” 男生：“医生，这……” 医生摆摆手，“随便她们，别看了，别看了，让一让。” 顾之薇将她一只手绕到脖子后，打横抱起，这次她倒是听话，没有任何推拒的意思，一切都任由她掌控。 叶清欢浑身上下都虚软无力，手虚虚的抓着她胸前的衣服，低声道，“谢……” 话刚说出口就发现顾之薇的脸又黑了，后面没说完的话只好压在舌底，临时换了个话头。 “不问我吗？” “问什么，问了你肯定会说是自己不小心，一时眼瞎掉下去。” 顾之薇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叶清欢能从她起伏剧烈的心跳中感受到，那里有一座火山，亟待喷涌。 叶清欢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刚刚的确就是这么想。 在水中快要失去意识前，清晰无比的听到有人跳水的声音，那时候忽然就安心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是她来了。 “你在生气？” “嗯。” “因为我？” “因为我。” 叶清欢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我没照顾好你。” “跟你无关。放我下来吧。” “就那么几步路，折腾什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亲都亲过了。” “你，这不算。” 叶清欢以为她说为自己做人工呼吸的事情，便立刻和她辩驳起来。 “清欢，我会对你负责的。” “你是大脑皮层进水了吗，胡说八道什么。” 叶清欢无语，要是每个落水的人被救了，别人都要负责，那长江黄河不是早就漂满人了。 “你要这么说，我再来一次。” “流氓！” 紧跟在旁的医生毕竟年纪大了，眼力不如护士，疑惑：“她们这是吵架？” 护士一脸姨母笑，“我怎么看着更像打情骂俏。” 她都三十好几的人，什么事情没见过。 二人眼神相交后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默默闭嘴吃瓜。 “清欢，让我跟你一起住吧，我想像以前一样跟你睡。” 旁边两只耳朵立马打了鸡血一样，竖得直直的。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清欢？” 叶清欢尴尬得恨不得晕过去，咬牙威胁，“你能不能先闭嘴！” 顾之薇忽然低头凑了上来，唇角快速划过她脸颊，在她冰凉的耳际吐出两个字，“不能。” 二人你来我往，听得旁边的女医生只顾得埋头和护士小姐嗤嗤的笑。 一回生二回熟，顾之薇走在最前面，驾轻就熟地直接进了诊疗室。 蓝山国际的医务室堪比一个小型医院，里面什么设备都有。 叶清欢是没想过自己再次光临这里的时间会这么快，开学没多久就来了两次，前后间隔不到一个星期。 顾之薇在医生的催促下，终于舍得放下叶清欢了。 “她喝的水不多，要洗胃吗？” 叶清欢一听，好不容易有了颜色的脸刷一下又白了，紧张兮兮地抓着白色的床单，狠狠摇了摇头，眼睛盯紧着医生的嘴，生怕她蹦出一个“好”字。 顾之薇侧过脸，死命憋住笑。 医生：“这就不用你管了，去外面等着，剩下交给我们。” 虚惊一场，叶清欢如释重负，在帘子拉起来前还不忘用尽全力回头瞪一眼顾之薇。 顾之薇摸了摸鼻子，嘴角扯开一个弧度，接过护士递来的新毛巾，这才认真梳理自己。 第29章 不速之客 “叶清欢！叶清欢！叶清欢！” 护士：“同学，这里不能乱闯，你要找人的话先登记一下。” “小姐姐，上次我来过，你忘记了？不会吧，我这么可爱你竟然能忘记。” “找谁？” “我找……” “嘿，在那儿，”梁辰激动地冲顾之薇挥了挥手，“顾之薇是我。” “瞎喊什么。” 顾之薇点了点头，护士小姐这才肯收回拦住她的手。 护士：“进去吧。” 梁辰原本正在学校计算机房摸鱼，忽然学校贴吧炸裂似的，她一看才知道叶清欢落水了。 熬到老师下课就顶着能烤熟一头牛的热气一路极速飞跑，冲来了医务室。 看眼前熟悉的一幕，整个人愣住了。 叶清欢斜着身子躺着，墨色的秀发铺展在顾之薇膝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顾之薇右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她头发，眼睛怔怔地盯着输液瓶，许久才见她眨一下眼。 她们俩和好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昨天一大早她看见叶清欢脸色通红的要顾之薇回到自己宿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是又被顾之薇气到了。 为了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只好默默合上门缝，在门口蹲了会儿墙角。 “叶清欢，我来看你了！” 顾之薇靠着墙壁侧坐在病床，感觉枕在腿上的脑袋动了动，显然被吵到了。 眉头微皱，递了个眼刀给梁辰，吓得她立马把嘴捂住了。 梁辰仰头看了眼叶清欢右手上的输液管，焦急的心随着医务室充足过头的冷气凉了几分，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她依着床边屈腿站立，低头去看叶清欢，脸色不太好，睡得很沉。 因为皮肤过于白皙，前几天输液留下的淤青还依稀可见，手哪怕睡着了也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真可怜！ 梁辰上次来这里可是亲眼见到医生拿出输液管的针头时，叶清欢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几欲昏死的模样。 她第一次见到有人晕针晕的这么厉害，要不是看那么多人围着，她又要面子，估计早跑了。 上次之后，叶清欢咬牙立誓再也不来这里的模样，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好好的怎么会落水了，现在没事了？” “她说看鱼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 顾之薇漫不经心、而又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叶清欢的原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改动。 “你又唬我，她又不是幼稚园小孩，怎么可能，这理由太蹩脚了。” 梁辰一副智商受到侮辱的表情。 顾之薇眸色暗淡，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叶清欢，嘴唇微微发抖。 是呀，这么蹩脚的理由，她都懒得编织一个，说明是不想别人干涉。 她决定的事情，你就是再怎么刨根问底、死缠烂打，也问不出一个实话，只能等着，等她愿意开口。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没事了，以后我会小心点照顾她，多谢你来一趟。” “哪里哪里，我也没做什么，”梁辰摸着后脑勺，脸上怪不好意思的，忽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转口道，“你谢我干什么，搞得你是她家属一样。” 梁辰皱了皱鼻子，明明她们才是最先认识的，顾之薇这话说的，好像叶清欢是她一个人所属——这个朋友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 顾之薇心情不太好，脑子里反复缠绕着今天的事情，也没有分出空余的心思和她说话。 “最后一瓶点滴了，你还没吃饭先去吧，记得我宿舍房间的门不要锁，等她醒了我要回去一趟。” “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梁辰猛一跺脚，抓着她胳膊，神色焦急，“你还记得图书馆里跟你打招呼那个女的，就是学校到处贴她海报的那个，就，就那个扫把星。” 顾之薇：？？？ “扫把星？” 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话到嘴边反而想不起来了，梁辰抓着头发转悠，瞥了一眼墙角，看到贴在墙面的扫把，灵光一闪，一拍脑门。 “想起来了，苏慧歆，她搬来你宿舍了。那个，你们关系看起来很熟的样子，她连你被子习惯放床尾都清楚。” 说到这个就来气，顾之薇分明说了这个宿舍只有她一个人住。 可是今天一大早这女的就带着一堆人，大包小包鸠占鹊巢来了，还把她东西扔垃圾一样扔出来，警告她不许再回来。 谁愿意跑她们这个狗眼看人低的地方住了。 “不可能！” “你这么大声干嘛。” 顾之薇脸色大变，挺起身板条件反射地收了一下腿，差点把叶清欢吵醒。 还好她只是虚虚抬了下眼皮，又重新扒着顾之薇的腿睡着了。 “梁辰，我出去一趟，你先替我顾着清欢，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多快？” 顾之薇一手托着叶清欢颈项，一边抽回腿，被压了这么久腿都麻了，一落地才有了知觉，又痒又麻。 梁辰立马从她后背抽出枕头塞到叶清欢脑袋底下，二人配合默契，一气呵成，这期间叶清欢连动都没动一下。 “走了。” 顾之薇沉着脸，周身气压降至冰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冻住一样，机械性地掏出手机，迅速按出一串号码送出。 接待台的护士小姐愣了愣，好半晌才追了出去。 “等等，同学。” 护士举着一块银色手表小跑到她面前，“这是上次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小姑娘身上掉下来的，手术室取下了随身物品，当时着急救人把这事情给忘了，你见到她的时候麻烦转交一下。” “好。” 顾之薇犹豫片刻，接下了，一头钻进了烈日。 “小薇，怎么了，又缺钱？现在没空，晚点给你打。” 手机那头传来顾天薪低沉地嗓音，间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哭泣声。 “舅舅，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苏慧歆会搬来我宿舍。” 顾之薇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讯问。 “解释什么，你打的那两个人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听说苏慧歆是自己主动和校方提出帮忙解决。 换宿舍是她唯一的条件，你可要好好相处，记得谢谢她。”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不管，赶走她，不然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到时候你可别怪我惹出更大的麻烦。”顾之薇冲着手机吼道。 苏慧歆这个人最喜欢玩弄这些把戏，菩萨的脸魔鬼的心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要不是蓝月集团的继承人，恐怕她连看一眼都嫌弃。 “顾之薇，我给你脸了是吧，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不就是晚上一个房间睡觉，你不喜欢她就不要理她。虽然她爹是个人精讨人厌，但是一码归一码。 人家长得漂亮、学习好，还常常做慈善，对你更是百依百顺。 从小到大，哪里不如你，你还嫌弃起她来了。那个叶清欢，对你爱搭不理，你倒是屁颠屁颠贴上去，你眼睛是不是瞎了。这次你要是再惹祸，我就让你退学！！” 顾天薪越说越气愤，一下子没了兴致，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准备继续数落她时，耳边就只剩一阵空灵的嘟嘟声。 “天薪，你快点，我后背都要着火了。”苏辞指着背上冒烟的火罐催促道。 “抱歉抱歉，刚研究没经验，来了宝贝儿。” 顾天薪一脸谄媚的爬上床，不停地赔不是。 …… 挂了电话，顾之薇气呼呼地一口气跑回了宿舍，可是看见的人却不是苏慧歆。 “怎么，意外？还是惊喜？” 明伊坐在她的转椅上，脸上是一副等候已久的倦怠。 手里还摆弄着一个洋娃娃，桌子边缘放着一盒细针，针头嵌在珍珠里，针尾极为锐利。 顾之薇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看明伊这耀武扬威的模样，瞬间就明白了今天的事情。 难怪叶清欢不肯让她知道，这是顾及到明熙悦？ 她不悦地用力踹了一脚掉在地上的大白兔玩偶，拉出另一把椅子坐下，“不好意思，没把握好力度。” 明伊掸了掸洒落在身上的针，别有深意的笑道，“这比起溺水的窒息感还真算不了什么。说实话，你比我预想的时间晚了那么一点。” “那是因为你故意让人把南湖说成了北湖，否则我敢保证吃鱼食的一定会是你。” 顾之薇眼眸森寒，像一把刚开刃的刀子，随时准备插入她的心脏。 “嗯，这倒是，毕竟集训营两千多人，你是最出色的，顾大小姐，过去你真是——风光无限，天不怕地不怕。” 明伊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三张有些陈旧的照片，一一摆在她面前。 第一张照片上所有孩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第二张照片的孩子脸上已经带着些疲倦，到最后一张就只有满脸惊恐的孩子。 尘封已久的伤疤明明结了痂，忽然就有人掰住使劲往两边扯开，直到鲜血喷涌才肯罢休。 窒息般的疼痛涌上心头，顾之薇额头青筋暴起，眼眸猩红，咬牙道，“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来跟你叙叙旧。 当年，你带着我们私自逃离集训营去探险，结果落入匪徒手中。你们家老太太动用了国外的军方力量才救出人质，来的很及时。” 她眼睛微眯，目光像毒蛇一样缠在顾之薇发白的唇角。 “别说了！！” “匪徒全部不留活口。更花重金压下这件事，对外就说是大家胡闹集训营不得不解散。可事实真相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所以，不要以为拿捏住了我的秘密，我就会低头。 反正我这副身体也只能这样了，就算是被别人当成神经病我也无所谓，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你不让我顺心，大家就鱼死网破。” 顾之薇冷笑一声，抬头斜睨着她，“你觉得我会怕你？” “你要是不怕，刚刚为什么放下拳头。放心，我来就是提醒你不要重蹈覆辙。 这次再失去，留下的恐怕就不只是睡眠障碍了。既然明伊回来了，明熙悦，不许动她。叶清欢，我也不会动她。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明伊说完就收起桌上的照片走了。 顾之薇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生气，浑身发软，埋首膝间。 有些事情，无论过多久都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遗忘。 第30章 好奇 “薇姐姐，你很久没来孤儿院了，我以为赶不上和你道别。院长说我被国外一对夫妇看中收养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 明伊搂着顾之薇的腰撒娇，阳光落在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快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却藏着淡淡的忧伤。 顾之薇替她揉开抿紧的唇角，心里有些不好受。 “对不起明伊，奶奶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同意我带你回家。” 她每次都撒泼耍赖、使尽浑身解数求奶奶收养明伊，可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就只能经常逃跑出来看她。 打从第一次出席常安市孤儿院慰问活动见到明伊，她就把这个瘦弱而又坚强的女孩当作妹妹一样。 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比明伊大多少。 明伊摇了摇头，反而安慰起她，“薇姐姐，没关系，我只是觉得有了我，薇姐姐就不会那么孤单，我也不会孤单。 就算没办法每天见面也没关系，等长大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做所有想做的事情。” 她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什么都为别人着想。 “放心，哪怕你去了天涯海角，只要你想我，我都能有办法赶到你身边。 那户人家我打听过了，家庭条件很不错，也没有其他孩子，人也好，你以后就有吃不完的巧克力。” 顾之薇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面对明伊的时候总是表现出过早的成熟。 说起话像个大人，看起来无所不能的样子，她眼里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嗯，那真是太好了，薇姐姐，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忘记也没关系，我长大了，无论如何也会回到你身边。” 明伊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郑重地向她承诺。 顾之薇恍恍惚惚，分不清虚实，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的明伊和自己了。 刚要伸手去触碰，眼前忽然陷入一片硝烟。 鼻尖充斥着漫天腥臭味，小孩的啼哭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就有子弹扫射穿透人体的声音传来。 顾之薇仿佛置身人间地狱，久远的记忆泄了闸，脑子里传来剧烈的疼痛，逼得她不得不蹲下身来。 “薇姐姐……” 顾之薇循声望去，明伊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赤裸着半截身子，脸肿的几乎认不出来，胸口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汩汩冒着鲜血。 “明伊，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躲好了吗？” 顾之薇看着眼前的一切傻了，愣在那儿，双腿动弹不得。 看着另一个自己连滚带爬，颤抖着跪倒在她身边，脱下外衣遮住她的身体，“不要，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为什么……” 这样的场景她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无论哪一次她都没发现哪里不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 她们被劫持到孤岛的第三个小时，军队就已经泅水秘密登陆。 她用藏在袖子里的刀片割断了绳子，逃走了。 然后趁着匪徒酒醉金迷时，和几个捆在一起，身手最好的同伴辗转各个营地，第一时间趁乱把其他人救了出来。 她怕流弹伤到明伊，就先让她和几个受伤的同伴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自己抢了一个匪徒枪，引开了周围的劫匪。 分明走之前她是完好无缺的。 “薇姐姐，我很高兴，我以后可以永远在你身边陪伴你……” “不要！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出来的，都是我害了你，求求你，别死……” 当炮弹炸裂的声音响起时，整个屋子都在晃动，连着明伊脸上的笑意都逐渐模糊。 顾之薇泣不成声，倒下的那一刻，耳畔只有奶奶杀意决绝的声音，“把小姐带走。整座岛一个不留，彻底清洗。” 她看着奶奶像久经沙场的将军一样，有条不紊地指挥那些军人，突然觉得好陌生。 脑子里的意识随着直升机的轰鸣，渐渐分散，眼前白茫茫一片。 一会儿是明伊天真的笑脸，一会儿又是她死前的惨状，一会儿是自己撕心裂肺无助的哀嚎，一会儿又是叶清欢溺死在湖水里泡的发白肿胀…… “顾之薇，醒醒，你怎么了？” 叶清欢微微侧过身，轻拍她的脸颊，眼神里充满担忧。 顾之薇回来的时候，叶清欢还是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看着她双眼无神地脱鞋上床，熟练的躺在自己身边，从身后搂住自己。 她好像很疲倦，是叶清欢从未见过的颓丧。 那一刻，她觉得顾之薇像极了街边被遗弃的小狗，从头到脚写满了无助。 药性还没有完全消退，带来的疲倦感再次袭来时，她便和顾之薇一同入梦了。 只是没多久，她就被紧贴在身后的阵阵战栗惊醒。 顾之薇似乎是梦魇了，这么低的空调还满头大汗，圈禁着她身体的双手一直在用力收缩，勒得她骨头都快断了。 “顾之薇……醒过来，醒过来就没事了。” 好一会儿，顾之薇才猛的睁开眼，视线逐渐清晰，就看见叶清欢近在眼前。 她唇齿间吐出的热息给顾之薇带来了一丝清明。 “清欢，我做了个噩梦……梦里的我，很没用……对不起……我以为我能保护……” 你们。 顾之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眸湿润，将叶清欢死命搂进怀里，就差要把她融进骨血。 “谁要你保护了，我快呼吸不了了，你松开一点。” 叶清欢锤了锤环在颈项坚实有力的臂膀。 “我不松开，叶清欢，你怎么总说让我松开，我一松开你就会不见了……” 叶清欢见她越说越没谱，情绪很不稳定。 不禁想起她不要命的跳湖就自己，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揉了一下。 放弃挣扎了，任由她搓圆捏扁。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又没死，”话说出口就感觉她身体倏然僵硬了，轻呼一口气，软了软语调，“今天吓到你了，抱歉，以后我会小心的。” 叶清欢抽出手去轻拍她背部，一下又一下，极尽温柔和耐心地安抚她。 半晌，顾之薇才扯开嘴角，浅浅一笑，“你要是每天都对我这么温柔多好，要不我天天去南湖游一趟？” 正经不过三秒，顾之薇又开始油嘴滑舌，叶清欢无语，却也放心了，大力拍一下后背，推开她坐了起来。 “救命，叶清欢，你这是谋杀，我受重伤了，你赔我！” 顾之薇像个蚯蚓似的往她身上蹭来蹭去，黏得她浑身痒痒。 “别闹，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踹下去。” “你踹的还少吗？” 二人在病床上打打闹闹，好像完全忘记了这里是公共场合。 病床发出的嘎吱声惊扰了埋头看小视频的校医，她撇过头瞧了瞧，脸上笑意浓得化不开。 校医推了推眼镜，轻咳两声，下了逐客令，“行了，没事就赶快走吧，回去再腻歪。我这还有事儿，药给你放床头柜了，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好好照顾自己，以后可别再来了。” 走之前，顾之薇突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一个人，“梁辰怎么不见了？” 叶清欢边叠被子边指了指另一张空的病床，高叠的被子后面露出个可爱的小卷毛，静静地听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们刚刚这么闹腾，她都没醒，肯定是昨晚没睡好。 顾之薇：“她这是课业繁重，还是想拿奖金熬夜读书了？” “应该是为了开学考的事情。她除了软件计算机那些，其他似乎有些吃力。你没看到，现在图书馆已经夸张到每天都要抢着预约才有位置。” “嗐，考试而已，值得这么千辛万苦吗？” “瞧你这意思是胸有成竹？” “除了对你，其他我都没在怕的。” 顾之薇拍拍胸脯，毫不吝惜地吹着牛皮。 她这副样子让叶清欢一时分不清先前看到的她是不是错觉。 “但愿你的嘴硬能撑到成绩出来的时候。” “清欢，要不你给我补习吧，你不是挺厉害的吗……” “想得美。” 叶清欢嘴角轻扬，来到校医面前郑重道了谢，“您辛苦了，添麻烦了。” 校医摆摆手，“行了，走吧。” 叶清欢回头看一眼绞尽脑汁在想什么的顾之薇，眉眼弯弯。 顾之薇跳下床拿起旁边包好的药挂在手脖子，紧跟着她追上去。 四周很安静，除了个别晚归的学生匆匆往食堂方向赶去，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顾之薇一路都没什么话，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叶清欢侧头望了一眼，依稀能从她眉宇间看到噩梦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就觉得很在意，噩梦缠身的痛楚……那份逃不脱的绝望……她深有体会。 可是，顾之薇这样的人，有什么能让她这么痛苦？ 中途清醒时，听梁辰说过，苏慧歆不知道为什么搬进了她宿舍，她对此十分恼怒。 还以为她们关系不错。 这件事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吗？ 不，不应该。 “顾之薇，你做噩梦，和苏慧歆有关系吗？” “清欢，好奇是很危险的信号，你确定要知道？” 顾之薇嘴角露出一抹鲜明的坏笑，像渔者见到抖动的水面一样，心底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我就是好奇一只蚂蚁也不会好奇你。 还不是怕你到时候非要挤到我们宿舍，我跟你说，梁辰晚上会把东西搬回来，你也该收拾一下了。” “你说这件事，别担心，梁辰我给她找了新的地方。而且，我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你那里了。叶清欢，我现在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同寝了。” “什么！！！” “清欢，我以后不怕做噩梦了。” “什么？” 顾之薇脑袋枕着手，眼睛微眯，惬意地跟在叶清欢身后，晚风吹来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叫醒我。” 叶清欢心里突突一跳，目视前方，撇撇嘴，“我可没有那么闲。” 太阳已经偏西，橘红色的余晖将医务室的落地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 梁辰趴在空荡荡的医务室睡得很熟，身上披着毛毯，怎么叫都叫不醒。 护士小姐再次尝试推了推她，小声道，“同学，醒醒，我们该走了。” 梁辰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鼻尖吐出一丝慵懒的声音，“我怎么睡着了，叶清欢呢？” 护士小姐无奈笑了笑，这小姑娘，让她看着点滴，结果睡的比病人还要熟。 “那个国际班的学生来过了，她们看你睡的香就没叫你，两个人先走了，说有好吃的，叫你晚上回自己的宿舍。” “国际班……顾之薇，好吃的，谢谢，我知道了。” 梁辰念叨着，慌忙把毛毯往护士手里一塞就夺门而出。 第31章 顾之薇，回寝 蓝天国际的夏夜即便没有人参与其中也热闹非凡，举目四望，到处皆是灯火阑珊。 叶清欢一个人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里面依旧有不肯离去的学生埋头苦读。 她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复习材料，上面的字迹俊秀挺拔，力透纸背，一点也不像出自柔弱女子的手。 走到南湖，就看见桥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宣传板报，忍不住驻足停留。 白天经过时她总是急匆匆的，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这一看，上面的主角不就是林巧巧，以及……苏慧歆…… 宣传板报上的苏慧歆面带笑容，优雅大方，一只手轻搂林巧巧的肩膀，另一只手和她紧紧握在一起，二人看起来关系亲密得很。 叶清欢想起，白天听云漫溪提过，林巧巧已经来上学了。 图书馆风波中，那两个女生因为长期对他人实施霸凌，第二天就已经被校方开除。 此次，校方不仅安排专业心理咨询师对林巧巧进行心理疏导，专门派人去她家里进行了慰问，还抓住机会雷厉风行地开展了一系列主题宣传活动。 为表彰她的勇敢无畏，以及苏慧歆的见义勇为之举，并宣告校园欺凌在蓝天国际绝对不会再出现，将会创建一个开放、民主、和谐的校园环境。 最近林巧巧几乎成了蓝山国际用来宣传严谨治校的重要人物，和那个所谓见义勇为的苏慧歆共同被评为年度校园明星。 这一系列举动将本来造成的负面影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更是让各大媒体为蓝天国际做了一个免费的宣传机会。 这样筹谋得当的公关手段，的确很符合大企业的做派。 真是……讽刺至极，受害者和施暴者一同加冕，这就是资本的力量，颠倒黑白。 诚如她所希望的，没有任何关于她和顾之薇的相关消息，就好像那天她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得不说，顾之薇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了解她，即便什么都没说，她也都懂。 “清欢。”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更显得万分柔和，吓了她一跳，叶清欢循声而去，就看见明熙悦穿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向自己款款走来。 “熙悦，你这么晚了怎么会来这儿？”叶清欢惊诧道。 明熙悦眼眸闪动，目光她在脸上逡巡，口中似乎含着千言万语，到最后也只汇成了一句：“最近好吗？” “挺好的。” 叶清欢淡淡一笑，再见到明熙悦，眼前第一个闪出的居然是明伊那张苍白阴郁的脸。 想起她的警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清欢，你怎么了，”明熙悦笑了笑，脚下挪动步子，不远不近的站在她面前，“这才多久没见，你该不会忘了我吧？” 她的一举一动，明熙悦都看在眼里，心不由得抽了抽。 才一段时间不见，为什么有种和她之间隔了一道屏障的感觉。 “怎么可能，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嗯……其实我一直都跟在你身后，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你见面。” 明熙悦目光低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最近一段时间，你受委屈了。我爸爸他……真的是太过分了，明明你才是救人的那个。” 叶清欢明白了，她这是为学校不公正的处理感到歉疚，为自己鸣不平。 她还是那么单纯善良，忽然觉得自己因为明伊几句话，心里就对她生出的一丝疏离真的不应该。 可是，明伊真的让她很在意。 一开始她担心明伊会为了继承明家伤害明熙悦，所以总想着要找机会提醒她。 可是经过上次落水一事，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明伊对明熙悦的感情有些……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觉得有些怪异。 “熙悦，你是知道我的，我清净惯了，这样对我来说更好。而且根本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觉得抱歉，你很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 明熙悦眼前一亮，终于笑开怀，上前揽住她胳膊，“有你这句话就好了，我这些天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就怕你不理我了。” “太晚了，我们赶快回去吧。说起来，明伊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她似乎很黏你。” “她身体不舒服，这两天一直待在宿舍。我还是等她睡着了才脱身出来寻你。” 明熙悦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我原本还想跟你住一起，可是她闹着要来，没办法，只好依她。” 叶清欢眼珠子一转，不咸不淡地问：“我听说你父亲要让她继承明家，她怎么想？” 明熙悦笑的更欢了，“奶奶告诉你的吧，这怎么可能，明伊她身子不好，处理不了这些事情。 虽然我们不是同一个妈妈生的，但是她对我很好，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把我当姐姐。可能就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颠沛流离，缺少关爱，有的时候比较胆小又爱撒娇。” 胆小……爱撒娇…… 叶清欢看她一脸无知幸福的样子，忽然觉得告诉这个好朋友，她妹妹的另一副面孔有些过于残忍。 也许明伊这么对自己，真的就只是单纯的讨厌，并不会伤害明熙悦。 “那个，熙悦，我是觉得……世事无绝对，你看呢？” “清欢，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不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明伊就是我的亲妹妹而已，你别误会……” 叶清欢：误会，我能误会什么？ 明熙悦越说越小声，偷眼去瞧一脑门问号的叶清欢。 不过，听明熙悦这么一说，她心里多少也踏实了一些。 “身体都好了？听明伊说你不舒服。” 叶清欢上下打量她一番，似乎和从前没有太多差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化了淡妆的缘故，还是说夜色遮盖了她的不适。 明熙悦顿时觉得，这几天的担忧在叶清欢的几句话里全都烟消云散了。 “放心，见到你什么都好了，对了我买了两张电影票……” 话还没说完，叶清欢就先停下脚步抽出了被她揽住的胳膊，示意她已经到达目的地。 “你到了，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叶清欢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才跨上阶梯，就见到苏慧歆抓着顾之薇的胳膊往外拽。 “我才是你室友，你怎么可以夜不归宿！” “你家住海边呀，管那么宽。你松开，我都说了不会听你的，你一个人住不宽敞吗？干嘛一直缠着我不放。” 顾之薇使劲甩都没把她的爪子甩开，衣服都被拉变形了。 二人拉拉扯扯，卡在大门边上，苏慧歆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顾之薇身上了。 大家都知道国际班的学生非富即贵，谁也不想惹麻烦。 因而几个晚归的同学就算满脸倦怠，也不敢上前劝阻，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躲在一边看白戏。 心底有把火噌得一下就点燃了，叶清欢铁青着脸，大踏步向前，斜了一眼顾之薇敷在苏慧歆身上的手，冷道：“麻烦让一让，不要在这里影响校容校貌。” 顾之薇浑身一颤，好像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清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我正要去接你，中途有事耽误了。” 叶清欢没有搭理，老实说，看见苏慧歆的那一刻，心里依然有大耳刮子抽她的冲动。 只不过在视线撇到顾之薇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怒火就瞬间转移到她身上。 她很清楚，顾之薇要是铁了心讨厌一个人，根本不会给别人纠缠的余地。 叶清欢眼睫低垂，强压住怒意，只扫了一眼，挡在门口的二人莫名其妙自动移开了，眼睁睁瞧着她径直进了宿舍楼，按下电梯。 “清欢，对不起，我，你放开！！” 顾之薇怒极，拖着苏慧歆跟到了电梯旁，猛然推了她一把。 这才抽出手带着讨好的意味，扯了扯叶清欢裙摆。 “清欢，你生气了吗？” 顾之薇心揪紧了，她的眼神是那么冷酷，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叶清欢一声不吭，眼睛盯着闪动的电梯楼层，余光微不可察地落在抓住自己的手。 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落入苏慧歆眼中，就像是白日惊雷一般。 苏慧歆失声大喊： “顾之薇，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你怎么能向这种人低头，你忘了你什么身份了？” 顾之薇这下子真火了，怒目而视，吼道：“我什么身份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你赶快给我滚。” 苏慧歆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呵斥，既是屈辱又是羞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眶发红，坚持不肯离去。 见叶清欢要走上电梯，一个箭步将她拽了出来。 她的力量极大，要不是顾之薇反应快，将叶清欢拉近怀里，险些就要摔倒。 “苏慧歆是吧，” 叶清欢反手握住顾之薇，整个人冷得像千年寒冰。 “听好了，我已经同意和她同寝，我们才是室友。请您移动尊贵的步伐离开这里，别让贫穷的气息玷污了您的高贵。” 旁边围观的同学都惊呆了，她们头一次遇到敢和国际班学生正面刚的人，看向叶清欢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苏慧歆嘴角抽了抽，脑子里疯狂运转要说的话，舌头偏偏打结了。 她打娘胎出来，除了顾之薇，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众给她甩脸子。 顾之薇先是一愣，随后便趁此机会掌握主动权，与她十指交叉，炫耀似的故意在苏慧歆面前晃了晃。 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清欢在外人面前剑拔弩张的模样，而且还是为了她。 这么一想，心里美滋滋的，刚刚的患得患失也荡然无存。 叶清欢松开了手，走进电梯，沉着脸，对还沉浸在幻想中的幸福的顾之薇喊道，“愣着做什么，回寝。” “哎，来了来了！”顾之薇迈着小碎步欢快无比的将那些等电梯的同学挡在了外面，“不好意思各位，人满了，等下一趟，谢谢！” 同学们：？？？ 第32章 贤惠的顾小姐 叶清欢推门打开灯的一刹那，眼睛睁得大大的，还以为走错宿舍了。 反复确认几次宿舍号才敢走进去。 走之前房间还乱的跟狗窝一样，现在窗明几净，井然有序，每一样东西都各归其位，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连着枕头一齐摆放在床尾。 更可怕的是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亮堂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怎么样，跟我一起住还是不错的吧？” 顾之薇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物品如数家珍的介绍了一遍。 叶清欢：“你这是……叫了家政服务？” 顾之薇：“怎么会，我可是忙了一整天，特意想给你一个惊喜。” 叶清欢：呵呵，所以她腿伤那段时间这个不会，那个也不会，纯粹是使唤自己玩儿呢？ “让开一点。” 叶清欢将放下手上的东西，左看看，右瞧瞧，到处都一丝不苟，连柜子边缘的缝隙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顾之薇跟在她身后团团转，笑着自说自话，“你柜子里的东西我也给你重新整理了一遍，衣服也叠了，就连拖鞋我都重新换了，换成跟我一样的。” 叶清欢坐在床沿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粉粉嫩嫩的拖鞋，脸色一僵。 要不是只此一双，真想用这个拍晕她。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这，这床怎么了？” 叶清欢唰的一下丢了手中拖鞋站起身，使出浑身力气摇了摇—— 纹丝不动。 顾之薇双目闪闪发光，丝毫没有注意她逐渐黑化的脸。 一会儿床头一会儿床尾的敲敲打打，激动不已，像个二傻子。 “哈哈哈……你终于发现了！这是我的得意之作，反正咱俩一直都睡一起，两张床太见外了，学校又不让换床，我就私人订制的给它钉在一起了。” 叶清欢突然觉得头好痛，额角青筋抽了抽，默不作声地穿上粉到没边的拖鞋。 走到衣柜旁边打开柜门，好家伙，每一件衣服码得整整齐齐，就跟专柜里摆放的商品一样。 突然有些无从下手…… 叶清欢满脸困惑的看着两眼发光的顾之薇消失在浴室，还是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可是睡衣跑哪去了？ 叶清欢四下搜索，一抬头才发现挂在衣柜最高处的衣服不见了。 从衣柜底下的小抽屉摸出遥控器，仰头对着挂衣架按了一下，一排睡裙缓缓推出。 叶清欢傻眼了…… 里面挂了七条睡裙，七种颜色，而且全都是深v蕾丝吊带，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顾！之！薇！” “来了来了，水温刚好，需要什么服务？” 顾之薇从浴室探出个头，手里还拿着花洒，她在调试水温。 “喜欢吗？”顾之薇嘴角噙满笑意。 叶清欢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衣柜，满面怒容，“我的睡衣呢？” “你那些睡衣不适合，款式太幼稚了，我捐了，楼下不是有旧衣回收，顺便做个慈善。” 她居然敢嫌弃自己的睡衣幼稚，再幼稚能比得过这两双粉兔兔拖鞋？？？ “赶快洗澡吧，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裸睡，反正我是不会介意的。” 顾之薇一脸贱笑，就差把心怀不轨四个字贴在脑门上。 叶清欢竭尽全力平复心绪，深呼吸几下，咬着牙取下一件黑色吊带睡裙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啦响起，顾之薇贼头贼脑的瞄一眼门缝，暗暗得意，近水楼台诚不我欺。 闲着无聊，她又围着床转了几圈，时不时摆弄几下枕头、床单。 一幅美好新生活的画面仿佛在眼前缓缓展开。 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溜进来睡觉，她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同吃同住。 眼尾一瞥，这才注意到书桌上多了一叠东西，小心抹平被自己坐皱的床单，她走到桌边坐下仔细翻看起来，忍不住惊叹： “叶清欢是机器人吗？怎么能把字写的比印刷体还要齐整。” 岂止是齐整，但凡好字必定蕴含了书写者本身的气韵，字如其人四个字说的就是叶清欢这种人。 她这几天日夜泡在图书馆就是为了整理复习材料？ 不对吧，她不是上课从来只带一只笔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那么…… 顾之薇纤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纸面，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叶清欢皱眉忙碌的模样。 这几日她都紧跟在叶清欢身边，她看书，她看她，时不时挨个骂，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顾之薇咬了咬唇，叶清欢这个人真是——嘴硬心软。 嘴角微扬，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人了。 平常一看到书就跟上辈子有仇的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吸引着翻阅起这些材料来。 叶清欢整理的十分细致，重难点突出，清晰明了，知识点覆盖了整个中学时代，而且各科齐全。 比外面那些价格高到离谱的学霸秘籍不知道强多少倍。 瞧着这么高一摞，顾之薇心里不禁有些心疼，难怪需要日夜埋头整理。 好几次看她累到边揉太阳穴边看书，自己还在那儿说风凉话，笑话她考神也有临时抱佛脚的时候。 半个小时过后。 听到浴室门手柄转动的声音，顾之薇心里一紧，手中动作一顿，心跳如擂鼓，连带呼吸都急促起来。 光是想想身后的画面，就忍不住血脉喷张。 “把纸巾递给我。” “好，好的。” 顾之薇满脸通红，低着头娇羞的的转过身。 嗯？？？ 只见叶清欢整个人被水汽包裹着，双眼紧闭，身上一件冬天的毛绒睡袍，将身子遮盖的严严实实，整个人像头熊。 顾之薇上一秒还在天堂飘忽，下一秒就直坠地狱，内心无限崩溃，人算不如天算。 “叶清欢，你是从哪个旮旯找出来这么个玩意儿，我怎么就没发现。” 哎呀，失策，忘了浴室清理一下。 宿舍空调冷，内外冷热温差大容易感冒，叶清欢特意在里面储物柜放了一件浴袍，梁辰提过的。 “要你管，纸巾呢？” “啊，在这儿，怎么，沐浴露溅到眼睛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帮你擦。” “不用，我自己来。” “这儿就咱俩，还推脱什么，我看着眼眶都红了，疼吗？” 顾之薇拉着她坐在床沿，一点也不敢马虎，将可湿纸巾弄湿一角，一手托着她脑袋，俯下身子凑近她。 她这样可真乖……热气将她蒸腾得像是脱了壳的虾，红彤彤、粉嫩嫩。 顾之薇咽了咽口水，拿出万分的毅力按捺住心中躁动。 叶清欢仰着头，齐腰长发瀑布一般披散，娇嫩的唇瓣难得有了这样明艳的颜色，上面缠绕着一层氤氲水汽。 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脸上是顾之薇鼻尖喷洒的灼热气息，她动作十分轻柔而又缓慢，甚至能感觉到指尖划过皮肤的颤抖。 “好了没？” 叶清欢言语间有些莫名的焦躁。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了，剩下你自己来。我，我先去洗澡了。” 顾之薇管不得口干舌燥，随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睡衣和浴巾，一溜烟冲进浴室。 猛的一拳砸在墙壁，为自己刚刚脑海里汹涌澎湃的无数想法感到无比痛苦。 明明就在眼前，她还不能强摘这朵高岭之花。 叶清欢眨巴眨巴眼睛，等视线清晰的时候就只听到水声和墙壁的震颤。 “这人，总是奇奇怪怪的。” 无奈摇了摇头，她起身从书架抽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有些陈旧的书，靠着床头仔细翻阅起来。 每翻过一页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新旧不一的笔记。 她看的很入迷，眼中神采飞扬，连顾之薇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娘子关》，讲什么的？” 叶清欢过于沉浸书中，被吓了一跳，眉头微皱，有些不悦地合上书，放到一边。 她在读书的时候最是不喜欢别人打扰。 “我打扰你了？” 顾之薇有些抱歉，赶忙闪远一点，甩了甩浓密的短发，又用干毛巾狠搓了几下，识相地站到空调底下吹起来。 叶清欢眉头皱的更深了，干脆站起来走向阳台。 顾之薇心里有些忐忑，自己怎么把这茬忘记了，前些天梁辰才刚警告过自己，她看书的时候如果被打扰，后果很严重。 “过来。” 顾之薇一时没明白，杵着没动，等到她喊第二声的时候，才晃过神，这是叫自己呢。 “哎，来了。” 叶清欢没有开灯，其他楼栋外的景观灯还算有些亮，外面柔和的灯光投射在阳台，将她精致的五官衬得越发魅惑。 “再靠近一点。” 顾之薇愣愣的挪动脚步，乖乖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就只是盯着她漂亮到不像话的眼睛出神。 叶清欢向来疏冷的脸像是春雪消融，多了些许温润的颜色，明亮凌厉的双眸褪去锋芒，像是长了钩子，逗引着她。 “低头。” 顾之薇像个木偶一样，言听计从。 直到叶清欢收起吹风机，她才回过神。 虽然从前长头发的时候叶清欢也为她吹过头发，可是都没有今日这般让她迷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叶清欢柔若无骨的手指在发丛间穿梭时——满怀柔情。 “为什么剪头发了，你，没什么。” 叶清欢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有些突兀，忙打住了。 顾之薇抓了抓脑袋，撇过脸，低声道：“我想帮你吹头发。”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嫌弃吹头发麻烦，我就想，我要是短头发干的快，不费事，就可以把时间空下来给你吹头发。” 叶清欢吞了吞口水，没再说什么，关上阳台的玻璃门。 顾之薇炽热直白的话语像是燃烧的火焰，燎着了她。 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能考第一吗？” 顾之薇：“啊？第一，应该，应该不能吧……” 叶清欢认真思索着：“体育成绩有百分之三十，你可以满分？” 顾之薇一听体育两个字，立马自信爆棚，拍拍胸膛打包票：“没问题！” 叶清欢扯了扯嘴角，将她按在桌前，指着那堆复习材料，“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你补课，前提是你要一天不落，风雨无阻的学习。” “真的！！”顾之薇激动地一叠声答应，“只要是你教，别说风雨无阻，就是天上下刀子都阻挡不了我学习的心。” 叶清欢眼睛滴溜溜一转，从那堆复习材料里抽出一叠练习卷，大手一挥： “今晚全部完成，都是基础题，小问题。” “啊？？300道基础题……这算哪门子小问题？” 叶清欢侧头微微一笑，“你能做到的，对吧。” 顾之薇魂都飘了，“放心，我行！！” 叶清欢心里算盘打的响当当。 多亏梁辰黑了教育系统，她早就拿到顾之薇之前在学校的学习成绩。 她只是不学，不是笨，实际上她的脑子非常好用，这两天反复试探过，许多题目都能够举一反三，有自己一旁指点，考个前二十，加上体育优势，第一，不难。 然后自己又拿起书躺床上看起来了，留顾之薇一个人在台灯下埋头奋笔疾书。 一直到凌晨三点，两个人才疲惫不堪的关了台灯躺下。 叶清欢觉得自己八成是赶不上早课，因而安心的睡了。 反正无论去不去，老师讲的那些她都会。 顾之薇一脸幸福的贴着叶清欢毛茸茸的胳膊，睡的很安心，她旷课这件事老师要是还不习惯就该好好检讨了。 反正无论去不去，老师讲的那些她都不会。 第33章 清欢，我来接你了 前一秒钟还热浪逼人，这会儿天气就来个大变脸。 下课铃声绵长的尾音还没有消失，外面就已经狂风大作，不多时便是倾盆大雨。 “完了，没带伞，不知道我男朋友会不会记得送。” “幸好我有准备。” “唉，看这架势没一两个小时停不下来。” “云老师我先走了。” 叶清欢从云漫溪身边走过时，小声打了个招呼。 “好。” 云漫溪埋头收个琴谱的功夫，望了一眼砸在落地窗上的雨水，转头就不见了叶清欢。 今天的雨真的很大，即便没有雷鸣助威也能这样恣意洒脱，真的很令人羡慕。 叶清欢这么想着，走到楼栋之间的连廊时，狂风带着浇湿的泥土味扑向了她。 身边有伞的学生缩着脖子跑了，等伞的学生一看见来人就拔腿钻进了伞底，也有没伞的人跺着脚来回走，咒骂几句老天爷不识相。 叶清欢等了好一会儿，仰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老天似乎并没有罢休的意思。 她一头扎进了雨里，不慌不忙的走着。 相比较那些在雨里奔逃的背影，她有些过于气定神闲，以及……不合时宜。 背对着其他人讶异的目光，她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实。 没什么好在意的，从小到大，她从没有得到过一把伞。 期盼过，失望过，后来索性连等待老天爷的怜悯都没耐心了。 淋雨这样的事情实在算不得是一件事，更何况夏天原本就每日都得洗澡，没差。 雨越来越大，砸在裸露的皮肤有点刺痛，就像…… 叶清欢浑身一颤，抿着唇，搂紧双臂。 她低估了这雨的威势。 远处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坐在后座的明熙悦一眼就认出叶清欢，忙拍打着车窗，要司机放自己下去。 “姐姐，这么大的雨，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明伊，你先等下，我看到清欢了，她没带伞，咱们车里有伞吗？” 明伊重重咳嗽两声，悄悄藏起了身后的折叠伞。 “没，咱们从来不需要带伞的，姐姐忘记了吗？” “清欢她好像不太对劲，我要去看看。” 明熙悦焦急万分，车还没停稳就忙打开车门要下去，吓得前面司机一阵冷汗。 “小姐，要不我调个头过去，雨太大了，您别下去。” 明伊狠狠剜了一眼多管闲事的司机，吓得他立马闭嘴。 “不行，这么大雨淋了肯定要生病，姐姐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去。” 明伊可怜巴巴的请求，眼中的担忧全都汇聚在手中的力道。 “你别拉着我，清欢！！” 明熙悦伸长脖子喊，她却依旧蜷缩在雨中。 叶清欢满耳朵都是震天的雨声，隐约觉得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茫茫雨海，什么也看不清。 一转头，就看见顾之薇斜挎着一个单肩包，拼命挥舞双手向自己飞奔而来。 “清欢，我来接你了！” 叶清欢愣住，停下脚步，忽然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耳朵里来回反复回荡着这一句话，眼睛里就只剩下高挑的她弯腰狼狈奔跑的模样。 “清欢，你怎么不等我来接你就跑了。我一看开始下雨了就往这儿赶，还是晚了一步，问了才知道你冒雨走了。” 即便是大雨滂沱，也压不垮顾之薇眉眼之间高耸入云的欢喜。 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她高挺的鼻梁，深邃迷人的眼眸令叶清欢一扫眼底阴霾。 忽然就——安心了。 也不觉得……害怕…… 雨打得叶清欢睁不开眼睛，身体好像不那么疼了。 “冷吗？我给你擦擦。” 顾之薇突然想起跑的太急自己没带纸巾，只好用宽大的手掌拂去她脸上的雨水。 触之所及，皆留下一片温热。 叶清欢刚想说点什么，一张口雨水就直往嘴里灌，只好点点头，索性挺直了背脊默默低头快走。 顾之薇瞧她神情怪异，也不多说，紧跟在身后，从包里掏出一把雨伞，包立刻瘪了下去。 听说今日有雨，她只带了一把伞。 方才她听说叶清欢冒雨走了，心里急得很，都忘了先开伞。 叶清欢脚步一顿，抬头望见一片透明，雨水连结成线，顺着伞的边缘蛛网一样密集地流淌。 身上的刺痛感逐渐消失了，这才看清顾之薇和自己一样彻底成了落汤鸡。 额前碎发缀着的雨珠随着她脸上的笑意滑落，躺在叶清欢手心。 有些烫。 叶清欢垂眸盯着脚尖，边走边低声说，“你这是做什么……” 总是随意闯入我的孤岛，真的很烦人。 顾之薇轻笑，这人淋个雨傻了不成。 “当然是来接你，不然我傻呀，把自己搞得像条落水狗。” “接我……”叶清欢眸色暗淡，“你不需要做这些。” “以后下雨，我都会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 顾之薇以为自己来晚了她不高兴，小心试探着虚空揽过她的腰，将伞整个偏向她。 就像她的心，在岁月如流中以不可控的速度为她倾倒。 叶清欢出乎意料的没有拒绝，连呼吸都没有一分改变。 又或许是雨太大，让她没有余力注意腰间环绕的手已经实实在在贴着。 顾之薇心脏怦怦直跳，震得她脑袋晕乎乎的。 虽然晚上她常趁机揩油，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既希望叶清欢能发现点什么，又害怕她发现什么。 胸口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别跳了！” 顾之薇咬呀骂了一声自己胸口不受控制的地方。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路边的青蛙跳的烦人。” 青蛙：？？？ 雨很大，天地充斥着喧嚣，可是她们靠得很近，众目睽睽，光明正大。 如果没有背后闪过的刺耳声音，顾之薇宁愿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她就可以一直搂着叶清欢。 这世上好像就只剩了她们两个人，相依相伴。 “清欢，快过来！” 明熙悦还是不放心的跟来了，雨水顺着车窗飘进了车里，明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侧脸。 “熙悦，你怎么在这里？” 她着急忙慌地打开车门，邀请叶清欢上车，她却没有挪动脚步。 “明伊不太舒服，我爸爸叫了专家进来学校，我正要陪她去医务室。” “叶姐姐，你好啊。”明伊淡然一笑，“看来有人陪你，姐姐刚刚可是急坏了。” 明熙悦经她一提醒，探出一半身子正好瞧见顾之薇歪着头冲自己别有深意的笑。 视线落在她环住叶清欢细腰的手，脸色不禁白了白。 “熙悦，你们……认识？” 叶清欢目光在她二人脸上来回切换。 明熙悦：“不认识！” 顾之薇：“不认识！” 叶清欢：回答的还真是默契。 明熙悦现在明白了，停车场突然冲出来的那辆车，一定是她，这是为了报自己把她扔去孤岛的仇。 那么，她接近叶清欢，难不成也是要报复自己？ 叶清欢感觉到周身气压异常变化，料定她们俩应该认识，估计是有什么过节。 “熙悦，明伊看起来很不舒服，我反正都湿透了，你快走吧。” 叶清欢替她关上车门，催促着她离开。 明熙悦侧过脸，就见明伊眉头紧锁，闭着眼睛，呼吸微弱，搂在腰间的手也不如刚才那样有力，只好放弃坚持。 “走吧，我们俩一起走回去，你堵在这儿，我们还得多淋会儿雨。真是坐车不知道走路的苦。” “抱歉，清欢，我晚点再去看你。” 明伊眉头一皱，脸沉了沉，和顾之薇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眼神。 明熙悦：“你催什么催，清欢这么柔弱的女孩都没说什么。” 明伊靠在她怀里，咬着唇，脸色铁青。 顾之薇冲明熙悦做了个鬼脸，心里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别嚣张，你是逃不脱这个女人掌控了。 明熙悦恨得牙痒痒，还不能表现出来，她可不希望因为顾之薇，让叶清欢知道自己任何一点不足。 害她的事情目前为止，至少叶清欢是不知道的，看顾之薇的样子，应该也不想捅破她们俩的关系。 “姐姐，我们走吧。叶姐姐，回头见了。” 明伊话音未落，司机就识趣地启动车子开走了。 “你们认识的吧，有什么仇？” 顾之薇眉头一挑，叶清欢的洞察力比她想的还要好。 “见过一两次，不怎么熟，也就是知道个名字的程度。小打小闹而已，我是个大方的人，过去的事情就不跟她计较了，以后嘛……看她表现了。” 叶清欢无语，“熙悦她是个好人。” 顾之薇笑的很勉强：“我知道。” 好人个鬼。 叶清欢：“她是我重要的朋友。” 有多重？ 顾之薇有些不满“重要”两字，撇撇嘴，“那我呢？” 叶清欢脑海里思绪飘飞，没有回答，把伞往她那边推了推，良久才以几乎察觉不到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是伞”。 “你说呀！”顾之薇铁了心要一较高下，狠捏了一把她的腰，“她是重要的朋友，我呢？” 叶清欢吃痛，抬起手肘撞了一下她劲瘦的腰窝，“你什么你，不要说的我们很熟一样。” 顾之薇不乐意了，故意抖两下雨伞，把雨水往她身上泼，追着她要答案。 “你说呀，我是什么？” “落水狗！” 叶清欢嗤笑一声，跑了。 “好你个叶清欢，看我饶不了你！！” 顾之薇扔了手中雨伞，笑着追上她，两个人嘻嘻哈哈在雨中旁若无人的打闹。 这一幕落在苏慧歆眼里却是刺眼得很，沾满泥水的那把伞是她送给顾之薇的。 是费尽心思，找专门的匠人花费两个月时间定制的。 她居然扔的毫不犹豫，不，她恐怕早就忘了是谁给的。 “你，从现在开始，无论用什么方法，给我跟着她，手表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我们的世界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反抗的。你居然还妄想抓着叶清欢摆脱贱命，可笑，两个都是贱骨头。 这次的事情算给你一个警告，要想像现在这样活得光鲜亮丽，以后就要听话做事，当条有用的狗。我能给你这些，也可以毫不费力的捏死你。” “是。” 林巧巧畏畏缩缩应了一声，垂落在大腿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冲进雨里捡起被丢弃的伞，低着头恭敬无比的双手奉上。 苏慧歆连瞧也不瞧，不屑地打落递到眼前的伞，摇上车窗直接走了，半人高的水花溅了她一身。 林巧巧低头看了一眼木制伞柄刻着的“顾之薇”三个字，自如的撑开伞在雨中行走，好像这本就是她的所属。 第34章 结果 “清欢，你看，我厉害吧！” 顾之薇迫不及待地第一时间将成绩单怼到她面前，还不忘用力抖了抖。 一如叶清欢所料，顾之薇轻轻松松就在体育考试中拿了个大满贯，成为蓝山国际创校以来第一个拿到满分的女生。 “看到了，我又不瞎。” 叶清欢没有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动作。 红笔在厚厚的笔记本上疾驰，没一会儿功夫就写满了十页。 桌上随意丢弃着她揉成一团的体育成绩，每个项目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 “你这体育也太差了吧。” “要你管，吵死了。” 顾之薇抹平皱巴巴的纸张，嗤笑一声，默默收进了口袋。 门口叽叽喳喳，闹腾得很，叶清欢略微分出些余光扫了一眼。 “让一让，别堵着路。” 罗婷上完厕所看到班级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立马就反应过来是那个惹不起的家伙来了。 “哎哟，她又来了……” “自己来就算了，这次还带了一群尾巴。班长，你多少也要管一管。” 几个被窗外一群顾之薇的脑残粉打断思路的学生，愤然关上了所有窗户，不住地抱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班长罗婷瞅了一眼那个独自耀眼的角落，缩了缩脖子，“别，我可不去。” 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靠窗的两个人。 顾之薇见她抬眼的功夫都没有，好奇地凑近一看，惊觉，这些题目都是她这两天反复做错的。 “这些题目你不是讲过了，我都记得，不需要再抄了。你趁现在有空，理理我。” 顾之薇的记性很好，几乎只要她讲解过的内容都能一字不差记下来。 叶清欢无视了她的卖乖求好，手依旧不停下，“我每一个知识点都用了至少三种方法解答，这样你可以挑选自己最好理解的方式，记住并且灵活运用。” 顾之薇坐在她对面，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遍遍描摹她的五官，每当落在她紧蹙的眉头，就伸出手捋一捋，铺平。 “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快回去吧，你教室离这儿远。” 叶清欢抓住在自己脸上游动的手，有些恼怒地捏了捏，将新鲜出炉的复习材料往她怀里一塞，直接下了逐客令。 “再等会儿，我这不是才来……” “带着那群奇怪的人快滚！” “她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冤枉！你别踹我呀，我跑得快，来得及。” “好话不说第二遍。立刻！马上！” 顾之薇被赶出教室后还不忘反复提醒她，“下课别跑太快，我在楼下等你吃饭。” 教室终于恢复了宁静，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无不庆幸耳朵的劫后余生。 班级里的同学起初对顾之薇的到来还抱着几分好奇心，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大方地拨拢出一些精力猜测她们的爱恨情仇。 现在天天看，每节课都看，久了都腻了。 她的眼睛好像只有教室最角落的叶清欢，其他人就像空气一样，连在她周围停留都觉得碍眼。 无论国际班闲得肉疼的学生如何追着她跑，她都是统一回复：“滚！” 可是这样非但没有赶走那些人，反而人员聚集数量越来越多，最可恶的是，顾之薇下课都不在自己教室。 他们班这段时间自从叶清欢按时上课开始，简直就跟动物园一样。 上课铃一响全班撒丫子出动上厕所，晚一分钟都进不来教室。 他们也是受够了。 班长罗婷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终于还是鼓舞勇气上前： “叶清欢同学，那个，能不能耽误你几秒钟？” 叶清欢抬了抬眼皮，照旧是和善妥帖的笑容，“班长，你说。” “嗯……能不能让你朋友别再来了，或者稍微控制一点也好，你看现在同学们都在奋战牛津、剑桥、哈佛等保送研究生名额，我们实在是……不堪其扰。” 叶清欢：“好的。很抱歉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这，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啊，呵呵，那，真是谢谢你了！” 罗婷喜出望外，开学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跟叶清欢说话，没想到她这么善解人意。 以往总感觉她冷冰冰的，笑起来也没几分温度，所以也只是见到了象征性打个招呼。 或者有事情了她才不得不去找叶清欢。 罗婷如释重负，转身对其他同学做了个胜利的姿势，突然有种刑满释放得到解脱的感觉。 铃声一响，辅导员照常两手空空的进来了。 他年近五十，脑袋毫无意外光溜溜的，像个剥了壳的卤蛋，今天难得没有戴帽子。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又抬手摸了一把脑袋，锃亮锃亮的，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大家一瞧就知道是有什么好消息。 “同学们，有个好消息要跟大家共享，我们班叶清欢同学，在上周参加青阳市举办的全国大学生全科知识竞赛决赛中大获全胜，一举摘得桂冠。” 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从前听说过她是第一名成绩进来的，没想到这么厉害！” “她几乎都不来听课，肯定是背后默默苦读了，咱都是过来人。” …… “行了，”辅导员做了个夸张的收住的手势，“此处不该无声胜有声，热烈的掌声响起来！” 班长罗婷带头，鼓的那是一个起劲儿，就跟她自己获奖了一样。 “叶清欢！” 辅导员连喊三声她都没反应，众人目光齐刷刷向她投去。 “她这是干嘛？” 罗婷一脸神秘地说，“按照我的推论，应该正在和宇宙中某种我们一般人看不出的神秘力量交流。” 旁边的同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班长懂得多。果然，神一样的人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叶清欢还是趴在桌子上对着窗外发呆，目光落在窗框上一坨小鸟刚拉的乳白色的粪便。 她很苦恼，不知道下课要不要擦了，整块玻璃都很干净，就这么一点让她难受得很。 辅导员尴尬的笑了笑，继续唾沫横飞的大量特讲起来。 坐在前两排的同学非常默契的从抽屉拿出帽子，整齐划一地戴上。 下课铃声一响，辅导员就第一时间夺门而出，他赶着回家给老婆做饭，比学生还要着急。 叶清欢为这一坨鸟粪苦恼了一节课，终于在下课的一刹那做了决定，掏出纸巾以万分专注的态度擦干净了玻璃。 班长罗婷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站在门边喊着：“叶清欢，该锁门了。” 叶清欢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走下楼，罗婷锁了门快速跟上来，“叶清欢，这次开学考你一定行，到时候别忘了请客。” “是吗，谢谢班长的鼓励！” 叶清欢冲她礼貌性地淡淡一笑，罗婷边走边退，兴奋地说起班级鸡毛蒜皮的事情。 一个不小心，脚步落了空，差点没滚下楼梯，幸好叶清欢眼明手快，及时拉住她的手。 “啊！！” “班长小心！” “哎哟我去，什么时候有了楼梯。” “一直都有的，班长。” “呵呵，是嘛，不过，叶清欢，你的手好软，又小，和我差不多。” 一米五的罗婷高兴的像个两米的巨人，两三下就跨完楼梯，“有时间咱们一起复习。” 叶清欢极具敷衍的回了一个礼貌性的鼻音。 “嗯。” 砰—— 一个人影闪过，罗婷都没来得及看清肇事者就撞上了冰冷坚硬的墙壁。 “哎哟……哪个混蛋走路不长眼睛，疼死了，我今天是水逆吗？” 罗婷捂着鼻子惨叫一声，眼泪哗哗的朝叶清欢挥挥手。 叶清欢点点头以作回应，对满脸怒气的顾之薇无可奈何，“你干嘛故意撞她？” 顾之薇哼哼唧唧走到她身边，掏出口袋里的湿巾，十分夸张的拉过叶清欢右手使劲搓了搓。 “你怎么能牵她的手，你都从来没有主动牵过我……” 顾之薇越说越委屈，垮着个小狗批脸，好像受到了天大委屈。 路上人来人往，叶清欢扶额叹息，无奈道，“不是牵，只是看她要摔倒，顺手扶一下。” “我不管，我不高兴！” “你想怎样？” 叶清欢眼睛微眯，显然已经在要捶她的暴怒边缘，因为站在楼梯高处得以俯视她。 顾之薇原本理直气壮，被她这么一看瞬间瘪了，几乎是以光速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 “晚上我请你吃饭，去我们那儿的餐厅，庆祝一下我考试通过，以及你获奖的事情，好吗？” 顾之薇偷眼去瞧她的反应。 国际学院有自己专门的餐厅，而且向来贵的离谱，叶清欢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很忐忑。 好在肚子里早就预备了一百个套路应对。 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借着这个机会，她觉得很有必要把她们的关系推进一步，不管明示暗示总得表态一下。 万一被明熙悦占得先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最近明伊住院了，明熙悦天天来找叶清欢，不得不防。 “好。” 叶清欢几乎没有犹豫，干脆利落地答应了。 “啊？这么简单，你就，你这就答应了？” 顾之薇望着她的背影一脸蒙圈，脚都忘了该干什么。 叶清欢：“那算了。” “不不不，”顾之薇傻笑着追上她赶忙改口，生怕她反悔，“你肯去就好。” 第35章 错乱 晚上，蓝山国际顶楼露天餐厅。 顾之薇穿了一身黑色西服，特殊面料在暗夜中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身姿挺拔如松，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高贵神秘之感。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请人吃饭，心里居然有些紧张，以前多少奢华的宴会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白色的三角蜡烛静谧的燃烧，小提琴悠扬婉转，每一个音符都牵动着她无尽的甜蜜憧憬。 清冷的月光洒在顾之薇带着些薄晕的面庞，将她脸部轮廓勾勒得线条分明。 时间在她心头嘀嗒作响。 明明知道距离叶清欢出现在这里还有半个小时，还是按捺不住内心激动，来回走动眺望无数次餐厅入口。 八点。 八点十分。 八点十五分。 八点二十分。 顾之薇抬起手腕，反复确认时间，距离她们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 最后她决定还是先喝杯酒让自己冷静一下。 “小姐，您这边请。” 刚抿了一口，唇齿间酒香未尽，耳边就传来侍应生低低的声音，以及餐厅厚重的门缓缓拉开的响动。 顾之薇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立刻放下手中高脚杯，转身大踏步奔向那个光华璀璨的身影。 然而…… 所见非所求。 “薇薇，你怎么吃饭也不叫我，未免太小气了。” 苏慧歆满脸堆笑，一身热烈如火的深v长裙将她姣好的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浓妆艳抹的脸透出万种风情。 看得身边男侍应一阵脸红心跳。 顾之薇脸上的笑容一僵，眉毛皱成了倒八型，背过身，语带怒意，“你来这儿做什么，出去。”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无所适从的侍应生默默退了出去。 苏慧歆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不耐烦，还依旧笑脸相迎。 挥手示意一旁的琴师暂停，自己则扭着腰肢走到她身边。 “这家餐厅是我们家的，你顾大小姐的名字在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凭借学生的身份，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包场。 即便一晚上十二万，这里也是炙手可热，在你之前预约的排单都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所以？”顾之薇对她贴近的身体避如蛇蝎，“你的意思是我要对你感激涕零？” “怎么会，我的心你难道不明白，我做什么不是为了你？我们一起长大，你去哪里都是我陪着，我们可是生死共患难的关系。” 苏慧歆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反而笑着拿起她喝过的酒杯，对准上面淡淡的唇印，眼睛痴迷地盯着她性感的唇角，抿了一小口。 无比留恋的用手指抚摸着杯口，似在感受回味她的气息。 好不容易放下的那些回忆经她的口又再次涌上心头，顾之薇也毫不掩饰心中的反感。 “你要发骚也要看对地方选对人。” 顾之薇一把夺过她手中高脚杯扔了，“少恶心我。” 苏慧歆额角抽了抽，脸垮了下来，“我恶心你，你拿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时候，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恶心你。” 顾之薇浑身一颤，转身平视她，咬牙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要对别人告白，我不过是想来再看一眼，好叫自己死心。” 顾之薇疑惑：“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苏慧歆拉着她的手，撇了一眼时间，“你定的九点，现在还早，陪我跳个舞吧，跳完我马上就走。” 顾之薇眼睛微眯，“我要是不同意呢？” 苏慧歆肩膀一耸，凑近她耳畔，发出恶劣的低语，“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得偿所愿。再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要是她看到我们俩在一起，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怎么样？” 说完，她便打了个响指，原本已经停止的琴声，又重新飘扬在餐厅上空。 “跳完就滚。”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 苏慧歆见她松了口，面上虽然表现的十分欢喜，心里却比被她拒绝还要痛苦万分。 顾之薇竟然为了一个穷丫头委屈自己，这种事情她还是头一遭见到。 “微微，搂着我的腰，就像小时候一样，我跳女步你跳男步。” 苏慧歆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甜蜜，双手主动勾住她的脖子，眼眸迷离。 顾之薇站在那儿像生根的木头，一动也不动。 苏慧歆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冷淡，拉着她的手贴在腰际，丰满的胸脯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 顾之薇心里一阵恶寒，原本舒适惬意的音乐现在听起来也变得刺耳难耐。 用力抽出手后退一步。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是个女的，不是男人，这样做并不会让我产生性冲动。” “你对我没兴趣，还是对女人没兴趣？叶清欢可也是女的，而且，据我所知，她没谈过恋爱，男的都不接受的人，你怎么能保证她会接受女的。” 顾之薇心尖一抖，她说的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叶清欢这个人嘴里面上什么都不说，但其实心里对一切都爱憎分明的很强烈。 她不愿意接受的，就是把刀架脖子上也不会屈服。 所以她才不敢轻举妄动，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是个女的，她也没什么经验。 只能小心翼翼把她捧在心口呵护着、暖着，期盼有一天她能水到渠成的接纳自己。 要不是明熙悦横插一脚，她大概也不会这么着急。 苏慧歆见她沉默不语，抬眸望了一眼门口，故意在她耳边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微微，我爱你，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把嘴闭上，否则我怕忍不住把你打成猪头。” 顾之薇对她的投怀送抱，深情款款无动于衷，也是快要忍耐到极致了，再多待一会儿就要吐了。 苏慧歆又撇了一眼时间，嘴角微扬，下巴抵着她肩头，目光里暗藏着冰刀霜剑，投向了刚好出现在门口的叶清欢。 眉眼间俱是胜利者的挑衅，她故意在顾之薇离开宿舍后派人通知叶清欢早到十五分钟。 一切如她所预料。 “微微，你抱的我好紧。” 顾之薇：“谁抱你了，松开，你吃错药了！” 美妙动听的琴声，悠闲惬意的舞步，炽热如火相拥的恋人…… 望着顾之薇高挑的身姿，视线落在她腰间紧紧缠绕的双手，叶清欢忽然觉得心口钝痛不已。 不知不觉手里一松，怀里抱着的一叠复习材料散落一地。 后天就要考试，原本她是打算让顾之薇高兴些，到时候发挥更好一点，所以回到宿舍就先洗漱换衣服。 看见衣柜挂着的裙子，她忽然就明白了，和明熙悦四手联弹的那一天，遇到的就是顾之薇。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在自己没有察觉的地方守着。 清风吹乱了白纸黑字。 叶清欢难得化了个淡妆，身上穿的正是她早就准备好的定制款蓝色低胸鱼尾裙，加长的裙摆满缀繁星。 长发如墨，随风缭绕，她眼眸中是最深沉的夜都遮挡不住的星汉灿烂。 叶清欢，今晚是真的成了来自深海的人鱼公主，是属于她一个人所有。 她来了，穿着自己准备的礼服、水晶鞋，还破天荒的化了妆，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我的……至少……应该不讨厌…… 相处这么久，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狼子野心，可是她还是来了。 顾之薇心神荡漾，眼睛都看直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抱歉，走错了。” 叶清欢浅浅一笑，眼里没了光，毫不犹豫的抬脚离开，从容淡定，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原来，横亘在她们之间的这扇门，即便开着，她也没有勇气踏进。 琴声戛然而止，直到她转身离去的刹那，顾之薇才从前一刻她的惊艳里清醒过来。 猛然意识到什么，一晚上绷紧的神经，这两天分秒不停的谋划期盼，瞬间彻底破碎，忽觉天崩地裂。 她走了。 “清欢，不是你想的那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提前到，她一直记得不多一分不少一秒，是叶清欢的生活规律。 所以，她才…… “微微，别去！” 苏慧歆死命抱着她。 “滚开！！！” 第36章 归属 片刻的从容过后，叶清欢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长廊幽深曲折，身后回荡着顾之薇漫长的呼喊。 她跌跌撞撞失了方向，无法抑制的痛楚自心底隐秘的角落喷薄而出。 砰—— 细长的鞋跟勾到了揉皱的地毯。 巨大的疼痛自右边脚踝处传来，唤醒了她暂失的理智。 这个时候脚崴了……还真是…… 叶清欢深吸一口气，扔掉了穿不惯的高跟鞋，扶着墙壁借力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站起来。 好疼…… 咬紧了牙关她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哭出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右边脚踝已经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 这时，餐厅方向跑来一个侍应生，神色匆匆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专门来找人，见到叶清欢就赶忙上前想要扶住她。 “我扶你去休息下。” “不用，我自己可以。” 叶清欢躲开他的手，望了眼还在远处的电梯，尝试挪动脚步，右脚踝处的疼痛遍布四肢百骸，只好先贴着墙壁休息。 侍应生看着眼前倔强的女孩，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奇异的怜悯。 “要不这样，我这儿有钥匙，这里的房间是给客人中途换装休息用的，里面冰箱里有冰袋，你冷敷一会儿再走。” 叶清欢习惯性地就想拒绝，奈何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门。 “过来吧，你休息完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走，记得帮我把门带上，不然餐厅老板会骂我的。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然后真的就走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经过叶清欢身边的时候，他放慢了速度，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谢谢。”叶清欢低声道谢。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叶清欢这才重新调整步伐，往那个打开的房间走去。 她现在真的非常需要休息。 房间里透出的强烈光线，给她带来了些许安慰。 她就像是刚从冰窖出来的人，此刻无比渴望哪怕一点点的温暖。 明明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她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等她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进房间的时候，后背已经全都湿了，长发黏着在鬓边。 里面冷气很充足。 灯光下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她很快就找到被成堆衣物遮盖的冰箱。 打开冰箱门的瞬间，日光灯发出了“滋滋”声响，啪的一声，灯光灭了，她整个人置身无边黑暗。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没有惊讶，没有恐惧，她在黑暗中摸索的动作异常熟练。 光对于习惯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奢望。 伸手不见五指，摸了一会儿，她才在没有任何冷气的冰箱里找到一个软趴趴的冰袋。 像是放进去不久的样子，但，聊胜于无。 刚想要坐下用这水袋敷一下右脚踝，黑暗中忽然想起了孩子的啜泣声。 时大时小，时长时短，时强时弱，恍若带着些虚浮无力的呼吸。 叶清欢只觉得头皮发麻，握紧了拳头，噌得一下站起身，强做镇定地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很快就在一块白色的床单下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她谨慎地俯下身子捏住床单的一角，起身抬手用力掀开，随着破风声起，白色床单下盖着的人偶图穷匕见。 人偶面部痛苦而又扭曲，穿着蓝色鱼尾裙，身上闪着银白色的光芒，乍一看是裙子上嵌满了珍珠。 再仔细一瞧，每个珍珠下面连接的是尖锐无比的细针，深深扎透人偶的皮肤。 