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冢》 楔子 此处天空黑白交错,像是有一把剪刀,破开天空的肚子,阴阳两隔,毫不相干。 黑白的交界是一座宫殿,拔地而起,威森庄严。四周是黄土与山脉,暗淡中喘息,但围绕着宫殿的水却清澈的惊人。微弱的生命气息,小心翼翼的,苟且着。 黑白的城墙,黑白涂鸦点缀;黑白的宫殿,黑白瓷砖装饰。这里,融不进别的色彩,是凝固的楚河汉界。 殿上立了一只飞鸟,白头黑身,白翅黑尾,高昂的头,暗示了它高贵的身份。骄傲的鸟儿,朝宫殿后方飞去,沿着交界线,飞到一片花海。 地势渐渐变高,蔓延厮磨着的花一路流淌到到宫殿后方,芬芳的海洋,神秘威严。忽然就鲜艳起来,没有任何预告,却无一点突兀。 鸟儿喜欢这花海,稍驻足,迎着光,染上火红。 天是红色的。血洒般的红,鲜艳,明目,不刺眼,不恐怖。 它凝视地面,身影略过那轮弯弯新月。 再往后,是冢界,瞬间没有了任何色彩。 一样的瞬间,一样的迅速。 灰黑的天,无缝衔接,云撕扯着一缕缕慢慢升起,笼罩着灰暗的大地,风安静的吹。地面没有森森白骨,却笼罩淡淡的血腥味,甜甜的,有些醉人,寒战着,敬而远之。 不见血,也是鬼阁。 更无人影,风撞击四周发出各种声音,低低的哀怨,似笛声合奏,出生的哀嚎,如神鬼齐喑。 鬼阁无鬼,自然是不惊悚的,若能进来,倒也是个观赏的好去处。土灰云白,是自然的水墨画。远山与路亭相隔连绵,仿佛一唱一和。 所有的一切都在天空之上,由聚集的土块托起。真正的世界,还在下方。云雾缭绕,鸟儿的身影渐渐黯淡,原路返回。 …… 宫殿里亮着灯,二楼。 高跟鞋的声音明亮,透亮得穿刺耳膜,由远及近,在宫殿里不断回响。 回响,回响着…… “起新局吗?”话语慵懒坚定,淡淡的,不带情绪。 说话者乃一位白衣女子,面半掩,唇似血,黑衣白裙。 “看来……现实还是打不倒你……” 此为一男子,薄唇轻启,面如刀削,语气自然是嘲讽的,不多,但足以被人察觉。 “那么,我乐意奉陪。”他又开口了,“输者化冢,自愿归去。”轻盈缥缈的语调,仿佛自天而来。 “冢界逍遥,并无不好。”女子仍然平静,仔细揣摩,却又是一丝丝不甘。 男子淡淡的哼了一声,抿嘴微笑:“愿你能一直这么认为。”他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又说,“你决定吧,以基础是什么?是神话,还是次元?” 女子摘下帽子,打开棋盘,垂下头,似在思考,又似在逃避。过了一会儿,开口说:“不如……一起吧,过于漫长,总该有个快速的了结。” “呵呵,好啊。”男子还是淡淡的笑着,手在空中轻轻一旋,桌上出现一对黑蝴蝶翅膀和白色羽冠。 女子深色不知觉的微微一颤。 “有必要吗?” “短短时间,两次,没点代价,怕便也不知这并非小事。总有人,是你失败的陪葬,不是吗?”男子稍顿。 “我为黑方,你先。”笑容还挂在他的脸上,多了些敌意,笑着怜悯。 女子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指在棋盘上移动了一个兵,说:“519-31,中文区。” 这里是地球复制星球。复制星球无国界,但有语言界,以地球各类语言种类作为分界,即便是不同人种或混血人种,也并不影响语言决定界线的事情。 那么,我们便走向故事开端。 第一章 初逢 519-31 中文区 米可·里赫牵着马,坐在炸毁屋前的长椅上。若不是她碰巧出去散步,或许此时也与废墟一体——就像她父母一样。 爆炸很突然,似有预兆般。她不确定父母存亡与否,不停垂泪,却很僵硬,没有原因,没有感情,如同完成任务。 她只是幽幽颤颤地牵马前行,泪痕未干,淡棕的眼眸失去光彩,眼球一动不动,像是缝在眼眶里。 不过这掩饰不了她的优雅端庄。漂亮的女孩,正值及笄,眼泪流淌,显得易碎娇弱。目若含光,必然炯炯,微挑的眼角,傲然的神。肤白,衬托出天鹅一般高贵,又有小鹿的清澈懵懂。 不知何去何从的她,跨上马背,呆滞着,朝西边去。脚不受控制,只知道往前。 美丽的幽灵,缓缓前行。前途是未知,身后是残缺,她被夹在中间,痛苦万分,周围种种,都要压断她心里最后一根弦。 她该走吗? 她不知道。 还是走吧。 或者等会? 无风无云,无希望。蓝紫色的天,云朵晕开淡浅的色彩,晚霞一点一点探起来。 她还是决定走了。 不知不觉地走下去,马蹄的声响,是在敲打地狱的门。不知行了多久,右手边出现一座庄园,红墙灰瓦,在晕染的蓝天映衬下,那是火红的希望,在她心里矗起城堡。 她呆呆地面对它失神,望着里面暖黄的灯光,父母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也许她该一直待在家门口,也许该等人来,也许父母还活着。 可是她没有,她向前走了,没有原因,像个傀儡。 她隐隐有感,这是不会有人来的,太过偏僻肃杀。居民不多,他们一家是其一。他们家是贵族,为数不多的,喜清净。 后方的森林,是驱散人的毒剂,有个传说,太久远,人们只知道不吉利,远离此处。 “请问,你是……” 米可愣了一会,回过头,那是一个男生,微微笑。高个,杏眼,嘴角含笑,温文尔雅,阳光帅气,光从他后方打过来,柔和的像埋在水里。 “进来歇歇脚吗?” 米可警惕的瞟了他一眼,机械地转了转眼珠,垂下眼眸,没说话,也未向前,头发被风吹起,飞舞张狂,打在脸上,乱七八糟。 但她漂亮,一切凌乱土崩瓦解。 只剩漂亮。 “我爸爸的庄园里救助了很多孤儿,你……如果累了或迷路了,进来歇歇脚吧。”男生认真的笑着,看着她。 她在发呆,很弱小,很无助,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事实当然是听见了,因为世界没有发出声音。 米可仍没有一句话,男生只好道:“呃,你等一等。”他放马后进了庄园。 米可也静静地等着,出奇的冷静,她没有想法。 明显是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在一间屋子里,灯光昏暗,却足够看清。 “外面有个女孩。”男生言简意赅,对着父亲说,语气冰凉。 如同变脸一般,方才的温暖大气一下子掉入冰窟,转化的无缝,他瘫坐在后方沙发上。 “什么样?” “很漂亮。” “怎么样?” “很迷茫,很无助,眼眶发红,应该是哭过。只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应该是害怕,或者谨慎。装作冷静,实则不然。” “我去看看。”男人起身。 门开了,吱呀一声。 米可抬起头,中年男人衣冠得体,不算太高,但十分挺拔,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 “我叫伊万斯……”和他儿子一样,声音不大,却莫名令人放心。 “您……进来歇歇吗?”他重复着儿子说过的话,“庄园其实也算个救助站,里面可以供人暂时歇脚,也有长住的孤儿。” 米可还是没有反应,她在思考,只有一个想法,心里蹦出两个字:骗子? 这个时候,她能相信什么?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救助站? “反正......我们只是希望能帮到您。害怕的话,在门口看一眼,您也就知道大概情况了。”伊万斯接着说,没想放弃。 男生从后面走出来,向米可伸出手,拉她下马,嘴角仍上扬。 “它叫什么名字。” 米可低低的回答:“杰西。”抬头看他一眼,又立马闪开目光。 她下马了,但没想好要不要进去,有些累,想睡一睡,想忘记很多,想放下更多。 她还能失去什么? 没有。 所以她没必要害怕什么。 男生依旧笑着,拉着杰西进马厩。 男人说:“进去吧,没事的。”温柔的笑,略带沧桑。 米可心中忽的一下决心,拨开头发,准备走进去。 “我叫伊文·加特,你呢?”男生走回来,向她伸出了手。 “米可·里赫。”对上伊文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终于莞尔一笑,轻轻抽起嘴角。 “你很漂亮。” “过奖。”米可还是不很愿意说话。 她进门,看着庄园里,一楼大堂铺满瓷砖,水晶吊灯从层部铺泻而下,反射着金灿的光芒,如泉水般泠泠作响,左右两侧都有木质楼梯通向二楼。楼上摆放两张长桌,再往里些估计就是房间。 时间晚了,走廊没有人,但大厅还是有很不少身影,有的心事重重,有的微微发笑,满头大汗的过客在喝水进食,休息的小朋友们在泼洒青春,黯然的少年捧着书,不知是先看进,还是先落泪。 伊万斯没撒谎,米可一看,就稍微安心了。 “丽丝,你带着这位小姐,帮她安排一间房。”伊万斯招呼走廊尽头一个女孩,“这是丽丝,有什么问题找不到我和伊文的话,叫她就好。” “小姐,这边。”丽丝领着米可到三楼中间的房。 米可打量了一下,这边很清净,色调冷暖结合,更无人声鼎沸。 她很累,一进门就躺在床上,没换衣服,没认真打量房间,也没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的难过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一段时间后,米可醒过来,拨开凌乱的头发,眼眶仍微微泛红,整个人铺满易碎感。 推开门,外边无丝毫变化。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又轻轻合上门,没有脚步声,到三楼正中心,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走廊,白底粉墙,尽头是一扇高大的门。 她徘徊一会儿,还是轻轻推门,走进去,先是探个头,发现没人,撇开坠到眼前的发丝,才又慢慢将身子塞进门里。 丽丝在二楼楼梯尾部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笑,缓缓下楼。 沿着楼梯向上,米可进到一间屋子。一个少女的房间,暖色为主,裸色圆形地毯,红色的窗帘,最左边是一小段楼梯,通向上面的卧室。 啧啧,米可在心里默默叹道,不会是什么大富人家的小姐吧。她轻手轻脚的漫步,小心翼翼的观察,主人应是细心节俭,一丝不苟的。房间虽豪华,但物品摆放整整齐齐,灰尘极少,相对朴实。 米可吐出一小口气,还是别呆太久吧,待会人来了就不好了。 她转身正欲离开,甩了下手,刺耳的瓷碎声萦绕在她耳畔,她瞪大眼,猛的回头。 第二章 相遇 米可慌回头,是一个猫形状的陶瓷饰品,碎了尾巴。她微微皱起眉,这个东西,怎么如此熟悉......她正端详和思考着,刚欲伸手,身后忽然想起一声: “别动。” 同样熟悉的声音,她确实定住了。 “你是谁?” 米可转过身去,顿时一愣,喉咙里自然又陌生的吐出三个字:“雅琪尔?” 很明显,对方也惊呆了,雅琪尔走到米可面前,呆了几秒。 “是你?” 她眼里闪过惊讶、难以置信、欣喜,眉头先是蹙起,而后摇摇头,两个女孩抱在一起。 米可和雅琪尔是发小,形影不离。但在五年前,雅琪尔去度假时发生了意外。一次有准备的刺杀,她父母同样双亡,却阴差阳错也碰到了伊万斯。他十分喜欢雅琪尔,让她差不多拥有整个三楼的空间。 两个女孩都没有想到,彼此离对方居然那么近。 现实的结果是很有趣的,因为是个好的结局,至少对两个女孩来说,相逢就是最好的结局。甚至像个玩笑,这一端的人们被线牵着,线的另一头又在另一些人手里,总在控制,总在流失。 …… 丽丝敲敲门,走进伊万斯的房间,装作焦急:“先生,有人进了雅琪尔小姐的房间。” “什么样。” “很漂亮。” “怎么样?” “很自信,很张扬,眼眶微红,像是感动。” “该死,我去看看。”伊万斯摔下笔,猛的站起来,椅子滑出去好远。 他是真的很生气。 自己的规矩被挑战,是人都会生气。 米可和雅琪尔正聊着天,没多久,看到了匆匆进来的丽丝和伊万斯,一个得意洋洋,一个着急万分。 伊万斯看着神色自若,自信张扬的米可,心中不觉有一丝怒火:这丫头,装的可真行,是来蹭地方的吧? “你不知道这儿不能来吗?”伊万斯的身板明显高了一截,眉头拧起。 米可仍然神色自若的摇摇头,眨眨清澈的眼睛,却压根没看他。 “好,那现在我告诉你,整个三楼,都不许你来。现在,马上,走开!”伊万斯稍提起声音,“如果你再不走的话,就别待在这个地方了,该去哪儿去哪儿,骗子。” 他把米可当做一个装作自己委屈的骗子,有了这般错误的代入,那么米可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然都是骗子的行为——在他眼里。 米可点点头,没有离去,讽刺的笑笑,明媚刺眼,反说:“先生救人,也是有意思,不知道是救个过场,还是救个名声。” 她很讨厌误会。 贵族家的小姐,也受不了被人误会,这会让她很委屈,委屈过后便要生气,生气起来便要骂人。 话语可以不严厉,声音可以不洪亮,但说完一定要让自己舒畅。 米可就是如此做的。 而作为另一个当事人雅琪尔,也没看伊万斯一眼,拉着米可上了楼上房间。门用力一关,已然代表了她的态度。 伊万斯自然明白,但事情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我是为了你,你在护着她。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他呆滞了好一会,怒火一下没了喷发对象。但他没追上去,毕竟是小姑娘的房间,吃惊已经磨灭了一些怒火,无奈又疑惑地转身离开。 丽丝扯扯他的衣袖,小声的嘟囔:“先生……” “没什么,有事你再告诉我。”伊万斯打断了丽丝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并不着急,只要女孩们还住在庄园里,那便是他的地盘,所以总有机会问清楚。 既然这样,那么何必要让当下事情难以收场? 丽丝狠狠地剐了一眼,拳头捏紧。 ...... 雅琪尔带米可来到了顶楼的书院。书院呈圆形,书架绕着玻璃围成的墙紧挨靠着,角落有一架天文望远镜。书香浓厚,抬头可见繁星点点。 米可松去一身气,接着问道:“那女孩……是什么人?” “丽丝吗?她是伊万斯身边的红人。” “什么意思?”米可有些好笑。 “她来的比我还早,不大清楚,反正……你说她是伊万斯的眼线也好,什么也好,反正天天围在他旁边。” “走狗?”米可撇撇嘴。 “也可以这么说,到哪儿都会有这种人,不是吗?” 人是群居动物,庄园里是自然也是,而庄园主伊万斯,明显是中心人物。 中心人物身边会围绕着很多人,想攀附的,想巴结的,想靠近的,都有明显的目的。 丽丝的目的自然也很明显。 她就是想在庄园里有得到权力,她就是喜欢称王称霸的感觉。 “明明是她带我到这的,又去告状。”米可蹲在望远镜旁,仔细查看着,边说道。 “我也很烦她,为了讨伊万斯开心,整天围着我转。”雅琪尔说着摇摇头,“每次迈出这栋屋子,我都有种被监视的感觉。” “伊万斯为什么喜欢你?”米可接着提问。 “这我也不知道……” “还有……他怎么会把庄园修在这里?” “奇怪吧?”雅琪尔耸耸肩,“森林就在后面,虽然有距离……可能这都是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人吧。” 重要的人,又怎会舍得呆在此处不非之地?哪怕是传说谣言,总会让人心里有个疙瘩。 如果心疼,那就不会再留下。 “也只能这么说……不过,丽丝为什么要针对我?”米可不解问道,“我才刚刚进来。” “你是不是……和伊文有什么交集?”雅琪尔双手抱胸,靠在桌前,用八卦的眼神打量着她。 “伊文……”米可回想着,“伊万斯的儿子?是他把我接进来的。” “那就是啰,他可是丽丝的男神。”雅琪尔压低声音,凑到米可耳边说,“加上又看你这么标致,啧啧……”她似笑非笑。 “哎哎哎,话题别走远了。”米可装作嫌弃的往边上挪了挪,“不过,多亏她拉我来,我才能见到你啊。” 这回轮到雅琪尔嫌弃了,回头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肉麻了……行了,尽说这些,给你看个东西。”她爬上一个书架,取出一本蓝皮面的书,放在中间的大桌子上。 “什么东西……”米可走近,已然被吸引。 拿起观察,书页是由薄铜片制成的,页数不多,重量不少。她翻开,没有一个字,于是习惯凑近一闻。 “啧啧,这老习惯。” “好香啊……阿啾。”米可眉头蹙起,“这是……” “一种隐形墨水的特殊香味。”雅琪尔接上她的话。 米可又道:“用特殊的激光笔应该可以看见。” 雅琪尔接着拉开抽屉,里面有很多激光笔,说:“我告诉伊万斯我喜欢玩激光笔,他给我收集的所有我都试过了,没用。” “会不会是方法不对……”米可说着拿起一支最细的,旋开笔尾,旋开的帽上有一根小刺,她挑破手指,刺上带血后,盖上,再摁开开关。笔投射出淡淡的白光,打在书上。 “厉害啊。”雅琪尔惊讶的低声说道,“你怎么懂?” “以前见我爸用过。” “咚咚咚咚” 楼下响起敲门声,两个女孩警惕地对视一眼。 米可指指雅琪尔:“你去……还是我去?”又指指自己。 “你去,看清楚是谁告诉我,先别开门。”雅琪尔将一切赶忙恢复原样。 米可动身下楼。 第三章 远方的神话 米可大摇大摆地下了楼,透过猫眼一看,朝楼上大喊:“太子爷来了。” 正在放书的雅琪尔手一抖,书掉在地上。她摇了摇头,微愣,也下去了。“我的大小姐啊,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谁呀?”她也凑到猫眼去看,原来是伊文。 米可撇撇嘴:“我说的不对吗?”她得意地晃着脑袋。 雅琪尔打开门,米可一秒恢复高冷。 “嗯?里赫小姐?好巧,你怎么在这?”伊文依旧像之前那样笑着,两个梨涡凹陷,光打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雅琪尔关上门,白了伊文一眼:“别套近乎,别耍帅,快上来。” “好嘞。”伊文掠过米可径直上楼。 米可感觉眼前掀起一阵风,不禁皱了皱眉,也微翻白眼。 雅琪尔得意的冷笑,米可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 “话说回来,你们俩什么关系呀?”伊文不解地挠挠头,拨开额前的碎发。 “闭嘴。”两个女孩同时说。 “行行行,我错了。那正经的事,如何?”伊文转向雅琪尔。 “可以了,感谢你里赫小姐吧。”雅琪尔边上楼边说,走得很快,“上辈子学占卜的吧?刚行,你就来了。” 米可和伊文紧随其后。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雅琪尔的大喊。 米可无奈地摊了摊手,问道:“怎么回事呢?” 雅琪尔的声音急促而悲伤:“我刚刚放上来的书不见了。”蹲下来看着四处,又站起拨开桌上凌乱的书。 “什么?”伊文不可思议地叫道,又掠过米可直冲而上,在她眼前掀起一阵风。 “哎。”米可也赶忙跟着上去,沿着书柜边找边说,“你是不是记错了,肯定还在,你之前不会这样的。” 雅琪尔没接话。 米可走着走着忽然踢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她倒吸一口凉气,“也是够疼的。” 她把它拾起,用手托住,转过身去问她的伙伴,目光没离开它,“这个是不是很像缩小的书?” 伊文和雅琪尔急忙凑过来。 “就是了。”伊文拿过那小东西,上下一按,它便恢复原状,“赶紧打开。”说完就动手,“你是不是刚刚收好的时候碰到什么了?”他问雅琪尔。 “可能吧。” 米可拿激光笔敲他的手:“我搞定的,我来,你一边去。”不屑又犀利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你刚刚......好像还不是这样的。”伊文甚至有些懵。 刚刚的米可,眼眶湿润,没有丝毫锐气,一张清秀漂亮的脸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污垢不伤分毫,却铺满哀伤的印记。 刚刚......? 米可撑着桌子,长吸进一口气,脑子里忽然的,闪过一幅幅画面——爸爸妈妈没了,家没了...... 我跋扈的资本哪还在呢?我为什么要……这么张扬? 一瞬间她的眼眶堆满泪水。 一言难尽的,她有些为愁而愁,好像同样一瞬间的,她冷漠了许多,伤感的有些疑惑,眼泪止住。 她的情绪变化怎么成这样了?雅琪尔暗想。 “刚刚是刚刚,我说我开就我开。”她没有抬头,摁开笔。 伊文低下头想去看她,被雅琪尔拉住:“看书。” 白光打在铜片书页上,第一页是两个大字:夜晨 “这是……”米可没把话说完,伊文插嘴了:“这好像是个什么神话还是传说吧。在两个地方,一个只有白天,一个只有夜晚,然后……” “地球上不有这种地方吗?”米可问道,拉出凳子坐下,“弄的这么玄幻。”她低头,谁也不想看。 雅琪尔:“可是在我们这不一样,复制星球,这个神话在有些地方流传甚广。” “那这个所谓的神话……是什么呢?”米可的话带了一丝不屑的调调。 雅琪尔和伊文同时摇摇头。 米可把书翻到下一页,上面是一幅大地图,密密麻麻,如同天上繁星点点。 三个小伙伴不约而同望向彼此。 雅琪尔细细观察着,说:“这哪里有终点啊?” “最底下,那里有一个国际象棋的后。”伊文说。 “哪儿呢?”粗心的米可始终没看到。 “没事,对你来说不重要。”伊文眼不离书,顺口说道。 雅琪尔瞪着他,他抬头后微愣。 “她又不跟我们走,你瞪我干嘛?”伊文小声的抗议道。 “走什么?走去哪?跟谁去?”米可疑惑的看向雅琪尔,质问道,无辜着,却面露凶相,发狠地等待答案。 “半年前我找到这本书,伊文告诉我这可能是关于一个神话真相的地图……”雅琪尔娓娓道来。 “所以你们是要去找神话?”米可打断雅琪尔,还在质问,“你怎么知道是神话?”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荒唐。”雅琪尔吐了口气,靠在桌子边上,微颔,似在思索。 “诶诶诶别呀!”伊文嚷道,“你不去就闭嘴嘛,吵什么呢。”好像戳中他的底线,他抬起头,第一次提高了音量。 米可冷笑道:“你这么随意的,刚出去没多久肯定就被……”她做了一个划脖子的姿势,“你这没有准备又没有后路的,我才不给她去。”她站起拦在雅琪尔面前,一字一顿说完。 “那准备也得决定去了再安排呀。”伊文的声音小了一些。 “我只不过是不想一辈子呆在这,至于什么神话,他比我在意。”雅琪尔对米可解释道。 “那他爹……” “别跟我提他。”伊文打断米可,语气沉下来,“他不是我亲爹,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他,都是装的。” “我越来越理不清楚了。”米可放下手。 气氛有些微微沉闷。 “明早,我找你们。”伊文转身离去,“你劝劝她。”他压低声音对雅琪尔说,同时眨眨眼睛 待伊文走后,雅琪尔笑着看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米可,哪怕是她的父母——中规中矩的贵族。 她知道她的善良潇洒,任性傲娇,温暖纯良,光芒四射。有分寸的固执与骄傲,有度量的自信与张扬。 “我知道你也想去,如果他有准备的话。” “问题是他现在并没有。”米可的声音没有力气。 雅琪尔还笑着:“我猜,他今晚就会把东西捡了的。” “别难过了。” 第四章 预备 别难过了…… 米可心里回荡着这句话。 她好像并没有特别难过,难过只是因为她现在明白,她此时应该难过。 很矛盾,很不解,却又无解。 雅琪尔下到卧室,有一张大床,但她房里肯定不只有一张床,来去一回,她们俩将床搬进。 “我再抱一床被子过来。”雅琪尔抹去额上的汗。 “嗯。” “早点睡,别想太多,有些事情,得顺其自然。” “嗯……我感觉我,有点奇怪。”米可躺下说。 “怎么了?” “我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就是……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这种事情,我不是应该伤心欲绝的吗?”她有些自言自语。 “叔叔阿姨怎么了?”