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神娇娘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程家兴抱着闺女边走边看,父女两个把东西两市都转悠过,最后才去买了蜂蜜跟点心……回去之前他又临时起意花钱买了别家仿的脆烧饼,尝了一口就不爱吃了。到底是乡下出身,他知道种地的苦,自个儿吃着不中意还知道寻个街边要饭的问人吃不? 就哪怕让程家兴啃了一嘴,到底是肉烧饼,跟何娇杏那手艺不能比,单吃也不差咧,要饭的忙不迭接过去,边啃边说谢谢少爷。程家兴没所谓这一两句好人一生平安,他抱着女儿回去店里,回去就听见东子说这是最后一炉。 排在后面的客人在央求他,抱着人回来的程家兴也问了一句:「你姐是累了?今儿这么早收?」 「姐夫回来了啊?还有冬菇,出去玩得高不高兴?」 冬菇直点头,说高兴。 程家兴摸摸女儿头毛,又问了一遍:「到底咋回事?」 东子说没啥,不是累了,是想到个新鲜吃食等不及试做,今儿个就少卖几炉烧饼。 程家兴这才放下心来,进里头去问他媳妇儿想到啥了? 何娇杏做完烧饼在里头歇气来着,看男人抱着闺女回来,她放下茶碗,伸手接过胖姑娘,搂着人亲了好几口。看媳妇儿在问闺女话,程家兴先把买回来的东西放下,放好才问她想做什么? 何娇杏说:「蛋黄酥。」 「那又是什么?」 「是种点心,我这儿材料不够,还得出去买几样东西,主要是红豆和咸鸭蛋。」 「你把缺的几样都说给我,我去买吧。」程家兴刚才回来,又出去了一趟,照何娇杏说的数目把她要的东西买齐了,回来有照何娇杏吩咐的把红豆泡上,泡发了煮熟了碾成红豆泥滤过水下锅炒成油豆沙。油豆沙出来的时候,做油皮的面团也已经醒好了。 哪怕这天收工早,因为泡豆耗费许多时间,这会儿天都黑了,冬菇本来也在旁边看的,看着看着就打起瞌睡,她刚才已经被抱上楼去。还守在旁边的就只得程家兴跟东子两个,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看着何娇杏做酥皮,做豆沙蛋黄馅儿,然后把馅儿包进皮里,搓成圆乎乎一颗一颗,刷好蛋黄液,点缀黑芝麻,摆得整整齐齐送进烤炉。 「这就是最后一步了。」何娇杏跟程家兴交代了两句,让他看好火候,到时候直接端出来就是。 程家兴刚答应下来,就被东子挤开。 「我来,我从小给阿姐打下手,看火候比姐夫准。姐夫你去给我老姐倒碗水,再给捏捏肩膀,擀这么多面我看着都嫌胳膊酸。」 东子这么说,程家兴也没跟他争,果然伺候媳妇儿去了。 何娇杏在喝水,他给捶背捏肩,边捏边说:「我带冬菇出去的时候还看了一下,这条街上有几家店生意让同行抵得厉害,估摸要撑不下去了。」 何娇杏一下没领会到他的意图,她就着坐下的姿势抬眼看去。 程家兴提醒道:「你忘了咱们答应大哥大嫂的。」 是有这回事,「哪家的铺子?合适租来卖吃的吗?」 「从别人手里接的铺面总要改一改才能开得起张,现在说这个嫌早,难说东家会怎么应对,是死撑还是转租或者直接把铺子卖了……我是指望他卖。」 东子听见这话,扭头问:「姐夫还嫌一家店不够?想多搞出两家?」 程家兴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不停:「我开门做买卖这一家就够了,主要是银子不好收捡,县城里热闹街市上的铺面买来总不会亏,只要有人卖,咱们都可以接过来,哪怕以后缺钱了再脱手也不难的。」 他说的时候何娇杏仔细听着,等他说完才道机会不大。 「咱们能买到这间铺子就已经是撞大运,这种铺面,要不是急用钱,怎么说都不会卖的。」 程家兴耸耸肩:「说是这么说,希望还是有的,等等看吧。能买到是最好,买不到也得把答应大哥大嫂的事情办了,至少打听个租赁店铺的行情,下回见面的时候跟他们说说一年得要多少租金,好叫大哥他们有个准备。」 三人或站或坐闲聊了几句,炉子里蛋黄酥的香味就开始浓郁起来,后来越来越浓。眼瞧东子已经忍不住吞咽了好几轮的口水,何娇杏估摸时候差不多,说可以出炉。 她一声令下,这第一炉的蛋黄酥就被端出来摆到桌上。 程家兴伸手要拿,让何娇杏拍回去。 「正烫着,你等会儿吧。」 媳妇儿这么说,程家兴就耐着性子稍稍等了会儿,等的时候他借着油灯那一豆亮光看着烤盘里十六颗蛋黄酥。圆乎乎的,刷上的蛋液的酥皮已经变成金黄色,在黑芝麻的点缀下看起来很有食欲。这时候就快到平时睡觉的点,一般程家兴都不吃什么,这晚他破例干掉了半颗蛋黄酥,吃完嘴里略有点干,又咕咚灌下半碗水去。 余下那半颗给何娇杏吃了,她觉得做得还算成功,问:「你俩吃着咋样?」 程家兴喝水来着,就点了点头。东子拿着蛋黄酥在啃,含含糊糊说好吃,等把塞在嘴里那一口咽下去了,他也喝了口水,说:「我感觉比外面卖的桃酥蝴蝶酥都要好吃,具体说不上来,就是好吃!姐姐你上辈子是不是在宫里面当御厨的,手艺咋能这么好?」 何娇杏笑眯眯道:「好吃你就多吃两块。」 东子摸摸肚皮,满是遗憾说:「我也想,可再吃要睡不着觉了。老姐我看你这个蛋黄酥也就是泡豆费时一些,只要豆子泡好煮熟了碾碎炒成豆沙,其他步骤哪怕麻烦,做起来还是快,尤其进烤炉之后用的时间比烘烤烧饼要短得多。」 关于这点程家兴都想得到,因为烧饼脆,要做出那个口感就得烤得很干,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蛋黄酥的话,吃起来软,烤的时间自然就短。 「我是想说咱们这么多个炉子,明天是不是做一些蛋黄酥来卖一卖?每回老姐做出好吃的,我就想看看摆出去能卖成啥样,想听人家怎么说,听他们夸我姐姐。」 第2章 这也是赞许来着,反正何娇杏听着就很熨帖,还谦虚道:「你就知道他们一定喜欢?」 东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他们当然会喜欢,这么好吃的东西! 「你是以前没吃过,觉得新鲜,天天吃迟早腻味。」 「那也要有那条件天天吃啊!这个真要摆出去卖,价钱总得比烧饼贵吧,里头有整颗咸蛋黄不说,还裹了豆沙刷了蛋液,这么实在一颗颗的。」 东子看向他姐夫程家兴,通过眼神寻求支援。 程家兴自然支援了他,点头说:「也不能过分高,定六文钱一颗差不多了,媳妇儿你说呢?要不明天做几盘来卖一卖?刚才我跟东子是没帮上,看你做了一遍,明天就能帮上忙了,泡豆煮豆碾豆挤水炒豆沙我会啊!看看就会了!」 「那行,你明儿个清早起来就把豆子泡上,吃过早饭再去买点咸鸭蛋来。」说起来,她上辈子做这个其实是直接买咸蛋黄,这边没有卖咸蛋黄的,就只能从咸鸭蛋里取蛋黄。一颗咸鸭蛋要两文钱,蛋黄酥的定价高就高在这颗蛋黄里了。 三人把明儿个要做的事情商量好了,东子去烧的水,程家兴检查了一下店门关没关好。等兑水热水来各自洗过,他们拿着油灯上了二楼。 次日一早,黄氏起床就看到盖在桌上那十三颗蛋黄酥,正好这时程家兴打着哈欠下楼来泡豆,黄氏问他这就是昨个儿摸黑做出来的? 「这叫蛋黄酥,娘你好奇就尝一颗看看。」 「能尝么?这不卖钱?」 程家兴拿木桶泡红豆呢,他边舀水边说:「这盘留着吃吧,卖给客人的都新鲜做。你说咱们做吃的,没得亏自己的嘴对不对?」 黄氏就拿了一颗,咬开那滋味儿真是很难形容,有酥皮的香,豆沙的甜,还有鸭蛋黄入口沙沙的感觉……一口咬下去还分出层次感来,真是非常精致又好吃的点心。 「这个今天就卖吗?咋定的价?」 程家兴说六文一颗。 黄氏想了想填进去的成本,要挣钱,这定价也差不多。 「这看着就讨喜,在本地也没见别家有卖,咱卖了两旬有多的烧饼,也把程记这招牌打出来了,正合适上新。」 程家兴想到的是另一回事,他想到的是原材料里需要的咸蛋黄,昨晚上床之后杏儿跟他提到,从咸鸭蛋里取蛋黄既浪费又麻烦,要做这个最好是找个直接供应咸蛋黄的,咸蛋黄可以用鲜鸭蛋做,做的时候就把蛋清滤掉,蛋清完全可以用做其他,蛋黄嘛洒点水撒点盐阴个两天就能用了。 具体怎么做程家兴不太清楚,反正杏儿是这么说,她的意思是,天天去买咸鸭蛋来取蛋黄也是个麻烦事,要卖蛋黄酥或许可以跟家里人合作,家里想挣这个钱的可以去收新鲜鸭蛋来做成咸蛋黄送到县里,做咸蛋黄利润肯定没有做蛋黄酥大,或者说差远了,可也是能挣钱的。 程记这边收到多少咸蛋黄就卖多少蛋黄酥,小店上新,限量供应。 早说过,只要前期准备完成了,蛋黄酥做起来比脆烧饼要快。那两炉烧饼还烘烤着,一盘盘的蛋黄酥就出炉了,何娇杏戴着厚棉布手套端出烤盘,稍稍凉了一会儿,才让程家兴端走。 程家兴拿帕子包着给端去前面,何娇杏人在里头就听见客人的叽喳声。 「不是说你们家烧饼做起来慢?今天倒还挺早。」 「这啥啊?这是烧饼吗?」 程家兴说是今天才上的新货:「这叫蛋黄酥。」 「没听过……我闻着到是还香,这啥口味的?咋卖?给试吃不?」 「你们全都要试吃我还卖个屁,顶多切一个给你们瞅瞅,这玩意儿费油费蛋,成本高呢。」程家兴随便取了一颗,东子眼力劲儿好,赶紧去拿了个盘来,又拿了把小刀子。程家兴把刚出炉一整颗蛋黄酥放进盘里,顺手切做两半,排在前面的客人把脖子伸得老长,看清楚了,难怪说叫蛋黄酥,那里面有个蛋黄! 「是怎么把蛋黄取出来包里头的?」 「这看着倒是挺好吃,你就说几文钱一个吧?」 程家兴打手势比了个六,客人起先觉得这老贵了,六文钱差不多等于两块儿烧饼。又一想,这个头是要顶两块烧饼,这边的熟客大多是日子宽裕的,不缺这三五七文。就有人起头说来一颗,有人起头买去尝了,其他人看他那反应就知道口味不糟,非但不糟好像还挺好吃的样子。 「也给我来一个。」 「我要三个。」 「程老板你们这个蛋黄酥没优惠吗?要买得多不少点钱?」 眼看生意开张了,程家兴把位置让出来,让东子收钱包蛋黄酥,他自己正要进去端第二盘,就听到这话,程家兴顺口就回过去:「你买十颗我送你一颗。」 「说起来你们也该尝出来了,做蛋黄酥用的咸蛋黄,我们这咸蛋还不好收,今儿这几盘卖完下回开炉不知道是啥时候,好这口你多买两颗不亏,这个放几天坏不了。」 程家兴说完没耽搁进去了,他昨晚听杏儿说过,今早又跟老娘商量了一通,打算看看蛋黄酥卖得如何,只要能卖得好,他就赶车回去一趟,跟兄嫂他们商量看看能不能自家供咸蛋黄。 也不光是咸蛋黄,做蛋黄酥还费猪油,猪油每个月可能也要用一两坛。 杏儿说自己熬油也不费太多事,程家兴想着开门做生意琐碎事情就够多了,挤出来的时间还要用在闺女身上,像熬猪油做咸蛋黄这些活能分出去自然是最好。 程家兴把几盘蛋黄酥全端出去,看前面热闹起来,才回头跟何娇杏商量,说凡事赶早不赶晚,他想今天就走,回乡下去把事情安排妥当,顺带也看看屋子,看有没有人去搞破坏。 「今儿个能回来吗?」 「那也太赶了一点,我就在乡下歇一夜,明天回吧。」 第3章 何娇杏就要拿油纸去给他包蛋黄酥,让程家兴带八个十个回去给家里尝尝。程家兴拦着让别忙活,他捏着何娇杏的手,感觉滑滑的挺舒服还偷摸了两把。何娇杏正想问他一手油那么好摸?程家兴自个儿停了,说:「蛋黄酥我来包吧,比起这个,另外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杏儿你看是不是让冬菇跟我回去一趟?一方面出来有段时间,我怕她忘了家里其他人。另一方面我出了门就得要娘上灶来帮你,留冬菇在店里不累着你们?」 何娇杏不大放心,程家兴说没问题,他都当了一年半的爹,从抱人到喂饭到把屎把尿有啥不会? 「她吃的饭你会做啊?还有晚上得带她睡,半夜还得给她把尿。」 「她吃那口我让大嫂帮着做了就是,左右我回去也要上那头蹭饭……杏儿你操心太多。」这要是严寒酷暑程家兴是不敢把人往外头带,眼下正是春天,不冷不热的,冬菇打小就养得好,小身板结实,她冬天里都没病过,怕个啥呢?「你就别舍不得,我明儿就把人抱回来了。」 说到这份上,何娇杏就不跟他争了。想着程家兴要带人出门还不是怕留下添乱么? 别家当爹的兴许不会带闺女,自家这个可以放心。 程家兴收拾了一通,走之前去跟东子打了声招呼,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捎带?东子想不出什么话,说:「姐夫你要是忙就别管,不忙的话下河边跟阿爷说一声,让他传个话给我老娘就说县里都好,咱身体好,生意也好,让家里别惦记我。」 程家兴答应下来,抱起闺女就回乡去了。 店里生意忙,再加上程家兴不是头一回出门,他也说了明天就会回来,几人就没太惦记他。何娇杏跟婆婆黄氏接着做烧饼,东子在前头跟人闲磕牙。有事忙的揣上蛋黄酥就走了,没事的有站在外头边吃边跟人闲唠,也有排队等烧饼的。 都说呢,别看程记才开张不久,这烧饼这蛋黄酥都是一绝,做得真好! 烧饼就不说,今儿个新上的蛋黄酥,说来应该分到糕饼点心一类,说起糕饼点心就要提到香饴坊跟如意斋,刚才排队那些人很多都是馋嘴客,县城里头各式美味他们都尝过,都说这个蛋黄酥不比香饴坊的招牌点心来得差。 一般来说,突然冒出这么一间铺子,它多少都会被同行惦记上,趁没站稳该打压就打压。 县里面卖吃的这些却拿程记没什么办法。 都知道这间店能开起来仰赖的是老板娘的手艺。 而这家的老板娘……是个很不好惹的母夜叉。 之前看他们烧饼生意做得红火,就有不少人眼红,都没敢使坏,现在又来个蛋黄酥。就这天,县里两大点心铺子都听说了程记卖得火热的这款蛋黄酥,听说撞了自家生意,他们就安排了人去打探,还计划买两颗尝尝,过去的时候蛋黄酥早就卖光光,跟他们一样去求购的还有不少人呢。 给客人们包烧饼那个据说是东家的小舅子,他说今天没有了,明天也没有。 「那后天呢?」 「后天的事今儿哪说得好?不买烧饼就让开点吧,别把门堵了。」 别人都没认出来,不知道这个卖烧饼和蛋黄酥的就是之前搞出字糖米胖糖那个。香饴坊那头本来也不知道,是听说了程记东家的名字,听说老板叫程家兴,老板娘姓何,这就跟之前卖字糖方子的对上了。 他们也没想好该咋整,只得把这消息往上面递,告诉眼下人没在县里的东家少爷,请少爷拿个主意,最好是能亲自过来一趟。 做这行方子值钱,之前程家就卖了个字糖方子,这还能想出新鲜的来,老板娘的确好本事。 也难怪当初他们卖得如此干脆。 被县里同行惦记的程老板已经晃晃悠悠回到村里了,出去做买卖是二月头上的事,做了二十多天,如今是三月初,南边不冷不热天气正好。乡下又进入到农忙时节,耕田的耕田,育秧的育秧。 程家兴回去这一路就遇上不少乡亲,本来要不是扛着锄头要不是挑着担子,见着他都停下来了,一个个的全拉着他问话。问他们买卖做起来没有?挣不挣钱?问他在县里见没见着官老爷,还有县里面的新鲜事……程家兴也就是「嗯」「啊」「生意还成」,这么对付过去。 村里人又问他咋回来了? 程家兴说有事。 「那你咋还抱个闺女?」 「我怕她出去几个月把家里人忘了,再说店里事情多,我一走谁来带她?我娘我媳妇儿不做买卖?我说你们咋那么闲?该干啥干啥去,别误了事也别误了我。」程家兴摆手让人赶紧忙去,自个赶着牛车回三合院去,路过大哥大嫂家门前还喊了一声。 刘枣花听见了,她抱着七斤出来一看:「我就说听到你的声音,还真是!老三你咋回来了?」 「回来看看家里,也有个事想跟哥和嫂子商量看看。」 出去做着买卖能有啥事? 十有八九跟买卖相关,想到这里刘枣花眼前一亮,问:「是不是要我们帮啥忙啊?」 程家兴说有个挣小钱的活,他说着从包袱里拿了两颗蛋黄酥递给走到跟前来的大嫂:「这是杏儿新鲜琢磨出的,叫蛋黄酥,啥滋味儿就不用我废话嫂子你拿回去尝过就知道,这个我们试卖过了,卖得很好,就是有点麻烦,每颗蛋黄酥里都要包进一颗咸蛋黄,我们现在用的咸蛋黄是直接从咸鸭蛋里取的,取起来麻烦不说,还糟蹋蛋清。杏儿告诉我说可以用鲜鸭蛋滤掉蛋清直接制成咸蛋黄,我回来就是想问哥哥嫂子,这活你们接不接?」 都不用问,刘枣花心知,程家兴提出来肯定会给他们挣头,这个利润那是不能跟外面的买卖相比,到底是个进项! 刘枣花这人上得去也下得来,她头两年是挣过大钱,也还是看得起小钱的。 第4章 有钱挣不比坐吃山空好? 「老三你今儿个不走吧?你要不走今晚上我家吃,到时候我们再具体聊,你们出去这二十多天我们心里也惦记,也听你说说在县里面的事情。」 程家兴点头:「那麻烦嫂子给我们冬菇做口吃的。」 看他赶着牛车又要走,刘枣花问他还有事啊? 程家兴说要回去看看,还要下一趟河边,有话带给媳妇儿娘家。 程家兴回了他家三合院,前后看过,又进屋去看过,心道爹把院子给他照看得挺好。他把牛拴那儿,让它吃草去,自己抱着闺女往地里去了一趟,跟当爹的打过招呼。 程来喜也没想到三儿子会在这时候回家来,就照着村里人问过那些问了他一遍,程家兴掏掏耳朵:「爹你先别问了,我有点事,待会儿回来吃饭的时候再慢慢跟你说道。你就帮我通知到二哥二嫂,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个挣小钱的活,我刚才跟大嫂简单说了一下,晚点也跟二哥二嫂说说。」 等程家兴从河边回来,他爹已经干完地里活回到院子里,茶水都喝了一大碗。 「今儿是谁出的船?还是三太爷吗?那老爷子也一把岁数了倒是精干得很。」 「可不是!人还天天带着那鱼鹰出船,我瞅了一眼,收获很是不错。」 程来喜调侃他,说每回见着何家人都给女婿塞鱼,这回怎么没塞? 程家兴颠了颠他抱在怀里的胖闺女说:「是说让我拿两条鱼回来,这不是抱着冬菇空不出手吗?再说了……我媳妇儿又没回来,除了她家里谁做的鱼都不好吃,我拿回来干啥?」 「三太爷跟你说了什么?」 程家兴抱了闺女一路,这会儿手有些酸,就放她下来让闺女自己走走。他拖了条凳子,坐稳当了才慢条斯理说:「还不是那些,问我媳妇儿,问小舅子,问我县里的生意,问我回来干啥。我这回来一趟,见着谁都要这么来一遍,嘴都要说干了。」 听他这一抱怨,程来喜扫他一眼:「是关心你才会问,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对了,有个事我忘了说,前几天老四才回来过,说他媳妇儿有好消息了。」 乍一听说,程家兴还想是不是太快了点,又回想起他们成亲都是头年秋天的事,到现在也有半年多,时常亲热着会怀上实属正常。 「等二嫂也怀上,家里孩子就要多起来了。」 提到二房,程老爹就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娘第一盼的就是老二家,在我们乡下哪有到你二哥这岁数还没当爹的?偏偏我们着急坏了他说不来就是不来,杨氏跟袁氏差不多同时进门,这还没动静。」 「这话爹你跟我说没啥,千万别去二哥二嫂跟前念叨。」 程老爹看着蹲在旁边玩石子儿的胖孙女,说他知道。这种事,老二自己总是比别人都要着急,做爹娘的哪里敢催他呢? 「家里你也看到了,还是这样,你们县城里头如何?」 程家兴就把出去之后遇到的种种跟当爹的说了一遍,从卖得火爆的脆烧饼说到今天刚才推出的蛋黄酥,也明白告诉当爹的他回来一是出去有段时间了不放心家里回来看一看,二就是为蛋黄酥来。他把打算说给当爹的,意思是蛋黄酥一卖起来,就要用到不少咸蛋黄,用量大了就不可能一个个的从咸鸭蛋里取,就得自己做或者买现成的咸蛋黄来。 「在吃这一口上少有能难倒杏儿的,她是什么都会做,我却不能把什么都推给她做,我们铺子生意好,现在就够忙了,还要去收鸭蛋来做咸蛋黄不累死人吗?」 程家兴说的时候程老爹没插嘴,等他说完才问:「那咸蛋黄具体怎么做三媳妇跟你说了?」 「是说了,我把原话都记下来了。」 「那就行,挨着几个乡都有养鸭子的,鸭蛋好收,这咸蛋黄你两个嫂子谁有空都能做,你把价钱这些说明白就是。」 程家兴又说每个月还要两大坛猪油。 「让你嫂子熬呗……都是能干人,这点活还干不来吗?我还想问问老太婆,她在县里面咋样?生活习不习惯?」 「娘啊,娘她能吃能睡的,还让我回来好生看看家里,一切都好不,尤其是爹你这头,忙着春耕春种别累坏了,那点田地要伺候不过来就请两个人帮忙。」 程老爹不信这话是老太婆说的!「你娘那抠门劲,摔个碗都要骂半天,能让我请人来种地?」 「娘再抠也得顾及您身体不是?不是我说,爹也不年轻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小伙儿?」 「你小子出去一趟回来啰嗦不少,废话忒多。」 程家兴一摊手:「您当我想费这口水?老娘交代的事还能抛下不办吗?」 父子两个都不是话特别多的类型,程家兴在何娇杏跟前啰嗦一些,在别人跟前也就是得瑟起来会多说几句,平时不稀得开口。程老爹就不说了,他属于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类型。刚才是说正事,正事说完,父子两人相顾无言,一个自顾自喝茶,一个不转眼的盯着自家姑娘。冬菇把她捡来的碎石块拨来拨去,拨烦了抓起来往远处一扔,她扔得真够远…… 「早先听你说,这姑娘像你媳妇?力气挺大?」 「跟杏儿还不能比,比别家娃要大得多,我看村里有些一岁半走路还晃,她都能跑来跑去,会蹲也会撑着地面站起来。」 可能是玩得不耐烦了,又或者听出当爹的在说她,冬菇就撑着站起来转身朝她爹看去。 没等程家兴跟她互动,程老爹就给他一下。 「你打盆水来给洗个手,洗干净就抱着往老大家去,再过会儿该吃饭了。」 程家兴把她闺女沾着泥灰的手洗得白白净净,抱着人上大哥家去了,他先过去,不多时当爹的以及二哥二嫂也过来。铁牛本来在其他院子玩,到饭点也回家来,见着三叔他就是一喜:「三叔你回来了?冬菇妹妹也回来了?我婶儿呢?」 第5章 「县里呢。」 铁牛是肉眼可见的失落:「哦……没回来啊?」 「咋的,你还挺惦记你婶儿?」 「那是!婶婶回来有好吃的。」 「你叔回来你不高兴?」 「也高兴,叔你回来一趟家里菜色都好了不少,就可惜是我娘掌的勺。」 刘枣花从灶屋探出头来使唤男人拿碗筷去,让他也舀一碗黄酒,说程家兴难得回来也喝两口。 程家富挺喜欢喝的,平时总让媳妇儿管着,听说今天许他吃酒,顿时高兴起来,就要拿碗去装。刘枣花使唤完男人回头扫了铁牛一眼,这要是两年前肯定骂他了,也是习惯成自然,每回何娇杏做了啥好吃的铁牛都要这么念叨一回,她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也知道儿子就是嘴上欠收拾,说是这么说,心里没嫌弃爹娘,以前刘枣花不会做人的时候,村里人说她,铁牛听见还跟人干架呢。 「你爹打酒去了你就来拿碗筷啊,就准备上桌去等着吃饭呢?」 铁牛哦了一声,跟着上了灶。 杨氏也去找了个抹布来把大方桌擦过一遍,放下抹布她洗了个手,帮着把一碗碗菜端上桌去。 刚才程家兴已经把县里面的事跟他爹讲过,看大家还想听,他又说了说自家生意:「我跟杏儿商量着咋的还是得挂个招牌,虽然说卖的是烧饼,以后可能还要卖其他直接叫烧饼铺就不合适,她帮着想了几个,说要不叫程家食肆要不简单点就叫程记,我觉得程记挺好,又顺口又响亮,就定下来。」 程家兴说的时候,除了铁牛其他人把筷子都放了,全盯着他。 「都盯着我干啥?边吃边说啊。」 刘枣花端着给冬菇做的宝宝饭,又喂她一口,问:「那烧饼生意有多红火?」 「嫂子你问我有多红火?前面几年卖米胖糖和字糖你亲自去的,该想得到吧。就是全天都有人在排队,一炉新鲜的出来几下就能抢光,做的都不够卖。我们那个脆烧饼抵了一些小摊儿的生意,做其他烧饼的看我们这个好卖也跟着学,这阵子烧饼在县里面卖得火热。杏儿是觉得买的东西太单一了食客天天都吃这一样容易腻味,就想添点别的给他们换换口味,这才想出蛋黄酥来。蛋黄酥嫂子你尝过了吧?吃着咋样?」 刚才刘枣花就切了半颗给铁牛吃了。 在这件事上,铁牛很有发言权,他嘴里塞着肉,直点头说好吃:「其实没有烧饼香,是另外的口味,我吃着都好。」 刘枣花嫌弃道:「我看你吃屎都香……」 她刚说完程老爹包括程家富齐刷刷朝她看去,刘枣花想起这还在饭桌上,闭嘴了,她闷头给冬菇喂饭,程家兴反过来找她说话:「做蛋黄酥要的咸蛋黄还得嫂子给我供应,每个月还得帮我们熬一两回猪油,嫂子你看?」 「那有啥问题?我这都要闲出毛病了,早盼着能有个活干。」 二嫂杨氏是这个家里话最少的,如非必要她都不太开口,这时候也看向程家兴,她跟程家兴往来实在很少,互相之间可以说相当生疏,还在想该怎么说合适,程家兴就看出二嫂的为难,说:「二哥二嫂呢?有空吗?」 听到这话刘枣花稍稍紧张了一下,想着该不是还有啥活? 她竖起耳朵认真听,就听程家兴说做一炉蛋黄酥比一炉烧饼要快,光大嫂做那点咸蛋黄恐怕还不够,加上二嫂就好多了。 「我待会儿把咸蛋黄的做法说给两个嫂子,你们记好,先试做一回,做成了再去周边几个村子联系那些家里养鸭子的,让他们每天送鲜鸭蛋来,这样省了你去收的功夫。咸蛋黄做好之后,你俩记好数,可以归拢在一起给我送来。从镇上有到县里的顺风车,一来一回的车费我给出,就是要耽误干活的时间,这入口的东西总不能托别人带,怕中间给人动了手脚,哥哥要亲自送来交我手里,你们在家就点好数,我拿到就给结钱。还有猪油,我这边快用完了就告诉哥哥,下一回送咸蛋黄的时候哥也给我送坛猪油来……大概就是这么个事。」 程家兴回来路上就想好了,也把价钱说给他们,两个嫂子在心里一算,做咸蛋黄的利润是比较薄,胜在店里要得多,他们天天都有赚,算下来一个月总有几两。 这跟程记的生意相比是毛毛雨,甚至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对乡下人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钱,地里刨食的多数还挣不到这么多。 杨氏答应下来,还给道了声谢,说:「我跟家贵现在困难一点,麻烦兄弟照顾我们了。」 杨氏是后进门的,前头的事跟她没啥关系,这会儿真正不好意思的还是程家贵,他也说了几句。程家兴又不能当没听见,应道:「我等着用咸蛋黄,嫂子肯做就帮大忙了。这出了力,挣钱不是应该的?至于说从前的事,过都过去,我早忘了。」 程家兄弟正在吃酒,朱小顺就过来了,在外头喊程哥。程家兴听出是他,让两个哥哥接着吃自己放了碗走出去。这时候太阳快要落山,再过会儿天就要黑,程家兴站在大哥家的院子里,看着村道上那人。 这两三年时间,以前一起混的兄弟各自都有造化,瞧着变了不少。朱小顺原先也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有点钱之后作风就正派起来,娶了媳妇儿变化更大。 男人家是这样,成亲之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成亲以后就得为媳妇儿为将来的子女打算。村里这些女人家很爱凑一起闲吹牛,每到这时候,家境殷实的腰板都能挺得直些,要是家里穷男人没本事子女瞅着也没出息,那人家说话你都插不上嘴。同一个村住着,不说较劲,互相之间也都看着,看别家爷们对媳妇儿好,啥都给她,你没本事啥也给不起,这本身就是个憋屈事。 现如今村里的标杆就是去县里做买卖的程家兴,倒不是说男人家都在跟他学,是村里这些女人,全指望自家的也能跟他一样体贴人。 第6章 朱小顺就是跟程家兴学的,他没那手艺,也不好腆着脸非要人家带他做买卖,想自己搞点事可老朱家没分,他说要做什么要投多少钱家里其他人都怕亏,不太支持。闹得他没法就只能多养几头猪,打算养到年前肉价最紧俏的时候卖出去,算是个稳当的挣钱路子。 他家里猪早就养起来了,今儿个去打完猪草回来听说程家兴有事回乡,朱小顺心里有些话,平时找不到人说,这一听说程家兴回来,他赶紧就过来了。 也是想约兄弟吃酒,打过照面才知道程家兴他已经喝上了。 程家兴眼神多好?看出朱小顺遇上烦心事,就蹲那儿跟他说了几句。他没觉得自己说了个啥,就是宽慰加开解,再拿自家给举举例子,朱小顺很吃这套。 他说他这还年轻,想去闯闯,大老爷们一个就这么一天天的喂鸡喂猪不甘心呐。 程家兴反正就是那话,你要是单纯的就想发财,那入行前得把方方面面都摸清楚,心里很有谱了再投钱。要是把标准放低,只要不亏,先找个事情做着以后再慢慢看,那能做的就多。 「做生意吧,说到底简单,要不然同样的价钱你给的分量比别人多,要不然同样分量下你质量更好,或者像你嫂子这样总能做出新鲜的来……这三样不管怎么说得占一样,都不占要挣钱就难。你要是想做买卖就记住我这个话,至于说其他行当,我不了解我就不评价什么。」 程家兴还给分析了一通,说最高级就是走在所有人前面,只此一家,你掌控市场。往长远看,得打出口碑,质量就很要紧。最差就是追求个分量多,同样两文钱的肉包子你比别人塞的肉多,那也能带来些客人,这就纯粹是挣辛苦钱了,想也知道利润很薄。 这一点两点的说明了就感觉非常简单,他要不说,大家伙儿真没几个会去琢磨。 朱小顺就是,他边听边点头,想着句句都对。听完一番感慨:「程哥你在县里买卖是不是好极了?出去二十多天赚不少吧?」 「是还可以,咋说都比困在乡下强多了,但这买卖也不像村里人想得那么简单。做吃这一口,刚出来的时候新鲜,大家伙儿吃不够天天去买,过段时间有些人就腻味了,生意多少都会垮掉一些。继续卖还是能挣,可要想赚大钱,得不断去尝试,做出新鲜的东西。外人只看到店里生意好,没看见我们背后做了多少事,要挣钱哪有轻松的?」 程家兴跟朱小顺关系倒是真不错,说着都真情实感起来,一番感慨之后,他最后总结了句:「说到底是你自己的路,没得让别人替你选。我也劝劝你,成了家之后不管做啥跟媳妇儿商量好,别脑子一热就干起来。」 朱小顺一阵点头。 程家兴还笑了一声:「你媳妇儿还是老何家的人,是杏儿她堂妹,你要瞎折腾我做堂姐夫的就能收拾你去!」 说到这里朱小顺一拍脑门,跟程家兴说:「我忘了说,程哥你也给嫂子带个话,我媳妇儿她怀上了。」 刚才听说四弟妹有了,朱小顺那媳妇也有了,头年成亲的陆续都有好消息,程家兴回屋去的时候还在想,二哥不用等多久应该也要当爹吧……村里多数媳妇儿在进门一年之内都会怀上,两年内总能抱娃。 朱小顺说完走了,程家兴又回屋去喝了两口,想抱着闺女回三合院去,刘枣花说就把人留在这边。 「你身上一股酒味儿,别熏着冬菇,看她这会儿都睡着了就放我这儿,明早我给喂了你再来抱她。」 程家兴还犹豫,刘枣花眉一竖:「咋?还不放心啊?」 「……是有点。」 刘枣花脸一黑,说:「我把铁牛都好好的带大了,七斤不也胖乎乎的,你还有啥不放心?你们男人家喝点酒睡下去啥也不知道,我反正也要起来给七斤把尿,顺便就给冬菇把了,就这么说定了,放我这儿,你自己回去。明早我多做一人的饭,你上我家来吃。」 大嫂悍起来真挺悍的,她说完就轰了人。 程家兴还想瞅闺女一眼,也没瞅上,嫂子已经把人抱进里屋去,这一晚刘枣花跟七斤和冬菇睡的,程家富喝了半碗酒,刘枣花怕他熏着孩子把人赶去旁边屋睡了。程家兴也没喝醉,回去还上牛棚去看了一眼,看自家的牛还好好的在那儿,这才拿钥匙开了房门。 媳妇儿和闺女都不在,他连脸都懒得洗,想着早晨起来再收拾,往那儿一倒就睡了。 睡是睡了,里外里的翻腾了几遍他脑子还是清醒的。 平时歇下去之后都能抱着媳妇儿,那么抱着不多会儿就睡着了,媳妇儿不在他怪不习惯的,躺下去脑子里都是事儿,爹说了啥,大哥大嫂说啥,二哥二嫂说啥……脑子里都是那些东西。又想到二哥现在这个媳妇儿,杏儿跟她还有走动,程家兴就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她说那几句倒是像模像样的。不像大嫂那么咋呼,也还是坦率人。 这媳妇也不差,就盼他俩少些坎坷,平平顺顺把日子过下去。 这样对家里其他人也是好事。 程家兴想了一大堆的东西,又想到人在县里的媳妇儿何娇杏,不知道她今天咋样,忙到什么时辰,这一走都没人给她捏肩捶背,还有平时都抱着她睡的,今儿个男人和闺女都不在,她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何娇杏完全不知道程家兴胡思乱想了这么多。 她忙着做烧饼那会儿都想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收工之后坐下来喝了个蜂蜜水,才念叨了几句。说不知道程家兴在做啥,还有冬菇,她这两顿吃的什么。 在县里面都是铺子关门之后再吃夜饭,平时是四个大人围坐在一起,还搭个一岁多的娃娃。程家兴带着冬菇一走,在县里的几个是送快些,吃饭的时候也冷清不少,就三个人,说的还都是出门去那两个的事。 吃好之后东子抢着去收拾的,还帮忙烧了一大锅水,何娇杏兑热水泡了个脚来解乏,泡着的时候就想起程家兴在的时候,就该跑来给她捏肩膀,捏着捏着还会揩油。 第7章 夜里也是,明知道这不是在乡下三合院,动静大了挨着两屋的都能听见,他经常还是忍不住胡闹,何娇杏忍不住的时候就翻过身往枕头上一趴,把整个脸埋起来,这样声音就传不出去了。 平时人在不觉得,他一出门还真有些不习惯,好在忙了一天,何娇杏侧躺着想了一会儿,困意上来就睡过去了。第二天是婆婆生火做上早饭才上楼来敲的门,说该起床了。 何娇杏收拾好下来准备张罗新一天的买卖,东子刚才把楼下扫过一边,洗了手过来帮忙,问她做着买卖是不是太辛苦了? 「倒不至于,我是让你姐夫惯的,这两年都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现在忙起来不注意还是会睡过。」 东子就放心了,他吭哧吭哧揉面,又问:「姐你是不是想我姐夫了?不习惯他出门?」 「……说啥呢?」 臭小子还得意洋洋的:「果然,我说对了!放心吧,我姐夫肯定也惦记咱们,他等不到中午肯定会出发,最晚半下午也该回来。」 事实上程家兴回来得比东子说的还要早,刚过午时,他就进县里了。 他抱着闺女赶着牛车,还拉了半车子蔬菜,说是嫂子大清早下菜地去装的,足有两大筐。 程家兴不要,刘枣花说有牛车拉又不费力非要他带上,还说县里吃个啥不得花钱买?回来一趟不多装点? 「嫂子还说以后给我们送咸蛋黄来顺便也能捎带点菜……」 何娇杏又想起她刚进门的时候,就笑起来。 看她笑起来,程家兴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去了。走的时候刘枣花说特别想念老娘和弟妹,这是她原话,说出来明摆着就是让程家兴捎带到县里,程家兴差点就带到了,关键时刻他选择闭嘴。 他回来的时候铺子还开着门,生意做着,何娇杏没有很多时间跟男人说话,她只能一边做事一边问。 其实都不用他问,程家兴自己就挨着说了。 说事情全办妥了,包括咸蛋黄和猪油以及给东子带话的事。这次回去还听说两个事。 「别这么紧张,是喜事,爹说四弟妹有了,还有朱小顺也来找我唠了几句,让我告诉你他媳妇儿何小菊怀上了。」 没过几天,程家富就在镇上搭顺风车来了县里,怕路上蒙灰,他临出门前又点过数,把做好的咸蛋黄装进了坛子里。除了一坛咸蛋黄之外,还有些地里产出,这些东西让他分作两堆装进箩筐,等下了车,他把两箩筐绑好拿扁担挑着朝程记走去。 店铺开在什么地方程家兴是说过,但家里人进县城的次数实在很少,程家富也没把握自己能一次找对,走出去一段以后还跟人打听。 每回来县城都忍不住感慨,县城可比镇子要大太多了,长街就有好多条,还有些错综复杂的小巷,程家富又不认识字,摸到程家兴说那条街上也不知道哪个铺子是三兄弟开的,还得一家家看。 看到不停在收钱以及包烧饼的何东升时,他长长舒了口气,接着加快脚步往店门口的方向去,一边走还喊了声东子。 东子看过来的同时,程家富让排队的客人给拉拽住了。 「我说你这人讲讲规矩!以为认识东家的舅子攀攀交情就能插队?」 「就是,你乡下来的吧?没看到排得这么长的队?都等着买谁会让你个后来的?」 「咋的还杵这儿?排后面去啊?非要人把话说那么难听!」 这突发状况也是程家富没想到的,他赶紧解释说不是,让人松手。 「不是啥啊?别说你不是来买烧饼的?还让我松手,我一松手你小子就冲到最前面去了!」 程家富赶紧的又喊了东子一声:「你跟他们说,我是来给老三送东西不是来买东西的!咋的我说实话都没人信?」 看他急成这样,东子非但不同情还有点想笑,他还是帮着解释了,说这是程家的大哥,人的确不是来买烧饼的。东子说着帮他把隔板抬起来。这时客人们才松开手放程家富进了店里。程家富进去之后卸下箩筐就拿汗巾子在头上抹了一把。明明才三月份,还没到热的时候,他就出上汗了。 程家兴听见外边有吵闹声,走出来一看:「哟,大哥来了?」 程家富点头说他要的咸蛋黄做好了,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人让程家兴拽去里边,进去之前程家富还不忘记把两箩筐东西挑上。 「娘你看看谁进县里来了?」 黄氏陪孙女玩呢,听见这话从楼上下来,下了半截子楼梯就看到穿着粗布衣衫的大儿子。程家富听见木楼梯咯吱响,也抬起头,看见下来的是一段时间没见的亲娘,也笑开来。 「娘在县城里咋样?习不习惯?这段时间身体好吗?没病没痛吧?」 「前头老三回去没跟你说?我好得很。」 「我们都怕三弟是不想让家里牵挂才拣着好的说,还是亲眼看过心里才踏实。」 黄氏懒得跟他说,让程家富办正事去,是送咸蛋黄来就把东西拿出来,该点数点数该收钱收钱。 这时何娇杏也过来跟大哥打过招呼,让程家兴给人倒碗水,说:「大哥出门前点过吧?报个数就得,谁还挨个去数?」 黄氏不赞同她,说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扯到钱怎么仔细都不过分。 「娘没明白我的意思。一方面哥哥嫂子我们信得过,再说回头做成蛋黄酥,一盘是多少个明摆着,哪怕现在不点,晚点也能知道数目,何必费这个事?翻来翻去我怕把蛋黄碰坏了。」 何娇杏跟黄氏说着话,程家兴给他大哥端了凉白开来,程家富咕咚喝了两大口,说:「娘放心吧,我还能在这种地方占三弟的便宜?眼下刘氏她们做得还不熟练,今天送来不太多,只得二百的数,我们家一百,二弟家也是一百,后面熟练一些应该能多做点。」 第8章 程家兴拿铜板给他大哥结的,点清楚,又把往来的车费给他,才问:「找到了供鸭蛋的?」 「我跟二弟把十里八乡都跑遍了,跟人家说,不拘多少有就往我们那边送。乡下养鸭子的是没有养鸡的多,每个村还是有不少,鸡蛋鸭蛋很多都舍不得吃,全攒起来等赶集天背出去卖。听我们说只要是鸭蛋就收,随时送来都收,给的价钱也不亏他们,自然肯卖。」 程家富跟程家兴说,虽然咸蛋黄天天都在做,要天天都往县里送不现实,田间地头包括屋前屋后还有活计,耽误不起。 「我跟二弟商量了,你看隔天送一回行不?我和二弟轮流过来,这样耽误少些。」 兄弟已经帮他很多,程家兴还能虎着个脸说不行吗?他点点头,留大哥在县里吃了顿饭,给他包了几个烧饼这才把人送走。程家富拿着钱跟烧饼乐颠颠回去了,走之前还看了一眼生意红火的烧饼铺,准备回去跟家里仔细说说,尤其是上午来的时候被当成插队的给人逮住那经历忒新鲜了。 程家兴在他大哥走后去了趟粮店,去买了几斗红豆回来,既然咸蛋黄到了位,明天就能做蛋黄酥。 另一头东子也跟熟客说了,说爱吃蛋黄酥的明儿个赶早。 「明儿有卖??」 「应该能开两三炉。」 「前头不是说没法做吗?现在有法了?那以后是不是天天都有蛋黄酥卖?」 东子挠头说:「也不一定,但应该经常会做,就是能供的量肯定不像烧饼那么大,安心想买就早点过来,要下午来妥妥的没有。」 「可惜你们这儿不给预留。」 东子说没办法,刚从乡下出来做买卖,也没个识字的人,谁让留,留多少,不写下来哪记得住?再说开了这个先例会很麻烦,不如一刀切全都排队,先到先有。 因为东子的提前通知,次日店门一开,排队的立马就来。惦记了好些天的客人在蛋黄酥出炉之后就嚷嚷起来,你三个我五个的,哪怕头天送来二百颗咸蛋黄,不到半天就用完,看客人们那个样子,黄氏把她预留的几颗都贡献出来,也不顶用。 不够!还是不够! 还有没得到消息的,后来才知道程记今天上了蛋黄酥,过来一看早没有了。 「今天就这样了?那明天呢?明天有没有卖?」 「没有吧,后天应该会做。」 当初东子说要跟程家兴学做买卖,毅然离开家进了县里,那会儿程家兴说包吃包住的话给的工钱不会多,真正等到一个月满,做姐姐的却塞了一两银子给他。 东子哪里敢接?直摇头非要何娇杏收回去。 「让你拿你就拿着,给你发这个钱不光是我的意思,你姐夫也知道,他也同意。」 东子还是犹犹豫豫的:「过年的时候不就说好了?我跟着学点生意经,阿姐你给管吃管住,钱不必给。」 「这不是工钱,是看你人勤快机灵干的活多,算是给的奖赏。出来一个月有了,铺子挣了不少,没得当真一文钱不发给你,我又不是刻薄地主。这钱你拿着,有时间回去还能给爹娘他们买点东西。」 何娇杏都这么说了,加上东子也知道他姐姐姐夫大概挣了多少,这才没有心理负担的收了下来。他把银子放好了出来还跟姐姐撒娇:「姐啊,你要真觉得我做得好能不能另外给我发样奖励?」 也是没尾巴,要不他铁定甩起尾巴来了。 何娇杏让小弟这姿态逗得想笑:「刚才还说不要钱,转身得寸进尺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东子嘿嘿嘿,道:「我想吃老姐做的辣条。」 「那还要推磨还要揭豆皮,太麻烦了,辣条没有,做个香辣肉丝还行。」 香辣肉丝啊……说起来东子都能回想起那麻麻辣辣的滋味,他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看老姐一松口,东子抽空去割了瘦肉买了配料,何娇杏在店铺打烊之后关上门给他做的。店门是关了,左右挨着还有邻居,肉丝的香味飘散出来之后,哭声和骂娘的声音就没停过。 左边有人抱怨说程家的又在做啥啊???这香味儿太馋人了! 右边有人在骂,我是没给你吃饱还是咋的?馋什么嘴?除了吃你还知道干啥? 伴着这些声响何娇杏将东子指名要的奖赏煸炒了出来,东子早就洗干净小坛子等着了,等肉丝出锅,凉了一会儿,他就跟宝贝似的装进小坛子里。小伙子本来给其他人剩了一份,程家兴说馋了再问他要,何娇杏刚出锅就尝过兴趣也不是很大,黄氏摆手让他赶紧收起来,还提醒说吃就吃,千万别在冬菇面前吃,这闺女也是个馋嘴娃,招着她怕不好哄。 东子心里愤愤不平,觉得他们过分了,一点儿不尊重香辣肉丝! 在心里为这一小坛肉丝抱过不平之后,他把坛盖盖上,小心收了起来。想想老姐跟姐夫是吃过太多好吃的,觉得不稀罕也不奇怪,这样挺好的!没人抢就这一坛他能吃好多天了! 后来这天,东子就装了半碗放到前面去,烧饼跟蛋黄酥出炉之后他招呼客人,卖光光了就把肉丝端过来,那筷子挑着吃两口。 排队的一直都能闻到那香味儿,刚才就想问他,看他吃起来终于有人耐不住了,伸长脖子看着碗里装的肉丝问他这又是啥? 「肉丝你不认识?」 「咋那么香?」 这个香字一出口,直接打开了某种开关,让挨着的都抱怨起来。 说这算个屁,昨晚上那味道才浓!隔几户都能闻到,家里孩子闻着香味儿闹啊,闹了一晚上!「我哄他说是程记的新货,让他老老实实去睡,说今天买点给他尝尝,结果呢?这还不是拿出来卖的东西!」 有客人非常好奇,说想尝尝,问东子能不能挑他两丝。 第9章 看在是熟客,还经常过来照顾生意的份上,东子就大方的给他挑了两丝,不是虚数,是实实在在的两丝。 那客人一尝。 完了…… 只见他一脸悲壮,沉声问:「这真的不是你们后面准备推出的新东西吗?」 「当然不是了,这算什么新东西?这玩意儿我姐几年前就卖过,你别说当时生意就特别好。」 「你都说生意好那现在咋不卖了?接着卖啊!」 东子想了想,告诉他,就这么个小店哪做的过来那么多东西?现在都已经很忙很忙了。 「那可以变通,就把烧饼暂停两天……」他说完一群人怒目而视。 「你要吃肉上别家买去!还想让人烧饼铺不卖烧饼!你疯了吧!」 这哥们缩了缩脖子,又说:「你们现在不是隔天做一回蛋黄酥?不做蛋黄酥的时候做这个不行?开门做生意的咋不听听客人的意见?我就想买这肉丝!这滋味别提了,真是一绝!」 程记门前一直挺热闹,从开门到打烊门口都少不了人,可这会儿也太闹嚷嚷了一点。程家兴刚才说累了要歇会儿,逗他闺女去了,何娇杏让婆婆看着点烤炉,自己出去瞅了一眼。 东子觉察到后边出来了人,只当是姐夫端着新出炉的烧饼来了,扭头一看,不是啊。 「老姐你咋的出来了?」 何娇杏大概扫了扫,没见着有闹事的人,她道:「我听你外面闹起来,还当出了啥事。」 东子嚼着他的肉丝,摆手说没事:「我在跟熟客说话。」 烤炉那边离不开何娇杏,看没事她又要进去,却让馋起来的客人喊住:「老板娘!是老板娘吧!你等会儿!你兄弟吃的这个这样香,你就没想多做点摆出来卖?」 何娇杏顺着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东子那小半碗肉丝。 「东子分给你们尝过了?喜欢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灯影牛肉吃着是香,上辈子就是脱销的零食,到古代来牛不能随便杀,她就用猪瘦肉替代牛肉,顺便给改了个大家伙儿能理解的名。香辣肉丝听着普通至极,吃起来那味道不普通呢。 当初说要开店,他们夫妻就商量过,程家兴也觉得肉丝可以卖,这肉丝是以口味取胜,煸炒的手法不外泄,就能一直卖下去。 说是如此,他俩都觉得这个不合适打头阵。 开了铺子就得把铺子盘活,要往来都是客,要有人气。 香辣肉丝价钱贵了一点,哪怕它再香,招不来像烧饼那么多的客人。两相比较,夫妻两个把肉丝的买卖往后延了,先把同样香飘半条街的脆烧饼拿了出来。 前头卖了个把月烧饼,这又把蛋黄酥拿出来了,客人还提出想要肉丝,这完全是何娇杏计划外的发展,她想了想,觉得开门做生意还是要尽量满足客人,就让他明天过来。 提要求的也没想到老板娘这么好说话:「明天过来?明天就有吗?」 何娇杏点点头:「做一锅看看吧,看好不好卖。」 程家兴知道这事重重的拍上小舅子肩膀:「你真是会给杏儿找麻烦!」 东子不明白:「其实我早就想问,那年在小河村肉丝是卖得最好的,姐夫你跟我姐怎么都没再做过?就说我姐做过这些零嘴,能让人反复惦记的这肉丝要算一样。」 未来的计划安排这些程家兴跟何娇杏商量,不太跟其他人说。他这人爱藏事,除非临到跟前需要别人掺和进来,他才会提出来讲明白,跟别人不想干的话,程家兴经常是提也不会提。肉丝这个事他就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会儿东子问起来,程家兴才答了一句,说杏儿会做的东西多了去,也不是非要一下全拿出来,慢慢来呗。 「那我今儿个是不是给老姐添麻烦了?打乱了本来的安排吗?」 程家兴耸了耸肩:「也没那么严重,现在店面已经很热闹,这些陆续都能拿出来,没拿出来是怕累着人。」 东子说炒一锅肉丝很快的,除了最后煸炒的部分要老姐亲自上手,前面切肉煮肉压碎这些活他都能做。「这肉丝放凉了还更好吃,咱们是不是头天晚上炒出来,放一夜第二天卖?跟以前一样用筷子夹取拿碗量,量出来用油纸包吗?」 看东子积极性这样高,程家兴应了一声,说就这样,卖卖看吧。 之后轮到程家贵送咸蛋黄过来,他过来就发觉店里生意比前头还要更好了,路上就听见有人说程记的肉丝,快到店门口的时候已经能听见吆喝声,什么烧饼三个肉丝一碗,三十文钱。 那肉丝,煸炒出来之后松松的,一点儿也不压秤,装一碗估摸就二两重,二两的肉丝卖的却是一斤肉的价钱,哪怕算上配料,利润也非常大。 这么贵的东西,客人们还抢着要,他挑着担子进去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程记的香辣肉丝比啥都下酒,这么一碗肉丝配上一碗酒,慢慢尝细细品,半天就打发过去,日子过成这样舒服极了。 「老板娘还有什么拿手绝活?」 「说到下酒菜,第一就是花生米,盐煮的油酥的都香,抓一小把就能喝下半碗酒去。」 「我好像听说老板娘也会做一种花生米?」 东子让程家贵自己把隔板抬起来,进里面去,他忙着收钱装东西,嘴上还要答客人的话:「是啊,我姐会做好几种口味的花生米,不说盐煮的油酥的,鱼皮花生算一样!怪味花生算一样!还有挂霜花生酒鬼花生!」 「还是头一回听说有酒鬼花生,酒鬼花生是什么花生?」 「就是下酒吃的花生!」 「你别光说,也让老板娘做出来卖啊!」 东子把头摇成拨浪鼓,不干,坚决不干!「我们店统共才几个人你看到了,都忙成这样还卖花生?」同样是下酒菜,花生那利润能跟肉丝相比?更别说现在天不热,肉丝放两三天都没问题,味儿不会变。花生要是卖不完,全得自个儿吃了,根本放不到第二天去,那是搞不好就要受潮的东西。 第10章 不管怎么看,做花生都不是那么合算,东子大概也明白做生意的经常要上新,老是那些再好吃也有腻味的时候。他觉得除非把好赚的全上齐活了,要不应该轮不到花生这种不方便存放的东西。 酒鬼花生好吃是真好吃,他尝过一回,后来惦记了很久,但那个做起来也麻烦。好像先要把花生米剥出来,还得去掉红色那层外皮,那回老姐做了一大碗,吃的时候是痛快,剥皮可烦人了。 对客人来说,同样是下酒,买花生比肉丝划算多了。可开门做生意的要想想回报,别总是想着良心,要是几样下酒菜同时出来,有了选择那肉丝还能像现在这么好卖?开什么玩笑? 东子脑瓜子还是聪明,之前劝姐姐姐夫卖肉丝那是看到有挣头,这会儿客人还想撺掇他把花生搞起来,他才不上当呢。 程家贵没在店里滞留多久,他把东西送到,结了钱,跟当娘的说了几句话就赶着回去了。程家兴让他多坐会儿人都不肯,只道赶一赶回去还能做点活。 如今二房事情是真不少,不光有田地等着耕种,还养了许多家禽家畜,又要给程家兴做咸蛋黄。做着咸蛋黄每隔一天都能拿到些铜板,慢慢的手里又有了些余钱,不过累也是真累,乡下那些活比出来做吃食买卖要苦得多。 程家贵来得快,去得也快,走出去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感慨道老三这生意做得可真好啊。 肉丝卖起来之后,每天的进账比前段时间还要多,程记不声不响的就成了这条界面上最旺的铺面之一。又要说到这条街上那两个因为生意惨淡备受程家兴关注的店面,程记斜对面距离没几步路那个终于撑不下去,决定盘出来了。那铺子比程记还要小,可东家不打算卖,他暂时没有要用大钱的地方,只是意识到自己不擅长做买卖,想把铺子租赁出去。 何娇杏让程家兴去打听了一下,年租金要多少,然后在程家富进县里来送咸蛋黄的时候跟他提了一句:「前头大嫂说想进县里来跟我一起做买卖,我想到个生意,就看你们是什么想法。」 大房的事很多都得听刘枣花说,程家富独自决定不了,他就多在店里面留了一会儿,让弟妹说清楚一点,他好回去告诉媳妇儿,具体要跟媳妇儿商量来着。 看他这样,何娇杏心里就有数了,只说让大嫂进县里来一趟:「能不能说明白是一回事,大哥你传话过去嫂子有疑问你也解答不了,总要她亲自过来一趟,我当面跟她分说。」 程家富想想也是,他回去跟刘枣花提了,还想着下次轮到自己送咸蛋黄就让媳妇儿去。 结果刘枣花根本等不到那时候,把包括做咸蛋黄在内的活全扔给他,次日就风风火火跑去县城里,一路问到程记去了。她看见店门口排出来的长龙就说了好几声我的老天爷啊,等到见着何娇杏本人,起手说三弟妹我真想死你了,接着一番恭维,然后就说到正事上来。 「程家富昨个儿回去告诉我说县里有合适的铺面了,老三问我们要不要盘下来,我想着开门做生意先得知道卖啥,我乡下婆娘一个,没能耐也没见识,心里面一点儿成算没有,这事还得弟妹你指点指点。」 跟刘枣花说话,越直接越好。 何娇杏就明说了:「做啥我想好了,从现在起能卖到秋天去,那玩意儿冬天可能没人吃。」 「刘枣花问她是啥?」 「钵仔糕。」 「钵仔糕是啥?没听过啊。」 何娇杏说她这边有现成的材料,这就可以做来尝尝,「不过嫂子咱俩得说明白,我可不是白白送人挣钱的大善人,我这手艺传给你,你仔细点别让人学了去买卖能做很久,慢慢都能发起家。」 刘枣花知道,很多行当吧,师傅带徒弟都有见面分一半的说法。 她也不是不懂规矩,就明明白白说了:「弟妹你教我手艺,给我掌掌舵支支招,生意我来做,利润咱俩均分,但要把本钱刨出去,这样行不?」 话是刘枣花自己说出来的,何娇杏听着也觉得诚意很大了,就点点头,教她做起来。 何娇杏口述,刘枣花动的手,一番折腾把钵仔糕蒸了出来。 等放凉的时候何娇杏还说让她去定做一批容器,没事的时候还要削点竹签子预备起来。等何娇杏把当前的任务安排明白,钵仔糕也放凉了,哪怕做的时候刘枣花心里都不确定,还在想蒸出来的东西能有多香多好吃?看差不多了,何娇杏拿叉子把钵仔糕戳出来,刘枣花看着叉子上软弹那一坨,心里的期待升起来很多,她试着咬了一口,刚咬下去眼前就是一亮。 用不着废话什么,这买卖能做! 「好吃!这放在热天里肯定好卖!真亏弟妹你想得出来!」 「这不过是最普通的,你先把手艺练出来,做熟了我教你翻些花样。」 刘枣花嘴里啃着钵仔糕,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还说这个只要把容器做好,之后要不了多少本钱,做出来卖一文钱一个也是赚,天热起来其他点心吃着噎人,这个爽口,肯定好卖。 妯娌两个一通商量,决定先把铺面盘下来,贴点钱改一改,弄成方便卖钵仔糕的柜台。里面得有两三个灶台,搭配大铁锅以及蒸笼,然后就是盛钵仔糕的容器。 在见识过程记门口排成的长龙之后,刘枣花想着等自己的生意做起来是不是也能见着这样的盛景,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来,三五十个小碟她都嫌少。 这钵仔糕要吃凉的,一边蒸,一边放凉,一边卖,三波全算上,得定二三百个才够。 刘枣花出来时没带很多钱,但不妨事,反正先打算好,都安排妥当了后面一口气就能把准备工作全都做完。何娇杏又把要用的材料和蒸制手法说了一遍,让她记好,回去背着人也练一练,还提醒她千万别让人套了方子。 黄氏看她俩嘀咕半天了,问商量出个啥?真要让老大家出来做买卖吗?这能成? 第11章 不等何娇杏应声,刘枣花就是一阵猛点头,她生怕当婆婆的泼凉水,说成!有弟妹掌舵干啥不成? 「我就问问你紧张个啥?」 「没紧张……」 黄氏上下看她一眼:「分家之后要做啥你们两口子商量就得,我说了不作数,可我也得提醒你,老大家的你记好了,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咱们做人要讲良心。」 「娘说啥呢?这两年我咋做的大家伙儿没看见吗?」 「那谁让你有前科?我总不放心,得给你提个醒!老三帮兄弟不少了,三媳妇更是实心眼人。要换做是我,凭你原先那些作为你看我带不带你?人家不计前嫌你脑子可得清醒点,别等铺子开起来挣点钱又生幺蛾子。」 这人就不能犯错误,但凡有个什么黑历史,甭管过多久都能给人翻出来。 这不,眼瞧着大房跟三房要长期合作,当娘的是管不着,也耐不住想说几句。刘枣花当然不爱听,她还是能忍,又是一通反省,总算过了这个坎。 黄氏又道:「你回去找老朱家的读书人,让他帮忙写个文书,把你做啥我做啥咋分钱写明白,写明白了让他再誊一份,你们都把手印盖上,各自拿一张。反正亲兄弟明算账,扯到钱还不是一两文钱,有个凭据大家心里才踏实。心里面踏实了,搭伙的买卖才能长久,这对你们两方都不是坏事。」 「老大家的你还得把铁牛安排好,看留他在村里读书,还是带县里来。」 这问题刘氏早就琢磨过:「我们铁牛也不小了,哪怕玩心还是重,也能当半个劳力能帮家里做许多事。我想带他出来,要读书认字县里有学堂,出来还能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再说他又不是全天都在学堂,进县里来能帮我做些事。」 黄氏在边上听她说,听完心想大媳妇真是早有准备,这些保准不是临时想出来的,不知道她盘算多久了。黄氏又看向何娇杏:「要再开个铺子我不担心,三媳妇你提出来总归是跟老三商量过,心里有谱。就有一点,老大他们都出来了,咸蛋黄能供应得上?」 「这得看二嫂,要是做不过来那大嫂还要替我跑个腿,拉个人来。」 刘枣花是下午动身回去的,傍晚时分才进村,回去就发现程家富蹲在院子里,像是等了老半天。 程家富确实是在等她。 从老三提出有个买卖他心里就揣着这事,今儿个刘氏又风风火火进了县城,这一整天程家富做啥都没法专心,想的全是生意。他昨个儿没问得仔细,心里面并不踏实,直到看见红光满面回村来的刘枣花,程家富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觉得他们可能也要紧跟老三的步伐进县里去了。 他这个媳妇儿别的本事没有,那鼻子灵光得很,她就能嗅到挣钱的买卖,在发财的事情上跑得比哪个都快。 前头卖米胖糖卖字糖那魄力谁也及不上。 三弟妹一指路,他能把铁牛以后娶媳妇儿的本钱都压上,胆子大得吓人。 又要说,对乡下农户而言,进县里做买卖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说不兴奋是假的,但犹豫也有一点,程家富还在想房子咋办,田地咋办,还有铁牛……铁牛才在朱家学堂读了两个月,留他在村里当爹的不放心,带他出去那不是还得另外找个学堂?前头给朱宏志交了一整年的束修不就白瞎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天,直到见着媳妇儿的人才打住。 程家富问咋个样?老三说的买卖能行? 刘枣花赶着回来也累得慌,她伸手拍拍程家富的手膀子,让他去舀碗水,咕咚喝了两口才说:「我看是能挣钱的买卖,具体怎么做也跟三弟妹商量好了,现在第一把铺子盘下来,第二要去订一些小碟子,第三找朱宏志帮忙写个文书。我这头还得去趟老二家,咸蛋黄咱们做不了几天了,就看是老二家吃下来还是再去找个人来做。杨氏一个人要是不行,那我去问问何小菊,她要是没兴趣我去大伯他们院子瞅瞅,总有看得起这个钱的。」 「只要老三还收,咸蛋黄随便都能找到人做,这个不担心。」程家富怕的是他们手里这点钱不够把买卖做起来,「你去没去打听?县里的铺子年租多少?」 「我大致上说好就赶着回来了,怕走得晚了天黑都到不了家,哪有时间去问人家铺子的年租?不过我跟弟妹打听过,就他们那铺子,买下来也就千两左右,咱们这些年也攒了点钱,买不起还能租不起吗?」 「也不能把全部的家当都押上去……万一做不好呢?」 刘枣花拿着碗就要上灶去,不想跟程家富说了:「决定要做就别泼凉水,这也怕那也怕你就困乡下一辈子别想发财,该投钱就要投钱,大男人家有点魄力!咱如今有房有地的,就真有个万一亏出去了回来把田地耕种上也能糊口,又饿不死。你就不想想要是生意红火,那以后咱们也能跟老三一样,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凡事都不用愁,你想想好的!三弟妹想出来的吃食买卖,老三也说能做,还用得着你担心?你比人家聪明?」 程家富拿她没法,索性绕过盈亏,问她何娇杏说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刘枣花说试吃的,他又问是什么吃的。 刘枣花给他烦得不行。 「我回头做给你尝尝,你这会儿没事儿去削竹签子,那生意做起来每天要用不少,有空你多削点放那儿。」刘枣花说着还给他比划了一下长短,程家富就这么给他打发出去。 程家富刚出去,铁牛又摸进来:「娘我听到你跟我爹说的,我们是不是要搬进县城去了?」 「你这耳力倒好。」 「那我不上学了?跟你们去县里?」 「还没决定,你听话我考虑看看,你不听话就在乡下待着,我带七斤出去。」 铁牛原地蹦起三尺高,说他要去!全家都出去了就留下他?他不干! 第12章 「那你就听老娘的话!出去好生读书,回来多帮点忙!你成天惹是生非我干啥带你出去?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吗?」 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加上刘氏出去跑了一天,她就没去老屋那边找杨氏说话,次日清晨才去提了自己过段时间也要进县里去的事,问她一个人做咸蛋黄行不行? 杨氏想挣钱,哪怕觉得有些吃力,还是应下来,说她试试看吧。 「你吃得下来是最好,吃不下来别硬撑,累着你我管不着,要是耽误了老三他们的买卖那以后还有好事怕轮不到你。」 杨氏点头,说她知道,她问刘枣花怎么突然要进县城? 「也不是突然,这事一年多前我就跟弟妹商量过这才等到机会。」 「你地里种那些庄稼咋收拾?」 刘枣花说把田地租出去,地里种了庄稼的多收两成租子就得,没啥不好收拾。刘枣花叭叭说下来,最后告诉杨氏让她别学前头那个,反正踏踏实实的,以后有合适的机会谁也不会忘了她。 杨氏想法的确不一样。 她是苦过来的,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了,看妯娌本事那么大有些憧憬,嫉妒是没有的。 日子好赖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人家有钱那是人家能挣。本事有大小,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差距迟早会拉开。不去跟甩开全村的老三家比,只看自家,除了手里钱不够房子还没起,田地他们有,家禽家畜有,她还有个做咸蛋黄的活,拿的都是现钱,这日子过着并不磕巴,在村里都挺不错了。 杨氏想得最多不是发财的事,听说头年一起进门的四弟妹已经有好消息后,她就指望自己今年也能怀上,在村里面,程家贵同龄的早就当爹,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他还没有呢。 刘枣花要进县城的事,杨氏知道,她口风紧,没往外让让。村里人会知道还是程家富在找人接手他家田地,这会儿不前不后的他说要把地租出去,很多人想不明白,就去问他。 问过才知道程家兴那头想了个新的买卖,让他大哥也去县里。 听说之后,大家伙儿第一反应也是这靠谱吗? 「咋不靠谱?说不靠谱的你去过县里?你倒是去看看老三他们开的那铺子,那生意在县城里也是最好的,随时过去都有人排队!」 刘枣花一手叉腰把说风凉话的全给怼了回去。 这还不算,她回头冲程家富哼哼,说后面挣了钱非得回来显摆,叫这些没眼力劲儿的好生看看! 都这会儿了还信不过,说啥运气?光凭运气老三他能有今天? 后面半个月刘枣花都在为做买卖的事情忙活,除了下雨那两天她困在家哪儿也没去,平时你进院子都找不见人。 刘枣花忙着盘店改装添置用具还要把自家田地半路租出去……她忙得很,自没空再挣咸蛋黄那钱。 前头联系那些鸭蛋通通送去老屋那头,给杨氏收了。杨氏也真能干,别家媳妇儿忙一会儿总要歇口气,喝口水,说几句话,就没见她把时间用在这上面,她每天能比别人做多许多事,割猪草煮猪食喂猪喂鸡管理菜园不说还要做许多咸蛋黄。 挨着那两个院子的经常会从程家老屋门前路过,他们过去的时候杨氏在笃笃笃的剁猪草,过一会儿回来见她提着桶去喂猪…… 杨二妹嫁过来也有大半年,她性子闷,跟村里人的往来不比何娇杏多,即便如此,大家对程家贵这新媳妇也有些了解。 撇开命格这些不说,只看这人,可以了。 尤其是近段时间,时不时都有人说程家贵命还是好,前面周氏是算计得厉害说到底心里还是向着他的,休出门去了就不说,后进门这个比前面的也不差,人家是黄花闺女跟的他,要说模样,模样不错,又会做事,还不惹是非。娘家的确有跟没有似的,那有什么要紧?程家这几个也不靠媳妇儿娘家过活。 前头有人说程家贵惨,成亲这么多年连一子半女也无。 后来他们又想了想,他也没啥惨的。 他这辈子当过两回新郎官不说,头上父母慈爱,兄弟有出息不说待他也亲厚,媳妇儿又很贤惠……现在是还没生,慢慢总会有。他这日子过着都算惨的话,那董家怕是没法活了。 就从董小力做贼被抓,董家兄弟之间就有了裂痕。董大力没他媳妇儿那么绝,起初还愿意给兄弟改正的机会,他跟董小力谈心,让董小力戒赌。董小力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也忍耐了一段时间,后来没忍住,又往小河村去了。之前盯着程家兴偷,失手给人拿住吃了苦头,他后来就学聪明了,偷也偷自家……年前董家丢了鸡,还说是从山上跑下来黄鼠狼,后来才知道是董小力干的。 这一回让董大力死了心,跟他媳妇儿站到一边,坚定的闹了一回分家。 还是没分得成。 分家这种事,做爹娘的不点头你没法子,你要闹,当爹的能去衙门告你不孝顺,你回头就要让衙役捉去打板子。 家还没分,兄弟之间闹得很僵了,董小力每回出事之后就跪下求他娘,老太太不忍心看小儿子去死,总要救他。大儿子和大媳妇就气不顺,因为这不成器的兄弟这两年他们散了不少财,还有,现在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家出了贼偷,指指点点的说得很不好听,他一人不学好,全家上下跟着抬不起头。 过年那阵子董家就大闹了一场,最近又闹一场,这回还不是因董大力夫妻而起,是董小力跟他媳妇儿动了手。 听说起因是两人在屋里说话,做媳妇儿的就有那么两句说得不好听,惹怒了男人家。女的实实在在挨顿打,一身青紫的跑回娘家,隔了半天她娘家人找上门来,骂董小力是个窝里横的,除了打婆娘屁本事没有,说要收拾他。 这事经由进县里办事的刘枣花的口入了县里面几人的耳。 第13章 黄氏纳了闷:「我怎么记得他媳妇儿性子绵绵软软的?她怎么有胆喊兄弟来找回场子?不怕董小力回头找她算账?」 一般说来女人家哪怕受点委屈也没有直接跑回娘家哭诉的,主要她得给自家爷们留脸,要是落了男人的面子,以后难过的还是自己。 这道理是个女人都懂,刘枣花也明白婆婆的意思,她道:「我看人是宁肯被休出门也不愿意跟董小力过了,他俩起口角就是说到赌钱,做媳妇的想让他狠个心戒赌,结果他是狠了心,狠心把人痛打一顿,挨着几个院子的都听见他骂骂咧咧了。」 说到这里,何娇杏也想起来:「前头我们挣了钱,也来过人想搅和程家兴去赌钱,让我打出去了。一个是嫖一个是赌,沾上少有能戒的,很多都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她还肯定了董小力媳妇儿说就该这样,男人家沾上赌瘾不说,当了贼偷不说,还动手打婆娘…… 噫…… 「这三样刚好都是我的底线,要是我家的跟他一样做了这种事,我倒不会等他来休,我得打他一顿再把他扫出门去。」 何娇杏轻飘飘的把这话说了出来,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的程家兴差点跳起来。 「说啥呢?我会去嫖去赌?」 刘枣花正想说你反驳了嫖和赌忘了还有打婆娘。 程家兴就缩了缩脖子,道:「就不说媳妇儿是娶回来疼的,退一万步说假如有天我失心疯了,那不也是挨打的相,再等个三五七年搞不好冬菇都能把我摁在地上胖揍。」 冬菇就在旁边玩,听到当爹的说她便转过头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程家兴,好似在询问他有啥事? 程家兴摸摸他闺女头,说没事,「爹在夸你。」 「夸我?」 「是啊,在说你很像你娘,又聪明又漂亮。」手劲儿还贼大,现在程家兴还能把她降住,过两年真未必能奈何得了她。 也不知道冬菇听懂了没有,反正让她爹哄住,又转过头去了。 刘枣花刚才仔细看了一眼,说她长开一些之后看着其实不是那么像何娇杏,感觉像程家兴多些。 「是他闺女能不像他?老大家的你说啥废话?」 刘枣花把话题带回去,接着说村里的事。 黄氏出来一个多月,心里有点惦记,听她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还挺亲切。 刘枣花也是个妙人,她说完董家,又说了周家,连自己娘家也不放过,说她小妹要嫁人了家里让她使使力,「让我使力还他娘的不会说句中听的话,听说我要进县里租铺子做买卖一个个排着队来泼冷水,说县里的铺面年租那么贵搞不好就要亏……」 程家兴一个没忍住吐槽说:「她娘不就是你娘?」 何娇杏就拍了他一下,让别打岔。 刘枣花接着说:「我就骂他们了,让他记住今天说的话,别等老娘挣了钱又舍了老脸找上门来,我就不像村里其他媳妇儿怕得罪谁,我啥也不怕,反正想明白了就那么回事,你要是穷哪怕你再会做人人也未必看得起你,你有钱他心里再不痛快当你面还得装孙子。」 刘枣花把乡下那些事说得差不多了,转头问何娇杏,问她县里面有啥新鲜事没? 「新鲜事啊,听熟客说挨着哪个县抓着个骗子,那骗子打着在世华佗的名号坑了不少人,程家兴说搞不好就是当初骗了二哥家那个,只是那人已经关在其他县的牢房里了,也没法证实。」 「被骗的又不是老二,是姓周的,就算人在我们县被抓,姓周的都改嫁了也没法证实啊……老二他也没亲眼见过那死骗子。」 程家兴听她们两妯娌这么说,插了句嘴:「衙门应该会带当初的受害人去指认,要真是他,当年的案子就算破了。别管破不破早年被骗这些也追不回来银两,顶多就是让骗子多受点罪,得了安慰。这事嫂子你听归听,回去别跟我二哥说,他跟现在这个媳妇儿过得好好的,没得提这些旧事给人添堵。」 刘枣花瞅瞅他:「老三你还不知道我??」 程家兴:…… 「正因为是你才多这句嘴,嫂子你逮着谁都能唠几句,我不打个招呼,你回去见着二哥叭叭就说了。」 实实在在说,刘枣花就是个地道的碎嘴婆娘,她这两年没少在何娇杏跟前叭叭说事。何娇杏都拿她当新闻台使,反正村里面的事,想知道啥问她一准没错。程家兴有时候嫌她烦,架不住媳妇儿跟她相处得好,可能是因为何娇杏不爱出门,她认识的人少,边上没个话唠就容易闲得无聊,有刘枣花的存在给她解了不少闷。刘枣花嘴皮子利索,说起家长里短的事就跟茶馆说书似的,精彩! 稍晚一些刘枣花从店里离开,程家兴想起他本来要跟何娇杏说的事。 「我前头出门去买东西,撞上香饴坊的人,就是跟咱们买过方子那个,他还记得我,主动跟我打招呼,我们站着说了几句。」 何娇杏不明白:「香饴坊的东家不是府城的人?怎么这时候下来县里?」 「料想当爹的把各县生意交给不同的儿子在管,负责我们县的过来总归是县里有情况。我猜是底下人传话给他说了蛋黄酥,咱们这蛋黄酥卖得好,摆在糕饼铺里也合适。」 「那他跟你提了?」 程家兴摇了摇头,说就互相客套了几句,有说到烧饼和蛋黄酥,他也只是恭维。 「前头字糖方子外泄,他再要做这种事总会保守一些。再说我们这也开了铺子,跟他就算半个同行,他该想得到再要买方子不容易。」 何娇杏最近忙着,没怎么出去看,她问程家兴县里面没人仿蛋黄酥吗? 「肯定有人仿,还没仿成功吧,我去那些糕饼铺看过了,没有卖的。」 以程记目前的规模还不配作香饴坊的对手,他们生意再好到底只开了一家店,只卖那么两三样货。不过香饴坊能做大它东家商业嗅觉比一般人好太多,哪怕来的只是个少爷,通过前后几次的动作也觉察出程家兴前程远大……像这种人,你要么早早扼杀,或者尽量交好。 第14章 打过两回交道就知道程家兴主意太多了,他媳妇儿「动手」能力还特别强,扼杀是不可能扼杀的。 那就打好交情。 王家二少爷请程家兴去听戏,在戏园子里吃着茶闲聊了一通。 「早两年我就看出老哥不是等闲之辈,迟早有所作为,我果真没看走眼。程记开门才两个月,已经做成县里面数一数二的旺铺,不知道多少人想结交老哥。」 程家兴摇摇头:「二少爷这么恭维,我这脸要挂不住了。我也不过是拿着卖方子的钱买了个铺面,开起一间小店,生意将将就就……其他人夸我一句我受了,换做二少爷您,就不说王家商号如何,您这些年取得的成绩就不是区区在下能相提并论的。」 来看茶的小二把他俩这番话听在耳中。 心中了然。 