手上顿时传来一阵刺痛感。 “啊！！！” 叶清欢脸色煞白，失声尖叫，整个人瘫软在地，慌乱地抓住身边冰凉的凳子腿挣扎着又爬起来，仿佛见鬼一般往门口的方向逃。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彻底关死，这房间连窗户都没有，真正成了密不透风的囚牢。 人偶的哭声突然炸裂开来，浑身一颤一颤，在底座灯光照应下面目扭曲，疯了一样追着叶清欢。 “好疼，好疼，针好疼，哎呀，扎进血管了……” 人偶发出的声音比鬼魅还要可怕万分，带着久远的噩梦潮水一般冲垮了叶清欢所有防御。 “不要！别过来，不要靠近我，不要……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叶清欢满头大汗，拖着一条腿哭喊着拼命拍打紧闭的门，人偶步步紧逼。 眼前一片混乱，脑子里似乎有好几张脸同时在对她笑，细长的针一点一点侵入十指，逃不脱，跑不掉，喊不出，到最后手变得和针一样坚硬冰冷。 仿佛有女人的狞笑混合了孩子的啼哭在耳边狂舞。 “开门……谁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快溺毙在过往的噩梦之中。 “清欢，你怎么在这里？” 明熙悦推开门的一刹那，叶清欢整个人倒进了她怀里，瑟瑟发抖。 叶清欢浑身僵硬，明明汗流浃背，身上却异常冰冷。 根本分不清是谁了，一看到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救救我，我，我好疼……我快死了……” 扫了一眼地上还在龇牙咧嘴乱叫的人偶，明熙悦心紧紧揪在一起，二话不说搂住她肩膀就走。 “过去了清欢，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都会好起来的。对不起，那时候我……不该丢下你不管……” “救救我……我快死了……哪怕是地狱来的恶鬼都好……我好疼……” 明熙悦眼眸蒙上了一层浓郁的水雾。 刚一转身就和神色焦急的顾之薇撞在了一起。 还没来得及高兴，顾之薇就被叶清欢的模样吓到了。 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她就好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一样，看得她连双唇都在战栗。 “清欢，你怎么了，你……” 顾之薇左手拎着叶清欢今晚穿过的高跟鞋，右手才要去碰她，明熙悦就往后退了一步。 叶清欢早已经淹没在噩梦之中，双眼无神的撇了她一眼，手指似乎是下意识地朝她动了动，就晕过去了。 “别碰她。” 明熙悦侧身要走，“让开，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吵架。” “把她给我！” 顾之薇眼眸凶狠，双手骨节发白，一字一句都恍若恶鬼咆哮。 明熙悦被吼得一愣神的功夫，叶清欢就已经到了她怀里。 顾之薇打横抱起她，拔腿就往安全通道那儿走：“我们的账以后再说。你坐电梯去停车场，我去餐厅前的空地等你。” “我马上就去。她的情况不好，你走稳一些。” 明熙悦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 顾之薇一步也不敢停歇，瞧着怀里的人满脸泪痕，眉眼间惊惧之色未褪反深，心快要疼死了。 “清欢，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叶清欢，每一个毛细孔似乎都充满了虚弱、无助、乞求、恐惧…… 那一撇里的情绪太多，每一个都刺得她双眼模糊，心头鲜血直流。 刚刚她也看到了地上那个浑身遍布针头的人偶，她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觉得自己蠢透了。 叶清欢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每次挂点滴都好像要她命一样，细细回想，生活中所有的东西几乎看不到细长又尖锐的存在。 哪怕是剪刀她也没见叶清欢用过。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自己应该做得更好才对，说什么喜欢她，怎么还能说出口…… 顾之薇不管不顾的边疾行边哭的稀里哗啦，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依窗而立的苏慧歆摸着脖子上深深的指印，阴邪地看着她们，嘴角抽了抽。 我以为明伊死了，她就能属于我，结果又来了个叶清欢。 无所谓了，谁叫她如此与众不同，觊觎的人多也是应该。出现一个我就杀一个，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碰。 转过头，餐厅里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又是一副优雅高贵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很可笑？” 林巧巧动了动唇角，没有回应，只是低头专注给她包扎伤口。 她不明白，苏慧歆那么有钱，为什么非要执着顾之薇这一个女人，就为了她是蓝月集团继承人，可以带来更多的财富？ 她亲眼看到顾之薇掐住她脖子的时候，那份狠绝与厌恶。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苏慧歆收回手，看了看手上的伤，眼神难得带了几分赞许，从手包里摸出一叠钞票砸向她。 “今天这事你办的不错，这主意亏你想的出来，赏你的。” 林巧巧嘴唇微抿，恍了片刻，蹲下身子一张一张捡起来，起身低着头道了声谢。 “其实……看得出来顾之薇是爱上叶清欢了，远超过她以为的喜欢……” 话刚落地，苏慧歆抬手就是一巴掌，鲜红的掌印刻在林巧巧白嫩的左脸。 “怎么，叶清欢救了你一次，你就舍不得了？我让你趁机割烂她的脸，你为什么不动手，还让她抓着你爬了起来。” 林巧巧显然没有料到，腿脚忍不住战栗，捂着脸惊诧道，“你，你怎么？” 见到叶清欢那样一个清冷的美人狼狈不堪地跌落深渊，她心里是不忍的，毕竟从来没有人保护过她。 叶清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可是她没有办法，苏慧歆拿着她们的店，也就握住了她们母女俩的命。 母亲一辈子积蓄换了一个小小的洗衣店，还被赌鬼父亲拿出去抵押，要是没了洗衣店，母亲怕是活不下去了。 她也不想当个恶人，可是她没有办法，叶清欢是个好人，一定会明白，也会理解她。 苏慧歆轻蔑一笑，“一条不忠的狗，我是不会再留第二次机会。拿着钱离开，看见你这张畏畏缩缩的丧气脸就烦。” 林巧巧沉默着鞠了个躬，背对着她退了出去，临到门口，细如蚊蝇地丢下一句话： “以后还是别拿自己出气了，伤口再深一些……会死的。” 第37章 证明 叶清欢高烧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才逐渐清醒。 费劲睁开眼，感觉浑身黏腻得很，侧身想要起来，起得太猛，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又重重摔倒在床上。 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身宽松的睡衣。 是顾之薇的。 “躺着别动，你要什么告诉我。” 顾之薇恰好推门而入，急忙一个后飞踢脱了鞋走到床边。 “我没事。” 见到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枯萎。 她看起来一夜未眠，满面倦容，双眼浮肿充血，不复昨晚光彩。 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衣服，只是外套被随意丢弃在了椅背。 “躺太久了，我想起来。” “好，我扶你。” 顾之薇俯身捞起她上半身，拿过床尾的白熊靠枕给她垫上，确定她舒服了才侧坐床沿。 叶清欢鼻尖缠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抬眸对上她的眼，二人半晌无语。 “饿不饿？” 叶清欢摇摇头，只觉得她很好笑，正常人都会先问渴不渴，她却反着来。 喉咙干的冒烟，沙哑着嗓音蹦出一个字，“水。” “好，”顾之薇拿了她常喝水的杯子，斜放着一根吸管让她吸。 “未免太娇气了，不要。” “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这样比较省力气，你就听我的吧。” 叶清欢撇过脸，想起来昨晚见到她和苏慧歆那么亲密的时候，自己如坠深渊的失态，后悔极了。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提前去餐厅，以及……人偶的事情，都巧合的过分了。 怪不得顾之薇，只是那一刻，大脑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怎么轻易就让情绪左右了理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顾之薇大概是喜欢她，这点早有感觉，至于有多喜欢，她无法衡量。 对于她这样的人，一时兴起的征服欲将来不喜欢了，也就丢了，和抛弃一样玩具有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自己对她的迁就担忧，不受控制地恼怒和欢喜…… 顾之薇，是我输了，恐怕我是喜欢上你了。 但……算了吧……害怕无法控制的事物……才不喜欢和人交往…… 身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折磨，被不断抛弃的绝望，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尝试。 一开始就知道，彼此之间隔着天堑，又何苦自寻烦恼。 无能为力的情爱，不过是不自量力的自我感动。 顾之薇这种大部分时候靠本能生存的人不懂，自己怎么也忘了。 “谢谢。” 顾之薇看着她疏离淡漠的眼神，浑身一颤，杯子差点从手中滑落，最后只是鼻尖轻哼一声“嗯”。 只要你没事就好，就算之前所有努力都白费了，就算你的心重新冷却，我也会用无限的爱将你再次融化。 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好，不需要你走，我自然就会脚步不停地靠近你。 什么都不需要做，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的回应。 “还难受吗？” 看到她龟裂的唇角逐渐湿润起来，终于放心了，这一晚上她差点没被急死。 “是你带我回来？” “我去晚了，对不起，我……” “我这衣服……” “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占便宜，你都这副样子了，我怎么可能做什么……” 顾之薇一着急，把自己曾经的意图不轨都说了出来。 “我没问你这些，总之，谢谢。” “谢谢，谢谢，你醒来这么一会儿功夫总谢我，我是如来佛祖还是上帝，有什么好谢的。” 叶清欢被她逗得扑哧一声笑了。 忽然想起来，晕倒前似乎还有一个人，“熙悦她昨晚……” “她昨晚路过一下就走了。”顾之薇回答的干脆利落，“医院打来电话说是明伊的呼吸机又出现突发故障。” “呼吸机，病的这么厉害吗？” 装的当然厉害，但是我努力让她能梦想成真。 “死不了。” 是死不了，但能半死不活，不让她体会一下久违的窒息感，怎么配得上南湖的水。 那个娃娃，她昨晚才想起来上次见面，在原来的宿舍见过，就在她手里把玩。 这件事不是明伊就是苏慧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见她忽然就沉默了，叶清欢问：“累了？” 顾之薇摇头，咬着唇：“都是因为我你才……对不起……” 叶清欢淡淡一笑，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喝粥吗，我跟食堂借了锅灶亲自做的。” 她捧起放在床头柜热了又热的清粥，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先尝了一口，这才放心的递到叶清欢嘴边。 叶清欢好奇：“这么早你怎么借？” “反正是借到了。喝一点，我已经替你请假了。”顾之薇见她皱眉又补充，“也替我自己请假了。” “什么时候你也病了，严重吗？” 叶清欢抬手要去够她额头，她却放下碗，顺势抓住按在心口，让她感受自己心底最炙热的跳跃。 “很严重，病入膏肓，无药可治了。” 叶清欢只觉得掌心发烫，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又被她牢牢扣住。 顾之薇眼眸低垂，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视线停留在她苍白的唇瓣，不禁又红了眼眶。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我不喜欢她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我明明是想让你高兴的。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我们……” 叶清欢打断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我没怪你。我们……一直会是朋友。” 胸口传来的剧痛风起云涌，顾之薇浑身冰冷，脸色霎时间变了，比她毫无血色的脸好不了多少，唇角哆嗦着拼命摇头： “不，我不是要你这样，我想要的不是朋友，你知道我对你不一样的。” 叶清欢用力抽回手，她就用更大的力量钳制住，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僵持不下。 “别说了。” 叶清欢害怕极了，心里一阵兵荒马乱，撇过脸不去看她。 “叶清欢，我喜欢你，” 黎明破晓，这一刹那，静谧的空间里，二人的心光华流转，交相辉映。 顾之薇见她唇角微动，心里满是恐惧，连忙捂住她， “别急着拒绝我。你可以照常过你的日子，我只是想请求你让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不用回应我，只是，别离开我，也别让我离开你。” 叶清欢心底翻江倒海，表面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若寒霜。 “说够了？我不喜欢你。”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那么明确的回应，顾之薇反而高兴得很，叶清欢一定是喜欢她的，至少，有那么一点喜欢。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叶清欢：“……” “你是卡碟了？” 顾之薇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情肠。 后面干脆赖上去环着她脖子，埋首在她胸前撒娇起来。 “我不管，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以后不许你喜欢别人。” 叶清欢被她闹的只觉得好笑，“你这还叫我可以不用回应？” “除了喜欢我，别的什么人，别的回应都不可以。” 顾之薇眼泪汪汪，也许是她的脸过于雄雌莫辨，让叶清欢莫名想起“铁汉柔情”四个字。 憨傻可爱。 没有温度的光线洒在阳台，叶清欢沉默良久，还是决定让理智掌控身体，嘴角微扬，用一百度的心说出了零度的语言。 “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别再靠近我了，放过彼此才是最好的选择，”顿了顿，“我不愿意被情爱束缚，无法控制的东西，让我害怕，顾小姐。” 顾之薇刷的一下站起身，低头咬着手指来来回回踱步。 叶清欢扶额：“别转了。” 顾之薇眉头一挑，拉上窗帘，想了想又留了一丝缝隙。 正在叶清欢不明所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迅速关灯跳上床。 “你说不喜欢我，”顾之薇捏住她线条流畅的下颌，“证明给我看。” 第38章 表白 “顾之薇，你别乱来！” “我不乱来，我真来！” 叶清欢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证明是什么意思，就感觉身上一凉。 怒吼：“顾之薇，你疯了吗？” 顾之薇半撑着身子，红着眼，极力克制，将她两只手扣在头顶，小鸡啄米一样捧着她的脸亲吻。 急促的喘息，绷直的身体，紧贴的肌肤…… 叶清欢被这铺天盖地的亲吻，和身上结结实实的重量困住了，急得眼尾湿红。 明明她才是被轻薄的人，顾之薇身上的热度却比她还要高，就像一团火发了疯要把彼此都焚烧殆尽。 “清欢，你像团棉花一样。” 叶清欢又羞又臊，大喊：“顾之薇，你清醒一点！” 顾之薇一愣，咽了咽口水，怔怔地盯着她的脸，好像突然受到了挫败，懊丧地垂着脑袋。 “你不接受我，是因为讨厌我，还是因为讨厌我的钱？” 她这副受伤的可怜样子，总是能把叶清欢的铁石心肠化作万古柔情。 叶清欢心一下子就软了，避过她的视线，无奈叹了口气，“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彼此之间的差距只好越来越大，你过不了我的平民生活，我也无法踏进你的豪门世界。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大概是我那点可悲的自尊心吧，我不知道是否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毕竟，我现在也真的是……很糟糕。 父亲欠下的债务，有待奉养的奶奶，以及……那挥不去的阴霾。 叶清欢咬着牙，重新硬起心肠。 “我们，可以当朋友，一直以来都这样不是吗？” 忽然脸上落下一片冰凉，耳际传来顾之薇低低的抽泣声，微弱的光照在她尚余疲惫的脸上，深深刺痛了叶清欢的心。 “朋友，我们这样，你居然还觉得能做回朋友，叶清欢，我告诉你，我才不要做什么见鬼的朋友，我想当你女朋友，好不好？” “我……你先从我身上下去把衣服穿上。我们起来再说。” 顾之薇近乎哀求，喑哑着嗓音，“清欢，你摸摸我，我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顾小姐，就只是，喜欢你的顾之薇。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出生在哪里我无法选择，钱的话，你告诉我，我有错吗……” 也许是她眼里的情愫太过炽热，也许是彼此心中的情爱压抑已久，太过渴望宣泄。 叶清欢心中一颤，好像长久以来被捆绑的地方忽然得到了解脱，是自己太过执着世俗偏见了吗？ 这么久以来，顾之薇小心翼翼地迁就，无微不至的呵护，以及想方设法笨拙的隐藏身份融入自己的生活…… “我，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被人喜欢过……” 叶清欢声音细如蚊蝇，落在顾之薇耳朵里却是又心疼又惊喜。 没有喜欢过的人，也没有被人喜欢过，她不知道明熙悦暗恋她，太好了。 “顾之薇……我……唔……” 啵—— 良久，顾之薇才颤栗着稍微分开一点，离了她软嫩的唇瓣，转而轻重不一的吮吸她的耳垂，引得她浑身发抖。 叶清欢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胸膛剧烈的起伏，这副花枝乱颤的模样看得顾之薇情难自禁。 “清欢，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是为你而存在。” 顾之薇将她的手包在掌心，按在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灼热与渴望，然后一点一点移动，毫无保留的带着她探索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叶清欢眼中的薄冰碎裂成渣，浮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在她鼓舞下，手颤巍巍地贴着她光滑劲瘦的美背轻抚。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指尖，随着她的指引感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听每一根骨头是如何倾诉对自己的依恋。 “没有我，你会觉得痛苦吗，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你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你，看我们。” 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落，叶清欢动了动唇角，用最小的声音问出最害怕的事情。 顾之薇嘴角一挑，眉眼上翘，一双桃花眼生出万般风情，伸出舌头舔干她脸上的泪渍。 “没有你，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顾之薇哭着附耳道，“倘若会有，我大概会——活不下去。” 叶清欢抿着唇一时无话，只呆呆盯着她两片红肿的唇瓣，伸出手以无限温柔为她拂去两行热泪。 “顾之薇，你若是敢抛弃我，我会忘了你，和你一刀两断，彻底消失，让你永远失去我。” 叶清欢忽然狠狠咬在她右边肩膀，一直到些许殷红流出，她才松了口，抬头亲了亲顾之薇唇角，揉着自己咬过的地方， 好一会儿方问：“疼吗？” “疼，不过，你就是把我活吃了我都不会有半分犹豫。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就算死了，也要把阎王爷骨头拆了，跑回到你身边。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清欢，有我呢，别怕。我要你做我一个人的人鱼公主，不会让你成为海上孤独的泡沫。” 叶清欢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人鱼公主，如果可以，我想成为驰骋天下的将军。” 顾之薇眼眸转动，想起她来回反复看的那本书，笑了，“你这是要去当将军领兵打仗，我岂不是要守活寡？那么，就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剑吧，我为你杀尽前路的阻碍。” 叶清欢回以一笑，“你也是，以后放心睡觉，无论噩梦多深沉，我都为你守一片净土。” “多谢将军大人～” 顾之薇摆出一副娇弱模样，趁机蹭了蹭：好香～ 叶清欢笑着环住她脖子，脸上绯红一片，眼里的钩子明晃晃的撩拨不休，再次将她推入欲望的深渊。 顾之薇手痒难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狂吞口水。 “别乱动。” 叶清欢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阻止顾小姐的流氓行径。 “清欢，我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顾之薇哀嚎一声，一口咬上她细长的脖子，鼻尖用力嗅了嗅，感受着她的兵荒马乱。 “我能不能……” “不能！” “为什么？” “你压着我头发了！！” “噢，好，好的。叶清欢，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了吧？” “嗯……大概是吧……” 第39章 纠结 哗啦—— 叶清欢拉开窗帘的一刹那，满室光华，伸出手触着了流动的温暖。 今天的阳光真好……就好像她留在身上的体温，她红着脸嘴角微微上扬。 “清欢，水温试好了，可以洗澡了，衣服也给你准备好了。” 顾之薇笑眯眯地冲她招手，又缩回去浴室。 瞥了一眼浴缸里荡漾的波光，心中小九九盘算的嘀嗒响。 光是想想两个人共浴的场面，就觉得血气上涌，心里美滋滋的。 果然追媳妇儿就是不能怂，她忍不住有些懊恼，要是自己早点…… 好像不太可能哈。 说不定叶清欢会被吓跑，现在这样就很好，没有比这时候更好的了。 “哎呀，没准备玫瑰花瓣，缺了点情趣，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叶清欢长发一甩，手中圆珠笔随意转那么两圈，将头发虚虚挽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十分慵懒。 因为头发太过柔顺，感觉有些松垮，好像摇摇欲坠的危楼。 再平常不过的几个动作，落在顾之薇眼里都是夺命的撩拨，她逼近一步，将茫然的叶清欢放肆地抵在墙壁，吻了上去。 满头秀发因她粗暴而又热切的举动而彻底散落，像是漫天星河吹落。 这两瓣红唇，无论品尝多少次都不够。 顾之薇将她长发向耳后撩去，捧着她的脸渴求不尽。 咕叽咕叽的吞咽声在浴室里回荡，顾之薇忍不住上下其手，趁机钻进了她宽松的睡衣。 好软，握在手心刚刚好。 “我怎么听到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可能有人在宿舍锻炼身体。” 浴室就在走廊边上，刚好没关气窗，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顾之薇反而更兴奋了，眼睛里流光溢彩。 “够了。”叶清欢感觉呼吸越发困难，怕下一秒就要晕过去，喘着粗气抵抗她的索取，脸红到要溢出来，“再闹我生气了。” 生气，这可不行，赶忙把禽兽的心思收一收，拢一拢，顾小姐又是个刚直不阿的正经人。 叶清欢撇过脸推开赖在身上的人，从浴室柜里摸出发绳。 见她面色微怒，顾之薇只好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嘿嘿赔着笑脸。 “我是说我们第一次共浴在这里条件有些简陋，下次你跟我回家，我房间的浴缸足够大，就算躺十个人都没问题。” 顾之薇得意洋洋的邀请她，还不忘手脚并用的形容一下。 “十个人，你是要在浴缸里游泳？还有，谁答应要跟你共浴了。” 叶清欢看了眼水雾迷蒙的浴缸，看起来很热的样子，皱着眉头，二话不说把她推了出去。 顾之薇还没从幸福生活的幻想里醒过来，人就已经到了外边：？？？ “你先在外面待会儿，我冲个澡很快。” “不是，清欢，你不是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嗯。” “都在一起了，不让摸还不让一起洗澡……” 顾之薇这大嗓门，惹得叶清欢清冷的脸又是一阵羞臊。 “闭嘴！” 顾之薇郁闷地杵在门口嘀嘀咕咕，尤其是在见过她美丽的胴体过后，这扇半透明玻璃门上映着的婀娜身姿就更要命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媳妇儿，我都听你的。” 顾之薇低头嘿嘿一笑，在玻璃门上的倩影落下深情一吻，又来回反复摩挲几次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一声甜腻腻的“媳妇儿”，听得叶清欢全身麻溜溜的，手一抖，高举的花洒不小心砸到了肩膀，差点没砸折了。 里面水声流动不停，全都淌在顾之薇的心田。 无时无刻不处在春心荡漾的她忽然想起，这么好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共享。 虽然叶清欢三令五申要她低调，但是她真的好想拿个大喇叭郑重的向全世界宣布： 我，顾之薇，和叶清欢在一起啦！ 我有媳妇儿啦，还是全世界最好最美丽的那个，是我一个人的！！ 顾之薇心里反复咀嚼叶清欢叮嘱的那些话：不可以让身边的人知道，不就等于可以让不在身边的人知道。 寻了个漏洞，她立马想起了早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南宫瑾，从书架摸出手机，找到她的名字拨通了。 手机另一头顿时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差点没把她耳朵震聋了。 这要是放在平常，早把南宫瑾骂个狗血淋头了，不过今天她心情好，不跟她一般见识。 “喂，什么事情呀，顾大小姐，考试又考了倒数第一？” 南宫瑾揉了揉脑袋，宿醉和音乐令她头痛。 “南宫，我们在一起了，哈哈哈……” 顾之薇放肆的笑声比醒酒汤还要有效，她立马推开压在身上烂醉的女人，冲进另一个隔音包间。 手机紧贴着耳朵，将声音调到了最大，体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所以，做了？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好家伙，真会问，一下子戳在了她心窝上，顾之薇一头靠着椅背，转了个圈，两眼贼溜溜地盯着浴室。 “那倒没有。” 南宫瑾一听，忽然觉得身上多了份责任，比她还要急切，一种过来人的自豪感瞬间爆棚。 “你这进度也太慢了，追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骗到手，你还不吃。等等，你该不会是喜欢在下面那个……还是你有什么隐疾？” “闭嘴吧你，凭我这体力，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我们家将军大人干。我就是……” “将军大人，什么意思，玩情趣？” 南宫瑾眼神微眯，仿佛抓到了一个巨大瓜。 “能不能别总是往那方面想，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打电话是要干嘛，能不能说快点，扭扭捏捏可不是你顾小姐的风格，你要急死我呀？” 顾之薇抓了抓头发，脸臊的通红，羞涩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做。” 顾之薇心虚地眼睛四处乱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除了亲和摸，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 见手机那头没了动静，南宫瑾想也知道被自己猜中了，一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上涌。 “不是吧，顾之薇，你这么纯情的吗？” 顾之薇羞的干起了老牛刨地的活，继续摸了摸鼻子，不吱声。 虽然心里很想，但是，这种话说出来好像还是不太好。 顾之薇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练就的铜墙铁壁一样的厚脸皮，在叶清欢这儿全都成了烂泥。 “这事儿包我身上了，”毕竟身经百战，南宫瑾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充满自信，“你看搜索引擎得来的不一定就可靠，下个星期我就飞回来，亲自以及亲力亲为的指导你。哦不，三天，三天后我就回来。” 顾之薇暴怒：“滚一边儿去，谁要你亲力亲为。” “南宫，你怎么还不出来？” “来了，来了，”南宫瑾应付性地回了一句，又叮嘱手机这头的人，“顾之薇，你俩都是第一次吧，你可要谨慎，做好充分的准备再动手，不然是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见她这么郑重其事，顾之薇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连忙问：“真的会很痛吗？” “废话！我和你说……开始的时候痛一些，后面就可以舒服上天……” 嘟嘟嘟—— 顾之薇没等她说完就挂了，她很纠结，先前自己偷摸看的那些什么分享贴、经验贴，的确有提到这点。 南宫瑾这么一说，看来是真的。 一想到叶清欢满脸泪痕的样子，先前的雄心壮志一下子就萎了。 “啊！！！怎么办，我会不会被自己憋死。” 叶清欢一开门就看到她猴子似的在房间转圈圈，头发团成了个鸡窝，心里纳闷，这一时半刻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可以去洗澡了。” “噢……” 顾之薇垂头丧气地走向浴室，经过叶清欢身边的时候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平常洗完澡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她身上，今天却一反常态。 叶清欢：该不会是为了洗澡的事情一直在生气吧。 她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这一天的时候，只是不希望一开始就…… 而且，这种事有那么难以忍受吗，就算没有进行这一步，她们的感情也可以很好。 叶清欢在外面胡思乱想，顾之薇在里面抓心挠肝。 她都没去仔细看水温，直接打开花洒，一股寒凉直接将那些飘飞的思绪冲走了，不禁打了个寒战。 “水温怎么这么低，热水用完了？这不是还有。” 转动调温器，热水汩汩流出。 叶清欢好像从来不泡澡，估计是忘了自己要冲澡过后才泡。 这么一想，距离实现共浴的目标好像又更加困难了。 她可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还能及时刹车做个正经人。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顾之薇耳朵竖得直直的，听到叶清欢哒哒哒地走向门口。 叶清欢：“粱辰，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顾之薇不在？太好了，清欢，有急事！” 顶着满头暑气，粱辰偷摸往里扫了一圈，确认她不会从哪个角落突然冒出来，这才放下心，一把抓住叶清欢的手就往外走。 听到门重重的关上，一脚刚踏入浴缸的顾之薇顿了顿，泡澡的期待感荡然无存： 几个意思，我没在太好了？粱辰想带我媳妇儿去干什么…… 这个家伙之前趁我不在的时候，离叶清欢特别近，该不会她也喜欢叶清欢？？？ 犹如雷劈一样，顾之薇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坏了。 不行不行，现在不是悠闲泡澡的时候。 第40章 谋划 到宿舍了梁辰才发现叶清欢走路似乎有些不对劲，等进了门，还没开口，她就自己先坐下来了。 “你脚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碰到了。这宿舍，你住的习惯吗？室友好相处吗？” 叶清欢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粱辰不喜欢住国际班这边的宿舍，要不是顾之薇从中捣乱，胡搅蛮缠，她哪里需要来这儿。 似乎看出她的担忧，粱辰边解锁电脑，边宽解： “我在这儿还不错，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没听说有室友。我一个人占这么大的位置，别提多舒服了。 虽然隔壁住着扫把星让我很不舒服，但是其他富二代们跟我关系还是不错的。其实，我们不带着偏见去衡量他人，就会觉得也没有那么糟糕。” 叶清欢发现几天不见，她脸又圆了一圈，这才放下心，点点头，浅笑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如果实在不喜欢你就回来。” 她们说的无所顾忌，门外紧跟而来的顾之薇听到了，气得牙齿吱呀吱呀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酸溜溜的味道。 抬起的手又放下，耳朵贴着门缝，看她们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粱辰伸长脖子：“什么声音，米老鼠，你回来了？” 叶清欢震惊：“米老鼠？” 粱辰：“是我打电话让爷爷把米老鼠送来陪我。你都不知道，扫把星看到米老鼠的时候吓得魂都没了，哈哈哈……” “你不把它关在笼子里，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学校是禁止养宠物的。” “放心，米老鼠聪明得很，过两天就回来了。” 她一脸得意，米老鼠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灵气逼人，人见人爱。 顾之薇脸更黑了：我这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女，你竟敢拿我跟你那小短腿，毛茸茸，白胖胖，眼睛贼溜的银狐仓鼠相提并论。 叶清欢：“说正经的吧。” “我刚刚才成功黑进扫把星的个人电脑，时间紧迫。不得不说，她的防御堪比大公司的安保系统，创下是我至今破解个人电脑花费时间最长记录。” 梁辰链接好自己做的临时网页，快速点击了一下“enter”键，指着屏幕上一大堆文件给她看。 “咱得抓紧时间，只有十分钟的访问权，否则会被发现。” “等等。” 叶清欢警惕地关上阳台玻璃门，拉上窗帘，又将门反锁了，这才示意她压低声音继续说。 顾之薇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动作神速的就躲进了隔壁自己原本的宿舍，等没了动静又偷偷出来，一跃打开浴室气窗扒着墙壁。 得亏老太太从小狠心训练她，不然哪有这臂力跟踪媳妇儿。 外面偶尔几个路过的学生看见她在这引体向上，只当是忘带钥匙，也没起疑心。 有些好心提醒她安全的，被顾之薇瞪了一眼赶紧闭嘴了。 换了个地方，耳朵听得更清楚了。 “你说扫把星一定会把当时图书馆的视频保留下来，我起初还不信。 打开她的电脑一查，发现她真是变态，不止有那时候欺负你的视频，还有霸凌林巧巧和其他人的，大大小小居然有上百个。 不过，所有视频里你和顾之薇的点击率最高，平均算下来，至少每天睡前醒后重复看五遍，这得多恨你。 要是顾之薇看到你被欺负那么惨，非剥了她的皮。我看她就是心理变态，让顾之薇教训一下不是正好？” “不行。” 粱辰不明白，“不给她来个厉害，你费这么多劲儿干嘛？” 叶清欢目光冷峻，毅然决然否定了她的提议，托着下巴仔细思索着什么。 “你拒绝的未免太快了，我都还没有说完话呢。” “打架治标不治本，只怕引火自焚。而且她的势力远超过我们的想象。” “那倒是，顾之薇也有钱，但是平常那个任性的壕样，估计也就是个暴发户，还是个外地人，别回头把她搭进去，到时候谁请我吃饭。你想得周到。” 叶清欢：“……” 顾之薇：下次我拌点耗子药。 苏慧歆，欺负，叶清欢…… 顾之薇铁青着脸继续听。 “奶奶教过，杀敌，尤其实力远超自己的敌人，一定要先下手，才能一击必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遭反扑。” 图书馆的事情是前车之鉴，不能急，必须找到适当时机，再公开视频，让学校想包庇都包庇不了。” 粱辰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她还以为叶清欢是个只会读书的柔弱女孩子。 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一字一句像是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顾之薇眉毛一挑，乐开了花。 不愧是我的人。 梁辰满脸期待，“你想怎么做？” “打草惊蛇，激怒她，初学考就是一个开始。” 粱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还说，体育全科不及格，你现在连争夺奖金的资格都没有。” “你以为我的能力就到此为止？”叶清欢摇摇头，“我们还有顾之薇。” “啊？？” 梁辰噌地一下跳起来，差点没把电脑掀翻，还好叶清欢扶住了。 “你知道苏慧歆的战绩比你差，可是她能靠作弊辅助。” “作弊？” “你以为我在她隔壁这么久白住哦。不是，顾之薇还不如我呢，你怎么不每天给我补课。” 顾之薇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粱辰，果然觊觎我媳妇儿，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还想补课，美不死你…… “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顾之薇她……其实很好。” 粱辰仿佛白昼见鬼，听到她夸顾之薇，一度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太久没掏耳屎，听不懂人话了。 “你不知道，你说要给顾之薇补课的时候，我特意打听了。她基本上一直都是倒数第一，考过一次倒数第二，那还是因为倒数第一生病请假，卷面0分。” 叶清欢嘴角微挑，“现在她有我，你不信她还不信我？” 叮得一声，电脑页面的加载条终于完成了。 “噢……那倒是，别说这些了，抓紧时间看个有意思的，重头戏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等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窥视。” 叶清欢歪头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不可能吧。” 确认没人后，叶清欢又关门回到电脑前。 粱辰神秘兮兮地提醒：“你可要有心理准备，画面可能冲击力有些大。” 梁辰点开视频，立刻就传出嘈杂的声音，视频里苏慧歆正沉浸在多人派对，个个赤身裸体，纸醉金迷，吞云吐雾。 叶清欢整个人都不好了…… 等顾之薇再趴墙角，就听到： “嗯～好舒服……” “粱辰，小点声。” “你耳朵也太敏感了，不然我怎么做？” “小点声，别人会听到的！” “怕什么，光天化日的，你还怕她知道？咱俩什么关系，做这些有什么好害羞的。” 外面的顾之薇脸直接成了黑锅底，立马就感觉自己头顶上有片耀眼的青青草原随风飘扬。 一转眼的功夫没盯着……这还了得，叶清欢……看我不打死粱辰！！ 她气急败坏地一脚踹烂门锁闯了进去。 粱辰：“……” 叶清欢：“……” 顾之薇：？？？ 刚好时间到，电脑黑屏了，啥事儿也没有，满脸尴尬的顾之薇独自在风中凌乱。 粱辰一阵肉疼，嚎道：“顾之薇，你给我赔钱！” 叶清欢拧着眉头问：“你跟踪我？” 顾之薇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狡辩道：“巧遇而已，我刚好回来拿漏掉的东西。” 叶清欢：“比如？” “吱吱——” 粱辰喜出望外：“米老鼠，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我多怕你被人宰了。” 米老鼠一个飞跃蹦到粱辰怀里，甩了甩长尾巴，银白色的毛炸成了一团棉花。 顾着腮帮子，一吐一吐的，吐出来许多白色小纸片，等吐完圆鼓鼓的肚皮马上瘪了下去。 “这什么东西……”粱辰掌心托着米老鼠吐出的碎纸给她们看。 叶清欢眼前一亮，还没有伸手，顾之薇就抢先一步。 简单拼凑后，组成了一个词，顾之薇一眼就认出来。 “嗯？这是清欢的字，”顾之薇看向叶清欢。“复习材料第一页的内容，怎么到米老鼠肚子里去了。” 梁辰将米老鼠放在蓬松松卷曲的脑袋上，也凑过去看了起来，郁闷极了： “什么玩意儿，米老鼠的口水糊成这样你怎么知道是叶清欢的字。” 顾之薇笑眯眯地盯着叶清欢，眼中有流光浮动，“因为是叶清欢。” 叶清欢耳垂微红，撇过脸。 粱辰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这段时间我是错过什么好戏了吗，她们看起来怪怪的…… 叶清欢没有搭茬，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反而叮嘱米老鼠，“你以后别随便走动，很危险，尤其是隔壁，要是出了事情，张爷爷会很伤心。” 米老鼠似乎听懂了，吱吱两声，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抓着梁辰蓬松软q的头发趴下。 粱辰伸手摸了摸米老鼠柔顺的毛发：“我勒个去，还真认得叶清欢的字，不就是暑假我拿你写过字的本子给它垫屁股过夜，它就记住了？米老鼠，你该不会是哪个特务机构训练出来的。” 顾之薇瞅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捂着嘴憋笑，“你是不是谍战片看多了。” 叶清欢淡淡地笑了笑，也顺了一把米老鼠的毛，“是挺厉害的，带来一个好消息。” “难怪我说爷爷对我们家的事情那么熟悉，我离家之前还看我妈一边手里拿着擀面杖追着我爸揍，一手抱着米老鼠贼笑。” “吱吱……” 米老鼠得意的在她头顶转圈圈，尾巴翘的老高。 顾之薇：“所以你们刚刚是在……干嘛？” 叶清欢叹了口气，“既然你来了，就不瞒你了，反正现在也不得不用你了。” 顾之薇见她脸色缓和，小碎步转动马上贴了上去，谄媚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叶清欢眉头一挑，“什么都愿意？” “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皱一下眉头！” 叶清欢默默推开了她蹭过来的脑袋，说：“考试过后，需要你接近苏慧歆偷出电脑。梁辰只要能拿到她电脑里面的视频就可以。” 粱辰点点头，拍了拍顾之薇肩膀，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深表同情。 “任重而道远呀，顾小姐！” 顾之薇：“……” 叶清欢，你这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么能轻易讲出零下一百度的话。 “我不去！” 叶清欢：“嗯？” 粱辰：“为什么一定要考试后再去，现在不行吗？” 顾之薇默默移到粱辰身边，面带笑容和蔼可亲的踩了她一脚，“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叶清欢无视了她的抗议，若有所思，“苏慧歆不是傻子，我们才有过不愉快经历，接近她要有合适的时机和理由。而且……恐怕要提前准备好酒店房间。” 顾之薇怨念深重地盯着她，继续围着她絮絮叨叨地抗议：“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粱辰：“她有你的复习材料，顾之薇怎么可能考过她。” 叶清欢淡淡来了一句，“是我故意留给她的。除了第一页，其他都是我为她量身定制的。 她读的书我也在图书馆看了一遍。这些材料真真假假，我特意按照她的读书习惯，把她的记忆点混淆了。所以，顾之薇，一定会考第一，只要配合我。” 顾之薇看着她满眼冒星光。 叶清欢又补充：“苏慧歆骄傲自负，她绝对无法容忍自己输给别人，因而最开始我只是想打碎她的骄傲，小小教训她一下。” 粱辰恍然大悟：“原来这样，我就说你平常那么低调，怎么好好跑去参加没有任何报酬的比赛。可是那些材料……你怎么确定她会看到。” “嗯……说来话长，也算是意外收获。” 叶清欢这些话是看着顾之薇说的，眼里裹挟着些不悦的情绪。 前往餐厅赴约那天她带着复习材料去，就是为了到时候能顺便不着痕迹的落下。 虽然最后不是按照她的设想，但，殊途同归。 “这些我本来打算事后告诉你，既然你今天突然跑来，我不想瞒你。我给你补课并不只是单纯帮你，最开始的目的更多是为了打击她。你现在怎么想？” 梁辰听得一愣一愣的： 得亏叶清欢不是敌人，但是……大佬，你这赤裸裸在利用顾之薇，还光明正大说出来了，她能听话吗？ 顾之薇听了她如此坦荡的解释，心里开花似的变化，五颜六色的。 傲娇地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生气了，我才不去。” 快来哄我～ 第41章 哄我 顾之薇慢吞吞地走在前面，时不时侧过脸瞅一瞅后面紧跟的人，心里又好笑又着急。 让她哄人而已，怎么表情看起来跟自己做数学题时候一样——比黄瓜它祖宗还要苦上百倍。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停停走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知不觉就来到音乐教室旁边僻静无人的小路。 叶清欢见她不理人，以为真是生气了，心中来回盘算怎么办才好，神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不明白顾之薇心里想的什么，这明明就是最佳解决方案，坦诚相对难道错了吗？ 想不通，只好眉头不展地跟在后面。 看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顾之薇到底还是不忍心。 好不容易拿捏住她一个错处可以借题发挥，最终还是作罢。 顾之薇在她埋头苦思的时候，忽然来了个急刹车，结结实实让她撞进了怀里。 “哎哟，总算知道投怀送抱了，不错，值得表扬！” 叶清欢抬眸，见她笑容明媚，自叶缝投下的疏离的日光，染得她脸颊越发朗润帅气，不免一阵心神荡漾，心头绷紧的弦放松了些。 “还生气吗？” “当然生气了，哄人有那么难吗，瞧你愁成啥样了。” 顾之薇轻柔地一点一点为她铺平两条秀眉，捧着她娇嫩的唇瓣孩子气的、狠狠啄了一口。 “嗯……我这么做是觉得，考第一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就当时对你们关系的情况来判断，应该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 叶清欢一本正经的把自己心里的盘算告诉她。 顾之薇听完反而更不高兴了，撅着嘴立马指出她措辞里的疏漏，“我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哪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生气是因为这个吗？” 叶清欢浓密的睫毛扑闪两下，清澈的眼眸写满了疑惑。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顾之薇暗暗叫苦，这人真是一根筋到底，想了这么长时间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没搞懂。 无奈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像条傻狗。 算了，等她想明白是不可能了。 “我生气是因为你让我去接近她，还说的那么顺其自然，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叶清欢踌躇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解地回答：“难道不是？你对她来说拥有超越常人的吸引力。就算知道了你接近她有什么目的，她也不会拒绝。我综合考虑过各种因素，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话说的都没错，听起来也是这个道理，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叶清欢继续像个机器人一样的分析利弊，条理清晰，逻辑严丝合缝。 顾之薇傻了，这可怎么办，我媳妇儿她居然不吃醋？ “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难受？” “难受……好像还好……”叶清欢展开的眉头又缩了起来。 “哼！” “嗯……那个……按照我们目前的关系分析的确不妥。那我再另外想办法。” 顾之薇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搂过她纤细的腰身捏了捏，低头咬耳撒娇道： “真是拿你没办法。清欢，求我，说你喜欢我，我就帮忙。” 叶清欢咽了咽口水，大庭广众之下，虽然现在只有鸟没有人，但……要说出口还是有点困难。 “这可是我想了一路，不用牺牲我的美色也可以把她赶走的方法。” 叶清欢眼前一亮，能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了，“什么方法？” “想知道？”顾之薇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晚上一起洗澡。” “不说算了。” 叶清欢就知道她嘴里没个实话，冷着脸扭身就要走，却被身后之人紧紧圈在了怀里。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都不会哄哄我……” 顾之薇温热的鼻息混合着草木野性的味道掠过脖颈，叶清欢心跳加速，支支吾吾道： “哄，我，我不知道怎么哄人……请你吃饭？” 啊！！！ 叶清欢……你真是…… 怎么可爱的那么烦人。 顾之薇扑哧一声笑出来，嗓音湿润地蛊惑： “这可是你自己送到我嘴边的。” 意识到她言外之意，叶清欢浑身一颤，一股酥麻之意自尾椎蹿上头顶，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别闹。” 顾之薇收紧缠绕在她腰间的手。 “要不，我们……” 顾之薇声音里带着热切，听得叶清欢脸上一阵火热。 “你，不行，会有人看到。” “说喜欢我。” 顾之薇欺身而上。 “别，我说，我说，我，我喜欢你……唔……” “说晚了。” 顾之薇气息微喘。 良久，二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这一场绵长的热吻。 “呼～” 叶清欢感觉自己差点要晕倒了。 顾之薇还一脸坏笑喘着粗气逗弄她。 “学会了吗？下次你就这样哄我，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顾之薇再次贴上去舔干她唇角遗留的水渍才放开她。 “流氓，我去上课了。” 叶清欢嗔怒着骂了一声，逃也似的向教室方向跑去。 “跑反了！” 顾之薇望着她慌张折回的背影，嘴角噙着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神清气爽。 既然叶清欢去上课，她也该做点正经事了。 …… 医务室依旧异常凉爽，闲得发慌，医生正在打瞌睡，护士则戴着耳机埋头刷剧，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顾之薇熟门熟路的走到最里面的vip病房，明伊正斜靠在窗边，呆呆地盯着在小花圃忙碌的明熙悦，时不时露出幸福的笑容。 顾之薇：看起来精神焕发，一点也没有从前虚弱的半分样子，真会演戏。 “哟，二人世界看起来挺幸福的，装的挺像。” “那还得多亏你顾大小姐成全。” “上次的事情误会一场。” 顾之薇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径直靠在病床上，顺着她眼睛的方向望向窗外。 明熙悦穿着紫蓝色的防晒衣，整个人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完全包成了粽子。 手里拿着铲子专心致志地翻土，刨坑，再将一边的花苗小心翼翼放进去。 明伊没有回头看她。 “有什么事说吧，说完赶快消失。” “你以为我愿意多待，苏慧歆你还记得？” 明伊没有回答，但是从她微微蜷缩的手指，顾之薇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怎么，要我去上坟？” 明伊一副吃到八百斤热翔的厌恶表情，显然对顾之薇提起的话头非常不满意。 顾之薇一个远距离空投，潇洒地将一次性纸杯扔进了对面墙角的垃圾桶。 理了理衣服，走到她面前，指着还在埋首泥土间的明熙悦，压低声音： “我们家老太太花那么大精力栽培你，让你顶替明伊，进了明家大门，你却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明熙悦，她老人家可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闻言，明伊猛一抬头，苍白的唇角微微颤抖，眼神阴狠地瞪着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要是走漏半点风声，任务失败，不只我，你们顾家乃至整个蓝月集团都得陪葬……” 顾之薇立即打断她，“放心，我对你们那些宏图大业不感兴趣。今天来找你，是好心提醒你，苏慧歆威胁你的东西在她随身的笔记本电脑。” 明伊冷笑一声，“我敢踏进明家，你觉得我会怕她威胁？” “你不怕就好，我倒无所谓，从骷髅岛活着出来，还敢全须全尾出现在太阳底下的人，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三个。 她搬进我宿舍的时候，可是拿着你的把柄来找我合作的，说是等你拿下明家就公开，顺便揭穿你这个冒牌货，和我一起吞并明家。看在老太太份上我没答应。” “我会信你？一旦我身份暴露，顾家声名尽毁，蓝月集团就会被苏宏一口吃掉。你现在像个丧家之犬，不就是防着他害你。” “信不信由你，”顾之薇摊开手转身离去，临走到门口又转头补充了一句，“啊，对了，就是不知道明熙悦介不介意，她乖巧柔弱的好妹妹是个——杀人凶手。” “你！信不信我连你也杀了！！” “你为了更像明伊，故意将她在骷髅岛得过的病毒注入体内，是药三分毒，杀我，你还是先活着吧。” 明伊气得浑身颤抖，连连咳嗽。 “你要杀了苏慧歆？” “想过，但是老太太不同意。” “然后？” “蓝山国际是明家地盘，电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拿到后送到一个叫梁辰的人手上，她会负责彻底清洗。” “你以为这样就能赶走她？未免太自以为是。” “别担心，剩下的我有办法。” 幸好叶清欢告诉她，里面只是一些苏慧歆霸凌学生以及滥交吸毒的视频，这点她多年前就知道了。 外人看来这是天崩地裂的消息，一旦发出苏慧歆就毁了。 可实际上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没机会流出网络的。 就算流出网络，第一时间就会被掩盖清除。 她试过不止一次。 粱辰她们生活的世界太简单了，不明白资本运转下的光鲜亮丽下是怎样深沉的黑暗。 苏慧歆是恶心，但她不能让叶清欢因为这么个玩意儿也被拖入顾家这泥潭。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迟早，要帮叶清欢连骨带皮把这笔账讨回来。 “顾之薇，你怎么来了？” 明熙悦一看见顾之薇，惊诧之于连忙脱下身上的防晒衣整理下仪容仪表，眼睛下意识地四下搜寻起叶清欢的身影。 “清欢……没来吗，她身体怎么样？” 顾之薇臭着一张脸，“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意识到叶清欢不在，明熙悦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欢既然没来，你跑这干嘛？” “我……闲着没事干参观一下，要你管。” 明熙悦一脸不信：你再编，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姐姐……” 明伊娇声娇气地呼唤，眼眸含水。 “来了明伊。花圃都整理好了，明天再叫花匠整理一下，你要喝水吗？” 明熙悦听到她的咳嗽声，只好不甘心地撇下顾之薇去给她倒水。 “姐姐，我没力气，你喂我好不好？” “我身上脏，你别靠上来。” 明熙悦眼中满怀温柔，两个酒窝盛满了关切，每一个呼吸都牵动着明伊的心，令她迷醉。 她怎么能让威胁自己幸福的人存在。 明伊依旧搂着她脖子不松手，痴迷地而又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汗水味。 整个人倒在她身上，暗暗给门口的顾之薇递了个眼神，表示同意。 顾之薇看了眼被骗得团团转的明熙悦，再看看被自己骗得团团转的明伊，嘴角微扬。 指尖灵巧地跳动，在手机上按下一串文字发送。 “清欢，我想你了，现在就去接你～” 第42章 南湖 明天就是开学考了。 今晚蓝山国际大学南湖边上的夫子像格外受人恩宠。 临湖的商铺全都客满为患，说是摩肩接踵，联袂成云一点也不过分。 尤其是卖祈愿灯的精品店，几乎是一入夜就被抢购一空。 叶清欢饭都没吃饱就被梁辰拉到这里，正一脸郁闷的跟着她步伐。 梁辰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手上拿着两个祈愿灯，对着米老鼠絮叨个不停，一人一鼠毫无违和的实现了跨越种族的灵魂交流。 人实在是太多了，叶清欢好几次都差点跟丢了。 最后没办法，粱辰就让米老鼠趴在脑袋上，自己搂着她胳膊，以防走散了，毕竟她上次可是平地掉进了南湖。 说来奇怪，顾之薇这个粘人精居然没有出现，按道理讲，她应该无时无刻都贴着叶清欢才对。 “清欢，顾之薇到哪里去了，今晚吃饭我看你都是一个人吃的。 明天可是重要的日子，你花费了那么大力气，她可别掉链子。我跟你说，这里的夫子像可灵验了，听说只要你虔诚地祈求，就能实现。” 叶清欢逗弄一下米老鼠，毫无温度的来了一句，“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晚点再回去。封建迷信不可行，你还是脚踏实地读书最好。” “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反正又不吃亏，实在不行，你就当出来散步消食了。” 叶清欢郁闷，她都没吃饱，消得哪门子食。 “清欢，你要许什么愿望，考试你当然不需要，但是也可以求姻缘，求平安这些，到时候多说点。” “我只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永远不要离开。” 叶清欢说着皱起了眉，声音含在喉咙里。 奶奶，顾之薇，如果真的有神佛愿意聆听，那么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祈求你们平安顺遂。 这时候她们已经逐渐靠近夫子像中心，人流越来越密集，不时有人发出尖叫声，不是被撞到了，就是被踩了脚。 人一多，原本最适合乘凉的南湖上就飘满了酸腐的汗臭味，甚至偶尔还会飘来一阵浓郁的脚臭味。 特别是有些爱踢球的男生，经过时候那味儿堪比十坛泡了一百年的酸菜同时开封。 叶清欢实在受不了，只好用袖子紧紧地捂住口鼻，催促道： “怎么还没有到，我们换个地方不成吗？我觉着你这纯属浪费时间。要真有用还需要读书？人人考前都来拜一拜，个个都能飞黄腾达。” 夫子像周围的树才一会儿功夫，已经挂上许多五彩斑斓的祈愿灯，每一盏被抛上枝桠的时候都会引起少男少女们狂热的欢呼。 人潮汹涌，叶清欢置身喧闹之中，心里却觉得比独处时更加清冷得很。 脑子里来回往复都是奶奶的样子，还要三天才能回家。 “嘿，那不是顾之薇吗？” 粱辰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指着夫子像边上捧着祈愿灯的人给她看。 叶清欢神游的魂魄一下子被“顾之薇”三个字唤醒了，拨开人群，踮起脚尖，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顾之薇正和一个长相娇柔的女孩有说有笑，女孩闭着眼睛许了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欢喜地用力将手中祈愿灯往上抛。 谁知第一下没有挂住枝杈，她懊恼得直跺脚，拉着顾之薇的胳膊，似在央求。 过了一会儿，顾之薇拗不过她，长手随便一伸，就把女孩手中粉红的祈愿灯稳稳挂在树梢。 “清欢，那女孩谁呀，长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是她们班的吗，我怎么感觉那么面熟。” “你没看错，是林巧巧。” 叶清欢本来淡若清风的语气，霎时间变得沉重了许多，感觉心里隐隐有怒意上涌。 这就是她所谓重要的事情。 粱辰“噢”了一声，点点头，难怪那女孩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哪里见过一样，原来是她。 “她们俩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了，我还以为顾之薇只跟你好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简单的一句话，逼得叶清欢手心微湿，准备抬腿扭头就走。 刚跨出一步，梁辰就死拽着叶清欢的胳膊，冲对面的人大喊起来。 “顾之薇，你别走，等我们过去再把位置腾出来，走，清欢，有地方了！” “不去！” 顾之薇转头一眼瞥见面若寒霜的她，习惯性的心肝颤了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哎呀，千辛万苦来都来了，拜一拜又不会少块肉。” 于是，叶清欢被她硬拉着挤到了最前面。 “清欢，你怎么也来了，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来这种热闹的地方。” 叶清欢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视线落在林巧巧巴掌大小的脸，淡淡一笑。 “叶清欢，见到你真高兴！” 林巧巧一见到她就绽开了笑脸，激动地向前一步，似是要去拉她的手。 叶清欢条件反射地就往后一退。 “不好意思。” 林巧巧完全不在乎，盯着她清冷的美丽容颜，一时有些挪不开眼。 眼睛里写满了羡慕，当然，还有在那之下深埋的妒忌。 顾之薇明白她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肢体接触，但又怕林巧巧面子过不去，连忙上前挡在叶清欢面前打圆场。 “清欢就是这脾气，等你和她熟悉了就知道，别介意。” 叶清欢这才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目光比刚才还要冷。 顾之薇：“……” “我明白的。上次真是多亏你，一直想要寻个合适的时机谢谢你，结果拖到了现在。” “不必，要谢就谢她吧。” “这是当然，我刚刚已经好好谢过了。” 林巧巧眉眼娇柔，意味深长地看着顾之薇的侧脸，空气里弥漫着暧昧不清的味道。 叶清欢回眸，眼刀凌厉，一言不发却胜过千言万语。 顾之薇心里拔凉拔凉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好傻傻的亦步亦趋跟紧她，两个人几乎就是贴着身体走路。 叶清欢：“离我远点。” “清欢……” “你臭死了！” “我臭吗？” 顾之薇埋首胸前，拎着衣领猛嗅一口气，好像是有点汗味，还有一点林巧巧身上的香水味，刚刚不小心沾上了。 叶清欢对味道很敏感，还是先不要靠太近好了，免得把她弄臭了，她不喜欢的。 顾之薇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又不甘心就这样听之任之，悄悄伸手去勾她小拇指。 还没碰到，她就十分嫌弃地把手抽走了。 “我，我有那么臭吗？” 一旁的林巧巧装作什么都不懂似的，横插进她们二人之间，凑近顾之薇闻了闻。 “嗯……我觉得还好，她只是开玩笑而已。” “真的吧！”顾之薇两眼发光，又有了勇气贴上她，“我就说我哪有那么臭，清欢，你要不要再仔细闻闻我。” 叶清欢已经彻底不想理她了，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恨不得一脚给她踹进南湖。 梁辰那边已经许好了愿，待她一跃而起将祈愿灯抛上树的时候，米老鼠就顺势跳起来咬着祈愿灯的带子往树顶奔去。 “哇哈哈哈……我是第二高的，干得好米老鼠，明天我一定能考过！” “恭喜你了，梁辰，我们回去吧。” “别呀，”梁辰一把拉住她衣服，“我可是拼了小命才给你抢来一盏灯，这么好的位置，不用多可惜。” “嗯？清欢，你也要拜夫子？” 顾之薇惊讶之余，抬头瞅了眼自己替林巧巧挂在最高位置的祈愿灯，暗暗骂一句：瞧我这贱手。 “你不走我先回去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梁辰说，还是对顾之薇说，总之，除了林巧巧，其他两个人都一脸茫然。 叶清欢把祈愿灯往身后的顾之薇怀里一塞，走了。 顾之薇习惯性地就要去追逐她的影子，却被林巧巧拦住，“你不是说要我帮你，戏都演的差不多了。” 第43章 嫉妒 从前只要靠近校门，就能听到不远处军队操练时，士兵粗糙整齐的口令声。 此刻这里却静的出奇，连本该24小时巡逻的保安都消失了。 这冒牌货真不能小看，才几年时间，明家的势力竟然能调动到这种程度。 顾之薇慨叹之余，脸上神情依旧闷闷不乐的。 心里一直惦记着叶清欢，怎么也提不起来劲儿。 傍晚时候，原本她是要去接叶清欢一起吃饭。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收到明伊的短信，要她晚上去南湖夫子像那儿，将苏慧歆引到约好的地方。 顾之薇刚到南湖，就看见林巧巧手上拿了一盏祈愿灯，一直在人群外焦急地排队，却总有人插队。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去帮了个忙。 恰好此时发现了远处苏慧歆的身影。 苏慧歆这个人，从小到大，不管东西是不是属于她，只要看上了就绝对要得到。 从前一起玩，那些没了兴致的玩具她都是宁愿搅碎了，也不肯扔到垃圾桶让拾荒者捡走。 她对占有的偏执远胜过喜欢。 顾之薇觉得现在自己就像她过去喜欢的玩具。 刚好上次把手表还给林巧巧，也算认识， 于是，征求她同意后，她们就在夫子像前表现出亲密的样子。 果然见苏慧歆气愤地跑了，身边还带着伪装成学生的保镖。 叮—— 手机适时震动起来，她迅速点开，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警惕，猎物即将入网。” 躲在哪个角落跟本小姐在这玩猫捉老鼠呢。 左右张望几下，见对面路灯唰唰唰全灭，立刻反应过来是明伊留给她的信号。 顾之薇冷笑一声，将手机放入口袋。 鼻子抽了抽，夜风真冷，她也很想集中注意力，可惜身不由己。 眼前一直悬着叶清欢冰冷的面容，以及指尖尚且遗留的，她带着凉意的体温。 她莫不是看到了？ 晚上打算和她一起吃饭来着，谁知道明伊做事情这么急，说动手就动手。 时间一长她就会知道苏慧歆电脑里根本没有证据，所以不得不找了个借口，取消了和叶清欢共进晚餐的决定。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难受。 因为被失约，可能她都没吃饭，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望着食堂门，望穿秋水一样等着我…… 再加上如果南湖桥上，她真的看到自己和林巧巧举动亲密，哎哟，全完了……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顾之薇都没注意到右手边林巧巧嘴角微扯，狡黠地盯着埋藏在黑暗里的恶鬼。 嘴角的算计是那么明显：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自以为能凭借钱掌控一切的蠢货。 用钱击溃钱，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方法。 “看我怎么对付明熙悦。” 顾之薇气鼓鼓地咕哝，一个人走的飞快，嘴里唧唧歪歪。 她好像完全忘记了身边还有个人跟着她。 “你在想什么？叶清欢的话，人美心善，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会理解。” 林巧巧埋头踩着地上顾之薇的影子，安静跟了一路，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人美心善，嗯，确实，”听见别人夸奖叶清欢，她比谁都高兴，“哎，你干什么？” “踩影子，你小时候没玩过？我经常和妈妈玩。” 林巧巧见她投来疑惑的神情，凄然一笑，“我没朋友。” 顾之薇是知道苏慧歆的变态手段的，这些年，自从她跨入学校，受她欺凌而直接间接发疯的人不在少数。 舅舅死遁多年，什么都不懂，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当年那个没了妈，需要人保护的小公主。 想当初爸妈也这样，看她年幼丧母，总是带在身边跟自己同吃同住。 只是对苏慧歆，好像从幼时起就有一种刻在dna的厌恶。 学校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大型玩具屋，里面的人鲜活有趣。 她曾经神采奕奕地炫耀，没有什么玩具可以比得上活人，她享受完全掌控的状态。 这个林巧巧没有任何背景，却能在她手下撑过两年，心智毅力非比寻常，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朋友嘛，总会有的，之前的事情别太在意了，会越来越好。” “那么……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林巧巧低头搓着手，声音细如蚊蝇，显得十分胆怯，带着几分乞求的不安。 “当然了，我和清欢，我们俩都……” “小心！” 砰—— 还来不及把话说完，一辆红色跑车就已经呼啸而过，林巧巧被撞飞数米，不省人事。 顾之薇被她用力推开的瞬间，身体失去了重心，也狠狠摔倒在一旁。 “林巧巧，喂，你没事吧？” 简单查看确定没有生命危险后，顾之薇立即把她拖到安全地带，自己则往回跑。 坐在车里的苏慧歆疯了一样，嘴角抽搐着，面目扭曲，红色的指甲因为过于用力，深陷皮革。 “既然你那么喜欢被这些下贱平民玷污，我就连你也好好放个血。 放心，等你只能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和你日夜在一起！” 车打了个滑，她迅速转了个方向，油门一脚踩到底，就朝顾之薇冲过去。 眼里恶虎一般盯着她双腿，嘴角挂着阴邪的笑容，比阿鼻地狱的鬼怪还要可怕。 砰—— 苏慧歆在全速冲过去的一刹那，整辆车悬空飞起，后备箱突然爆炸了。 等车落地，已经是烈焰冲天。 巨大的响声震天动地，就连柏油路面都抖如筛糠。 急促的警示音划破天际。 120急救车、消防车、甚至连警车都不约而同，非常及时地，掐准了时间出现了。 警车上，一名男子被两个身形壮硕的警察夹在中间，看起来像是吸毒人员。 医生护士、消防员全都井然有序地进行抢救工作。 一辆银白色的车自黑暗中缓缓驶出，停在顾之薇身边。 明伊捂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撇了一眼地上两个人，视线定格在顾之薇身上。 尾随的医护人员得到指示后，赶上前将林巧巧抬走了。 “送你一程？” 顾之薇扭了扭脖子和手脚，看见明熙悦躺在她怀里睡的正香，明显是被下了药。 这女的…… 顾之薇嘴角一歪，卯足了劲儿一拳砸碎了车窗。 明伊连忙侧身挡住玻璃碎片，怒目而视，吼道： “你发什么疯！” “玩的挺大，我不是跟你说这件事我们俩解决就好，不要把无辜的人扯进来。你一直躲在暗处，要动手早就可以动手了！” “别人？呵，她是上赶着替你挡灾，我又没逼她。” 她看得很清楚，苏慧歆的车在接近顾之薇的刹那已经有了转向的痕迹，是那女的非要往外冲。 明伊摸了摸美梦成酣的人柔和的侧脸，淡淡道：“好狗不挡路，以后别来烦我。” “你骂谁呢！” “谁应谁是狗。” “你！” “清欢……明伊已经好了……我明天就去看你……” 一声无意识地呓语犹如猛然泼下的冷水，将二人之间浓烈的硝烟瞬间扑灭。 明伊手上动作一顿，神色阴郁地缩了回去，气得肩膀微微颤动。 顾之薇先是一愣，而后胸膛像是猛然被人塞满了怒意，躁怒的脸更加深沉可怖。 明熙悦居然连睡觉都惦记着她媳妇儿，生可忍熟不可忍！！ 她两手并用拍打车门，“喂，明熙悦你给我起来，你在梦里想对我们家清欢做什么，你个混蛋，她是我的！” 车身晃动的厉害。 明伊皱眉，回首抬眸，斜了一眼这个二傻子，“滚开，给我看好叶清欢。” 而后又轻柔低语，“姐姐，我们回去了，回去——睡觉。” 最后两个字落下的时候，她阴郁苍白的脸上划过一抹阴诡。 顾之薇咬牙切齿地望了一眼她们消失的方向，转头钻进了救护车。 中年男医生一脸蒙圈：“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顾之薇把刚刚擦破皮的右手递了过去，生硬地命令，“给我包扎一下，绷带越厚越好。” 这个人不好惹。 医生和年轻的小护士对视一眼，也不敢多问，只好照做。 过了五分钟，顾之薇看着包成粉碎性骨折一样的夸张到极致的右手，十分满意地下车，迈着坚实有力的大长腿走向学校。 边走边酝酿情绪，直到眼眶发红，眼眸湿润，快到宿舍了，这才拨通叶清欢的号码。 果然…… 眼角的泪都快干了也没接通，正当她要放弃时： “顾之薇！！” “清欢……我受伤了……” 顾小姐一瘸一拐地扑向了叶清欢，委屈极了。 第44章 受伤 夜早已深沉，从阳台望出去，整栋楼都被黑暗笼罩，屋内台灯独自在书桌前明亮。 叶清欢做梦也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看着缠绕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心脏揪疼得紧。 一时之间把头先心里的不快也忘了，只埋首专注于指尖捏着的棉签，鼻尖满是消毒水的气味。 看着洁白的棉签头一点点被浸染成鲜红色，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做事情总是凭借本能，你以后该怎么办？” 顾之薇沉溺在她温柔的爱抚，胳膊肘上没注意到的一点小摩擦造成的伤口，传来轻柔而又冰凉的感觉。 “这算什么，反正死不了。只要能让你觉得高兴，受点伤小意思。”顾之薇笑了笑，“清欢，你吃醋了吧，真好。” “吃什么醋，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叶清欢顿了顿，语气沉重，“你这样，我并不觉得高兴。再敢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我就让你天天睡地板。” “清欢……” “叫什么叫。” 顾之薇心中软化了，左手挑起她下颌，探过身子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 紧接着是她娇巧精致的鼻子，然后是泛着红晕的脸颊，最后又低头吻上花瓣，吸了吸。 每一个亲吻都极致温柔、点到即止。 “别乱动，药都涂不均匀了。” 叶清欢清理完她身上所有可见的细小伤口，面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阴郁。 看她这仿佛残障的右手，叶清欢眼里的关切与疼惜再也藏不住。 “你这手……还是请假回家吧。” 心下暗惊，该不会装过头了…… 顾之薇连忙摇头，眼珠子一转，嘴角升起一抹坏笑，咬耳道：“就算没有这只手，还有另一只手，想做什么还是不影响的，要不咱们洗完澡试试？” “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臭贫嘴！” “哈哈哈哈……” 顾之薇放肆的笑声很快就引起了左边寝室的不满。 “隔壁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学校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间宿舍的隔音效果都那么差。 叶清欢满脸羞臊地推开她，抽了两张纸巾包好棉签，起身走向垃圾桶扔掉。 “赶快洗澡，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考试。” 顾之薇探头一看，浴缸的水已经放好了，睡衣也准备齐整，就连她最喜欢的香氛精油也点好。 等等，这……不是她偷偷买来藏在浴室打算干大事的时候调情用的？ 叶清欢把辅助睡眠的给弄混了，这要是洗个澡自己不得……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 瞅了一眼弯腰整理床铺的人，毫无防备地背对自己，她咽了咽口水，既然万事俱备，谁还能顶得住。 “怎么了？” 叶清欢转身见她盯着自己发呆，眉头皱了皱，以为是水温不对，拉开床头的抽屉取出水温计，走向她。 “手受伤了，洗不了……”顾之薇可怜巴巴的挥舞着右手，将叶清欢抵在浴室门口，“你帮我搓背，老婆～” “求你了……” 叶清欢叹了口气，无奈道： “进去吧。” “好嘞！” 叶清欢今晚属实是有些心软了。 也许是因为想起来初次见面她的模样，也许是因为南湖桥头心里的翻江倒海…… 总而言之，她真的感到怕了，怕她有任何离开的可能。 所以等到禁校还没有见她回来，一晚上都是坐立难安。 哗啦啦的水声急促的流动，带着叶清欢一晚上的心神不宁，飞也似的逃离了。 等浴室水声渐小，顾之薇急不可耐地呼唤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叶清欢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差点没被里面的香味扑倒，浴室里除了一盏孤零零的夜灯，就只剩下春光无限。 “媳妇儿～” 顾之薇盯着迈向自己的粉嫩的美足，呼吸粗重了起来。 仰面歪头一笑，听了无数次的呼唤此刻却像是长了钩子，落在叶清欢耳朵里，勾得她心头颤动。 “小声点儿。” 叶清欢轻咳一声，勉强稳住心神，僵硬地从浴室柜拿出搓澡巾，目不斜视，半跪在她身旁。 顾之薇脸红彤彤的，眉目间晕染了最浓艳的桃色，右手垂落浴缸边缘。 叶清欢看起来正经八百。 心头其实在踏进的那一刻就早已经慢慢偏离轨道。 她屏住呼吸，撇过头不敢盯着看，只想快点替她搓完背逃离。 越是这样，顾之薇心里就越是得意。 “清欢……” 顾之薇富有磁性的嗓音伴着似是吃痛的喘息，撩拨着她心头微微颤抖。 就像有人在她心弦故意挑了一个最高音，划破久远的静谧，乱了心湖。 “啊，太用力了吗，抱歉，我轻点。” 指尖划过顾之薇光滑紧绷的皮肤，忍不住艳羡她每一块肉都长的恰如其分，没有一丝累赘感。 叶清欢一出声，惊觉竟带了些许沙哑，向来清冷美丽容颜覆上了一层浅薄而不自知的羞涩。 顾之薇眉头一挑，伸手抽出右手绷带的一头，身后，这厚厚的绷带就像是手套一样自然的滑落。 趁叶清欢分神，她反手就捞过她纤细的腰肢。 哗—— 水迫不及待地溢了出来，像极了两个人心间酝酿已久的情愫。 “你的手，做什么！” 叶清欢震惊，挣扎几下，水溢得更多了。 “我的手，怎么了？” “你骗我？”叶清欢嗔怒，“放开我！” “嘘！”顾之薇眼里都是星光，“小声点。反正你也要洗澡，我们俩这样不好吗，还替学校省了一个人的水费。” 叶清欢心头最后一根绷紧的弦终于还是断了，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顾之薇红着眼问：“清欢，我可以……那个吗？” “你现在才问我这个？” 叶清欢脸红得要溢出血似的。 这人真是，都这种地步了还要假模假样的问一句，她现在还能说不吗？ “清欢，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信我。” 哗哗哗—— 顾之薇伸手打开花洒，浴室里水声响成一片。 “嗯……” “清欢，说你爱我。” 盯着叶清欢紧锁的眉头，抿紧的红唇，满眼皆是情欲迷蒙。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躺下的时候二人均是筋疲力尽。 “清欢，你为什么喜欢我？” 顾之薇意犹未尽地在她颈项蹭着，自背后搂紧她。 不住地用脸颊去摩挲她白皙娇嫩的皮肤。 “别闹了，睡吧。” 叶清欢觉得疲惫极了，浑身上下散架似的，直到现在脸都是滚烫的。 “舒服吗？” 顾之薇不依不饶地缠着她。 第45章 南宫 叶清欢慢慢吞吞地走在路上，有气无力的，走路的姿势十分不对劲，脸色看起来非常疲惫，眼皮像是挂了千斤坠。 好困…… 为了一个“喜欢”的问题，顾之薇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自己也筋疲力尽才肯消停。 “清欢，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对了，后天我们一起回家吧。想奶奶了。” 同样只睡了两个小时，顾之薇瞧着却是生龙活虎，非但一点也没有虚脱之感，反而打了鸡血似的。 欢欢喜喜地枕着手倒腿走路，看起来神采飞扬。 “那是我奶奶，你别叫的那么肉麻。你不回家吗？” 说起来，认识这么久，都没听她正经提过家里人。 除了那个亦真亦假的睡前故事。 “我们家没人，回家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就要跟你回家，没有你我睡不着。” 顾之薇贱兮兮地加重后面几个字，坏笑着意有所指地舔了下右手。 叶清欢简直要吐血了，强压住窘迫，斜了她一眼，这个人真是……太厚脸皮了，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你收敛一点。” “我发誓这是我最低调的时候，要不是怕你不高兴，我现在就想带你去国外登记结婚。” “你太大声了！” “好～” 顾之薇色眯眯地盯着她胸部，满脸桃色的回味。 什么狗屁指导，完全不管用，南宫瑾回来一定要暴打她一顿。 叶清欢连忙捂住她的嘴，现在真是后悔无比，怎么就那么草率上了个贼船。 看起来自己对她，尤其是厚脸皮的高度还是一知半解，怎么就这么简单和她在一起了。 顾之薇顺势拉到唇边迅速啄了十几下。 “再闹我生气了！” 叶清欢猛然抽回手，重新拾掇起清冷的面孔。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深陷我的美色无法自拔？” 顾之薇嘻嘻笑着。 “无聊。” 到了综合楼，除了几个行色匆匆奔向教室的学生，就只有一前一后悠闲踱步的她们。 “那我先走了。” “等等！” 顾之薇将一脚已经踩上楼梯的人又拉进了怀里，两手握着她的细腰托高，趁没人注意来了个深吻。 “你，顾之薇，你……” 叶清欢被强吻地乱了气息，面上依旧保持清冷的模样，心湖已经微波荡漾。 “我就是提前向你讨要个奖励。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名师出高徒，你就等着我把奖学金送到你面前好了，乖，别生气哈！你不知道，我现在可紧张了。” “噢？多紧张？” 叶清欢一副你觉得我会信？ 顾之薇抓住她的手按住胸口，委屈的在她脖颈间蹭了蹭，趁机又偷亲一下。 “不信你摸摸看，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很快？你都不哄我，这么重要的时候～你是不是不爱我，昨晚你都不说。哄我，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儿。” 