雅琪尔忽然想起,自己连她为什么来都没问。碰到她以后,喜悦和激动灌满头脑。 “房子毁了,他们没出来。”米可平静的可怕。“也不懂是谁干的。” “我是不是病了,以前……”她说不下去了,重重叹口气。 雅琪尔没接话,她也得想想,朋友怎么了,毕竟她们已经太久没见。 “睡吧。”她只轻轻说,“我在呢,会好的。” 这是六个很有力量的字。 米可真的睡过去了。 …… 次日清晨,天气很好。窗外的天蓝的清爽透亮,云一丝一丝的,扯碎一般,零零散散的挂在天上。没有什么风,偶尔拂过也只是拨散花草。云淡风轻,就像米可大悲之后稍微缓和的心境。 她还是没太多感情,冰冰冷冷的,也不太伤心。冰冷到自己都难以置信,觉得现在的生活貌似不错,但明知心空了一块。 她换上白衬衫,黑裤子,牛仔外套,扎着高马尾,干净利落,走路带风,与雅琪尔下到二楼吃早餐。各取早点正找座位时,她们看到伊文在招手,高高的身影,浓眉大眼吸引了不少人。 “你招蜂引蝶啊?”雅琪尔皱着眉头看他,瞟了眼斜对面的丽丝。 “他何止引了蜂蝶啊,一看就在……炫耀。”米可啃了口面包,边咀嚼边说,“你们确定要走吗?” “别问了,要走。”伊文还是那样坚定,“我昨晚捡了三个包,一个工具,一个衣物,还有一个是空的。待会去厨房多塞点东西,中途肯定会挨饿的……” “呐,我说了吧。”雅琪尔看着米可撇撇嘴。 “说什么?”伊文一下子愣住了。 “那么多未知因素。”米可没理他,也没看他。 “办法是人想的,反正留在这儿还不如死在外面。”伊文声音越来越大,又吸引了一些人的侧眉关注,皱眉疑惑。 “行了行了,太子爷你声音小点。”雅琪尔看了看四周,没忍住掐了他一下,“你是要当导游带领所有人造反吗?” “都是你。”伊文指了指米可,“给我起这怪名字。” “走。”米可忽然站起身,面包还拿在手上,边啃边走,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看她。 “去哪?”这回轮到伊文懵了。 “厨房。” 米可已经走在前面了,伊文还愣了几秒,无动于衷,看看手里的早餐,又看看米可的背影。 “走啦太子爷,再愣。”雅琪尔招呼他,觉得好笑。 “哦……等等我。”伊文忙跟上,“不是,你们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合着你们本来就想去的……合伙忽悠我来着?” “去不去?”米可忽然转身,伊文差点撞到她身上,“不去早说。”她没好气地叨叨,冷眼以对。 “去去去去……当然去啊。”伊文一激动,音量就上去了。 “别说我们认识你。”雅琪尔挽着米可的手往前,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伊文缩缩脖子。 早中晚,他们都忙活着…… 晚上伊文房里—— “帐篷?” “有。” “电筒?” “有。” “我想到一个问题。” “说。” “我们要带几壶水呢?” “呃……”伊文答不上米可的问题。 “地下室有一种''压缩水'',一滴可以供一个星期不喝水。”雅琪尔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在啃坚果。 “你怎么懂?” “秘密。”雅琪尔坏坏地笑了,“地下室还有马车,有一个通道直达马厩,然后就出去了。” “伊万斯都不懂?”米可疑惑道,秀气的眉头蹙起。 “我怎么知道。”雅琪尔悠然自得地晃晃脑袋,“我知道就行,他关我什么事。” “那你怎么懂的?”米可仍疑惑地问,还顺便看了一眼伊文,他也是同样的疑惑。 “我一出去就会碰到丽丝,碰到她我就很烦,所以我都窝在书院看书。”雅琪尔仍懒懒地答道,合上了眼。 伊万斯喜欢雅琪儿,这并不是一个秘密,丽丝自然知道。丽丝想让伊万斯更看重自己,就肯定会去讨好她。 而她会很烦,从心里烦渐渐变成生理反应。 她最讨厌靠巴结为生的生命。 “就这样?”米可疑惑地眨眨眼睛。 “那不然还能怎样?”雅琪尔回答,“书院还可以建立保护罩,自动锁起来,没人进的去,庄园毁了它也会浮在空中。” 书院是伊万斯送她的,真的完完全全是她的。书院里有很多书,她几乎都看了一遍,那自然会发现一些别人不知的东西。 不过她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伊万斯有没有看过那几本书,登记庄园“神奇物品”的书。 “好样的。”米可开始岔开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走?” “凌晨。”伊文答道。 “走呗,提着这些东西,去我那休息会儿。”雅琪尔酷酷地说。 “好。”米可顺手背起那个空的包,坏坏地笑了。 “诶你……”伊文的话还没说完,但也停住了,他听到米可推开门后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 因为她看到一个熟悉又厌恶的身影—— 第五章 狠人 是丽丝。 “怎么是你啊?”惊讶郁闷和反感在雅琪尔心中混杂,她眉头拧在一起,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 丽丝一个箭步飞到伊文面前,丝毫没有在乎雅琪儿的表情,揪起他的领口,瞪着眼睛问道:“你要出去?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不久前,丽丝同样想来找伊文,听到里面有声音,便没进去,一直站在门口。 “你全部都听到了?”伊文怕他听到雅琪尔的秘密,暂时没有在乎抓着他领口的那只手,居高临下静静盯着她。 “哼!”丽丝收回手,一叉腰,嘴角含笑,眼睛瞟向天,“你求我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米可此时在细细打量着丽丝,挺可爱一姑娘,大眼睛,小鼻子,薄嘴唇,黑色的卷发静静搭在肩上,活像个提线洋娃娃。 可爱的人很多,讨人厌的也很多,而丽丝明显是招人讨厌的那一类。 雅琪尔没忍住示意伊文:走啊。 “小姐,麻烦您让一让。”伊文嘴角恰到好处地上扬,充斥着不屑与厌恶,很迷人,却满是威胁,微微低头,眼神便凶狠了起来。 丽丝睫毛飞快的上下翻动,看看米可,又瞟瞟雅琪尔,说:“哼!真是有意思,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儿的少爷小姐倒是混的挺熟啊。” 米可微愣,随即心跳越来越快,鼻子一抽,也恶狠了起来,张扬的双眼,如盯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瞪着丽丝。 她是个小公主——父母的掌中宝,自然是骄傲的,没受过任何侮辱与威胁,没有人敢说她,自也没有人会冒险回击她。何况——她本来见的人就少。 她现阶段本就是异常冷漠,但气愤却来的更汹涌澎湃,猝不及防。 她很想骂人,喉咙却像堵住一样,脑子编不出语段。 雅琪尔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米可的眼睛又是微微湿润,但那双眼,漂亮冰冷,始终让人难以直视。 丽丝移开目光,显得很是得意:“呵,怎么?被我说中了么?”她察觉到了米可情绪的变化,“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做什么事儿,别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没有地位,要这么好看的脸,也只是给我们消遣。” “啪”的一声,回荡在走廊上。 是伊文,他微笑着,冷哼着,狠狠扇了丽丝一巴掌,招呼米可和雅琪尔,向三楼去。 丽丝呆滞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伊文已经走远了。火辣辣的刺痛在脸上跃动,击打着她的脑神经。 这是伊文第一次碰她,却是打她。 她狠狠地愣住了,过去好几分钟,她的眼泪断片般流,一下子全部从眼眶中涌出。胸口上下起伏,没敢发出声音,她自己又慢慢把眼泪憋了回去。 …… 待他们走到三楼,米可才轻轻开口:“伊文,你这样……” “不过分。”雅琪尔打断她,“你了解她刚刚有多过分,别往心里去。” “是啊。”伊文表示赞同,“现在十点,我们休息一会儿,凌晨三点走。” “哎,又睡不够了。”米可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满地撅撅嘴,“你不锁书院吗。”她又岔开话题,问雅琪尔,柔和些许。 “嗯,现在就锁吧。”雅琪尔说罢走向红木书桌,把手在高出它约三十厘米处抬起,这时,出现了一个浮空屏幕,她又将手轻轻摁下,书院周围立即起了一层淡淡的白色罩子。 “好神奇呀!”米可幼稚地感叹道,“我记得你说过可以直通地下室?” “是啊,这边。”雅琪尔带着他们到最左边的书架,“一起往里推。”她示意。 三人一起用力,书架自动往一旁移动,一个古式老电梯渐渐显露出来。 “我真的很怀疑这屋子是不是伊万斯那糟人的。”伊文感叹地摇摇头。 “你们到底什么怨什么仇啊,骂的这么狠。”米可疑惑地看向伊文,有些好笑。 “唉,到时候再告诉你。”伊文向她眨眨眼睛,买了个关子。 不长的接触时间,伊文已经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严重。刚刚愤怒凶狠的眼神,让他都有些不忍直视,现在却又恢复了那般烂漫的模样。 “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雅琪尔说着挑挑眉。 “啥呀?”米可和伊文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书怎么拿呢?” “我戴脖子上。”米可一下子兴奋地跳起来。 “诶呦大小姐你算了吧,估计还没出门就被你弄丢了。”伊文嫌弃地说。 “行,你戴着。”雅琪尔倒是答应了,朝伊文使了个眼色,“睡吧,待会有大事要干呢。” 第六章 出发 “嘿。”刚到点,伊文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比谁都兴奋,桃花眼泛着光,“我们出发。”他扎好裤子,披上外套。 楼上,米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探出头看看钟,拖着嗓子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睡半个小时。”又缩回被子里。 雅琪尔拉开灯,穿好风衣,将米可从床上揪起来,说:“起来,上路你就不困了。”她很利索的下楼,亚麻色的头发迅速盘起,清点着行李,顺手拿了一根荧光蓝的类似棍子的东西,把碎了尾巴的猫放进口袋。 米可又躺了下去。 “她还不下来?”伊文也打了个哈欠,语气着急,略带不满。 “我印象里她有起床气。”雅琪尔边做事边说。她扯了柜子旁边一个绳,楼上传来一声尖叫,原来床自动立了起来。 “又是书上说的?”伊文歪着脑袋看她。 “那不然呢。” 米可跌跌撞撞地下来,眨眨惺忪的眼,随手抓起外套,乱糟糟的头发往两边一拨,几缕垂在额前。 “你有那么困吗?”伊文白了她一眼。 “我两晚没睡好了。”米可哈欠连天,怨恨地看着伊文:就你这个太子爷,起这么早干什么嘛。 雅琪尔拍拍米可的肩膀,把缩小的书和笔挂在她脖子上,拉着她往电梯走去。 “喂。”伊文惨叫一声,“你们不会打算让我扛三个包吧。” 没人理他。 “哎,小姐们,等等我……”伊文拽着包挪进电梯,大喘一口气。 雅琪尔环顾四周,确认万事无碍,再看看身上,才关上电梯门。 “女人真是麻烦。” “你有完没完啊?你叨叨着要去,知不知道可能再也不回来了?看两眼有错吗?”不知为何,米可一下子被引燃了,“还有,装备都是轻质的,真正可能重一点就那包吃的,至于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没有原因,脑子指使嘴巴说出这番话,又忽然止住,像个无辜的小孩子。 雅琪尔又拍拍米可,赶紧朝伊文使眼色。 伊文欲言又止。 “坐马车吧,你还可以再睡会儿。”雅琪尔柔声道。 没有回答,米可只点点头。 雅琪尔又看向伊文,比了个“嘘”的姿势。 伊文趁米可没注意,不屑地晃晃脑袋。 三人下到地下室,电梯门打开,却没人敢出去。四处打量,地板上到处是灰,没有人的痕迹,空气湿润,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水汽,但左边的架子是干净的。弥漫着油漆味与潮湿泥土、些许腐臭混合的味道。 “啧啧,阴森森的,不会有什么凶杀案吧。”伊文说,“几百年没人来了估计。”一本正经的四处照亮。 雅琪尔把电筒的光照向他,迈出第一步,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最左边有一辆挺新的车,我们坐那个,好清理一些。压缩水在右数第五个架子第七层最大的抽屉里面,你去全部拿完。” 米可和伊文一脸钦佩地看着雅琪尔。 “去拿啊,愣着干嘛?”米可对着伊文嘟囔,自己去擦车去了。 伊文走过去,雅琪尔则把坡底下的门打开,和米可一起把车拉到这边来,可以看到,外面就是马厩,杰西看见他们了。 三人集结,一起上了车。米可在车里休息,雅琪尔坐在前面的长椅上,打开书看地图。他们的三匹马拉车,伊文骑在黑马背上。 “前面走八公里,进森林。”她说。 “森林……什么嘛?能不能去啊,那地方不能去的吧,你是不是看错了。”伊文持续输出。 “爱信不信,不信就回去。反正没人,怕什么。”雅琪尔很不屑,“才刚开始,后面离奇的事情肯定更多。” “行吧,但愿平安,那地方也是没人去的。”伊文重复。 待前进一段时间,黑马上传来声音:“你为什么怕她。” “我哪里怕了。”雅琪尔懒懒地回答。 “那为什么每次她生气你都那么紧张?” “她没有生气,那只是小脾气。没多大点事,安慰一下不就过了?”她想了想,“这也是高情商的表现。”还比了个“耶”的手势。 “切。”伊文无言以对。 “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人很好的。脾气是有点,但和她的善良不冲突。” “最近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雅琪儿抿抿嘴。 “最近?”伊文疑惑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时候,我们就是朋友。”雅琪儿淡淡答道,“一次意外,我们就分开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样很久了?” “她们家也出事了,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呀,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们分开这么久了……”伊文也没敢说下去了。 “我只知道,我要对她好。”雅琪尔柔柔地说,“她是我的朋友。” 伊文没接话,平静地看向远方,便只剩下马蹄和车轮声。 雅琪儿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坏的结果是死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米可并没有睡着,听着他们的对话,在车里默默留着眼泪。 第七章 梨茉夫人 丽丝跑到伊万斯房间,她自然是看见了发生的事情。 “先生,出事了……” 伊万斯静静听完丽丝所述,一言不发。 “先生……该怎么办?” 他只点点头,打发她走了。 “先……” 伊万斯明显没注意她的话。 丽丝转身就走,出了门就开始大口喘气,接着是滑落的泪水。 她就是喜欢伊文啊,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那么肯定不会喜欢别的女生和他呆在一起,明明是正常的情绪,怎么能算错呢?既然没有错,为什么你要打我? 她很难过,这种难过或许会变成怨恨。 反观伊万斯,也没好到哪儿去。 惊讶、无奈、愤怒通通夹杂在这中年男人混浊的眼里。鼻子出气,把手中的钢笔重重一摔。他走到资料架那边,爬到最高处取下一本,回到位子上看。 他看着看着,灯忽然熄灭,正准备去检查,他发现……他渐渐失去了知觉。 …… 丽丝走到门外,看着马车留下的痕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眼中喷出怒火,手撑着膝盖站了一会,泪水又开始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半夜三更,环绕她的房子没有开灯,庄园是黑暗中撕裂开来的光明,可同样也撕裂了她爱慕的心。无风也无云,她的泪水停不下来了。 “嗨,小姑娘。”一种空灵的重声霎时环绕在丽丝耳畔,“想报仇吗,来找我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丽丝的泪水瞬间收住,直起身子,手心沁出了汗,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鼓起勇气愤愤地说:“谁啊,出来!”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抬头啊。” 丽丝呼吸急促,抬起头,看到树上,瞳孔猛的收缩,那儿躺着一个女人,少女模样,银灰头发,唇色血红,脸色苍白——异常的白,好像手一戳就要碎了。 “你……你是谁?”冷汗代替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别紧张。”她一收腿,从树上落下,伸出修长的手指,拖着长裙,走到丽丝面前,抹去她额头的汗,“我是梨茉夫人。” 丽丝脖子缩了缩,心里叹道:好冷,这人怎么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 “你……你想……干什么……”丽丝说话都不利索了,倒退两步。 “我不是说了嘛,我来帮你报仇呀,哈哈哈。”梨茉夫人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亢的笑声每一次都让丽丝鸡皮疙瘩掉一地。 “呵呵呵,放心,如果到时候你不想让我帮了,我会住手的,呵呵。” 丽丝喘着大气,手在颤抖,脑子也不清醒。 但她知道——她太喜欢伊文了,看到这个男孩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他,喜欢他的幽默风趣,喜欢他的潇洒帅气,拼命制造各种机会和他有交集。自己还没得手,就有另外两个漂亮姑娘带他走了。 她当然恨,悲伤全部转化成悲恨。 “好。”丽丝眼中的恐惧逐渐转为坚定,“一言为定。” “好啊,哈哈哈。”梨茉夫人的手伸开来,一抬再一点,丽丝身上粉红的衣服变得暗黑简朴,深棕镶边,深红打底,铺面而来的冷酷,面具下的妆容却妖艳万分。 反差很大,烘托了她的变化,手上的刀刃很长,它倒弯的弧度很凶,暗暗拒人于千里之外。 “借助刀刃,你可以在树林中飞跃。你可能还会碰到一个帮手,他叫艾利……”梨茉的身影随着声音的消逝渐渐隐去了。 丽丝惊慌了一小会,红唇一勾,朝着伊文的方向跃去。 一步很远,不知道是把什么刀,就像是弹跳鞋。她暗暗想着。 不过弹跳鞋听着很土,还是算了吧。 …… 伊万斯醒来,发现自己被蛛网缠住手脚,动弹不得,四周灰暗暗的,潮湿阴冷,几根棕红色的带子在他眼前飘过,时不时传来女人的笑声。 “公子,好啊……”悠悠声音飘过,不断的回响,回响一次,又来一次,像是砸石入水的波纹,一圈一圈,荡的好远。 伊万斯的手脚微微颤抖,或许是冷,或许是怕。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来,走过来的女人棕发红唇,米粉色的贵族长裙,雍容华贵,美艳非凡,像是地狱绽开的牡丹花,令人寒颤。 “你……你是……” “怎么?这么多年,不认识我了?”她轻轻挑起伊万斯的下巴。 “不……不认识……”刺骨的寒夹杂着微微疼痛蔓延全身,伊万斯努力偏过头去。 “哼哼,没事呀,我会让你记得的。” 女人欢畅地笑,伊万斯感觉自己在慢慢后退,又昏过去了。 她摘下头上的大帽子,棕色的长发一泻而下,中间仿佛参着几股银光。 她是真的很美。 就是有些像鬼。 第八章 河难 三个人前进着,“啪”一滴水砸到伊文头上。“嗷,下雨了。” “喂,你带伞没有?”雅琪尔边翻包边问。 “有啊,在红色包的内袋。” “什么嘛,这这不靠谱的玩意。”雅琪尔嘟囔道,“这是老头的模型伞。”她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 “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各种声音吵醒了米可,她扎好头发,探出头来。“嗷。”她也叫道,雨水砸到她头上。她往回缩了缩。 雅琪尔抿着嘴笑。 雨越下越大,白花花的水鞭抽打着众人,风也似无头苍蝇般乱撞着,车速逐渐慢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撕破了天的脸,流淌出银河的泪。 这时,伊文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米可大声呼喊,豆大的雨水袭击着她的眼睛,使得她睁不开来。 伊文:“前——面——有——情——况——!” “什——么——情——况——?”雅琪尔也问。 “自——己——出——来——看——。”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无奈之下顶着大雨,爬到湿漉漉的马背上。 “什么呀这?”米可还是睁不开眼睛。 “前面有河。”伊文扯着嗓子叫道。 雨下过最猛烈的那几分钟,渐渐小了下来,掉在水坑里,砸出一朵朵白花,天空愈合,严丝合缝。 大伙的视线渐渐清晰,米可看到,前面有好多条河,河床很窄,而且连在一起,每过一条河,只有几米宽的土地,就要迎接下一条。 三人木木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直接过?”米可弱弱地问一句。 “不可能。”伊文说,“什么都不知道,找死吗?” 雅琪尔最终下马,用小刀割下一根又细又长的树枝,走到水边,插入河里,刚刚没到树枝一半。“看来不深。”她翻身上马,准备试渡。 “小心啊。”米可急忙往前一步,说不定后面的河不全是这个深度。” “没事,我先试试。” 此时,丽丝在他们身后出现了。她看到伊文——这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孩,正骑在黑马上,飒爽利落,英俊潇洒,却紧张的看着前面的两个女孩——她憎恨的女孩们。 她手握着刀,呼吸急促,也没有想好要干什么,一看到米可,她就眼红了,抬起手就想刮花她的脸,却没留意脚底下,一不小心踩到杰西的脚。 白马扬起前蹄,一脚踹开丽丝。 “是你!”米可和伊文同时惊呼。 雅琪尔紧张地立马回头,却不知觉中夹了夹马肚子,“怎么了”还没出口,胯下的白马向前飞奔去。 “雅琪尔!!!”米可大叫道。 丽丝扯好帽子迅速起身,飞跃进丛林。 雅琪尔过了河,不见踪影。河里开始冒气泡,慢慢浮现红色的眼睛和绿色皮肤的生物。 “红眼鳄?”米可低低地自言自语,在心里冒了个问号。 过了一会,红色的眼睛出现螺旋状的图案。 “别看它们的眼睛!”米可大声叫唤着。 伊文扯过两只马笼头,朝左边林子跑去。跑着跑着,终于停了下来。伊文回头看,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晕,马车就这么没了。” 米可问:“那里面有什么?” 伊文面露苦色,说:“衣物和食物,工具的在雅琪尔哪里。” “我们要不要……” “不要。”伊文回答地斩钉截铁。 “没东西吃,也没衣服换,应该也不远,就……” “哪有时间浪费,这森林本来就很危险,雅琪尔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 一提到雅琪尔,米可立马紧张起来,说:“快点,我们赶紧走。”说着就往前去。 “诶呦我的大小姐你慢一点,你知道往哪去吗?”伊文无奈的拉住她,“我以为我已经很不稳重了,没想到……” “哦,闭嘴吧你。”米可拧了拧伊文的耳朵,又是忽然回头,两匹马险些撞在一起,“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和她碰面呢?” “绕路。我看过地图了,过了河对面只有一条路,绕过去总会碰面的。” 提到地图,米可一模脖子——还好,链子还在。她取下并将其放大,开始看地图,伊文把头凑过来,说:“呐,我说吧,就一条。” “不错嘛,什么时候看的?”米可难得赞扬他,“快些赶路吧。” 两人驾快马前进。 “对了。”米可忽然想到些什么,“你说刚刚丽丝怎么那副装扮?” “不知道。”伊文不屑地摇摇头,“神人助攻也不关我事。”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告诉你,没眼睛吗,真的是。” “哼。”米可愤愤地转过头去。 第九章 失误 丽丝跑走后,仍然没有计划,正坐在石头上发呆,幻想着伊文对她笑,桃花般的眼,像发光的太阳,里面装的却不是她。 是女生,另外两个女生,其中有一个惊为天人。 她没法不承认米可的美貌,这只增加了她的恨,于是她开始讨厌那张脸。 刚刚明明差一些就成功了,就可以看到米可捂着脸躺在地上痛苦的样子。 没有理由碰到马腿啊,她明明是半悬在空中,怎么可能呢? 回想之时,迎面走过来一个男生,步履不快,和她一样装扮。 “你就是?”丽丝呆呆地抬起头,从石头上下来。 “是。”男生取下斗篷,露出惊艳的脸庞。 这是上天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眼眸湛蓝深邃,闪烁着睥睨万物的光彩,凛冽桀骜、俊美绝伦。鼻梁高挺,线条柔和,再往下就是单薄而噙满冷漠与骄傲的双唇。身材勾勒出的曲线并不高大,虽然身高不赖,但他却像从冰柜里倒出来的软骨头,仿佛很快就要化了。阴柔的完美,算不上雌雄莫辨,可确乎是漂亮的。 丽丝呆住了。她当然最喜欢喜欢伊文,可是这男的也太帅了吧。她赶忙低下头,怕陷入那席卷着的漩涡。却又装作娇羞,妄想对方会因此着迷。 “我是艾利·斯杰特,梨茉夫人说,落单者,更容易下手。”他的声音仍冰冷,有磁性,却没有温度,始终没有抬起头,不想与任何人对视。 “好啊,走吧。”丽丝装作平静地冷笑道。 这时的雅琪尔紧握缰绳,不停的左顾右盼,她咽了口口水,打开手电筒探看前面的路。唯一陪伴她的是细细碎碎的虫鸣和马蹄踩断树枝的声音。手握缰绳的部分已经湿透,顺着光的方向,她看到前面居然有一片空地,与中间的湖水一起被树林簇拥环抱着。 她小心翼翼的下马,慢慢转过身,从包里拿出帐篷。一番深思熟虑,还是打算睡一会,同时期望不要和伙伴落太久。身湿心慌,翻来覆去,竟也是睡着了。 雅琪尔的暂停并没有影响丽丝与艾利的前进。飞跃过河,他们很快就到了雅琪尔歇息的地方。她的马发现了他们,绕进后面的树林。 雅琪尔睡得浅,醒了过来,手指将帐篷撩开一条缝,看见丽丝进了树林,长吐一口气,钻出来望望四周。 哪知,艾利忽然从后面蹿出来,麻醉针扎如她的手臂,她吃痛迅速跳开。可越来越晕的头和越来越软的身子不足以支撑她继续抗争,便倒在了地上。 “哼。”丽丝不屑的走回来,“以聪明着称的雅琪尔小姐,也不过是无脑的花瓶罢了,如此简单的调虎离山,不也中招了么?呵呵。” 艾利看着雅琪尔衣服里的一张照片,丽丝却以为……便推了他一下:“喂,你干嘛?……”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艾利蓝色的冰冷瞳子打断了她的废话,也没有回答她,“更不喜欢别人揣摩我。” 丽丝双手一叉腰,白了他一眼,傲娇地说:“你带着她,去空城狱。” “那是禁地。”艾利不带任何情绪。 “谁又管的了呢,你说是不是?”丽丝调戏般瞪着他,凑近了一些。 没有表情,艾利一眼也没看她,把雅琪尔扛在肩上,向前飞跃。 …… 这边,米可又打了个哈欠。 “困了?要不歇歇?”伊文回想起雅琪尔的话,问道。 “我没有。”米可拼命睁大眼睛,“我们没有走错路吧,怎么这么长啊,都一个晚上了。” “应该没有。”伊文心虚地说。 “什么叫应该没有?”米可忽然严肃起来,停下脚步严肃的看着他,“这在玩命你知不知道?” 伊文低下头,没有勇气看向她清澈的瞳孔。 就在这时,雅琪尔的白马跑了过来。 伊文有些疑惑:它是怎么知道来这里的? 米可赶紧前去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发现马脖子上挂着一个纸条。 第十章 寻救 米可把纸条打开,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雅琪尔的字迹。上面写着: hm jnmf bgdmf xt (移) 米可咬着嘴唇,紧皱眉头,优雅的脸庞闪过几丝痛苦,紧接着眨眨眼,抬起头看着伊文。 伊文:“别发愣了,快想啊。” “别烦。”米可见他没有动脑的意思,白眼一翻又垂下头,“想着呢。” “移……可以怎么移呢?”伊文开始自言自语,“全部往前移?” “哦?此话怎讲?”米可挑眉。 “按26字母顺序向前移。”伊文看着她,“那就是gl imle afcks ws……这啥也不是啊。”他尴尬地挠挠头。 米可又急又烦,抓乱了头发。从小到大,她一直最讨厌符号游戏,她不明白为什么有话不可以直接说,要如此隐晦的透露。她根本无法理解,也无法解读。 “马不是从雅琪尔那里来的吗?应该知道她在哪儿吧?”米可扬起希望的脸看向白马。 米可话音刚落,面前的白马蓦的化作一地白灰。 两人都挺拔地站着着,像两棵矮松树,一句话也没说出。 “我去,声控?”伊文没忍住骂道,“什么情况这,我眼睛没瞎吧?” “虽然我不想和你开玩笑。”米可看着眼前,愣的只有嘴在动,“但真的很好笑。” 自然都在愣,有何理由不愣。虽说是有会法术的人,但是他们属实都没见过,那么也不会见过与法术有关的事情。因为要寻找雅琪儿,现在他俩的表现已经算冷静了。 “线索……只有那纸条。”伊文还盯着那堆白灰,“想不出来,就完了。” 米可深呼吸,从口袋掏出纸笔,写下线索和26个字母进行比较。 伊文凑过去:“往前不行……那往后?” in kong cheng yu 米可迅速得到结果,“怎么会……?”她脸色煞白,无助地看向伊文。 “丽丝太狠了,她就知道……”伊文也摇摇头。 kong cheng yu就是空城狱,这是信徒心中圣地,也是反动派眼里的禁地,得罪了哪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原因呢?他们同样不知道,但父母们一直叮嘱——不要去,就像是那片森林,他们现在虽然身处其中,但谁知道又会碰上什么奇异的事情? “在哪儿,我们走。”米可渐渐坚定起来,纸条塞进口袋,站起身。 “难啊,对于我们这种,可能……得苦寻一辈子。”伊文摇摇头,正对上米可愤怒的脸,“你……看看那书上……有没有不就得了嘛。” 米可取下书,翻到地图,细细嘟囔:“空城狱……在哪儿呢?” 正当米可苦苦寻找时,书上地图那一页慢慢浮现一行字:我可以带你去。 接着它变大——变大,从正常大小一直延展,薄铜片闪闪发亮,一直大到可供二人二马乘坐。 两人还是呆着,一句话也没说出。 “这是……什么情况啊?” 米可用力掐了伊文一下,他痛苦地叫了一声,她才说:“上。” …… 既然信了这本书跑出来,那便信到底罢。 …… 雅琪尔缓缓醒来,四周是封闭的黑水晶,层层叠叠,如梦似幻,每一块都反射着她的影子,地方宽阔。她的叫上拴着枷锁。浑身酸痛,她吸了吸鼻子,那是混合着泥土、沐浴露和雨水的怪异气味。她慢慢爬了起来。 倒也是漂亮的,她想道,但不能停留太久,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她的脑子此时转不过弯来,确乎是短路了。好像是——一个男生?再往前,就是自己和他们冲散了,是丽丝干的,她忽然出现了。 丽丝! 想起这个人,雅琪尔愤愤地跺了跺脚。她爬起来,往前行走着,希望寻找出去的办法,鞋子踏在水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换作日常,也许她会好好享受,可在这时,便是一次次敲击她的心脏,妄图击垮她的地狱魔音了。 走着走着,踩到一把钥匙。她惊讶地拾起来,试着打开自己的脚镣。 “小孩子,确定要开吗?……” 雅琪尔看着地上多了一个美艳的身姿,窈窕婀娜,危险逼人。 “你……你是谁?”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嗓音,双脚错开,后退。 “呵呵,怎么每个人见我都紧张成这样?我有那么可怕吗?”女人说,指了指自己,“我,是梨茉。” “你来干什么?丽丝叫你来的?”雅琪尔的语调参杂了怒火。 “哦,不。小姑娘,她怎么可能叫我呢?”梨茉呵呵的笑了,“是我,在帮她。 “你们啊,欺负她,好玩吗?”梨茉的笑意减退了,妖艳的脸庞闪过轻蔑、凶狠,“我来和你讲讲我的故事,也许嘛,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帮她了……呵呵。” 第十一章 命运玩笑 梨茉夫人小时候,唤作合恬。 正值花季,她是一个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那时她偷见过邻家楼里一个当宝贝护着的公子,被其吸引,便爱上了他,偷偷给他写信。 他们就这样通了将近半年的信。待到他们初次见面,公子也被合恬的美貌吸引,便决定娶她回家。 合恬的父亲是当地有名的算命先生,他反对这门亲事。可是在爱情的驱使下,合恬嫁了过去。父亲拗不过女儿,只得答应。 第一个月是相当甜蜜的,可那也是噩梦的开始。 有一天,合恬醒来发现自己在青楼,苦不堪言的过了一年。但因为她漂亮,生活上没有受到太多亏待。 再到之后,公子家里人将她接回,天真的她以为,好日子又回来了。 并没有,公子与另一位小姐圆了房,嫌弃她脏,一直让她干苦力活儿。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又怎受得了呢? 合恬想偷偷回去找父母,却听到有人议论是公子卖了她并且害了寻找女儿的父母。 一瞬间,家破人亡,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掐灭了。 合恬一夜白头。 那天晚上,她恍惚间将洗脚水撒到新小姐的身上。新小姐添油加醋去公子那儿告状。公子一气之下,将她关到后花园,她彻底沦为下人的玩笑和玩物。 合恬后悔了,她后悔没听父亲的话。 再后来,公子和小姐搬了新家,一把火烧了后花园。 天降雨水救了合恬,她在身边找到一把刀。上面刻着一行烫金字:刺进身,怨离天,将仇报。 她一把插进腹部,没有疼痛,反而是洗礼一般的舒畅。 “去满足你的愿望吧,梨茉夫人……” 合恬睁开麻木空洞的双眼,一闪而去。她依旧是漂亮的,令人垂涎。她的故事,无人知晓;她的踪迹,更无人知。合恬,不,梨茉夫人,在鲜血与欲望的池子里修炼着。 她自然很强,没有人知道她修炼了多久,她自己或许也不知道。举手投足皆可凐灭万物,或许她才会停止。 多少年的仇恨呢? 应该有很多。 年份太多,仇恨或许都不那么重要了,只是一个起因。 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结果。 结果就是强大,她要变强大。 …… “所以嘛,那种有人喜欢,却又有别恋的男人,我最讨厌了。”梨茉夫人盯着雅琪尔,幽幽地说,“不识好歹。” 在丽丝的身上,梨茉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像从前的自己。每次会面这个小姑娘,她自己都会在人家额头上标明二字—— 同类。 她不需要完全清楚事情真相,因为她看见丽丝哭了。 既然都哭了,那便是难过,便是委屈,总不能是丽丝一个人的错。 既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那就总还有别人,惹她生气的人。 梨茉看见了丽丝眼里那个男生,以及与他同行的两个女孩,其中一个惊为天人。 她甚至还想了想,自己有没有她那么漂亮。作为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少女,她看到了,便会有所攀比。 在她心里已经脑补了一个故事,一个足以让丽丝落泪的故事。 她已经很强大了,帮助丽丝不过顺手。 是真的,顺手而已。 所以她想帮一帮,最后的结果嘛,又不重要。 哪怕涉及到人命,也不重要。 “你想干什么?”雅琪尔并不直视她,一字一顿地问,还在后退,虽然没什么实质作用。 “小姑娘,不要心急嘛,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她说着,化作一道花瓣随风而去。 雅琪尔一惊:不会在说伊文吧? 她在帮丽丝,丽丝喜欢伊文。她顺着思路捋下来,可是伊文哪里喜欢我们? …… 此时,米可和伊文正躲在大门红线外。天没亮,仿佛阴沉沉的死气环绕着空城狱。它的四周是荒地,那是不被人唤醒的恐怖。 米可:“我去,你躲好。” “为什么?”伊文差点跳起来。 “诶呦太子爷你能不能斯文一点,顺便长点脑子?浪费这么高的颜值。”米可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刚刚那女鬼在说你啊,笨蛋。你是嫌自己有两条命?” “不行。”伊文拦在米可前面,“你懂他们有几个人吗?连丽丝你都干不过,你是嫌自己有十条命?” “那怎么办?”米可没好气地瞪着他。 “用……弓箭。水晶碎了门就开了。” “这和他们有几个人有关系吗?而且……怎么会这么简单?”米可不相信。 “诶呦我的大小姐,又没骗你。”伊文反驳道,“之前没人敢动是因为害怕,那现在我们都有人进去了,还怕啥?” “那……那些人会不会……”米可看着伊文。 “会追捕我们。”伊文也看着她。 “到时候我们会……” “无处栖身。” 第十二章 困扰 “那怎么办?”米可习惯性地问,一屁股坐到地上。 “到时候再想,现在雅琪尔重要。”伊文说着从脖子上取下他的项链。上面是一个小弓箭模型,和一个类似镜子的小圆片挂在一起。 米可挑挑眉:“逗小孩的?” 伊文没有接话,把小圆片抵在弓箭前面,摁动弓箭上的机关,真的箭便一支支从小圆片中飞出。 “哇哦。”米可忍不住惊叹,随即紧张起来,“小心别伤到雅琪尔。” “它射到人身上没用。”伊文淡淡地说。 一两分钟后,空城狱化为灰烬。米可看到雅琪尔迷茫紧张地咳嗽着,她赶紧跑过去,拍着她的背说:“没事吧?” “丽丝……有个……帮手。”雅琪尔边咳嗽边说。 “这都不重要了,我们毁了空城狱。”伊文神情异常严肃,把弓箭挂回脖子上,“很快会有人来追杀我们了。” 米可取下书看地图,还没找到接下来的路,就听到了整齐的步伐和高亢的呐喊声,威严神圣,从两边夹击传来。 “跑啊——”伊文翻身上马,“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雅琪尔一把拉米可骑到杰西背上,两匹马飞速奔走。 “可能有眼线之类的?” “呼,书差点就掉了。”米可赶紧将书挂好,“我们要去哪啊,就这么瞎跑?” “逃命啊大小姐。”伊文无奈地说。 “那些人会把我们怎么样?不能和他们解释解释吗?”米可有些疑惑“而且又不是我们先动的手。” “你也可是太天真了,他们怎么会让你活到你和他们开口的那一刻?”伊文越发无奈。 “到底为什么不能去啊?” “我们都不知道,就像也不大清楚夜晨一样。”雅琪尔回复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从黑林进去,找到蓝井。” “厉害。”伊文由衷感叹。 “黑林入口在哪里?”米可问。 “空城狱西南方向20公里,就是这条路了。” “你看得也太快了吧。”米可忍不住惊叹。 雅琪尔:“还得再快,他们不会停的。” “真是阴魂不散,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嘛。”伊文忍不住抱怨。 “意思是我们的目标地点离空城狱这么近。”米可自言自语。 “不对,应该是说。”雅琪尔顿了顿,呼啸的风吹的她睁不开眼,“我们要来蓝井,必须要毁了空城狱。” “真的?”伊文问。 没人听见,太小声了。 “对了。”雅琪尔忽然想到,“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杰妮呢?”(杰妮是雅琪尔的马) “它刚给我们送来你的纸条,就化成灰了。”米可的语气明显的抱歉。 “什么?”雅琪尔瞪大眼睛,无比吃惊。 “我们保留了它的灰,在我口袋里。”伊文安慰道,“别难过了。” “不是……”雅琪尔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传纸条给你们,我都不知道那是空城狱……” “什么?!”这会轮到米可和伊文震惊。 “你们说收到了我的纸条?什么纸条?” “是啊,信息求救纸条,在杰妮的脖子上。”米可回答道,“还在我口袋呢,你看看。”米可拿出来给雅琪尔看,“全是符号。” 雅琪尔接过去,越看越呆滞,“这是我的笔迹,可是不是我写的。” 米可摇摇头:“怎么越说越邪乎了?” “真是活见鬼。”伊文说,“会不会是……你忘记了?” “我刚醒来没多久就踩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钥匙。”雅琪尔回忆道,“然后女鬼就来和我说话……从来没有写过什么纸条。” “那你被抓之前呢?”伊文继续问。 “当时我在帐篷里,见丽丝走了我就出来,是一个男孩麻醉的我。” “啊……别管了,抓紧跑吧。”米可逐渐烦躁。 伊文没有放弃,接着提问:“那纸条既然不是你写的,谁又懂你的字迹?杰妮又怎么会送过来?它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它为什么又化成灰?如果是女鬼干的,她怎么会希望我们找到你?……” “太子爷,闭嘴!”米可暴躁的抓着脑袋。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但也不记得是什么。”雅琪尔沉思道,“不对啊,我真的……啊!” 马蹄忽然被什么绊倒,向前摔去,三人倒在地上,两匹马也化作粉。 “杰西!”米可大喊一声,不管不顾地扑过去。 “别啊,蓝井就在前面了。”雅琪尔拉着米可。 “真是碍事儿。”伊文过去将米可扛起来,向前奔去。 蓝井,那是一个闪烁着蓝光的井,没有见水。 “直接下去?”伊文还愣了会儿。 “声音来了,再不下就挨……”雅琪尔话没说完,一柄飞刀静止在她脸前,本该要了她的命。 米可一看,雅琪尔的背包在发蓝光,而那把刀的刀尖,也泛蓝光。 “放我下来。” 伊文没放,和雅琪尔对视一眼,跳了下去。 第十三章 未闻其名享其身 三人掉了进去,落到一间屋子里,像家,两层,有若干房间,隐约看到窗外,走廊上灰雾蒙蒙,仿佛落雨的先兆。 米可揉了揉被砸疼的手臂,缓缓直起身子,睁开迷糊的眼睛,愣住了。 “呼,舟汐,你们终于醒来了。”一个女孩坐在米可面前,关切地说,“你们三那天被人从层影楼抬回来后,晕了一整天,怎么叫都叫不醒。” 米可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身边的伙伴,“雅琪尔”三个字却堵在嘴里出不来。她结结巴巴地问那个女孩:“你……你叫我……什么?” “舟汐啊。”女孩明显的震惊着,“不会吧……这怎么给整的?”她跪在米可身前的毯子上。 米可仍茫然地环顾四周,身边是同样昏昏沉沉的伊文和雅琪尔,前面是三个男孩和四个女孩,有一个男生居然和伊文长得近乎一模一样。 一个男生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拍拍她的脑门。 “干嘛?”米可厌恶地站起身,却险些摔倒,那个女孩扶着她。 “看来脾气没变,啧啧。”刚刚那个男生说。 “晨杨,去看看你哥。”女孩努努嘴。 被唤作晨杨的男孩只冷冷地瞥了一眼,垂下眼眸,没有行动,靠着墙壁。 “那……他们是谁?”米可指着自己的伙伴问那个女孩。 “完了完了,傻掉了。”女孩越来越震惊,“是上官莹和洛晨骞啊?你都不记得了?” “歇会儿应该就好了。”另一个女生有些唱反调。 洛晨杨难以察觉的侧目而视,左眼微闭。 “都歇了多久了。”女孩说。 “这是哪里?”雅琪尔试着坐起来,问道。 “天啊。” “不会吧。” “怎么回事?” 大家将三人围在中间,另一个女孩想走向前做些什么,洛晨杨拦了下来。 “把手掌摊开,深呼吸。”洛晨杨走向前去,语气微冷,双眼紧盯,眉头紧锁。 米可照做了,她的手掌上浮现一团跳动的蓝色火焰,同时眉心隐约可见蓝色印记。她感到一股清凉从脚挤兑着点点向上蔓延,轻易又小心。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成效不错。”洛晨杨接着说。 米可呆呆的,似奇非奇,定在那里,将手收回。 刚刚说反话那个女生,低眉看她。 “你看我,我是谁?”女孩不放弃,推开洛晨杨,挤到米可面前,指着自己问。 米可只眨眼,不说话。 “我是曲雅,他们分别是卿暮,朔雪,昀霖,邦宇,季枫,智锜,晨杨,你都不记得了?当时我们……” 米可站起身来,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没说,拨开人群往外走,雅琪尔和伊文跟在她身后。 女孩们想跟出去,被洛晨杨拦住了:“等他们回来。” 米可他们出到外面,天正黑,看不到左右两边,因为有雾隔着,朦朦胧胧,隐约可见,但一切都只有模糊的形状。向前看,零零星星的灯光照不亮大地,比乌黑更甚,索性作罢。 “所以……我们是附身到别人身上了?”米可轻轻问着,自己都觉得可笑,扶在栏杆上。 “一模一样的脸。”雅琪尔摇着头表示不可置信。 “而且她还会玩火。”伊文接上雅琪尔的话。 “呼。”米可长吐一口气,“所以现在,我是舟汐,你是上官莹,他是洛晨骞。” “我看起来还有个关系不大好的双胞胎兄弟。” 这时,米可脖子上的书开始闪闪发光,慢慢扩大,包围了三人。这时,不属于他们的记忆开始涌入脑海—— 蓝井掉去了另一个次元,也算是另一个国度,唤作夜城,也就是夜王朝。原本这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因一个人引发的一场战争,使得出现错乱,变的只有黑夜。 为什么呢?因为在这儿有人会法术,刚开始只有一人,她守护者一块石头,据说是海空结晶,经过提炼和融入,即可成为海空之神,获得至高无上的法力。 贪婪总会成为邪恶的缘由,有一个人为了这桩美事,窃取法术密经修炼,召集人马,妄图将结晶占为己有。 这个人——叫祝菁。 祝菁的存在彻底说明了,何为“红颜祸水”。 她确实很美,眉清目秀,丹唇皓齿,肤白似雪,喜着一身黑裙,漫步梨树底下。 而她培养的手下呢,个个精明干练,因为和她一路的人,她既尊重又毫无保留。那位守护者寡不敌众,孑然一人。于是,她只得开始提炼结晶,也许……只有自己成神,才最安全。 她的守护成功了,可是她的手下却被祝菁封印。 她知道祝菁会卷土重来,也愧对手下的孩子,所以设了一所学校,叫黑校,入校的人,是她审核过的。她在校内创了一个组织,叫层影。 通过游戏来筛选进行法术培训,游戏类似捉迷藏,被“抓到”的人有三种方法自救1传送至镜子迷宫寻找碎片2在黑森林寻找法术雏形物件3囚于对方班级露台等救援。 因为是小组合作完成,所以每组住在一间屋子里,两边有雾隔着,说明游戏没开始。 “我姓陆,叫陆舟汐。”陆舟汐暗暗对自己说。 …… 陆舟汐她们回到教室里,把大伙吸引了。 “怎么样?”曲雅连忙问。 “没事儿的,别急了。”陆舟汐回答,认真的看着她,温柔清澈的瞳孔,如满布涓涓细流,嘴角提起笑容,虽然这不是她的习惯。 “呼。”卿暮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可急死我们了。” “就说嘛,不会有什么事的。”昀霖低声埋怨,有些替自己的小聪明骄傲。 陆舟汐和上官莹对视一眼,这女的怎么……这么奇怪。 “我们在层影的人已经足够多,应该可以用代号板写出来了。”晨骞说。 (代号板是用来记录层影学员法术修炼系别,一个组里达到一定人数,才启用) 第十组: 陆舟汐——月影 卿暮——花影 曲雅——雪影 上官莹——扇影 洛晨骞——鹤影 洛晨杨——风影 昀霖——魔影 “这么看,我们很强嘛。”季枫叹口气。 “别灰心,我们总会有机会的。”邦宇笑笑。 第十四章 紫瞳烈火 等待开始中,陆舟汐静静回忆着本不属于她的回忆,她总觉得漏了些什么事没做。 那天她被传唤去面试,白白净净的房子,冷冷冰冰的面试官。 主面试官:“姓名?” “陆舟汐。” “年龄?” “15。” “我们观察你很久了,有察觉吗?” 陆舟汐眼眸低垂,嘴角抽出一抹笑:“既然观察很久了,那前面的问题可不是明知故问吗?” “回答问题。”其一面试官严肃的剜了她一眼。 陆舟汐嘴角仍保持微笑,说:“无中生有。” “哦?怎么说?”主面试官饶有兴趣地向前探探身子。 “那就是……哪怕没有人观察,也要像有人观察一样做事,这样才能做到最好。” “嗯……你觉得你有机会进层影吗?”主面试官又往后一靠,“或者说,你认为你凭什么……” “有就珍惜,没有就努力。凭什么,这应该是你们说了算。”陆舟汐收起笑容,打断面试官。 这是她最讨厌的问题之一,没有原因,厌从心生,她凭什么,凭她是她,凭她……有实力。本来就是对方主观臆断的事情,非要问问自己的意见。 面试官倒是没有生气,接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喜欢随其自然,顺从内心?” 陆舟汐静静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淡淡扯起一抹笑容,读不懂对方,只微微点头。 “那如果祝菁让你反叛呢?”面试官明显提了声音。 “如果她有机会能接触到我的话……”陆舟汐眼中闪烁着不屑且不羁的光。 主面试官站起,敲敲桌子,不知是对哪里唤了一句:“柒月……” 一抹错愕忽然笼罩在陆舟汐眼里,她猛地收起笑。 有一女子从房子后面走出,紫色冷瞳,黑直长发,白面粉颊,清眉皓齿,身边围绕着一股寒流,说是令人敬畏的气息也好,反正当你看到她,就不会想笑了。 有时候,寒战并不需要理由。 陆舟汐看着她的眼睛,这眼睛可真是好看,似杏非杏,眼尾微翘,掺杂着些许美艳,又不失清秀大气,不晕而染,不描而媚。 “这个适合你。”面试官发话,将陆舟汐的思绪拉了回来,“这是南柒月。”他对陆舟汐说。 “哦?是吗?你貌似说过很多次了,你应该庆幸我还愿意出来。”南柒月的声音软绵绵的,却令人很是压抑。 “这次是真的。” “意思是之前都是假的?”南柒月漂亮的眼睛阅读不出任何情绪,说是愤怒嘛,又像是看戏。 “柒月……我……” 没等话完,南柒月的手朝陆舟汐一挥,一束紫色的火焰在陆舟汐脚下蓦的炸开,越窜越高,火舌疯狂地席卷着她的身体,逐渐向上,模糊了她的身影。 陆舟汐却是定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冷! 好冷! 这明明是火,为何有如此冻人的温度,她很想迈出一步,双脚确是定住。 强忍着刺骨的严寒蔓延而上,火光模糊她的视线。她咬紧牙关,还是不敢动,也没发出声音。 渐渐的——她被冻成冰块,脸上还挂着隐忍,纠结而又痛苦的神情。 南柒月冷冷地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略带嘲讽与不屑,像是在观摩一件艺术品。不知道是面对谁说:“她若能活着找到我,我倒是可以信你一回。”她说完,面不改色,大步流星地离开。 “柒月……” …… 陆舟汐回过神来,站起身往外跑。 “喂,你又干嘛?”曲雅第一个跳起来。 “去层影楼。”陆舟汐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卿暮!”曲雅嚷道。 “怎么了?” “她又走了,我们要不要跟着?” “游戏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上官莹道。 “信她好了,没事的。”季枫边吃东西边回答。 卿暮和曲雅只得默默望着陆舟汐远去的背影,捏了一把汗。 “我跟着。”上官莹抬脚欲走。 “不用。”洛晨骞拉住她的手臂,“我们还没到时间,每个五分钟,你接在我后面。”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我们……?”上官莹眯上眼睛。 “想想,你就会想起来的。”晨骞说完wink一下,坐回沙发上。 上官莹看过大家一眼,轻轻说:“回去吧。” 她走到栏杆那里,静静待着,也在回想。 那天,她、陆舟汐、晨骞和晨杨同一批去面试,从层影楼水下通道过去,有一间白色的屋子。 陆舟汐进去以后,就再没人出来,也没有一点响声。 耐不住性子的洛晨骞走上去,在围栏那里转悠。 上官莹还劝过他:“这种时候不能乱跑,不想进层影了?” “我够强的话是他求着我,用得着我搁这等呢。”洛晨骞有些等急了,固执的走出去。 她又坐下。 洛晨杨双手抱胸,头向后靠在墙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好像时间世界皆与他无关。哥哥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淡淡拂过一点表情,太浅了,读不透。 她没打算和洛晨杨说话,这小子最近沉默了太多。她是识相的,别人变了,那她就跟着变好了。于是她坐在对面,合上眼休息。 带到她迷迷糊糊时,一股寒意闯了进来,接着就是洛晨骞的声音。 “怎么越来越冷了,奇怪。”他吸了吸鼻子,“老天,里面怎么更冷。” 由远及近的,上官也渐渐睁开眼,惺忪而迷茫的眼,确实是变冷了。 就在此时,一把扇子飞了过来,朝着洛晨杨的脸。 “晨杨!”洛晨骞加快下楼梯的步伐,他知道自己赶不上了,扇子的速度很快,快成一道影子,“小心啊,你动一动。”只好吼他,也许他动,还能避开。 洛晨杨没动,木头一般。 其实就算他动了,也不可能,他们三人压根没看清,那是把扇子。 快到只剩影子。 上官莹的眼睛微乎其微的闪过一道白光,起身,拦下,握在手里一看,是一把折扇。 “我靠,这什么。”洛晨骞跑过来,没看上官莹手里,用力推弟弟,“你干嘛,睡死了,差点没命了知道吗?” 洛晨杨微微张开嘴:“大惊小怪,滚远点。” 洛晨骞一愣,脑子里一团浆糊,这回是他呆若木鸡了。 “我们走了。”上官莹拉拉洛晨骞的袖子。 “嗯?”他只偏过头,很木然。 “看。” 扇子尾部挂着一根羽毛,一行小字在扇面上:二、三尽四门。 “什么?” “两个人,三楼尽头,第四个门。”上官莹挑眉,略带嘲讽 “那你又知道是我们俩?” “感觉,爱走不走。”上官莹说完就往上。 洛晨骞看了弟弟一眼,洛晨杨还是一动没动,没有声音,没有表情。 他没办法,跟着出去了。 第十五章 北人出征南北归 陆舟汐走到这边,人的声音小了。 她边走着觉得奇怪,这个身体……似乎不那么靠近上官莹,反而亲近卿暮和曲雅。两个人站着,却是陌生的。熟悉与陌生混杂,好像待在一起,只是因为她知道,她们关系好而已。 不应该啊,不还是一个人吗? 她摇摇脑袋,停下去想。 她凭着上次的记忆摸索到层影楼下,那是一座古式吊楼,被木柱子撑起来,没有地基,盖在半山腰上,半边悬空,由木柱顶起,远望像匍匐着的老虎。下层是水,萦绕着寒意。 她被拦在了门口。 “凭证。”门口守卫面无表情的伸出了手。 陆舟汐眨眨眼:“什么凭证?” 守卫伸出手就要向陆舟汐拍去。 “住手,我让她来的。”清亮的声音从天上传来,南柒月缓缓落下,眉间略为犀利。她这回的装扮很简单,云鬓理成辫子,紫色的连衣长裙,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淡漠,冰冷。 守卫连忙低下头。 南柒月用泛着紫光的手指轻触守卫的额头。 “你,跟我进来。”她接着对陆舟汐说,立马掉头。 她们进去,沿着绕楼曲廊,去到上层,曲廊边有围栏,上层的中间是她们的目的地。 应该是南柒月的住所吧,昏黄的灯光,却已足够照亮。红木书架、书桌、沙发和床,宽大的墙上是一张大照片,七女一男。 陆舟汐被照片吸引了,其中有一个正是南柒月,同样一张文静的脸,只不过少了些孤傲与冷漠。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徒弟。”南柒月坐在椅子上,陆舟汐隔着桌子面对她,话语扯回她的视线。 “我这人不是很讲究,没有过于麻烦的程序。”她接着说,“但是你既然拜我为师,就好好跟,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明白吗?”这是她说话最多的一回。 陆舟汐轻轻点点头,看着她的鼻梁,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冷了,又清净又干净,不知道那里面融进情绪时,又该是怎样的。 “你的代号,是月影。”南柒月接着说,看向窗外,静静思索着什么,手指击打着桌面。 “所以,我传给你的,是月系法术。”她顿了顿,再开口,“月系属冰,简为寒意,外形属火。每当施法的时候,会有寒意流泄,别人就会觉得冷。但能力越强,你就可以控制。” 怪不得,原来是冷火。 她又间隔了一会:“紫晶封印后,你还能来到我面前,说明你初法已成......”她的话直白,要求也直白,一连串的,把话都说完了。 “师......父,紫晶封印是什么?”陆舟汐小心翼翼地问。 “测试的一种方式吧......这你还不需要知道。”南柒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看看你的成效。” 陆舟汐微愣,木木的,回想洛晨杨的话,深呼吸,把手张开,还是那团蓝色的跳动的火焰。 “成效是不错,但……”南柒月也重复了洛晨杨说过的话,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你还不知道怎么去控制它。” 她微微凝重:“这是月系初级法术……”她手掌燃起紫火,手臂打开划了一圈,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紫火闪烁的越来越鲜艳,最后化为一个澄澈的冰球。 “遇火成冰。” 陆舟汐静静看的出神,伸出手来想模仿。 “不要急躁。”南柒月伸出手掌,轻轻拍陆舟汐额上,“学会控制它,换言之......让它知道,你想让它干什么。”她的语速缓慢,手掌泛着紫光。 陆舟汐感到一股清凉蔓延全身。 待到陆舟汐鬓边泛起一抹蓝,柒月才将手缓缓放下。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说:“这是基础法术书,你目前是可以自己练习,练完之后,再来找我,初级是没什么好教的,就你的成效来看。”后面两句有些自言自语,“把它收在这手链里,除了你,没人能翻开。” 她手里凭空出现一串手链,手链上单串一颗晶莹剔透的蓝珠子,链是深浅蓝交错交替着。 “这也是我给你的第一个月系法宝。” 南柒月将它带到陆舟汐手上,将书收在里面。 “你可以随时召唤我,只用燃烧上面的珠子。”南柒月说,“我会给你传消息的。” “记住,不要轻易暴露你的法术系别,这很重要。”她严肃着,坐回椅子上。 “现在回去吧,估摸着,你们游戏要开始了。”她从手边一沓书中抽出一本。 “嗯,谢谢师父。” 她路过墙,又没忍住看了一眼照片,上面应该是师父的家人吧。她注意到其中有一个女人,红色的眼睛,美的放肆,脚步便放慢了些。 “你看起来很感兴趣。”南柒月没抬头。 “没……没……”陆舟汐有些紧张。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道不明白,确实是什么错事也没犯,愣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应该径直离开,还是回头解释。 “坐下吧,对面有张椅子。”南柒月打断了她的否认,刚打开的书又合上了。 “你藏不住事情,太干净,易露馅。”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沉沉埋在陆舟汐心里。 干净的过你吗?陆舟汐暗想,没敢看那双眼睛。 “好奇没有错,想问什么,就说出来。”南柒月起身拉开后边的帘子。 陆舟汐这才发现,后面是一闪落地窗,此处视野很开阔,操场的人影绵延到黑色的森林。若是森林出了什么法术事故,都看的一清二楚。灯光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地面,好像平移了整片天空。 “我的左边三个,都是我姐姐。”南柒月开口,慢慢地,娓娓道来,“绿色裙子这个,是我大姐,叫南初风。” “她……疯了。”南柒月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许颤抖,不明显,在不经意间。 “疯了?”陆舟汐轻声重复道。 “这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南柒月居然淡淡地笑了,像石子在水里晕开的弧度,“她只会快乐。” “没有别的情感?” “没有。”她平静的很,陆舟汐有些看到几天前的自己。 “但她法术高强,我们也会安排学生给她,好让自己……心里有些安慰吧。” 南柒月直直地盯着前面,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她喜欢彩虹,说那是希望。每一周我们见她,都会按着彩虹的色彩顺序,更换发色。”她低低笑了,难得掺着自嘲与悲伤。 陆舟汐听得出来,别人就不一定了,因为师父情绪的波动,迅速拂过,不留痕迹。 她看向照片中的少女,笑容洋溢,没有伤痛的痕迹,全然一副小朋友的样子,太阳就在她左上角。 “她旁边这个,是北新花,美艳的女人……呵呵。”柒南月难得有了明显的不屑。 陆舟汐看着,确实是美艳的女人,刚刚吸引了她目光的人。可以用妖孽来形容的长相,干脆利落的眉毛,均匀白皙的四肢,同样白净的脸上是红色的双瞳。那双眼,不是用来视物,而是……勾魂,明丽的同时又带有生人勿近的犀利。仔细看,还有颗泪痣点在眼角。 陆舟汐没能移开眼,同时有些疑惑:不是一家人吗,怎么她姓北? “再接着,这个是北伍雪。”南柒月继续往下说,没再过多介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变异了。”淡淡的忧伤又笼罩在她话里。 她的姐姐,两个奇怪,一个她不喜欢,这日子怎么过?陆舟汐暗想,怪不得她这么冷漠。 “现在是条人鱼,没法上岸。”她情绪又消失了,“我一直想知道原因,也在找方法,治好她的方法。” 那是一个文静的少女,深邃的双眼阅读不出任何情感,双手捧书,却在凝视前方。 “那……她现在在哪?” “她的右边,是我。”南柒月却又接着往下没听到一般,“再过去……就都牺牲了。” 不在陆地上,除了在水里,还能在哪? 这回南柒月倒是没什么波澜,像在唠家常,却又像装坚强。 “那场大战,改变了我们全家。有个人为了保护我们,把姓氏都打散了……就成现在这样。” “也不知道,就变个姓氏,有什么用。” 第十六章 一道黑身一道影 “你该走了。”南柒月起身,没有给她问问题的机会,一下子又冰冷起来。 陆舟汐微愣,却没有停下动作,也起身向外走,情不自禁又看了北新花一眼。 “你看起来很喜欢她?”南柒月挑眉,不过并没有让陆舟汐看到。 “没……”陆舟汐还是习惯性说出。 “你不会撒谎。”南柒月打断她,没有回头,“我告诉过你的。下次如果你真的想掩饰什么,不如沉默。” 说罢,她进了里屋,再无声响。 陆舟汐又微愣,走出去。 她出大门,守卫向她鞠了个躬。她急急地往教室去,也忘了回应。 …… “你可算回来了,掐着点来的?她们都快急死了。”邦宇撇着嘴。 “放心,没事。” 陆舟汐看了卿暮一眼,暗暗思索着,她的代号是花影,师父不会是北新花吧?如果是的话,那这可…… “行了,赶紧准备准备吧。”智锜略微严肃。 陆舟汐的思绪被智骑打断了。 智锜是组内智慧代表,原先是个圆脸男孩,有些可爱,带着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炯炯有神,沉思时叫你不好意思去打搅,严肃时使人有些寒战。 过了几年,如今他拔高了个子,脸瘦削了些,严肃更上一层。 “我们这次情况不大好。”他接着说,托着下巴。 “对,过来吧。”季枫招招手,示意大家围过来。他虽不在层影,但组里大大小小的事,可都离不开他。 他和智锜两个人,使大家信服安心。 “捕队是13队,他们处处针对我们,而且他们队……全是男生,不会怜香惜玉的那种。” “你不会以为我们队这几个女的好惹吧?”邦宇说着还缩缩脖子。 四个女孩对视笑笑。 “不过为什么他们要针对我们?”朔雪一本正经地问。 “我们在层影的人数一直和他们组的咬的紧。”智锜推推眼镜,“不算难猜到的原因,应该便是了。” “而且,小道消息,他们喜欢耍赖,趁人不备偷偷施法……这对我们更不利。”季枫摇摇头,“我们习惯兵分两路,而我们这一队,什么都不会。” 队里原先的分组很简单,就是男女分半。洛家两兄弟从前一直一起走,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洛晨杨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但有季枫在的这一组,确实无人会法术。 “干脆我们把分组人数减少算了。”邦宇略微随意。 卿暮,陆舟汐和曲雅自动站到一起。 “我随便说的……”邦宇低下声来。 “但是真的可以,其实没有那么麻烦。”智锜点点头,拿着白纸写出每个人的名字,并且画出分组人数。 陆舟汐有些愣,不知怎么的,像是条件反射,上官莹反而站在一边,没有参与她们,也没有看她,但神情自若,默默等待安排。 “……行吧,那我,邦宇和洛晨杨一组,洛晨骞,智锜和……”季枫看向昀霖和上官莹。 “我自己走。”上官莹主动提出。 昀霖也主动站去洛晨骞旁边。 陆舟汐又是一愣,可上官莹没有看她,脸上冷淡,却感觉平易近人,或许因为始终挂有淡淡微笑。 “我……留守吗?”朔雪笑问。 “我就说怎么对不上。”智锜在边上补了个朔雪,“不好意思,刚在想事情,你没说话我就漏了。” “没事。” “我带她。”季枫拍拍智锜的肩。 “ok?”智锜看着朔雪。 “嗯。” “对了,曲涛估计准备回来了。”季枫看着曲雅说。 “对哦,都忘了这么个人。”曲雅笑嘻嘻的。 曲涛是曲雅的哥哥,高他们两届,一年前他前往夜首办事,有来信,但人没回来过。他只是告诉曲雅,好好待着,他没事,希望她也一样。 洛晨杨看看曲雅,只是一眼,又低下头。 …… 铃声响起,两边的雾气尽数散去,墨洒般漆黑的天空有灯火点缀,也算是明亮的,大伙慢慢出去。 昀霖一直紧紧跟在洛晨骞身边。 季枫临行前又说:“记住,能跑就跑,还是不要太恋战。人留的越多,我们到后面就越轻松。” “好,一起加油。” …… 女孩这边。 “我们什么策略?先躲还是主动出击?”曲雅显得异常兴奋。 “我们现在好像也不能攻击谁。”陆舟汐摊手。 “肯定先躲啊,但我们倒是可以玩些刺激的。”卿暮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的光,“去小花园。” “不是说那儿闹鬼吗?”陆舟汐淡淡问。 “所以嘛,才去啊。而且传说就是传说,传来传去都变味了。我倒是听说那儿挺漂亮。”卿暮这回不怎么在意。 曲雅却矮了一个头:“不好……我害怕。” “有什么要紧,都是假的,有我们呢,走。”陆舟汐大大咧咧地说,和卿暮一人架着她一边手臂走了。 边走,声音渐渐少下来,光也渐渐暗淡。没有人来人往,花园静静地安谧着,轻微的诡异夹杂,也不影响薄雾弥漫的朦胧美。 曲雅紧紧攥住陆舟汐和卿暮,低低地说:“我们就坐在水边好不好……不要乱走了。” 陆舟汐和卿暮对视点头,在水边席地而坐,被花儿簇拥着,欣赏若有若无的月光,怀念不远不近的过往。 “我们这真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陆舟汐躺下去,伸了个懒腰。 三个女孩都在休息,没有说话。 …… “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曲雅颤抖着打断宁静,坐了起来。 陆舟汐和卿暮又对视,再看向她,摇摇头。 “没有啊。你是不是太害怕了,好好歇会吧,学校里还能咋样。”陆舟汐打了个哈欠,“如果我们能这样躺到结束,倒也蛮好。”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曲雅皱着眉,敲敲脑袋,又躺下去。 “好像……是的。”陆舟汐没过多久也坐直身子,手中瞬间燃起一团火,环顾四方。 “什么?”卿暮转身趴过去,耳朵贴在地上,潜心聆听。 “咋样?”曲雅和陆舟汐猫下腰。 “衣服拖动的声音,还有一点脚步声,别动。”卿暮双手向上合拢,周围的花丛不断长高、变大,恰好将三人围在中间。 “这样不就暴露了?”曲雅低低地问。 “嘘。”陆舟汐竖起食指,“那人没看我们。” “是不是13组的人跟踪过来了?”曲雅没看到般接着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偷偷施法违规了?” “啊——” 尖叫声打断了女孩们的猜想,增添了恐惧,往后又是一片寂静。 三人悄悄拨开花茎,一个人倒在地上,一旁是一个黑影,看不到脸,僵硬地矗立着,黑袍子裹的好好的,像个黑色的幽灵。 “他是谁?”陆舟汐很严肃。 “不是学校里的人,大家小心。”卿暮更加严肃。 “他怎么可能进得来呢?学校的每个人都是筛选过的,而且层影都会有人看我们。”陆舟汐想起南柒月那儿的落地窗,“我们是不是……想多了?还是说这是隐藏任务?”她不敢相信。 “就说这儿闹鬼吧。”曲雅埋怨着,“还来。” 也许是过度紧张,疑惑四起,大家都没有发现,黑影在渐渐逼近,僵硬着逼近。 “快……快,想办法,他过来了。”卿暮率先发现,揪了一下陆舟汐的手臂。 “你不是也……能……?”陆舟汐的脸“唰”的煞白,双手合并又打开,火焰却始终燃不起来,指尖泛蓝,眉间的印记倒是暗淡下去。 “魑魅魍魉,天罗地网——”喃喃的声音微微传来。 那是一张网,从天上来。 “雪风暴!” 曲雅抬起右手,艰难地抵抗着,视野被风雪模糊了,可对方的水平明显在她之上,只能减缓降落速度。 真的暴露了,全完了。曲雅暗想。 “舟汐……”她同样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我撑不了多久……”她又伸出左手,有些站不稳了。 陆舟汐深呼吸,坐下来,闭眼。 “加油啊,没法劝你别着急了。”卿暮说。 她脑海里闪过师父的眼睛,那双紫色的、淡漠的、好看的眼睛,配上她的冷笑。猛地睁眼,双眼闪过一抹蓝光,打开手掌,火焰晃晃悠悠,终于燃了起来。 “好样的。”卿暮暗道。 陆舟汐忽然有些凶狠,双手画半个圈,火焰熊熊燃烧,双手向上推,排山倒海。网被冰冻,砸到地上,碎成几块。 同时,花儿们恢复正常。 三人再回头,黑影已然消失。 “哈哈,逮到你们三了!以为这儿安全?”13组的人忽然出现,亮出捕符,三人的脚腕上多出三根黑线。 “去森林。”卿暮平静地说,瞥一眼他们耀武扬威的背影,双眸微沉,这绝不是巧合。 第十七章 惊蓝 三人走在森林路上,树是深墨绿色,灯光稀疏,树影斑驳。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陆舟汐秀眉蹙起。 