这就是生意场上的人,坐下先要互相恭维。小二沏上茶,躬身退开。程家兴才起了话头,问二少爷字糖买卖如何? 二少爷没详说,只道还成。 一听这话程家兴就确信了,即便年前出了状况方子泄了,香饴坊还是在挣钱,二少爷从他手里买那方子绝对是不亏的。轮到二少爷问他,怎么拖了一年时间才把铺子开起来? 「前面一年很多事,忙不开。」 都是会聊天的,当然不会去追根究底问人家都忙些什么事,他换了个话题,问程家兴脆烧饼和蛋黄酥是这一年想出来的?问他怎么能想到这许多花样? 「也不是我琢磨出来的,真想知道得问我媳妇儿,我听她说过一点,这个蛋黄酥是从月饼变过来的。」 程家兴提到月饼,王家二少爷脑子里就浮现出本地月饼的模样…… 这相差太多了吧??? 「可能因为我家里就是做这个的,糕饼这些我从小没少吃,都腻了。你们铺子里那三样,最合我胃口的是肉丝,前面使唤人买回去尝过,我让灶上的学着做了,糟蹋了不少东西,就是做不出那个味道,还是得上你家去买着吃。」 程家兴就笑,问他买着吃不好啊?花点钱,能省多少心! 王家二少爷叹口气:「我是不缺那几个子儿,关键是老哥你也没打算把买卖做去其他地方,等回了府城,我上哪儿买去?」 听起来就像是在闲磕牙,实际上话里藏着话,王家二少爷有试探的意思,想看程家兴是怎么打算的,就踏踏实实待在本县还是寻着机会向外扩张。程家兴听懂了他的试探,回说王家商号的马车经常在各县跑,从这头买了送去府城还不容易?马车赶路多快呢? 他委婉的给了答复,正好还是二少爷想听的话,他二人之间气氛就更好了。 连闲聊带刺探的磨了半天时间,程家兴灌了一肚子茶叶水,在戏园子里解了手才回去的。回去一看,自己应邀赴王家二少的约出去半天,店里忙翻了。 他回去都快到傍晚,何娇杏知会东子让外面的别排了,最后两炉卖完就打烊。她搬了个凳子坐那儿看火,看程家兴回来问他怎样? 「听了场戏,喝了一肚子水,憋得慌。」 「你闺女都知道找人把尿,你不知道找地方解手?活生生的人能给尿憋着?」 程家兴也去搬了个凳子,挨何娇杏身边坐下,说:「说得夸张了一点……」 「别扯这些有的没,你说说那家少爷请你吃茶是什么意思?前头才泄了方子总不会又想要买。」 程家兴主动跟何娇杏换了个位置,他来看火,同时把聊那些说给何娇杏听了。 「我们跟香饴坊那头卖的东西没重叠,所以说哪怕我们生意好,也不会抵他们。我看他们眼馋蛋黄酥是真的,也没到非要不可的地步,有这一样两样新货对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哪怕没有影响也不大。他听出来我的意思,早先咱们缺钱,方子说卖就卖了,现在铺子都开起来,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既然听懂了,他就没提方子的事,转而问我后面的计划,是不是打算从本县起步多开几家,我说没那样的安排。」 「你出去半天,就聊了这几句呀?其他时候都喝茶去了?」 程家兴扳起手指头数给她听。 说不光吃茶,还有听戏,以及相互恭维,你夸我聪明绝顶我夸你青年俊杰……生意人见面就是愉快,两头都是会说话的,聊起天来简直如沐春风。 本来以程家兴现在的地位还没资格跟人平起平坐,真亏王家少爷看得起他,今儿出去就算交了个朋友。 王家二少爷说喜欢吃香辣肉丝好像确有其事,他在县里这段时间经常让管事的过来排队,程家兴私下跟他见了两回,都把他身边那几人的模样认全了。程记的香辣肉丝卖得贵,其他人大多是一碗一碗的要,他的人过来一次能装好几碗,都是自己带东西来装。 因为招牌越发响亮,加上有蛋黄酥和香辣肉丝这两样新货,开张第二个月的利润比头一个月还大得多。利润大,店里几个人也着实辛苦,这个月的账目算清之后,何娇杏给来帮忙的东子发了笔奖金,她跟程家兴商量着还把买卖停了一天,说好生歇歇。 何娇杏难得啥也不用干,她把整天时间都用在冬菇身上。程家兴陪她们母女待了半天就跑到斜对面去了,斜对面那家小店已经让程家富盘下来,店里面也改过装潢,该拆的拆,该添的添,他们学着程记挂了块崭新的招牌,五个字:美味钵仔糕。 店名是刘枣花自己想的,程家兴听说的时候就吐槽过她。 他这人也欠收拾,就光吐槽也不说帮忙出出主意,既然没人给出主意,刘枣花心一横就这么定了,她回头就把招牌打了出来。这时候都到四月初,正是春夏相交,天渐渐地要热起来,也到了最合适卖钵仔糕的时候。斜对面的小店在为开张做最后的准备,程家富在收拾店面,刘枣花回乡下带铁牛去了。 第15章 程家兴过去的时候他大哥正在洗刷刷,找人测的吉日就在三天以后,看起来店面收拾得差不多了,实际事情还有不少。 等刘枣花把人带进县里,他俩还得去给铁牛找个学堂,书还得读,字儿还得认。 还有备货的问题,能放得住的东西都要提前多准备一些。 就这天刘枣花还没能从乡下出来,她次日上午进的县里,跟她一起的还有个大家伙儿想也没想到的人,就是何娇杏跟东子的亲娘唐氏。 虽然说前一个月程家兴回去过,还下河边去给三太爷报了信说县里一切都好,何家爹娘还是不太放心,尤其是当娘的。她生怕女婿回来报喜不报忧,想着还得亲眼看看才能放心,正好听说程老大也准备去做买卖,最近就要进县城去,她问了个日子,搭上刘枣花的顺风车,跟她走了一趟。 唐氏家在河那一边,以前只去过清水镇,还没进过县城,这就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头一回!新鲜! 刘枣花是个能说的,半路上就跟唐氏吹了一大堆,唐氏总觉得她太夸张了,等人到了程记门前她才知道,就那些话一点儿也不夸张,一句句都实在得很。 因为前面休息了一天,这天来排队的比平时还略多一点,唐氏远远就看见有家店门口人格外多。别家门前有五个七个都算不得了,很多家冷清得可以,就他们不用招呼就自觉排成一队,都喊着话说要肉丝问烧饼还有多久出炉…… 唐氏一过去,就跟程家富当初一样被人当成了插队的。 她赶紧喊了两声东子。 东子正在帮斜对面的钵仔糕预热,这还是何娇杏安排的,让他不忙的时候跟客人们提一提。他正说到斜对面的老板是他姐夫的亲大哥,那家卖的钵仔糕也是他老姐琢磨出来的东西。 熟客问他钵仔糕是啥,好吃不。 他喝了口水,才准备吹,就听到两声熟悉的东子,扭头一看,是老娘来了。 「我亲娘诶!你咋来了?」 「我不放心你,来看看。」 东子跟误会唐氏插队的客人们解释说这是他娘,接着抬起隔板把人放起来,嘿嘿笑道:「看我吃得好住得好的,有啥不放心?」 「你想啥?我是不放心怕你给杏儿添乱,杏儿人呢?」 对对对!差点忘了! 东子小跑进去对他姐说:「老姐你来看看,咱娘来了!」 何娇杏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消化了东子这话,放下搓到一半的面团子就往外走:「还当小弟哄我,还真是……娘这是跟我大嫂一道来的吧?出门之前吃点啥没有?饿不饿?」 程家兴已经端着凉开水出来了,请丈母娘喝,还问她想吃点啥?说这条街上啥都有,随便想吃什么都能买到。 「外面的排队等着买东西,你俩跑来招呼我!搞没搞错?」唐氏喝着水,摆手让他俩忙去,有啥话等忙过这会儿再说。 唐氏就是不放心,怕女婿报喜不报忧,才寻个机会出来看看。看儿子的确踏踏实实在做事,又跟女儿女婿一起吃过饭,和亲家母说过话还看了外孙女,她就想回乡下去。 何娇杏挽着她胳膊不让走,只道来一趟很不容易,在县里多待两日,各条街都走走看看,再买点东西提上慢慢回去,等回去了家里人问起来还有东西可以说。 唐氏起先还不同意,说她家里还有活。 问什么活。 她说养了两头猪外加一群鸡。 「那也不急这一两天,嫂子还不会喂猪喂鸡吗?」 唐氏说大媳妇也忙,她这一出门,洗衣裳做饭喂猪喂鸡全部这些都落在媳妇儿身上,还有娃要她带,多耽搁几天不累着人? 东子嘿嘿说:「娘你回去的时候给我大嫂带两样东西,她一高兴还跟您计较啥?她非但不计较,还会替您考虑,想想看嘛我跟老姐都在县里,您难得出来多待两天不应该吗?总要点时间把家里的事跟我们仔细说说,再了解一下县里面的情况,您说是不是呢?」 「……」唐氏说这都立夏了,地里活不少,她看过心里踏实了就得赶着回去给老头子帮忙。「我差点忘了,这回出来还有个事,杏儿嫁出来有三年了,东子你呢?亲事该定了吧?」 何娇杏听到这话,问当娘的是准备去找媒婆? 「我想不想有啥用,总得听他自己说,这媳妇儿娶回来是跟他过又不是跟我过。」 母女两个齐齐看向东子,眼瞧着躲不过去东子挠挠头说:「别找乡下媒婆了吧。」 「怎么说?」 东子说他不见得会回乡去,跟姐夫学出点门道攒下些本钱可能就在外面折腾个买卖,要是在乡里娶个媳妇儿,那是留她在乡下还是带出来?留在乡下那不是分隔两地媳妇儿娶了跟没娶一样,带出来的话也有很多不便。「我以后想做买卖,宁肯娶个小商小贩家的闺女,或者货郎家女儿都好,只怕娘你请媒婆来给我说的她跟我过不了。咱乡下实在人多,像我爹,原先那么多人劝他出来也劝不动,他是只要有口饭吃就不愿意去冒险,这想法倒不是不好,跟我不大合拍。」 唐氏生怕他推脱说不着急,反而像这样,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你依他说的想想,也有道理。 人跟人的想法要是完全不同,那凑一起可热闹了。 其实程家富跟刘枣花就是两路人,他俩看着还凑合那是程家富能忍让,愿意让给媳妇儿当家。他但凡强势一些,两人早闹翻了。 唐氏认可了他说这些,接着又愁上。 「要在十里八乡说一个,以咱家的情况,随便选都行!你想娶个有点买卖头脑的,我就不知道该咋办了,镇上或者县里面商贩家的闺女我一个也不认得。」 这时何娇杏一拍大腿:「娘你别急,我有主意!」 第16章 「啥?你说说!」 何娇杏转身把她婆婆黄氏找来,略略一提,黄氏立刻明白过来,说这简单:「我不像杏儿他们天天在店里面忙,我呢经常要去市集,平时也抱冬菇出街走走,认识些人。东子安心想说一个,我就放出风去,他条件好,少不了人愿意。」 唐氏听着可高兴了,拉着亲家母的手,说那一切就拜托她。 东子的婚姻大事可以说是压在唐氏心里一块巨石,只要没说成,她都放不下。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儿媳妇在哪儿,至少有个方向,看他本人也愿意配合,唐氏心里难得松快。她一高兴,就踏踏实实在县里待了几天,忙起来也给闺女出点力,或者陪外孙女玩,再不然就去斜对面帮刘枣花收拾收拾。 钵仔糕马上就要卖起来,刘枣花还没忙过来呢,她在给铁牛找学堂,开张之前总得把儿子安排好了。 她要操心铁牛的事,店里面就全靠程家富,开个店不容易,看程家富都团团转了还忙不开,唐氏正好在这边,给帮了不少,他们家七斤很多时候都是唐氏看着的,跟冬菇一起看的。 唐氏还赶上了美味钵仔糕开业,依照程家兴说的,刘枣花往她家招牌上挂了红,还放了爆竹,招来许多看热闹的。她那钵仔糕比程家兴店里卖那些要便宜得多,看着软弹软弹的一块儿才要一文钱,刘枣花又会吆喝,不少人瞧着眼馋都掏钱买来尝了。 刘枣花动作麻利的拿竹签子给人戳上,她灶上蒸着,旁边凉着,跟前卖着……钵仔糕一个是只要一文,架不住她卖得快,她在脚边放了个桶,一天下来稀里哗啦半桶钱。 那钵仔糕里面是丁点油荤也不沾的,本钱要得比香辣肉丝蛋黄酥这些要少得多,加上卖的量大,这竟然是个很挣钱的买卖。 店里打烊之后,刘枣花带着娃提着桶过来程记这边,他们齐心协力把铜板数过一遍,扣除本钱,刘枣花当场给何娇杏分了一半,还说以后也像这样,天天给她送钱过来。 「嫂子你可别提着一大桶铜板过来找我跟你一起点数了,你自己在家数过,分好把我那一半利润送来就是。」 「你不怕我虚报啊?」 何娇杏把铜板放到一边,说:「你那铺子就在斜对面,生意如何都看着呢,大概也知道是什么数,能虚得了多少?再说我心里面是相信嫂子的。」 看刘枣花以往的作风就知道,她看的是大钱,为挣大钱是不会吝惜小钱的,这种人才不会为蝇头小利留下这种把柄,要真是虚报了数,哪天不小心暴露出来还怎么合作? 唐氏知道刘枣花那铺子能开起来这背后少不了她闺女的支持,就说做钵仔糕的手艺,就是杏儿教的,杏儿还琢磨了好多种花样,要不是这样她能开张就把买卖做红?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她一天就分来这么多钱,感觉还是刺激。又想到斜对面的铺子只要开一天,杏儿他们就能收一天钱,唐氏从来没这么深刻的感受到人跟人之间的差距,那差距直接垮了物种,搞不好比人跟猪之间的差距都还要大。 说起来何娇杏是她亲生女儿,她想想都感觉何家祖上得积了不少德才能把这闺女生出来。 她不一样的,在乡下的时候看着就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唐氏亲眼见证了钵仔糕热销,这才拿着女儿女婿的孝敬,揣着东子塞给她的银子回去。先是进了大榕树村,跟村里人唠了几句,给人说了程家富生意多红火,这才搭自家渔船过了河,回去才歇了口气妯娌几个又围过来,她又是一通好说。 「我还怕臭小子在外面乱来,他出去两个月真懂事了些,不像原先老是叫苦叫累,跟着女婿干得像模像样的。」 「杏儿也挺好,说生意做起来是比闲在家里的时候要辛苦一点,不过但凡是想挣钱,有哪行不辛苦的?她这三年变化才是真的大,想法跟当姑娘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当了娘的人为儿女考虑得多,生怕自己好吃懒做啥也留不下,叫后人吃尽苦头。」 大家伙儿最想听的倒不是这些,还是想听他说店里的生意,有多好,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何娇杏做那口吃的。 要说起这个,唐氏得意得很。 「杏儿那手艺但凡尝过的谁不说好?县城里的人见的世面是比我们乡下的大一点,也没大多少。我闺女随便做个啥,三两下就卖光了,我过去之前香饴坊的二少爷还请女婿去听戏喝茶交了个朋友。」 「还有东子,跟他姐出去真跟对的,我提了他的亲事,东子说想娶个城里面的媳妇儿,我哪说得着?这事让我亲家母包揽过去,她在县里认识好多人了,说给东子看个好的。」 「还有她大嫂刘氏,看这架势还真走上了发财路,现在每天是累死累活,挣得也真不少。早几年她那个样子……谁看得出?」 何家院子的齐刷刷点头。 「别说咱们,她老刘家亲戚都看不出!前头小菊不是回来了趟,就说到她,她要去开铺子,娘家那头看着不好,嫌县里面铺子年租太高,泼她冷水,两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一点又吵翻了。这刘枣花有意思得很,嫁到程家之后压着她男人,自个儿当了大房的家,这样一搞她还真不怕得罪娘家人,她都不用谁给撑腰。」 说到这个唐氏很有发言权,她道程家大房拿主意的就是刘枣花,她说要做买卖就要做,到县里面之后给儿子找学堂的也是这个娘,程家富给她打发去使力气了。 「杏儿那头不一个样?早先就听人说你女婿把啥都做好了,杏儿她只管享福。」 「还是有区别,杏儿他们有个啥事是夫妻两人商量,女婿主意也正,甭管干啥他都能说几句,都说得像模像样。程家富就不咋的拿主意,他说个啥多半都搞不成,那两口子想法一南一北。」 「我出去一趟,瞧着最不懂事的东子都逐渐懂事起来,我跟他爹能放下心了。」 第17章 唯一有啥没想到的?就是闺女那名声。 县里面人人都知道程记老板娘是个母夜叉……得亏唐氏就生了这么一个闺女,要不真能愁上。 何娇杏自己觉得挺好,自从名声传开了之后,她跟前特别清静,从来没个搞事的人。 当娘的想法不一样。她如花似玉的闺女,乖乖巧巧的闺女,凭啥就成母夜叉了?哪来这么好看的母夜叉呢? 乡下老家还在议论烧饼蛋黄酥香辣肉丝钵仔糕,却不知道何娇杏已经在做其他打算。立夏节过了有些天,跟着要到小满,这段时间也就天阴或者下雨才会凉快,只要是个晴天,气温就低不了。 看起来程记的生意还是很好,哪怕因为天热天干过来排队的比前段时间略少一些,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能顺顺利利的卖完,没积过货。 何娇杏觉得那是天还不够热,再过一个月,甭管是程记还是香饴坊如意斋,买卖都能凉掉一多半,等到不出门都汗流浃背的时候,谁会愿意花钱买罪受吃你那干巴巴的饼子? 是夜,程家兴搂着他媳妇儿正想亲热,何娇杏反手把人摁倒,伏他身上,说有事同他商量。 程家兴老大不高兴,抱怨道:「有什么事非得这会儿说?」 何娇杏就顺手拍他一下:「别光想着那档子事,我是有正事想跟你说。」 说这几句兴致也掉了,程家兴揽着她腰肢,问:「是说店里的生意?我看你最近上前头去看了好几回。」 何娇杏给他个赞许眼神:「到这会儿了,只要天不降雨,热起来怕是快得很。我在想是不是跟二哥他们打声招呼,他收的鸭蛋用完就别折腾了,蛋黄酥先停一停,等热天过了再卖。」 她只说了蛋黄酥,程家兴却明白,如果说连蛋黄酥都要停,那烧饼生意也得打住。他们程记的烧饼素来以酥脆闻名,要够酥够脆有个前提就是饼子要烤得很干,到天干物燥动则上火的时候,这甭管多香看着就不起食欲,怎么卖呢? 可这买卖才做了两个月,又关门回乡避暑也不大合适,铺子还得继续开,不卖眼下挑大梁的两样饼又能卖什么呢? 何娇杏两眼在黑夜里都亮晶晶的,她说有个想法,能不能成还要试试。 「你把要些什么说给我,我先把材料备上,抽一天给东子放个假咱俩关了门做做看吧。」 都是行动派,这么说着第二天程家兴就把缺的东西买回来了,跟着就往店门口挂了牌说老板娘在开发新品,暂停营业。这几个字儿还是拜托铁牛他们学堂夫子写的,写了糊在木板上,那木板打了两个眼子拿麻绳拴着挂在门上,但凡认字的路过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认字的问问其他人也知道了,老板娘又有新点子,蛋黄酥卖了个把月后,程记要上新货。 过去这两个多月积攒起来的信任让熟客都很期待店里正在开发的新品,次日一早,有人用过早饭慢悠悠的转到程记门前,看店门口又排起队,因着时辰尚早,队还不长。 但是新品已经摆出来了,远远就能看见木板上铺了层油纸,油纸上是圆乎乎一颗一颗长得像大汤圆的东西,他们被店家排列得整整齐齐,等着卖给客人。 「这是什么?」 东子给人介绍说叫草饼,口感和汤圆有点相似,但却是冷吃的,今天上了三种口味,黑芝麻红豆以及抹茶。 要是新店开张,那客人估计要观望上半天,轻易不会掏钱。会这么早过来排队的哪个不是店里的常客?听东子介绍之后就有人招呼让每种口味都来一个。 给了钱,拿到东西,这一捏,软乎乎的手感贼好,又一咬。 是汤圆的口感,感觉又要比汤圆好吃一些。 「你刚才说这叫啥?」 「叫草饼,野草的草,烧饼的饼。」 「为啥叫这名?」 东子忙着给后面的拿货,哪有空跟人细细解释?他也解释不清楚,只道是老姐随便喊的,「我姐说你们要嫌拗口直接说是干吃汤圆也没什么。天热起来烧饼生意不好做,估计要停一段时间,后面主要就卖草饼,跟着可能还要多上几个口味。」 这一季果蔬实在很多,不需要太高的成本就能做出多种口味,昨天商量过后,程家兴跟着就准备去收些合适做馅儿的水果,就这个夏天争取把草饼做出花儿来。 客人们也很惊喜,就拿今天上这三种口味来说,爱吃甜的有红豆,不太能吃甜的也有抹茶可以选。对比烧饼,草饼有个很大的优势,它软乎,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的也咬得动,还真有不少路过瞧着稀奇买回去给老人小孩尝鲜的。 草饼推出之后就收获几大箩筐的好评,不过来抗议的也不少。 都说上新当然很好,烧饼这些也可以接着卖嘛!咋的就把烧饼停了?……甭管客人咋说,天热起来前面那两样饼子生意大受影响也是肉眼可见的,要挣钱就不能跟市场反着干,甭管少数派怎么建议抗议,老板跟老板娘铁了心。客人连翻努力也仅仅只是保住了他们的下酒菜,香辣肉丝接着卖,两样饼子全停了。 好不容易才扩到三样商品,天一热又给打回两样,尤其那肉丝是单独放在旁边,摆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的就只剩下甜口的草饼。 这甜食,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头几天生意好炸了那是买去尝鲜的多,等吃过几次,那些不爱吃甜的总会打住,就有咸党路过就问程记今天上新了没? 东子叫他们问烦了,扭头要去抱她阿姐的腿,说是不是也听听食客的意见? 咸的甜的搭配着卖嘛。 是老弟提的建议,何娇杏又让他去挂了牌子,短短半个月之内,老板娘再一次去开发新品,咸党满心激动次日早早就过来了,过来一看…… 这回上的的确不是甜口,可也不是葱香或者咸香味儿,她给上了道麻麻辣辣的。 第18章 是啥呢?是上辈子成都小吃里的一绝——冷串串。 何娇杏早就想到过,以前他们是从家里面把东西背出去卖,做这个很不方便,现在有个铺子,她只需要调好口味,其他所有活全都能交给别人,真正做了就发现,这买卖对她真是非常友好。这个和饼子一类的还不一样,即便是在夏天里也有人爱吃,本地口味重,好麻辣的多,天热还是冷都不影响他们吃辣。再加上何娇杏原就是做餐饮出身,还认真去学过一手,她调那个味儿别提了,好这口的买来一尝,都得竖个大拇指,这串串麻得正好辣得够味儿! 平时吃着没多大感觉的素菜往辣汤里一滚,就感觉滋味贼好,更别提荤食。 客人们早知道站柜台上收钱卖东西的是东家的小舅子,就不断有人找他搭话,说你姐姐还不光是会做糕饼点心,这些都很擅长? 「别管是哪一口,只要是往嘴里送的,我老姐全都会做!早几年她嫁人之前,我们家有个什么大事要开席面都让她掌勺。我伯娘婶子说十里八乡找不出手艺比她好的,以前我还在村里疯玩的时候我姐就踩着木墩子上灶了,她有事没事都在琢磨吃的,琢磨多少年才有这手艺。」 客人们当然也相信东子说的。 这手艺,那肯定下过苦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有。 但是吧县里各大酒楼的厨子哪个不是做菜几十年?哪怕学厨最短的也上十年了吧,老板娘不输给他们,可见在灶上活这一块,她天分是极好的。 说到天分,这真真是个伤人的话题。 甭管是读书,练武艺,或者学木匠学雕刻……就哪怕你跟人学唱戏,第一也得天分好。天分好能少费不知道多少心力,像有些才读了三五年书,肚子里的学问跟别人读了十年八年的都没差。像有些刚学着做买卖,就能规避掉种种风险,没见他遇上什么麻烦,家里钱箱子越来越沉。 何娇杏在做吃的上面悟性的确是好。 她做这些东西有一半是上辈子就做过并且不止一两次的,也有一部分只是知道要怎么做,其实没尝试过,她摸索着也能给捣鼓出来。 这个冷串串学的是成都小吃,味道是何娇杏自己调的,她是没专门培训过这一项,但是以前开饭馆的时候也要做很多冷盘,比如口水鸡凉拌黄瓜夫妻肺片麻辣牛肉……麻辣味的做得多了,整个串串锅问题不大。 这串串装在大铁锅里,摆前头随缘卖。 说是这么说,那生意也很好,有人买一两串儿打发馋得走不动路的孩子,也有家里底子厚的,吃不过瘾转身回家拿了大碗,一次装一大碗回去。 「以前几条街走下来,吃的就那些,左看看又看看一样也不想买。就从程老板开了这个店,嘴馋往这头走一准没错,别看摆出来的样数不多,总能找到合口味的,解得了馋。」 这个草饼推出之后东西两头的糕饼铺子都十分眼馋,这很适合夏天里待客摆盘,既好看又好吃,这阵子天天都有大户人家的采买过来。 糕饼铺也来了人买去尝味道,这尝着的确很好,听说草饼也叫干吃汤圆,两家觉得这是个方向,就奔着干吃汤圆去努力了。 他们想到本来的汤圆是水煮出来,要做成那样水煮的肯定不行,那估计得蒸。两家麻利的搓好汤圆,装进笼屉里蒸出来……得到的东西和想要的完全不一样,蒸出来那是啥啊??? 平常用的汤圆面蒸出来始终达不到程记卖的草饼那口感,说达不到都是客气的,把花钱买的和自己蒸的并排放一起,不需要全方位的对比,一眼看去自家就输了。 想也知道这东西做起来不会那么简单,就像程记斜对面那家美味钵仔糕,因为生意好也招来眼红,都知道那家老板是程家兴的大哥,倒是没人去恐吓威胁他,意图偷师的没少过。 有人伸长脖子往里看,有人寻着机会去恭维刘枣花,失败之后还有私下约程家富去吃酒的,想着把人灌醉了总能套出话来。 从家里富裕起来之后,变着法来坑他们的没少过,程家富心里警觉,这才没着他们道。 方子没套着,又想看看他们采购了些什么,知道用什么配料就可以慢慢的尝试配比……这条路也没走通。程家兴早想到了,所以几样买卖一起做,每回去采买都是乱七八糟一堆,包括店里面用的和自家用的一起买,结果就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一样东西上他具体用了些什么辅料。 这招程家兴用着好,也教给他大哥了,钵仔糕卖了半个多月,眼馋他每日进账想跟风的还没学出样子来。 东西看起来不复杂,感觉比仿香辣肉丝简单许多,知道怎么做的藏着不说,让你去试着调配,那真不是个容易的活。要做出那种软糯的口感在配方上可以朝糍粑靠,可糍粑又太黏,钵仔糕一口咬下是利落的,口感软弹,并不怎么粘牙……要蒸出个看着相似的东西不难,但仅仅只是相似你挣不了钱。花钱买东西的谁不挑剔?就好像前面跟风做脆烧饼的不也没能成为第二个程家兴? 客人舌头很刁,谁的好谁的不好他一下就能尝出来,你东西不好他顶多上一回当,不会给你送第二回 钱。 做买卖就这么回事。 东西好的人家求你卖。 东西不行你降价处理他冷眼看着看够了还能怼你一句便宜没好货。 所以说,街面上至今没出现仿货就是前头仿脆烧饼的下场太惨,做不到同等品质都不敢随便跟风。 有要说香饴坊的二少爷,本来都打算回府城去度夏,刚吩咐人收拾好东西,还没起程,钵仔糕跟草饼排着队来了。 后面的冷串串不影响他,前头这两样很让他眼馋,尤其是草饼,从程记推出之后,这段时间大户人家招待客人十回有六七回都摆这个,摆出来好看不说,在逐渐热起来的时候吃它也不觉得噎,尤其是抹茶味的,入口非常清爽。 第19章 二少爷无奈之下只得打消了回府城的计划,又使人跑了趟程记,请程家兴听第二回 戏。 这回程家兴却没赴约。 家里三样东西卖着,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他自由安排,再说这天一热起来,与其往外跑还不如老实待在店里。 程家兴一边卖着冷串串,一边琢磨杏儿昨个儿说的那话,她也是感觉有些热了,就问:「四弟的木工活做得不错吧?他有没有空给咱们做个手摇式风扇?」 这年头只有蒲扇,哪有三片叶子的风扇? 程家兴不明白,何娇杏费了很大力气给他解释,为了让他听明白,还用脚踏式水车举了个例,说是通过手摇的方式带齿轮转,让风扇叶子也跟着转起来。 何娇杏也就是大概知道风扇是怎么转,你让她把结构解析得很明白,她没那本事。好在程家兴够聪明,听懂了她的意思,听懂之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脑子里有个风扇的大致轮廓之后,程家兴觉得他有空得跑趟老四那头,把这个想法跟兄弟说说,看能不能把那风扇做出来,他也想知道风扇能带出多大风,比蒲扇厉害多少。 虽然也要手动,感觉上拉摇杆比直接扇风要容易,三片扇叶转起来风应该也能更大……这个东西真做出来,没准还能赚一笔钱呢。 程家兴想得很美,唯独没空出门,他实在等不住停了一天串串生意搭别人的马车去了趟程家旺所在的镇子。马车的脚程比牛车要快不少,想着还挺远,马车只跑了一个多时辰。赶车人还特别体贴,径直把人拉到木匠铺门前,程家旺在后面院子里做工,听师傅说前头有人找他,出来一看:「三哥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你订个东西。」 「你说,我听着。」 「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你去倒碗水来给我润润喉咙,咱们坐下慢慢说。」 用不着程家旺,袁氏听到说话声就去倒了水来,程家兴眼神从她肚皮上滑过,才伸手接了碗,仰头灌了半碗凉开水,等解了渴意他才跟程家旺说起手摇式风扇这个东西,他把媳妇儿说的搭配上自己的理解统统讲给程家旺,程家旺是匠人,很快就消化了齿轮传动,搞明白手摇风扇是怎么转怎么带出风来,现在就需要画出个草图,把各部分做出来,然后一点点调整到完美的程度,调整好再做好记录以后要做就容易了。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 程家旺吐槽了好几声,说:「三哥你真敢想,我平时就打打桌椅,现在要我做这么精细的东西。」 「除了你,家里其他人更没这手艺,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就不想尝试看看?要是真的做出来了,没准能靠这个发笔财。哪怕大户人家都有家仆打扇,那才多大的风?咱们这个风扇只要把叶子做大点,转起来肯定凉快。要是在酒楼茶馆戏园子里摆上几台,吃饭的客人都能接到风,这一凉快了,没准生意都能好不少。家里待着热得慌,那只要手里有闲钱,谁不愿意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 程家兴不愧是生意人,那张嘴真的能说,本来程家旺就跃跃欲试,听他说完更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他搭着老哥的肩膀,道:「我要真的做出来了,挣了钱分你一半!三哥你跟我嫂子太会想了!」 程家兴拍开他手膀子:「你让开点,别靠过来,我这还热着!」 「说风扇呢……」 「你别跟我说怎么分钱,先把东西倒腾出来,倒腾不出说再多都是白搭。老四你要知道,光做那些座椅板凳哪怕有口反吃你发不了财,手摇风扇搞出来,别人都没有就你有,那你不挣钱?哪怕同行买去拆了你的风扇做出仿货来,这玩意儿是你发明的,你头一个卖,大家伙儿总会觉得你的东西最好,就哪怕分出去一些生意你挣的也少不了,人人都知道手摇风扇是你搞出来的,你名声也响亮,以后再要做啥都容易。」 这是有感而发,他们铺子每次上新货都能很顺利的推出去,就是大家伙儿相信了杏儿的手艺,程记靠这短短几个月初步建立起口碑,县城里面很多人都有了一个概念,他们卖的东西就是好吃就是新鲜。 程家兴在他兄弟这头吃了个午饭,又往县里面赶,他回去已经是半下午,何娇杏知道他去做什么,见着人就问咋样? 「我跟老四说清楚了,他答应试着做一做。」 何娇杏深知术业有专攻这道理,既然把能说的都说了,做不做得出就看程家旺能耐如何。在她的记忆里面程家旺是聪明的,程家兴也说这个四弟从小就跟他合拍,想想她在解释手摇风扇的时候程家兴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程家旺有他这聪明劲儿那是可以期待看看。 夫妻两人正在说风扇,黄氏就凑过来,问:「老三你今天是去家旺那头?见没见着袁氏?她显怀了吗?」 程家兴说看着是胖了点,还不是那么明显。 「气色咋样?」 「还行吧……我没看出啥不好,娘你问我真问错人了,我做哥哥的哪方便打听弟媳妇的事?就跟她打了个照面,其他时候都在跟四弟说要紧事。」 黄氏觉得添丁进口就是一个家里最要紧的事,至少比挣钱要紧。 不过老三说得也是,交换一下,要是别人跑到老三这里不停打听三媳妇的事,他一准不高兴。想想但凡别可劲折腾,一般也出不了啥事,程家兴也说看着挺好,黄氏就放下心了。 只道前头大媳妇跟三媳妇生完她都帮着伺候了月子,等四媳妇生了,还不知道该不该去。 按说当娘的得一碗水端平,可老四的情况不同,他跟他老丈人学徒弟,和那头距离近,袁氏跟前有她娘家人照看,做婆婆的哪怕心里有些牵挂也不方便往前凑。你说是去帮忙,没准人家还不自在,觉得多你一个麻烦。 黄氏思来想去,决定等月份再大一些过去看她一回,也给家旺传个话,让他有需要说一声,不说就只当用不着。 第20章 黄氏把这事想清楚了,转身接着给东子寻摸人去。亲家母唐氏没法,把这事拜托给她,她这段时间寻着机会放了些话出去,说她三媳妇娘家这兄弟岁数到了要说亲,问跟她相熟那些周边有没有合适的。 还说呢,小伙子就在程记站柜台,天天都在,有这想法的都可以来看看,看看又不吃亏。 娶媳妇这事,不挑不选容易,只要有点要求,那就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拿东子来说,他娘把他的亲事拜托给亲家母黄氏,又让何娇杏帮着掌眼,黄氏转身就行动起来……过去这么些天进展还是不大。估摸有人私下来看过,反馈尚且没有,倒是有人听说程记老板的小舅子在看对象,主动就凑上来,这种太主动的都不是很好。 正常说亲看两方面,一个是本人,一个是家庭。 县里这些姑娘本人大多比村里的拿得出手,问题在于她们家里心思歪了,人家看上的不是何东升这个人,是程记的生意,是他姐夫程家兴他姐姐何娇杏。 叫许多人看来,他身上最大的优势就是有这样一门贵亲,东子却没打算吹嘘他这一点。 道理很简单,你凭这个娶来的媳妇,那媳妇进门之后不得眼巴巴瞅着这门亲戚,她变着法都会想靠上去。东子这人脸皮厚归厚,在要紧事上还是拎得清,知道老姐嫁出去以后就是程家媳妇,哪怕还是跟娘家往来,作为她娘家应该知道些分寸,不能啥事儿都去麻烦人。 现在东子跟着学做生意,也是出一份力拿一份钱,他没想着要占老姐的大便宜,心里面想着等把县城摸熟了,知道该做什么买卖,怎么做能挣钱,他就另找个生意,自立起门户。 娶这个媳妇儿主要是想求个能跟他一起吃苦奋斗的,不是想要个天天盯着老姐指望人提拔的。 他这么想,那些奔着程记而来的就全要不得,黄氏忙活一通,还没个谱,心里有点着急。 一方面没个进展不好跟亲家母交代,另一方面只有当娘的才明白当娘的心态,东子是要比杏儿小三四岁,想想看杏儿十八议亲,到现在也有三年,东子如今的岁数跟杏儿议亲时差不多了。 世人对儿子家相对宽容,哪怕岁数大点也可以说亲,不像姑娘家上十八都不好嫁,即便如此,能早定下谁愿意拖?成亲才是开始,媳妇娶进门后面事情还多着。 黄氏看东子就跟看自家后生一样,正因为拿他当自己人看才会急人之所急。东子当他亲娘的面经常瞎说话,在老姐这个婆母面前还是懂事,知道人家是为他操心,让干啥都很配合。 就哪怕暂时还没个明确的目标,黄氏一番努力之下把周围这片的适龄好女都打听清楚的,不敢说知根知底,大概知道谁家有,有几个,高矮胖瘦性情品德……她没急着把目标锁定在某一个身上,还准备多打听打听,回头都给东子说一说,看他心里面倾向于谁,都想好了再跟人提。 黄氏在忙这事,何娇杏他们夫妻把心思分在三处,顾着生意,顾着闺女,还有就是程家旺那头。 之前程家兴就跑过一趟,那之后五六天,他又搭马车过去,想问问老四进展如何。过去发现他画了好几张图,搞了几种不同的样式,在心里面比对过后,决定先试做他自己最满意那个。不需要太多调整的部分,比如扇叶子已经做出来了,传动这个部分还比较晕乎,他现在处于心里面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很难下手的阶段,还是没有特别清晰的想法,也没找到好的突破口,整个处于从无到有的发明创造阶段。 程家旺这头进展不大,别看他进展不大,过去这五六天他挤压了很多休息时间,经常天黑了还点着油灯在做事,一方面要完成木匠铺里安排给他的活计,挤出功夫来才能琢磨手摇风扇。 程家旺也知道,这个手摇风扇要是真能做出来,会比蒲扇折扇方便很多,它尤其会造福酒楼茶馆戏园子。 也是想到这里,他才咬牙坚持下来,还告诉自己说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一夏要挣钱来不及了,但只要能做出来,迟早都能挣上钱的。 听说三哥又过来了,程家旺把自己遇到的困难说了说,让他不要着急,又把已经做出来的部分拿出来给他瞅瞅,问了意见,两人经过商量又把思维拓宽了一些。 这次回去之后,再过来木匠铺就是半个月后,南边这一片都感觉到夏天的热度,哪怕穿上最轻薄的衣衫都还是很热,天热起来人也跟着心烦意乱,闲在阴凉处还好,要出门真是遭罪。 哪怕遭罪,程家兴还是跑了一趟,这时候距离他提出要做手摇风扇已经有两旬时间,程家兴估摸着哪怕一路受挫相较于最初也该有很大进展,他抱着希望过去,才打了个照面,程家旺就把人拽进他小小的工作间里,那工作间是为了制作手摇风扇特地开辟出来的,程家兴跟着迈过门槛,进去就看到风扇的雏形。 「一开始很不顺利,我怕糟蹋太多材料,想想准备先做个小的,等摇着能转了再放大。这样一来我的进展就快了很多,做这个小的比大的省心省力。」 他又说上回跟程家兴商量过后就有了想法,用三五天做出一个,那个存在问题,要让扇叶子转得快必须拼命去摇。要是那样,这东西用起来还是非常累人,使用它不会让人感觉方便。 「在这个点上我卡了几天,好不容易想到个办法,我用摇杆带大轮子,大轮子卡小轮子,小轮子带扇叶。这样大轮子转一圈小轮子就要转好几圈,一样的使力,风扇能转得比前面快个几倍。」 程家旺语速飞快,把他这些天遇到的困难和想到的解决办法都跟程家兴说了,程家兴听完不知道该说啥,只能给他竖个大拇指。 术业有专攻,在匠活上老四还是厉害。 他自己总说手艺还是很糙,不及师傅一半,要程家兴说,能用二十来天就粗制出个手摇风扇,他脑袋瓜算很聪明了,从无到有太难了。 第21章 很多东西,别人没研究出来你想都想不到能这样,等到外头有卖的,你买来拆了要想仿一个真的不难。 程家旺一边说,还把他做那个小风扇拿出来,递到程家兴手上。那风扇看着就比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一点,这尺寸看着是不太够用,程家兴关注的重点不在尺寸,他接过来就摇了几下,扇叶子转得还真挺猛的。 「老四你是不是要给它做个罩子?转这么快伸手过来别把指头削掉。」 程家旺说罩子他还要设计一下,看怎么做才不影响接风。还有就是材料的问题,里面那几个轮子用普通的木料做不了,它容易坏,「我打算用更硬一些的木头做做看,本来还想是不是能做成铁的,铁匠铺说他们打不出这么精细的东西,真没办法。」 「只要选好木头,再把罩子搞出来,等风扇一做好,我先给三哥你送两台去,你们大热天做吃的怕热得很。」 程家兴还在把玩那个小风扇,他转上瘾了,说没那么夸张:「我跟你三嫂又不傻,前面已经把要用到烤炉的生意停了,现在卖的不用一直盯火候,知道灶膛里的炭火能烧多久,到时候定量加,别让火熄了就行。」 刚才他一过来就忙着说风扇的事,都忘了自己是带了东西来的。 程家兴这才想起,一拍脑门。 把随手放下的包袱拿过来,塞进老四怀里。 「这是啥?」 「我店里几样饼,草饼最近天天都在做,是现成的。烧饼和蛋黄酥还是特地开炉给你做的,前头过来没给你带东西,回去你嫂子还说了我。说我净会使唤人,要驴子跑还不给人家吃草……这不!我就给你送草来了!」 程家兴吊儿郎当的,程家旺听着还跟他一起笑。 他打开包袱,拿了个看起来最起食欲的草饼,尝了一口,说:「哪来这么好吃的草呢?」 「不开玩笑,我跟你说正事,你这都把风扇做出来了,剩下那点困难赶紧解决今年还赶得上卖一波,你看这天,是热,真要说还没入伏,厉害的在后头。」 程家旺点点头:「这我当然明白,这要全让我一个人做,即便做熟了,也还是慢。」 「这点我跟你嫂子也说过,你嫂子觉得,要想做得快,做得多,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多拉几个人入伙,这样的话,进自己兜里的钱就少了。还有个办法,你把手摇风扇拆开,将底座把手扇叶外壳这些包给其他木匠铺做,一个铺子就做那一样,那做起来不会慢,你多订些,收到货再给他拼起来,组成一台台风扇。你去订零件不会很贵,那些木匠铺也就挣个辛苦钱,等拼成风扇,咱们可以喊三两五两一台。」 看程家旺有话说,程家兴都不消问,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他道:「家旺你是怕同行买去拆开跟着就能搞出仿品来,就是想到会有这种事,我才让你一口气多弄些,你这第一笔就得挣够本,后面大家都会做了,你三两肯定卖不到,一台风扇搞不好就只值一两,还有许多同行跟你抢单。做生意免不了这种问题,别人仿你就由他仿去,只要记住一点,开始你就把名声打响亮了,得让人人都知道你这叫程氏手摇风扇,琢磨出来的是你,最先卖的是你,这样哪怕让别人挣了钱,名头是你的,回头全国都用起手摇风扇,假如说朝廷要表彰功劳也少不了你的。」 程家兴拍拍他肩膀,让他别想死守着图纸一个人赚钱,不可能。 除非你藏着别拿出来,你拿出来了,卖出去了还能管得了人家拆不拆? 还是往长远的看,钱可以大家一起赚,名声必须得是老程家的。 「那后面别人问我,我就告诉他是我哥跟嫂子最先提出来,我完善然后做出来的,上面真要发奖励咱们一起得。」 手摇风扇这东西黄氏从儿媳妇口中听过,也知道三儿子心痒痒想要一台,还知道他一个月往袁木匠那头跑三回就是为这东西。可哪怕老三这么惦记,黄氏也没觉得程家旺真能做出来,她听着就感觉太夸张了。 要用手去摇风扇,还得手摇得慢风扇转得快……这咋可能? 就好比打扇,你就招了一下他还能给你两三道风?凭什么呢? 黄氏感觉他儿子异想天开,不过嘛,她也就在心里面摇摇头,没赶着去泼凉水。想着两个儿子都不是傻蛋,要真能搞出来最好,搞不出他们能不知道收手? 折腾了快一个月,黄氏觉得差不多老三该要收手了,结果人满是兴奋从袁木匠那头回来,说手摇风扇做出来了! 别说黄氏,何娇杏都是一脸惊讶,没想到她就那么说了两句,老四真能克服种种困难把风扇给做出来,她暂停下手边的事,问程家兴试用过没有?好不好使? 「现在才做了个小的,我拿着上过手,搅着转得挺快。」 「那你跟四弟定了吗?咱们要两台,店里放一台,也给乡下送一台去。」 黄氏说乡下用不着。 老头子没几个时候在屋里,他哪怕在屋里,谁去给他转风扇呢?「老四家在镇上,你跟老大家在县里面,如今还在乡下的就只剩下老二家,老二家两个加上你爹统共才三人,用蒲扇就得了,哪用得着你们折腾那个手摇风扇?你们那个风扇,要拿去卖的话,寻常人家都不会买,用得起的也就是酒楼茶馆以及大户人家。」 何娇杏说爹用不用是一回事,自家琢磨出来的东西,送一台回去没毛病。 程家兴听了这话跟着点头:「送是肯定要送的,但要拿到东西没那么快,老四说他还要再改一改,具体用什么木头也要想想。我过两天再去一趟木匠铺,我给老四送点钱去。」 黄氏不明白。 程家兴说:「家旺觉得能做出风扇我跟杏儿该有多半的功劳,他说等风扇卖出去挣了钱要给我们分一半。我做哥哥的是给他提供了一些想法,说到底还是老四自己克服困难研究出来的,我们没帮上很多忙,白收钱哪好意思?他又非要给我分,我想着我给出点本钱,直接做成搭伙生意好了,给老四减轻点负担。他手上银子不是那么多,头年成亲就花了不少,现在弟妹又怀上,手里那点过日子够,要做本钱买木料请匠人作零件怕不宽裕。」 第22章 「这生意娘想不到杏儿你该想得到,一笔要是挣不够,后面就别想。卖图纸都不行,同行用不着图纸,买一台去拆开看看就知道是咋回事。」 都不用扯上辈子那些做山寨货的,只说他们做这个吃食买卖,每回上新之后不都有试图跟风的……吃食方子还不是那么好抄,手摇风扇是怎么个原理拆开外壳就清清楚楚,顶多一个月时间,遍地都是仿货。 何娇杏想了想,说:「要跟老四搭这个伙,咱们也得出点力,程家兴你得估算一下,我们县包括周边这些镇子有多少人可能买这个东西,有这个数才知道要做多少。东西既然是咱们最先弄出来的,这笔钱合该咱们挣。至于后面做仿货的,也得辛苦一下,就让他们往其他地方卖去。」 「那我暂时把串串停了,将心力挪到风扇那头去。」 东子全程没插上嘴,等老姐跟姐夫商量好才问手摇风扇到底长啥样?程家兴给他描述了一下,说过些天就能看到,已经有图纸,这东西做起来不会太慢。 「等有了货,姐夫你便宜点卖我一台咋样?我们何家院子人多,随便都找得到出力的,弄一台好使。」 「行啊,我跟老四说一声,收你个本钱。」 东子笑得别提多灿烂,又道既然连手摇风扇都做得出,以后是不是还能做出其他一些方便过日子的东西,这么看木匠也挺有前途。 天冷起来的时候总有人觉得热天好过,哪怕再热,总不会死人,冻起来没棉袄御寒是会要命的。 真正入了伏,一天天大太阳出着,他们又不觉得热天好过了。 本地湿气重,冬天湿冷夏天闷热。天闷热人就容易心烦,最近经常有人因为丁点事起口角,一个个火气很旺,根本消不下。何娇杏是一点儿也不敢小看夏天,她怕累着怕热着家里人,天天都在熬消暑汤,没空熬汤的时候也要泡个金银花茶。又怕出汗太多人身体虚,隔几天还做一回药膳汤。 看她在煲汤,刘枣花也想起当初自己抠门搞得男人栽倒在田间地头……想着现在做买卖辛苦,她生怕重蹈覆辙,也跟着烧肉炖汤。 县里几个日子过得挺美的,不像村里很多入伏之后人晒黑了,看着又黑又瘦的。 县里面晒得最黑是铁牛,他下学之后经常顶着大太阳跑出去玩。程家兴也黑了个度,他是想挣手摇风扇的钱,经常在外面跑,调查市场,为卖风扇做准备。看他清早出门,傍晚一身汗回来,黄氏边招呼人冲凉边吐槽他:「从前在乡下,让你下地去干点活你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哪怕听话出去了干不了多会儿也要开溜。现在为挣钱倒是什么苦都能吃,几年间变化比天大。」 「以前那是没见着挣钱的买卖……没搞头哪能有干劲?」 黄氏笑话他,说还是娶了媳妇的缘故,娶了媳妇,生了娃,人才有责任心。 程家兴都懒得否认了。 这的确也是一方面。 「我听说县学都放假了,让学生回去忙秋收,往年这会儿哪怕老四都要回乡下帮忙收割,今年别说老四,大哥也回不去……娘你说我是不是捎几两银子回去让爹请人帮忙?」 「咱地里粮食加起来也就只值那么点,你还要花几两请人收割,你傻???」 「不是花几两请人收割,是怕咱爹没钱吃酒吃肉,也给他送点钱去。」 「那也别给多了,给二三两就够。」 程家兴瞅瞅他娘。 他娘说:「没我看着老头子大手大脚的,你给多少他都能祸祸干净。」 程家兴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保证说就给二三两,回头还是给加了点,送了五两碎银子回去,让他爹爱吃啥就买去,想喝口就打去,地里粮食来不及收请人去,一把岁数了别累着自己。 他爹具体是咋做的县里面这几个就不清楚,等程家旺订的风扇零件全到了,忙着拼接组装的时候,程老爹挑了一担新米出来,给老大老三各送了一箩筐。他顺便也瞅了瞅自家儿子开的铺面,程记的草饼生意一如既往,哪怕天热起来,县里的大户人家包括戏园子茶楼都会固定来买。钵仔糕就亲民一些,一文钱一个,路过嘴馋都能买一个来,他们两家各有各的客源,生意都好极了。 送新米出来的时候还听老太婆说四儿子也有了着落,他跟老三搭伙做手摇风扇,马上就要挣钱了。 程来喜不知道啥叫手摇风扇,听老太婆说了一通,他还是想象不到,直到半个月后,程家兴跟程家旺一起把风扇拉到红石镇来,顺便送了一台回去,这时候程来喜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就可惜家里人太少了,用这个还不如自己打扇。 听说程家旺给他爹做了个怪模怪样的风扇,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扇出比蒲扇大好几倍的风,村里没事做的都过来看热闹了。 他们围着看稀奇还嫌不够,都说想搅两下。 你两下,我两下,都把风扇当成了玩具,玩着还挺新鲜。 「我这么慢吞吞的,为啥扇叶子转那么快?」 「轮子大转得慢,轮子小转得快。」 村里人:「你说啥胡话?扇叶子不比手柄大得多?」 「我说的不是这个轮子,是风扇里面装的轮子。」 乡亲们把头摇得整整齐齐,纷纷表示听不懂。程家旺也没信心让他们听懂,只道不用搞那么清楚,东西好用就行。 他大伯来得慢点,刚才看到风扇,感受过之后满是欣慰说:「不枉费你爹当初送你去学木匠,你也算学有所成。你们兄弟四人都有出息,你爹娘可享福了。」 程来财说这话时,一旁的程家贵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程家旺也道这玩意儿是他做出来但不是他最先想出来:「是有一天三哥突然跑到木匠铺来,问我能不能做个风扇,这个点子是三哥提的。」 第23章 大家伙儿又看向程家兴,那眼神就是在看青年俊才。程家兴也不敢居功,他说:「是我媳妇儿,杏儿总嫌伏天里上灶熬人,说蒲扇也没多大用,这是她想出来的,我给跑了个腿而已。」 「是你媳妇儿?」 「你媳妇儿这脑袋瓜还真好使,啥都能给她想出来!」 「这风扇卖不卖?是咋卖的?」 程家兴说他们就是拉风扇进镇顺带送一台回来:「这个五两一台。」 「这样贵???」 「你嫌贵,人家酒楼茶馆戏园子的老板不嫌贵,大户人家不嫌贵,他们捧着钱来求着买,只要能马上拿到货,加钱也干。」 穷人理解不了这个,对他们来说,这东西再好,要五两大家伙儿就不会买,有这钱干啥不行?热就热点,实在熬不过用蒲扇招几下。 程家兄弟也不指望大家理解,他俩只知道这一批全都卖光光了,刨除本钱,利润也达到了两千出头。兄弟两分,一人能拿一千多两。 真要说光是县城和周边这些镇子吃不下这么多风扇,这里头有倒卖商人,看准能挣,囤了货准备拉去府城那边,府城里有钱人更多,东西运到那头去他们能抬了价卖。 还有木匠同行咬牙买一台回去,拆开学技术呢。 大好的买卖只能挣这一笔想想挺心疼的。也幸好他们早预料到,这批整了五百台,兄弟一人一千多两,也算发了笔财。 程氏手摇风扇在县里面大大的出了名,甚至经由商人之手一路转卖到府城,乍一看这东西挺简单,就是通过手摇的方式带动扇叶,扇叶转起来自然有风。 再仔细瞧瞧,就会发现这里头有门道,它做了省力的设计,手摇一圈扇叶得转了好几圈,不费多少功夫就能招出不小的风来。 一开始听说一台要五两,也有人嫌贵,是咬牙买的。等他们把风扇搬回去,装在大堂里,指派小二握着手柄摇起来,带出来的风能照顾到几桌的客人……就从有了风扇,风扇能照顾到的位置总是更容易坐满,本来因为暑气太重显得不太景气的生意也有回升的趋势,之前还嫌五两一台贵,等意识到它有多好用,手摇风扇就卖断了货。 这些天程家兄弟一冒头就有人找他们,趁着做仿货的还在拆风扇,程家兴又给他四兄弟签了几个大单,都是要拉去外地的。 也是有单子要赶,程家旺没在乡下待多久,只是借着送风扇回来顺带跟阿爹和老家亲戚说了说话,吃了顿饭,转身又忙起来。 要说起来前头那几年还有人嫌程家旺蠢笨,当时程家兴带兄弟做买卖,人人都在挣钱,就他舍不得放弃学木工,非要死磕在袁木匠那头。那会儿程家贵手里头紧,找他借钱的时候还劝过,说人要知道变通,俗话都说能逮着耗子才是好猫,人也是,甭管干啥,不都是为了求口饭吃? 那年,就是做米胖糖那年,程家贵狠狠劝了他一回,偏偏程家旺跟程家兴似的主意很大,他认准那条道谁也拽不住,非说学了这么多年在这节骨眼放弃太亏,还说做吃食买卖他不踏实,就一句话做不来。 那会儿都觉得他傻。 可不是傻? 当时没太赚钱的二房也有几十两进账,大房那头因为刘枣花特别放得开手脚,那两年挣得不少,村里都知道刘枣花手里捏得有上百两的银子。 就老四,分家那会儿他在学木工,卖米胖糖时他在学木工,卖字糖时他在学木工,那两兄弟进县里做生意去了他还在学木工。 前头还有人说,程家旺他往后顶多就跟他师傅一样,在镇上开个木匠铺,日子肯定比乡下人好过,跟他哥哥却比不得。 谁能想到? 他还能跟程家兴合作卖风扇。 木匠真没白学,前头耽搁那几茬生意这回全补上了,一口气挣了上千两!听着真是怪吓人的! 好在程家旺也没当大家的面说这个,只是在给老爹塞钱的时候略提了提,说照村里人的标准来看,他这一夏也算是发了财了。 「老四你后头怎么打算?也去县里置办个铺面?还是就在镇上?」 程家旺说他还没考虑这些:「虽然说把外壳拆开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仿制出能拿出去卖的东西也要费些功夫,至少眼下会做风扇的只有我,我这又接了几笔单子,抓紧时间再挣点。等别人学会了都卖起来,我再想后面的事。」 看一个个的儿子都这样有出息,程老爹高兴极了,送走两人之后他凑到风扇跟前看了又看,还在念叨说老三跟三媳妇还能想出这东西来,脑袋瓜真是好使,等后面他俩生了儿子,还不知道能聪明成啥样? 因为卖风扇经常要到处跑,牛车不太方便,程家兴已经把他那头牛牵回乡下给老爹用,他新鲜置办了一辆马车。有马车之后,从乡下出来进县城需要的时辰折去一多半,来回都变得容易起来。 又要说,马车快归快,要先把老四送回木匠铺,再回程记也是傍晚时分。要是早两个月,这会儿铺子已经准备要打烊,因着夏天白昼长,这会儿街面上人还不少,自家店里也还在忙。 最先发现程家兴回来的是店里的客人,东子听到动静转头一看:「姐夫回来了?今儿个又有好几家过来打听风扇,我说你人不在,将他们挡回去了。」 东子问他今天卖得如何? 程家兴说全卖光了。 「蒋老板还说要是有剩下给他留上两台。」 「没得剩下。」 程家兴站着跟东子说了两句,就要进里头去冲凉,他出去跑了一天,满身臭汗。等他洗干净出来,何娇杏问赶明还出去不? 程家兴捧着煮得烂烂的绿豆汤慢慢喝,感觉舒服了才说明天不出去:「这一批到今天就全卖光了,我给家旺接了新的单子,送他回去赶货,我要好生休息几天,最近真是很累,好在挣了不少。」 第24章 何娇杏管着他的钱,知道大概,黄氏不太清楚,前头看儿子天天累成那样也没拽着他说太多,听说忙完一个段落才问起来。 问他大概卖了多少风扇?刨除本钱挣了多少? 程家兴说卖了有几百台,至于说挣了多少,他给当娘的比了一根指头。 「一千两?」 程家兴点点头,说:「我跟家旺各得一千多点,大概就是这么个数。」 黄氏倒吸一口凉气,缓过来才道:「老四总说跟袁木匠比手艺还差得远,搞得我一直很担心他,生怕他折腾到后面一事无成。这买卖做得好,做完我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了,有这笔钱干啥不行?你说说,家旺他有这能耐,还藏着掖着吓唬我……这两年我没少替他操心。」 「真要说手艺,他是赶不上他师傅,他师傅做了超过三十年的木工活,老四都只有二十出头的岁数。要做个桌椅板凳肯定是袁木匠更好,手摇风扇难在想法,看家旺前头琢磨多久,等图纸出来,后面一天一个进展,那做起来快得很……咱们做这个风扇不是凭手艺在挣钱,是用脑子,早三年我就说过,光使力气即便饿不着一辈子也就那样,要发财得动脑子。」 话是没错,黄氏见不得他得意,撇撇嘴:「这还不是媳妇儿想出来的?你得意啥?」 「不是您说夫妻一体?」 何娇杏又去给程家兴添了碗绿豆汤,让他再喝两口,才说:「这回多半的功劳还得算给他们兄弟,我就是那么一提,决定要做的是程家兴,后面遇到那些困难也是他俩商量着解决的。我忙着咱家铺子,没管过那头。」 别看黄氏总在嘴上嫌弃儿子,那是看他够得意,想着再夸他人能飘上天去,这才损几句。她当娘的嘴上是损,心里其实满意得很,觉得自家能从乡下出来,在县城里有铺子,生意做得这样好,挣这么多钱,就是儿子有本事。 现在的生活早三五年她都不敢想。 当初家里全部积蓄才二十多两,如今她哪里还把二十多两看在眼里? 黄氏心里很向着儿子,就爱听媳妇儿夸他,听何娇杏说这回最大的功劳在他们两兄弟身上,黄氏脸都要笑烂了。看程家兴这阵子的确黑了瘦了,她这就要去烧肉炖鸡,说给儿子好生补补,让他在家里歇几天。 「对了,老三你不是顺便给你爹捎了一台风扇回去?那老头咋说?」 「爹说我俩是傻东西,五两一台不拿去卖钱往家里搬……说他几十年都过来了,不用这个。」 黄氏一叉腰:「那倔老头!他要唧歪你就该把风扇搬走!」 程家兴笑了一声:「我爹就是瞧着过来看热闹的多,那么说是在等人家恭维他!我都看穿了,能拆他台?」 说着程家兴又想起当时的场面。他爹说你们两个笨东西,村里其他人就不同意了,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还道嫌笨跟他们换! 还不光是自己乐,程家兴也给他老娘他媳妇说了说,三人就在里头笑开来。 高兴了一波之后他想起来没见着闺女:「冬菇人呢?回来半天了咋没见到?」 「睡午觉呢。」 「都这会儿了还睡午觉?」 「天热起来人疲倦,她小娃娃一个精力本来就差,还有媳妇儿跟我说的,说人要聪明小时候就得睡得多,她能睡得着就让她睡呗……」 程家兴要上楼去看看,黄氏随他去了,心道他也该抽出时间来陪陪闺女。这阵子忙得成天不见人,那姑娘想起来就扭头找爹,十回有八回都见不到,真幸好她是个好哄的。 程家兴上楼去了,黄氏跟何娇杏说:「他捣鼓这个风扇挣了不少,串串就再停几天,让老三缓缓。」 何娇杏没意见,手里面宽裕了之后本来就没有把家里人往死里逼的,真要说,钱哪有挣完的时候?会累成这样还是程家兴自己,他觉得做少了不划算,跟老四搞了五百台风扇,他到处跑着卖风扇就累得够呛,老四还要负责拼接组装,估计不会比程家兴好。 前头听他说就挣这一笔,结果出去卖着又收了定金签了单子…… 累成这样能怪谁呢? 婆媳两个商量着把冬菇交给他,让他在家歇着,带闺女。结果谁知道呢?手摇风扇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县太爷听说之后也让人去搞了一台,试用过后觉得这个放在家里用处不是那么大,放在人多的场合真救命了。 得知这个东西是本县一对姓程的兄弟搞出来,别的地方还都没有,他就准备当新鲜事写进报告文书呈递去府城,当然也得搭配几台风扇一并送出,于是县太爷召见了程家兴,一方面想听他仔细讲讲为什么做这个又是怎么做出来,另一方面让他回去准备好,做几台好的送衙门里来。 县令姓于,是十年前的举人,他中举那年三十有四,又上京赶了两场会试都没取中,就没再考,到地方上来谋了个缺。本地处南方,却不在富庶的江南,要是参照后世的地图来看,这里是西南山区。 虽说是山区,因为靠边缘,没在群山里面,倒不像其他有些府县那么穷。 来这边当县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于县令的生平不必多说,总之他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地方官,因着背后没个强有力的家族,他总怕行差踏错,担心闯了祸没人捞。所以说,哪怕县令平时也收些小贿,给本地富商以及地主老财行些方便,总还知道分寸,没闹得百姓怨声载道。 在他治下,本县各方面都还看得过去,同禄州其他属县相比,哪怕抢不了风头,也不至于拖后腿。 能让知府大人印象深刻的,要不是给他争脸面的,就是让他烦恼头疼的。这两头于县令都够不上,他在长荣任县令这几年,哪怕知府知道自己手底下有这么个官,对他印象很不深刻。 最近两年府城多出好几样新鲜吃食,像是逢年过节各家都会买的字糖,听说就是长荣县一农家妇人做出来的。还有前阵子送到府城的草饼,同样出自长荣。 第25章 因为这些吃的,府城的人提到本县的频率变高,知府也问过两回,不过到底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大人们只不过闲谈时提起,谁也没把糕饼点心挂在心上。 这种东西,吃或者不吃都不影响什么,送到贵人跟前也就是讨个欢心。 风扇却不一样。 哪怕现在的风扇需要手摇,它被发明出来还是有相当的意义。任何东西都是这样,刚问世的时候复杂,人们使用起来觉得不够方便才会慢慢去改,多改改自然就好用了。 长荣县的衙门里面已经摆上风扇,县令大人用着感觉非常好,摇手杆比打扇轻巧,却能招来大许多倍的风,哪怕不如摆冰盆凉快,风扇是买回来就能重复使用的东西,它便利,还省钱。 再说了,南边冬天降雪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哪有储冰的?本地根本不用冰盆,这风扇就成了舒服度过夏天的首选。 县令大人试用过后觉得很好,敢不上报? 这就有县令召见程家兴的事情。 于县令作为一方父母官,每天都有不少公文要看,他就只给了程家兴一刻钟时间,问了问话,又口头褒奖一番,让他回去把事情办妥,尽快把特制的风扇送到衙门里来,还提醒他不要拉稀摆带,说这是要送去给知府大人的。于县令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就是没跟程家兴提钱的事,这年头,官老爷看上你的东西,让送几件来那是看得起你,要三台你送五台那叫会做人,敢伸手要钱那你买卖就别做了。 程家兴多滑溜的人? 能为点小钱去得罪父母官? 哪怕家旺那头还有好几笔单子要赶,他也一口答应下来,又告诉于大人说会这门手艺的人尚且不多,这一台台风扇都要他家里学木工的兄弟亲手拼接组装,两三天怕是完不成,让衙门多给几日。 看在程家兴懂事的份上,衙门给了他五天时间。 程家兴看起来荣幸之至,他乐呵呵出了县衙,走远了才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娘的!真是土匪! 县令说送几台来衙门,听那话五台就差不多,结果还没出衙门他又让师爷喊住,让把数翻一番,送十台来。看就知道是打算让程家兴多供几台,多出来的衙门征用。 现如今衙门里就一台风扇,主要供县令大人,那咋够呢? 程家兴也不能跟师爷掰扯,只在心里呸了他娘,顺带安慰自己这玩意儿要不了太多本钱,白送十台也还可以接受。至少听县令的意思,他会在一并送去府城的文书里提一提程家兄弟,知府大人用着好,没准能有赏赐也不一定。哪怕没有能拿到手的赏赐,连知府大人都用,还觉得好的东西,大家会不用吗?从知府面前过一道,风扇就出名了,到时候需要的量大,即便有仿货出来,哪能满足这么大的市场?这钱老四总能够一直赚的。 要在长荣县里安安稳稳做生意,总不能把父母官开罪了。这县令拿出去兴许屁都不算,在本地却是天理! 程家兴盘算了一路,回去发现家里把生意都停了,全在等他。看他回来,老娘拽着他袖子上下打量了一通,东子也问他没事吧,媳妇儿何娇杏道:「我说县令大人找你过去估摸是想问问风扇的事,让娘不要担心,娘还是放心不下,往来踱步都静不下心做事情。我想着这阵子也挺累的,把做好那些草饼卖了,关了铺子,咱歇一天。」 何娇杏问他是不是说风扇的事。 程家兴点头:「都站着干啥?坐下说吧。」 几人纷纷做下,程家兴还伸手把闺女抱进怀里,这才把事情讲了一遍:「于大人让我在五天之内送十台风扇到衙门,他们要送往府城,给知府大人瞧瞧。我歇口气,这还得赶上马车往木匠铺跑一趟,让家旺把衙门这单子提到最前面,先赶出来。」 听说只是问了几句话,还让送风扇去,黄氏才松口气。 问儿子:「知府大人那么大的官,能稀罕咱们这个?」 「娘别小看了我们这风扇。我听说,京城那边的贵人们热起来第一有冰盆第二可以去山庄避暑。咱们省内没有储冰的条件,自然就没有卖冰的铺子,一到暑天有钱人家靠丫鬟打扇,穷人家只能硬撑。」 「靠人打扇能招来多大的风?多扇会儿都嫌手软,有了这个风扇,能好过多少您想想看?我去衙门的时候看于大人都在用咱们这风扇,等知府大人也用起来,禄州的有钱人就会打听过来买,即便卖不上五两了,也有钱赚。」 「挣钱是一方面,人生在世总得干出一两件大事情,祭祀祖宗时才好拿出来说,也给子孙后代留点吹嘘的本钱。我跟老四折腾出这风扇,后面甭管怎么改,只要风扇还有人用,人说起来都得提到我们禄州长荣县程家兄弟,这最先是我们做出来的。」 黄氏本来只想到这是个挣钱的生意,听程家兴这么说,她才往那方面想了想。 这一想,人就振奋起来。 「那你们兄弟可得好好做,要让知府大人看了也说好。」 「我有数。」 「那我跟媳妇儿去市集上转转,看买点啥来做点好吃的,你抓紧点往老四那头跑一趟,把事情说清楚就回来。」 程家兴赶着马车往袁木匠那头去了,何娇杏给东子放了半天假,让他踹点钱出门去耍,吃茶也好,听戏也罢,但不能去嫖去赌。东子揣了些铜钱就往县里最大的茶馆去了,想听听最近有些什么乐子,再看看大家伙儿对手摇风扇的说法。 他出去之后,何娇杏抱上闺女,黄氏往大门上挂了锁,婆媳两个往市集去了。 天热起来,挑着担子出来卖菜的都赶清晨,这会儿街道两边的铺子还开着,支摊儿的却不多。索性黄氏不是为买蔬菜来,他上药房去抓了一副补药,想做个药膳鸡,又去切了两块豆腐,还买了点能放得住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程记的买卖离不开何娇杏,是以,哪怕进县里好几个月,何娇杏也没几个时候出门。她看两边的铺子眼生得很,倒是黄氏,一路走着都有人同她打招呼。 第26章 一会儿有人喊黄大姐,一会儿有人喊老妹子。 跟黄氏打招呼不说,一个个眼神全往何娇杏身上放,看够了问她这就是家里媳妇儿? 全家上下最让黄氏得意的就是三儿子跟三媳妇,人问起这个,她能一口气说一大堆。 「这就是我三儿媳妇,平时店里面忙她没功夫出来,今儿个休息,我领她出来转转,顺带买点东西回去。」 「那你之前说那个要娶媳妇的,是她兄弟?」 「是她兄弟,名叫东子。」 「看你媳妇生得就俏,她兄弟也不差吧。」 黄氏笑了一声:「咋的?你还没见过吗?人天天都在铺子里面。」 「你们那铺子……大热天的客人还不少,我路过都见不着柜台上的人,只看见围在外面那群。老妹儿我听人说这阵子县里面卖的风扇也是你们家做的?你家不是吃食铺子?」 说到这个,黄氏又来劲了,说他三儿子开店买吃的,四儿子却是木匠。 看她们一时半会儿聊不完,何娇杏打了声招呼,说去对面布庄看看。 黄氏由她去了。 跟黄氏说话那个看着何娇杏抱闺女到对面布庄去,看她那模样,那姿态……真看不出是乡下出来的,她比县里人还像县里人。 何娇杏在布庄里面待了差不多一刻钟,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上好几块布料,都是伏天里使的透气耐脏的好料子。她拿着就走去旁边裁缝铺,定了样式,说了尺寸,让人做好送来程记,交货时结算工钱。 听说是程记老板娘,裁缝铺的连声答应说给她赶工,过三五天就能做好,何娇杏道了声谢,她再出来婆婆也跟人聊的差不多了。 「媳妇儿你去扯布请人做了衣裳?」 「难得出来,顺便就做了。」 「你们做就做,我就算了,我穿的多了去。」 「哪有嫌衣裳多的?真多了穿不过来就把旧的拆了当抹布使,一件衣裳还能穿个五年七年不成?」 黄氏瞪她一眼:「咋的你也跟老三学着铺张浪费!」 何娇杏就笑,说:「以前家里穷,苦就苦点,如今宽裕了还抠这个?我听程家兴说娘早年就吃了许多苦头,前半辈子过得很不容易,现在您儿子有点本事,还不抓紧享福?」 黄氏指着何娇杏跟边上人吐槽说你看看她。 边上人恨不得跟黄氏绝交。 这带媳妇出来是炫耀的吧?还能不是来炫耀的? 婆媳两个又买了几样,回去的时候还给刘枣花送了块豆腐,刘枣花问多少钱要给她拿,何娇杏没收,看她店门前排着好几个让她先忙,自己抱上闺女回去歇气。 何娇杏跟冬菇在歇气,黄氏还闲不下,自己找了事做,边做边念叨赶去木匠铺的程家兴。 程家兴这会儿已经见着他兄弟程家旺,也说了县令的交代,让四天之内做好,到时候他来镇上拉货。突然新添一笔订单,还要上等货,是有点乱计划。是衙门要的东西他不做还不行,程家旺只得往长远了想,心道打出名气对他是有好处,以后没准还有其他机遇,这就答应下来。 风扇在本县推广时,有程家兄弟引导,本地人都知道这风扇的全名叫程氏手摇风扇。从衙门过一道,送去禄州府,连带风扇也改了名,差役在答知府话时,给它冠上了长荣县的招牌,管它叫长荣风扇。 所以说,这年头聪明人也不少,哪怕老实县令也知道打响本地招牌向知府邀功。 有好东西就拿去孝敬官老爷是各地传统,知府大人早几天就收到一台风扇,试用过之后就离不开它了。跟送孝敬来的商人打听了风扇来历以后,他正嫌弃长荣县令没眼力劲儿,心想这县令当得不行,有这样方便好使的东西都不知道第一时间呈送,这时就听说,长荣县衙来了人。 县里得了十台风扇,留下一半自用,送了五台到禄州。 跑腿的差役看知府大人没表现出稀奇,心道恐怕是叫人抢了功,又怕大人怪他们来得慢,描补一番,告诉大人这是衙门催促程家兄弟赶制出来的,风扇在长荣县卖得太好,本县吃不下的都让倒卖商人收去,衙门反应稍稍慢些就没现货了…… 听了这样一番解释,又得到底下孝敬的五台制作精良的手摇风扇,禄州知府才消了火气,转头夸起他们。 「于海堂倒没辜负本大人,将长荣县治得不错,前面那几样小打小闹的就不说,这连风扇也造出来。风扇这东西,是要耗费些许人力摇动,却能换来凉爽,天热起来官员难以专心做事,书生难以专心求学,有了这风扇,要在伏天里办事就松快许多。」 知府亲手摆弄一番,又问到程家兄弟:「这个造风扇的和前面卖字糖的一样出自长荣县,一样姓程,可有关联?」 「有关,自然有关。」 「你说说。」 「回大人话,您提到这两样东西就是一家人做出来的。程家原本是乡下农户,因着家里媳妇手艺好,攒起家当搬进县里开起铺子,做着吃食买卖。我们禄州府寒天湿冷暑天闷热,热起来还要上灶实在熬人,程家三儿子嫌日子难过,便想整个家伙什,让他媳妇儿不至于热晕在灶台上,他找到学木匠的兄弟,商量着造出风扇。」程家兴的原话倒不是这样,差役记不住他说那些,就照自己记得的说了说。 知府听罢,点点头:「因为天热,他过不下去了,想求个凉快就造出风扇,照这说法,这个程老三当真是个人才。」 这年头哪怕是县城,都没有后世的镇子来得大,屁大个地方有任何新鲜事都能穿得人尽皆知,老程家的事衙门这些差役也听过不少,看知府有兴趣,又吹起来。 「大人英明!大人您久居府城兴许不知,这个程老三在我们县里很是有名,他这年开春才来县里做买卖,到现在生意却比哪家都好,卖的东西没两样,食客还都非常喜欢……这人从乡下来,大字不识,脑袋瓜却比谁都转得快,没人能坑得了他,前头还听人说可惜了,这要是有个略好一点的出身,恐怕不止这点出息……」 第27章 差役说了一通,看知府反应不大,又下个钩。 「要说那家人里最本事的还不是这个程老三。」 刚才吃着茶水随便听听的知府来了些兴趣,示意他接着说,一口气说完。 差役就跟茶馆说书似的,绘声绘色讲起程老三他媳妇何氏。 「只知道程记老板娘娘家姓何,是清水镇下属鱼泉村人,听说娘家靠耕地以及捕鱼为生。这何氏就像戏文里唱的,是奇人一个,她天生力气大,听说七八岁时就能当个成年男子,前几个月她家里铺子开张,就有流氓混混眼红他们生意好去滋事,当街被吓出尿来。您要现在上程记门口去看,门前青石板路还有裂痕,那是何氏一脚踩裂的。」 禄州知府现场表演了个懵逼三连。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什么? 他在太阳穴上揉了揉,质疑道:「这不是编出来哄骗稚童的故事?」 「不是!当然不是!您在县城里随便打听,谁不知道我长荣第一母夜叉呢?在长荣县里,谁家孩童不听话,爹娘都说你再哭何娘子就要来了……是这么说,那小娘子模样还不差,她要不自报家门谁也看不出那就是母夜叉本人,咱老祖宗说得对啊,人不可貌相。」 本来是去禄州送风扇的,结果他聊起长荣县奇人异事,知府听得恍恍惚惚,把人打发走以后还在原处坐了半天,还是手下官员耐不住了,问这五台风扇怎么安排? 