唉，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这妖精真是……太磨人了…… 话音刚落，叶清欢就攀着她的肩膀踮起脚尖，在她唇瓣上快速落下一吻。 “好好考。” 警惕地环顾一圈四周，确定没人看到才放心，待她一松手立马转身跑了个没影。 顾之薇脑袋晕乎乎的，幸福到都要冒泡了，眼前的楼梯就像天梯一样散发着七彩光芒。 直到她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忍不住笑出了声，叶清欢真是可爱到没边了。 她要是体育考试有这速度，至少也能混个及格了。 叶清欢按照学校安排去了顶楼学霸区，顾之薇则拖拖拉拉踩着铃声去了一楼末尾的教室。 整个人飘飘忽忽，好像还在云端飞翔，脸上时不时就露出诡异的笑容，看得其他人心惊胆战，以为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坐在右下角的粱辰热情地朝她招手，她都直接无视了，带着满脸彩虹色手舞足蹈地坐到了最后一桌。 “哟，挺恩爱的嘛，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顾之薇一坐下，前面就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就看到久违的一张脸，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要过些天？” “惦记着你的宏图伟业，赶紧处理了手上的事情就赶回来陪你顾大小姐读书。怎么样，成功了？” 顾之薇有些遗憾地答道：“算成功了一半。” “你可真笨！” “哟，谁能像你，种马似的到处播撒春天的花种。” 南宫瑾满脸失望，恨铁不成钢，撇撇嘴白了她一笑。 这学生可真笨，自己亲自指导，还把电脑里这些年搜集的众多活色生香的学习资料和她共享，居然只是考了个五十分。 “放心，我回来就是为了你。” 两个人凑着脑袋旁若无人的东拉西扯，这些话有一句没一句全落进了粱辰耳朵里。 听到最后一句话，她脸色都黑了，她们俩该不会是情侣吧？ 不过应该就是，她们还挺配。 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都贵的吓人，还有那副我行我素，刻在骨子里的嚣张劲儿。 百合到她们这个年纪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她在网络上还看过结婚组建家庭的人，不算什么。 但…… 她双眼不住地在她二人之间逡巡，神色凝重： 顾之薇这狗东西，她不是整天挂在嘴边说只跟叶清欢好，怎么左一个朋友，右一个姐妹。 害她一度怀疑顾之薇是不是在追求叶清欢。 现在看来，她想多了，还是要告诉叶清欢一声，免得被她骗了。 顾之薇正埋头奋笔疾书，冷不丁就觉得一阵寒凉，好像有谁在盯着她骂似的。 抖了抖鸡皮疙瘩，见南宫瑾老老实实把试卷盖在脑袋上睡了，继续埋头苦写。 从前最害怕的语文科目，今天看起来顺眼多了，这些题目和叶清欢给她出的模拟卷几乎一样。 原来学霸们考试的时候都是这种心情，还真不赖，要是早点遇到叶清欢，也能少挨几顿打了。 一个小时后，顾之薇吹了吹墨迹尤新，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心满意足地欣赏地靠着椅子，眼睛四处乱转。 瞧着外面阳光灿烂，心里却急不可待地催促太阳早点滚回家。 晚上她们又可以……嘿嘿…… 正巧就看到门口云漫溪抱着一叠考卷，和叶清欢有说有笑地走过。 顾之薇：“……” “老师我要交卷！” 监考老师还没有从困倦打盹的状态回过神，就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 被她这么一吼，班级里趴了大半昏昏欲睡的学渣们全都醒了。 南宫瑾将白卷往讲台桌一扔，追了出去。 梁辰看着还有大半空白的卷子若有所思：果然有问题，瞧她们黏得多紧呀！ 情急之下，她条件反射的屁股挪开了大半，转头一想又坐了回去。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唉，这些题目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熟悉，似乎都听叶清欢讲过，就是做起来总感觉有那么一丝丝陌生。 啊！！！ 第46章 回应 “清欢，考试都顺利？” 云漫溪微微一笑，伸手很自然地就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撩到耳后。 “挺简单的。” 叶清欢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身体，拿起手边的订书机。 咔嚓一下，将叠齐的“放假安全须知”订好。 顾之薇偷摸跟了一路，生了一大堆闷气。 这会儿见了，心头火更是噌一下就被点燃了。 整个人炸开一样跳出来，怒喊：“叶清欢！！” 叶清欢大吃一惊，抬头往门口望去，对上她眼里两团炽烈的怒火，不解地问： “你怎么在这，那些题目你应该都会才对。” “我要是不来，你还不得跟别人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之薇说话间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夺过她手上的订书机往桌上一扔。 “谁拿工资谁干活，跟我走。” 云漫溪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怼整懵了，一时之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之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还有更过分的！！” 顾之薇气糊涂了，抓着她手腕按在墙上就是一阵暴雨般狂吻。 任凭她怎么挣扎推搡就是不松口。 “唔……” 叶清欢又羞又气，眼尾一片湿红。 云漫溪看得目瞪口呆，手上的文件哗啦掉了一地，僵硬地弯下腰去捡。 顾之薇却变本加厉，故意发出满是情欲的声音，就算感觉到舌头被她咬破了也不肯放过。 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喘着气松开。 抬手摩挲着叶清欢红肿的唇瓣，上面还沾了一丝殷红，那是她的血。 “松开。” 叶清欢语气冷的可怕，眼眸湿漉漉的，撇过头不去看她。 顾之薇更生气了，一股蛮劲涌上心头，硬是将她死搂进怀里，转身对云漫溪郑重宣告： “云老师是吧，叶清欢是我女朋友，请你以后不要随便靠近她，更加禁止你对她动手动脚！” 云漫溪感觉自己无辜极了，对她孩子气的行为万分无奈。 摇了摇头，向面色阴郁的叶清欢投去询问的眼神。 叶清欢没有给她正面回应，也没有去管顾之薇是怎样的气急败坏。 只是眼睫低垂地扫了一眼桌上未整理完的材料，沉默着转身向门口走去。 “抱歉云老师，我先走了。” “嗯。多谢你帮忙。” “清欢……我……” “这么做会让你高兴的话，我无话可说。” 顾之薇发泄完才发现自己闯大祸了，顿时心里凉飕飕的。 原本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就约法三章现在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二人的恋人关系。 尤其在学校不要引起他人注意。 “对不起清欢，我错了，刚刚我太冲动了，你原谅我一次吧……” 顾之薇往外跑得急，和赶来的南宫瑾撞在了一起。 “走路不长眼吗！” “嘿，我说你……” “让开！” 顾之薇的话好像空气一样，杵在门口的南宫瑾对她的怒斥充耳不闻，神色复杂地愣在原地，挡住了出口。 “漫溪……” 这么亲昵的称呼？ 顾之薇转头去看云漫溪，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好友…… 南宫瑾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除了小学毕业那年见她哭过一次。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对女人有这么大的反应。 想当初她爸妈离婚的时候，都没见她伤心一分钟，现在这副样子，难道是初恋？ 云漫溪看着这个染着绿头发，长相带些异域风情的女孩子也是愣了愣。 她是个孤儿，已经好久没人这样亲昵的称呼她。 还是个比她小许多的小姑娘。 她显然是早就忘记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但很快就收拾起为人师表的稳重，温柔地莞尔一笑，“你好，这位同学，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 南宫瑾什么也没说，怔怔地盯了一会儿，眼神一下黯淡了。 就好像从阳光明媚瞬间转入深沉的夜。 整个人万分沮丧，都忘了要侧身挪开让顾之薇出去。 低头喃喃道：“没什么，不需要帮助。” “没事就好，可以让一下路吗？” “喂，南宫瑾，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远一点。” “好……” 云漫溪将地上的文件捡起来整理好放在桌子上，就抱起下一科试卷向外走。 经过她身旁的时候，还不忘礼貌性地朝她点点头。 飘逸的长发划过南宫瑾耳畔时，她的脸色更差了。 抬手一摸，两颊冰凉，机械性地迈开腿也跟了上去。 校道上，顾之薇火急火燎地追赶叶清欢。 终于在一处僻静的草地见到了躺在那儿闭目养神的她。 “清欢，你生我气了吗？” “疼吗？”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不疼。” “没有。” 叶清欢没有睁开眼，树荫下、墙角跟，身下软绵绵的草带着些许生气。 这里很安静，她能清晰的听到顾之薇沉着有力的心跳。 顾之薇小心挨着她躺下，也不敢再放肆，只是悄悄牵过她的手，收在胸口。 “我不是故意让你难堪，也记得你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顾之薇想起来云漫溪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还是忍不住生气， “我不喜欢有人靠近你，我一个人宠你就好，别人再怎么样无心，对我来说都是威胁。” “那你和林巧巧又怎么说，她可是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也可以为你不要命啊！你还说我，我还没说明熙悦那混蛋……她……” “她怎么了？” 差点说漏嘴了，顾之薇哈哈一笑，打了个岔。 “没什么，我是说她也喜欢缠着你，我不高兴。 至于林巧巧，那天的事情我都向你一五一十汇报过了，我只是怜悯她、尊重她，觉得她不容易。” 为了报答她，顾之薇将自己私人账户里这么些年，背着奶奶艰难藏起来的所有存款都拿去赎了洗衣店，现在算是真的一穷二白了。 沉默了一会儿，叶清欢才偏过头看着她，撇撇嘴。 “我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因为你跟我不一样。 我现在没有能力踏入你的世界保护你，你也没有足够力量抵抗你的世界，我怕你因为我受伤，更怕你因此离开我。 除了奶奶，别人怎样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怎么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而觉得困扰。” 顾之薇很少听她这样直接的剖白，眼眶一阵湿红，牵着她的手送至唇边亲吻。 “你才是我的全世界，你永远不需要特意做什么来保护我，能够真正伤害到我的就只有你。 你的存在本身就足够让我抵御全世界，所以不要为我担心。 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我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叶清欢轻笑一声抽回手，嘴角残留的笑意比万千日光还耀眼，看得身边的人心神荡漾。 “你要是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也不反对，只是，恋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我想要安安静静的待在只有你我的世界，懂了？” 顾之薇破涕为笑，脑袋凑到她怀里蹭了蹭，仰头撒娇：“你饶了我，不会有下次了。” “你这舌头要不要涂个西瓜霜，我去医务室给你拿，现在应该来得及。” 叶清欢捧着她的脸，十分认真的察看起来。 “不用，哪有那么娇气。那个云……” “嗯？” 顾之薇嘿嘿一笑，忙换了个称呼，“那个云老师，你跟她很熟吗？” 叶清欢浅笑，闭上眼睛感受风轻轻吹拂过的舒适，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很久以前，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她帮过我。我很感激她，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一直都很温柔，无论对谁都一样。 下次，我希望你能因为我不要为难她。我不想对我好的人反而因为我而受委屈。” 顾之薇酸溜溜地“噢”了一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膈应。 叮铃铃—— 考试预备铃响了。 “我们回去吧。” 顾之薇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去拉叶清欢。 帮她拍干净黏在身上的草，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走回教室。 等第二科快考完了，南宫瑾这才失魂落魄的回到教室。 一进来就用考卷盖在头顶睡觉，连看都没看后面一眼。 监考老师早就习惯了最后一个考室这样的情况，只要不闹事考多少无所谓。 抬头瞄了一眼，继续心安理得的看她的小说。 顾之薇想不通，她这样太反常了。 要知道南宫瑾可是富豪圈数一数二的风流佳人，成天日天日地。 只有她不想泡的妞就没有泡不到的，睡过的美女都可以组两支足球队。 第47章 放假 转眼就到了放月假的时候，叶清欢才收拾好东西，锁好门。 回头就看见粱辰火烧屁股一样来了，后边还跟着个罗婷。 她背着一个绿色乌龟形状的双肩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爱。 “嗨～叶清欢，你好！” 罗婷夸张的挥舞双手打了个招呼，主动上前接过她手里行李箱。 “我来我来！” 粱辰抢先一步从叶清欢手里夺过，嘿嘿笑着朝她做了个鬼脸。 “班长你好，这是？” 叶清欢无语，怎么大家眼里她是个这么弱不禁风的女子吗，拉个行李箱而已。 罗婷笑道：“我和小辰幼儿园是同班同学，她妈和我妈一个单位，我这周要去她家过夜。” “你们用不着这样，不是有电梯，我能行。” 罗婷挥了挥手，做了个叉的手势，毫不客气地拍拍梁辰肩膀，指着她说： “小辰力气大最适合当牛做马，随便使唤，没关系。” “你丫说谁牛马，我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使唤。” 粱辰拖着她的行李箱，和罗婷肩并肩边聊边走，两个人打得火热。 叶清欢真有些出乎意料，也插不上话，只好在后面默默跟着。 进了电梯，梁辰才想起来少了什么，问： “顾之薇不在？” 叶清欢：“她去医院看林巧巧了。” 梁辰不满地撇撇嘴：“她真是个充满爱心的人。” 心里却想：大傻子，林巧巧风评不佳，她都不去打听一下，还上赶着接近，这么好骗。 一定要找机会提醒她，免得她吃亏。 她似乎完全忘记了，不久前她还想让顾之薇离叶清欢远一点。 罗婷一听这个名字，立马捂着嘴悄声问粱辰： “该不会就是那个校园明星吧，就是校园欺凌那件事的主角？” “还真是一朝天下闻，连你都知道了。” 这两个人嫌弃的表情简直复刻一样，看得叶清欢一脸茫然。 “叶清欢，我跟你说，这女的她家在我们市中心开了很大的洗衣店，我们学校不少富家子弟都是他们店里常客。 一开始生意很好，后来她爸染上赌瘾，不但店抵押了，还把那些寄放店里的昂贵时装给卖了。 听说苏慧歆有一套衣服，花了二十多万，就被他们家偷卖了。 后来为了保她爸妈，她就当了苏慧歆小跟班，成天为虎作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已经很久没人提了。” 叶清欢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她是自愿找上苏慧歆？” “你真是会说话，找上这个词真够委婉，正确来说是腆着脸贴上去。” 粱辰见叶清欢脸色不太好看，忙岔开话题，“你放假要做什么，想去哪儿玩？” 叶清欢摇了摇头，“我想在家陪奶奶。” 刚好电梯门开了，宿舍楼下，粱爸正挺着个大肚皮在那儿来回踱步，时不时还对贴在墙壁的一些公示指指点点。 “爸！” “叔！” 梁辰和罗婷飞奔而去，一人一个胳膊欢欢喜喜地搂着粱爸，三个人俨然一家人似的。 叶清欢笑着微微鞠躬：“粱叔叔您好，谢谢您来，辛苦了！” 粱爸看到三个孩子，高兴地脸都笑歪了，“清欢还是这么乖，听说你这才考了第二，就差顾之薇0.5，对了那丫头回家了吗，真是厉害，一点也看不出来。” 粱辰不高兴了，辩解道：“那还不是叶清欢故意让她的。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罗婷也忍不住附和，“叶清欢，你也太变态了，除了语文一个错别字，七科卷面全是满分。” 粱爸哈哈一笑，启动车子，几个人说说笑笑就回了家。 一路上叶清欢都在想顾之薇，想林巧巧救她的那个视频，为什么会有人特意传给自己，到底想要提醒什么，还是说警告什么？ 林巧巧做的那些事情，若是被逼自保，倒也无可厚非。 顾之薇提起她的时候，语气显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她的观点截然不同。 罗婷口中的逢迎拍马，在她口中却是忍辱负重，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巧巧。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上也不太喜欢林巧巧。 她很少有依赖直觉来做判断的时候，这次是个例外。 不一会儿就到家了，远远就看见顾之薇穿着围兜在巷子口冲她招手，连走带跑的奔向她。 天空彩色的云霞正绚烂，映衬着她深邃明亮的眼眸，美丽得动人心魄。 叶清欢嘴角上扬，低头朝粱爸他们打了招呼，就拉着行李箱穿过马路，向顾之薇疾步走去。 “清欢，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顾之薇兴奋地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迫不及待地把晚餐菜谱给她背了一遍。 像个幼儿园孩子刚放出来似的，忍不住要把满心快乐分享给她。 另一只手则与她十指相扣，紧紧地握了又握。 “再捏我的骨头都要断了。好好的怎么穿成这样，你别告诉我你是在做饭？” “你别小看人，我上次回家可是特意为你学的。” “那我在食堂吃的……” 顾之薇嘿嘿一笑表示默认。 原来如此。 见她满头大汗，叶清欢从随身包翻找出湿巾细心拭去她脸上黏腻的汗水。 擦完才想起来，那还是顾之薇上次放进去的，也不知道过期没过期。 “清欢你真好～” “擦个汗而已。”叶清欢眼睛四下搜索，终于在大约三米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垃圾桶。 “我来我来，” 顾之薇放开行李箱，接过她手中废纸，潇洒一抛，完美投篮。 “帅吧！” “瞧给你臭美的。” “你回来怎么这么慢，我都快成望妻石了。” “才一个小时车程。” “噗” “清欢，你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懂情趣。 这时候你就该抱抱我、亲亲我，然而赞扬一下我的美好妇德，保证以后都要第一时间回来。” 叶清欢仿佛是听懂了，正儿八经得点头答应，“我记得了。” “对了，林巧巧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请了顶级医疗团队，手术很成功。” “顶级？” “噢，是南宫，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家有医疗方面的资源，我请她帮忙的。” 顾之薇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将行李箱轻松提上楼，又飞奔下来，飞快脱下围兜，抱起叶清欢就在院子里转起圈。 “噢～我的宝贝儿，我的心肝，老婆我想死你了～” “至于吗，早上我们不是还一起吃的早饭。” “哼，我就是想你，怎么了！” “放我下来，万一奶奶回来看见了怎么办？” 叶清欢扫了一眼门口，催促着她。 顾之薇反而抱得更紧，勾起她下巴二人贴着墙角就热吻起来。 没有开灯，楼梯口光线十分昏暗，“滋滋”的水声混合着二人粗喘的呼吸，顾之薇越吻越急躁，感觉身体一股子邪火控制不住的燃烧。 “老婆，我想要你～” 叶清欢无奈，蹂躏几下她的脸，愤愤道：“你就不能忍耐一些！” “谁叫你老是勾引我！”顾之薇倒打一耙，撅着嘴不依不饶的压在她身上，右腿不老实地顶在她两腿之间。 “不行，奶奶她说不定就回来了。” 叶清欢知道她的脾气，一旦拧起来，恐怕在这里她都敢马上动手，连忙多泼几盆冷水。 顾之薇却是铁了心要拿下她，手都覆上她胸前柔软，欢喜地揉搓起来。 “别，你忍耐一下，我答应你，等回了学校我什么都听你的。” “回学校听我的，现在也要听我的，叫我一声老公。” “你，” 巷子口传来一阵拐杖的触地声，叶清欢被她缠得没办法，小声在她耳边唤道： “老婆。”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不逗你了……以后继续保持！” “奶奶！” 叶清欢一摆脱桎梏立马恢复了往日神情飞奔向门口。 顾之薇有些郁闷：什么时候她才能每天黏住自己不放。 “欢欢，你回来了，奶奶可想你了！小薇也回来了吧？” “奶奶，我在这儿呢，快来吃饭。” 顾之薇也跟在叶清欢屁股后面迎了上去，故意快她几步，抢过叶奶奶，还不忘朝她做了个得意的表情。 “欢欢，怎么让人家客人做饭。” “奶奶，您这话不对，我是自己人，你说呢，欢欢？” “对，对，自己人。” 顾之薇故意学叶奶奶的语气，贱兮兮地炫耀自己的家庭地位。 这人真是，怎么跟个小朋友似的。 嘀—— 叶清欢回头朝巷子口望了一眼，眨了眨眼睛。 刚刚她似乎看见张水生坐在一辆奔驰车后座，身上还穿着中山装，而不是平常随意的十块钱三件的老年装。 “欢欢……” “哎，来了，奶奶。” 是看花眼了吗？ 第48章 意外 天上月色朦胧，晚饭过后，叶奶奶依旧躺在她那张竹藤凉椅，老人家闭着眼睛养神，看起来非常疲惫。 刚进门时候的满面荣光早已经不复存在。 这趟日本之行几乎要了她半条命，摸了摸左手臂擦过的刀痕，心有余悸。 只是，现在更让她担心的，是眼下叶清欢的境况，事情进展似乎比她预计的还要快。 叶奶奶掠微掀开眼皮，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驻耳倾听： 哗哗的水流声里夹杂着厨房里故意压低的声音，已经持续五分钟了。 “呜呜呜……叶清欢，你说，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顾之薇在结束最后一个绵长的热吻后，又耍流氓起来。 下巴抵在她右肩，手里不轻不重的揉捏两下软腰。 她从前没发现自己有这爱好，自从和叶清欢在一起后，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对这副身躯无法抑制的痴恋。 叶清欢原本专注于洗碗筷的手顿了顿，实在无法忍受了，咬牙威胁： “再动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 叶清欢狠狠拍了下胸前的咸猪手，手里举着菜刀晃了晃，尽是威胁之意。 “将军饶命！” 顾之薇装作害怕求饶的样子，退了一步，忙抽出手转入水池中，笑嘻嘻地继续捣乱。 叶清欢洗碗，她洗叶清欢，时不时就揩油几下。 “你一直抓着我的手，什么时候才能洗完，别摸了！！” 叶清欢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总是对我这么狠心，你主动摸米老鼠的时候比摸我还多，你不摸我，还不许我摸摸你？” 这没来由的酸味搞得叶清欢哭笑不得。 她笑道：“你摸唐老鸭的次数难道还少，毛都快被你薅没了，现在看到你它都躲着走。” 顾之薇从她手中接过洗好的碗，放到水龙头下随便冲了冲，就做出要放进沥水篮的架势。 叶清欢不得不皱眉重新拿出来再冲一遍，并且附上一句怨怼。 “你是喜欢吃洗洁精？” “我比较喜欢吃你。” 顾之薇唇角一扯，勾起一抹坏笑，无时无刻不在展露她的流氓品性。 也不管那些碗筷了，手在衣服上随便搓两下，自背后搂住她的腰，在她耳际重重落下一吻。 就这样抱着她，静静地看她专注洗碗，心头的幸福就已经满到要溢出来似的。 叶清欢这个人，做每一件事都全心全意，沉静的眼眸，美丽的面容，倒映在窗上都可以自成一幅画。 顾之薇看得痴了，安静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千篇一律的琐碎事情和喜欢的人一起做，也可以这么妙趣横生。 三个人的碗筷，两个人洗，愣是洗了半个小时才完成。 最后还是在叶清欢的厉声禁止下，顾之薇才恋恋不舍地开门出去。 “帮我装下水好吗，浴室柜里面有水温计，要给奶奶洗脚。” 顾之薇一听，这不是表现的大好机会，“放心交给我。” 迟缓的脚步马上利索起来，三两下功夫就听到浴室接水的声音。 叶清欢将洗好的碗筷收好，又拧干抹布铺平在台面，侧身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时钟，都将近九点了。 院子里忽然飘散出一股浓郁的甜香。 叶清欢惊呼：“奶奶，昙花开了！” 叶奶奶微笑着点点头，抬手拨弄两下叶片，像极了在抚弄稚子，带着血丝的眼睛满怀柔情。 “它这一生都是为了短暂的绚烂而努力活着。” “奶奶……” 叶清欢觉得奶奶出门一趟回来，好像比从前更加衰老了，整个人瘦了不少，腰背也有些弯了。 短短一个月而已，是旅游的地方太累了？ “人老了话就是牛头不对马嘴。我有点累了，先去睡觉，你们也早点上楼。” 叶奶奶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撑着胳膊借力叶清欢坐了起来。 “奶奶，您和张爷爷去哪儿玩了，顺路看的朋友身体还好吗？” “年纪大了，毛病都是有的，不碍事。” 叶清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具体地方，只能自己放心上琢磨。 奶奶的脾气，她不开口，谁也别想逼她多说一个字。 顾之薇把洗脚盆高举过头顶，欢喜地奔到叶奶奶面前，肩膀还搭着白色毛巾。 “奶奶，来了，来了，今晚我给您洗。” “你会？” “嘿，你这人，怎么以貌取人，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恐怕就是没有。” 顾之薇不高兴了，放下洗脚盆就撸起袖子，当真是一副正经洗脚工的模样。 “少小看我，我是那种只要想做就能成功的人。” 叶清欢看她这架势是铁了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拿了自己惯常坐的小凳子往她屁股底下一塞。 “坐着吧，久了腿会麻。” 叶奶奶看着并排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们即将走的路将无比艰难，现在却一无所知的沉溺其中。 尤其是顾之薇的手在脚面划过的时候，她的小动作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 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从前，那个人一到冬天就喜欢批着军大衣蹲在这院子里给她洗脚，尤其是下雪的时候，满院子的寒气都怕了她。 只是过去多幸福，后来就有多凄惨，她们一败涂地。 难道要在小辈身上重演吗？ 她们脾性太相近了，让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顾家的女人生来就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她们的命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欢欢，我的孙女儿，你可真是……喜欢了最不合适的人……唉…… “奶奶，您这脚后跟怎么了，这么大一条伤疤，在哪里摔了吗？” 顾之薇指了指拇指粗的伤口，虽然结痂了，但是依然可以想见受伤时的惨状。 叶奶奶皱眉撇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叶清欢，转而笑着云淡风轻道： “出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楼梯，正巧被一块锋利的刀片割到。” “什么？” 顾之薇噌的一下跳起来，洗脚水撒了叶清欢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 叶清欢却像是木头人一样，从始至终抿着唇。 只是抬肘擦干净脸上一点水渍，托着叶奶奶左脚的手紧了紧。 “奶奶，您以后别自己出去了，想去哪里，都交给我！” 顾之薇拍拍胸脯打包票，还不忘侧脸瞅一眼叶清欢。 “行了！” 叶奶奶抬了抬脚，从叶清欢手中抽出来。 “奶奶，涂点药膏吧。” 叶清欢面不改色地转身去医药箱翻找起来。 等她取了药膏，顾之薇已经给叶奶奶擦干净脚，扶她回了房间，正专心致志地给她按摩。 屋里屋外，好一阵子，三个人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叶奶奶似乎睡着了。 “清欢，我先去洗澡了。” 顾之薇扭了扭脖子，低着头这么久，酸得很。 叶清欢微笑点头，代替了她的位置，继续给奶奶按摩。 等浴室响起了水声，叶奶奶突然睁开眼睛，抓着叶清欢的手，摇了摇头。 “奶奶……” 叶清欢从今晚奶奶看自己和顾之薇的神情，就猜到她已经知道了。 “清欢，不会有结果的。” 奶奶一向是洞若观火，顾之薇的背景，她开始只是知道很富有。 金钱的差异，她总觉得有一天是可以补齐的。 但，自从苏慧歆出事之后，她心里就越发不安，顾之薇似乎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现在回想自己说的那些对付苏慧歆的办法，真的有一种班门弄斧的可笑。 “奶奶，你让我试试吧，除了您，我，我只有她。您知道的，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她是我看中的人……我……” 话还没有说完，叶清欢就哭了，咬着唇颤巍巍吐出几个字：“我会努力与她齐肩。” 叶奶奶又重新闭上眼睛，她明白，这种时候，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不懂。 但是又害怕为了感情，她将来把命都赔进去。 “罢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奶奶都明白。” “奶奶，您身上的伤。” “没什么，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 “奶奶，求求你。” 别受伤，别死…… 叶清欢没敢说出口，心疼得很。 “你们要是能在一起也好。奶奶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你是个聪明孩子，又何必执着这一点，人都要死的。” “奶奶……不会的。” 叶清欢摇摇头，不肯承认这个既定事实。 哐当一声，浴室门开了，传来顾之薇湿润的嗓音： “清欢～快来洗澡，我先去吹头发。” “去吧。” 叶奶奶温柔地拍拍她手背，催促她走。 等叶清欢洗好上楼，顾之薇已经侧身躺下，敲了敲床板，媚眼如丝，勾着她。 “宝贝儿，过来。” 叶清欢眼眸微动，慢吞吞地挪向床边，侧身躺在她身边，猫一样缩成一团。 “清欢，你别太担心了，以后我陪你一起守着奶奶。” 顾之薇将侧身背对自己的人搂进了怀里，摩挲着她柔软蓬松的头顶，轻轻吻了一下。 “顾之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叶清欢的语气落在深沉的夜里，犹如碎珠落玉盘，清透的敲击在她心间。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蓝月集团和她父亲之间的纠葛，倒也不必辛苦隐瞒。 虽然舅舅没有明说，但是叶海的存在无论对谁都是威胁，老太太会怎么处理，谁也不知道。 顾之薇不敢轻易冒险尝试，心里一慌，嘴巴张了几次，才低垂眼眸，说道： “你说过，你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不会管我的世界过去有什么，我也不用管你的世界过去有什么，就只是我和你在一起。” “清欢，嗯……奶奶老了，但是我会代替她守着你，将来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长相厮守。” 顾之薇什么也没有回答，却又什么都回答了。 叶清欢眼中的光和夜色一样，心中早被遗忘一旁的弦刹那间又重新绷紧了。 有些事情，早有预兆，只是她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奶奶不会无缘无故叫她放弃。 有种呼吸都是痛楚的悲伤袭来。 她伸手越过顾之薇头顶关灯，顺势将她压在了身下。 然后，主动与她十指交扣，小心翼翼，虔诚无比…… “老婆……你……唔……” 顾之薇受宠若惊，双手环上她腰际，疯狂的心跳在深沉的夜里狂舞。 “老婆，我……” 顾之薇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一路钻进叶清欢心窝。 “别说话，让我来。” 叶清欢俯身着她，一动，满头墨发便瀑布一般流泻，笼罩住她极具攻击性的五官。 顾之薇：“……” 她这是要……？ 第49章 誓言 面对如此主动的叶清欢，顾之薇心里也是翻江倒海，一颗心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已经来回往复横跳： 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还有，最重要的是，宝贝儿，你确定你会吗？ “那个，老婆，你要是喜欢这样也可以。” 顾之薇眼眸灿若星河，幸福来得太突然，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 叶清欢侧了侧头，将头发尽数甩到一边。 按理说，顾之薇这时候应该立马高兴到要晕死过去，可是…… 太疼了…… “啊，老婆，等等，要不……” “闭嘴！！” 叶清欢似乎迫不及待要证明什么，整个人失去了理智一样，眼神里充满了急躁不安。 可惜，她实在缺乏实战经验，无论怎么努力就是不得其法。 顾之薇宠溺的笑了笑，一个翻身反扣住她双手，重新夺得了主动权，坏笑着勾起她下巴。 “宝贝儿，不急，反正我是你的跑不了。但是现在，交给我。” 夜空深沉，四周静谧安详。 “叶清欢，我这一生都不会有离开你的时候，也不会让你有离开我的时候，哪怕死了，我们也要一起断气。” …… 醒来的时候，二人忍不住又缠绵了一会儿。 等慢悠悠下楼的时候就发现，除了弯腰浇花的叶奶奶，院子里莫名多了两个人。 “哇，你们感情真好！” 罗婷看到十指交扣愣在楼梯口的两个人，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然后偷偷用手肘撞了一下正把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的粱辰。 叶清欢故作自然的松开手，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淡淡一笑，“你们感情也不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梁辰带人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此话一出，罗婷脸颊立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色。 粱辰没被包子噎死，差点被她这句话吓死，狠狠捶了两下胸口，终于把包子咽下去了。 “没事吧，喝点儿玉米汁。” 罗婷将玉米汁递给她，还不忘给她顺顺背，眼里的关切溢于言表。 站在楼梯口的二人相视一笑。 “清欢，我先去刷牙洗脸。” 顾之薇转头去了阳台。 “奶奶，别站太久了，剩下的我来浇。” 叶清欢哒哒跑下楼。 “没事儿，好久没照顾她们了，心里一直惦记得很。这些时间多亏小辰爸妈照顾得很好，不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奶奶您别乱说。” 叶清欢扫视一圈占据半个院子的花草，忽然发现少了一盆，神情紧张地问： “奶奶，蓝月怎么不见了？” 叶奶奶眯着眼睛，嘴角噙笑，“落叶归根，回家了。” 梁辰：“哈？花还能自己回家，别逗了叶奶奶。” 叶奶奶没说话，就只是笑，将手中花洒递给叶清欢，就坐下指导她每种花草的养护方法。 “都记住了？” 叶清欢沉闷地应了一声。 “清欢我洗好了，我来浇花。”顾之薇抹了一把脸，指着桌上的早餐，“你们俩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这可不符合你的生物作息规律。” 梁辰满脸黑线，似乎想起来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还不是因为这个家伙，不然我哪能这么早。” “你还说，叔叔阿姨那么忙，我们该多帮衬。去市里买些东西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粱辰想起亲妈来的那一长串采购清单就觉得两手发软，默默翻了个白眼，咕哝： “感情不是你拿，真把我当骡子了你们。”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叶奶奶，这花养的真好，有灵气！” 罗婷这时候已经接过叶清欢手中的花洒，极为熟练地照料起院里的花草，她似乎对这些非常感兴趣。 叶奶奶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问：“罗家小姑娘，你家里有做这一方面的长辈吧？” 罗婷笑着回答：“叶奶奶，我们家没进城之前就是花农，我打小就在花田干活，最喜欢和它们打交道了。” 粱辰有些诧异，她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吸玉米汁的速度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 顾之薇对他们的闲话家常没什么兴趣。 眼看粱辰伸手再要去拿吃的时候，连忙将叶清欢常吃的豆浆拿走，把她不喜欢的榴莲玉米包推了过去。 离开之前还顺便给自己拿了一根油条。 “清欢，洗好了吗，我们就在这儿一起吃。” 叶清欢似乎一直在发呆，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漱。 “马上就好。” 左手边是拧干的毛巾，右手边是一杯九分满的水，牙膏挤在牙刷头前部四分之三位置。 在一起生活几个月，顾之薇早就把她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只要比她早起，就一定会提前准备好这些。 十月初的早晨已经有些凉意。 叶清欢洗漱完，两个人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顾之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沾了豆浆的唇角，“清欢，我渴。” 叶清欢咽下口中豆浆，松开了被咬扁的吸管，“我去给你倒水。” 接着又猛吸一口豆浆，豆浆杯瞬间瘪了，还没吞下去，就先迈动双腿要去帮她倒水。 “用不着麻烦。” “嗯？” 还没来的及反应，顾之薇已经欺身向前，灵巧的舌头一卷，已经吸干净她含在口中的豆浆。 “唔……” “真甜！” “你！”叶清欢看着有些恼怒，“那么多人在，别胡闹。” 顾之薇腆着脸就往她身上蹭，“别生气，这一出门就得规规矩矩，就当是我的奖励。” “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还需要奖励。” 叶清欢无奈，任凭她在脸上轻啄几下，就拉着她走了。 梁辰等得不耐烦了，一见到他们把退就要走。 “你们这动作也太慢了！” “催什么催，买东西而已，又不是白给。” 顾之薇怨念深重地斜了一眼梁辰。 好不容易放假，她只想跟叶清欢腻腻歪歪几天，顺便把某件悬而未决的要紧事完成。 这货真烦！ 粱辰还没来得及回嘴，罗婷就已经放下花洒凑近顾之薇。 “这你就说错了，今天真就是和白给没什么差别。” 顾之薇：“什么意思？” 梁辰得了话头，从裤袋掏出一张鲜艳的宣传单，兴冲冲地围了过来。 “我妈说，从上周开始，蓝月集团为了庆祝那个从未公开露面的继承人十八岁生辰，旗下所有产品半价。 虽然青阳不是他们家老本营，但市中心也有不少商贸城，东西都被抢疯了，就连那些高奢品牌都是大排长龙。 啧啧啧，不愧是富豪榜有名的家族，过个生日都跟普度众生似的轰动，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粱辰说得吐沫横飞，罗婷也适当地不时补充一些。 只有顾之薇，从上到下仿佛被雷劈过，脸黑到无以复加。 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他妈谁出的主意！ 叶奶奶此时意味深长地冒出一句话，“欢欢，你很久没买衣服了，既然小辰特意来了，你们一起去逛逛。粱叔叔他们请吃饭，也不能失礼，记得买瓶酒。” “蓝月集团……” 叶清欢没有回应叶奶奶的话，重复一遍这四个字，神色微凛，透着冷意。 粱辰一拍脑门，想起她们的纠葛，心里突然有些后悔。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 早就都两清了不是，她们家房子都抵押给了蓝月集团，她家王母娘娘还不是乐呵呵地占便宜。 “你爸的事情跟这两回事，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叶清欢眼尾一挑，看向进房间拿钱的叶奶奶，立马打断她：“别说了。” 梁辰赶紧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不能让老太太知道。” 罗婷眼睛滴溜溜一转，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们有仇吗？” 粱辰压低声音：“算不上有仇，但蓝月集团真不是东西，就为了点钱，不依不饶。听我爸说上次还派催债公司把这院子里花草给砸了。” “你说什么？？” 粱辰以为自己已经说的很小声，谁知道顾之薇耳朵尖，全都听到了，突然大喊一声揪住粱辰的衣领，拎着她用力抖了抖。 “你再说一遍！” 梁辰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哆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哎呀，你松开！” 罗婷老母鸡护崽一样扑上去，费了老大劲儿才掰开她的手。 “没事吧小辰？” “没事没事，快习惯了。” 罗婷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就喜欢粱辰这种性格，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 撇一眼置身事外的叶清欢，心里不免嘀咕： 没想到叶清欢也有这么辛苦的一面。 想起过去一家人东躲西藏的日子，眼神中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感同身受，好心宽慰： “叶清欢，这没什么的，我爸为了供我读书，也借钱去打理花田，结果一场天灾，我们家到现在还欠银行不少钱。” 叶清欢神色寡淡：“我不去并不是因为这个，就只是，纯粹懒得走那么远。” 顾之薇：“就是，这么远的路，谁去谁是二傻子。” 叶清欢疑惑地瞅了一眼过度反应的顾之薇，什么话也没说。 顾之薇注意到她停留的视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被看透的心虚，缓了缓语气，道：“感谢你们特意跑一趟，你们俩去吧，我们就……” 叶清欢：“走吧，刚好奶奶的药没了。” 顾之薇：“……” 默默掏出手机发了一串信息：“南宫，紧急求助，用我的名义，把蓝月商贸所有的电停了。关门！” 然而，此刻南宫瑾正鬼鬼祟祟地忙着纠缠云漫溪。 丝毫没有心思注意到她亲爱的朋友焦急到头发都要薅秃了。 第50章 跟踪狂 坐了约莫一个小时公车，一行四人才各怀心事到达青阳市最大的蓝月商贸中心。 下车的那刻，热浪裹挟人们脸上的洋洋喜气，扑面而来，这一路顾之薇感觉腰都被颠散了。 要不是正好可以靠在叶清欢肩膀黏腻，她都想冲下去把坑坑洼洼的路给捶平了。 不过才九点，广场上就已经人山人海，商场上空彩旗飘飘。 她们连续辗转寻找入口，最后崩溃地发现16个门都排满领免费纪念品的人。 想要找个地方畅通无阻地绕进去都困难。 四人不得不分开两队加入人龙之中。 瞧这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顾之薇郁闷极了：南宫这人做事情怎么那么不靠谱！！ “怎么了？”叶清欢皱眉，“你好像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顾之薇赶快收回左顾右盼的视线，厚脸皮的贴着她咬耳朵，意味不明地坏笑：“你确定想知道？” “大庭广众的别耍浑。” 叶清欢半信半疑，随着她刚才乱转的视线，完全复刻了一遍她的轨迹。 “清欢，我看这里人太多了，都是臭汗味，太难闻了，我不舒服，要不然让他们俩自己排自己的去，我们找个地方边玩边等。” 顾之薇特意扇了扇鼻子，指着不远处凑在一起的两个脑袋，勾了勾她小拇指，眼神含着十分真挚的请求。 “往前挪一挪，小姑娘！” 身后看起来油光满面、穿着白色背心，手持“青阳不孕不育医院”宣传扇的大爷，反复催促了顾之薇好几次。 “不好意思大爷，您先请。” 叶清欢觉得从出门开始她就不对劲，现在脸色更差了，忽然想起她应该是第一次坐公车，怕不是晕车，不适应也很正常，对自己的疏忽大意有些自责。 于是拉着她离开了长龙似的队伍，抬手摸摸她有些发白的脸颊。 关切地问：“是晕车吗？” 顾之薇就坡下驴，立马就抓住她的手，虚弱地靠在她身上，光明正大搂住纤细的腰肢。 远处已经拿到礼品的罗婷正站在门口等梁辰，看到她们俩慢吞吞的，急了，冲 她们喊：“你们俩还不快点，免费礼品要没了。” “我拿到了，在里面等你们！” 粱辰刚接过一个漂亮小姐手中的礼物袋，和她比肩而立，激动地挥手想要显摆一下，就被罗婷抢过收进包里。 话音刚落，她们就被人流推着进了商场。 顾之薇眉毛一挑，脸上的虚弱感荡然无存，喜不自胜：总算摆脱她们了。 叶清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推了推腰间越收越紧的手，问：“她们走了，可以起来了，你想去哪儿？” “哎哟，头还是有点晕，再让我靠会儿……” 顾之薇死皮赖脸地黏住她，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叶清欢摇摇头，眼里含笑，扫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谁知恰巧看到云漫溪慌慌张张地在人流之中穿行，像是在躲避什么。 还有一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突然蹿出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云老师！” 叶清欢见她遇到麻烦，原本要离开的腿又重新走向人群，远远地大喊一声。 声音飞越密密麻麻的头顶进入云漫溪耳中，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奔跑起来。 “清欢，遇见你太好了！” 云漫溪的声音有些颤抖，微白的唇角开始有了血色。 “云老师，你怎么了？” 叶清欢有些诧异，云漫溪什么时候也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好好的跑这儿来不符合她的生活习惯。 云漫溪仰头附耳，悄声说道： “最近几天总有人跟在我身后，从早到晚，无论我做什么，总有个影子。 早晨我醒来桌上就能看到早餐，一到晚上加班完回去，桌上又有夜宵，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外人入侵的迹象，这些东西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 还有更邪门的，我逛街多看几眼的衣服，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衣柜，我快要被活活吓死了。 把这些告诉办公室老师，还去警局报案，他们都说我想太多了，周末我都不敢待在学校宿舍，结果发现那个影子从学校一路跟到这里，我实在太害怕了。” 云漫溪说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她紧紧抓着叶清欢的胳膊，过度紧绷的神经令她自动屏蔽了顾之薇眼中射出的小毒箭。 一直在装病的顾之薇这才翻着白眼，懒洋洋地移开脑袋，故意牵起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 “你好！” 云漫溪注意到旁边顾之薇僵硬的表情，礼貌性地冲她点了点头，就请求叶清欢一起去商场里面，好证实她说的不是假话。 顾之薇悄悄使劲拉了拉她，暗示她不要走。 叶清欢：“云老师，我……” 顾之薇迫不及待地抢在前头拒绝：“云老师，人太多了，我就不去了。” 云漫溪：“人多？” 老天爷似乎是卯足了劲儿跟顾之薇过不去，前一刻还人流如潮，现在就只剩下几个零星的顾客在门口晃悠。 “云老师，你先走，我们远远的跟着，等那个跟踪狂一出现就马上抓住他。” 叶清欢是亲眼见到有人跟踪云漫溪，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挣脱了禁锢腰间的手就反手拉着顾之薇一起进了商场。 梁辰她们也许是等得不耐烦，早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顾之薇就像是两百斤的二哈似的，怎么拖都拖不动，哼哼唧唧、别别扭扭，几步路的距离就已经倒了一箩筐酸水。 叶清欢实在受不了她了，撒开手郑重提醒：“你不愿意帮忙的话，就找个地方喝杯咖啡，我晚点来找你。” “我不是不愿意帮忙，我就是觉得，说不定是云老师的追求者，那人跟踪了这些天，压根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反而都是在细心呵护，我们这一去说不定还棒打鸳鸯。” 顾之薇实在没脸告诉她，刚刚那个全身包成粽子的跟踪狂就是她的至交好友——南宫瑾。 她们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彼此身上几两肉都一清二楚，打从商场门口撇到云漫溪身后的轮廓就一眼认出来了。 虽然她现在很想暴捶南宫瑾一顿，但瞧叶清欢这架势不给她弄到警察局是不能善了，无论如何还是得搭把手。 南宫家长辈有一个不成文的铁则，绝对不和警察打交道，否则南宫瑾下半辈子就得在“金丝笼”里度过余生。 叶清欢细长的眉眼上下拷问着神色复杂的人，语带威胁：“顾之薇，你今天一大早就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根本你就认识那个跟踪狂？” 顾之薇立马跳起来大喊冤枉。 “怎么可能，我这么一本正经，正义凛然的三好学生，怎么会认识那种变态玩意儿！！” 两人拌嘴间，叶清欢余光从未离开过远处的云漫溪，她紧张的在各个店铺乱转，混在人潮里的人总是在她一离开后就马上进去。 “清欢，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闭嘴。” “清欢，你凶我……” “我叫你闭嘴。” 眼瞅着云漫溪离自己越来越近，叶清欢边敷衍顾之薇，边暗示她往地下停车场去。 “我……” “快来，一分钟大抢购开始了！” “吼！！！” “一分钟！！一分钟！！” 顾之薇就站在店铺门口，耳边传来一阵爆裂般的声响，就被一群大妈推了进去。 叶清欢迅速左拐跑到最近的一部电梯紧追那个跟踪狂而去。 第51章 陷阱 蓝月商贸地下停车场实在是太大了，叶清欢有好几次都与那个跟踪狂擦肩而过。 虽然没有抓住，好在她现在已经能够确认对方是个女人。 呼～ 吸～ 跑了好一会儿，叶清欢见对方躲起来已经不需要再追，弓着背靠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腿跟不上眼睛真是太痛苦了。 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四下搜寻躲进车海的人，很快就锁定了位置。 “我看到你了，出来。” 叶清欢眼看着云漫溪进了电梯离开停车场，这才放心下来。 又怕对方藏着什么武器，从体能差距来看，自己不一定完好无损地能抓住，只好先诈一诈。 至少要看到她的样子。 见没有任何反应，她继续说道：“顾之薇，已经告诉我了，你没必要藏着，只要你不伤害云老师，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然而，她手中的阳光机屏幕已经打出了报警电话，随时可以接通。 南宫瑾原本是不信这种蠢话的，但声音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好像哪里听过。 躲在奥迪车侧面的南宫瑾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 惊！！ 不是说她体育奇差，门门不及格，刚刚用百米冲刺速度紧追不舍的人，是她没错吧？ 见来人是叶清欢，南宫瑾自动放弃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脑细胞还是能省则省。 凭借她对顾之薇这段时间的骚操作，叶清欢的话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心里忍不住骂骂咧咧： 见色忘义的狗东西，老娘千里迢迢跑来帮你泡妞，你倒好，为了女人转眼把我卖了。 这么一着急，呼吸声都大了不少，更惨的是，太气愤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背后的车。 车子立马发出了刺耳的鸣笛，响彻整个停车场。 南宫瑾捂着耳朵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叶清欢觉得这人反侦察能力太强，警察办案都要讲究真凭实据。 只凭借她们几句口头上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影响，一定要让对方无法逃脱。 抬头看了一眼奥迪车前后左右，没有任何退路，她要逃必定会和自己打个照面。 顾之薇刚刚一直保证，这人不会对云漫溪做什么，她相信她的判断，这才敢一个人追。 云漫溪是个老师，与其闹的满城风雨，让学校的人诸多猜测，还不如当面锣对面鼓的问清楚。 “为什么要跟踪云老师，你们认识？” 叶清欢步步紧逼。 南宫瑾手心全是汗，僵直了脊背，以龟速向另一辆车的位置挪去，如她所预见的那样。 叶清欢心脏砰砰跳，就是这样，再有一点，再有一点点就可以截住她。 嘀—— 忽然，叶清欢身后的汽车前车灯亮了起来。 里面的人似乎等候已久，缓缓来到她面前，恰好阻止了她靠近南宫瑾。 “你好，叶清欢，还记得我？” 男人头伸出窗外，眉眼都是柔和的笑意，俊秀的脸庞让人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再忘记。 叶清欢收回腿，转身与他对视，眼睛里充满了警惕，问：“怎么，这次又有人派你送黄金？” 男人没有穿西装，一改先前严肃板正的模样，哈哈笑着摇了摇头，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绅士的邀请： “关于顾小姐，我们家叔叔有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顾之薇？” “是的，顾之薇，蓝月集团从未露面的继承人。” 男人眼里缠着毒蛇，一口咬在叶清欢的颈项，一击致命。 叶清欢浑身发冷，耳朵仿佛有一瞬间失灵了，半白的脸好久才恢复镇静。 “你说，顾之薇，是蓝月集团的大小姐，可是，她……” 男人单手支撑着脑袋，略带歉意道：“这么久了，你不知道？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们家小姐贪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辛苦你了。” 叶清欢脑袋嗡嗡的，全是顾之薇从前跟她讲的故事。 她想过顾之薇家境富裕，但是她没有想过会是蓝月集团。 “蓝月集团的继承人不是顾天薪？” 男人轻笑一声，摸出一个黑色眼罩递到她面前，“曾经是。你们还是太天真了，蓝月集团哪里是你们想黑就黑的。 怎么样，现在有兴趣跟我走了吗？” 叶清欢：是了，他们都姓顾。 顾之薇回来的时候，她就拜托粱辰侵入蓝月集团公司内部去查询，亲眼看见内部资料里蓝月集团的继承人是一个叫顾天薪的男人，她才打消了疑虑。 什么暴发户子弟，全都是骗人的。 其实，她应该早就看出来才对，无论如何，顾之薇的背景都不像是会比明熙悦差多少。 南宫瑾：这男人谁呀，怎么会开着顾天薪的车，那句黏腻暧昧的叔叔，该不会是说顾天薪吧？ 想起顾天薪凶神恶煞的表情，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抖了抖俩胳膊的鸡皮疙瘩。 “我跟你走。” 南宫瑾：？？？ 叶清欢没有再犹豫，抬脚上车，面色深沉如水。 顾之薇……你可真是……瞒得太好了…… “喂，喂，喂，叶清欢，你不能走！” 南宫瑾第一时间冲出来的时候，叶清欢已经不见了踪影。 “完了完了，得马上通知薇薇。我去，居然忘了带手机。” 南宫瑾拔腿飞奔起来，边跑边脱去自己的伪装，绿色的卷发飘扬着。 躲在暗处的云漫溪迅速按下快门，脸上是讳莫如深的表情。 另一边，顾之薇忙着找叶清欢，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 从开始的未接通，到最后干脆成了关机，气得她一脚踩碎了这破手机。 就在她气急败坏的时候，汹涌的人群突然潮退一样，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两个身穿黑衣、满身横肉的壮汉，他们衣服袖口都有一个蓝月图案。 顾之薇立马慌了，这是老太太派人抓她来了。 她不能回去，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叶清欢了。 “大小姐，我们奉命带您回家。” “呵呵，你们认错了。” 她一转头发现自己早就被团团围住，而原本那些把她堵住的大妈进了店铺后，就在两分钟内全部消失不见。 整个蓝月商贸几乎是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小薇，你闹够了，回家。” 顾老太太说话从不拖泥带水，语气柔和的没有一点威慑，却又尽显威胁之意。 几十个保镖簇拥下，老李推着轮椅出来，顾老太太正端坐在轮椅上，右腿还打了石膏。 “奶奶！！” 顾之薇仿佛天灵盖被雷劈中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 比她预估的整整提前了三个月。 她是真没有想到老太太会亲自跑这么远来逮她。 扫了一眼当下处境，心里越发凉了。 “奶奶，怎么受伤了？” 顾之薇陪着笑脸，屈膝蹲下，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老太太：还好，胳膊腿都是真的。 “没什么大事，不小心让狗咬了。” 顾之薇满脸堆着关怀，脑袋搁顾老太太身上磨蹭着撒娇，“奶奶，受伤了怎么不好好休息，我会心疼的。” 心里却想：还好叶清欢不在，没被发现就好，先把奶奶哄回去再回来找她。 顾老太太早就看穿她的小心思，眼睛锐利如鹰隼一般，毫不留情打碎她心中盘算： “你们没有任何可能。” 如坠冰窖，顾之薇歪着脖子去瞧老太太肃穆的脸，额头青筋突突跳了几下。 “奶奶，她在你手里？”顾之薇慌了，抓着叶奶奶胳膊请求，“别伤害她，是我要喜欢她的，都是我缠着她。” “回去。” “我不回去，奶奶，求求你，我要跟她在一起，你放了我们吧，我不要蓝月集团，我跟你说过的。” “所以，你想让她当第二个明伊？” 顾之薇一下子瘫软在地，松开了紧搂着顾老太太双膝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给你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走吧。” “不，我已经好了……我要去找她……舅舅，舅舅一定会帮我……” 顾老太太冷笑，“舅舅，我那个废物儿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你还指望他。” “什么意思……” 来不及细想，顾之薇踉跄几下才爬起来，拔腿就跑。 清欢……等我……头好晕…… 顾之薇眼前忽明忽暗，一会儿是明伊血迹斑斑的脸，一会儿是叶清欢清冷的容颜，脑子炸锅一样的疼痛袭来。 跑得东倒西歪。 “老李！！” 顾老太太眉头紧锁，不想让她继续丢人现眼，眼尾一扫。 “是，顾姐。” 老李挥挥手，身后出来两个壮硕的保镖，三两步就追上，抬手一劈，将她扛在肩上，跟着顾老太太走了。 第52章 交易 周围很安静，没有多少阳光照拂。 偶尔有风拍打玻璃的声音，可以猜测在高楼。 只有巨大的落地窗才能发出的沉重震颤，在左边，拉上了窗帘。 现在逃跑似乎有些困难。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叶清欢就打算好了。 尽力沿途记住一些事物，好方便遇到突发情况随时逃跑。 黑暗对她来说比光明更值得信赖。 因为眼睛往往具有欺骗性。 行驶一半时，苏辞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 故意将车上的音乐开到最大，又将她那侧车窗打开，一路疾驰，风呼呼往里灌，干扰了她的判断。 现在又时轻时重地踏着地毯，想尽一切办法弄出声音。 苏辞倒退着边指示行走方向，边端详她： “你不好奇我带你去哪儿吗，现在就算杀了你，你也只是世界上万千查无此人中的一个，没人会知道。” 叶清欢没有接过他的话头，只是在感觉前面吹来的冷气异常低时，主动停下了脚步。 “就站那儿。终于见面了。” 叶清欢：中年男人的嗓音，铿锵有力，自负高傲的人。 顾天薪穿着一身暗蓝西装坐在沙发上，挑眉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叶清欢，向苏辞伸出手。 “天薪，你们家小疯子可真是看上了有趣的人，这孩子好玩得很。“ “辛苦了。” 顾天薪一把拉过苏辞，让他跨坐在腿上，压着他后脑勺，嘴对嘴渡了些红酒给他。 “别闹。” 空气里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还混合着鲜明暧昧的味道，叶清欢动了动鼻子，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找我来的理由，总不能是为了让我看少儿不宜的画面？” 噗~ “小薇还真是把你带坏了，我们是夫妻，做什么，在哪里做，都是合情合理。” 叶清欢回以一声冷笑，“合情合理又何苦故弄玄虚、藏头露尾。” 顾天薪眯着眼睛，脑袋架在苏辞肩膀上。 盯着叶清欢半晌，这才放开怀里的人。 正了正衣襟，挺直背脊坐着。 “没别的，阿辞已经告诉你小薇是蓝月集团继承人的事情，你现在什么打算。” 叶清欢早有所料，面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你想要我有什么打算？” “拿钱滚。” 顾天薪在苏辞软腰处捏了捏，努嘴示意他，将桌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空白支票拿给叶清欢。 “这是我家叔叔开的条件，”苏辞将支票塞进她手中。 转念一想，无视她停留半空的手，附耳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接受。” 一声“叔叔”听得顾天薪直皱眉，他们不过相差八岁，他有那么老吗…… 顾天薪不悦地提高嗓音，“百万、千万、甚至上亿，只要你写得出数字，蓝月集团就可以兑现。” “好。我接受。” 顾天薪：“……” 这么简单？？？ 她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苏辞愣了一下，悄声好心提醒，“你要知道顾之薇的价码，可比支票上所有能填的数字都要高，再考虑一下。” 叶清欢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重复，“支票我收下了。我来不只是为这个，我父亲在哪，还活着吗？” “他都抛弃你了，你该不会还想用小薇当筹码救他？ 我查过资料，这一家人对你可真是凉薄。尤其你那个养母，从小虐待你，我听说不久前你还发病了。 也是，被针扎进血肉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你当初那么小，哪能说忘记就忘记。” 顾天薪边说边故意用指甲剐蹭玻璃高脚杯，眼睛一直注视着叶清欢。 滋滋—— 叶清欢只觉得头疼欲裂，有些喘不过气来，唇角微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却依旧站得笔直笔直的，探询： “她也看过这些吗？” “大部分知道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家小薇心地善良，她很是同情你，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嫌弃你。 毕竟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像那孩子的。” 顾天薪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化作无数根细小的针，精准无比扎进了叶清欢血脉。 苏辞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身形微晃的叶清欢。 “天薪，够了，别说了！” “怎么，看上她了？” 顾天薪对他进门以来表现出的担忧很不满意。 他不喜欢自己的人把眼神分给其他人。 “天薪！” 苏辞对他折磨人的恶趣味很是反感。 是真的生气了，狠狠瞪了一眼，冲上前夺过他手中高脚杯朝墙壁摔去，以满腔愤怒阻止了他。 “看来我是把你宠坏了！！” 顾天薪突然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咬牙抓着他就往沙发扔。 然后伸手朝他裤裆火热处一通乱抓，疼的苏辞眼泪都冒出来了。 “信不信我现在就草烂你！” “你敢？” “这么多年我们受的苦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让她们和我们一样。 你家老太太用在我身上的手段，你居然想要重新用在她身上。 你们顾家的恩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总让别人承受？她钱都拿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要不依不饶。” 苏辞眼角湿红地控诉，撇过脸直挺挺躺着，也懒得反抗。 顾天薪已经很久没看到这样受伤的他。 往事瞬间涌上心头，这才发觉自己是有些过头了。 只是，顾之薇已经被带回顾家，她那臭脾气，一个枪子儿哪能让她开窍，他也是急得晕了头。 “阿辞，弄疼你了，对不起啊，我……” 苏辞冷哼一声，一个屈膝踹向他腰窝，猛得推开他，大步走到叶清欢身边。 听着他们争吵，叶清欢似乎明白了什么。 苏辞一把扯下叶清欢戴着的眼罩，拽着她胳膊就往外走，叮嘱： “拿着支票去过你的日子，走得越远越好，别趟这浑水，顾家的人沾一点都是要命的。你家里还有奶奶不是吗？” 叶清欢垂眸低语：“奶奶……” “阿辞，我要送她去国外一家团聚，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你答应我只要她收了钱离开就放过她的，为什么骗我，这件事我还就管定了！” “小薇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只要她在世上，事情就没个完。 再说，你看她这样子，是那种心甘情愿拿钱的人？ 说不定转身又缠上小薇，我已经对不起顾家，不能再对不起天心让她害了小薇，无论如何不能拿蓝月集团冒险。” “叶海的尸体我亲眼看到了，你以为还能骗我吗？” ”你说什么，你说我父亲，”叶清欢停住脚步，抓着他胳膊，眼眶一下子红了，“死了吗？” 顾天薪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死透了。” 苏辞回头，此刻房间里顾天薪十指交叉托着下巴，眼睛微闭着，像一头沉默的猛虎。 叶清欢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指甲深深陷进血肉。 连血都是冰凉的。 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彻底消失了。 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他笑盈盈掏出一张卡，请她吃了顿大餐。 就算知道没有血缘关系，毕竟是真心实意幻想过、依靠过的至亲。 即便他没有给过庇护，可…… 她以为自己早就铁石心肠，也想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这个男人过去给予的一星半点父爱，早就融进她心尖。 她的心依然会觉得疼。 叶清欢没有失声痛哭，也没有崩溃，语气淡淡，不似活人，“怎么死的？” 苏辞眉头紧锁：“最近军方介入打击人体买卖器官收网行动中，有人发现了他的dna，应该是潜逃出境时就被盯上了。” “那我弟弟？” “没找到，你养母也下落不明。” “聊够了？” 顾天薪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依旧发出沉重的“嚓、嚓”声，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逼近他们。 “天薪，放了她吧，她有什么错？”苏辞挡在她身前，苦苦请求。 “宝贝儿，你知道我从前的脾气。各方势力都在盯着小薇，她的存在会成为小薇的软肋。 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护住天心的血脉。她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 “呵，顾天薪，你真是好伟大。” 面对他的嘲讽，顾天薪摇摇头，看来是真把他宠坏了。 从怀里拿出一个微型对讲机，“进来，把阿辞关进房间用铁链锁起来。小姑娘送到码头，有船在等。” 踏踏踏—— 几十个黑衣人把出口全部堵住了，像是密不透风的墙。 叶清欢见此拍拍苏辞肩膀，谢过他刚刚的维护之情，一步一步走向顾天薪。 她镇定自若的举动惹得顾天薪眉宇间的褶皱愈发深了。 “你自以为是的好，不过是把她当作工具，可她……是活人，是顾之薇……不只是蓝月集团继承人。 你为自己拼了命争取幸福，却唯独要她进地狱，这样的好，未免太过可笑。” 顾天薪大概没想到这样的境地她还敢跟自己叫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叶清欢唇角一勾，眼眸明亮，仰头挑衅地轻蔑一笑。 “我们不会像你一样一败涂地。不管你们带她去哪里，她一定会跑回来缠着我，我和她永远在一起。 除非她放弃我了，否则，我就是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谢谢你的支票，我走了。” 叶清欢拿高支票冲头顶闪烁的红点挥了挥。 顾天薪怒极，一脚踢翻身旁的凳子，“把她给我抓起来！” 苏辞都惊呆了，除了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正面硬刚顾天薪。 明明叶清欢柔弱的像只小羔羊，她是哪里来的胆量。 忽然，整座大厦灯火通明，警笛声向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一名黑衣人急匆匆跑进来报告：“顾先生，警察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堆记者，咱们得赶快走。” 苏辞眼前一亮，“你在车上明明……资料说你从来不碰手机，怎么做到的？” “刚好今天带了，刚好她教过我盲打。” “不可能，蓝山国际安排的人是24小时盯着。” “那你们该考虑换个人了。对了，下次让我进房间可能会更方便你们行事。” 顾天薪：“……” 躲在监视器后头的顾之薇笑得嘴巴都飞到宇宙去了： 本小姐在床上教的，你们怎么可能知道，一群蠢货。 “李爷爷，你要给我看这个早说嘛，何必把我绑起来。 对了这个视频拷贝一份给我，连接到大屏幕，再给我倒杯咖啡，我要多看几遍。” 叶清欢你真是太酷了，我爱死你了！！ 顾之薇两眼发光，死盯着屏幕上的叶清欢，就差把整张脸贴上去。 “等我，如你所说，我一定缠着你不放。” 老李大概也没有想到，商界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蓝月太子爷，会轻易败在一个小姑娘手上。 第53章 窃听 乒乒乓乓一阵打砸声再响起，站在门口看管的人脑门疼得厉害。 见过不少富家子弟，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是绣花枕头。 闹个把小时、最多一天就缴械投降了。 可这顾家大小姐，从关进去到现在，两天过去了，不吃不喝还有力气拆房子。 四百平的顶级总统套房，房间换一个拆一个。 要不是他们只需要守在外面，怕是骨头也要被拆了。 “你听，好像没动静了。” “估计是累了，要不要报告老夫人？” “再等等，李管家不是说小姐戏多爱使诈，要我们聪明点。” 两个人又等了半个小时，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面面相觑，踌躇一会儿，才暗道不好。 掏出一串钥匙慌里慌张地打开门闯了进去。 只见窗户全被砸碎，厚重的淡绿色窗帘，因抵挡不住高层的风拼命摇摆。 一根牛皮绳散落在地。 不见了顾之薇的影子。 房间巨大的屏幕定格在一个面目清冷的女孩子脸上， 幕布上面还印着深深的唇型。 两个人翻箱倒柜、掘地三尺，连床板都割开了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看丢了人。 “顾小姐会不会跳窗逃了？” “你疯了还是小姐疯了，这里可是二十九层。” “快去报告李管家小姐逃了！” 待他们一前一后奔逃出去，顾之薇便攀着窗框飞身一跃，稳稳落在地面。 回头望了一眼，突然觉得一阵腿软。 幸好这家酒店是欧式风格，外墙做了很多浮雕装饰。 刚刚她一直借力浮雕躲在外面，差点没被风刮下去。 走廊传来凌乱的步伐，以及老李怒不可遏的斥骂声。 顾之薇得意地拍拍手，向后潇洒地捋了一把被吹成鸡窝的头发。 她猫着腰，循着记忆来到酒店服务人员的工作间，迅速换上了清洁工服装。 推着一辆灰色保洁车，将头埋得很低。 那些四处搜寻她的人，好几次都是擦肩而过。 快了，下了电梯就可以逃脱了！ 电梯闪烁的数字牵着她的心越来越紧。 快，快，快！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顾之薇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撞上面色阴狠的苏宏，身后跟着三个保镖。 “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是，老板。” “老东西，竟然使诈，我呸……” 顾之薇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推着杂物车跟了上去。 转身进了顾老太太隔壁房间，从窗户翻了进去。 这是她几十年不变的习惯，不会在完全密闭的空间睡觉。 尤其到了陌生地方，一定要留一个出口。 顾之薇像只袋鼠跳来跳去，避开了沿着窗户设下的陷阱。 等她打开卧室来到客厅，就看见苏宏跪在地上。 那三个跟来的保镖也在“咔嚓”声里断了气。 老李整了整衣裳，将脚从一个保镖颈项间挪开，微笑着重新站回顾老太太身边，离她一步之遥。 五十多岁的苏宏即便久经世事，此刻也是浑身发抖。 额头抵着冰凉的木地板，不住地求饶。 “老太太，我把公司股份抵押出去是不对，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只是想为女儿出口气。 是顾小姐欺人太甚，和明家那个野种联手，害慧歆没了双腿，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顾老太太拨了拨膝上的毛毯，毫无温度的丢下一句，“抬起头来。” 然后从老李手中接过一沓照片和一个摄像机，扔给了他。 “小薇这么做不是没有理由，我一离开，你们就想要她的命，她早就知道，不是你女儿口中所说简单的争风吃醋。 作为蓝月集团继承人，你女儿打断她一条腿，她要你们还两条腿，不过分吧？” 顾之薇：？？？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顾老太太看着是在问，实则语气坚定，不容许他有半点反驳。 苏宏粗略地翻看地上照片，越看心越凉，心里知道证据确凿，嘴里还是硬得很。 断然否定，“不是这样，这肯定是伪造的，慧歆她怎么可能这样对顾小姐。 她们从小感情就很好。顾太太对我们恩重如山，她……” 顾之薇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呸！ “老李。” “是，顾姐。” 老李打开摄像机，单手抓着他衣领，让他贴着耳朵听清楚。 “我现在杀了她喂鱼，死无对证，顾家照样没办法。” “幼稚，南宫瑾是看着她离开的，将来顾家不可能想不到和你的关系。更何况，现在对于顾之薇来说，死了不是太便宜她了。” 老李面带微笑，“怎么样，听清楚了吗？” 苏宏抖如筛糠，头磕得砰砰响。 “再也不敢了，老太太饶我们一次！” 就这么看着他磕了十来分钟，直到脑门流出了血，顾老太太又换上慈善的面孔。 “老李，你这么较真干什么，都是小孩子家胡闹，苏总是个明白人，以后不会再拿公司来开玩笑了。” 苏宏一叠声附和：“对，对，都是小孩子胡闹，改天我就让慧歆给顾小姐道歉。” 顾老太太摆摆手，“先让孩子好好修养，我这次回来带了最好的外科医生，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慧歆那儿了。 对了，为了更好的调养身体，公司给你安排了专门的厨师和司机。” 每一句都带着关切，苏宏却听得心惊肉跳。 女儿彻底落在顾家手上，以后自己的饮食起居还要日夜受人监控。 除了假意奉承道谢，还能怎么办？ “老李，送客。” “走吧，苏总。” 老李打了个响指，马上有四五个保镖进来把地上的尸体清理干净。 等所有人都走了，老李才把从尸体纽扣上取下的窃听器交给顾老太太。 “顾姐，我们杀了这几个日本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顾老太太撇了一眼卧室方向，“她想搅浑蓝月集团的水，我就浑水摸鱼，趁这个机会收回苏宏手上的股份。” 老李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苏家满门忠烈，到了这一代竟然出了这么个蠢货，被日本人玩的团团转。” “不用再管他了，我不杀他，日本人也不会再信他。让你查的事情呢？” 老李：“叶清欢是叶海的养女，叶海死后，老婆儿子没了踪迹。目前叶清欢就读蓝山国际，和她关系最近的是一家姓梁的。 还有，她跟小姐……已经住一起了。” 顾老太太接过她手里的资料，越看眉头越深，“就这样？你确定她身边没有其他人？” 老李斩钉截铁：“没有了，这孩子性格孤僻，本来也不受家里人待见。但是她和明家大小姐走得很近。” 顾老太太冷笑一声：“老太婆居然还来这一手，这样的人不能留在小薇身边。 告诉他，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他们别想快活下去。蓝月集团的担子他还是得挑起来。” 顾之薇听到这里吓得背后冷汗直流，蹑手蹑脚关上门重新翻窗出去了。 必须带叶清欢逃跑，刻不容缓！ 老李为难道：“我瞧这姑娘不是好对付的，要不缓缓。说不定大小姐过阵子就玩腻了。 眼下平安回去才最要紧，我们一踏入青阳，明家就一直盯着，不好动手。 还有，大小姐……跑了……” “你说的对，没空管她，交给他先，”顾老太太眼眸暗了暗，“老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蓝芝她还活着。” 老李嘴角笑容一僵，道：“日有所思。蓝组长牺牲已经几十年了。” “你忘了，她是组织里最出色的情报人员。要装死轻而易举。 这次我们赶去日本清洗当年骷髅岛计划残留势力，为什么支援会来得那么快。 我明明听到枪响，子弹却没有落在我身上，我觉得她那时候就在我身边。” “顾姐，咱们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这都是过去了，是你的心病。” 顾老太太犹豫了好久，“罢了，明伊那儿怎么样？” “没多大用，一心一意扑在明熙悦身上。跟大小姐合不来，以后不一定能听话，咱们这步棋太冒险了。” “当年明家那老婆子把亲孙女放到孤儿院，想方设法靠近小薇要进入顾家。 我也是没办法，只好用小薇做饵，趁机率军队清洗骷髅岛，才能把日军病毒研究基地摧毁。” “那孩子，对大小姐倒是真心，否则也不会甘愿做诱饵引走追上大小姐的匪徒。 当年我们以失踪处理，如今故技重施，这个突然冒出来找我们合作的明伊可不好掌控。 她能得到明家众多势力支持，谁知道是不是已经生了异心，或者我们根本就是进了明家的圈套。” 沉默半晌，顾老太太神色肃然道：“还是得让小薇尽快接手蓝月集团，军方催了许久，任命状已经出发了，她必须接下我的位置。” 第54章 坦诚 顾之薇逃的很顺利，到达地下停车场后躲在一辆汽车底下混过了安保。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身体依旧忍不住一阵恶寒。 李爷爷几乎是转瞬间就制服了那三个平均身高一米八五的保镖。 难怪从小到大，奶奶身边从来只留他一个。 现在都这样，更何况是年轻时候……难以想象。 看来之前他训练自己近身搏斗还是手下留情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没有顾之薇，奶奶总有办法再制造一个傀儡，想不出有什么非自己不可的理由。 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过简单的日子，鬼才要管这些破事。 叶清欢现在怎么看待自己，是不是在生气，会不会再也不搭理我了？ 顾之薇的脑子就像爆炸一样，各种思绪纷杂，尽数倾泻而出。 一出这栋大楼她就在地上滚了一圈。 从口袋里摸出叶清欢给的零用钱，找了辆出租车飞奔向那座熟悉的老宅。 “清欢！” 太好了，她没事！ 顾之薇老远就瞧见倚靠在巷子口的心上人，不顾司机阻挠拼命探出头挥舞起双手。 “师傅，快停车，我到了，我到家了！” 车还没停稳，顾之薇就急忙扔了一把钱打开车门，飞也似的奔跑起来。 “小姑娘，找你钱！” “不用了师傅。” 叶清欢闻声回头，就看见她吭哧吭哧几步跨过柏油路，转眼就到了跟前。 叶清欢愣愣的：“顾之薇……你回来了……” 叶清欢一开口嗓子都是嘶哑的，先前想了那么多要讯问的话，全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我回家了，清欢。” 顾之薇一个猛扑上去，捧着她冰凉的脸就连亲带咬的吻了上去。 “唔……” 两个人贴着墙壁吻得难舍难分，若不是路过的狗见了冲她们吼几声，恐怕还得缠绵一会儿。 “你回来了。”叶清欢浅浅一笑，“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我们回家吧。” 已经是深夜，叶清欢好像在巷子口等了很久，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活人气。 顾之薇握着她的手哈了口气，搓一阵后才放进衣服里，贴着自己温热的身体。 “逐渐入秋了，你该多穿一点衣服，你最怕冷了。” 叶奶奶早就听到动静，拄着拐杖笑盈盈地招手，“快去洗澡睡觉，回来就好，欢欢为了等你这丫头这几天都没合眼，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 顾之薇瞅了眼叶清欢被自己亲肿的嘴唇，再看看叶奶奶的神情…… “奶奶，您……知道了……您不反对吗？” “呜呜呜……奶奶您真好！” 顾之薇撒娇地搂着叶奶奶胳膊，脑袋在她肩膀蹭了蹭。 叶奶奶摇摇头，一脸慈爱的摸着她脑袋，“你们俩高兴就好。以后欢欢就交给你了。” 叶清欢听这话不高兴了，立马松开她的手反驳，“奶奶，应该是我照顾她才对。” 顾之薇腰杆子硬了起来：“你懂什么，还是奶奶明事理，都听奶奶的。” 叶奶奶无奈，“谁照顾谁都好。有什么话等会儿说，你们先去洗澡。” 顾之薇闻了闻自己身上，又去嗅叶清欢身上的味道，两相对比，还是自己比较臭。 “叶清欢你臭死了，洗澡！” 急忙笑嘻嘻地拉着叶清欢就往浴室跑，几天没见可真是要憋坏了。 