卿暮沉思着,恍惚而又慌张的,开口:“你们……有谁看见……倒在地上那个人是谁了?” 陆舟汐好像明白些什么:“你的意思是?” “内部有卧底。”卿暮沉重地回答。 “那要不要回去和他们说?”曲雅急了。 “不一定。”陆舟汐否认,“那人的法力远在我之上,但……我却……可以说是……击败了他。这不应该的。”她自己也在思索,“而且,黑绳不解,我们也回不去。” “何况我们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相信。” “还得先看''他们''是谁。” “那现在怎么办?”曲雅习惯性问。 “不管是什么回事,找东西要紧,兵分三路,赶紧出发。”卿暮一次性说完。 “啊?我……” “有危险,用法力发信号。”陆舟汐打断了曲雅的话。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卿暮叫住陆舟汐,“晨杨是和你们一起去面试的?” “嗯……对。”陆舟汐懵了一会。 “他当天就回来了,可是你们三个停了那么久,是怎么了?” “我……?” “算了,到时候先吧,现在赶紧走……” “可是……”曲雅紧张道。 “抓紧,小心。”卿暮没有安慰她,往一边去。 陆舟汐朝反方向去了。 曲雅只得慢慢挪着步子。 …… 季枫手上有个表,他一看,拉住邦宇,说:“陆舟汐他们出事了。” “干嘛?被抓了?”邦宇凑过去。 “不可能吧,他们三这么强。”朔雪站在一旁问。 “出问题了。”洛晨杨低声喃喃道。 “什么?”季枫看过去。 “她们决定去哪?”洛晨杨停下脚步问。 “我看看……”季枫把表上下拉开,显出一个森林。 “老天。”洛晨杨的声音更小了。 “怎么回事?”邦宇见洛晨杨有些严肃。 洛晨杨伸出手,张开四指,只有他看见,风向朝森林那边去,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 “晨杨?”朔雪试探道。 “走吧。”洛晨杨的手兜回口袋里。 季枫、邦宇和朔雪面面相觑,也说不出话,跟在他后面。 …… 陆舟汐走的很快,脑子却思考得慢,她的法术,怎么会在那瞬间失灵了呢? 要不要找师父? 算了,再等等吧,现在找东西要紧。 不知道是走的太快,还是在想别的,她什么初级法宝也没看到。至于心情,紧张嘛倒也还好,自她拥有法术,不再疑神疑鬼。 但森林确实不是好去处,灯暗,树多,天气凉飕飕的,空气里都混着冰渣子一般,也有碰碰撞撞的声音。 往前,走到一块被环抱着的草坪,踩到一块石砖,向上看,是蜿蜒向上的阶梯。 她打断自己的思路,想想,怎么会有这种地方在林子里? 最终,她还是上去了。 底下一个蓝眼男孩,柔美的脸荡起一抹危险却钦慕的笑,摸出一张相片,注视了一会。 周围阴暗潮湿,没有虫鸟鸣叫,也许是摸准这地儿不会有人来,陆舟汐的内心没什么波澜,只是单看着脚下阶梯,一直向上走。 不会有物件散在两旁我没看到吧。 思及此,她只得回头,转身欲下楼重找。 刚转身,有一拳砸在她脸上,她没彻底晕,但也瘫在地上,五官糊成一团,张弛不开,也无法反击。手心刚想燃起火花,又想起师父的叮嘱:不要暴露身份,只得作罢。 鼻尖的酸痛还没散去,她被对方扛起,眼前一黑,四肢僵硬无法动弹,昏过去了。 …… 待到陆舟汐再次苏醒,恢复正常,是在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里。她揉揉眼睛,发现对面的容器里——是洛晨骞,男孩也是半昏迷,垂着头,两只手打开,被分别捆着。 她瞬间清醒,爬了起来,拍打着玻璃,大声吼道:“晨骞!晨骞!醒醒!” 洛晨骞没有反应。 她环顾四周,自己所在的情形。转到后方,她看到一个男生,黑衣黑裤黑面罩,只露出惊艳的蓝眼睛和额前细碎的头发,手指上有个戒指,是条缠绕着的黑龙。 陆舟汐本能反应后退,意识到后面是玻璃。 男生走进来,抬手,戒指泛光,门合上。容器不大,两人的距离渐渐缩小,男生几乎是贴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过分暧昧的距离的确使陆舟汐莫名紧张,她从未和异性接触如此,恋爱更是一张白纸,也没有男孩能够轻易靠近她。两只手都扶住后面的玻璃,幻想能后退,大脑一片空白,她的眼睛,铺上一层凶狠,即使那无济于事。 隔着面罩,没有温热的气息扑面,可他那蔚蓝的双眼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深蓝的漩涡中心,也不平静。 “书在哪儿?”男生肩膀已经靠在她身上,嘴将贴上她的耳朵,声音酥酥麻麻的传进耳朵里,混合着磁性的冰冷。 “什……什么书?”陆舟汐微讶,抬起头,肩膀缩着离开他,思考的时候,看着那双眼睛,倒也无波澜。 男生似嘲讽地轻哼一声,双手按在玻璃上,将陆舟汐锁在中间,右手握拳,戒指又泛光,哗哗的水声响起。 陆舟汐猛的回头,没注意他的动作。晨骞所在的玻璃容器中不断灌入水,迅速蔓延向上,他缓缓苏醒了。 “晨骞——!”陆舟汐用力地扑到玻璃上,扯着嗓子喊,“你干什么?”她质问,焦急地看着晨骞,手习惯性向后拍打,没注意拍到的是男生的手。 男生扣住她的手,摁到玻璃上。同时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手顺着下来,滑到她的腰间,头前倾。 温温热热的感觉,手腕腰间滚烫,陆舟汐属实愣住。 “你看起来,很在乎他。” “你……松手,干什么!”她试着挣脱,不使法,加上对方是个男生,实为妄想。 “你猜,他能坚持多久?”男生又凑近些,陆舟汐感到面罩的触感已留在她鼻尖。 她回头,水仍在不断向上,慢慢漫上洛晨骞的胸膛,他拼命地试图挣脱绳索,脑袋往上探。 男生再抬手,水停,凑到陆舟汐耳边,再问:“书在哪儿?” 陆舟汐还在想着,是什么书?是夜晨,还是她的法术书,没有注意男生的动作。 他再扳动她,陆舟汐面对着晨骞,水流速度增大,即将漫过他的嘴,他像做引体向上一样,死命往上。 男孩双手将她环在怀里。 “你看着他,还不说实话?” 陆舟汐没有抵抗,收起表情,直直看着晨骞,他现在双手抓着绳子,仍坚持刚刚的动作,才触碰的到空气。 她轻声道:“在衣袋里。” 又回过头,仍是直直的眼神,不带一丝杂质,湿漉漉的,对上他蓝色的瞳孔,确实好看,一片汪洋,波澜壮阔。 “停下,好吗?” 意图明显。 男生凑近她的脸,说:“如果我找不到呢,他会死的……比现在更惨。”说完放下手,水尽流出,一拍陆舟汐的后脑勺,女孩倒下。他甚至没注意到,容器里明显的两块冰冻的痕迹。 洛晨骞没能说出话,大口喘气,将一切尽收眼底,再用力抬头望天。 接着,天空中传来响声。 那是一声鸟鸣,透亮地划破天际。 第十八章 不如离去 男生带着陆舟汐到一间封闭的屋子,反绑在一张椅子上,再拍醒她,凑近。 “等我回来。” 陆舟汐睁眼,迷糊之间只见他蓝色的眼睛晃来晃去,像翻腾的海浪。 她小声冷哼:“我当然可以等,你可不一定会成功。” 男生明显顿了顿,随即不屑地耸肩,喉腔一声嘲讽,转身欲离去。 才回头,撞上一个同样蒙着脸的女孩,他刚想抬手,女孩在他鼻前一挥,阵阵暗红,伴随着无法抵抗的迷香。 他跌倒在地,拼命想抬起过头,却无济于事。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攻击力。 陆舟汐见状,手心微微燃火,碎绳。 女孩拉下面罩,是一张熟悉的脸庞——卿暮。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刚想说话,就打了个喷嚏。 “也是够冷的。”她吸吸鼻子,“你没事吧,晨骞说那男的心怀不轨,他有没有做一些……” “截至目前,还不大严重,估计准备了。”陆舟汐慢悠悠地回答,倚在椅子上。 “长的好看呢,就注意一点好吧。”卿暮双手抱胸,脚掌点地。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陆舟汐一根一根把身上的绳子拿下,“对了,晨骞怎么样了?” “老地方,他没事。”卿暮说着,靠在门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要找东西吗,我看到有楼梯,就上来了。”陆舟汐仍不甚在意,蹲下系好鞋带,准备起身。 “有楼梯……森林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地方?”卿暮又凝重起来,“我们这次游戏,奇怪事情太多了,不是吗?” “是测试吧?或者我们想太多了?走吧,赶紧找到物品,才能回去?”陆舟汐倒是乐观,“好端端地在学校里,又能发生什么。” “说着有道理,但也不一定啊……这地方你来过?那个男生你见过吗?”卿暮边走边说,脚步很快。 “谁知道呢,裹的严严实实的。”陆舟汐也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走下楼梯,走到拐角处的木门。 卿暮瞬时停住,道:“那我们为什么不看看他长什么样?” 陆舟汐听闻,愣了一愣,立刻往上走。 “等等,我叫师父们来了,下去叫上她们。”卿暮拉住她。 “你师父?”陆舟汐有了兴趣,好奇那是不是北新花。 “都。” “行,那先下去。”陆舟汐有些激动,“反正他又不会跑。” “她们负责把晨骞救出来,我负责来找你。” “对了,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是晨骞,你听到一声鸟叫吗?他让白鹤们前来找我。” 那声鸟鸣很清亮。 “噢,原来如此。刚我看见那个男生好像是用一个戒指,来控制的玻璃和水。所以我们应该……只能把它毁了。” “快些走,先见到人再说。” “行。” 女孩们加快步伐,在屋子内绕来绕去,终是出到外面。 真的是北新花,黑色卷发,笔挺妖艳的的身姿,陆舟汐没有认错。 她和南柒月相对站着,谁也不搭理谁,眼泛冷光,像是在吵架,洛晨骞在玻璃里,还被绑住,呆呆看着。 北新花回过头,卿暮看向她,她微颔。 陆舟汐看着照片里美人的真身,有一点点失望。不同于自已臆想的美艳跋扈,眼前的北新花显得疲惫——十分疲惫,黑眼圈深,整个人便显得些许无神,但眼睛和脸蛋仍是漂亮的。昂首挺胸,白色的衬衣裙,深红高跟鞋,浅红水晶项链,浑身上下闪烁着一股高贵自信的光芒。 陆舟汐这才看见,她小腿上纹着一朵玫瑰。 北新花头微低看着妹妹,像是请求,却是犀利的请求。 “师父……”陆舟汐轻轻叫了一声。 南柒月抬起右手,无数紫针飞向玻璃容器,玻璃碎裂,晨骞还是有些愣,小心翼翼地抖开绳子,走出来。 陆舟汐连忙走过去,小声问:“怎么样?你怎么过来的?”再一看洛晨骞的脖子上,弓箭没了,她抬起头,声音小到只剩嘴型,“怎么回事?” “没事,别想了。”洛晨骞避开她的目光,“真想帮我,不如给我条毛巾。” “啧,这……” “咳咳。”南柒月干咳两声,“她很凝重,怒气冲天的凝重,没看姐姐,也没看晨骞,盯着两个女孩,冰冰冷冷地说:“有情况,跟我走。”说完转身。 女孩们被盯得紧张,默默跟着。 卿暮临走前看一眼师父,北新花仍微颔,逐渐走到洛晨骞旁边。 两人跟着南柒月往森林里面走。 “下次碰见这种情况,倒也不必藏着。这次是那个男生并无恶意,不然也是够危险的。”南柒月带她们绕森林边缘走,走的很快,边走边说,裙子被风吹起,混着落叶跳舞。 “无恶意吗?”卿暮不可思议地问,“哪种情况?”她不解。 “对。”南柒月言简意赅,“但他确实有目的,一个……纠结的目的。”她说完,自己都皱皱眉,“什么情况……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她回答得很官方,“你觉得受到威胁了,就不用藏。我让你们不要暴露本来就是尽量而已,暴露了……其实也没事。”她一又一下子说了好多。 “你们还会碰面的。” “什么?”卿暮问。 “师父,我们要去干什么。”陆舟汐问,她没听见卿暮的话。 “有人失踪了,不能大肆宣扬引起恐慌,这次游戏已终止。夜首城向我们要人,点名要你们两个。” “点名要我们?”卿暮疑惑道,“怎么会认识我们……又是谁失踪了?” “小花园那个人?”陆舟汐连忙问,还是没听见卿暮的话。 “你们知道?”南柒月停下脚步,看着她们,嘴巴微张。 “知道,我们还交过手。”卿暮点点头。 “交过手?”南柒月愈发严肃,严肃而疑惑。 “对,那是一张网,曲雅减缓它的速度,我冻住它,网就碎了。” “他先前还击倒了一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失踪者。”卿暮补充,“他发现我们以后,应该是想抓我们,当时还以为是什么特殊任务呢。” “你冻着它……就碎了?”南柒月自顾自地重复,“你们看清楚被击倒的人了吗?” “我们没看清,捕队就来了……中途我的法术还有些失灵。” 南柒月沉默了一会,低声呢喃:“还失灵?” “走吧,先去那再说。”她又继续向前走,一样的越走越快。 “那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我看见一个阶梯,想着上面会不会有东西,就上去了。”陆舟汐说,“还以为是特殊任务。” “再特殊的任务,都不会伤人……”南柒月开始沉思,“而且……层影会知道。” “一个阶梯……没有这个地方,包括那栋楼,都不应该出现……怎么会呢?祝菁哪怕再作祟,也不可能进到学校里面来。”她还在自言自语。 “那晨骞又是怎么被抓的?”卿暮问。 “北新花会问。” “意思是,就是出大事了。”卿暮不敢相信。 “现在情况不明,别外传,夜首的安排你们只管照做,有情况,找我。”南柒月愈发凝重,“我们会处理好事情的,别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卿暮和陆舟汐都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事了。 “夜首城离祝地近,又是一国之府。说是让你们去调查,也不知道调查什么……真是无聊得紧。”南柒月像是自言自语,“估计也是走个形式,夜首和夜幻矛盾不小,所以吧……谁知道它们这回打什么主意。” 陆舟汐发现,她自言自语的时候,话特别多。 “这发生得也太快了吧,游戏才刚开始,怎么就……”卿暮有些懵。 “习惯吧。”南柒月淡淡地回答,“这事情很隐蔽、突然,对你们来说更突然,你们组的人,我会看好的。 她停下,推开左手边一扇门,示意女孩们进去。 “会有人和你们说明,我要回去收场。” “收……场?” 南柒月已经消失了,一阵紫烟,无影踪。 卿暮和陆舟汐还愣在门外。 “感觉,她们俩关系不大好。” “是啊,看出来了,共事而已,不好很正常。”卿暮摊摊手。 “什么共事?”陆舟汐头前倾,“她们可是亲姐妹,你师父没和你说吗?” “没呀。”卿暮缓慢的摇头,“先进去吧,这些都不重要。” 陆舟汐被她推进去。 房门合上,立即有声音响起:“打开桌上的盒子。” 这是一个男声,空灵飘渺,不似存在,摸不清源头。 “谁在说话?”卿暮下意识地四处环顾,没有人,她没再向前走。 陆舟汐已经去打开了盒子。 “我是北骁风。”那声音接着说。 陆舟汐顿一顿,停住。 “你不是已经……”陆舟汐回想着照片,和这熟悉的起名方式,这应该是南柒月的弟弟, 按她的说法,他已经牺牲了。 第十九章 北骁风 “是的,但是水七冻住我的魂魄,就只在这间屋子里。” “水七……?”卿暮默念着笑了。 南柒月的柒,上半部分把三点水和七分开,就是她的小名。 没有人影,只有声音,确实有些奇怪。 “把盒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打开,是两套古装,纯白长的裙,银色的首饰。裙子在光的渲染下闪烁着金灿,一颗一颗,通透明亮,像是裙子沾上了星海,高贵朴素,透露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刺绣的手袋,里面装着两本小册子。 “怎么……?”陆舟汐有些稀奇,又有些好笑。 “入乡随俗,这是夜首城的服饰。” “关于夜首,你们了解多少?”北骁风问。 “一片空白,还望前辈你多指教。”卿暮说。 “是啊,从来没有人和我们说过。” “说来话长,但也得说。夜首和夜幻闹的僵,怎么就完全隔绝消息了,真是奇怪。” “没人说,那就我说吧。” “开始呢,从皇家开始。夜王成煜,夜王后长梧北焱,她妹妹是长梧北山。”北骁风娓娓道来。 卿暮仔细听,却有些许不屑与愤然。 “王后的妹夫死的早,两夫妻有一个儿子?随母姓。至于他叫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儿子,非常刁蛮讨厌。” “没人管?”陆舟汐疑惑道。 “北山专心修法,在深山里,人都不见,又怎么管得了这个儿子?她这个儿子,也知道自家有这么个关系,越来越放肆,经常去抢良家妇女。” “没娘管,那他姨妈也不管吗?”陆舟汐又疑惑道。 “北焱只会帮他收尾,安抚民心,答应一定会把人家女儿找回来,然后给钱。” “可是人家的女儿已经……”卿暮低语。 “是的。他不学法,习武,一身本领,全用在欺负人上。最过分的一次,他去偏远的村里抢亲,北焱知道后气急败坏,直接焚了整个村庄。” “整个?” 陆舟汐和卿暮同时震惊。 “人不多,而且又远,那次北焱准备修法,外甥整出个这事儿,气的不行。” “不多也是人命啊。”陆舟汐低下了头,秀眉蹙起,沉默。 沉默了很久。 “北山还除掉了所以提议和知情者。”北骁风犹犹豫豫地,加上这一句。 “算了,不说夜首了,说说祝菁这边。”他尽量换了个欢笑的语气。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欢快的。 “好了姑娘们,调整情绪也是很重要的。” 两个女孩抬起头。 “祝地里夜首很近,这是我们给那块地方起的名字,祝菁是鬼族的半个首领。” “那块地只有鬼族吗?”卿暮问。 “鬼族过去,是嗜族。嗜族嗜血,银发魔角黑翅。” “嗜血?”陆舟汐恶心道。 “他们需要嗜血,如果血量过少,会头晕恶心至缺血死亡。” “鬼族和嗜族的关系怎么样呢?”卿暮问道。 “嗜族从来不结盟,他们自给自足,独立自强,也不喜欢处理结盟关系,因为他们强。” “但有一个例外。是个女人,叫孤婪。她归属鬼族了,和祝菁有协议。” “夜首……为什么和夜幻闹得僵?”卿暮奇怪道。 “可能因为……我们太强了吧。”北骁风自己也不确定,“夜幻专门修法,强者基本上都是从我们这儿出来的,夜首只是政治经济中心而已,一般的法将都不会在夜首学习,去也只是因为要考试。” “法将是什么?”卿暮问。 “我们都是,就是习法的人。” “我们还会有事吗?”陆舟汐低低地说,还再回想刚才的事。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其余的,你们真正到那儿了,也就会慢慢了解。现在刚好是新生季,不会有人问你们为什么来。”北骁风说道,“如果到时候真的威胁到生命了,就出手吧。” “桌上有两瓶眼药水,是黑瞳色用的。” “卿暮去常淑院,陆舟汐去常幻馆,袋子里面有东西,任务会在你们到达后下发,祝你们好运。” 北骁风说完,盒子自动关上,灯熄。 女孩们出门,外面停着两匹马。 …… 南柒月出现在北新花旁边,她还在原处,没见晨骞。 “她们走了?”北新花转过身。 “明知故问。”南柒月回答的小声、冷冰,“上面什么情况?”她挑眉。 “我上去的时候已经没人了。”北新花也不多说,双手抱胸,鞋跟点地,红色的眼睛像扫射猎物一般环望,“走吧。” “那小子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南柒月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只送他回去,现在你来了,和我去他们组。”说完她就走下楼梯,剩下高跟鞋的声音。 “你就不处理了?这地方你我以前可都没见过。”南柒月提高了音量,质问道。 “呵。”北新花回过头,卷发顺势被带起来,“你的法力有待加强啊……水七……”她说最后两个字时眨了眨眼,继续向前。 “北新花,你什么意思?”南柒月站定,声音不大,寒气逼人。 北新花倒也没回头,伸出右手,五指微微张开,红色的烟雾逸散,仍在继续前进。 南柒月冷哼,跟在她后面。 …… 第十组教室—— “陆舟汐他们俩呢?”曲雅推开门进来呢,张望一圈,问道。 “你们三不是一起的吗?问我们。”邦宇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前去把门锁上。 “我从森林被传送回来的,兵分三路后,我们都没再见过。”曲雅摇摇头。 “上官也不在。”朔雪开口了,“而且,途中我们就没见过她。” “我们也没有。”智锜道。 “不对……”季枫拿着表看,“上官没碰到13队。” 大家疑惑中,门初传来冰冻和碰撞的声音。他们顺着看过去,被冰冻的锁头砸下来,裂成两半。随之门打开,南柒月和北新花相继进入。 昀霖手伸进口袋,握紧一根鞭子,这不会就是南北巨头吧?她暗想,她们来做什么,抢人吗? 南北巨头,是昀霖的师父给她们起的外号。她的师父秦臣,自创魔系,另成一派,法术高强。 尽管如此,层影的高管层一直被南北姐妹占着,他知道她们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多自己一位。所以,他不容许他的弟子甘拜下风。 “过来。”北新花开门见山,朝晨骞勾手指,坐在沙发上,慵懒邪魅,妖艳动人。 “我……”晨骞左右看一眼队友,非看呆即发愣。 他小心翼翼站起来,走过去。 “还有谁刚刚和他一起?” 季枫,邦宇和朔雪先后举起手。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她接着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呀?你是谁?”昀霖站到最前面,抽出鞭子。 “诶……你干什么?”晨骞回过头,严厉地瞪她。 南柒月没动,扫一眼鞭子,它便自下而上被冰冻了。 昀霖赶紧撒手,将其扔到一边,不然她也难以幸免被冻上。 “速度不错。”南柒月不冷不热地说,“再晚些,不过是废一只手。” 曲雅紧张地瞟了一眼昀霖,又看回面前。 这两个女人,她隐约猜出是谁,别人拜师都在层影,而她得去到湖边——总之是有水的地方。 她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北伍雪。 她去面试的时候,掉进一个水坑,怎么也爬不出去。一系列挣扎昏迷,再睁开眼,她还在水里,可以呼吸,面前是一个女人,蓝色头发,蓝色眼睛,唯一不同的是,她没有双腿。 …… “有喊叫声和玻璃碎的声音,紧接着灯灭了,再汇合的时候他就没有回来。”朔雪说。 “喊叫声?”北新花眉微皱。 “13组员的声音。”智锜抬起头,很肯定。 “灯灭了?”南柒月思索着,“一般不会。” 10组组员们一动不动,随着时间一起凝固般。 “那个人你见过吗?”北新花接着问。 “没有,而且他裹的好好的,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蓝色的眼睛?昀霖接着暗想。 “还有什么特征吗?” “不需要了,也不会有,走。”南柒月直接转身。 “不要轻易出门。”北新花临走前,还是张开手,但这回,连红色的烟雾也没有。 大家还是没动,太突然了。 第二十章 潇洒来 换上衣服的两个女孩很漂亮,骑上白马,又是飒爽的。 看到白马,陆舟汐难免想起杰西。 路程有些远,聊聊走走,看看停停,逼近目的地。 “我们没被安排到一个地方。”陆舟汐说。 “是啊,到时候常联系。” “我们是一起来,肯定会经常见面的。” 卿暮听完,从手袋里取出两张白纸,折成两朵纸花,拢在手心里,闭上眼睛,纸花边泛红。 “你要找我的时候,给它施点法,再在上面写字,我就会收到了。” “嗯,好。”陆舟汐小心翼翼地收到衣袋里。 做完这个动作,陆舟汐忽然想到蓝眼男孩。 我当时是不是,和他说书在衣袋里? “完了。”她小声嘀咕。 “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忘了,让师父们去看那个男生长什么样?” 