「选一台送进省城,另送两台到我府上,剩下两台给衙门使……暂时就像这么安排,你跟长荣县衙的说,让他们回去准备第二批,再送些来。」 经过这几天,禄州府有好些人都听说长荣县造出一种风扇,比蒲扇这些好用十倍不止,既方便又凉快。 又听说长荣县令让人送了几台到衙门来,府学的学官就往衙门跑了一趟,说想见识一下,并且在见识过后提出他们也希望能配一批风扇。能进府学的都是禄州最优秀的学子,多数是一等秀才,有个别不是的那家里后台一定很硬。 府衙还能出钱给府学配风扇? 他们用的都靠底下孝敬。 再说孝敬吧,第一批送到了,还让人家追加一批,这已经很过分,再要狮子大开口也不合适。 府衙的意思是,就这两台风扇送过去不顶事,你们想要还不简单,往外放个话,让人捐啊!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府学作为禄州最高级别学堂,那里头可谓人才济济,要学识有学识,要人脉有人脉,要财力有财力,用个风扇至于向衙门伸手? 这么说也有道理。 府学那边主要就是想上手试试,看风扇转起来果然凉爽,想着有这个诸位学子应该能潜心苦读,果然打起了让人捐风扇的主意。风扇眼下还没跌价,甚至在府城卖得比县里还要贵,即便如此,也不过几两银子一台。那些凭借塞钱进府学的又行动起来了,前头成百上千两都捐了,还差这点? 捐!接着捐! 长荣县衙的差役在往回赶,府城这边求购风扇的也往县里去。 他们过去一问,做仿货的还在研究学习,立刻就能供货的只有程家兄弟。 程记这头天天有人过来,主要是问长荣风扇,看见摆出来卖的草饼,食欲起来也顺便买来尝尝,大热天的店里生意非但没往下落,还有起色,也是托了风扇的福。 前头程家兴给兄弟接了几单,程家旺忙到现在还没做完,结果府城那边又来了人。他怕赶不出毁了信誉,不敢再随便答应,只得领着人往镇上去,让他们当面跟程家旺商量。 要说卖风扇,程家兴灵光得很。 说到做风扇,他就是个门外汉,能供多少货得听四兄弟说。 程家旺嘛,早半年才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木匠学徒,现在却是圈子里的知名人物,就连他师傅袁木匠本人也说出类似于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话。说单看手艺女婿比他还差点,加上脑袋瓜,前途比他广阔多了。现在是做师傅的停下桌椅板凳那些活,带着手底下那几人跟徒弟做工,一起挣手摇风扇这个钱。 程家兴带人过去的时候,木匠铺里忙得热火朝天,正在赶工。 比起前几次来,木匠铺有点不同,马车还没停下他就看见铺子外面立了个木排排,上面写着风扇专卖。程家兴一露脸,在木匠铺做工的就嚷嚷起来,说程三爷来了。程家旺听说以后亲自出来迎人,就看见好几个跟着他三哥过来的。 「这是从禄州府来的大客户,跟咱们订风扇来。」 听说是来订风扇的,程家旺已经高兴不起来了,他这些天忙得晕头转向。想起以前穷的时候,觉得只要能挣钱苦一点累一点算什么?真赶上这样的机会,才知道那太累人,也不容易。 程家旺大概问了一下他们要多少货,听完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好在他面上端住了,让铺子里帮忙的给老板沏茶,让老板们等等,他要跟三哥商量看看。 两兄弟进了里屋,程家旺就再也端不住了,呜的一声。 「哥啊,这单子我们咋吃得下来?做不完啊!做到出伏都做不完啊!」 程家兴拍拍他肩膀,说:「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咱们做不完,还可以像之前那样把零件包出去,你就负责拼装,大不了分点利润。」 「三哥你说得容易,现在哪会有人接这个活?他们宁肯多拆几台学会了跟着卖风扇。」 程家兴瞅他一眼:「做风扇你是行家,卖风扇还得听我的,我说行就一定行。老四你想想看,现在打出名声的是我们程家,远道而来订货的都知道找我们,我们这里接单容易人手不够做不完,其他铺子有人手没本事接到大单,合作发财才是正道,要是你做你的风扇,我做我的风扇,什么时候能做出来还是一回事,做出来以后为了抢生意总有人带头降价,现在五两随便卖,以后二两未必有人要,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要那么贱卖还不如跟我们合作,我们拿大头,他们拿小头,都有得赚……都是开铺子做生意的人,哪怕想不到也该能听明白这些道理,他既然听明白了,凭什么不跟我们合作?人还能跟钱过不去吗?」 第28章 本来觉得一定不行的事,经程家兴一说,竟真能试试。 程家旺点头答应下来。 程家兴吹个口哨:「现在风扇刚出世,各方抢着要,生意紧俏。加上别家技术还不够,只有咱们这头能接单子,还能再熬一熬价。」 然后程家旺眼睁睁看着他三哥冲大老板摇头叹气说人力有限,恐怕供不了那么多。 再然后急着要货的大老板就给他涨价了……尤其是想给府学捐风扇的,强烈要求程家兴把他排最前面,价钱好说,反正要尽快拿货,那人边擦汗边抱怨这鬼天气,说热成这样谁能静下心来读书?做学问是天大的事,耽误不得。 这一季,手摇风扇卖疯了。临着县城这一片就不说,府城包括省城也有源源不断的订单飞来。 程家兴想出的好办法,打着「正宗手摇风扇」招牌的木匠铺果然团结到一些同行,他们停了手边其他活,将拼装一台风扇需要的零件拆分制造,昼夜赶工,合作挣钱。 大头还是程家兄弟拿的,其他人也分到不少,这两个月的利润竟抵得上往常两年。 抢生意的慢慢也钻出来,因为周边这片用得起的几乎都添置过了,市场已经不像前段时间那样饥渴,最近的单子都是送出去多。要送出去就得搭上商号,利用他们的渠道资源,跟那些人谈生意,利润是让出去多。 人家大老板还能累死累活挣点薄利?到这阶段,掌握了销售渠道的他们才是拿大头的,木匠铺这边是不会亏,做风扇比做桌椅板凳利润都大,可要跟之前程家那边的收益比起来,这生意算做垮了。 还没出伏,程家兴已经收手,程家旺也表示这几个月太辛苦了,他想好生歇一口气。 袁氏嫁给程家旺时怎么也想不到,她男人还没自立门户,就干出一番大事情来,这三个月,他们攒下三千多两,摇身一变成了镇上的有钱人家。 袁氏是镇上人,家里又是开铺子的,有了钱她想到的不是买田买地,反而想效仿何娇杏他们,拿多出来的钱去置铺面,上下两层的可以,只一层后面带个院子的也不错。她把想法跟程家旺说了,程家旺没意见,他很乐意挨着三哥办个铺子,只是累过头暂时不想出去走动,说好歹歇它月余时间。 程家旺在歇气,程家兴也在他店里当咸鱼,听老娘以及小舅子跟其他人吹嘘,陪他闺女,也跟他媳妇儿商量后面的事。 暑气是还没过,也热不了太久,跟着要朝秋天过度,秋天啊……草饼是还能接着卖,这个一年四季都能卖,另外也该上个新货。 「媳妇儿你不是前头就在琢磨,琢磨出啥?说来我给参详参详。」 何娇杏说也没啥,再有段时间就是团圆节,团圆节还能卖啥?卖月饼呗。 程家兴想想,说:「我还记得你说咱们蛋黄酥就是由月饼变过来的,那是不是又要把蛋黄酥的生意给捡起来?」 何娇杏摇摇头:「上新货吧,你卖风扇这阵子我琢磨出个新式月饼。」 「哦?怎么个新法?」 「我说了你恐怕还是不明白,就别问了,替我跑趟木匠铺定套模具才是真的。」 本地流行的月饼是一层层酥皮咬着会散开会掉渣那种,通常是在做出来之后往月饼皮上盖一枚代表商号或口味的红印。这种月饼空手就能做,不太需要用到模具,何娇杏想做的不是这种,而是在后世流行起来的冰皮月饼。 也不是原封不动照搬,现在这个条件还不足以让她照搬,后世许多随便就能买到的东西在这里都得自制,有些自制都不容易,还得找替代品。 她趁着大家伙儿的注意被风扇吸引,已经把冰皮月饼改过,又囤下不少材料,准备工作里面就只剩下模具这一项。 「咱们家的月饼不往上盖红印,直接用模具印上花纹字样,我用筷子头蘸墨大致勾了几笔,你找个人照这样画个好的,要印点吉祥纹,还得有咱们程记的招牌。有图样了就送去木匠铺里,定做一套。」 是这种模具他都没去麻烦老四,就在县里定的,木匠铺里活不少,说尽快给他做,但不保证三五天能拿到,让他至少等一旬再来。还说这种带浮雕的模具比打桌椅板凳费力,里头精细活多,手一抖就要重来。 说是要等一旬,程家兴哪来那么好耐性? 过两三天他又跑了一趟,过去把已经做好的那个拿回来,撺掇媳妇儿做个月饼来看看。有模具在手,何娇杏就试做了个红豆馅的,她自己觉得就还凑合,家里其他几个深感惊艳。黄氏盯着看得不转眼,问说这是月饼?月饼还能做成这样??? 这时候冬菇趁大家不注意伸手一抓就要往嘴里塞,好险何娇杏反应快,给她夺了下来。 当娘的伸手往闺女脸蛋上一掐:「是小猪变的吗?怎么拿着啥都能往嘴里塞?这可不是给你吃的,你啊,消化不了。」 冬菇就要瘪嘴。 看她要哭,那不得想法子哄一哄?还不满两岁的娃能给她讲大道理不成? 店里现有的东西都不合适拿来哄她,何娇杏想想也头疼。 就这天,程家兴又让媳妇儿使唤跑了另一个木匠铺,也是去做模具,这回就不是为月饼,何娇杏她想做些棒棒糖来哄闺女。普通的糖块怕噎着她,棒棒糖底下有根棍儿,大人用手拿着给她舔,方便。她嘴里有甜味儿,就不至于看啥都馋。 要做出小孩子喜欢的棒棒糖,小花,小太阳,小鱼模具都是不错的选择。 程家兴订模具去了,何娇杏准备了一手,次日就熬了一小锅糖,调的橙子味儿,用自制的糯米纸包了包。这会儿天还有些热,糖放不太住,她就只给冬菇留了几个,剩下一并给大嫂送去,让他给铁牛吃。 有了棒棒糖,程家兴成功把她闺女降服住,倒是刘枣花那头,趁着送钱过来的时候顺便提了提,说她恐怕再过一阵子钵仔糕就不好卖了,秋天兴许还成,这一入冬谁会买呢? 第29章 冬天啊,都想吃点热乎的。 「弟妹你说我是少做点接着做这个,还是收了摊子回乡下歇一冬等开春出来,或者做点其他什么?」 何娇杏想想,给提了个建议,说把钵仔糕收了,再请木匠来把铺子简单改一改,冬天里的确应该卖点热乎的,最合适是啥?麻辣烫呗! 要说到吃麻辣烫啊,顶好是客人们往吧台前坐一排,老板当面给煮,煮好一伸手就能送到,这样老板跟客人、客人跟客人都能说说话,吃起来有气氛。 正好,这时候的县城的规模比后世要小得多,人跟人之间都比较熟,这样更方便他们说话。 何娇杏给说了说,刘枣花一听,中啊! 「那得让你们老三把马车借我使使,卖这个估摸经常要回村收菜。」 「不光是素菜,还得做些丸子,还有豆腐豆干以及粉丝粉条。面食不能煮,坏汤底的。」 刘枣花听着都感觉压力不小,她要学的还多。 想着挣了钱要跟她五五分账何娇杏也没为难嫂子,说锅底她清早过去帮忙配,至于丸子以及粉丝粉条怎么做也教给她,让刘枣花好好干,别小看了麻辣烫,这个在冬天里是比什么都好卖的。你上酒楼去吃几口菜就冷了,这个边吃边煮,吃多久都是热乎的。 在挣钱的事上,刘枣花从不掉链子,她钵仔糕还卖着,就已经在为麻辣烫做准备,不光让程家富去木匠铺「绑」了老四过来帮她设计吧台,还跟村里头通气,让乡里乡亲多种点菜,数量包括种类都跟上,她那头要收不少。 这都是初秋,一直以来冬夏更长,春秋较短,想着天跟着就要转冷,刘枣花一身紧迫感,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冬天呐,可不就是养肥膘的时候? 冷起来人饿得快,胃口好,能吃,正好做吃食生意。 刘枣花的钵仔糕生意在中秋节前就停了,后面那段时间铺子里是程家旺带着程家富在忙活,给她改装。而刘枣花呢?也没回村,带着七斤去了斜对面的程记,把闺女扔给婆婆看着,她帮忙揉面做月饼。 这一年的中秋团圆节,程记的月饼在本县大大的出了风头。 他们提前十天开卖,不费什么力气就抵了东西两家糕饼铺的生意。老式月饼是年年买年年吃,哪怕做得再好,多少都有些腻了。程记一上货,就带来从没有过的新口味,不是说冰皮月饼就比本地的传统月饼好多少,它胜在新鲜,白白的略有些透明质感的冰皮看着也起食欲,要说口味其实偏甜,不过爱吃月饼的大多就是甜口,这也称不上是缺点。 总之这一年买月饼的最先都往程记这边来,过来看排队的人太多,货不够,才会改道去香饴坊或者如意斋。 对寻常人家来说没买上不是多大事儿,城中富户不这么想,他们之间存着攀比心,城里最新鲜最时髦的东西他们都要有,还要第一时间有。 就像这冰皮月饼,本来不过是个月饼,但你要是没买到,还摆出老式月饼来招待客人,就难免要招些笑话。 攀比不是什么好风气,却能让商人得利。 冰皮月饼也不是人人都爱吃,就有很多人他不好这口,也一盘两盘的跟风往外摆,反正不让其他人嘲笑他是乡下土包子。 托这些人的福,程记的月饼供不应求,名声传遍了,不说下属的镇子,府城那边同样听说,还有人在听说以后特地差人赶马车过来,天不亮就来排队,上百个的买。 程记凭月饼又赚一笔,积蓄越来越丰。 到秋天,南方还不显得,北边降温的速度就太快了,感觉暑意刚消,秋风便萧瑟起来,出门看满地都是枯叶,扫也扫不干净。诸如这般的秋景持续不了多久,秋风就逐渐转为凛凛寒风。 同样是中秋团圆节,长荣县还在穿单衣,京城里面都换上夹棉的薄袄。 差不多也是这时候,风靡整个禄州府的手摇风扇经过长途跋涉抵达了京城,和风扇一并乘上的还有地方官员的文书,里面说了不少事,风扇也算一样。 这风扇要是早两个月送到,京城这头兴许会稀罕,这时候来就显得鸡肋了一些,尤其呈上来的文书上还吹嘘了这玩意儿在地方上风靡的程度,说富裕人家全都用上了,衙门包括学塾全用上了,城里面那些酒楼食肆茶馆要是没有这个,在三伏天都没法开门…… 看到这份报告文书的京官都嫌夸张,他们依照文书上讲述的使用方法,命人拉动把手让扇叶旋转起来。 高速旋转的扇叶的确带起不小的风,那风吹得京官老爷一哆嗦,张嘴骂道:「平常做事磨磨叽叽,这会儿你倒是卖力,却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你想冷死本大人?!」 手下人这么有干劲纯粹是拿到个新家伙手痒,挨了官大人骂,他赶紧的停了手,噗通跪下。 「蠢笨东西!退一边去!」 试用过风扇之后,这位大人又琢磨一番,想着京城里许久没有新鲜物事,这聊胜于无。他寻了个机会,把风扇呈到圣上面前,本来以为也就只能博个新鲜,没想到竟然引来圣心大悦。 得说皇上一开始也没觉得这东西要紧,适用之后甚至感觉风扇不如冰盆。 风扇只能带出风,风大了还容易吹飞纸张吹乱鬓发,冰盆就没有这些麻烦,非但如此还能消去暑气,多摆两个就能让屋里头凉爽下来。皇上原是这么想的,这么想来,手摇风扇可不就是鸡肋?它用起来不如冰盆舒服不说,还需要人力带动。 巧的是,户部尚书彭文英人在御前,他在见识过风扇的妙用之后,心中震撼不已,说这是造福一方的好东西。 皇上不解。 他不解也很正常,人生在宫里长在宫里,还是奶娃的时候就用着全天下最好的东西,他生活太好,好到很难亲身体会到百姓的苦。皇上甚至不知道南边的冬天是极少下雪的,都不下雪,何谈结冻?不结冻,哪来的冰?没有冰,用什么冰盆? 第30章 冰这种东西,取出来不多会儿就会化开,商人也就是在本地囤货在本地售卖,没有傻到从北边往南边运的。 是以南方诸省根本没人会用冰盆,大富之家会选在凉爽的地方建起别院,热起来上别院避暑,除此之外就只能让丫鬟打扇,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手摇风扇可不是造福一方! 彭文英就生在南边,是东南沿海那边的望族,他生而聪慧,自幼苦读,二十出头就中了举,接着顺利考上二榜进士,是翰林院出身的官员。 这都是老黄历了,总之彭大人了解南方,他出身不差,早年都感觉酷暑难熬,热起来真不是一两个人打扇就能凉快,这年头伏天也得穿戴整齐,男子也没有随意露出臂膀的,想想就知道那有多热。这个风扇在北方的有钱人看来是鸡肋,放在南边,那再抢手也不过。 他完全相信地方官员呈报的内容,觉得那一点儿也不夸张。 彭文英把自己早年的经历说给皇上,等皇上知道在南边你再有钱也买不到冰,他就理解了风扇的可贵。这的确有许多缺点,要人力带动,风太大还容易吹飞纸张,但只要能凉快,这些都能克服。 纸张要飞你用镇纸把它压住。 至于说要人力带动…… 赤贫之家不会买这个,会买的能挤不出个人手? 跟优点比起来,这都称不上是缺点,叫彭大人看来,这是一项非常实用的发明,哪怕配不上伟大这个词,说它造福一方总没有错。 他又说到,这个不光是在南方,在北边也有市场。 京城这边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倒热不热的,要摆冰盆感觉浪费,不摆又觉得有点热,心里烦。在这个过渡期,风扇就是不错的选择,比打扇凉快。 还有,哪怕在京城,能用得起冰盆的又有多少?不说大臣府上,宫里的贵人冰炭供应都有个数,天热起来冰经常不够用,引进风扇的话,可以缓解这方面的压力。 毕竟冰会消耗,风扇不会。 文臣的嘴皮子大多利索,更别说彭文英能混上高位,本事和口才这两样他都不差,一句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很有道理,皇上边听边颔首,本来漫不经心的态度都拧过来,再看这台风扇,眼神都郑重起来。 他听完彭文英的分析,转头看向呈递风扇的官员,问他地方上还说了什么?这东西是谁造出来的?又是怎么想到要造这个? 真幸亏长荣县令派去往府城送风扇那个差役是个话唠,他当初跟知府叨叨不少,把听说那些全讲了出来。地方上起草文书的时候也把这些写了上去,他们倒不怕皇上不耐烦看,这种东西一口气到不了御前,送进京城之后都要审查,分量足够才能给皇上看到,分量不够就打住了。 这么大片的疆土,这么多行省,下属这么多州府,什么芝麻绿豆的事皇上都要亲自过问他每天也不用做别的了。 负责将风扇送进宫里的官员就把文书上写的原原本本说给皇上听。 说是禄州府下属的长荣县里有一户姓程的人家,原是农户,因为娶了个手艺不错的娘子出来做起吃食买卖。做吃食的要用火,伏天里用火热啊……「那家男人爱怜妻子,便跟他学木工的兄弟合计造出这个,取名叫程氏手摇风扇。又因为程家兄弟是长荣县人,风扇是从长荣县传向周边,禄州府内习惯称长荣风扇。」 讲得这么平淡还把皇帝给感动到了,当场夸起程家兴,说他们兄弟是乡下出身脑子却很活泛,能想到做出风扇来解暑,强过工部许多巧匠。看它做工寻常,这份想法却是独一无二的,非常难得。 地方上造出这样的好东西,皇帝觉得应该适当褒奖,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该奖励个什么,就问彭大人有无建议。 彭大人的意思是不必搞出很大阵仗,口头上夸夸地方官吏就可以了,至于造出风扇的程家兄弟,不是有一个是学木工的?他年纪轻轻就能发明出这个可见有些造化,倒是可以培养一番,指个巧匠给他做师傅,省得埋没了才能。 工部就养着一批匠人,做木工的有不少,毕竟朝廷经常在兴土木,建行宫造园林都要用到他们。这些人由朝廷养,称不上官,也就是工部下属的小吏。 别看这些匠人拿的钱不多,和开木匠铺的同行比起来,他们社会地位高太多了,这奖赏对皇帝来说屁不算,他就不过是上下嘴皮子轻轻一碰,对老程家而言,称得上是祖坟上冒青烟。 这时候,皇帝的批复还没送出京城,传到禄州都不知道是啥时候,别提进县城了。 程家旺还在给他大嫂改铺面,顺带打听了这条街面上的铺子,想看有没有愿意出手的。袁氏就说想买个铺子,他也觉得钱捏着没多大意思,得置办些家当。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造了那么个风扇还能一口气混工部去。 更想不到他亲手做的风扇已经呈送到御前,皇上和京城里的大人们一方面肯定了他的想法,又嫌弃了工艺本身,觉得这么混在地方上是在糟蹋才能,要指个巧匠来好生教他,争取以后造出其他一些方便生活的木具。 程家旺啥都不知道。 他压根没想过要离开县里,京城啊,那对他们乡下人来说太远太远了。 别看地方文书送进京城的速度慢,京中回复是快马送出,还没冷起来禄州知府就听到皇上对他的褒奖,并且得知了上头对程家旺的安排,上头让他进工部学习,学习是一方面,还要去传授制造风扇的技艺,甚至加以改良,让风扇也能造福北边。 禄州知府知道程家是乡下出身,正因为知道这个,他才一阵唏嘘,暗道这小子时运来了。 在工部当个小吏对他们来说不算啥,对这种乡下人来说算得上飞黄腾达,这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好事情。 很快,这消息从府衙送出,传到长荣县城。于县令听说以后震惊了,没想到乡下小子能有这般造化。上面说让程家旺接到消息之后就准备起来,随同上京的官员一同启程,拿上能证明身份的户籍文书上工部衙门报道……衙门的人找不到程家旺,就跑去程记那头问程家兴他兄弟在哪儿?说朝廷对他有安排。 第31章 程家兴乍一下想不出老四咋能跟朝廷扯上关系,他还是伸手指了指斜对面,说人就在那边。 然后除了人在乡下的程老爹和程家贵,其他人都知道了,因为发明出造福百姓的手摇风扇,上面要奖赏程家旺,让他上京城去工部衙门报道,跟工部的能人巧匠学习。 程家兴暗道可惜,以后再要做个模具啥的就得找别人了。 程家富一脸懵逼,不敢相信老三跟老四折腾那个还能入得了皇上的贵眼。 其他人还羡慕着,程家旺皱了皱眉:「我就是出了点力,想法是我三哥三嫂的,奖励咋能落我头上?」 程家兴面不改色踢了他一脚:「皇上要奖励你你就谢恩,我又不是学木工的,还能把我塞工部去?」 程家旺赶紧谢了皇恩,才说他不好意思。 「你不好意思上了京城就好好干,干出个人样来。咱老程家世代泥腿子,你还是头一个走出去的。」 衙门的人走了之后,程家旺还恍惚了一阵,最近半年的经历对他来说好像做梦。 先是三哥提出想做风扇,他俩凑一块儿商量,后来他反复琢磨了个把月时间,一改二改三改才做出个样子。那段时间真辛苦啊,白天要受师傅指派,做完木匠铺里安排的活才有空折腾其他,作出风扇的那一天,程家旺狠狠松了口气,心道他总算熬出来。 结果那才是开头……后头这一季,他天天赶工,做风扇卖风扇,摸着良心说这辈子没这么累过,回头看累得也值,挣钱了嘛。 其实到现在,做风扇就不太能挣了,这买卖已经让同行分了利,却没料到事还没完,衙门里官老爷把东西呈送上去,上面要给他奖赏。 对那些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来说,做工匠是自甘堕落,哪怕给朝廷做工也没啥值得羡慕。 可程家是什么出身? 祖宗八辈全是庄稼汉,往前数个两百年家里也没出过什么大本事人,是这等出身,能飞上京城受工部衙门管给朝廷做活,那叫时来运转飞黄腾达。这一迁上京城,只要他努力些把手艺学好,那以后子子孙孙都不用愁,这一行就是凭手艺吃饭,这手艺嘛,父亲传儿子,儿子传孙子。 跟过来听热闹的都还在恭喜他,上京城啊……那是大家伙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年头出趟远门很不容易,不完全是因为交通不便,还有就是朝廷有心管制,像他们做买卖的,在乡与乡镇与镇县与县之间走动不难,要出禄州府就需要衙门同意。你要是身份人,弄个路引不难,平民百姓说不出个一二三想走出去不可能。在这样的背景下,程家旺要奉命上京,那多让人羡慕? 禄州这边哪怕称不上是穷乡僻壤,比京城也差远了。 京城那是天子脚下。 地痞流氓都比本地少些。 大家都在羡慕程家旺能在京城落脚,这里头最淡定的当属何娇杏。这种因为有突出表现被上头领导看中要带他去重点培养的事情,在后世还蛮多的,是人才本就该有特殊待遇。 至于说本地百姓向往京城觉得京城哪里都好,她上辈子也见过很多拼了命都要往大城市跑,真说起来,外面好,本地也不是那么差。 大地方繁华,好做生意;小地方清静,好过日子。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没扫大家的兴,听他们恭维得差不多了才提醒说:「老四你是不是该赶回去跟弟妹商量看看?弟妹这不还怀着身孕?怕不方便赶路。上头让你收拾收拾跟着就上京,要等到弟妹生完出月子也不现实,估摸只能先把人安置在本地,等孩子生下来,大一点再带上京城去。这样你就只能自个儿先走,上京把地盘踩熟了置下房舍再来接人……偏你俩成亲才一载,这就要分隔两地,弟妹恐怕不会好受,你早点回去把好消息说给她听,也说点中听的哄哄她。」 刚才只顾着高兴去了,大家伙儿全都疏忽了这点,还是何娇杏将心比心想到袁氏。 站在家里人的角度,程家旺能有这般造化,大家都很替他高兴。 带入袁氏的立场想想,她心情恐怕会相当复杂。哪个女人愿意跟爷们分开那么远?说是说她在家里生孩子,等孩子大一点再带上京城,真要等到孩子能搭马车赶路咋也得有个一岁,要不谁敢随便往外带呢?这么看至少也要分开一年多时间。 这一年多,程家旺他自己在京城,难保袁氏不多想。 要是同样的事放在自家,程家兴要出去那么久,何娇杏估摸自己也会常常惦记,怕人在外头遇上啥事。只是惦记还好,假如说做媳妇的对她男人不够信任,还要担心他在外面跟别人好上。 他只身上京城能没个孤单的时候?那就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只怕一两年不见,好不容易夫妻重逢你成了多余的人,他跟前已经有个知冷暖的。 这种心情,也只有同样为人妻的才能体会。 爹娘兄弟都不会想到这里,他们替程家旺高兴都来不及。 何娇杏像这样说了以后,程家旺才要去跟大哥打招呼,准备回木匠铺去,程家兴赶了马车出来,又包了些月饼,说送他一程。兄弟两人这就往镇上去了,何娇杏他们回到铺子里面,又说了几句。 黄氏的意思是,这回是不是该回乡开个席面,热闹一番。 何娇杏跟刘枣花都在她跟前,纷纷点头说是应该这样。 「开席还是小事情,老四这一走,三五七年未必能回来,甚至可能就在京城里定下了,娘得想想是跟去京城里过好日子还是留在老家这头。」 这还用想? 「他做木匠活的用不着我照看,有他媳妇帮衬就够。我啊,要不是老三太能折腾,我都不会搬来县城,像我们这种人,在乡下更自在,出来拘束得很。」 黄氏是知道的,假如不是她儿子买卖做得好,有钱,县城里这些未必看得起她。真要是一穷二白的出来,要找个人说说话都不容易。 第32章 县里面尚且如此,进了京城怕是更不好过。 再说衙门里的小吏拿的钱还没有做买卖挣的多,她过去帮不上啥忙还多个人吃饭,那不是给儿子添乱? 黄氏想了一圈,咋看老四那头都用不着她,她还是踏实跟着三儿子,帮衬这头。 刚才都顾着高兴,高兴过了才想到诸多不便,刘枣花本来很羡慕的,程家旺卖风扇挣了大钱她就羡慕,现在还要上京城,叫她看来是一飞冲天了。这会儿听财神爷说了几句,她才看到这背后的麻烦,又想了想四弟妹的处境,不禁感慨:「怀孕的偏偏是四房,要是二房的那不就皆大欢喜了?」 这么说也没错,黄氏还是横了她一眼:「你在我跟三媳妇跟前叭叭几句我懒得说你,这要是说到杨氏跟袁氏那头,生了好歹,我是要收拾你的。」 「娘说啥呢?我有那么缺心眼?您放心吧,回头见着四弟妹我肯定帮着好好劝她,让她放宽心把肚子里的娃生下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是我说,程家爷们不说本事好不好,对媳妇儿总没话说,老四在镇上学徒弟那些年也没跟谁搅和,到头来还是老老实实娶了袁家的。真要说在衙门当差的油水未必有咱们开铺子多,与其担心老四,我家这个跟老三不是更危险?尤其是老三,生意做得忒好了。」 正说着,刘枣花不经意看见何娇杏白生生的一双手。 回想起她收拾人的架势以及她在长荣县里的「美名」。 「……不过就哪怕来再多人搅和,老三那聪明劲儿,能上了他们的当?」 话分两头,程记这边婆媳闲磕牙时,程家兴跟程家旺也说着话进了镇子,马车在木匠铺门前停下,程家兴把马儿拴在旁边木桩子上,让铺子里做活的帮他看着点,提着月饼随老四一道进了后面院子。 他进去时,程家旺已经把衙差说的那些原封不动转给他丈人,他媳妇儿也听见了。 作为领他入门的师傅以及老丈人,袁木匠还是很高兴的,高兴并且庆幸自己早先看出程家旺人踏实聪明早早把女儿嫁给了他。作为工匠,手艺被朝廷肯定并且吸收进工部给皇上造行宫建园子,那是许多人的追求。女婿年纪轻轻有这造化,他不是等闲之辈。 就不指望他进京城后能隔着千山万水帮这边,只要让大家伙儿知道他袁木匠的徒弟兼女婿手艺被朝廷肯定了,这木匠铺能不红火? 袁木匠拍着程家旺的肩膀接连说个三个好,这才回头去找他闺女。 袁氏往前走了几步,问:「是说让你跟着就上京城去?我该咋办?从咱们这头出远门都要乘马车,马车那样颠簸,我怀着娃怕受不住。」 「我也想了,你就在这头把娃娃生下,等他有个一岁多再带着一起上京城来吧。你要是跟我一道别说赶路要吃苦头,到了京城也少不了事,咱们大老远上京,不置房舍?」 「照这样说,那就要分开一两年时间……」袁氏没说得那么明白,也看出她不舍。 可就算再不舍得也没法子,上面说了让收拾好跟着就动身,稍微耽误几天是没啥,要拖沓大几个月就不行。袁氏还不知道哪天生,就哪怕生下来,也没有带着那么小的娃娃赶路的。这已经是秋天,一路往北越走越冷,挑在这时候出门奶娃娃哪受得住? 程家旺把道理说明白了,其实不用他说,袁氏自己都能想到。但就算能想到,心里面的担心和不舍也压不住。 她前头还高兴成亲不久就怀上了,心道这就怀上别人总没话说,以后的日子该要好过。不想程家旺有如此造化,要赶路上京她这肚子就成了负累。袁氏知道自己只能留下,等娃大些了再去跟男人汇合,那最少也是一两年的事。 事情真叫何娇杏料中了,哪怕程家旺平时对他媳妇很不错,站媳妇儿这头该担心还是会担心。 本来袁氏嫁给程家旺算是下嫁,她是镇上姑娘,家里还开了个木匠铺,程家旺只是个乡下出来学手艺的小子……撇开感情不说,两人在一起,她腰杆子硬,心里没虚过。 现在情况有了变化,靠一个风扇程家旺发达了,挣了笔大钱不说还要上京城去做工。 他一发达,袁氏心里既高兴又担忧,怕男人见的世面大了眼光跟着高起来,往后看不上她。她本来就不是那么漂亮,怀孕之后人圆乎了几圈,挺着大肚都看不出有任何身材,这模样比谁也比不过。 衙门的消息传过来之后,程家兄弟就领媳妇儿回了乡下,依照商量好的开席面请乡里乡亲吃酒吃肉,庆祝程家旺飞黄腾达。 办席是个累人的活,搁从前都是家中女人合力操持,要还是忙不开就上隔房请堂嫂来帮忙。现如今何娇杏她们却没了亲自动手的心,程家兴说上镇上食肆去请几个人来忙活一天,程家旺觉得不错,还道几位嫂嫂平时就够辛苦,没得因他受累的,又说他能上京城去纯粹是沾了三哥三嫂的光,还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没得请人吃席还要哥哥出钱张罗。 手摇风扇大卖,程家旺累死累活也挣了几千两,知道他手里有钱,程家兴哪会同他相争?非但没争,还道:「是该吃你!该吃个够本!你这一走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前头你在镇上学木匠,咱们兄弟相处的时候就不多,想着各自成人了分开各过各的倒也正常,真没想到……」 程家兴说着,何娇杏就扫了他一眼。 他及时打住,没说出抱怨的话,改口说没想到臭小子还有发达的一天,十里八乡能走出县城的都没两个,大家伙儿连府城长啥样也不知道,老四就要进京城了。 「把事情安排好了再慢慢说吧,食材备上,厨子请来,花生瓜子糕饼点心也别忘了,对了还要打酒!这套我家这个熟,程家兴你赶马车出去一趟。」 何娇杏正使唤人呢,程家旺打断她:「嫂子!嫂子我去吧!」 「你啊……别争这活,你有时间跟咱爹咱娘咱族里长辈说说话吧,该交代的交代,该拜托的拜托。平时在家的时候就不多,都要出远门了还不抓紧唠唠?想啥呢?」 第33章 训过他俩,何娇杏回头跟婆婆商量事情,她还准备抓紧回趟娘家,也带上冬菇过去看看。黄氏自然不会阻拦,又把买鱼的活拜托给她,让她顺道请何家人赶明儿都过来热闹热闹。 要是农忙时分,能不能请来真不好说,这会儿已经是深秋时节,地里哪怕还有活也不像前几个月那么多,乡下已经进入农闲时节,要不赶着起新房,要不赶着娶媳妇儿,还有准备出去打短工补贴家用的……何家人有个打鱼的副业,倒是不太出去做工,而打鱼这种活再自由也不过,不耽误吃席。 何娇杏笑道:「娘这么说,我娘家那头能来两三桌人。」 如今家中富裕,黄氏哪里会怕来的人太多?一招手让随便来,了不起多去借两张桌子。 「上回亲家母把东子的亲事拜托给我,我这打听了一些,正好借此机会同她说说。」赶上刘枣花抱着七斤从旁边过,黄氏也招呼她一声,「老大媳妇你也是,有时间回你娘家看看去,这席面办了跟着你又要进县里去做吃食买卖,下次回来恐怕要等年前。」 要说起来,程家同刘家之间也有些不愉快,这事要追溯到三年多前,就是程家兴背着辣条花生米去小河村卖的时候,刘家跟过风,这种事放在吃食行当里惺忪平常,像现在程记每回推出个什么,都有人买回去细细品尝反复琢磨尝试仿冒。 当时程家人见的世面还没这么大,想着别人跟风就会挤自家生意,非常气愤。尤其跟刘家还是姻亲,想来就更气了。 可这事到底过了三年多,加上那会儿是刘家自己倒了霉,没真害到他们,这事没刻下深深烙印,就在程家这头翻了篇。 不是说原谅不原谅,而是没人去惦记,不刻意提及都想不起来。 另一方面兴许也是刘枣花这人个性过于霸道果决,老刘家说不对话做不对事叫她不高兴了她管你是不是娘家真能跟你断了往来,到年初二正该回娘家的时候她也是揣着花生瓜子糖块回去边吃边气人……就这种你跟我好我才跟你好你跟我不好我去你娘的做派甚至让黄氏同情起老刘家。 像这会儿,哪怕做婆婆的这么说了,刘枣花也就撇了撇嘴。 问她咋的?还为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耿耿于怀? 刘枣花倒没解释什么,她想想应道:「那我过去一趟。」前头她说要去县城里盘铺子做生意,娘家排成长队来泼冷水,生意还没开张就触了霉头刘枣花就很气,后来忙着挣钱她还没来得及以斗胜公鸡的姿态回乡显摆,既然婆婆让她回娘家瞅瞅,那正好回去嘚瑟一下。 就这样,两个媳妇儿兵分两路。 何娇杏抱着冬菇去河对面鱼泉村跟她娘家人联络感情,刘枣花抱着七斤几弯几拐的走到刘家门前,刺激人去了。 程家旺正要上他大伯家去,看见两位嫂子这般姿态又是一阵感慨。 「三嫂我从没看明白过,至于大嫂……她进门许多年,本以为看明白了,这会儿瞅着评价也很片面。」程家旺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咱们家能兴起来,嫂子们居功至伟,且不说三哥你这头脑需要有手艺支撑,就说大哥,要不是大嫂敢闯敢拼,他估摸还在乡下种地。」 程家旺回想起大嫂做起事情那架势,还有他三嫂,在这家里是最会使唤人的。 「嫂子们真是、个个都不简单!」 程家兴都要出门了,听见还应他一句:「你媳妇儿呢?」 「你说袁氏?她跟嫂子们就没法比……是个普普通通过日子的。」 程家兴似笑非笑看他,把程家旺看得头皮发麻。索性程家兴没再说啥,赶着马车就出了家门替开席面做准备去了。他出去路上想了想,心道袁氏是怎么一个人这两年就能看出来了。本来没有契机,但现在有了,家旺要上京,袁氏暂时没法跟她心里有危机感,等等看她做不做啥。要是聪明的估摸会从娘这头下手,跟娘搞好关系,甭管有任何情况至少当婆婆的同她站边。要是老实听话的,会照老四说的踏踏实实把娃儿生下来,带到一两岁再跟去京里。还有一种可能,她生下来之后出月子就能往京城赶,娃儿不方便赶路不打紧,可以把人留下…… 程家兴随便都想到好几条路,看她咋选就能窥其本质。 这话题,闲聊时程家兴还跟何娇杏唠过,何娇杏有预估到袁氏可能会担心,不过她还是觉得人不会乱来。 因为他俩能成好事,首先就是袁氏看上了程家旺,让袁木匠生出撮合之心,程家旺那会儿说过,他心里没人觉得不错。所以说哪怕婚事本来是程家旺高攀,在他俩之间,他是占主导的。以前就是,别说现在,现在程家旺本事大了袁氏哪里会做傻事惹他不高兴? 程家旺都把道理说明白,她能不听? 何娇杏说哪怕是之前的周氏,心里有些小九九,但只要是男人交代下来的事她即便不甘不愿还是会照做……周氏尚且如此,袁氏岂会失格? 说到底,这年头九成九的女人还是以夫为天,别说生反骨,像刘枣花这样能掉过头来安排男人的也不多。 程家兴的生意头脑的确更好,何娇杏在妯娌婆媳这些事上其实比他敏锐,他大男人家想事情不一样,还是那话,给人当媳妇儿的才能明白同类人的想法。 何娇杏刚到河边就看到在渔船上忙活的堂兄,她招了招手,堂兄看见赶紧把船靠到岸边:「东子回家来说了程家旺的事,还道你们都回乡下来了,准备办席,家里就想着你该要回来一趟,只没料到来得这样快!」 「咋?不高兴见我?」 「杏子你说啥胡话?咱们家里个个都很惦记你,阿爷前两天打着条上十斤重的大嘴巴鲶,本来还说弄镇上去卖了,听说你回来,又说不卖,留着你吃!」 东子跟程家几个一起回来的,他背了一大背篓,里面不光有他攒下钱来给家里人买的东西,还有何娇杏买了让他带回去的布料蜂蜜之类。他即便空手回来家里人也高兴,别说还背了那么多东西,也难怪让老爷子稀罕得把难得打到的鲶鱼都留下了。 第34章 听说有上十斤重,何娇杏脑子里就是好几种吃法,还道过去就给它料理了,让堂哥中午回院子吃饭。 何娇杏抱着闺女接着赶路,时隔八九个月,冬菇再一次来到鱼泉村,还是跟上次一样,她看哪儿都新鲜。 马上就要满两岁的小姑娘嘴皮子已经很利索了,尤其她在县里长大,家里开铺子,从小接触到各式各样的人多,她比养在乡下的会说,搂着当娘的后颈还不忘记问话。 问这是上哪儿去呀?为什么爹爹不一起去呀?爹呢?爹干啥去了?…… 何娇杏知道小孩子好奇心重,爱问为什么,她耐性好,冬菇问啥她都会回。还不忘记教她,说待会儿见了人别躲,好好打招呼。 「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不记得他们样子。」 太久没见就会这样……别说其他人,她刚回来的时候差点连亲爷爷都没认出。人小嘛,记性好忘性也大,何娇杏没说她啥,只道待会儿会教她喊。 「娘带你去那头小孩子多,待会儿就有许多兄弟姐妹跟你玩,你啊,别欺负他们。」 「好姑娘不欺负人!」 这话别人听了恐怕会信,何娇杏不信的。 自家这个叫程家兴教成了女土匪,啥都吃决计不吃亏。不过冬菇有一点好,她人是霸道,自己的东西谁都不让拿,谁要偷拿打得过就打你,打不过就告你状。可要是别人的再眼馋她也不会碰,顶多就是私下偷偷告诉程家兴说想要,哄当爹的替她搞来。 总之冬菇跟程家兴老像了,她不主动搞事,别人搞事那她也不跟你客气。 人是头天下午回村的,歇了一觉,第二天上午大家兵分几路各自忙活去,程家兴断断续续的做了好几年生意,很熟悉采买的流程,出去没两个时辰就把事情办妥了,才过午时,人已经归家。他赶马车出的们,拉回来不少东西,兄弟几人帮忙把货卸了,程家兴在旁边喝水歇气,程家旺来问了个数,准备拿钱给他。 说好这回由程家旺请,程家兴就没跟他矫情,看他递钱过来顺手接下,又问:「你嫂子回来了没有?」 是程家兴问的,这个「嫂子」当然是指何娇杏。 程家旺说还没:「我嫂子她很长时间没见过娘家人,估摸留下用饭了。哥你中午吃啥没有?喊娘给你热个饭吗?」 「在镇上对付了几口,倒是不饿。你别管我,趁还没走多陪陪咱爹咱娘还有你媳妇儿。」程家兴打发了老四,眼瞅着跟前没其他事,跟家里说了一声,准备去蛮子包括朱小顺家看看。他今年多数时候都在县里,是回来过几趟,没久待,也就这次回来清闲一点,正好在乡里转转,跟从前一起混的兄弟说说话。 以前都没成家的时候,大家天天混在一块儿,要不在河边,要不就在坡头上。 各自娶了媳妇之后,都在忙活生计,真有些时候没好生唠唠。 程家兴出去溜达了一圈,再回来已经是半下午,这会儿何娇杏已经在院子里了,她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何家那头过来好几个,给程家旺送鲤鱼来。 鲤鱼是活生生装水桶里抬过来的,过来这一路真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几个人都在院里歇气,杨二妹给烧了开水来拿大碗泡上茶,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何家几个男丁边吃茶边问话来着,中午那会儿已经从杏子口中听说了一些,过来之后他们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道,听程家旺亲自讲了一回。 程家兴回来时,他兄弟正叭叭说呢,看见他才暂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何家的也同他打招呼。 「堂妹夫在县里混得好啊,几个月不见,人更精神了。」 「东子说你们出去卖了烧饼蛋黄酥香辣肉丝草饼冷串串最近在做月饼生意,那月饼我也吃了,我不爱吃甜的都觉得挺好,难怪说买卖那么红火!」 「你们这办完席还出去不?是要把买卖做到年前?以后就不种地了?」 程家兴说冬天在铺子里比在乡下闲着还好过些,铺子里总生着火,待着暖和。这回再出去就该把月饼停了,他计划把早先停掉的烧饼买卖捡起来,那个伏天里卖不动冬天总行。 程家兴说这话时自然而然看向何娇杏,想征求她意见。 铺子里卖什么多数时候还是何娇杏自己定的,像这会儿,何娇杏想想,接过话说:「烧饼接着卖,肉丝也可以卖,这两样不腻人,有批客人特别喜欢,入伏之前生意一直很好。咱们前头都是甜咸搭配,间或还要上个新,我这两天琢磨看看,能不能搞出个什么。」 不经意之间,他们两口子就讨论起做买卖的事,大家跟着听了一段,觉得听他们商量销售策略还不如听东子或者刘枣花瞎吹。 瞎吹还更带劲。 两口子也发觉扯远了,何娇杏主动把话题带回去的:「有个事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程家兴问:「啥事?」 「关于你闺女的。」 提到闺女,程家兴扭头看了一圈,问冬菇人呢? 「出去闹了半天,回来犯困,搁里屋睡呢。」 「她出去干啥了?」 何娇杏满是无奈,深深看了程家兴一眼,说:「她跟人打架了。」 程家兴差点原地蹦起来,接着就快步进了屋里面,盯着睡熟的冬菇看了好一阵,看她没受伤才出来:「是谁啊?谁欺负她?」 「你知道了还要替她讨说法不成?」 程家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当然了,我可是冬菇他爹!」 「还是算了吧,你闺女没吃啥亏,那头倒是受了大罪。」 就是上午的时候,何娇杏抱着闺女进了娘家院子,先带冬菇招呼了人,她就跟伯娘婶子这些说起话来。大人这些话题对冬菇来说很无聊的,看她听得懵逼何娇杏就把人交给老何家的孩子头,让他们带冬菇玩。还给冬菇指了个人,叫她听表哥的话,并且交代他们不许往井边包括池塘边去。又让那一群别跑太远,听到喊吃饭就回院子来。 第35章 就这样,大人们聊自己的,一群孩子就出去了。 鱼泉村就这么大,加上孩子们喜欢去的地方都是那些,他们出去就撞上赵家几个。 何家和赵家一直有小摩擦,大人有,孩子自然也有。正好前面几天赵黑炭把何家一个从田埂上挤下了水田,大人来了之后赵黑炭麻溜的赔了不是,等大人一走,他又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何家这群小崽子就很气。又碰上,他们倒是没直接动手,嘴上嘟哝了几句,说回头迟早要把他打痛了。 只是这样还不至于爆发冲突,是赵家的突然从何家队伍里看到个生面孔,别看人矮矮胖胖的,她比谁都白嫩,穿得也非常好,料子是最舒服的料子,袄子也是外面最时兴的样式,手腕上还有个亮堂堂的银圈子…… 赵家的眼尖,就想来扒她的银圈子,摸是摸到了,还没给扒下来膝盖上就挨了冬菇一脚蹬,她还差个把月满两岁,一脚把五岁娃儿踹翻了,踹翻之后直接扑上去坐在人家肚皮上,摁着人打。 也不知道是力气大还是让程家兴养得太好人胖乎,她一屁股下去就让赵家的感觉到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干架都是那个套路,打得过打,打不过就骂。 赵家的骂她,她就从旁边抠了泥巴糊人家嘴里。 起初其他所有人都看懵了,回过劲儿来之后,两边就打了群架。 等大人们听到动静过来问是非,刚才打人打得最欢的程冬菇第一个站出来告了状,她伸手指着躺在地上惨不忍睹那个,仰头冲何娇杏说:「是他!他想抢我银圈圈!」 这一句就让老何家的占了舆论的上风,出来偷出来抢给人逮住,挨打是活该,没人同情。非但没人同情,人知道了还摇头,说老赵家上梁不正下梁也歪了。 当然不可避免的也要提到这次群殴事件的另一位中心人物——程冬菇。 她可真不愧是程家兴跟何娇杏的闺女。 爹原先是混混,娘是母老虎,生的闺女两岁就能跟人干架,把人五岁大一娃给打怂了。 何娇杏还吐槽了一句,说她是没伤着,可糊了满手的泥巴,身上也脏脏的。又瞅了瞅程家兴,问他踹膝盖坐肚子往人嘴里糊泥巴是跟谁学的? 程家兴也想知道她跟谁学的。 「该不是去年那会儿周大虎婆娘往董小力嘴里塞屎尿布给她看见记住了吧???」 何娇杏能信这鬼话? 「那会儿她才多大?也就半岁!半岁能知道个啥?」 程家兴摆摆手:「咱闺女没吃亏就得!至于赵家的,小小年纪不学好,他活该挨打!」 何家几个可算知道冬菇那身匪气是怎么养出来的,聊也聊够了,歇也歇够了,他们就准备回去。程家兴跟出去送了几步,让赶明来吃酒。 得说这次回乡真的很精彩,不光程冬菇一战成名,刘枣花也造了孽。她这人跟何娇杏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何娇杏两世为人,经的事太多,哪怕遇上令她不痛快的事也不会总记在心里,经常是过就过了。 刘枣花却很会记仇,她进县城去之前,娘家人不说帮她,个个泼她凉水,还说她钱多了拿着扎手抱回来也好,干啥去租那么死贵的铺面? 那会儿家里妹子正好要嫁人,还指望她拿钱去添嫁妆。 进了刘枣花荷包里的钱有那么容易被套出去?她文钱没给,风风火火进了县城,连着卖了一季的钵仔糕。钵仔糕的确不像手摇风扇那么来钱,每天也能收一筐铜子儿,刨出本钱,刨出分给何娇杏那一半,刘枣花还是挣了。这一年的租金早已经回来,明年甚至后年的租金都有了。 刘枣花回她娘家院子去给人添了半个时辰的堵,说痛快了还赶上回来吃了午饭。 临走前她娘拽着她胳膊,让她别看现在能挣钱就连娘家也不要,日子还长,以后的事谁说得好?自古以来女人要在夫家过得好,就要指望娘家爹、兄弟甚至侄儿。 刘枣花觉得这话是没错,不过她三弟妹何娇杏背后靠的那才叫娘家,老刘家的谁不知道谁?就这一家子,能指望个啥?真要能指望,当初花生米事件就不会那么惨烈,刘枣花后来想起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可错的不光是她一人,黑锅却都让她给背了。 她娘还在说,说要是后面生意做大了,不找人帮忙?能信得过的还是娘家亲兄弟。 就像何娇杏,她缺个人手就带了弟弟何东升。 刘枣花当时就乐了。 别说她小本生意不可能请人,就哪怕真要请,也不会找娘家这些个……这些个都盯着她兜里的钱,都是靠不住的。 「我说娘啊,你们心里但凡揣着我,三年前就不会把我往绝路上逼。程家分家那回的事我还记得你就忘了?那会儿咋没人想到咱是一家人?咋没人站出来帮帮我呢?」 黄氏让大孙女的事吸引了注意,吃晚饭那会儿才想起大媳妇,走了几步上她家院子去问她今儿个跟娘家人说得咋样,请到了吗?刘家的说明天来几个? 「爱来不来,我管她来几个。」 看她浑不在意,黄氏又问她回去说了啥啊?还劝她来着,说人活一辈子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血脉至亲还是要相互体谅,「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现如今不靠他们也能过得很好,这么想没错,我让你有误会尽早说开倒不是怕老大身后少了妻家帮衬,还是你人年轻,现如今跟做父母的闹得太僵,日后想修复怕不容易,等你上点岁数搞不好要后悔。」 人年轻的时候肝火旺脾气大,为个口角也能闹腾,涨点岁数之后回过头来,很多事不值当。 刘枣花还梗着脖子,说她疯了才送上门去给娘家啃,给他们尝到甜头那还了得? 「不是让你抱着钱送回去,是让你别那么横,像年初二要回娘家,你就老老实实的割肉回去,人情走动别扔了。不说要像老三媳妇跟她娘家似的亲热,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第36章 对于老程家这四房媳妇,村里一直是有说法的。说起来,一言不合爱动手的是何娇杏,可哪怕人家提到她就说她是母老虎,又凶又恶成亲三年多还没生儿子……大家伙儿心里面还是羡慕老程家得了这母老虎。 怎么说呢? 她对上门来找事的是不客气,对家里人却相当好,人漂亮,也有本事。 把何娇杏惹毛了能断人胳膊腿儿,真要说刘枣花没她气性大,大家伙儿说起刘枣花就复杂多了,这人是真爱财真脸皮厚真豁得出去也真小心眼爱记仇。 就说老刘家,跟何家人比起来他们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女儿家给口饭吃养大让她嫁个好人家就算仁至义尽,她在夫家如何娘家人是不太管的,受了委屈也是劝忍,劝你收收性子说谁家不是这么过呢? 因为很多人都这么做,他们自然不觉得有错,至于刘枣花有钱了之后她娘家指望她回过头提携兄弟,他们也觉得理所应当。 那话咋说的? 娘家一碗水一碗饭的把你养到成人,你嫁出去了,日子过好了,咋能不回报一番? 许多人都自觉站在了刘家那头,私下批判过刘枣花许多回,说这人太凉薄了,她没有心。前头没发财的时候还跟娘家往来,现在眼睛长到头顶上,不正眼看人。一年到头的回去一趟也没见她多提点东西,别说东西,连句好话也没。 乡里面都听说了,她在县里那铺子生意很好,两口子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他俩忙着做吃食买卖,一双儿女经常顾不上,明明可以跟程家兴那样请个人帮衬,刘家的想送个人去挣点钱回来,刘枣花宁肯自己累瘫了也不愿意请他们。 不止是这样,前头两口子要进县里,走之前把家里的田地这些全租出去了,当时刘家想接过来种的,刘枣花起先不肯少钱,后来勉强少了一点,又表示地租要一次给没有拖欠一说,两头就谈崩了。 刘家人后来说起来都是气,指责她刻薄,说她钻钱眼子里去了一点儿不相信人,都说了手头上不宽裕还那样,好像觉得娘家人会耍浑不认账。 刘枣花听说之后就点头,还说谈钱就不要扯什么感情,要租田赁地就拿钱来,拿不出哪个大爷租给你?让你拖几年回头还是拿不出,再要上门去讨你是不是还倒打一耙说外嫁女都发了财还计较这么几个铜子儿把娘家人往死里头逼?…… 大房的田地最终也没租给刘家人,当时刘枣花把事情办妥就进了县城,她走之后,刘家狠狠批判了她,在村里说了不少闲话。 这些事,一直在县城里的大家不太清楚,要是清楚,黄氏也不会帮着劝。 她做婆婆的站在过来人的立场劝了媳妇儿几句,也没逼她非要咋样,只是叫刘氏想想清楚,不后悔就成。 刘氏果真仔细想了,她是吃着娘家的饭长大,可在娘家时也干活的,至于说刘家把她嫁到老程家来……又没办嫁妆,凭啥叫她给娘家奉献那么许多? 本来爹娘兄弟不折腾,让她年年送些米面猪肉回去她不会吝啬。 可你都叫我不痛快了,我凭啥还给你痛快? 刘枣花这人脑子特别简单,她想清楚了,沿着原路继续走。次日程家在乡间大开宴席,请镇上的大厨来烧的菜,桌上装肉的碗都摞起来了,俨然就是一副酒管够肉管够的架势。 何家的确来了些人,刘家哪怕让刘枣花气得不轻,也到得整整齐齐,都不愿意错过这样好的菜色。 吃饱喝足之后,程家旺把该交代该安排的都说到了,又给黄氏塞了不小的一笔钱,这才收拾好行囊跟衙门走。至于他媳妇儿袁氏,几番犹豫还是决定留在娘家那头,就打算在娘家生孩子坐月,说不去给当婆婆的添麻烦。 儿媳妇说不要她照管,黄氏乐得清闲。 本来她一个人也只有一双手,真要去伺候老四媳妇儿就顾不上老三,袁氏说她自己可以,是好事情。 黄氏还是在程记待着,也帮着做事,也给带人。 程记的月饼生意停了,重新开门之后又卖回烧饼,这让咸口的客人十分惊喜,本来他们家的烧饼就是百吃不腻的类型,这又停了几个月没卖,重新捡起来之后生意爆好。 又要说脆烧饼手艺黄氏基本上已经看会了,多数的活她都能干,她就暂时性的挑起烤烧饼的大梁。何娇杏琢磨新东西去了,她想起上辈子风靡全国的肉松饼,想做来看看。 肉松这东西不是现代才有的,很早很早以前蒙古人就吃,是从草原上传来的美食。 因着这不是原来的时空,这边有没有蒙古她不知道,就哪怕有,这阶段各民族间往来又不多,肉松对禄州来说绝对是新鲜货。 这东西搁现代是能买现成的,何娇杏实实在在是头一回做,她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反复失败了好几回才炒出一盆。有了肉松,再要做肉松饼就容易多了。 头一炉肉松饼是午后做出来的,何娇杏给婆婆黄氏给程家兴给东子都拿了一个,且不说里头两人是啥反应,只说站柜台的东子,他拿到就啃了一口,脸上明晃晃俩字儿——真香,让熟客回想起他当初吃肉丝的样子。 别看程记开张没一年,却已经有块金字招牌,这间规模不大的小店在本地吃货心中有着很高的地位。就哪怕东子拿着的肉松饼乍一看其貌不扬,就哪怕它闻起来还没有热烧饼香,还是有人忍不住分泌起口水。 是基于对老板娘的信任! 程记老板娘从没让人失望过,她就没卖过难吃的东西! 有人试探着问:「这是店里的新品?咋卖啊?」 「能尝尝不?」 「这叫什么饼?」 什么时候开卖怎么定价都不是东子说了算的,他应付不来,便召唤姐夫程家兴。程家兴出去了,把嘴馋的胖闺女扔给媳妇儿何娇杏,要是其他东西何娇杏是不敢随便喂,肉松不一样!这个炒得松松软软的,既不费牙,也好消化,拿勺儿就能喂。 第37章 冬菇差不多已经两岁,除了那些很不好消化的,普通的食物煮软和了她都能吃。 像烧饼何娇杏没喂过她,看她馋肉松,倒是给了两勺。 喂的时候还问婆婆来着:「咱们家这个是不是胖了点?我之前没觉得,前几天在乡下办席看见朱家那几个差不多大的,比她矮比她瘦,瘦两圈都有。」 是没错,不过胖点没啥不好,黄氏还说呢:「他们拿啥跟我大孙女比?看看冬菇,才两岁就能把五岁娃儿摁地上揍。」 何娇杏满头黑线:「娘还夸她?」 「咋就是夸?这不都是大实话?她胃口好就让她吃,咱们姑娘能跑能跳吃得多也不顶事,一会儿就饿了。再说能吃是福,吃饱饱百病不生。」 「说到这里,冬菇都两岁了,你跟老三咋想的?是不是给她添个弟弟?」 胖闺女含着肉松来着,含含糊糊重复道:「添弟弟?」 何娇杏伸出食指点点她额头:「没跟你说话,吃你的去。」 噢,好叭。 何娇杏喂了她几小口,就不肯给了,冬菇是有点失望的样子,倒是没闹,只说她明天也想吃,后天也想。 就这样,程家的肉松饼就在胖闺女和食客共同的期待下卖起来了。曾经啊,肉松饼跟辣条一样是风靡全国的小吃,主播开网店都爱卖这个,现在经由何娇杏的手,肉松饼在长荣县城卖开,生意同样好得惊人。 这一年,程记推了许多新货,赚了许多钱,也出了许多风头。 之前是怕招惹上母夜叉,哪怕眼馋都克制着没来搞事。 现在何娇杏展露出来的本事大了,经她之手做出来的美食层出不穷,有句话说当利益足够大,就会有人铤而走险,这回来的不是收保护费的……这回来的都是俊俏小哥,东家少爷西家孙少爷的。 他们想出了个曲线救国的套路,准备先结识程家兴,称兄道弟之后再宴请程家人,正大光明的认识母夜叉,色诱她,争取达到挖程家兴墙角的目的! 领命出来的皮相大多不错,为了家里的生意牺牲也非常之大,毕竟任谁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得放下身段去勾搭个村姑,这里头最年轻俊俏的才十五六,比成亲三年闺女两岁大的何娇杏小了足足半轮。 九十月间,陆续有商户人家少爷前来结识,隔两日就约程家兴吃酒吃茶,全推掉又不合适,他选着赴了几趟约。不熟的坐下稍稍聊几句,然后借口有事先走,遇上熟稔的就多说会儿。 的确有把话题往何娇杏身上带的,程家兴并不太接。 看这招不灵,就有借着家中开席做酒递帖子请程记东家,来请的时候还让他携夫人同行,说店面开了快有一年大家伙儿跟老板娘都还不熟,还道即便家中生意再需要他,也没得天天把人绑在店里的,总要带出来走动走动。 甚至有人用玩笑的口吻调侃他:「程老板还怕夫人飞了不成?」 程家兴知道别人怎么想,他都懒得去解释,哪里是他拘着不让杏儿出去,是杏儿不爱出去。用她的话说,跟乡下那些大媳妇儿小妹子说话都得想想,碰上商户人家的,哪个不是玲珑心肝?要说句什么不得反复思量。 何娇杏不笨,不至于随随便便进人家套,但要让她说一句话之前想五六遍没问题了才张嘴,那实在累人。 宁肯把这些心力用在冬菇身上,或者拿来琢磨吃食也好,何必勾心斗角呢? 想是如此,她也跟着出去过两回,这人实在是规矩,进到别人家就老老实实的跟夫人小姐坐在一起,多数时间听,被问到就答。没见她抢过话,更别提乱看乱走。 除此之外,何娇杏有意识的将大户人家常用的糕点品尝过。 像这一时节家家户户都爱摆桂花糕,本地的桂花糕同豌豆黄绿豆糕有些相似,是捏一下就散入口即化那种,吃着滋味是不错,何娇杏当时就想到另一款叫水晶桂花糕的,那做出来晶莹透亮,都能看见一朵朵绽放的桂花,卖相比本地传统的这款还更好些。 何娇杏只是区区一间小店的老板娘,但她手艺实在很好,以至于谁都不敢轻视。看她尝着桂花糕就走神了,对面坐的笑了一声,问:「何姐姐爱吃这个?我这盘也端去好了。」 听她语气怪正常的,表情也不作伪,说的话却有些讽刺意味。这不,边上也有其他人在笑,还有人跟着调侃起来。 「我也腻了这个,老板娘爱吃一并端去。」 「要说到在座的,唯独何姐姐同李姐姐家是做糕饼,家里就有卖的,能馋这个?」 何娇杏擦了擦手,道:「却不是爱吃这个,只不过想到桂花糕还有另一种做法。」 本来都有些没精没神的,她这么一说大家伙儿精神不少,追问是怎样的做法?可及得上县里时兴这款?何娇杏哪能告诉别人具体的做法?她只不过说了说做出来的模样,还道这两种桂花糕口感相差很大不好作比,真要说起来,各有各的滋味。 「那什么时候何姐姐做东请我们吃上一回?」 「做东恐怕不成,我在县里只有那间铺面,没置宅院。要真想尝尝,我做一回,诸位遣人上程记来取。」 之后何娇杏还真去买了罐糖桂花来,做了回水晶桂花糕。说想尝尝那几家果真派人上店里取了,分量不多,就三五几块便足够他们尝出好滋味来。 早先还有人说脆烧饼是普通百姓吃的东西,滋味再好也不合适拿出来摆盘,那模样就不上档次。 水晶桂花糕就不一样,这一装盘就很起食欲,不需要品尝,看着都感觉非常好吃。 现在的情况就是肉松饼还在热销,每天做再多也不够……又有人蠢蠢欲动,想让老板娘供水晶桂花糕。老板娘表示做那个是为了回礼,答谢人家设宴请她,并没有摆出去卖的计划,至少眼下没有。 第38章 做其他行当的还好,同样卖吃食的深感扎心。 他们相处一样新货最少也要当招牌打一两年,哪有买两个月就叫停的?也就是程记,前面蛋黄酥卖得那样好,停了;草饼卖得那样好,停了;冷串串卖得那样好,停了;最近的冰皮月饼不用说,风靡县城,也停了……就这种卖一段时间就停的,老天爷还能不断的让她想到新的东西,这太不公平。 也不知道是对程家兴死心塌地还是她不解风情,总之曲线救国的路也没走通,便有人试着跟程家兴提了,说你会这样多,不如卖一两样,给大家留条活路。 像是之前就停了的蛋黄酥,像是草饼,大家伙儿都眼馋很久了。 这种事自然是跟程家兴提。 程家兴听着一乐:「我们刚开始卖,就有许多人买去品尝,也试着做了,就没一个做出来吗?」 听着讽刺,但他也没说错。 蛋黄酥简单一些,有人仿出类似的,但口感上还有出入,咸蛋黄跟豆沙跟酥皮配合起来达不到完美的口感,无论做多少次,哪怕外形看着挺像,吃起来总不对,感觉每样都差点。 至于说草饼以及后来的冰皮月饼,那就两个字:没辙。 大家伙儿也发现了,何娇杏她特别擅长做那种透明质地软弹口感的东西,地方上传统点心擅长的是绿豆糕蝴蝶酥之类,她做这些给各家师傅看了尝了,还是云里雾里的。比如七八样配料他们能猜到五样,这五样搭配起来就出不了那种感觉,翻来覆去折腾都出不了。 技不如人不承认又能咋的? 陆续有人想跟程家兴谈买卖谈合作,要合作也麻烦。 先说方子,既然不那么缺钱程家总不会卖。合作的话,首先合作双方就要信任对方,没这个基础闹翻不是迟早的事?他们跟县里这些商户哪有什么信任基础?一时之间程家兴也没想到合作挣钱的可能,他把这事同媳妇儿说了,何娇杏能有啥办法? 吃食买卖在后世好做一些,后世的东西密封好了保质期长,搁现在甭管啥做出来放几天就坏,要发大财只能把摊子铺开,要把摊子铺开的话,经的人多了,方子太容易泄露。 要靠手艺挣钱最关键就是要把方子守好,方子一泄,人家靠雄厚的资本不抵垮你?你凭什么立足? 何娇杏反正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要扩大规模,就家里这几人恐怕有心无力,折腾不好还可能一场空。 合作就这么搁置下来,何娇杏是感觉有人跟她套近乎,她没太上心。一方面得顾着自家买卖,还有斜对面大嫂的麻辣烫也已经卖上了。她那个锅底是何娇杏帮着调的味儿,还有摆出来给客人加的油辣子,也是何娇杏抽空跟刘枣花一起做的。 美味钵仔糕的牌子暂时取了下来,现在挂的是美味麻辣烫。 麻辣烫这东西可太香了,一生火那味道就往外飘,没几下就把路人招揽过来,刘枣花原就是个会吹牛的,要哄人进店里坐下吃点也不难,赶上还饿着肚子的就跟她去了,坐下来苕皮苕粉肉片肉丸的,还有相对便宜的新鲜菜,随便点几样煮出来就是一碗,麻麻辣辣的吃下去,发点汗,这放在深秋放在冬天里可太舒服了。 吃麻辣烫的乐趣还不光是在吃,那个店面改出来更方便大家闲唠,吃起来就格外有气氛。 实打实说,刘枣花是挺累的,她天不亮就要起来熬锅底办菜,一开张就要忙到打烊,煮煮煮难得有个休息时候。 要说方便也有。 本来家里还要煮饭烧菜,她麻辣烫卖起来,早上蒸锅米饭,到饭点热一热,再煮一碗麻辣烫就能吃了。这麻辣烫别人来吃一回少则也要花十来文,自家吃只算成本,并不值当什么。 客人让麻辣烫的香味儿招过来,吃饱了正好在斜对面买点肉丝或者肉松饼,两家互相带着,生意好极。 就从刘枣花重新营业,何娇杏这边拿到手的钱又多出不少,这一天天忙起来钱进了兜里花不出去,攒起来就太快了。 又要说上半年那会儿唐氏就在催东子成亲,东子看起来是不抗拒,他说只要互相能看得上喜事随时能办。他这样配合,唐氏一度认为这年新媳妇儿就要进老何家门。 事实证明,要找个能跟自己同心协力过好日子的媳妇儿不容易。 东子说了要求之后,黄氏帮着放了话出去,倒是有愿意嫁的,他没看上,磨蹭到这会儿事情还没着落,看东子那样也不着急,他一天天在柜台上站着高高兴兴卖肉松饼,有空就在县里转悠看看,看都是哪些店里生意好,什么行当有本钱就能入。 要说挨着这几家,生意最好的除了程记就是美味麻辣烫,东子特别羡慕斜对面程老大家的麻辣烫,起初听说的时候他还没觉得那玩意儿能挣,照老姐说的,麻辣烫不就是弄个辣锅给人煮菜?还是一锅乱煮。 真正尝过他才知道那滋味。 放在冷天里,真是吃了还想吃,天天都惦记。 别说外面的客人,就连挨着做买卖的也受不了那香味儿,天天有人给她送钱,东子经常听到有人喊刘枣花煮两把粉。刘枣花给煮好了伸长脖子喊一声,那人就拿着钱拿着海碗上门盛去了。 冬菇十月间生的,麻辣烫在长荣县走红时,她两岁了。家里没那精力给她大办,那天也不过早早打烊,然后依照她的口味安排了几样菜。 菜是婆媳两个烧的,忙到中途刘枣花也过来帮忙,大家伙儿热闹了一番。黄氏作为长辈还说了两句,大抵是说程家如今一年一个变化,日子算很不错。人穷起来觉得挣钱是第一要紧事,手里宽裕之后,其他方面就得抓起来。 刘枣花刚给铁牛和冬菇分了鸡腿,问老娘其他哪些方面? 黄氏没好气看她一眼,举例说比如安宅置业添丁进口。 哦……重点是添丁进口。 第39章 想也是,程家四个儿子,全都成了亲,却只得铁牛一个孙子,除此之外就是冬菇和七斤两个孙女,再底下没了。要说是刚成亲像这样还无可厚非,刘枣花嫁过来有十年,何娇杏都三年多,这显得就少了一些。 前头程家兴说不着急要,这一转眼冬菇两岁了,倒也是时候再怀一个,何娇杏应了一声,让婆婆别着急。 刘枣花跟着点头说就是嘛,着啥急? 「我们七斤还这么小,再说店里面生意好,正是该努力挣钱的时候。」 说句实话,卖麻辣烫比卖钵仔糕辛苦,麻辣烫要准备的菜色太多了,素菜要回乡下去收,肉和豆腐就不说是订好让人送来的,豆腐送过来只需要切成小方块,这还简单,肉做两吃,一些切成肉片,一些剁成肉糜搓成肉丸,还有粉皮粉条都是自家拿红薯做的……这些全都准备好了,还要熬汤底备油辣子,开张之后外头得有人守着煮,里面还要人洗碗洗筷子。 别人看她生意好,每天挣那么多,其实真的辛苦。提前两三个时辰就要准备,打烊之后一时半会儿还歇不下,得收拾清洗。 开这样一间店还要顾着七斤她都感觉头大,经常是看铁牛回来了就把妹妹给他照看。这又要再生一个……刘枣花不太想生,至少现在不想。 她觉得比起老三老四自家算穷,哪怕有点积蓄不该赶到满足,还得再拼一拼。 都还没到而立之年,哪有嫌钱多想松快的? 刘枣花就把想法说给婆婆听了,黄氏哼了一声:「钱钱钱,你是钻进钱眼子里了。」 「娘诶!您盼着家里多几个孙子我知道,我这不是已经生了个铁牛,催生也轮不到我啊!老二他比我们家富小不了多少,还没有呢。」 黄氏只道:「这话我跟你说,你听过就过不受啥影响,我要是去二房念叨他别病急乱投医。」 刘枣花:…… 就是说老二脆弱要呵护他,自家的心粗不怕风吹雨打呗? 想想二房也的确坎坷,刘枣花总觉得很多事是老二自己招的,她嫁过来有十年了,很多事看得明白。程家四个儿子分两拨,老大老二相像,老三老四投缘。前面两个大的做啥事都犹犹豫豫,不把他逼急了干不出大事。后头两个主意就大得多,别人家搞个啥都得一家人坐下仔细商量几回,他们经常是决定了才知会一声。 这么想着,刘枣花自我感觉就良好起来,觉得程家富亏得娶了她,要不是娶了她,哪能死死巴上财神爷跟着混到县里面来呢? 别人总说一家人谈钱伤感情,要她说不谈钱才伤感情,哪有叫人白白忙你的? 易地而处,你乐意吗? 从前面的钵仔糕买卖到现在的麻辣烫生意,何娇杏哪怕没亲自照管也助她许多。何娇杏给她想得这样周到,尽心尽力帮忙,为啥?还不是有五成利在。 黄氏总说刘枣花钻进钱眼子里了,话是不错,刘枣花本人没觉得这样有啥不好。吃穿用度不花钱?读书习字不花钱?人离了钱就过不了,那凭啥要她视金钱如粪土呢? 「这会儿娘咋还有空惦记我跟三弟妹?算算日子,四弟妹差不多该生了吧?」 平常忙着买卖真没人刻意去算袁氏临盆的日子,经刘枣花提醒,程家兴想起来他最先听说弟妹怀孕是进县里做了一段时间买卖之后,那回是为咸蛋黄回乡下,同时听说两起喜事。 那是啥时候? 二三月间。 那时候把出的喜脉,那就是年头上怀的,哪怕把十个月算满也该要生了。 「不知道她这胎是男是女。」 摸着良心说,虽然孙女她也喜欢,可前头冬菇和七斤都是女娃娃,黄氏就盼着四媳妇生儿子。不光是要男丁延续香火,也是觉得生了儿子袁氏心里踏实,人能安分一些。 兴许天老爷听到黄氏心中所求,真应了她,那之后半个月,袁木匠让他新收的学徒工跑了趟县城,给程记这头带话,说袁氏生了,是个胖儿子。 学徒工把话传到跟着又要往回赶,却让程家兴喊住,正好黄氏说想去镇上看看袁氏,他准备赶上马车带老娘跑一趟,顺带将这学徒捎回。 是中午那会儿走的,傍晚时分人又回来了,程家兴跟他娘黄氏都回来了,说的确是个胖小子,又道袁家那头把他们母子照顾得都很不错,袁氏手里要钱有钱,就不用做婆婆的在跟前打转,她仿佛是打算从人牙子那头买个小丫鬟来。 这会儿都到冬月间,哪怕刚才月初,也挺冷的。这阵子程家兴都不太往外面跑,往烤炉边一坐就是半天。别人可以躲里头烤火,东子还得守着柜台,柜台边冷,何娇杏就拿钱给他做了两身贼厚实的棉衣,还托人带回几个铜汤壶。 那铜汤壶实在好使,白天抱怀里面,夜里睡觉前灌上开水塞进被窝,不多会儿被窝就暖烫起来。 有了这个,哪怕守柜台也不是那么难熬。 只要不遇上下雨天,程记跟斜对面的麻辣烫生意都好。冬天里一下雨就阴冷,出门还容易打湿棉鞋,赶上这种天,还出来走动的就少,生意也寡。 索性何娇杏是看天开炉,瞧天色不对,往来客人少她做得也少,并不怎么浪费。而麻辣烫那头更是如此,他们是客人点了才煮,没下锅的东西在大冬天里都放得住。 冬腊月间的生意还真是没有春秋来得稳定,经常是一天好一天坏,下雨天要开张都比平时晚,赶集那日生意又非常好,忙也忙不过来。 这都快到年尾,猪肉价格已经涨了两文,相应的肉松饼也涨了一点。买的人还是多,尤其是那些知道老板来路的,反正隔三岔五有人问站柜台的东子,问他们是不是要回乡过年?生意做到哪天?打听清楚了大家会儿才好算着时间来办货,大过年的能少了花生瓜子糖块蜜饯点心?反正都要买,比起早先就吃腻的那些,肉松饼深得人心。 第40章 程记卖肉松饼,香饴坊跟如意斋还是把重点放在字糖上,逢年过节那个最是好卖。 他们还从何娇杏身上学到一点,想着哪怕口味上改不了,样子可以适当变一变,让客人看着新鲜。年尾这两个月正是糕饼铺挣钱的时候,县里面几家都卯足了劲。 何娇杏他们打算挣完这笔提前几天回乡去,三合院太久没住人,得好生收拾一番。夫妻两个还在商量看回去之前应该买些什么,顶好是把年货备上直接就拉回去,这时候,铁牛可怜兮兮的过来了。 问他咋的,他说挨了老娘的打。 黄氏问的,问他又闯了什么祸? 「我没闯祸。」 「你没闯祸???你娘忙成这样还腾出手来收拾你,你还能没闯祸?」 铁牛一阵心虚,心虚过后小声说:「快到岁尾,学堂要放假了,放之前考了一场……」 何娇杏秒懂。 这是期末考砸了,挨揍不冤。 虽然说程家没有其他的读书人,黄氏和程家兴也知道他是没考好,问是咋的?没认真学?送了束修过去混日子吗? 铁牛吞了吞口水,说他头一回考,心里面紧张。 他这才学了一年,期末考也就是简单的听写。铁牛说他平时会写的,考试那会儿发懵就想不起来,然后夫子给他们这些表现差的额外布置了功课,反正放假回去也不能清清静静的玩,每天还要抄写,开春回学堂要交上去给夫子检查。 铁牛也贼,因为爹娘都扑在店里,他平时自己上下学,学堂那边的事家里面并不清楚,别说考砸了,刘枣花本来都不知道他考了试。 坏就坏在他家是开门做买卖的,就今儿个,夫子文房四宝用的差不多了,出门来买,从这边路过。刘枣花一眼认出他,招呼了声,就这样把事情捅穿了…… 「你没跟你娘解释?没跟他说你是头一回考紧张了?」 「我说了,她不信。我娘说要真是紧张了,那当时咋不回来说?就是没好好学心里发虚才指望瞒天过海。我说我好好学了,她问我都学好了还紧张什么……」 刘枣花反正不信,退一步说他哪怕真是因为紧张考砸了,回来隐瞒不报也该挨揍。 铁牛说了一大堆,心疼他的没两个,黄氏都说该收拾,在县里面读书耗费可比村里大得多,束修就要多交不少,咋能不好好学? 「你爹和你三个叔叔想读书都没机会,你是家里头一个读书人,应该珍惜。就不说出去考试,早点把字认全了,再学会做账,过几年能给你爹娘帮忙也好,你能写会算的也好说亲。」 