刚刚这一吻哪里够解馋。 顾之薇半拉半拽，将叶清欢往浴室推。 “干什么你？” “老婆，我们一起洗，”顾之薇咬耳道，“我看看你有没有想我，是不是想瘦了。” “不行！” 叶清欢指了指房间。 顾之薇伸长脖子探了探，见叶奶奶已经去了房间，门也关上，胆子越发大了。 一把搂住她纤腰顺势抱起，然后伸长脚勾上浴室门。 “老实点，不许动！” “清欢，你瘦了，想我了？” “你怎么老是这副德行，就不能安分一点。” 顾之薇长叹一口气，紧贴着她后背，双手环在她身前，尖尖的下巴抵在她右边肩膀，委屈巴巴： “老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要跟你私奔，你都不说点好听的。” “比如……” “比如……” 几阵剧烈的水花荡漾，浴缸的水去了大半。 “清欢，我们一起走吧，带上奶奶，你手上拿到了支票，我们明天就去兑现。” 提起这个，叶清欢有些难以开口。 这张支票拿到手后，她为了以防万一，第一时间就去银行了，可是…… “无法兑现，只是拿来做局用的。” 顾之薇不禁想起他对待叶清欢的手段，咬牙切齿：好你个顾天薪！ “没关系，反正我家里床底下还有很多金砖，是为了防奶奶每年一点点存的，我找个时间跑回去取。” 她这么一提，叶清欢忽然想起来不太愉快的事情。 狠心在她胸口一捶，抓过一旁的头梳抵在她胸口。 “顾之薇，我警告你，从现在这一刻起，你必须对我坦诚相待，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半句谎言我就剁了你的手。” 顾之薇知道她生气自己瞒着身份，腆着脸尽力化去她脸上寒霜。 “别呀，这也太毒了，我倒是无所谓，主要你下半辈子的性福没了保障，还不是你吃亏。” 叶清欢见她又不正经，用力戳了戳心口的位置，厉声问： “你接近我是为了我父亲的缘故？” “这明显不是，你爸欠那点钱对以前的我来说真不是个事儿，不过就是几块手表的价码。公司的事情我从来不管。 我还就是相中你这人儿了呗～” 叶清欢见她回答诚恳，目光楚楚可怜，犹豫一会儿便放过她，又继续审问： “你喜欢我，是因为别人吗，比如某个很像我的人？” 顾之薇浑身一颤，眼睛滴溜溜转动，觉得明伊的事情到底还是要告诉她。 但是她跟明家关系似乎很近，也不敢全部说实话。 “如果你说的是我舅舅提起的那个人，有。” 哗—— 叶清欢不高兴了，心被人揪住一样疼。 “你听我说，你跟她不一样，无论外貌、性格，都不一样，如果非说哪里一样，大概是你们眼睛里都透着一股倔强和不服输。” “别碰我！” 顾之薇捏住她下颌，细细的在她唇角轻啄，酝酿许久，嗓音低沉地挤出几个字： “她死了。” 叶清欢细长的眉眼睁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 “你说……她死了？” 顾之薇惨然一笑，搂住她，把脸埋进玉兔。 “都是我害了她。有许多事情我也还不明白，等我都清楚了就告诉你来龙去脉。” 反手抱住她，叶清欢无奈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情就算了，不想说就别说了，从今往后，不要再欺骗我。” 顾之薇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也不知道听没听清。 “老婆……想……” 第55章 等我 一场秋雨一场寒。 一片红枫带着凉意悠悠打着旋儿落下。 清早才下过雨，黄昏时分地面依旧潮湿得很。 青阳市疗养院小花园里，有个身形瘦削，形容枯槁的女孩子跪在地上缓慢爬行。 脖子上套着一个黑色的名牌项圈，下面还坠着个铃铛，随着女孩爬动的速度，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因这天气而难免让听的人生出一股子愁闷。 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目光森寒的女孩正倚着长廊。 不时瞥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她牵动手中的绳子，因这地上爬行的女孩惨叫连连，发出鬼魅一般的笑声。 “快，再叫两声听听，你不是最喜欢当舔狗吗，还想爬到顾之薇身上，呸，贱种。” 青色老砖铺就的小路围成了圆形，随着女孩的爬行留下一条条血痕。 “慧歆，别再玩了。” 地上的女孩因这一声毫无温度的声音眼眸一亮。 “快要下雨了，别淋着你。” “慧姗姐，你别拦我，这个贱人竟敢背叛我，她以为傍上顾之薇就能当个人，真他妈恶心，你瞧她这身贱骨头。” 苏慧姗抬头看了眼逐渐聚在一起的乌云，还是从廊柱后转出。 提着裙摆踏上十级阶梯，缓缓走到苏慧歆身边，从她手中强行取下牵狗绳。 捂着鼻子，十分不屑地看了一眼歪在花草里，只穿着内衣裤的人。 “当初我劝你下手不要犹豫，是你非要听伯父的话，坚持要留顾之薇一命，我费了半天劲才把她从常安带到青阳扔了。 结果你自己一见到她就走不动路，有今天也要好好反省一下。” 听到顾之薇的名字，苏慧歆突然发起狂，双目充血，嘴里叽哇乱叫，拼命捶打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 “我不会放过她们，我们饶不了她们！！ 慧姗姐，你帮我，只要你帮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要顾之薇百倍奉还！” “放心，伯父已经把叶清欢母亲抓在手里了，这会儿应该就等着给她一个惊喜。 你要报复顾之薇，最好的方法就是折磨她喜欢的人。就像你当初骗明伊离开安全屋一样，下手一定要狠。” “叶清欢……” 苏慧歆目露凶光，嘴里念叨着，看到趴在地上的女孩一动不动，气得拿起身边的拐杖又是一顿猛抽。 “贱人，贱人，你们这群下贱的人把薇薇玷污了，都是你们她才跟我越来越远，从前我们那么要好。 她演新郎，我就是新娘……” 苏慧歆又哭又笑，俨然是十足的疯子。 不一会儿，有个护士匆匆跑来，神色慌张的报告： “小姐，这里不安全了，顾家派来的人已经发现咱们逃跑，老爷让咱们再换个地方。” 苏慧歆此刻满眼惊恐，竭尽全力把干瘪的身躯缩进轮椅。 也顾不上折磨地上的人，整个人都在发抖，“慧姗姐，带我走，快！” 苏慧姗吩咐：“带上小姐，我们从这个小门出去，立刻动身。” 护士畏畏缩缩地指了指地上死狗一样躺着的女孩，“这个人该怎么处理，埋了吗？” 苏慧姗皱眉瞅了一眼，“没什么用了，让她自生自灭。” 等她们一走，地上的人就颤巍巍的爬起来，清脆的铃铛声沿着一路鲜血延伸开去。 恰巧，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在了路边。 “救命……” “姐姐，快走吧，爸爸估计等急了。” 看起来羸弱不堪的女孩依偎在身边之人。 “她好像晕倒了，不管她会死吧，明伊，你先在车里等我。” ……………… 晚饭后，青阳市丽人街逐渐热闹起来，各色商铺前前后后都混入各种杂食小推车。 叶清欢眼睛里看的是灯火阑珊，顾之薇则闭着眼睛靠在她肩膀，也不管去哪里，脚步就随着她任意走动。 只是因为二人身高差，这样走路难免有些怪异，以及……一些滑稽。 叶清欢推了推她脑袋，“你脖子不酸吗？” “酸，”顾之薇嘿嘿一笑，“酸并快乐着。” 叶清欢笑骂：“傻子。” 顾之薇悄声问：“跟着的人还在吗？” 叶清欢走到一家饰品摊位前，随手摆弄着，眼睛注意到左前方窄巷口的人影，无声地点点头。 顾之薇被她手上的玩意儿吸引了，一下子来了精神，拿过她手中“钻戒”试戴起来。 “美女，你这手真好看，这款天使之泪的钻戒今年可火了。” 叶清欢随口问道：“老板，多少钱？” 老板若有所思，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她俩脸上打转。 视线落到顾之薇修长的手指，内心啧啧称赞：看着就是绝世好1。 “传说天使一生只落泪一次，要么是飞向天堂留下幸福的泪水，要么是堕入地狱留下痛苦的泪水。因其不确定性和神秘感，许多情侣都拿它作为誓约之戒。” 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一脸神秘兮兮地对顾之薇说道。 叶清欢眼睛还在盯着附近跟踪的人，嘴角敷衍地应和着。 等她回头就发现右手无名指已经戴了一长串各种款式的戒指，就跟糖葫芦似的。 “不好意思老板，”叶清欢偷偷踹了一脚乐此不疲还在往手上套戒指的人，“别闹，该换地方了。” 顾之薇来了兴致，非要她给自己挑一个好看的，“你喜欢哪个？” 叶清欢斜了她一眼，把自己手上一大堆戒指全都摘了下来，不停地给老板道歉。 “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老板倒是勉强表现出大方的样子，摆摆手要她别放在心上，视线却还缠绕在顾之薇的手指。 “你就说，喜欢哪个？” 顾之薇像头倔驴，五跟颀长的手指故意伸到她面前，一开一合，非要叶清欢说出来才甘心。 叶清欢余光一扫，见那个窄巷守着的人转身进了一家店铺，正好空出一个缺口。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你说嘛，喜欢哪个？” “这个，”叶清欢咬牙脱下她中指上的戒指递给老板，“多少钱，我买。” 顾之薇眯着眼睛拿自己的手指和她比了比，耳根子一红，意味深长道：“原来你喜欢这个，嗯，是挺好看的。” 叶清欢熟练的在她口袋一阵摸索，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老板。 老板喜出望外，搓着手笑呵呵的，这可是今晚第一单，内心忍不住一阵窃喜。 “等等，” 顾之薇眉眼弯弯，出其不意的半路截胡，又把钱塞回裤兜。 “我还是觉得有点贵，咱们是什么富裕家庭，怎么能买的起这么贵的东西，走吧，别耽误老板发财。” 叶清欢一脸莫名其妙：这家伙全身上下名牌货，光是身上穿的白衬衫就是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居然嫌弃路边摊贵。 老板：十块钱一对银戒指，哪儿贵了！！ “抱歉老板，添麻烦了。” 叶清欢无奈，从出门到现在她几乎一路都在给别人道歉，顾之薇是不是故意耍着她玩儿呢！ 在这里磨蹭了许久，街上来往的人流逐渐密集起来。 两个人步伐一致地穿行，费了番功夫才摆脱跟着的那些人。 “小心点，抓紧我，这些岔路最容易走丢。” 两个人手紧紧握在一起，听着清浅的呼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痛意，叶清欢顿时觉得安心无比。 从小到大，走了无数条夜路，这是她走过最明亮的一次。 又曲折往复的摸黑穿行了几条巷子，直到彻底摆脱跟踪的那些人，二人才终于重见光明。 “清欢，我三天后就来接你，等我拿了护照和钱，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顾之薇拥她入怀，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极致的温柔。 叶清欢双手环着她脖子，眼眸清澈明亮，眉头却是紧蹙的，“我放心不下奶奶，还有……” 顾之薇在她细长的眉眼间轻轻落下一吻，“奶奶既然安排我们一起走，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 我们只是暂时出去一段时间，等舅舅不得不坐上蓝月集团的位子，我就没什么用了，老太太也不会再管我。就是以后我们都得靠自己了，你跟着我也许会很辛苦。” 叶清欢轻笑一声，用力捶了捶她腰窝，“谁跟着谁？” “哎哟，你要谋杀亲夫吗？我跟你，行了吧！” 顾之薇满眼都是宠溺，抚摸着她白皙的脸颊。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梁辰她们家的房子我已经拜托南宫出面赎回，这会儿房产证应该送到家了，你记得明天拿给她。 还有欠明熙悦的钱，你也不需要介意了，我早就还了，以后不许你再惦记着她，这样你可以无牵无挂的跟我走了吧。” 叶清欢撇撇嘴，眼中柔波款款，低声道，“谢谢，以后我会还你。” 顾之薇眉头一挑，满脸堆着坏笑，勾着她下巴，“好呀，到床上还，你想还多久都可以。” 叶清欢脸羞臊得通红，“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清欢，你真好看，越是和你相处久了，就越能强烈的感觉，你的美就像刻在了我灵魂深处。” “所以，你喜欢我，就因为这张脸好看？” “你不知道，我满心满眼都只有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永远将你绑在床上，只许我一人看着。” 叶清欢眼睛逐渐湿润，动了动唇瓣，嗓音带着心头的热度，缓缓道： “你喜欢我就好，哪怕只是因为这张脸。” “清欢，你不懂，你不懂你有多好……” 顾之薇目光缱绻，眼含热泪，捧着她的唇瓣深深地吮吸起来，二人火热的唇舌无止尽地纠缠在了一起。 直到无法呼吸，才不得不分开一点距离。 “你放心，我一定会在家里等你，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 嘀—— “拜托，我都看了半天了，你们能不能来点火爆的场面。上车吧，我等得花都谢了。” 南宫瑾下车倚靠在车门，抬手撇了眼时间，催促道。 叶清欢连忙从她怀里挣脱出来，推着她上车，“走吧！” 南宫：“请吧，顾大小姐～” “催什么催，上次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 顾之薇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快跑回头，搂着叶清欢狠狠吻了一口，“等我回来。” 南宫瑾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你还不快点，这辆车可是借用人家的。” “你怎么还跟那个三流小明星纠缠不休。” “顾之薇，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今天这还不是为了你。” “你小心点开车，安全把我们家清欢送到后记得发条短信给我。” 顾之薇一走，叶清欢也上了南宫瑾的车。 第56章 惊变 一路上南宫瑾都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叶清欢能从她复杂的眼神中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终于到了。 “谢谢。”叶清欢想了想，“你特意送我，别有目的吧。” 南宫瑾的反应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那么些。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是个只会缠着顾之薇撒娇的女人，企图借位攀附她。” 叶清欢不留情面的戳穿她的想法。 不禁想起她们第一次单独见面的时候。 那还是在云漫溪办公室匆匆见过面之后，她借用顾之薇的名义约自己去了咖啡馆。 刚到那里，她就发现南宫瑾已经将整个咖啡馆包了下来。 第一句话老套的像是八九十岁的老太太：离开她，什么条件随便开。 在之后的十分钟里，她使出浑身解数考验叶清欢的忍耐力，比如扔美金、扔名表、扔钻石…… 可惜她这所有举动都只会让叶清欢觉得好笑。 见叶清欢始终不为所动，她干脆放弃挣扎了，摆出了富家子弟的原始属性。 以自认为绝对的盛气凌人，上上下下嘲讽了叶清欢一番。 叶清欢是个木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见她撒泼差不多了，抬脚就走。 到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开始扔衣服，边扔边搔首弄姿想要色诱叶清欢。 结果毫无意外，在她开始解开衬衫的第三颗扣子时，顾之薇出现了…… 南宫瑾似乎也想起了她们为数不多的相处很不愉快，摸了摸好不容易痊愈的左脸，尴尬道： “之前的事情对不住哈，我也就是想给薇薇把关一下，别看她人高马大，心思实际上特别单纯，孩子似的。我以前用那些方法都是百试百灵，谁知道你这儿就行不通了……” 南宫瑾越说越心虚，不自在的撩了撩额前碎发。 叶清欢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依旧昏黄的小路，随口道：“明白，你是为她好，能理解。” “喂，你说话至于这么言简意赅吗，我就那么让你看不上？” 南宫瑾向来是习惯被女人捧着，对冷言冷语的叶清欢为数不多的好感又降低了一些。 顾之薇脑子是被炮弹轰过，审美不正常，才喜欢这种，要理解，忍住，别发火。 “说吧。” 南宫瑾犹豫一会儿，别别扭扭问道：“我想要云漫溪的联系方式。” 叶清欢转头，狐疑地看着这个满脸嬉笑的人，“你的能力花点钱应该随便就能找到，学校里面，还有学生那儿，轻易就可以得到。” 南宫瑾激动地一拍大腿，“说起这个，邪门了不是，我找到的电话号码竟然有几十个，每个都是云漫溪，但是接电话的没一个是她。” “这点我不清楚，”叶清欢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也有可能云老师一直单身怕有人骚扰，就像最近某个突然冒出来的跟踪狂。” 叶清欢显然意有所指。 南宫瑾眼眸先是一亮，随后尴尬地眼珠子上下乱转，“呵呵，你什么时候知道了。” “从知道你跟顾之薇的关系，以及，你脱掉外套那一刻开始。” 当初叶清欢在蓝月商贸地下停车场追了跟踪狂那么久。 为了以防万一跟丢了能够及时储存信息，早就将她身形数据从头到尾刻在脑子里。 这时，叶清欢注意到一辆商务车从马路对面一闪而过，停在了巷子口。 虽然车牌号换了，但是她一眼就认出，是绑架顾之薇的那辆。 车只停了几分钟，然后就隐约见到有个人影晃悠悠的从上面下来，像是……女的。 一群在溜达的大爷大妈哗啦一下全都围了上去。 “哎，我说你听到没有。” 叶清欢心下一紧，连忙背了串十年前记的号码，解开安全带，道谢都来不及说就跑了。 “奶奶！” 等叶清欢悄悄拨开人群凑近一看。 这才发现地上躺着个昏迷的女人，颧骨突出，脸瘦得有些脱形。 确认过不是顾之薇，她的心顿时轻松不少。 不想沾惹是非，她转身就朝家里走去，忽然一想，这女人似乎有些面熟。 轰—— 久违的记忆闸门瞬间崩塌。 假装没看到，不要回头，她不一定能认出来。 车里的人是谁，为什么偏偏把她放在这里。 叶清欢赶忙加快脚步，身子僵直的像块铁板。 一跨进门就赶紧上锁，将那些嘈杂的声音关到门外。 “欢欢，怎么了？” 叶奶奶见她行为反常，盖上了手中的木盒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挪出房间。 这次回来，她明显衰老了很多，越来越像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眼睛也比从前糊了不少，只剩耳朵依旧灵敏。 所以，就算叶清欢小心翼翼，她还是注意到了。 “没什么，天晚了，该锁门，奶奶，怎么还没有休息。” 叶奶奶瞅了一眼门口，“我怎么听到什么声音……“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清欢，叶奶奶！” 叶清欢连忙摆手，示意叶奶奶别出声。 祖孙俩多年默契，叶奶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依旧还是按照她的要求保持沉默，顺手还关了屋里的灯。 王婆：“叶奶奶，急事儿，你赶快开门！” 可是，敲门声不依不饶，震得擂鼓一样响，那些热心肠的邻居还在叫门。 “要不送去我家先吧，既然她说是叶奶奶亲戚，我们帮忙照顾一晚上也没有关系。” 听这声音就猜到是梁爸爸，他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人。 谁家有个困难，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就赶着帮忙。 眼见人声远了，叶清欢咬咬牙，低声唤了一句“奶奶”，还是开了门。 不能再让梁辰她们家因为她家的事情而受到牵连。 叶奶奶叹了口气，打开灯，披着外套拄着叶清欢的手跨出门。 “哎，王婆，什么事儿？这两天身子不利索，刚睡着了。” 女人原本在众人搀扶下晃晃悠悠地朝巷子外走去，一听到门开的声音立马连滚带爬，哭天抢地冲了上来。 “妈，妈，妈，你救救我！” 要不是叶清欢挡着，光这一下子老人家就得被扑倒。 左邻右舍七嘴八舌一通乱问，将向来清净的院子搅和得没个安宁。 叶妈妈极尽表演之能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赚足了这些老实人的眼泪后，眼睛像是黄鼠狼一样落在叶清欢身上。 “清欢，妈妈好想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些该死的骗子，把你爸爸骗得倾家荡产，我们为了不连累你，只好自己东躲西藏。” 叶清欢只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一阵地恶心。 尤其她尖锐的指甲混在人群刮过皮肤时，她差点就要崩溃了。 “嘿，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 梁爸爸这会儿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见她颠倒黑白，立马跳了起来。 “小辰他爸，” 叶奶奶摇摇头，递了个眼神：现在人多嘴杂，不是争辩的时候。 “多谢你了，先回去吧。大家伙也是，劳你们受累了。” “大家到我那儿喝杯酒怎么样，辰她妈昨儿酿了果酒，帮忙尝尝。” “好好好，难得老梁大方，我前几天就馋了，一直没好意思问。” 梁爸爸心领神会，将院子里围坐的一群妇女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 刚刚故事听得差不多了，一个个妇女走前还不忘抹着眼泪安慰这个女人，然后真心诚意地叮嘱叶清欢： “你妈不容易，你可要孝顺，不要以为自己会读书有本事就不管她。” “我们家清欢最孝顺，肯定待我好，你们看她照顾我妈就知道了。” 众人一叠声应和，纷纷夸起叶清欢：“那倒是，清欢这孩子懂事。” 叶清欢僵硬着脸极为礼貌地笑了笑。 待所有人都散去后，女人这才收敛了一些。 松开被她强行箍在手中的叶清欢，一下子跪在叶奶奶跟前。 叶清欢暗暗藏起被抠红的手腕，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妈”。 就算心里告诉自己无数次，“我已经长大了，她会逐渐老去，不用害怕。” 直到今日，叶清欢才发现，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忘记的，再见到这个妈的那一刻，她依然害怕得不能动弹。 幼时的无助和恐惧早已经深入骨髓。 顾之薇，要是你在就好了，多希望…… “妈，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叶海死了，我九死一生才回来，青城还下落不明，你就留下我吧。你年纪这么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让清欢一个孩子面对？” 叶奶奶最近身体本就不好，厌烦人多，经过这一番吵闹，损耗了老人家大部分的精气神，整个人倦怠得很。 但还是撑着精神拍拍叶清欢的手安抚她，坚持不让这女人登堂入室。 “怎么回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刚到东南亚就被卖到一家黑店，没日没夜的干活，最近有人把我赎了，说是你派去的，还把我送到这里来。” 这种拙劣的谎言即便知道不会有人相信，她还是能够说得跟真的似的。 叶奶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所有说辞，斩钉截铁地表明了立场。 “白雪，你不能待在这里，你也看到了，这里只有两间屋子，还有，你过去对清欢做的事情，我不能当作没发生。” “我对她，这个死丫头，我对她还不够好？” 她猛地扑到叶奶奶跟前，凶恶地指着叶清欢，像是结了十辈子的仇敌一样。 “妈，做人要有良心，当初你得了急病，叶海私自把家里的车卖了挪给你治病，这才让我难产的时候来不及送医院，差点一尸两命。我盼了整整六年才求来的女儿，就死在我怀里。 你呢，随便抱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以为可以补偿我了，还辛辛苦苦瞒着，怕她知道。 我就是要折磨她，看她痛苦，看你心疼，我心里才能好过一点点！” “这件事不能怪奶奶，”叶清欢苍白着脸推开她抱住叶奶奶，挡在前面，“你走！” “死丫头，”白雪朝叶清欢淬了一口，“看来你知道了，小看你了。” 叶奶奶护住叶清欢，抬手挡住她，不让她再进一步靠近。 “这件事我对你确实有亏欠，这么多年心里总是挂着，既然你回来了，我不会不管你。你想要多少钱，拿了就走，不许再靠近欢欢。” 叶奶奶拿出一方丝帕，里面是她本来准备给叶清欢她们的存折。 “奶奶，不行！”叶清欢拦住她，“要是都给她接下来您怎么办？” 白雪冷笑一声就上前争夺，狰狞着嘴脸，“死丫头，你胆子肥了，要不是你爸废物做生意都要靠她妈的钱，我早把你扔了。” 说着抬脚就恶狠狠地踹向叶清欢，没曾想叶奶奶忽然站起来，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后一摔，失去了意识。 “奶奶！！” “妈……密码你还给我，你别急着死啊！” 叶清欢眼神是藏不住的刀子，狠厉得像极了受伤的猛兽，一字一顿，慑人心魄。 “你再过来一步，我——杀了你！” 白雪被她这么一吼，顿时懵了，抢了存折愣在那儿。 叶清欢回头立马把叶奶奶放平给她做起了急救。 “死丫头，印章在哪里？” 就在白雪打算好好教训一下叶清欢的时候，梁家夫妻见状拿着扫把已经冲了进来。 “好啊你，就知道你们夫妻都憋着坏，幸好我不放心来了。” 夫妻二人对着白雪就是死命地打，白雪抱头鼠窜，被打得嗷嗷直叫，迅速夺门而逃。 “清欢，叶奶奶！” 梁辰手中扫把一扔，看着慌乱的场面愣了几秒。 叶清欢红着眼大喊： “梁辰，车呢，快开车！” “要，要，要不要叫救护车？” “来不及的，去啊！” “好，我，我这就去……” 梁辰慌里慌张，险些被门槛绊倒。 梁妈打得气血上涌，追出巷子又补了几下。 可这女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凭空消失了。 ”老公，报警抓她！” “报什么警，家庭纠纷最后还不是和解，赶快去医院，搭把手。” 等叶奶奶有了气息，叶清欢脸上才有了活气。 “奶奶……会好的……梁叔叔……” “别怕，孩子，叔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梁爸爸身子笨拙，这时候手脚却利落得很，背上叶奶奶就走。 第57章 鸠占鹊巢 经过一夜紧急抢救，叶奶奶总算是缓过来了。 终究上了年纪，虽说脱离了生命危险，意识却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这期间白雪又跑来闹了好几次，幸好在医院偶遇明家老太太，亏她出面换了一个vip病房，加强了安保措施。 叶清欢一直守在床边，几乎是不吃不喝地盯着，连上厕所都是实在憋不住了才离开一下。 “清欢，你回去休息下吧，这里有我看着，”梁辰打了个哈欠，“你想守着总要回去拿些换洗衣服，你这小身板这样干熬着撑不了多久。” 叶清欢拧了毛巾继续埋头给叶奶奶擦身体，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梁辰，真的，谢谢你们！” “嗐，说这些干嘛。” 梁辰又打了个哈欠，趴着睡了一晚上，脖子痛到快断了。 “小姑娘，你干什么？” “我是看望病人的，你让我进去。” 外面忽然传来吵闹声，梁辰起身探了一眼，就看见罗婷着急忙慌地冲她招手。 “护士姐姐，她是我朋友，没问题。” 护士手上拿了新的药水，核对完名字查看一下叶奶奶的情况就走了。 “梁辰，你赶快回家去看看，你们家出大事了！” “呸呸呸，我们家能出啥事儿。” 罗婷急坏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我去找你，看到你家锁被人撬了，就听那群人说这栋房子卖了。” “啥？”梁辰只觉得好笑，摸了摸她额头，反问，“你是不是没睡醒？” “我没开玩笑，你跟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罗婷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这才发现她是穿着睡裤和家居鞋。 “昨晚被我爸拎着跑，太着急了，嘿嘿……” 叶清欢听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顾之薇走前说房产证会派人送过去，难不成…… 她心里顿时慌了。 “梁辰，麻烦你和罗婷在这里照顾奶奶，我现在马上赶回去看看！” 梁辰还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她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叶清欢现在真是恨不得脚下生风，脑袋晕乎乎地一路跑着，偏偏这医院大得让人摸不着东西南北。 一出医院立马就上了出租车，等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搬家公司的人正抬着床下楼梯，往一辆货车上装。 左邻右舍都沉着脸在帮忙，大家约好了似的，嘴巴闭得紧紧的。 叶清欢愣住了，看到一旁忙碌的梁爸爸，走上前询问：“梁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回来啦清欢，” 梁爸爸满脑袋都是汗，白背心成了黄背心，一见到她脸上的忧郁顿时收了起来。 小心正了正肩膀上扛着的电脑主机。 “哟，叶奶奶醒了没，我忙完这个就过去，辰她妈估计得晚点送饭。” “梁叔叔，房子呢？” 梁爸爸憨笑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没关系，你别太放心上，我们搬去张爷爷那里也能住，刚好他说这半年都不回来。” 这下换叶清欢急了，“房产证，今天早上没有人来我家送房产证吗？” 她分明记得自己在梁爸爸回家前交代过要她先回自己家等着房产证。 梁爸故作轻松地摸摸她头顶，“别想这些了，你梁叔叔早就想换了这个破房子，住了近二十年，早就腻了。” 一直蹲在店铺墙角看电视的王婆直着脖子喊： “清欢，我们这是救了个白眼狼呀，你那个妈，真不是东西，带了一大堆人说拆门就拆门，说占房子就占房子，只有土匪强盗才做得出这种事儿。” 梁爸连忙制止：“王婆，你豆浆喝多喝醉了，又胡说。” 叶清欢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从刚刚开始大家看自己疏离的眼神，都是因为这个。 “对不起，梁叔叔。” 叶清欢本就疲惫的心被愧疚占满，低着头往家跑。 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门外堆满了破碎的瓦罐盆和花草。 那些全都是奶奶喜欢的，有些花年纪比她还大。 随着重物砸落的声音响起，又有些家具被人扔了出来。 “把这里里外外都给清理干净，一会儿有人要来看房子。” 叶清欢脚步沉重，扶门一看，白雪正插着腰指使工人把叶奶奶最喜欢的躺倚劈开了当柴火烧。 院子里冒出滚滚浓烟，烧的全是叶清欢的心。 从前温馨舒适的小院早已经满目疮痍，四处散布着支离破碎。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所有的一切仿佛被连根拔起。 叶清欢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滞涩，怒吼：“你们给我住手！” 工人们一愣，不禁停下了手中动作。 “看什么，还不快干活，小心老娘不给工钱。” “是你把房产证拿走了……你还要对奶奶的房子做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做？” “喊什么喊，这些都是那老东西欠我的。还有你，喂不熟的白眼狼，再跟我来劲儿我连你也卖了！” “你！” 叶清欢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措辞，好像在她目前所有见识过的词汇里，都没有可以形容的。 毕竟她对叶青城百依百顺的时候和世上所有可以被冠以 “母亲”的女人都一样。 她曾经甚至会因为自己的不讨喜而自责，怪自己不够优秀。 这个女人——是真的恨不得她死。 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恶毒到这个地步，奶奶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清醒的片刻还叮嘱不要计较，结果她还不肯放过她们。 叶清欢这一晃神，白雪枯枝样的手已经缠住了她，尖锐的刺痛混合着她扭曲刻薄的脸，无比清晰地在眼前放大。 “印章在哪，老东西最喜欢你，给我，我要钱，钱呢！！” 叶清欢低头，半根牙签已经没入皮肉，时光在刹那间倒回，她又看到了黑暗里无助绝望的自己。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低头，也不觉得痛了。 就只是……陌生的……毫无波澜的看着这个女人……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绝望都没有…… “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白雪莫名神色慌张，高举起手又咬牙狠狠落下，“小野种，我钉死你！” “放开她！” 梁爸身高体壮，说话更是雷鸣一样的气势，这一吼把院子里的工人全都唬住了，一个个杵在那儿不敢动弹。 实际上，从看到叶清欢手臂上丝丝殷红的鲜血滴落时，他们就被吓得不轻。 叶清欢一回头，梁爸爸手里拿着不锈钢晾衣架已经气势汹汹地站在了身后。 她笑着叫了一声：“梁叔叔……” “孩子，到叔叔身后来。” “就你这么个玩意儿还配当人妈，你有什么资格处置这座房子，就凭你是叶海老婆？ 我告诉你，你不滚，我立马打电话把被他骗的人找来，那些人天天巴不得吃你们的血肉！” “少吓唬我，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什么都不怕！” “不怕是吧，我现在就打电话。” 梁爸爸真就掏出手机一个个联系，名字、电话号码、被骗数额，全都是真的。 叶清欢知道，一定是张爷爷离开前故意留下的，这份名单她在先前跟踪时见过，早就默背记下。 她知道，白雪更知道。 叶海逃跑前用了不少名目集资，很多人都是倾家荡产的投入，白雪心里很清楚，被逼到绝境人能做出什么事情。 “死丫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白雪骂骂咧咧走了，工人们自然也散了，留下满地狼藉。 叶清欢喃喃自语：“梁叔叔，我好像不会觉得疼了，也不怕她了。” “傻孩子，你这是气糊涂了，都是肉体凡胎，哪能不疼。” 梁爸爸弯腰去房间寻摸医药箱。 叶清欢独自坐在院中井沿，觉得喉咙咸咸的。 顾之薇，你都好吗，突然……好想你…… 第58章 临危受命 “小薇，伤怎么样了？” “什么，噢，没事。” 顾之薇还没有彻底从刚刚那场爆炸中清醒过来，耳朵依旧觉得有些耳鸣，满眼皆是血色。 顾天薪低头检查了下她手臂，幸好他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事到如今，再怎么骂她也于事无补。 “舅舅，奶奶，她怎么样？” “老太太年纪大了，上次前往日本就遭到了伏击，受了伤没休养，这次伤势严重恐怕不容乐观。” “李爷爷呢？” “下落不明。” 顾之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车不久她就困得不行，只好眯了一会儿。 等她清醒过来就已经和奶奶在一起，十几辆车对他们围追堵截，几番激战才侥幸逃脱。 谁知道拐进不知名的小路后车子一下子就掉下悬崖。 要不是奶奶护着，这会儿在抢救的就是她了。 二人并肩而坐，冷暗的灯光笼罩着顾之薇劫后余生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败。 “南宫不会害我的，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 顾天薪今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耐心。 即便他不认同顾之薇一厢情愿的判断，也没有立即指责。 “法律意义上，你已经是个成年人，所有的是非对错，旁人讲再多次也没用。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想要坐稳蓝月集团，你就不能相信任何人，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朋友。” 顾之薇撇撇嘴，眸色暗淡，“我没想过继承蓝月集团，我只是想跟她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 顾天薪一听她这话就气得牙根痒痒，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心中怒火。 “我们家是干什么的，老太太从小就没有瞒着你，是你自己一味逃避。 这么多年蓝月集团几乎所有的资源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市值只会上升不会降低，财富与日俱增，现实却是一直就像个靶子，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老太太一个人苦心经营，你以为自己在骷髅岛不好过，我却知道她更不好过，你的心结也该放下了。 那时候几乎隔两天就会遇到刺杀，我们每天过得胆战心惊，永远不知道第二天醒来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她这么做已经是尽量让你避开了危险。” 顾之薇心下一恸，嗓音带了些沙哑，“你还有脸说，什么狗屁太子爷，你还不是逃跑了把担子都丢给她。” 半晌，走道里安静的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顾之薇侧脸，竟见他捂着脸啜泣。 “舅舅……”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装死吗？” “为了男人呗。” 顾之薇瞅了一眼远处警戒的苏辞，翻了个白眼。 “我不能生育。” 顾之薇瞪大了眼睛：？？？ “什么？”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你爸妈陪老太太去日本签订油田开发条约，当时出了车祸。 你爸妈当场死亡，我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受伤太重再也无法生育。” 顾之薇心里顿时兵荒马乱，爸妈死的时候她还很小，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是一觉醒来就没了爸妈，她甚至连哭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想明白时，想要哭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了。 “这件事，他知道吗？” 顾之薇将目光投向苏辞。 顾天薪点点头，“我的事情从来不瞒他。” “你知道蓝月集团是老太太在军方支持下创立，对内给国家一些无法公开的项目提供资金支持，对外可以打击外国经济势力入侵，稳定国内经济。 顾家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在高层眼里和下金蛋的母鸡没什么差别，谁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我们顾家祖上就是驰骋疆场打下的基业，十几代人都牺牲在保家卫国这条路，因而他们也只相信顾家的人。 所以你母亲即便不愿意也还是按照老太太要求嫁给你父亲生下你。 这就是为什么老太太绝对不允许你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的原因，尤其是和一个平凡的女人。你这样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她。” “既然这样怎么不让我母亲继承？” “天心向来胆小懦弱，她担负不起重任，老太太不相信你父亲，你是顾家唯一的期盼。” 顾天薪说得感天动地，转头去瞧顾之薇，她却两眼空洞地盯着苏辞的背影出神。 “舅舅，”顾之薇突然站起身，将身上的毛毯扔给他，“你哭起来太难看了，下次别哭了。” 顾天薪：？？？ “叶清欢是我看上的，她就不是平凡人，我就是要跟她在一起，我只跟她生孩子，让那群人死了这条心。” “顾之薇！！”顾天薪终于还是爆发了，气得直跺脚，“你是不是中邪了，你们俩要怎么生孩子？” “那就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二人僵持不下，又不敢放开嗓子吵架，只好憋着口气吹胡子瞪眼杠上。 这时候幽静的楼道传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别吵了！” 苏辞立马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随时做好搏杀的准备。 “哟，还活着呢顾之薇。” 明伊穿着一身病号服，踩着高跟鞋，还非要走出一种红毯领奖的气势。 这画面简直不要太诡异，简直比亲眼看着贞子从电视爬出来还要恶心人。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顾——长官——” 明伊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将一张委任状递给顾之薇。 “不接？这可由不得你，我是奉命来护送你们离开的。” 恰好此时手术室门开了。 满身染血的医生垂丧着脑袋传达顾老太太的话：“顾小姐，请你一个人进去。” 顾天薪紧跟着到了门前还是被挡了回去，只能隔着玻璃往里望。 顾老太太静静地躺在手术台，几乎感觉不到她的任何呼吸。 顾之薇心里霎时间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小薇……” 顾老太太声音虚浮无力，像极了傍晚的烟云，只待一阵风吹过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 “奶奶……” 顾之薇连忙握住她冰冷的手，跪在旁边，眼里早已经噙满泪水。 她第一次见到奶奶像一个平凡的老太太的模样。 从前她最渴望的就是和奶奶像普通祖孙一样生活，期盼着奶奶能做个慈爱的老太太。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状态…… 顾老太太叹了口气，“以后就只能留你一个人了，我不是一个好奶奶，你别怨我。你这性子，不对你严苛，怕你吃亏。” 顾之薇拼命摇头又拼命点头，豆大的泪水早已经承受不住悲伤滚落。 “我知道的，没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就把您连累成这样。” “不怪你，我也是老了，来不及思考这是陷阱，奶奶是紧张你的。 蓝月集团股权奶奶都替你收好了，那些小鬼清理了大部分，留一些给你宰杀立威，你要小心明家。以后放心大胆去做。” “奶奶，我不想……”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蓝月集团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么多依赖我们生存的人该怎么办，国家时局动荡，经济是大方向，不能乱。” 顾老太太此刻几乎是把余下的生命都灌注在握紧顾之薇的手上。 换做以往任何时候，顾之薇都可以想出一百句话回击，可是现在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张口半天，她终于还是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跟她在一起……” “你和她在一起，她能活下去吗？” 顾老太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不禁老泪纵横。 “我前半生奋战沙场，后半生埋骨商海，到头来连和心爱的人同穴都做不到，你想和我一个下场吗？” “奶奶，您会好的，那些害我们的人，我会把他们找出来剥皮拆骨，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小薇……你和你妈妈一样心软……” 顾之薇看着奶奶眼里的泪光，眼前一片模糊，终究还是点了头。 “我……我可以接下蓝月，可是，别逼我放弃她，求您了……” 顾老太太合眸，用尽全力吐出一句话：“最后见她一次，去吧。” 顾之薇整个人瘫软在地，浑身僵硬，“奶奶……什么意思……” 第59章 道别 早上天还有些亮度，从午后开始就都是灰蒙蒙的，从早到晚也盼不到太阳露脸。 老天不知道是和谁在赌气，憋着一股劲儿不松口。 病房的窗边放了好几盆淡雅的花朵。 叶奶奶精神却出奇的好，面色微红，叶清欢脸上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另一边房间里罗婷正躺在梁辰大腿上看书，因为叶奶奶醒来，大家脸上都带着喜色，病房里一派祥和。 “欢欢，你帮奶奶把柜子里的木盒拿出来。” 叶清欢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水果刀，盘子里的香蕉雕成了蔷薇花。 “奶奶，吃吗？” “先拿。” 自打醒来后奶奶就没吃过东西，叶清欢心急如焚，又不好催促，只得变着花样，想要哄着她喜欢吃一点。 叶清欢将水果刀清洗擦干净放到床头柜的抽屉。 踮高脚打开放在最高层的柜门，在衣服堆里摸了一会儿。 “奶奶，给。” 叶奶奶颤巍巍的打开木盒，将一张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照片取出，端详许久贴着胸口位置，放到自己衣服夹层。 又取出半枚穿着红绳的铜钱，目光慈蔼的抚摸了一会儿，递给叶清欢。 “奶奶……这不是顾之薇的吗？” 叶奶奶笑了笑，示意她再看仔细一点。 “这是，顾之薇脖子上铜钱的另一半？” “欢欢，这个以后就交给你保管了。” 不知道为什么，叶清欢总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从早上开始，她就觉得右眼皮跳的厉害。 难道现在这种情况奶奶还要劝她和顾之薇走。 “奶奶，我不走了，她会明白的，晚点我就带她一起回来，我们等您好了再走，我们三个一起。” 叶奶奶笑了笑，还是坚持要她收下，叶清欢只好顺着她心意。 看到她胳膊上密集的伤口，叶奶奶转而眼里又含了泪： “欢欢，对不起，你妈……当年我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必须离开五年，就留你一个人。奶奶实在没想到她会……” “奶奶，别说了，哪能怪您，我现在已经……不那么害怕了，我不疼，真的。” 叶清欢笑得很开心，对她来说，能像现在这样陪着奶奶说说笑笑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人总是要在失而复得间才懂得更加珍惜。 “小薇是个好孩子，奶奶看得出来，她是真把你捧心尖上。 你们既然决定在一起，就要互相扶持，再难的坎都能跨过去。” 叶奶奶眉头紧锁，淤青的手背覆盖着两片削得极为薄的土豆片，可以消肿。 想着很快就可以和心心念念的人见面，叶清欢心里也不觉得苦涩了，用力点点头。 “奶奶，我懂，她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她，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国外，我喜欢读书，她喜欢做生意。 早上我给您做豆浆，中午和晚上她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晚上呢，我们就一起给您洗脚，哄您睡觉……” 叶奶奶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幸福，默默撇过脸，偷偷落了泪。 “好，好，你能幸福，奶奶就高兴！” 叶清欢重新收好木盒，背对着叶奶奶絮叨： “我刚刚切的香蕉，您要不喜欢，我就给您做个苹果泥吧，上次顾之薇吃了就说特别好。” 轰隆隆—— “啊！！” “光打雷不下雨，缺德！” 叶清欢转头就看到罗婷吓得跳到梁辰身上，两个人滚成了一团，脸一个赛一个红。 别看总吵架，其实这两个关系看起来真挺好。 “奶奶，我把花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估计是要下雨。” 说着就走到窗边抱起两盆花往外走。 叶奶奶没说话，只是撇了一眼门口站得松柏一样挺拔的人，点了点头。 “张爷爷！” 梁辰被咯吱地满地打滚，刚好滚到了窗户边，就看到张水生穿着年节时才穿的中山装，神色严峻地立在门边。 “米老鼠！！” 梁辰这么一喊，罗婷也跟着喊起来，“还有唐老鸭！” “今天什么大日子，怎么你们俩也盛装打扮。” 米老鼠银白色的皮毛裹在黑色绸衫下，唐老鸭除了穿上黑外套，修长的脖子还系了一个黑色的领带结。 梁辰一边逗弄它们俩，一边唧唧歪歪个没完。 张水生没有搭理她，径直走到病床边，握住叶奶奶的手，低沉地叫了声：“姐。” 叶奶奶拍拍他手背，眼睛有了异样神采，“她还好吗？” “晚上就走。组织也会跟着转移，不知哪边出了叛徒，我们要放弃青阳的据点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放心了。”叶奶奶念叨着又滚下两行热泪，然后握紧了他的手，嘱咐道：“水生，我没求过你什么，最后一件事，护一护她。” 张水生一只手来回抹着泪，怎么都擦不完似的，话也说不利索，到最后就只是不住地点头。 “你怎么一大把年纪还哭鼻子。” “我舍不得姐！” 叶奶奶笑了，张水生笑了又哭了。 “我在你跟前多大年纪都是那个擦鼻涕的小鬼。姐，你这一辈子，都给了她，太苦了……” “水生，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情，就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我最初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小姐，她也是那个凶神恶煞的顾长官。后来她教我说谎，教我外文，教我伪装……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多少次死里逃生，配合默契。 再后来她送我半枚铜钱定情，我们一起过了三年红袖添香、对影成双的日子。 再后来她奉命从商，结婚生子，我的身边就只留下你，多谢你，真的。” “姐，是我要谢你救我一家人，你放心，清欢这孩子是你一手调教，我们会照顾她。只是，你明知道她这是飞蛾扑火，怎么不阻止她。” “水生，你没喜欢过人不懂，她是个一根筋的孩子，看着冷淡，用的情只怕比那个还要深，认准了一个人死都不会变的。” “唉，真是冤孽。” “也许前路坎坷，但我还是希望我没得到的，她这辈子能得到。 东西都收拾好了，已经叫小辰放车上。我现在就撑着一口气，让她放心走。” “张爷爷，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叶清欢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两个老人。 “刚到。你辛苦了孩子，这里有我。” 叶奶奶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提醒叶清欢：“欢欢，到时间了，去吧。” 叶清欢这才发现已经快九点了，赶快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手。 “叶清欢，等等，带上手机，万一下雨了我好过去接你回来。” 梁辰见她要出门，连忙从沙发缝找出她的手机扔给她。 “谢谢。” 叶清欢撇了眼叶奶奶湿润的衣襟，垫了几张纸巾。 眉头微蹙，不知道顾之薇能不能顺利到，可别让奶奶白高兴。 “奶奶，别说太多话，注意休息。我马上就带顾之薇一起回来。张爷爷，您辛苦了！” 眼看着叶清欢高高兴兴地走远，叶奶奶这才放心吐出一口气，倒在床上。 就像寒冬来临前，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 第60章 幻夜 叶清欢起初就像往常一样，倚靠在巷子口。 等了一会儿又挪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那儿有盏昏黄老旧的路灯。 她想顾之薇一停车就可以马上看到。 左等右等，她还是没来。 叶清欢心里也着急了，开始幻想她可能遭遇的各种不测。 想打电话问问，可是顾之薇交代过，她的手机早就被监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 向来镇定的她开始焦急地一遍遍的来回张望路口往来的车辆。 就在她转身打算寻找更显眼的位置时…… “清欢。” 顾之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隐藏在黑暗中。 两手插兜斜靠着一辆黑色轿车，就连身上都是黑色的西装。 车门开着。 叶清欢喜出望外，快跑几步，红着眼靠近她。 “你没事就好，怎么这么晚才来，” 叶清欢唇角微白，眼眸湿润，这几天累积不安与愁闷全在见到她的一刻烟消云散。 “我很担心你。” 顾之薇浑身一颤，她很少见到这样娇软甜腻的叶清欢，想着接下要说的话，苦涩已经先一步爬上心头。 只得按捺心神，语气淡淡：“抱歉，有点事耽误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叶清欢觉察到她不对劲，抬手要去摸她额头，她却侧脸避开了，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你……” 叶清欢很想问她怎么了，但想了想，主动上前抱住了她，贴着她胸膛，娇声哄道： “我想你了。” 顾之薇胸口一阵钝痛，鼻尖无法抑制地酸涩起来，垂放两侧的手紧握成拳，硬是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顾长官，你说——子弹击穿心脏需要多长时间，三秒，两秒？” 耳朵里传来明伊的警告声，她抬眸扫了一眼，一个红色的光点已经对准了叶清欢。 “之薇，奶奶她……” “清欢，我要走了。” 叶清欢一愣，松开了手。 她说她要走了—— 不是她们要走了。 “什么意思？” 顾之薇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狠狠掐着大腿两侧，屏住呼吸道： “我要继承蓝月，我想过了，我们在一起是不可能会幸福的。我这人你也知道，挥霍惯了，我过不了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子。” 她的一字一句比所有她触碰过的针尖还要锐利，每一根都直接扎进她心脏，次次毙命。 叶清欢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死咬住嘴唇。 “你说……你……” 时间静止了。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要，求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叶清欢抓着她衣服，眼睛努力在她脸上寻找答案。 可惜，夜色太深，顾之薇掩藏太精妙。 “是真的，我来就是跟你告别。” “告别……” 顾之薇见她差点被石头绊倒，习惯性的就伸手搂住她的腰。 两个人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耳边都是彼此乱了步调的的呼吸。 “顾之薇，看着我，你要抛弃我了吗？你，你不爱我了，厌倦了？” 叶清欢眼里的悲伤太深，即便是在这样深沉烦闷的夜里，最浓郁的氤氲水汽也遮不住刺骨的痛。 是顾之薇预习百次千次，也不曾想到的。 心整个揪在了一起，哪怕多呼吸一次都觉得要立刻倒地不起。 现在就是给她一瓶剧毒，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总好过清晰地感受肝肠寸断。 说不出口，她怎么能…… “顾长官，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顾之薇松开她的腰，抓着她肩膀，咬紧牙关道： “对，我不爱你了，你的世界我玩腻了，我们应该各归其位。” 清欢，对不起，原谅我，对不起，相比拥有，我更希望你活下去。 就算踏遍天涯海角，我这一生都不会放弃你，你信我。 叶清欢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魂魄已经被抽离。 整个人就剩下眼球还能转动似的，抬手一摸，眼泪竟然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了。 记不清上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是细长的针尽数没入指甲，还是穿着单衣跪在雪地…… 没有哭喊，没有纠缠，没有指责…… 当她脱口而出一个“求”字的时候，骄傲就已经在顾之薇脚下。 再说什么、做什么，都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沉默半晌，她拨开顾之薇的手，毫无生气的说了两个字： “明白。” 然后踉跄着转身，唇角殷红的血点缀了白色连衣裙。 “顾长官，可以走了。” “滚！！” 顾之薇扯下耳机狠狠摔在地上，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底的疼痛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疯了一样狂涌。 双手拼了命砸向车窗。 “清欢，对不起，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真的……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 顾之薇，你见过幻夜吗，真的很美，是极致的妖冶蛊惑，恍若我们的过往。 夏夜闪耀的万千繁星，如同你我破碎的誓言，遥不可及—— “多么可笑的心事，只剩我还在坚持，谁能看透我的眼睛，让我能够不再失明，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鱼记住水的拥抱……” 顾之薇充满磁性和爱意的歌声从口袋流泻而出。 她曾经说这是她的执着，在她们第一次鱼水之欢后的清晨，她说要把心存放在她这里。 叶清欢沉默着接通手机，里面传来吵闹的哭声，然后就是梁辰的哽咽： “清欢，顾之薇还没来吗，奶奶没了！” 死寂。 叶清欢脚步一顿，耳朵一瞬间失聪了似的，让梁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避无可避。 “不会的，你骗我，奶奶，不要……顾之薇，她，她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吗？” 没有任何禁锢，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刻，叶清欢脚下踏的每一步都是黑夜的深渊。 终于， 轰隆隆———— 雷鸣四起，暴雨倾颓，漫天遍野都是她破碎的心。 昏黄的灯光下，叶清欢捂着胸口跪倒雨中。 精神全面崩溃…… “啊！！！！” 熟悉的声音随着支离破碎的手机戛然而止，就如同她们一起做过的无数荒诞离奇的梦。 这场雷鸣和瓢泼大雨，是老天爷为数不多的恩赐。 终于，终于， 她生平第一次，倾尽所有尽情哭喊，直到彻底看不清前路。 第61章 叶组长 八年后。 东南亚某海域a岛。 一间水泥灌筑的平房孤零零的立在那儿，四周荒芜破败，杂乱的草蔓几乎覆盖了大半座房子。 海风呼啸狂吼，湿咸的水汽在时间的帮助下，早就将屋檐下一根手臂粗的钢管腐蚀得锈迹斑斑。 摇晃的煤油灯映照出贴墙而立的黑影。 只见她从小腿皮靴处抽出一柄亮晃晃的军刀，小心翼翼割开陈旧腐烂的木制窗框一角。 偷眼望去，一个身形壮硕的外籍男子正背对着炭火盆，往右手上戴倒刺铁手套。 而屋里另一个苟延残喘的人，则被穿透屋顶的铁链捆住了手脚悬在半空，低垂着头，像是风干的蝙蝠。 男人准备就绪后抹了把赤色胡茬，提了提花色沙滩裤。 转身对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人唧唧哇哇乱叫一通。 然后抡起拳头疯狂捶打，好像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块没有任何知觉的废铁。 贴墙而立的人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很快就根据男人的体型、风速、小刀质量、距离等，在心里计算出一次命中的概率。 选好角度后，在男人第七次举起手要把吊着的人五脏六腑打碎的时候，她果断出手。 银色的光芒飞舞的刹那，男人轰然倒地，正中胸口，三百多斤的重量砸得地面都抖三抖。 上面涂了她自己研发的麻醉剂，放倒一头猪都够了。 “咳、咳、叶组长，你总算来了。”被吊着的人眼珠凸出，眼眶猩红，轻笑一声，“我就在猜你什么时候才肯动手，你这算不算公报私仇。” “明组长，行动小组失败，是你自己太大意。” 又咳出一大口血，明伊才喘着粗气抬头望向门，见半天没响动，急道： “叶清欢，你不是来救我的吗，你别走，咳咳……” “我做的是情报工作，又不是杀手，获取你的藏身地这一刻就已经完成任务了，走了。” 叶清欢隔着窗户冷冷回了一句，当真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了。 “叶清欢，你混蛋！” 就在她登上水上摩托的时候，咻得一声，岛上立即升起一股紫色烟雾。 看起来是明伊登岛那刻就设置好的，大概她也没想到一进岛就被埋伏的人抓了。 想来是派她来的人故意整她，否则自己也不会提前收到通知来救人。 只是这么一来，窝藏在附近的亡命之徒全都发现了异样，十分钟之内就会将这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 叶清欢犹豫片刻，还是打通了电话，“秦雨，十分钟内把直升机调过来。” “明白！叶组长，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都半年没听过你声音了，咱俩这搭档搭了个寂寞。 恭喜你，蛰伏三个月终于拿到这宗大型地下军火交易的全部情报，又立了一大功，回来记得请客。” “话太多了。” “别挂、别挂，正经事。有个紧急任务，张校长找不到你，交代我务必转达。材料已经发送到你邮箱，阅后即焚，你可要记清……” 嘟嘟嘟—— 叶清欢跨坐在水上摩托，嘴里咬着一只皮手套，立即打开手机登录邮箱。 这么一看，任务发布的时间是三天前，任务内容： 前往s机场接头拿到情报，跟随一批商界重要人士搭乘私人飞机返回常安市。 接头暗号：“天气真好。” 飞机编号：b521ly 执行任务的时间竟然是今天晚上九点。 叶清欢皱了皱眉头，现在已经八点半，只剩下半个小时赶到机场。 …… 凭着伪造的身份信息，她踩着绿色通道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机场。 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微卷的长发披散肩头，她背着双肩包打扮成大学生游客。 故作漫不经心地转悠到尽头一间刷着黄漆的小屋，远远地往里撇了一眼。 两名戴着手铐脚镣的人瑟瑟发抖地蹲在地上。 她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是此次军火贩卖团伙行动中抓获的头目。 要不是在他们身边潜伏了三个月，谁能想到眼前这两个吓破胆的人手上沾了无数人鲜血。 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背手而立，个个脸绷得紧紧的。 显然这里是不会有人请喝酒。 带头一名军官见她来路不明，端着枪立即警戒起来，警告她马上离开。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枪击，虽然距离听起来比较远。 但是整个机场大部分都是外国游客，几乎都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顿时陷入了恐慌。 叶清欢扫了一圈，预估那些人到达的时间后还是默默掏出手机，联系了当地警方前来支援。 自己则慢悠悠寻摸到一处隐蔽的门，熟练的跟在前一个人后面记住了密码，混进了机场vip 休息室。 这里和外面的嘈杂形成了鲜明对比，昂贵的酒、精致的家具，悠扬的小提琴曲，穿着华丽的上层人士。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套风格简朴的衣服。 幸好这儿的光线不太好。 分明是同一片土地，一门之隔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她坐在最角落隔着巨大的玻璃窗看向外面，又习惯性发起了呆。 这是读书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两分钟后，一名举止优雅的服务人员端着酒走近她，“小姐，请问您要酒吗？” “我……” “给我一杯威士忌。” “是，顾总！” 服务员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掉转头奔向来人，说话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好几倍。 不只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起，更打断了叶清欢未出口的话。 她几乎是本能的就抬眸去看。 “selina，别这么叫，这中间还差了个副呢！” 这人虽然留着短发，但长相娇柔，光看脸的话，不仔细辨认还真是分不清男女。 看这样子，不是这里，那么，应该就在飞机上。 她重新收回目光，打算再休息一会儿，服务人员就提醒她要登机了。 叶清欢点头致谢，跟在一群迷醉在酒精美女的富豪身后，远远的保持着距离。 等到她上飞机的时候，只有最左边靠过道的地方剩了个位置。 靠窗已经有人坐了，深蓝的西装看着价值不菲，不，应该说她从头到脚都贵的吓人，远比这里所有人穿的都要夸张。 脸上盖着一顶渔夫帽，栗色中发扎了个半头，一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略有些焦色，看来抽烟抽得很凶，美甲看起来是长期精心养护的。 两条腿伸得笔直，交叠在一起。 这肆无忌惮的睡姿，仿佛飞机是她家的一样，十足是个纨绔子弟的做派。 “小姐，飞机要起飞了，请就坐系好安全带。” “抱歉，谢谢。” 叶清欢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这么多年看人都成职业病了。 坐下后背对隔壁的人，她假意睡觉，眼睛却一直在观察飞机上的人。 到底谁才是接头的…… 第62章 她? 叶清欢等得心急如焚，飞机再有十分钟就落地了，怎么接头的人还没有出现。 想了想，她决定借机接近机组工作间看看。 巧的是，她一起身，旁边坐着的女人也离开了座位，二人亦步亦趋。 贴得未免太近了。 脚步不禁顿了顿，假意蹲下系鞋带。 就在她弯腰的时候，女人侧身贴着她径直向前走了。 虚惊一场。 刚结束任务，到底还是神经太敏感了。 叶清欢绕了圈，一无所获，只好重新坐回位子。 “小姐，请问您要酒吗？” 空姐微笑着给她递了个眼神，亲自为她倒了一瓶深颜色的红酒。 “今天天气真好。” 叶清欢抬眸，细长的眉眼礼貌性的带着笑意，心领神会。 “好，谢谢！” “给我也来一杯。” 余光一扫，包裹的比自己还严实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座位后面。 她手中美甲划过皮肤时，叶清欢条件反射地缩了下手，意识到什么又展开。 “抱歉，美女，刮到你了？我看看。” 指尖溜过女人温热的掌心，让她心里升起一阵恶寒。 “不必。这杯酒是我的……” “你可以喝另外一杯，”女人不讲理地夺过本该属于她的酒，“麻烦再给这位小姐倒一杯。” 女人端了酒坐在她身边，眼睛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让她很不舒服，只好将口罩又拉高一些。 空姐表情一僵，视线滑过叶清欢冷邃的眼，硬着头皮又给叶清欢倒了一杯。 “谢谢。” 叶清欢接下酒杯，心里恨不得给旁边聒噪的女人来一针麻醉。 “美女，你眼睛真好看，尤其右边眼尾的两颗痣很特别。” 她故意凑近指了指她右眼尾端的位置，整个人居高临下，几乎要包裹住她的模样。 叶清欢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垂眸没有搭理她，右手食指摩挲着酒杯： 触感果然是不一样，任务在那女人手中的酒杯。 “美女，喝酒不脱口罩吗？” 女人晃了晃手中高脚杯，自说自话，听起来像是要纠缠到底的意思。 莫名其妙贴上来，这样的女人不是海后，就是自己的任务泄了密。 相比较后者，她现在只能期盼是前者。 她这次回常安要拿到一批日本人秘密研究的病毒样本送到军队。 这有可能拯救成百上千的人，绝对不能失败。 “美女，我们有缘相逢，要不一起喝一杯，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女人靠得更近了，叶清欢能感受到她落在脸上的目光过于黏着。 此时飞机已经降落，机身开始有了轻微晃动。 动作宜快不宜慢，再恶心也要忍。 叶清欢侧脸微微一笑，尽量避开与她正面相视，歪了歪头，“好。” 抓着酒杯的手却故意一抖，酒杯微倾…… 与此同时借着机身颤动，故意起身装作脚下不稳往她身上压去。 女人靠倒在椅背，叶清欢手虚空的撑住了机窗，意外地四目相对。 这时，女人左手居然趁机环上了她的腰，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引得叶清欢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眼睛可以杀人，这女人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瞬间红了。 叶清欢眼里毫无波澜，起声淡淡说了一句：“抱歉。” 然后右手顺势接住她手中滑落的酒杯，两相调换。 机舱门缓缓打开，趁着女人愣神的功夫，叶清欢随手将酒杯搁下就快步离开。 “是她，这次，真的是她，不会错的……” 身后的脚步声十分急促，叶清欢一回头，发现那个女人竟然追上来了，连忙狂奔起来闯进人群。 犹如一滴水落入大海，转瞬蒸发了。 刚回国怎么就遇到了变态。 “清欢，是你，是你对吧！” “顾之薇，你干什么你，我在这儿呢！你跑什么跑？” 一直在路边等候的南宫瑾见她神色异常地踉跄前行，以为她是发病了，连忙也追了上去，拦下她。 “滚开！” “薇薇，你怎么了？” 顾之薇连忙扯下那些多余的伪装，“南宫，是她，她出现了，我看到她了。” “谁？噢……你可拉倒吧，这八年来你隔三差五就说看到叶清欢。 早就跟你说了每天睡两个小时不行，都出现幻觉了。乖，我们回去，药不能停。” 顾之薇被她拦腰抱住，恼怒极了，单手抓着她肩膀就给她摔到一边，吼道： “我没有出现幻觉，这次是真的，我很谨慎查过了。 怕尖锐的东西，习惯性的冰冷假意的笑，右边眼尾有一大一小两颗痣。 还有她腰部曲线的触感…… 别说八年，就算是八十年，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不可能忘记！！” 南宫哎哟一声惨叫，揉着摔疼的屁股从绿化带爬起来。 她已经见怪不怪了，谁还能跟个神经病计较。 知道她这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好顺着她哄： “你看现在茫茫人海怎么找，我们先回去。我马上就安排南宫家的人，你把顾家的人手也撒出去，这可是你的地盘，搜遍常安，最多三个小时一定有结果。 但是你看，你现在这样见她合适吗，快回去打扮一下，久别重逢总要重视一些，充分发挥你的魅力一举迷倒她。” 顾之薇眼睛里光芒闪动，快速跑到南宫瑾的车旁。 “对，对，我要赶快回去洗澡换衣服，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她，都是我的错……” “这就对了……喂，我还没上车呢！！！” 顾之薇又哭又笑，显然被说动了，上车关门，一气呵成，自己开车跑了，留下南宫瑾一人在夜风中凌乱。 一个小时后，天尚庄园。 顾之薇披着淡蓝色的西装外套，两手插兜，焦急地在空荡荡的豪宅里踱步。 所有人都派出去了，不可能找不到人，为什么，为什么清欢找不到…… 机场所有可能拍到她的监控已经看了一遍又一遍，为什么连背影都没有捕捉到。 这时候手机响了，顾之薇一秒接通，“南宫，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我在这儿。” 南宫瑾就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瓶。 顾之薇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南宫瑾向耳后撩了一下灰绿色的卷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玻璃杯倒了水，又掰了两片药在手心。 “薇薇，吃了吧。这些年来你除了工作就是在找她，你就是太累了。我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心理医生，都说是你幻觉，你非不信，每次去都骂人家有病。” “真有用你的老毛病也不用治这么多年。” “那都是从前，找回她后我不就好了，已经很久不需要床上运动来缓解了。” 顾之薇冷眼看着她手心里的药，双脚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 “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我觉得这次真是你看错了。我按照你的吩咐，角角落落都确认了个遍，哪有叶清欢的影子。” 顾之薇眼里的光刹那间失去了颜色。 现在连她都有些恍惚起来。 回到常安的头两年，她也常看见叶清欢的回来找她。 可是一伸手就没了。 后来，她总是能在夜里看到十八岁的叶清欢躺在自己身边。 她就没办法再睡觉了，实在太害怕了，怕闭上眼睛就再也见不到。 南宫瑾见她冷静了一些，便掏出香烟，给她点了根，尼古丁的味道多少能让她感到放松些。 顾之薇：“你呢？” 南宫瑾：“云老师不喜欢，我戒了。” 顾之薇眯着眼睛轻轻吐出一圈淡淡的烟雾，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这些年她变化实在太大，身边围绕的小明星越来越少，竟连烟都不抽了。 “你南宫大小姐也有当舔狗的一天。” 顾之薇毫不留情地嘲讽，接过了她手中的烟。 南宫瑾眉头一挑，嘴角溢满幸福的笑意，“舔她我乐意。” 顾之薇笑着摇摇头，整个人干脆抱着烟灰缸窝到了沙发里，和南宫瑾一人占据一角。 “你这次追女人可比我国八年抗战还要艰难。” 南宫瑾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存心要挖苦自己，嘴角抽了抽，懒得反驳。 “明天黄董事家办慈善舞会，托我向你求个人情带头出面捐赠。” 顾之薇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天使之泪，够给你面子了。” “哇，哇，哇，顾之薇，三个月不见而已，你是去东南亚没错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西天取经了。你都修炼成佛了。” 顾之薇斜了她一眼，什么狗屁黄董，明明就是她在后面撺掇。 早就知道她心里盘算什么，这次受捐赠对象就是云漫溪的福利院，她就是想趁机献殷勤。 “你要不要直接求婚。” “噗……” 南宫瑾一口水喷得老高，“我还没告白呢。 听说明熙悦也会去，这孙子总是装好人趁机靠近我家漫溪。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呀，该不会看上我家漫溪了。你也会去捧场吧？” 南宫瑾越说越像真的似的，顾之薇都懒得理她。 “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恋母情节，你们家云老师安全得很。” “谁恋母了，我家漫溪虽然比我大十几岁，可是她就算现在依旧比二十多岁的女人还要漂亮。” 南宫瑾起身夺过她手里的烟，使劲掰开她的嘴把药塞了进去。 又把一杯水全部灌进去，差点没给顾之薇呛死。 “咳咳……你要死啊！！” 南宫瑾拍了拍衣服，整理下着装，“我现在就告诉漫溪这个好消息去，对了你明天记得出席，多给点钱。” 顾之薇不屑一顾，“我明天行程安排满了，有价值上亿的生意洽谈，狗才要去那个什么烂晚会。一群闲得发慌的二傻子在那儿装好人。” “啧啧啧，就你清高。如果叶清欢真的回来，又没有找你，你说她在这个城市最可能找谁呢，嗯？” 南宫瑾故意晃了晃手中烫金请柬，嘻嘻笑着走出门，还不忘回头劝诱，“那我收走了。” 听到明熙悦三个字，顾之薇心中万般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可能。 哪怕有一丝机会她还是要试试。 “喂，人滚就可以。” 第63章 抓住你了 富丽堂皇的宴客厅里灯光璀璨，今晚常安市各色名流几乎都聚集在一起。 实际距离慈善晚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几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的常安首富要出席本次活动，这个消息一经流传，人心浮动。 尽管听说她脾气古怪，壕气冲天，最喜欢的就是拿钱砸人，还是有人趋之若鹜。 有人想借机求个前程，有人想一睹传闻中美貌狠辣的顾总风采。 以至于这样无聊的活动竟出现一帖难求的局面。 而引发此次事件的人正慵懒的躲在黄家夫妇特意准备的二楼，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手边烟屁股早就摞成了金字塔。 这里的视野非常好，大厅里每个角落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稀罕事情，向来无会不迟到的顾总提早就来了。” “说人话。” 南宫瑾端了杯特调鸡尾酒递给她，笑着揶揄几句倚靠在栏杆。 “今天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可都是冲你来了，你不打算露个脸吗？” “露什么脸，我又不是动物园的熊猫，他们来不来关我什么事。” 顾之薇不情不愿的和她碰了个杯，视线一直跟随着明熙悦身影移动。 这样一个司空见惯的场合，她今晚反而打扮得十分讲究。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还一直挂着顾之薇最讨厌的笑容。 “她真的会出现吗……” “谁？叶清欢，可能……会吧。” 南宫瑾见她这么心心念念，忍不住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当时只是为了骗她来随口胡诌的。 叶清欢，你可一定要出现，我的小命都在你手里捏着了。 两个人有的没的闲扯了一会儿，南宫瑾远远看见云漫溪朝明熙悦走去，立马黄鼠狼见到鸡一样，两眼发光，一口饮尽杯中酒，还不忘拿出随身镜子照了照。 “薇薇，我这样好吗，好看吗？” 顾之薇懒洋洋地瞟了一眼，“嗯，好看，像个衣冠禽兽。” “你这张嘴可真是狗。” 南宫瑾用力捶了她一下肩膀，欢天喜地的下楼了，刚刚心里的那点担忧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没两分钟就慌里慌张的跑回来了。 “薇薇！！”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走远一点，你碍着视线了。陈年鱼塘翻了？这三流明星耐力够持久的。” 南宫瑾尴尬地笑了笑，挨着她坐下，“我跟她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女人就没完没了。” 顾之薇抬脚将她踹远一点，“你身上香水味太浪荡，别靠我这么近，万一清欢来了误会怎么办。” 南宫瑾白眼简直要翻上天去了。 “你帮我看会儿，眼睛酸了。” 这时大厅的水晶吊灯忽然暗了下来，年过五旬的黄家夫妻笑容满面走上台。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各位爱心人士支持，尤其要感谢蓝月集团顾总为常安市的孤儿捐赠出天使之泪。” 全场唏嘘声一片。 “出手真是阔绰。” “三年内就坐稳常安首富的位置一定有着非凡手段。” 在一番自我沉醉的演说后，慈善晚会终于在擂鼓震天的掌声中开始了。 一件件商品都以超乎预估的价格完成交易，站在一旁的云漫溪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熙悦，这次的金额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高，算是大丰收。你当真要拍下天使之泪？什么朋友那么重要？” 明熙悦微微一笑，眼里闪动着幸福的光芒，“非常重要，多年前失之交臂，这次我一定要得到。” “那就祝你得尝所愿了。” “嗯。” “现在有请云漫溪院长为我们请出最后一件拍品。” 明熙悦仔仔细细扫视着竞拍席，生怕漏掉一个。 终于，在阴影最深的位置发现了期盼已久的人。 自从叶奶奶的葬礼一别，原来以为再见面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谁知竟然过了八年了，恍若隔世。 “清欢，你来了，好久不见，你更漂亮了。我，我很想你……你能穿我送的裙子，我好开心……” 太过激动，她都开始语无伦次了。 叶清欢笑着轻轻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开自己。 “对不起，我，我太高兴了。你来找我帮忙的时候，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叶清欢也没有想到新情报会藏在天使之泪，上级是不是脑子坏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钱。 “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天使之泪，我一直很感兴趣，就是没机会见到，就想看看，开开眼界。” “你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带了两千万。” 叶清欢皱眉，“需要这么多？” “你不知道，听说我一个有点过节的家伙也会来，虽然八成是假的，但还是准备充足一点比较好。” “本次慈善晚会的压轴——天使之泪，起拍价一千万！” “这定的价格是不是有些离谱！？” “当初顾之薇拿下天使之泪也不过三百万。” 竞拍席窃窃私语不断，楼上背靠栏杆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顾之薇，你可真是一肚子坏水。” 顾之薇：“反正有人买单，就看今天是哪个傻子会拿下。” 南宫：“你这价格未免定的太离谱，只要不是脑子有坑，谁会去，唉，最后实在没人，还是得我出手，送给我家云老师。” “放心吧。” “一千一百万！” 黄家夫妇原本还在为顾之薇定下的价格担忧，刚刚冷场的时候，脸上不免尴尬。 现在看到有人举牌，激动地都要破音了。 “明小姐出价，一千一百万，谁，还有更好的价格吗？一千一百万第一次！” 全场沉默，纷纷转头去看明熙悦，满眼都是看冤大头的神情。 “明家是珠宝世家，怎么跑来拍天使之泪，比这更好的宝石应该有的是。” “一千一百万，两次！” 黄家夫妇觉得这一定是她志在必得，也不可能会有人压价了，索性也不再叫价。 一想到今晚慈善晚会恐怕会成为未来三年常安市最成功的，脸上不免露出得意的笑容。 为了抓住这个噱头，便热情邀请明熙悦上前说两句。 “清欢，你跟我来。” 明熙悦眼里的幸福是那么闪耀，拉着叶清欢走上前。 她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她，有件事早就该做，有些话早就该说。 不想再等待下去。 还没等叶清欢拒绝，聚光灯已经带着全场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叶清欢眉头紧锁，她从来不喜欢站在别人的注视下。 可现在是骑虎难下，不能让明熙悦难堪，再说天使之泪也必须到手。 唉，但愿这笔钱组织上可以批复…… 叶清欢穿着淡蓝色高叉吊带连衣裙，将她前凸后翘的绝美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皮肤好到即便灯光独照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微卷的长发在每一次前进的步伐下摇曳，细长的眉眼泛着清冷的光华，恍若山巅飘下的仙子，迷乱了全场。 明熙悦满心满眼都是喜悦，接过黄夫人手中的项链，深情款款地盯着她，“清欢，有句话一直想告诉你，我……” “三千万。” 哈？！ 众人听到这个离谱的价格自高处飘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纷纷左顾右盼向身边的人求证。 这块石头哪里值这么高的价格，是哪个奇葩，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顾之薇，是顾之薇！！” 竞拍席里一个穿着妖里妖气的女人喊了起来。 “她真的来了！” 