卿暮顿时瞪大了眼。 “对哦,怎么忘了这回事。”她摇摇头,“不过,她们要收尾的话,应该会看的。” “倒也是……那个男的,说找我要一本书,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书。” “要你的书?” “对呀,我还想了好久,还好晨骞没事。” “你怎么和他说的?” “我啊,聪明着呢。说在我衣袋里。” “你也真敢赌。” “赌什么?” “赌我会来救你。”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不施法呢?” “一家师父出来的,难道告诫的还不同了?” “有道理。” “其实也不算赌吧……就顺其自然嘛,大不了最后出手。” “危险想法你这,可别乱来啊。” “知道啦。” 陆舟汐过了一会又说:“所以那个男的到底是谁,我们可真是太大意了。” “放心,有师父在,那边应该不会有事的。”卿暮一脸放松。 “对了。”陆舟汐又忽然记起,“你上次说问我,有关晨杨的事?” “哦?那个啊……”卿暮回想,“就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他对你们的消失一点都不奇怪,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 “那他当晚回来后,也没和你们说什么?” “没有,正常的很,我们有问他,他只说过几天的事儿。” “哎……不想理了,后面事更多。”陆舟汐怕烦,“他虽然最近有些奇怪,但终究不会出什么大事。” “但愿如此……但人总是最难猜的。”卿暮耸耸肩。 两女孩四处张望,夜首城是繁华的,沿街喧哗的商铺和交错纵横的灯笼在纸醉金迷中张牙舞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既无孤芳,也无自赏。 “你学过地球中国历史吗?”陆舟汐问。 “嗯。干什么?” “你就不觉得这里像是……活回去了?”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大碍了?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玩的。” “哦。”陆舟汐有些失落,“我还真想玩会呢……怪不得夜首和夜幻关系不好,完全就是古今之分……” “路口该兵分两路了,保护好自己。”卿暮打断,看她道。 “收到。” …… 陆舟汐走着,不少人在看她。也许因为她漂亮,也许因为是生面孔,也许因为当街没人骑马,除了达官贵族,可这明显,只是个小姑娘。 她有些迷惘,一切开始得太快了,感觉所有东西都一下子砸在她身上。 她下马,买了沿路一串糖葫芦,没看路,就一直在吃。 “小姑娘,去哪啊?” 陆舟汐回眸,糖葫芦还剩一个。自己身后跟着一个车队。开口的人穿着金灿,斜倚在车上,直勾勾地盯着她——尽管那非常无礼。 陆舟汐不想惹事,策马向前,加快步伐。 “诶诶诶诶诶,别走啊,来人给我去拦着。”那人坐直了。 陆舟汐被拦下来。 “你挡我路了。”陆舟汐没好气地回头。 “哟,脾气不小嘛,我喜欢。看你这样子,异客吧,我就说之前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公子哥儿吧,挺有架势啊。”陆舟汐调转马笼头,愤然直视。 “那是,逮你可是丝毫不费功夫。”公子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怪不得,我就说嘛,敢当街闹事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家里有人。我看你目的挺明确啊。”陆舟汐用着讽刺的语调,丝毫不慌。 “那可不,来人,咱请姑娘回府,好好招待招待。”公子倒也没生气。 他起身,向一旁人使了个眼色,下人径直走过来,看着是想抢陆舟汐的马笼头。 周围堆满了人,一下子全部围过来了,却全在看热闹。 “小姑娘忒倒霉了,掉长梧公子手里,真是可惜。” “如果不和王后有关系,我早上去张弛正义了!” 哦,原来不是看热闹,而是不敢。姓长梧……?不会就是长梧北山的儿子吧? 陆舟汐细细听着来想。 “不过也不能全怪长梧公子,这姑娘在街上骑个大马,衣服还亮光。” “长的还这么好看,这气质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你这怎么形容人家的……不过她确实是好看。” “也是,换我,我也想去搭讪。” “长梧漠,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我的女儿。”人群忽然窜出一个妇人,妄奔到公子前。 果然是他!陆舟汐火冒上来了,眯着眼睛。 来抓陆舟汐的那个人,一拳打在妇人的肚子上,她飞出去,喷出一口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杀伤力不大的一拳,但对方是普通人。 周围群众瞬时散了,胆大的还开着窗凑热闹。 陆舟汐下马走到妇人前,扶住脉搏,轻微跳动。 “小姐……救救我的女儿。”妇人仍在呻吟。 陆舟汐悄悄使了些法,还好看过法术书的应急措施,冻住妇人的脉搏,微微向内灌输冰灵,使伤痊愈。 “装作你伤的很重。” 陆舟汐将妇人扶上马。 “哟,你自己下来了,那我的人反倒轻松了呀。”长梧漠下车,一步步朝陆舟汐走来,洋洋得意,势在必得。 “长梧漠——” 抬头,屋顶上坐着个男人,眼中闪烁着睥睨万物的神彩,潇洒中有不少漂亮,迷人又热烈,五官雕琢一般细腻,散着头发,有些雌雄莫辨。身影修长高大,却软软的,靠着屋檐。 “哟,喻廷枫,什么把你这西魔王给刮来了?”长梧漠不屑地大笑,“难不成……这姑娘是你的?” “我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但你啊,太娘了,又没背景,还是让给我吧。” 陆舟汐站在马旁边没动,吃掉最后一颗糖葫芦。 “您女儿长什么样,您大概给我描述一下。”她低声问趴在马背上的妇人。 “很好认……” “算了您不用说了,我会想办法把里面的女孩全部救出来的。但可能要花一些时间,因为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陆舟汐丝毫不关心她眼前的局势。 “那真是谢谢您了……”妇人的嘴角兴奋地扯到耳根。 “没事,先继续装着,我看看戏。”她靠着马背。 第二十一章 喻停枫 “来,姑娘,我给你介绍介绍。”长梧漠走到陆舟汐跟前。 “这个,就是咱大名鼎鼎的西魔王,喻停枫。” 最后三字铿锵有力,伸出右手,指向他。 喻停枫没有说话,连姿势都没变,静静看着他,像看跳梁小丑。 “这家伙,原来啊,是祝菁的弟子,大弟子。祝菁你知道吧?”长梧漠想去拍陆舟汐的肩,她闪开了。 他倒也没生气,接着说:“当年,我姨妈在自焚修法,我姨夫呢,在为她护法,这龌龊的家伙,打下我夜王朝夜首以西五百多里地。” 自焚?修法? 陆舟汐疑惑地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修法方式? 但周围群众在乎的可不是这个。 “哦。原来就是他呀。” “就是夜王一直想拿下那个男的?抢了我们底盘的人?” “对呀对呀,自家的地盘被抢了,那口气咽的下去吗。” 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干嘛不把他拿下!”有个男人大喊。 “对呀,拿下,地盘就回来了!”立即有人附和道。 “拿下。” “还我夜王朝的土地!” “滚回偏远戈壁!” “现在就他一个人,居然还敢在夜首出没,大胆!” “现在快拿下他。” 场面一时不可控制。 长梧漠示意安静,两手张开向下压。 “看来你这王,不是民众所望啊。”长梧漠有了底气,语气满是嘲讽。 “长梧漠。你叫这名是吧。”陆舟汐开口,语出惊人。“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你是长梧北焱的外甥?顺便展示一下你是民众所望?” 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气好像也愣住了。 喻停枫好像也愣了愣。 这可是夜王后的外甥,谁招惹得起,谁不是捧着托着?哪怕真的有所不满,谁又敢有任何意见? 长梧北焱如一把利剑立在他身后,是最稳固也最要命的靠山。 这利剑,会随时出鞘。 这座山,是会杀人的。 现在,居然有人敢直呼其名。 最关键的是,还直呼了长梧北焱的大名。 语气还满是嘲讽与不屑。 所有人一瞬间都不敢说话。 “这姑娘怕是要完了。”一个胆大的嘀咕了一句,因为安静,显得大声。 “还直说了王后的大名,我的天。” “姑娘哟……”妇人拉着陆舟汐的手臂。 陆舟汐什么也没管,还在说:“应该是这些群众最支持你的一次吧?” 没等到他回答,她自顾自地笑了,“你还得好好感谢人家西魔王,是不是,叫什么?喻停枫。顺便拜个把子,各取所需,岂不完美?” 长梧漠瞬间愣住,不过这没持续太久。 “呵。”长梧漠乐了,彻底乐了,乐的很像发疯,“你姑娘,可是第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 “有我第一个,那二三四个不就慢慢出来了嘛。”陆舟汐打断他,“这么看来,我还做了一件好事。” 少焉,一片寂静。 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群众是因为不敢,陆舟汐是在等回答,长梧漠是在思考。 思考怎么更好的整人。 这时有人开口了,他开口是因为,他认为他此时应该开口。 “难不成是你的?”喻停枫坐直,才回答长梧漠许久之前的问题。 陆舟汐抬头,这男人确实长的不赖,就连她也没忍住多瞟几眼。 是玉树开花,临风杂香,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温和平静,面对长梧漠和民众,他一直抿嘴笑,一动不动。看着陆舟汐时,才顿了会儿。 “哟,你这人真是有意思。”长梧漠径直向陆舟汐走过去,“好笑,就没有我长梧漠捞不到的女人!” “姑娘小心。”妇人低低地提醒。 口哨声忽然从屋顶传来,一匹黑马从屋檐后跳下来,喻停枫紧接着跃下,拉着陆舟汐的手臂,一把抱她上马,自己坐在后面,环着她握住缰绳,向前跑去。 陆舟汐的马跟着,妇人只得坐起来,明显,她会骑马。 喻停枫一股气息,黑烟四逸,轻松击垮了长梧漠的手下。 “靠,你老哥们,抢老子的女人,还在老子的地盘,得瑟惯了是吧,给我追,拿下!” 陆舟汐暗道不好,还是来劫色的男人,她悄悄地,燃起小团火花,只微微覆盖手掌,转身挥了喻停枫一巴掌。 人仰马翻,但喻停枫反应得快,伸手建立一个屏障,淡淡的黑色,笼罩住三人二马,往一条小巷里去。 只有他们三能看见外面,长梧漠怒气冲天。 “给我搜,搜不出来,你们都给我去死!”他把帽子摔在地上。 他真的是气急败坏。 “我救了你出来,就这待遇?”喻停枫捂着脸,坐在地上。 “不用你,我自己也能解决。”陆舟汐麻利的爬起来,牵着她自己的马笼头,妇人慢慢下马。 “您感觉怎么样了?”她问妇人。 “命算是保住了,回家养养,应该就好了,真的是感谢你啊姑娘。”妇人点点头,往巷子里去,“我住里面的,有空来玩。” “没事,我得先走了。”陆舟汐骑上马准备走出屏障。 “你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知道吗?”喻停枫对着她的背影喊道,“现在出去,你想被抓吗?” 没有回头,陆舟汐径直向前,不是故意,而是确实没听到,她在想,这少年给她的感觉很熟,眉眼间都是熟悉的味道,就连刚刚环着她的感觉,也似曾相识,是在遇到——蓝眼男孩的时候。 熟悉到令她发懵。 但喻停枫的眼睛是黑色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蓝眼男孩长什么样。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喻停枫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下,捂着被打的地方,痛的倒吸一口凉气。脸部刺痛,并不火辣,而是——刺骨的寒。整张脸都没有了知觉,肉都要冻掉似的。 他一跃上屋檐,走了。 这女孩不是普通人,他暗想,甚至……不是人! …… 陆舟汐刚向前几步,没完全走出屏障,又回头,想向妇人打听些什么。 望里几步,隐约一句“有人来了”,一阵黑烟散去,妇人在向外走着。 陆舟汐低着头,没看清,只惦记着自己的事。 “姑娘,您怎么又回来了?”妇人声音还有些微弱。 “我想请问,关于喻停枫,您了解多少?”陆舟汐下马,走到她跟前。 “噢,你问这个,那我接着长梧漠的话说吧。”妇人微顿,“他打下地盘后,就离开了祝菁,都传说攻城是祝菁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然后他自立为王。” “就是西魔王?” “对,但这名字是我们夜首人起的。” “夜王没有反应吗?” “他当然想除掉这颗眼中钉,毕竟是他的领土。但喻停枫兵强马壮,极受居民爱戴,不好拿下。” “受居民爱戴?为什么呢?” “他没有屠城,居民们想留便留言,要走便走,七天后,留下来的便是他的子民。” “原来如此。”陆舟汐点点头。 “还传说,喻停枫是条龙。” “只是传说不是吗?”陆舟汐回想着,确实不相信,哪有人是龙的道理? “传说也是有依据的,背后定然是有不为人知的实情。”妇人有些语重心长,“差不多……就这样。不早了,姑娘您要去哪啊?” “常幻馆。”陆舟汐认真地说,准备上马。 妇人神色为之一变:“常幻馆?” “对,怎么了吗?”陆舟汐定住了,从动作到表情。 “常幻馆姓常,王后名字可也带长。” “所以呢?”陆舟汐很是疑惑,“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同一个读音,极端些,可以理解为犯上。 她不蠢,也没觉得奇怪,长梧北焱就是这样极端的人,不然怎么可能因为立威就硬生生拆散一所学院? 但她认为妇人的话另有深意。 “没事。”妇人连忙摆摆手,“您快些走吧,天要黑了,也不知道长梧公子什么时候又追回来呢。”说完她便转身。 “对了。”妇人忽然说,“你今后估计……有点危险,毕竟……”她点点头,也没再说。 她说的是直呼长梧北焱大名的事,这是真正的大事。 如果只是不敬长梧漠,那结果或许还会有想象的空间。 但长梧北焱不一样。 那是长梧北焱。 夜王朝最恐怖的女人,从实力到地位。 她的实力,在永夜的夜首创造出一个太阳——她就是光源,决定着光明的有无和起落。而其他,人们根本无从了解。 地位更不用说,都知道他是成煜的掌上明珠,不然也不会让她对学院任意开刀。 在夜首,长梧比成姓更令人闻风丧胆。因为众人皆知,惹了成煜的女人,比惹他本人罪加一等。 但陆舟汐是真的不知道。 …… “哦,好的。”陆舟汐仍有些愣,掉转马头,“谢谢您了。”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怎么走的这样着急呢?一点受伤的痕迹也没有了。 陆舟汐愈发疑惑,但她急着做别的事时,脑子会放空,拿出地图,跟着它往目的地去。 …… “你说她听到了吗?” “不要紧,这姑娘善良的紧,不出意外,她会去的。” “盯紧了,把人安排好,不要有差错。” “遵命。” 第二十二章 白山和常幻馆 喻停枫带着面罩,骑马到一处地方,群山连绵,正在下雪,山被染白。 黑马的鬃毛很长,很飘逸,奔跑的过程中,一直飞舞。宝蓝色的眼睛,颜色极深,像近海的宝石,坠入一滴浓墨。 马自然不是普通马,是飞云马,脚步如飞,行疾如风,跑上天空的时候,蹄下会出现云朵,故名曰飞云。 一座矮山之前,两颗白色的树之间,坐着一个男人,灰白的头发,长着两只鹿角,只是坐着,温润英俊。 他已经等候多时。 “回来了……看出什么了?”男人横瞥他一眼,他的身后,是一扇门,同样的白色,木刻着花纹,门前一方石桌,两张石凳,他礼貌示意喻停枫坐下。 “有倒是有,但你至少得给回我一半,毕竟我是付出代价的。”喻停枫笑的眼里闪烁着邪魅,跳下马,“代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应该挺好辨认。” “哦?”男人也笑着,“多大的消息啊?值得我还你一半?” 喻停枫拉下面罩,被陆舟汐打伤的痕迹很明显,半边脸的皮肤皱皱巴巴的,纹路中混合着几丝淡蓝。 男人眉毛一横,分辨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僵硬地伸出手,想抚摸他的伤口。 “荆烟,你做什么?”喻停枫向后躲,“我知道你很惊讶,但也不必僵成这样,脸上还端着一副正经样。” “这个名字适合你。”荆烟回过神来,只是盯着他的伤口。 “长相这东西,没一定要和名字挂钩。” 荆烟清淡一笑,问:“她会飞吗?” “目前不会。” “有什么相似的特征?” “除了我脸上,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发现她的?” “气息和感觉,很隐约的,一股下雪的味道。” “迷雾起作用了?” 迷雾是一种法器,被施法后多用于追踪,它所认识的特定人物出现时,便会开始逸散。 “根本留不住。”喻停枫挑眉,“我在西边那么远,你是施了多重的法……”他咳嗽两声,牵扯到伤口,轻轻倒吸一口气,接着说,“我之前走遍整个夜首城,它都无动于衷,姑娘是新来的,所以看看。” “你们的预感有时候真的有作用。”荆烟面无表情。 “既然对了,东西给我。”喻停枫没有婉转,“还有,帮我治脸。” “呵。”荆烟又笑了,”你最宝贝的果然还是这张脸。” “真的很痛。”喻停枫叹口气,无辜地摇摇头。 荆烟又接着笑,身后展开一对翅膀,翅展很长,不知几丈,远看雪白,却不很真实,仿佛裹着一层雾。 这便是虚羽。 翅膀有虚实之分,顾名思义,实羽真实存在,可触可伤,无法收回;而虚羽可藏回体内,如有人伤之,收放自如。 “我不会飞。”喻停枫很无奈,一丝不甘,一丝气愤,“现在不会。” “噢。”荆烟装作恍然大悟,“别急……你马上就能飞了,不是吗?” “看来你很不愿开这扇门。” “我比较喜欢飞。”荆烟语气很欠,“我不喜欢她们看到你后一副痴迷的样子。” “我们又不是朋友,各取所需,完成任务。”喻停枫很冷漠,“你大可不必这么欠揍。” “那你刚刚不还在撒娇?” 喻停枫被气笑了,冷哼道:“我?和你撒娇?我脑子进岩浆了吧?” “你刚刚说’真的很痛’的时候。”荆烟撇撇嘴,“真的很像。” “快点好吗?”喻停枫不想和他掰扯。 荆烟推开门,又关上了,翅膀又收回。 “我可以理解为,你专门为了炫耀。” “看着我的眼睛。”荆烟伸出左手,“我还要接着炫耀。” 喻停枫准备抬眸的瞬间,荆烟的手放出大量白色烟雾,眼前景物轮换,出现在另一间屋子门口。 “站着别动。” 荆烟再次出现,手里多了一个白色木盒,很朴素,很潮湿,不知道用水泡了多久,有些腐烂的味道。 “拿着就走,我不想看你炫耀。” 喻停枫接过盒子,额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紧张激动就算了,你不也是端着一张正经的脸?” “提到脸。”喻停枫用黑烟裹着盒子,它便消失,“我的脸。” 荆烟的手提起,烟雾缭绕,一掌呼过去,正拍在喻停枫的伤口上。 “别一副黑脸,这是最快的方法,等你回到西边应该就好了。”荆烟挑眉,“我们叫它……以毒攻毒。”说罢带他回到山前的门口。 喻停枫跨上黑马。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不用我再说吧?”荆烟看着他,“我其实真的不想做这件事,你知道的。” “我知道了。”喻停枫一语双关,飞云马步步生云,消失在天际。 …… 陆舟汐照着地图,过一条小巷,走到所示意的常幻馆门口,大门紧闭,两旁各种了两棵树,地上都是落叶,似有些许凄凉,原本的喧嚣繁闹一瞬间化为乌有,往后看,竟是连外边人影都模糊了。 她下马,敲门。 敲三下,没有回应。 她看一眼地图,横看竖看,没走错啊。 再敲门。 “请问,你是……”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舟汐回头,是一个男生,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身灰衣,一丝不苟,脸庞清秀,中规中矩,甚至有些木木的。双眼清澈,像盛着两盈水。 “我是新来的。”陆舟汐拿出小册子,递给他。 他摆手,没有接,随后说:“我叫顾林,你先随我来,这个不归我管的。大门不开,我们都走后门。” 陆舟汐又有些奇怪,联想起妇人,回忆她的话,却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隐约觉得是长梧北焱做的怪。 她牵着马,随顾林走。他一直平视前方,不和她说话,也没问她叫什么,仿佛后面没人般,自顾自向前走。她从后面看,少年除了腿脚在移动,上半身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挺拔而淡泊。 绕了很远的路,没见到一个人,像是夜首城的世外桃源。越往深处,地上枯黄的叶子越多,略过的飞鸟也没有。树叶茂密,遮住了光,显得昏暗可怖。 但为什么会有光呢?夜朝不是永夜吗? 她不知道长梧北焱人造太阳的事,自是觉得奇怪。 她不好开口问,只是跟着。 顾林停在一扇木门前,取出钥匙,插入,旋转,推开。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门开了,里面仍没见人,只是空旷。 “他们应该都在殿内,从那儿正中石阶梯上去。”顾林认真地指给她看,“大师兄叫周其幽,你直接找他就可以了。”说完他转身欲离去。 “你不进去吗?”陆舟汐微讶。 “他们让我扫叶子。” “这么多叶子。”陆舟汐环顾道,“你全部扫完?”她更惊讶了。 “是的。”顾林未觉有何不妥。 “那你怎么扫呢?”陆舟汐看他两手空空。 “捡到箩筐里,总会完的。”顾林没想继续与她交谈,已然走出去了。 陆舟汐心里怪怪的,这不是欺负人吗?真是奇怪,她不好空下结论,沿石阶上去,先去见人。 布局很简单,简单是因为空旷,外看空旷,进到馆内更空旷。地铺满石板,连接正殿的那条道路颜色略深。周围两边十余丈处有很多正方形的暗黑印记,很像搬走的树桩留下的痕迹,上面堆满落光叶子的树干。 要想进正殿,要上石阶,石阶尽头是一扇暗棕色的大门,她还是敲三下。 “你就把叶子扫完了?神速啊,刚想去帮你来着……” 门伴随着这似笑非笑的声音开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男生,眼睛笑起来弯弯的。 他看到陆舟汐后猛的愣着,眨眨大眼睛,眉毛跟着皱起。 “嗯?”他捋了捋额前的碎发,“你是……”思索着,像条无辜的小狗,又有些像二货。 “请问,是周师兄吗?”陆舟汐问,抬起眼眸。 “你找他啊……等等我去叫。”他忙跑进去,刚两步又出来,“对了,我叫沈云苏,认识一下。”他伸出手。 陆舟汐礼貌地和他握握手。 沈云苏又跑进去。 “这名字挺……娘啊。”陆舟汐自言自语。 周其幽稍后跟在沈云苏后面出来,同样愣住。 沈云苏掐了他一下。 “新生?”周其幽终于吐出两个字。 “对。请问是周师兄吗?”陆舟汐的声音明朗清脆。 “什么事?”周其幽直接忽略她的问题,默认。 陆舟汐也没说话,直接把册子递给他。 周其幽接过册子,瞥了一眼,收到背后。 是瞥,不是看。 第二十三章 自作多情 “进去吧,先给你找间屋子。”周其幽没说多余的话,没有审核,没有提问,什么都没有。 陆舟汐跟着进去,跨过门槛,也很空旷,墙上铺的是瓷砖,扑面而来一阵寒意,主体和横梁又是木头,混合出好闻的味道。 “你确定要来?”周其幽忽然转身,盯着她。 “嗯,怎么了?”