铁牛实实在在挨了顿收拾,哪怕事后从他三婶婶那头骗到许多好吃的,可只要想起他老娘动手那架势,还是感觉屁股墩生疼。 他们识字班已经放假了,从年前一个月放到正月中旬,说的是过了十五再回学堂来报道,算来得有一个半月的假期,那些个考得好的是能好好放松,考得不好的就惨了……拿铁牛来说,他娘深深反省了,觉得自己前头顾着生意有些疏忽儿子的课业,最近天天监督他抄写,看见儿子溜达出来就问他今天份写好了吗? 别看刘枣花大字不识,她还不好糊弄,铁牛每天写好的拿给她检查之后她就给放进木箱里锁起来,不给反复使用的机会,确保每天交上来的字都是新写的。 看老娘这么严防死守,铁牛还假哭来着,说他娘伤他心了,当娘的真一点儿不相信儿子。 刘枣花不吃这套,当即回怼过去:「我前头多相信你,你又是咋回报我的?要不是你夫子路过我招呼他一声这还给你蒙在鼓里。臭小子长本事了,知道表现好就告诉家里,表现不好就藏着掖着!你怎么不想想你读书认字是为了我吗?在县里进学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隔几丈远何娇杏他们都能听到刘枣花训儿子的声音。 谁也没去拦着就是。 半大小子是得有人管着,撒手放他出去当心耍野了收不回来。虽说铁牛平素还是听话,做啥都知分寸,没闯过什么祸,防患于未然不是坏事。 本来嘛,这年头读个书比何娇杏她上辈子难太多了,尤其乡下出身的娃,多数人没受过教育。铁牛真算得上是命好的,他八九岁开蒙是大了一点,好歹有个读书的机会,不像很多人比他聪明比他天分好,因为穷啊,读不起书。 程家兴就是村里数得上的聪明人,他没进过学堂,以前是没那条件,现如今是没那心情。忙生意就忙不过来,让他去学堂里坐下跟六七岁一个个的排排坐听课……纵使脸皮再厚,也绷不住。 他也就是私下里把三字经记住了,然后拿着买回来的书本对照着认字,有空就认一认。想着慢慢来能把常用字认熟了是最好,要是没啃下来,就把这重任交给闺女以及还没生出来的儿子,让他们好好的学。 铁牛苦哈哈的赶进度呢,刘枣花指望他趁着学堂放假这一个多月加把劲往前赶一赶,最好能实现弯道超车。他这天天练字练得手酸,大榕树村那头又有新消息传来。 是刘枣花,她做着麻辣烫买卖每隔两三天要回去拉一次蔬菜,最近一次回去就听说杨氏有好消息了,刘枣花回来告诉黄氏以及何娇杏,说老四离家之前不是回乡办了席,那会儿应该就怀上了,之后没多久杨氏就猜自己有了,她怕嚷嚷早了揣不稳,才没声张。 「老二是啥时候知道的?」 刘枣花笑了一声:「弟妹不告诉咱,她还能瞒着亲相公?娘你想想,二房今年养了多少家禽家畜,怀上娃就受不得累,这段时间不得老二顶上?要不等不到跟咱报喜就能累没了。」 黄氏本来想着那倒是赶巧,正好冬天里农事不多,接着她就听到「累没了」这话,顺势往大媳妇那头飞了个眼刀。 「你这嘴上咋没个讲究?人刚怀上你就没了没了。」 第41章 刘枣花自己打了下嘴:「我没多想,说溜了,娘别跟我计较!」 知道她说者无心,黄氏提醒了一番,转而问她杨氏出镇去看过大夫没有?大夫咋说?她身子骨咋样?这胎怀得如何? 「她言语不多,这点娘是知道的,能知会我一声就不错了,哪能掰开来同我仔细分说?这些事弟妹一概没提,她既然没提,想来没啥毛病,倒是老二使我问娘打不打算杀年猪?要杀他就留一头,不杀索性全卖了。他说杨氏顾不上了,正好现在肉价紧俏,喊一声就有屠户上门来收。」 黄氏转头看何娇杏:「三媳妇你说呢?」 何娇杏道:「咱们回去过个年,跟着没准又要出来,倒是不必做腌腊肉。至于说过年吃这口,回去上屠户家买更方便些,就别让二哥留了。他养个猪不容易,就怕杀了他又不肯收我们钱,那不是让嫂子白忙一通?」 经由何娇杏一提,她们几个就想到一处去了。 出来做起买卖感觉累是累,但有挣头。二房却没出来,他们夫妻两个在乡下住着,靠种地糊口,养家禽家畜补贴家用。对他们来说猪是大件,要养成不容易,真要是杀来分给家里人吃了,还不收钱,肯定要心痛的。 黄氏包括刘枣花都带入进去想了想,要不是有现在这个条件,要是三四年前,要他们杀一头猪分给家里人让全家痛痛快快过个年,想想心都能痛麻了。 「那就不杀了,回去买肉吃。」 程家富后来回村去拉菜,顺便把话带回去,说娘跟老三他们商量了今年不杀猪,让程家贵卖整。 猪不猪的倒不是最要紧,程家贵问他大哥县里面的几时回来?还是卡在腊月尾? 「这个前头也合计过了,我们回来还要收拾,哪能等到月底?估计搭上下旬就要回来,可能二十一二号上。人有点多,可能分量拨回,老二你缺点啥跟我说说,我们一并买了带回来,省得你还要跑。」 「家里啥都有,只等你们回来。今年真是……年头上老三就进县里了,三四月间大哥你也出去了,后来老四上了京城,也不知道这会儿安置下来没有。这一年咱兄弟没几个碰头的时候,到过年了都凑不齐人。四弟这一走不知几时能回来,他都不在弟妹指定在娘家待,还说弟妹给他生了儿子,也没见着一回。」 程家富拍拍他肩膀:「总有见着的时候,你啊,多注意你媳妇才是,都到这会儿也别顾着男人家脸面,洗衣裳做饭这些活你勤快点抢着做了,别劳累她。这一胎可千万顾惜好,无论如何也要平平安安生下来。」 他两兄弟还挺投缘,聊起来差点忘了时辰,还是程家贵想起来问大哥是不是留下吃个饭再走,程家富一看天色,哪敢再逗留下去,这就打住不再多说,拉起蔬菜准备回县城去。 当爹的看他这就要走,哼了一声,让别磨蹭到月底去了,早点收了工回家里来。分开一整年了,到这会儿还不聚聚?兄弟之间也该坐下来吃几碗酒,说一说心里话。 程家富答应得好好的,也实实在在把话带进县里去了,他告诉黄氏爹想娘得很,问了好几遍啥时回去。 忙的时候无暇去想这些,这会儿听老大说起,黄氏也惦记起来,她恨不得这就回去。以前老在乡下困着,就想出来,出来时间长了,又很想家。 从腊月中旬,程家兴就在为回家过年做准备,一过腊月二十,店里就停了买卖。放不住的食材基本都用光了,能放得住的就装好囤在店里,办的年货拉上,人分批走,黄氏以及何娇杏、东子包括冬菇是头一批,他们先回去。 刘枣花拼着多卖了两天,把存货清空之后才通知常客说将近年关店要关门,这一回去最早也要正月十五过后才回,请大家到时候再来捧场。 上马车前她都还在跟人说吉祥如意恭喜发财。 整个冬天刘枣花一门心思扑在她生意上,分出来的精力都用来督促铁牛了,还真没怎么关注村里边。哪怕回去之后,她也没第一时间去窜门子,而是先铺好床,沉沉的睡了一觉,睡舒服了这才起来收拾一番。把屋里挂的蜘蛛网清掉,将桌椅板凳上落的灰尘弹掉,屋里屋外清扫干净,猪圈鸡圈暂且不管,她把灶屋收拾出来,张罗饭菜吃饱先去了老屋那边看怀着娃的杨氏,看她气色挺好的,站着跟她说了几句又去何娇杏跟前转了一圈,最后才沿着村道走了走。 她说是在县里面忙成习惯了,这一回乡除了清扫屋子竟然没有别的事情,乍一闲下挺不习惯的。 同村那些媳妇儿看她那样,没觉得这是不习惯,这明摆着是显摆来的。 「刘氏你生意做得不错吧?那个麻辣烫很好卖?」 「好卖!当然好卖!弟妹手把手教我熬的汤底,还有我俩一起做的油辣子,那个香啊!隔半条街都能闻到,远远就把客人拉来了。」 「那你这一冬赚了多少?」 刘枣花说她没做账,人家问大概多少,她道几十两总是有的。 「你挑担去卖也要挣这么多,开店之后也才这个数?不是哄人的吧?」 看她们就不懂行:「卖麻辣烫就跟卖面条卖包子卖烧饼的一样,是天天都有细水长流的生意,它不是逮着年节卖个新鲜那种,你看我今年冬天卖了,明年还能卖,后年依旧能卖,这是个长久的生意。」 再说,不是统共进账几十两,是刨除本钱之后跟何娇杏五五对开分到几十两,这就不少了。毕竟程记那铺面也才值千儿八百两,刘枣花一冬能捏那么多钱,她是拼了命的。 先是村里人问买卖的事,说着说着,就变成刘枣花反问她们。 刘枣花一直爱跟人闲唠,前头没空,这一回来全补上了,她听人把东家西家的全扯了一边,该知道的都知道以后又颠儿颠儿跑去三合院那头。 正好程家兴烤的红薯熟了,何娇杏拿了一个,用草纸包着掰成两半,匀了一半给刘枣花。 第42章 刘枣花接过来先啃了一口:「还挺甜!」 「爹种的,当然好吃……嫂子你刚才不是回家去了,咋又过来?是有啥事儿?」 刘枣花说她没回去,「我进村里去溜了一圈,跟人说了说话。」 「噢?村里又有什么新鲜事吗?」 「何小菊给朱小顺生了个儿子你知道吧?」 「那不是头个月的事?」 「还有董小力那婆娘闹了半年,总算被休回去了,她还挺乐意的,说被休也比跟个烂赌鬼好。董小力就有点受不了打击,这还在跟人鬼混,他哥他嫂子实在忍不住,又闹起来。」 董家闹分家不是一两回了,董家大房想甩掉拖后腿的,长辈不肯点头,他们也知道赌钱不好,但没觉得那一定要命,只是嫌董小力败家。 这年头分家很难的,尤其是双亲俱在还能劳作,你要想自己当家几乎没可能。 董家那个老头子还是看重大儿,考虑过分家的事,老太太死不同意,非但不同意,她都没把帮儿子戒赌放在第一位上,眼下想的是再给儿子娶房媳妇,这回要挑个温柔贤惠的。 村里人听说之后都笑她。 温柔贤惠的嫁谁不好,干啥想不开送上门去给贼偷儿作践? 大家伙儿不知道的是,就这老太太都已经放低了标准,她最心仪的媳妇是何娇杏这样有本事能挣钱的。 刘枣花一口气说完董家的事,没等何娇杏表达感想她又说到后面去了。 「我还听说姓周的过年可能要回来,周家人说她在县里过得好,这也有了好消息,估摸是想回来挣点脸面,好叫村里的别看低了她。」 周氏改嫁到清水镇,清水镇在河对面,鱼泉村人赶集会去。何娇杏早先就听娘家人说过,说在镇上见过她,周氏现在嫁那一家条件是还可以,却是打着娶的名义买回去的人,两家不算结亲。 本来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想来可能是有了喜事她男人高兴吧。 现在程家跟周氏两不相干,本来不必太在意,她回就回,偏偏杨氏有了……就怕闹不好横生枝节。 何娇杏在心里打了个转,还想着是不是跟程家兴说一声。 她本来盘算着是不是让程家兴去给他二哥提个醒,又想起来,自家是刚才从县里回来,才知道这事。可程家贵一直在村里的,这消息甭管真不真,他恐怕早就知道,心里应该有数,倒是不必多嘴。 不等何娇杏主动提及,看刘枣花一走,程家兴就放下冬菇朝何娇杏走过来:「她打听到什么来跟你说?」 何娇杏笑道:「你就知道她是找我说闲话来?」 程家兴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字:那不然咧? 「她先前才来过,走了没一个时辰又倒回来,逮着你说得眉飞色舞的,还能不是知道了什么?」 何娇杏把刘枣花说那些转述过来。听说董小力跟他媳妇儿散了程家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听说董家兄弟还闹着,做弟弟的死心塌地的拖累大哥,做大哥的无论如何都想分家……程家兴啧了一声。 何娇杏拿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问:「程家兴你觉得呢?董家能不能分?」 「除非兄弟之中有一个闯下天大的祸,不然就分不了。他赌钱不是一两天,闹了多少回都还在一个屋檐下待,那甭管嘴上怎么说,董家爹娘心里应该不愿意分。」程家兴这人不爱听别人嘴上说啥,嘴上说的不作数,还得看他做了什么。 「真要这么拖着,对董大力夫妻不是好事。」 程家兴撇嘴,说:「他那兄弟是个坑,他自己也有点问题,既然知道由着董小力去赌要出大事,哪怕希望不大也该想法给他戒了。包括分家,只嘴上说一说也没用,要是无论如何都想分办法铁定有,真栽在董小力这坑里也有一半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真能万事如意?不扯别家,看咱们,前头也出过许多事,还不是得靠自己迎头去解决,到那节骨眼上你靠谁去?」 想起刘枣花说村里多数人都同情董大力,总骂董小力不是个东西。 程家兴这话倒是新鲜。 回味下来也有道理,都知道兄弟废了,还不拿出些强硬手段来,他不倒霉谁倒霉? 董家如今是整个大榕树村里第二受关注的人家,排第一的就是程家这头。不过两家受关注的原因却不同,程家是因为过得红火的日子,董家却像个笑话。儿子跟爹娘闹,两兄弟吵嘴,嫂子骂小叔……他家一天一个花样。程家兴说到董家多谈了两句,又听他媳妇儿何娇杏说周氏今年要回村来,他反应就淡得多,只道回就回呗。 「要是早个一年多,她对二哥兴许还有些影响,如今恐怕是没有了。爹就在老屋住着,我听他说过,后来这个二嫂人勤快不折腾也很关心二哥,媳妇儿巴心巴肺对他,就哪怕是块石头也该焐热了……」周氏改嫁之后再没回来过,长时间不见人,程家贵哪会去想她?就哪怕想到,那些事即便还记得,感情也淡了。 原先是两口子不假,分开之后你嫁了人我也娶了媳妇,已经是桥归桥路归路。 说是要回来,等见着她也是正月里了,那天何娇杏带冬菇去了朱小顺家里,跟她堂妹何小菊说话来着,就有人从朱家门前路过说刚才看见周氏,人果然回村了。 过路的也没要紧事,她还不着急走,又道:「她嫁出去这一年多两年也变了不少。」 「这话咋说?」 「嘿!前面听说她嫁去镇上,夫家条件还很不错,现在日子过得很好……我就不信。有几个二嫁能过得好的?二嫁多数配的都是鳏寡孤独残。清水镇上的事我打听不到,她是哪种我不清楚,就看那气色,哪有以前来得好?她是穿了个半新的袄子回来,人瘦,脸色发黄,我看比原先出老很多。」 第43章 到底当过妯娌,周氏的模样何娇杏能回想起来,再参照过路这乡亲说的,她对应着改了改,大概就知道周氏如今是什么样子。 何娇杏还琢磨着,就听何小菊问:「我听说她被休那会儿跟娘家闹得难看,她回来周家人是啥反应啊?」 这话她帮何娇杏问的。何小菊都没见过周氏两回,她嫁到大榕树村来的时候,周氏已经到清水镇上去了。想着那人曾是程家贵的媳妇儿,杏子她们没准会想知道她如今的境况,何小菊才开了口。过路的也说了:「周大虎家的是没啥好脸色,她娘还是高兴,不然咋说是亲娘呢?」 何小菊还要说啥,过路的就让她自己去看看:「我就瞅了一两眼,知道的也不多。」 不用去看,村里头有不少好奇心旺盛的已经往周家围过去了,难得周氏回来,大娘婶子都去问她嫁的到底是哪一家?具体是个啥条件?男人多大岁数?是做啥的?…… 周氏避重就轻说了一些,正说着,忽然在人堆里见着个格外眼熟的。 那张脸哪怕化成灰她都认得,就是以前给她拆过许多台添过不少堵的刘枣花。之间刘枣花抓了把瓜子在手上,边看热闹边吃。 周氏看过去的时候,她视线跟刘枣花撞个正着,刘枣花顺势往前走了两步,说:「你满意现在的日子就太好了,我还怕你想不开回来搞事,那不耽误我们做买卖吗?!听说你是怀了娃才回来的,正好我现在那个二弟妹也怀上了,过几个月你们当娘的当娘,当爹的当爹,真是缘分啊。」 一听这话,周氏气着了。 看她笑脸都挂不住了,当娘的站出来要轰刘枣花离开:「你来干啥?我家不欢迎你!」 人要轰她,她反倒不肯走了:「这村道是你家的?你走得我站不得?」 「刘枣花你别过分了!」 「我过分?我咋过分了?两年没见她我想她啊,我惦记她,听说她回村我立马过来关心人了!」 关心? 这话说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她刘枣花还能不是过来看笑话的? 周氏不愿意让她笑话,尽量想让自己体面一些,但是穷酸气很难藏住,你过得好不好明眼人看得出,并不需要多说什么。 刘枣花跟周家的拌嘴时,朱老臭那媳妇儿也过来了,她是从河对面鱼泉村嫁来的,她娘家人上清水镇赶集时就见过周氏,大概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过来就拆了周氏的台。 只听她问:「周妹子你嫁的是马老头吧?他倒是能耐,一把岁数还能叫你怀上!」 马老头…… 一把岁数…… 这信息量忒大了。 朱老臭那媳妇儿其实早就跟她关系好那些说过,只不过周氏太长时间没回来,不刻意去想大家伙儿都记不得还有这人,平常谈论她的实在不多。 她当时想着嫁远些能重新开始这盘算是没错,可既然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并不如意,就不该为争口气大张旗鼓的回来。她以为怀上孩子就不同,想着等生下来自己就有了依靠,包括马家的东西她儿子都该有一份……特地回来就是想叫以前骂她那些知道,她能怀孕也能生娃! 周氏却不想想,她现在嫁的这个都是让儿子养的,那家做主的是已经成年那三个儿子,家当多半也是他们挣回来的,能给她吃饱就算好,哪怕她当真生下儿子,又能谋算什么? 人家已故的原配留下三儿两女,那家还真不缺个儿子。 这都是后话,只说眼下,周氏万万也没想到刘枣花还没把她怎么着,朱老臭媳妇儿一个照面就拆了她台。 这话一抛出来,立刻招来乡亲们追问,朱老臭那媳妇儿又很享受被人围着问话的感觉,当下就把回娘家时听说的全给村里人讲了。 「清水镇的马老头啊,本来就是在镇上做杂工的,啥都干过,他前面有个媳妇儿,原配给他生了三儿两女,这女人命不好,早些年就死了。她死了之后马老头把三个儿子拉扯大,又把女儿嫁了,现在他几个子女都不错,也有了一些家底,就可怜他孤孤单单一个,想给他找个老来伴!」 「要不一个被休的女人哪能舒舒服服嫁到镇上去?那家儿女就是指望找个人来陪伴外加照顾马老头……马老头一把年纪,岁数有我爹那么大,你们说他是不是挺有本事?还能把人肚子搞大了。」 这话一说出来,不少人惊呆了,还有些满是同情看向周氏。 休妻事件过了两年,时间能冲淡很多情绪,甚至能叫当初嫌恶她的生出淡淡同情。这些同情却不是周氏想要的,她当初被程家以两条罪名休掉,一个是吃里扒外,一个是成亲多年无所出。 现在她怀上,特地回来就是要让大家伙儿知道她是能怀孕的,并不是不会下蛋的鸡。 她为争口气回来,结果遮羞布让朱老臭媳妇儿扯了,现在既尴尬又羞耻,心里难受得不行,偏还有人不敢相信道:「这是真的?不能吧?周氏你真嫁了个岁数比你爹还大的糟老头?他比你大那么多指不定哪天人就没了,这人要是没了,你生下儿子也没用啊,老头子都没了前头那个生的儿子还能出钱养你不成???他们不管,你上哪儿弄钱来养你儿子??」 会这么说倒不是人心有多坏,而是见过类似的事。 老鳏夫娶续弦的,续弦岁数要是太小,等他一蹬腿儿后面可就苦了。 那几个儿子心要是好一点,给她一口饭吃,让她给家里做牛做马,把继母当粗使婆子使。遇上心不好的能把你东西搜走,再将人扫出门去,真走到那一步才是连个落脚处也没有,他不是人家亲娘,闹也闹不着的。 话是大实话,周氏不爱听,正常人都不爱听。 她脸色本来就不好看,这会让更臭些。 村里看热闹的越说越起劲,刘枣花听了几句,转身就走了。就有人纳闷了,原先刘枣花最跟周氏不对付,周氏落到这地步,她竟然没冲上去狠踩几脚。 第44章 「你这就走了?家里有事儿?」 刘枣花才莫名其妙:「听说她回乡了我来瞅一眼,瞅过了不回去还杵这儿干啥?等她请我吃饭?我家里还有个闺女,我回去带闺女去。」 刘枣花知道她们在奇怪什么。 说实话,乍一听说人回来了,刘枣花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来的,真正看到周氏现在这样,听到村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这些话,她顿时就败了兴致。 想想自己在县里面盘了铺子,做着吃食买卖,挣的钱哪怕跟三弟妹不能比,放在本村那是顶顶多的。她干啥想不开非得跟周氏比较?以前互相较劲那是一家妯娌,现在八竿子打不着还比个屁。 「我先走了,你们也别都杵这儿,她难得怀上一个,让你们气得又把娃落了那不是造孽?」 朱老臭媳妇儿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了,过来听热闹的全都闹明白周氏再嫁是怎么回事,既然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再留这儿是没啥意思。她们跟着也散了,三三两两的结伴往回走,半路上还嘀咕来着。 「原先还是老程家的媳妇儿,现在你看看,老程家日子多红火,她成啥样了?」 「程家富跟程家贵本来就是靠着程家兴的,至少要想挣钱得靠他。当初我就说,你没本事就别闹,闹起来把人惹毛了倒霉的还是自个儿。你看刘枣花把人巴结得好,进县里做买卖也带她,现在要钱有钱。周氏成啥样了?原先跟程家贵的时候,她模样看着比刘枣花好,现在看着比人老几岁,她还小一些呢。」 「好好的日子,拱手让给别人。」 「你看杨氏,那才是个稳得住的,人家说她她当没听见,骂她她也不生气,该喂猪喂猪,该喂鸡喂鸡,即便她没发起财,看那日子还是可以,这又怀了,要能生个儿子好日子在后头。」 「你们说程老二跟杨氏知不知道周氏回来了?他俩要知道该是啥反应?」 「散了两年多,现在这媳妇儿进门都有一年多时间,他还能有啥反应?当初还说他俩感情好,结果还是周氏先改的嫁,她先改嫁,程家贵能惦记她?」 伴随着周氏回乡,乡下又热闹了一番,本来有很长时间都没人议论她,现在有了。 除了议论周氏,大家会儿也在偷瞄程家贵和他续弦杨氏,想看他们两个做啥反应。 杨氏还是老样子,从她脸上任谁也看不出什么。 而程家贵,看着也从前一段感情里彻底走出来了,听到周氏的名字他有点反应,但不大。还说她现在过得好就好,怀孕了挺好的,生一个往后有个依靠。 村里人围着看热闹的时候,何娇杏从朱家院子回来,她站在自家院子里往远处看了看,哪怕听说周氏回村了她也没往那边凑。 正远眺着,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头上还戴了顶小帽子的冬菇迈开胖乎乎的小短腿过来了,她仰头瞅着当娘的,何娇杏注意到也会看过来,然后蹲下来跟她视线齐平,问:「咋了?」 「娘我饿了。」 「是饿了还是嘴馋了?」 「……」冬菇想了想,说她嘴馋了,要吃吃。 何娇杏站起身来,牵着她往灶屋去,看给弄点什么吃的。她这还没弄好,刘枣花就已经回来了。刘枣花习惯往这头跑,有个啥事都要跟何娇杏说说,他刚才见了周氏自然也想跟财神爷唠几句。 「弟妹你是没看到,姓周的看着跟以前大不同,她变了好多,她说自己过得还行,我看她吃了苦头。」 何娇杏就带个耳朵在听,她手上在掰干柴,掰断了往灶膛里塞,给闺女弄吃的。听了一会儿感觉应该给点反应,她才问了一句:「大嫂从前与她就不太对付,过去没吵起来吧?」 「你说怪不怪!原先我每回见她都忍不住想跟她作对,这有两年没见,今儿个看她那样,我竟然没啥想说的。要不是她瞧见了我,一双眼瞪得跟杏核似的朝我看来,我都懒得跟她搭话。」 「因为差距大了吧。」 刘枣花猛点头,说:「可能就像弟妹你说的,我就感觉犯不着跟她计较,失我身份!」 改嫁快有两年,难得经夫家同意回来一趟,结果却是这样。 大伯娘那一家看她就不顺眼,又赶上没出年,村里人忙着吃吃喝喝唠唠,没下地去。听到风声过来瞧热闹的就格外的多,又有朱老臭婆娘这样的讨嫌鬼,周氏已经后悔回来,要不是她娘还关心她,她连片刻也不想多待。 来凑热闹的也不会一直杵在别人家院子前,等这些人散了,周氏才舒服一点。 她娘问她这两年咋样?女婿待人如何?体不体贴?关不关心? 周氏自然不会站院坝上跟人诉苦,她往旁边让了几步,看当娘的跟上来了,这才边抹眼泪边摇头。 老夫少妻的组合,要说一点问题没有咋可能呢?马老头脾气爆,对周氏也可以了,哪怕知道她被休的前因后果也没拿出来说事,她嫁过去之后没挨过饿,马老头有时还给她买点小东西。 叫马家人看来,老头子对这个续弦相当不错,周氏自己不觉得。 她心里面是拿马老头跟程家贵比的,原先程家贵再穷也没让她挨过饿,家给她当,她受了委屈也给她出头……比起半截身子入土的马老头,程家贵多年轻啊,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模样哪怕比他兄弟程家兴差点,在村里也是数得上的英俊挺拔。改嫁之后,周氏看程家贵一身优点,哪怕被老程家休出门了,她也不恨程家贵,她恨何娇杏针对她,恨程家兴绝情,恨公婆多管闲事,当初的事可大可小,偏他们上赶着去讨好老三…… 周氏心知翻倒账没有意义。 不光她改嫁了,程家贵也已经续弦,他两人已然断了缘分。 周氏没想做个啥,就是心里面忍不住,经常想起以前的事情。 第45章 尤其是她在马家处境尴尬,马老头对她是还可以,其他人就有点不冷不热的,尤其是那三个儿媳妇,嘴上管她叫小婆婆,其实没把她看在眼里。她们只会把家里的闲杂事推给周氏,到点就喊她做饭,吃完等她收碗。 在镇上这日子过得比在乡下还要苦,已经走到这一步,周氏知道她没回头路,只能在马老头身上动脑筋,想让他站出来替自己撑腰。周氏趁着跟他同房的时候提过两回,马老头总说当婆婆的是应该多帮衬儿子媳妇,还道家里的吃穿用度都要靠三个儿子去挣,媳妇儿们要负责采买,又要做些缝缝补补的活挣铜板来补贴家用,还要做咸菜泡菜这些,并且还有娃娃要带,事不少呢。 花钱买回来的续弦总不能当菩萨供着,这马家就算不穷,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想把日子过得更好,还得仔细经营。 马老头觉得有吃有穿的话,让周氏干点活没啥不对。 她多年轻呢,难不成当真摆个婆婆谱儿等媳妇伺候? 周氏听着这话心里头憋,她这人是喜欢动心眼,但也不是懒人。做个饭洗个衣裳本来没啥,让她接受不了的是马家人那态度。好像不是对婆婆,是对个下人,主人家吩咐下去,让你干啥就得干啥,不敢说个不字。 她这两年大抵就是这么过来的,是没饿着,也没冻着,可心里苦,好像整个人都泡在黄连水里似的。 程家兴他们去县里做生意的事,周氏本来不知道,清水镇离县城挺远的,脆烧饼蛋黄酥这些根本没传过去。她真正知道还是手摇风扇风靡全县之后,清水镇上也有些大户,也有酒楼茶馆戏园子,手摇风扇同样卖到那头去,夏天那会儿还有许多人跑去看稀奇。 说到风扇,肯定得说一说发明制造它的人,周氏就听人家说,风扇是河对面大榕树村里一对姓程的兄弟造出来的,靠这个他们兄弟挣大发了。 大榕树村里姓程的……除了程家兴他们不会是别人了,周氏想到那兴许是程家兴程家旺搞的,只他俩像是有那能耐。 想到这里,周氏又难受了一段时间。 那会儿本来就热,热起来人就容易心烦意乱,烦起来还影响胃口。 周氏身上的肉主要就是这个夏天掉的,她那会儿胃口差得很,啥也吃不下。 手摇风扇给周氏刺激挺大的,不过到底过去半年时间,这会儿她最关心的却不是那个。她问当娘的:「程家贵他……」 话没说全,她娘就皱起眉:「都分开了,你还提他干啥?」 「我就想知道他后来娶了哪家的?日子过得咋样?」 「你何苦来哉?」 周氏一身倔强,她非要知道。 她娘叹口气,稍稍提了几句:「程家贵是上上年秋天娶的续弦,那女的是外村人,是个命很硬克死亲爹的老姑娘,我撞见过几回,那人木讷,任谁骂她都不还嘴的,她方方面面也不及你。我说你啊,咋的就脑子不清醒跟那个上门来骗字糖方子的搅到一起,要不是那事发了,何至于……」 看周氏脸色晦暗,她娘叹口气,又描补道:「你也想开些,别再惦记程家贵。这程家贵是有两个本事不错的兄弟,程家兴买卖做得好,程家旺都上京城去了。可兄弟再能耐,他自己是个瘟猪子,地里刨食没出息的,你如今好歹搬进镇上去了。」 她娘当然知道,就算程家贵身上也有些缺点,光他年轻这点就不是马老头能比的。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还能回过头去惦记他? 你惦记又有什么用呢? 前头周家人就试探过,知道周氏要回来,程家贵也没多大反应,他心思总在杨氏身上,就像当年伺候周氏一样给杨氏做饭洗衣裳,给她把鸡喂着,赶了活猪上屠户家卖了,又拿钱去给杨氏做了新棉衣…… 大实话当娘的不敢说,只得那么糊弄着,想着只要把这天对付过去,等人回到清水镇上就好了。 好在程家贵也很配合,听说周氏已经进村,他本来有点事要出去的,都改了期,就老老实实待在程家院子,哪儿也没去,生怕一出门就撞上前妻。 哪怕各自另行嫁娶,碰上还是尴尬,他也担心叫村里那些长舌妇见着回头又乱传话。 杨氏哪怕言语不多,平常别人骂她都不回嘴,真听到自己男人跟前头的如何如何,恐怕还是要难过。当年的事,是非对错程家贵不想再论,都走到今天,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愿意平稳生活再生枝节。 周氏是被老程家休出门的,咋也不可能特地上程家院子来,程家贵躲着不出去,两人自然碰不上面。 好在周氏心里虽然还有点怀念以前,但并不是非要见他。 不是不想见,还是这两年变化太大,她低头洗脸的时候透过水面看自己,都快要认不出了。分开之后男人家还是老样子,自己却好像老了十岁,这让周氏如何接受? 她还是希望自己在程家贵心里能有个好印象,所以说,她只不过在娘家待了半天,把该说的话说了就老老实实回去清水镇。这头程家贵从其他人口中听到一些,已经知道她后来嫁给个老头子的事。 二嫁给老鳏夫续弦不是稀罕事,稀罕的是她这又怀上了。 朱老臭婆娘还说那个马老头比她爹岁数还大,这都能让女人家怀上,他怪有本事。村里人都说兴许她命里该有个娃,要不都落了两胎,现在又嫁给个老头子,怎么还能怀上? 别人说这些程家贵听着,等人说完,他又做自己的事去了。头年跟杨氏拼了一把,手里又攒下些银两,那势头好,本来应该接着干的,杨氏怀上就不好受累,今年他们顶多把鸡养起来,猪恐怕顾不上了,毕竟地里还有活,土地是农户的根。 程家贵又想到杨氏也是有娘家的,她去年托人送了点东西,今年还没回呢。 第46章 想到这里,程家贵就多嘴问了:「要不要给你娘家报个喜?」 杨氏先是摇头,过一会儿才说:「跟我老姨说一声吧,我娘就算了。」 她怕程家贵误会,又解释说:「不是我小心眼嫉恨他们,我想着不回去娘还过得好些,我回去她又该想起我爹了。」 后一日,程家贵把媳妇儿带去三合院,让她跟三弟妹做个伴,自己背了点东西上小河村。他出去得有一个半时辰,回来先上兄弟家去接了人,回到自己屋里才把刚才听说的事情告诉杨氏。 「我在老姨家吃了口热茶,还陪着说了说话。我提到咱们家的事,老姨说到你娘家。你那个妹子,亲事还没说好,曾听娘说她从前对你就不客气,现在还是那样,都没人敢娶她。」 事实上,情况比程家贵说的还要严重。 以前她总觉得是丧门星姐姐拦了路,认定自己的婚事是被这个姐姐耽误了。现在杨二妹都嫁出来一年多,拦路虎已经没了,还是没人跟她提亲,这不是啪啪两巴掌往人脸上扇吗?明摆着是说你嫁不出去别赖任何人,全是自己的毛病。 杨氏那个姨母只说了幺妹亲事难说,都没说她那闺女。两年之前,最先想跟程家结亲的是小河村张家,是这家女儿年岁轻,咋也不肯嫁二手男人,他娘才把程家贵说给了娘家侄女。 当时这当娘的就说过,让女儿以后过得好或者不好都别后悔,路是自个儿选的。 这个做女儿的就比杨二妹晚一点点出嫁,为人妇也有大半年了,当初是高高兴兴的嫁出去,过年回娘家来气色看着却不是很好,瞧得出她是在强打精神。 做女儿的倒是还没说后悔的话,当娘的已经在后悔从前太尊重她,给她的自由太多了,什么都让她自个儿选。早先是她说宁肯穷着过也不要程家贵这种被人用过的爷们……现在她有些明白人穷志短这说法,知道没钱日子难过了。 再说程家贵,对别人如何暂且不说,他对媳妇儿却是数得上的好。 他性子不如程家兴果决爽快,做大事不太行,过日子却不难,在一些小事情上他不太跟媳妇儿起争执,是好说话的。 何娇杏见过杨氏之后就在心里面想着程家贵能娶着她是运气好,赚了。 难得这个新二嫂不光气性好,也不多口舌还不招是非。 其他人的想法跟她是反过来的,比如嫁到小河村张家这个姨娘,她就觉得是杨二妹运气好,当初糟糕透了,这又峰回路转过上好日子,在乡下地头上,程家贵这样的条件真不算差的。 张家那闺女的确吃了些苦头,她如今总算知道男人家追求你时说的话不能全信,那家来提亲的时候说得好好的,说铁定待她好进门就让她当家做主……真嫁过去她才知道婆婆的厉害,男人家也就是嘴上心疼他,遇上事都让她忍让,日子过着很有些憋屈。 即便如此,她还不至于就后悔了。 哪怕听当娘的说程家贵对她表姐很好,她也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这男人前面就休了个婆娘,还对续弦不好的话,他是想再娶一个吗? 总之这当下张家那头还没很大的心理落差,甚至当姨娘的还打算抽空来趟大榕树村,想着这姑娘她娘不疼,如今怀着娃也没人教什么,做姨娘的有经验,好歹跟她说点。 这么盘算着,她初八过来了趟,同样是初八这天,刘枣花她娘家小妹子也跑过来。 刘家这个嫁出去也有半年,当初还指望她姐出点钱替她添份嫁妆,刘枣花没出。她那时堵着气,还在心里咒过,盼着刘枣花在县里的生意赶紧凉掉。结果谁知道呢?几个乡下人随便做的吃食在县里竟卖疯了,她没亲眼看见,也听说姐姐挣了很多,村里人都说她挣的钱兑成铜板要用箩筐来装用牛车来拉…… 要是个硬骨头,前头让你落一回脸面,以后再不登门找她。 很显然,刘家小妹不是这种。 她心里非常嫉妒,却没想着跟刘枣花楚河汉界划个明白。想起刘枣花跟村里人抱怨说赚钱归赚钱,做吃食生意太累人了,开门前一两个时辰就要忙活起来,打烊之后还得慢慢收拾,该涮的涮该洗的洗。 尤其她还有一儿一女,铁牛常在学堂就不说,七斤那么小,忙起来经常顾不上。 刘家小妹听说之后心念一动,就想出个法子来。 做花生米就栽过一回,她已经明白做吃食生意最要紧是方子跟手艺,她没手艺,就想着是不是有可能去偷个师。何娇杏那头忙不过来都知道请娘家兄弟帮忙,刘枣花忙不过来也该请娘家妹子去帮她才对。 刘家小妹本来想找她娘,让当娘的去说,又想到自己已经嫁了人,搞不好娘家不会帮,甚至可能截她胡,让其他人顶替她去刘枣花店里。 这么一想,她都没告诉别人,自己抽了个空跑去程老大家找人。 她过去的时候,铁牛把文房四宝在堂屋的大方桌上铺开,在写字,听到声响出去一看是小姨过来。 「小姨你有事啊?」 「我找你娘。」 「娘没在家,她刚才抱妹妹出去了。」出去之前还警告铁牛老实呆在家里好生抄书练字,说回来要检查的。 「那你知道她往哪边走的?」 铁牛没想那么多,大概给指了个方向,还好心告诉小姨人多半在三叔家:「我娘没事就爱找三婶婶说话,来家找不见她一般都在那头,要那头没有,你去大榕树下看看。」 要不咋说是亲母子? 铁牛真是太了解他娘了。 刘家小妹一路找去三合院,就看见坐在院子里的刘枣花,她往前赶了几步,走近点正想喊声姐,刘枣花也看见她了。本来满面红光笑眯眯跟何娇杏说话来着,一看见她脸都拉长不少。 何娇杏同样注意到有人过来,她朝那头看了一眼:「是来找嫂子你的?我看着有点像你娘家妹子?」 第47章 「是我娘家妹子。」刘枣花抱着七斤站起来,跟何娇杏打声招呼,说她去会会小妹。她就走到刘家小妹跟前,直筒筒问了:「你来干啥?」 刘家小妹说有点事。 自己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刘枣花能不知道?她略一撇嘴,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杵这儿真败我心情。」 刘枣花张嘴就这样不客气,要不是有求于她,她妹这就要开骂了。刘家小妹忍了又忍,说:「你不是盘了个铺子在县里面做吃食买卖吗?听说生意还很好,平日里忙都忙不过来。你雇我咋样?我去县里面帮你,就跟何家那个帮何娇杏那样。」 「你可打住吧,我没钱,请不起人。」 刘家小妹一咬牙,说:「你包我三餐,不给钱我也帮你。」 刘枣花本来就在怀疑她,听到这话,越发觉得她目的不纯:「你都嫁了人还说要去县里面帮我,这不是得跟男人分隔两地?你说你要是急需用钱,必须出去挣钱我还勉强可以接受,偏你又说只吃饭不要钱……这么折腾你不图钱图啥?别说是姐妹情深?我信你个鬼!」 「……」 要是一句实话没有,这事就谈不成了,刘家妹子想想说:「我以后也想跟你们似的做买卖挣钱,可我不会做买卖,就想借这机会跟你学学。」 「跟我学做买卖?」 刘枣花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摇了摇头:「我看你不是想跟我学生意经,你怕是想跟我学做钵仔糕麻辣烫,学会了也找地方开家店,跟我家打擂台抢生意!别说我店里不缺人手,就哪怕缺,我能用你这种包藏祸心的,你当我傻?」 在挣钱的事情上,刘枣花那脑筋转得很快,这不,才几句话就把她妹的遮羞布扯了。 既然说到这份上,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 她妹就说:「我学会了也不在县里卖,我就在镇上开家店,还能挤得了你的生意?到时候咱们姐妹两个一起挣钱不好吗?你非要看我穷才高兴?」 「你穷不穷关我屁事,你今天饿死了也赖不上我!那是你家男人没本事,养不活人!」 刘枣花才不信她说的,她只知道方子捏在自己手里才安全,给人学去就不说挤生意的事,你还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哪天不当心把方子泄了,要是人人都知道拿东西怎么做,那还挣屁的钱。 事情到底没谈成,刘家小妹走的时候气冲冲的。 她俩说话时何娇杏有意躲开,看人走了才重新进院子里,看刘枣花也在生气,何娇杏问她咋的? 「她眼红我生意,打了主意要来偷师,给我拆穿骂回去了。」 类似的事已经遇过太多,都不消问。何娇杏稍稍劝了一句,让她少生气。这种事她怎么打算都不要紧,你一口说死别同意就完事。 为此刘家小妹还跑了趟娘家,跟亲娘抱怨说做姐姐的真一点儿姐妹情分都不讲,说想去她店里做事,她竟然一口就回绝了,还说没钱请不起人,糊弄谁呢? 当娘的知道刘枣花的为人,同样也知道小女儿的,料想她是有什么盘算让当姐姐的拆穿了,也没给她当枪,还道:「你今天才知道她那德行?就别说你,年前她刚回村那会儿我就找过她,她也没给我好脸色看。」 刘家小妹急了:「娘!娘你不想想办法!那岂不窝囊?!你现在都降不住她,以后她生意做得更大,跟程家兴一样大,赚很多钱,你还能靠得上去?」 刘母是真没法子。 她好说歹说刘枣花都不听,你威胁也不好使,她嫁给程家富,程家富就是个由媳妇儿拿捏的软蛋子,刘枣花如今一有儿子二有钱,日子好过得很,根本不用娘家给她撑腰。 她既然不依靠娘家,哪会任由娘家人摆布? 又要说,事情还是坏在当初,也就是程家兴卖鱼皮花生那回,当时家里瞎学把买卖搞砸了想收回本钱就去逼迫了刘枣花,她那次不光背了骂名,成了分家的引线,还落了个娃…… 当时她想法比较极端就不说了,过一段时间之后她有回过去想想。 自认为的确做错事,可错的也不只是她,她抗下那么多罪名是受了委屈的。那种时候娘家人要是靠得住就该站出去给她撑腰,或者说帮着揽一揽过错。 刘家做啥了? 他们没做任何好事,反倒把人往深渊里推。 有了那次的事,刘枣花哪里还会相信娘家人?在她心里,娘家全是靠不住的,有好事来得比谁都快,遇上麻烦立刻开溜。 刘母也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总不好再翻出来提。 哪怕翻出来了,她也说不出朵花。 母女两个商量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能扭转局势的办法,换做其他任何人,你好歹知道该怎么攻略她。刘枣花这个人,你要想的她好脸也简单,给她送钱送好处准没错……偏偏刘家这些是想沾她的光,从她那里分利益,那还说个屁哟,你一张嘴她就要哄人。 刘枣花不光自己臭骂了小妹子,又跟何娇杏吐槽,跟何娇杏吐槽了之后,回去还不忘记提醒程家富。说跟家里买卖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得跟她商量,她点头才作数,让程家富不要随便答应什么。 程家富反问她:「是不是出啥事了?咋突然这样严肃?」 「有些人眼红咱们的利润,变着法想来偷师。」 程家富叹口气道:「我就让你别出去吹嘘……还不是你得意忘形。」 「他们全看不起咱,咱过得红火还不能显摆一二?我是成心的,就想气死他们。反正程家富你记得我说的,别管是谁,是叔伯婶子表姐堂妹谁都好,闲唠我不管你,说到买卖你就把嘴闭上,不该讲的别讲,不该应的别应。咱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要是搞砸了那全家喝西北风去。」 看男人点头,刘枣花又道:「他们要是请你去吃酒,你可千万别喝醉了,当心给人套了话去。」 第48章 每到这时候,刘枣花就很羡慕何娇杏。 她娘家个个都是利益人,看好处做事的,相比起来,何家那头人情味要浓得多,哪怕也想学着做生意至少没摆出那副讨人厌的嘴脸。 当初刘枣花说想进县城,她是直接开口,明说给何娇杏让利,这才请动她出的技术。 假如说刘家小妹子也能这么光明正大,刘枣花还不至于臭骂她。 说得比啥都好听,结果打的是偷师的主意,真倒人胃口。 「回来有十几天,我都待烦了,恨不得这就回县里把铺子开起来,接着赚钱去。」 程家富说他跟三兄弟商量过,出了十五就走。 「那不是还要等上七天?」 「七天而已,一转眼就过了,你要等不急就在家削点竹签子,或者做苕皮苕粉,这都能放得住。」 刘枣花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才做了没两天,正月初十村里出了个事。朱小顺他奶奶在院子里跌一跤,摔断了腿。这根刘枣花是没啥关系,她是去三合院那边的时候看何娇杏有心事,问过才知道,人在担心何小菊。 何宝根肯把闺女嫁给朱小顺是看他人不错,当然朱小顺对何小菊是不错,不过这年头跟后世不同,家庭关系更加复杂,婆媳之间姑嫂之间妯娌之间要处好都不容易。 尤其朱家没分,家里人却明晃晃站成两队。老太太跟朱小顺一边,做父母的又在另一边。 本来有老太太镇着,家里那些心思不正的倒也翻不起浪。 现在老太太摔断腿,伤得严重,后面她能管的事肯定越来越少,这还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太太伤成那样势必要人伺候,这事很可能就要推给何小菊,谁让她是朱小顺的媳妇儿,谁让老太太最疼的就是朱小顺呢? 本来照顾老人是应该的,有点孝心都不当推脱。问题在于何小菊她娃还小,她跟袁氏前后生的,娃娃跟前根本离不得人。 又要带孩子,又要做事,还要照看朱家老太太。 后面这几个月她兴许要受不少罪。 何小菊咋说是何娇杏的堂妹,朱家的事轮不到何娇杏说啥,眼看何小菊已经忙昏头,她想想回鱼泉村去给宝根叔捎个话,把这事告诉他。 有些事何小菊自己不好推脱,当爹的却能帮她推脱。女婿嘛,该敲打就敲打,何小菊生完才没几个月,这还在奶孩子,正是亏身体的时候,咋能受苦受累的? 何娇杏也只是把朱家这个情况同何宝根说了说,她没掺和进去,婆媳包括妯娌关系到底还是得自个儿处,外人帮不上忙。说起来,她走这趟还不是专程为何小菊,主要是找东子去,问他今年是不是也跟着进县里,或者说就不去了? 要去的话,说好的时间就得动身。 东子说去。 何娇杏又道:「你说是跟我们学做买卖,前头这一年也看得差不多了,还没打算自己单干去?」 东子耍无赖说:「老姐你嫌弃我啊?是不想用我了?」 他说的玩笑话,旁边何老爹跟唐氏听到却紧张起来,问臭小子是不是干拿钱没好好做事?遭了亲家母跟女婿嫌弃?是这样吗? 气氛陡然间就不对,眼瞅着何老爹要请家法来收拾他,何娇杏连忙摆手,说:「没这回事!爹娘也放轻松些,我啊,站在东家的立场巴不得你就这么干下去,可我不光是程记老板娘也是你亲姐姐,我得为你考虑。你人聪明,用一年时间还看不明白?现在该知道的恐怕也知道了,就差盘铺子下本钱,还用上我店里消磨时间?」 「话不是这么说!光会做生意不成,还得知道具体做什么……」东子也认为自己不傻,可他也没觉得自己格外聪明,让他学个手艺是不慢,要想出个发财路来就太为难人了。 要是老姐还没嫁,他还可以找老姐帮忙。 可她嫁了,在大家伙儿看来人就不是何家闺女而是程家媳妇,娘家人不好再随便使唤她。 这还不是全部的理由,另一方面老姐已经扶了程老大一家,还要让她帮自己想个生意这着实太为难人。东子脸皮还是不够厚,他始终没开口去求何娇杏。 两姐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十多年,互相之间很了解的,何娇杏看明白他,就说:「你在我铺子里学的手艺,也是想做吃食买卖没错吧?」 东子点头说没错。 何娇杏看着远处想了会儿,问东子准备拿多少本钱来试水? 东子就掰起手指头给他老姐算了个账,早几年卖米胖糖和字糖是他跟大哥一起去的,挣的钱他们兄弟都能分到一笔。又要说到何家挣了钱以后还添过田地,家中积蓄就不是那么多,能拿出来的部分在县里肯定盘不下铺子:「我是想着起先就像姐夫当初那样,挑担出门,或者找地方支摊卖。这都好办,就是还得想想我卖什么。」 「花生米怎么样?」 东子没反应过来,何娇杏已经分析上了:「你是知道的,我会做好几样的花生米,卖肯定能卖,可那东西多放一天就可能受潮,加上价钱也起不高,我跟程家兴商量之后都觉得不划算,店里估摸不会做这生意。」 何娇杏说的是真心话,可东子也知道,哪怕他老姐跟姐夫看不太上的买卖,好好做也是很挣钱的,他们觉得不划算那是人的眼界高了。 东子这会儿都激动起来,他声调拔高了些许,说:「老姐你肯教我做花生米???」 想想当初背去小河村卖的鱼皮花生,它是比不上后来的一些生意,在当初也很赚钱。东子还说呢,说他也像刘枣花那样,挣了钱给老姐分成。 何娇杏不愿意收。 叫别人看来女的嫁出去了就是夫家的人,跟娘家只不过是亲戚关系,何娇杏不那么想,她既不像有些女的扶娘家扶得厉害,也不像有些嫁出去就翻脸不认……叫她看来,爹娘还是爹娘,该孝敬,兄弟还是兄弟,有余力能帮就帮一点。 第49章 尤其何娇杏还有个心病,因为是从末世穿来的,早几年她日子过得特别佛系,守着青山绿水过日子能吃饱就很满足,根本没想去挣大钱。 她这么想,遇上当爹的也是做事情稳稳当当轻易不肯冒险的人,结果就是何娇杏她空有手艺,没帮家里挣什么钱。反倒是成亲之后,因为程家兴这人财迷,何娇杏被迫上进。后来又生了冬菇,她当了娘想法变了很多,人也积极起来。 现在她跟程家兴挺有钱了,有他们带着夫家那头一年年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反倒是娘家,还是老样子呢。 何娇杏看着她从住到大的房舍,心里就不大好受,觉得自己还是上进得晚了一些,有点对不起老爹老娘。 她存着弥补的心思,这才不肯分成,眼瞅着东子学到些生意经,就准备教他两三种花生米的做法,让娘家人卖花生挣钱去。 她有提携东子的想法也不是一两天,跟程家兴都商量过几回,程家兴不像有些男人家管婆娘管得厉害,他听何娇杏一番剖析,就撂下话让她想好去做就是。夫妻一体,程家兴总是支持她的。 程家兴都这样说,何娇杏就提了花生米的买卖,她想着甭管是鱼皮花生、酒鬼花生、怪味花生或者花生粘,都是好卖的。有这几样,再配上一颗灵活的脑袋,只卖花生也能攒起家当。 「回头你好好跟我学,学会了就自个儿扑腾去,别在我铺子里混日子了,没啥意思。」 「我要是挑担卖花生去了,那谁给你站柜台?柜上不得要一个人?」 「请个人还不简单?反正站柜台的就只站柜台,也不怕他偷学手艺。」 唐氏想起来:「你看小鱼咋样?你四婶还说呢,说东子出去一年时间变化不小,还说要是有机会也想让小鱼出去长长见识。」 这个小鱼是何家四房堂弟的小名。 他比东子还要小哥两岁,过几个月才满十七。 何娇杏跟他差了几岁,没怎么玩到一起过,他们之间就不是那么熟稔。说起来到底是堂姐弟,都是姓何的,小鱼的为人她也信得过。 「四婶舍得的话,我求之不得。」 看闺女一口就应下,唐氏让她等会儿,这就转身出门去喊她四弟妹过来,说东子学得差不多这就准备做买卖去了,杏儿那头要个站柜台的,问她小鱼肯不肯去。 她四婶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能进县里长见识是好事情啊,这还有不肯的??? 「反正我是一千一万个同意,就看杏儿,她瞧不瞧得上我家那个笨东西。」 何娇杏跟着走出来:「家里人肯去帮我我就高兴死了,哪有瞧不上这一说?」 「那好!我这就给臭小子收拾上,你说个日子,到那天我让他过河找你去。」 何娇杏说不出意外是十六出门,要是临时改期她让程家兴下河边传话。这都不是最打紧的,何娇杏想起来把在站柜台的待遇说了说,大概每个月拿多少钱也告诉她四婶,还道进了县里可能不光是那点活,临时要做个啥喊到就得去。 「这些我抽空就跟他说清楚了,老姐你省点唾沫。」 东子打发了他四婶儿,接着跟何娇杏闲唠,他俩又说到做买卖上头,何娇杏说花生米卖得便宜,就在镇上就好卖,不用非得进县里。「其实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我跟你姐夫选在县里置铺面是因为铺子固定在一处,那地方往来的人少了就不好办。你挑着担走没这方面担忧,这头三六九逢集,你三六九在这头卖。那头一四七逢集,你一四七就到那头去。哪里人多你去哪里,有人才有生意。」 「你好好跟我学学做花生米,学会了自个儿也多练练手艺,练成了好生做,你姐把看家本事都教给你了,不挣钱别来见我。可别想着搞砸了再让我给你想门生意,真到那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何娇杏只是这么一说,东子就往后缩了一步。 老姐还没动手,听着这话他就腿疼。 何老爹大力拍他肩膀,说不用何娇杏出手,他敢胡搞瞎搞当爹的就先收拾了他去! 「前两天听人说程家贵前头那个媳妇儿,也就是周氏她回村了?跟娘说说是啥情况?」关键时刻唐氏岔开话题,解救了还没做起小买卖就扛上压力的小儿子。 何娇杏也没亲眼见着,就把刘枣花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我婆婆很不想她回来,二房两个这才把日子过顺,婆婆很怕周氏回来横生枝节。大嫂说以她对周氏的了解,人不是回来找二哥的,恐怕是以前经常遭人指点,都说她没子女缘不容易怀且不会生,她特地回来给自己正名。」 「那她胆子很大,前头没了两胎,好不容易怀上不老实待在镇上,还敢回乡下来。」 何娇杏道:「可能嫁出去有点久了,想家吧,要是在夫家过得不够好,就更想回娘家看看。」 唐氏摇摇头,说周氏那个娘不是好的,她要是好,当初不会那么仓促草率的卖女儿,怎么说都该为亲闺女多多考虑。清水镇上的情况,大榕树村人不太清楚,他们鱼泉村知道不少。 那个马家,称不上坏,但嫁过去也不会太好过就是。 都不用仔细打听,想也知道周氏现在的生活赶不上以前给程家贵当媳妇的时候。 母女两个闲唠起来,男人家不爱听这些,也到旁边去小声说话。等说得差不多了,何娇杏又留下吃了个饭,晚些时候回去她把东子的决定告诉程家兴。 程家兴有心理准备,听着没多意外。 看他那么淡定,何娇杏道:「你没啥想问我的?」 程家兴先摇摇头,又想起来,问:「我丈母娘没让东子先把媳妇儿娶进门,解决了终身大事再出去扑腾?这就由他做买卖去了?」 「我娘是有那意思,让东子顶回去了,他说要是买卖做得好,挣了大钱,不是能娶个更好的媳妇儿?他还反过来劝我娘别急,甚至扯出咱二哥程家贵举例,说二哥成亲就早,不也还没当爹?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着什么急?」 第50章 正月十五这天,老程家上下还一起吃了顿饭,在饭桌上他们又惦记起远上京城的程家旺。 「听人说京城的冬天冷得很,最冷的时候撒尿都能结冰,老四出门就是秋天,到那头不正好在冬天里?也不知道他是咋过的?在北边受没受冻。」 话是程家富说的,说到这儿他整个人担心起来,菜也吃不下酒也不想喝。 程家兴道:「家旺走之前就说,等他安顿好会想法子送信回来。」 这么说连程家贵都担心起来:「大几个月了,信怎么还没送到?该不是真有个啥情况?」 冬菇刚才吭哧吭哧啃了个炖烂的大鸡腿,看她一手都是油,何娇杏拿帕子给稍微擦了几下。听二哥程家贵这么说,她道:「从咱们这儿到京城几千里路,要捎信回来哪有那么容易?他请人写了家信或者只能托给南北跑货的,或者就要等科举年把信托给本地举人。甭管哪种情况,都得随人家方便。」 会这么麻烦还是老程家几兄弟身份低了,没本事让人特地给你跑腿。 这话需不着点名,大家伙儿心里有数,黄氏说:「好好过个节,也不想想好的,不说点高兴的!」 话题最初是程家富引的,老娘这样说,他挠挠头,解释说就是过年过节才想起来,忙的时候还想不起。「娘啊,弟妹生了儿子的事,您说老四他知道吗?咱们是不是该想办法给他捎个口信?」 说到这个,黄氏也没主意,她习惯性的看向程家兴。 不光是他,全家人都看着程家兴。 程家兴说:「都不知道他在何处落脚,没法子捎信。」 「不是说人上工部做事去了?」 「朝廷年年兴土木,工部不知道养了多少匠人,这些匠人平素也不上衙门报道,都听从上面安排,该学徒的学徒,该做工的做工,把信往衙门捎那不是乱来?真要给他去信也得他先写信回来,咱们要知道他在哪处安家。」 两个当哥的齐齐摇头。 感叹说可怜了小四,还不知道做媳妇儿的给他生了个胖娃。 刘枣花听了半天,嘟哝一句:「有啥可怜?老四咋说是揣着银票走的,带了至少得有上千两在身上,随便都能找个小院子落脚。至于说四弟妹,是没男人在跟前,不也买了丫鬟伺候?用得起丫鬟的人哪用乡下穷鬼可怜?我听人说袁木匠那铺子生意红火得很,挨着这一片都知道他带的徒弟因为手艺好让朝廷看中被招去京城做工,徒弟都有这能耐,师傅手艺不是更好?外头还说朝廷本来也看上他了,他岁数大了点,不好奔波,这才继续在镇上开铺子。得了这个名声,打桌椅板凳的都爱找他……」 刘枣花那张嘴很是能说,一念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程家贵从桌子底下踹她一脚都没叫她打住。 还是黄氏把端着的饭碗重重一放:「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就是想说你们这是穷操心,哪用得着?」 黄氏都瞪上她了:「你还说?」 行吧,闭嘴就闭嘴。 虽然说闭上了嘴,刘枣花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四房是天降惊喜,她要是袁氏都高兴死了哪用谁去可怜?程家富跟程家贵去心疼程家旺,那叫啥?吃咸菜喝白粥的心疼人家大鱼大肉的!搞没搞错? 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饭桌上有些沉闷,何娇杏为了调节气氛调侃了句:「真捎回家信来,咱们还看不懂,要找人来读。」 黄氏问:「我看老三不是偷偷在学认字?」 说到程家兴,何娇杏也含笑看他一眼,她点点头:「是在学,进展说不好还没有铁牛来得快。」 程老爹本来一口一口喝着酒,这时也放下酒碗,他问程家富铁牛在县里学堂咋样?听得懂吗?跟得上吗?要是跟不上还是就在朱家学堂待着,朱宏志是连秀才都没考上,教几个娃娃认字总没问题。 都不等程家富应声,吃着鸡肉喝着汤的铁牛就从长凳上跳起来:「跟得上!我跟得上!」 他跟他爹挨着坐的,这一蹦起来差点搞翻了凳子,程家富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手上端的酒碗却是一晃荡,撒出来不少。 程家富把碗放下,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把:「坐就好好坐,你突然蹦起来干啥?」 还能干啥? 还不是怕阿爷留他在乡下。 在乡下是自由一些,没人盯着他能满坡乱窜,但也有不好,要真留下来以后上哪儿去混好吃的? 在自由和嘴瘾之间,铁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过嘴瘾,他想到三婶婶那做派,隔段时间就要上新货,每次上新货之前还要送一点到斜对面来给他们尝尝。 别看刘枣花收拾人的时候不手软,她其实还是很疼这儿子,得了啥好吃的都给他留着。只要是何娇杏送来的东西,她跟程家富也就是尝一口,别的全进了铁牛的肚皮。 听儿子大言不惭说跟得上,刘枣花不客气的拆了台:「我们前头忙着麻辣烫生意稍微松懈一点,他就把学堂安排在年末的考试搞砸了。搞砸了还偷偷隐瞒下来,要不是夫子从店门口经过让我认出来,我顺口问了两句,恐怕还不知道。」 「娘啊……都跟你说我是第一回 考,紧张了。」 「非要老娘拆穿你!你要是记得滚瓜烂熟的,再紧张也写得出!好比你爹,以前头疼脑热的时候一样能下地种田,谁说生病就不会种了?」 铁牛脸一红,小声哔哔说:「我爹种了半辈子地,我才读了不到一年书。」 刘枣花瞅瞅他,说:「反正我也没指望你读出什么名堂,你就抓紧时间把字认全,字都认全了跟着再去学个账房,学好了跟我做买卖。」 程老爹是没送儿子去读过书,可他知道,村里很多读书的都是为了想考秀才。他问刘枣花是不是没打算让铁牛考秀才? 第51章 「爹你问他,你让他自己说,他有那本事考秀才?」 铁牛猛一阵摇头。 「我不考秀才!没事考什么秀才?光考个秀才有啥用?」 「咋没用?朱家的说秀才见了官不用下跪,还有朝廷补贴米粮。要是能考上秀才,那一辈子就不愁了,哪怕别的都干不成,还能回乡办个学堂,带几个学生,还能绑人代写家信字据啥的……」都快说完了程老爹才想起来,他们家情况不一样了,要是像以前一样,出个秀才是很好。现在几个儿子把日子越过越好,秀才的待遇对他们来说就鸡肋了一些。他硬生生补了一句,说铁牛不想考就不考,能认字就很好,出去做买卖就是要会认字,才不会给人骗了。 铁牛又往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笑嘻嘻说:「我三叔不认字也没人能骗得了他!」 「你三叔多聪明的人?你拿啥跟你三叔比?」 铁牛成功的转移了全家人的注意,大家暂时性的都忘了人在京城的程家旺,转而笑起他来。桌上有几个活宝,这顿饭吃得还是开心,吃好之后,兄弟几个还单独说了几句话,之后各回各家歇息。 当天夜里,黄氏跟老头子说到半夜,他们夫妻早几十年没咋的分开过,现在却长期分隔两地。程老爹自认为帮不上程家兴什么忙,他一不会做吃的二不会带人,不如在乡下看着老二夫妻守着老大和老三家的田地房子。 他不好走,黄氏不好留。 县里面很多事都用得着当娘的,尤其是两个媳妇忙起来,两个孙女就要暂时托付给她,别的帮不上,搞搞后勤总行。 老两口也舍不得分开,黄氏说她有空跟老三两口子商量一下,看攒的钱够不够在县里面置个宅院,哪怕是小一点的宅院也好,只要有个落脚处,老头子想在乡下就在乡下,想大家伙儿了也能出来待几天。 程老爹还说她了,让她别给儿子媳妇那么大压力。 铺子才买了一年多,这又要置宅,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照计划,次日,程家兴要带媳妇儿老娘她们进县城去,别家铺子过完年在初三初四就开门,晚一点的初七初八也开门了,拖到十五还没动静的不多,有二十几天没买到程记的东西,常客都馋得很了。 十六这天下午,程家的马车停在他们紧闭的店门前。差不多一个时间,还有另一辆马车停在斜对面卖麻辣烫的店门口。那是程家富在镇上车行租的车子,光程家兴那一辆车实在不够载那么多人。 看两辆马车停下,挨着几家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了看—— 「程老板过完年出来了?你这次关门关得久,就前两天还有人问我你们啥时候重新开张。」 「哟,这年轻人是谁?之前给你站柜台的小舅子呢?」 程家兴挨个回过话去,说小舅子本来就是学做生意来的,学得差不多自己扑腾去了,就不过来。他又指着何家四房送来给他站柜台的这个,说这个也是舅子,比之前的还小两岁。 何娇杏伸手将胖闺女抱下车,她打开门往里看了看,店里空了二十多天,蒙了些尘:「程家兴你带冬菇在外头玩会儿,我跟娘收拾收拾。」 她小堂弟本来还在看稀奇,听说要收拾,赶紧的也去帮忙,又是扫地又是擦桌椅柜台的。 何娇杏让他别瞎忙了,先把带出来的东西拿到楼上自己房间去,把床铺一铺,把衣裳这些叠起来放好。「小鱼你收拾好也出去转转,你该是头一回进县里吧?」 「姐你真不要我帮忙?」 「只不过稍微收拾一下,哪用得着你?想出力啊,以后有的是机会。」 哪怕是南边,正月里也是冷的,程记主打的还是那两样,新鲜出炉热乎乎的脆烧饼以及风靡长荣县城让许多人惦记的肉松饼。 尤其是肉松饼,年前囤了货的还好,有些还没来得及囤货程记就关门了,搞得他们过年这阵天天想,县里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特别爱吃这个,听说东家回乡过年去了还闹过,甚至想出了让管家到乡下去找人给他做的办法来。 管家知道程家有个不好惹的媳妇儿,怕贸然跑去要吃大亏才没冲动下乡,他把这事禀告给老爷,由老爷出面镇压了馋嘴儿子。 是没去找人,那家却派了个家丁天天上程记门口看去,念叨好多回说年早过完了咋的还不出来做买卖,是不是嫌钱太多? 从年前那几天念叨到正月十六,程家的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县城,那家的家丁第一时间听说,急匆匆赶来,还没走到店门口就撞上被何娇杏轰出门去的程家兴。 何娇杏跟婆婆黄氏在收拾店面,程家兴牵着他闺女走在街面上,一方面闲晃打发时间,顺便把缺的食材定下,为重新开张做准备。 正在赶路的家丁不经意就看见牵着胖闺女的程家兴,他急急停下:「程老板!程老板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少爷前些时候就说想吃你家的肉松饼,大过年的你说我上哪儿去买肉松饼?」 那家丁问他今儿个生意做起来没有? 程家兴一摆手:「还在收拾店面,收拾好再准备准备,再等两天才开得起张。」 「你看能不能……」 人话还没说完呢,程家兴就答复说不能。 那家丁先是一噎,然后气鼓鼓说:「您都没听我说完,咋就知道不能?」 「用得着听完?你不是想让我行方便单独开一炉?要我说二十多天都忍过来了,哪在乎这一两日?再耐心等等!」 「我们多出点钱,你就开一炉,又不麻烦……」 程家兴还怼他了:「咋不麻烦?年前我把店里那些材料用得差不多了,这又要重新准备,总要准备全乎了才做的起生意!就这样我还有事,我劝你也别往店里去了,这会儿过去也没用,你买不着。」 程家兴跟人说话的时候冬菇就转着头四下里看,等她爹把人打发了,冬菇才仰头问:「那是谁呀?」 第52章 看她仰着个头怪费劲的,程家兴伸手将人抱起来,颠了颠,告诉他那是店里的客人。 「噢,是客人,客人找爹干啥?」 「买肉松饼。」 只见冬菇眼前一亮:「爹啊,我也想吃!」 「那爹带你去买东西,买回去让你娘给你炒肉松好不?」 真亏那家丁已经走远了,要不得多受伤? 刚才还说要时间做准备一时半会儿开不起张,这就变了!程家兴拿脸去蹭他闺女肉呼呼的脸蛋,问她还想要啥,都给她买! 冬菇瞅了半天还真没买个啥。 那条街上卖吃的是不少,可自家就是做吃食生意的,外面这些真不见得有她亲娘手艺好。程家兴带着人去香饴坊买了些蜜饯,把缺的货定齐让人送到店里去,就掉头回去了。 哪怕休息二十多天也不影响成绩的生意,重新开门之后,没几天熟客们又排上队了。倒是斜对面的程家富夫妻遇到一点小麻烦,休息这二十多天里,县里竟然开起两家麻辣烫铺子,其中一家跟他们一样是租的铺面,还有一家支的摊子。 刘枣花起先还不知道,她是听隔壁说的,听说之后就拿了铜板让铁牛去买了一碗回来。 吃了两口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这个汤底就没我们熬得好,油辣子也是,光是一股辣味儿,吃着不香。」 刘枣花尝过之后,余下的就进了铁牛的肚皮,铁牛作为家里第一贪吃人,他那舌头也叼,只一口就分出高下。「咱们家的好吃,可人家便宜,比咱便宜!我看吃的人还不少!」 刘枣花伸手拍拍儿子的脑袋瓜:「那还不是咱们没开门,这才造福了他们,等咱们重新开张,客人慢慢就会回来。」 要是以前,知道别家便宜自家贵,刘枣花也会紧张。 做了半年生意之后,她想法变了。 看老三他们,卖的东西有哪一样便宜?生意照样好,客人排着队来,求他们开门,求多做些。要是东西好,人家真不在意贵一文两文,能天天出来吃麻辣烫的也不缺这一两文。 让这两家新开的麻辣烫铺子一激,刘枣花在熬汤底炒辣椒剁肉糜搓丸子的时候更用心了,她正月十六就把铺子收拾出来,十七准备了一天,十八就把生意做起来。 开始这两天的确不像年前那么红火,一方面有些还不知道她已经从乡下出来了,另一方面那两家多少是抵了她一些生意。 可刘枣花熬的汤底实在太香,从外头过的闻着那味儿都忍不住,直吞口水。 穷的话只能强忍着,有点钱的哪肯亏待自己?以前吃过的都来回味,没吃过的也来问老板店里招牌是啥,让煮一碗来尝尝。刘枣花一文钱没让,就凭这香味儿硬生生的把客人抢了回来,开张几天之后,生意逐渐回到年前的水平。 县里面食客就那么多,同样做麻辣烫的,东家好了西家肯定要受影响。 那两家本来卖得还成,生意突然少了一半,并且呈现出越来越少的趋势。一打听才知道程记斜对面那家美味麻辣烫又开门了,那家虽然稍稍贵那么一点,但它用料好,分两足,汤底也香,总之就是好吃。 这两家能不知道刘枣花做的麻辣烫好吃? 他们就是吃过觉得好才会入这个行。 本来觉得不就是个辣锅? 到这会儿两相对比他们才明白的感觉到差距,同样是麻辣的锅底,口感就是有差,还差不少。刘枣花那头关门时,食客们也能上别家凑合吃点,她这一回来,只要不缺这钱的,谁愿意凑合? 都觉得这样不行,想做点啥来挽救,又不敢贸然行动。 哪怕消息不灵通的也知道卖麻辣烫的是程记老板他大哥大嫂,有这来历,谁敢随便招他? 解决不掉程家富跟刘枣花那个店,又没法实现口味上的赶超,这生意眼看要黄,盘了铺子那家硬着头皮在撑,至于支摊的,听说他们搬其他地方去了。 县里有个刘枣花对比着,他不好做,镇上总行! 镇上人是少些,可没了正牌货抵着,他做冒牌货的总能挣钱! 老话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做生意的一根筋咋行呢? 因为正面没打过被迁走那家在镇上还真闯出条生路,这年头因为交通不便,人的活动范围窄,如非必要,镇上人很少有往县里跑的,没去过县里那自然没尝过刘枣花卖的正宗麻辣烫。没尝过正宗的,乍一吃到仿冒的竟然也还行,汤底够味儿,分量足,摊子热闹……这麻辣烫吃着比面条馄饨来得香。 这阵子天还冷,一碗麻辣烫吃完浑身暖洋洋的,真是舒服! 搬去镇上这家忙了十天半个月后还歇了一日,他买了在镇上热销的怪味花生回县里,跟人吹嘘说以前小看了周边的镇子,镇上还是有些有钱人的,逢集日尤其热闹,挨着十里八乡的都会出来。 「我这麻辣烫要坐下端着碗吃,比较麻烦,生意也就是凑合,你们是没看见那个挑着卖花生的,他逢集才会出来,每次出来摊子前围满了全是人,忙都忙不开。」 「来尝尝!就是这个花生!我特地称了半斤回来,这不便宜!」 说到花生,本地流行的有两种吃法,一是盐煮,二是油酥。这两种吃的还是花生本味,这怪味儿的不一样,吃起来格外香,配着都能多喝二两酒。 大家伙儿听他吹嘘一番,也捡两颗尝了,味道是好。 「这个花生米装一小碟就能下一大碗酒,它味儿好,你说贵吧,能赶得上肉?这么看卖得好也正常。」 「有这么好的东西,他咋不来县里?县里不是更好做买卖?」 「你没听他刚才说的?人家在镇上随便都能卖光光,用得着跑这么远到县里来?既然都能卖光卖给谁不是一样?」 卖麻辣烫那个跟着点头,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跟你们说,我总觉得卖花生那个看着特别眼熟,长得很像在程记站柜台那个。」 第53章 「以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 卖麻辣烫的一愣,说不就是东家的小舅子,咋的又换了人不成? 「你说的是以前那个,现在这个也是舅子,但不是亲舅子,听说隔了一房。」 「那这个卖花生的搞不好还真是从程记出来,当姐姐的会做那么多新鲜吃食,做兄弟的能没点手艺?」 从乡里出来之前,何娇杏已经把做花生米的手艺教给东子了,东子人聪明,学得快,这就练好了做起生意来。这些后续何娇杏尚不知情,程家兴也只是听媳妇儿说了教手艺的事,并不知道他买卖已经开张。 县里面的不知道,乡下的都听说了。 鱼泉村那边就不说,大榕树村的也知道东子出来单干了,也是卖吃的,他卖的花生米。 起先听说他卖花生米,大家伙儿不以为然。后来才知道他卖的不是一般的花生米,怪味花生受喜爱的程度跟当年的鱼皮花生差不多,他挑着担子赶集卖,生意好得很。 跟着就有人猜测,以前没听说何东升有这手艺,这该不是何娇杏教的? 这么想着,还有人跑去老程家问。 程来喜摇头说不知道。 「你不问问?万一真是你儿媳妇教的呢?」 程来喜:「是又咋样?」 「不咋样,但她首先不该想着夫家?像你们老二这还在种地养猪,这生意给他做该多好呢!」 「老二想做买卖他该自己找老三说!至于这个怪味花生,别说还不清楚是咋回事,哪怕真是何氏教她兄弟做的,也轮不到别人说啥,她的手艺她爱教谁教谁。真要说谁有资格反对也就是老三,老三没说啥,有你啥事?」 还不只是程老爹跟前有人叨叨,这些天程家贵也没少听闲话,村里头一贯是这样,谁家丢个鸡也能嚷嚷得人尽皆知,别说是做生意发财这样的大事情。 知道何娇杏他小弟做起生意,村里人好奇,他们跟东子本人又不熟,就只能去问那些可能知道情报的。 比如朱小顺媳妇,还有留在村里的程家父子两人。 程老爹心里惯常有数,尤其在分家之后,他都由着几个儿子自己当家,极少对他们指手画脚。这回也是一样,说一千道一万那手艺是儿媳妇带来的,村里有些人说她人都是老程家的手艺自然也该归老程家,程老爹不敢这么想。他想着三媳妇也够厚道,从定亲之后就很向着老三,成亲之后更是帮着挣下不小的家业。这样好的媳妇你还去挑剔她那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做人要知道满足,还得讲讲良心。 甭管咋看何娇杏她都没有任何一丁点对不起老程家,说她宁肯帮扶娘家兄弟不帮二伯子,这是人说的话? 老二真想做啥也该自己去跟老三开口,哪有坐在家里等人送钱上门的? 再说何东升是何娇杏的亲兄弟,那是从一个肚皮里爬出来的,搁她心里何东升当然比程家贵亲,这要是反过来,老何家人不寒心吗? 说闲话的一般分两种,有些就是赶热闹随便说说,过就过了。还有些心不好,他是看你日子过得太安逸,挑事来的,就指望你把这些话听进去,回头大闹特闹,给大家伙儿添点乐子。 程老爹不吃这套,就有人找上程家贵,趁他去菜园子或者挑水的时候逮着一通好说。 「没听说何东升有那手艺,花生米该是程家兴媳妇儿教着做的吧?我前两天进镇去赶集,刚好撞见他挑着担子去卖,生意好得很!」 「按说何氏她都嫁到你们程家,她啥都该是夫家的,有什么好事也该先想到夫家这头,哪有捧着方子往娘家送的?」 「程老二你咋不说话?