顾之薇又美又飒，披着红色西装外套，双手插兜站在螺旋水晶楼梯，眼神阴骘地冲明熙悦撇去，尽是挑衅。 一步一步走下，高跟鞋发出的哒哒声响彻大厅。 黄家夫妇都愣了，自己的东西自己再花高价买回去，这种事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少见的。 但是，瞧顾之薇满面肃容，又不像是开玩笑。 “那个，不好意思明小姐，这……” 明熙悦转身挡在叶清欢身前，故意阻隔了顾之薇过度热切的目光。 叶清欢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唇角不经意撇了撇。 “顾之薇，存心找茬是吧？” “闪一边去，我现在心情好，不想跟你计较。” 顾之薇懒得跟她废话，随手就把这碍事玩意儿推开了。 从叶清欢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控制不住地发抖，天知道她多努力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清欢，我们回家吧。” 顾之薇极尽温柔，眼中的情意沉甸甸的，好像再多一秒就会倾泻而下。 她说的那般自然，好像她们本来就该这样。 这八年时间就在伸手去握叶清欢手的时候消失了一样，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久远的，虚无的梦。 梦醒了，她们依旧在一起，从未分离。 叶清欢眼眸暗了暗，抽回手，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明熙悦。 明熙悦恨恨地介绍：“这位是顾之薇，顾总。” 叶清欢浅浅一笑，礼貌性地伸手浅握一下她的指尖，“你好，顾总，久仰大名。” 顾之薇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 “清欢……” “初次见面，谢谢你为孩子们慷慨解囊。” “你说我们……初次见面？” 心骤然揪紧。 她还在生气，没关系，顾之薇，她该生气，不要急，找到机会解释她一定会明白的。 “顾总，放手，注意身份，请你自重。” “身份，你说我什么身份？” 顾之薇得寸进尺，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量大到叶清欢几乎以为自己骨头快碎了。 叶清欢挣了挣，低头：这只手……是她？飞机上遇到的变态。 明熙悦怒吼：“顾之薇，你别太过分！” “这儿有你什么事儿？” “熙悦，顾总大概认错人了，没事。” 若不是众目睽睽，叶清欢一定会随手给她来一针。 “熙悦，熙悦，你连她都记得，偏偏忘了我，我不信！” “顾总，我对烟味过敏，所以，可以麻烦你松手吗？” 叶清欢用力抽回手，转头对明熙悦笑了笑，“熙悦，我先走了，今晚，多谢了。” 明熙悦语带歉意：“清欢，不好意思……” 顾之薇却提前截断去路，在她要离开前，抢先一步抓住她的胳膊，转身就走。 “你放开！” “我知道你在生气，给我几分钟，我把事情都告诉你。” “顾之薇，你别太嚣张了！” 明熙悦和顾之薇一人扯着叶清欢一条胳膊，三个人僵在了一起。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幸好黄夫人反应快。 “恭喜顾总拿下天使之泪，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她为常安市所有孤儿的爱心捐助。” 众人吃瓜都吃傻了，掌声也是稀稀拉拉的。 “熙悦，你先放手，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晚点我去酒店找你。” 明熙悦只好不甘心地松了手。 一听酒店，顾之薇脑海里瞬间涌现无数马赛克画面，简直要疯了，拉着她就往外跑。 “顾总，请你自重！” “自什么重，本小姐带老婆回家天经地义。” “你再胡说八道，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但既然让我抓到你，这次我死也不会松手。” “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是不是疯了？” 顾之薇气呼呼地把她压在车上，“回家！睡觉！” 第64章 是她 顾之薇的力量远超过她，无论怎么挣扎都躲不开。 “顾……放开！” “叶清欢，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能忘记我，我绝对不允许！” 顾之薇红着眼松开她的唇瓣，看着她面如死灰，双眸冷若利剑，脸上到胸口全是自己的口红印，真可以用狼藉来形容。 忽然慌了，眼泪一下子失控了。 “对不起，清欢，我弄疼你，对不起……我……” 叶清欢眼神冷漠地扫过自己被扯坏的衣服，趁这空隙，将细小的麻醉毫不犹豫地注入她身体。 药效极快，顾之薇眼泪还挂在眼角，脑袋已经沉沉地压在她胸前。 叶清欢恼怒地推开她，喃喃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常安首富，身系民生大计，我真的想要了你的命！” 将顾之薇扶好后，拿了她西装外套披上，又在她身上彻底摸了个遍，奇怪的是，天使之泪居然不在。 走的时候明明看到她拿在手里。 叶清欢仔细回想了一下，惊觉，这位顾总的警惕心实在高，大概是出门前就已经留在里面了。 看着她一团乱红的唇角，想起刚刚她眼里透出的深刻入骨的伤，心里莫名空落落的，总觉得不太舒服。 “这么有钱也不请个医生看看眼瞎的毛病，我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女变态的老婆。” 确定不在她身上后，叶清欢才下车关门离开。 恰好南宫瑾此时赶来，一看到顾之薇昏迷不醒吓坏了。 连忙带着她回了天尚。 她们到的时候医生护士十几个已经在客厅等着。 顾天薪臭着一张脸坐在沙发，好像随时打算爆发。 南宫瑾怂怂地打了声招呼，放下背上的顾之薇，那些医生护士就一窝蜂围了上去。 天尚豪宅里就有一个常安市设备最顶尖的医疗室，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顾之薇在十分钟后就醒来了。 但是精神状态非常差，眼睛里毫无光彩。 她把自己缩在病床上，也不管顾天薪如何气急败坏，抓着南宫瑾絮絮叨叨： “我做好了准备，八年来，每一天都等着她打我骂我，等着她对我大吼大叫，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唯独把我忘了。” 南宫瑾侧坐在床沿，捋了捋额前碎发，“薇薇，说实话，这件事不能怪她，毕竟站在她的立场上，你确实伤她太深，再加上叶奶奶没了……” 顾之薇抬眸看着她，嘴角轻轻抽动，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泪鼻涕拼了命的往外流。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奶奶那时候没了，我宁愿跟她一起死也不愿意说那些混账话。” 南宫瑾给她一包又一包的递纸巾，既心疼又无奈，没人比她更懂顾之薇的痛苦。 这八年来每一个白天与黑夜，顾之薇都在用时间凌迟自己心。 “我明白，其实这样未必就是坏事。” 顾之薇秀美微蹙，抹了把眼泪，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紧抓住她的手问： “怎么说？” “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忘了更好，你就当老天爷重新给你们机会在一起。想当初我知道云老师早就忘记我了，也是痛不欲生，现在不是好好的。反而因为没有了师生关系这一层，我觉得她已经在习惯我了。” 顾之薇若有所思的抱膝，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我不会舍弃过去，我要带着过去完整的爱她，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我。” “嗯，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对了她现在和明熙悦一起住在蓝月大饭店，定了一个星期的房间。” “明熙悦……竟然想趁虚而入，既然来了常安，就别想全须全尾的走。” 顾之薇瞬间变脸的技能可把南宫瑾看得全身发毛。 “喂，你可别搞出人命连累我，漫溪的星星福利院地皮还是她的。” 咚咚咚—— 二人同时回头，见顾天薪倚靠在门边，没有半点表情，一看就是和苏辞吵架了被赶出来。 “聊完了？军方来人了，收拾下，见见。” 南宫瞅了一眼二人仿佛见到屎一样恶心的表情，立马明白了，从口袋掏出天使之泪交到顾之薇手上。 “完璧归赵，我走了，你们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是谁来要钱？真当我们是老母鸡了。” 顾之薇冷哼一声，掀开被子，出门进了另一个房间。 等她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又成了那个喜怒无常的顾总。 只见一个头发半灰半黑的中年男人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背挺得像雕塑一样笔直。 而他旁边的苏宏则畏畏缩缩，看到顾之薇就像老鼠见了猫。 “苏叔叔，秦将军，真是稀客。” 顾之薇嘴里恭敬，眼睛瞥过他的时候，却带着满满的轻蔑，话里话外也是嘲讽。 苏叔叔，公司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大半夜跑来。有什么事交待人来一趟不就好了。” 苏宏一看到她立马站起身半鞠躬，神情凄然，语气哀恸： “顾总，慧歆她已经三年没有离开过疗养院了，医生说她太久不跟人交流，神智有些恍惚，经常说胡话，求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顾之薇上下打量他一番，眼中的厌恶之情显而易见。 当初要不是苏宏背后搞鬼，和明家老太太暗中来往，意图掏空蓝月集团，奶奶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冒险的事情。 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蓝月集团到现在还养着他们父女，他们却不知道感激。 从前他欺负自己年纪小，处处算计，甚至暗中找来叶清欢母亲，故意折磨叶清欢。 她要是能放过他们，可不就是让人以为自己好欺负。 所以，刚坐稳蓝月，她就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将苏宏彻底架空，一点点拔出羽翼，像扔破布一样踢出公司。 以前老太太给的那些优待全部撤回，让他完全沦落为废子。 至于苏慧歆，成天疯疯癫癫，找个精神科医生开点证明，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扑通一声，苏宏跪倒在地，“顾总，慧歆她都是太崇拜你了，才会做一些错事，她就是个孩子。” “二十七岁的孩子，你可真能养。” “你……” 顾之薇的冷嘲热讽，气得他浑身发抖又无可奈何，只得转向那个浑身上下色厉内荏的男人。 “顾总，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多少了解了一些，能不能给秦某人一个面子，让苏先生带着女儿去国外治病。” 顾之薇笑了笑，却不说话，俯身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歪着头摩挲起来。 姓秦的倚老卖老，跑来这里，怎么可能是出于什么道义。 还不是苏慧姗钻了他裤裆几次，他落了把柄到苏宏手中。 其实就是个仙人跳，顾之薇还顺水推舟帮了他们一把。 这老男人公然违反纪律还腆着脸上门，表面还装的风高云霁，什么狗屎英雄，道貌岸然的东西。 不过，他在军方人脉甚广，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 顾之薇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秦将军，我听说贵夫人这两年在蓝月旗下的一家小美容会所签了五百万股权空单，这笔钱……” “不可能！！”秦将军立马跳了起来，“秦某人向来奉公守法，我夫人不缺钱花，为什么要加股？” 顾天薪听到这里，知道她是祸水东引，才慢悠悠走下楼，“秦将军，这是真的，股权证明书我都给你带来了。” 顾之薇见他一张老脸五颜六色，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自己都一屁股屎，看你还怎么管别人。 秦将军果然挂不住脸，气呼呼走了，连每个月敲空饷这件事都给忘了。 他一走，苏宏也灰溜溜的走了。 顾天薪：“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这些蛀虫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打死的。老太太不是一直跟你说，赶狗入穷巷必遭反扑？” “舅舅，忍让的后果你也看到了，我不想重蹈老太太覆辙，我们顾家钱多，可不是为了养他们。 每年暗中送过去稳定财政的款项，到最后只有三成真正用到百姓手上，这些人，不能惯。” “叶清欢，你还是坚持要在一起？” “舅舅，我什么时候放弃过。” 顾天薪知道她的脾气，心里郁闷也没有办法，也只能喝杯水暖一暖心。 “舅舅，我想好了，我不需要她当女朋友了。 顾天薪喜出望外，“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反正她都忘记你了……” “我要娶她。” “噗……咳咳……” 第65章 出奇制胜 舒缓柔和的音乐，恰到好处的温度，叶清欢慢慢睁开眼睛。 空旷静谧的诊疗室，放眼望去是满室湖蓝。 好安静，感觉整颗心都是一片祥和，已经有很久没有像这样放心的睡觉了。 “醒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叶清欢撑起身子看向帘子后面。 “这次你睡的比以前久，看来在国外是真的累到了。” 罗婷换了衣服，理了理领口，头发随意盘了盘。 这样的工作环境似乎也没能关住她跳脱的性格，大大的眼睛像从前一样灵动，她长得比从前更甜美了，像个瓷娃娃。 “谢谢，也就只有在你这里我比较放心，对了，粱辰呢？” 罗婷拿起桌上的手机，嘴角噙满笑意，眼睛看着叶清欢，手指在键盘上按个不停。 “她说已经来接我了，就在楼下，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叶清欢欣然答应，她回国后还没有见过粱辰。 因为身份特殊，见面难免扯到工作那些，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事情。 骗她们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也就把这个打算一拖再拖，既然遇到了也不需要躲躲藏藏了。 说来也巧，罗婷来常安市参加全国心理咨询师专场讲座，酒店竟然就在她隔壁。 早上酒店自助餐，她习惯性选择了靠角落的地方，谁知道罗婷一眼就认出她。 然后她就被热情似火的这位老友硬拖着做了个催眠治疗。 不得不说，效果还不错。 这些年总是如履薄冰，睡觉手里都要攥把刀子，一回国任务又接踵而至。 尤其是遇到顾之薇后，眼前常出现幻觉。 甚至昨天被她强吻后，还出现了幻听， 总感觉她的声音在耳朵里响，听着还挺暧昧。 提起顾之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想了想，叶清欢吞吞吐吐道： “婷婷，你在给我催眠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我有没有提到什么人，比如，顾之薇？” 罗婷背对着她，手上一顿，凉鞋的扣子都差点卡错了。 “没有呀，你很安静，是哪个顾之薇？” “没有就好，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最近有个叫顾之薇的奇怪女人一直纠缠我。” 罗婷莞尔一笑，坏坏的冲她眨眨眼，打趣道：“你这样的清冷美人谁不想勾搭，我以前还以为我们家小辰看上你了，害我吃了好多年飞醋。” 叶清欢接过她手里的温水抿了一口，“那真是白吃了，我们俩纯粹的友谊。嗯……她还没跟你求婚吗？” 罗婷眼睛立即闪亮闪亮的，“什么，你说她要跟我告白？？” “啊，这不能说吗，是几年前梁叔叔打电话偷偷告诉我的。” “几年前？”罗婷气鼓鼓地，“到现在我连句甜言蜜语都没听着，再等下去她都要成老黄瓜了。” 叶清欢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圆场，“也许她是想等公司发展稳定了再跟你告白。” “唉，”罗婷愁眉苦脸起来，“追我的人都能排满一条街了，她就是死活挪不动步。 自从你们，呃，你走了后，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不少。” 其实她知道，梁辰因为她们的感情多少受了些打击，所以这些年她只能默默守着，等她自己想开。 不曾想，一等就是八年。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叶清欢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好几次都没接住话。 罗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浓郁的忧愁紧紧缠绕在双眸间。 等到粱辰再次打电话催促的时候，二人才快走几步下了电梯。 “叶清欢！！？？” 啪—— “梁辰，好久不见。”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我们家老爷子昨天打电话还念叨你，呜呜～我好想你！” 梁辰眼泪汪汪地扑了上去，可是，下一秒就飞了出去。 要不是罗婷眼疾手快冲出来拉住她，恐怕得摔个四脚朝天。 “谁呀，眼睛瞎了？” “我。” 顾之薇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了出来，怨念深重地瞪了一眼梁辰。 “你，你，你！！”粱辰大惊失色，“顾，你走路姿势还挺特别哈。” 顾之薇今天穿得很休闲，没有化妆，整个人看起来阳光潇洒，笑容更是温柔迷人。 见到她，叶清欢忽然感觉头顶飞来了一片乌云，吃饭的欲望半点也没有了。 “顾总，你撞到我朋友了。” 言下之意是要她道歉。 “谁叫她想占你便宜。” 罗婷：？？？ 梁辰接收到罗婷眼里的刀子，忙摆摆手否认，“我冤枉！” 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顾之薇瞟了一眼梁辰，又盯着叶清欢看了会儿，低头摸了摸鼻子。 “我这是条件反射，不能怪我……” “顾总，挡着路了。” 罗婷和梁辰对视一眼：她们俩怎么又搞到一起了？咱们还装吗？ “借过。” “我道歉我道歉。” 顾之薇嬉皮笑脸，象征性的毫无诚意的连说几句，追了上去。 “叶小姐，我特意来给你赔罪的，昨天是我失礼了，都怪我那天酒喝多了，为了表示歉意，我请你吃饭。” “顾总，你靠太近了，”叶清欢抽了抽鼻子，“离我远点。” “不对呀，我昨天开始就没抽烟……” 顾之薇拎着衣襟嗅了嗅，又将手指凑到鼻尖…… 还真他妈有残余的味道，叶清欢鼻子十分敏感，这点倒是从未变过。 “我会戒烟的，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你别走嘛……” 跟在后面的两个人鬼头鬼脑一顿商量。 终于，梁辰在罗婷的鼓舞下，豪迈地拍着自己的奥迪车，冲着被顾之薇追到跑偏路的叶清欢喊： “清欢，走，我开车来了。” 顾之薇：“……” 叶清欢立马掉转头上了车，隔着车窗，顾之薇可怜兮兮地求情： “清欢，我饿了……” 叶清欢心口一阵钝痛，睁大眼睛看着她： 这句话……这个场景……为什么好像似曾相识？ 就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功夫，顾之薇已经挤进了车。 “梁辰，开车！” 前面的两个人傻眼了，二十几岁的顾之薇，比起十八岁的时候更难对付了。 尤其是梁辰，脸上写满了郁闷，这么一来，自己怎么好像成了她司机。 叶清欢：“梁辰，你们认识？” “呃……曾经认识，后来发现不是一路人，不熟，她这人就是厚脸皮，你不用管她。” 罗婷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们不太熟，你就不用说了，根本就不认识她。” 叶清欢：“我好像没问这个。” 车开了大概半个小时，梁辰却觉得有三四个小时那么漫长。 一路人和罗婷两个人小心谨慎地盯着顾之薇，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刺激了叶清欢。 “到了，清欢，我们先上去点菜。那个，顾之薇，你帮忙拿下后车厢的酒。” 车子一停稳，罗婷拉着叶清欢就往一家名为“天一第一骨”的店走去。 叶清欢头晕乎乎地，也就任她牵着，走到远处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冲自己卖力挥手的顾之薇。 顾之薇知道她们这样一定别有安排，正好她也想问问梁辰怎么回事，也就从善如流的留在车上。 只不过她从后车座，改为了副驾驶座。 熄了火，远远看着她们俩身影逐渐消失，梁辰才放下脸，沉声质问： “为什么又来纠缠她？当初你抛弃她的时候，你不知道对她会有这样的打击？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高烧不退，差点就熬不过去。” 顾之薇沉默好一会儿，右手捂着脸低声啜泣，“当初我们都太小了，我没能力保护她，在那个情况下，我别无选择。我曾经以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梁辰冷哼一声，讥笑道：“所以你一开始干嘛要撩拨她，就像现在你做的事情。 我家老头子经常念叨，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要安分守己，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 放过她吧，别再纠缠了，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顾之薇一拳打在车窗，咬着牙道： “从前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我无数次死里逃生，走到如今的位置，都是为了和她相逢后能够护住她。 你可以不帮我，但是不要阻碍我，还有，谢谢，真的。” 梁辰：？？？ 顾之薇眼神里充满了真挚，她是发自肺腑地感谢梁辰一家。 “肉麻死了！” 梁辰抖了抖满胳膊鸡皮疙瘩。 “给你。” 顾之薇掏出一张白卡塞进她手里。 “什么东西？” 梁辰上下翻转着看了看，两面空白。 “以后你和罗婷开房，蓝月集团旗下的酒店，随便住，床睡塌了都可以。” 梁辰脸刷的一下红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也是服了你了，罗婷十几岁开始喜欢你，这么多年过去一心一意对你，你也不给个名分，眼看就三十了，你是想等老到以后床都爬不上去再求婚？” 梁辰搓搓手指头，嘿嘿笑了笑，眺望远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我没经验，我们这里又不能登记。” 顾之薇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拍了一下她大腿，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还不如你们家老爷子，放心，我已经替你们安排了好了，你俩户口本寄到国外登记去了，过几天就能拿回来。” “啊？？”梁辰脸红扑扑的，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我，你，那你……那多不好意思……好吧……谢谢！” 顾之薇眯着眼睛笑了笑，“别客气。婚礼交给我和清欢，你就专心想一想求婚时候说什么。” 成功解决两块绊脚石，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出现在叶清欢身边，光明正大的纠缠她。 第66章 数字 夜风引诱着一路的蔷薇花，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香味，甜而不腻。 叶清欢面无表情地走在前头，手里拿着蓝色的精致绒盒，心里沉甸甸的。 这块天使之泪真假难辨，盒底“”这串数字什么意思…… 瞥了一眼地上另一个人跳跃的影子，眉头皱成了一团。 这个顾之薇，要跟到什么时候，到底想干什么？ 为什么眼巴巴的送上门， 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顾之薇在生意场上的做事风格她这几天也打听得差不多。 行事果决狠辣，与前任蓝月集团的掌权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她想做的事情想拿下的项目，整个常安市黑白两道避之唯恐不及。 尤其明家的势力，这几年几乎被打压得毫无立足之地。 “清欢～” 腻腻歪歪的声音凭空响起，叶清欢不禁打了个激灵。 “顾总，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叫我的名字。还有，你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顾之薇一脸心满意足，倒退着边走边肆无忌惮地欣赏她的美貌，调侃道： “有你陪着，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觉得累。 太晚了，你这么一个美女走在街头容易引发交通事故。 为了不给市民增添麻烦，我决定亲自以及亲力亲为地把你平安送到床上再走。” 叶清欢：“……” 我就不该说话。 顾之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时不时逗弄撩拨几下她，笑意就没有离开过眼眸。 路上很安静，没有喧嚣的汽车，也没有嘈杂的人声，就剩下她们和一路繁花。 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真好。 “我到了。” 嗯？ 顾之薇转身一看，“福利院？” “今晚我会住在这里。” “噢……原来这样，好。” 顾之薇点点头，先一步跨进了门，反而催促起叶清欢： “进来呀，都这么晚了，别吵到孩子们。” 叶清欢：？？？ “你打算睡这里？顾总，这地方和你的身份恐怕不太符合，别委屈了你。” 顾之薇撇撇嘴，环视一圈这栋老旧的福利院。 “的确是不符合……” “好走不送。” “地方不符合，人却是量身定制，以后你住哪里我就住哪里。” 叶清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顾之薇简直没办法交流，似乎无论她说什么，都有一套义正言辞的理由等着。 叶清欢无奈叹了口气，“顾总，你到底想干什么，缠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玩有意思吗？” “我不是玩，我喜欢你，己经说了几百遍了。” “我可真是谢谢你。想怎么样随你，但，恕不奉陪。” 说也说不通，打又打不过，懒得费唇舌。 叶清欢关了门就往办公区域走去，那里灯还亮着，说明云漫溪还没走。 打印机的哒哒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异常清晰。 云漫溪埋头在电脑前整理文件，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下了手中动作。 见到是叶清欢，嘴角微扬，“这么晚还过来，我不是跟你说我忙得过来，你刚刚回国应该好好休息。” 叶清欢淡淡回以微笑，“云老师，福利院现在事情多，全靠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嗨～云老师！”顾之薇笑着冲她挥挥手。 云漫溪惊诧：“顾总？你怎么来了……” 然后不放心地朝她身后望了望。 “我没带保镖，不会影响到孩子们，放心。” 云漫溪这才松了口气，顾之薇就是个行走的银行，从前见过她几次，但凡出现，身边必定一大堆人护着。 “那个……这样会不会不太安全，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可没法交代。” 云漫溪是真的担忧，毕竟钱还没有到账，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忧愁。 “漫溪，不用担心，她好得很。” 这下轮到顾之薇惊讶了，探过头一看，云漫溪身后折叠床上躺得可不是南宫瑾？ “你怎么在这儿？” 南宫瑾抓了抓有些乱的头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正了正眼罩。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两个人瞬间心领神会。 叶清欢走到云漫溪对面的办公桌，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相片，眼里闪过一丝暖流。 拉开椅子坐下，从堆得和电脑齐高的一堆材料里，拿了一份认真审核起来。 “这些都是重建福利院要提交给各个部门审核的材料，熙悦大致上都梳理了一遍，还要二审，我没时间看就一直堆着。” 云漫溪隔着过道一边忙活手中的事情，一边给她讲解要做的事情。 “就你们两个人要做到什么时候去，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同样的步骤非要别人来回跑。” 顾之薇拿了几份材料比对着看了看，冷笑一声扔在桌面，拉过椅子挨着叶清欢坐下。 瞧见桌上的照片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 “清欢，你什么时候跟明熙悦拍了合照，你都没有跟我拍过呢！！” 叶清欢：你什么人你，我跟你拍才有鬼了。 南宫瑾耳朵尖，一听到她酸溜溜的声音，骨碌一下爬了起来，连走带跑冲过去夺过她手中的相片。 视线在叶清欢和相片上来回逡巡，还不忘瞟一眼头顶冒烟的顾之薇。 “一直不知道你们俩这么早就认识了。” 南宫瑾坏坏地膈应一下独自生闷气的顾之薇，胳膊肘推了推她： “这点就输了吧。” “滚一边去。” “不过……”南宫瑾指着相片里的明熙悦，“你看她穿的衣服，是不是我们一起去砸场子的时候……就是你从她手中抢过天使之泪的那天。” 这么一说，顾之薇倒是想起来了。 不止她，叶清欢也想起来，明熙悦手中也有一块天使之泪，不过据说是高仿。 当初明熙悦还坚持要送给自己。 难道……上级让她拿的不是顾之薇手里的真货，而是明熙悦手中的假货？ 叶清欢立即停下手中的事情，“云老师，熙悦现在应该是在巡查宿舍吧，我有点事，一会儿再回来检查。” “我也去。” “你？” 顾之薇嘻嘻笑着，“路太黑，我陪你。” 南宫瑾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巴不得贴在叶清欢身上的狗腿样，眼里尽是看热闹的好笑：防得真够严实。 不过，她也不喜欢这两个电灯泡，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云漫溪单独过夜。 南宫瑾附和：“一起去吧，福利院太旧了，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多个帮手。顾之薇凭借个头就能吓死鬼，给你当保镖正合适。” 云漫溪微微抬头，眼神里有些疑惑： “小瑾，你不是说自己在这里无亲无故，怎么看起来跟顾总很熟悉的样子？” “不熟不熟。” 南宫瑾摆摆手，连忙撇清自己和顾之薇的关系，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这些年全靠卖惨她才能赖在云漫溪身边，刚刚见到顾之薇，相处习惯了差点儿忘了装。 “我不是跟你说以前我也在这福利院住过，原来的星星福利院就是顾之薇母亲一手创办的，她是个极致温柔的女人——跟你一样。” 后面几个字她说的很轻。 云漫溪早就听说她是个孤儿，不好追究，怕勾起她的伤心事。 “噢”了一声，又继续埋头整理手上的文件。 …… 星星福利院自从十年前蓝月集团撤资由明氏财团接手后，规模就一直在缩小。 如今也只剩下两栋三层小楼，和一个杂草丛生的小操场。 延着长长的走廊，大概走了五分钟就到了对面孩子的宿舍楼。 靠墙的鞋架上摆满了小鞋子，花花绿绿的，还有不少因为放不下都齐整地贴着墙根摆放。 叶清欢穿了一双白色中跟凉鞋，采用的是十字金属卡扣的设计。 一手扶墙，一手摸着黑解开鞋扣，单腿站立的姿势让她身型显得有些晃荡。 楼上房间里不时传来明熙悦温柔恬静的读书声，间或夹杂着孩子的窃窃私语。 似乎是听到动静，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啪得一声，房门关闭。 明熙悦手里拿着一盏小夜灯，小心翼翼走向楼梯口，举高照了照。 见到叶清欢脸上自然的露出微笑，余光扫到旁边的顾之薇笑容顿时凝固了片刻。 “你怎么在这儿？” 顾之薇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上两双鞋子，“清欢带我来的。” 叶清欢：“……” “拿着我鞋子做什么？” “我怕被人偷了，亲自保管比较放心。” 叶清欢一阵无语，懒得理她，探头看了一眼靠近走廊的房间。 这是福利院唯一最好的房间。 周围不少地皮十年前都被改做各种用途，眼下虽然有了蓝月集团投注的资金，但是要扩建尚需时日。 孩子们睡的很香，空气里都是热扑扑的呼吸。 明熙悦做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入微。 “熙悦，你打算待多久？” 明熙悦想了想，“原本打算三天后回青阳，这里土地使用权限还需要父亲盖章授权。 但是这次资金充足，应该足够收购周围的土地，我想提早回去，只是福利院事情多……” 叶清欢浅浅一笑，“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云老师就可以。” 明熙悦背靠着楼梯扶手，犹豫了一会儿，提议：“清欢，跟我走吧，青阳你也很多年没回去了，我想带你见见奶奶，她老人家很惦记你。”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顾之薇不淡定了，打断她接下来酝酿许久的话，“明小姐是幼儿园的孩子？怎么回趟家还要人陪，实在需要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清欢她已经答应给我当一个月保镖，没空。” 明熙悦疑惑地看着叶清欢，“这是怎么回事？” “嗯……如顾总所说。”叶清欢犹豫了一会儿，示意她一边说话，“天使之泪，你还记得吗？很久以前你说你有一块高仿的。” “当然了，简直是印象深刻，”明熙悦恨恨地答道，“还在我房间里放着，怎么了，你想要吗？”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不用了。” 叶清欢心里一阵凉凉，看来还是得突破顾之薇。 第67章 松动的回忆 这里是蓝月集团总部，顾之薇位于二十九层的办公室，占据了一整层。 不是最高层，她把办公室安在这里纯粹就是喜欢这个数字，瞧着顺眼。 她布置得很简单。 整间办公室除了一张办公桌椅就只有一堵墙，做成了嵌入式的文件柜。 一张崭新的米白色真皮软沙发，是前几天专门为叶清欢新添的。 过于简单的布置和这奢华地段显得有些不相称。 叶清欢斜靠在窗户前发呆，放眼望去，一切都尽收眼底。 天阴沉得可怕，乌云滚滚，来回奔腾翻滚不休。 头有些疼，脑子从气温骤降开始就觉得晕。 她在静静地等待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 顾之薇偶尔会转头确认一下她的存在，然后又重新埋头手中的事情。 她工作的时候很讨厌有人打扰，除非必要时候，办公室的门是不会轻易打开。 就算不时会有人拿文件进来让她签字，也必须毫无声息的放下离开。 整间办公室静谧的能听见彼此发出的任何一点点动静。 叶清欢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她已经连续工作三个小时了，桌上的茶早就没了热气，屁股几乎没有挪动过一下。 这期间顾之薇都是一副神情肃穆的模样，只专注于眼前一摞看起来堆积已久的文件，手上的钢笔、键盘的敲击声就没有停下下过。 叶清欢背对着站在她身后，被卡在玻璃和她之间，但凡动一下，她就会立马察觉。 因为二人靠得非常近，空气里全都是她身上的香水味。 咚—— 传来敲门的声音，叶清欢转身绕过办公桌想要过去，却被还在埋头批复手中文件的顾之薇阻止了。 “你不用做这些事情，有人会处理，你只要看着我，在我身边就可以。” “顾总，我今天兼职秘书的工作做的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次。” 顾之薇才反应过来，为了更好的和叶清欢独处，她把秘书处的办公室挪了位，以至于叶清欢也跟着忙了一天。 顾之薇扭了扭脖子，真是累到了，正好停下来休息，嬉皮笑脸地歪头看她。 “辛苦了，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不好意思，我这人挑食，咱俩吃不到一起。” “那可真是巧了，我吃饭挑人，咱俩正合适。” 叶清欢对她三不五常的撩拨已经见怪不怪了，没有搭理，抬脚就走。 顾之薇眉头一挑，嘴角肆意张扬，抓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顺势就压向办公桌。 “顾总，这样的把戏不腻吗？” 敲门声再次响起，叶清欢冷着脸推了推她，这两天她虽然时常也这样发个疯，但是好歹没人看到。 她可不想明天常安市娱乐报纸头条新闻里出现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我早就腻了……” 顾之薇唇角勾了勾，双眸闪着微光，盯着她胸前因方才拉扯而微开的衬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叶清欢摸了摸袖口特制的纽扣，暗自后悔出门的时候麻醉剂带少了，最近这些天用的量比她往常一个月还多。 “顾总，你答应不骚扰我的。” “男人这么做才是骚扰，我有钱有势有脸蛋有身材，这叫做艳福不浅，叶小姐……” 顾之薇灼热的鼻息逗弄着叶清欢渐红的耳垂，惹得她不得不僵直身子尽最大努力撇开头。 “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叶清欢身处下位的威胁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求之……不得……” 顾之薇故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紧紧扣住她双手，唇瓣刚要贴上去，就听“嘀”的一声，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尴尬地轻咳一声。 叶清欢连忙推开她夺门而出。 “顾总，抱歉，我以为你不在就……这里有份长风医药集团的合作项目书，是上个月洽谈过的，需要您签字。” “知道了，”顾之薇显然是不高兴了，语气都带着几分愠怒，“林秘书，以后没什么大事别上来打扰我。” “不好意思顾总，我不知道……刚刚这人是……叶清欢？” 林巧巧踩着十公分高跟鞋，扭着腰回头望了一眼，神情复杂地问。 顾之薇点点头，敷衍的“嗯”了一声，在她递来的文件上快速签了个名字，连笔都来不及收好就追了出去。 “清欢，你等等我，下雨了你没带伞。” 幸好电梯需要刷卡，见她没走，顾之薇讨好般地戳了戳她细腰，拿出卡和车钥匙交到她手上。 “左边是员工电梯，需要秘书处的卡，右边是我的专属电梯，卡给你，世上仅此一张，以后这栋大楼任何地方随便你出入，就由你替我保管。” “仅此一张?” 叶清欢瞥了一眼办公室方向。 “林秘书手上的卡是我临时复制的，刚好前几天我没空，事情需要她帮忙处理，就给了，从她刷卡进门那一刻起就正式失效了。往后你就是我办公室进出唯一的钥匙。”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叶清欢不自在的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握在手中，“你不会的。” “这些我不需要，我们约定的时间一到我就会离开。” 看着她纯澈真挚的眼睛，叶清欢心中一动，将卡和钥匙又重新塞回她手中。 顾之薇心里仿佛扎了根刺，眼眶立即红了。 “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没有。” 顾之薇眼底的忧伤一闪而过，旋即脸上又恢复了笑意。 “没关系，说不定你很快就会爱上我，世界上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顾总多虑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你这是要去哪里？” 瞥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已经压顶，树枝乱颤，疯狂拍打着玻璃，叶清欢握紧了手，随口胡说道。 “下雨了，不介意的话，我想请假一小时回家收被子。” 再不赶回去，她怕自己会痛晕在路上。 “嗯，那我陪你回福利院。” 顾之薇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十分自然的就牵起她的手搓了起来。 “手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谢，好得很。顾总可以先让我下去再等那位小姐一起吗？” 顾之薇见她有些急切，只好先脱下外套给她披上，还不忘加一句，“不许拒绝。” 如果放在最开始，叶清欢一定会狠狠踹她一脚再把衣服扔回去，但……现在没精力应付她。 “算了，不等了，我们一起去喝杯热茶，让林秘书晚点将文件送去家里就好。” 随着“嘀”声响起，叶清欢如蒙大赦一般，跨进了电梯。 “顾总，等等我，这份文件还需要你详细过目。” 林巧巧甩了甩长发，抱着一叠文件夹，小跑几步跨进电梯，空出右手将一缕碎发撩向耳后。 电梯已经开始往下走，顾之薇眼睛全在旁边的人身上，叶清欢则是双目无神的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发呆，二人显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顾之薇单手接过文件夹，垂眸瞥了一眼，随口提道：“以后不赶时间你可以走旁边的员工通道。” “抱歉，刚刚一时着急，下次我会注意。” 林巧巧脸上笑容一滞，很快就用更热切的笑意掩盖过这份尴尬。 顾之薇敷衍的扯了扯嘴角，她的心思这几年也看得够透彻了，能力确实不错，只是用错了地方。 叶清欢没回来前，她听到公司里一些关于她们二人的绯闻，就算知道了是她故意传扬也都不当回事。 毕竟林巧巧能够凭借自身努力坐到这个位置真的很励志了，为她，为公司也是尽心竭力，忠心耿耿。 因而她这些年升的很快，遭到了不少人妒忌陷害也是有的。 用这样的手段想要保护自己，其他同事就会投鼠忌器，不入流些却也不是不能理解，所以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叶清欢回来了，她不想有任何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所以第一时间处理了传谣的那些员工，还特意把秘书处往其他楼层搬，就算是给林巧巧一个提醒。 “清欢，你还记得我吗？” 叶清欢抬眸努力集中注意力，端详一会儿才勉强想起来，淡淡回以一笑，点点头。 “抱歉，刚刚没认出来。” “没关系，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改天一起吃个饭。” 林巧巧表现得十分熟络，但从她的细微表情变化也能猜到她显然是忘记自己了。 顾之薇接过她手中文件，三人就一起下了电梯，这期间，林巧巧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们紧扣的手。 “清欢，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我们一起走。” 顾之薇随手在门口拿了一把公司的伞就往外走，林巧巧却跟了上来抓住她衣角。 “顾总，顺路的话捎我一程吧，我手上拿着文件急着去见客户，不好拿伞。” 看了眼越下越大的雨，顾之薇干脆拿过她手上的文件夹，自己撑伞走了。 这时候外面雨已经下成了一片汪洋，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叶清欢站在门口伸出手感受着雨和风在手中缠绕的冰凉，带着些细微的刺痛。 望了一眼顾之薇消失的背影，眼前更加模糊了，犹豫片刻，她还是往雨里走去，与顾之薇相反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一个短发的女孩子冲自己笑，那人长得…… “喂，秦雨，帮我查查看，我和顾之薇有什么关系，不要惊动张校长。” 第68章 拥抱她 “顾之薇……顾之薇……奶奶……头好疼……” 叶清欢呓语不断，时而清醒时而混乱，脑子里蜂拥而出的记忆雪花一样散落，而后又全都化成茫茫白雾。 “清欢，我在呢。” 顾之薇放下手上的水杯，半跪在床沿，俯身取下她额头的退烧贴，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而后将她拥在胸前，脸上是一片尚未完全褪却的新旧叠加的斑驳水渍。 叶清欢流了好多汗，鬓边碎发湿答答的黏在脸上，新换的睡衣转眼又湿透了。 顾之薇卷起白衬衫的袖子替她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让她舒服一些，就转身去浴室拧了一把湿毛巾。 然后靠着床头，再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半靠在身上。 流了汗，叶清欢身上摸起来比往常更加冰凉。 顾之薇掀起她睡衣下摆，认真的给她擦拭起来，手指划过她背部时，触碰到那几处粗糙的疤痕，再次刺痛了她。 从前，她皮肤光滑得连毛细孔都几乎找不到…… 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儿，都在做什么，怎么会让自己受伤，为什么拼尽全力都找不到她。 自从相遇的那一刻起，顾之薇每天都要想无数遍这些问题， 可是又不敢想太多，她怕知道后，沉积已久的愧疚会将自己淹没。 到时候，她恐怕再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将她绑缚在身边。 “嗯……” “清欢？” 叶清欢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叹息，顾之薇还以为是她醒了，连忙就帮她把衣服整理好，免得她醒来生气。 发现她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又继续睡过去后，就收拾了换下来的衣服往外走。 “小姐，我来吧。” 在顾家工作了几十年的王婶，端了碗清粥迎面走来。 看到她手里的衣服连忙笑着伸手要去接。 “不用，”顾之薇抱得紧紧的，沉着脸拒绝，“我自己洗。” 王婶愣了愣，杵在那儿半天没动。 印象中顾之薇接管顾家以来，因为衣服上总是会沾染烟酒味，所以无论价格如何昂贵从来不穿第二遍，更别提洗衣服了。 王婶还以为自己年纪太大耳朵不清楚了，再次确认了一遍，“小姐你是要自己洗衣服？” 顾之薇“嗯”了一声，见她手里的粥还在冒热气，凑过去低头闻了闻，眉头紧锁。 “粥熬的不够浓稠。排骨我不是交代了要将中间的骨头完整抽出，不能用刀削，而且每块要挑带软骨的部分，同时还要确保一口咬下去不费力。” 王婶听得目瞪口呆，她服侍过顾老太太，又服侍顾之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 不禁对里面的人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哪里来的神仙居然让顾大小姐这么费尽心力去讨好。 “那，我叫厨师重新做。” “不用了，我自己来。” 王婶震惊，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顾之薇没有正面回答她，嗅了嗅手上的衣服，一脸惬意。 “王婶，怎么洗才能既保留住衣服上的味道，又能洗干净？” 王姐活了一辈子大概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小姐，这怎么可能，要洗干净不就是要把衣服上的汗臭味去掉。” 顾之薇犹豫了一下，“算了，你先把这几件衣服挂起来，记住，先不要洗，等我想到办法再说。” 王姐一脸懵圈，连连答应，默默跟在她身后下了楼梯。 “对了，你替我打电话给舅舅，让他晚上不要打扰我，明天再回来一趟。” “小姐……” “怎么了？” 王姐面带尴尬地指了指客厅沙发上缠绕一起的两个人，“刚才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知道了，你去忙吧。” 顾之薇转下楼梯，就看到苏辞红着脸慌慌张张地从顾天薪怀里挣脱出来，迅速端坐在沙发另一边。 “顾长官，好久不见。” 顾之薇象征性地冲他点点头，对顾天薪这会儿不请自来显得有些不高兴。 “舅舅，麻烦你收敛一点好吗？军部又出了什么问题，这次想要多少？” 顾天薪意犹未尽地随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津液，斜靠着沙发，两条腿交叠在一起。 “你还好意思问我，让我把情报藏进天使之泪，你说要趁机敲一笔，最后居然又自己买回来了。你可真行，顾之薇！” 顾天薪说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气笑了。 “天使之泪本来就是我的，从前我不想要扔了就扔了，现在它的主人出现了，我不想给就不给了。 上回行动小组暗杀美国佬失败，情报还是我亲自去东南亚花高价从黑市买回来的。 这次你们一直吹嘘的二代夜莺，连天使之泪都拿不到，军校培养的人才也不过如此，该好好整顿一下，苏长官。” 顾之薇语带轻蔑地瞥了一眼苏辞。 “顾长官，上次的事情，明组长已经受过惩罚了，而且，这件事……”苏辞轻笑，“您确实用心良苦了。” 苏辞知道她们合不来，但是不知道的是，顾之薇讨厌她到不惜借机想要杀了她。 明伊现在还需要蛰伏在明家，是上级派去潜伏青阳商界最关键的人物，不能再出差错。 若不是这个叫做夜莺的情报组长亲自出马，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顾之薇挪动一下位置，整个人陷进了沙发，眉毛微挑，回想一下明伊狼狈的样子，不禁面带得意。 要不是那只鸟组长碍事，上次早就报了当年被威逼的仇。 “苏长官过奖了，要是军校的人都有您一半功夫，常安哪有日本鬼子和美国佬什么事。 能哄着我舅舅舍弃老娘和顾家，随你在东南亚刀口舔血，一头猛虎硬是套上了狗链子，当年老太太也是错看你这号人物了。” 看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苏辞嘴皮子功夫显然不如她，沉默半晌的顾天薪忍不住打断。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别再絮叨了，时间紧急，你把情报给我。” “有本事让夜莺爬到我床上来拿。没本事就让她在禁闭室好好待着，别总是自不量力的多管闲事。” 顾之薇起身拍拍衣服，“王婶，送客！” 顾天薪：“……” 小兔崽子，老子待在顾家的时间比你还长，居然说我是客。 顾之薇充耳不闻，转身就挥手上了楼梯。 “顾之薇，这件事跟往常不同，不是闹着玩的！” “别再来烦我。” “算了，她的心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头的刺，现在她几乎掌控了常安，更加无法控制。” “这臭脾气，跟老太太一模一样。” 苏辞托着下巴，忽然冒出一句话，“听说夜莺是个美女，就是没见过……” 顾天薪：“……” “怎么，你这是要吃锅望盆，得陇望蜀？” 感受到腰部重量，苏辞轻呼一声痛，“你想什么呢，她不是要夜莺爬到床上，我在想也不是不可以。 都那么多年过去，心里突破不了，她应该也有些生理需求吧。” “你可别轻举妄动，张老头对这个夜莺格外重视，一直当作接班人培养。我们家这个小疯子，逼急了杀人放火她都做得出来。” 顾之薇回到房间的时候，叶清欢依旧在睡觉，又给她擦了把脸，这才放下心。 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决定还是先冲个澡。 站在衣柜前，三两下脱光衣服后，她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睡衣，细细挑选起今晚的睡衣。 那神情堪比她要签下上百亿的项目。 等她坏笑着终于想好，拿了一件低胸黑色吊带，转身时…… “清欢，你醒了？” 看着眼前一览无遗的顾之薇，叶清欢半跪在床沿，踏在地板的一只脚瞬间软了，哐得滚下床。 “顾之薇，你这个变态！！” 第69章 秦雨 星期六早上，不到八点。 叶清欢还在睡梦中，门铃就发了疯的响起来，然后锲而不舍的坚持了五分钟。 感觉脑壳都要炸裂了，想也知道门口是谁。 叶清欢缩了缩身子，拉过一旁的枕头捂住耳朵。 又过了两分钟，声音总算消停了。 走了吗？今天这么好打发？ 为了防顾之薇半夜撬门特意换了个密码锁，她自己又特意在门后加了安全拴，这才放心睡觉。 叶清欢有些不放心，想了下还是爬起来。 凑到猫眼前一看，是隔壁的阿姨，横眉竖眼的瞪着，看起来十分恼怒。 恐怕她再迟一秒钟就得踹门。 “小叶，你在吗，能不能开个门，你这样吵到我们休息了。” 叶清欢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打开门，赔礼道歉，“对不起，打扰您了。” “小叶，你知道我们家老人有心脏病不能受刺激，最近你怎么回事！” “真的对不起，我会注意的，给您添麻烦了。” 邻居翻了个白眼，又絮叨了一会儿才放过她。 “清欢，早上好！” 顾之薇毫无意外的从楼梯口冒出来，手上还提着满满两袋东西。 “对不起了阿姨。” 顾之薇脸上并没有一点愧疚的样子，道歉的时候偷偷递了个眼神，隔壁阿姨心领神会，打开门口牛奶箱，取走报纸，等不及关门就窃笑着掂一掂。 “你们注意点！” “我会小心的，对不起。” 叶清欢最近道歉都道麻了，本来住在这里就是想大隐隐于市，自打顾之薇知道了，她就没有得过一天安宁。 说话间她已经登堂入室，拿着东西直奔厨房而去，这间房子角角落落她混得比叶清欢还熟。 叶清欢看着房子从里到外的东西，简直想一脚踹飞她。 原本她这儿除了卧室之外，就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现在呢，锅碗瓢勺，桌椅板凳，电视冰箱……满满当当。 “顾总，你每天都这么闲吗？” 叶清欢关了门斜靠在厨房边，快速扫了一眼她。 顾之薇今天穿的非常亲民，不仔细看衣服上的牌子和她手上的名表，很难和常安首富扯上半毛钱关系。 “我闲不闲你还不知道，赶快刷牙洗脸。” 顾之薇笑着打开保温壶，把豆浆倒进玻璃杯，又拿了盘子切好油条和馒头，转身坐到餐桌边上摆放好刀叉。 叶清欢简单洗漱后，出来就看到桌子上摆了七八碟早餐，足够五六个人的食量。 这是把她当猪了？ “怎么不穿我送你的衣服？” 顾之薇瞅了一眼她身上的白衬衫，有些不高兴了。 叶清欢想起整个衣柜的裙子，脸忍不住就抽抽，“太贵，我怕穿坏了你得讹我个十年八年。” “噗，哈哈哈哈……你穿不穿我都得讹你一辈子，不穿不是吃亏了？” 叶清欢怨念深重地坐下，很快就被醇香的豆浆吸引了，眼神中微微透着兴奋。 “喝看看，我特意起早做的。” 顾之薇暗笑：这人和从前一样，就是嘴硬，身体倒是乖巧听话。 叶清欢差点呛到，猛得一口咽下，“你？” 顾之薇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她期盼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多少年了。 “好吃吧，跟我在一起不吃亏，现在像我这么疼老婆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要好好珍惜。” 顾之薇夹了一片金灿灿透着油香的炸馒头片喂她。 “别，我自己来。” 叶清欢拨开眼前的筷子，自己动手夹了一片，外表酥脆，里面软香，不得不说，真的很好吃。 顾之薇见她吃得香，不禁嘴角上扬，也一起吃了起来，边吃边观察她筷子往哪夹的最多。 分开太久，她吃饭的习惯还是一如既往，浅尝辄止，如果不留心，很难判断她的喜好。 “你这小区人太复杂，路还远，上班太不方便了，而且房子实在是小，连浴缸都没有，不够我们俩住。” “顾总，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家不是你家，你不喜欢赶快回你的豪宅。” “没有没有，喜欢得很。” 顾之薇一口吞下小笼包，环视一圈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改造。 反正浴缸她是一定要买。 “清欢，你别每天换一个密码了，这样我回来不方便。” 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自己还受了天大的委屈。 叶清欢淡淡道：“这本来就不是你待的地方，还有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无赖，像早上这样是严重的扰民行为。” “你跟我走，我就不会扰民了，我是真的担心你的安全。” 见她杯子里豆浆见底，顾之薇心底乐开了花，又起身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 看着她自得其乐的模样，叶清欢莫名想起，有段时间自己一醒来身边就躺了个人的惊悚画面。 小声幽幽道：“只要你不出现，我安全得很。”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叶清欢吃的高兴，决定看在早餐的份上不怼她。 十分钟后，二人一起出门下楼。 “我去倒垃圾。”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可别跑远了，我在小门那里等你。” 叶清欢点点头，抬腿走向垃圾桶。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站在垃圾桶旁扒拉着矿泉水瓶子。 脸倒是皱巴巴的，就是手明显嫩得不符合年纪。 “是我，组长！” “看到了，不用这么大声，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钥匙也归位了。行动组在常安银行顾之薇的保险柜顺利拿到病毒样本。 话说回来，组长你怎么知道病毒样本藏匿的情报在蓝月集团。” 原本是不知道的，看了顾之薇的裸体后，突然就想起来那串数字正好是她的三围。 当然，打死她也不会这样告诉秦雨。 “你还是先把伪装的功夫练到家再说。” 秦雨嘿嘿一笑，拉了拉袖子，遮住白嫩的小爪子。 “没想到保险柜钥匙就放在她办公室桌面的日历下，就在人人可触的眼皮子底下，还真是胆大。果然，有钱人真不把钱当回事。” “也不是钱的事，你怎么知道她的保险柜只有那十几个。” “啊？？” “别说这么多了，找我什么事？” “张校长要见你。晚上十点，玉兰山公墓。” “知道了。” “清欢！” 顾之薇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来，以为她跑了，连忙又返回寻她。 “来了。” 秦雨转头眯缝着眼睛顺着她视线望去。 “哇！！” 激动地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就差没跳起来，脸上的褶皱都歪了。 叶清欢被她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一哆嗦，严肃警告： “秦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在执行任务。” “组长，她就是顾之薇？啊！！我还以为金主爸爸是个老头子，没想到是个又美又飒的姐姐～” 叶清欢沉默地看了眼远处慵懒地倚靠车边的人一会儿： 她不说话的时候……好像是不错。 “我也没想到一直暗中给我们提供资金支持的企业家是她。” 想起自己的工资可能是顾之薇给的钱，总感觉怪怪的。 秦雨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远处的顾之薇，又看看叶清欢，困惑道：“她看着也没有那么不堪，怎么会是变态呢？” 叶清欢轻咳一声，不免有些尴尬，她先前只知道顾之薇和自己是同学关系，不知道还帮自己还了欠明熙悦的债。 要不是秦雨拿到借条和银行汇款流水。 又和粱辰一家也确认过有这么一回事，她差点以为她们真有什么暧昧瓜葛。 毕竟顾之薇的眼神，每次都像是要吃了她一样，怪吓人的。 想到是自己的债主，一切也说得通了。 换了自己天涯海角也得追，那么多钱，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有钱人也不都是大方的。 自己行踪不定，人家怕跑了也是理所当然。 “嗯……其实……中间有点误会，以后再跟你说，晚上我会准时出现。你先走。” 秦雨装模作样捡了几个矿泉水瓶子就离开了。 叶清欢走向她上了车，无视了她伸出的手，坐到了后座。 “那老太太你认识？” 顾之薇系上安全带，撇了一眼空着的副驾驶，神情寡淡。 “不认识，她只是问我手中垃圾袋有没有空瓶子，怎么了？” “没什么，系好安全带。” 顾之薇眼底闪过一抹阴郁，这老太太已经跟了她三天了，要不是自己时常派人在暗处监视自己，她都没有察觉。 现在她真是担心叶清欢的安全问题。 “清欢，跟我回天尚住吧。” “不去。” “我每天给你做好吃的。” “……” 叶清欢犹豫几秒钟。 “不去。” 顾之薇嘴角疯狂上扬。 第70章 顾之薇坦白离开原因 晚上十点，玉兰山公墓。 叶清欢准时到了约定地点。 就看见张水生坐在轮椅上，膝盖披了一件黑色毛呢毯子，正对着一块无字墓碑出神。 “张爷爷。” 叶清欢轻轻喊了一声，晚风吹过，撩动漆黑的长发，连带着声音也虚无的飘荡在空旷的墓园之间。 “清欢，你来了。” 张水生笑着转过轮椅。 他看起来比从前更加衰老，一道狭长的刀疤自左边肩胛骨斜劈向下，整个人就好像树下凋零已久的破叶。 在等待着腐烂的到来。 叶清欢眉头紧锁，眼神中盛满了关切。 记得去东南亚执行任务之前他还能自己拄着拐杖行走。 回来就听秦雨说他几个月前遭到暗杀，随行人员损失过半，他受了伤已经隐匿疗养。 “爷爷，”叶清欢蹲下身子，替他拉了拉膝头有些滑落的毯子，“怎么冒险露面了？” “没什么，组织上安排我今晚回青阳，有些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叶清欢心下一沉，“常安这里怎么办，您花了八年时间重建地下情报站，他们……” 张水声微微撇了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墓园暗处有人，叶清欢摸了摸袖扣，半直着身子，目光微寒。 “无妨。”张水生按住她肩膀。 “您走了，我们这里的工作以后谁来负责？” “秦将军会接替我掌管情报小组，”张水生长叹一口气，“原本我想着把事情安排了就脱手，好让你顺顺当当的接手，三个月前算着你回来的日子，递交了举荐信，结果石沉大海。” 叶清欢浅笑，权力的游戏，她这些年也看出来了，就是懒得计较。 有很多时候，一条链子，哪怕顶端的干干净净，末端的结结实实，可只要中间有一个环节生锈了，这链子内里就坏了。 除非将这腐锈彻底抹除。 所以，换个角度想，如果张水生能够在这个时候回去安养晚年反而是好事。 她原本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 “我老了，能落叶归根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回去陪蓝姐，是好事，你听我的，青阳太危险，无论如何不要回去。这些年不许你回去，是为你好。” “我知道，就是……太想奶奶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常在梦里见到她老人家。这些年我都没有回去看过她老人家，她一定是太想我了。” 叶清欢说着声音变得哽咽了，眼前一片模糊，胸口也觉得闷得很。 张水生伸出颤抖的手摸摸她头发，苍老的眼中尽是慈爱。 “这些年你受苦了。也不知道当初带你来常安是不是对的，回头见了蓝姐她会怎么说。但是你记住了，你平平安安她才放心。” 提到叶奶奶，张水生不禁落下两滴热泪，又勉强笑着自嘲一番。 “爷爷，我自己选择的路，至死不会后悔。能够承继奶奶未完的事情，是我如今活在这世上唯一的信念。 用您的话说，总要有人守住黑暗，才能让更多的人放心生活在阳光下。” 张水生欣慰地笑了笑，视线落在冰冷的无字墓碑，“清欢，日后清明寒食两祭若是有空，就来这看看吧。” 叶清欢犹疑地看了一眼，“爷爷，这座坟是谁的？” 张水生笑道：“很多年前我给自己立的，那时候蓝姐还没有联系到，我怕有一天死了，尸骨都没人收，就先备着，哈哈哈哈……” 轻飘飘的几句话听的叶清欢心里一阵揪疼。 她这一辈子拥有的太少了，在意的人和在意她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自从入了组织，她就一直跟着张水生。 他们不仅是战友更是家人，要没有他的庇护，自己不可能熬到现在。 “爷爷，你不用担心，有我呢。等过些时候我就申请回青阳。 常安市情报网日趋成熟，梁辰也已经答应一旦天网核心技术测验完成，就会与我们共享。 还有，顾之薇已经答应出面和明家洽谈福利院土地问题，又有熙悦帮忙，应该问题不大。 云老师也已经重新做了账目，以后各方暗中资助我们的资金就可以通过福利院渠道进行中转。” 张水生听到这里，放在毯子下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清欢，你记住，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情报人员最容易犯的错就是被眼睛和数据迷惑。” “爷爷，你的意思……” 张水生动了动唇角，还想说什么，一辆军车就已经停到了路边，远光灯恰好打在他背后。 紧接着是一叠声整齐而又沉重的步伐。 “爷爷……” “做事一定要小心。现在风平浪静的常安已经是暗流涌动，我走之后，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实在万不得已，你就去顾之薇身边，她会保护你。” 张水生后面几句话几乎是贴着她耳朵战栗地说，瞟了一眼远处，又重重地握紧了她的手。 “爷爷，顾之薇，我不明白……” 叶清欢转身，站在最前边的军官大踏步近前，恭敬地向他们敬了个礼。 “张校长，我们奉命护送您回青阳，请即刻出发前往常安机场。叶组长，秦将军有话跟您说，请移步。” 两名身材魁梧的军人冲叶清欢点了点头，一人蹲下身子背起张水生，另一个人则收拾起轮椅，很快他们就消失在夜色中。 “叶组长，请吧。” 叶清欢目送他们远去后，便跟在这名军官身后，一起朝墓园左边的坡道走去。 昏黄的路灯投射在一排高大葱郁的松树，黑色轿车就隐藏在阴影里。 年轻的军官俯身低语几句，坐在后座的人才缓缓摇下车窗，招呼叶清欢过去。 “秦将军。” “叶组长，我听张校长说你是常安地下情报小组里最优秀的，你的成绩我也有所耳闻。 这次我们见面，一来是希望你今后能够继续恪尽职守，忠于党和人民，二来是想提醒你，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从前你跟在张校长身边自由惯了，以后你我相处也许会有些不习惯，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自己的工作思路。” “明白。” “这次的任务你完成的很好，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秦雨会接替你潜伏到顾之薇身边。” 听到顾之薇的名字，叶清欢神经莫名绷紧了。 让秦雨接替自己，秦国栋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他把顾之薇当傻子了？ 据她所知，蓝月集团自创立开始，就是在军部支持下进行，一直到现在，二者几乎是无法分割。 顾家和历届军部首长配合默契，可以说是常安市经济发展的定海神针。 他这样做不怕顾之薇知道后割袍断义？ 还有，秦雨因为刚进入情报组织不久，向来只是负责传递消息，联系组织内分散各处的成员。 虽然人很机灵，做事情也算是脚踏实地，但…… 像这样没有经过进一步训练考核，直接受命执行任务，已经是跨越流程的行为。 如果想要她取代自己，未免太过心急。 “没听懂？” “不，明白。” “你最好是明白。” 秦国栋对她的沉默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冷哼一声，就叫司机开车走了。 偌大的墓园，阴风阵阵，就只留下叶清欢一个人在小道上行走。 从前因为有张水生的关系，她只要完成任务，几乎没有也不必关心任何人。 有时候哪怕是用一些非正常手段，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不拘泥于条条框框，恐怕今后是不可能了。 秦国栋今夜就是专程来给她手脚上镣铐来了。 不过，她最担心的还是张水生。 对于情报人员来说，唯一的退休就是长埋地下，像张水生这种级别的人掌握的秘密太多，就更加不可能说退就退。 …… 叶清欢刚到楼梯口的时候，就发现门开着，里面不时传出欢声笑语阵阵。 距离门口三级台阶，驻足听了一会儿。 “叶姐她很少说话，既没见过她生气也没见过她高兴，更别提伤心了。我都怀疑她大脑是不是没有情感区域……” 啪—— 门突然开了，叶清欢都来不及躲开。 “清欢，你回来了，快点进来，等你好久了，我买了夜宵。” 顾之薇脸上挂着笑意，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组……叶姐，你回来了。” 秦雨笑着冲她挥挥手，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你看，我就跟你说了，刚刚感觉空气里有她的味道。” 顾之薇得意洋洋地炫耀。 “哎哟，顾总，你这鼻子比缉毒犬也没差哪里！” 叶清欢轻咳一声，“你们俩怎么凑一起了？” 顾之薇和秦雨一人搂着她一边胳膊，不由分数就架着她走，颇有一种喧宾夺主的气势。 叶清欢扫视一圈自己的房子，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 再看这二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看起来熟络得像亲姐妹似的。 叶清欢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一眼穿着背心裤衩，一进门屁股就黏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埋头苦吃的秦雨问： “你这是把家搬我这里了？” 秦雨张大嘴巴吞下一口炸鱿鱼，言语不清地说，“薇姐说你要跟她住一起，这房子就归我了，你的东西已经全都搬走了。是吧薇姐？” “嗯！”顾之薇大大方方地用力点了点头。 “顾总，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叶清欢气得声音都平常高了好几度，吓得秦雨一哆嗦，都忘了把鱿鱼吞下去，唰得站直，习惯性敬礼道歉： “叶姐……对不起……我错了……” 顾之薇看她这模样，一愣：这是得犯多少错才能道歉得这么熟练。 然后像是早有所料的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手，腆着脸对秦雨道了声晚安，就半拉半推的把叶清欢哄下楼。 “你先别生气呀！她说的对，都是我干的！” 瞧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叶清欢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你！！” “对了，福利院拨款的事情……刚好我拿了账目回家，我们路上边走边说。” 见她沉着脸不动，顾之薇回头凑近前，哄道：“生气了？我错了嘛，跟我回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说完还不忘在她颈项间蹭了蹭。 奇怪的是，这次叶清欢并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以及有些毛边的借款条，塞到顾之薇手中，“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我没看过，但是多少应该也有两百多万。” 顾之薇笑容莫名有些僵硬，还是勉强笑着打趣，“这算是嫁妆吗？” “并不是故意欠钱不还，我病了，近期才知道。现在我们两清了，你不用再跟着我。” “这些日子，你一点都没有动心？” 顾之薇猛吸了一口气，牙根都在发抖，将手中的东西捏成团用力丢出去。 “你觉得我费尽心力讨好你，追着你跑，是为了这些钱，你是这么看我的？这些钱还不够买你衣柜里的几条裙子，你居然会觉得我……” “对不起，我还不太了解你，总之，我走了。” “不许走！”顾之薇唇角微白，一把拉住她揽尽怀里，“你真的忘记我了吗，哪怕一点点喜欢的感觉都想不起来？” “顾总……” 脖子传来冰凉的触感，叶清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别动，听我说。我不知道叶奶奶当时病重，如果知道的话，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当初离开你，是因为真的别无选择。奶奶以命换命救下我，要么回去继承蓝月集团，做我不想做的事情，要么就看着你死。 但凡我还有第三条路，我都不会选择离开你。这八年来，愧疚、懊悔……几乎每一个夜晚都在无止尽地吞噬我。若不是知道你还在世上，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怪我，恨我，我都明白，是我太没用了，太过自以为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爱你……清欢……别离开……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你信我。” 顾之薇害怕极了，拼了命搂紧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 似乎觉得只要有那么一丝放松的空隙，她就会像八年前一样消失不见，又是遍寻不着的茫茫人海。 叶清欢被她搂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抬手一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脸上已经一片湿润。 “顾之薇……” “你叫我什么？”顾之薇浑身一颤，松开她，破涕为笑，“你，你想起来了？” 叶清欢摸了摸脸颊，垂眸摇头否认，“抱歉，顾总，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对你……对我们……没有任何印象。” “不可能的，你骗我！你要是毫无感觉，你为什么哭？” “我……” 第71章 埋了他? 叶清欢还是离开了。 用力嗅着枕头残留的发香，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以为只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即便什么都不做，她们之间就算是旧梦重圆了。 一起睡过那么多次，这是她唯一一次老实巴交的夜晚。 漫漫长夜，她就那么盯着她的脸，听着她清浅的呼吸。 她们一个假装美梦成酣，一个假装时光倒流，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换了一个静寂无声的夜。 顾之薇苦笑着松开手里的枕头，抚平上面的褶皱，整整齐齐地和自己的摆放在一起。 掀开被子，走到窗边，收起她叠得整齐得有些过分的睡衣，小心翼翼捧着出了好一会儿神。 终究是不忍心，她答应叶清欢，不再干扰她的生活，这一夜便是条件。 可现在，她懊悔极了。 看着镜子里泪眼斑驳、异常憔悴的自己，顾之薇疯了似的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昨夜装什么正人君子，就应该用抽屉里的锁链，像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一样，将她彻底圈禁在身边。 …… “顾总，早上好！” 一见到顾之薇的车驶入蓝月大厦停车场，林巧巧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为她开车门。 顾之薇点点头以作回应。 “人到了？” “一个小时前就到了，按您的吩咐，特意派人来修电闸，茶水间机器也出不了水，整个公司的人全部放假。” “嗯。” 注意到顾之薇脸上的妆比往常浓了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度低气压，林巧巧把准备了许久的寒暄之词全都咽了回去。 “顾总……” “直说。”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失礼了？” 顾之薇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打听到给长风提供资金的是哪家公司了？” 顾之薇踏入专属电梯，林巧巧后脚就跟了上去，见她没有像上次一样挑明界限，就堆着笑脸按下“28”。 “我们的人说是外市一家公司给提供了足够的资金，因此不需要要和蓝月共同开发这次的新药。 顾总，其实我们蓝月集团从前并不涉猎药品行业，我觉得咱们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不需要非长风制药不可。” 这桩生意原本是长风的人左托右请，求告月余才求到跟前，刚好顾之薇那天心情不错，花两分钟的时间就给应了，直接投了一千万作为启动资金。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钱，只是现在长风这么做明显是要打她的脸，她哪里能轻易饶过。 顾之薇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对此发表看法，出了电梯就吩咐她先去给自己泡咖啡。 这家长风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前两年才是个注册资本仅仅二十万的小公司。 短短几年时间，长风能够一跃成为常安市医药制作行业的领袖之一，这里面的猫腻可想而知。 顾之薇披着黑色的西装外套，扯了扯领带，双手插兜，就站在会客厅隔壁的休息室。 透过隔断的玻璃门瞅了两眼来回踱步的李长风，他似乎有些焦躁。 不知是因为会客厅闷热，还是临阵毁约心虚，身上的衬衫湿了大半。 与之相反，坐在沙发右手位置的男人，面前纸巾盒已经见底，依然气定神闲地沉着脸。 是他。 明家果然不会轻易退出常安这座城市。 顾之薇浅笑，推门而入，“李总，久等了，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 “顾总，真是对不起，我……” 李长风一见到她立马下意识地道歉。 伸出手热切想要和她握手，顾之薇却直接无视了，眼睛落在沙发上的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沙发，默默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明校长，您大驾光临怎么不说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当初我去青阳读书，多亏您关照。” “不敢劳烦，”明英堂沉着脸冷哼一声，“顾总今非昔比，我们到这连杯水都没资格喝。” “哟，这是怎么回事，想起来了。 二位突然来访，我都来不及告诉你们一声，昨儿这栋楼电路烧坏了。 您没看我这儿员工都放假了，电工就在外面维修，连我自己都放假了，一接到电话就从家里赶来。” “既然整栋楼都坏了，刚刚电梯怎么回事？” “明校长有所不知，我的专属电梯有备用电源。哎呀，这么一说，您二位该不会是爬了28楼吧？” 顾之薇假作惊讶，还不忘捎上些过意不去的表情，就是不多。 “哪儿呀，我们是爬了29楼，我们腿都……” 明英堂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缩了缩脖子闭嘴，坐到沙发最左边。 顾之薇看着他们额角细密的汗珠，心里只觉得好笑， 面上还要装作生气的样子，转头冲着外面喊： “林秘书，你怎么一回事，还不快点去倒两杯茶。” 顾之薇装模作样的责备一番。 林巧巧应了一声，快步走进会客厅，将咖啡端放在顾之薇面前，就对着二人连连鞠躬道歉。 她一弯腰，胸前露出了深深的乳沟，引得李长风眼睛都直了，在一边狂吞口水。 林巧巧并不是天生的美女，好在身材不错，这两年脸上动了刀子，五官更立体，又做了丰胸手术。 脸上总带着一股纯情的味道，配上前凸后翘的性感曲线，正好符合多数男人的品味。 况且她很会把握男人的心思，这也就是顾之薇常带她出去谈生意的原因。 商场上能站在顶层的绝大多数还是男人，而且这类所谓精英几乎都有一种对女人天生的傲慢和轻视，这就是顾之薇厌恶的地方。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站在背后。 洽谈生意，基本上只要顾之薇点拨两句，林巧巧就能手到擒来，精准传递意思，为她省了不少事情。 顾之薇余光扫视明英堂，紧握的拳头早已经出卖了他，暗自轻笑： 明熙悦专情的样子还真不像他的种。 林巧巧再次低头道歉： “实在对不起李总，您打电话通知我已经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还在放假，匆匆忙忙间，招待不周，真是对不起。” 顾之薇佯怒：“亏你在蓝月五年了，做事情还这么瞻前不顾后。还有下次我就要重新考虑你是不是适合这个职位。” 林巧巧：“对不起顾总，都是我的错。” “林秘书也不是故意的，都怪我的秘书没安排好。” 李长风赶忙为她开脱，舔了舔干巴的唇角，指着顾之薇手中的咖啡，问，“不是说停水停电吗，顾总手里的咖啡哪儿来的？” 林巧巧笑答：“说来也巧，顾总一来，电工师父手脚也利索了，刚刚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修好了。您没发现，现在办公室凉快多了吗？” 李长风抬头望了眼天花板，伸出手感受了一下，憨笑道，“还真是。” 明英堂十分嫌恶地撇了一眼身边的蠢货，对她的恶作剧毫不掩饰地嘲讽道： “早就听说在常安市顾总只要跺一跺脚，整个常安市都要抖三抖，百闻不如一见。” 顾之薇唇角一勾，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明校长说笑了，咱们都是合法生意人，这样的话我可担不起。您大驾光临，就开门见山吧。” 这时，李长风站了起来，赔着笑脸，“二位，我这渴得太厉害了，先去喝杯水。” 顾之薇把弄着手里的勺子，如苏辞所说，这人是个没骨头的，但察言观色，见风使舵最是精通。 所以，他不值得费心思，只是后面一堆烂泥才叫人头疼。 林巧巧拢了拢衣服，心里十分别扭，她可不是为了这么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才打扮成这样。 “李总，这边请。” 待门关上，顾之薇便单刀直入，“明校长，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只是这批药品蓝月一定要拿下。 更何况，出售海外的许可证也是我们公司一直在协助，实在想不通您有什么理由横插一脚。” 明英堂抹了把干燥的唇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串数字后扔到茶几，“凭他，你觉得这理由够吗？” 顾之薇撇了一眼，认出是秦国栋，哂笑着按下免提。 “顾总，这次的事情上头也是临时决定，蓝月在医药这块的确不如长风有经验，你们注入的资金会原路退回。还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怎么会，秦将军深谋远虑，蓝月一定配合。” 顾之薇将手机重新扔回去，“明校长，事情已经谈完，我就不留你喝茶了，慢走，不送。” 明英堂收起手机，脸上写满了得意，转身刚好撞上一片柔软。 “抱歉，明总，您的茶来了。” “不用了，谢谢。” 明英堂浑圆的鼻头抖了抖，搓了搓手指残留的温度，舔了一下，走了。 林巧巧冲她微微一笑，跟着出去关上门，留顾之薇独自面窗而立。 叶清欢常对着窗发呆，那时候她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有那么一刻会想起自己，现在又在做什么…… 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门把手咔嗒一声，顾天薪和苏辞走了进来。 顾天薪点了支烟，猛吸一口气，嘴里十分享受地吐出一圈圈白色的烟雾。 “舅舅，你说，我要不要把他埋了？” 顾之薇在玻璃上一点点描摹那个人的轮廓，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国栋？”顾天薪摇摇头，“太麻烦了，炸了更方便。” 苏辞赶忙踹了他一脚，对他拱火的行为发出分床警告。 “顾长官，几年前我奉命回到常安，就是为了借助蓝月集团，铲除秦国栋这颗危害国家和人民的毒瘤。我比你还着急，但是眼下时机不对。 秦国栋已经借由苏家和明家搭上线，还接手了常安地下情报小组。 