陆舟汐稍后退两步,刚刚差点撞他身上,疑惑而不满,秀眉一蹙。 “你怎么了?”沈云苏瞟他一眼,“跟丢魂了一样。” “没怎么,跟来吧。”周其幽只手一挥。 沈云苏疑惑地看着他,也一同跟了上去。 陆舟汐进到他们安排的屋子,扑面而来的灰尘和霉味,掺杂着些许酸臭与腐朽,阳光打下来,灰尘的影踪明明白白,天花板处处有裂缝,可见失修多年了。 “你自个儿休息,明早鸡鸣前到大殿门口。”周其幽说完,把门一关,伴着声响,抖落不少木屑。 陆舟汐把门锁上,也不知有没有用,锁头松松垮垮的,垂拉着脑袋,摇摇欲坠。 她席地而坐,随手扯过几块碎布片垫着,取出法术书,她觉得需要,找找有没有办法能——打扫卫生。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抱着试试的心态,翻开书。 法术初级,应该不难吧。 没想到啊,居然不是先用来修法。她略为苦涩地一笑,翻到目录对应的倒数第三项:d.日常。 动作姿势,呼吸方式等等,都一清二楚。她坐下,盘腿,双手合十,再看一眼书。 她不大明白,这和她什么都没看之前的日常做法,又有什么区别了? 手微微打开,飙了她一脸水。 显然,没成功。 很简单的介绍,她做的也一模一样,这又是为什么。 你这丫头,得循序渐进,也不看看那是多少页。 陆舟汐看到,书页末尾有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南柒月的留言,她阅读完,便消失了。 她生气地把气一吐,哪有心情去翻前面,这从头练起得多久。 忽然,有人敲门。 她猛的起身,一抹脸,去开门。 门口是周其幽,后面一个女生抱着被子,挤进屋子里,砸在床上。床呻吟着,左右晃荡,摇摇欲坠。 “这是你师姐,陈岐然。你先自己休息,明早鸡鸣前……” “师兄。”陆舟汐打断,“你说过了。” “打断别人说话,你认为礼貌吗?再听一次,浪费多少时间似的。”陈岐然拍拍手,白眼一翻,走出去,头发甩过门框,都落下灰。 “有……吗?”周其幽反倒没回过神来。 “有的,鸡鸣前到大殿门口。” “哦。”他回头出门,又用力一甩,锁被砸掉了。 陆舟汐定在那里,仔细回想自己重复的话,鸡鸣前,她怎么知道这地方的鸡什么时候叫? 她思索时,“啪”的一声,周其幽忽然又开门。 “你脸上的水是哪里来的?” “不知道。”陆舟汐眨眨眼,“有事吗?” “哦……”周其幽恍恍惚惚地关上门,“待会去吃晚饭。” 陆舟汐心里有些不悦,下次能不能敲门,真是的。她也是一甩手,一簇火飞向门锁。这是她熟悉的技能——把门冻住,锁周围一块被冰冻。 门锁已经烂了,只能这样。 反而是周其幽出门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想多看她一眼? 陆舟汐的脸——太漂亮了,张扬放肆的漂亮着,狐狸眼,柳叶眉,略显攻击性,话语却又温和。眉眼间不轻易的勾挑,都如同在炫耀招摇。瞳孔总像小鹿一样转,脸上湿润则似出水芙蕖,不可亵玩。不知道她冷漠起来,又会是怎样的? “大师兄。”陈岐然从后面叫住他,“你身子不舒服吗?” “嗯……?”周其幽抬起头,向前走,“没有。” “我有吗?”他没忍住自言自语。 …… 陆舟汐不信邪,又飙了一地的水,还没成功。无奈起身,整理被褥。被子上也是灰尘,不仅如此,还破洞,既不防风,也不保暖。 那又有什么用呢?她无奈地撇嘴,今晚可怎么睡。 她不想动了,天色已经暗下来,默默坐着歇息,倚在床边,她把法术书翻到第一页,描述的是最简单的月系招式,就是南柒月初次告诉她的——遇火成冰。 专心不下来,她索性把书收好,合上眼又睁开,看到窗外落叶纷飞,忽的站起身。 不知道顾林怎么样了,这么多叶子,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干完。 想到周其幽,她不想走大门,怕撞上他,解释不清,给自己惹麻烦。 “大师兄。”沈云苏的声音响起,就在门外,“顾林还没回来。” “他扫完叶子后不就能回来了?”陈岐然说。 怎么回事,门外有三个人?刚刚不是都走了吗?为什么沈云苏也在? “沈云苏,我们不管严你,原因你是知道的,少管闲事。”还是陈岐然的声音。 “你们认为这合理吗?” 始终没有听到周其幽说话,外面安静了。 …… “你不是会无故报复的人,何况那小子没惹过你。”沈云苏走后,周其幽问。 让顾林去捡叶子是陈岐然的意思。 “他毕竟是我馆里的学生,天天就知道闷在图书馆瞎想,一点进步都不可能有。” “原来你在想这个。”周其幽用着恍然大悟的语气,脸上没有表情,“这又能激发他什么?” “总比他什么都不做要强。” “你想让他用愤怒驱使内力出现?需要天赋吧。”周其幽问,“况且,他说不定都不会生气。” “在他身上什么不可以尝试?用火除物本来就是最基本的,我们留在常幻馆本来就是因为火系。”陈岐然很认真,“他本就在谷底,哪还能继续跌落。” “他可不一定适合火系,别忘了他是怎么进来的,就是因为爱上那个图书馆。”周其幽一脸若有所思地离开,“祝……你们好运。” …… 陆舟汐打开窗子,发现下面就是刚刚的小道,但这儿到楼下也高了些吧。 她坐在窗子上,腿伸出,正想顺子屋檐滑下去,忽然阵阵冷风,一股力量拖着她,仿佛拖拽一般,促使她落地。 她还有些没站稳,手扶着墙立直身子,四处环顾。 她愣着,暗想:怎么回事?我刚刚没施法,左右也没有人啊。 但也没怎么在意,想想可能是师父的助攻吧,她刚刚还给我留言呢,前后看一眼,便去找顾林。 少年弓着腰,手已灰黑,汗水打湿前额与两鬓,头发却仍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没有表情。 被风吹散的叶子,铺满整个小巷,他怕是还没捡到三分之一。 感到一股寒意,他才直起身子。回头,看到陆舟汐。 “你……怎么出来了?。顾林很是疑惑,“馆里有规定,晚饭过后就不能……” “我没吃晚饭。”陆舟汐打断他,“是他们不让你回去的吗?”她没有回答,淡淡地问,内心波澜。 顾林微皱眉,盯着她身后,语气第一次明显的诧异。 “你怎么是……长了翅膀?” “嗯?”陆舟汐比他还诧异,“你说什么?”她还回头看了,没有感觉,什么也没有。 顾林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揉揉眼睛。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他再定睛一看,确实没有,懊悔地摇摇头,继续捡树叶。 “你到底要捡到什么时候?”陆舟汐有些急了,“你看你累的眼都花了。” “这好像……和你没有关系啊。”顾林转过身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陈述事实,“应该到捡完为止,这是大师姐的意思。” 陆舟汐是认定了咽不下这口气,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去拉他的手臂。 “你起来,转过去,背对我。” 顾林有些好笑:“你干什么?” “叫你转就转,转过去别动。”陆舟汐说罢,双手由交叉一甩,燃起两团火。她不知道这会是把树叶烧着还是冻成块。 她不知道,因为不重要,她足够愤怒——自作多情的愤怒。 第二十四章 顾小姐 出手,所及之处的叶子灰飞烟灭,有些灰烬闪着蓝色的光,石路上留下点点冰冻的痕迹,在逐渐地黯淡下去。 凡烈火,散发光焰,即可燃尽万物,不分冷热。 陆舟汐施的是冷火,但并不影响其功效。 顾林觉得越发寒冷,微颤问:“你在干什么?” “你先回去。”陆舟汐回头道,这些叶子在她这里,应该不算难事。 “可是……” “我会处理好的。”她又打断他,隐隐不耐烦。 “可是他们是叫我捡,没叫你啊。” “那你往回走,走两分钟再转头,行不行?”陆舟汐也有些好笑。 顾林想想,拗不过她,掉头向前。 陆舟汐心里有底,这小子绝对不会回头,或许是他看起来木木的,干净整齐,一副老实样。 顾林长的不难看,但远谈不上好看,只是清澈罢了。 她再次甩手,一个转身,用力抖出,火成排的一路扫去,疯狂地席卷着叶子。 就这样后,边的叶子已然清除。朝后门的方向她只得边走边清,不确定顾林走到哪了,怕伤着他。 离他越近,周遭温度注定越低。陆舟汐的实力可以用仅此而已来形容,初法既成后,她便再也没努力过。 走着走着,少年的背影隐约可见,打了个喷嚏。 顾林忽然回头,陆舟汐赶紧熄火,手背到身后,慌慌张张,瞳孔骤缩,一脸无辜,一脸无奈。 “你干什么?”她有些恼火,就剩旁边两堆叶子了。 “两分钟到了。”顾林平静地看着她,同时向后瞟去,脸上多了惊讶疑惑,“后面的叶子……你都清完了?” “你要是再多走两步,这两堆我也捡完了。”陆舟汐有些无奈,“我真要帮你,何必那么执着。” 这件事如果让卿暮知道,那她定会生气,然后是慌张。因为陆舟汐暴露了自己,让他转过身去只是欲盖弥彰。 但卿暮不在,只有陆舟汐,她不会考虑这么多。 “那……你帮我拿筐,我捡进去就行。”顾林还是拗不过她,“也不剩多少了。” “行。”陆舟汐转身就欲拿筐。 顾林没有问陆舟汐怎么做到的,陆舟汐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怎么解释的问题。 凡是顾林动脑子想想,就会猜到一些事情。他自己辛辛苦苦用手捡了如此之久,才完成将近三分之一的任务而已。而陆舟汐消灭叶子才用了不过两分钟,还不让他看。 他绝对不是没想,只是陆舟汐不知道。 陆舟汐绝对不会想。 “顾林,我叫你捡,你找陆师妹做什么?”一声愤怒的叫唤响起,伴随着飞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身影逼近得很快,像飘过来一般。 两人同时看去,是周其幽。 “她自己下来的,我没有找她。”顾林仍是平静的,摇摇头,陈述事实。 乍一听有些推卸责任的意味,享了别人的好,却敢做不敢当。 但顾林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陈述事实。而陆舟汐,一如既往没有想这么多,甚至有些觉得自己理亏,确实不该从窗户偷跑下来,确实给他添麻烦了,都是自己一意孤行。 “呵!”周其幽冷笑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有数吗?就你这……能让陆师妹大驾光临?” “陆师妹,我们别理她,进去吧,天色晚了。”周其幽过来就要拉陆舟汐的手臂,“你应该还没吃晚饭……” “别。”陆舟汐反手拽着顾林往后退,“要回一起回。”她的眼睛冷成一道刀光,拦在顾林和周其幽之间。 “好……小子,算你好运,还不快进去。”周其幽瞪他,“和你师姐解释清楚。” 顾林没有过激的反应,拍拍手,就往前走,也不知道他有在想什么。 陆舟汐弯下腰,想把剩余的叶子清理完。 “师妹,别捡了,我们进去。”周其幽还是想过来拉她。 陆舟汐直起身子,后退,手背到身后,一脸冷漠,却笑颜如画——一幅燃烧中的油画,愤怒又浓烈。 “师兄,你先。”她伸手向前,“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这不合理的任务……让人浪费时间和生命的?” 周其幽转头就走,没接话,也是飞快,想去处理顾林。 陆舟汐对着他的背影,再次将火往后抖,她自信——没有人发现。 这回她错了。 …… 陆舟汐进门,往里走,远望到顾林站在大殿前几级台阶下,周其幽和陈岐然立在他面前。 天完全擦黑,零星灯火幽幽亮起。最明亮定是在大殿处,一亮一暗明显反差,远望去,像漂浮在黑暗里。 “叫你一个人捡,你居然找帮手,翅膀硬了是吧?”周其幽居高临下,双手抱胸,“要不是当时师父可怜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陈岐然瞥了周其幽一眼,一丝隐约的不解,大师兄并不是会说出这样话语的人。 “我没有叫她,我连她叫什么都不懂。”顾林站的很直,还是平静。 “你……” “他没有叫我,我自己下来的。”陆舟汐朝着光明走去,在顾林身边停下,清亮地打断他。 “你没有出门。”周其幽斩钉截铁,目光瞬间被她吸引。 “师兄在监视我?”陆舟汐挑眉,反问道,瞪着他。 周其幽移开眼睛。 “新来第一天,你是反客为主吗?”陈岐然也学她挑眉,走到她面前,怒意燃燃。 陈岐然很生气,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有太多不正常。 顾林没有长进,这倒是很正常,但她的计划被破坏,这不正常。 反观大师兄,他也不正常。平日里,他说不上冷静,但遇事平静,说不上少言,但句句斟酌出口。此前一段明显与他平时有巨大反差。 陈岐然不喜欢不正常,而这些不正常,都与陆舟汐有关。既然与她有关,那么气自然撒在她头上。 “师姐,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怎么叫反客为主呢?”陆舟汐眨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进来你们两个就混在一起,怎么,你是他妹吗,还是他女朋友?”陈岐然也不肯让步,虽然不经常,但她很擅长胡扯。 被污蔑是一件很值得生气的事,往往会让人丢掉理智,火冒三丈,或俨然神伤。对方没有理智,恰是陈岐然想看到的。 “对呀,我就是他妹。”陆舟汐被点燃了,“顺水推舟,“我叫——顾舟汐,你们有意见吗?妹妹居然还要证明自己是妹妹,这世界还有天理吗?”她越说越起劲,“我就是看不惯这事儿,怎么了?你们认为合理吗?”她又重复一次对周其幽说过的话,“一整条街的叶子,让一个人捡,你们是任务啊还是虐待啊?” 陆舟汐有些失去理智,陈岐然的目的已然达到——反方向的达到。 “你在说什么?”顾林望向她。 “我是你妹妹。”陆舟汐一字一顿地说,“怎么了?之前矛盾闹得大,现在不肯认了?你再不肯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是吗?”说完头一歪,一脸无辜。 陆舟汐当然也很会瞎扯,配上她的惊世容颜,容易令人深陷。 “怎么可能?你的推荐书上写的就是陆舟汐。”周其幽表示难以置信,已经陷进去了,他的情绪早已稳定不住。 陈岐然的眼神反复漂浮在陆舟汐和周其幽之间,非常确定大师兄的异常就是来自这个漂亮姑娘。 她了解周其幽,所以更确信,区别实在是太大——况且毫无隐藏。 “那是因为推荐人……不知道我真名是什么,写错了。”陆舟汐仍顺着思路瞎扯,“我和他很早就闹掰了,家里分钱,多么好的制造矛盾机会。”她装作冷笑,“我不说,你们谁会知道?” “好啊,既然你是他妹,那你那间房也就不用了,他喜欢睡图书馆,你就和他一起去吧。”陈岐然说完就走,“胡闹!” “有什么不行的。”陆舟汐努努嘴,很不屑。 “明早……” “鸡鸣前到大殿门口,我记得的。”陆舟汐更加不屑。 周其幽没再接话,转头走了。 门口就剩他们两个人。 换言之,整座常幻馆,逗留在外的就他们两个人。 “走啊。难不成你在大门过夜啊?”陆舟汐向着顾林说,“图书馆在哪里?” “你为什么要说你是我妹妹?”顾林没动,眉头微皱,在他面前,陆舟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我自愿,看不惯他们那副嘴脸。”她平静的说,“你也还算配合,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戳穿我呢。” “他们毕竟是师兄师姐……”顾林朝图书馆走去,“有些事情,慢慢解释也就清楚了,又没做错……” “我不管。”陆舟汐再次打断人,“反正从今天起,我就认你是我哥了……你多大?” “十六。” “我十五。” 顾林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柔和的,像被玻璃削弱过的暖阳。 “我不知道怎么反驳。” “你就一点都不生气?”陆舟汐不敢置信,她一个旁观者都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当事人? “师姐肯定另有深意。”顾林很平静。 “什么意思?” “她平时不会这样的。” “什么深意?”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照做?”陆舟汐很是无奈,摸不清事情就去做,和相信骗子有何区别?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做啊。” 第二十五章 彻谈 因为不知道,所以要做。做了,才有可能知道。哪怕被蒙在鼓里,也比离鼓万里要强。 “你的见地……也不是没有道理。”陆舟汐撇嘴,“那你到底认不认我?”她问的直接,绕来绕去,必须要知道结果。 “他们都知道了。”顾林说。 “所以?”陆舟汐像挤牙膏一般套他的话。 “如果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反驳。”顾林用了一样的说辞。 陆舟汐没接话,只是等。 果不其然,顾林接着开口了:“认就认吧,你演的虽然不好,但是他们相信了,就改变不了结果。” “你说话……一直这么文邹邹吗?”陆舟汐忍不下去。 顾林思索一番,说:“好像……没有啊。” “图书馆在哪?”陆舟汐只好岔开话题。 “噢,这边。” 两人终于迈开步子。 …… 图书馆在大殿右侧,一扇中等大小的门进去,不能说荒凉,因为有人的迹象,顾林的踪迹。 进门,扑面而来一阵书味。不全是香,混合了枯木的异味。 “他们为什么不给你安排屋子呢?”陆舟汐问道,环视这图书馆,馆很大,书很多,层层叠叠,排山倒海,书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能我……资质不够吧。而且这里很大,不是吗?”顾林边说,边在正中间的空旷处坐下,他的面前是一张大书桌,以书为靠山,摆放在众书架之前。 他坐在书桌后,陆舟汐坐在桌对面的垫子上。 “资质?”陆舟汐感觉自己对此处一无所知,“不应该一视同仁?” “你是……新来的,不是吗?”顾林反问。 “是。” “哪儿来的?” “夜……重要吗?”陆舟汐忽然打住,“你现在话怎么变得这么多?”她笑笑,“刚见你时,跟上了发条一样,一板一眼的。” “木头?”顾林的眼睛闪烁着微乎其微的笑意。 “嗯?”陆舟汐被逗乐了,“你原来意识到了?” “沈云苏这么说过我。”顾林语调轻松。 “他和你什么关系啊?”陆舟汐想着沈云苏的脸,和门外三人那番对话,对他有着强烈的了解欲望。 “算是……兄弟吧,他对我一直挺好。” “他应该是觉得,和你正常沟通特别有成就感?”陆舟汐有些想笑。 “呵呵。”顾林轻轻笑了,抬眼看向她,“我猜也是。”他又一脸沉思的表情,“但他……真的对我很好,可能因为我们不是在馆里认识的。” “嗯?”陆舟汐双手托腮撑在桌上,“那怎么认识的?” “你听他的版本吧,会有画面一些。”顾林说,“他对外人很冷酷。” 陆舟汐眼前浮现出沈云苏的脸,简直就是画面,哪有半分顾林所谓的冷酷?若不是那张脸有几分姿色,活像个二愣子。 “如果你真的决定认我做你哥哥的话,我的话会一直这么多。”顾林面前是一本书,他还在沉思,有书在,他才能安心一般。 “家人之间需要包容与关爱,而在外,言多必失。” 稍顿,顾林接着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我当然决定好了,你相信吗?”陆舟汐直起身子。 “有什么不能信呢?”顾林认真的看向她,“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拉勾。”陆舟汐幼稚地伸出了手。 顾林微微笑,很配合。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你是从哪儿来的吗?” “夜幻城,听说和夜首有矛盾。” “不很了解,不过,你为什么要来呢,常幻馆都成这样了。” “大师兄说什么师父可怜你,又是怎么回事?”她无意间岔开话题,在想着自己的事。 “我是自己来夜首的,当时太累了,就在门口睡了一觉……” “打住,我知道发生什么了,还挺老套。”陆舟汐打断,“那为什么他们这么讨厌你?” “他们一直没把我当做过同门。我……好像也不大合群。” 陆舟汐点点头:“确实是,看出来了。” 顾林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闪躲,接着说:“我发现那些法术我学的很慢,初法未成,所以喜欢待在图书馆里,师父就会在他们面前夸我勤奋。” 初法?好熟悉的名词,好像洛晨杨和南柒月都说过。 “但实际上你只是……想看书而已。” “对。” “但他们认为你搞特殊……或者说……”陆舟汐没想好要不要说出来,“你就是个特殊,在他们眼里。”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这句事实。 “对啊,师父平时也很关注我。”顾林是不会生气的,他自己也是个喜欢陈述事实的人。 “师父呢?” “哎。”顾林的眼中明显闪过悲伤,垂下眼眸,“这个……” “好吧,那你说的资质又是什么?”陆舟汐看出他的闪躲,便不再追问,开始想另一个事情,若资质上来,那他们会不会就看得起他了? “我从大到小和你说吧。”顾林靠近桌子一些,手放上去,“你累吗?要不要休息?” “不用,你说。”陆舟汐也靠近桌子。 “好的,来到夜首的人,大部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参加夜揽局。” 夜揽局,有夜王朝招揽人才之意,是每年夜首最大的宴会,同样是人才汇聚夜首的唯一原因。 “表现优异的话,就可以见到夜王和王后?”陆舟汐猜道。 “对,就有点像……” “科举。”陆舟汐接下他的话。 “对。”顾林还有些惊讶。 “你也是为了这个?” “不是,我是觉得,相互竞争和攀比的状态有助于我提高学习能力和经验,应对处理事情的方式和……” “看清人情冷暖?” “对。”顾林又有些惊讶,夹杂着惊喜。 “那为什么说你资质差?” “常幻馆,是修炼幻术的,也就是法术,和普通的武术又不一样,难度大,攻击性强。” “你的资质差?” “差的。” “为什么呢,不是靠努力练就行了吗?你又怎么知道怎么看出来的?” “法术不是武术,专门练就行了……也不是说武术就不需要资质,只是修法……能不能修法也是要些运气和天赋。我的初法……过了很久,就是成不了。” “那你去习武不就行了?”陆舟汐瞎扯道,想着南柒月让自己成就初法的方法,不禁一丝寒战。 “你看我,像是习武的样子吗?”顾林无奈地苦笑,“而且,我不是很感兴趣。” “那你也没办法修法呀,就读一辈子书吗?” “资质差……也算是别人扣在我头上的。只是他们说多了,我也觉得我是。我是没有开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而已。”顾林的脸上堆满纠结与无奈。 “所以你现在是在找原因吗?” “对。” 沉默了一回,陆舟汐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技能。 “我有些困了。”她不知道怎么继续谈话。 “哦,是晚了,睡吧。”顾林抱过来一张毯子和被子,“有些简陋,凑合着睡一晚,明早我上街挑好一点的。” “没事,我不挑的。” 他们都躺下了,隔着一张桌子,风吹的很轻。 “对了。”陆舟汐忽然想起来,“这里的鸡什么时候打鸣?” “这里……没有鸡。” 第二十六章 无师 “什么?没有鸡?”陆舟汐惊讶地坐起来了。 “是啊,我刚才还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周其幽还和我说了三次。” “大名只能私下叫,出了这个门可别瞎喊。”顾林也学会岔开话题。 “那我该什么时候出去呢?” “我叫你好了,我都起的比他们早。” “你去吗?” “我一般都不去,去了也没用。” “那你的日常起居吃用……” “我其实……有师父的。”顾林低语,“你千万别说出去,除了刚告诉你,就只有沈云苏知道。” “所以?”