你大哥和四弟都沾了程家兴的光,按说伦也该轮到你,咋的让他插了队?」 程家贵想错身过去,人拦着不让他走,非要听他说两句。他就说各有各的活法:「我胆子小,做不成生意,老实待在乡下也挺好的。」 「你兄弟给的生意哪有做亏的时候?这要什么胆子?」 程家贵摇头:「我不是那块材料,但凡是那块料,早已经做出来了,老三前两年也带过我的。」程家贵只道他如今想明白了,钱这东西需不着多少,够用就成,眼下最要紧的也不是挣钱,子嗣问题成了他心病,守着杨氏让她平平安安生下这胎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之前就是为了做生意,闹来闹去的,周氏才会走歪路把娃搞掉。 有了前车之鉴,他还能走上那条老路? 程家贵盘算过的。 真要说起来,家里种着粮食蔬菜还为了一群鸡,他们吃这一口都从地里出,一年到头也花不了几个钱,要添置的也就是油盐,除此之外也就做两身衣裳,再有就是给爹娘的孝敬钱……这个钱卖猪卖鸡蛋都能攒出来。所以说,也不需要谁帮扶,自己踏踏实实劳作就能吃饭。 这么算过程家贵心态就平和了很多。 有时候想起来是感觉自己挺窝囊的,四个兄弟里面就他最没出息。 可也没法,人还得认清现实,总想一飞冲天不成的,有多大本事你端多大碗,能耐不够就安分些。 那人又是一通好说,程家贵还是不上当,看他说两句就要走,那人只得目送他去,又站原地啐一口,低骂一声:「傻子一个!」 换个人抢也把方子抢过来了,咋能便宜了老何家的? 哪怕他没想搞事情,最近这一出一出的对程家贵还是有那么些影响,他走神的时候多了。程老爹看出他心里有事,抽空问了一句:「老二你咋的?怎么看着心不在焉的?」 程家贵摇头说没啥。 「哄别人就算了,还哄你老子?到底遇上啥事你说来听听?」 程家贵停顿两下,看向他爹说:「爹你听了别多心。」 第54章 「我多啥心?」 「就是有些人在我跟前说了些闲话……」 「是不是说老三媳妇的?说她胳膊肘往外拐捏着方子给她娘家兄弟也不给你?你听进去了?」刚才吃了饭,程老爹剃了剃牙,接着说,「老二你要搞清楚,不管因为啥这个家是分了的,既然分了,你跟老大跟老四对三媳妇来说也是外人,跟何家的没多大区别,甚至对她来说那头还更亲近,人家是一母同胞,你是啥?你是分了家的兄弟。何家那头对三媳妇一贯也好,当初嫁妆办得就体面,嫁出来之后也没说丢手不管,逢年过节还送鱼来。两头的往来走动一直不少,反倒是你,没见给你兄弟帮什么忙,你拿啥跟人家比?」 程老爹说得当儿子的心里惭愧,头都低垂下来。 想想也是,村里很多人瞧不起刘枣花,觉得她是个见钱眼开的狗腿子,可对何娇杏来说,刘枣花是实实在在给她帮忙给她送钱的。 她来找人帮忙一不诉苦二不打感情牌,都说现实的,做买卖就谈利益,总不会让人白白出力。 相比起来,他们二房这头扯兄弟感情多,感情这个东西,头两回还好用,次数多了就不好使。程家贵又想起来,刚分家时老三对他们热心极了,那会儿还是主动为当哥哥的着想,现在老三跟老大更亲近,跟他这头淡了很多。说起来,分家还没几年呢。 他叹口气。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这几年做错了很多。 也不能说是错,就是眼皮子太浅了一些,很多时候只看到眼前,耗去了不少情分。 程来喜大概知道老二是咋想的就没再管他,这几年间发生的事,他能翻出来好生想想也好。当时立场鲜明,总怕自己亏了丁点,如今回头去看心境不同了,总能品出点是非对错。脑子长着又不是做摆设的,多用没坏处。 又要提到刘枣花卖着麻辣烫,每隔几天都要让程家富回乡一趟,他是收菜来的,也被好事者拦下,问起何东升正在卖的花生米。 虽然大家伙儿都觉得是何娇杏教他做的,眼下还没个确切的说法。 这说法程家富同样给不了,他知道在斜对面帮忙的换人了,从老三他亲舅子换成了隔房舅子,也听说何东升是自个儿扑腾去了,他具体是咋个计划安排程家富哪会知道? 程家富唯一知道的是东子不来了之后,挨着有好几家的直叹可惜。 之前天天看着没觉得,人不来了他们想想觉得何东升也挺好,当女婿不错。还有人找上黄氏,问他何东升的亲事定了没有? 定是没定,现在人不在县城里头,就不是那么好说。 再说他眼下第一肯定紧着挣钱,真不一定有心思说亲。 村里人问了一堆,程家富啥也没答上,等他把蔬菜拉回县里,搬进店里面,也没顾得上收拾就跑到斜对面去找了程家兴。 看他这样就是回去遇上事儿了。 程家兴抱着胳膊等大哥说。 程家富也没跟他卖关子,把进村以后遇到的事仔仔细细跟兄弟说了:「听他们说东子在挨着几个镇上卖花生米挣了钱,大家伙儿挺羡慕的,还问我那手艺是不是弟妹教给他的?说没听过他还有这一手。」 「大哥你咋回的?」 「还能咋回?我不知道,就说的不知道。」程家富也好奇来着,问,「那手艺是弟妹教的吗?」 这也没啥好瞒的,程家兴很干脆点了点头。 程家富没多想,只当东子的情况跟他们钵仔糕和麻辣烫一样,是弟妹教手艺,挣了钱两头分账。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稀奇,甚至没有多问。程家兴当然也不会掰碎了说给大哥听,他除了跟何娇杏说事的时候讲得烂些,跟其他人都是说一半留一半,不存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说其他的,到今天他亲娘都不知道那年字糖方子具体卖了多少钱。 从这就能看出程家兴是啥性子。 把村里的事跟老三说了,程家富才回他店里,他回去就让刘枣花叫住:「你刚回来就急冲冲往对面跑,干啥去了?」 「有点事。」 「就是问你啥事?」 程家富又把事情讲了一遍,刘枣花就比他聪明得多,边给人煮麻辣烫边说:「我早知道会这样。东子他去年会跟着进县里来,不叫苦不叫累帮着干那么多活,人家就是学手艺外加学做生意来的?他不像你们没进取心,他那样的人,还能给人站一辈子柜台?学得差不多肯定要出去单干。又要说弟妹这人,连我都肯帮,还能扔下亲兄弟不管?何家的对她多好?我要是有那么个靠谱的娘家,我也乐意帮衬兄弟,这有可说的?」 「这次回去遇上好多人来问,我也纳闷。」 刘枣花又一想,她忽一抬头:「该不是谁眼红挑事了?怪弟妹管她娘家不管姓程的?」 程家富摇头说不可能:「二弟不是那样的人,二弟妹也不是。」 「他们不这样想,还不兴别人煽风点火?我说了千百回程家富你别太老实,天天见面的人你都未必看得清楚,别说咱们出来做买卖之后没几个时候跟老二碰头,你咋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你们几兄弟之间差距越发大了,他心里真的一点儿想法也没有吗?没有当然最好,有也无所谓,反正你别跟着掺和,咱日子过得好好的,莫让搅事精给带上歪路。」 东子在县里跟他姐姐姐夫混了一年,耳濡目染之下还真学到不少,在选摊点拉客促销上都有一手,加上花生米原就是一道便宜的下酒菜,它有固定客源,只要不做的过分多,要卖光光一点儿不难。 过完年都有些时候,可天还没回暖,田间地头上有些活,但不多。这段时间忙着去相猪崽的人多,各镇逢集也热闹。东子挑着他的花生米到处去赶集,今天在这个镇,明天去那个镇,小买卖做得红红火火。 第55章 他挣了钱,就在镇上兑成碎银,每天往钱箱子里扔一颗半颗的,一段时间之后倒出来清点竟然已经挣了不少。 东子拿钱给他阿爷打了酒,又给她爹娘做了春衫,想到能挣这钱全靠他老姐,是老姐愿意帮扶才有他的今日。这么想着,他就坐不住了,他跟老爹商量着下河去打了几条大鱼,拿木桶喂着,想到年前自家是做了腊肉的,姐姐姐夫是买的新鲜肉吃,他们没做。东子搭着板凳从房梁上取了几挂腊肉,还砍了些新鲜菜,让堂兄弟几个帮他送进镇里,再从镇里租车进长荣县城,直接把东西拉到程记门口。 本来以为能看到店门口排成长龙,过去一看,门都没开。 门板上倒是挂了个牌牌,东子又不识字,也没看懂。他料想是姐夫请人写的,肯定是解释为啥今天没开门做生意。 看不懂没关系,他让车夫等会儿,径直去了斜对面刘枣花卖麻辣烫的店面。 都不需问,走过去就看见何娇杏的人了。 她在卖麻辣烫这头,抱着冬菇跟刘枣花说话。何娇杏看着跟过年那会儿差别不大,冬菇也是他记忆中的冬菇,坐在当娘的腿上还拿了个吃的在啃。 最先注意到他的就是冬菇,她侧坐在当娘的腿上,正好脸朝外,啃完吮指头的时候不经意往外一看,就瞅着个眼熟的人。 她呀了一声,把何娇杏跟刘枣花的注意力都抓过来。 「又怎么了?」 「小舅舅来了!」 何娇杏顺着她胖手指的方向一扭头,果真看到东子人在外边,她抱着怀里的小胖猪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招呼道:「不是做生意去了?咋的跑到县城里来?那是啥?咋的你还拉了一车东西?」 东子手痒接过他大胖外甥女颠了颠,回说:「我歇一天,给老姐拉点吃的来,也跟你说说我那生意。」 「那行,回店里说吧。」何娇杏跟刘枣花说了一声,就要回自家去,东子抱着胖冬菇跟着她走,又问姐夫人呢?还有小鱼上哪儿去了?今儿个咋没做买卖? 何娇杏开了门,跟东子一道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搬进店里,看他拿钱打发了车夫才道:「我婆婆想去四弟妹那头看看,你姐夫给她赶车去了。至于小鱼,今儿个店里不做生意我就放了他一天,让他自个儿出去转转,他比你还小两岁,天天拘着不嫌我烦?」 「小鱼是接我的活吧?他做得咋样?」 「起初有点手忙脚乱,这也适应了,我看还成。我们店里就是老样子,你想都想得到,没啥可说,你花生米卖得不错吧?能高高兴兴给我拉这么许多东西过来,是挣了钱了?」 东子挠挠他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瞧他这样是挣了钱没跑,何娇杏也替他高兴,娘家有个兄弟能耐好,家里的事他就能多担待,自己这边也少许多麻烦。东子还说花生米也是长久的生意,总有人吃的,他想着还是该像程家大嫂一样给老姐抽成。 「我说了不要。」 东子又道:「那我姐夫咋想?程家人怕没法想,一样是拿老姐你给的方子做生意,程家富给抽成,五五对开,我这你不收,怕不合适。」 「我的东西我说了就算,再说这事你姐夫也是同意的,还是他说我爱帮谁就帮谁,这种事原就是看心意,哪有受人胁迫的?」何娇杏给东子倒了碗水,又道,「我还没嫁人的时候其实就应该把手艺利用起来,要是早早利用起来,家里也不是现在这样……」 东子咕咚喝水呢,听到这话赶忙把碗放了。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姐夫走出做吃食买卖这条路,咱们未必会往这头来,咱爹娘包括大哥都是踏实安分的人,不爱冒险的。」 东子知道外面有些说闲话的,大概是说何家白白养了个有本事的女儿,却便宜的老程家。东子觉得老程家能占上这便宜是他姐夫人聪明外加眼力好,早几年除了自家的没什么人说他老姐好,程家兴能一眼相中,也该他发。 至于说他老姐,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娘家的。 「反正你别听外头那些鬼话!我跟爹娘跟大哥都挺满意现在,咱家跟老姐你这头比不得,这几年也攒了钱的,田地买了好多亩,日子过得很好,你别想那些对得起对不起的。」 「我没想,我是觉得爹娘生我养我不易,我现在嫁出来了,每年还能回去两趟,却不方便送很多孝敬,越了公婆又是麻烦。你卖花生米这个钱,抽成就不用给我,这充作给爹娘的孝敬,你挣了钱,带爹娘他们好好过日子。娘家那头阿爹跟大哥都老实,你鬼主意多些,以后后啥事估摸都要看你,你担着些。」 何娇杏这样说,东子才没坚持要给她塞钱。 姐弟两人总算达成一致。 严肃的问题说完了,东子接着喝水,又跟何娇杏吹起牛逼,说他如今在鱼泉村那是风云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招呼。 这话何娇杏信了,心想还不光是在鱼泉村,大榕树村同样在议论东子跟他的花生米。 「那有没有媒婆找咱娘去?」 东子猛点头:「有啊!咋没有!娘还认真听人说了,天天转述给我,我都怕了她们!」 「你又不想成亲?」 东子挠挠头,说也不是不想,是时机不对。 之前没啥事忙,想着早点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夫妻携手奋斗挺好。折腾快一年也没个结果,现在又把买卖做起来,买卖做起来之后每天都很忙,他回家就两件事,准备第二天的买卖以及休息,根本不想去应付媒婆。 他自己也知道,到这岁数按说应该成亲了,可条件好的话,晚两年也不愁,只要有本事总能娶上媳妇儿。 「老姐你有机会见着咱娘也帮我劝劝她!我保证迟早给她娶个好媳妇回来,着啥急呢?」 姐弟两个聊了一通,说到兴头上小鱼溜达够了回店里来,看他堂哥竟然进了县城,也是一阵兴奋。他拉着东子问了一大堆家里的事,换来啥?换来一箩筐告诫。 第56章 话不是东子想出来说的,他是帮家里捎带的。 「你娘让你踏踏实实跟老姐干,干两年出来争取也跟我这样,能独当一面自己去做个买卖。」 「才多久不见?东子哥你这脸皮又厚实了很多,这都吹上自个儿了。」 「咋是吹?这大实话!你以后回村就知道了,哥哥现在是村里的有为青年!」 啧。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是称赞,从自己嘴里出来咋就那么不要脸呢? 他俩勾肩搭背说了好一阵,何娇杏正想说留兄弟吃饭,他看时辰差不多,说要回去。 留他吃饭都不肯,就在外头买了几个肉包子,说这就要回去为明天的买卖做准备了,今儿个过来就是给老姐跟姐夫送点东西,顺带汇个报,告诉他们买卖做得挺好,让不必担心。 东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程家兴回来听说他今日来过,问人呢? 何娇杏看了看天色:「人啊?搭马车回去这会儿恐怕都要进村了,倒是你,咋才回来?」 「娘有话跟弟妹说,我还能扔下人先走?」 「是说带孩子的事?」 程家兴也不确定,说大概吧:「带孩子的事其实没啥好说,你是不知道弟妹,她买了两个人,一个婆子给他带娃,还有个小丫鬟来伺候她。」 能说啥呢? 只能说弟妹不愧是镇上的姑娘,排场是跟乡下出身的不同。 又说回来,何娇杏原先也想过是不是请俩人,就麻烦在他们这个吃食买卖,方子需要保密,人家正愁没机会往你店里塞人,别说用请的,买的人也不能放心。买个人还得花心思去盯她,看她是不是真老实,有这精力自己上手都完事了。 就因为这,哪怕他们很有钱了,还是没动过这心思,这才让袁氏赶了时髦。 「那弟妹养得该不错吧?」 其实怀孕的时候身体不会差的,只是提心吊胆外加有各种孕期反应,等生完气血就亏,要奶孩子带孩子还要亏得更厉害,因为条件差缺营养生个娃把自己拖垮的也不是没有。 何娇杏当初有婆婆伺候,还有男人分担,她吃得不差也没受什么累,身体算是养得好的。 根据程家兴的说法,袁氏比她要夸张得多。不知道是因为头年发了财手里有钱了补得太好,还是男人不在家没危机感,她怀孕的时候就胖乎,生完也没瘦下来。反正汤汤水水没断过,哄孩子包括搓屎尿布的活有婆子替她,做饭这些有小丫鬟,她也不累也不苦,生完一点儿不虚,那气色好绝了。 「身体好就挺好的,略胖一点也没什么,要嫌不好看等那娃断了奶再慢慢减呗,这会儿要减把奶断了咋办?」 程家兴点点头:「是啊,娘也是这么说,心里不是滋味的是她自个儿,娘说她还问了,问你当初是咋瘦下来的?不是也吃好喝好的?咋没发胖?」 何娇杏真不想去回忆刚生完冬菇那会儿。 她当时感觉肚皮松垮垮的,自个儿摸着都心塞,也不愿意让程家兴碰。咋瘦下来的?还不是出月子之后忙了一段时间的买卖,做的事多了吃得再好也胖不了,等到过年买卖停了,身材也恢复了很多,至少洗澡的时候低头看着肚皮不闹心了。 「咱娘说你那会儿忙着做字糖生意,远没她养得惊喜。」程家兴没说的是,他娘看到四弟妹的时候就是一懵,回来路上还在叨叨,说她在村里半辈子没见过生下来好几个月还有这么胖的。 乡下地头能坐上二十天月子的都不多,甚至有些生下来三五七天就下地,又要带孩子又要做事情,哪怕怀孕的时候养出些肉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掉个干净,就没有能发胖的。 袁氏真把做婆婆的给惊着了。 黄氏还劝了她,说也别补得太过,凡是过犹不及。 有些话她当娘的不太方便说,咋讲呢,家旺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大多好颜色,他就算不过分在意美丑,也不会希望自家媳妇儿是个大胖子…… 这要是等时候差不多,袁氏带着娃上京去跟家旺汇合。 久别重逢,媳妇儿胖若两人,心态不得崩了? 黄氏说再多,也很难落到实处,一则那婆子那丫鬟袁氏已经用顺手了,总不会弃,有这两人她就没什么辛苦劳累的。指望通过活动来掉肉不现实,要让她少吃更不可能。 她从怀孕补起,吃吃喝喝到今天,胃口早就开了,少吃半碗都感觉饿。她又还在给娃儿喂奶,哪敢挨饿?每天少喝一碗汤都怕断了奶水。 袁氏也说她儿子吃得多。 要是富贵人家请两个奶娘就是,程家旺去年是挣了不少,袁氏手里捏的恐怕就有千两左右,但这还称不上富贵。都买了两个人伺候还要请奶娘,也太夸张。 也不是请不请得起的问题,是人家比你更有钱的也没这么干。 尤其程家旺还有个比他能耐得多的三哥,他三哥那年添了闺女也就大办了一场酒席,都没请人伺候。袁氏跟何娇杏是妯娌,她甭管做啥总得瞄着点,别太出格怕遭人说嘴。 总之在她儿子断奶之前,袁氏估摸是不会瘦了,要只是略胖一点还好,要真胖成球明明生完了却跟还没卸货似的那也是个隐患。 人跟人之间能相互吸引多少都有外貌方面的因素,像何娇杏跟程家兴都是颜控,当初能一见钟情全是看脸的,定亲之后接触多了逐渐才培养起感情。现在的何娇杏已经非常信任程家兴,可刚在一起时,她心里没这么踏实的。 程家旺跟袁氏在一起的时间尚短,成亲不过一年就分开了,他俩在一起之后也没经历什么坎坷,一路平平顺顺,两人之间感情能有多深就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要让对方心拴你身上,不看别人,不犯错误,那不光靠他自律,你该收拾还是得收拾,该讲究也需要讲究。 第57章 何娇杏心里头转了一圈,才道:「该说的娘都说了,咱们看着就是。你中午在木匠铺吃的啥?饿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煮碗面来?」 程家兴摇头说用不着,他反而更想知道东子那头的情况,又好奇人今天进县里来做什么? 「跟我打报告,送东西外加送钱来。」 「那你收了?」 「鱼啊肉的收了,钱我没拿,他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约摸是怕别人知道我没从他那头分成,唯恐生出是非。我就取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把给咱们的分成用到爹娘身上,当是女儿女婿给的孝敬。」何娇杏偏头看向程家兴,问他怎么看? 程家兴还真仔细想了,说挺好的。 「平时想往丈母娘那头送点东西还麻烦,给又怕给多了给咱招来麻烦,这样我们孝敬到了,又省力省心。」 何娇杏挽着他胳膊,往前靠了靠,说:「还是得跟娘打声招呼才是,要不然总是个隐患。」 程家兴在她后背上轻抚了两下:「我来吧,我来说。」 他从不是个磨叽的人,应诺之后当天就去找当娘的谈了谈,是怎么说的何娇杏不清楚,后来问他也只是简略的提了提。程家兴跟他娘来了个将心比心,问她,若你生了个极有能耐的女儿,你却没怎么享到福,她本事都带到夫家去了,哪怕实际要怪自己谨小慎微,你心里能好受吗? 黄氏前头是站程家这头看的,听儿子这样说,才带入唐氏的立场想了想。 还真是,哪怕是怪自己,该难受还是要难受的。看何家不吵不闹那是人家讲道理,至于心里是啥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反正黄氏觉得吧,假如说她是唐氏,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才不会把人嫁给程家兴,哪怕留着招赘也好。 现在这样是已经成了亲家,没法子了,不好好相处还能跑过来大吵大闹不成? 想着自家的确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基于这个前提,稍稍补偿亲家一些就变成合乎情理的事情。人家养出这样好一个姑娘也不容易,老程家总不能得了便宜还把事情做绝了。 把道理想明白之后,黄氏就站到儿子这头:「老三你是对的,你媳妇儿跟娘家关系一贯好,是好事情,要成事哪能缺了人力?都说一个好汉三个帮。」 要早两三年,黄氏未必会有这么慷慨。 跟着做了这么长时间买卖她也看出来,儿媳妇能耐不止这点,她只要想,还能翻出更多花样,为一个花生米吵红脸不值得。 想通泰之后,黄氏甚至反过来关怀了何娇杏一波,问她想吃啥说给买去,又当她面夸赞了东子一轮,说小伙子还挺懂事,也有心。 「还是亲家母会教人,你们兄弟姐妹都是好的。」 何娇杏是觉得她娘家人都不错,却没跟着得意起来,只道远香近臭。 「咋的就远香近臭了?你看你娘家啥问题没有,咱们这头一年到头都有些糟心事,家里一个个的全不让我省心,排着队折腾。前两年是老二夫妻,眼看二房踏实一点,袁氏又想那些有的没,我过去一趟没少劝她,她那么愁眉苦脸的我都怕她带出个受气包来。还有你大嫂……」 刚刚好刘枣花收了买卖,她端了碗麻辣烫过来请何娇杏吃,就听到这话。 「娘又在说啥?我咋了?」 黄氏真不怕她听见,虎这个脸说:「你说你咋的?你整个人都钻进钱眼子里了!」 刘枣花挨说也不是一两回,她听着不痛不痒的,还道爱挣钱总比爱花钱好……钱呢就是个王八蛋,缺了它你过不好日子。 「我看了你就脑壳痛,我不跟你说。」 黄氏一脸嫌弃,刘枣花刚才放下麻辣烫,也是一摊手,何娇杏抿唇偷笑。她道:「我娘家也不是啥事都没有的,只不过距离远了听不到罢。像娘你总嫌程家兴,可他每回跟我回娘家去我娘家人都是从头把他夸倒脚,我俩刚定亲的时候我爹还有点挑剔,现在也是满意加满意,从他嘴里就听不到半句不好的,我娘私下告诉我说,我爹现如今逢人就吹他女儿女婿,到他嘴里,我跟程家兴都是完人。」 「媳妇儿你是完人,程家兴他差远了!」 黄氏心里美,嘴上还是嫌弃。 何娇杏知道做婆婆的想听啥,正要配合,旁边刘枣花先捧了场,她煞有其事点点头,对婆婆拿说法表示了肯定,还说:「老三能娶到弟妹那真是烧了高香,攒八辈子的福气全用在这儿了。」 何娇杏一噎。 至于说黄氏,她没好气的朝大媳妇看去:「你饭煮了吗?该做的事做完了吗?到底干啥来的?」 「娘你没看到啊,我给弟妹端麻辣烫来。」 「麻辣烫留下,你走,我多看你两下都伤眼睛。」 当时刘枣花被轰走了,事后她还私下找了何娇杏一回,问娘咋的?咋整个人都不对劲呢? 何娇杏当然不可能把花生米生意扯出来说,她只得把话题往袁氏身上引,说娘跑了趟镇上,本来想着好长时间没见着孙子,去看一眼能放下心,结果看完更不踏实。 袁氏让人伺候得不错,肉长了一身,按说应该啥毛病没有,但她心里面揣的事多了,又担心程家旺出去遇上啥事,又怕他在外头跟别的女人搅和上,还恐怕自己越来越胖,回头遭了男人嫌弃……她不想再胖下去,但却不敢不吃,反正这会儿矛盾得很。 刘枣花听完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她反而真情实感的羡慕起袁氏,说她命真是好。 「我刚嫁给程家富时过的是啥日子?那时候想顿顿吃白米饭都是做梦,别说她要吃肉就吃肉,要喝汤就喝汤,还有一个婆子外加一个丫鬟伺候,我到今天存了点钱也没过上这样的好生活!我生完就没怕过长肉,天天那么多事做着,怀孕那会儿长再多肉在身上都能掉干净的,弟妹还能烦这些,她也是日子太安逸了。」 第58章 刘枣花还说呢:「她要真长成个大胖子样,老四会不会嫌弃我不知道,但他应该不会在外面随便乱来。他要是那种见着漂亮的就把持不住的人,还能跟长得马马虎虎的袁氏成亲?老四第一知道自己要啥,别看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他主意正得很,不会草率的给自己添麻烦。」 早先说过,程家兄弟能分成两拨,老大老二差不多,老三老四也有很多地方相像。 相像是不假,区别还是有。 别看程家旺是家里最小的,他比三个哥哥还现实,就说相看对象这回事,程家兴其实挑剔得很,好不容易才有个何娇杏合了他眼缘。程家旺就不讲究什么眼缘,他是比对加分析,最后娶了个方方面面都还可以并且最合适他的。 这种人,不会心里一飘就犯错误。 一步步该咋走他都有数,不会乱来。 就说袁氏,她以前是下嫁,现在跟程家旺之间是反过来了,可不管怎么说她依然是程家旺他师傅的爱女,占着这层关系,程家旺咋也不可能亏待她,她大可以放下心,好生奶孩子,再把身体调养好了。 刘枣花是个现实的人,她说这话直白得有些刺耳,但想想还是占道理。 何娇杏没把程家旺想得这么「真实」,她直觉老四就当不了陈世美。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跟男人分开好几个月了,再加上自己日益增胖,袁氏心里不踏实情有可原。何娇杏觉得可能只有一封京城来的家信才能让袁氏缓和一些,但送封信不是那么容易,哪怕程家旺在安顿下来之后第一时间请人代笔写好了,要找个能替他送信到禄州的人还是费了老鼻子劲儿。 那封信最后是随商队进的禄州,商队没到长荣县城,受托替他跑腿的在禄州将信转托给同行,请在府城和县城之间往来的帮忙带到程记。 程家兴拿到信时,南边都已经回暖,乡间老农已经牵着耕牛在犁田了。 听说是京城那边送来的,程家兴立刻明白这是四弟送回来的家书,他拆开一瞅,除了零星的几个字他认得,多数都看不懂。 这么几大页纸的内容让刚学字一年的铁牛来认也不靠谱,程家兴拍拍屁股出去逮了个认字的回来,又招来媳妇儿老娘,这才递过信去,让他读来听听。 在这封信上,程家旺略提了提他北上的见闻及经历,说他已经在京城里落脚,也逐渐适应这边,让家里不必牵挂。他问候了全家人,又写了几句关于媳妇儿生男生女的猜测,告诉袁氏说等娃娃稍大一点就带他一起上京城去,又说到最好不要在秋冬赶路,北边是真的很冷,准备不足的话可能冻出毛病…… 「我就说用不着胡思乱想,你看看家旺多惦记她!」 「我儿子哪怕再不着调,对媳妇儿都是不差的,看家富家贵跟你,哪个亏待过屋里人呢?」 程家兴又跑了趟木匠铺,把京城来信的事告诉袁家人,也把信上关于程家旺自身情况的说明以及和袁氏母子相关的部分转述过去。他把话说到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倒没直接回县里,他回了趟大榕树村。 程老爹也很记挂远上京城的四儿子,接到家书总要跟他报个平安才是。 正好,这段时间老娘常念叨二嫂杨氏,说她是头年冬天把出的喜脉,应是秋天怀的,这都是次年三月,再有两三个月她该生了。黄氏对二媳妇这胎寄予厚望,很盼她也跟四房袁氏一样,能一举得男。 咋说呢? 老二岁数真不小了,添个儿子不光他自己,做爹娘的也能踏实一些。 前头黄氏就在算日子,也让回乡去拉菜的程家富看着点,有啥情况第一时间告诉她。黄氏跟三儿子商量过,大概是说她打算在杨氏临盆之前回去,守着她把娃生下来,生完还是照顾她个把月,等杨氏出了月子再回县城里来。 提早三个月商量就是想让程家兴早做安排。 程家兴也不慌张,由着当娘的去,他闺女两岁多了,听得懂话,用不着随时抱着。冬菇其实挺乖一娃,你不惹她,她既不爱哭也不爱闹,要想让她老实待着也很简单,给做点小零嘴放那儿,她能一个人坐着吃上半天。 这闺女除了力气有点大外加贪嘴之外没别的毛病。 她不怕生,平时跟谁都能相处,别以为这样人就好哄好骗。因着她娘手艺十分好,冬菇从小吃的样样都精细,你拿个点心或者糖块勾不住她。 再有就是她在铺子里的时间长,平时接触的陌生人比待在乡下要多很多,程家兴就怕一转眼娃给人弄走了,反复教她,让她不准离开自家人视线,不准跟外人走,还说要拿好吃的都要给钱,要是有人不给钱白送你吃千万别贪,那是拐小孩的,糕点糖块那么贵,平白无故谁会白白送人呢? 冬菇起初还不懂啥叫拐小孩的。 她不懂,就仰起小胖脸满是天真的问了。 程家兴轻轻捏着她肥脸蛋语重心长说:「就是拿吃的把你骗出去,再把你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你再也见不到爹娘,还没饭吃,要饿肚子不说,饿着肚子还得给人干活!只要被拐了,你就再也吃不到白米饭饭,更别说烧肉炖鸡……」程家兴真的很会抓他闺女命脉,怎么惨怎么说,冬菇一脸懵逼听完,哇一声哭了。 黄氏在旁边看着,突然孙女就哭了,她赶紧把人搂进怀里好声好气哄着。 一边哄一边觉得这一幕非常熟悉。 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以前还在乡下的时候,臭小子也闹哭过铁牛,他在这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赋。 冬菇可以说很招人疼,即便如此,黄氏还是决定要回去守杨氏一段时间,家里两个大男人,做很多事都不方便,她在县里实在难以安心。 头年袁氏生产是没让她做婆婆的劳累,那是四媳妇跟娘家住得近,她手里又有钱,买了丫鬟婆子伺候。二媳妇情况不同,她娘家指望不上,也不可能去请什么人,做婆婆的要是丢开手不管,那老二要遭大罪。 第59章 五六月是农忙时分,地里活就不少,还要伺候媳妇儿坐月,他咋忙得过来? 决定好要回去,到那节骨眼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搭马车走的那天,她抱着冬菇半天不撒手,好不容易才坐上车。那车上不光有给老头子带的东西,还有给大房三房带的礼。都说哪怕杨氏生了他们估摸也不会赶着回去,先把东西送上,让老二夫妻不要多心。 做生意是挣钱,但不自由,偶尔歇一天是没啥,可不能三天两头的关门。 程家兴把当娘的送回村,回来告诉何娇杏,二弟妹那肚子大得有些吓人。 乍一听说,何娇杏不觉得怪,她料想是二哥二嫂心里重视,养得好吧。养得好是好事情,唯独只怕一点,这年头没剖腹产的,补过头怕不好顺,尤其杨氏还是头胎。 她这么想着,就听见程家兴说:「我瞧着她个头快赶上你生冬菇之前了。」 「我生她的时候天都冷了,怕冻着袄子穿得老厚,这五六月间她能有我那块头???」 「就是有,咱娘有段时间没见她,这一回去吓得不轻,说她肚皮这样大怎么不早递个话来,是这样她早回去守着了。」 「娘没问问二嫂是如何养的?咋能补成这样?」 「娘问了,嫂子吃得没你当初来得好,就是容易饿,胃口比一般怀孕的还要大些。」 「那是不是双黄蛋啊?」 老程家瞧着没这个传统,可杨家那头谁也不清楚,说不好就是双胎。这年头怀双胎的特别少,他们一下都没往这头想,何娇杏问她去没去镇上给大夫瞧? 「一开始去过的。二嫂身体好,从怀上就挺顺当,看她能吃能喝也没啥不好的反应后来就没再去。反正村里生过娃的多,听大家说说就知道啥能吃啥不能吃,二哥说从村里进镇路也不近,坐牛车都嫌颠簸,他不放心带嫂子出去,怕在村道上滑了脚,也怕在镇上给人挤着碰着。」 那就是没听大夫说过,何娇杏更觉得她怀得极可能是双胎。 程家兴也跟着往这头想,说是两个不挺好?要是一个那就太大只了,恐怕很不好生,是两个崽崽那单只不会很大,生起来没准还快些。 何娇杏摇了摇头。 「哪有这么容易?要真是怀的两个,生这一关还是最好过的,后面带起来才麻烦,娘这一去,今年恐怕都出不来,估摸要顾不上咱这头了。」 要是做婆婆的只回去个把月,坚持一下就过来了,要是半年一年都过不来,那得想想该怎么解决。 店里的生意基本上就要三个人来周转,一个做,一个打下手帮衬,一个卖。这样的话冬菇就没人管了,总不能紧着赚钱把闺女撂在一旁任由她自个儿扑腾,那是不负责任的垃圾家长,两三岁的娃很需要爹娘陪伴,这时候她好奇心重求知欲旺盛对外界充满好奇很爱问为什么,做爹娘的要教她许多东西。 平时是婆婆帮忙照看她,程家兴跟何娇杏休息的时候都会把人抱到跟前,陪说话陪玩。 现在缺了个能空出手照看她的,事情就不大好办。 第一想法肯定是请个人,可要是往店里放个陌生人,那也是麻烦。 程家兴第一想法是他出点钱在村里请个嫂子帮衬二哥家,把当娘的赎回县里。这念头刚才生出,就让他自己否了。这不成!这话提出来一伤二哥自尊二伤兄弟感情! 这法子不行,他只得换条路走,他想再回趟乡下,上河对面鱼泉村去搬救兵,请丈母娘出马。 何娇杏没立刻同意:「先看看吧,总得想确定是个啥情况,没准是我想错了呢?」 「那就等二嫂那头的消息,怀的要是一个咱就等娘伺候完月子出来,要是两个,我再去求丈母娘!」 黄氏提前了十来天回去,以至于又等了快半个月才有消息,二嫂杨氏已经生了,她生了两个儿,二哥高兴得很。 前面许多年程家贵走出去就遭人笑话,他总抬不起头,这次可算一扫往日阴霾。媳妇一口气生出两个儿子,让他出了浊气,也出尽风头。 那两个娃娃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得十分肖似,这放在有爵位可袭的名门望户还有些犯忌讳,搁乡下就没那些顾虑,只是乐呵。 程家兴一方面为他哥哥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实实在在犯了愁,嘀咕说这回还真跑不了要去趟老丈人家,能信得过的可以请进店里来帮忙的也就只有丈母娘。 何娇杏又一次把人拦下。 「咋的?媳妇儿你还有其他招儿吗?」 「是有的。」 「……啥?」 何娇杏抬眼看他,认认真真说:「要不暂时把店关了,我只怕就算把娘请到县里,咱这生意还是做不下去。」 程家兴不明白。 何娇杏问他:「你还记得我月事是几号?这个月是不是没来?这段时间有些疲倦,我本以为是天气热了身上自然困乏,现在看来搞不好真不是,你说我是不是怀了你老程家的崽?」 等等。 这信息量有点大! 程家兴表示他要捋捋! 近来注意力全在二嫂的肚皮上,他真忘了媳妇儿每个月那几天没有来。回想起当初怀上冬菇也是,刚怀上那啥就停了,后来恢复之后这几年间她月事一直都很规律,没有乱过,这个月突然没来,十有八九就是中了标。 程记的买卖很大程度还是何娇杏撑着的,缺谁都可,缺她就不行。 没怀娃的时候她做这些还凑合,怀上再要从早到晚的蒸蒸煮煮就不行,得放松心情,还要好好休息。 程家兴立刻同意她那说法,觉得买卖是得停下,挣钱要紧,人更要紧。左右他们如今这家底歇十年八年都不至于坐吃山空,完全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调养好了再慢慢恢复生意。 第60章 程家兴已经切换到奶爸状态,准备先跟大哥打声招呼,再跟来帮忙的小鱼说清楚,这就准备收拾收拾关门回乡去。只要把生意停了,也不是非要老娘,家里有他就够。 孕妇他照看过,很有经验,要带娃他也没问题。 又是何娇杏拦他一手:「再卖半个月吧,总要把店里这些材料用完。」 「媳妇儿你身体撑得住?」 「我每天少做些,把店里食材用了,也给客人一个缓冲,你说哪有今天说到今天就关门的?」 程家兴牵何娇杏去了趟药房,请坐堂大夫把了个脉,确定是滑脉,心里才踏实起来。 上次把出喜脉,程家兴既高兴又慌张,那时才成亲没几个月,他才要当爹,很没有经验,媳妇儿有任何反应他都往镇上跑,要弄个吃的之前也要问问大夫那玩意儿孕妇能不能碰…… 有了上次的讲究,再怀孕就轻巧多了,反正该避讳的不用说,何娇杏就知道,每个阶段吃什么好程家兴也记得,把出滑脉之后他立刻就准备上了。 程记为了稳定经营,店里囤了不少食材,他们又做了两旬买卖,把库存清得差不多了,程家兴再去采购一番,这回买的是孕妇用得着的各种物件,还有小闺女爱吃的几样零嘴,又拿了两罐蜂蜜……把该添的添齐了,也不忘记给爹娘以及老丈人那头买点东西,这么一通采购下来,别说车厢里,连车顶上都绑了两个大包袱。 六月末,几乎是全年最热的时候,程家兴带着老婆孩子回去了。 程记踏踏实实关了门,这回跟过年那会儿还不一样,熟客都听说老板娘有孕在身后头几个月不敢操劳,短时间内不会开张。 都习惯了有这样一家店的存在,它突然关了,很多人都不适应。 头一两天还好,多几天总感觉嘴里没味儿,想去整点吃的,拿上钱出去却不知道该买啥,从长街头走到长街尾,愣是没花出钱去,想要的香辣肉丝冷串串没有,草饼肉松饼也没有,出去能买到的只有豌豆黄绿豆糕这些…… 这些看看就够了,压根就没冲动买。 多少人为那一口吃牵肠挂肚,三五天没尝到人不精神,七八天没尝到整个人都蔫耷耷有气无力的。这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叫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追悔莫及……要是再给这些人一次机会,那必须得好好跟程记东家谈谈。 不就是老板娘有孕在身不能操劳? 那每天少做一点,限量售卖不就得了? 限量还有盼头。 关门天都塌了。 就有人想起程记斜对面哪家店,就是冬天卖麻辣烫夏天卖钵仔糕那一家,那家老板仿佛是程家兴的亲大哥。有这层关系在,就有人跑去问了,想知道程家兴到底是咋安排的,准备回乡去待多久?啥时候出来拯救大家的味蕾。 「今年总出不来,弟妹实打实怀上了,这没说的。」 「是才怀上???从这就停了活计养到把娃儿生出来???这么夸张???」 刘枣花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这有啥夸张? 之前怀冬菇不就是这样? 三弟妹是比一般人要金贵,她怀孕时非但不做事,还要有人陪伴照顾。这么生下来的娃也确实好,冬菇现在不满三岁,看起来比村里很多三岁娃娃都要胖乎,她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小身板结实得很,人也聪明。 对比别家娃儿,她是肥嘟嘟了一点,那胳膊腿儿看着肉唧唧的好似藕节,小娃娃嘛,就是要这样才讨人喜欢,像刘枣花,她骨子里是偏爱儿子的,即便如此每回看见冬菇都还是忍不住,只要小侄女仰起头来瞅她,要啥给啥,不带犹豫的。 比起从刚怀上就被精心照料的冬菇,她家七斤就差一截,跟其他那些家的娃儿比其实也不差什么,就是正常水平,只是赶不上冬菇讨喜。 刘枣花在心里打个转,跟来打听的说了说老三跟弟妹对娃儿的重视。 「谁不爱钱呢?可天底下总有比挣钱更要紧的事,我三兄弟二十四了,才只得一个闺女,弟妹这又怀上,这胎没准就是承香火的,能不重视?」 常客们:「就不能想出个折中的办法?他养叼了我们的嘴,现在说要关门,实在过分!」 刘枣花让他们忍忍,又顺手戳了个红豆钵仔糕,让来一个!「也不是非要肉松饼草饼才能过瘾,县里面好吃的还是多,不信你尝尝我家的钵仔糕。这也是我三弟妹琢磨出来的吃食,只不过给我卖了!」 斜对面门都关了,再怎么闹也不会开,大家伙儿只是找个地方抱怨几声。 这会儿看见刘枣花拿着那根竹签子上戳着的钵仔糕,在大热天里瞧着确实挺来食欲。 「你这个多少钱一个?」 「口味任选,全卖一文。」 「你看着给我戳两个。」 钵仔糕是很好吃,口感很爽,就是口味不太带劲。像这种偏甜口的何娇杏也爱做,比如草饼就是,她比刘枣花强在一点,她开门营业的时候店里总有好几样东西,甜口的咸口的辣味儿的都有,客人换来换去吃,不容易腻味。 刘枣花就达不到,也无所谓,她每天做多少钵仔糕都能卖完,这东西卖得便宜,小家伙们都喜欢,总有闹着爹娘来买的,她天天固定一笔进账,打烊之后数钱都要数上好久。 之前每天还给何娇杏送铜板去,现在程家兴跟何娇杏回乡下去了,不方便她天天送钱,刘枣花也会让铁牛记个数,准备回头兑成碎银子,一个月给她送一回。 刘枣花进县里也有一年多时间,做买卖这套她很熟了,钵仔糕她闭上眼都能蒸,倒是麻辣烫,要她自己熬出汤底来还不太行,但何娇杏说了,说过几个月天凉下来到该卖麻辣烫的时候让刘枣花回乡一趟,她再教过。 第61章 得了这话,刘枣花就有了底气,也不担心弟妹回乡之后她玩不转。 程家兴走前提醒过,让他们多注意一点,别招惹上流氓混混那些,要不幸惹上千万别认怂。遇上这种人,宁肯跟他干一回把他整怕了也别让他唬住,要给他唬住了那就得源源不断的送钱出去,往后有得心疼。 说到这个,程家富心里还有点虚,刘枣花一拍桌面,把双眼瞪成牛眼大。 「我怕他?!让他来!」 刘枣花啊,已经在大榕树村打响了名声,乡亲们口中的白眼狼,第一记仇爹娘都能不认的刘枣花啊,她敢出来闯,就没怕过。 程记那些常客来打听斜对面的事,她就能顺便推销自家的钵仔糕。 听人家说不是很喜欢甜口的,她又转而推销起东子家的花生米,说他那手艺也是尽得弟妹真传,几样花生米做得都很地道,下酒吃是一绝。 东子的花生米主要还是在镇上卖,他没马车,轻易不往县里跑的。听刘枣花说起来,客人们还挺茫然,刘枣花嘿了一声,说就是去年给程记站柜台的小伙子,现如今单干呢,生意红火得很。 「他在哪儿卖?没见过啊!」 「在镇上吧,有机会我给他传个话,让他来造福造福县里百姓。正好程记暂时关了,他完全可以借一下店面,进县里来酥花生米卖花生米。」 刘枣花是临时想到随口一说,回头想想还真可行,她听程家富说了,说何家那个东子卖了好多种花生米,鱼皮的就不消说,还有怪味儿的,还有一种甜口的叫花生粘…… 要是其他东西搁程记来卖那是败坏口碑,这些全都是何娇杏捣腾出来的,也很好吃,搁这头卖完全可行。 正好何家的在镇上卖了一段时间,镇上新鲜劲儿应该过了,现在生意即便还是好做也不会像一开始那么疯狂。是时候来县城里挣一笔。 刘枣花跟程家富说,让他过几天回去一趟,跟老三传达一下县城里的大家对三弟妹的想念,再让老三给何家的带个话,说县里的也想尝尝他的花生米,让他别在镇上蹲那么死,来赚赚县城百姓的钱。 这个时候,何娇杏暂时退出美食圈,她兄弟东子急急上线,抓住市面上有的这些无法满足食客,强势推出他那几种花生米。 说了吃的,也要说说头年从程家兄弟手中诞生的手摇风扇,这东西在本地的风头过了,还有人做,还有人卖,但不像去年那么多话题,大家提起来也就感叹两句。 在本地像这样,在外地却不是。 这东西送上京城的时候北边已经转凉了,当时没能派上用场,过了半年时间,等天热起来,大概五月份的时候,皇帝就觉得不太好,那时候要摆冰盆又早了一点,他便想起还有风扇,让太监去抬出来试用了一番,还别说,扇叶子转起来真的凉快。 皇帝都用,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这玩意儿最先是在宫里流行,娘娘们都使。后来就不局限于宫中,大臣们也用,商户也用…… 天不太热的时候单风扇,等入了伏可以用冰盆搭配风扇,这样能省。 各宫是能领冰,但分量有限,身份稍低一点都不够用。不够用咋办?要么忍着,要么花钱来解决,拿钱从外头买去。京中有冰铺,有些商人专门做这生意,这冰啊,一车不便宜的。 以前用冰是算了又算,现在只要不过分热都可以拿风扇抵着,用冰的压力就小得多了。 想当初风扇刚到京城,还有人觉得这玩意儿鸡肋,还没一年,它已经风靡京中,连带着让贵人们又想起程家兄弟的故事。立夏以后隔三岔五的有人问起程家旺,他见了一些对他好奇的人,在工部的待遇也一升再升。还是个匠人,却得了许多褒奖,也领了赏,还被安排去跟着很有本事的师傅学习。 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他的周围势必会有花蝴蝶环绕。 这年头男女讲究个大防,倒是没姑娘家厚着脸往他跟前凑,这段时间却有好几个想当他老丈人的,几乎都是工部养的巧匠。 要是单身程家旺一定会好好考虑,可他有媳妇了。 他只得遗憾拒绝,表示已经成亲,实在是没这福气。 除了前头送回来那封信,老家这边就再没有程家旺的消息,这也不奇怪,两地相隔几千里路,捎封家书谈何容易。前头收到信后,程家兴请人代笔给兄弟回信,写那封信就废了几文钱而已,后来为了送上京城他没少打听,又是花钱又是托人。人家还说呢,没得为他特地去跑一趟的,就只能跟着商队走,走的快点信就早几天送到,中间要是遇上啥事,耽搁一两个月也正常。 人这么说,程家兴还是把信递了过去,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到今天家里人也不确定他收到没有。 其实收到了,在之前送回禄州的家书里面,程家旺留了个地址。几个月之后,有个北上的商队抵达京城,负责的管事谈生意去了,跟着跑腿儿的卸了从南边走过来的货,得了两天休息时间,就把信送去程家兴说给他那地方。 那是个略有些偏僻的小院子,跑腿的找过去,给他开门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叔。 跑腿的问他是不是叫程家旺。 「你找程家旺?找他干啥?」 「有人托我给一个住在这里叫程家旺的带封信来。」 「那信呢?」 「你是程家旺我才能给你。」 老叔没法,才告诉他这小院的主人家是叫程家旺,是个二十来岁的巧匠,给朝廷做活的。他白天都不在,要见本人得傍晚再来。又听说这老叔是给程家旺看门以及做闲杂事的,跑腿送信的就没在这头耗时间,把信放下,临走前还留了个话,说他们商队从南边拉货上京,再把北边的东西运回去,一般会在京城待将近一旬,如果说程家旺看了信之后想回一封,就在这两天写好送到他那里去,他也能帮着投递回去。 第62章 给看门的收好信,说知道了,那跑腿的就出了巷子。 当天傍晚,程家旺一回来就听说有他的信,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从老家送来的。程家旺心里一热,从老叔那头取过信又匆匆出了门,他竟然连晚饭也顾不得吃,急忙去找识字的人给读信去了。 这封信是程家兴口述,请读书人代笔的,称呼自然随程家兴走,开头一个「老四」就让程家旺迸出泪花,出来是还没一年,可他是孤身一人在京城,形单影只的,非常想家。 是怕叫人看了笑话,程家旺强忍住泪意,安安静静的听人读信。 他三哥这封信没润色过,就是原汁原味儿的,有点啰嗦,叫程家旺听来却分外亲切。三哥在信里讲了不少事,比如说他走了之后才做起来的麻辣烫生意,还有二嫂,就在年前也把出喜脉,这都挺着老大的肚子了,还提到过年的时候人人都在,唯独缺了他,感觉气氛不如往年好,年三十那天爹娘还念叨,说不知道家旺咋样?北上这一路顺不顺利?在京城安顿下来没有?又是怎么过的年?…… 程家兴蔫坏,他明明知道兄弟心里最最惦记的是他媳妇儿和媳妇儿肚子里的娃娃。 知道你惦记,我就要吊吊胃口,把最要紧的事搁最后面说。 他把家里其他人全都罗里吧嗦讲了一遍,这才切了个木匠铺的视角,告诉兄弟袁氏生的是个儿子,生下来之后他赶马车带娘去看过,娘本来有意思给袁氏伺候个月子,最终还是没有,袁氏买了俩人,让老娘省了不少心。 再说那小子,因为当爹的不在,就让袁木匠取了小名,叫刨子,就是木匠都会用的那个刨子,喊着还挺脆挺响的。 刨子他刚生下来还不是很胖,现在胖了,袁氏怕断他奶水天天都在进补,鱼汤肉汤这些没断过,她吃得这样好,奶出来的孩子自然不错,就可惜她自己胖了两圈,上回送娘过去看孙子时见她还在为那一身肉发愁。跟男人相隔几千里地自己非但没日渐消瘦还胖了……想想也闹心。 程家兴不搞什么善意的谎言,他都是大实话怼过去,明着告诉程家旺你媳妇儿心里挺不踏实的,生怕分开两年自己的幸福就让别人夺走了,让程家旺在外头注意着点,别发展出第二春第三春来。 老程家爷们都疼媳妇儿,没有在外头乱搞的。 在信的最后,程家兴也说希望他最好是让送信过去那人再带封信回来,说一说后面怎么安排。不管咋说他才是袁氏的男人是刨子的爹!那娘俩是跟着就上京城还是过了今年,等明年开春以后再动身,这个其他人都不方便给拿主意。 程家兴说他觉得为小的着想最好是等明年,那孩子哪怕养得不错,还是太小了一点,不合适长途奔波。 要等明年的话,那程家旺就得单独给袁氏写封信去,说点好听的,安抚下她。 这信挺逗人的,不当心听到的外人都觉得大老远送个家书来就写这些,这也太俗了一点。 另有人调侃程家旺,问他写信过来这人是谁啊? 听说是他三哥,人家就笑了。 「你三哥真有意思,我们写信从来都捡好话说,有糟心事也瞒着,哪能让在外面的人担忧挂记?」 程家旺挠了下头:「我三哥他从来都是有一说一。这样好,听了心里踏实,报喜不报忧的家信写还不如不写,隔这么远传递消息已经很不容易,咋还哄骗人呢?」 程家旺还想请帮他读信的代笔,写封回信。 可惜天色晚了,人家让他回去打个腹稿想想清楚到底要在信里写些什么,明天抽个时间再过来。程家旺应承下来,他取回信,留下几文钱做答谢,这才回自己的小院子去。 托这封信的福,他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放下了。 真好啊,袁氏顺顺利利的生下个胖小子,母子平安,这下他也后继有人了。 高兴之余,他心里也有点不放心,生怕媳妇儿在老家胡思乱想,想出毛病来。是该像三哥建议的那样,让媳妇儿过完这一年,等下个春天再动身北上,到时候一则天气回暖,正好赶路,二则刨子也有一岁多,能扛得住。要她明年动身,那就得同她说几句,把人稳住,就得单独写个信给她。 可惜了他们夫妻两个都不认字,写信的要人代笔,收信的要人帮读。 这么搞着还不好写太腻歪的话,当晚躺床上程家旺还在琢磨,在想该咋说才能叫袁氏安心。早先就听三哥说过,说怀孕的女人就难伺候,她情绪起伏大得很,不单想一出是一出,经常会因为你一句话没说好赌气半天。你问她她不见得会说,好不容易说了,你才知道惹她不高兴的其实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情。 怀孕的时候是这样,喂奶那几个月也没好多少,三哥说有了娃媳妇儿会变,做男人的要习惯,还得小心呵护着,人家嫁给你为你操持生活给你生儿育女不容易,偏偏这几个月程家旺人不在,袁氏会东想西想也不是她矫情,她情绪来了控制不住。 这怪谁呢? 怪袁氏就太苛刻了。 又不能怪程家旺,天底下哪有什么事纯粹是好的?祸福总是相依。 手摇风扇给他挣了钱挣了名声,同时也让上面注意到他。 他得到了进工部学习的机会,能跟着更好的师傅学更精巧的手艺,却不得不跟媳妇儿分离一段时间。 凡事都有代价,程家旺觉得看长远点,短时间的困难可以克服。他们夫妻两个分开也有大半年了,再忍忍,明年的这时候应该就重逢了吧。 至于说三哥在信上写他媳妇儿为了给儿子供奶补过头。 这没啥的,北上那一路就很糟蹋人,一路奔波人保准会瘦。 哪怕这都不瘦也没什么,说句实话,当初说亲的时候程家旺也没觉得袁氏有多好看,他跟袁氏成亲不是奔长相去的。这么说并不意味着程家旺就没有审美,他只是不像三哥那么夸张。 第63章 像嫂子那么好看的难得有一个,当初三哥上何家提亲时嫂子还没显露出后来的本事,她当时只是个名声极差的老姑娘。就这样三哥还是毫不犹豫就扑上去了,可见他颜控到什么程度。 程家兴还做点梦,以前他就很爱抱着头叼个草在那儿瞎想。 跟他比起来,程家旺是彻彻底底的务实派,看问题理性,不做梦的。 三哥娶三嫂那是喜欢,他娶袁氏是觉得合适。 次日,程家旺请人代笔写了两封家书,他做好记号,请商队那边给跑腿的把两封信都交给三哥,再让三哥把信封上画了个圈的那封送到木匠铺去,给他媳妇儿。 给了信,又给了辛苦钱,这事就算办妥了,商队的答应他一定会把这两封信送到,程家旺才放下心接着做他的事去。 这个时候,程家兴也在跟何娇杏念叨,说前头送出去那信该到了吧?老四该知道他得了个儿子,也该知道他媳妇儿胖了。 何娇杏刚才喝了半碗汤,就听见这话,她停下动作,转头看向程家兴:「你在信上写了些啥玩意儿?」 「不就是东家的猪西家的鸡……」 「谁问你这个?我是说你真在信上告诉家旺他媳妇儿胖了?」 程家兴点点头,不以为然说:「咱俩当初是互相先看对眼,看长得合适再培养的感情。老四他不一样,他跟袁木匠学了那么长时间的徒弟,跟袁氏认识的时间能短了?那么些年他俩私下都没擦出火星,那说明啥你还不懂?最后是做师傅的开口说想将女儿嫁给他,他心里也没其他人也没更好的选择,想了一圈才同意的。本来就不是看脸,胖点瘦点有啥关系?」 「我早就想说,弟妹挺不容易的。」 这等于是她看中了,才让当爹的去促成好事,本来要是平平淡淡过日子还好,现在程家旺起来了,本事盖过老丈人,那袁氏是会多想。 程家兴听懂了何娇杏的意思,说也没啥不容易的,家旺其实挺体贴人。虽然当初不是因为喜欢成的亲,成亲之后他还是尽到了做男人的责任,没有对不起人。 「媳妇儿你别操心她了,咱家好几个人等着你疼。」 说到这个程家兴还挺纠结的。 从冬菇出生就分去媳妇儿不少精力,现在又揣上了。 之前老娘劝他们再怀一胎,趁年轻早点把儿子生了,反正就算再喜欢闺女家里总要儿子传香火,晚生不如早生。 程家兴听着觉得也有道理,等媳妇儿真的怀上,他又担心起自己在家中的地位来。这都已经排在冬菇后面,等儿子出生,他该不会还是垫底的?那媳妇儿顾着小的去了,哪还有空关心他? 还不光是两个小的,像大嫂这些也爱找她。 程家兴见着刘枣花就没好气,架不住媳妇儿跟她挺合拍的。 程家兴他们过完年就去的县城,伏天里才回来,算起来在外面待了有半年。他是放了把钥匙在家里让当爹的帮忙照看着点,但程老爹地里也有活,不可能有事没事就耗在那头,他也就是过几天去扫扫院子,检查一下前后门,看锁头是不是好着,有没有被撬的痕迹。 院子是守住了,各个屋里蒙了不少灰,一进堂屋那灰尘扬起来,程家兴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杏儿你在院子里待会儿,再不然去二嫂那头跟她说说话,我把屋子收拾出来。」 「你原就不擅长做这些,咱家又空了半年,由你来要折腾到几时?程家兴你别瞎忙了,拿铜板出去请两个人来。」 也是噢! 与其他来受苦受累不如花点小钱,虽然说这还是农忙时分,各家也会留人不是全都一起下地,肯出钱请两个人不难。程家兴搬了张椅子出来,又打水搓了个帕子,把椅子擦擦干净,摆在能遮阴的屋檐底下,让媳妇儿坐好。 才把媳妇儿安顿好,又瞧见仰头瞅着自己的胖闺女。 程家兴认命的进屋去拿了个小板凳出来,摆在藤椅旁边,让冬菇挨着她娘坐好。把媳妇儿跟娃都安排妥了,他抹了把铜钱就出门去,就在大伯家院子找的人来,来的两个手脚十分麻利,个把时辰就把屋子打扫出来。灰也抹了,蛛网也清了,地上扫的干干净净不说,还帮他把床都收拾出来了。架子床擦干净之后铺上厚厚一层的干稻草,再把洗干净的竹凉席铺在干稻草上,冬天用的褥子这些在半年前进县城的时候就收进箱笼里了,这还省了不少工序。 收了铜钱过来帮忙的是大伯那一房两个嫂子,在三合院做事的时候她俩没说啥,回去路上好一番感慨。 「程家兴大老远花钱请我俩去他院子干活,我当她媳妇儿有其他事忙,何氏在干啥你看到没?」 「咋没看到?她站起来跟咱打了声招呼,就坐回屋檐底下去了。我还听见她使唤人呢,一会儿说别忘了喂马,一会儿让程家兴把缸子洗出来把水蓄上,还说灶屋没收拾出来先不开火让男人跟婆婆说去,请那头多做两个人的饭……我说句老实话,咱们村这么多户人家,这么多媳妇儿里头,最懒当数何氏!偏程家兴护得厉害,你骂他可,骂他媳妇儿不行。」 很多事何娇杏未必知道,村里人却听说不少。 前头就有人吐槽过他媳妇儿,说本事是有,也确实惫懒了些,哪有把啥事儿都往男人身上推的? 程家兴说啥? 说他是娶媳妇儿,不是买丫鬟。 还说他媳妇儿凭那手艺就抵得过全村的大娘嫂子,光勤快有啥用呢?骡子还勤快呢。 你再要跟他辩,惹急了他就骂你,问关你啥事? 自家婆娘都没管好干啥盯着别家媳妇儿? 「也是他有钱,有钱嘛!请十个八个人帮忙干活也不痛不痒,何氏啥事不干也不碍着。」 这话才真正说到点子上了,村里很多夫妻刚成亲的时候感情也不错的,多几年就不行了,整天吵吵嚷嚷。还不是能耐不行,钱不够使,这就是贫贱夫妻。 第64章 她俩是羡慕何娇杏,真说起来,她们日子也不差,只是没那么富裕罢了。 两个嫂子回去之后还被人拉着问了一通。 问程家兴是带着媳妇儿跟闺女回乡来了?还在收拾屋子?是准备长住?那县里的买卖咋说?是不是黄了? 「赶着做事去了,还真没问!」 「是没问,但看他的确是要长住,我俩走的时候他把水缸洗出来了,还说要去买车干柴。」 这么说,程大伯那头几个爷们更好奇,稍晚一些他们实在憋不住,过来了两个找程家兴说话,问他到底是为啥?咋的在这时候回乡来了?要说是赶秋收来也不对啊,他又没种粮食。 程家兴刚兑温水给媳妇儿洗了个澡,看她把一身香汗洗去,回屋困觉去了。他才把洗澡水提去后阳沟倒了,涮了涮桶,正要歇气,就听到外头有人喊。 程家兴赶着出去招呼人:「吼啥吼?我媳妇儿跟闺女屋里歇呢。」 噢,那小声点,话还是要问的:「你县里生意做得好好的,咋突然回来了?还请人帮忙收拾屋子,是要在乡下久待?不赚钱吗?」 「钱谁不喜欢?要忙得过来我也不想关铺子。」 「咋的?老婶回来给你哥带娃你连生意都做不成了?有这么夸张?」 「要只是缺个打下手的还好说,搁哪儿请不来人?主要还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怀了,操劳不得。」 这么说堂兄弟两个就明白了。 程家兴那买卖最主要就是靠这媳妇儿,没她的手艺做不了的。 「那也不至于说直接把铺子关了……」要他们说,每天少做点也可,至少做到七八个月大再回来歇着,何至于刚怀上就回老家??? 看程家兴那样,仿佛也不在乎那点生意,哥两个就没去讨人嫌,只道他俩就是听说人回来了好奇过来看看,家里头还有事就先走了,过两天整桌菜一起吃酒,到时候聊。 程家兴站院子里看他俩走远了,才蹲回檐下。 他想了想,把门带上让媳妇儿睡,自己往老屋走了趟,看娘做了啥好吃的,要菜色不好来还得及去割块肉回来。 在县里天天忙生意,乍一回乡还有些不习惯呢,做吃食买卖的时候最迟天蒙蒙亮要起床,开门之前就要把准备活做起来,该揉面揉面,该拌馅儿拌馅儿……生意一停,也不用赶那么早起床,他们完全可以像最早那样,一觉睡到自然醒。偏偏在县里养成了习惯,想睡懒觉还睡不着了。 尤其头天多睡了一觉,次日清晨听见公鸡打鸣何娇杏就睁了眼,还在犹豫要不要起床,就发现身边人也动了一下。 一家三口里头,唯独在旁边小床里睡的冬菇不受影响。 她是已经满了两岁半奔三岁去,瞌睡还是不少,哪怕在县里的时候也要睡到自家店铺快开门的时候才会起来,哪怕其他人都在底下忙开了,那动静也吵不着她。 早先黄氏就说过,冬菇真的很像她爹,方方面面都像。 像爱睡懒觉这一点…… 别看程家兴现在勤快了,早个五年他爹下地了他还没起床呢。 总之冬菇受影响不大,她还是好吃好睡的,甚至因为出去有半年,老家的很多人长时间没见她又不记得了,这两天看谁都新鲜,过得还挺有意思。 何娇杏怀着孩子没人往她跟前凑,生怕磕碰着赔不起,她日子过得清静,程家兴就忙碌多了。又要跟程家这头的亲戚吃饭,跟人唠嗑,又要往媳妇儿娘家那头跑,跟老丈人吃酒,说说何娇杏怀孕的事,再见见小舅子何东升,问问他生意。 反正刚回来这几天他是到处跑,何娇杏也不是困在屋里,她出门的,计划是要去看看堂妹何小菊,临出门的时候想起来过年那会儿朱小顺家里出了点事,他奶奶没走稳摔断了腿,也不知道后来闹成啥样。她心里没个底,就没直喇喇上门去,生怕自己一通关心结果问事得事。 她改道去了二嫂那头,仔细瞧了瞧夫家这对双胞胎侄子,又看了看杨氏,她嘴上说猛得两个儿子很有些压力,实际面上带笑,人高兴呢。 这人呐,只要有心气儿,哪怕遇上困难都不会怕,反正遇山翻山。 之前二房那边看着没生气,毕竟不是原配夫妻,他俩在一起之前各自都经历了许多事,哪怕岁数还不算很大,心不年轻,凑一起过日子就有些闷。 程家兴就说过,他说老屋那边好像常年盯着阴云,没个阳光普照的时候。 现在有了。 世人就是这么俗,前头膝下无儿无女人家说他闲话,现在一举得两个儿子,别人又羡慕起来,说他媳妇儿还是挺可以的。模样不错,勤快,不惹是非,还能生! 别看她怀得晚一点,可质量高! 杨氏生出双胞胎儿子的时候,就有人幸灾乐祸了,他们私下嘀咕说哪怕命再好的人,也不会事事都如意。像程家兴那媳妇儿,是有本事,会挣钱,她那肚皮也太不争气! 换个没能耐的进门四年没生个儿,家里咋也该催起来了,再等几年还生不出请她下堂都有可能,偏偏这人本事大,遇上何氏这样的,休妻没可能,哪怕不是为钱你也得顾惜自己一条小命!不能找别人生,哪还有啥办法?只能催着点她! 都说杨氏这对双胞胎儿子一来,跟着做婆婆的就该去催促何氏,四房媳妇里头,只剩下她还没生儿子。 唯独在这件事上,村中女人存在优越感,觉得自己至少有一点比何娇杏强。 想看她笑话的也没笑几天,谁能想到呢,偏在这时候人又怀上了! 她们还能咋的? 就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指望她再生个闺女!最好来上几朵金花! 很多人其实没刻意去得罪谁,可别人就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看她不顺眼,甚至还会盼她倒霉。何娇杏就是这样,她过得好,大家都盯着她,爱说她嘴,更爱从她身上找优越感。 第65章 她无所谓,她刚才去看过二嫂家两个娃娃,看过跟二嫂聊了两句,出来就撞上婆婆黄氏。 何娇杏说二哥二嫂算熬出来了,现在看着精气神都比原先好太多。 黄氏瞅瞅她肚皮,让加把劲,争取迎头赶上来。 何娇杏:…… 「行吧,娘我努力。」 何娇杏想起她本来的打算,跟回村有段时间的黄氏打听了何小菊的情况,黄氏劝她眼下别往老朱家凑,这一年老朱家够热闹的。早先有老太婆镇着,现在老太婆人不太好,镇不住了,那家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都生出来了。 何小菊还好,不管咋说她娘家人多势大,婆婆包括妯娌这些要算计她都得掂量着点。 头疼的是朱小顺,他才是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何娇杏没往朱家院子跑,何小菊想来看她,可这阵子农家事多,加上她又有个半岁多的儿子要带,真不方便出来串门子,堂姐妹两个没见上面。 程家兴是见过朱小顺,两人忙里偷闲坐河岸边聊了一场,说了些啥何娇杏不大清楚。 她跟程家兴两个默契得很,同自家相关的要紧事互相之间不会隐瞒,除此之外还有些私事,像是何娇杏跟她娘家人往来或者程家兴跟他那些朋友吃茶吃酒的,聊了些啥用不着逐条交待。 反正女人家凑一起多半是说男人跟孩子或者婆媳妯娌关系。 男人家凑一起要不谈谈发财的事,就是说你媳妇儿我情人的,也无伤大雅,让媳妇儿本尊听见不脸红就得脸绿就是了。 程家兴知道何家姐妹之间感情好,帮媳妇儿问了问朱家眼下的情况跟朱小顺的打算,而朱小顺被几方夹在中间有段时间了,他活得挺窒息的,平常找不到人诉苦,基于对程家兴的信任才多说了一些。 清官难断家务事,父子兄弟之间哪怕有矛盾往往也不能一刀切下,这半年朱小顺挺难的,他明明才二十出头,已经背负了三四十岁男人的压力。 上头爹娘是不怎么疼他,他做儿子的也不想做得太狠太绝,同时也不愿意叫媳妇儿受了委屈,一时之间真没有好办法来解决摆在面前的种种问题。 程家兴也没给他出啥注意,光听他说了,任由他发泄了一通。 回来之后程家兴也没逐字逐句讲给何娇杏听,只不过略略一提:「我见了朱小顺,听他说了一些,具体懒得讲,看老朱家这笔烂账一时半会儿算不清楚,杏儿你也别为何小菊担心,朱小顺心里向着她的,真被逼急了总要同她站边,往近处看可能受点小委屈,反正吃不了大亏。」 何娇杏怀着娃娃,程家兴不想跟她说太多,知道太多心里容易惦记。 像这样,知道何小菊没事,她就能放宽心了。 程家兴这些天见过不少人,东说说西聊聊的,听说了不少事情。他捡着各家的乐子给何娇杏说了说,还总结道:「咱们在县里做生意时,村里没少折腾,最能耐还是大嫂娘家那妹子,才嫁了人没两年,就要被休了。」 刘枣花那娘家小妹何娇杏知道啊! 远了不说,就过年前后她才见过,那次刘枣花在三合院,她来找人,看样子是想沾姐姐的光跟着一起发财,让刘枣花堵了回去。 当时看她穿着打扮这些,过得应该不算太差,才半年而已,就闹到被休了??? 何娇杏看了一眼,瞧冬菇坐在程家兴找木匠给她打的摇摇马上,自顾自的玩得开心,才放心收回目光,问起刘家小妹子的事。 照程家兴的说法,她要被休应该就是夸张的说法,这人招了夫家埋怨是真的。 要问为什么? 还是为了钱。 因着是在同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哪怕后来境遇不同使她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一家姐妹在个性上还是会有相似之处。刘家人的相似之处就在于都有些傻大胆以及都很爱钱,这两样特质但凡缺了一样他们当初都搞不出那个油酥花生米。 在其他人看来,这个小妹子其实要比刘枣花强,她就不像刘枣花那么直筒筒的,随便闲聊几句都噎死人,她会看形势,说话也婉转一些。 可这人在看买卖的眼光以及做生意的能耐上显然及不上刘枣花。明明有个走上发财路的老姐,她都没法子沾上光,跟她比起来,能同何娇杏谈上合作,把买卖做得红红火火的刘枣花就本事多了。 刘家小妹子没靠上亲姐姐,可她也舍不得放弃,一家姐妹她没觉得自己比刘枣花差什么,哪甘心看对方发财自己吃糠咽菜? 按说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回,可摆在眼前这么大的好处,叫她放弃她哪能甘心? 正当她为这事犯愁的时候,就听人说挨着的镇上也有卖麻辣烫的了,是村里人说的,程家富回来的时候还有人去问他,问是不是方子泄了? 程家富也老实,人家问,他就一五一十说了,说去年冬天他们麻辣烫买卖挣了钱,后来就有人跟着学,那汤底配料哪是随便就能学成的,他们做的没那么好吃,过年那会儿程家兄弟回乡,这些人把握住机会挣了点钱,出十五他们把生意做起来,自然就抵了同行。 同行在县里做不下去了,有些脑子活泛的立刻就往镇上跑,镇上人没吃过正宗的麻辣烫,他们生意竟然活了过来。 这个话还是刘枣花跟他说的,说镇上人见的世面少,好哄,做得马马虎虎就能从他们手里骗钱。 程家富有样学样跟乡亲们说了,刘家小妹子自然也听到了,她就动了心思。 有卖花生米的失败先例在,这次她谨慎多了,一方面打听了刘枣花回来都收些什么菜,同时也去其他镇上的麻辣烫摊子品尝过,是什么味道什么口感都了解了,又仔细观察了别人是怎么做怎么卖的,心里有数了才回来跟男人商量的。 第66章 她跟男人画了张大饼,让男人出头跟家里提了这事,重点渲染了镇上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好糊弄,他们对口味的要求比县里面要低得多,做得马马虎虎都能卖钱。 还说呢,说眼下红石镇上还没有卖麻辣烫的,生意开张保准能一炮走红。 刘家小妹子口才还是可以的,前头没糊弄得了刘枣花还是因为一家姐妹互相之间太了解,这回她煽动打得就很好,夫家的个个都做起发财的美梦,甚至想到了挣钱之后该怎么花。 她婆婆觉得都是一家姐妹,没道理刘枣花能把生意做得好,自家儿子娶这个就不行。 看媳妇儿说得头头是道,她应该很有成算。 刘家小妹子没钱,她夫家凑出来的本钱,在春夏相交那会儿把摊子支了起来。 比起盘个铺面,支个小食摊耗费是小很多,可要备齐那一套东西也不简单,尤其是天天都要出摊,光靠人力咋来得及?他们春天里还办了牛车。 这个生意吧,倒没有很差,刚开始还是有些人吃。 刘枣花说镇上人没见过世面,做得马马虎虎就能糊弄这话不假,反正一开始他们还是挣了点小钱,麻辣烫卖了半个月,生意垮了。倒不是来了抵他们生意的,而是天热起来。 这年头又没空调,哪怕三伏天里也不露胳膊腿儿,热啊!这种气候下,哪怕坐在店里面吃,再安排个人把风扇摇起来,那都得出满头外加满身臭汗。别说小食摊摆在外头,没个遮挡。 春天里生意还勉强能做,天一转热,刘枣花都回头卖钵仔糕了,麻辣烫生意哪能不黄? 也不能说是刘家小妹子想得少。 她其实想到这方面的,是程家兴误导她,当初程家兴卖辣条和香辣肉丝也是在热天这一季,生意还是很好,就让她觉得辣口也不影响,只要东西好,一年四季都能挣钱。 可哪怕是在县里赚疯了的程记,也不敢逆天时而行,反正何娇杏就没在伏天卖过烧饼之类的东西,哪怕做辣口也是肉丝以及冷串串这种,它入口得是凉的。 麻辣烫啊,关键在个烫,那可都是从烧滚了的汤锅里新鲜煮出来东西。 大冬天里吃着特爽!一碗下去寒意尽消! 可现在是热天! 傻子才顶着大太阳坐在外面吃这个呢! 随着温度升高,她生意越来越凉,夫家终于看不下去了,不准她再糟蹋东西,强制性的收了摊子。即便这样,损失已经造成。 前头为了做这个买卖,他们不光弄了个小食摊还买了牛,又办了大料备了各式食材。前期投入少说也十好几两,买卖才做了半个月,生意也不是特别好,贴出去的本钱都还没挣回来……这时候刘家小妹子也意识到她反季节了,安抚说过了这几个月,等秋收之后天凉了再去出摊,秋冬生意铁定很好,不会让家里亏本。 她这么说夫家人还是不满。 她本就是做媳妇儿的,各家对媳妇儿总是有些挑剔,再有就是她前头为了让家里鼎力支持,给画的饼实在太大了,牛都吹出去现在办不到,那不是扇自己巴掌?家里人都想到发了财之后该怎么安排,现在非但没发,还要想想办法才能把本钱拿回来,能不能赚难说…… 这个落差谁接受得了? 刘枣花她妹这两个月挺不好过的,休妻倒是还不至于,外头传的那些话都是她妯娌小姑放狠话放的,说说而已做不得数。 可这样就足够让刘家小妹子心塞了。 「你说大嫂知不知道?」 何娇杏问的,也没指望程家兴应她,但程家兴应了。 他歪着头想了想,说:「她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不过以咱们大嫂对她娘家的态度,听说以后搞不好还能多吃两碗干饭,那是乐的!要去跟她诉苦,她只会还你一句活该!也确实活该,合作谈不成想自己干就得自己把风险给扛起来,扛不起还做什么买卖?」 程家兴还说,头年冬就有人跟风,今年会少?连她都知道做这个能挣钱,别人能想不到?前头没跟是错过了最好的时候,今年冬抢生意的不会少,还是那口味她未必能活。 哪怕最后能回本,付出这么多心力就只为了回本吗? 到时候她夫家还有得闹。 这时候何娇杏突然想到人在京城的程家旺,当初真有不少人劝他别做木匠了,跟着哥哥发财不好吗?他不肯,非说跨了行当心里不踏实,还道也不是非要发那么大财,人呢有多大本事端多大碗。 他是个聪明人,想来就算没兄弟相帮,日子过着也不会差。 刘枣花忙她的买卖,有段时间没回去过,真不知道她妹子办出来的蠢事。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施舍哪怕一分同情。前头打着偷师的主意说想来帮忙,被封死了路还不甘心,摸索着搞出来个小食摊……这是想钱想疯了自个儿作死。 村里有些人看程家兴他们挣钱容易,总觉得做买卖很简单。 