手里握有武装力量，如果又有了坚实的经济支持，还有美国人背后的支持，要拔除谈何容易。” 顾之薇心里明白得很，所以现在要把这条线切断。 这些年他已经知道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掌控蓝月集团，杀心已起。 不动手是没找到适合的傀儡，毕竟经济崩盘也是他害怕发生的事情。 恐怕有了机会就会第一时间直接除掉自己。 “开个玩笑，用不着这么严肃，舅妈——” 苏辞被这句“舅妈”恶心到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天薪捂嘴偷笑，朝他挑了挑眉，“所以，小薇，你想怎么做？” “夜莺，是个人才。我这个顾长官也不能只是担个虚名。苏辞，你去跟上面说，我要她的调动特权。顺便把她的资料一并移交给我。” 第72章 顾总贴身保镖 敲门声响起，顾之薇喊了一声“进来”。 秦雨贼头贼脑地蹦到她跟前，热情洋溢地立正敬礼，“顾总，我来报到了！” 顾之薇停笔抬眸浅笑，“小丫头，你挺厉害的，过五关斩六将，居然真的来了。 “我也没想到你的贴身保镖竞争力那么大，面试而已，就跟办了场全国武术大赛似的，打不死也差点累死了。” 秦雨笑嘻嘻地极尽夸张之能事，把应聘的事情讲给她听，逗得顾之薇连连发笑。 “工资的事情你有不满意的尽管提，以后吃住都随我。” 提起工资，秦雨笑得脸都咧巴了，顾之薇的保镖，一个月工资可以抵得上她一年总和的十倍。 可惜她是拿不到了。 叶清欢给她的这项任务期限只有一个星期，到点就得消失。 秦雨有些纠结，要不要跟她商量下工资日结这件事。 “明白，我就负责您的随身安全，保证24小时寸步不离。” 秦雨站得笔直笔直的。 “行。对了，私底下你还是叫我薇姐，顾总显得生分。” “好。” “我工作的时候你记得保持安静，没有必要就不要随便打扰我。” 简单问了几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顾之薇又重新埋头文件。 秦雨瞟了一眼她桌上老高的资料，顿觉腿酸。 这得站到什么时候。 叶组长明明跟她说这个任务很简单，没有那么死板，只要跟在她身边保证安全，想怎样就怎样。 但是…… 顾之薇抬头的间隙，见她一直盯着靠墙的沙发，两条腿悄摸摸地移动，提醒： “你要是觉得累可以从楼下搬椅子，那张沙发谁都不能动。” 秦雨尴尬地笑了笑，忍不住好奇：沙发摆在这里不给坐难不成是古董？ 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薇姐，你这办公室怎么什么都没有，你不是很有钱吗，找个最好的设计师应该不难。” 秦雨得到她首肯立马又活泛起来，边说边比划着这里可以放什么，那里可以摆什么，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乱转。 “我不太喜欢多余的东西。摆在你眼前的财富如果太显眼，很可能只是为了掩盖更深的虚空。” “太深奥了，不懂。” 秦雨这会儿又站在柜子前数起了格子。 她好像很难安静下来，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晃得顾之薇眼都花了。 “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玩会儿，我这里安全得很，等我走的时候叫上你。” “这哪能行，叶姐交代我……”秦雨赶忙捂住嘴，偷偷瞅了一眼她，“我是说，我拿钱了就得认真办事，说了寸步不离就是寸步不离。” 顾之薇心头一跳，鼻尖忍不住涌上一阵酸涩，追问，“你说什么，叶清欢，是她让你来给我当保镖的？” “嗐，她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搭档这么多年……” 顾之薇脸色大变，“蹭”得站起来，一个翻身跃过桌面，三两步就上前，抓住她的手，逼问： “你说什么，什么搭档，什么这么多年，你知道她这些年在哪儿？”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秦雨吓得连连摆手否认，“哎哟，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她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吗。我是说，我们认识了很多年，就像搭档一样。” 秦雨缩了缩脖子，悔得肠子都青了：瞧我这张贱嘴，怎么啥都往外说，要死了，差点给说漏了！！ “说的也是，她不想让人找到，谁都没办法。”顾之薇沮丧地喃喃道。 “顾总，你们这是……” 林巧巧看着举止亲密的二人，扫过秦雨时，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 好不容易走了叶清欢，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一个秦雨。 怎么她们都能轻而易举地靠近顾之薇。 而自己为了靠近她，拼了命学习，受了多少委屈才爬到现在的位置。 顾之薇只好松开手，整理了下弄乱的头发，问：“有什么事情？” 林巧巧瞥了一眼弹开的秦雨，笑道：“车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您要去参加梁总公司的新品发布会，一个小时后约了明总吃晚饭。” “知道了，你先出去。” “那我先去停车场？” “不用了，梁辰那里秦雨陪我去就可以，晚上吃饭我没空，你替我去。” “可是……” “就这样，我现在还有事。” 顾之薇说完就重新坐下拿起一份文件。 门外林巧巧脚步犹疑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听到电梯关门声响起，秦雨踮着脚尖越过桌面在她耳边轻声问： “薇姐，这骚里骚气的女人是谁？” 顾之薇抬手就是一个脑瓜蹦儿，“小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她是林巧巧，林秘书，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她。” “疼，谁是小孩，我都二十一了。” 秦雨龇牙咧嘴地捂着脑门，而后非常努力的昂着头，企图弥补一下和她相差二十公分的差距。 然而，即便坐着，也不影响顾之薇的气势。 顾之薇笑问：“你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她让你来的。” 秦雨默默退到了门口，眼睛四处乱瞟，“薇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真的不太会说谎。” 顾之薇心里刹那间繁花万千，眼眸闪着星光：她心里是有我的。 “行了，哪天你见到她，就跟她说我很想她。” 秦雨倚靠着门，眼睛一直盯着电梯，看得出来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 脱口而出：“我也想她。” “啪”—— 顾之薇手中的钢笔断了。 …… “非常感谢各位贵宾莅临，我宣布，本次秋季人工智能新品发布会圆满结束。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可以在二楼展厅自由参观，如果有中意的请您到一楼接待处留下联系方式。” 一阵掌声雷动过后，宾客们便四散开去。 “梁总，恭喜你了，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见到顾之薇，梁辰多少有些意外，“谢了，你不是从来不出席这些场合，我一个月前给你送邀请函也只是客套一下，你还真来了。 你是我妈吗，每次见到我都要提这个。” 顾之薇笑着往角落里又躲了躲，这里人还是太多了。 “一百万的订单，就当是小小的庆祝你公司上市。” 梁辰接过她手中支票，纳闷，“你要这么多智能机器人干嘛，堆成废铁呀。” “就当是人文关怀，给员工每人发一个，有陪聊的，可以帮她们省点找对象的时间。” “要不说无奸不商呢，” 梁辰甜蜜蜜地瞅了眼正谈笑风生的罗婷，“谈恋爱机器人可是无法代替。” “领带歪了。”顾之薇提醒道，眼睛时不时在她周围扫一扫，“我还不是怕你错过了，这年头，遇到个两情相悦的多难。” 梁辰低头解开了领带，笨拙地摆弄起来，“很难吗，好像……还可以吧。” 顾之薇轻笑，“你是在幸福里泡太久了，不知道我们的痛苦。” 不远处的的罗婷见她低着头，快走几步近前，“我来，你越调整越歪。顾总，多谢你赏脸。” 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彼此，情意正盛。 顾之薇看着她们俩浓情蜜意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读书时候和叶清欢同进同出的时光。 那时候，叶清欢的衣服全都是她一个人管着。 其实，就算刻意不去找她，目之所及，无一不是她。 梁辰：“对了，你怎么和秦雨在一块儿？” “她是我新请的保镖。认识？” “她？” 梁辰一阵无语，这个猴子一样坐不住的姑娘也能当保镖。 “大概三年前，清欢让她来找过我一次，那还是''天网''刚有了雏形的时候，深夜就从我家窗户爬进来，差点没给我爸吓走了。” 顾之薇：“……” 酒杯碎了。 回到常安的第三年，她才彻底取代奶奶，控制住了蓝月集团。 后来冒险潜回青阳，早已经人去楼空，梁辰亲口答应一有消息就会通知她，她这才离开。 察觉她脸色黑了，罗婷怕下一刻碎的就是梁辰，连忙救场，“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是清欢让她来的。” 顾之薇依旧沉着脸：我信你们就有鬼了。 梁辰一紧张，习惯性地抓了抓头顶的小卷发，“你也别生气，我们瞒着你，还不是因为你当初不辞而别，又不跟我们说。 我们都以为你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这样也是为了保护清欢。” 顾之薇想到了什么，坏笑道：“所以，你来常安连连碰壁，穷到房租都付不起，也不愿意找我帮忙？” 梁辰心虚地看了一眼沉默的罗婷，现在她的脸比顾之薇刚才更黑。 “也没多辛苦，反正现在挺好的，我爸说了，先苦后甜比先甜后苦更好。” 顾之薇摇摇头，“确实怪我，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好了，真帅！” 罗婷很快就收拾了情绪。 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小鸟依人地靠着嘿嘿傻笑的梁辰。 二人相视一笑，眼里是藏不住的电光火石。 “你们可以就地，我不介意看个直播。”顾之薇轻咳一声，拍了怕身下的沙发，“很宽，应该够你们滚。” 梁辰脸颊微红，“顾之薇，你这嘴就是欠收拾，对了，你在这里，南宫瑾没事了吗？” “她能有什么事？” “薇姐，你这都不知道！” 秦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手里抱了一大堆零食。 “知道什么？” 梁辰眼睛微眯：这丫头怎么看着什么都知道。 “呃，没什么，没什么，我要去吃东西。粱姐姐，你这儿的自助零食真好吃。” 秦雨说完就撒腿跑了。 罗婷笑道：“这丫头，疯疯癫癫的。” “最近她都在帮忙处理福利院的事情，我们没怎么联系。” 梁辰挨着她悄声说：“我也是去警局谈合作的时候意外知道的。 听说昨天下午三点，警察从福利院带走了南宫瑾，记者围了一大堆。南宫老爷子都出面了，这事儿才压得死死的，外面不漏一点风声。” “我先走了。” 顾之薇立马起身唤来秦雨，两腿生风一样消失了。 南宫家的人从不进警察局，南宫老爷子亲自出面，南宫瑾到底是干了什么。 第73章 南宫瑾受困 “我去，这是皇亲国戚住的吗？” 顾之薇笑着下了车，“差不多吧。” 秦雨望着眼前占地约五千平米的古香古色的园林，眼睛都看直了。 “你就开车在这附近转转，我结束了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了薇姐。” 秦雨两眼发光的摩挲着手中的方向盘，这可是限量款，全世界就只有三辆。 见她一下子没影了，顾之薇无奈摇摇头。 “顾小姐，您知道规矩的。” “这是给老爷子带的，慧能法师开过光的佛珠手串。” “顾小姐费心了。” 南宫家的老管家微微鞠躬，笑着接过了她手中的礼物。 顾之薇在老管家指引下进了门，照例要搜身检查，再焚香沐浴换上白衣。 这么一准备就花了大半个钟头。 等她光着脚踏上迂回曲折的长廊时，天色都黑了。 顾之薇忍不住感叹：还是老太太有面子，从来就没见她守过规矩。 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脚下水池里鱼儿的呼吸声。 顾之薇觉得叶清欢要是来了，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木地板全都打了蜡，走在上面凉飕飕的。 长廊两侧的宫灯一路亮了起来，这是南宫家迎接贵客的礼数。 父母去世后，为了安全，她被寄养在这里一段时间。 从前她和南宫瑾最喜欢在这里玩捉迷藏，稍微一跑动，水里老爷子养的鱼就吓得噗噗乱钻。 不像现在，整个园子没有一点活人气。 南宫家的规矩繁多，即便她和南宫瑾从小认识也很少来。 因为每回都是欢天喜地的来，屁股开花着走。 她曾经听老太太说过，南宫家祖上是皇族，后来为了避世才来到常安。 他们家随意一个摆件都是上百万的古董，尤其是南宫老爷子的卧室，一张美轮美奂的龙床价值上亿。 小时候她和南宫瑾偷偷溜进去玩，不小心扯烂了床头一张旧照片。 被老爷子发现了，南宫瑾屁股都打烂了，整整一个月没下床。 当然，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老太太抽得她后背鲜血直流，躺了大半个月。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南宫老太太生前唯一留存的照片。 南宫家向来低调，在顾家到来前一直掌控着常安。 后来老太太和南宫老爷子斗了起来，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正当大家以为二人水火不容的时候，不知怎的，老太太和南宫老太太成了金兰姐妹，三个人关系好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奇怪的是，之后老太太成亲，南宫家竟然无人出席，且从此退出人前，隐去尘烟。 不过对顾家老太太比从前更加言听计从。 不久后南宫老太太病逝，南宫老爷子也就是那时起闭门不出，一心一意吃斋念佛。 大概走了半小时，空气里的檀香味越来越浓。 老管家停在一扇门前，毕恭毕敬道：“老太爷，顾小姐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衣服摩擦声，接着就是沙哑的嗓音，“让那小丫头进来。” 老管家推开门，对着里面鞠了个躬，“顾小姐，进去吧。小姐和老太爷都在里面。” 看到这个房间，顾之薇莫名觉得后背结痂时的痒痒劲儿又来了。 咽了咽口水，踌躇半天才摆出笑脸，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爷爷，我来看您了。” 南宫老太爷微闭着眼睛，像一尊老去的佛，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拿起身边龙头拐杖指了指地上鹅黄色的蒲团。 顾之薇双腿不由自主，麻溜得就跪下了。 瞥了一眼隔间，南宫瑾正趴在榻上睡成了死猪样，看来这次挨得揍不轻。 南宫瑾呀南宫瑾，果然，无论过去多久，你爷爷终究还是你爷爷。 “小薇，”南宫老太爷喘了口粗气，“小瑾和那些个三流戏子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从前我只知道她和那女人交往过，至于感情到了什么地步就不清楚了。 您也知道我对那些娱乐活动不太感兴趣，了解的不多。 她公司人员混杂，身边的女人比常安的花还多。” 南宫老太爷冷哼一声，拐杖狠狠敲击地面，“好好的孩子，都让她父亲带坏了，非要开什么娱乐公司，败坏风气。 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于国于家都是无望的蠢货。” 老爷子越骂越激动，顾之薇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连忙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爷爷，我也是才听说她搅进了人命案。但是你放心，南宫瑾那怂样，她绝对不会杀人。这件事我会帮忙查清楚的。” “不用，这件事我已经摆平了。” 顾之薇：??? 南宫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小薇，南宫家到如今正统血脉就只剩下小瑾，将来她要继承我的一切，所以，她必须为南宫家开枝散叶。” 顾之薇脸一下子黑了，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爷爷，南宫瑾她是个人，不是生育工具，她有自己的情感需求。 您和南宫奶奶那么恩爱，家大业大，早年丧妻也没有再娶，为什么她就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您自己是个痴情人，她这样还不是有您的功劳在里面。” “你说什么？” 南宫老爷子鼻尖重重吐息一声，顾之薇讪讪地缩了回去。 “没什么。” 南宫老太爷眼皮微抬，敲了敲地面： “跪好。” “好嘞。” “云漫溪先不说是个女人，年纪还比小瑾大，重点还在她来历不明。” 他费劲地撑起身子，蹒跚着进了里间，过了会儿，手里多了一张照片，递给她。 顾之薇脸色骤变。 这张照片是当年福利院落成时的集体照，那时候还是叫做“薪心”福利院。 照片上母亲面带微笑地搂着她，温柔似水。 而她一只手搂着母亲的脖子，另一只手牵着站在旁边的明伊，相视而笑。 但仔细一看，明伊另一只手偷偷伸到后面，和另一个女孩子似乎也牵着。 “爷爷，您是说，云漫溪和明伊，她们……可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从来没有见过她们一起玩，也没听明伊提起过她。” 南宫老爷子又重新窝回了他的太师椅。 “天心……是个好孩子，为常安做了不少好事。当年福利院就是她坚持一手创立，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顾悦虽说一直都不赞成她做这件事，后来还是按照她生前意愿把福利院交给了政府，继续收养孤儿。 骷髅岛计划，你五年前就从我这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就该明白你自己现在处于风暴中心，身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是偶然。” 顾之薇：老爷子这是话里有话。 “顾悦这个人，不知道该说她格局高，还是说她心狠，到死也没把真相告诉你。” 明伊是日本间谍这件事，顾之薇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像真的。 她看起来是那么纯真善良，怎么会伤害自己。 该怎么相信，从前那些柔弱乖巧都是为了装给她看。 可是想起她之前总是若有似无的暗示，以及身上那些过分明显的伤痕。 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带她进顾家。 所以，明熙悦一靠近叶清欢，她心里就害怕，不只是怕她抢走心头所爱。 但，眼下最棘手的还是云漫溪。 云漫溪认识她，为什么在青阳的时候装作从没有见过，还是单纯没认出来。 这些年也只字不提。 她一直以常安地下情报小组联络员的身份出现，她知道太多了。 她跟明伊如果早就相识，她会不会也是日本间谍？ “爷爷，云漫溪的身份我会再查，这些日子南宫还是待在您身边比较好。云漫溪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她。” 南宫老太爷眼睛微眯，似乎从她脸上读出了些什么。 “南宫有性瘾这件事您是知道的。这几年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好转。” 南宫老太爷沉默半晌，摆摆手，让她起来，“南宫家与世无争，不代表任人拿捏，你尽管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要有顾虑。” 顾之薇鞠了个躬，回望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南宫瑾，在管家的带领下走了。 “先生，您回来了。” 老管家深深一鞠躬，侧身立在一旁。 “父亲睡了吗？” “老太爷正守着小姐。” 顾之薇愣了一会儿，还是对面的中年男人先认出她来。 “哟，这不是小薇吗？” 南宫彻一脸惊喜地绕着她上下端详了起来。 “越长越漂亮了，小时候跟个男孩子似的，野得很。” “南宫叔叔，好久不见。” 顾之薇礼貌性地笑笑。 南宫彻身高约莫一米八五，站在他们面前像座山一样，这点南宫瑾倒是很好的遗传了。 已经五十多岁，不过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四十开头。 兴许是见到晚辈，他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胸口袒露的白色外袍。 “我刚回国，等空闲了请你吃饭。” “瞧您说的，该我为您接风洗尘。” 南宫彻说着拍了拍她肩膀，好像她还是个小女孩。 顾之薇小时候就见过他一次，印象中他好像一直都长这样，笑眯眯地，永远看不出来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顾小姐，这边请。” 顾之薇继续跟着老管家往外走去换衣服。 南宫彻在她即将转过拐角时，回头看了一眼。 “顾小姐，这里有份礼物，是老太爷早就给您准备的，请您到家了再打开。” 临出门前，老管家从身边仆人手中接过一个红木盒子，郑重地放她手上。 “替我谢谢爷爷，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他老人家。” 老管家没有说话，躬着背垂手而立，等她上了车才转身关闭了大门。 “薇姐，你下次带我也进去玩玩呗～” 顾之薇打开车窗，任凭夜风吹在脸上，常安的形势变化比预计的还要快。 二人手机同时传来震动。 “顾长官，地下情报站半个小时前被炸毁，三个常驻情报员牺牲，夜莺失踪——苏辞。” “小雨，速回情报站——云姐姐。” 第74章 谋定而动 夜里十一点，蓝月大厦101顶层。 “昨天下午三点，源正集团董事长林轩昂在家中游泳时突发心脏病，不幸离世。一个月前其与蓝月集团合作开发的西郊皇家别院项目不知因何已经被迫暂停……” 新闻联播里女主播的声音轻飘飘回荡在房间。 地上胡乱散了一堆报纸，头版头条全都是最近一个月常安市突发死亡的商界上层人物。 每个人都死的非常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把他们集中起来对比，谁都看不出来。 目前情况看，即便警察局介入调查后也只会以意外结案。 这是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大清洗，给常安商界大换血了。 没有开灯，顾之薇神色凝重地靠在窗前，摩挲着右手虎口处一片叶状的纹身，脚下是万家灯火。 远处中山公园的摩天轮上彩色的电子时钟在跳跃。 八年前这儿还是一片荒凉，如今俨然成为最繁华的地带。 刚回常安时，她在正式接手蓝月前遭遇了一场刺杀。 随行二十多名保镖无一幸免。 她独自穿过荆棘丛生的林子，一身血衣走进蓝月大厦完成了第一次董事会议亮相。 结束后处理伤口，才发现手上沾了一片青翠的嫩叶。 不知怎么的，她当时就觉得是冥冥中叶清欢在守着自己。 后来她就把这边的地全部买下，出资建了中山公园，重新建了常安最高的大楼——蓝月大厦，还把蓝月集团总部迁到这里。 高处不胜寒，平常她并不喜欢待在这里。 除非遇到紧要关头，或者对叶清欢的思念无法抑制时，她才会站在这里俯瞰中山公园路旁长排的翠叶，回想和她之间的点点滴滴。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重新拥有面对黎明的力量以及孤军奋战的勇气。 大概待了半小时，手机铃声响了。 顾之薇瞥了一眼，是林巧巧的电话，接通打开了免提。 “顾总，是我，嗯……现在有空吗？” 林巧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却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什么事。”顾之薇淡淡道。 “关于上次和明总吃饭，谈了福利院那块地，有些情况想当面跟你汇报。” “现在？” 顾之薇抬手看了一眼时间。 “可以吗？”林巧巧请求的语气更加强烈了。 “地点。” “我在公司马路对面的情侣餐厅，今天……” 顾之薇眉头微蹙挂了电话，随手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走了。 …… 这家情侣餐厅近来很受欢迎，许多年轻人都喜欢来这儿求婚或者告白。 是以，她之前提了几次，顾之薇都没有搭理。 “顾总，你来了。” 林巧巧喜出望外地站在餐厅楼下，手上拎着一个冰淇淋蛋糕。 穿了一件深海蓝的挂脖吊带裙，和顾之薇的红西装看起来很是相配。 看得出来，她对此很有心得。 平常很少放下的长发，此刻正松散的披着，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 不时有男性客人驻足，瞒着女伴用眼睛上下悄悄打量一番。 “今天你生日？” “嗯，我今晚包了二楼。” “走吧。” 林巧巧甜甜的笑了笑，伸手想要去揽她胳膊，却被她巧妙地避过了。 这家情侣餐厅顾之薇没来过，但是听顾天薪说过，包场的费用一个小时十万，整晚基本起价五十万。 看来林巧巧的钱包比她预估的还要厚实。 “二位这边请。” 楼梯口七八个清一色的男侍应生早就恭敬地侍立在侧，其中穿着格子西装的侍应生主动上前接过了林巧巧手中蛋糕。 踩着红地毯，一层层水晶珠帘掀开后，悠扬的小提琴声便伴随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飘入耳中。 顾之薇：“……” 这女人是疯了吗，她以为自己是要上台拿奥斯卡小金人？ “林小姐，恭贺您生辰喜乐！” “祝林小姐生辰喜乐！” 落座后，侍应生边倒上香槟边祝福，紧接而来的就是外面一叠声的祝福响起。 “谢谢。” 林巧巧眉目含情地看着支着下巴的顾之薇，此刻幸福的像个热恋中的女人，笑容显得异常乖巧。 习惯性环顾一圈这里的环境，确定比较安全后，顾之薇笑着从怀里掏出空白支票，刷刷几笔签上大名，推给她。 “生日快乐！抱歉，不知道你今天生日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这算是我一点心意，不要嫌弃，喜欢什么自己买。” 林巧巧一愣，话还没出口，顾之薇已经转头对侍应生道，“今晚林小姐所有消费都记在顾先生账上。” “顾总，不用，我……” 顾之薇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这些，“反正到最后都是蓝月买单，你知道，我对员工一向是很大方，就当是公司给你辛苦工作的奖励。” 顾之薇一句话就将她今晚所有的处心积虑撇开了。 她来这儿是纯粹为了公司，和她没有半点私情。 顾天薪是这里的常客，侍应生一听就知道是哪位顾先生，立马点头应下。 “顾总，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 绝情？无情？ 顾之薇对她本来就没有情，这些年自己刻意制造的暧昧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高傲？ 她从来都是这样，说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有些自取其辱。 后面的词语她想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说出口。 最后也只是轻轻道了声谢。 “这里不用你们，都下去吧，林秘书，可以许愿了。” 顾之薇谢绝了侍应生的帮助，插上蜡烛，拿起打火机点燃。 “顾总，这样的日子，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吗？”林巧巧苦笑，“就当是满足我的生日愿望。” 顿了顿，顾之薇眼眸低垂，“我只是不希望你抱着不可能的幻想。我心里只有她，很多年前你就知道了。而且，当初你帮苏慧歆设计害她，虽然是被迫，我也无法原谅你。” 在青阳读书的时候，她原本计划好了要向叶清欢告白。 结果，一个插满针的娃娃差点断送了她们所有可能。 至今她都无法忘记叶清欢那张苍白痛苦的脸，写满了破碎。 如果不是苏慧歆意识到自己将永远困在精神病院，把所有事情都讲了出来。 她也不敢相信，林巧巧这副逆来顺受、纯良的面孔包藏的恶毒。 也许对自己是有几分真心，起初也把她当朋友过。 但是一想起当初叶清欢救过她，她反而恩将仇报，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全心相信这样的人。 这句话算是彻底断了林巧巧的痴心妄想，烛光下，她含泪许了愿望，抬手抹去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身不由己，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生活的不幸不能成为你迫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顾总今天赏脸来，应该不会是善心大发抽空来陪我，有什么吩咐直说吧。” 林巧巧笑着徒手掐灭了烛火，眼里的柔情尽散，这一刻她也是厌倦了自己不断讨好样子。 尤其面前这个人，心就像是铁做的一样。 “你跟明英堂睡了，他答应娶你的话真假难辨，但我相信如果你愿意的话，凭借你的能力一定可以做到。只要你替我分化他和秦某人的关系，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真正进入富豪圈。” 顾之薇轻描淡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林巧巧神色一滞，搓了搓手指，心彻底凉了。 “如果我说，他给我下药了，你会相信吗？” 顾之薇眉头一皱，实在不愿意把他们床第之欢的淫词浪语拿出来给她听。 她是觉得只要撒泼耍赖，装装可怜，自己就像那些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样？ 顾之薇的沉默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划破了她所有伪装。 林巧巧猛得给自己灌下几杯酒，自我放弃似的大笑，“男人这种东西，最是不能管住下半身，不管多大年纪，给个洞就钻。 你心里……应该也是希望我这样做的吧。明英堂这个老色鬼，玩了我整整三个小时，才肯签了合约，把那块地转让给蓝月集团。我在你们这些有钱人心里，说到底还是一个工具、玩物。” “我从来没有让你这么做。这些年，知道你不容易，所以给你远超实际的工资，让你在蓝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连你篡改精神病院的来访记录，违背我的命令，假冒我的名义让医生给慧歆换药，让她染上毒瘾以至于苏宏恨我入骨，几次三番害蓝月，我都没有和你计较。因为我知道，一旦他知道不是我动手，你必死无疑。” 林巧巧冷笑道：“我以为这样你会更高兴，我就是……想讨好你而已。” “别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许多事情，最后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顾之薇扣住她手中的高脚杯，提醒她。 “是呀，怨不得别人，谁叫我出生低微，穷人家的孩子，我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了，你看不上我我不怪你。” “穷人多的是，也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还留我在身边？” “我是个生意人。” 这句话无疑给了她沉重一击。 “所以，我该庆幸吗？” 林巧巧伸手勾了一抹蛋糕，舔了几下，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她，似乎是醉了。 “顾之薇……你知道我从读书时候起就喜欢你了……从你……” 林巧巧连打了几个酒嗝，脸颊微红。 “从你第一次出现在图书馆，踹飞苏慧歆的时候，从你为我母亲赎回店铺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这么些年……我为你出生入死……可你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 “救你的人是清欢，我当时护的人是她。” “我不管！” 顾之薇钳制住她上下乱摸的手，眉头拧成了麻花，“林秘书，装什么醉，我可不是那个老色鬼，别说这一瓶酒，我想再给你十瓶，你脚都不会打一下滑。” 林巧巧却卯足了劲儿往她身上贴，疯狂撕扯起她的衣服。 “顾之薇，你不是喜欢女人，你看看我，摸摸我……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林巧巧脸上，她摔倒在地，痛哭流涕起来。 “你给我清醒点！” 顾之薇恼怒地整理了下衣服。 “我喜欢你有错吗？” “别再说喜欢我，我觉得恶心。你要是想通了，就回复我。这几天先在家休息一下。” 第75章 秦雨的决定 常安市某海岸小岛。 “我告诉过你不要轻举妄动，就算情报小组现在不听我的，但是给我一点时间，一定可以驯服他们，大不了挖出谁是真的 夜莺后杀了。 为什么把整个情报站都炸了？ 所有资料全毁，这下子连张老头那些没有挖出来的情报人员分散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秦国栋气急败坏地指着窝在沙发的人骂，胶鞋踏在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明英堂扶额叹息，“我都说了不是我们的人干的，至少我没有安排人。 这次明家奉了德川将军命令重新进入常安市，就是为了协助你拔除顾家的势力。 一个月后会还有一批帝国最好的武士搭乘美国人的肯尼迪号邮轮前来。我们合作的诚意十足。” “那就是你们家老太太动的手，总不能它自己就炸了！” 明英堂迟疑了几秒钟没有作答。 “老太太这几年脑子逐渐有些糊涂了，但……应该不会。” 秦国栋依旧不信，焦躁地来回踱步，“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们为了拖我下水，自作主张谋害顾悦，常安的形势不会这么被动，顾之薇和顾天薪这些年也不会死咬着我不放。 还有中央派来的特调员，那个苏辞，时不时就到我那儿串串，像条疯狗一样到处乱嗅。” “现在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姓苏的走不出常安，你放心。就算他往上报，上面也有我们的人。对了，云漫溪，你还没找到人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体，恐怕是落在顾之薇手上了。她可靠吗？” “她是亲眼看着小伊死在骷髅岛，没人比她更恨顾家。” “你们可真够狠的，亲女儿活的时候利用，死了还不放过。” “为了帝国，我们随时准备赴死。”明英堂似乎想起了什么，摸了摸下巴，眼神猥琐地瞥了一眼他，舔了下嘴唇，“这点咱们倒是同一种人。” “你！！”秦国栋脸上有些挂不住，咬着牙压低声音，“都是你们陷害我，我是被迫的。” 明英堂摆摆手，不想再跟他逞口舌之快，“张老头的死讯你打算什么时候传出去？” 嘭！ “谁？” 明英堂从沙发上猛然跳起来打开门，看见一个女佣人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不住求饶，水桶倒在一旁，污水湿了半边身子。 不过她喉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个哑巴。 秦国栋上过战场，反应异常敏捷，迅速掏出手枪上膛对准了女佣。 “别杀人。我这地板的材料都是从富士山辛苦运来的，低贱的血沾上了会有臭味。” 明英堂挥了挥手，示意女佣人继续擦干地板，就要把门重新拉上。 女佣人劫后余生，重重的磕头谢他不杀之恩，滑稽可悲的模样引得明英堂连连发笑。 只是脸上的喜悦还没有消失，谁知下一秒，秦国栋就叩响扳机。 子弹贯穿女佣眉心，血浆溅了明英堂一身。 不远处几个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女佣纷纷“呜呜”求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明英堂一脚踹开女佣人尸体，撕下被弄脏的衣摆，“这些人全都动过刀子，听不见也不会说话，外面有我们的武士把守，安全得很。” 秦国栋收回手枪，这才放心的重新坐下，“常安商会那些老顽固都是顾悦曾经的部下，你们清理的速度倒挺快。 我的人也已经顶替上去了，只是要完全掌控常安的经济还需要点时间。 那两个外马手艺不错，暂时让他们潜伏，等顾之薇没用了……你知道的。 你这次抓了个活口，审问的怎么样？” “除了交代自己是夜莺，其他什么都没说，连名字都没问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听说骨头硬得很，各种刑具用过去还没有开口。怎么，有兴趣？” 日本人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是死在刑具之下，就是选择了叛变。 更何况只是女人，这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秦国栋冷笑，“怎么可能，夜莺的身份无数个，谁都可以说自己是夜莺。 但真正哪个是夜莺只有张老头一个人知道。 还是我去看看，得把张老头留的刺全部拔了我才放心。” …… 嘀……嗒…… 嘀……嗒…… 嘀…………嗒………… 嘀嗒嘀嗒！ 嘀……嗒…… 几乎完全封闭的空间里，一个长相刻薄的女军人抱臂站在受刑的女人身边。 不是为了给她施加肉体的痛楚，就只是为了不让她有任何死去的可能。 时不时会有一滴水落下，声音有大有小，时间间隔有长有短。 无尽的黑暗里，人的听觉被无限放大，眼睁睁看着头顶，不知道那一刻水会落下。 不少人都被这乍看不起眼的刑罚逼疯。 她已经坚持了两天两夜。 “怎么样，这水刑的滋味不好受吧？早点说就可以早点解脱。” “我就是……夜莺……” 女人目光看起来已经有些混沌，嘴里依旧嘟囔不清的坚持着。 “好，我就看你能坚持多……” 一只口箭悄无声息的正中女军人脖子，她便应声倒下。 皮肤黝黑的女佣放下水桶，从嘴里吐出一个刀片，来到受刑的人身边，想要替她解开身上的锁链。 “小雨，我来晚了。” 秦雨动了动眼皮子，鼻翼微颤，认出了来人。 “别动，叶组长，叶姐姐，是你来了……” 秦雨垂眸，混沌的双眸微亮。 “为什么不听话，我不是让你待在顾之薇身边等我回来带你走。” “还是你的伪装最天衣无缝。” 秦雨笑着偏头，见她袖子边有血迹，眼神立马变了，“叶姐，你受伤了？张校长有消息了吗？” “没有。别人的血。”叶清欢眼前闪过方才女佣人惨死的画面，眉头皱了皱，隐去了心里流淌的苦涩，“张爷爷……我还在找他，你不用操心。” 秦雨这才放下心。 “你是太久没关禁闭了。我的话都不听了。下次再这么胡闹，我以后出门执行任务不给你带零食了。” 叶清欢声音带着些哽咽，明明是责备的话却听得她更加高兴。 “姐，我找到他了。你答应过我，会让我报仇，这次我一定能够杀了他。” “是谁，”叶清欢脑袋轰的一下，咬了咬牙，“告诉我，我去替你杀了他。” 叶清欢冷着脸继续解她身上的锁链。 乍看以为是拳头粗的铁锁，谁知反复缠绕在一起竟有数十条，分不清头尾。 秦雨忽然哭了，这些年执行任务无论多么艰难，叶清欢手上从不沾染人命，可是，她现在要为自己杀人。 “叶姐，谢谢你，当年是你给了我一条命。但是，我一定要亲手报仇，你走吧，我扛得住。” “闭嘴。” “对了，薇姐说她想你了。” 叶清欢手上动作一顿，轻轻应了一声“嗯。” “见到薇姐，记得让她在办公室给我也买个沙发。还有辰姐公司的零食，我还没吃完。最好吃的都藏在薇姐办公桌下面的保险柜了，是给你留的。” “别说了，留点力气，我会带你走。” 叶清欢转身去摸那女军人身上，幸好在她胸前有一枚徽章，眯着眼睛掰直了针又重新埋头她身上的锁链，专心致志地拨弄起来。 “姐姐，你听我一次吧，” 秦雨带着哭腔请求，见她也是铁了心，只好咬唇挣扎了下，铁链发出较大的叮当的响声。 头顶立即传来杂乱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你是不是疯了！” 叶清欢急了，眼睛湿红，手上一刻也不敢松懈。 “快走！” 秦雨拼了命的摇头要她走。 脚步声混杂着枪支上膛的声音越来越近。 “答应我，活下去！” 叶清欢只好拎起地上的捅，低垂着头，转身隐匿进了黑暗。 “姐姐，我也，想你了……” 第76章 嫂子?呸! 凌晨的时候，顾之薇就接到了林巧巧回复，协议达成。 她是个聪明人，很清楚选择什么对自己最有价值。 与其守着看不到希望的顾之薇，白费力气，还不如抓住眼前唾手可得的豪门。 林巧巧拿着顾之薇给的蓝月集团半真半假的账目，很快就获得了明英堂的信任。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远超过预估。 顾之薇百无聊赖地翻看她和明英堂出双入对的照片，心里默默盘算着明家老太太什么时候才会出面。 想起奶奶客死异乡，她现在都有些抑制不住想要看那老婆子发疯了。 这些年一直潜心等待机会，她想象过无数种雪恨的方法，都没有这次来的更有趣。 “你都看了十分钟了，我说的话听没听到？”顾培靠着门不耐烦地催促她。 “行了，看在你为我费心了两年，总算是找到叶倾城，我答应见一见未来嫂子，最好不要是什么奇怪的女人，省得浪费我时间。” 顾培高兴坏了，“我保证你见到她第一眼就会喜欢上她。” 顾之薇一脸嫌弃，对他过度的自信表达了充分的鄙视。 “你们俩才认识多久你就爱到非她不娶。” 顾培身高一米八五，瘦高白净，本来就有些男生女相，这会儿想起自己的艳遇，脸上就更加羞涩了。 “时间不是问题。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顾之薇：嗯？？ “刚回国的时候，她说在机场听到有人叫顾总，莫名其妙，一抬头就发现了我。其实我那时候也看到了，并且对她一见钟情，本来想问联系方式，转眼她就不见了，我伤心了好久呢！ 前几天我们俩居然一起出现在秦彬妹妹的洗尘宴，她就主动搭讪我了，你说巧不巧。” 秦彬是秦国栋的独生子，和顾培这个从福利院收养的大少爷不同，是名副其实的少爷，军二代，从小养在国外。 两个人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就认识了，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至少，据顾之薇了解，秦彬对自己这个二愣子哥哥是百依百顺。 “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 “她真的很漂亮，而且气质出众，除了有点冷冰冰的，其他堪称完美。” 近乎完美……顾之薇听完不禁想起了心底的人。 顾培边说边回想，夸到天上有地上无，馋得都要流口水了。 “得了吧，就你那眼光，看到头母猪都乐半天，以为是嫦娥下凡。” 顾之薇左耳进右耳出的听，懒得多费唇舌。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喜欢她，晚上家宴你得回去，我求了她好久她才答应，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跟她告白。舅舅也答应介绍舅妈给我看看。” 顾之薇收了桌子上的照片，弯腰打开办公桌底下的保险柜。 满满的一柜子零食掉了出来。 沉默突如其来。 秦雨已经消失一个星期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撬开了密码。 和叶清欢一样，忽然之间就无影无踪。 听到动静，顾培也凑了上去，惊讶道，“小薇，你这是什么稀奇玩法，居然把零食放保险柜，里面包的是金子吗，我看看。” 恰好这时候手机响了，顾之薇神色凝重地瞥了一眼，对顾培说道： “你先回去，我马上下来。” “好好好，你动作快点。” 等他一走，手机那头就传来苏辞急切的声音，“顾长官，明家老太太动身了。另外，根据可靠情报，一个月后肯尼迪号邮轮会带着一批伪装好的日本武士进入常安。” 这可真是大事不妙，最近常安商会大换血，对蓝月造成了不少影响。 甚至有些不好的传言开始流窜，市民人人自危，市面上流通的米面粮油一度开启了哄抢的局面。 自从情报系统被毁，为了维护常安的日常秩序，她已经把身边能用的人全都派出去，可惜直到现在杀手也没有抓到。 不但没抓到，连蛛丝马迹都没寻到。 她成天大小会议不断，到处扑火收拾烂摊子，实在分身乏术。 “夜莺远比我想象中来的有用。” 能够重新联系上夜莺，并且探得这样关键的消息真是太好了，她一个人比自己重金养的一堆人还有用。 “顾长官！”见她还有心思不慌不忙的开玩笑，苏辞更急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都知道了，回家再说。你有半个月没见到舅舅了吧，他昨晚回天尚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顾天薪出走东南亚半个月，回来竟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他受伤了？” “死不了。” …… 顾之薇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顾培正守在门口东张西望，显得有些焦躁和急切。 “小姐回来啦，”王婶快速跑到门口接过她手中的外套挂好，“先生他们已经在客厅了。” 顾之薇点点头，忍不住停下脚步，顺着顾培的视线望了望，“人还没来？呵，还没进门架子就这么大。” 顾培白了她一眼，干脆走远一点等。 顾之薇浅笑，径自窝在沙发上。 顾天薪右手打了石膏，怨念深重地盯着顾之薇，对她提前透露消息很是不满，本来他想在家里养好了再见苏辞。 苏辞则顶着一张黑锅底的脸，对他时不时爆发出的冷笑话毫不理睬。 “王婶，客人约的几点到。” “回小姐，还差两分钟。” 顾之薇便合眸靠着沙发休息，直到客厅响起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她才懒洋洋地掀开右眼皮看了眼时间，分秒不多。 顾培嘿嘿笑着像个佣人在前边引路，边走边回头看看，“舅舅，小薇，苏先生，我隆重介绍一下，这就是叶小姐！” 哗啦—— 一叠衣服摩擦声响。 沙发上原本各怀心事的三个人恍若白昼见鬼，齐刷刷站起身盯着顾培口里念叨一晚上的叶小姐。 “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顾培高兴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小薇，惊不惊喜，我就说你第一眼看到她就会喜欢上她的。” 顾之薇：用你说什么废话。 叶清欢今晚穿了高叉的月白色改良旗袍，将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一头卷发慵懒地散落肩头，遮掩了不少冷意，整个人显得十分温婉。 “顾总，久仰大名，”叶清欢满怀歉意地鞠躬，然后主动向顾之薇伸出手，“让各位久等了，抱歉，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顾之薇愣愣地盯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人不带半分情感的笑容，以及她葱白一样纤细的手指…… 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叶清欢再出现居然会是以她未来嫂子的身份。 我呸，什么狗屁嫂子，不可能！！ 顾、苏二人见到叶清欢，心知肚明的对视一眼，立刻警惕心拉满。 消失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她到底想干什么…… 顾培赶忙接过她手中的礼物递给王婶，还特意叮嘱要她放好。 “你们这是怎么了？” 叶清欢猝不及防的出现，除了顾培，其他三人都是毫无防备的承受了一波超强瞳孔地震。 顾天薪张了几次嘴，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说的女朋友？” 叶清欢疑惑地看向他：“……” 顾培脸上飞红，猛咳几下，扯了扯他袖子，“舅舅，你这样太失礼了，叶小姐还没答应呢！” 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顾之薇狠狠瞪了顾培一眼，就差没抬脚踹他了。 “小姐，可以开席了吗？”王婶提醒道。 桌上菜满满一桌，全都盖着。 大家都在笑，可是气氛总觉得相当诡异。 王婶和两个服侍用饭的佣人全都屏息凝神，双手交叠着站在边上。 顾之薇点了点头，直接忽略了顾培期待的眼神，笑着拉住了叶清欢的手，用力包裹在掌心就往餐厅走。 “听顾培夸了一晚上，总算见到活人了，看不出来叶小姐品味真是奇特，慧眼识人。” “顾少爷心性纯良，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叶清欢早就知道自己是挣脱不了，便随她揉捏，心里风起云涌，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顾培挠挠脑袋，夹了个排骨放她碗里，“叶小姐，尝尝这道醉排骨，是王婶的独门手艺。” 还没等她动筷子，顾之薇就半路截胡，一口吃了。 顾培还是不死心，又夹了一块，和顾之薇较上劲儿了。 苏辞：“……” 顾天薪：“行了，还吃不吃饭了。” 然后一口吞下苏辞喂的里脊肉。 “舅舅，你不是说要带舅妈给我认识，人呢？我们不等她会不会太失礼了。” 顾天薪嗯哼几声，怯怯地瞥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苏辞。 “顾少爷如果是说顾先生的爱人，那么，应该指的就是苏某人。” 顾培瞅了瞅顾天薪那张从小就令他毛骨悚然的脸，缩了缩脖子。 结结巴巴道：“舅，舅妈好。” 苏辞：“……” 顾之薇：“听顾培说叶小姐刚回国，还没找到地方住，不嫌弃的话，先住这里吧，天尚房间多的是。” 顾培也在一旁帮腔，事情简直进展的超乎想象，他现在忽然觉得顾之薇的脸看起来闪闪发光。 “小薇说的对，叶小姐千万别客气。” 叶清欢浅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之薇皮笑肉不笑的在桌下捏了捏她大腿，眼里都是火： 从前我求你你都不留下来，现在人家一句话你就答应了！！ 这一顿饭吃的，所有人都食不知味。 第77章 你好，夜莺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叶清欢在顾之薇的虎视眈眈下，泰然洗漱换衣服。 “顾总，我要休息了，可以请你离开我的床吗？” 顾之薇咕哝一声，装作睡着的样子，翻了个身子，用被子裹住自己。 床头小夜灯将房间烘托得十分静谧，如果不是叶清欢此刻表情过于冷冽。 恐怕任何人见了这样的氛围情趣，都觉得她们接下来的事情必得打上最全面的马赛克。 顾之薇看着是铁了心要赖在她这里了。 叶清欢走到床边俯身去瞧她，就算只是装的，但是莫名觉得她眉眼间刻了一份难得的安宁。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顾之薇听她语气带着些急躁，唇角一勾，突然伸出右手环住她脖子吻了上去，左手则紧紧扣住她腰肢。 叶清欢不自觉得颤栗了下，手下意识去推，却按在了一片柔软之上，赶忙又缩了回去。 这个变态，竟然没穿衣服！！ 她们隔着一件极为薄的吊带睡裙交叠在了一起。 就这么一眨眼的迟疑，顾之薇灵巧的舌头已经蛮横地长驱直入。 不知是深沉的夜晚过于暧昧，还是蓄积已久的情欲猝不及防的破土而出。 两个人呼吸都显得过于急促，拉扯之间已经在床上翻滚起来。 飞蛾扑火一般炽热难耐的吻，唇齿相交间留连的欲望纠缠，难舍难分。 忽然，顾之薇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就只这一下，叶清欢猛然清醒过来。 “嘶～” “顾之薇！！” 叶清欢眼眸发红，狠狠咬了她一口。 顾之薇一愣，不知为什么，她这样的神情，像极了从前…… 刚刚这瞬间的清醒，来不及伪装粉饰的娇嗔，她眼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她真的，忘记了吗？ 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么刚刚的纠缠，她的回应为什么那么熟悉，只是因为过去给她刻下的欢愉成了本能吗？ “清欢……告诉我……你是记得我们的……” 顾之薇吞咽几下口水，指腹轻柔地摩挲着她被欲火烧着的脸颊，声音里藏了太多祈求的意味。 还没有等到回答，叶清欢已经抬手将枕头下暗藏的麻醉剂打入她体内。 “顾之薇，我想起来了，”叶清欢哽咽，淡然笑着，眼泪夺眶而出，“你我之间，早在你决定离开我的时候，就被埋葬在八年前了。 是谁说爱是一种本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爱人。你知道爱上你对我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再也没有力量和勇气去爱任何人……更无法再承担剜心之痛。” 其实，她在离开天尚后，就去找了罗婷。 因为顾之薇，还是说因为自己总是不受控制的被她影响，这份无法抗拒的情感，让她对她们的关系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做出踏进罗婷的催眠室这个决定前，她在暗处跟了顾之薇三天三夜。 甩开了一波又一波她派出来的人。 顾之薇这个人，想要得到的，是不可能轻易放弃。 既然避无可避，与其去问粱辰她们，得到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还不如破釜沉舟的面对过去。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们之间的过往远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 一遍遍的重复分开的时候，一遍遍的凌迟早已麻木的心，想起来的全是那一刻的痛苦。 就算情有可原，那又怎样，她们之间又岂止是隔了八年，隔了一个解释。 顾之薇高估了她的坚强。 泪水失了分寸，一点一滴落在顾之薇身上，淋湿了她们的过往。 叶清欢替顾之薇盖上被子，换了衣服。 虚掩了门，确认顾之薇不会醒后，她屏息凝神，在黑暗中凭借记忆一点点摸索云漫溪的踪迹。 张水生去世，情报站被摧毁，秦雨被捕，她再一次陷入了孤身奋战的境地。 她不明白云漫溪为什么突然叛变，非得当面问个明白。 咔嗒—— 顾培从拐角的房间出来，冲她点了点头，悄声问，“叶组长，云漫溪，你确定在小薇手上吗？” 叶清欢眼眸暗淡了一下，“不会有错的。” “可是天尚这么大，我们怎么知道她把人藏在哪里。” 叶清欢沉默了会儿，回忆着有关顾之薇的点滴，她的生活习惯，从南宫家离开后去的每一个地方…… “叶组长？” “晚饭后她带我参观天尚，我大概记了一下各处，发现有个房间窗台的灰尘分布十分不均，就在三楼最左边。” “那里是老太太生前住的房间。”顾培声音裹了些湿润，“老太太最喜欢站在高处。不对……” “怎么？” “虽然小薇不可能让老太太的房间落下灰尘，但是她更不可能让其他人随便进入，更不要说拿来关人。” 二人沉默一会儿。 “顾之薇……不能用寻常想法，我还是要去看看。” “可是，密码怎么解决？”顾培回想了下，补充道，“老太太住处从前因为都是李爷爷守着，根本没有必要安装密码锁，可是我这次回来，发现小薇加了道锁。” “我先去看看再说，对了，顾先生他们对我防备得厉害，我们还是要小心点。” 叶清欢想起吃饭时他们俩的眼神，知道他们一定不会轻易让自己靠近顾之薇，所以这次她换了个方法。 机场遇到顾培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是自己人，还是张水生在离开之前偷偷把情报小组人员名单给她。 也许在那之前，他就知道有去无回了，所以才把一切托付给自己。 多亏了顾培的身份掩护，她才能正大光明的进入天尚和秦家。 “你放心，我在舅舅咖啡里加了足量的催情药，都是美国带回来的禁药，我用了一头牛的分量，他们这会儿估计连大炮轰进来了都分不开。” 叶清欢：“……” 他的脑袋是不是被美国的水土养坏了，算了，这下可以放开手脚了。 为了保险起见，二人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分头行动，叶清欢去搜顾老太太的房间，顾培负责随时策应。 摸黑上了三楼，果然有个密码锁，略微踌躇，她带了手套，输入顾之薇的三围。 说真的，估计全世界也只有她会用这种奇怪的密码。 “密码错误，连续输入错误三次，将进入自动报警程序，请重新输入。” 叶清欢懵了，看来是上次之后她有了防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清欢咬牙又试了试她的生日。 “密码错误，连续输入错误三次，将进入自动报警程序，请重新输入。” 黑暗中她的听力也变得异常敏锐，贴着门听了一会儿，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摩擦地面。 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额前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想了想，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蓝光笔，以及一个短刷，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清理上面的痕迹，希望能够获得一点点按键上残留的指纹。 大概过了五分钟，随着一声“嘀”，门开了。 叶清欢心情复杂的在门口愣了两秒钟，跨进了门。 砰，门忽然关闭，随之响起的还有顾之薇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来了。夜莺。” 第78章 试探 顾之薇将她紧紧抵在墙角，打开了夜灯。 香槟色低胸吊带裙遮掩不住春光流泻。 “你什么时候醒的？”叶清欢撇过头，装作无视她的恶作剧，环视一圈一眼便可扫尽的卧室，皱眉继续问，“你怎么到这的？” “没多久，你走了之后，王婶就进来了。” 顾之薇察觉到她耳根处一抹绯色，目光愈发清浅柔和，裹挟着无尽的怜惜。 沉默在微醺的夜里短暂停留。 多希望你不是夜莺，这样我还能幻想这些年你大概过的还不错，你身上那些伤不过是些意外。 顾之薇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天尚是老太太一手规划建造，这间房可以去往任何一个角落。” “你故意设计我？” 顾之薇低头，不置可否。 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缓缓划拨着，“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知道的，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我每一次靠近都是为了你。 可是，自打重逢以来，你每一次出现都不是为了我。 但我不在乎，只要还能抓住你，我都愿意。 叶清欢条件反射地咬住在唇边反复试探的手指，想要躲避她的撩拨，却被她死死捏住下颌。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沉郁的隐秘心事，此刻却分外清晰，明亮如白昼。 顾之薇一愣，直觉告诉她，叶清欢一定是想起来了。 可是……她不愿意原谅自己。 意识到这点，心脏揪疼得紧。 “云老师在哪，我要见她。” 顾之薇低头苦笑，果断拒绝了，半晌，眼里透着一丝狡黠。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云漫溪，最初是在我手上待过一阵子，后来被人劫走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叶清欢眼里都是挑衅。 顾之薇笑得更张扬了，抓着她的手就往心口按。 叶清欢一下子慌了，脸上的薄冰破碎，如嗔似娇，“你干什么！” “别紧张，就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信不信，我爱你的心意从未改变。” 明知道顾之薇顾左右而言他，叶清欢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隔着蚕丝布料是顾之薇沉着有力的心跳。 今晚，她眼里的情欲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直白，带着些许委屈和深沉的祈求意味。 叶清欢眼眸低垂，平静的心海风浪渐起。 “顾之薇，没工夫跟你瞎扯，既然不愿意告诉我云老师在哪，就让开。” 顾之薇自背后强行环住她腰身，不轻不重的在她纤腰两侧游走，头深埋进颈项，极尽温柔地在她锁骨间落下细密地吻。 叶清欢浑身一阵颤栗，只觉得右肩沉甸甸的，她薄唇触碰过的地方，如火燎过。 过去这么久，顾之薇依旧对她的身体的敏感点了如指掌。 所以，顾之薇这次才能恶趣味的把她的三围作为密码。 “清欢，留在我身边吧，趁着这个机会抽身，我会倾尽所有保护你，绝对不会再离开你。” “用不着。”叶清欢冷笑一声推开她，转身，泪落，“世上谁都可以对我说这句话，唯独只有你没资格。” “清欢，如果，如果你不再爱我，那么，”这几个字几乎是用尽全力，顾之薇心如刀割，抽了抽鼻子，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么至少，我比顾培有利用价值，利用我吧，我会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像我曾经答应你的，永不背叛你。” “别来烦我。” 叶清欢没有回头，关上门，和偷偷摸摸上楼的顾培打了个照面。 “叶组长，你这是？” “房间灰尘太大。” 叶清欢沉着脸，丢下一句，回房睡觉了。 只是，接近凌晨三点时，感觉枕头的另一边微微塌陷，拳头大的距离，顾之薇伸手抚摸她的背影，蜷缩着，一夜无话。 …… 叶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除了枕头上残留的一滩水渍，房间空无一人。 下了楼，王婶已经准备好一切。 “叶小姐醒了，快吃早餐吧。” 光凭味道，她就知道是顾之薇准备的，油条、豆浆，餐桌上是两个人的份，唯独座椅是空的。 似乎是注意到她视线，王婶笑着道，“叶小姐放心，小姐吃过了，是怕您不够吃不好意思说，交代我以后早餐都准备两份。 对了，您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准备。小姐晚上不回家吃饭，说是要和姑爷去公司对面的情侣餐厅。” 叶清欢手中动作一顿，“姑爷？” 王婶今天似乎特别高兴，脸上都泛着红光，兴致勃勃道：“哟，我们姑爷可是刚从美国学成归来，不仅品貌端正，还是秦将军独子，打小老太太就定下了婚事，小姐一直没点头。 秦少爷回国约了好几次，小姐也没搭理，不知道怎么，昨晚突然就想通了，真是太好了！” 叶清欢低声“嗯”道，默默喝了一口豆浆，觉得口中发苦，又倒了一勺白糖。 王婶见她脸色不太好，提醒道：“叶小姐，你糖是不是放太多了……” 叶清欢才意识到，一勺又一勺…… 放下杯子，索性也不吃了，“王婶，辛苦了，晚上我不回来吃饭。” “啊？” 望着她落寞离去的背影，躲在角落的顾之薇心疼之余不免嘴角飞扬，欢欢喜喜得坐在她的位置上，拿起她咬了一口的油条就往嘴里放，一脸心满意足。 王婶看得目瞪口呆。 挑挑拣拣的顾大小姐，居然吃了别人剩下的东西，这放在常安，无论什么时候传出去都是炸裂性的新闻。 “小姐，和秦公子的婚约，老太太不是早就取消了吗？咱们为什么要骗叶小姐，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顾之薇摩挲着玻璃杯口她留下的唇印，浅笑着对准覆上。 “好甜。” “叶小姐放了五勺白糖当然甜了。小姐，还是别喝了，我再给你倒一杯。” “你不懂。” 王婶：“……” 顾之薇反而笑眯眯地仰头一饮而尽，把叶清欢盘子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自己的那份一个也没动。 “王婶，以后叶小姐的早餐我都会准备好，你只要准备舅舅他们的就可以。” 王婶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姐，少爷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瞧着脸都肿了，两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眼圈乌青，昨夜里是出什么意外了？” 顾之薇憋着笑，捂嘴嘱咐道，“你最近多炖些补阳气的给两位先生。” 王婶连声答应，“小姐，南宫小姐一大早就气冲冲的来了，在客厅等很久了。” 第79章 云漫溪出现 “没说舅舅受伤了我要照顾他吗？” “说了，刚说完先生就走出来给开了门……” “然后呢？” “然后南宫小姐把刚运到的浴缸砸了。” 顾之薇：“……” 等了一个月才从德国空运来的…… 足够买下常安市一套别墅，南宫瑾这败家娘儿们。 算了，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了一个星期，也是时候面对了。 抽出湿巾擦了擦手，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笑了笑，往客厅走去。 “南宫，早啊，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 她一露面，南宫瑾就恶虎咆啸般地冲上来抓着她衣服，“漫溪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屁股没事了吗？”顾之薇卡住她双手，雷打不动。 无奈摊了摊手，“你这样我怎么跟你说。” 南宫瑾恨恨地把她推向沙发，自己则侧坐在边上，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被她惯有的狡黠遮掩过去。 “为什么不见我？你明明知道我对她……” 南宫瑾抿了抿唇，单手捂着脸。 这素面朝天的样子，顾之薇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了。 “她真的不在我手上，”顾之薇叹了口气，“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靠近你是别有目的，因为她，整个常安死了不少人。” 南宫一听，噌得跳起来，怒火冲天。 “别有目的……顾之薇，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惦记你的钱、你的身份地位？ 从小到大我几乎什么都听你的。打架陪你，闯祸陪你，你喜欢的、讨厌的，我都随你，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你现在来跟我讲大道理。” “你去街上看看，经济混乱后，现在人们是怎样惶惶不可终日。你南宫大小姐吃穿不愁，但是那些普通人，她们该怎么办？” 南宫瑾冷笑一声，“如果是叶清欢要从世上消失了，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之薇神色微凛，“清欢她把命都交出去了，绝对不会背叛国家和人民，她们不是同一种人。” “漫溪也不会是这种人，”南宫瑾重复絮叨着这句话，“你们休想冤枉她，她是那么温柔，对我、对那些素不相识的孩子……” “我跟你说不清，你要非这么想我没办法，总之，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顾之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你了，就算她不在你手上，你也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告诉我，否则，以后朋友也没得当了。” “南宫瑾，你真的假的，”顾之薇火气也上来了，“我们大家瞒着你还不是为了保护你，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 再说，你知道她在哪里又能怎么样？ 云漫溪是你喜欢的人，那些因为她死去的人就没有家人朋友吗？ 你知道常安经济崩盘，有多少人要失业，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我不管！”南宫瑾吼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卷入命案，你不清楚吗？如果不是那些人为了掣肘你，我会到寸步难行的境地？” “你能不能冷静点！” 顾之薇按住她，咬牙道，“留在南宫家才是对你最好的。 而且，南宫老太爷已经撤走对蓝月集团的一切支持，很快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了。你知道的，蓝月现在很困难。” 南宫瑾一时语塞，“爷爷他……” 顾之薇松开手，挨着她坐下，“你父亲在海外的生意亏口太大，是没办法了才回来，就为了从老太爷手中夺过产业。 你以为那个三流明星是爱你才缠着你？我劝你多少次，断干净，你就是不听，总是心软。老爷子说是你父亲安排的人。” 南宫瑾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我父亲要我……不，我，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儿。” “那又怎样，咱们从小看的骨肉相残还少吗？为了财产，人什么做不出来。 当年你母亲不明不白死在国外，老太爷借着我家老太太的支持，将南宫家的继承人硬是改为你的名字。 你忘了你父亲怎么做的？驱车几千公里，说是带你去玩，结果把当时患了自闭症的你丢下就跑了。 他一直在国外，不是因为想去，是我家老太太受托拿枪抵在他脑袋才赶走了他。 南宫老太爷老了，我家老太太没了，他从美国回来，你以为是专门为了尽孝？别太天真。” 南宫瑾惨然一笑，往事浮上心头，浑身力气被抽光了似的，耷拉着脑袋滑落沙发，跪在地上，抱着顾之薇双腿。 “所以，你该知道她对我来说代表什么，当年是她救了我，带我读书、陪我度过最难的时光。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小薇，你帮帮我，我一定要救她，家产什么的，我父亲想要就给他好了。 即便没有南宫家的支持，我自己也有能力给她带来富有的生活，我不贪心，真的。” 顾之薇蹲下身子，替她擦干脸上泪痕，耐心安抚，“南宫，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遇到事情就总是退让。有我在，谁都别想从你手中夺走一切。 云漫溪的事情，我现在暂时无法给你答案，但是我保证她只要在我手上，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你先回去等消息。” “你答应我的，别忘记了。”南宫瑾握着她的手反复叮嘱。 “王婶，派人送南宫回去。” 南宫瑾走后，顾之薇转身上了三楼，打开房门。 “是南宫？” 云漫溪神情淡淡道，齐腰长发半遮住白皙的面庞，透着岁月静好的温柔。 绝对看不出来，就在不久前她是跪着爬出火海。 “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傻瓜……” “你对她……有没有她想要的？” “我是随时准备去死的人，没有资格谈所谓爱不爱的问题。” 云漫溪避而不答，可是这样的逃避也不失为一种回答。 “清欢，瞒不住了，昨晚的事情她很快就会想通，一定会发现你在这里，我得让你换个地方了。” 云漫溪神色暗淡，“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你能告诉她们，我一直都是她们心里的人，从没有变过。” “我答应过南宫，不会让你死。” “我不死，叶清欢就得死，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现在的牺牲都是为了换来长久的和平。” “不会有这一天，在这之前，我会让他们先死。” 云漫溪淡淡一笑，“但愿吧。” “你也不能死。我不只是为了你，我不想失去朋友，更不想失去心爱的人。” 云漫溪久久晦暗的眼眸亮了亮，“张校长没有看错你，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给你了。 我会把常安商政两界日本人安插的名单带回来。” 顾之薇望着她的背影，顿了顿，迟疑一会儿，问：“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跟明伊是什么关系？” 云漫溪没有回头，侧脸贴着窗户，透过巴掌大的地方目送南宫瑾。 “明伊，是我亲妹妹。” “什么？？？” 这可真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们的家乡大饥荒，父母为了生存偷渡去日本，结果死在半路。 当时还有泰国菲律宾等其他国家的孩子，他们成了骷髅岛人体实验的材料。 可是我们俩是中国人，正好用得上，就被明老太太收养了。 说是收养，但其实只是为了把一些孤儿培养成他们的死士。 明伊因为聪明漂亮，擅长猜度人心，就成了明英堂私生女。 我们在日本生活几年后才回了中国。这就是顾老太太当年以为她是明英堂亲女儿的原因。 我一直躲在暗处协助明伊，你们之间的事情，她每天都会写下来偷偷放在我的鞋子里，所以，我全都知道。 后来的事情大概你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她是心甘情愿为你去死的，这些，我早就知道了。 谢谢你，真的，她唯一快活的时候就是在福利院生活的日子。” 顾之薇：“……” “你心里怨过明伊吧？” 云漫溪没有任何情感地笑了笑，“张校长找到我的时候，正好是在明家老太太找我之前，我就是这样，带着明伊的恨、我自己的恨，夹在中间，一路爬到了现在。” “我没怨她，我只是怪自己总是在重要的人需要我的时候，偏偏是最无能为力的。” 云漫溪长叹一口气，“是呀，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想要守护的人，真是……最大的悲哀。” 第80章 抉择 离开天尚后，南宫瑾就直接回了家。 回想起顾之薇那些话，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爷爷放弃蓝月集团。 急匆匆穿过长廊，恰好遇到了从佛堂出来的南宫彻。 南宫瑾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犹豫着喊了声： “父亲。” 南宫彻没带多少感情地扫了她一眼，点点头，“老爷子在诵经，有什么事情到茶室来说。” 南宫瑾低着头走在他身边，脑海里反复出现顾之薇的那些话，心头泛起苦涩的涟漪。 看着身边这个唤作父亲的男人，不禁想起母亲出国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安顿好了就来接你，别信你父亲那些鬼话。” 母亲早就模糊的脸，逐渐又变得清晰无比。 对自己曾经幻想过的，替他找寻过的诸多借口，突然觉得莫名好笑。 南宫彻也不管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南宫瑾，先一步进了茶室，吩咐杵在门口的南宫瑾烧水煮茶，自己则转入隔间。 南宫瑾低低应了一声，打开茶盘上的开关，水壶开始“咕嘟”冒泡。 等水沸腾了，南宫彻也出来了，手上拿了一个软木盒子，打开后放在她面前，里面是指甲盖大小的白色粉末。 南宫瑾不明白他的用意，问，“这是什么？” “我们南宫家的秘药，无色无味，一星半点就可以摧毁人的意志力，彻底被欲望的本能支配。” “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不是要给你用的，是让你给顾之薇吃下。今晚秦家大少爷生日会在月夕大酒店举办，是个好机会。” “想都别想，我要去告诉她。” 南宫瑾攥紧拳头断然拒绝，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还是低估了眼前的男人，他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 “云漫溪，你不想让她活着了？” “她在你手上？？” 南宫瑾起的太猛，一只白玉茶杯在桌面滚了两圈掉在了地毯上。 南宫彻没有回答，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又给她倒满，敲了敲楠木茶盘。 “你知道为什么老爷子处处护着顾家，躲着顾家老太太吗？” 南宫谨脚步顿了顿，坐下，背挺得笔直。 “顾老太太和爷爷奶奶是至交好友。” 南宫彻嗤笑一声，摇摇头，“你奶奶心脏出了问题，生命垂危，当时只有日本人手里有特效药。 那时候正好各方势力盯着顾家老太太，可是她却铁了心油盐不进，最后是咱家老爷子给顾老太太下了药。 可惜我母亲知道了，宁愿死也不吃，撑了三天没了。 老爷子觉得是自己作孽连累妻子，干脆把自己关进这个牢笼，终身自我囚禁。 顾家老爷子，后来被发现是亲日派，她亲手杀了。 顾家的女人心狠，咱们家跟顾家这么多瓜葛，你觉得她能把你当真朋友吗？” 南宫瑾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失声喊道： “不可能！顾老太太，她对我一直都很好，如果爷爷害了她，她为什么还跟我们来往。 还有爷爷，他，他不会的，他是很严厉，很古板，可是，他一直都是个好人。” 南宫彻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椅子扶手，语带嘲讽，“谁知道呢，或许在她眼里男人也不过是个借种的玩意儿，也就无所谓了。” 南宫瑾唇角颤抖得厉害，不可置信地盯着手里的药，红了眼眶。 “你只管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南宫家，有我就够了。” 南宫彻将药塞进她手里，逼她握紧了。 “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算没有南宫家，顾老太太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是必须选择联姻。 就好像顾之薇，没了秦家的婚约，还是免不了下一个。人会死，利益和欲望却是永恒不变，只不过换个躯壳承载罢了。” “我……不能对不起小薇……可是漫溪……” “别犹豫了，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是你动的手，你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姐妹。” 南宫瑾埋首膝间，眼泪控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 南宫彻得意地拍了拍她肩膀，眼里满是不屑。 这个女儿，和她那个死鬼母亲一样没用，三两句话就被唬得团团转。 这件事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他来说都是有赢没输。 老爷子快入土了，没有了顾家支持，只要南宫瑾再签一个放弃继承南宫家的文件，他就再也不用过漂泊的日子。 …… 一切如她们预想的，送云漫溪离开的车还没有到机场就发生了车祸，现场只剩下受伤就医的司机。 “小薇，你已经六天没去过公司了，所有事情都丢给顾培那个二愣子，常安上流社会都以为蓝月集团变天了。 公司资金运转出现了困难怎么不告诉我。 还有，你被迫辞去会长一职，如今蓝月集团在常安商会被挤兑得连一席之地都没了，你也一声不吭，你心里到底在打算什么？”顾天薪一进门就怒气冲冲的，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 顾之薇充耳不闻，瞥了眼茶几上摊着的常安日报，心里默默盘算着顾天薪重回东南亚的时日。 明英堂买了一批美国转道的军火囤在那儿，就等着混进常安，必须在他们动手前截下。 苏辞轻咳几声，提醒他冷静点。 “如果蓝月集团实在遇到困难，我可以向上级请示一下资金支持。” “苏先生，你觉得上面能一口气拨下五十亿？” 苏辞愕然，默默闭嘴了。 “五十亿？？”顾天薪惊诧，“怎么会突然亏空出五十亿！” “舅舅，你后天回东南亚，把所有军火从哈苏手上买下，我会尽快把十亿美元打到你账户上。” 苏辞瞅了一眼顾天薪，眼里都是担忧，“那些人可是臭名昭着的亡命之徒，器官贩卖，拐卖人口，诈骗，恐怖袭击……黑吃黑都是家常便饭，他一个人回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顾之薇淡淡道：“苏先生不放心就一起去吧。老太太放纵你们那么多年，别跟我说你连那群山匪都收拾不了。” 顾天薪尴尬地笑了笑，这件事他连苏辞都没有提过只言片语，“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之薇：“老太太临终前告诉我，她手上有一支武装力量，除了你，我想不出来还有谁可以替她管着。” 苏辞脸色一变，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薇，你说我晚上和叶小姐约会穿哪一套西装好？” 顾培独自从楼上下来，踩得楼梯噔噔响，手里拿着一堆高级时装店早上送来的十几套衣服挑挑拣拣。 顾天薪余光扫过她沉郁的脸，暗暗替他捏了一把汗：“差不多得了，我们都等你一小时了，你不就是参加个生日会，又不是参加结婚典礼。” 顾培双眼笑成月牙，盯着顾之薇的脸道，“毕竟是第一次和叶小姐出席公众场合，还是慎重点，不然连结婚典礼的机会都没了，是吧，小薇？” 顾之薇白了他一眼，怒道：“滚一边去。” 顾培目光追着她离去的背影喊：“小薇，你记得换身衣服，这么一身，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去送葬，太失礼了！” 第81章 刺杀(一) 从日落一直等到弦月高悬，墙上挂的时钟总算指向了八点半。 叶清欢坐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的看罗婷为自己打理妆容。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惜她的妆容每一次都是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 她讨厌被外貌束缚的情感，又或者说，除了她，这些年没有任何人能让她为自己的好皮囊感到欢喜。 唯独这次，她很庆幸自己有一张好皮，能让她杀人，也能让她救人。 “你确定他不认识你吗？” “我们从未见过，而且，我长大了，就算小时候在白鹭园见过，我也不一样了。” 罗婷点点头。 “好了。当真要在今晚动手？” 罗婷忧心忡忡地收拾着化妆包，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放弃。 叶清欢点点头，“今晚人多手杂，最适合下手，她一定会选这时候。我必须去。” “用美色做诱饵，你这样太危险了，就算他上钩，凭我们对他的了解，你就算甩开了那些保镖，也没有把握杀了他。我怕你到时候吃亏，要不算了，我们再找下个机会。” 叶清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站起身，“你知道的，时间并不能治愈所有的创伤，只有他死，才能救活她。如果我没回来，这之后，希望你能找机会清洗掉她的记忆，和梁辰一起收留她。” 罗婷沉默了一会儿，眼眶红了。 “你放心。可是，从这些日子的治疗效果来看，并不是很理想，她自残的次数和程度越来越严重。雏妓的经历和集中营的那段记忆，不是轻易能抹去的。” “我知道，她低估了那个人，只会白白送死。无论为公为私，我都得去。” 罗婷反手紧紧握住她，“要不告诉顾之薇，有她的帮忙成功概率会更高。” 她突然陷入了极度纠结，不知道当初给秦雨催眠套出她的这些计划给叶清欢到底对不对。 “不用了。” “你们……难道还没有和好吗？” 叶清欢沉默片刻，“这次，就当是我抛弃她，很公平。” “其实，何必怄气呢，你也是看惯生死的人，应该很明白，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有多么难能可贵。” “我知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替她搬走绊脚石，现在整个常安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我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活着对大多数人都更好。” 叶清欢扯了扯胸前的衣服，对着镜子努力笑了笑，卷翘的睫毛带着一丝魅惑。 罗婷知道说不动她，只得叹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首饰盒，里面是蔷薇花式样的银戒指，花心是一个小小的骷髅。 美丽的诱惑会带来死亡。 “这戒指里面暗藏的针头只有三枚，是张校长亲自为你打造的，你只要抚摸指环下凸起的地方就可以。针头全都用箭毒泡过，只要被刺中了，两秒内毒液就会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全身麻痹，这之后他会保留清晰的感官却无法反抗。” 