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就说县里面,开铺子的多挣大钱的少,即便多数不会亏,赚的也不过是血汗钱罢了。这行当门道多,学问大了去,愣头青冲进来就是送菜,亏出去的钱全当交了束修。 眼下是不知道那事,没过几天程家富回来了趟,他花了点钱搭马车进的镇里,还让赶车人多跑一段直接把他送进大榕树村。回来之后程家富没去开自家门,他径直跑到老三那头。 程家兴刚才从他老子的菜地里顺了个大南瓜回来,洗干净切开刨了瓤,挤出南瓜子想晒干了炒出来吃,那南瓜本身就有好几斤重,连炒带煮粥能吃几顿了。程家兴进灶屋去搬了个菜墩,就打算在屋檐下把南瓜切了丢下锅去熬粥,就看见有人朝他家这头来。 本来菜刀都提到手上了,他又放下,站起身来。 仔细一看,是大哥啊。 第67章 「大哥怎么回来了?是县里出了啥事?」 程家富进了院子,走到跟前来,抬起袖子抹了把汗:「真要说也算不上事儿。」 「你说吧。」 「先给我喝口水,歇歇再说,赶了一路的马车真累死我了。」 自家兄弟也算不上是客,不用他费心招呼,程家兴就努了努嘴,让程家富自己进灶屋去:「灶上凉着银耳汤。」 要是早几年,程家富都不知道银耳这东西,他是进了县里才接触的,也是看三弟妹炖过,还给他们那头送了。起初浑不在意,后来才知道那玩意儿贵得很,晾干的一斤卖二十两,是有钱人家太太小姐才吃得起的东西,据大夫说这个女人吃了很好,能养颜。 程家富才知道他兄弟还买了银耳带回乡来,听说灶上就有,这意思仿佛是让他别客气去舀来喝,程家富一个哆嗦:「银耳汤留着弟妹慢慢吃,我还是喝凉开水,凉开水解渴!」 「你想喝凉开水,这会儿还真没有。」 程家富也不讲究,从水缸里舀了碗井水咕咚喝了,一擦嘴就出了屋。 他在灶屋里又闻到银耳的香味,连多看都不敢,虽然说二十两一斤是干银耳,泡水能发出许多来,这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贵,真的太贵了。 回想起最早的时候,因为不知道价钱他咕咚两口就灌下一碗,还嫌没尝到味儿……后来每回想起,程家富都很心痛,那一碗啊,多少钱啊。这么贵的东西是他能吃的吗?全家上下也就弟妹这样的金贵人衬得上了! 程家富灌下一碗水,解了渴意,出来看三兄弟坐在屋檐底下切南瓜,他一看就是个生手,右手提刀,左手让得很开,切得又慢。 想想没毛病,原先吧,程家兴除了抄个弯刀上山,平时不碰刀具,他连猪草都没剁过的。「你让开,我给你切,我三两下就切了。」 程家富主动来帮忙,程家兴还嫌。 「我切个南瓜给杏儿煮粥有你啥事?你挣啥表现呢?说吧县里到底咋了?」 程家富就蹲在边上看他笨手笨脚的切南瓜,一边看一边把县里这些天的动静告诉他。 先传达了大家伙儿对程记关门的怨念,「你们关门之后,前两天还好,后来就有人不是滋味了,知道我是你大哥,跑我店里来问你们到底是咋计划的。」 程家富瓮声瓮气的,「我知道啥?还是你嫂子,跟人东拉西扯的闲侃,说弟妹一时半会儿不会进县里了,东子倒是有可能来。她跟人说东子出去单干现在到处卖花生米,那也是下酒好菜,大家伙儿就想尝尝,你嫂子让我回来传个话,问东子有没有计划进县里去发财?他在挨着几个镇上卖了一段时间,在镇上的生意应该不像最开始那么好,不考虑去县里干一票?」 「我抽空跟他聊聊,就这事吗?」 程家富挠了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程家兴一挑眉:「有话直说吧。」 「是你嫂子说的,说你们关门时间太长也不见得是好事,倒是可以考虑把铺子暂时租借给何家那个。他那个花生米不也是弟妹教着做的?不会坏你招牌,还能保持人气。」 这话不见得全对,也有些道理。 这么说吧,除非东子不进县里,他要去的话,程家兴大概率是会把铺子借给他落脚的,不然这一来一回太费事,总不能天天从乡下出发往县里面赶,那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路途中了,还能挣什么钱? 他心里面已经转了一圈,嘴上没说啥,问大哥还有什么? 「东西两市卖糕饼点心的听说你们要长长久久的关门,都来打听了,问是不是不打算做了?有没有卖方子的想法。草饼肉松饼他们都稀罕,还有冰皮月饼……这两个月一过又要到中秋团圆节,该吃月饼了。」 程家兴摆手,卖是不可能卖的,就算眼下不拿它挣钱,留着总是个压箱底的手艺,以后冬菇长大了要嫁人还能挑几样给她陪嫁出去。要是卖了那可就是别人的,像字糖,从那年卖了之后自家再没做过,真亏得当初卖了一大笔钱,要不太亏了。 看程家兴在走神,程家富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老三你咋说?」 他这一晃手,就让程家兴回了魂,他接着切南瓜,说不缺钱,也不打算卖,让他们别想了。 「那感觉我说了大哥你就该懂,拿方子去换那么多现银还不好收捡,票子怕受潮,银子占地方,还怕被抢被偷,不如留着秘方,留着是门手艺,真到急用钱的时候再卖也来得及。」 程家富嘿嘿笑:「你嫂子也是这么说,方子缺钱才卖,要不缺傻子才卖……我就是给你传个话来,你家里的事总不好由我们做了主,还得你自己说。」 正事说完了,程家富扭头看了一圈,问:「弟妹呢?」 「找二嫂说话去了,别家的都忙,就她俩,一个安胎一个坐月。」 「不是早就生了?还在坐月?」 「娘说的,说生了两个让她多歇歇,有再多活养好了再做。」 黄氏是怕儿媳妇早早下地了回头一身毛病怪她没照顾好,程家条件好,哪怕二房都不是那么差,她多歇几天没啥的。刚生完孩子本来也干不了很多活,真要忙不过来了,请人帮忙还现实些。 杨氏估摸也听人说过,生完月子要坐好,做婆婆的劝她,她就听进去了,眼下还把主要心思放在双胞胎身上,不说一点儿事不做,她也就是动动针线,或者在婆婆有事的时候上灶去帮忙看火,或者喂个鸡捡个蛋。 比起顶着大太阳下地或者下河边洗衣裳,这都是不能更轻巧的轻巧活,她做的过来。 杨氏天天在家,何娇杏闲得无聊了就上她那头去,两妯娌说说话。 这不银耳刚炖好还有些烫,不方便入口,何娇杏就带着草帽出去晃晃…… 第68章 刚才听程家富说完,轮到程家兴反问:「哥你有些时候没回来,我嫂子娘家的事你知道吗?」 「你嫂子娘家?……又咋的了?」 「跟刘幺妹的夫家闹上了,遭了指点挨了说。」 程家兴几句话就把刘家幺妹摆小食摊卖麻辣烫结果害夫家亏了本的事说给程家富。程家富还在吸收消化,程家兴就啧了一声:「你那媳妇儿就现实得很,杏儿能带她挣钱,她把杏儿当财神供着,她娘家前头差点害了她,她几年没跟人往来,回去也没个好话的。她就没少挨村里人说,现在她妹子又坑了夫家,外面都说刘家老娘不会教人,带出来的闺女全是胆子比天大并且爱财如命的。」 程家富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干笑一声以示尊重。 程家兴就想没感觉到他的尴尬,又道:「那话还真不假,她姐妹两个是挺像的。」 「……我还是觉得你嫂子好些。」 可以可以,做男人的还知道帮衬媳妇儿,程家兴点点头:「大嫂是比她妹子强,要不怎么是她挣钱她妹子亏血本呢?」 任何一个能发财的人,他身上都有过人之处,小看不得。 程家兴对他大嫂刘枣花是没多少好感,想想他还是挺佩服这人,是真豁得出去,还特别会将心比心。这人势力得非常彻底,做个啥从来不跟你谈人情,从头到尾都是讲利益。出去打拼的就是为了挣钱,她谈钱大家高兴,比上门讨人情的招人喜欢。 要说刘枣花哪里比她妹子强,就是这里。 她妹子嘴再甜没用的,要想分走别人的利益,让人带你挣钱,绝不是靠几句好听的话。生意人大多精明,哪会让她三言两语哄骗去了? 程家富瞎想了一通,然后说:「三弟你别担心,自从花生米那事之后,你嫂子跟她娘家就淡了很多。村里人说她娘家气不着她,哪怕说她……只要不耽误挣钱也没啥的。」 「哦、你以为我是在担心她?」 程家富:…… 不是吗? 不是因为担心才好心提醒吗? 程家兴把他切好的南瓜坨坨装好,跟着要把菜墩跟菜刀收回灶屋,收之前说:「我想起来随便说说,大嫂是啥人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呢?前头过年她还跑回刘家院子去叭叭骂了不少人,这要是听说幺妹眼红她跟着做麻辣烫生意亏了血本,她恐怕要笑疯了。大嫂再小气不过,能高兴看人家抄她买卖?」 程家富无法反驳。 三弟那嘴是毒了一点,句句话都很在理的。 估摸着凉在灶上的银耳汤差不多了,何娇杏牵着冬菇回来,才知道大哥今儿个回乡来了。她跟程家兴一样一样的,张嘴也是那几个问题,程家富也实在,他又给弟妹说了一遍。 县里那些想念她的手艺啊……那也只能想着,买卖才停了几天?就要重新开张不可能。邀请东子去县城卖花生米这个,可以跟他说说。 何娇杏任由冬菇捧着银耳汤小口喝,她看向程家兴。 「还是你抽空往我娘家走一趟,把这个情况跟东子说说,顺带买桶鱼回来,咱们煲鱼汤喝。」 「想喝鱼汤了?早说啊!我这就去!」 看他丢了活就要往外跑,何娇杏拉他一把:「咱灶上还有银耳汤你着啥急?」 程家兴也不想的,成亲几年他让媳妇儿使唤成习惯了,现在只要是家里大小两个心肝发了话,他说去就去,半点不拖沓的。看他这样,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懒货的影子? 媳妇儿才是最好的老师,一身毛病也能给他拧回来。 「大哥你回来了,嫂子忙得开吗?」 「弟妹你别担心她,她只要有钱赚,没有忙不开的。」 「这不是还有个七斤?忙着买卖顾得过来?」 「还有铁牛呢,你忘了他们秋收这会儿要放假的?」 说到铁牛,程家兴问了一句:「大侄子学得咋样?这还在挨批评?还是已经跟上去了?」 「他放假前又考了一回,这回表现还可以。」 眼看三弟跟弟妹都是一脸欣慰,程家富想想,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铁牛他表现是可以,这回据说在启蒙班里名列前茅,当他得意洋洋的回家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娘,指望能得个什么奖赏,结果受了教育。 他考前一天从当娘的那里骗了几枚铜板去买吃的,吃了啥不大清楚,回来就拉肚子,跟着就是考试按说状态也不好,刘枣花都做好准备了,结果他表现竟然很不错? 这说明啥? 说明他年前说紧张了发挥不好是瞎扯淡,臭小子骗了他娘! 刘枣花一气之下给他来了个两罪并罚。一笔是年前的旧账,一笔是花钱买罪受……他毕竟考得不错,倒不至于挨打,结果就是一顿臭骂,把人都给骂蔫了。 想想铁牛十岁左右的人,他这年纪就不是小孩子了,在乡下能当半个劳动力使。他既然放假了,是不用担心店里,有他帮衬咋都忙得开。 「一年年的日子混着真快,记得我跟程家兴说亲那会儿,铁牛才一点点大。我嫁过来之后也是,他有段时间老在我跟前转悠,三婶三婶的喊着,看我弄了个啥吃的就仰着脸问能不能分他一口?那样子过好多年想起来你都发笑……现在没那么馋嘴了,来我跟前的回数比原先少了太多。」 说的是他亲儿子,程家富却没啥不好意思,还跟着吐槽,说他不是不馋嘴了,是年长一些有了羞耻心。 要真是不馋嘴了哪能跑外头去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把自己闹得拉了一天的肚子,就那一天,刘枣花都没敢让他在自己家里蹲坑,生怕阵仗太大味儿压不住跑到前面来把吃的熏臭了。 这说起来也是个笑话,何娇杏没咋笑,她穿来的卫生常识比家里其他人好,也知道天热起来病菌容易滋生,正好说到这里还提醒让再热也别喝生水,哪怕是井水打上来还是烧开了再吃,要嫌烫嘴可以清早起来就烧一锅,放凉了能吃一天。真别嫌麻烦,生水吃了搞不好就要拉肚子,那里头不干净的。 第69章 说到少喝生水,程家兴就瞅他大哥一眼。 何娇杏看他俩眉来眼去的,问咋的了? 「哥过来就喊口渴,我说凉得有银耳汤他还嫌不解渴,从水缸里舀了一碗灌下去了。」 「银耳汤哪是我们这种人喝的?我看也就弟妹喝着还成……」 人家冬菇捧着她那只碗坐在小板凳上喝得很认真,忽然听到这句,她萌萌的看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她大伯。逼得程家富临时改口,肯定她同样具有奢侈享受的资格。 这年头,银耳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一方面它对生长环境有很多要求,另一方面这时候的人还不会人工养殖这些,山珍全是野生的,野生的,产量没法保证,加上它有养颜之功效,深得太太小姐们喜欢,那价钱自然就贵。 其实在本地银耳卖得还算便宜了,挨着禄州没多远的另一个州就产这个。 一样的货,运上京城价钱还能上浮几成,二十两一斤都买不到的。 要程家贵说,他觉得绿豆汤也一样好喝,咋的非得吃这贵得要死的东西?二十两银子一斤啊,它吃了是能长命百岁吗??? 吐槽归吐槽,在县里做了一年多买卖他也明白一个道理,再贵的东西都有人买得起也有人愿意买,对有些人来说,一二十两不算钱,撒出去眼也不会眨一下的。 他又想起当年的字糖买卖,那会儿二房媳妇还是周氏,周氏翻来覆去得问想知道字糖的卖点,说那么贵的东西人家凭啥买呢? 程家富当时回答不上,他只是相信了三弟。 现在他知道了。 那个字糖好歹还有个吉祥寓意,这个银耳就熬个汤,这汤喝了他也没啥特别的感觉,就这卖二十两一斤,还不愁卖! 别说程家富了,就连何娇杏也是进了县里才知道本地也有银耳卖,且是名贵补品,卖得很贵的。 知道之后她有那么一丢丢遗憾,心想这是学错了专业,要是来个专门栽培这些的,那才真是发了。卖银耳比卖小吃好挣钱,这个晒干了装成一袋袋的发货容易,都用不着去县里办铺面,让人到家门口来拿货都行。发货价哪怕砍一半,一斤卖十两,都是暴利。 可惜了,可惜了。 程家富这次回来,在乡下歇了一夜,次日走的,临走还让爹娘塞了一箩筐菜,他嫌麻烦不想要,结果就挨了通臭骂,当娘的说他不会过日子,还道在县里住着吃口啥都得花钱买,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瓜果这些在乡下有块菜地你随便种,还不多拿点去? 哪怕天气再大,瓜果也放得住,装两筐能吃好久了。 程家富挨了骂,这才老老实实把东西挑走,他也不是出去挣了钱看不上三瓜两枣,还是不好意思白拿爹娘的东西。做儿子的回回都白吃老子,他臊得慌,又不能直接给钱,给钱就见外了。 幸好这几年家底厚了,逢年过节给的孝敬都比较多,想想挑两筐菜也还好。 程家富走了,回县里给他媳妇儿说乡下发生的大小事去了。也就在他走了之后,程家兴过河去找了东子,问他有没有打算把生意铺到县里。 东子本来没想那么多,老姐教他做这个花生米别人不会,哪怕新鲜劲过去一些,生意还是好做的。 听姐夫那么问,他想了想。觉得也可以去县里卖卖看,卖得好的话能挣更多,哪怕卖得不好也可以退回来。 「要去县里卖,我还得找个落脚处,最好能便宜赁个院子。」 「还赁什么院子?我那铺子关着也是关着,你过去住,屋子都是现成的。」 那自然是最好,东子就要跟他谈价钱,想说就照斜对面程老大的租金给。 「算了吧,我不缺你这租金。」小舅子过去住着对他也有好处,能帮忙把铺子照看着,还能把招牌经营下去。 「那不行!不管姐夫你缺不缺,我该给的不能少,亲舅子也得明算账,做这个买卖我都很不好意思,已经占了你跟我姐太多便宜。」他还道,「姐夫你要真怕我亏,就让我先去试试,做得好我再租你的,做不好我收拾收拾回来接着赶集卖,就不费这钱了。」 程家兴嘿一声:「我是嫌花生米便宜了,可真要卖,这比肉丝啥的都好出手,散卖可以走,或者找上酒楼茶馆戏园子,人家听戏的吃茶的嘴里不得喂点东西?吃别的胀腹,这个便宜味道好,摆一小碟就能混半天。你别怕买卖做不好,赶上这趟,就该你挣钱。」 「那就更不能抹去租金……咱们往后还要长长久久走动往来的,我不能老占便宜。」 「我说不用给了,你偏要,那我还能拦得住你?」 说到这里,两人就算达成默契,东子想起来就要去装花生米,让姐夫带回去吃。程家兴也想起来他还有任务:「你姐说想喝鱼汤了,让我回去顺带买一桶鱼。」 「姐夫你要有事先回去,晚点我带两个兄弟给抬过去。我姐想喝鱼汤还不简单?以后过几天我给送一回,反正鱼管够。」 程家兴就不像东子那么客气,小舅子说找人给他送去,他欣然接受,又跟老丈人他们打过招呼就颠颠儿跑回去伺候怀孕的媳妇儿去了。 前头哪怕知道他疼婆娘,人在县城,你没亲眼看见感受不深。这一回来,他这一天天的为家里那两个宝瞎忙活,村里那些大嫂子小媳妇儿看了牙酸。 先是牙酸,时间长了就心酸起来。 同样都是人,命就差了那么多。 她何娇杏不用买人,就这样都有男人伺候,没怀的时候除了做生意那一套其他事就不见她操心多少,怀了更夸张,她直接当起甩手掌柜,啥都不干了。 大小事全找程家兴。 要想吃个啥,她兴致高自己动手,兴致不高就喊程家兴,简单的程家兴可以,复杂了他不会弄。没关系,他有个靠得住的老娘不说,哪怕老娘忙不来,都还能花钱请人帮忙,这世上少有花钱办不成的事。 第70章 一个村里少说也有几百号人,甭管啥时候总有些个孕妇,赶上跟何娇杏一道怀孕的就倒了霉。 很多人哪怕吃过亏也不记教训,还是爱盯着别家过日子,你说光瞧个热闹也没啥,偏她不光瞧热闹,还实实在在的往心里去。看别人不好她优越感油然而生,看别人幸福美满又嫌自己的生活不够如意。 刚开始还是在台面下羡慕嫉妒,酸话也放在心里说。 后来村里忙成一片,各家都在抢收,程家这头还闲着得就只得何娇杏,连程家兴也给他爹娘帮忙去了,不过他能做的有限,也就是帮忙赶赶牛车,再有就在爹娘忙不过来时出钱去请人,请人来帮忙做活。 依程家兴的想法,根本就不需要他爹娘去受累,但老头子倔,说他现在做的活本来就不多,秋收都不忙两天,光吃不做跟废人有啥区别? 只要还干得动,他都不想闲在家里。 老头子要去下地,老太太能干看着?不去帮帮忙?他俩都去了,程家兴跟去赶牛也不意外。何娇杏被留在家中,有时间给她男人熬个解暑汤。还有他们家胖闺女,再有百来天就该满三岁了,她现在不像最早那么讲究,基本上大人能吃的她都能吃,她精力又很旺盛,醒着的时候四处疯玩,让她整天都陪当娘的待在家里她不行,当爹的要去赶牛她就带上小草帽跟着去,要去河边她也跟,吹牛打屁她还跟着…… 冬菇一岁多就进了县里,她跟村里孩子一点儿不熟,这没什么,跟着当爹的跑了几天之后,她就认识了些小伙伴。 小伙伴主要是程家其他几房的,是亲戚家的娃娃。 又要说孩子的世界是比大人简单一些,他们不搞嫉妒这一套,羡慕就明摆着羡慕。 冬菇看起来跟乡下娃娃不大一样,她不像其他有些黑黑瘦瘦的,从她身上你看到的就是他们家的美满幸福,她脸蛋圆圆的,差点把下巴尖都圆没了,整个人也胖乎,梳哪吒头,头顶上两个小揪揪。 她穿上下两件式的衣裳,衣裳是她娘说给裁缝特地做给她的,灯笼袖,袖子宽松,袖口收拢,这样哪怕她到处疯玩也不会进去蚊虫。 是长衣长裤,却是用的最为轻薄透气的好料子,连脚上的鞋鞋都换成能透气的。 任谁来看,这闺女都讨喜得很!亲戚家的娃娃……尤其男娃娃很喜欢跟她玩,有时候她在家陪她娘亲,也有人大老远跑到她家院门口来喊人。 问冬菇妹妹在不在家? 让她出来跟大家一起玩啊! 冬菇也是刺激到村人的一个要素,更关键还是后来有一次,何娇杏熬煮了银耳汤,让程家兴给刚才干完活回到家的爹娘端去,让喝点补补。程家兴端着过去的时候就有人看见,问他媳妇儿又做了啥? 他累得慌没搭理人,人家硬生生跟他到程家老屋,看他把东西递给黄氏,又看黄氏盛出来。 「这炖的啥?白生生的又不像鱼汤。」 别人认不出,跟着在县里待了一年多的黄氏能不知道吗? 这玩意儿是贵,她吃着都有些心疼,想到老头子怕是尝都没尝过,赶紧招呼他过来,让喝两口。 看老头子咕咚喝上了,她才好心告诉人家:「这当然不是什么鱼汤,是银耳汤。用银耳配一小撮枸杞子熬出来的,你别看就这样,这稀罕得很。」 程来喜还没把老妻口中的稀罕跟二十两一斤对上号。 他点点头,说:「贵也有道理,这怪好喝的。」 「好喝吧,这一小碗搁县里面要卖个半两一两的。」 程来喜手一抖差点把碗打了,他险险稳住:「就这要半两一两银???这吃了是能长命百岁啊???」 「能不能长命百岁我不晓得,只晓得老三他前次买了一匣,说正好一斤重,要值二十两银。这个好喝是好喝,我喝着胸口疼,是三媳妇喜欢,她是咋说的来着?」 黄氏看向程家兴,程家兴记性好,听何娇杏吹过一次就记住了,补充说:「杏儿说吃这个滋阴润肺补气和血延年益寿嫩肤美容。」 母子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光把程老爹听傻了,过来凑热闹那个更是一脸惊骇。 二、二十两一斤的东西啊! 那一斤银耳都能盖两间屋! 「你媳妇儿说好你就买啊?二十两一斤也买,那钱是大风刮来的?」 「你管我怎么来的。」 「二十两一斤……咱种个三年地还买不起这么一斤,这么一斤都顶四五头猪了,这能有吃猪肉合算?」 「合不合算又不是你说的,我一天天辛苦挣钱就是叫家里过好日子的,媳妇儿想吃我就给她买,钱捏着不就这点用处?」多数人都不是为了挣钱而挣钱,包括何娇杏,她从原先啥都不在意到现在,种种变化也是成了亲添了娃才有的。 为啥想挣钱?一来是自己爱享受,也给子女攒些家底,别叫他们从出生就差人一截。 程家兴也差不多的,他喜欢挣钱,也喜欢用钱。 在县里那会儿,每次买了贵价的东西,当娘的说他,他都会顶回去。说要是文钱不花攒那么多干啥?总不能苦我一辈子就为了给后头的多留点?那也太糟蹋自己。 黄氏最早都懵,她心里真就是那么想的,很多人都是那么想的,我吃苦没啥,儿子好就成。 程家兴那想法在这时候可以说相当前卫,总要我先过好了,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跟他在县里住了一年多,银耳买了也不止一回,刚开始黄氏就连喝一口都心痛,后来也麻木了。想想是不能拿三儿子他们跟村里其他人比,他挣得多,开销大点也没毛病。 她淡定了,程老爹淡定不了,村里人更淡定不了。 当天村里就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事,得知程家兴竟然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给他媳妇儿吃……那些个爱比较的心里能是滋味?你男人连肉舍不得给你割一斤,红糖都舍不得给你买一块,人家却吃着这样金贵的东西。 第71章 心里嫉妒疯了,嘴上还不能认,只能谴责何氏败家,说她生活奢侈,就是跟城里人学的臭毛病,这么贵的东西,有钱的傻子才买来吃。 他们还说,穷人家吃糠咽菜该长寿还是要长寿,那些富贵人家的大鱼大肉该短命的还是得短命,二十两的汤吃了也救不了命。 这些话都没传进何娇杏的耳,遑论影响?毕竟再蠢的也没胆子当她面吐酸话,叭叭几句也得在背地里,程家在乡里算是个庞然大物了,他家富,除非没得选,要不谁会主动去得罪他呢?穷人招惹富人还能有啥好下场? 搞了半天也就是把柠檬精憋出内伤了,何娇杏还是好端端吃她的肉喝她的汤。 忙完秋收,何娇杏拉着她婆婆进补,程家兴总算能好好地歇口气。 他帮忙守着把稻谷晒干收进仓房,回头发现胖闺女好像瘦了一丢丢,也稍微黑了一点。问媳妇儿咋的了?「我看她为口还行啊,吃得不少……咋会瘦了?」 「你也知道她吃得不少,还能是为啥?还不是出去蹦跶太多。你闺女回来还没多久,已经跟亲戚家的孩子混熟了,人家天天来找她,约她四处疯玩。」 亲戚家孩子来得再勤何娇杏也没危机感的,对她来说那都是冬菇的哥哥姐姐,四舍五入是一家人。 程家兴不一样,他这就警觉起来:「我没太注意,来找她的都有些谁啊?」 何娇杏天天在家的,这个她知道得很清楚,搬着手指头就给程家兴数起来。 程家兴听完脸都黑了。 是自家亲戚,却不光是程家的,还有伯娘婶子他们娘家的。要是让那些兔崽子把握住机会把他闺女哄骗去了,他得吐血。程家兴觉得他得想想办法了,他道:「你看冬菇都晒黑了一些,这么毒辣的天,还是让她少出门,在家待着多好。」 何娇杏听着,也不发表看法,就只是似笑非笑看着他。 程家兴感觉后背上毛毛的。 「咋这么看我?有话你说啊。」 何娇杏往他耳边贴了贴,吐气说:「你还能不是小心眼怕闺女给人拐了?程家兴你担心太早了!你闺女三岁还没满,她知道啥?」 「等她知道那不就晚了吗……」 何娇杏边笑边摇头:「说你小心眼,还真是!我说啊,你与其在背后瞎操心,不如直接找你闺女谈心去,她小大人一个,听得懂你说的。」 说是这么说,跟三岁女儿说你还小听爸爸的话不要早恋……想想都太夸张了。 何娇杏私以为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都说距离产生美,这话有道理的,少有人喜欢小时候的玩伴,你见过他光屁股的样子,见过他鼻涕长流,见过他在泥里打滚……一颗少女心裂个十回八回都够了咋还喜欢得起来? 程家兴还是很怕他只知道吃的傻闺女给人骗了,当天就要在家里展开教育工作,才起了个头,又让闺女说了回去。 当爹的让她长个心眼,不要谁给半个烤红薯就觉得他是好人。 当闺女的舞了舞拳头说:「我才不会!我都看出她们的不良居心了!」 不得了! 还没三岁就知道不良居心。 程家兴问她谁啊?谁那么坏的? 冬菇就告诉程家兴,说她跟人出去玩的时候听到了,有人说娘的坏话,说女人还是要温柔贤惠会持家,又懒又馋的败家娘们要不得,还说哪怕她再会挣钱又咋的?那说动手就动手的个性,进门几年都没生个儿子,她就不是什么好女人。 冬菇目标小,蹲后面半天人家也没注意到,等注意到了,她都听得差不多。 人家发现她过来,收了本来的嘴脸上前去逗她,说好话哄她。 她又不是真傻,能给诓了? 「她们就说娘不好,都不说你,肯定是想把我跟娘赶走上咱们家来吃好喝好的。」 「你说我是你心肝!我不走的!」 「谁要赶我我就揍她!」 程家兴是割地又赔款,好不容易才哄好这小祖宗,转头就发现媳妇儿若有所思朝他看来。程家兴后背一凉:「杏、杏儿你该不是听进去了,冬菇她才多大她知道个啥她胡说的!」 「她就算不知道个啥,善意恶意能分不清?」何娇杏轻笑一声,调侃道,「说来这也不是你的错,怪只怪咱们家日子过好了,才招来这些嫉妒。」 程家兴多狡猾的人? 媳妇儿递个竿子他顺着就往下爬,三伏天也不嫌热,搂着人亲了一口赶紧表上忠心—— 「说得没错!惦记有妇之夫是她们不要脸!我无辜得很!我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媳妇儿你,哪看得进那些个歪瓜裂枣?咱别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媳妇儿你饿没饿?想吃点啥?还是渴了想喝水吗?」 他这么殷勤就是在避祸,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何娇杏也不是逮着谁就乱发脾气的人,她怀着娃情绪起伏是稍稍大一点,这阵子天热经常也感觉烦躁,却没到无理取闹的地步。 人嘛,从来只能约束自己,哪管得住别人? 别人觉得何娇杏人懒惰还不会生儿子,觉得自己更合适当程三娘子,那是她自己有问题。跟程家兴成亲这几年,家里男人小毛病是不少,底线没碰过,嫖啊赌的他不沾,在县里的时候也没少人想带他去玩,吃茶听戏他一般还去,要是说去勾栏院,从来都是一口回绝,连借口也不稀罕找。 谁不知道程老板对他媳妇儿是死心塌地的,他根本不怕人家笑话他是妻管严。 让你笑话一声咋的? 吃肉的还是我,享福的还是我,你干看着。 何娇杏瞥他一眼,嗔道:「你看我像是会随便迁怒的人?别搁这儿耍宝了,该干啥干啥去吧。」 「我也没什么事……」 第72章 「那你去打盆水来给你闺女洗个手,洗干净叫她吃东西去,到这个点儿,她该饿了。」 程家兴顺手抄了个木盆给冬菇打水去,打好了就端到屋檐下,父女两人头挨头排排蹲,程家兴先是看她搓手手,看闺女洗得不干不净的才捏起她爪,带她搓了几下。 「咱闺女的力气是不是又长了一点?感觉比在县里那会儿要大一些了,苞谷掰得吭哧吭哧的。」 「往年不都得七月底才熟成?今年这就在收了?」 程家兴当然不敢说是他带闺女出门的时候从人家苞谷地旁边过,手贱掰了个,他跟闺女挤了挤眼,说是掰一个看看熟得咋样了,结果还差一点。 冬菇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何娇杏本来还想着等爹娘收了苞谷去讨一筐来,煮甜玉米也好,炒玉米粒不错,炖汤也行……还在琢磨就看见闺女这模样,手一痒跟过去在她肥脸上戳了戳。 「你爹还心疼你,说瘦了,我瞧着还是那样。」 不是当娘的不心疼她,咋说呢?别人天热起来胃口就差,吃得少,流的汗多,人是要轻减一些。 冬菇哪怕瘦了也不是因为胃口。 她是一样的吃,也就蹦跶多了,哪怕穿长衣长袖带小草帽出门也有遮不住太阳的时候,露出来的地方稍稍黑了一点。何娇杏前头怕她皮肤太嫩给三伏天的太阳晒伤了还仔细看过,没啥问题,她白天出去疯玩了回来天黑倒头就睡,睡得喷香,看着比在县里那会儿还健康快乐一点。 在乡下就是自由,随便都有一群玩伴,人多,凑一起就开心。 在县里就不能到处跑,她多数时候都得在店里呆着,忙完了才能跟爹娘出去走走,等不及就只能去街对面找下学回来的铁牛,铁牛都是半大小子了,可以带她。 「你是不是更喜欢乡下?不喜欢县城吗?」 胖闺女歪着头想了想,说都喜欢,街上也好玩的,人多,热闹。「就是在县里爹娘好忙好忙,没空带我出去。」 何娇杏顺着摸摸她头毛:「要挣钱呀,不然谁养得起你?」 「奶说过的。」 知道归知道,无聊起来还是无聊,在乡下能跟她一起玩的就多多了,就是不像县里面那么热闹,走出去能看的少。 叫这活宝一闹,话题偏了十万八千里,程家兴都忘记他最早是给闺女拉警戒线杜绝早恋来的。过了两天,他抱闺女出去撞见亲戚家的,人家说两个小的玩得这样好,半开玩笑问程家兴要不要定个娃娃亲。 程家兴跟冬菇一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人家就是随口一说的,看他俩这反应差点笑死:「程老三你摇头我知道,你是看不上我家那臭小子,嫌他配不上你这块心肝肉……心肝肉咋也这样?」 程家兴也想知道,他就颠了颠怀里的胖闺女。 闺女也不怕扎人家心,特好意思说是她奶奶讲的,她生来好命,活该享福,现在靠爹吃爹,等长大了要嫁个跟爹一样有本事的人!她左看右看,一起玩的那些人都不符合标准! 以后有没有本事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知道,那些个都不像她爹。 冬菇大概表达了这么个意思,别说问话那个,连程家兴都给她噎着了。他平常自我感觉良好,可以想到让闺女以后找个他这样的,那感觉也一言难尽。看她又才两三岁哪怕记性好会捡话其实未必明白,要跟她细说也是多此一举,程家兴就只能安慰自己说,先暂时这么立个标准也好,先把早恋问题给杜绝了,等人长大点再好好跟她说。 程家兴定了主意,准备翻过这页,亲戚家的还在逗她:「那你觉得你爹爹是啥样的?要怎样才能像他?」 这问题结结实实把冬菇难倒了。 就不说在不同的人眼里,哪怕在同一个人眼里,她爹也是多变的。 比如黄氏。 高兴的时候说我的好儿子,不高兴了你个小兔崽子。出去跟人说他三儿子人聪明有本事还有孝心又团结兄弟,关上门说咋没懒死你呢?又糟蹋钱了你个败家玩意儿!…… 黄氏都不知道,她说这些冬菇全记住了。 正因为全记住了,你要问她爹是啥样的?她真还说不上来。 说不上来没关系!她会问! 回去之后,冬菇就小跑到她娘跟前,一把抱住,仰头眼巴巴看着。 何娇杏拿手帕给她抹了下额头上的汗,看她还是那样,问咋的?出什么事了? 冬菇甩了甩头说没事。 「没事扑娘身上来干啥?」 「娘啊,我问你哦,你看我爹是啥样的?」 何娇杏把手帕放在旁边,将闺女抱起来,坐到边上:「这是什么问题?」 「你说嘛。」 「你先说为什么想知道,我再告诉你。」 冬菇这才坦白,说奶奶让她长大之后也要嫁给像她爹这样的男人。 这么说何娇杏就明白了:「那是希望你找个有能耐有担当能给全家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太早了,你随便听听,能记住就记在心里,过些年自然明白。要记不住也没什么,真到那天你爹跟我都替你看着。」 冬菇的确没咋听懂,她歪了歪头:「爹是那样的?」 她综合各方看法,还以为她爹是好忽悠的会赚钱的眼光很好油嘴滑舌惯会讨人欢心的小兔崽子呢……胖闺女危机意识真不差,关键这句她愣是憋住了没说出来,这才逃过一劫。 是还在夏天里,离天转凉也不远了,乡下有些人家在准备起房子有些打算等农闲娶房媳妇儿,陆续有人来请程家兴吃酒。 哪怕他去赶的都是关系好的人家办的酒席,在酒席上也会遇到一些烦人的存在。有些人清醒的时候能管得住嘴,两碗黄汤下肚就晕乎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往外倒。 第73章 就听见他在那儿抱怨,说婆娘就不好,儿子还翻爬到老子头上指望管住爹! 别人家办酒席,你去说这个就很扫兴。 程家兴没去吃席也罢,他去了,听见就会拿话去堵,劝闭嘴,结果往往是引火烧身。 反正遇上这种醉鬼,你说了他不爱听的,他本来没在说你也会转头骂起你来,酒壮怂人胆,平时憋在心里那些不敢说的话,这种时候全一股脑倒出来。 程家兴听人喊着他名字说,说你横什么横有钱咋了?不还是让个女人骑在头上?那人还拽着他说程老三我可怜你,我真可怜你!偏偏让你娶了个母夜叉!…… 边上人都不敢听了,他还在说。 程家兴很想抓起那酒碗拍他天灵盖上,又怕拿不好分寸把人拍死在这儿摆着。他一个停顿边上人已经说到生儿生女,说全村就他把个丫头片子当宝,醉鬼他婆娘顾不上生气,已经吓破胆,赶来给程家兴赔不是了。 「我这就带他回去,他喝多了!」 那醉鬼抬起一脚把婆娘踹翻,「要走你自己走,你滚!」 程家兴耐心彻底告罄,他黑这个脸使人提了桶凉水来,整一桶迎头给他浇上。 「清醒了?要我再给你来一桶?」 他说的是那酒鬼,眼神却放在其他人身上,又道:「我再说一回,谁要是对我有看法,当面提,我听着。你说我两句我未必跟你计较,你要说上我媳妇儿骂上我爹娘还捎带我闺女……那最好别给我听见,没听见我当不知道,但凡听见了,就对不起,我是要问人拿个说法的。」 怀上之后讲究多,像这种酒席何娇杏一般都不去,她现在月份尚浅行动自如,加上又擅长做灶上活,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给自己弄点吃的。 她留下看家,冬菇有时候跟她一起,有时候也跟当爹的赶热闹去。 这次的酒席母女两个都不在,何家那头打了肥鱼,唐氏拿个水桶装了两条,又把水桶放在背篓里,一路给她背过来。她背上是鱼,手里还提了包鸡蛋,何娇杏收下挺不好意思,唐氏非要她拿,她送鸡蛋也有说法,是想着女儿女婿进县里去做买卖之后那鸡都处理了,现在吃啥全靠买的,这是不值什么钱,她都要过来就顺便给带点。 「女婿呢?」 「娘你来得不巧,前两天就有人上门来请他,他出门吃酒去了。」 唐氏只是问一问,也不是非要见人,听了这话便道:「那也好,正方便咱说话。」唐氏先关心女儿一通,听她说方方面面都好,没有烦恼忧愁,这才转头同她说起家里。 家里能说的也就那些。 像是今年收了多少稻谷,家里正在忙啥,你哥你嫂子现在如何,隔房的兄弟姐妹是个啥情况,还有老爷子的身体状况…… 女人家聊天就爱说这些,何娇杏平时不太出去跟人唠,但家里人要说她也愿听,从前在县里是听大嫂刘枣花说,换成当娘的来她也没有不自在,听了几句还想起来进屋去抱了一罐炒南瓜子让老娘磕着。 就是白味儿的南瓜子,炒得挺香:「这不像外头卖的。」 「是前些天程家兴晒出来他亲手炒的。」 「女婿精神头好,还弄这个!」 何娇杏心道买卖收了家里事就不多,每天这么多个时辰总要找点事来打发。他还不单是炒南瓜子,无聊的时候还跟他闺女排排坐在家门口,他慢条斯理剥南瓜子,剥好喂冬菇吃。 这话题就不能往程家兴身上带,带过去待会儿做丈母娘的紧着夸他去了,本来想说的都能撂到一边。何娇杏深知她娘,听她吹到第二句,就踩下刹车。 「快别夸程家兴了,娘你说说东子,我家这个拿了把钥匙给他,之后他再没来过,是进县里做买卖去了没回来呗?」 唐氏直点头:「前头女婿拿了钥匙给他,他出去就没动静了,我说恐怕还没忙开,晚点总该有消息,你爹等不住,非说他这样不对,是好是坏该给你这头说一声,不管咋说他借了你家铺子。」 「他没回来我们就知道是忙不开,我们卖糕饼点心都要四个人,他又没个帮手,还能抽空回来才怪了。我估计他能忙到年前,腊月里挑着一堆东西上我家来。」 唐氏服了! 要不咋说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弟呢? 杏儿是真了解东子。 「你爹等不住,往县里跑了趟,说去看看。看了回来说生意好,他的确挺忙,要抽空带你爹在县里转转还行,要回来就比较麻烦。东子说他赶着卖一茬,等后面生意差点再回来,到时候再上你这头来办交代……我出来之前你爹反复提醒,让我跟你说说,让只管放心,县里面都好,你铺子让东子收拾得挺好的,招牌也没给他砸了!」 之前程家兴说把铺子借他,让他去县里面卖花生米,何家那边知道以后哪个不说当姐夫的大气? 东子是说不能白白占他便宜,坚持给了租,可除去程家兴谁会把自家旺铺租给小舅子用?还是带他程记招牌那种租法。 这事情一谈妥,何老爹就给小儿子提过醒,让他千万不能乱来,真敢砸了招牌不等程家发话何家这头就要打死他。 东子出门之前保证过,说肯定好好做,等她姐生完娃娃坐完月子出来他们程记招牌还是响当当的。何老爹这回去看,他干得确实不错。 唐氏说生意怎么好,客人怎么喜欢,这些何娇杏都想得到。 看她虽然高兴但没有多夸张的反应,唐氏想起来老头子说的另一件事。 「杏儿我跟你说,你兄弟的终身大事啊,有着落了。」 「他看上哪家的了?」 唐氏连南瓜子都顾不上嗑了,她贴在何娇杏耳朵旁边说:「听你爹说女的是福满园的东家小姐。」 福满园的东家小姐??? 第74章 「娘说的福满园是县里那个酒楼?」 「就是那个!」 「他们家小姐怎么跟东子搭上的?福满园我没去吃过,可我知道,他们家是老牌子,这几年让后来开的云来酒家抢了许多生意,便是如此,福满园在县里还是排得上号的,开门做生意三十年有了,东家称不上巨富,也是县里面的大户人家。」 何娇杏说一句,唐氏就点个头:「是这个话!我也说咱家这个跟那大户人家小姐不匹配,我问你爹咋回事,你爹也没说个明白,他说是酒楼的看他卖的花生米特别好,想忽悠他卖方子,你弟本来就机灵,又让女婿带了一年,他眼皮子能那么浅?他不知道怎么给人稳住了,往来了两回,方子没卖不说,还把人闺女搞到手了。」 何娇杏:…… 这叫啥? 这就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人家爹能答应这桩喜事?」 唐氏叹一口气:「你爹说东子能耐了,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那小姐喜欢他,跟他说了不少,说那头的爹也觉得他不错,就是嫌咱家是乡下的底子太薄了一点,好在你和女婿早进了县城去把买卖做得红红火火的,有你这样得力的亲姐姐,人家才没直接把闺女锁在家里,还让她跟东子接触。」 何娇杏不这么认为,哪怕她跟程家兴占了一部分原因,也不是最主要的,人家没一句话说死肯定是看到东子的潜力。他还不光有潜力,他这已经把买卖做上,手里有钱,每天还在挣钱,把闺女嫁给他也不算太亏。 看人也不能光看出身。 出身好的败家子自古以来没少过,草根崛起的同样没少过。 程家兴已经走在前头给他打了个样,这小舅子瞧着也是做生意的材料,他站柜台那会儿跟客人们处得就好,整个人能说会道的,现在单干也很成功,一个人在县城也把买卖做得有声有色,他不光有一定头脑,还具备了像刘枣花那样为了挣钱不怕吃苦的品质。 何娇杏从他亲姐姐的身份上跳出来,把自己当成个外人,再去看他。东子是个好女婿人选,他日后哪怕不大发特发,把闺女嫁给他吃穿也是不愁的。 何娇杏几乎还原了女方爹的想法。 也有些方面她没考虑到,第一是那家有三个女儿,相应的就要挑三个女婿,县城就这么大,体面人家就那么多,出身好并且在适配之龄的男儿就那些,总不能全让她家占了。眼光放得太高那拖成老姑娘也未必能嫁出去,很多时候,不管愿不愿意,该妥协还是要妥协。 有句话说得很好,你又不是天仙儿,哪来那么多要求?人家当公主的都可能摊上个不咋样的驸马,你还指望结一门十全十美的亲事? 真要是十全十美的对象,他凭什么就在万花丛中相中你了? 女儿家要想顺顺利利的谈婚论嫁,你先得有个大致的标准,还得知道列出来这些要素里面哪些可以让步哪些不能让步。 福满园那边得知女儿跟个乡下小子看对眼了,起先也很蒙逼,第一反应是要棒打鸳鸯。 想了一圈之后才觉得要她真喜欢,何东升也可以考虑。 那家小姐是挺喜欢的,她俨然已经让东子忽悠瘸了,照唐氏的说法,要是自家闺女像她那样被个男人哄得团团转,连东西南北都摸不清了,那她得气死过去。想到忽悠人的是自家儿子,那就不一样,她说起来都觉得好笑,还道臭小子这两年真是长了不少本事,连这一手都学会了。 「东子咋跟爹说的?他是喜欢人家还是逗人家玩玩?」 唐氏说:「你弟胆子再大也不敢这么玩,真要是不负责任的骗人家姑娘那是缺德,你爹还能无事一身轻的回来?他在县里就得把东子皮给扒了。明摆着就是也看上了,可咱家出身太差,他才动了小心思。」 也是! 东子哪怕再不靠谱,也不能因为当爹的想买他方子他就去泡人闺女。 还是缘分来了。 头年总想给他说一个,咋也没说成,后来有好一点的来打听,他又回乡去了。这次没靠中间人自己跟人看对眼,还说搞不好跟着就要谈婚论嫁,那是实心实意想娶,他姻缘来了。 「我还在想,跟着田间地头活少了,我抽个时间也去县里看看,能见到人是最好,见不到也让东子去问个生庚,哪怕不问富贵,总要合个八字,看他俩能不能凑作对。」 这年头成亲都要合八字的,不说多了,八个字能合一半就算中婚,能成。 何娇杏没想拦着,只是说搞不好都不用自家测算,女方爹娘应该更关心这个,毕竟何家不算好,能让他们看中的就是东子这人,哪怕他看着有头脑未来估摸不会差,找人算一算总要稳当些。 算命这个,越有钱的信得越真,富贵人家请大师的没少过。 县里面的事唐氏全是听男人说的,她知道得也不是那么清楚,跟闺女说起来就有些含糊,索性何娇杏不是爱刨根究底的人,有得听她便听着,是在意的事多问两句,要人家也不知道就算了。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很多事哪怕当时不知道,过段时间都会传出风声。 唐氏说完东子,转头问起老朱家:「杏儿你回乡下有一阵子了,小菊来没来过?说啥没有?」 「咋这样问?」 「还不是你宝根叔,他们跟女婿家里不像咱这么亲热,平白无故不好过来。小菊她也有些时候没回过娘家,他们上回见面还是过年那会儿,这都大半年了。家里陆续是听说了一些,知道得又不详尽,对朱家现在的情况还有小菊的处境不甚清楚。他听说你回乡来了,又听说我们这边常使唤人给你送鱼去,就私底下找了你爹,让咱们过来的时候问一问你,看知道点啥……」 唐氏很拎得清,当时就说了,帮着问一句可以,可她不会让闺女去给堂妹子撑腰掺和进朱家的麻烦事里,小菊即便真遇上困难要做啥也得何家叔伯兄弟出面,轮不到杏儿。 第75章 唐氏怕何宝根不理解,回身也跟他诉苦来着,说各家媳妇儿都是生了儿子才能立住,杏儿她还没生,能把日子过好就很不容易,娘家这头受她帮扶颇多,没得再去添麻烦的。 说这话时何老爹就在旁边,本来还觉得婆娘说话太生硬了,很不近人情,一家兄弟哪怕真帮不上忙话不能说那么难听。 听到后面他自己就深以为然,想想没错,即便外面都说程家兴是个好男人,疼媳妇儿,做爹娘的心里多少都不踏实。 尤其在杏儿还没生儿子的时候,娘家很不愿意给她添麻烦的。 所以说哪怕提到何小菊的事,唐氏摆出来的也就是打听的姿态,到底在一个村住着,哪怕前头她在县里面待了很长时间,回来也有一阵,知道的总要比河对面的娘家人多。 何娇杏却说何小菊还没来过。 唐氏皱眉,心道不应该啊,两人嫁到一个村,做堂姐的出去半年这怀了孕回来,堂妹子不来看看? 她想不明白,索性直接问了。 何娇杏道:「我回村之后就想去看看她,正要过去,让我婆婆给拦了一手。听说朱小顺奶奶从摔断腿之后一直不是很好,哪怕伤势好了,那条腿使不上力,走两步都要人搭把手扶着,这几个月很少出门了。她腿脚不灵便,就不像以前能把家里方方面面都管到,现在那个家里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大家伙儿不齐心。赶上朱小顺挣了些钱,他在家里算富的,好些个盯着他呢。」 当年程家兴领着朱小顺他们在小河村挣第一桶金的时候,何家就跟这人打过交道,觉得她能跟程家兴混在一起,该不是那种愚孝的人,总不会都成了亲还盲从,随随便便就让家里几个拿捏住了。 「我对朱小顺倒不是非常了解,程家兴他了解,我跟他聊过。照他的说法,假如不是遇上很过分的事,朱小顺乐意和稀泥,他要和稀泥做媳妇儿的就要忍。可要是原则问题,该要他站出来的时候,他不会随便退让,小菊跟着他吃不了大亏,但只要还在那院子住着,可能要听点闲话受点小气。」 「程家兴跟朱小顺经常都有走动的,他那边说朱小顺对小菊有心,宝根叔不必担忧过了。」 男人对你有心就比什么都强,再加上她娘家也挺不错,哪怕朱家现在不大安稳,日子还是过得下去。 唐氏听糊涂了:「我想着她处境不好怕麻烦你兴许会避开走不往这头来,情况还可以躲着干啥?」 何娇杏想起很早之前,何小菊刚嫁过来的时候,有一次她送红糖凉虾去,过去跟朱家一姐儿打了交道,对方句句话都指望能跟程家兴攀关系,何小菊不主动过来兴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生怕她们堂姐妹两个走得太近,让朱家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那家有几个也是钻进钱眼子里的,想发财都想疯了。 这就不必说的太透,说多了反倒让家里担忧,她只道是忙不过来:「我回来就是农忙时分,她又有个娃娃要带,家里还有个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 这话成功说服了唐氏:「也是,前一段时间各家都挺忙的,你看我,不也是才忙清楚了,要不哪得空过来瞅你?」 唐氏在三合院这边吃的午饭,吃好以后帮着何娇杏把锅涮了碗洗了,这才要走。 「秋冬不是那么忙,娘你有空多来看我,咱们唠唠我高兴。」 「谁说不是呢?我们四房加起来添了不少媳妇儿,可媳妇哪有闺女贴心?好比你嫂子,人也不差,进门这些年安安分分的,我跟她话总不多,你不在时我宁肯找你伯娘婶娘说去。」 做婆婆的跟媳妇儿想的经常不在一处,很多时候都聊不到一起。 何娇杏要送她走,唐氏不让,她就只得站在院子里看当娘的走下小路去,等看不见人了才进堂屋坐下。今儿个收了娘送来的鱼跟蛋,这是招待了一顿,吃得也不算很好。娘走时她想给东西都不知道该拿啥,家里鸡鸭这些都没有,菜也没种,米粮倒是囤了不少,可这玩意儿何家更多,种了好多呢。 她不知道该给啥,也就没给,想着再过些天等团圆节前好好做一回月饼,给程家包括何家亲戚都送些去。 何娇杏在想月饼的时候,程家兴回家来了。 他出去遇上发酒疯的败了心情,哪怕回来这一路已经尽量在调整,还是带出了些许情绪。同他不亲近的未必看得出,可迎上来的是何娇杏,她一眼就瞧出问题来。 「头晕不晕?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冲碗蜂蜜水来?」 程家兴摆手。 只喝了一点用不着解酒,想着还是沾了点酒味儿,他让媳妇儿等会儿,自个儿跑去打了盆凉水抹了把脸,再漱了漱口,这才回堂屋来。 「可以说了吧,你今儿个出去是不是遇上事儿了?我看你出门那会儿还乐呵,回来成这样了。」 要说没啥就假了,程家兴反问她很明显吗? 何娇杏点了好几下头。 他道:「是酒桌上的事,有人吃多了嘴上不干净,说了些我不爱听的。」 「那结果呢?跟人起口角了吗?动没动手?你没吃亏吧?」 程家兴这才露了个笑脸,他牵起何娇杏的手说:「我拿他当鸡,杀鸡给猴看!也是咱们在县里做买卖的时间长了,村里有些人都忘了我程家兴的脾气,非要我发作起来才知道怕。」 「他到底说了啥,你这么大气?」 要直接转移话题就太僵硬了,再说这种事也瞒不住,回头全村都要知道,他避重就轻说:「吃醉酒骂了骂我骂了骂你,我当时就警告他,说你对我程家兴有看法可以,只管当面提,要说我媳妇儿不是那对不起我要打你了……」他说起来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完还在何娇杏脸颊上偷了个香,「我媳妇儿啊,那是我的私有财产!任谁都不准碰,谁碰我剁谁爪子!」 第76章 何娇杏尚未对这番话发表看法,程家兴问她家里呢? 「我咋看家里多了桶鱼?大哥来过?」 「不是我哥,是娘来着。」 他蹭一下站起来:「丈母娘来了?早知道我就不出门吃酒。」 「站起来干啥?你坐下,坐下说。」看他果然坐下来了,何娇杏才道,「我娘说了女婿不在正好,她跟我说了不少私房话。对了,我爹前几天进了县城,回来说东子生意做得挺好的,只是忙不开,暂时不会回来。还有,福满园的东家看上了做花生米的手艺,想买,方子没到手话就算了,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家兴嘿了一声,饶有兴味问:「我小舅子干啥了?」 「他拐了福满园的东家小姐,准备跟人谈婚论嫁了。」 得亏没在喝水,要不能一口全喷了。 「小舅子可以啊,真有点本事!杏儿你不知道,福满园那东家小姐模样可以的,她那个家境,不管在家里受不受宠陪嫁总不会太少,娶过来真还是个助力,东子不亏!」 何娇杏一下拍在程家兴上臂。 她收了劲儿的,程家兴还是做出抱臂的动作,一副我挨一下好疼的样子。 「使了多大劲我能不知道?你别装!」 程家兴悻悻然放下手:「说就说,咋的突然动起手来?」 「谁让你乱说话?」 「哪儿乱说了?男女刚认识不都看这些,模样啊条件啊,互相看对眼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哪有刚认识就看出人心灵美?我要刚认识你就说我觉得你特别纯朴善良这点很吸引我你信吗?!」 「不信归不信,你话得好好说,哪有把见财起意见色起意摆台面上讲的?他俩要是能成,让弟妹知道不得怄气?」 程家兴嘿嘿嘿。 「咱俩私底下说说,我也不会当东子媳妇儿的面讲,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程家兴还在感叹,说小舅子眼光是不错,之前试着给他介绍那些他都没看上,这一下目标就有了,还是大酒楼的东家小姐,底子挺厚。 「你刚才说人长得挺俏的,我还没问你,咋知道的?见过啊?」 程家兴:…… 「没有!前面有人请我去福满园吃过饭,碰巧听说过,比你稍微多知道一些。」 程家兴跟人起冲突那事何家爹娘包括二房两口子悉数知情,却谁也没主动在何娇杏跟前提及,还是第二天她去老屋的时候,寻着空档跟婆婆黄氏打听了。 她说昨个儿出去吃酒的时候程家兴好像跟人起了冲突。 黄氏还想着要是儿媳妇不知道,她就不多嘴,把争执的内容说出来也不会让人感觉愉快。谁曾想她没出门竟然也听说了:「谁跟你讲的?」 「看他回来脸色不好,我问了,他说有个喝醉酒的说了不中听的,他就教训了人家。程家兴跟我说得含含糊糊的,我想着是不是人家说了我什么,他不好转述,这才打马虎眼。」 黄氏再一次感慨,天老爷这分配真不均匀。 三儿子跟三媳妇脑袋瓜都聪明,反应向来很快,除了就是老四头脑也不错,再然后竟然是刘枣花……老大老二都是笨东西。 「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啥?」 「临时想起来随便问问。」何娇杏的好奇心真的不重,加上她从小就招闲话,让人议论得太多,对这种事都麻木了。她一不好奇是谁说的,二没想打听人具体说了啥,能让程家兴生气的总不是好话。 那为啥多此一问? 就是想在心里对个答案,现在对上了,那滋味就跟三伏天吃了碗冰,一路美到心里。「我回去准备煲个鱼汤,待会儿给娘端一碗来。」 「又有鱼汤?你娘家人是来过啊?还是老三下河边去提的?」 「是我娘,昨天来的,那会儿您也吃席去了吧。」 黄氏又重视了一分:「平常不都是兄弟几个来?」 想起婆婆也为东子的亲事操过心,何娇杏就把昨个儿听说的事情讲出来:「我娘特地走这一趟,说正好忙完了,得空来看看我,也给我说了点事。」 要是何家的私事,黄氏不方便打听,她就准备去帮何娇杏的忙,替她把鱼杀了。 儿媳妇手艺好,她做的鱼只要趁热吃,一点儿腥味儿也没有,哪怕是孕妇吃着也不会想吐。可那是做好了之后,杀鱼哪有不腥的?黄氏自觉自愿的跟上来,她蹲下杀鱼的时候何娇杏在一旁切葱剥蒜,还借着闲唠的功夫告诉婆婆东子好事将近。 说起这事,黄氏手上动作都慢了很多,她就着蹲下的姿势偏头看向何娇杏,问:「是哪家闺女?」 「娘兴许没见过,但肯定知道她家。」 「是县里人?」 何娇杏颔首:「娘总该听过福满园酒楼?就是那家小姐。」 黄氏真还没想到,手上一抖差点就划伤了,她赶紧把注意力放回盆里的死鱼上,一边处理一边感慨:「那小子聪明,又有想法,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要干啥,我早看出他以后不会差,结果还是小瞧了人。」黄氏想着前头送上门来那些,跟福满园东家小姐比起来可不是歪瓜裂枣? 是听说福满园现任东家不太会做生意,酒楼交到他手里之后,没再做大,这些年一直是在吃老本。 他们招牌菜是不错,可哪怕不错多吃几次总会腻味,一个酒楼要总没有好吃的新鲜菜色出来,会被同行抵了生意也不稀奇。 福满园就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况里,他们东家姓肖,肖家在十年前可比现在风光多了,如今哪怕还是县里的大户,还能富裕多少年难说,程家兴就听人说过,肖家搞不好在这一代就要败落,生意场从来不是个风平浪静的养老处,你要是支个小摊子就罢,做得这么大,还想着我得过且过平稳发财很不现实。 第77章 说直白些,即便你是和善人,对同行来说,要生存就要会抢生意。做一样的买卖,还指望你好我好和和气气的那是做梦,长荣县城就那么大,客人就那么多,你家多个客我家就少一个,同行是冤家。 因着现任当家的本事不行,如今的福满园远没有云来酒家景气,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县里的老牌子,总有些认招牌的客人,是以哪怕呈现出败落之相,距离关门大吉还有一段不近的路。 除了这个酒楼,肖家还置办了一些产业,赁出去的铺面就有好些个,还有田地放出去收租……比起何家,他们称得上是庞然大物。哪怕这几年发了财的程家兴赶他们还差不少。 肖家的情况程家兴知道一些,就是上次去福满园吃饭的时候听人说的,县里其他那些生意人不看好他们,但这不影响东子跟他家小姐论婚事。 烂船还有三斤铁,哪怕县城里真正体面的人家瞧不上肖家,他家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嫌弃的。即便这个当家人不靠谱,有天真把酒楼搞砸了,他家还有金银田宅。 不管怎么看,结这门亲没坏处。 要东子真能当上肖家女婿,那还可以谈笔生意,没准福满园还有救呢。 何娇杏有些想法,能不能走起来就看县里面那两个是不是真能成亲。 日子一晃就过,前头还热,说转凉又转凉了,眼看又是一年中秋团圆节,何娇杏跟程家兴商量好了,叫他去趟镇上买好食材,这就把月饼做起来,回头给亲戚朋友都送一些。尚安排着,就听见吆喝声,说是程家富一家回来了。 何娇杏踢了踢程家兴,让他去看看。 程家兴刚走出去,发现刘枣花都过来了,她走前头,铁牛走后头,两人都背了不少东西。 刘枣花还没招呼人,铁牛先喊了声三叔。 这声「三叔」把人在屋里陪伴冬菇的何娇杏也招了出来,母女两个靠门边站着:「咋背着东西就过来了?没回去放下?」 「我跟程家富商量着回来过个中秋,回来之前买了些东西,这是给弟妹你的。」 「啥玩意儿装了整整两背篓?」 刘枣花笑道:「我背的是我买的,还有一背篓是东子让带的,他还拖了话让我传给你。」 何娇杏给男人使个眼色,让他帮着把背篓卸下来,自己招呼嫂子进屋坐。刘枣花过来这趟当然不光是给人带话来的,她的生意有何娇杏的一份,最主要还是送钱过来。刘枣花递了个钱袋过去,又把这段时间的账目报了,让何娇杏点数。何娇杏也没说什么我相信你这种话,还是拉开钱袋看了一眼,瞧着差不多,就点点头放到一旁。 「弟妹你这个冬在乡下过,没你帮衬我还不知道麻辣烫生意咋整,别的都好说,那汤底我不会熬啊。」 「趁这几天我教你,要学会不难……先不说这个,东子让带了啥话?嫂子给我说说。」 刘枣花比两根指头:「两件事,一是他托我们带回来这些东西,让你留一些,也匀一些送去何家,他说他就不回来了。还有就是他终身大事定下了,明年可以成亲。」 哪怕没见过人,何娇杏还是高兴。 东子岁数也不小了,还没着落家里人都有些着急,能定下太好了。至于说弟媳如何,这人嘛是跟东子过,他俩郎情妾意就得了。要说男方家里有钱,女的兴许不是冲人来的,那还需要斟酌,可你瞧瞧肖家跟何家这对比,肖小姐应该很中意东子,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刘枣花跟程家富应是最先知道这事的一批,前头程家富就说过,这肖小姐听说模样也不错,家里又这样好,咋的就看上穷小子了?不都说成亲要讲究个门当户对吗? 刘枣花还说呢,东子这叫年少有为,姑娘家找对象就爱挑这样的,他有本事还有贵亲,像这样的嫁过去有盼头。 程家富还是不明白,他总觉得两头差距有点大。 看他皱着个眉刘枣花当时就骂人了:「咋的你心里不平?你羡慕了?」 飞来横祸! 真是飞来横祸! 程家富赶紧表明态度,磕磕巴巴说他不是羡慕嫉妒,是觉得蹊跷。条件那么好的小姐嫁谁不行?看上个乡下出身的穷小子,程家富直觉这肖小姐可能也不像他们听说的那么好。 难得自家男人肯动脑筋,但刘枣花并不感动,还说了他—— 「你都能想到的东子想不到?弟妹想不到?你还能比人家聪明?」 「要是肖家死乞白赖招女婿,你说他家小姐有毛病就算了,人明摆着是中了套,肖老板觉得花生米不错,能弄到方子拿去他酒楼卖搞不好能拉客,结果方子没买到还赔了他女儿,肖小姐是让这个人给迷住了,你有情我有意的,还扯啥条件?不是我说,穷人家的女儿吃过苦才爱讲条件,像肖小姐这种没吃过苦的,人家选男人看心里喜不喜欢,看感觉。」 刘枣花觉得,肖小姐不见得有隐疾,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位小姐脑子一定没何东升好使,真能娶上她也可以放心。 难得回来,刘枣花把这几个月县里发生的事跟何娇杏过了一遍,重点讲述东子这段神仙爱情。何娇杏才知道这两人还是在福满园遇上的,一个是东家小姐上自家酒楼不稀奇,另一个是受邀过去,本来是要说花生米,赶上趟了。 「弟妹你安心,我看肖老板没在你兄弟身上讨着便宜。」 这时是铁牛带冬菇在玩,程家兴也在屋里,蹭听来着。他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这肖老板要能玩得过东子,也不至于把生意做成这样……我听人说早十年福满园还是县里第一大酒楼,现在排不上了。」 「不知道儿子辈里有没有能耐人,要没有,迟早要败落。」这话是何娇杏说的,她说的时候看着程家兴那方。 程家兴摊了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78章 刘枣花在这头跟三房夫妻聊得正高兴,村里其他人就听说她回乡的事,别人也就吐槽一句,这人果真是马屁不穿,难得回来最先去的还是程家兴那头,生怕去晚了体现不出她对「财神爷」的尊重。 这些人也干不了个啥,说完就完事,刘家的不一样,尤其是刘家小妹,她可算等到刘枣花回来,准备再跟她聊聊。 她也想到自己很大可能要受奚落,可为了挽回夫家的损失,为了挣钱,有些气她必须得受。刘家小妹想着不管咋说那是她亲姐姐,她平时说话是难听一点,真遇上麻烦还能见死不救? 刘枣花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真能忍心! 都以为程家富夫妻只回来两三日,结果他俩在村里待了将近一旬,头一两天在收拾屋子,忙得差不多就到中秋,刘枣花还想去帮忙做月饼,结果等她把里里外外扫出来,再烧水把自个儿洗干净了,往三合院过去就闻到熟悉的香味儿。 三合院没立在村道旁,下村道之后还要走一截土路才到他们院坝,土路旁就是程家兴从朱家买来改做菜园那块地。 因为这样的设计,平常少有人特地跑进他家院子,从前面村道上路过的也是远远站着说两句。 这日却不同,刘枣花一过去就看见好几个大娘婶子,走近一听,发现她们都在说月饼。 「月饼咋了?」 「是铁牛娘啊,你走路咋没个脚步声?吓我一跳!」 「走路没脚步声我成啥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那婶子想着是有点失言,没跟她抬杠,又问刘枣花有啥事?「你那屋空了大半年不好好收拾跑过来干啥?」 「你管我呢?倒是你们一个个的杵在老三家门口想干啥?买月饼往镇上去,这么多人围这儿别惊着我弟妹,人怀着娃你们还往前凑,有啥情况你负得起责?」 刘枣花说着要赶人,边上几个赶紧解释,她才知道这都是赶巧尝到弟妹做的冰皮月饼,过来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几个的。她刚把情况搞明白,就听见托着腮帮子坐在檐下矮凳上的胖侄女招呼她进屋拿月饼。 「你娘做了冰皮月饼?」 冬菇歪了歪头,说:「娘做好几种,伯娘你爱吃啥样的就拿去,娘知道你要过来,没给你送。」 那些个大娘婶子还让刘枣花帮着说说,劝何娇杏卖些出来。 这要是换个缺钱的人,她劝就劝了,三弟妹不指望这三五几个铜板过日子,没得为满足别人受累的? 「都散了!别杵人家家门口!想吃月饼啊,到镇上买去!」 刘枣花又问了冬菇两句,冬菇对答如流,看她人也胖乎,平素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又很聪明,说话清楚流利……她的三岁比多少人家四岁娃娃强。真不愧是两个聪明人生出来的娃娃,不愧是在县城里长大的。 何娇杏刚才回灶上去添了柴禾,又出来就看见大嫂。 「嫂子忙完了?」 「我就随便收拾收拾,倒是弟妹你动作忒快了,我猜到你要做月饼还说过来帮忙打个下手,结果你这都做好了。」 「做惯了的,能忙多会儿?」 刚才冬菇就招呼一遍,何娇杏又来一遍,她让刘枣花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两盘走:「我做了冰皮的,还有种蛋黄肉松的,你甜咸搭配着拿,多拿几个。」 要是刚做妯娌那会儿,拿点东西要推辞几回,出去做了买卖之后两家往来太多了,加上或多或少都挣了钱,就不再抠这几十上百文的吃食。前头刘枣花还送了一背篓的东西过来,吃几个月饼咋了? 边上一个老婶子就抱怨上了,说这不是有多的吗? 何娇杏道:「是预留给大嫂的,我们这头程家兴早吃腻了,冬菇虽喜欢她胃口小,就没多做。匀一两颗切开来给大家尝尝还行,都说想买,我准备的材料就这么多,提前制备的各式馅料也用完了。」 做个月饼不费劲的,哪怕临时做馅儿也用不了很多时间,可何娇杏就不乐意满足她们。 凭啥人招呼一声她就得去忙活?这些东西卖给村里人还不是照外面那么收钱,都要给折扣的,忙活一通没啥赚头,就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这些当面奉承背后泼她污水的八婆,又不是贱的! 何娇杏没冲她们甩脸子,可态度摆明了—— 怀着孕劳累不得,她不可能为村里人开炉,要吃月饼出去买,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特地跑来没买着东西,回去路上那几个还说了好几嘴闲话。 她们终究只敢躲在背后叨叨几句,对何娇杏来说,反正不痛不痒的。 等人都走了,何娇杏才有空跟刘枣花说话:「就昨个儿,程家兴赶马车进镇去买东西,他回来说在镇上见到有卖麻辣烫的。我估计也是,你去年冬天带的头,过年那会儿就有两家跟风,出十五你重新开张之后跟风的做不下去了,听说就搬到镇上,他们在镇上挣了钱,镇上估计也有人心痒痒,那会儿天渐渐热起来麻辣烫不好卖,这些人没立刻跟上,现在秋高气爽的,周围这边搞不好要窜出不少麻辣烫摊子。这生意在头年冬天好做,随便都能挣钱,今年就要拼一拼手艺了。」 后世就是这样,甭管啥只要红了,全网铺天盖地,不知道多少人跟风。 这年头没那么疯狂,可脑子活泛的还是不少,麻辣烫生意这样好做,人家凭啥不跟? 类似的事何娇杏见的多了,她淡定得很。 刘枣花总体上还是淡定的,她也问了一句:「那我的生意不会受影响吧?」 「县里谁不知道你是第一家做麻辣烫的?最正宗不过,别人全是学你,你愁个啥?只要把质跟量都稳住,别坏了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口碑就少不了你挣的。」 「那我就放心了。」 何娇杏笑笑:「跟你提个醒罢了,嫂子你当心些,我恐怕你娘家小妹回头得进县去找你。」 第79章 刘枣花第一反应是问为啥? 还没问出口她想到了,她前头就听说幺妹抄了她买卖,也跑去镇上摆了个麻辣烫摊子,结果赶上大夏天没挣到钱……这一回她跟程家富回来过中秋,幺妹也找过她,刘枣花听都没听就把人轰出去了。 现在想想,她辛辛苦苦搞了个摊子,贴出去的钱还没收回来等天冷了生意总得接着做。 这个冬天的麻辣烫就没有前一个冬天好卖了。 如果说之前口味差不多都能糊弄,现在一个地方摆起两三个摊,食客不得比较比较?看谁口味好,谁肉菜新鲜分量给得足,谁价钱便宜……有了可以选择的空间客人就会挑剔,再想随便糊弄就不是那么容易。 她想把置办牛车和小食摊的钱挣回来不容易。 要是砸在这里,家里不闹才怪了。 前头放她一马不就是想着这买卖入冬还能做,总是要挣钱。 要是挣不了钱,到时候夫家不饶她,她要想法子解决真有可能找去县城。刘枣花想明白了,她不怕的,来就来,左右不会收留她进店里偷师,她要敢就地撒泼耽误店里买卖那刘枣花也不是吃素的。 「没那手艺做个屁的吃食买卖,亏了活该!」 「想偷学我手艺抄我买卖的时候没想着我是她姐,赔了本钱来找我求救,别说我没那能耐,有也不救。不就是赔了十来两的本钱,饿不死她的,正好吃个教训!」 每到这种时候,何娇杏都挺佩服大嫂。 刘枣花这个人太坚定了,还格外的爱憎分明,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反正绝不给你捅她刀子的机会。像有些哪怕知道娘家人不是很好,人都求来了,抹不开脸总要帮忙。 她就不!你敢骂她她就能骂回去! 天王老子来说都不好使,你说以前道一万她就一句话,她现在是老程家的媳妇儿,出嫁从夫。你说没娘家依靠日子难过,她呸你一脸,大房就是她在当家,男人和儿子谁不听她安排?有娘家搞事才不好过呢。 后来刘枣花练好了手艺回县里,停了钵仔糕做起麻辣烫生意,几乎是同时,她小妹也把摊子摆去镇上。 果然就像何娇杏说的,刘枣花生意还是好,爱吃麻辣烫的都知道找她,本来麻辣烫就是慢慢来边吃边唠才有意思,刘枣花爱听八卦也爱传八卦,她嘴皮子利索,随便就能跟客人打成一片,经常有嫌无聊特地去找她消磨时间的,反正随时去看她店里生意都红火,钱是一兜兜的挣。 比起她,她妹子就惨得多。 之前想着天热起来大家不爱吃,熬过夏天,这都入了秋,外面一天比一天凉快,那生意总能重新做起来了。刘家小妹又把食材备上,跟男人一起把麻辣烫摊子摆了出去。 还是有人吃,却不是太多。 回头客尤其少,都说她家那个汤底熬得不香,是红彤彤的一锅,吃着呛辣。味道就一般,准备的还都是些蔬菜,除了就是豆腐,有肉,也就是肉片而已。 不说豆干豆皮苕粉这些,她连丸子都懒得做。 谁让这年头没绞肉机,刘枣花是鸡不叫就起来剁丸子,手膀子天天喊酸。她小妹有些不会做,还有些嫌累不想做,摆出来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多,看起来也不是太起食欲。 在刘枣花那店里,从来只有买少了不够吃回头加菜的。 她这头经常是尝一口就后悔,后悔买了一堆,让吃吧没多大胃口,不吃又心疼。 几乎没有客人感到满意,这生意咋做? 连摆了几天都没挣到多少钱,刘家小妹都懵逼了,抱怨说客人的口味变得太快了一点,之前哪怕天热,情况也比现在好,那时候都说天热起来没胃口不太想吃这个,可没人说她味道差。 又要说到客人不多的另一样悲剧,她那锅底每天都不能得到充分利用,要是刘枣花那边,因为生意好每天都要加好多回汤,一天下来锅底就差不多了,第二天总要重新熬煮。刘家小妹就舍不得,她那一锅汤都没咋用,你让她每天回去倒掉熬新的,那得亏多少? 想着客人也分辨不出,她就继续用,一锅汤反复熬的结果是啥?本来就呛辣的汤底越来越辣。 要是味道调得好,入味儿是好事情,香味儿不够麻味儿不够辣味儿有余,那还吃个屁哟。 就这样,刘家小妹的麻辣烫卖不下去了。 她原以为是客人的口味变得快,还抱怨吃食买卖真不好做,就听人说刘枣花在县里的生意还是很好,程家富还跟程家兴借了马车去用,经常往返在县城和大榕树村,给店里拉菜。 程家富老老实实让他媳妇儿使唤,刘枣花在心里盘算着她小妹啥时候会来,还没把乡下那瘟神等来就等到从京城送来的回信。 信是送到程记去的,东子接下来,听说是程家旺送回来给他三哥程家兴,东子就拿过来交到程家富手里,让他回乡拉菜的时候顺便给姐夫捎带过去。 开春那阵子就收到过京城来信,在那封信里,程家旺就把北上这一路的经历说得差不多了,会再送一封还是因为程家兴给他去信说袁氏情况不是很好,娃是平平安安生下来了,也坐足了月子,还买了两个人来伺候,按说她这日子是过得如意的,可袁氏就是有很多担心。 放在后世,老百姓都懂,女人在孕期包括哺乳期情绪起伏很正常,情况不严重家里人多包容忍让,能哄哄能劝劝,凡事顺着来别给她压力就是。情况严重的话该进医院就进医院去,听医生怎么说。 可这不是古代么? 多数人没那意识,他们习惯把女人在特殊时期难以自控的情绪爆发归结为仗孕生事,看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要死要活只会扔下一句矫情。 程家人还算好的,袁氏怀着的时候就没人怎么她,她生了之后做婆婆的过去看她也是帮着劝,没不耐烦。 第80章 即便这么劝了,见效依然不大,袁氏的心结在程家旺身上,程家兴只得在给京城的去信里说明这些,让老四打个主意,怎么把他媳妇儿安抚下来。 程家旺就在给他三哥的信里套了另一封信,让程家兴在收到之后再替他跑一趟。至于说给程家兴的那封信里,也就是说了说京城这边的生活,告诉家里人皇城根下是个什么风貌。 书信送回乡下,程家人都围到一起,来替他们读信的是朱宏志,虽然心里面没讲什么要紧事,出了说说京城之外就是对家里人的关心问候,黄氏还是高兴,连闷葫芦程老爹也露了笑脸。 何娇杏站在她婆婆边上,手里还牵着女儿冬菇。 她道:「就说老四聪明,独身上京也能把自己安顿好,他都送了两封信来保平安,爹娘总能安心。」 黄氏喜得点头。 程老爹招呼朱宏志别急着回:「今儿个高兴,老三你去割点肉回来,老婆子你去烧两个好菜,咱们喝一碗。」 「我这还得跑趟木匠铺,信总得给弟妹送去。」 「让你割肉你就去!老四出去这么长时间袁氏都等下来了,不差这一天。今儿在家里热闹一下,你明儿再替你兄弟跑腿,别忘了装两袋今年收的新米,给她尝尝。」程老爹交代了程家兴,想起光他一个人去还不行,总不能让三伯子对弟媳妇嘘寒问暖,那不招人闲话?「老婆子你跟老三一道,去看看刨子,也看看袁氏。」 黄氏应说知道了。 看爹娘两个商量好了,程家兴没再说啥,他走到何娇杏身边去,问媳妇想吃点啥,他比着买肉。何娇杏还在想,冬菇先一步飞扑上去抱住他腿:「爹!爹你不问问我!你问我呀!」 程家兴蹲下身来,好声好气问:「那你想吃啥,跟老子说说。」 冬菇伸手抱着他脖子,跟他头挨头说:「要红烧肉!娘做的红烧肉!」 何娇杏人就在旁边站着,听她爆出菜名,便笑骂道:「臭闺女就会使唤你娘!」 「不臭!我不臭!我香呢!」 何娇杏撸撸她头毛,对程家兴说:「你去切一刀三层肉,有骨头也买点,筒骨或者排骨都成,我煲个汤。」 程家兴往屠户家去了,把闺女都带去了。何娇杏跟婆婆黄氏商量了下菜色,合计拿苞谷切段炖个汤,烧一锅肉,炒个小菜再酥两碗花生米……这就够下酒了。 安排妥当以后,黄氏让何娇杏先歇着,她准备往菜地里去,出去之前不忘记使唤程家贵去趟长房,让他大伯程来财中午过来喝酒。 何娇杏想起刚才出来得仓促,只是把门带上了,没仔细落锁,她又回自家院子去了趟,把几个门都挂上锁,这才过去帮婆婆的忙。 这天中午程家老屋热闹得很,中秋都过了有些天,这时天已经不热,他们就把方桌搬出来摆在院子里,就在院子里吃的,肉香味儿飘出去老远,差点馋哭了隔壁院子的小娃娃。 路过的看不光程来财,连朱宏志都在这边吃酒,停下来问:「程老头你家有啥好事?」 每当这时,老爹就放下酒碗,乐淘淘告诉人家:「家旺他送信回来了。」 他不提村里都忘了这回事,大家伙儿习惯了程家旺不在,从他跟着袁木匠学徒弟每年也就回来那么两三次,多数时候都在外面。 这时路过的倒想起来,程家旺如今不在袁木匠那头,他上京城去了。 「你四儿子现在不错吧?在京城都好?」 「好!当然好!他买了个小院子,人已经安顿下来,在工部干上活了。」 路过的一听,惊了:「得有多少钱才能在京城里买院子?」 「他没说,我想着京城里也有便宜一些的宅院,哪里没穷人呢?」 程家旺买在京城里的院子其实还没程家兴在县里那铺面来得贵,地方偏远的小宅院哪比得上好地段的旺铺? 这京里面的有钱人啊,住的都是四进院五进院,并好几座五进院的都有。那种穷得叮当响的,大多是好几户搭伙住一个大杂院,程家旺买的那种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向来不好出手,有钱的看不上,穷得买不起。 这还只是一方面,那院子又小了一点,多几个人就住不开,对本地人来说买来不实用。 程家旺想着能带妻儿安顿下来就好,他不嫌小,反正做爹娘的更愿意跟三哥享福,哪会背井离乡上京城来呢?买那么大才是白糟蹋钱,糟蹋钱不说地方大了还难收拾。 中午这顿吃得很是尽兴,朱宏志吃饱喝足,回去还给村学那几个孩子补上一节课,这才有空回味中午吃得玉米排骨汤以及红烧肉。 何娇杏做吃的手艺从不让人失望,朱宏志中午过足了嘴瘾,到吃夜饭的时候才苦了他。 前后落差太大,看着自家桌上摆的南瓜稀饭配咸菜……那咸菜还有些黑乎乎的,真一点儿没有食欲。 「都说了让你们把一日三餐安排好些,不说天天有肉,每顿也炒出个像样的菜,干啥搞得这么穷酸?」 「咋的?你中午在程家吃了好的,就看不上稀饭咸菜了?咱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今天说吃不下了,想吃好饭好菜拿钱来啊,没钱要求那么多,家里是欠了你的?」 提到钱,朱家人还不满意他。 别看现在启蒙学堂上正轨了,每年能收点束修,可朱宏志读书也是花了大钱的,当初送出去那些都还没挣回来,他咋好意思跟家里提那么多要求? 他兄弟没说啥,兄弟媳妇笑道:「村里谁不知道程家过得好?那是程家兴有本事,他有本事不说还能带兄弟发财,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 「是这个理!再说程家也就是这几年才好的,原先还吃粗粮,有白米稀饭你就知足吧。」 「吃得下吃,吃不下没人劝,都少说两句。」 第81章 朱宏志本来也没饿,又听了这番话,气都气饱了,他搁下筷子站起身就往外走。当娘的问他不吃饭上哪儿去,他应说不饿,说去走走。 他出去败火去的,走出去却撞见程家兴,许是这阵子气候好,天不冷不热的,程家兴就增加了带闺女出门的次数,每天都要领冬菇出来转一转。这会儿就是吃饱了带人出来消食,因着村道狭窄,不方便父女两个并排走,程家兴又怕她自己走不好掉进旁边水田里,就把人放到他肩膀上坐好,让冬菇骑了马马。 冬菇抱着他脑袋摇晃着腿儿,整个人兴奋极了。 看见朱宏志还说呢,是中午一起吃饭的叔叔。 冬菇都认出他来,程家兴能看不到?两人站一起唠了几句,朱宏志也是过于苦闷,实在没忍住跟程家兴诉了几句苦,他一口气说了不少没听见程家兴附和,问:「程老三你最聪明,也帮我想想看还有啥出路。」 「那我不敢,我给指错路回头还得遭你埋怨。」 「……我保证不埋怨你,你放心说。」 「说啥啊?我要是你走了读书这条路总得读出个名堂,不说考什么举人,秀才总要中一个吧?连秀才都不是办起学堂又能招几个人?再说除了学生的孝敬,不还有其他挣钱的门路?年前可以买红纸写福字春联去卖,平常还能给人抄书,挣钱的来路多了去,你勤快点还愁钱袋不鼓?」 要程家兴说,就朱宏志这点能耐,办学真不行,教不出人。 村里面有好些个孩子是跟铁牛一年入学的,铁牛在入学一段时间之后就被当娘的带走,进了县里的学塾,现在过去一年多时间,再去对比他跟朱家识字班里那些学生,差距已经拉开了。 铁牛的进度要快得多,看着就比村里孩子灵光不少。 自家这个大侄子吧,是不笨,也称不上非常聪明,至少他相当一部分心思都用在吃和弄吃的上面,加上家里没指望他考科举啥的,他起初就把目标定在认字上,压力其实不大,都称不上十分刻苦,也就是还算用心。 就这样都能和村里识字班的拉开那么大差距,可见朱宏志是真的不会教人。 然而这些话程家兴就只是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事实上要不是朱宏志非要听,他连前头那几句都不会讲,做人嘛,八卦可以听,是非少论,论也关上门跟自家媳妇儿论,往外叭叭说太多容易招惹是非。 程家兴说完那几句就错身走了,带着冬菇转一大圈才回去,当晚他早早歇下,次日用过晨食就上老娘跟前去报道,母子两个一道去了木匠铺,给袁氏送新米外加送信过去。 是早上出的门,半下午回来的,他回来就钻进灶屋舀了水喝,等解了渴这才满足了媳妇儿的好奇心,告诉他刨子还好,弟妹嘛,也是老样子,没继续胖但也没瘦什么。 「老四在信里写了啥?可把弟妹安抚住了?」 程家兴含糊应道:「勉勉强强差不多吧。」 他好像在回忆,过了会儿才吐槽说:「老四在信上写,写他当初也不是看脸娶的媳妇儿,说她老早就不好看,没必要纠结胖不胖的……就这话,我要对你说就要活不出来,弟妹听人读完信竟然挺高兴的。」 何娇杏压根不信他说的,想想老四那人:「不是你编来说的?他敢这么写?」 「不是他原话,我听来就这么个意思。」 至于说原话嘛,就是说他喜欢的是袁氏身上温柔贤惠善解人意这些优点,只要她内里还是那个她就可以了,胖瘦不是那么重要。 程家兴边听边在心里吐槽。 这不扯淡?都是大老爷们谁不知道谁?你作为一个男人,要夸心上人了第一反应难道不是你在我心里是最美?反正程家兴就觉得他媳妇儿天底下最好看,仙女儿都赶不上……连这话都说不出,那不就是讲你本来长得就不咋样,胖了也丑不到哪儿去?让放宽心。 都能被这话安慰住,弟妹挺好哄的。 程家兴没怎么往袁氏跟前凑,他跟袁木匠聊得多些,回来还跟何娇杏吹嘘,讲袁木匠能收着这么个徒弟算他命好,老四在京城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家里不清楚,能知道的是教出这么个徒弟做师傅的受益良多。 「我过去一看,他木匠铺扩了,又并了个铺面进来,如今家旺是他的活招牌,铺子里卖的还是那些东西,生意却好了很多,瞧着这一年没少挣钱。」 没等何娇杏说啥,他又道:「不过也该他挣钱!谁让他生了双慧眼早早就相中家旺当他女婿。袁氏的命也不错,再有半年一年的都要迁去京里面,那镇上好多人羡慕她。」 「不光是那镇上吧,村里不也是吗?」从程家兴做买卖起,同村花式羡慕,到今天何娇杏已经非常淡定了。 听程家兴聊就是听他吐槽,之后见着婆婆黄氏,跟她说了几句,何娇杏才知道袁氏的情况未必就比之前好,她是没办法。现在胃口大了,吃少了就饿得受不了,正常吃那一身肉都下不来,这时候有没有运动减肥的概念,她不可能去跑啊跳的,比较科学的减重方式也就是手把手带孩子多干活……里外多点事家里还有个祖宗等你伺候那保准能把肉甩掉。 可要是能偷懒,谁愿意那么勤快? 她都买了两个人伺候,哪会凡事亲力亲为,这条路一堵死,减肥基本无望,眼瞅着那身肉已经长瓷实了。 何娇杏只是听说,没亲眼见到,照婆婆的描述,袁氏一个能顶她两个有多,娃儿半岁多,她本人还跟怀胎十月似的。脸盘有磨盘那么大,下巴都有两层肉了。 黄氏边说边摇头:「我都没见过奶了几个月孩子还能有这么胖的,没见过……」 这年头,胖子真的太少太少了。 何娇杏觉得可能是她家致富的时机不对,袁氏从前的生活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就从卖风扇挣了钱,家底厚了人必然会讲究起来,哪还能像从前那么凑合过?加上她发财是成亲后,这时已经不用看上头脸色,是自己当家,想吃口啥买啊,手里捏着上千两,还舍不得割几斤肉? 第82章 再加上人人都说女人生个孩子亏的是自己的气血,怀着的时候你怕补过头难生,生下来之后都得好生补补…… 她这么一重视,生活水平往上几级跳,她不长肉谁长肉? 多数女人都爱漂亮,谁愿意长得跟猪一样胖?尤其她成了亲,相公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更怕这样子叫程家旺看去心里嫌弃,还怕出去丢人……袁氏这些心态何娇杏懂,可她没法子说什么,是凭本事长的肉,能不能甩掉也要看自身毅力,其他人帮不上忙,顶多帮着开导开导劝慰劝慰。 「胖成这样她感觉日子难过,我说既然影响身体就减掉一些,她说要给刨子喂奶吃得差了扛不住,吃少了她也很饿。」黄氏说着一摊手,「她都这样说了我能说啥?我在安慰她能管用吗?」 何娇杏以为,四弟妹想要的不是安慰,是承诺吧。 她不想听人说「或胖或瘦都没什么你舒服就得了」「家旺他应该不会对不起你」,她想听婆婆说绝不允许程家旺在外头乱搞,只承认袁氏是她儿媳,其他那些都别想进程家大门。 黄氏若能说出这话,她自然安心。 可黄氏会这么说吗? 不会的。 平白无故干啥这么说话?这么说不就摆明了当娘的不相信儿子觉得他出去会管不住裆下二两肉要犯错误? 何娇杏心里一番猜测,没挑明,她道:「左右过了这个年弟妹就要带刨子上京去了,很多问题还得老四自己解决,对弟妹来说,咱说十句未必有他说一句好使。」 黄氏说到时候恐怕还得让老三去打点安排,她自己怎么北上?只能贴钱请商队带着。钱她有,她自己就出了,跑路的事还得指望程家兴,老大老二是好使唤,可黄氏觉得他俩那脑子不够聪明看人的眼光也不是很行,让他们去恐怕会出纰漏。 何娇杏也明白爹娘都很倚重程家兴,许多事要经他手才觉得踏实,要替弟妹寻着个靠谱的车队把她托付过去要费些心思,想想老四远在京城,袁氏是在娘家住着,但这种事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让娘家人来操心,还得婆家这边做兄弟的多多照应。 何娇杏以己度人,想着哪天程家兴不在,她有啥事也会盼着有人援手。 又不让你出钱,只是费些力气,能帮就帮。 「天寒地冻的走不能走,要出去也得是开春之后,这事过了年再安排都来得及,娘别担心。」 「只怕县里出去的商队不多。」 「县里肯定不多,也没什么,在县里联系不上还能去府城,府城繁华,那么多大商户呢,一年四季应该都有出远门的……说到底有钱能使鬼推磨,了不起多出点钱,总有人接这活,保准能把弟妹护个周全。」 看儿子跟媳妇都有成算,当娘的便不多想了,转而问道:「你这阵子咋样?」 「娘这么问我就不明白了。」 「我是说你怀上也有好几个月,四五个月了吧,都还好?有没有不舒服?」 何娇杏点点头:「这还好,怕的是后面。前面怀冬菇的时候就是,本来好端端的,后几个月手上就有点拿不住轻重,当时还搞坏了个磨盘。这胎又不知道是啥情况,我怕再像那样,要真像那样,程家兴他铁定不放心我走哪儿都得跟着,那就没人照看冬菇。」 黄氏说:「等你七个月左右我就过去。」 何娇杏算了算,她怀胎七月的时候二房这对双胞胎差不多半岁,半岁大的孩子肯定比刚生下来的好带一些,可还有一点,那时正是隆冬时分,这年头冬夏都不好过,尤其是冬天,奶娃娃稍微冻着点就这么去了都有可能,二房又是双胞胎,杨氏新手上路,一个娘管不过来两个儿,这种情况下哪怕婆婆主动说要去她三合院那边,何娇杏都不太敢要。她还是怕,怕当娘的一走二房出个啥状况到时候又该怪她。 这些问题她之前就想过,这会儿说到就顺势提出来:「我那头真忙不过来了还能回娘家去搬救兵,以二嫂跟她娘家的关系,不方便回去求援。您还是把心思放这头,这一双儿子是二哥盼好多年才盼来的,都是宝贝。」 「你这话说的,这两个是宝贝,冬菇就不是?你肚子里这个就不是?」 何娇杏捉着她手,轻轻地晃了晃,颇有撒娇的意味:「我做梦都想娘去帮我,您这确实不方便走,二哥二嫂都是才当了爹娘,哪怕啥也不干光照看一双儿子都得手忙脚乱,家里还有不少事呢……我也不是烂好心事事以别人为先,您想想,您上我家去了,嫂子这头有任何疏忽,那我跟程家兴得背个名头,人家说起来还道我俩又不是没钱,找个人帮忙还不容易咋的那么吝啬非要跟兄嫂抢人?」 黄氏拍拍她手:「你啊,真不愧是老三的媳妇,你俩一个样,遇事想得多。」 「事前多想想,事后少麻烦。」 黄氏认同了她这说法,心里也稍稍松了口气,儿子多了,各房都要她帮忙,可当娘的就这么一个还能劈成两半不成?她顾着东边就顾不上西边,这时候三房主动退让,说他们能安排得过来,黄氏自然高兴。 她也想到以三儿子跟媳妇的个性,肯定不放心外人进他家门,说要请人估计是从老何家打主意,最后来的很可能就是唐氏。 村里面是没有丈母娘住女婿家的,但要是女儿女婿有钱,忙不开请丈母娘来帮个忙,外人也不便说嘴。 黄氏事后找来程家兴,叮嘱他不少。 换个人这么啰嗦程家兴一拍屁股就走了,也是亲娘,他抱着头往那儿一蹲听当娘的说过瘾,最后才抱怨一句,说她是瞎操心。 他转身就去了老何家,说媳妇儿这月份逐渐大了,他一个人要兼顾两头不靠谱,想请个人去帮忙伺候他媳妇儿几个月,请丈母娘帮着参详参详。 唐氏起先想着这不是有亲家母? 很快,她就想起来二房程家贵添了一双儿子,这又是冬天了,亲家母肯定不敢走人。要她指个靠谱的人过去,她想不到找谁。 第83章 「要不我去吧,我给照看一段时间。」 何老爹就是一愣。 程家兴也摆手:「那咋行?咋能让您受累?甭管照看孕妇或者带孩子都不是轻巧的活……」 「女婿你别说了,我也知道你娘现在顾着二房那头不方便上你家,你娘去不成,要把杏儿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还是我去照看!我知她喜好也知道怀孕的种种忌讳我又是她亲娘,谁能比我仔细?」 程家兴还不同意,说何家这边也有许多事要丈母娘安排。 「谁说少我一个就过不下去了?家里这么多人,哪怕真有啥事过河来找我还不容易?」对唐氏来说,闺女这一胎特别重要,唐氏跟何娇杏不一样,何娇杏心里觉得生男生女差不多,她都稀罕,唐氏想法就传统些,还是认为要有个儿子日子才好过,她坚信闺女这胎一定要生儿子的,那就得更仔细照看,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把闺女交给其他任何人唐氏都不放心。 周围这片羡慕嫉妒她闺女的太多了,搞不好就要引狼入室。 「就这么说定了!等杏儿月份更大些我就过去,或者等亲家母忙明白了回来,或者等她生完坐了月子我再回来。」 看唐氏都下定决心了,何老爹点点头,也同意下来:「你去照看闺女,家里有我。」 一双长辈这样说,程家兴还推拒啥? 他本也不是真心在推拒,分明是冲丈母娘来的,嘴上说「算了吧」「不好吧」都是以退为进。 事情说定还在九月份上,等唐氏过来已经是冬月里了,程家兴事先收拾出一间屋,又添了不少东西,只等丈母娘来。 之前每回过来都是小待一会儿,没有过夜的,这回过来唐氏才知道三合院这边住着多舒坦。这宅院全是精心设计的,干啥都方便,床睡着也舒服,被褥都是崭新的,既松软又厚实,女婿还给她塞了个铜汤壶来,夜里睡觉之前灌一壶水,搁被窝里烫一烫,再躺进去那才暖和。 还不光是住着舒服,她也亲身感受到了闺女在婆家是啥地位。 真是事不多干,要啥就要啥,唐氏看她使唤女婿就心惊胆颤的,换个男人搞不好早翻脸了,程家兴一点儿没有不耐烦,他贼习惯。 后来有一次,趁着程家兴出门去了,唐氏私下问闺女:「你俩成亲之后就是这么相处的?」 何娇杏还奇了怪,问她咋的? 唐氏:…… 真是好女婿啊,像这样的提着灯笼也难找到第二个。 何娇杏挺着七个月大的孕肚,瞧着竟然比袁氏还瘦点,倒不是说她怀孕之后就没长肉,也长了。只不过她日子过得一贯讲究,也不是今天才吃好喝好,怀孕这几个月是圆润了些,不像弟妹那么夸张。 冬衣厚实,乍一看她好像胖不少,程家兴才知道那是怕勒着肚子把棉袄做得宽松,不显身形罢了。其实四肢还是纤细,脸也没胖多少,下巴都还有尖儿。 身边有个苦于发福的,何娇杏还是没太担心,想想娘也不能总在她这边照看,最多等这胎生下来伺候完月子就该回去。婆母更是几头跑,不可能只顾三房。很多事还得她跟程家兴自己来办,外有生意,内有子女,哪有不操心的?想长一身懒肉反倒不易。 何娇杏安心养胎,赶上太阳天她也出去走走,这时多半都有亲娘或男人陪着;要是下雨,屋里屋外都湿冷湿冷的,她在其它地方待不住,就溜进灶屋,或煲个汤,或者用土烤炉做些好吃的…… 这时女儿已经满了三岁,比从前知事很多,程家兴早让她知道她娘有孕,再三叮嘱她别突然窜出来吓着人,也别跑着跳着往身上扑。 「你娘肚子里有个娃娃,平安生下来之前都磕碰不得。」 程家兴抱她在怀里说的,冬菇第一回 听说的时候眼都睁圆了:「娘要给我生弟弟了?」 「还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那啥时候才知道呀?」 程家兴说过完年,二三月间。 冬菇掰着她的小胖手指慢慢数,从眼下算到明年二三月,失落道:「还有那么久啊。」 程家兴顺手往她肥脸蛋上一戳:「这就等不及想当姐姐?」 冬菇一阵点头。 她想要弟弟,别家都有弟弟,弟弟好玩不说,出去打架还能多个帮手。哪怕家里丁点也没亏待过冬菇,从小就让她吃好穿好,可世间少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冬菇打小没短过吃穿是不假,家里也很疼爱她,她比村里哪个姑娘都幸福,玩伴却比哪个都少。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家里不敢随便放她出去,陪伴她的除了铺子里那几个就是斜对面的铁牛跟七斤,七斤比她小一岁,又没她这么鬼灵精,这还傻乎乎啥也不知道呢。 人就是这样,缺啥就憧憬啥。 冬菇觉得能多几个弟弟妹妹她带着玩肯定开心,听说当娘的肚子里就揣了一个,明年就能把她弟弟生出来,她能不高兴? 她高兴了,自然愿意听爹的话,让她别吵着吓着磕着碰着娘她全都记住了,何娇杏有时看她一脸渴望瞅着自己的肚皮,仿佛是想摸摸,又不敢。 她招手让冬菇过来,让她别怕,摸摸看。 冬菇非但不敢伸手,还把一双手往背后藏,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想摸啊?还是不喜欢弟弟妹妹?」 「喜欢。」 「既然喜欢又躲什么?你这样弟弟妹妹知道要伤心了。」 胖闺女不知所措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摸了一下,刚碰到她又把手收回来,接着认认真真对肚皮里那个解释,说我是你姐姐,姐姐喜欢你,你早点出来,别赖在娘肚皮里了…… 何娇杏给她逗得发笑,冬菇还懵懵的,不知道她娘在笑什么。 这胖妞总被他爹说傻,其实比村里好多娃儿都聪明,甚至有些五六岁大的脑筋还没她动得快。就是冬月里,有唐氏过来,程家兴又能抽出空带闺女出去转转。就有一回他们去了大榕树那边,程家兴在榕树下跟人闲谈,冬菇跟另外几个小孩子在边上玩,就有个五岁大的丫头问她,你娘是不是怀弟弟了? 第84章 不招惹她的情况下,冬菇性子很好的,人家搭话她也愿意理。 像这会儿她就点点头。 那丫头先是一脸羡慕看着她,看她点头又同情起来:「你娘要是生了弟弟,就疼弟弟去了,以后都不会疼你。我家就是,没弟弟的时候我们吃粗粮粑粑,有弟弟之后我们还是吃粗粮粑粑,弟弟就能吃白粥吃鸡蛋。我有次偷吃了一口,就挨了打,我奶说白米鸡蛋不是给赔钱货吃的……」 虽然都是小姑娘,冬菇却不能感同身受,她听人说完才道:「我也不怎么吃白粥。」 「你穿得这样好,也跟我们一样吃粗粮粑粑?」 冬菇歪了歪头,问她:「粗粮粑粑是啥?好吃吗?我没吃过。」 那丫头都给她说糊涂了,问她那你平常吃啥?这都不用想,冬菇张口就来:「我吃鸡蛋面,吃菜粥肉粥鱼片粥水蒸蛋,吃小馄饨,吃烧饼肉包……我娘可会做饭了,做啥都很好吃。」 本来还只是羡慕,听到这里,那丫头真嫉妒上冬菇。 她是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的,从小听的就是那种话,见的也是那种事,哪怕冬菇这样说,她还是认为不能有弟弟,「现在你家只有你一个,你爹娘才疼你,等你有了弟弟,就是你弟弟吃鸡蛋面,你只有面没有鸡蛋。」 「我也不是很爱吃蛋,蛋哪有肉好吃?是我娘说每天吃个蛋蛋好。」 「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等你有了弟弟,你那些吃的穿的都会被弟弟抢走,你跟弟弟吵嘴挨打挨骂的总是你,不管是谁的错家里都让你让着他!」 「我是姐姐,不该让着他吗?」冬菇从她的衣兜兜里抓出两颗用米纸包着的糖块,她自己喂了一颗进嘴里,又分了一颗给旁边这个小姐姐,「我娘做的玉米糖,给你吃,这可好吃了。」 那丫头看着冬菇递过来的糖,满心复杂。 她五岁多了,乡下农户家五岁大的姑娘已经知道很多事了,别看这么小的人,她都能帮家里干许多话,像是给菜园子除草捉虫,像是挖蚯蚓喂鸡,像是给灶膛看火……说她是个小大人也不为过,正因为这样,看冬菇这么单纯才会觉得心情复杂。 尤其看到递到自己跟前来指尖大小的硬糖块,刚才因为嫉妒生出来那一丢丢恶意也尽数消散了,她接过冬菇递来的糖,小心翼翼的含进嘴里,怕吃得太快都不敢嚼,只是含着。过好一会儿她才问冬菇:「你真不怕?」 「我爹我娘可疼我了。」 「那你爷奶呢?」 「也很疼我呀。我爹本事那么大,会赚钱的,不怕多个弟弟。」至于说打架,冬菇才不会吃亏,别说她还大几岁,就算一样大的也没人打得过她! 生在幸福家庭里的甜妞也不是好忽悠的,任你说干了嘴,你家是你家,她听着好像听故事一样。 玩得差不多了,程家兴带她回去,走半路上冬菇就说起来:「刚才跟我玩的小姐姐说,她家有了弟弟之后,她爹娘就不疼她了,弟弟吃白粥她吃粗粮粑粑。」 程家兴吓了一跳,生怕闺女把这话听进去了,边给她保证边回忆刚才跟她一起玩的是谁,想着以后要把她跟冬菇隔开,没得让村里那些重男轻女的搞出来的事情坏了自家。 遇上那种爹娘对方是可怜不假,程家兴管不了这么多,只知道要是自家这个真信了才麻烦。 冬菇能信? 她当然不信。 她都三岁了,爹娘是咋对她她心里能没点数?说大人都喜欢儿子,她倒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像外婆就更喜欢娘,对小舅舅比对娘要凶得多。大伯娘也是,对七斤比对铁牛哥哥有耐心多了…… 看小胖妞是真没受啥影响,程家兴才放下心,他把人带回去之后,又抽了个时间把这事说给何娇杏。 何娇杏道:「我早就想说,小的这个生下来肯定要耗我们许多精力,也不能疏忽了冬菇那边,小孩子家不太会想事儿,咱要是一个忙不开冷落了她,她出去听人吹吹风,万一信了就很麻烦。」人一旦萌生什么年头,那就跟大叔扎了根似的,要想拔除真太难了。 「放心吧,我有数的。你看我现在有空不都带她出去?咱闺女其实也好打发,只要天天都有吃的能堵住她的嘴,你说丢不开手让她在边上玩会儿她也不会闹腾。」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偷偷观察了两天,看冬菇果然还是没烦没恼的样子,每天高高兴兴的,大人有空她在大人跟前打转,大人没空她自己也能玩上半天。 有一次何娇杏感觉腿有点抽筋,让程家兴给捏了捏,等他捏完出去一看人不见了,屋前屋后都没有,站院子里喊了一声过了片刻老屋那边回过话来,还是黄氏说人在那头。程家兴摸过去一看,她闺女溜进屋里面趴小床上看着二房那两个弟弟,她看得眼也不眨,听见动静看她爹来了还问娘生的弟弟是不是也像这样?还问这两个弟弟为啥不出来玩呢? 「你半岁大的时候也一个样,就会吃手手啃脚丫。」 冬菇低头看了看她塞在小棉鞋里的脚丫子,想了想把脚丫子送进嘴里的感觉,噫。 「我没有!我没啃过!爹你乱说!」 「骗你干啥?要不咋说是臭闺女呢?」 得亏冬菇不像铁牛小时候那么爱哭,让当爹的这么招惹她也没掉马尿,还伸出胖爪爪来打了程家兴两下。 胖爪子落在程家兴腿上,嘶,真疼。 稍晚一些,在饭桌上他还在说,臭闺女手劲儿越发大了,没防备挨她一下老疼。何娇杏刚才从娘手里接过汤碗,吹了吹,才抿一小口,就听见这话。 「你招她了?」 程家兴没要丈母娘伺候,他自己舀了碗汤,叫媳妇儿这么一问他没顾得上喝,委屈道:「你啥也不知道就跟臭闺女站边了!」 女婿这模样,唐氏只当自己瞎了聋了没瞅见也没听着,她平心静气,专注喝汤。 第85章 何娇杏嗔道:「你多大人还跟亲闺女计较?」 程家兴没过足戏瘾,又瞅瞅她肚皮:「才一个臭闺女你心就偏了,再来一个这家里还有我的位置?以前还指天发誓说我在你心里头是第一位,最最要紧,你个骗子!」 唐氏、冬菇以及何娇杏本人三脸懵逼。 何娇杏:「我没有,你别闹,赶紧吃饭吧菜要凉了。」 说着她停顿片刻,解释说闺女平白无故哪会跟人动手?挨了她的打还能不是自个儿招的?「你闺女手劲儿真有那么大?很疼吗?我记得家里还有药酒,她打的哪儿吃好我给你揉开,别起了淤青。」 程家兴又不是当真在同闺女较劲,他就是借此活跃一下气氛,媳妇儿都关心上了哪还能接着作?他回头劝何娇杏喝汤吃饭,再不吃就放凉了不说,好菜全让胖闺女糟蹋了。 这顿饭后,何娇杏果真把人拽进屋去给他看了看大腿。 没青没紫的。 「说得那么严重,真吓我一跳,结果也还好嘛。」 「骗你干啥?她挠那一下真还挺疼,这一年年的力气见长,迟早能赶上你这当娘的,可惜了朝廷不让女人当官,要不咱家能出个武状元也说不定。」 「又不是光力气大就能当武状元,我听说武状元不但要能骑善射还要能排兵布阵,得熟读兵书。」 「读啊!就让她读!我早就在想是闺女也得送去学个字,左右咱家有钱。」 这话又说到何娇杏心坎上了,虽然说普通人家的闺女读书认字的少之又少,她当娘的还是希望闺女把字认全,顺带学些人生道理,别两眼一抹黑当个文盲。最差也得会看嫁妆单子会看账本会看家书以及文契,自己能认字,一辈子能少求人。 小两口说到读书的问题,冬菇这会儿正让她外婆领着出门转悠去。 唐氏刚才收拾了碗筷,抹了桌子,想着吃了不少肚子里有点撑就说带外孙女出去走走,这一走就走到河边去。 平常没人带着的时候,冬菇是不被允许下河边的,这会儿她让唐氏抱着沿河岸走了一段。唐氏想看看今儿个有人出船没有,要是有,甭管撑船出来的是谁,她跟人说说话。因为隔条河的关系两个村的消息不灵通,她过来之后都没咋听说鱼泉村的事,多少有点惦记。 结果没见着渔船,倒是撞上吃过饭下河边来洗衣裳的。 别人也看见她了,问:「唐婶儿这是干啥出来?」 「我带她出来走走,消食儿。」 结伴出来洗衣裳的是两个年轻媳妇儿,她俩都没看出这样能消个什么食……程家那小胖妹儿让当外婆的抱在怀里,她压根就没下地! 说真的,在乡下地方,养得这么白胖的儿子都少见,真没见过哪家闺女像这样,程家这个让不少人开了眼界。 「唐婶儿过来有段时间了吧?是打算在这边待到程三嫂子生完?」 「那不然呢?我不来光女婿一个哪能忙活得开?杏儿怀着娃娃不说,这还有个小的。」 「花钱请个人呗,哪就非要劳累你呢?」 唐氏撇嘴:「那还不如我亲自来,那是我闺女,谁能比我照看得好?反正冬天里活又不多,我来这头也不耽误什么。」 简单说了几句,唐氏抱着人走远了,那两个年轻媳妇才想起她们是下河边来洗衣裳的,不敢再耽误,赶紧找地方蹲好忙活起来。将衣裳泡上水,砸开皂角,打上之后,两人都还在说,也不知道何娇杏上辈子是积攒下多少功德,才能事事皆如意。 得相公爱重还不算,她亲娘跟婆母对她也是一等一的好。 「都说没有不疼孩子的娘亲,可又有几个肯到女儿夫家来帮忙安胎坐月的?不过是个外嫁女,生了儿子又咋的?就是给家里添个外孙,外孙再金贵也是别家的人。」 「话不能这么说,何娇杏她待娘家亲厚,你想想她是怎么在帮衬兄弟?就凭这个姐姐,何东升发起财了。听说他买卖做到县城里,还在县城里跟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扯上关系,没准能找到个很得力的丈人。」 「有这事?」 「你还不知道?这不是刘枣花亲口说的?」 「刘枣花上次回来不是中秋节前?」 「是啊,就是那回说的,是真是假不出一年就能验证,要真摊上这等好事不得传遍十里八乡?」两个媳妇儿拿着棒槌敲敲打打,蹲在河边忙得热火朝天,她俩边做事边说话,从何娇杏说到东子,又从东子说到刘枣花。虽然村里很多人批评刘枣花,说她这人亲情淡薄不讲情义,像这么说的多半还是上点年纪的,年轻媳妇儿其实有点羡慕。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能跟刘枣花一样,人给我气受我也给他气受,不同意就说,不痛快就骂。都觉得像她那么活着滋味一定好,看看,婆母降不住她,亲娘也管不着她,男人听她使唤,她还有钱。 多数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当不了何娇杏,当不了何娇杏还不能当刘枣花? 她刘枣花一不好看,二没大本事,看着还有点蠢,前几年差点挺破了天,如今竟这样痛快…… 就有人总结了刘枣花的成功之道,要复制也难如登天。 要精准的找到一条能抱的大腿就不容易,还要像她那么豁得出去,为了发财脸都可以舍了,苦也能吃,还要跟各路吸血虫划清界限,人害我一回之后哪怕他再怎么赔不是说尽好话也不心软,他发动全家甚至全村来声讨也毫不动摇……要做到这种地步谈何容易? 「她幺妹前段时间还去了县城你知道不?以为在外头那么多人看着,她哭一哭求一求刘枣花指定得妥协,那可是亲妹子,亲亲的妹子,人家跪下来求你都不松口还是人吗?……听说她真就没松口,非但没松口,还不怕丢人当着食客的面跟亲妹子翻了旧账,说她第二个孩子就落在亲妹子手里,她都没咋样,做妹子的咋有脸把姐姐往绝路上逼?说她眼馋麻辣烫生意却不好好说,竟然私下偷学,生意做垮了想求姐姐救命,她疯了傻了才去救这个命!不叫妹子好好吃点苦头,以后还得干出这种事来!……」 第86章 要说到煽动情绪,刘枣花比她妹要强得多。 不光这样,她脸皮又很厚,瞎编着说也不心慌,一句话半真半假谁分得出?大家伙儿只知道这家麻辣烫的老板娘嘴皮子是利了一点,人却厚道,肉啊菜的都很新鲜分量也足味道也没变过,平常招呼大家都很热络,哪里就是铁石心肠了? 前头她婆母在斜对面程记带孙女,她不还经常端菜过去送孝敬吗?喊她去帮忙从来不躲懒的。 既然不是刘枣花不好,她会这样就必定有内情。 她一番话说下来大家伙儿都信了,店里的客人拿八卦下饭吃得津津有味,吃饱了还说她做得对,这种为了挣钱啥缺德事都敢做,做亏了想到拖亲戚下水去救她命,让她淹死在水里才好!这种事,有一就有二,纵容不得! 客人这么说刘枣花也跟着点头:「换作你们有门手艺捏着能吃半辈子的,亲戚朋友随便来哭一哭你就教他?他学会了不饿死你去?我嫁人都是十几年前的事,这买卖才做了一年多,是夫家的生意,她来哭一哭就要我教,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我要是教了我有活路?公婆不骂死我?男人不打死我吗?」 就在边上的程家富表示不敢…… 媳妇儿不揪他耳朵就算好,他哪敢动手? 他也知道不能拆刘枣花的台,还壮着胆子配合了一把,只见他虎着脸沉声说:「四年前你为娘家闹那一场差点把我们兄弟情分断了,再有二回,我定要休了你!」 于是乎,刘枣花只能向她幺妹表示帮不上忙,让她这就回去跟家里好生商量看看怎么渡过难关吧。 等到这天准备的食材卖光了,店打了烊,刘枣花跟程家富一起蹲在大木盆边涮锅洗碗,说起那出,她抬胳膊肘怼了怼边上男人:「程家富你可以啊!说那句我休了你听着挺像那么回事!」 程家富缩缩脖子。 「不是你给我使眼色?我都是配合你说的,我是不是说得不好?」 「没有,你说得挺好,听着老真情实感了,跟心里话似的。」 就因为打了这个配合,刘枣花审视了程家富好几天,看他确实没跟东边大姐西边小妹眉来眼去,才放下心。后面程家富赶车回乡下拉菜的时候逮着程家兴就是一通抱怨,说刘家妹子闹一场,没把家中生意怎么着,险害苦他。 饶是程家兴聪明,也想不到那出,遂问大哥咋的? 程家富裹了裹身上那件旧棉袄,叹着气把刘家妹子找到县里去之后都干了啥说给程三。程三听罢还挺赞同,大嫂说那些话有些是不真,这么做又没错,对什么人使什么招儿。若对方讲理,你不必耍浑,有话好说;若她是吃准了非要占你便宜安了心来逼你就范,你从一回,往后没完没了。 「有善心好,但善心得用对地方,哥你别看我对媳妇儿娘家好就瞎学,刘家那白眼狼一个,舍你一身肉也养不熟她。」 「我知道,我也没那条件去帮扶谁,家里日子都只不过凑合过。」 程家兴刚就想问:「入冬好久了,嫂子她没炖个羊汤给你吃吃?没给你做两身新棉袄吗?咋还是这么旧的穿着?」 「新棉袄有,头年才做的,我出来干活没舍得穿。老三你讲究些,我只要身上暖和,旧就旧点。这身穿了也才三年,还没打几个补丁。」程家富说他们眼下挣得多,可开销也大,店铺的租金是一笔,铁牛还在学堂识字,束修并文房四宝也是一笔,「之前为了起这个房子就把家底掏干净了,后来跟你们做买卖攒那笔又用到店里,县里的买卖做了一年半,挣了钱的,你嫂子跟我说她想少花点,这钱攒起来我们咬咬牙也置个铺面,省下租金。我想着置个铺子是好,就哪怕以后生意不好做了,一间铺子也要值好几百两,那还是个下蛋的鸡,租给别人年年能收钱,比在乡下种地要强。」 程家兴拍拍他肩膀,早几年程家兴可嫌弃死刘枣花了,如今想想,她想明白了不胡闹还是能跟大哥过好日子。 大哥这人没啥进取心,只要日子过得下去他就满足了。 给他配个要强一些的媳妇儿也还不错,让媳妇儿拽着他往前走,反正他也不介意被女人领导,有人指挥他还省心。 会像这样根本在黄氏这当娘的,当娘的强势,他们从小听惯了吩咐,都习惯服从。 程家兴眼神落在远处,心里想着这些。 程家富等了一会儿没听他说话,转头去看就发现他在走神:「想啥呢?」 程家兴不怕得罪人,说他刚才突然想起以前的大嫂,那会儿忒不讨喜,这几年下来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还不是一样的,就是原先手里没钱她也没法子挣钱,见着点好处就想要沾,现在托你跟弟妹的福,日子过起来了,她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就没再搞那些事情。除了这一点之外,个性啥的没变过,真要说以前没底气还好说话些,轻易不跟人翻脸,如今手里有点钱需不着求人了,本性暴露得越发彻底。」 程家富是做大哥的,做大哥的很多都有个品质就是包容,他比底下几个弟弟更能忍,更会体谅人。 因为这样,程家富其实宁可吃点亏,也希望跟亲戚朋友处好,他关上门劝过刘枣花,说做子女的总不能真就跟爹娘翻脸了,让她哪怕心里不痛快,逢年过节还是正常走动。还说有什么不愉快该翻篇就翻篇,没有哪家爹娘就真愿意害自家儿女,站他们的立场,也有苦衷。 刘枣花不听啊,问他是不是圣人转世?不想想自己,咋那么会体量别人? 她非但不听,还防备着,生怕程家富瞒着自己偷偷给刘家人塞东西,就从程家富劝过一回之后,家里的钱再没经过他手。 每回说起来她就那话,让程家富别管,她自己知道。 刘枣花想得清楚得很,要是哪一天她娘家兄弟全靠不住了,田田没有,地地没有,她铁定站出去,不会让做爹娘的饿死了。只要没到那天,平常谁来哭穷一贯不理,自家人自家了解,这会儿来找她的不都跟幺妹一样?是看她日子过起来了想要跟着蹭好处。 第87章 她有次回乡正好听见嫂子在说酸话,说她什么都跟着何娇杏学,偏没学会孝道,倒是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娘家人的! 刘枣花跟她娘家的积怨是越来越深,开始是一段心结,时间越长互相之间言语攻击的回数越多,到现在都记恨上,还想冰释前嫌,难哦。 程家富努力过了,别说他,黄氏也帮着劝过,没啥结果。 要让何娇杏出面的话,可能有点希望。 然而何娇杏不随便插手别人家的事情,要提到做生意她还说两句,像这种私事,哪怕刘枣花主动说给她听,她也就是听着,不会往里掺和。 这日程家兴又把打听来的事情当乐子讲给媳妇儿听了,何娇杏听完也只是问了问刘小妹想学正宗的麻辣烫手艺不成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我还真没注意,杏儿你想听我问问去。」 她那生意做砸了,当姐姐的又不肯救命,摊子多半支不下去。夫家奔着发财去的,夏天的时候就斥骂过她当时还威胁说要休妻,那会儿觉得生意不好是暂时的等天冷起来还有得赚才没闹得很大,现在眼瞅着是彻底完蛋,动静小不了。 程家兴是把心思用在妻女身上了,对村里不够关心,他回身一打听,就知道了。 「说是正在闹,还没个结果,她男人家觉得亏大了,索赔又不知道该找谁,刘家幺妹肯定拿不出,他们就去找刘家人扯皮,说他们不会教人,女儿嫁出去全是祸害,前一个把我们搞得分了家,后一个让他们亏了血本。」 何娇杏摇摇头,摸着肚皮说:「这种事不是某一人的错,他们能跟刘家幺妹一拍即合就没问题?前面就吃过亏了,没独门手艺怎么敢学人家做吃食买卖?程家兴你也做了几年生意,你就知道,东西好的时候客人特别随和,也不嫌贵,只嫌你做得少了他排队也买不到。东西不够好你就知道客人有多难缠,人家花钱来过嘴瘾,那东西吃着没比自家生火做的好,他何必费这个钱?说是几文钱的小买卖,几文钱就不是钱了?」 是啊,刘家幺妹手里没钱,真要是她一个人犯蠢,能亏成这样? 说到底她夫家也动了心,要不觉得镇上人真那么不挑,随便弄一弄就能拿去骗钱。要不就觉得哪怕搞砸了,刘枣花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她平时牙尖嘴利是一回事,关键时刻总得伸出援手,要不姐妹情分就彻底断了。 他们总该是认为搞砸了也有人兜底才敢拿出那笔钱去。 谁知道刘枣花真那么狠绝。 除非他爹娘今儿个就没饭吃要饿死了,那她是会伸手,妹子上门来哭一哭说夫家怪她说解决不好她就要被休了,刘枣花听着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心想我是拒绝过你的,你还敢做,那就是自信能挣钱呗?还求什么人? 何娇杏跟程家兴都不是蠢人,不像村里有些真情实感的同情起刘小妹的夫家,她俩都觉得这回事能搞糟就是臭鱼烂虾配一起折腾出来的,他们能不知道有风险吗?他们是扛着风险求发财,结果还是小看了刘枣花,她就是能见死不救。 「大嫂只要守住方子,即便有很多人学,她生意也不会差,好歹占个正宗。这道理她想得到,哪可能随随便便就教了,再说那方子又不是她自己个儿琢磨出来,还是问你讨的,跟你搭伙的买卖,更不可能教给别人。」 「是啊,就不知道这事能闹成啥样。」 程家兴给何娇杏拿了点吃的放在手边,说估摸是雷声大雨点小。 「有不少人都习惯把休妻挂在嘴边了,是威胁人的,真让他休下不去手,要是休了再娶个媳妇儿不花钱吗?后来的还不一定比她好。」 程家兴劝何娇杏吃,看她吃上了才说:「其实她夫家也没亏那么多,花出去的钱一多半在那头牛上,摊子只占一小半。他们心里该有数,就哪怕闹,刘家不会赔这个钱,他们更不可能休妻。主要还是想下媳妇儿的脸,趁这回把她驯服,只要她以后勤快又听话,几两银子也没白亏。」 村里有些跟着咋呼未必是真想帮刘家幺妹说话,那都是嫌日子过得太清净了没意思,巴不得两家把矛盾搞大的。 程家兴刚才把麻辣烫事件说完,他丈母娘唐氏就牵着她闺女回来了。 「娘领她上哪儿去玩了?」 唐氏说去了河边:「今儿个是你爹出的船,这会儿看着收获还不大,我晚点再去一趟,逮两条鱼。」 「娘别老是去逮鱼,我都吃得不好意思了,说给钱吧您又不收。」 唐氏一摆手,不爱听这个:「要这么说东子那生意就该停了,那不明摆着是占你们便宜?你吃点鱼都不好意思,我们就好意思?」 何娇杏说不过她,就岔了的话,问她娘下河边跟爹说啥了?家里有啥事吗? 「家里啥事没有,你爹说前两天你伯娘去清水镇赶集,撞见你前头那二嫂,周氏她命还不错,听说得了个儿子,好生养大以后能有个依靠,哪怕这个男人岁数大点要走在她前头,有个儿子就不怕。」 话是冲何娇杏说的,程家兴也听着:「怀着的时候等不及回来显摆,生下来不吭声了,村里还真没听见动静。」 「上次回来没讨着好,她又不是铁打的脑袋,撞了墙还不知道疼。」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才知道踏实本分过日子。」 程家富跟媳妇儿商量过了,他们中秋还在乡下待了小一旬,过年就晚点回去,比着腊月二十八九这样,反正按照往年的习惯也要出了正月十五才会进县城,哪怕回去得晚些照样能在家里待半个多月。 比起他们,东子就要着急一些,他盘算着回去生意也照样做,顶多就是回到之前逢集卖,正好他出来有段时间,临着几个镇的说不好都想他了。 这么想着,东子计划腊月头上就把县里的生意暂停了,将铺子收拾好,把手里的铜板兑成银两,等程家富回乡拉菜那天跟他一道走,先去大榕树村看娘跟姐姐,再回家去。 第88章 临走之前,他还回忆了一下老姐爱吃点啥,捡着买了几样镇上没有的,背了回去。 至于说棉花棉布这些,打从家里发财之后年年买,真是不缺,他就没费这钱,想着不如拿银子回去。临出发前那一日,东子还去了趟福满园,托那边的给他未来媳妇儿递了点东西,也捎个话过去,告诉她要出来最早也等过完年,让别惦记,好好过年。 既是心上人,能真不惦记? 他俩之间定是定下来了,肖老爷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全天下的废物爹大抵都有个共同的梦,指望儿子有大出息,还盼着闺女嫁得很好,给家里极大助力。 这位肖老爷还称不上废物,没大本事也是明摆着的,眼瞧酒楼生意越发不行,他又想不出能让福满园起死回生的办法来,自然想到通过结亲稳固自己在县里的地位……万万没想到女儿让何东升哄骗去了,她一颗心全落在人家身上。 要是当爹的心肠硬点,也有拆散他俩的法子,可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非要拆了有情人另做婚配说不准好事就要变坏事。 再加上他手边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仔细频频何东升也还凑合。 那样的出身能靠自个儿把生意给做起来,等成亲之后再帮他一把没准真能搞出大名堂。肖老爷还想着这女婿也能给他出出主意,怎么才能让福满园从困境里走出来。家里生意真不能再差下去,像现在这样他夜里都睡不踏实,恐怕哪天一个客人也没有,家传的生意就毁在这一辈,他死了都没脸去见肖家祖宗。 凭借未来无限的可能,东子勉强得到了他岳父的认可,肖家的意思是趁热打铁明年就让他俩拜堂成亲。 东子自然高兴,唐氏问起来他还让别催,说翻过这年就给家里添个新媳妇儿。 「你心里有数就好,看看杏儿,第二个都要生了。」 东子赶紧把给他姐带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他堆了半张桌子,还嫌自己买得少了:「我都好几个月没回来,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这阵子家里咋样啊?爹娘大哥你们都还好?老姐你跟姐夫还好?」 「人就摆在你面前不会看?」程家兴主动去烧开水了,何娇杏在问他,怎么这样早回来?才腊月头上。 「花生米那个买卖回来也能做的,不是非得在县里待到年前。」 「那你还多给了我一个月的店租。」 「那值当啥?你别说还要退回给我?」东子说他这几个月在县里挣了不少,都是托老姐跟姐夫的福。 水在灶上烧着,等一会儿才能开,程家兴往灶膛里添了柴又摸出来,正好听到这话,他道:「谢你姐是真的,我帮你也是看在杏儿的份上。」 东子在屋里陪聊了一阵,把水喝了,把这几个月的事也说得差不多,就说他想过河回去,把给阿爹和叔伯他们的东西送回去,也歇一歇,赶明再来。 看他从长凳上站起来,程家兴跟着站起来:「正好我没事,送他下河边去。」 「又不是不认路还送啥?」 「你背上东西跟我走,废什么话?」程家兴拍了东子一巴掌,回头请丈母娘看着点冬菇,说他出去一趟,顶多半个时辰就回来。 唐氏还想着女婿咋这么客气了?以前没见他送过。 还是何娇杏明白他:「我看他是有话想私下跟东子说,要不下河边一趟能用半个时辰?」 这么一解释唐氏更不明白:「有啥话非得避开我们讲?」 「估摸是做生意那套,主要是避开我,怕我听多了跟着操心。」何娇杏觉得,他俩私下也不会有其他事,要不是说买卖就是说东子他岳家,要不是不想让自己听了操心就是有些话不合适让娘听见,程家兴这么安排了总有他的道理。 眼下何娇杏这么对唐氏解释,晚些时候程家兴回来,她还是把人拽进屋去问了:「你跟东子商量了啥?不同我说说?」 程家兴一阵好笑:「你不问我今晚也要同你说的,主要还是铺子的事,我打算明年也在乡下,咱那铺子还可以借他,等明年一过他自己攒够了钱也能去买个店面,这样安排正好。」 「你也说主要是铺子,还有呢?」 「我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提醒了他,你娘家没分,没个起因也不容易分,毕竟只得两兄弟,不存在一个屋檐挤不下这说法。我让他自个儿想想清楚,没咋挣钱的时候都还好说,挣了钱就得把关系处好,尤其是这个钱,没分家总要交一定数给家里,没有全捏在手里这一说。」 说到底,何大哥对家庭也是有贡献的,要不是家里有他,何东升哪能没负担往外面跑?所以他得想开才行,两兄弟里面有任何哪一个心态失衡,就会走上自家老路。 「各家情况不同,我没给瞎出主意,就是提醒了他。他也该想想抽多少给家里,尤其来年就要成亲,到时候估摸就在县里安家了,东子就是生意人,肖氏又是那样的出身,他俩还能跑乡下去过?没可能!我看丈母娘他们也不太可能离乡跟他进县里享福,到头来二老还是跟你大哥,两兄弟一个出力一个出钱,我是这么猜的。我适当给他说了一些,具体怎么做看他自个儿。」 这问题何娇杏没太想过,听程家兴提起来,她才觉得家里的事应对起来可比生意场上的烧脑得多。做生意谈利益就好,处理家庭问题得考虑亲情这些。 何家眼下还没看出有啥问题,料想程家兴是习惯了走一步看三步,未雨绸缪。 「我也不全是为他着想,关键东子这个发财生意是从媳妇儿你跟前捡的,他们兄弟要是闹不愉快,铁定让你夹在中间不好做人。我喊着他说了,让他有任何问题都趁早解决,别埋下祸根,尤其不许将你牵扯进麻烦里,要不我得收拾他。他也答应了我,说他回去好生想想,会安排好,不叫你难做。回头东子要是做了啥,丈母娘跟你说你听着就是,别帮着出啥主意,这种事你嫁出来了不方便沾,万一没搞好人家说你外嫁女手伸太长多管闲事。」 第89章 跟人做生意时,程家兴经常说一半的话,并不彻底点透,让你去猜。 到何娇杏这里,他宁可把话掰碎了说烂了,避免生麻烦。 何娇杏还道:「你还不放心我?我听的闲话多,却很少替谁做参谋,尤其在这种事上。」 这么说也没错,程家兴想起来,每次家里办席或者来个人,三姑六婆围坐一起闲谈,杏儿也跟着一起。多数时候她都在听,偶尔说一两句,不抢风头也不扎人,同她说话总是愉快的。 遇上丈母娘和大嫂杏儿要健谈一些,也还是知道分寸,说了要惹祸的话她从来不讲。 「不是不放心你,你问起来,我就跟你说说明白,省得你胡思乱想。」 「我能胡思乱想个啥?」 程家兴吹个口哨:「说不准觉得我私下跟小舅子约吃花酒看美人呢……天地良心,我绝没有。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半路遇上爹,爹说木匠铺那头捎了个话来,仿佛是打算让四弟妹带刨子来这头过个年,爹说袁氏一个人怕照看不好刨子,要带个丫鬟,老屋不便安置,跟我商量看是不是让她在我们这头借住几天。」 说老屋不方便,一来屋窄,二来破旧。 程家这四个媳妇里头,唯独袁氏是镇上人,爹是怕她住不惯。 程老爹有商有量说的,大约是想想看看三儿子是啥态度,要他不肯,去老大那头也行,那头应该也住得开。程家兴说她要跟媳妇儿商量,何娇杏没犹豫就同意下来,心道袁氏也待不了多久,也就是带儿子回来陪陪二老,毕竟她年后就准备上京去。 想到大嫂私下还抱怨过袁氏矫情,日子过得比谁都好还愁这愁那,让她去大房借住还不如在这头。 猪精奶奶搞得我头皮发麻。 何娇杏有很长时间没见袁氏,这么说甚至都不准确,她统共只见过袁氏一两回,都集中在老四成亲的头一年,后来哪怕程家兴跟那头合作搞了风扇,何娇杏要镇守程记,她没去过木匠铺。算下来两妯娌将近两年时间未曾碰面,何娇杏只不过大概能想起来袁氏是什么样子,记忆中她是中等模样中等身形,不十分出挑,看着还是清秀温婉的。 哪怕听婆母说过很多次,程家兴也说弟妹胖了生完一年还跟没卸货似的,何娇杏又没亲眼见过,她始终没刷新对袁氏的印象。 也是因此,这一见面,她心里惊讶不少。 袁氏花了点钱搭驴车进的村子,到地方之后她带的丫鬟最先下来,站稳之后伸手扶她一把,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扶着丫鬟下去,人下去了又卸下两箱东西。 她出发早,进村也才半上午,这会儿程老爹在劈柴,而程家贵折返三合院跟老屋担水来着。最先发现袁氏过来的不是他俩,是瞅着出了太阳抱双胞胎出院子来的婆媳两个。 黄氏瞅着有驴车朝自家来就想到亲家使人传的话,在心里猜测是不是四媳妇,驴车停下来一看,还真是。 「你说要回来陪我跟你爹过个年,也带刨子过来同我们相处一些时候,我还当要二十号以后才能见着人,不曾想这样早。」 程老爹是闷头在劈柴,他又没出门去,能听不见这话? 听见老妻这么说,他就想叹气。这话说得,给容易多心的听见还当她不稀罕媳妇儿来,「客套话少说两句吧,一家人还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我前头跟老三说好了,先带四媳妇过去安顿。」 因着有两箱行李在,只让黄氏领个路还不行,程老爹本来准备收了柴刀来帮忙的,他刚站起来就看见老二又挑了两桶水回来。 「老二你走一趟,水就放那儿我来收拾。」 程家贵嘿咻嘿咻担着水,没注意边上,听到这话才抬起头:「啥?」 「老四媳妇回来了带了两箱行李没看见啊?我让你搭把手,把东西送老三院里去。」 「哦哦,弟妹回来了。」 程家贵朝袁氏看过去,袁氏刚才招呼了公婆,赶紧又喊声二哥,程家贵差点没绷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四弟妹这两年变化还挺大的,看着比原先富态了。」 袁氏嫁人比何娇杏要早,她成亲也才两年多点儿,哪怕当娘了人还没满二十,二十岁女人咋说都算年轻,花儿一样的岁数咋能用富态来形容? 幸好袁氏胖了一年多,听多了诸如此类的话,要不真能当场气哭。 哪怕没气哭,一瞬间的尴尬还是有,黄氏瞪了二儿子一眼,这笨东西,都说了老四媳妇长一身肉减不下去人正忧着,一个照面哪壶不开他提哪壶:「啥富态?不会说话你闭嘴。」 程家贵也意识到富态这个词得用在少说三十往上的人身上,四弟妹还年轻得很。 他心里不好意思,给赔了不是:「是我没说好,我是说本来还担心四弟出门之后弟妹吃不好睡不好,看你长了些富贵肉就放心了,这模样回头上京给四弟见了都不消问这一年多过得如何,料想生活就差不了。」 黄氏彻底没了言语,生怕自己说个啥又招了二儿子,就摆手让他去,把袁氏带来那两箱东西搬老三院里去。 程家贵在前面搬东西,袁氏抱着儿子领着丫鬟跟他后面,黄氏想想也跟上去,垫在最后面。 这一亮相,程家兴跟何娇杏反应不错,哪怕心里有些感慨至少没明着带出来。唐氏露了一分惊讶,她对程家四房了解不多,见袁氏也不过一回,还是上上年中秋前后两人成亲那会儿,记忆中新娘子那张脸跟现在对不上啊。 早两年她跟杏儿差不多肥瘦,如今看着竟然还是差不多肥瘦! 杏儿那是怀着孕肚子太鼓外加棉袄做得宽松,撑起来的,看脸蛋没比原先胖出太多。 袁氏不啊,她身上穿的看着跟杏儿差不多大,脸却胖出好多,一看就是实打实的长了肉。记得程家旺是有点精瘦的,把记忆里的他跟现在的袁氏搁一起,总感觉不大登对。 第90章 原先唐氏没觉得模样身形这些特别重要,想着都不过是农村人,日子凑合过,还挑啥肥瘦? 真正见到这富有冲击性的一幕,她觉得回头得跟杏儿说说,多少还是要点讲究,女人都知道看美丑,男人大概是一样的的,对着个漂亮婆娘脾气都能软些。 唐氏心里想了一堆,面上收得好,她只是刚打照面露了些许。 跟她比起来,冬菇就有些童言无忌。 她先盯着袁氏看了一会儿,看是不认识的,便问她爹娘那是谁。 何娇杏教她喊的婶婶。 她乖乖喊了,喊完问婶婶也怀了娃娃吗?是不是也要生弟弟啊? 「你听哪个说的?胡说什么呢?」 「没怀吗?」 程家兴伸手一捞,将她抱进怀里,颠了颠:「你小叔都不在家,能怀上才出大事了!」 冬菇又是一脸懵,她哪懂这个!程家兴兴冲冲的,准备就地取材教教她,说你爹跟你娘睡了觉才能怀上弟弟,人不在家没睡觉有个屁的弟弟。 黄氏刚才眼皮就跳,这会儿再也稳不住了,两步迈上院坝就要收拾程家兴。 「你闺女才多大,你跟她说这些干啥?还开你兄弟媳妇玩笑,我打死你个不正经的!!!」 好久没看见那一幕又上演了,程家兴来不及把他闺女放下,他抱着冬菇就跑,黄氏追着他跑,要想揍他!冬菇一不怕奶奶二不担心她爹,还觉得让爹抱着跑跑好玩,抱着程家兴的脖子咯咯笑。程家兴跑了一圈,没把当娘的甩拖,他脸皮也厚索性往媳妇儿背后一躲,让挺着八个月肚子的何娇杏顶前头,成功拦下老娘。 「总有天要把你收拾够!真是个气死人的!」 程家兴从何娇杏背后探出个头,瞅瞅老娘,看也就喘了两口大气没给气出毛病这才说:「开个玩笑嘛!娘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弟妹也原谅个,我这人吊儿郎当成习惯了,有时候想到就说了不太过脑子。」 袁氏还能计较不成?不说别的,她家能发全靠去年夏天何娇杏提出来做风扇程家兴往木匠铺跑那一趟,没这个点子,哪有后来的几千两银子? 虽然说伴随着发财又有了新的烦恼,她跟程家旺到底应该感谢三哥。 袁氏一手搂着刨子,另一手摆摆说没啥。 何娇杏同时看向让程家兴抱着的冬菇,让自家这个也跟婶婶道个歉。 冬菇很乖,也道了歉。 倒是袁氏,她想让刨子跟大家打招呼,刨子一岁左右会说话了,他喊娘喊得顺溜,这会儿像不好意思似的,把脸埋进他娘怀里不肯吭声。袁氏还想再哄一哄,他竟然哭起来。 「孩子怕生就算了,等熟悉一些他自然知道喊人,弟妹你搭车回来冷不冷?进堂屋去坐下说吗?」 何娇杏在说话,袁氏自然要看向她,这一看就发觉三嫂怀孕之后块头看着大了些,却还是漂亮,脸看着就滑溜溜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还有让程家兴抱在怀里的冬菇,听这名不显得,看着是真讨喜,比镇上那些有钱人家的娃娃一点儿不差。她虽说是姑娘家,胆子却很大,见着不认识的也不露怯,整个能说会道的。 袁氏真希望刨子像她这样,跟她比起来,刨子反倒像女孩儿似的。 自己有了孩子之后,看到别人家的养得好,难免会想问一问,看人家是怎么带的。袁氏也不免俗,她当天就问了,何娇杏不知道该咋说,要说人怎么养得白净胖乎她知道,个性这个东西很大一方面是天生的,还有就是爹娘自然而然的影响,谁也没特地去教她。 「冬菇这样子,是当初跟她爹待的时候多,程家兴你知道,既能说又会说,认识的朋友也都是那样,那时候经常是他带闺女出门溜达,人家说得好他笑眯眯听着,说得不好当场就骂回去,闺女跟他时间长了个性十分像他,胆大得很,天不怕地不怕的。」 袁氏仿佛听进去了,真在琢磨。 以前就听人说过跟好人学好人,弟妹这说法占道理的。 自己的话本来就不是很多,加上这一年男人不在,她一个人也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又赶上发胖,很多时候她心中郁郁,搞不好真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刨子。想到这里,她本来就有些负担的心里更难受了。 何娇杏还在劝她,说反正过完年就准备上京,等夫妻两个重逢,让刨子多跟当爹的亲近看看,人还小,性子没养成是能改的。 「弟妹你别多心才是,我总觉得娃娃不能光丢给咱女人来带,当爹的得管事,尤其你生的儿子,很多事情都得当爹的教,在有些方面当娘的想法总是保守了些,眼界也窄了点,没法子嘛,我们多数时候都拘在家里,出去得少,见识不够。老四就不一样,他在京城摸爬滚打都一年了,是咱们村里少有的见过大世面的人。」 这话说得巴心,袁氏听进去了,忍不住又问:「嫂子你进门之后生意越做越大,家底这样厚实,肯定不少人眼馋你的日子,这些年就没有来勾搭三哥的?」 何娇杏摸摸肚皮:「有吧。」 「想到外头搞不好有人排队想坏你姻缘抢你男人,心里不难受吗?你是咋想的?又是怎么训得男人死心塌地?」 袁氏真的太想知道这个,她自问家里还不如三房,按说家旺遇到的诱惑应该不如程家兴多,看何娇杏淡定得很,反倒是自己这一年没踏实过。她指望从何娇杏这里得到个靠谱的说法,想着能不能借鉴过来,真听她说了,又发觉借鉴不了。 何娇杏说她其实没训过,只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有些事没必要翻来覆去提,你说了,他答应了,那就多相信一点,啥苗头没有千万别瞎猜,疑神疑鬼不光能逼疯自己也能烦死对方。 信任程家兴是一方面,再有她也很相信自己的拳头。 第91章 何娇杏说了一些,她也说各家情况不同,不好借鉴。又道程家男人根子都不差,大多重情,靠得住的。想当初大嫂犯了大错,大哥对她还是很好。前头那二嫂也是,分开之前二哥也维护她。这家男人很维护媳妇儿,不拘本事大小,责任心都还算强,没听说有谁背着乱来。 何娇杏说了这样多,袁氏心里还是苦,心道她是问错人了。要说何娇杏唯一尴尬的就是进门好几年还没添个儿子,其他方面真没啥可挑剔的。 身段,身段好;模样,模样好;程家能发迹很大一方面靠她;就不说她还有把怪力,任谁要做对不起她的事都得掂量清楚……袁氏在心里做了对比,发现她只赢在刨子这一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方面赛得过,她不漂亮,又长得这样胖,对程家旺还没多大助益,纯粹是命好嫁给他享了清福。 一番交谈之后,袁氏非但没高兴起来,还苦上了。 何娇杏又说了一遍,说老四不是陈世美。 「陈世美?那是谁啊?」 何娇杏也是一愣,起先是没想到还有人不知道陈世美是谁,又一想,对哦,那是上辈子的戏文里唱的人,没听过那戏文的当然不知道。她回想了一下《铡美案》故事剧情,才道:「忘了是什么时候听人讲的故事,是说以前哪一朝的状元郎,名字叫陈世美。本来家里贫寒,早年娶了个媳妇儿,那媳妇儿替他照顾老人操持家务好叫他清静读书,他十年寒窗苦读,总算是一飞冲天高中状元,他媳妇儿以为苦尽甘来,苦等却没相公音讯,一路找上京城才知道她相公瞒着已婚这事尚了公主。」 才讲到这儿,袁氏就气到两眉倒竖:「就这种没品没德的负心汉竟然还能中状元?十年寒窗苦读咋没冻死他呢?……」袁氏骂了好几声,还在为秦香莲不值,又帮着出主意,说她断不能给这种负心人留脸面,都到了京城就该登闻鼓告御状去! 兴许是想到告御状对女方也没好结果,就算能告赢了,男人该恨死她,袁氏改口说:「总得叫他认下这媳妇儿,跟他那么多年,那么辛苦,中了状元就像把人撇一边去???」 何娇杏也没为难袁氏瞎猜,直接把后面的剧情讲了出来,告诉她陈世美那颗心比石头还冷还硬,知道秦香莲找去了,他不怕吗?他怕啊,他竟然找人去杀妻。 这下袁氏气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她见的世面还是太少,简直不敢相信! 何娇杏说了一大堆话,嘴有点干,还去倒了碗热水来,才喝了两口没来得及把碗放下,袁氏就催促上了。 「三嫂你接着说呀,秦香莲咋样了?那陈世美又有啥下场?」 看她这样着急想知道负心汉的下场,何娇杏不再卖关子,把后面的剧情一口气全讲了。总之就是杀手良心发现自尽当场,秦香莲被当成凶手,陈世美给发妻扣下污帽子把人发配边疆,再派杀手取她性命,好在她命不该绝遇上个青天大老爷,保下她命,又查明了真相,砍了当朝驸马。 何娇杏讲完再一次口干了,把碗里的水全喝下去才舒服点,袁氏还在故事里头没走出来,走出来之后说了好几声解气,才想起边上的何娇杏:「三嫂说的故事比戏文里唱的还有意思!那陈世美坏透了!撇开糟糠之妻不认,还要杀她,没有良心!」 精彩是应该的,这原就是改出来的一台戏,上辈子末世没来的时候,何娇杏随家里人看过许多回,以前电视里经常演的。 她哪有脸居功?又重申了一回,说是以前听别人讲的。 「就算是听别人讲的,嫂子能记住了,还能说得这么有意思,也本事啊!你说这天底下咋还有像陈世美这么黑心的人?」 「也不见得是真事,你别为个故事里的人动气。」 「哪怕故事是人编的,也是见过像这样的人才能编出这种故事来,这世上白眼狼跟负心汉确实不少。」 「那弟妹该高兴才是,你运气多好,嫁给老四,我看老四是踏实的人,他要是有什么花花肠子就不该替你安排得这样周全,还让你等到春暖花开了带上刨子上京,甚至在信里拜托我家那个,请他替你安排。程家旺要真嫌弃你,压根不会提上京的事,他在京里过好日子,把你留在老家这头,让你在这头替他养个儿,他在那头另娶一个,顶好是南北两个家,坐拥两房媳妇儿。」 袁氏一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他敢!」 何娇杏总感觉她不该顺嘴说到陈世美,讲完铡美案之后弟妹更不相信男人了……何娇杏又劝她,说正因为他没这么做,说明他心里没鬼,至少现在没有,现在没有就够了,等人去了京城自己的男人自己管呗。 何娇杏不想跟她就负心汉的问题翻来覆去讨论,就扯出冬菇,说去看闺女,从袁氏跟前走开了。 这会儿冬菇跟程家兴在一起的,两人分食烤红薯呢,她这人平常是个爱吃独食的,只要说是给她的东西她都不爱拿出来跟人分享,也就是当娘的过来,冬菇犹豫了一下,抬起捏着半截烤红薯的爪子,把啃到一半的大家伙递到亲娘跟前。 何娇杏摸摸她头毛:「娘不吃,你自己吃啊。」 都说不要了,冬菇就没再坚持,又接着啃她的去了。 程家兴伸手把媳妇儿牵到身边:「我看你跟袁氏说了半天,哪那么亲热?」 何娇杏将脸蛋贴到程家兴肩头上,轻轻蹭了两下,才说:「我跟弟妹碰面的回数还没你多,称不上亲热,她是觉得我们情况相似,都是成亲之后男人有本事发了家,她跟我取经来的。」 程家兴没觉得自家情况跟老四房里相似,他们两兄弟且不说,杏儿跟袁氏是两类人。 别看杏儿有时候也钻点小牛角尖,也跟他闹,那都可以说是夫妻情趣,不是认真扯皮,他只要说两句好听的哄哄就没事了。说到底杏儿相信他,很多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外面的人听,好叫人知道她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谁敢来招她男人都得蜕层皮,别想全身而退。 第92章 也是她这么凶悍,敢打自家主意的向来不多,很多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 可袁氏不同,程家兴觉得她心里是真不踏实,夫妻之间相处不够信任也不够,跟杏儿取经又有什么用呢? 程家兴将不以为然写在脸上,何娇杏瞧见了,拿胳膊肘轻轻撞他一下:「咋是这表情,想什么呢?」 程家兴给她揉着胳膊肘,说:「也没啥,就是觉得凡事都得对症下药,媳妇儿你不是袁氏那碗药,她这个病你医不了。」 何娇杏咕哝一声。 程家兴没听清楚,他低下头问说啥呢? 「真让你说对了,我叫弟妹放心,说老四不是陈世美,她问我陈世美是谁,我就讲了个故事,听完她好像更不好了。」 万万没想到,程家兴甚至在一旁的冬菇都看过来,也是一脸好奇,想知道她讲了个什么故事。何娇杏不怕口干又说了一遍,程家兴听得两眼放光,还道可惜了,自家没那个渠道,这要排一出戏,演起来肯定大受欢迎! 「是别人的故事,我听人家说的。」 「正因为这样我才说可惜,你听来的故事,咱们要是有渠道,排出戏来演,肯定场场坐满。人家问起这故事,直说是你听来的没啥关系。可咱没这渠道,这是别人的故事总不能署咱的名拿去卖钱,那也忒不要脸,就只能算了。」 程家兴是干啥都能想到钱,他认真在可惜,可惜了一会儿忽然一锤手心。 「我想到了!」 问他想到啥,程家兴说他想到门路了,他没着急说,又道:「像这种外面人知道不多的故事媳妇儿你那儿还有没有?」 有肯定有,她穿来这个地方跟上辈子学习的历史对不上号,这里像是文学作品里的世界,怎么说呢?四书五经这类的东西有,同时又有很多东西没有,像是她脚踩这片土地分明就是华夏大地,年代很像历史上的明清时期,这国家却叫做大燕…… 何娇杏没费太多脑子去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毕竟哪怕想明白了也没多大意义,她记起程家兴在县里的时候时常受邀去听戏,每次听完回来也会跟何娇杏讲讲,他讲那些故事没一个是何娇杏所熟悉的。 心里有个底,嘴上不敢说满,她说不清楚:「我不知道外面都唱些什么。」 「那要不媳妇儿你再讲几个你听过的,我给审审。」 反正也没啥事,讲就讲,何娇杏又讲了几出,说得都很简略,也就是个故事内容的总结,几个说下来程家兴彻底踏实了,说他去找东子谈个生意。 何娇杏的第一反应是:找东子有啥用? 很快她想到了,程家兴实际想找的不是东子,该是他丈人——福满园的肖老板。 又要说到这时候的酒楼有个传统,爱请人到大堂里去说个书唱个曲儿的:「你是打算跟东子搭伙,把这些故事重新编过,请人代笔记下来,加工润色之后拿去酒楼说书?」 「大概是这么回事,我去跟小舅子商量看看,先准备起来,等他跟肖小姐成了好事,再让他这个做女婿的出面去给丈人建议,福满楼就这么下去迟早完蛋,趁早改改没准还能救。媳妇儿你讲的这些故事我听了都觉得精彩,县里面有些爱听故事的老爷,靠这也能拉一批客。」 「是个主意,但光是这样恐怕不够,酒楼说到底卖的还是菜色。」 程家兴笑了笑:「光是这样是不够叫他回到原先无限风光的时候,但一定能改善如今尴尬的处境,媳妇儿你想想,福满楼是县里比较上台面的酒楼,菜不便宜,上那儿吃饭的不是因为饿肚子去吃饭,至少半数都是请客去。你要请客第一考虑的未必是口味,最要紧还是面子,人家是花钱买面子,要想把生意救活,你又推不出更好的菜色,那就想想办法叫人觉得花一样的钱在你这儿吃更有意思也更有面子。这些个故事我听着都新鲜,能炒!等县里都知道上福满楼吃饭就能听到这么精彩的故事,总有不差钱的打发时间去,那酒楼挣的原就是他们的钱。」 的确是个生意人的脑子,何娇杏都忍不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她问程家兴这个怎么合作?总不是卖故事吧? 程家兴说得东子跟那边成了一家人才好谈,直说有法子能救得了他的生意,比如他现在每年挣两千两,那就可以跟他谈,只要用了这边提供的办法,两千两以内的姑且不说,超过的部分要给抽成,这就是源源不断的红利! 这买卖让东子去谈,东子拿到红利之后再回来分。 到时候大家都有钱赚,肖老板也能救活他家传的酒楼。程家兴觉得给他一些时间,应该还能想到其他办法,盘活个酒楼不在话下,这买卖如何不能谈? 程家兴这就准备跑一趟何家院子,还是何娇杏伸手将他拦下:「咱用不着这么上赶着,东子过几天总要来一趟,等他下次来看娘你顺便同他说说。我倒是觉得不用你们找人来记录,你俩只要能商量出能救活他家酒楼的办法,等东子成亲之后一并拿出来,到时候让肖家老爷安排个认字的儿子来写,他们再找信得过的修改润色,省得说书的还没把稿子背下来这故事先传了出去,真要传出去了咱还没法,这原就不是咱自己编的。」 程家兴刚才让金钱蒙了眼,这会儿想起来问:「媳妇儿你还记得是听谁说的?这人有点意思。」 何娇杏说是以前村里一个老人,人已经不在了。 「那就奇了,是村里传的故事咋你听过我没听过?」 何娇杏也不心虚,还说没准因为不在一个村,又说她耐心好,耐得住性子听老人家说话,别家孩子都耐不住,那老太太自然没机会跟他们讲什么故事。 这话程家兴同意。 除了三岁之前,后面那些年各家孩子都是约着一起出去玩,没人一起自己跑出去也能玩上半天,哪有听老头老太太说他们当年如何如何的?那些个故事又臭又长,很没意思。 第93章 想想媳妇儿确实不同,看她成亲之后大概就知道以前,她是耐得住性子没事不会漫山遍野跑的。 