叶清欢从她手中接过，戴在右手食指，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顾培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那个人都准备好了吗？” 罗婷点点头，“一切准备就绪，脸是百分百没问题。催眠效果很好，各方面也训练了，就是不知道实际上会怎么样，毕竟我也是头一次。虽然明家老太太上了年纪，却不是好糊弄的，多少还是冒险了。” “没关系，只要能撑到云老师拿回名单就可以。” 说话间，顾培已经在门口等着，三个人神色凝重的对视一眼，各自分头行动。 …… 月夕国际大酒店宴会大厅。 飞扬的音乐，酒杯的碰撞，绚烂旋转的水晶灯，政商两界名流贵胄云集。 秦国栋和夫人挽着手，端着高脚杯，身边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他笑得格外爽朗。 “秦将军好福气，才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儿，贵公子又学成归来报效祖国。 “哪里哪里。小儿那都是学着玩的，不成什么气候，以后还希望黄董您多指点。” 叶清欢眼睛不时扫过他身边，时刻留意周围动静。 视线之内，猝不及防闯进了顾之薇，不禁微微握紧了手中高脚杯。 和以往不同，她身边并没有多少人。 准确来说，她和秦国栋两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些往常撵都撵不走的人，此刻恨不得离她丈远。 顾之薇略侧低着头，手指百无聊赖地来回拨弄琴键。 独自站在钢琴旁，半扎的中发让她背影看起来显得有些清冷。 叶清欢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些许落寞。 她知道，蓝月集团如今举步维艰，所以，一定要成功。 “顾培，你终于来了。” “嘿，秦大少爷，生日快乐！晚上准备了什么好节目？” “老样子，满城烟火。” 秦少爷无奈笑笑，他长得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站在顾培身边，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秦少爷，生日快乐！”叶清欢笑着伸出手。 “这位是……” “漂亮吧，”顾培毫不吝啬地一顿猛夸，说得眉飞色舞，“叶小姐，我今晚的女伴。” 出乎意料，这位秦少爷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扯了扯微扬的嘴角，礼貌性的和她握了握手。 并不像旁边的宾客那样，从叶清欢出现，时不时目光就黏在她身上，甚至有的人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到她身上。 因为顾培，又不敢随便上前搭讪。 “叶小姐，今晚一定要尽兴，玩的开心。”秦少爷视线在她手上的戒指短暂停留，又重新落到顾培脸上。 三人碰杯共饮，顾培垫着脚搭在他肩膀，故作悄声问，“听说明总也来了，我怎么没看到？” 秦少爷抬头朝二楼方向给他使了个眼色，“一会儿下来，现在正和明夫人在一起。” “明夫人？”顾培装作吃惊的模样，“不是早就没了，怎么又来个明夫人，从没听过。” 二人偏过身子，稍稍远离一些叶清欢。 秦少爷低声附耳：“就是你们蓝月集团的林秘书，听我父亲说就等明家老太太来常安，就要举行婚礼，现在虽然还没公开，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顾培眼波流转，漫不经心换了个话题：“对了，怎么没看到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上次你们家宴秦将军不是说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让大家认识，她还怪可爱的。” “小雨从小就离开我们，受了很多苦，我父亲请了国内最好的罗医生一直在为她治疗，人多的地方不适合她，现在在二楼休息。你知道，我父亲对她很内疚，竭尽全力想要弥补，你可别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听到这番话，叶清欢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嘴角抽了抽，目光反复在二楼逡巡，看到身穿白衣的罗婷走过，心上一紧，时间不多了。 “秦少爷，生日快乐！” “陈叔叔，谢谢！我先过去打个招呼，你晚上别急着回去。” 顾培看着他的背影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叶清欢手已经挽住他的胳膊，“房间号。” “秦雨在202，明英堂在最后一个房间，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行，顾之薇在这里，你得帮我拖住她。再有五分钟就是秦雨接受治疗的时间，罗婷会帮我支开那些保镖，我现在得马上过去，分开行动。” “千万小心，不然小薇非得宰了我。” 叶清欢撇了眼正向自己走来的顾之薇，浅笑。 “顾少爷，我先去下洗手间。” 原本径直走向她的顾之薇，见她离开立即转变方向跟了上去。 “小薇，你来啦！”顾培快走几步扯住她，“怎么没换衣服，你这个人……” “松开，别逼我动手。” 顾之薇两指捏住他手腕，视线一直追逐叶清欢而去，人实在太多了，光线也不太好，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跟丢了。 顾培疼的龇牙咧嘴，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开个玩笑而已，你在看什么呢？” 顾之薇眼神此刻如鹰隼一般锐利，恨不得剐了他，“少他妈给我装蒜，别在这儿碍事，滚开。” 202房间，秦雨换了一套紧身衣，拉开抽屉从隔层摸出一把德国产的军用小刀塞进皮靴。 这还是叶清欢和她初次见面时送给她的礼物。 秦国栋监管她很是严密，无论在哪里都有人监听监视，有任何风吹草动马上就会有人发现，幸好她进秦家之前偷偷藏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了。 她要一刀一刀割下他的肉。 今夜过后，经年噩梦就可以有一个了断。 罗婷已经支走门口的保镖，只要电一停，她就可以将那魔鬼推入地狱。 秦雨笑着从茶几挑了一个草莓口味的糖果揣进口袋，细数着墙钟上行走的秒针。 “啪”—— 秦雨贴着墙，听到门松动的声音，欣喜叫道：“罗姐姐……你……” 在她伸出头的刹那，叶清欢手中的麻醉剂已经打入她体内，秦雨一头栽进她怀里。 叶清欢将她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拿走了她的军刀。 “你做事情总是这么粗心，我怎么放心。秦雨，从我救下你的那一刻，就把你当作亲妹妹，我不能让你去死还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信我，我一定会替你杀了他。” “姐姐……”秦雨手指捏住她裙摆，在失去意识前流着泪看了她一眼。 “睡吧，一觉醒来就雨过天晴了，我们给你准备了吃不完的零食。” 叶清欢握紧她的手，眼含柔波，摸了摸她额头，将她的手放进被子，转身向黑暗而去。 第82章 刺杀(二) 电灯亮起来的刹那，叶清欢下意识地捂住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眼前就多了十几个黑衣墨镜的保镖。 一个圆鼻头、身材五五分的男人从这些人身后走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叶清欢满脸惊恐的双手抱胸，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信号，警惕地上下审视，“你是？” “什么？” 叶清欢对他的反应表现出一头雾水的模样，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号，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我是秦少爷的朋友。我可能走错房间，刚刚停电我正好在找前往露台的路。” 明英堂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视线在这个穿蓝色抹胸吊带短裙的女孩身上无所顾忌地侵略。 尤其是看见她两条白皙笔直的腿时，眼睛都亮了。 脸上原本因为停电带来的不悦烟消云散。 这时，又有操着日本口音的两名保镖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明先生！”保镖鞠躬，确认了他的安全。 “小姐，请你离开这里。” 叶清欢眼睛里堆满了歉意，还夹杂着弱女子的惊恐。 再次低头欠身，表示了自己不是故意闯入，脚尖向外做出准备即刻离去的姿态。 “等等！” 明英堂摆摆手，厉声教训了身后保镖，“你们先出去，我没叫你们不许进来。” “那夫……” 明英堂连忙打断，“我说的话没听到？” “是。”两名保镖讪讪地退下。 “小姐，这儿最适合看夜景，听说今晚有满月，不介意的话，我回房间拿瓶珍藏的酒就过来。” “劳烦了。” 明英堂表现很绅士，侧身为她开了门。 这个露台几乎是悬浮在酒店半空，没有任何落脚点，要想跳下逃脱绝无可能。 也就是说，门关上的那一刻就成了密室，除非她能顺利踩着他的尸体离开，否则——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咔嗒一声，叶清欢注意到门关上了。 皮鞋踏着大理石的声音逐渐靠近。 她身子微微依凭着白玉栏杆，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右手大拇指不住地摩挲骷髅花心。 多少次出生入死，她手上从未沾过血，饶是做了心理建设，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心里还是不免惶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小姐，久等了！” 明英堂端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便斜靠着露台栏杆。 “谢谢！” 夜风缓缓吹动，她抬手将鬓边碎发撩向耳后，给了他一个乖巧有礼的微笑。 罗婷分析过他的人格特质，比起坦率地放浪勾引，欲拒还迎反而更容易吸引他的注意。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谈笑风生里，她每个精心设计的小动作，都在逐步拉进他们的距离。 “明先生，这儿似乎是不对外开放的，能欣赏这么棒的夜景，托您的福。” “再过三分钟，整个常安会比白天更闪耀。” 叶清欢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烟火表演，一晚上耗资百万，儿子终究比女儿金贵。 女儿可以在十五岁的年纪就送给别人当作筹码，不顾死活。 “秦将军真是个好父亲。”叶清欢晃了晃酒杯，眼眸微眯，调整了下戒指。 三分钟…… 垂眸，轻轻摇动手腕，酒色滑过杯壁，里面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叶小姐不喜欢这酒？” “怎么会，”叶清欢笑着抿了一口，“不知道明先生平常空闲了都做什么？” “明某人就是个富贵闲人，骑马，打高尔夫，读些书，曾经还研究过手相。” 感受到落在手背的视线，叶清欢浅浅一笑，“这些不过是子虚乌有的，没想到明先生这样学贯中西的人也会相信。” “叶小姐，明某人替你看看怎么样，”明英堂忽然抓住叶清欢手腕，“这戒指……很有特色。盛放的花朵和死亡完美结合，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师？” 叶清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我一位朋友赠送，若是明先生喜欢，我可以把他介绍给你。” 明英堂轻笑一声，别有深意的将视线转移到她脸上。 “柔若无骨……肤若凝脂……气质出尘……叶小姐这样的美人不多见了！” “明先生过奖了。” 叶清欢强忍心中厌恶，若不是这张笑脸挂的久了，成了习惯，她恐怕会…… 明英堂此刻眼神分外缱绻缠绵，右手食指关节在她戴着戒指的手来回摩挲。 叶清欢屏息凝神，黑夜掩藏了她所有情绪，心中默数：十、九…… “你知道……缘分这种东西很难遇到。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跟我来这儿吗？” 一。 “为了让你死！” “嘭！嘭！嘭！” “咻——” 震耳欲聋的烟火声，漫天流光溢彩，将深沉的夜照得透亮。 同时将叶清欢褪去伪装的獠牙照得无所遁形。 “咔！” 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 叶清欢看着被桎梏的右手，吃痛得瞪大了眼睛。 明英堂眼里尽是轻蔑，一只手掐住她脖子往栏杆上撞去，另一只手掰弯她的大拇指。 “这儿的景色真的适合做些特别的事情……哈哈哈哈……” 背脊传来剧痛，叶清欢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隐藏的很好，一颦一笑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但是，恰恰因为太让我心动反而不真实。 漂亮的女人我见多了，她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欲望，你的眼睛里太干净。 除了要我的命，我实在想不出你靠近我的理由。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叶清欢一声不吭。 明英堂加重了手上力道，叶清欢上半身几乎是悬在外面，夜风呼呼的往耳朵里灌，血液直冲脑门。 “你这么漂亮，我也是真的舍不得杀你，但是我可以把你卖去金三角，你这样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别，好，我说。”叶清欢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是吗？” 明英堂哂笑着拉回她，但顺势就折断了她右手食指，将她重重丢在地上，顺势抡起椅子用力砸在她身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风中宾客的欢呼异常刺耳。 叶清欢双眼充血，死咬着唇瓣硬是没有叫出来。 明英堂嘲笑道：“真令人意外。” 叶清欢几乎是动弹不得，全身上下都被剧烈的疼痛包裹。 她能明显感觉到肋骨断裂后扎入肺腑的痛苦。 这时候，明英堂伸出手将她拉起来抵在栏杆上，双腿紧紧禁锢住她。 “嗯……” 叶清欢红着眼闷哼一声，夜风微凉，她脸上却渗满了汗水。 “噢？” 明英堂饶有兴趣的盯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丢掉了她手上戴的骷髅戒指。 “抱歉，你手上这东西，似乎有些危险。疼的话，你可以哭，也许会好过些。” 叶清欢笑着让眼泪倒回去，“都是要死的，何必多一份笑话。” “说吧，是谁……” 明英堂贴着她耳畔，低沉的声音瞬间埋没在绽放的烟火。 “你……你……” 明英堂颈动脉的血瞬间喷薄而出，都来不及捂住整个人就像后倒去，翻白的眼珠死死瞪着天空接连绽放的烟火。 叶清欢吐出口中沾血的刀片，浑身被抽走了骨头一样倒在地上。 用尽全身力气尝试着往前爬了约莫一米，终于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再也没有力气向前了。 明英堂再狡猾又如何，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能仅凭借骷髅戒指的机关取他性命。 相反的，这不过是故意卖给他的破绽。 这蔷薇花的骷髅，是要狠心置自己于死地，才能有一线生机。 “秦雨，姐姐答应你的都做到了，所以，好好活下去。” 叶清欢喃喃自语，万分吃力地抬眼看向紧闭的门。 她知道，一旦这扇门打开，守在外面的保镖就会冲进来。 “顾之薇，你看，我们终究还是……不得不错过这一生。我原谅你了……连带我的份……好好活下去。” 叶清欢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逐渐失去了意识。 嘭—— 伴随着巨大的烟花绽放，顾之薇踏着门闯入，徒手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保镖破布般仍在地上。 “舅舅，都扔去喂狗。然后把他拆了，一节，一节，送给那老太太。” 第83章 顾培离开 罗婷来天尚的时候，恰巧遇到那群英国来的医疗团队离开。 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就代表叶清欢已经没事了。 “罗医生，这边请，小姐正在客厅等您。” 王婶看到她，十分热情地上前招呼着接过她手中的外套。 听到脚步声，斜躺在沙发的顾之薇立马坐了起来，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衣不解带的守在叶清欢床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顾之薇没有看她，随手点了根烟。 好不容易戒掉了，叶清欢出事后又开始了，现在不抽烟她就没有办法保持清醒。 “麻烦你了，罗医生，坐吧。” 王婶面带忧虑地拿走她面前已经装满烟蒂的烟灰缸，“小姐，我去准备些点心。” 顾之薇点点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黯淡的眸子。 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圈，捻熄。 “坐吧，清欢还在睡。” 罗婷抬头望了一眼楼上，坐在顾之薇对面，想着怎么开口才好。 自从刺杀明英堂的事情过后，顾之薇比从前沉默了不少。 每次见面就没有给过她一次好脸色，话里话外处处透着生分。 但，顾之薇这样情有可原。 那天，见到奄奄一息的叶清欢，她真的特别后悔，不应该什么都告诉她。 在给秦雨催眠的时候，她意外得知，云漫溪出卖组织是张水生一手安排。 那些牺牲的战友也是提前从太平间偷梁换柱的尸体。 就为了能够获得明家老太太的信任，偷出常安所有亲日分子的名单。 得知云漫溪要秦雨在她死后带走名单，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曾经那么亲近的朋友，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只好将一切吐露给叶清欢。 万万没想到，她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她们俩。 等她想要阻止的时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罗婷有些心虚地看向顾之薇： “真的……对不起，我以为她会有办法，她向我保证过……幸好你出现了。” 顾之薇紧握拳头，苦笑：“幸好……这还要感谢你在最后的时刻跑来告诉我。” 罗婷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低着头，“我劝过她，但是她这个人，你知道的，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顾之薇惨然一笑。 叶清欢是有多讨厌她，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毅然赴死，她是铁了心要抛弃她。 明明已经想起来了，却宁愿一个人扛着一切，也从没有想过让自己帮她。 如今在叶清欢心里，她还不如罗婷她们。 她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而她，连陪她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 要是自己没有及时赶到……真不敢想象…… 脑海里思绪纷飞，顾之薇不禁红了眼眶，咬了咬唇，将心头的酸涩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提这些了，梁辰的天网进行到哪一步了？” “只剩下最后卫星校准，再有一个星期她从俄罗斯回来就可以投入运行。多谢你一路支持，常安地下情报组织如今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真的很难。”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我知道，你是因为她，但是，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 顾之薇摆摆手，示意她客套话就此打住，“说回正题吧，请你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她彻底恢复，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依然只有夜里三四个小时。” 说到这个，罗婷马上来了精神，“是一种特殊情况下的ptsd。这些年出生入死，她不是没见过死人的情况，但是亲自杀人这种感觉和冲击是不一样的。 她本是个心软的人，别看冷冰冰的其实特别看重感情。 她杀的人是熙悦的父亲。她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做出这个决定真的很难。 事情结束后，她心里无法面对自己，因而选择了逃避的方式保护自己，大脑才会陷入短暂的休眠状态。唉，我就知道会这样才一直劝她换个方式。” “你,早知道会这样，你还，”顾之薇噌地站起身，气得发抖，半晌才按捺住心中怒火，“算了，接下来怎么办？” 罗婷被她铁青的脸吓了一跳，说话都结巴了，“据，据我了解，国外这方面的研究并没有显着突破，心理治疗收效甚微。” “说重点。” “简单来说，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顾之薇冷笑，“所以，只能靠病人自己的话，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还不如门口十块钱一次算命的先生，至少他会跟我说是小人妨碍了她，除掉小人就可以。我还觉得有用些。” 罗婷这可坐不住了，调整一下姿势，仰着头，反驳道：“嘿，顾之薇，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是封建迷信，我们这是正经科学活动。” 二人争执的时候，顾培从外面回来了，顺带还跟来了一个人。 “顾总，哦不，该改口了。小薇，好久不见了，”秦少爷小娇妻似的靠着顾培，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我给你带了些好烟。” 罗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毫无避讳的亲密，“你们这……” 顾培欲解释，反被秦少抢先一步，“是真的，恋人。” 顾培无奈扶额，“其实你可以不用每个人都解释一遍。” 看着牵牵扯扯进来的顾培一脸生无可恋，罗婷懵圈地站起来，悄声问顾之薇，“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八道的。” 为了避免怀疑，罗婷那天晚上走得早，没赶上之后的热闹。 顾之薇握拳轻咳，轻声道，“这都要归功于南宫瑾。” 罗婷：“凭这体格，秦少怎么也不能是0……” 就在她们平安离开后，一大群八卦娱乐记者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堵住了月夕酒店。 还没有从欢喜热闹中回过神的秦国栋，就被告知自己儿子是个gay,现场还莫名其妙冒出几个抢着当“秦少奶奶”的人。 秦国栋气得七窍生烟，威胁恐吓都都震慑不住，这些记者简直是牛皮糖一样的存在，哪里是轻易松口的。 也亏南宫瑾能把他们凑在一起。 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在那些记者的哄闹下，他不得不亲自去把秦少带出来自证清白。 结果…… 那天晚上，整个常安都沉默了。 对于他这种面子比天大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当众踹开门后，看到自己儿子在其他男人身下扭胯娇喘的画面更具有羞辱性。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秦将军家才华卓着的独子专好男风，在国外男友无数。 一夕之间，他和顾家联姻这种传了十几年的谣言不攻自破。 后来事情就更加玄幻了，秦少爷在家里挨了一顿揍后干脆召集一群记者，当众宣布了和顾培的恋情。 甚至第二天常安黑市还出演了他们俩十生十世虐恋的舞台剧。 秦家一时之间成了常安上流社会的笑柄，也是超乎顾之薇的预料。 唯独顾培，到现在也没明白，他明明只是受秦少邀请在房间喝了杯酒，怎么就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热谈的主角。 脑子虽说糊里糊涂的，可是事情发生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 顾培注意到罗婷的目光，硬是把身上的秦少扒拉下来，挺直腰板，“小薇，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们打算去看过奶奶后，明天就回美国，机票都已经买好了。” 罗婷不解，“去美国？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 “去吧，美国那边蓝月分公司这几年刚刚步入正轨，奶奶早就交代了要留给你。” 顾之薇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几天也一直想着让他离开，毕竟他和秦家多少有了牵扯，再留下来免不了为难。 “小薇，我，对不起……蓝月集团有你重新掌权，一定会越来越好。” 顾培五岁进了顾家，和叛逆乖张的顾之薇不一样，他从小就是乖巧懂事的那个。 顾老太太当作亲孙子一样培养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发生什么意外，他能帮助顾之薇扛起整个蓝月集团。 后来，顾培越长大，外面关于他要争夺蓝月集团的说法越来越多，导致一些人生发了不该有的想法，暗中想要利用顾培分化蓝月集团。 谁知这么一试探，才发现蓝月内部已经牵一发而动全身。 顾老太太还在，他们不敢随意动弹。 有些人潜藏太深，有些人亦正亦邪，无法一下子清除，只能养着静待时机。 顾培毕竟是收养的，性格又容易拿捏，别人更加不把他放在心上，只以为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八年前叶海吃空公司，便是有心人故意要分化顾培和顾之薇的关系。 最近常安商会风云变幻，这些魑魅魍魉就更加坐不住了。 那些明里暗里支持顾培代替顾之薇继承蓝月集团的人，全都被她悄无声息的送走了。 “奶奶曾经说过，可惜我不是顾家的血脉，不能担负蓝月。否则她一定让你像舅舅一样自由自在去做喜欢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之薇知道他的用意，这些年也明白了奶奶从前的艰难，心里的那点芥蒂早就没有了。 “我明白。你已经做的够多了，走吧，清欢离不开我，就不去送你了。” 常安时局变化大，早一点走更好。 顾培笑了笑，转身上楼收拾东西去了，“走吧秦少。” 秦少：“培，我想跟罗医生单独说句话。” 罗婷：？？？ 秦少：“我想见一见小雨。” 第84章 携手 顾之薇咕哝着翻了个身，露在外面的腿有些凉意，缩进了被子。 迷糊中习惯性地伸手去捞叶清欢，冰凉一片。 “清欢……” 猛然惊醒，一骨碌卷起身，连爬带跑，几个跨步迅速拉开厚重的窗帘。 哗啦—— 阳光乍泻，满室光辉，房间里整整齐齐，唯独没有叶清欢的身影。 冷风灌进来将她扑了个彻头彻尾的清醒。 她疯了般翻遍每一个角落，甚至将床都掀开了。 愤然摔碎台灯，掩面靠墙颓然哭泣。 “叶清欢！！你不是说过我们扯平了吗？为什么还要离开！！” “喊什么喊。” 顾之薇抬头，叶清欢推门而入，手上端了杯牛奶，眼里都是无奈。 随后匆匆赶来的王婶，见叶清欢已经在门口，摸了摸心口，这才又转身下楼。 “王婶的活还真是没完没了，你开的工资够吗？” 叶清欢一本正经的打趣她。 她才离开十分钟，房间就狼藉一片。 顾之薇破涕为笑，扑了上去，死命地搂住她。 “清欢，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叶清欢缓缓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我想你昨晚没吃饭，醒来应该会很饿，就先去给你倒了杯牛奶，喝吗？” 鼻尖是熟悉无比的体香，顾之薇久久不愿撒手，没有人能懂这些年她等得多么艰难。 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渴求…… “再抱下去，牛奶都要过期了，顾总。” 顾之薇孩子气的用力捏了捏她的腰，片刻又心疼起来。 生病这么久，叶清欢瘦得可怜。 “叫老公！不管，大清早，我心脏都快被吓停了，你赔我！” “顾之薇，你可不是十八岁了。” “本小姐貌美多金，永远十八！” 顾之薇在她面前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自从接手蓝月，枪林弹雨也好，刀光剑影也罢，她手握利刃，身披铠甲，早就成为了别人眼里铁石心肠，手段狠辣的女魔头。 可她唯独将一副女儿心肠交给了叶清欢。 叶清欢轻笑，眉眼虽然还带着些虚弱，却难得染上几分轻松。 这些日子昏昏沉沉，往事一幕幕重现，想起来的竟都是她的好。 过去心里刻意提醒的怨、恨，在闭眼的刹那，突然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 这辈子，终究还是无法割舍她。 “怎么赔？”叶清欢贴贴她脸颊，笑的更开了。 上挑的眉尾，一大一小两颗浅淡的痣比从前更加撩人心弦。 顾之薇一愣，恍若隔世，仿佛又回到那个种满鲜花的小院子。 那时候，她们之间简单的只有彼此，没有家国大义，也不需要承担他人的悲欢喜乐。 夏日午后院子里的阵阵凉风，总是带着花草的香气。 叶奶奶手里摇动的蒲扇，发出干草的窸窸窣窣声，叶清欢冷着脸眼睛却都是笑意，俯身将西瓜喂进她嘴里…… 从前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都变得昂贵无比。 “清欢，对不起，我是个大傻瓜，我错了。” 顾之薇再次抱紧她，带着哭腔自说自话。 “嗯，我们都是傻瓜。过去的，算了吧。” 叶清欢表情十分平静，每个字句都透着异常的温柔。 听得顾之薇一半晕乎乎，一半忐忑不安。 “去洗漱吧。” 顾之薇松开手，疑惑地上下打量起她，生怕她此刻的温柔转身就如烟雨，说散就散了。 “但是，你怎么突然态度转变了，云老师的事情，还有，奶奶……你不再生气了吗？” “嗯……还是继续生气算了。”叶清欢故作为难地逗她。 “别别别！”顾之薇急了，“不生气就好，我不问了。” 叶清欢垂眸，收敛了嘴角笑意，仰头摩挲她有些苍白的唇瓣。 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叶清欢，顾之薇明显憔悴了不少。 “刚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我真的很生气，脑海里全是你离开时带来的痛楚。 虽然知道即便换做我，易地而处，也一定会和你做出同样的选择，你没有做错。 可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们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这世上最不该松开的就是彼此的手，我时常觉得哪怕我们都死了，也不会比你舍弃我更痛。 我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就算知道你没有错，就算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可我，真的做不到轻而易举就原谅你。” 叶清欢心中钝痛，撇过头，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那天晚上，她失去了全世界。 顾之薇哽咽着阻止她再说下去，胡乱为她抹去脸上的泪。 “我知道，我知道的，原本就怪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自从遇到你，我每时每刻都在感谢上天，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你的呼吸，连空气都变得与众不同。” 叶清欢抓住她的手。 “可是，就在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我突然好后悔，没有告诉你，我还爱你。” “我也是，从你救我回家的那一刻开始，爱你的心从未改变。别离开我……” 顾之薇低头，眼神迷离，无比郑重而又虔诚的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清欢……” 顾之薇勾住她下颌，俯首靠近。 “等等！” 顾之薇：？？？ “没刷牙。” “我就亲一下。”顾之薇信誓旦旦，眼睛里的火却无比强烈。 叶清欢笑着避开她的纠缠。 顾之薇知道她，不禁后悔没有马上洗漱，内心一阵抓狂，啊！！！ “你给我等着，我马上就去刷牙洗脸，”顾之薇咬牙切齿说完后就撒丫子奔向浴室。 叶清欢好笑地摇摇头，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可爱？ 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房间，头疼得很。 “清欢，要不我顺便洗个澡吧？” 顾之薇贼兮兮的笑声伴着水流，在无比空旷的房间回响。 叶清欢没有搭理她，将牛奶放在床边就转身，刚握住门把手，就觉得眼前一黑。 一转头，顾之薇满口泡沫，气鼓鼓地光着脚丫站在她背后，咬着牙刷控诉： “你不是答应过不离开我，想趁机去哪？” 顾之薇现在的神经是异常敏感，稍微听不到她的动静就慌。 叶清欢抬手替她擦去快滴入眼里的泡沫，这家伙，又是为了省时间洗脸刷牙同步进行了，淡淡道： “我要去趟福利院，想看看秦雨的情况，你要一起吗？” 顾之薇用力刷几下，口齿不清地回答，“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寸步不离跟着你。” “好好好，快点去洗干净。”叶清欢挥手赶走她吹起的泡泡。 顾之薇嘿嘿一笑，咬着牙刷，撅着屁股，趴地上从被子里摸出了一副银晃晃的手铐。 咔—— “你这是要干嘛？” 顾之薇强行拖着她一起去了浴室。 “这样比较安全。” 叶清欢：“……” 第85章 决战前夕 早晨的风很凉，初阳照在身上并没有丝毫热度。 福利院里传来孩子阵阵欢声笑语，叶清欢望了一眼扩大两倍的院子，脸上也带了几分轻松惬意。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罗婷瞅了一眼挂在她身上的顾之薇，闭着眼睛都是微笑的月牙状，那满脸娇羞的模样像极了刚坠入爱河的弱受。 和她这些年所见雷霆万钧的行事风格，判若两人。 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清欢转过头，见罗婷抱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画架，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走进办公室。 自从云漫溪和秦雨出事后，如今整个福利院的事情都交给了她一个人。 “就是想来看看小雨，现在怎么样了？” 叶清欢语气里都是满满的担忧。 “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就是……” 罗婷欲言又止，此时有两个年轻女老师手挽手经过，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罗院长。” 叶清欢习惯性的对新面孔多审视了两眼。 罗婷忙转了个话题，“现在我都挺好的，有了蓝月集团的捐赠，福利院焕然一新，也请了许多专业的老师，孩子们学习热情很高。” “罗院长，我帮你吧！” “太好了，小庄，你们小心点。”罗婷叮嘱，“小雨最喜欢这个画架了。” “哎，我会注意的。”小庄笑着应答。 见有人靠近，顾之薇侧身面向墙壁，拉低帽檐，直到她们离开视野才放心。 她毕竟身份不一样，出门没带保镖，叶清欢一路上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叶清欢拨过她脑袋，继续靠在自己肩膀，问：“这些人你都查过底细了？” “没问题，不是自己人更容易我们隐藏。” 罗婷点点头，在前面带路，拐了一个弯就到了美术室。 隔着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秦雨在给孩子们讲课。 她背对着学生在黑板边讲边画，嘴里还残留着白巧克力屑。 底下的学生也是人均边嗑瓜子边听课，手动个不停，眼睛倒是紧盯着黑板。 教室里时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顾之薇忍不住笑出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老师，工资恐怕都不够给这些孩子买零食吧。” 叶清欢眼角微湿，抿了抿唇。 秦雨终于做了她想做的事情了，只希望她可以一辈子这样安逸的活下去。 罗婷：“你受伤的这段时间，小雨已经适应了新身份，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不过，她似乎谁也不记得了，你也知道，催眠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 叶清欢浅笑：“你不用在意这些，无论她是否记得我，都不要紧，只要她过的好就可以。暂时不要让她离开福利院，以免受到什么不必要的刺激。” 顾之薇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虽然不知道她和秦雨之间的事情，但是能让叶清欢豁出命来的人，肯定对她十分重要。 其实她也很喜欢秦雨这个小妹妹，单纯又可爱，只要有零食就能高兴。 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受过多大的伤害。 叶清欢感受到她的关心，也用力回握住她，示意她放心。 为了不打扰秦雨，三人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了。 罗婷送她们从福利院的小门出去，顾之薇先一步打开黑色轿车的车门和后备箱。 里面居然满满当当塞了一车，哪怕驾驶车位都塞满了。 她们俩来的时候连腿上都铺满了零食。 “这些全都是进口的零食，”顾之薇兴奋地介绍，“秦雨提过的那些英国皇家限定饼干，我全都给她买了，够吃一个月了。之后每个月我都派人给你送来，就以你的名义给她。” 罗婷瞠目结舌，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好像能理解，为什么粱辰说顾之薇这个人相处久了，你就会无法自拔的喜欢上她。 瞥了一眼叶清欢，她眼里的光芒是那样耀眼，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难怪她会喜欢顾之薇。 无论粱辰一家还是秦雨，只要叶清欢在意的人，顾之薇就会拼尽全力替她守住。 这么多年过去，她们的感情从未改变，也许是失而复得，甚至比从前更加牢不可破。 哪怕是此刻站在她们中间，她都觉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顾之薇踩着高跟鞋吭哧吭哧往外搬东西，叶清欢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她挡了回去。 “你这么柔弱，就别动了，有我在，哪能让你干这种粗活。” 正挺身抱起两箱零食的罗婷顿了顿，这话听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又好像哪里都对。 “嘀嘀……” 一辆黄色跑车停在路边，紧跟在后面的三辆轿车也停了下来。 这时一名高个保镖打着伞走上前，拉开车门。 林巧巧戴着墨镜微微侧身，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低声耳语几句。 “按照这上面的地址，把那个女人带来给我。” 豪门阔太还没有当上，却尽显华贵之色。 罗婷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把自己当豪门阔太了，要是没有我们，恐怕她得天天给她爸送牢饭了，什么玩意儿！” 叶清欢微微摇头，提醒她，不是争口舌之快的时候。 就在刺杀明英堂当天，叶清欢她们提前安排的人就直接顶替了真正的明英堂。 她们准备了很久，连秦国栋都没有看出来异样，可是林巧巧偏偏知道了。 进入明家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这些日子她为了对付即将到达常安的老太太，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让明英堂定下了婚礼日期。 现在她们搞了个冒牌货，这不是连累她往虎口里送。 她憋着一股劲儿找上门，想要跟顾之薇讨个说法，顺便拿到一些钱走人，谁知刚到天尚门口就被警察请走了。 她那个酒鬼父亲，因为参与境外赌博，且数额庞大，被拘留了。 后面又牵扯出毒品运输，为了立功，她父亲竟攀咬女儿才是主谋，连带着她也被请去问话。 还是顾之薇排了律师团队才把她捞出来，以此作为她帮助假明英堂的交换条件。 “清欢，好久不见了。” 林巧巧走下车，扶了扶墨镜，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顾之薇，嘲笑道：“财主也有打长工的一天，还真是稀奇。” 罗婷嘴快道：“哪有麻雀变凤凰来得稀奇。” 林巧巧脸色一僵。 顾之薇将最后一包东西放到路边后，从口袋掏出帕子，将脸凑到叶清欢面前。 眨巴眨巴大眼睛，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娇着要她替自己擦汗。 叶清欢微微一笑，真就十分认真地给她擦起了汗。 顾之薇：“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巧巧扫了眼其余二人，迟疑了一会儿。 顾之薇有些不耐烦，“直说。” 林巧巧看着刺眼的一幕，没好气道：“我怕有什么意外，顺路来告诉你，老太婆昨夜已经到达常安。那个冒牌货真的可以吗，你们可别连累我。” 擦完汗，顾之薇放下卷起的衬衫袖口，淡然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然后牵着叶清欢的手，护着她头顶上了车。 见她要走，林巧巧着急地扒住车窗，“你答应我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我妈面前，别忘了！” 顾之薇沉默了一会儿，“只要你不耍心眼，你就和他没关系。” 汽车疾驰而去，副驾驶的叶清欢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侧脸。 顾之薇调侃，“怎么一直盯着我，好看吧，是不是被我迷倒了！” 叶清欢笑了笑，“早就预备了这一手？” 顾之薇眉眼弯弯，和林巧巧达成协议前这步棋只是布好，并没有真的打算过实施。 不过，因为叶清欢她们的计划，她不得不用上了。 林巧巧最会审时度势，不能保证会不会出卖她们。 顾之薇嘴角上扬，“我家老太太说过，打狗一朝不成，必遭反扑。所以必得按死了。” 第86章 狗咬狗 晚上九点，常安市郊明家别墅。 秦国栋踹开身边的女人，将冒烟的手枪往地上随手一扔，“你怎么能不知道自己身边被安插了奸细，传闻中的间谍之花也不过如此。 你当年从日本潜逃入境，连夜鹰都骗过了，还摧毁了她一手创立的情报网，逼得她像条丧家之犬，隐姓埋名了一辈子。 她还跟你姐妹情深几十年，这份谋划到哪里去了？啧啧，你到底是老了。” 秦国栋眼神里暗含着浓郁的嘲讽，看到眼前之人的模样，心里舒服多了，就连说话都是昂首挺胸，颇有一种大仇得到的爽快。 这些年被明英堂处处压一头，明家想要什么，他再不情愿都得贴着、跪着、舔着捧上，甚至连女儿都舍弃了。 提起夜鹰，蓝芝的脸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明老太太手不自觉得抖了抖。 她低头扫了一眼脚边的女人，“是我太小看姓顾那丫头了，没料到她潜藏这么深。” “常安商会，我们安插的人都被踢走了。” 秦国栋猛吸一口香烟，重重的吐出，踱着脚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明老太太。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没了，我们可以再源源不断的安插，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就能被我们掌控。” 明老太太坐在轮椅，因为中风，两只手抖个不停，脚边躺着的女人身下已经铺就了一层血水。 听着明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话，秦国栋心底的火噌一下就起来了。 “你说的简单！当初是谁答应会让我成为常安的王，现在呢？我都快被顾之薇那疯丫头逼死了。 苦心经营几十年，既然当初下决心搬走了顾悦这个绊脚石，就该有本事拿下常安商市，咱们好形成军政商联盟。 你竟然输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上。” 才几个月的功夫，整个常安就变了天，他隔三岔五就被上头叫去“问询”。 过去那些和他有过接触的商界大能，和得力部下几乎是同一时间离开了常安市。 而他一无所知。 现在哪怕是路边的一条狗见了他都学会绕道走了，他是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秦国栋胸口累积多时的郁塞不吐不快，连珠炮似的倒了一箩筐话。 因为儿子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他成了个笑话，一气之下和儿子断了父子关系，女儿好不容易找回来，又莫名消失了。 曾经，他也是军功在身的人，因伤退出前线后便按照组织安排在常安待了下来。 本想靠着积累的人脉在这里大刀阔斧干一场，搏一个天地，却遇到了顾悦，处处受到阻挠。 也就在这个时候，明家的人出现了。 起初他不愿意受人摆布，一口回绝了替他们盗取军机的要求。 谁知，他们纠缠不休。 恰好，当时，受政敌排挤，他在军中的地位摇摇欲坠。 挪用军资的事情又被顾家老太太发现，两害相权，他只得求上门，选择了和明家联手。 上了明家这艘大船，他的确步步高升，一度是常安市最风光无限的人。 谁知只是昙花一现，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莫及。 明老太太颤抖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压根没把他的满腹牢骚当成一回事。 秦国栋这个人她早就看透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贪婪成性，这些年徘徊在明顾两家，胃口越来越大。 她一到常安他就迫不及待上门，说了这么多，实际上心里早就打了退堂鼓。 可是这艘船，岂是他说下就能下的。 听这跳梁小丑聒噪了半天，她早就累了。 秦国栋嫌恶地瞥过她的脸，走近几步，突然弯下腰，两手撑在轮椅，贴着她耳际道，“你在常安和青阳埋了将近一千的钉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都这时候了，把那些人交给我吧。” 明老太太听出他言语中的威胁，却装不知道。 “秦将军，英堂行事太过刚愎自用，这才让顾家钻了空子，你放心，今后我会看住他。对了，这次我来常安带了些土特产给你。” 明老太太抽了抽嘴角，眼睛微眯，就像夜枭，锐利而又冷寂，快速扫过秦国栋面庞。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秦国栋叫她避而不答，也不敢轻举妄动，冷笑几声，起开了。 她按下轮椅上的红色按钮，门开了，进来一个老管家。 半黑半白的头发中分向后梳了个尾髻，躬着背。 领着两个身穿旗袍的年轻貌美的女孩，高耸的胸脯几乎要将衣服撑破。 她们手里还各捧着精致的木盒子。 秦国栋眼睛都看直了，抬手摸了摸小胡子，假装客气的笑着推脱，“咳咳……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 “不过是些茶叶，不值钱，一会儿就让她们送到游艇去，再陪秦将军泡茶聊聊天。” 秦国栋两眼发光，鼻翼微微耸动，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我说了这么半天，渴了，还是不打扰了，” 说罢，他就整理了下衣服，走了。 明老太太点点头，老管家就招呼着这些女孩跟了上去。 而后，两名身穿黑衣身姿挺拔的男人，默不作声地进来抬走了地上的女尸。 以极为熟练的手法在五分钟内让整个地面光洁如新，已经完全闻不到血腥味儿。 老管家的视线落在他离去的背影，毫无表情地说到，“没用了，杀了重新找一个？神户那位大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我们这次不能把顾家连根拔起，消失的就是明家。熙悦小姐……” 明老太太摇摇头，“我有打算，婚礼前你只要把熙悦带走就可以，她从来都和这些无关，别让那些人找到她，明家到此为止了。” 老管家眼圈红了，“婚礼上动手，您这是……” “我这样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差别，能带着这些人，尤其是顾之薇垫背，断了顾家指望，也值得了。” 老管家：“东南亚那边都安排好了，从前姓顾的诈死骗过我们一次，这回真死了，我亲眼确认过尸体。” 明老太太终于放心了，灰色的眼睛带着几分喜色。 “老太太，大小姐带了叶清欢和顾之薇已经到门口了，换身衣服再下楼吧。”管家提醒道。 明老太太眼里先是一亮，而后又蒙上一层阴翳，迟疑一会儿，点点了头，眼神瞥向旁边的镀金“人骨模型”。 老管家：“叶清欢……您打算怎么处理？” 明老太太森寒的声音响起，“送她和蓝芝团聚，省得在世上受苦。” …… “清欢，一段时间不见，你又漂亮了。” 明熙悦盯着叶清欢，双眸明媚而又跳脱， 她话一出口，酒刚入喉的另外两个人突然极为默契地剧烈咳嗽起来。 顾之薇：“咳、咳……” 明伊：“咳咳咳……” 叶清欢有些意外，明熙悦从前很少这样直白，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身后凉飕飕一片。 顾之薇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伸手将叶清欢拉到身边，干脆环上她腰间，脑袋架在她右肩，挑衅地扫了一眼明熙悦。 “我们家清欢确实越看越动人！” 叶清欢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带着些许宠溺的语气，“别闹。” 明熙悦讶然，“你们……这是？” 明伊黑了叶清欢一眼，“姐姐，你没看出来吗，顾总和叶小姐已经在一起了。” 明熙悦脸色煞白，双眼直愣愣地依旧盯着叶清欢不放。 顾之薇爱慕叶清欢她早就知道，可是叶清欢，从前明明很是厌烦顾之薇，她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在回到常安之前，她好不容易才求了奶奶同意，让她以后都留在这里，这样就可以一直陪在叶清欢身边了。 她的一颗心埋藏了这么多年，都还来不及剖白。 明熙悦深吸一口气，僵硬地保持着笑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明伊，将颤抖的手从她手心抽出。 “清欢，顾总真是回=会开玩笑，对吧。”明熙悦掠过顾之薇眼里的得意，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求证。 见她还在垂死挣扎，明伊脸色也不好看，心中一时间又是恼怒又是嫉恨又是心疼。 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只是跟随她的目光看向叶清欢。 “熙悦，我们在一起了。”叶清欢拨开顾之薇沉甸甸的脑袋，淡淡地回答，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顾之薇得意洋洋，笑得嘴角都快翘上天了。 明熙悦顿觉眼前一黑。 她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害怕叶清欢无法接受自己是个女人，所以将心事从年少藏到如今。 不曾想，她…… 咽了咽口水，是一阵咸酸。 明伊眼里都是担忧，动了动唇角，“姐姐……” 明熙悦目光闪动，睫毛处坠着细碎的泪花，莞尔一笑，红唇微颤，轻声道：“挺好的。” 叶清欢眉头拧紧，心里莫名涌上些不知名的情绪，难道，明熙悦真的像顾之薇说的一样，对她…… “别胡思乱想，你做的对，不给她幻想的可能才是对她好。” 顾之薇按捺住心头的醋意，十分大方地松开了手，规规矩矩贴着她坐好。 想着叶清欢刚刚眼神里的几分歉疚和心疼，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样，酸溜溜的。 幸好她先下手为强，把明熙悦那点心思干脆抖落明白，要叶清欢快刀斩乱麻，以防万一，她还特意死皮赖脸求着一起来了。 “叮……” 电梯声响起，打破了沉寂，明熙悦赶忙撇过头擦干眼角的泪水。 半头白发的老管家推着明老太太走来，轮椅压着厚重的地毯，行动缓慢。 叶清欢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明奶奶。 明老太太招手，笑道，“好孩子，过来，让奶奶看看。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一说话，嘴角口水又止不住地流出，赶忙用帕子捂住了。 叶清欢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明熙悦见状也赶忙围了上去，明伊则斜靠着沙发，独自冷眼旁观。 “明老太太，恭喜了，我代表蓝月集团准备了一些贺礼，庆祝明总新婚。” “顾总，多谢你赏脸，婚礼当天一定要来喝杯喜酒，”明老太太眯着眼睛，“英堂特意准备了些余兴节目。” “那是当然。” 顾之薇心中冷笑过后不禁佩服起这个老太太，看过儿子的白骨还能当作没事一样。 每天对着假儿子生活，现在还能若无其事的和自己寒暄，真的是很不简单。 第87章 明熙悦出国 明老太太紧紧拉着叶清欢双手，涕泪横流的寒暄了大半个小时，直到管家提醒她吃药，这才依依不舍地先走了。 “清欢，记得要来喝杯喜酒。” 明老太太转身前特意叮嘱了一句，嘴角的笑意和眉眼的慈爱瞬间荡然无存。 “风雨无阻。” 叶清欢点点头，应承了一句。 看着明老太太颓败的背影，眼里最后一抹笑意消失了。 此刻，她心里万般滋味涌上，脑海中思绪飘飞…… 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她比任何时候都看得更加清楚—— 眼前这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正在筹谋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毁了整个常安，甚至连自己都不打算放过。 但，与此同时，叶清欢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明奶奶，谢谢，真的，谢谢你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这样我也不必为自己过去和接下来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内疚。 “清欢，你在想什么？”明熙悦问。 “没什么，只是看到明奶奶，突然好想奶奶。” 叶清欢淡淡道，眉眼蒙上一层浅浅的忧伤，“明奶奶，是真疼你，熙悦。” 明熙悦并不懂她话里暗藏的玄机，只是单纯地以为她是思念叶奶奶了，点头笑了笑。 “要是没有奶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父亲……他……唉，现在我只想好好照顾奶奶，陪着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想起父亲为了一个女人，之前和家里闹的十分不愉快，明熙悦嘴角抽了抽，又将话头按了下去。 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父亲再怎么不对，终归是长辈，她不想他在别人面前丢了体面。 “我来时，看见仆人忙里忙外的打包搬运行李，是明总另开府第？”叶清欢问。 明熙悦摇摇头，“是我的东西。奶奶让我和明伊前往澳洲打点一切，等婚礼结束她马上就要过去疗养。” “婚礼过后的话，怎么现在就着急收拾，难道你父亲的婚礼明奶奶不打算让你参加？” 叶清欢感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明熙悦犹疑一会儿，“我们家所有人都和那个林秘书不太合得来，就算我不参加，父亲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叶清欢没有发表看法，她一向是不喜欢对他人进行评判。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明熙悦眼里闪现出片刻欣喜，可瞥眼就看到不远处和明伊闲聊的顾之薇。 眼神暗了暗，忍痛拒绝了。 她很清楚，叶清欢和她之间，再没有任何可能。 “不用了，我明天凌晨三点就走，你不方便。 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晚上收拾几件贴身衣物，检查下证件那些就好。” 叶清欢点点头，踌躇一会儿，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道，“熙悦，我们从小认识，我一直把你当作最重要的朋友。 将来无论什么时候，请你相信，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帮你。” 这句承诺，叶清欢觉得是自己欠她的，当初选择用那样的方式去拯救秦雨和所有被明英堂屠戮过的革命同志，她只能用余生偿还了。 “清欢，你……” 明熙悦何曾见过这样眼中饱含情意的叶清欢，即便只是朋友的身份，她依旧为这份承诺心动神摇不已。 刚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决心，刹那间溃不成军。 咬咬牙，还是决定做最后的尝试。 “对了，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东西给你。”明熙悦飞快地跑上楼。 叶清欢：？？？ “清欢，我们该走了。”顾之薇低头看了眼手表，催促道。 “等等，熙悦说有东西给我。” 顾之薇心中警铃响起，和身后的明伊对视一眼，似乎在询问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伊眉头一皱，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明熙悦捧着一包用红丝绸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跑下楼了。 走到叶清欢面前，她十分郑重地递给她，面带羞涩轻声嘱咐,“这是早就准备好的，等回去了记得打开看看。” 明伊和顾之薇立马像嗅着了肉味的狗一样，贼溜溜地蹭了过来。 不过，眼睛里的火恨不得把这红绸布烧个精光。 顾之薇抬了抬下巴，故意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什么东西值得这么神秘？” 明伊僵硬着脸，而后冷哼着转过头，她显然知道里面是什么。 叶清欢轻咳一声，顾之薇虽然不情愿，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把爪子收回去了。 “你放心，我回去就看。一路顺风，有什么事情记得联系我。”叶清欢再次提醒。 明熙悦笑着应允了。 顾之薇：“明小姐，我们家清欢柔弱得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 叶清欢拍开再次偷偷摸摸从腋下伸过来的手，冲她点点头，就被哼哼唧唧的顾之薇拉走了。 自从进了这里，顾之薇感觉自己心跳就没下过二百五。 目送她们离去，明熙悦眼里是数不尽的惆怅。 这次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面。 她心里隐隐有些期盼，叶清欢看到包裹里的东西，是不是…… “姐姐，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明熙悦没有说话，她什么事情都从来不瞒着明伊。 爱慕叶清欢这么多年，明伊比谁都看得明白。 明伊急道，“可是她已经有顾之薇了！” 明熙悦一怔，缓慢道，“我今晚看得很清楚，你不用提醒我。只是，我还放不下，也不可能轻易就放下。 你是知道的，她对我，从来都是遥不可及，只是我心里还是无法舍弃那一点奢望。” 明熙悦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明伊心中钝痛，常年带着病气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蓄谋已久的人，恨不得时刻捧在手心的人，在他人面前卑微如尘埃更痛苦。 “姐姐，你用不着这样，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叶清欢她不值得，我……” 明熙悦眼眶发红，嗔怒着打断她的话。 “不，她值得，明伊，你没有喜欢过人，你不懂爱是怎样的刻骨铭心。即便只是我一个人在坚持，我也不后悔。” 明伊苦笑，木讷地重复她的话，“我不懂……” 就在两人大声说话的时候，老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二小姐，老太太让你上楼。” 明熙悦疑惑道，“只有明伊？” 老管家语气坚定地回答：“只有二小姐。” 自打明伊来到明家，明老太太几乎没有亲近过她，居然会想要单独见她。 明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闷头跟着老管家上楼了。 …… “小姐，进去吧。” 老管家催促着杵在门口不动的明伊，本就有些刻薄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 明伊觉得鼻尖微凉，整个房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暗淡的壁灯发出微光。 她一跨进门，就被熏得头昏眼花。 还没看清楚明老太太在哪个位置，小腿就挨了一脚，紧接着脑门就被冰冷的铁块死死抵住。 明伊用力挣扎了几下，手脚上的功夫全都被轻松化去，重新被按在了地上。 “咳咳……” “奶奶，您这是？” 明伊强自挣扎着站起来，后又改为单膝跪地，还不忘挺直了背脊。 明老太太幽幽道，“奶奶？呵，你不配。” 明伊心里咯噔一下，本想要狡辩几句，想想只好打消了，装到这个时候，也够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摊牌。 再过几个小时，她就可以带着明熙悦远走高飞。 婚礼过后，知道她身份的人都死光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所有桎梏。 “怎么，没话说？”明老太太鼻尖发出不屑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明伊抬头四处张望，寻找明老太太的身影。 “你以为你这个双面间谍，能逃得过我的眼睛，我当间谍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实话告诉你，明伊早就死了，你一出现我就知道你是假的。 明英堂、顾悦，还有张水生，被你骗得团团转，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行？” 听到这里，明伊猛然睁大了双眼。 当初她在明家和顾家斗得最厉害的时候找上门，借助顾悦的力量不仅进了明家，还顺带成了常安地下情报局的一员。 只是她没想到，常安地下情报局早就被秦国栋渗透，更是借此身份要挟她监视顾家和明家。 为了不离开明家，她不得不谨慎得在这三者之间反复周旋。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足够好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除了我？” “除了你？”明老太太笑道，“除了你，谁能让顾悦放心前往日本，又有谁能把她受伤的消息通过张水生传给蓝芝。 就连秦国栋，我也需要你的消息才能让他安心当条狗。” 明伊现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这老东西，简直比狐狸还要狡猾三分。 “明家大势已去，你杀了我也已经回天乏术。秦国栋早就被上面盯上，他出卖你也是迟早的事情。” 沉寂了好一会儿，明老太太才重新开口，“我要你带熙悦走，越远越好。” 这时，她身后的老管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银行卡仍在地上。 明伊反而听不懂了，“什么意思？” “打她出生起，我就在瑞士存了些钱。熙悦这孩子从小就心思细腻、重情意，将来如果知道自己在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我要你继续当好明伊，当明家的二小姐，发誓一辈子保护她。你要记住，但凡你有一点异样，我安排的人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 明伊现在总算明白了，这老太太是下定了决心要与顾之薇殊死一搏，刚刚这是临终托孤的意思。 “你放心，我就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滚吧。”明老太太命令道。 第88章 自取其辱 彻底离开明家地界前，叶清欢最后抬头回望了一眼窗户上明老太太的背影。 脑海里不断闪过奶奶从前刻意让她疏远明家时说的话。 半晌，嘴角微微抽了抽，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又觉得吼间滞涩些许，发不出声音，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顾之薇，心里逐渐平静下来，嘴角便带着笑意选择了继续沉默。 这时，天上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打在车窗，能和她这样共享安宁，叶清欢心里涌起一股岁月静好的甜蜜，清澈的眼眸愈发柔和。 顾之薇安静了好一会儿，见她脸上恢复了不少颜色，握着方向盘的手才松了松。 视线忍不住又瞥向她怀里的东西，欲言又止，见她在闭目养神，立马伸出右手鬼鬼祟祟地向前伸…… “别动。”叶清欢只要外出，警惕性总是很高，顾之薇这点小动作哪能逃过她慧眼。 “你该不会在想怎么偷偷甩开我，去送明熙悦吧？” 顾之薇故意挑了个话题引逗她和自己说话。 叶清欢心知她的意图，轻哼着不做回应，眼睛依旧闭着。 顾之薇见她神情懒洋洋的，便放慢车速，前后十几辆护卫的车也跟着慢了下来。 湿润的夜风顺着车窗的缝隙吹起叶清欢的发丝，拂过顾之薇凑近的手背。 顾之薇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侧脸，然后落在鼻尖一点，转而又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她的左脸，“这么不听话，回去看我不用铁链把你拴起来。” 叶清欢嘴角微扬，任她手指反复在自己唇瓣挑逗、摩挲，然后在她要抽回前趁机咬了下去。 二人眉眼沾染了深沉的夜色，一呼一吸都带着甜腻的情意。 叶清欢莞尔一笑，对自己突然的恶作剧不以为意，又重新闭上眼睛，不过，这回她是靠在了顾之薇肩膀。 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风轻轻撩起她额前碎发，却像猫爪子似的挠在顾之薇心头。 顾之薇不禁倒吸一口气，骨头都看酥了，愣愣地盯着她满是挑衅的嘴角几秒钟…… “唔……” 浓烈的情欲在夜里肆意徜徉，绵长而又粗喘的吮吸声被口脂香浸透了，充斥在空气中，连寒凉的夜风都被吻得热乎乎。 “车！”叶清欢惊呼。 顾之薇吻得太过忘我，险些撞上了前面的车辆。 打了个旋，她干脆往边上小路一拐，斜停住车，锁紧车窗。 随行的车辆以为出了事情也跟着齐刷刷停了下来。 “顾总？”一名保镖上前，隔着车窗询问她有什么吩咐。 “你们先走。” “这……”保镖犹疑片刻，深深鞠躬，应承道，“知道了。” 人一走，顾之薇就捏住她下颌，重新黏上了企图逃离的唇瓣。 叶清欢面色通红，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喘着粗气道，“别闹。” “你确定？” 顾之薇坏笑着舔了舔唇角，脑子里都是二人床榻之间的抵死缠绵，心中更是奇痒难耐。 更何况此时在这样狭小密闭的空间，被点燃的情欲哪肯善罢甘休，眼里写满了不容抗拒，干脆一手捞过她纤细的腰肢跨坐在自己身上。 …… 久久过后，二人才呼吸急促着分离。 看着旁边叶清欢一脸疲态地歪头浅眠，顾之薇满脸得意，伸手拿过西装外套给她盖上。 另一边，南宫瑾在“天尚”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在客厅来回来回踱着步，脚底板都快踱出火星子来了。 昨天顾之薇告诉她今天云漫溪就会有消息，她特意比约定好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来，这都过了半个小时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概有四五个的样子，脚步声沉重。 “秦将军，我们小姐真的不在。” “放心，我们有时间，等得起。” 声音一出，南宫瑾就认出来是谁了，正想转身回避，却被叫住了。 管家递来一个为难的眼神，低声道，“南宫小姐，这……” 南宫瑾知道秦国栋不是好打发的，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下去准备招待客人。 “南宫小姐，真是巧了，”李长风笑着伸出手，嘴都快笑歪了，“恭喜你正式接管了南宫家，往后生意场上还请多多关照。”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问候，南宫瑾象征性地伸手客套一下，眼睛快速扫了一眼这些人。 知道即便顾之薇立刻出现，接下来等待的时间只会更长，不禁秀眉微蹙。 “早听说南宫小姐和顾总关系匪浅，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秦国栋此话一出，旁边戴眼镜的市政府秘书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包，耳朵竖得老长。 李长风更是偷偷挪了个屁股，挨着身边早已经拿出小本子的记者。 顾之薇的感情状态曾经被列为常安市十大未解之谜之首。 诸多揣测中，南宫瑾和顾之薇的关系尤其引人注目。 南宫瑾一愣，突然不知道怎么接。 这些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不算什么，唯独从秦国栋的嘴里说出来，特别让人生理不适。 想来是他已经知道是自己让他的独生子在大庭广众下被踹柜门。 “我跟顾之薇的关系——”南宫瑾故作深沉，“看来要让大家放心，准备一场盛大的烟花和记者招待会是必不可少的。”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尴尬的气味，看白戏的几个人就差没把“憋不住”三个字挂在脸上。 如果不是管家送了点心过来，恐怕他们得把肺憋炸了。 “呵，开个玩笑，”秦国栋接过管家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听说三天前，顾总带了南宫老太爷的遗嘱公证，在董事会上舌战群儒，替南宫小姐保驾护航，秦某人一时好奇罢了。” “看不出来，秦将军日理万机还能惦记着南宫家这点小事。看来有关国家反间谍中心传召审查秦将军的话，真是谣言。” 秦国栋嘴角抽了抽，瞪了眼盯着自己的李长风。 南宫瑾嘴角一扯，斜靠着沙发，手里把玩着顾之薇藏在茶几底下的打火机。 那是她去年到英国出差带回来的限量版，被顾之薇忽悠走了，一直没拿回来，感情是藏到了这儿。 “南宫小姐，冒昧问一句，有传闻说令尊被您赶出家门，而不是自愿到美国养老，这件事您一直没有正式回应，怎么看？” 南宫瑾抬头瞥了一眼说话的人，这记者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哪家报社的？” “我供职在ars，”记者挺了挺背，介绍的时候一脸得意，“您管理的多是娱乐公司，可能没听过。” ars美日合资企业，专门就是为了抹黑中国而存在的一家报社，里面什么都有，除了人。 她虽然专注娱乐公司，但对整个常安的风吹草动向来也是了解不少，养了那么多狗仔记者，他们的鼻子可不是用来摆设的。 南宫瑾冷笑，“你们老板——山田樱子没跟你说，在外面遇到南宫家的人要躲远些？” “没……没有……吧……”记者当真思索起来。 “大家不过是闲聊，南宫小姐何必这么较真，秦某人和令尊过去也有些交情，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近日得了些好烟，想给他寄些。” 南宫瑾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想起爷爷刚去世，她这个好父亲就让早就收买的律师伪造了一份遗嘱，还撺掇了南宫家的长辈，想要直接废除她继承南宫家的资格。 如果不是爷爷早有打算，将遗嘱和公证人交托到顾之薇手上，现在被绑到非洲养鸡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不，以他的性格，说不定自己连到非洲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一切，如果不是明家和秦国栋的暗中推波助澜，根本不会发生。 “多谢秦将军美意，不知道你和家父有这层关系，他老人家从来没提过，我回头问问他。” 秦国栋尴尬地敷衍回应一句什么，顾之薇就回来了。 第89章 解救云漫溪 常安市l&g婚纱店。 这里是整个常安最奢华的婚纱店，每天只接待三个顾客。 不仅有国际一流的造型师、化妆师，连端茶递水的工作人员都是层层筛选，精通外语。 因为常有国外非富即贵的顾客，还配备了专用客机和翻译，与此相对应，每一次的服务费都是以十万为基础计量单元。 店里的婚纱更是珠光宝气，任何一件拿出来价格都能让人瞠目结舌。 就拿林巧巧身上的这件深海蓝鱼尾低胸抹裙婚纱来说。 上面缀满了夜光宝石，黑暗中恍若来自深海的人鱼公主。 林巧巧也不知是为了恶心谁，故意将见面地点选在了这里。 “耗时八年堪称绝品。今天麻烦你了，顾总的审美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林巧巧得意至极，抬手捋了捋碎发，眼角余光扫过脚尖。 这双水晶鞋挤得她生疼——叶清欢的脚还真是小。 不禁想起上次去“天尚”，看见顾之薇毫不避讳地坐在小板凳给叶清欢洗脚，还一脸痴汉的捧在手心，满眼宠溺地落下一吻…… 原来，人无论多大年纪，在喜欢的人面前始终可以像个孩子那样纯粹。 她对顾之薇这份执着很是痴迷，而且，与日俱增…… 可恨，为什么她就没有叶清欢这种好运气！！ 她真不知道自己比叶清欢差哪儿，只怪顾之薇偏偏是个死心眼。 “你也就是长了张客气的嘴。” 顾之薇语带嘲讽，依旧闭着眼睛后仰靠在沙发，心里白眼早就翻烂了。 林巧巧真该好好感谢叶清欢，否则，以自己的臭脾气，早就在她提出要这套婚纱出嫁时，就把她按在地上揍成猪头了。 啪—— 灯亮了。 “顾总……”林巧巧甜腻地喊了一声。 顾之薇扭头，懒洋洋地掀开左眼，顿时恨不得戳瞎双眼。 林巧巧正对她提着气，左托着丰满的胸脯前后扭着腰肢，想要摆出一个最满意的姿势。 右手则搭在一个脖间戴着黑色项圈的女人肩膀上，雪白的半个乳球紧紧压在她鼻尖。 女人眉头紧皱，似乎感到不适，唇角哆嗦几下，偏过头企图往后退。 啪——啪—— 连续两声耳光抽得在场十几个垂手而立的员工一愣。 他们纷纷向顾之薇投去惊悚的目光。 仿佛回到了昨晚临时接到通知要接待林巧巧的时候。 即便现在她名义上是众人熟知的“明家夫人”，但常安是个排外严重的地方，灰姑娘在童话里遇到王子，只要一场晚会就可以完成阶层转变，而现实往往比童话世界残酷的多。 当地的名门望族在南宫家的影响下，对明家尚且不屑一顾，更不用说林巧巧。 她费尽气力，至今没有挤入上流社会的圈子。 “跪好了！”林巧巧眼神凌厉，嘴角却在疯狂上扬。 看着从前不可一世的人低着头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心里痛快极了！ “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别太过分了。” 顾之薇摆摆手，让其余人全都退下，眼睛再一次停留在女人脖子上的项圈。 “既然你也说是狗，何必这么激动，从前她是怎么对待我的，你不是最清楚吗？更何况，现在我才是她的主人。” 林巧巧又对着镜子搔首弄姿了一会儿，拿起桌上一杯酒，站在了顾之薇对面。 顾之薇被她身上的香水味熏得连续打了两个喷嚏，这才彻底睁开眼睛。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林巧巧嘴角挂笑，翘起二郎腿，手里的绳子晃了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绳子那头的女人脖子一紧，跪倒在她面前，当起了人椅。 大清早就被叫来，都没来得及给叶清欢做早饭，也不知道她起来吃饭没有。 顾之薇为数不多的耐心也快到极限了。 “这件婚纱已经给你了，你最好别再找不痛快。” l&g是顾悦来常安花费数十年心血打造的婚纱奢侈品牌，因一生只能赠予一人，世无二类而颇受海内外富人青睐。 眼下林巧巧身上穿的原本是顾之薇为叶清欢准备的婚纱。 她耗费了六年时间，四处搜罗全世界最好的宝石点缀，市面价值早就超过了上亿。 因为一直是按照叶清欢的身材比例，林巧巧试穿起来不免有些紧。 林巧巧怒问：“哼，既然答应给我作为结婚贺礼，为什么还不按照我让人送来的尺寸修改！” 顾之薇对这刺耳的声音十分不悦。 审视地扫过她面庞：这女人自从知道要以命相博富贵后，就变得越来越狂野了。 “这里的婚纱你以为是有钱就能穿上的？你身上这件一针一线都没有多余，要改也得等老师傅来，还是说你自己行？” 林巧巧一时语噎，顾之薇说的一点也没错。 “总之，我要在结婚时穿，别耽误了。”林巧巧顿了顿，“他已经不见好几天了，你确定有把握吗？” 她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假明英堂。 沉默半晌后…… 顾之薇：“婚礼请柬已经发出去了，老太婆一定会让他准时出现，安心当你的新娘。你只要知道，我答应你的一个也不会少就行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林巧巧是个聪明人，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不再多问了。 倒向顾之薇，一半因为威胁，另一半，她也是真的希望她能赢。 明家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想到这里，有些不快的回忆在脑海一闪而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件婚纱——该付钱了。”顾之薇起身整理了下衣服，伸手示意。 林巧巧眼中流露一丝狡黠，挺了挺高耸的胸脯，只见乳沟处露出一点白色纸片。 顾之薇：“……” 我他妈一枪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林巧巧见她迟迟不动，挑眉问：“不要？” 顾之薇好一会儿没吭声，绝对不能让叶清欢知道！ 憋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指尖将纸张夹了出来，整个人弹簧似的向后跳。 林巧巧都看傻了，本想借机投怀送抱，这……还没有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顾之薇觉得但凡手抖一点，她这辈子“性福”都得葬送。 忍不住心中怒吼：南宫瑾，本小姐为你下半生的幸福牺牲的可不只是一套婚纱。 “敢骗我，你是知道后果的。” 说完，顾之薇背下纸张上的地址，立马掏出打火机烧了，转身就走。 “顾之薇，”林巧巧突然紧追了两步，叫住她，“最危险的人未必就在眼前。”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顾之薇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林巧巧莞尔一笑，“没什么，我迫不及待想要当个有钱人，你可别让我输呀！” “嗯。”顾之薇蹙眉凝思片刻就走了。 临出门时，一个年轻女孩将外套递给她，神色紧张地悄声提醒：“顾总，叶小姐刚刚来了。” 顾之薇：“……” 她一走，贵宾室的铃铛又开始响个不停。 林巧巧神情严肃地看着手中晃动不停的绳子，目光顺着来到白皙且透着病态的脖颈。 女人枯枝样的手正抓着勒紧脖子的绳，密密麻麻都是针孔，显得异常痛苦。 铃铛在咽喉处剧烈地颤动，往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深深地唇印和新旧叠加的牙齿咬痕。 “清醒了？”林巧巧长叹一口气，“可惜她走了，救不了你。当然，也救不了我。从前我一直不明白，你都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那么迷恋她。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因为她身上有我们都渴望却无法拥有的——财富、痴情。” “你对自己的处境看来了解地足够清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巧巧见鬼一般四处张望，“你，你在哪儿，你不是出国了吗？明熙悦，我已经把地址给顾之薇了，你答应放过我的！” 一声冷笑过后，贵宾室陷入了死寂…… 第90章 顾之薇落入陷阱 离店前顾之薇还是个气场两米高的女霸总，可惜维持的时间仅限两分钟。 顾之薇笑嘻嘻，有的没的扯了一堆，高跟鞋都快蹭出火了，就是不敢抬眼看叶清欢。 还时不时回头看两眼，有没有可能遇到个救星——哪怕蹦出一只耗子都好。 “上车。” “呵呵，好，好的呀，”顾之薇一脸谄媚地坐在副驾驶，“对了，你还没吃早饭吧，都怪那个死梁辰，挑婚纱还能忘了带媳妇儿，非要我过来帮忙看看，我是想着你没那么早醒来，我就先出去一趟……” 叶清欢始终一言不发，眼睛盯着窗外出神，耳朵是一字不落地接收了她所有的絮絮叨叨。 大约过了半个多钟头，等顾之薇把脑袋里从小到大所有记得的废话都拿出来说了一遍后，叶清欢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与叶清欢凌厉的眼神相接触的刹那，顾之薇心里反复罗织的理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南宫瑾说的没错，她真就是个见妻怂……而且还当得心甘情愿…… “你别生气嘛，容易老的。” 顾之薇陪着笑脸，试探性地伸手去拉她衣角，结果毫无悬念被拒绝了。 叶清欢眉尾上挑：嗯？ “我错了……”顾之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合掌搓了搓手心，眨巴着大眼睛央求道，“饶了我，老婆大人……放心，我今天给她准备的婚纱只是高仿。” “什么？！” 叶清欢眼里写满了惊讶。 她刚回来的时候，顾之薇就迫不及待地带她去看过，那样繁复的工艺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复刻一件。 顾之薇嘿嘿一笑，脸上不免多了些得意，“嗯……林巧巧这个人，我多少也跟她相处了几年，在我打算找她合作前，就已经预想了所有她可能提出的条件。 全世界除了你谁都别想碰这件婚纱。别说我为了上面的宝石不惜潜入深海，差点命丧鲨口，就是冲着奶奶亲自设计这点，我也不可能让别人沾染了。” 叶清欢心里一阵揪紧，而后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的。我就是……心疼你，不想你为了我或者别的人受委屈。 你不是说，这是顾奶奶为你结婚设计的，对你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不要再这样做了。