《铡美案》就是个诱因,使得程家兴想到了给福满楼出主意,救它命吃它红利的点子,这会儿距离东子成亲还有些时候,等他跟肖老板成了翁婿,那时候程家兴搞不好十个八个点子都想出来了。 两天之后,东子拿大肥鱼过来的时候,程家兴就把他拽到一边,说了这事。 那也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两人一拍即合,这就把未来岳父家的生意安排上了。两人越说越起劲,从刚过正午聊到傍晚时分,瞅着再不走天黑恐怕到不了家,何娇杏才去打断他们。让东子别说了,这就回去,赶明再来也行。 他俩还依依不舍,程家兴又说要去送他。 「你去干啥?看你俩这架势到了河边还得站好一会儿,不说够了你能放他过河?再耽误下去天真要黑了,天黑了路不好走,任哪一个掉了冬水田我们都得跟着担心,程家兴你倒是体贴我些!」 何娇杏拦他的时候袁氏看着。 袁氏摸着良心说,要是换做程家旺要去送客,她一定不敢伸手拦人,顶多说句天要黑了让走路当心一些。 做媳妇的当众说不准不准的挺不给男人脸,看三哥的样子好像也并不在意,甚至他还怪得意的,冲小舅子嘿嘿笑道:「听见没?你姐怕我俩聊上瘾不让我送,那你当心点,自己去吧,赶明儿我们再谈。」 两人往来许多天,大概商量出个名堂,程家兴琢磨着光媳妇儿说这几个故事恐怕不够,自个儿还编起来。 他编出来,何娇杏来当听众,让他试讲。 别看程家兴没上过一天学,他真会动脑子,多听了几个就总结出一套规律,知道要抓人得有起伏,顶好是多几个乐极生悲或者触底反弹的剧情,是富贵出身就让他家道中落卧薪尝胆,要是低门矮户出来的那就叫人人都瞧不起他,再让他踩着这些人的脸面出人头地…… 他不光总结了一套规律,这两年在外头做生意还见了许多世面,各行各业都有些了解,知道穷人整日里想的啥,也见过富贵人家过的日子,编起故事真是像模像样。 家里又有个看过各种电视剧的媳妇儿,再提些建议,改上两回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可惜我不会写!」 这几年程家兴私下有在学字,他做着生意没时间上学堂,就想了个笨办法,先一句句把三百千背下来,搞清楚每句是啥意思,再买套蒙书对照着自学。 效果是有,他能认不少字了,但因为没跟夫子学过笔画,稍微复杂一点的都写不出。这地方普及的是繁体字,都没简化过,原就不大好写,到现在程家兴写得最顺溜的就他那名,别的全都是傻粗黑一大饼丑得可以。 还是何娇杏,她犹豫了下,说:「要不你去买套文房四宝来,我写写看?」 「啥???」 「你买回来那些书我看了,字我也会认,我拿手指比划过,只是不知道写出来是啥样。」 程家兴努力去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很多时候杏儿就在旁边看他翻,但也只是那样,跟着看看就能学会认字?有这么简单那还不得遍地都是秀才? 程家兴心里持怀疑态度,嘴上当然不能说,他特会捧场,就地给吹了彩虹屁:「我媳妇儿就是聪明!这就学会认字了,要是男儿身都用不着寒窗苦读就得高中,举人起步状元封顶!」 「你都不信还吹啥?买套文房四宝回来,闲着没事咱练练手呗。」 程家兴赶车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还想呢,他其实都没把字认全,要不前头老四送信回来也不会请朱宏志来读,媳妇儿看书的时候还没她多,就学会了? 他总觉得没太可能,但杏儿从不无的放矢,若真的学会了,这聪明劲儿生做女子实在可惜。 文房四宝买回来就放在堂屋的大方桌上,纸张铺好,四个角拿洗干净的石块儿压着,何娇杏上辈子在学校的时候倒是练过几天毛笔字,但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再提笔哪还有手感?程家兴在边上帮着研墨,她下第一笔就抖,想写个名字来看看,写出来也是个傻粗黑。 放在现代,这就是初学者的正常水平,刚写软笔手容易抖也拿不住轻重,但这是人人都用软笔的古代,不说外面那些,就老朱家没考上秀才那个朱宏志,他的字都比后世那些练了很多年的书法爱好者要好得多。 何娇杏这字给读书人评价一个字就够了——丑!可在旁边的是程家兴,还有个压根不认字的四弟妹袁氏以及跟来伺候袁氏的小丫鬟,在他们看来,何娇杏能把这个字写全,不短笔画,就顶顶能耐了。 袁氏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问何娇杏写的啥,才知道那是她名字。她一提笔又习惯性的按照后世的写法,从左往右写了个何娇杏,刚落笔就听见程家兴说:「字儿比我好,但书写习惯不对啊,得从上往下从右往左,杏儿你写反了。」 何娇杏跟他装傻:「好像是哦,你买的书是那样,是必须得那么写吗?」 「你把字儿都学会了还不清楚书写习惯?」 「我知道啥?我家也没读书人,我就只看过你买回来那几本蒙书。」 程家兴信了她说的,又把各种事项讲了一遍,让她从右上角起笔试试,从上往下还是顺手的,从右往左有点难受,何娇杏拿左手挡着袖子,生怕墨迹没干就擦上去了,她又写两句,写的是三字经原文。 「你来看看,是这样没错吧?」 「没错,还真没错。」 程家兴往常总觉得丈母娘对不起他那两个舅子,她把杏儿生得格外出彩,另两个就普通很多。如今这念头稍稍转变了些,杏儿确实方方面面都太好了,唯独裆下少了二两肉,可惜是个女的。认字认得这样快,能不会读书?但凡她是男儿身,随便学一学都能考个秀才,刚才开玩笑说举人起步,搞不好真言中了。 第94章 「走啥神?你也写写看,眼下不用开门做生意你多练练回头要写啥不行?」 程家兴看她写得那样顺手,心里也痒痒,他果真站到何娇杏方才站的位置上,提起笔,挨着何娇杏写那一行字边上写了行同样的。 刚才何娇杏还嫌弃自己写得丑,看了程家兴这个纯粹凭自己琢磨没经人教过的软笔字,她没脾气了。 「你这东一笔西一笔凑着不难受啊?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从外往里写着试试。」何娇杏拿手指给他比划,教他先横后竖先撇后捺,这样的确舒服很多,再学会起笔和收笔,字儿还是傻粗黑,看着至少工整多了。 何娇杏抱怨说她平时用手指比划的,提毛笔写着字儿没力,得练练。 「嫂子你闷不吭声都学会写字了,还不满意,我听着羞愧死了。」 摸着良心说何娇杏也挺羞愧的。 她压根不是临时学会的,这几年的确看了书,也只不过是把以前学的简体字转成繁体,简繁之间差异不小,比从头学起还是容易太多太多。 年前这些天,夫妻两个没事就练字,唐氏也知道她闺女能认字了,她跟程家兴一样的想法,朝廷是那么规定的,不让女人考科举,她这样好的天分实在可惜。 因为太可惜了,唐氏碰见熟人就禁不住说,也跟亲家母黄氏提了。黄氏知道就等同于全村都知道,只要有人提到程家兴两口子,或者问起他们,黄氏就说他俩买了文房四宝在家里写字。 人家满是惊讶,问写什么字?他俩都没读过书的。 「买了蒙书自学的,自学不行啊?」 「老三他就快把字认全了,三媳妇比他还能耐些。」 村里不信:「他要是有这能耐,干啥还请朱宏志读信?」 「媳妇儿她藏得深,老三嘛,还是半吊子水,他有时候拿不准,与其让他一个个慢慢认还不如请人来读。」 这么说也有道理,又有人跑去三合院那边看了,还真见着那两口子练的字,那一张张的跟正经读书人写得比起来是丑,可也是字啊! 于是乎,等到年前程家富他们收了麻辣烫生意回乡来,发现乡亲们又变了,没再说董大力家兄弟反目,也没说他妻妹生意做砸的事,都在说老三两口子。 大概是说有能耐的人真是干啥都行,他两口子生意做得好就算了,没进学堂一天凭自己就认了字,朱家学堂的朱宏志看了都说刚学字的写成那样不错了,多练练总能像模像样的。 刘枣花做好了准备回来跟她老妹儿撕逼,结果劲头已经过了,说要休妻到头来也没休,夫家也就是狠狠吓她一场,教她个乖。 除去程家旺,全部四房人都回到乡下,齐齐整整过了个年。 袁氏心结虽然未解,在乡下小住些天,情绪已然好了许多。 她是道道地地的镇上人,过去小二十年里在乡下待的时间屈指可数,说老实话,哪怕程家旺是她求来的男人,她主动想嫁的,刚成亲那会儿袁氏也担心过,生怕以后要经常住在乡下,反正在她的想象中,乡下就是脏乱臭不讲究要啥啥没有。 之前过来已经有些改观,这次在三合院多住了几天,更是感触多多。 都说她过得就是富贵生活,不然也不会长出这样一身肉,袁氏如今倒认为她日子过得还是粗糙,只不过在有钱之后吃得好穿得好买了个人来帮忙做活,真要拉出来比较,并不如三嫂来得滋润。 之前觉得有吃有穿不用干活就是天大的幸福,如今又觉得夫妻两个有商有量的做事情,你烧饭来我刷碗,你扫院子我带闺女也挺有意思。 她看出来三哥三嫂的日子不像她原本想的那样。 三哥经常犯蠢犯懒的,现在生意没在做,清晨不用早起,他又回到以前蒙头睡睡舒坦了才起床的日子。有时候嫂子醒了他还搂着让人再睡会儿,让嫂子一脚蹬下床也不是没有过。 再说三嫂,贤惠的时候特别贤惠,作起来也少有女人赶得上。 他俩那个日子用一个词来形容是甜甜辣辣。有时甜得腻人,有时辣得呛人,日子过得贼有味道。 袁氏很难不去羡慕,她还问过何娇杏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何娇杏愣是没答上来,想想也没特别去做什么,男人是你男人,实心实意对他就完事儿了,有事同他商量,他有哪里叫你赶到不爽就说啊,喊响亮了告诉他,千万别自己憋屈了半辈子对方压根不知情。 「我觉得两人一起过日子,最重要是包容和坦诚,日子未必是越有钱越好过,像我们家,若真想发大财,店面应该扩得更大,再请些人来,再不然都应该去跟香饴坊如意斋这些老牌糕饼铺谈谈合作,把生意做遍全省。长荣县城才几个人?要是全省各州府都有我们的店面,你说一年能挣多少?」 这话说到袁氏心坎里了,她觉得,要她有这样一门经得起考验的手艺,没准真会想法子做大做强。 何娇杏却说:「程家兴爱钱,我成亲之前无所谓,生了一胎怀了二胎之后也觉得要攒下一些家当,即便如此,我俩却没想过要把摊子铺那么开,生意做得太大天天钱进钱出,逼都逼得你必须去琢磨新点子,要管的人多,要操心的事也多,稍有不慎就要亏血本。真走到那一步,人让生意套住,能有几个时候闲在家里?夫妻两人搞不好也只有入夜才能见上,子女能有空管?」 这个话题何娇杏早跟程家兴聊过,也达成共识。 生意还是做,钱也挣,别太逼着自己,一个人只得那么多精力,没可能把方方面面都顾得周全,人生就是由舍得两个字组成的,要舍掉一些,才能得到你要的。 他俩想要的都不是富甲一方,挣钱也是为了让家里过得好,过得舒坦不缺钱花就是追求,像现在这样,说已经达成了也不过分。 说到底,日子跟生意一样,也是经营出来的,外人只看见他俩过得和美,不知道两人私下也有许多磋商,很多问题都是摆台面上讨论过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哪能全凭默契解决? 第95章 跟何娇杏聊过之后,袁氏特别感慨,她最大的感慨是:穷人做梦都想挣钱,有钱人却说钱不是那么要紧,真得要有钱才有底气说出这种话来。 又一想,她这两天还亲眼看到大嫂往这头送钱来,说的是这一个冬的分成,瞧着得有几十两。三嫂他们啥事不干光闲在家里就能拿这么多,也难怪她能不把钱当回事。 袁氏自问她尚且达不到这境界,前两年家旺是挣了不小的一笔,要在京城安家,估计花去不少,指着这笔钱过一辈子绝不成,往后还得辛苦努力。 有袁氏陪着,还有她带来的丫鬟搭手帮忙,唐氏赶在年二十九回去了,过了年才渡河过来。过来就给何娇杏带来个爆炸消息,那年来三合院找她,想从她这儿套方子去发大财的老姑又回来了,打着回娘家的由头,实际是听说东子有了出息,想给他做个媒。 「我没听说她家有年岁相仿的姑娘。」 「亲生的当然没有,她想说给你兄弟的是夫家那头的侄女儿,比东子要小三岁。」 何娇杏挑眉:「早不来,这会儿来说不识趣啊。」 唐氏跟她头挨着头,低声说:「我也是这话,要是早个一年,我真会考虑看看,你想头年这时候我正在为他亲事操心。老头子说早个一年她才不会来,那会儿你弟还没挣钱呢。」 「不管怎么说,东子跟肖小姐好事说定了,这节骨眼哪能再跟别人议亲?」 「可不是吗?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打了不少圆场,我说多谢你做姑姑的关心堂侄,只是不巧,就在前两个月他亲事定了。」 「她是啥反应?」 「她啊……」说到这里唐氏脸上笑容都寡了,「她说终身大事该仔细选选,得挑个最合心意的媳妇儿,反正冲我夸了一通,把那人吹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说宁肯得罪一家人也不该错过这么好的媳妇,还道真要错过了笃定后悔。」 何娇杏认为堂姑能接触到的年轻姑娘里头恐怕少有能赛得过肖小姐的。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肖家这两年是不太顺意,也还是县里面的大户人家,对姑娘的教养不会差了。教养不差、家里条件那是寻常人咋也赶不上的、听说模样还相当可以,要是堂姑那头真有比肖小姐还出色的姑娘,能轮到东子?早让她谋划着嫁到富贵人家去了。 唐氏了解那人比何娇杏要多,何娇杏能想到的,她想不到? 她是会做人的,没啪啪打对方脸,只道跟东子定亲这个条件已经过分好了,比这还好的她不敢想,让对方姑娘去嫁更出色的人,自家小兔崽子配不起她。 唐氏叹口气:「你想想,都已经说定的亲事,对方没有过错,哪能随意反悔?咱们何家跟肖家比起来门户本来就低得可以,难得肖小姐不嫌弃愿意跟你兄弟过,咱还变卦,这不是把女方的脸面扔地上踩?也不瞒谁,站我的立场,我是盼着东子找个同咱当户对的,肖小姐出身太好,我都拿不准该怎么跟她相处。但要娶媳妇儿的是你兄弟,不是我,他看上了我跟你爹也只能支持……」 「老姑心气儿高,自认为嫁得好,回来一趟总不会想丢人,娘这么说她没纠缠吧?」 「当时好多人在,她没纠缠,后来私下找过我,我说不成,说一千道一万都不成,亲事要是没定还好,定下了轻易不可能变卦。」 本来是母女两个在说,也不知道啥时候程家兴摸过来了,旁听了几句,这时候他给了个建议:「人要是再来就扯出肖家来吹一吹,她保准不会再强求。还不是知难而退,明知道堂侄子就要攀上高枝了,她做姑姑的只要跟人搞好关系,还愁接触不到县里面的有钱人?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过就她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做派,谁有门路也不会借她。 唐氏听出女婿那话里讥讽的意思,叹息道:「加上你那次,咱家又得罪她一回,以后兴许不回来了。」 「也没什么,老姑嫁出去许多年都没回来过,咱们日子照样过,多她不多少她也不少,可有可无一人。」总结的话都说了,何娇杏不再提她,转而问当娘的咋这么快又过来?「我还想着您至少在家里待个小一旬。」 「家里没啥事,再说我也放不下你。」 「前两天四弟妹还在,她走了还有程家兴,再说这没出十五大哥大嫂也在乡下,天天都要过来报道的。」 「那不一样!她们又不是你娘,能跟我一样上心?」 何娇杏心里很甜,嘴还挺硬,说程家兴呢?他是孩儿的爹。 唐氏拍拍闺女的白净的手:「你跟外孙女都挺难伺候,只女婿一个,不累坏了?我过来嘛,他才好歇歇。」 媳妇儿这头有丈母娘照看,程家兴就抽空上了县城,一来有段时间没去,看看县里有些什么新变化,跟老熟人唠唠嗑,二来就是四弟拜托那事,他想趁早联络个上京的商队,准备先在县城打听,哪怕县城没有,大商户消息灵通,没准在府城或者省城有认识的跟着要往北去,这种事得赶早安排,临到出行前再找去人家恐怕不愿意带。 出门前他就有心理准备,进县里问了一圈果然这种小地方上几乎没有商队跑京城,为弟妹打听的事还没着落,他反倒让以前程记的熟客堵在街上。 「唷!是程老板!程老板总算回县里来了,准备啥时候开张?」 「我那店啊,过段时间就该开了。」 「好!真好!这回打算卖点什么?上不上新货?」 「我没说完,我那店是要开,不是我来,是我小舅子。」 对方乐到一半,听见这话又垮了脸:「还接着卖花生米啊?」 「不都说了那花生米也是我媳妇儿教他做的,一个意思,还是你吃着不行?」 「东西是好,价钱也公道,我这不是想念老板娘的手艺?老板娘在的时候隔一阵都有新的东西,全是以前没见过的,花生米也吃了一段时间,该换换了。」 第96章 程家兴还是那话——对不住,「我媳妇儿肚皮老大,估计再有个把月该生了,你说说钱这东西再好能比家里人金贵?」 「等生完总行?」 「不得坐月子?」 「那就坐完月子。」 「娃还小能带出来?……得谢谢您惦记我家那买卖,还是那话,今年啊,我看够呛,这不东西两市还有香饴坊如意斋,这两家的点心也非常不错,您先凑合吃点对付着,等我媳妇儿生完娃坐完月子把身子骨养好了,我再跟她商量买卖的事。」 程家兴也怕了这些熟客,说完就开溜,接着办他的事去。 在县里寻不着上京城的商队,他想了想,上福满园去找掌柜。掌柜姓李,是东家的亲戚,拐好几道弯的那种,关系比较远的。哪怕关系远,他也知道何东升跟着就要当上东家的女婿,以及这个程家兴是何东升的亲姐夫。 一见着人,他就殷殷勤勤迎了上来,弯下腰问程老板有事来? 程家兴同他开个玩笑,问:「就不能是吃饭来的?」 「县里谁不知道您夫人那手艺就好上天了,要不是约了人谈事情,您有几个时候出来吃饭。要说是约了人,看也不像。」 程家兴拍拍他肩膀:「不愧是当掌柜的人,有点眼水儿。我有事请你帮个忙,给我随便上俩菜边吃边说吧。」 福满园的生意本就大不如前,这又没到饭点,楼里没几个客。掌柜的招手找了个人上柜台顶着,他亲自去安排了一荤一素一汤,然后端了壶热茶过来,把茶给程家兴添上,才在旁边坐下。 「有什么事程老板就直说吧,您是姑爷他亲姐夫,但凡能帮上忙,我这儿绝不推辞。」 程家兴顺手剥了个花生,往嘴里扔进一颗花生米,接着同掌柜的提起老四:「我有个做木匠的兄弟你知道吧?」 「您这话说的!满县城谁不知道他因为发明出风扇入了贵人眼,都到京城去谋前程了。」 「就是这么回事!老四早一年多上京了,他媳妇儿当时有孕不方便跟着一道走,如今方便了,家里总得想办法送她过去,要不两口子一南一北待着叫啥话?」 程家兴自己剥着花生,让掌柜的别客气,也吃。 掌柜的意思意思拿了一颗,道:「我还是不大明白,您想托我们干啥来着?」 「弟妹她妇道人家一个,自己不方便出来走动,让我帮忙找个北上的商队,请人捎她一程。李掌柜你应该知道,像长荣县城也不过是小地方,要找个跑府城的车队不难,要上京城,上哪儿找去?我媳妇儿挺着大肚皮,我也不能一出门好几天不回去亲自上府城去联络安排,想拜托一下你们。我上福满园吃过饭,听你们的人报过菜名,你们很多配菜在县里绝没有,都要从外面进货,酒楼这边同府城应该固定有往来,你看能不能替我打听看看,府城那边有没有要上京的。」 别说占着东子那层关系,即便没有,帮这个忙也不为难,动动嘴皮而已。李掌柜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只不过说:「我帮您问问容易,不敢保证一定有,您心里有个准备。」 「掌柜的肯帮忙就谢天谢地了。」程家兴从钱袋里摸了一小锭银递给他。 李掌柜心里噗通噗通的,又想要又不好意思,他没立刻伸手,嘴上说这怎么好意思? 程家兴最会看人,能不知道他是假意推辞?他直接把银锭塞进李掌柜手里:「这事麻烦掌柜的上心,几两银子权当辛苦费,拿去买几斤肉打二两酒吃。」 「程老板这也不在县里,要是有消息了,咋带给你?」 「我大哥大嫂在县里有买卖,就程记斜对面卖麻辣烫那家,眼下关着门,等两天就该开了,你要是有了消息上那头报个信就得了,等我把弟妹这事安排妥当,再来答谢掌柜的。」 「这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还答谢啥?再说事情还没办成……」本来要是没钱拿,李掌柜不见得会尽心,如今好处收了,程家兴话也说的中听,句句都捧着人,多聊一会儿他就打上包票,说不光是禄州,省内只要有商队上京,他都能联系到,福满园现在的确让人压了一头,到底是老牌子,有他们的门路。 「有些话吧不好听,我也得跟您说说,一则您那边要上京城的是个女人,二则她还带孩子,这种有点麻烦,很多恐怕都不愿意带。」 程家兴点头:「说麻烦是有点,但也不会让人白白帮忙,你替我说说好话,这事儿必须给办成,他两口子分开都有一年多,这么拖着谁心里都不踏实。」 管自家就够够的了,还要经常为兄弟操心这叫啥事儿? 把袁氏送出去,甭管她啥样到了京城就是老四的责任,可别再留,留着大家伙儿经常还要担心她,生怕她好日子过着人想不开逢人就说她心里难受不知道该咋办…… 她自己都不知道咋办,别人还敢瞎出主意不成?哪怕说十回百回千回听的人也只能尽量去安慰。 程家兴在福满园吃了一顿,吃饱结了账临着要走还撞上肖老板过来,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他上街市买了点东西就赶车回去了。 家里知道他今儿个出去打听车队,都在等他回来,人到家是半下午,黄氏不敢相信:「咋这么早?这就打听到了?」 程家兴拴了马,往槽子里添了两把马草,跟着又把车上的货卸了,才摆摆手:「哪儿那么容易啊娘。」 「我知道不容易,可再不容易也得想想办法,你兄弟等着跟他媳妇儿团聚。老三啊,你这房事也多,尤其杏儿挺着大肚子要是其他事我肯定不会拿来烦你,这事吧,离了你老大老二更办不成,你爹就别提了。」 看当娘的着急上,程家兴赶紧叫停。 「赶着回来水都没喝一口,娘你给我倒完水行不?我喝口水再跟您说。今儿个是没打听到,但又不是没办法,我都安排好了,过几天就会有消息来。」 第97章 这时候天还冷,黄氏也不敢给他喝凉水,临时烧了一口,并催问他。 程家兴将今日遭遇说出来:「还多亏有东子那层关系,福满楼的人面比我们要广得多,打听这些对他们来说非常容易。就怕没有,只要有,不出一旬应该就有消息。」 李掌柜办事果然牢靠,大房夫妻刚刚带儿女回到县里,正要把麻辣烫生意捡起来,就接到报信说程老板托他们掌柜办的事有谱了,让尽早带个话回去,请程老板进县里一趟。 老三拜托福满园打听车队的事程家富知道,他生怕自己拖下去误了事,赶紧把话带回去了。 次日兄弟两个一起出来的,程家兴去福满园待了不多会儿,回来告诉大哥大嫂,给袁氏找了个车队,人家愿意带她,但途中她要尽量配合不能给车队添乱,还要出点钱。 「有人肯带就阿弥陀佛了。」 「这车队靠谱不?」 「福满园那边说人品这些信得过,不过出门在外很多事说不好,运气好一路顺风,运气不好也会遇上些事。」 出门难的道理谁都懂,哪怕跟着衙门的人走官道兴许都有意外,要是怕这个,就一个办法,老实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得了李掌柜的话,事就成了一半,程家兴就在福满园点了桌菜,请人喝了两小杯,准备把饭钱结了再上大哥那头瞅瞅,没事就回乡去了。总要将情况说给爹娘,再去趟木匠铺让弟妹准备起来,程家兴估摸着回头还得由他出面亲自跑趟府城将弟妹送去,要把人交到那头,并且帮着打点一二。 袁氏年前带刨子回乡,在他三合院小住过,程家兴作为三伯子要适当避嫌,他私下不同兄弟媳妇相处,但有时正好赶上她们妯娌闲谈,程家兴没事也跟着听听,袁氏想得挺多,脑袋瓜是聪明的,她就是有个聪明人的通病,爱多想,才会把自己折腾成那样。 但哪怕再聪明,也是个没出过远门且没经过什么大风浪的妇道人家,让她一个人带儿子上京心里能不打鼓? 这时就得靠兄弟,程家兴打算跟她那头说清楚,出远门要准备些什么,哪些带哪些不要带,还有路上该咋做。他生怕袁氏因为带着一岁出头的娃,路上为了让娃儿更安逸些暴露了家底。 北上几千里路,便是途中没丁点磕绊也得个把月,遇上点事一趟用两三个月也有过,这么长时间要跟商队那些人相处,就算李掌柜说他们人品过得去,难保不会有见着真金白银眼红临时生歹念的。 要在本地谋财害命容易事发,在北上途中那可太容易成事了,害了你再随便安排一下就能糊弄过去,都没法查,出远门本来就危险,太平年间也有流寇山贼。 赶车回去这一路,程家兴都在琢磨事。 等回去了,他告诉爹娘已经打听到北上的商队,程老爹跟黄氏都很高兴。 「爹娘也别高兴太早,麻烦事还多,赶明我还得去趟木匠铺,娘有空跟我去呗?我跟弟妹说些事,您去瞅瞅孙子,不多看几眼等弟妹一走就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面。」 黄氏点点头,这道理她懂。 就说挨着几个村,也不是没出过能干人,但凡谁家小子发达了总是迫不及待离开乡下,她亲眼见过人家搬走的,走得还不远,却没几个时候回来,回来一次都是有要事。 这还是离得不远的,老四一走一年多了,送回来两封家信,却从没提过回来的事,黄氏有时候忍不住想这个儿子会不会就一直待在京城,不回来了。 老四走之前也回乡下看过他们,还摆过席,这一年多家里依然想得慌,眼瞅着袁氏也要走了,黄氏是想多看看孙子。 次日,程家兴赶车,载他娘去了袁木匠家,那头听说大体上已经安排好,都很高兴。 母子两个留在袁家用午饭,袁木匠挺不好意思问程家兴出那么远门该准备些啥? 「我过来就是想说这个,」程家兴把他能想到的以及李掌柜提到的说给这头,又道,「我也不见得能想周全,反正你们收拾的时候记得一点,那头不会腾出两三个车给你拉行李,要嫌马车颠来簸去可以备个厚垫子,我估计经常要露宿在野外,被褥最好是一厚一薄拿个两床,衣裳带一两身就得了,女人家在外头脏点好,要怕熏着老四快到京城了再好好收拾一下。干粮多带一点,拿两个水囊,途中歇脚的时候注意补充,赶路的时候就忍着点,别提那么多要求,商队那些人又不是你爹娘不会惯着你。」 「能不能带个伺候的人?闺女她顾自己还成,要带上刨子恐怕会手忙脚乱。」 程家兴本来拿着筷子,听袁氏她娘一说把筷子都搁了:「哪有那么多地方给她?人家车队又不是为了送她才上京城的。」 「只去一个,让孙婆子跟着,路上跟闺女换着带娃,到了京城也能帮衬她。」 程家兴还是摇头:「要加个人那头未必肯,这是其一,其二你们说我小人之心也好,我觉得弟妹一个人还安全些,多带一个,万一嘴上没把门叭叭说点啥,让人知道你身上带着几百上千两的银票,你要是能活着到京城那真是命好。同行的那些你既不知根也不知底,哪敢肯定他是好人?就哪怕他是个好人,缺钱缺得狠了也能干歹事,先例还少吗?」 更难听的话程家兴还没说,叫他看来,假如要出事,你多带个婆子也没用,那不还是两个妇道人家? 多带个人就是壮胆的,用处不大,隐患不小。 本来高高兴兴的,他这话一说,袁家几个心都悬起来。 袁木匠还稳重些,他婆娘又问:「那是要装穷?」 程家兴:「也装不了,人家知道老四是发明手摇风扇那个,就该知道他有些家底。弟妹只要表现出家里还行可男人上京城的时候为了在那头置宅院安家把银子都拿走了,给你留下那点已经花得七七八八,没脸在娘家打秋风才想上京城去找他,这就得了。北上这一路可能要吃点苦,忍着吧,千万别让人知道你带了好多银两,途中经过城镇可能要停下来歇脚,带个小钱袋在身上,装些碎银和铜板,到时候可以添点吃的。」 第98章 袁家人纷纷点头。 「是这个道理,财不露白。」 程家兴:「这两天弟妹得把行李收拾好,回头我再跑一趟,送你去府城,最好你们袁家这边也能出个人一道。别忘了备一份钱,先要把辛苦钱拿给人家,要是担心他们收了钱不尽心就给画个饼,请人多照应,等到了京城让老四再答谢他一回。」 能想到的程家兴都给说了,途中有很多突发情况是动身之前想不到的,他也不好触弟媳妇霉头,只道出了门少说多看多想多忍耐,能全须全尾到京城比什么都重要。 袁氏让丫鬟婆子伺候了一年多,比以前娇气不少,好在她听得懂人话,知道程家兴说这些不是成心想让她受罪是为她着想希望她平平安安到京城。 哪怕可以预见途中要吃苦,袁氏还是应承下来。 还打趣说:「那我这身肉还长对了,要跟个瘦猴儿似的哪顶得住?」 「是啊,你不是在发愁,怕一身肉长瓷实了,这趟出去肯定要掉些,到京城没准就瘦了。」 吃完饭,又把该说的话说尽了,程家兴在木匠铺里转了转,等他娘完事儿,母子两个原路返回。在袁家的时候,那头说麻烦他黄氏总说没啥,说老三是当哥哥的,他兄弟既然不在,照应弟媳他义不容辞。这些话是说给亲家公亲家母听的,回去路上黄氏才讲出心里话:「这次你辛苦了老三。」 「娘也说了,家旺不在,我帮她应该的。」 「家旺是你弟弟,但他不光有你一个哥,你上头还有俩,是我跟你爹不放心他们,觉得老大老二办不成事,才把这些一股脑的全推给你。娘知道你也不容易,你媳妇儿还挺着大肚皮,实在是找不到更叫我放心的人,这事你不出面,我不知道该咋办才好。」 「您别说了,我都明白。您看我好像琢磨了很多,其实就是之前赶车回来的路上打发时间顺便想的,没费很多心思。」 这些事,对程家兴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 「弟妹不嫌我烦人才好,他们本来高高兴兴的,叫我说得紧张。」 「紧张是对的,现在做好准备总比在外面出纰漏好,先前看袁氏胖成那样我也替她发愁,今儿听你一说,她长胖了还是好事情,本来就不是多好看,又胖成这样,总没人打她主意。」 事有两面,大抵就是如此。 回去之后程家兴好好陪了何娇杏两天,到了跟袁家人约定的日子,这次他背上水囊带上干粮出了门,这回就不是当天去当天回那么简单,他得跟袁家人一道把弟媳送到府城。 何娇杏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把他送出自家院子,黄氏也送了一程,她把人送到村口上,将昨个儿烤的烧饼以及刚才煮好放凉的鸡蛋拿给程家兴,给他路上吃。 程家兴别的都没说,只道这一趟快则五六日慢则十天半月,搞不好等他回来杏儿都要生了:「我是没法子必须得跑一趟,家里头娘得替我看好了,照看好我媳妇儿。」 「有我在,还有你丈母娘在,你只管放心。」 「得嘞,那我去了。」 人是七日后回来的,那还是个绵绵细雨天,唐氏在灶上给她闺女煨着汤,何娇杏坐在檐下那张藤椅上,冬菇并排坐在旁边替她抱着针线篓子,那里面放了些碎布头还有棉花,闲来无事,何娇杏想做点小玩意儿打发时间。 冬菇就在旁边看她忙活,一会儿裁一会儿剪,一会儿飞针走线…… 她做到一半,突然动了动耳朵:「闺女你听到没?」 冬菇人小,她耳力比当娘的还好一些,这会儿她已经从藤椅上蹦下来了,双眼看着蒙蒙细雨中的乡村土路,嘴上应答道:「我听到二伯在喊爹。」 「你二伯没在喊爹,他喊的老三。」 冬菇噘起小嘴:「没错呀,老三就是我爹。」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已经过来了,可能看雨不大,他没穿蓑衣,只是戴了个竹编的斗笠在头上,人拉着缰绳坐在前面,稳稳当当的赶车马车回自家来。 好多天没见,何娇杏早想他了,这会儿也忍不住想站起来迎人,程家兴抬头瞅见这一幕,立刻嚷嚷起来:「你坐好,就在那儿坐好了,别起来!」 这时人在灶屋的唐氏也听到外面的声音,她探出个头一看:「哟,女婿回来了?出去这么些天顺利吗?」 「还成,娘等会儿,我把车取了把马喂了换身衣裳再跟您说。」雨是不大,赶路的时候还是飘了不少在身上,衣裳没到拧一把能出水的地步,也潮得很。程家兴先在马鹏那边忙活了会儿,接着回了趟里屋,换了身蓝布长衫出来,去看了看他媳妇儿,看他不在这些天媳妇儿气色还是很好,才稍稍放心。 「这几天家里都还好吧?你怎么样?肚子里这个闹没闹你?」 何娇杏说还好。 「我总不放心,怕你又像怀着冬菇时那样。」 「还真没有,这个或许没继承到我,搞不好像你更多。」要说起来,冬菇刚生下来那会儿有很多地方像娘,后来变成这样也是跟当爹的相处太多,那时候程家兴总带她完,小姑娘家跟谁学谁,慢慢就长成了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她个性虽然像爹,那把力气尽得何娇杏真传,即便胖成个球从她脸上还是能看出何娇杏的影子。 冬菇是后天学成了当爹的样子,肚子里这个没准先天就像爹,何娇杏是这么猜的。 家里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何娇杏问他出去这几天的经历,唐氏好奇,往灶膛里添了柴禾也跟到灶屋门口来听,程家兴从头讲了一遍。 「……」 「我是为避嫌,你想想看我是家旺他哥,跟弟媳妇单独相处好几天像话吗?我让袁家也安排个人一起去,那头真给安排了个,去的是袁氏她堂弟。我赶的车,去两天,回来两天,中间在府城待了三天。没出啥事,但我感觉弟妹北上这一路要吃够苦头,她镇上人,是木匠铺小姐,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苦,这一年多让丫鬟婆子伺候习惯了,在马车上待两天都说腰酸背疼人要颠散了,那才不过两天。」 第99章 这时候的车轮减震效果很差,加上路不平,出门少不了颠簸,那滋味何娇杏尝过,是不好受,但她是个胖子,胖子有肉垫着总比瘦子舒服。 「刨子呢?刨子闹没闹人?」 「你别说我都没想到,她家小子非但没闹,还挺喜欢坐马车的,他让当娘的抱在怀里不难受,时不时颠簸一下他还高兴。麻烦的是吃那一口,还有中途经常要停一下,让她下去给刨子把屎把尿。」 要带那么小的娃娃上京城,艰难困苦都能想到。何娇杏觉得要是她,估摸还得再等一等,等娃娃更皮实一些,有个两岁或者三岁再出门,到那时他牙长好了啥都能啃,吃肉吃饭都能消化。 想也知道商队不会在赶路途中停下来让你给娃娃做热食,这也要停那么要停,猴年马月才能进京。 何娇杏觉得这问题无解,一岁多孩子又不能光喂奶,除了喂奶,她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娃娃能吃也方便携带随时都可以喂的。 她看向程家兴,问他是怎么安排的。 「我给出的主意够多了,啥都指望我,要她袁家人干啥?她吃穿这些我压根没过问,就打点了商队,让他们尽量多照顾,把人平安送到京城,老四那头会有答谢。」 何娇杏想了一圈,觉得最大的难题还是在吃上,她含笑望着程家兴:「你不提,弟妹没主动跟你请教?」 「她请教了。」 「你怎么说?」 「我说我就不会让娃娃这么小就遭这罪。这么小的娃干粮铁定没法喂,总要想法子给他熬点粥或者蒸个蛋,她得备上炭火,再带个炉子。」这些东西就哪怕带上了,也不好弄,马车不停你没办法,颠来簸去的谁敢生火?不怕打翻炉子烧伤人? 程家旺最早送回来那封信里说的是最早最早也要今年春才能上京,可他没说一定要在今年春动身,多等等自然更好。是袁氏等不住了,着急想去京城同男人汇合,做决定的当下她没想太多,到这节骨眼才发觉前路很难,偏她为了这事已经劳烦全家太多,现在连商队都找好一切准备妥当也没脸改口,同时她心里面还是希望尽早跟男人汇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袁氏还难受着,心想那会儿要是没怀上多好,当时就跟着去了,何至于这么折腾? 这娃他来得不是时候,真不是时候! 「别管她咋样,我想着咱帮得够多,剩下看她自己。」程家兴说完抱起靠他腿边站着的冬菇,跟她脸贴脸,「乖女,好多天没见爹想死你了。」 他拿脸去蹭,冬菇直躲,看他还要靠上来就伸出小胖手去推。 「咋还嫌弃上你老子?」 冬菇可怜巴巴瞅向当娘的,何娇杏将她解救下来,她轻轻推了程家兴一把:「出去几天胡茬都长起来了,她脸多嫩,不硌得慌?」 程家兴换右手抱闺女,抬起左手在脸上摸了摸,还真是。 「我刮刀呢?媳妇儿你给我理理。」 「回里屋收拾吧,让你闺女一边儿玩去,我怕她撞上来给你拉条口子。」村里多数人都留胡须,哪怕不留得很长,多少要有一点,程家兴这样还是何娇杏给闹的,何娇杏嫌扎,非让他出去弄了把刮刀回来,三天两头给修一修。早先程家兴也嫌麻烦,习惯了那片光溜溜的看它长起来反倒不自在,胡子这东西打理不好看着就邋遢。 何娇杏弄了点热水,回屋给他修面去了,她进去之前招呼当娘的看着点冬菇,忙完出来看闺女又喝上汤了。 「杏儿你来喝点,也给女婿舀一碗,多舀点肉,出去几天人都瘦了。」 程家兴哪敢让媳妇儿替他忙活? 他让何娇杏回藤椅上坐好,自己一头扎到灶上,不过片刻端出来两碗汤。 「都知道我媳妇儿做饭好吃,娘这手艺也是一绝,您这锅鸡汤可真香。」 他端出汤来,放那儿凉着。 何娇杏也闻到那股鲜香味儿,说:「我娘手艺要是不好,能有我今天?最早我就是跟娘学做饭的,好不容易才赶超了。」 他俩一唱一和的,说得唐氏脸红:「别捧我了,我就只会这几样,不像杏儿整啥都好吃。女婿你刚才说来回共用了四天,还在府城待了几天,府城是啥样?比长荣县城大多少?」 「我只是沿着街市走了走,没把府城看遍,大多少不清楚,但府城要比县城热闹太多了,日日都跟赶集似的,往来的人多,商铺也多。就说香饴坊好了,开在府城的比县里面生意好太多,就连摆出来卖的东西也多出不少。」 程家兴说他运气好,在府城还见着王家二少爷,二少爷问他铺子打算关多久,还道总这么关着多耽误事?建议他再卖两个方子。 「王家做糕饼点心的,做梦都想要我们草饼和肉松饼的方子,听他那话,香饴坊私下捣鼓了,没学会,总是做不成咱们卖的那个样子。」 这会儿鸡汤已经放凉了一些,可以入口,何娇杏正捧着喝呢,听他提到肉松饼以及草饼,笑道:「我记得二少爷还很年轻,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眼光真毒。」 辣条鱼豆腐肉松饼都是上辈子的网红小吃。 至于说草饼,也就是干吃汤圆,那销量也好,可以说是她铺子里买过那些里面最有潜力的两样。 王家受时代所限,经验和技术都欠缺很多,哪怕买来反复尝过,至今还是没仿制出来。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判断,他们心里门清,草饼和肉松饼的市场比字糖要大得多,要真能买下方子,好好运作,能踩下府城一众糕饼铺子,在这一行领头。 可方子哪是那么容易买的。 程家兴他野心不大,眼下也不缺钱,加上他这个人做什么决定之前都想得周全,指望他出个大纰漏然后求上门来再趁机谈条件无异于白日做梦,你说没困难也要给他制造困难……他眼下连铺子都关了,踏踏实实在老家乡下待着,能怎么操作? 第100章 遇上个烂好人还能用亲戚朋友去牵制他,可程家兴这人,别看他平时心肠挺热,你要搞点事指望他来擦屁股,他肯不肯擦又是一回事。 总之这人很不好对付,哪怕眼馋,谁都不敢贸然对他做个什么,就怕没从他身上啃下块肉反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这回在府城碰上,王家二少爷给他吹了不少风,指望他再卖一两样,程家兴没同意不说,还借着机会观察了府城百姓的购买力,他在心里算了笔账,想着手里还有笔大钱,是不是能在府城置个旺铺,放出去收租也好。以后要是有把买卖做大的念头,随时都能收回来。 程家兴说他想把家里的钱拿去置业,何娇杏都没细问就同意下来,左右钱捏着不会下崽,拿去置两个铺子还能收租,县城的旺铺租金就不便宜,府城更不消说。 从她这里得到支持,程家兴回头就算了笔账,他大概有个想法,没立刻行动,怕的是自己前脚出门后脚媳妇儿就生了。媳妇儿挺着个大肚子,他哪能放得下心? 南边渐渐要转暖,又是一年春耕时节,跟着田间地头要忙起来丈母娘也不能总在这头待着,程家兴想着等媳妇儿生了,他就好生答谢丈母娘一番,将人送回河对面去。 坐月子是讲究,总不像挺着大肚那么让人提心吊胆,他一个人顾不过来还能去求求老娘。 黄氏之前不方便走,那是看二房两个孙子太小,冬天本来就难过,他怕自己一走杨氏没经验把孙子害病了。 现在娃娃都有九个月大,也会爬也会翻身,再过段时间都该扶墙走了,那两个虽然不像冬菇那么结实,也让当奶奶的养成了小胖娃,眼瞧着天要暖和起来,娃娃也大些了,当奶奶的撒得开手。 想想丈母娘过来帮衬了两个多月,生完也该让人回去,到时候把娘请来,不说帮衬多久,照顾杏儿出月子,后面他俩自己就忙得开。 既不做生意又不种地,两个人带两个娃还不行? 程家兴没急着跟丈母娘通气,趁媳妇儿还没有发动的迹象,他先去找了老娘。 黄氏心里不是很放心二房这边,但她还是同意在三媳妇生完之后去跟前帮忙,程家兴会给人洗脑,他说的话当娘的听着句句都中。他说家里放着不少钱请人来帮忙谁能放心?既不好请外人,丈母娘又帮衬了两三个月了,总不能还让人伺候完月子再回去。 这都要春耕了何家事情也不少,就今年,东子还要办喜事。他思来想去只能麻烦自家老娘,也只放心自家老娘。 黄氏做事做习惯了,她不怕累,程家兴那话全说到她心坎上,又想到儿子这几年给她和老头子的孝敬没少过,前头过年给他俩各封了十两银子,别说本村,十里八乡没听说谁能拿这么多过年钱。 老三对他俩是一点儿不掺假的好,当娘的不帮衬他帮衬谁呢? 黄氏答应去帮程家兴,回家也跟老头子以及二儿子程家贵打了招呼。 「亲家母在老三家里帮衬两三个月了,我想着等三媳妇生了就让她回家去,开春有得忙活,不好再耽误人家。」 程来喜最先反应过来,问:「你打算去照看何氏?」 「也该我去,媳妇儿从怀上到现在都要生了我还没去照看过,前头是不放心两个小的,怕大冬天里老二媳妇照看不好,现在丢得开手了。」 程家贵心里盼着娘一直在老屋帮衬他,但黄氏都开了口,他能强留? 「这大半年多亏有娘。」 「场面话就别说了,跟我比起来,你媳妇儿更不容易,你好生待她,两个娃你也多上心,老娘好不容易给你养得胖乎乎的,别过个把月就瘦下去了。」 北方人说瑞雪兆丰年,南方也有句俗话,叫春雨贵如油。 这一年起了个好头,连三场细雨给田地补充了相当的水分,老农都笑开了花。 程老爹就是,程家兴出去那几天他还有些惦记,等人回来,他立马收了心,天天往田间地头跑,他有片麦地,这段时间麦子长得飞快,他得时常去地里看看缺水补水缺肥追肥,又种了几分菜地,也得去松松土除除草。 前面这个冬除了抗冻那几样菜,地里没生多少杂草,开春之后,天一回暖,干枯的杂草便发出新苗,在春雨的滋润下长得飞快。 两旬之前还严寒萧瑟,这会儿乡间已经生机勃勃绿意盎然了。 从做起买卖之后,程家兴很久没体会到乡间生活的快乐,看媳妇还有几天才会发动,他挑春日里的小晴天背着背篓跑去山上。 山还是那匹山,他原先爱走的那条小径却寻不着了,整个村里最爱往山上跑的就是他,他不去了之后,慢慢的小路就让藤蔓和杂草没过,要上去先得拿棍子在连成片的藤蔓上打两下,把虫蛇惊走,能踩着过去的地方就踩过去,遇上长得特别繁茂的还得拿镰刀割一割。 纵有心理准备,上去这一路,程家兴走得不容易。 本想来摘点春天里的野菜,再看能不能打个野味儿,兔子是有见着,但他好几年没出来打猎,早生疏了,飞扑上去也没摁住,还惊飞了不远处一只溜达出来啄食的野鸡,折腾半天愣是没逮着个活物。 难得上山一趟,背了个背篓不说,出门前还跟闺女放了大话,要是不装点东西回去当爹的面子要绷不住。 程家兴原地表演了一出自欺欺人,他心想:也不知道挺着大肚皮吃兔子肉好不好,万一生出个三瓣嘴呢!就放过野兔,野鸡也算了,家里刚炖了鸡汤,这会儿还不馋,不如就留它在山上,那鸡饿了一个冬开春养养肥膘,等长成大肥鸡了再来捉它…… 他越想越觉得不错,果断撤销了本来的打算,转而盯上野菌野菜。 他出门还挺早的,回去都过了吃午饭的时辰,何娇杏给留了饭菜,在灶台上搁着,等人回来下锅热一下就能吃。她跟程家兴上过山,知道小云岭上是个什么状况,也就是虫蛇鼠蚁野鸡野兔这些,没大型野兽,程家兴又是个老手,哪怕弄不回来什么东西人总该出不了事。 第10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她不慌,唐氏还挺慌的,嘀咕好几遍我说女婿咋还不回? 何娇杏道:「我有一次跟他上山去摘菌子,中午还是在山上啃的饼,上去下来要点时间。」 「他这两年很少去打野味了,突然兴起,上去不会出啥事吧?」 何娇杏都笑出声来:「能出啥事?」 「……我说你咋跟没事儿人似的?就不担心你男人?那山上虫蛇能少了?蛇啊,睡了一个冬开春肚子不饿?能不出来觅食?」 「话是这么说,人又不在蛇的食谱上,听到有动静它不退它傻吗?要给逮住不是泡酒就是炖汤,哪怕自己吃不下拿回来送人也行,总是两斤肉。」 话是这么说,唐氏还是走出院子去伸长脖子望了望。 「娘你等他干啥?他出门那会儿留了话的,说了可能要午后才回来。」村里人也上小云岭,那是砍柴以及摘野菜去的,他们走大路,那边好走归好走,搞头不大,程家兴从来都从侧面走小路上去,那条小路除了他没几个人走,他有段时间没去,还要走那边上去不得费点劲? 程家兴从小就把那匹山当自家后花园在溜达,他大男人一个,年轻力健的,有啥不放心? 退一步讲,你牵肠挂肚也没用,还能跟上山去? 担心也是白担心。 唐氏过一会儿又去看了看,还不见人:「等女婿回来我得说说他,原先一穷二白上山去打野味给家里添菜挺好,现在要啥都有了,哪有必要?你们马上就是一家四口人,他是顶梁柱,跑上山去出点啥事咋办?你也是,他说想去你就放他去,不知道拦着点?」 「这不是想着回头等我生了他要被拴在家里很长时间,哪儿也去不了,眼下还没有事,就由他去呗。管男人总不能跟管儿子似的,他是我相公,道德不坏不背着我去嫖去赌其他事我都不想过问太多,要是这不准那不准的,他哪怕听了心里也不痛快,日子没法过啊。」 何娇杏见过很多很能干的女人,人勤快,不怕吃苦,一心为家里,她偏偏就是不幸福。 男人有时候可以很不要脸,有时候自尊心又特别强。他出去跟人吹嘘家里媳妇儿能干那是得意,你到处跟人吹嘘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那是落他面子……一次两次可能只是心里不舒坦,次数多了夫妻之间就要生裂痕。 再说管人这事,完全撒开手啥也不问不成,跟训儿子一样训他更不成。 夫妻怎么相处是门大学问,她跟程家兴成亲这些年从来没认真吵过嘴不纯粹是因为感情好,感情再好都有磕绊的时候,人呢要体贴包容还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为无关痛痒的事坏了感情。 听闺女这样说,唐氏想了很久,还是认可了她。 「都说到这里了,娘我给你提个醒。」 「你说。」 「东子那头,要是有机会见着他丈人,你别说他那些糗事,说出来他没面子。再有他要娶的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看门户其实有些不登对,这桩喜事能成他自己上进是一方面,关键还在肖小姐,肖小姐很中意她。咱们家结这门亲少不了人羡慕,光是羡慕还好,要是有心里嫉妒来使坏上您跟前挑拨的,您可别着了道。」 「我当你要说啥,我还能叫人忽悠去跟东子媳妇开战不成?」 「不光是这个,还有她那个出身日子简朴不了,您别看不惯上老弟跟前嘀咕,我弟他现在是不算很有钱,后面会有的,前头他跟程家兴商量了一些,您慢慢看,有他发财的时候。」 唐氏问:「闺女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爹啥也别管,由他自己蹦跶?」 何娇杏点点头:「只要不是坏德行的事,其他那些您别管他,他俩爱咋过咋过,给孝敬您就收着。」 刚才伸长脖子等的时候不见程家兴的人,等母女两个聊上天,他回来了。唐氏顾不上多说什么,赶紧回灶屋去给他热饭,何娇杏坐那儿没动,冬菇本来蹲旁边玩,这会儿整个人都趴到卸下来的背篓上,她盯着看了又看,最终没忍住仰头问:「爹弄回来的好东西呢?」 曾经的小云岭一霸,却因为几年没怎么上山身手退化,他今儿个已经体会到被野兔支配的恐惧……以前总有人问程家兴你怎么经常都能逮着兔子?现在的程家兴也在回忆他以前是怎么逮着野兔的。 今儿个这趟一点儿成就感也没,偏他还得端起当爹的架子去忽悠闺女。 「这不是好东西呀?你看看,这野菌野菜都是最鲜最嫩的。」 「可是肉呢?你不是说你最会捉野鸡野兔的吗?没看到鸡跟兔子。」 「想吃鸡还不简单,圈里就有我给你杀去。」 冬菇恍然大悟:「你没抓到啊?」 程家兴:…… 臭闺女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我是怕逮着兔子回来你娘吃了给你生出个三瓣嘴的弟弟。」 冬菇懵逼好一会儿,问:「为啥会生三瓣嘴的弟弟?」 「因为兔子就是三瓣嘴的。」 冬菇:「噢,那你让娘别吃,我们吃呀!」 程家兴一巴掌揍她屁股墩上:「咋说话呢?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娘!」 闺女还是太年轻,就这么中了当爹的套,让他牵着鼻子走了,都忘了程家兴早上吹那些牛。何娇杏没忘啊,程家兴蹲在屋檐底下专心扒饭的时候,她靠在椅子扶手上托着腮帮子问:「你是手艺荒了没打着野味?」 程家兴嘴里包着饭,看也不看她,含含糊糊回了俩字:「瞎说。」 「你姑娘傻,你说啥她就信了,我却不好糊弄。」何娇杏冲她挤眼睛,调侃道,「你说你这个人,还能见野鸡却不捉?」 「捉了,都捉到手我给放了。饿了一个冬那鸡提着都硌手,没二两肉,等长肥点我再去逮。」 第10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 程家兴幽幽怨怨的靠过来:「我都好久好久没上过山,前一次还是去砍柏树熏腊肉,那是两年还是三年前了?你没看到,上山的路全让杂草埋了,光上去就费我不少劲。」 「没看到,可我能想到,你咋不走大路上去?」 「也不是为了弄吃的去,我是一时兴起,上去看看。撞见个兔子没逮着,没逮着不说还把野鸡吓飞了……我这两年没上山手生得很,反应远没从前快,幸好还认得野菜这些,才没空手回来。」 何娇杏听着好笑,看男人就蹲在边上,顺手戳戳他腮帮,安慰说:「你没事就好,中午那会儿你没回来吃饭娘很不放心,还说我了,娘说我们这日子过着啥都不缺,咋还让你上山去打野味?看我跟没事儿人似的又怨我不关心你!」 程家兴这下高兴了,得意道:「那你不反省反省?」 「行啊,这话是你说的你记着,看我下次准你去不!」 其实都不用何娇杏拦人,那以后程家兴就没生过往山上跑的念头,他回了两趟老屋,跟二哥唠唠嗑,瞅着二房那两个紧扶墙壁晃悠悠学走路的双生儿,禁不住幻想起来。 程家兴是不像周围其他人那么重男轻女,但他心里还是希望这胎生儿子,理由也单纯,毕竟闺女有了,这胎生个儿,一子一女就能凑成个好。 早几年他是不着急,可眼下另外三个兄弟都有儿子传宗接代,杏儿要是再生个闺女,闲言碎语能淹了她。村里老娘们的嘴第一难堵,总少不了眼红人家过得好在背后发酸说坏话的,甚至有人把酸他们当日常,隔三岔五的碰在一起嘀嘀咕咕。 杏儿看起来不在乎,可周围嗡嗡叫的蚊子多了不烦人? 想到二胎还生闺女可能招来的诸多麻烦,他已经在心里许愿好多回,指望天老爷再疼他一次。 这是心里最诚实的想法,程家兴没往外说过,人家问起来他还是说生男生女得看老天爷怎么给,命里是啥就是啥。人家问他要还是赔钱货呢?他转头就呸—— 你那才是赔钱货,我家的是心肝宝。 闺女咋了? 闺女贴心,闺女就是小棉袄,数九寒冬里一床棉袄不够使再加一床也是好事! 他生怕给了媳妇儿压力,对外总是那套说辞,反正别人家的十个八个儿子都不稀罕,自家媳妇儿生啥就是啥,哪怕生个蛋……蛋还是算了。 说起来,之前月份浅一些的时候,程家兴带媳妇儿去镇上看过,他想请老大夫给把把脉,再问一问这胎是男是女,那次过去没见着人,他当时以为不赶巧老大夫那天没出来坐诊,后来又去了一次,还是没见着人,他拦了个人问以前在这儿坐诊的老大夫去哪儿了,咋最近都不见人。 人家告诉他,老大夫回老家了。 程家兴问他老家在哪儿,距离镇子多远? 然后被告知有个十来里路,走过去要个把时辰。那倒不是很远,程家兴拿了几个铜板,拜托对方放下手上的事带他过去。 对方犹犹豫豫的,说算了吧,过去也没用。 程家兴还以为人家是说老头子脾气臭,轻易请不动他,他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那倔老头还能跟钱过不去?「你只要带我过去就行,我跟他说。」 「……你跟他说也没用啊!」 程家兴坚持要人带路,那人就给他带了路,一路把人带到十里外的王家坝,从坝上过去,到旁边落霞坡的半山腰上,停在个光秃秃的坟前。 「喏,就在这儿了。」 程家兴:…… 「你不是说他回老家了???」 「这不就是回老家了?回来有好几个月!」这人还说呢,「我都说了你找他没用,让你有病找别的大夫,你非要过来。」 程家兴气笑了,在人家坟前他也没好说啥,他还拜了两下才问给带路那个到底咋回事?「我上回见他精神还很好,咋说没就没?」 「他啊,医术是好,就是那张嘴有点缺德,以前就没少人劝他看病就看病少说两句,要说也说点中听的,他管不住嘴得罪了人。」 「被打死的???」 「听说是,前一天人好好的,说不行就不行了,他还是大夫呢。」 程家兴把事情打听清楚了才满是无语看向给他带路那人:「你也是,人没了你就说没了,非要说他回老家了,还给我带这儿来,没事儿找事儿啊。」 那人也不心虚,振振有词说:「那多晦气。」 老大夫挂了,他又不是那么相信其他大夫,也就放弃了请人帮忙看男看女,并告诉自己说哪怕老大夫还在,他说要生儿子,也不一定的……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程家兴把冬菇用过的小床拿热水刷过,把奶娃娃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又让他娘提前找了接生婆,估摸着该要生了,那几天家里人都是紧绷着的,就怕仔细了十个月最后疏忽大意了。说起来上次怀孕生孩子何娇杏心态炸过几回,全靠程家兴哄得好,这是二胎她心里踏实很多,之前新手上路心里没底,现在知道从怀上到生下来要经过些什么流程,心里有了数,她反而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发动那天,她娘跟她婆婆忙翻了,一个跟接生婆一起在屋里守着,一个在灶上忙活,又是烧水又是炖汤。这俩心里直打鼓,怕她生得不顺利。 跟她们胡思乱想那些比较起来,实际情况顺利得多。 当然也不像有些妇人等不到接生婆进门就生了,她还是疼了好一阵,产道开得不那么快,打开之后憋着口气一使劲儿就出来了。 她清晨发动的,到午时就听见房里传来娃娃的哭声,程家兴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他等不及想进去看看又怕进去之后搞得大家手忙脚乱反而坏事,只敢在房门口探头探脑。 第10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何娇杏发动之后,本来想让程家兴带冬菇走远点,最好出去玩一场,她怕疼起来吓着闺女。 程家兴不肯。 哪怕大家都说没有大男人进产房的道理,说他杵这儿没用,他还是在外面守了半天。 起先冬菇还有心思玩,听见当娘的痛吟出声,小姑娘果然怕了,抱着老爹的腿仰头问了好几回,问弟弟怎么还不出来?娘好疼啊,让她爹想办法让她娘别那么疼。 她爹没办法,只得告诉她:「当初你也是这样,害你娘疼够了才把你生下来,知道你娘不容易,以后要好好孝顺她,别惹她生气。」 冬菇点点头,问:「爹你不是最心疼娘的,为啥不是你去生呢?」 程家兴轻拍闺女的狗头:「你当是我不肯?我要能替她就好了,你娘多娇气,要不是没得选我舍得让她受这个罪?」 冬菇还是太年轻了,她十分感动,就没再折腾当爹的。 这要是让何娇杏听见非得问一问他,不想让我受罪你播什么种呢?!还说恨不得以身替之,你倒是替啊! 可惜她这会儿人躺在床上,她啥也不知道,只能听见娘和接生婆说话的声音,只知道咬紧牙关忍住疼,再使使劲。 听见屋里传来宝宝的哭声,程家兴跟他胖闺女同时伸长脖子。 「生了啊?是男是女?杏儿她没事吧?娘倒是应我一声!」 喊的是娘,在屋里的其实是他丈母娘,接生婆还在善后,唐氏看闺女没啥事想出来了,她刚出来就见着满脸期盼的一大一小,没吊他们胃口,笑眯眯说是个儿子。 「从今天起女婿你就有儿子传宗接代了。」 程家兴咧嘴笑了一下,问里头收拾好没?「我想去看看杏儿。」 唐氏伸手将他拦下来:「闺女不想你看到她满身狼狈,等收拾好了你再进去,你去拿赏钱来,打发了接生婆再去给亲戚那些报喜,等你回来再进屋去看你媳妇儿。」 看程家兴舍不得走,唐氏跟她保证说真没事,就是有点累了。小家伙也挺好,抱着沉甸甸的,都不用请大夫把脉,看他身体就不错。 何娇杏人在屋里,抱着儿子看呢。她听见了门外的对话,虽一身疲惫,还是露出了笑脸。 从前总被人说她是十全九美,唯独有一点缺憾,没生儿子。 就因为这,从冬菇出生到现在,她没少听闲话,现在老二出生了,是个带把的,她何娇杏有田有地有房有车有儿有女有会疼人的相公有商铺有买卖,往后在十里八乡的大娘婶子眼里总该是要啥有啥的十全好命人,闲言碎语能消停了。 【番外】 儿子都出生了,程家兴才想起他还没给取名,原想随口起个乳名随便喊着,何娇杏不同意,让程家兴往朱家跑一趟,听听他家读书人的建议,把家里这两个的名儿都定下。 程家兴不明白媳妇儿着什么急,就问她了。 何娇杏反问过来:「你可知道铁牛的大名是啥?」 乍一下问起,他还真有些懵,程家兴想了想,应说:「他守字辈,我记得是叫守信?」 「看吧,你都拿不准,外人有几个知道他叫啥?十多岁了还是铁牛铁牛的喊着,你说要是个闺女,等长大了别人都说那是程家姑娘,还不妨事,是个儿子小名喊顺嘴了我怕拧不过来,还是先把大名定下,顺着大名喊他。」 这么说是有道理,可要是起了大名,顺着大名喊着又不亲热,就像铁牛,他大名程守信,你还能管个奶娃娃喊程守信吗? 「要不这样,他小名就叫二娃,咱自己人喊二娃,出去人问起来就说他大名好了。」 这倒不错,既然知道怎么喊,何娇杏就没着急催他去老朱家,只说抽空还是要去一趟,哪怕儿子不着急,闺女都三四岁了,该有个亮堂的名字。 婆娘交代的事程家兴一贯上心,他第二天就摸去朱家学堂,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张纸,上面写了两个名。 程宝珍、程守业。 何娇杏看见一个挑眉,没想到读书人也这么俗气,她问这名真是朱宏志帮着参详的? 程家兴一摆手。 「朱宏志是给我想了个好的,可不能用。」 何娇杏还在坐月子,听见这话直起腰来,问咋回事? 「朱宏志说‘嘉卉’这俩字可以,喊着好听意思也正,偏我是家字辈,这就撞了音。他又说要不叫蓁蓁,还跟我拽文,讲这俩字有出处的。它出处再大咱们寻常人理解不到,真真假假的多难听你说,我听他说了半天,得嘞,还不如俗气点,你看叫宝珍多好,人家一听就知道这是咱老程家的心肝肉。还有守业,我俩办这些家业不得靠二娃守住?」 名字是有点俗,意思确实不差,这又是程家兴自个儿琢磨出来的,何娇杏就没再说啥,两个娃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 公婆听说之后也很满意,这点倒是在何娇杏意料之中,想想看嘛,能给四个儿子取名作富贵兴旺的,品位跟宝珍守业不就是一脉相承? 程家兴头一回冲闺女喊程宝珍,他闺女压根没反应过来。 小胖妞懵懵懂懂盯着他,半晌才反手指了指自个儿。 「就是叫你呢。」 「爹你喊错名字了,我叫冬菇呀!」 程家兴冲她招了招手,跟唤狗儿似的,把人喊到跟前来,告诉她:「冬菇是你,宝珍也是你。就像你弟弟叫二娃,二娃是他小名,他大名叫程守业。」 冬菇很聪明的,你解释了她就明白,她歪了歪头:「那铁牛哥哥是小名叫铁牛?他大名叫啥?」 「他叫程守信。」 何娇杏就坐在旁边,哼着调子哄儿子来着,听到他们父女两个的对话生了个念头,她把程家兴喊到跟前来:「你闺女聪明,你没事教她念念三字经,给她讲讲那里头的故事,难得没在做买卖,有时间陪她,别一天天的放她出去野去。」 第10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前头听说何娇杏二胎生了儿子,不光重谢了接生婆,又给办了三朝酒,好大阵仗!当时就有人说,天底下果然没有不爱儿子的,程家的原先装得好,如今他有了儿子你再看看,他还能像以前那么疼那闺女? 是,他家有钱,哪怕吃穿用度少不了,心思再用不到大女儿身上。 事情真像某些人想的这样吗? 当然不了。 唐氏帮着办完三朝酒,就被女儿女婿劝回去了,她过来帮了三个月的忙,也辛苦,回去之前何娇杏想给塞钱唐氏还不肯收。非说当娘的照看闺女理所应当,还要收钱她成啥了? 话是这么说,程家这边也不能真的没点表示,程家兴回头请他二哥帮忙,两兄弟拿着谢礼去了何家。看着送过来的点心布匹这些,唐氏还是说太破费了,这回没再推辞。 这次去何家,他也带了闺女。 父女两个在那边用了饭,半下午才回来,闺女进屋去了,整个扑在她娘身上,何娇杏摸摸她脸,问:「你爹呢?回来了吗?」 「爹在跟二伯说话,娘找爹啊?我去喊他。」 看她直接蹦下地去,跟个小炮弹似的往外冲,何娇杏又将人喊住:「回来!你这急急慌慌的个性啥时候能改改?谁说我找你爹?啥也没说你就往外冲了,冲啥呢?」 小胖妞刹住车,慢吞吞转回身来,对对手指。 「咋的?娘说你一句不高兴了?委屈了是吗?」 就见她瘪瘪嘴:「娘好凶,好凶哦……」 她这个样子,何娇杏真没奈何,招手让闺女过来,让她挨着坐下,才道:「你倒是把我说的记住,说话就慢慢说,走路就好好走,别横冲直撞的。」 自家这闺女是个皮厚耐收拾的,她不怕挨训,只怕被轻忽。 之前村里人不知道说过多少怪话,何娇杏没听全,也猜到有人在她闺女耳边嘀咕过。她早先就想好了,尤其是在儿子出生之后,反而要比之前更关心冬菇,让她知道外面的人说的都是假话,家里人还是很在意她,这样姐弟两个才好相处。 何娇杏做得不错,不光是她,程家兴也做了许多努力,效果肉眼可见。 小胖妞喜欢她弟弟,天天都要趴在小床边看一会儿,经常想伸手去碰。何娇杏并不拦着,只是让她轻轻的,不要使劲,说弟弟肉嫩,就跟豆腐似的,摸一摸可以,使点劲一戳就坏了。 阿娘没哄过她,阿娘都这么说,小胖妞哪敢下重手? 她平时都忍着不去摸弟弟,实在忍不住了才拿小肉手轻轻碰一下。 二娃在娘胎里养得也好,出生之后得到妥帖的照顾,他跟冬菇当初差不多,也胖乎,看着就很健康。比起活泼好动好奇心极度旺盛的冬菇,他要听话一些,让吃奶就乖乖吃奶,让他学爬学坐学站学走路他都配合,一岁的时候小豆丁不用扶墙就能走几步,又过了两个月,他就走得非常稳当。 二娃学走路的时候,冬菇在听他爹讲三字经故事,等二娃能走会跑,冬菇已经能背好长一段。 而何娇杏已经试着在教她笔画,点横竖撇捺,一笔一笔的教,兴许因为乡下女人都没有识字的,冬菇能有这机会就显得尤为难得,兴许是她奶跟她爹吹了不少风,胖闺女在这件事上热情高涨,等她把笔画全都写顺了,开始学一些简单的字,这时候二娃都满两岁。 因着家里两个娃,其中一个还很小,程记的买卖一停就是两年,他们重返县城是在儿子一岁多的时候。以前那些熟客都当盼不到这天,结果他们家铺子很突然的又重新开张。 偶然经过的发现程记又开门了还觉得稀奇,问了才知道前段时间他们小舅子就找了人来帮忙收拾,老板一家的确才出来没两天,可店里早就清扫出来,楼上房间布置好了,小仓库里也填满了,锅碗瓢盆都重新涮过,烤炉也拾掇出来……买卖明明停了两年,又好像没停过一样,何娇杏捡了个香味儿重的一上货,县里的饕客溜达出来远远闻到那味儿就摸过来,过来一看,呵!程老板重新出山,他店门口又排成长队了。 程记还是那个程记,卖的东西新鲜又好吃。但又有些变化,他们店里重新装潢过,瞧着比之前要好,店里又多出个胖乎乎的小少爷,还有就是站柜台的从舅子变成了侄子,就是大房的铁牛,他对读书兴趣不大,把字认得差不多就离开了学堂,本来应该给自家帮忙的,他娘瞅着三房缺人手,说自家店小不用他来添乱,把他扔到程记。 铁牛也乐得过来,他现在是半个大人了,长得壮实,瞅着也挺稳重,可这人吧本性是很难改变的,他是学了不少规矩,贪嘴这点还是没改掉。自家卖那两样他吃腻了,在程记这边只要踏实干活经常都能从三婶那里得到奖赏,每次要上新货三婶也让他帮忙尝味道,铁牛喜欢在这边待。 这一年,刘枣花又怀了一胎,她远没有何娇杏这么讲究,怀着娃也照样开门做生意,天天乐呵呵的数钱,没见哪儿不舒坦。 程家兴说让铁牛回去,她还说不用,说她有程家富就得了。 何娇杏劝她去看看大夫,听大夫咋说。 大夫说她挺好的,就这样保持住。 大夫这么说,程家兴他们也没辙,幸而铁牛是个孝顺的娃,他娘不让他回去他就白天在三叔这边站柜台,回去再帮家里刷锅洗碗。 刘枣花那边卖的东西简单,她随季节变,两样换着来,每天的准备工作比较单一,铁牛两头跑也能帮着分担很多,真没累着他娘。 又要说到另一个在县里安家的,就是东子。 他那年娶了肖氏进门,之后就像计划中那样,跟老丈人谈了合作,大刀阔斧整改酒楼,力求挽救福满园的生意。 随着一样样的办法想出来,酒楼的生意还真有了起色,他老丈人更信任他,按照说好的给他算了红利,并且将人请去他酒楼,东子在福满园待了一年多,看生意稳定下来才又把自己负责那些活计交回给肖家,他则捏着这些年挣回来的钱做了其他打算,好像是跟哪个朋友一起搞了个商队,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头,做的事情也就是把本地盛产的东西拉去稀缺的地方卖高价,再将其他地方的东西运回来。 第10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他生意做得活,也不是固定在两地之间往返,还会根据天候判断行情,捡着紧俏的买卖做,头一年就挣了钱,挣了钱不说还从外面捎了许多东西回来。 他拿着东西来看姐姐姐夫,说了自己的经历,何娇杏这时候才觉得东子长大了,不光成了家,也有了谋生手段,靠姐姐帮衬挣到第一桶金后,他另外走了条合适自己的路,在征得老姐同意之后把花生米的买卖转交给家里大哥。 出去闯荡的头一年,他尝到跑商的甜头,当时就想反哺,他稳了一手,又熬了一段时间等最艰难那阵子过去了,商路铺开,才回来找老姐,问她要不要把手里的闲钱投到商队这边,商队这边钱多能吃的货多,买卖大出去也好谈,还是不用他们出面,每年年底给送钱来。 何娇杏他们是看着东子一步步走过来的,信得过他,没太多犹豫就投了钱。 这项投资给他们带来了不菲的回报,不出三年,他们在府城有了宅院以及铺面。二娃再大一些,两口子就把县里的买卖收了,全家一道搬去府城,顺带把铺子也搬去那边。 搬家是为了给二娃也就是程守业小朋友一个更好的环境,不管他以后走哪条路,先受个好教育,长大了选择面更宽。想考科举可以埋头读书,想做生意在府城也更好施展。 这一次大哥大嫂没跟他们走,刘枣花是爱财,她脑子还是清醒,自家的麻辣烫和钵仔糕在县城都是老字号,做好多年了,好这口的都知道上她店里吃,如今生意哪怕不像最开始那么火爆,也是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本来是租的铺子都让她买下来,省下租金不说,何娇杏也说不再从她那边抽成。 何娇杏跟程家兴商量了,这手艺是她教的,可她也从大嫂那边拿了好几年的钱,差不多了。以后那生意就归大房,挣的钱也独归他们。他们是没暴富,也是小有资产的富裕人家,家里几个就那么大能耐,只想守着这生意,不想重头来过。 大房留在了长荣县。 程家兴迁去府城,还把双亲接了出去。 府城地盘是大,宅院也宽敞,可老爷子住得不自在,刚出来那几天他还新鲜,新鲜劲儿过了就喊无聊,不让他种地他没事干,在府城这边又不认识什么人,哪怕生活再好他也没待够三个月,勉强住了一个半月非说要走,拿孙子都留不住人,他说再住下去能闲出一身毛病还是得回乡下去,种两亩地,没事跟老乡亲说说话,日子好混…… 没办法,程家兴只能把人送回去。黄氏多待了一段时间,她惦记大房二房的,也回去了。 至此,程家四兄弟是真真正正走上了自己的路,一个在乡下,一个在县里,一个在府城,一个在京城那边。 在京城的一直没回来过,信倒是没断过,通过信里面写的内容,他们知道程家旺一切都好,当初多亏有兄弟帮忙安排,让他媳妇儿得以顺利去到京中,她过去之后第二年又怀了个,还是儿子,第三胎才生下闺女。 袁氏当初心态炸得跟爆竹似的,跟程家旺重逢之后逐渐好转,又正常过来。 本来以为他们就只能通过书信往来,谁曾想东子组那个商队越发成气候,他们越走越远,在二娃八岁的时候打捅了京城那条线,东子亲自跑了一趟,回来之后还带程家兴跑了一趟。 何娇杏没去,她在家中看顾子女。 二娃程守业没继承到他娘那把力气,可他聪明,他长了颗不一般的脑袋,进学堂之前就能写会背,跟着夫子学了不过月余,那位夫子特地登门拜访,让程家一定鼎力支持他,只要他能收了心寒窗苦读,前程必定远大。 既然能读书,他看着也挺喜欢读书,家里当然是尽量给提供条件,文房四宝常备,书也是一批批的买,有些书本地没有的,程家兴还会拜托东子出去的时候从外面给他捎带,别看程家没什么底蕴,他家宅院也没多气派,家中藏书却不少,经史子集奇闻异志都有。 冬菇爱看,她看些杂书长见识。 二娃更不用说,可能因为何娇杏后来一直没再怀孕,家里就只得这么一儿一女,这让二娃从小就很有担当,他是做弟弟的,却总是有种责任感和使命感,觉得未来全家的重担都挑在自己肩上,必须刻苦努力。 他要有出息才能守住家业,才能护得住他娘跟姐姐。 巧得很,他姐姐也为家里这个从小就不太活泼像小老头少年老成且弱不禁风的弟弟操碎了心。 当然这个弱不禁风是冬菇以为的。 二娃自我感觉良好。 早就说过冬菇底子好,她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知道这闺女长大以后丑不了,果不其然,她十岁左右就已经是小美人一个,当时还有点胖乎,这姑娘自尊心很强,可能出去听了什么闲话,回来就收了些胃口,到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小肥肉基本已经消下去,双颊还有些肉感,跟胖已经扯不上关系。 你再看她,就不是胖乎乎的小美人,她已经有进化成大美女的征兆。 冬菇十六岁订的亲,对方是府城里大商户家的公子,个性贼像他爹年轻的时候,起初也是见色起意,一来二去成了欢喜冤家。 冬菇先嫁出去,又过了两三年二娃中举,前面程家兴跟商队去过京城,当时是去看兄弟,也想到儿子可能会一路考上去,他提前在京城置了个宅院,二娃中举之后就跟着他舅舅的商队北上京城,在他爹办的院落安置,继续读书。 次年他得了进士出身,列总榜二十多名,因为年纪轻轻并且模样俊秀殿试当时他就受到过特别关注,仕途虽然小有波折,总体也还顺遂。 再看何娇杏。 她跟程家兴就是很会生财的,有娘家兄弟那边的分红,有闺女孝敬,又有儿子挣来的社会地位,哪怕称不上轰轰烈烈,也是和乐美满,这一生平安顺意。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财神娇娘》卷一 作者:雨鸦 02、《财神娇娘》卷二 作者:雨鸦 03、《财神娇娘》卷三 作者:雨鸦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