为了云老师的安全，眼下以静制动才是最合适。” “唔……清欢……老婆……就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你真好～” 顾之薇显然是自动屏蔽了后面的那些话，脑海里循环往复的只有“心疼你”三个字。 眼里闪烁着光芒，脑袋靠在她胸前蹭了蹭，仰着头，像只讨好的小狗似的。 “少来，下次再自作主张，我饶不了你！” 叶清欢软绵绵的威胁落在她耳中像极了撒娇，可把她稀罕坏了。 干脆捧过脸对着娇嫩的唇瓣狠狠啜了几口。 就在二人唇舌纠缠时，罗婷却突然打来电话： “顾总，叶组长在你身边对吧？” 自从她们俩破镜重圆后，顾之薇就成了叶清欢的专属电话客服。 所有人都知道，要找叶清欢，必定要先找顾之薇。 “嗯，你打得真是时候。” “快让她接电话！” 罗婷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手机另一边环境似乎十分吵闹，孩子的哭喊、车辆的鸣笛，全都混杂在了一起。 叶清欢：“我在，你说。” 罗婷：“这几天福利院新大楼门口的马路翻修，不知道怎么了，有辆满载石料的重型卡车突然失控撞向了围墙，司机当场死亡。 孩子们正好那时候在玩，有几个被坍塌的墙体埋了，现在乱成了一团，我刚接手福利院不久，孩子也没认清，秦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你快点回来帮忙！” 此话一出，二人脸上也都是担忧之色。 叶清欢：“马上到，挂了”，叶清欢二话不说开了车门，“云老师的事情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一处理完就来找你。” “你放心，我乖着呢！”顾之薇关上车门，俯身再三保证，“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需要什么你就以我的名义去做，有任何事情我担着。” 叶清欢点点头，不放心得又叮嘱了一句，“林巧巧的消息真假未明，不要以身犯险，等我！” 等她的车没了踪迹，顾之薇才收起挥舞的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 顾之薇转身上了自己的车，根据记下来的地址一路飞驰。 三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一处荒废的大楼。 在齐膝深的草丛间穿梭了五分钟，她才终于踏进这蛇鼠乱窜的水泥烂地。 抬头望了一眼，明熙悦正背着手盯着她，嘴角微扯。 风很大，吹得荒草一派匍匐之态。 她眯着眼睛歪头一甩，似乎很享受这种俯视顾之薇的感觉。 顾之薇：“常安是马上要原地爆炸了？你选这么个鬼地方。” 明熙悦：“这儿的风景还不错，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就是风大了些。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顾之薇。” “彼此彼此！”顾之薇笑着回应，慢悠悠地走上楼。 等她走近了，明熙悦便从身后拿出弩箭，对准她，威胁道，“百米之内我都能射中，你觉得你单刀赴会能全身而退？顾之薇，你也太狂妄了。” 顾之薇歪头一笑，显然毫无畏惧之色，喊道，“早知道是你在捣鬼，怎么不跑了？” 明熙悦淡然一笑，“她还在这儿，我怎么能走。” 顾之薇撇了一眼两米之内的椅子，拍拍衣服上粘住的杂草，坦然地拉过，一屁股坐下。 “没有胜算的，你舅舅都折在东南亚了，你反正都要死，何苦连累她，让我带她走。” “你怎么还不死心，”顾之薇无奈地摇摇头，“就算我没有把你夹在佛经的告白和机票拿走，她也不会跟你走的，你们俩没那个缘分。”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无情。” 明熙悦眼眶突然红了。 等了一夜，盼了一夜，始终没有在机场见到叶清欢的影子。 在登机前一刻，她终究还是又退了回来。 她想亲口听她说，哪怕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好。 况且，常安暗流涌动，顾家更是漩涡中心，叶清欢就算现在不喜欢她，也不能跟顾之薇在一起，她太清楚奶奶的手段。 “反正结果都一样，你心里不是挺清楚？” “只要给我时间，她一定会跟我在一起，你如果爱她就应该放手。 你们顾家谁沾上了谁倒霉，为了她的幸福，你不该这么自私。” 明熙悦向前进了两步，再次瞄准顾之薇。 顾之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得挺有道理，既然这样，我就原话奉还，你爱她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放手，她跟我一起才会幸福。” “你！” 明熙悦一时语噎，看向顾之薇的目光愈发很辣，“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换了个冒牌货在明家我们不知道。” 顾之薇放在膝头的手微抖，这个明熙悦比她预计的知道的还要多。 “你装天真还是挺成功的，我几乎以为是你们家老太婆把你保护得很好，你真就是养尊处优，偶尔做做慈善的富家小姐。 不过……我觉得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会更好。” 明熙悦继续往前几步，对准了顾之薇胸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无能为力。” “嗖——” 利箭射出的刹那，顾之薇转身就扔出了身下的椅子，几步翻身上前，紧接着干净利落的扫堂腿将明熙悦撩翻了。 “呸，”明熙悦瞪着双眼吐出扑到的尘土，“身手不错，不过，你看看后面。” 顾之薇脖颈间一凉，转头，明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身后。 “顾长官，这次你可是踩到了我的底线。” 顾之薇瞥了一眼脚下，还真是把明熙悦给踩了，不过，她手都被高跟鞋踩出血了怎么不叫唤？？ “熙悦，你没事吧？” 明伊扔了手中弩机，连忙蹲下，将明熙悦扶起来。 可明熙悦却不领情，“别碰我！” 顾之薇脑袋晕乎乎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眼前顿时模糊一片，嘴还不肯罢休，“哟，你俩这是明牌了……白费力气了吧……病……病秧子……” 明熙悦捂着手上前查看，确认顾之薇已经被彻底麻醉，这才放下心来。 “姐姐……”明伊怯生生看了一眼明熙悦，改口道，“熙悦……” “你放心，我没有傻到要杀她，你们的恩怨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用她保住奶奶。等我找到清欢就会马上离开。云老师还在岛上，你记得，我们一走就把她放了。她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害她。” 那天，管家把明伊叫去后，她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于是，等她们谈话一结束，就取走了偷偷安装在奶奶房间里的监听设备。 得知自己从头到尾被最亲近的人耍个团团转，她再也无法装聋作哑下去了。 明伊心如刀割，咬了咬唇，“熙悦，你不要我了吗？” 明熙悦扔了手中弩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比这高台冷风还要刺骨的话，“本就是毫不相干，无所谓要与不要。今天过后，不再相见，明家一切尽归于你。” 明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深深埋进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第91章 福利院密道 叶清欢到福利院的时候，罗婷正好在安抚那些受到惊吓的孩子。 与此同时，所有休假的老师也在收到通知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有了人照顾，哭闹的孩子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叶老师……” 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满脸泪痕地和叶清欢打招呼，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恐之色。 “小锅巴，乖，”叶清欢摸了摸罗婷怀里孩子的脑袋，从外套里摸出一大把白色巧克力，递给她，“给。” “你怎么带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口袋鼓鼓囊囊的是钱。”罗婷疑惑地问。 叶清欢：“她放的。” 罗婷：“好好的放那么多巧克力干嘛。” 叶清欢眼眸明亮，想起了顾之薇每次出门前，都会鬼鬼祟祟地在自己口袋藏零食的样子。 罗婷：？？？ 叶清欢清了清嗓子，收了眼角浅淡如雾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什么。” “唉，得亏顾总有先见之明，在这附近安排了医生，否则我们要是等救护车来，孩子们就危险了。” 两人就目前福利院的情况做了简单交流。 小锅巴撅着嘴，两只胳膊缠住罗婷脖子，忽闪的大眼睛却盯着叶清欢，撒娇道，“叶老师，我要听鬼故事，你给我再讲一遍好不好？” “鬼故事？”叶清欢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估计是以前的老师为了防止孩子不睡觉跑出去玩编的。”罗婷答道。 叶清欢点点头，环顾一圈福利院，蓝月集团派遣的医疗团队已经走绿色通道撤离了。 想来是顾之薇在她离开时就安排好了。 当初为了照顾福利院孩子，趁着扩建的时机，顾之薇在附近又买了一块地皮，打算就近建家医院。 虽然还没有完工，核心医疗团队却早就借用了旁边的大楼，做了简单的诊疗室。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当初罗婷可是反对最厉害的，她怕这里日后太热闹了，反而不利于众人隐藏身份。 叶清欢见福利院逐渐恢复了秩序，一路高悬的心才稍稍放下。 罗婷随手接过她剥去外包装的巧克力，温柔地摸摸怀里小孩红润的脸蛋，逗弄几下。 “来，乖孩子，小锅巴，真棒！” 小锅巴吃了一会儿，眼皮渐垂。 罗婷哄睡小锅巴后交给了其他老师，便趁众人不注意，鬼鬼祟祟地拉着叶清欢去了院墙倒塌的地方。 “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罗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了，才蹲下身子，将一块白蓝相间的塑料篷布掀开。 下面赫然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足够三五个成年人进入的大小。 叶清欢眉头紧锁，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身子向下倾斜，将其抛入洞里。 “怎么样？”罗婷满怀期待，“要不要下去看看？工人清理碎石块的时候发现的，我趁着大家没注意，就给挡住了。” 叶清欢点点头，“手机借我。” 罗婷迟疑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摸了几下新买的手机，叮嘱，“你可拿好了，别摔着，这可是我一个月工资。” 叶清欢“嗯”了一声，打开手电筒功能，然后弯腰扒住洞口，将手机倾斜四十五度抛了进去。 “啊！！！” 罗婷惨叫声响起——简直是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 “你知不知道我要排队多久才买到，你说丢就丢了。” “我赔。”叶清欢不假思索地回答。 瞧瞧这豪横的样子，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从前叶清欢买本珍藏书都要考虑个十天半个月，这么快就被顾之薇同化了。 罗婷忿忿不平，气得直跳脚。 “这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到的，你懂不？” 对于只使用老人机的叶清欢来说，真的很难理解。 想了想，叶清欢保证似的说，“回天尚的时候我跟她说。” 罗婷立马就停止了哀嚎，滴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嘿嘿两声，假意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顾之薇手里拿的限量款就不错。” 叶清欢：顾之薇的手机都是私人定制…… 然后直接忽略她的话，跳下洞里，走了半截，又借着手机灯光审视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危险，抬头对罗婷喊，“里面很深，看来得再进去。” 罗婷听后不免担忧，她在叶清欢到来前用激光测过里面的长度，这个暗道曲折蜿蜒，谁也不保证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你一个人能行吗？” 叶清欢：“出门前我带了足够的麻醉针。” 罗婷见她越走越远，干脆像只青蛙趴在洞口，眼睛紧紧盯着里面。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暗道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脚步声，轻飘飘的，每次以为近了，没几分钟又突然远去，一直这样循环往复。 当声音再次靠近时，罗婷立马竖起耳朵，冲着里面喊，“清欢，是你吗，里面什么情况？” 然而，这次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罗婷越等心里越慌，决定还是回办公室给顾之薇打个电话，让她过来。 “顾之薇，顾之薇，顾之薇电话多少来着？”罗婷絮絮叨叨地一口气跑回办公室。 “不用打了。” 办公室角落突然冒出叶清欢的声音，罗婷脚下拐了个急刹车，大眼睛写满了震惊，“你，你，清欢，你怎么在这儿！” “走了个捷径。” “你怎么不去叫我一声？”罗婷深深呼出一口气，“我这颗脆弱的心脏差点就要报废了！哪里有捷径，我怎么不知道？” 叶清欢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热茶，将倒好的茶杯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坐下休息。 手指则在两份福利院的平面图中来回游走。 叶清欢眉头微抖，“这是我刚刚画的，是地下暗道的布局结构，只是可惜不是全貌，有人用水泥把里面封住了。你怎么会知道？” 罗婷不禁对她手里的地图产生了兴趣，凑近，“啧啧啧，你还真是什么都会，这么复杂的结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搞设计的人。哎，不对，这不是福利院刚建立时候的设计图，你从哪里挖出来的？” 罗婷夸张地抹了一把额头虚汗，“我之前借用云老师的钢琴曲乐谱见过，就夹在她从不离手的那本，不过听云老师福利院募捐活动前不久就丢失了。” 叶清欢刷地一下站起身，连忙掏出老人机给顾之薇打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清欢，你是不是打错了，我瞧着号码不对。”罗婷提醒道。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还特意拿出手机，输入顾之薇的名字后，屏幕齐刷刷出现了十几个号码。 叶清欢摇摇头，随口道，“这是她私人用的号码。” 罗婷：“啊？还有……她是打算让蓝月集团拓展业务做通讯？开了这么多号码，难怪我们总是找不到她。” “既然这里不需要我了，我先走了，有急事。” 叶清欢将两张图纸折叠好塞进口袋，就急匆匆地往外走，留下一头雾水的罗婷呆愣在那儿。 “呜呜呜……” 叶清欢被哭声吸引了，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蹲在墙角，肩膀不断上下抖动，有气无力，想来已经哭了很久。 这孩子陌生得很，看来是最近才来福利院，最近忙着找云漫溪，很少来看孩子们，所以这孩子也不认识她。 叶清欢于心不忍，隔着几米距离，提醒她，“快回去吧，到吃点心时间了，大家都在新大楼那儿。” 小女孩抬头，双眼肿成了鱼泡，死命地甩头，把身体往墙角缩，“我不去，有鬼，鬼要吃小孩。” 叶清欢想，肯定是今天的事情吓到她了，“大家都平安，这里不会有鬼。” 小女孩却坚持咬定有鬼。 叶清欢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既然你说有鬼，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女孩急促地深呼吸几下，揩了一把鼻涕在手背，又在身上擦了擦，“他们都不相信我，可我明明就看到了，黑色的影子，有好多个脑袋，就在今天倒塌的地方。 小锅巴、甜妞、大脑袋，他们和我一起看到的。 前几天晚上，我们约好了小便完一起溜去院子捉迷藏，结果遇到鬼，差点被吃了。” 叶清欢觉得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对于五六岁的孩子来说，有些过于难以理解，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 “我带你回去好吗，我不怕鬼。”叶清欢试图靠近她。 可是她浑身写满了抗拒，头晃个不停，嘴里嚷嚷着，“我要明老师，鬼只怕明老师，看见她就跑了。” 叶清欢：“你是说明熙悦老师吗？我们是朋友，你可以相信我。” 小女孩眼睛一亮，踌躇了一会儿，小小的脑袋似乎正在衡量这句话的可信度。 这时候恰好有生活老师来找她，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哒、哒、哒”跑了过去。 望着她离开的小小背影，叶清欢笑了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暗道里整齐排列的脚印。 “难道……” 一路风驰电掣。 她赶回天尚，冲进卧室，拉开床头柜，哗啦啦掉下好几个盒子，低头仔细看了看…… 真是令人眼红心跳。 满满当当的指套交错叠了一整柜，小皮鞭、小皮裤、兔尾巴……居然还塞了女仆装、黑色蕾丝开档连衣裙…… 叶清欢一阵无语。 在柜子里摸出一个极为薄的刀片后，重新将这些被顾之薇当宝贝一样私藏的东西整理好。 又走到贴墙的第三块木板撬开。 果然，顾之薇将明熙悦送她的临别礼物全都收了，偷偷放在这里——三本手抄古典诗集，恰好每一首落款都标注了摘抄日期。 想起来小时候明熙悦教她藏私房钱，把纸币压薄、熨帖平整……完美嵌入书页之中。 她一页页摸索，竟然在《红豆》这首诗的夹页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竟是福利院初期的地图，以及飞往澳洲的机票，是明熙悦的班机。 记得最后一次和明熙悦见面，她将这些交给自己的时候，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她本来是要第一时间看的，顾之薇却大发醋意，回来就折腾到第二天下午，她就把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按照罗婷所说，云漫溪丢失乐谱的那段时间，正好是明熙悦在这里帮忙的时候，那么这应该就是她从云漫溪手里拿到的地图。 记得顾之薇说过，福利院在她母亲接手前地皮就是明家的，后来明家受到顾家和南宫家新旧两股势力打压，不得不退出常安，这块地皮大半被顾家切割，明家竭尽全力也只留了一部分。 这次福利院扩建，明熙悦毫无阻碍就拿到这块地，莫不是被利用了，否则暗道里面原本堵住的地方为什么会重新打通？ 她在里面曲曲折折绕了一大圈，只找到回到福利院的路，其他小道却还没有一一试过最终通往的地方。 看来，必须重新再走一趟。 可是，明熙悦从云漫溪手中拿走了旧地图，现在却又主动交给自己，是因为要离开了想物归原主，还是别有用心？ 印象中的明熙悦一直都是单纯善良的千金大小姐，与世无争，现在看来，也许明家的浑水她早就心知肚明。 第92章 叶清欢抉择 已是深秋时节，月光自然而然带上了浓郁的萧瑟， 几片巴掌大的梧桐叶随风飘入尚未修葺完成的院子。 自从上次的意外事件后，福利院的学生、老师都统一搬迁到市政府的安置点。 不过，这附近依旧加强了治安巡逻， 周围的居民几乎都是刚入夜就闭门不出。 寂寥的街道伴着空无一人的福利院，恍若鬼魅一般宁静。 叶清欢身穿黑色紧身皮衣，神情凝重地站在密道口，脚下的土明显比周遭凹进去了几寸。 她定定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黑色的云正巧被风赶着遮住了月光。 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再过两分钟就是凌晨一点。 顾之薇消失了整整三天，她们不动声色地几乎将常安翻了个遍，用尽一切方法都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常安商市风起云涌，明氏集团以风卷残云之势搅浑了金融行业的水。 常安市四处可见失业的人。 叶清欢每天休息不足三个小时，代替顾之薇打理事务，日夜颠倒周旋于蓝月集团和“天尚”之间。 然而，无论怎么焦急，顾之薇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 谁知，就在两个小时前，她突然收到夹杂在垃圾信息里的匿名邮件。 如果不是当时正在进行最重要的高层会议，她觉得自己恐怕会抑制不住哭出来…… 比约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小时。 叶清欢忐忑不安地盯着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边缘已经磨得发白的老人机。 重新打开混迹在垃圾邮箱里的匿名邮件，又反复看了几遍。 “凌晨一点 福利院 ” 顾之薇的习惯，打字懒得用标点逗号，都是空格。 叶清欢十分确定，这就是顾之薇，不会有错。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密道里才若远似近地传来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叶清欢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半蹲在密道口，伸长了脖子张望。 揉了揉因为太久没有休息而显得干涩的眼睛，将长发胡乱往后撩，急切地想要确认声音的源头。 按捺住狂乱的心，叶清欢竭力咬住已经发白的唇角。 终于，随着声音靠近，黑暗中的光越来越清晰。 而叶清欢的眸色却越来越清寒，心也渐渐沉下去。 “叶组长，让你久等了！” “她呢？” 在这里见到明伊实在是始料未及。 叶清欢来之前，心里想过出来的人或许不会是顾之薇，也许会是明熙悦，可，怎么都不应该是她—— 这个三面间谍。 明伊仰头伸出手，笑嘻嘻道，“叶组长，如果方便的话拉我一把。我们这样聊天多不方便。” 叶清欢往后退了一步，立即进入御敌状态。 “我问你，她呢？” 明伊笑而不答，双手扒住洞口，一个翻身跃出，自顾自的“噗噗、噗噗、”拍打起身上的尘土。 “叶组长，这问题可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夜莺是常安情报组织里最出色的特工，怎么连日夜在一起的顾长官的行动轨迹都不知道。” 叶清欢没有说话，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逡巡，试图寻找到顾之薇的痕迹。 明伊龇着牙扯开凌乱的领口，又整了整衬衫袖口，露出些血迹。 “如果我没记错，张校长给你的任务应该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顾之薇。” 叶清欢扫过她颈项间细长的伤口，刀锋直逼颈动脉。 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显然不久前正经历过一场厮杀。 “为什么你和熙悦又回来了？” 听到这两个字，明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别扭地扯着嘴角维持笑意，脸色比以往的惨败更添了些许狼狈。 “还不是托了叶组长的福。姐姐……” 明伊忽然想起明熙悦手中刀子抵在自己脖子上时，没有一丝犹豫的眼神，言语中不禁裹挟了深深的颓败。 就像这深秋的月，越是明亮就越是凉薄。 “她想带你走。” 叶清欢眉头微蹙：熙悦真是太糊涂了，既然走了就不该回头。 “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理由？” 她很清楚顾之薇的实力，即便赤手空拳，十几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都困不住她。 凭明熙悦和她身边那五六个没经过多少实战经验的保镖，根本不可能靠近。 唯一能引她入圈的可能，就是上次从林巧巧手拿到的云漫溪的消息。 顾之薇背着她做这件事，她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拆穿。 她相信，无论她做什么选择，一定有她的理由。 谁能想到，这次马前失蹄。 顾之薇恐怕在她手上吃苦头了。 毕竟她们和明伊之间都各自积怨已久。 明伊叹了口气，斜靠在一个秋千架上，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 不过，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衰败的落叶。 “说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效忠你们任何一方。你们都不过是我踩在脚下的阶梯。 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留在她身边。 我只是，不甘心一辈子只能跪在深渊仰望月亮。所以，我只能踩着别人爬向她，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明伊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感伤。 叶清欢眉头皱得更深了。 从前她们每一次相见，她都是倨傲的姿态，无论是以行动组明组长的身份，还是以明家二小姐的身份。 这样一败涂地的模样，让叶清欢心里忍不住又多了几分警惕。 发消息的人必定是顾之薇没错，可，为什么她没有出现，来的人却是明伊？ 不过，从她话里话外，可以判断顾之薇目前还活着。 沉默片刻，明伊率先打破了僵持：“她在我手上，还活着，完整无缺。” 叶清欢总算松了一口气，单刀直入，“条件？” 明伊转头，嘴角轻挑，冰冷的眼神落在叶清欢动人的面庞，一字一句吐出： “我、要、你、死。” 叶清欢眼里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从顾之薇消失那一刻起，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也交托出去了。 “你觉得我现在杀不了你？还是凭你如今丧家犬的境况？要知道秦国栋、明老太太、情报组织，你已经无所依附。” 明伊冷笑，“凭顾之薇掌握着常安数百万人的生计。她如果死了，常安必定风云变色，这点你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你们不是深爱彼此吗？于公于私，你应该庆幸我能让你代替她去死。 原本老婆子要你们都得死，可是我改变了主意，这次我打算站在你们这边，才特意来告诉你。 再过十个小时，老婆子就会派人来接顾之薇，你知道该怎么做。” 叶清欢：“我死了，你就算到天涯海角，她都不会放过你。” 明伊摊了摊手，满脸无所谓道，“你可以试试。” 叶清欢脸上依旧没有一丝波澜，心里却早就揪成了一团。 最后问了句，“熙悦在哪？我要见她。” 这次换来了更加冗长的沉默。 明伊眼眸彻底蒙上了荫翳，咽喉几次滚动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摸了摸颈间的伤口。 随后，眼神落在右手指甲缝里的殷红色。 她无法开口——因为，她强行占有了原本发誓要用生命守护的人。 强行破开阻碍时，明熙悦安静的如同死去一般。 她原本以为，她们会在繁花似锦的时候交付彼此，她以为，这中指被染红的时候，一定是缠绕了世上最深的情欲…… 她以为，她们之间还有足够的时间，她以为…… 可惜，还没有等她卸下伪装，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为她真正的介绍自己，明熙悦就彻底浇熄了自己心头的火。 也许，这将近十年的蛰伏，从开始就是错误。 她最终成了被月亮厌弃的人，她所向往的光明从来都是自己的幻想。 可是，那又怎样，就算要当一世的仇人，她也要她们永不分离。 得不到她的心，那就——诛心。 叶清欢，必须死。 明伊对她的问题充耳不闻，起身离开…… “等等，我要确认顾之薇是安全的。” 明伊眼底升起一抹笑意。 “已经发你邮件了，你可以好好看看再答复，不过，我没什么耐心，只给你三分钟。” …… 下午一点左右，天尚豪宅。 南宫瑾穿了一身黑西装，双手插兜靠在双螺旋楼梯。 “你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去参加葬礼。” 梁辰久未露面，对常安的变化毫无知觉，因为受邀参加这样一场名流聚集的婚礼而兴奋。 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沙发上忧心忡忡的罗婷。 南宫瑾瞥过罗婷，见她摇了摇头，就知道这货什么都不懂。 莫名有点羡慕她，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黑色显瘦。” 梁辰：“……”这是不是敷衍的有些过分。 几个人又等了五分钟，南宫瑾绕着沙发转了一圈又一圈，每次都在楼梯口停留几秒中，感觉没有什么动静，又继续绕圈。 本来悠然自在的梁辰，被带着，脸上也多了几分着急。 “顾之薇怎么还不下来！” 梁辰仰头望了望顾之薇房间处，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挨近南宫瑾，问，“奇怪，我回国都快一个星期了，云老师怎么都没有见到。” 无心之言，却好似在南宫瑾心头扎了一把刀。 罗婷瞅了一眼南宫瑾快要裂开的表情，“蹭”得站起来，将她拉回身边。 “云老师出差去了，”顾之薇走下楼梯，拉了拉外套，“我们家清欢昨天才跟你说过，你这么快就忘了。” 南宫瑾转身，二人眼神相接，“薇薇，明家的船已经上岸，你确定不带保镖？” “参加婚礼带什么保镖，吃饱喝足就行。” “可是……” 南宫瑾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顾之薇接过管家递来的车钥匙，转手就扔给梁辰，打趣道，“梁总，今天就麻烦你当司机了，就开你一直想试的那辆老爷车走。” “我去，”梁辰受宠若惊，“是你们家清欢告诉你的吧，嘿嘿，我惦记好久了，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说。” “小薇，我们俩一起走。”南宫早就等不及了，独自走在了最前头，脚赶脚地出了门。 顾之薇转身时，目光扫过罗婷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庞，二人短暂交换了眼神，无比坚毅。 她们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界限。 罗婷红着眼眶紧追两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简单说了声，“当心！” 第93章 再遇明熙悦 从下午四点开始，无人岛上空的云层便翻滚不休，墨色从天际侵袭而来。 明家迎客的游轮彩旗飘扬，沿着海岸一字排开，等待着陆陆续续到来的宾客依次将豪车开上去。 两岸沿路都是荷枪实弹的守卫负责警戒，“保护”这些常安贵不可及的人。 叶清欢双手插兜站在码头。 默默目送梁辰二人的车上了一艘早已混迹在等候区域的国际邮轮，才重新往回走。 南宫瑾迎面而来，“这艘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她们在半个小时后就会因为天气原因失联，然后趁机转道前往外海。” 叶清欢点点头，习惯性地道了声谢。 南宫瑾一愣，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从昨天顾之薇要求她派人将梁家老俩口送去法国，到为梁辰二人定下法国一座古堡婚礼专用的古堡开始，再到刚刚这声“谢谢”，她觉得越发怪异。 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你竟然会跟我说''谢谢''？”南宫瑾抓了抓脑袋，转着圈审视她。 “替我们家清欢说的，”叶清欢嘻嘻一笑，顺手就搭上她肩膀，将顾之薇的神情学了个十足。 “你知道，她一直都是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跟我千叮咛万嘱咐，要对你客气点，否则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走了走了，别让唱戏的角空等。” “小薇，还记得这里吗？”南宫瑾忽然叫住她，指着岸边停留的快艇，“我们当年闲着没事干总跟明熙悦对着干，到处给她拆台。 我当时还特意帮你找了个小明星勾引她，想让你给她来个人赃并获。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你被抓到青阳，遇到了叶清欢。 后来，我去找你，却意外找到了漫溪。说起来，我们好像还要感谢明熙悦。” 年少轻狂最是难忘，那时候她们都还是有人可依靠，转眼自己就成了那个依靠。 南宫瑾今天似乎格外多愁善感。 叶清欢脚步略微停顿，依旧只是背对着她点头。 “走吧，现在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南宫瑾小跑几步，侧身挡住了车门，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说，“你知道，从小我把你当作家人一样，你跟漫溪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不希望你有什么意外…… 要不，你回去吧，我没关系的。爷爷已经没了，我除了她，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惦念。死了也就死了，你不一样。你身上担负的太多了。” 叶清欢抬眸，嘴角还带着些刻意的笑容，沉默片刻，淡淡道，“我会活下去，也要你们活下去。” 是呀，顾之薇身上背负的太多，而她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保驾护航。 常安可以没有叶清欢，但是，不能没有顾之薇。 跟着张水生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将自己埋进了土里。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能带着顾之薇一起回青阳，再给奶奶上一炷香。 告诉她老人家，她们俩很好，像她从前期盼的那样。 “叶清欢……她知道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吗？”南宫瑾脸上写满了担忧。 叶清欢调整一下坐姿，翘起了二郎腿，慵懒地闭上眼睛，枕着双手向后靠，“我心里有数。你昨天不是才单独见过她，救出云老师的具体计划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放心，我们俩难道还斗不过那个苟延残喘的死老太婆？” 南宫瑾回想了一下那天叶清欢反复排演的计划，深深叹了口气，指了指耳朵里藏着的监听器，示意她随时保持联系。 “小薇，一定要注意安全，找到漫溪后我立马就来帮你，死老太婆想要掌控常安，就离不开南宫家族的支持，她们不敢对我动手。” 待她一离开，司机就缓缓启动车子，向着专门为迎接她的游轮而去。 那里早就有明老太太派来的人守候。 叶清欢脸上早就僵硬的笑意贴着假皮久了，几乎是要融在一起。 略微弯腰，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脚踝——因为鞋子里垫了过于夸张的内增高鞋垫。 她和顾之薇的脸部骨相相差不大，唯有身高差了不少，必须这样才能瞒住南宫瑾。 幸亏现在天气凉了，若是换了夏天，顾之薇惯常穿高跟鞋反而无法藏住这一缺陷。 叶清欢抬头，后视镜里映出的却是顾之薇的脸。 指尖轻抚脸庞，浓密的睫毛不禁染上了湿意。 就在不久前，顾之薇将下巴垫在自己肩窝，还闹着说她们俩越来越有妻妻相，。 还厚脸皮地要叶清欢把颜值再帮她提一提，最好两个人能长成一个样。 和顾之薇相处这么久，叶清欢早就将她的一颦一笑记在心间，这几日公司的人全都没有怀疑。 甚至她还特意见了向来眼睛毒辣的林巧巧，果不其然，顺利地蒙混过去了。 唯有南宫瑾，她和顾之薇相处多年，彼此的习惯都十分清楚，只有骗过她，明家老太太才有可能不会发现异样。 “顾总？呵……” 熟悉的声音传来，叶清欢心头一颤，惊诧地脱口而出，“熙悦？” “真的是你！”帽檐抬起，不知何时替换了司机的明熙悦转头紧盯着她。 叶清欢嘴唇微动，轻咳两声，假意听不懂，谁也不知道车上是不是安装了窃听器。 她立马收拾了脸上表情，摸了摸领口变声器，确认没有疏忽后才问，“明大小姐亲自来迎接，我真是受宠若惊。有什么事情需要效劳。” 明熙悦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从前红润的好似三月桃花酿过的面庞，今日看起来异常憔悴，竟有一种久经沧桑的颓废。 “我想求你……让清欢跟我走。” 明熙悦惨然一笑，没有拆穿她，她知道叶清欢的处境和顾虑。 叶清欢抿了抿唇，抬眸间就硬了心肠，“别等她了。” “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吗？” 明熙悦声音轻得恍若即将死去的秋虫吐露的气息。 如果说从明伊安置的囚笼离开前，她还能抱着对叶清欢的十分炙热，忍着剧痛的身子踉跄而逃。 那么，现在她心中已经是寒凉一片。 “我既然到了这里，你应该知道，没有回头路了。” 叶清欢为顾之薇赴这鸿门宴，与其说是明伊的胁迫，还不如说是她自己的选择。 于公于私，她都会选择让顾之薇活下去。 就在昨夜，她破获了梁辰三天前“天网”截获的消息，整座无人岛底下埋了上万吨炸药，一个不小心，顷刻间所有人都会烟消云散。 明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以这无人岛作为葬身之所，也铁了心要带着常安的权贵陪葬，这才急着要把明熙悦哄骗出国。 “怎么会没有回头路，只要我调头，我们……” 砰—— 爆炸声响起，就在这一秒，距离她们不过百米远的地方，有辆银灰色轿车试图冲破路障退回，结果莫名其妙就炸了。 叶清欢提醒：“你自己看到了。” 明熙悦眸色晦暗，垂丧着头，她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安市的高端汽车芯片研发中心，表面看是德国人，实际上早就是明氏集团多年前埋在常安的棋子。 明熙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从来都不希望让你受伤。” “不关你的事。你这些日子看起来受了很多苦，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早就知道答案，别等了。”叶清欢别过头，终究还是忍不住将潜藏心头几日温热的话语吐露，“你不该回来，趁着还有机会，快走。” 明熙悦抬头，捕捉到叶清欢脸上转瞬即逝的担忧，眼圈刹那间泛红。 短暂的欢喜过后，声音里潜藏的悲伤反而浓郁到几乎抑制不住。 “我这一生有两件事最后悔，一是当年没有杀了顾之薇，让她有机会坐稳常安，将我明家逼得走投无路，让奶奶如今不得不选择同归于尽这样的路。二是考虑太多，错过无数与心爱之人相守的机会。” 叶清欢神思悠扬，侧过头望着窗外，爆炸地点已经只剩下残留的硝烟。 两名黑衣人抬着的担架上忽然掉下一只手臂，跟在旁边的人立马蹲下身捡起，掀开裹尸布一角塞了进去。 “有些人也许从一开始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即便没有别人介入，你们也只能是一辈子的朋友。” 明熙悦听出她心意已决，知道自己说什么也已经无法改变，无奈合眸落泪。 “如今我配不上你，我不强求，可是，我不想你死，哪怕你不跟我走，只要她你在这个世上，怎么都好。” 明熙悦眼含热泪，一字一顿地倾诉自己的心。 用她们从前常玩的唇语。 这是她最后的祈求。 叶清欢眉头紧锁，耳朵里先是传来信号不良的“嘶嘶”声，紧接着是南宫瑾激昂的声音，“小薇，你跟她废什么话，干脆拿住她作人质，让那老太婆把漫溪交出来，我们还可以全身而退。你……你……抓……” 忽然，南宫瑾的声音消失了，伴随着海浪的涛涛声。 叶清欢知道，她已经到了云漫溪所在的地方。 明伊给她作为交换条件的邮件里，不仅有昏迷不醒的顾之薇，还有半截脚踝已经没入海水的云漫溪。 顾之薇，你等我，我来接你回家！ “熙悦……” “什么？” “你……” 叶清欢摸了摸右手上的骷髅戒指，抬手间就将麻醉剂打入她体内。 明熙悦眼皮挣扎两下，终于，脑袋还是垂了下去。 叶清欢赶忙替她整理好衣服，又将帽子拉低，让她坐好，摇上车窗。 “熙悦，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把你送走，别再回来了。” 如今常安出现了一股新的力量，虽然未能形成气候，但，若是明熙悦留在这里，或者是落入其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她都宁愿相信明熙悦永远是印象中那个无忧无虑、纯洁善良的千金小姐。 叶清欢眼神不安地掠过她平静的面容，也许是太久没有休息，她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 思忖之间，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叶清欢知道——战斗正式来临。 “顾总，辛苦了！” 叶清欢摇下车窗，原来迎接顾之薇的是明老太太贴身的仆人，正躬着背，准备为她打开车门。 叶清欢夸张地下车伸了伸懒腰，不满地嘲讽道，“你们还真是无孔不入，连我的司机都能渗透。车就留在这里，我走上去就行。” “顾总说的哪里话，老太太都是为了您的安全。” 这老仆隔着漆黑的车窗，趁机瞥了一眼直挺挺的明熙悦，似乎是没有认出来，以为还是他们之前派去的人。 “怎么，还不走，你要搜车，还是要搜身？” 见顾之薇恼怒溢于言表，她也不敢再迟疑。 毕竟，明家老太太还需要顾之薇完成一项重要任务。 “不敢不敢，您这边请。” 不过，在叶清欢转身的同时，她挥挥手，与叶清欢擦身而过的两名保镖立马跑了过来。 老仆低声嘱咐：“取出车里的窃听器，至于……” 猫头鹰般锐利的眼睛转了转，落在驾驶座，嘴角浮起一抹阴狠，“清洗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第94章 踏上无人岛 叶清欢踏上无人岛的时候，参加婚礼的客人早已经井然有序地在露天婚礼场地就坐。 沙滩沿线荷枪实弹围了一圈雇佣军，叶清欢欢知道，就是他们在福利院密道里的脚印。 明家老太太突然点头同意，让明熙悦将明家好不容易保留的土地卖给顾之薇，就是为了更好地利用修缮福利院的机会，将地下的密道重新打通，因为福利院另外一边的出口，正好在这座无人岛的码头。 这也是为什么她查到有可疑商贸往来的船只在边境登陆，却没有在常安见过任何举止异常的人。 现如今摊牌了，明老太太也没有必要遮掩。 宾客个个正襟危坐，神情肃穆，给爹妈哭丧都没有这么正经的样子，脸上写满了“晦气”。 海风卷起滔滔江水，吹得人脸都拧巴了。 原先还龇牙咧嘴、偷偷折腾身边的丈夫，不住抱怨倒霉的富太太们，现在也闭嘴了。 殡仪馆的氛围都比这里要有人气。 与这整座岛屿盛开的红玫瑰实在无法相衬。 不过，这也难怪，换谁被枪抵着都会不痛快，更何况是这些养尊处优，早就习惯站在高处的“人上人”。 叶清欢眼神快速扫了一圈，只见脸色铁青的黄董正紧紧搂着黄夫人，身为丈夫的尊严，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以遮盖自己的胆怯。 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黄夫人。 这位常安市里的慈善明星，小鸟依人地缩在丈夫的怀里，一副被吓坏的模样，眼神却深沉如寒潭一般，丝毫看不出慌乱。 只有在捕捉到叶清欢短暂停留的眼神时，她嘴角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 叶清欢眸色微不可察得黯淡了几秒钟马上移开了。 她们之间除了一点微薄的血脉，什么都算不上。 “顾总，这边请，老太太在内厅等候多时了。”老仆人注意到她逐渐缓慢的步调，提醒道。 叶清欢加快步伐，绕过外场，跟着老仆人避开宾客。 很快，林巧巧婀娜的身姿便进入视野。 白色的婚纱铺展开去，她犹如玫瑰花海里盛开的蒲公英，随着海风，身姿摇曳。 叶清欢皱了皱眉。 她分明在几天前劝过林巧巧，跟着上头委派的组织里的同志离开。 顾之薇虽然嘴里威胁她，但早就把她母亲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她父亲也不可能再离开监狱。 她大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叶清欢不懂她为什么不走，已经没有软肋的她，应该迫不及待远走高飞才对。 就算没有林巧巧，明家老太太也一定会让婚礼如常进行，至于谁是新娘根本不重要。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巧巧嘴角弯了弯，脸上挂着极为标准的笑容，眼中不带一丝波澜。 和她平常眼中习惯带有的妩媚和讨好判若两人。 这样的笑容过于真诚。 而明英堂已经在红毯尽头等候，目光异常呆滞。 这是记忆被反复清洗重塑后造成的后果。 和罗婷精深的催眠术不同，明老太太这是让人把他的大脑撬开取走了部分海绵体，再进行记忆提取和重塑。 这样能够更加彻底的掌控他，只不过，但这一步人就彻底废了，真正只是剩了副空壳。 顾之薇失踪之前，她们在顾老太太的卧室里整理遗物，发现了些陈年旧物。 在她的亲笔手札——《骷髅岛记要》里看到了一种东瀛“傀儡术”，在日本皇室手中早已流传百年。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明英堂”带人抓捕潜藏的情报人员，她根本无法相信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医学能做到这种地步。 得是多少中国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当年顾老太太宁愿违抗上级命令也非要清洗骷髅岛，外界的人都以为是那些恐怖分子劫持顾之薇，触碰了顾老太太的逆麟。 而组织内部学习时，张水生在讲解这场悄无声息的作战时，说的是顾老太太要绞杀日本军国主义武装势力的入侵。 因而当时他顶住了所有压力，全力支持，并且亲自潜入骷髅岛，作为内应。 这才有了明伊的暴露，云漫溪的加入。 顾老太太隐瞒了整件事。 她不惜用半个顾家的资产，目的在于骷髅岛地下，长期保存下来的各项活体实验数据。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也是个商人。 她比谁都清楚，骷髅岛的秘密一旦曝光，会有多少人觊觎，必定给顾家、给常安引来更大的动荡。 老仆人领着她七拐八拐，故意绕了不少弯路。 婚礼场地的音乐逐渐远去，走了大约十分钟的路程，她们才抵达无人岛的另一边。 叶清欢边走边在脑海里绘制着地图，没多久她们就转入地下阶梯，周围黑黢黢一片。 老仆人十分熟练地沿路点着烛火，周围安静得几乎只能听到二人均匀的呼吸。 看着她躬起的背，叶清欢警惕地摸了摸右手的戒指。 “顾总，到了，您稍等，我去请老太太。” 老仆人停留在一扇铁门前，留下这句话就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叶清欢环视周围，这里正是她上次伪装潜入来救秦雨的地方。 想起秦雨至今杳无音信，叶清欢心里更加难受了。 透过铁门缝隙，能够窥视到里面只有一张矮桌和凳子，原先的刑具都已经撤走了。 “隆、隆、隆……” 沉重的地面摩擦声越来越清晰，几秒钟后就随之戛然而止。 铁门缓缓上升，明老太太裹着厚重的和式毛毯，嘴角歪斜得更加厉害了，一张嘴，口水就几乎无法遏止地往下流。 以至于不得不歪着头说话，用帕子贴着侧脸。 “顾总，失礼了。” 叶清欢抬起手臂，任由老仆人取走身上的军刀和手上的骷髅戒指，递给明老太太。 “顾总，您可以坐下了。” 老仆人将这两样东西递给明老太太，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利落地接过，手也不抖了。 叶清欢脚刚踏入，身后的铁门就轰然合璧。 她一坐下，老仆人就拿出了红头文件——转让蓝月集团所有股份授权书 “您老人家可真是煞费苦心。”叶清欢冷笑，她早就知道明老太太的目的。 明老太太没有回应，眯缝着黏着的老眼，鬓边白发杂乱的贴着耳朵。 来回把玩着手里的骷髅戒指，她的眼神愈发空灵，这东西似乎勾起了她久远的回忆，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这枚戒指的设计图已经被你毁了……蓝姐……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要是没有顾悦的话，我们是不是……” 随后，恶狠狠地看向顾之薇。 “顾丫头，你只要签字我就放了那些人，还能给你一个全尸。” 叶清欢瞥了一眼早就准备好的印章，那是顾家家主世代传承的印章，顾之薇说在顾老太太出事的时候一并丢失了。 叶清欢猛然想起了什么，“是明伊拿走的印章？都已经有了印章，找个人仿造我家老太太笔迹不是更简单，何必费事。” 明老太太将骷髅戒指用新手绢包好，小心翼翼地藏在里衬，贴胸放着。 “顾丫头，你这是跟我老太太装蒜呢！” 明老太太脸上写满了被愚弄的不快。 叶清欢：“……” 这事儿就算顾之薇来了估计也不懂。 还有，为什么不直接签顾之薇的名字，还要填一个故去之人？ 蓝月集团早就由顾之薇接管，这是整个常安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看来，这内里的曲折，顾之薇也不知道，否则她不会瞒着自己。 “顾悦向来警惕，从我认识她那天起，她就防着我。几十年过去，我派了无数人潜入顾家和蓝月集团，连张纸片都没有得到。” 明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嘴角冒出了白色唾沫。 “小姐……”老仆人担忧地急忙低头替她抚顺气息。 明老太太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甩下一句话，“叶清欢半个小时已经登岛。” 叶清欢震惊：“你说什么！？” 明老太太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她知道这是顾之薇的软肋。 就像当初蓝芝对顾悦一样。 不过，顾悦最终选择了抽身，保全顾家和蓝芝。 而顾之薇…… 明老太太：“我给你半小时，就算没有你的亲笔授权，我也能有办法吞下蓝月集团，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 叶清欢：“可你没时间了，不是吗？无人送终，这就是你给自己选的胜利者的结局？” 明老太太后背微颤。 早在三年前她就诊断出得了绝症，病痛的折磨让她痛苦不堪，放松了对明英堂的掌控，这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明老太太轻笑，嘴角抽抽了几下，口水抖落不少，“顾丫头，有你在，就算没有亲人送行我也不孤单了，黄泉路上，咱们仨一起。” 叶清欢见她们要走，赶忙跟上喊住：“能不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 明老太太与仆人对视一眼，狐疑地打量她，似乎在想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叶清欢：“不是吧，我都到你们手上了，自投罗网了，害怕我？” 老仆人眼神中带着刀子，恨不得现在就剜了她，得了指示，不情愿地说了句过五分八点，婚礼开始。” 叶清欢心头猛得一颤，在她们转身的一瞬间，毫无预兆地随脚勾起地上一个接水的废油桶砸了过去。 说时迟 那时快，站在明老太太身边的老婆左手应声而举，几乎是触着手的刹那就将其捏爆，反向砸了过去。 “嘀——” 砰—— 更大的声音盖过了那个牵动叶清欢神经的声音。 “丫头，你还是嫩了点儿。”明老太太冷笑着摇摇头，“别再打什么歪主意了。我们年纪大了而已，不代表已经是废人。” 老仆讥讽地瞥了一眼倒地的人，继续推着轮椅，随手落下一道铁门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清欢捂着胸口，总感觉肋骨有一根被压断了，右手艰难地撑住地面，慢慢地站起来，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骷髅戒指的核心早就安装了芯片，天网正式连接，不出半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彻底掌握这座无人岛。 刚刚突然响起的声音，就是证明，虽然她们的耳力不如她这样专门训练过，但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还是果断采取了措施。 虽然看起来奇蠢无比。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离开，找到无人岛控制炸药的中枢。 不过，明老太太身边这仆人相当棘手。 第95章 秦雨拿到名单 “你说什么！！”秦国栋踱着步，冲着电话一头的人吼道，“顾天薪的尸体是我亲眼见到的，怎么可能有假！” 纠缠的电话线那头，激烈的交火声此起彼伏，和男人颤抖的嗓音相互交织着传来。 “假的，都是假的！！我们被顾之薇耍了，我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他娘的，顾家的人真是不死鸟？？ 到底要装死多少次才够！ 秦国栋指尖揉皱了有些泛黄的纸张，还没有从这个预示着灭顶之灾的消息缓过来。 只觉得口干舌燥，哆嗦着仰头一口将凉透的咖啡喝光。 秦国栋：“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明伊。她说明老太太已经得到了日本皇室的支持，有一批武士早就潜入常安，很快就可以掌控局势。我这才提前按照她的吩咐，准备把用来掣肘顾之薇的地下情报组织人员都活埋了。谁知道，他们前天晚上逃出笼子，烧了武器库，打开了寨里连接外部的通道，害得我们大本营被政府的红巾军清剿了。” “咻——” 天空中接二连三地绽放硕大的烟花，预示婚礼已经到了即将收尾的阶段。 秦国栋张了张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想起自己一大早就被枪抵着从被窝驱赶到这个破岛上的情形，这才明白过来。 明家老太太这是要断臂求生。 显然他也成了那个无用的断臂。 明老太太是早就打算好让他也死在这里，好保护那些潜伏在常安的间谍。 难怪自从来了这里，既没有看守的人，也没有切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因为根本就不可能离开。 想通后，他恨恨地咬牙咒骂，“该死的老东西！” “秦将军，我可是为了你连我父亲都出卖了，你得救救我！” “只有一条腿还能跑得这么快，看来，我应该把另一条腿也折断。” “天薪，天薪，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父亲为了你们顾家一辈子鞍前马后，我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你不能杀我！” 顾天薪戏谑地盯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抬脚踩上他唯一还能动的腿，“咔嚓”，小腿骨应声断裂。 “老李临终前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顾家的就是生了你这么个没骨气的东西。我们家老太太因为一点旧情，才多给了你一次机会。我要是她，早就在发现你出卖她时候宰了你，哪里还能带你从日本回到青阳。就是这么一个打盹的功夫，害了她，你觉得顾家能饶过你？” “啊！！” 男人撕心裂肺地惨叫听得秦国栋胆战心惊。 “别闹了，把名单审出来就走。”苏辞背对着顾天薪，手里的相机一刻不停，将所有可疑的文件全都拍下来。 “好好好，但是你要答应我，晚上就穿这身军装……” 顾天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睛在他挺翘的臀部来回逡巡，似乎要将包裹某处的阻碍穿透。 “闭嘴！” 苏辞意识到身后流氓一样的目光，抓起个杯子就往后扔。 “啊！！！” 又是一阵惨叫。 苏辞转头，就见顾天薪咧着嘴笑，瘫软在地上的人额头被自己砸出了个小洞，汩汩得往外冒血。 秦国栋听得头皮发麻，正想挂断电话，顾天薪玩味的声音却传来了，“秦将军果然是人中俊杰——识时务。要不是你告诉我，谁会想到顾家也会出叛徒。” “你胡说些什么！”秦国栋怒吼。 “明白了，任我处置，”顾天薪扯着嗓门，生怕脚底下的“硬骨头”听不见，“放心，绝对让他见不了明日太阳。秦将军为了常安以身入局，假意投诚日本人，真是太高了……” “秦国栋！日本人不会饶过你！！我做鬼也要爬回去找你报仇！” “秦将军，回头庆功宴上见。” 顾天薪挂断电话，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不悦道，“我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名单，交出来。” “什么名单，我根本就没有！！” 苏辞拧紧了眉头，扫了一眼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是不是错误，提醒道： “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说谎。” 顾天薪蹙眉凝思，片刻后嘴角一扬，想起了半个小时前顾之薇急匆匆挂断电话前的嘱咐，“名单嘛……你看着办……别让他活着回去玷污顾家祖坟，李爷爷交代过。” 她是知道不可能问出名单所在，只是想敲山震虎，让手握名单的人自己跳出来。 这根电话线就是故意留下，否则为什么说一定要保证这里的通讯。 他眼中带着欣慰而又夹杂几分无奈，道，“死丫头，到底是长大了，连我都防着。” 苏辞见他自言自语，疑惑地问，“你絮絮叨叨什么呢？” 顾天薪将脚从晕倒的人身上移开，笑着应答，“没什么，我们走吧，不用找了。” 苏辞脸黑了，“找也是你，不找也是你，耍我？” 顾天薪：“……我怎么敢。” 苏辞：“他呢？” 顾天薪：“自生自灭。” 随后又是密集的枪声不断响起。 …… 嘟——嘟——嘟—— 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动静，秦国栋使劲儿抹了把脸，汗水黏着在皮肤，异常冰冷。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他猛得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重重得摔倒在沙发上，口吐白沫。 瞥了一眼被自己打翻在地的咖啡——有毒！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外响起重重地闷声。 一个熟悉的人影幽灵般闪进，映入眼帘。 “你！”秦国栋收回刚刚试图去够旁边电话的手，“快，叫医生……” 皮鞋的踢踏声规律地在房间里回响，显然并没有此打算。 非但如此，她还将电话一个“不小心”踢远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进来的人。 刹那间的欣喜很快转化成了难以言表的愤怒，喉结上下滚动，含糊得发出声音，“为什么？小雨……” 啪嗒—— 门彻底锁死。 烟花照亮了他灰白的脸。 秦雨抬头望了一眼横梁上早已没了信号的针孔摄像机，歪头一笑。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可能。 “这里的通话内容都连接到了明家老巫婆那里，我不来，你也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你还不知道吧，刚刚我替你清理了老巫婆派来的杀手，就当是还我欠你生我的一命，现在该轮到我讨债了。” 秦雨手中的军刀还在滴血，径直走向秦国栋，闻到了一股腥臊味，她嫌恶地捏住鼻子。 药物作用下，他已经开始失禁。 秦雨撇着嘴，“啧啧啧……不愧是国际违禁药品，效果这么快。” “你，是你……”秦国栋震惊，“你是什么时候给我下毒的？” “什么时候……”秦雨右手托着下巴，当真思考起来，“该说是秦彬来福利院将绀青素交给我的时候，还是我那个好继母求着要给你下毒开始……你可能不知道，你心爱的儿子，只花了两分钟就决定用你的命来换顾培。” “我不信！！”秦国栋狠狠瞪着她。 秦雨倒是无所谓他信不信，除了自欺欺人，他也没办法了。 “父亲，这样美丽的夜，我真是，等得太久了。叶姐姐以为清洗了我的记忆，就可以让我获得解脱。 可是，这是我至今还活着的唯一意义，怎么可能洗得掉，我是靠着恨才残留人间。只有炽热的血才能让我感到一丝生的痛快！” “你不能这么对我，是我生你养你，是我给了你一条命。我一直在找你，我是你父亲，你……你……” 秦国栋吓得连连后退，大喘粗气，每一次呼气都将他身体的热度带走一部分。 砰—— 秦雨抄起手边的水晶摆件就狠狠摔向窗户，怒不可遏。 “父亲？你知道我学做的第一样菜是什么吗？秦雨狞笑着俯身凑近他，“是水煮肉，我的——大腿肉——我十三岁生日那天，亲自一刀一刀剐下来，就为了能这样活着站在你面前。哈哈哈……” 过往的回忆在今夜分外清晰，秦雨看起来已经有些疯癫。 秦国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的情绪来书写心情。 在短暂地相处中，他以为自己编织的“苦衷”早已经抵消了过去的错。 他这个蠢笨而无用的女儿从来是最好骗。 “我，我当时是逼不得已……我一直很内疚，一直在找你……对不起……我……” “呵……” 秦雨拍拍他松垮的脸颊，站起身，伸手打开沙发旁边的留声机，动作优雅而又从容。 像极了要赶赴一场盛宴。 肖邦的第五交响曲便随着转动的唱片流泻而出。 “我在集中营学了不少东西，好玩的东西很多……我学得最好的是……活剐。” 秦雨如数家珍，将各种刑罚都罗列了一遍，心满意足地欣赏着他脸上的反应。 无助、惊恐、不安、哀求…… 秦雨双手撑着桌面仰头疯狂大笑，“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表情！”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苦苦哀求，可是他的心比铁石还硬。 “救命……救命……来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国栋徒劳无功地扑腾两下双腿，瑟缩着脖子，五官抽搐着挤到了一起。 秦雨斜靠在沙发捂着嘴笑，他居然还会喊“救命”，到底还有谁会救他的命。 “父亲，我从前就很好奇，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我记得你小时候常说日本最好的厨师，就是在客人吞下最后一口鱼肉前，鱼还能眨眼睛，不知道人能不能这样。这些年，我的手艺生疏了不少。” 秦国栋艰难地吐字，可已经连完整的气息都无法吐露，他像条待宰的鱼，瘫软在沙发边上洁白的羊毛毯。 秦雨脸上挂着安宁的笑容走向他。 …… 房间内的乐曲已经接近尾声。 秦雨端坐在镜子前，手里攥着泛黄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合上书页，却只是一本普通的《观音心经》。 人间的鬼居然得到了神灵的庇护，这难道不是讽刺吗？ 她静静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脸，目光柔和而又安宁。 那是张和叶清欢几无二致的脸。 她喃喃自语道，“叶姐姐，我真希望可以永远在你身边做个弱小没用的妹妹。就让我成为今晚最绚烂的烟火，为你照亮归途。一如你当年将我带出深渊。 我终于拯救了自己，你不用再替我担心了。每年清明，记得给我带一块没有苦味的白色巧克力，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吃过的苦，实在太多了，不想带到地狱。” 第96章 最后的对峙(一) 再有半个小时，婚礼就该到了散场的时候。 明老太太望了一眼桌上收回的几十份股权转让协议书，憋在心里许久的一口气才终于松下来。 也许是觉得大事已成，她整个人恍若泄气的皮球，干瘪得不成人样。 额前的皱纹深得如同纵横的沟壑一般，将她所有的生气掩埋，不仔细看，几乎感受不到她还活着的气息。 咚——咚—— 管家端了杯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 明老太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半躺在贵妃榻，深棕色的条纹毛毯一半已经滑落到地板。 管家弯腰捡起毯子，重新替她盖上，附耳轻声唤了两句，“老太太……老太太……” 见她没反应，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雅子，坐吧，辛苦了。”明老太太依旧没有睁开眼。 大原雅子自从十五岁来到中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自己的日本名字。 她先是一愣，然后才应道： “老太太，我不累。只差顾家，我们的人就可以再次深入潜伏常安，至少未来十几年内，常安会像当初一样，牢牢掌控在我们手上。青阳也可以回去。” 她说话时眼神透着异样神采，已经是胜利者的姿态。 然而，明老太太似乎对她说的话没有过多反应。 “叫我一声姐姐吧。” “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四处望了望。 “不用怕，没人再能监视我们了。这傀儡一般的日子该到头了。” 雅子鼻尖一酸，颤声道，“姐，胜利在望，等交接了顾之薇，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日子。你不是说想要在新买的庄园做个秋千，这样每天都可以在夕阳下荡秋千。” 久远的记忆突然复苏，明老太太眉眼都带着笑意，容光焕发，在这一刻恍惚又回到青春年少。 “其实，我没告诉你，那是蓝芝的心愿。她说想要有座带院子的房子，种满鲜花。冬天，午后的时候就在秋千上睡觉。 那时候我为了隐藏身份，只能装哑巴，每天只做一件事——跟着她，什么都不用想，也不用担心危险，那时候日子简单的我后来怎么都无法梦到了。” 雅子脸上的笑容渐暗，不冷不热道，“可惜这种生活她只想和顾悦过。” 明老太太撇了撇嘴角，苦笑一声，无奈接受了她的提醒，换了话题，道：“雅子，你还记得我们见面的那天吗？” “姐姐，我到死也不会忘记。您把我从村民锅里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随时准备为您去死了。” 老仆双眸湿润了。 明老太太摇摇头，拉住她的手。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活着。等我死后，你就将我留在海外的财产取出，去找熙悦，好好保护她，让她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别让任何人打扰她。我就没有遗憾了。” “不，我不能走，你还需要帮手！”雅子突然像受到刺激的孩子，惊慌地喊，“熙悦小姐这时候已经在那儿安定下来，她是个聪明孩子，不需要我。” 提起明熙悦，明老太太脸上神情无比的安宁，长吐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感叹道： “她跟蓝芝年轻时候长得真像。我的……蓝姐姐……” 雅子依着她半蹲下，“你果然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当年要不是我及时带人赶来，你恐怕早就被蓝芝骗入常安情报部门。你看，最后，是我守了你一辈子。” 明老太太没再给出任何回应，她静得像一个经年累月风吹雨打的雕塑。 雅子着陷入了回忆，沉默着依偎在她脚边。 “咻——” 雅子抬头，最后一朵烟花划破暗夜，伴随着窗边海浪的吼叫，预示着婚礼终于圆满结束了。 “姐姐，今晚过后，我们就能做回自己了，虽然晚了点，但是……” 雅子沉浸在畅想中，声音听起来异常兴奋。 房间里只有一盏壁灯亮着，黯淡的光照亮了门口一小块地方。 雅子絮絮叨叨了许久，见她一直默不作声，心里涌上了深深的不安，立马站起身，耳朵贴在她胸口。 “姐姐，你说……姐姐……姐……你别吓我……” 明老太太脸上挂着笑意，月亮淡淡的光辉在她脸上覆了一层薄纱。 睡的很安详。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她计划的进行。 她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在雅子的陪伴中走了。 “姐姐！！” 雅子跪伏在她膝头失声痛哭。 迄今为止支撑她的世界，在黎明到来前夕崩塌了…… “老太太！” 一名保镖模样的人步伐急促地跑来，神色慌张。 几乎没有间隙，雅子转眼就收了泪水，怒斥道，“要是没有什么大事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保镖喘着粗气报告，“秦将军死了！” “谁动的手？”雅子震惊，追问，“名单呢？” “名单丢了。”保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 名单在我手上，想取回，炸药库见。 署名夜莺。 “好你个叶清欢，你跟蓝芝一样该死！”雅子气得几乎要咬碎了牙。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明老太太的计划 保镖眼看她把纸团捏成纸碎，缩了缩脖子，颤抖着汇报： “还有一件事，我们从秦将军房里的窃听器截取到一个破碎的音频，东南亚那边出事了。养了好几个月的那批雇佣军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光凭现在岛上的防御……” 雅子不以为然，“没有外援，凭借这些内阁部长拨给我们的精锐，以一挡十，足够了。你去暗室把顾之薇给我带上。” 保镖偷偷瞟了一眼窗户那头，小心翼翼请示：“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老太太？” “谁都不许打扰老太太。她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雅子转身望了一眼明老太太，走了。 原本她也没打算独自前往海外，如今这样也好，自己总算可以一直陪她到这座岛毁灭。 他们离开两分钟后，一个修长的身影利落地从窗户翻入，玻璃碎了满地。 “呸呸呸……再多吹一会儿都快成咸鱼干了。” 顾之薇低头望了一眼刚刚落脚的地方，悬崖绝壁来形容也不为过，是个天然的保护屏障。 谁能想到她会从这里进入。 刚好一个巨浪打过，空气中掀起浓烈的腥气。 幸好这里的礁石凹凸不平，否则再多趴一会儿，她明天就要成为鲨鱼的屎了。 顾之薇抖了个激灵，连跺几下脚。 心中粗略盘算一下，顾天薪他们登岛的时间，不住地呵着气，用力揉搓几下冻僵的脸。 感觉身上暖和不少够，她警惕地从靴口取出极精巧锋利的匕首，绕着明老太太转了几圈。 确实毫无反应她才放心收起匕首。 伸手探了探她的脉。 看来真的死透了。 “真是便宜你了。”顾子薇撇撇嘴，咕哝了一句。 然后将深深扎入明老太太鼻骨的玻璃碎片拔出，别有深意地瞟了眼上面鲜红的血迹，冷想着摇摇头。 “明老太太，你和我顾家的恩怨就到此为止，一路走好。” 死者为大，顾之薇再恨她，也没什么用了，捡起地上的毛毯，盖住她整个人。 海风刮得窗帘飞舞，顾之薇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衣服，哪里有衣服！” 就在她跑进里间卧房，钻进明老太太衣柜挑衣服的时候，冷不丁感觉身上一凉，有个坚硬的铁疙瘩抵在了腰间。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这时候应该在炸药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听话。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装的情深意重，信誓旦旦不要命，结果，呵……你把姐姐藏哪儿了？” 顾之薇：？？？ 明伊这狗东西，这么快就知道自己是假装中了麻醉？反应这么快……不应该呀…… 顾之薇回想着自己的演技是不是哪里出现了破绽，明伊却不耐烦了，嘶吼着催促： “姐姐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快告诉我！” 顾之薇茫然地眨巴两下眼睛，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审视着镜子里的脸。 我长得真好看～ 她是什么时候瞎的？怎么能把这张脸认成叶清欢。 明伊对她的沉默非常不满，情绪更加激动，仿佛随时要扣动扳机。 “别激动，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就算老太婆死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依然不会改变。你易容成顾之薇上岛，就是要一命换一命。必须这座岛一起毁灭。否则，你知道后果！告诉我，你把姐姐藏哪儿了！” 顾之薇脸色一阵铁青，浑身上下冰冷彻骨，僵硬地转过头。 “你说……谁和岛一起毁灭？” “你……是你！顾之薇！不，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明明中了麻醉枪，你怎么……” 明伊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顾之薇。 她离开前就在顾之薇身上绑了定时炸弹，这时候应该尸骨无存才对。 不，不可能！ 咔嚓—— “啊！！！”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顾之薇甩身一个腿鞭，断了明伊右脚小腿。 “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对清欢做了什么？” 第97章 最后的对峙 叶清欢闭目倚靠着潮湿的墙壁，呼吸间一起一落都是白雾。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恢复了不少精神。 手指微微弯曲，人皮面具在这样低温的条件下，已经僵硬得如同铁面具一般。 手指缓慢地摩挲，顾之薇的每一个表情都在她眼前不停闪现。 叶清欢随手塞进了墙壁缝隙，她已经不需要再扮演顾之薇。 拖延的这段时间，足够让组织里的同志把婚宴被绑来的那些高官显贵救走。 这里透不进任何光亮，也几乎听不到声音，她几度几乎失去意识。 好在肋骨断裂的疼痛，能让她在幽暗之中更好保持清醒。 她缓慢的扶着墙壁站起来，用尽全身力量将桌子拖到墙壁，目测了下高度，咬牙做了一个简单的助跑就跳到了上去。 凭借着记忆，她试探性地尽量伸长手去够石头缝隙里的东西，这还是上次她蒙混进来救秦雨时特意留下的一根细长的象牙骨——坚硬无比。 看着是个普通的簪子，实际上用来撬锁、取人性命都是轻而易举。 想起秦雨，她心里那种无法名状的不安又出现了。 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是不是安全，现在失去了记忆，若是有意外，她还记得怎么联系自己吗？ 象牙骨经过这些时日，表面已经附着了一层黏糊糊的液体，她只好用袖子抹干那些粘稠的液体。 “嘶……” 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扯了伤口，叶清欢痛得眉头紧皱。 明老太太这位贴身老仆果然不能小觑，出手速度虽然随着年龄有所减缓，但狠辣，比起顾之薇那些材料上的描述更要厉害几分。 难怪顾老太太生前派出去潜伏在明家，企图暗杀的特工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顾之薇接管顾家几年后，花了巨大的财力物力，也才将这老仆摸了个底。 叶清欢脑子里飞快运转，手上却没有一刻停歇。 踏、踏踏—— 忽然走道传来沉重而又杂乱的脚步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这边靠近，叶清欢赶忙加快了手上开锁的动作。 幽暗中光线越来越清晰。 叶清欢当下就听出来是谁，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 “人呢！” 怒吼声伴随着铁门震天响，在阴暗的空间回荡。 此时，哪里还有叶清欢的影子，一眼便可望到底的地方，她根本不需要进入探查。 拳头大的铁锁晃荡着悬在门上，冰冷的铁锈味儿分外清晰。 雅子拎过身后男人的衣领，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其燃尽。 男人已经害怕的说不出话，哆嗦了半天，才回答，“我，我们也不知道……明明……” “废物！” “饶……” 雅子瞬间便拧断了男人脖子，其余几人更是吓得瘫软在地，不住地求饶。 “我们现在就去找，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求求您！” 雅子却没有打算就此停手，五分钟过后，她利落地割断了所有人的咽喉。 血水顺着她修长尖锐的灰色指甲不断流淌。 “哼……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雅子狠狠踹了一脚面前挡路的手下尸体，走了。 不过，临门回头的刹那，森寒的目光不甘地将暗室又审查了一遍。 叶清欢自黑暗中闪身而出，从地上躺着的十几具尸体边上跨过时，特意弯腰检查了一下伤口。 颈动脉切口深而整齐，比她惯常用的军刀造成的创口差不了几分。 叶清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从来没见她动过枪械，她的双手本就是最强的攻击性武器。 若是顾之薇对上了，未必就能讨到便宜。 幸好，刚刚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跳进了一个石壁陷坑，这才借着昏暗的光线逃过一劫。 叶清欢一路跟随雅子，却震惊地发现她的目的地居然和自己一致，也是炸药库。 出了暗室，雅子只顾低头行走，似乎并没有叫人搜捕顾之薇的打算。 而是独自一人径直走向了无人岛西南方。 叶清欢清楚记得明伊给的地图曾经标注过，那儿隐约停靠了艘废船。 周围渐渐有了路灯照明，叶清欢不敢跟得太近，总是走一段藏一段。 很快，眼前赫然出现一片“坟场”，海岸密密麻麻停靠了许多烂船。 雅子利落地跳上一艘，就在叶清欢眼前消失了。 当叶清欢也跟着雅子踏上废船时，岛的另一边火光正盛。 “突、突、突——” “快跑！” “谁敢再动！趴下！听到没有！” “自己人，是自己人，顾总！” “滚！” “按照顾长官的指示，就是把整座岛翻过来也要把明家老巫婆找出来！” “加快速度，快！” 然而，枪击声混杂着人声，并没有持续多久。 叶清欢抬头望了一眼四处想起的的信号枪，知道是顾天薪和苏辞，显然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 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雅子为什么还选择来这里？ 糟糕，她这是要提前炸毁岛屿！ 即便死，也绝不能让雅子成功。 叶清欢下定了决心。 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找准时机，一击必杀。 她的手心已经冒汗，只有脸上还僵硬维持着惯有的寒霜。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任务了。 但愿南宫瑾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顾之薇了。 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叶清欢才发现，脚下这艘所谓的百年老船，除了第一层伪装成普通船只的模样。 从里面看，不过是剩了一个空壳，用来掩人耳目。 “出来吧，夜莺。” 雅子背对着锈迹斑斑的船舱门突然停下了脚步，本来停留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去。 叶清欢心头一颤：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正犹豫要不要出手时。 舱门却自动打开了。 “哎呀，被发现了。你这炸药库花了不少钱吧，通过海底隧道连接到福利院下面的地道，片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整座岛沉了，再趁机逃脱，真有你们的，能忍这么久！” 听到熟悉的声音，眼见不远处的背影慢慢转过来，叶清欢有一瞬间怔住了！ 因为，此刻站在雅子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之薇。 叶清欢震惊：顾之薇怎么能在这儿？ 雅子晃了晃手电筒，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顾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家老太太正等着你呢，没想到你自己跑这儿来了。” 顾之薇歪头笑了笑，微微侧身，示意她看看身后。 隔着一块巨大的防弹玻璃，堆满的炸药叠成了约两米高，有不少零星的线头散落。 只需一星半点火光，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 “就算你割断了引线又怎么样？这么多炸药，我就不信你……” “啊，不好意思，我……”顾之薇用力咬了几下，将口中的白巧克力咽了下去，咕哝着，“甜得腻人。这傻丫头怎么喜欢这零食。” 叶清欢眼睛微眯：是秦雨，秦雨也来了。 “引线这么多，割到天亮都割不完，我好歹是堂堂王牌特工——夜莺家属怎么会用？逗你玩儿呢！”顾之薇笑道。 雅子对她这种笑闹的态度已经是怒火中烧，却还要按捺住不动。 “明伊还算是条有用的疯狗。原本我还觉得遗憾……真是报应，你们俩居然一起跟着来送死，今天谁也别想走。你们俩都得在这儿陪我！” “啧啧啧……我从前就觉得，报应是无能的人用来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顾之薇转身打开手电筒，强光使得隐藏在黑暗中的炸药更加清晰。 雅子的脸刹那间变得死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淹没了三分之二的炸药，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雅子：“夜莺，还不出来？以为躲着你们就能囫囵个儿离开？” 叶清欢明白，雅子是故意让自己一路跟来，再躲藏也没什么用了提醒道： “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听到叶清欢的声音，顾之薇眼睛都亮了。 “清欢！！明伊这狗东西，竟然骗我说你死了……呜呜呜……走走走，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你看看你，都饿脱形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顾之薇又哭又笑，像个十足的疯子。 直接越过雅子，撒丫子直奔叶清欢，紧紧抱住，在她脸上一顿狂吻。 叶清欢冰冷苍白的脸瞬间成了大花布。 “你……你再用点力，我真的要死了……”叶清欢疼得嘴唇一阵哆嗦，象征性地用力咬了咬凑上嘴边的脸，泪眼朦胧。 “啊，你受伤了，我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敢伤你！”顾之薇说话间就开始扒拉她衣服，非要检查了才放心，也不管后面的第三者是怎样“目光如炬” 叶清欢眼睛瞥了眼她身后，默不作声。 该怎么说，其实这次受伤…… “顾之薇，你们顾家的女人真是，太不把人放眼里！”见她们如此旁若无人，雅子老脸气得褶皱都叠在了一起，骨节“咔咔”作响，“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 “清欢，你先走，这里有我。”顾之薇推着要她离开。 可是，叶清欢脚下生根一般，眼神坚毅地盯着她。 顾之薇无奈，笑着在她唇上一点，“明白，要走一起走。你坐在这儿。” “千万注意她的手！”叶清欢提醒，眼里都是担忧。 “放心，伤你的，我会将其爪牙一一折断。” 顾之薇字字铿锵。 …… 那晚子夜来临前，疏朗的夜空绽放了最后一朵烟花——摇撼了整个常安人的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