陆舟汐越听越好奇,随意一嘴都能套出他别的故事,那么他到底还有多少故事? “师父是放我们出来磨砺,但我有钱花,日常省省,只有些拮据。我也会和厨子一起下厨,自己吃自己的。”顾林是躺着解释,“你初次碰到我的时候,我是从集市回来,想要东西却卖完了。” “什么东西?” “牛皮纸,包书用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陆舟汐并不理解,有师父,有钱财,为何要留在此处遭冷眼? “因为这里的书……我还没有看完。” “那……你师父不能教你吗?”陆舟汐越发不理解。 沉默。 “诶……”陆舟汐再看向顾林时,少年的呼吸平静,面容憨厚的有些可爱,估摸着是睡着了。 “关键时刻啊……就睡了。” 她躺下,合上眼。 磨砺? 好通俗的理由。 躺在桌子另一边的少年,一下子成了她的哥哥,谜一般,虽然他们聊了很久,说了很多,但陆舟汐感觉,他还是把自己封的死死的,身上绝对挂着不少事情。 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甚至可以从里面看见自己,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去怀疑,也没有理由怀疑——顾林话语的真实性。 好像他那副模样,就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语调眼神,只是干净,平淡无奇。 这里的每个人,感觉都不简单啊,她默默想着。 就连沈云苏,身上的气质都有种无可比拟的贵气——就像她爸爸妈妈一样,是一种贵族的感觉。再加上陈岐然在门外的那番话,更加重他身上的谜团。 那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这里?富家公子体验生活吗? 不过,时间还久呢,才第一天,我还是带着任务来的,陆舟汐伸了个懒腰,想着,到时一定会自见分晓。 …… 天刚有明亮的迹象,陆舟汐就睁开眼睛。她没睡好,但不影响她精气神十足,估摸着自己应该睡着了一小会,反反复复折腾,后面又醒了而已。 她向一旁看,没有顾林的身影。 “哥!”她第一次这么叫别人,还有些不习惯,声音萦绕在空荡荡场馆里,只有回声,没有答复。 灰蒙蒙一片,馆里没有开灯,像是住进了森林,或许是黑暗的仙境。 “嗯?人呢?”她有些奇怪,爬起来,被子掀到一边,简单铺好。 她出门,看到少年手端着一个盘子,在上楼梯。 “哥。”她又叫了一声,“你去哪里了?” 顾林抬头,也是愣住了,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也有些不习惯。 “我去厨房煮了些玉米糊,你吃的惯吗?” “没吃过,但我应该不挑。你还说要叫我起床的?你不吃吗?”一连串的问题蹦出来。。 “我吃完了,现在离他们起床……还有一段时间,所以我想等等再叫你。但……估计你也没睡好。” “是,可能想太多了吧。新环境,不适应。” “边走边说。”顾林示意,“你需要洗漱的话,大殿以左的屋子里。” “混用吗?” “不是,你在二楼。”顾林摆摆手,“这也是我唯一可能……会和他们有交集的地方,除了他们过来找我做事。” “好的,那我去了。” “早餐我先带回去。” “好的。” …… 顾林回到图书馆门口,发现周其幽在那儿,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进去,怎么进去。 “大师兄?”他对外一向惜字如金,同样有一丝疑惑,这并不是他起床的时间点啊。 “陆师妹在哪里?” “盈洗室。”他说完就略过他向前走去,推开门准备进去。 “昨晚你们怎么睡的?” “席地。”他关上了门,有些愣,是被妹妹传染了吗,怎么会有脾气了。 周其幽也有些愣,怎么老是对这个新来的师妹上心,连自己日常的作息都打乱了。 “大师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陈岐然刚出大殿,对着他的背影问道,犀利地,手背在身后,笑里藏刀。 “可能被气着了,没睡好。你怎么也起来了?”周其幽很快恢复正常,朝她的方向走,把问题抛了回去。 “我一向睡的浅,屋子挨的紧,有些响声就醒了。” “哦,这样啊,那把大家都叫起来吧,集合。” “这么早吗?大家恐怕会有意见。 “你我都起了,集合有何不可?” 众人属实奇怪,但都没有违抗,只换好衣裳,还未洗漱,便都走出来。 常幻馆弟子不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算上新来的陆舟汐和不想算进的顾林,也才九个而已。目前,是三个女弟子,六个男弟子,守着偌大的场馆,一同凄凉。 陆舟汐走出来,自是没仔细打理,只是认认真真地洗了把脸。现在他头发凌乱,碎发横飞,有些沾了水,扒在脸上,嘴唇碰水,却是鲜血一般红润清纯。 她没想到这么多人,就已经集合好了?昨天可没见过这些弟子们,现在没打理好,还避不开,可怎么办呢? 陆舟汐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自觉开始埋怨顾林:就这么把我骗了,还说让我相信他呢。 “自视清高,倒也没个规矩。”陈岐然轻蔑的剜她一眼。 “不是说鸡鸣前吗,天还没亮完呢。” 众人的目光自然在她身上,她很漂亮,一道足以吸引所有人的光,打小就在她身上。虽然现在大家都没确定她是谁,是来做什么的。 她紧张,没组织好言语,也忘了昨晚顾林说的,脱口而出。 “什么鸡鸣……哪里来的鸡?”沈云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眼一翻,“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都要困死了。”他嫌弃地看着周其幽。 “师父不也没来吗?”陆舟汐不知所以然,接着问,又忘了昨晚顾林说的话,在想为什么周其幽要骗她。 众人神色为之一变。 “真是放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陈岐然直接吼了出来。 “我……”陆舟汐有口难言,不知道自己又犯什么了。 “这里没有师父。” 这是两个人说的,一个是周其幽,还有一个,缓缓走出来的。 是顾林。 第二十七章 不记当年 “哟,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居然出来了。”沈云苏径直走过去,搂住顾林的肩膀,像摸到拐杖一样。 “你怎么出来了?”周其幽没什么脾气,淡淡地问一句。 “我……不可以吗?”顾林没看他。 周围弟子相互对视,而后摇头。 “好啊,你们两个……”陈岐然愈加愤怒了,双手叉腰,看笑话般,眉间一抹犀利,“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也没见你有什么成绩,当这里什么地方?” “岐然。”周其幽还是淡淡地打断,“无知者无罪。” 一语双关,不知道他是在谴责顾林一无是处,还是解释陆舟汐为什么问出禁忌的问题。 “哼。”陈岐然本没有要罢休的意思,迫于局势,暂时闭嘴。眼神再也不放众人身上,一会儿垂目,一会儿看左边。 陆舟汐抬头,顾林的目光自然也在她身上,有些纠结、好笑与抱歉。 “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周其幽站在台阶最上方,“首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弟子,陆舟汐……” 众人惊讶,怎么还会有新弟子?他们是发现了新面孔,但没人想过,居然如此。 “大师兄,我叫顾舟汐。”陆舟汐站的笔直,仰视他,淡淡微笑,声音清亮,划破空气,端庄有礼,成了吸睛点。 “哦……?”周其幽明显地顿了顿,“嗯,顾舟汐。”他低下头一会。 “我现在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岐然,大师姐。如果我不在,有事可以找她。” 陈岐然很飒爽,言语不饶人,至少现在看来是,昂着头,不屑看她,中规中矩,着实又高傲。 “这位是二师兄沈云苏……” “我知道,我进来的时候见过。”陆舟汐一连着打断他两次。 “嗯,我也记得你。”沈云苏还应合她,点点头,“我还以为是顾林,给我吓一跳。” 周其幽拦下了陈岐然强忍欲出的怒火。 “这几位分别是赵权,孙立银,张回盏,冯聿戌和……”周其幽身子往边上探了探,“沐雪岚。” 陆舟汐也顺着看,才发现顾林的左边过去,还有一个女孩子。一眼过去,便沉醉在她古灵精怪的漩涡里,眨着忽闪忽闪的眼,无辜可爱。有些隐约的东西,衬托出她的高贵——不言而喻的。气质绝佳,没有太重的锐气,像一张水纸,染上红墨,缓缓晕开。 因为不够高,埋没在师兄们之间,陆舟汐才没看到。 但她心里有些底:这小姑娘应该不简单。 “她的年纪比你小,但入门早些。” “好,介绍完了。”周其幽正视前方,“目前,我有一个好消息……” 嗯?顾林不算人吗?陆舟汐皱起眉头,欲开口。 “诶……你等等。”沈云苏打断他,她的眼眸亮起来,不知道他想说的话和她的是否相同。 “这不还有一个人嘛。”他仍扳住顾林的肩膀,看着他,挑眉。 陆舟汐偷笑,我的妈呀,明目张胆地挑逗,顾林居然忍得住。 陈岐然的脸上还是有怒火的,但她自己压了下去。 “哦,这位是顾林。”周其幽敷衍地加上一句,“你们应该……也见过吧?” 十分讽刺。 顾林没在看他,他在看完陆舟汐之后,就一直是一副表情没变过,只是面对沈云苏时,莫名有些想笑。 “好了,时间不够,我的消息要赶紧说。”周其幽盯着沈云苏,暗示他,不要捣乱。 “行,你说。” “我们常幻馆,被允许参加明年的文武试,所以陆舟汐师妹算是赶上了好时间……” “明年的事为什么要今年说,提早兴奋感。”沈云苏在众人的小心欢呼中再次打断他,“而且,什么叫她赶上了,难到我们就……” “听我说完!”周其幽的脸上终于有了怒色。 他立马安静。 众人虽不悦,但没人说话,全把沈云苏当出头鸟。 “今年允许旁观,我们还可以在他们开始之前去适应场地,并且试练。” “嗯,确实是好消息。”沈云苏低低地说。 “当年的有些,事确实不需铭记,但现在,到必须拿出来说的时候了,你们还愿意留在常幻馆里,自此我们便是一家人,生死与共。” “周其幽。”陈岐然直呼其名,转头示意他。 “有些事,瞒不得。”周其幽铁了心。 “那我来说。”陈岐然一甩头发,走到他身边。 周其幽没说话,退到她身后。 “好。”陈岐然语调上扬,“借着刚刚无知者引出的话题……”她略有深意的,却没看陆舟汐一眼,“常幻馆没有师父,但不代表我们这儿的大部分人没见过曾经的师父。” 她语速不快,一字一顿的,铿锵却不很有力,但是威严的,砸进每个人心里。 “搞得像这儿又有多少人似的。”沈云苏咂咂嘴,还好她没听见。 “常幻馆和常淑院本为一家,以常开头,名字记不清了。”陈岐然有些理直气壮,“但是在夜王娶亲后,碰上大忌……王后心里的大忌。因为长梧北焱,姓长梧,有chang的读音。” 倒也是勇敢,陆舟汐暗想,一样直呼王后其名。 陈岐然确实是不屑的,敢说,眼眸低垂,又燃起怒火:“因为是培养人才之地,长梧北焱就是借此开刀,以示权威。” 常淑院? 陆舟汐想想,微皱眉,不就是卿暮去的那里吗? “顾陆舟汐,你有意见吗?” “嗯?”陆舟汐猛地抬头,“没有。”她连忙摇头,恢复好表情,没看她的眼睛,表示尊重,看的是她的鼻梁。 “哼。”陈岐然懒得看她,“庸俗脂粉,无知就算了,也不会尊重和倾听吗?我倒是好奇你到时候能练成什么……” “岐然。” “师姐。” 两声,一声是周其幽,一声是沐雪岚。女孩的声音傲娇自信,大方端庄,却是有些不满的,听到周其幽开口,她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不要岔开话题。”周其幽很严肃,“大伙都没洗漱吃饭,抓紧时间。” “难道不是你……” “喂喂喂,你讲不讲了,不讲我撤了。”沈云苏看不下去了,半个身子都靠在顾林身上,开口埋怨。 “你……” “陈岐然。”周其幽喝到,“到处挑刺,有没有点师姐的样子。” 众人有些许惊讶,可能大师兄和大师姐第一次大庭广众之下意见不合。 “行,你自个儿讲去吧,和事佬,老娘撂挑子回屋去。”陈岐然也火大了,转身就走,头发甩的老高。 陆舟汐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惹的祸。 “她就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第二十八章 窗边蓝影落 陆舟汐抬头,身边的孙立银笑道。 “多谢师兄。”她只小声回应。 “但其实,她也只是言语不饶人……”赵权说。 “什么嘛?比言语不饶人严重多了。”冯聿戌摇摇头。 “不是她自己要讲的吗?有病。”沈云苏又打了个哈欠。 “我说你也真是勇敢。”沐雪岚冷笑着。 “哼,你管的着吗。”沈云苏回瞪她。 “幼稚鬼,两个。”陆舟汐一眼就看出来,这准是一对喜欢逞口舌之快的冤家。 “说谁呢你?”沈云苏咂咂嘴,“新来的了不起啊?” “对呀?怎么滴?”陆舟汐摇头晃脑。 “行了,大家都先去洗漱吃饭吧,待会再回来商议事情。”周其幽转身去追陈岐然。 “呐,都是你害的。”沈云苏一脸语重心长。 陆舟汐翻个白眼:“你真的很欠揍诶。” “好了好了。”沐雪岚把手搭在陆舟汐肩膀上,“别和他一般见识,我说的对不对?”最后一句话时,她又看向沈云苏。 …… “你干什么?”周其幽在陈岐然身后喝到。 “我干什么?”陈岐然回头,走到他面前,手指戳他的肩膀,“你眼睛里什么都容得下,是吧?” 周其幽只看她,被推的倒退两步,没说话。 “看她那样子,你心里没点数吗?”她咄咄逼人,“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要态度没态度,要实力……她要是有实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点都不谦虚,也没把规则放眼里。是,我们这儿是凄凉,但不代表没有基本的要求。” “什么样?”周其幽和她吵下去,“如果她真的是你想的那样,她就真的不会出现在这里,你懂吗?” “呵,这只是你的猜测。”陈岐然有些咬牙切齿。 “那你不也只是在瞎猜?”他没有软下来。 沉默,陈岐然没想到,始终和她统一战线的大师兄会因为一个漂亮的女孩就和她吵起来。 “哼,等着吧,你看她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她不想吵下去了。 …… “所以,是他们今天起的过早了。”陆舟汐边喝玉米糊边问。 “那可不嘛,给我快困死了。”沈云苏推门进来,也没听清楚是谁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顾林立马站起来,莫名其妙。 “不是,你怎么在这啊?”沈云苏进去搬过陆舟汐肩膀,瞅着她。 “我在我哥这天经地义,你管得着嘛?”陆舟汐翻白眼,接着吃早餐,“把手给我撒开。” “你哥?”沈云苏指着顾林,“他呀?” “对呀,怎么了?”陆舟汐没抬头,“不然我怎么叫顾陆舟汐?” “我去,你个不仗义的东西。”沈云苏拍了拍顾林的肩膀,“你怎么这都不告诉我。” 他又打量陆舟汐,笑道:“你们家基因一边倒啊?” “认的。”陆舟汐终于抬头看他,“就在昨天,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顾舟汐,” “嗯?”沈云苏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我受不了陈岐然的气,就认了。诶……你和他说,我有点事。”陆舟汐说完就走去书架之间,蹲下。 “你赶紧说怎么回事!”沈云苏急着,笑道,“这么大事怎么我不知道?” 顾林被他拽着,两人都没空去关注陆舟汐在干什么。 “行行行,你松开。” …… 陆舟汐给手链施法,一阵烟雾拂过,她手里出现一套黑色衣裙和一封信。 这是刚刚她一激灵,感觉手链泛冷,有些不对劲,像是暗号,没想到真的会有东西。 “啊啾!”沈云苏打了个喷嚏,“冷死我了你这。” “忽然一下子的。”顾林说。 陆舟汐忙偷偷探头看一眼,他俩还在讲话,又缩回。 信的内容:收到后,市北街四十三里,鼓楼屋顶会面。(ps:衣服是北骁风给的,裹得严严实实跟刺客一样。不用担心,直接跑屋檐过来,人们对类似刺客的人见怪不怪) 她认得这是卿暮的字迹,把衣服展开,全黑裙子,有一张黑色的面纱,同样黑色的笠帽还连着面纱挡脸。 “真的是刺客装,我的天。”陆舟汐看着摇摇头,将衣服收好。 只能去盈洗室换了,她暗想。 但又不想去,怕碰到人,一有交集,就不明不白,扯不清楚。 她又探头,一切原样,沈云苏手舞足蹈一般,时不时还拍顾林一下。 她吐一口气,脱下外衣,留着白色的衬裙没换,直接将黑色的外裙套了上去,裹好面纱戴上笠帽,感觉不差,透过黑纱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 我该怎么出去呢? 又是一个问题,她又叹气,站到窗边向两旁看,左边是低的屋檐顶,可以顺着走去目的地,但目测上不去。 才探出半个身子,又是那股力量拖着她出去,像躺在棉花上,稳稳妥妥地落下。 这回她有些震惊了,这股力量……好像是身子里出来的,周身覆盖这冰凉的感觉。 可我还是没有施法啊。陆舟汐愣住。 “阿啾!”沈云苏又打个喷嚏,“你这怎么回事,忽冷忽热的。” “你听不听了……” 算了不管了,先溜出去见到人再说吧。 …… “你赚大了呀。”沈云苏忍不住感慨,“陈岐然信了?不可能吧。” “她也是个忍不了气的人。”顾林没正面回答他,“大师兄的态度反倒不好琢磨。” “切。”沈云苏站起来,“她人呢,关里面了?” “……”顾林没想理他。 “陆舟汐。”沈云苏走进去,“在里面干嘛呢?” 没有回应。 “她哥,你过来看一眼啊,一路下去都没人。” “走了,我们出去等。” 可能她有事吧,本来也不大熟,别管太多。顾林想着。 “行吧,听你的。”沈云苏的身影立马出现。 他俩到集合地,周其幽点人数时,正好少陆舟汐。 “嗯?”顾林心里想着,不应该啊,她没有从正门出去过,而图书馆只有一个门。 “顾林。”周其幽走下台阶,见他没抬头,又补一句,“叫你呢。” “嗯。”顾林干站着。 “陆师妹呢?”周其幽有些火了,这个顾林,什么态度,不冷不热,事不关己。 “不知道啊。”沈云苏代他回答,“聊着聊着就不见了,要不你放我们出去找找?” “你……” “还有,她姓顾。”沈云苏道。 “呵呵。”陈岐然冷笑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她到底去哪了?”周其幽一字一顿,走到顾林面前。 “大师兄。”顾林认认真真地抬起头,“我是真的不知道。” “回去吧,等她回来。”陈岐然还是没有留恋,转身就走。 “诶……”沈云苏空抬起手,没说出话。 “散了吧。”周其幽一看局势,确实没有留下的必要。 “喂,小子。”冯聿戌招呼顾林,“她去哪了,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懂。” “她不是你妹妹吗,你怎么会不懂呢?”张回盏也在疑惑,但他没有不屑。 “不见了,等等不就好了。”沐雪岚也往回走,“说不懂,那就是真不懂。” “就是。”沈云苏搂着顾林的肩膀,回去。 “不可能啊。”冯聿戌不相信。 “那你又能怎么办?本来这地方……就这情况了。”赵权摆摆手,“大师姐居然没发火,有点奇怪。” “小师妹漂亮呗。”冯聿戌摊摊手。 “那和大师姐有什么关系?”张回盏不理解。 “诶呀,你有脑子没?你没发现大师兄这两天魂都不在一样?肯定是她害的。” “干嘛这么夹枪带炮的,她漂亮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孙立银转身欲走,“何况她什么也没做。” “害我们不能训练不是事?”冯聿戌反问。 “哎哎哎,别吵起来,都已经这样了。”赵权拦下。 “不过,小师妹是真的很漂亮。”张回盏道。 “咳咳,当时沐雪岚来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赵权摇摇头。 “她比雪岚漂亮。”张回盏轻道。 “行了,回去吧,不休白不休。”孙立银说。 …… 第二十九章 屋檐影下又重逢 市北街四十三里。 光并没有完全打下来,只是映出角楼的阴影。光圈一轮一轮地慢慢扩大,不快,但很明显。光的出现同样带动了整座城市的呼吸,临街的小铺摇起布帘,大街小巷都有主人推着的小车。车轮与石地摩擦的声响,总是混合着人们清早不烦不厌的聒噪。 凝望一眼远方,事到如今,陆舟汐仍然不知道太阳是如何出现的。 她跑到目的地,这里的屋檐高大,是很繁闹的店铺的屋檐。但左下角一块三角区,是视线盲区,整座屋檐像大鸟展开的翅膀,底下的人们无法了解上面的情况。 “这里。”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回头,卿暮拉下面罩,洋溢笑容,女孩的脸在阳光明媚下灿烂。 “这么准时?”陆舟汐也笑了。 “我总会比你快。”卿暮摇摇手指。 “为什么北骁风只找你呢?”陆舟汐挨着屋檐角坐下来。 “这次找我,下次说不定就是你。”卿暮坐在她旁边。 “对了。”陆舟汐想起信里一句话,“为什么人们对刺客之类的见怪不怪?” “朝廷有时安排人,就这搭配,而且大家很畏惧这类人。” “那如果经常有我们这样的人,而且不做好事,那不就是管理漏洞吗?” “这又不是重点。” “行,是有任务了吗?”陆舟汐不甘心地坐好。 “你是想先听任务呢,还是先听我那边的情况?”卿暮问道,她知道陆舟汐现在根本无心听任务。 不在状态的陆舟汐是一个很容易分心的人,她喜欢所有除了正题外的其它话题。 “听你那边吧。”陆舟汐狡黠地笑了,“这回可是你岔开话题。” “行,我猜也是。”卿暮娓娓道来,“我这边呢,人很多,规矩也很多。大概如此,就不细说。”她眨眨眼。 “说了和没说一样,为了集中我的注意啊?”陆舟汐白眼道,猜到了她的目的,“那你怎么出来的?” “今天是休息日。” “还有休息日?才第一天进来就是休息日?我是直接溜出来的,从图书馆的窗户。对了……”陆舟汐想说自己有那股奇怪力量的事情。 “你先听我说完……别急嘛。”卿暮靠在屋檐上,“人多是有原因的,常幻馆和常淑院原本一家,这你知道吧?” “就差不多知道到这儿了。”陆舟汐屈起左腿,手搭在上面。 “大概讲讲,说来话长。”卿暮顿一顿,“首先,有一个人,和长梧北焱关系好。” “这么草率?” “没那么草率,是我说的草率。”卿暮接着说,“这个人叫夜玄音。” “为什么关系好?” “两个原因,第一个很草率的原因,她姓什么?” “夜。” “所以呢?”陆舟汐疑惑问。 “这叫夜王朝……天啊,真的这么草率。” “嗯,就是这样的。”卿暮摊摊手,“或许这是个稀有姓氏?” “那第二个原因呢?” “这个并不草率,她是地球来的。” “嗯?地球能来人?” “这也就是长梧北焱看中她的原因,从地球过来,还有如此惊人的资质……” “说明她也不是地球人。”陆舟汐打断道。 “聪明。” “这……没有理由啊?” “我们管不着,反正。” “又来这种说法。”陆舟汐哭笑不得,“她怎么个强法?” “好像……是只羊?北山羊。” “嗯?她不是人?” “肯定是……大概就是她的血液什么的,都和我们不一样,准确来说是属羊族,又是其中稀有物种。”卿暮说,“主要原因还是她很强,不是一般的强,在夜首是个奇迹,无人不知,所以我不好问,肯定会招疑的。” “搞不清楚,奇奇怪怪。”陆舟汐无奈道,“那她人怎么样?” “没见过,听说而已。” “听谁说?” “住一个屋子的女孩。” “她人怎么样?” “你不会吃醋了吧?”卿暮一脸好笑,“你就不好奇这和人多有什么关系?” “你接着说嘛,难不成是因为她在里面学习,但这样你怎么会没见过她?”陆舟汐想道。 “不全是。”卿暮撇撇嘴,是她之前一个同门的师妹过去了。” “这怎么能这样……就过去了?” “也不是很清楚是她同门还是表姐。” “这两差得远呢好不好。” “都是传的,谁又知道真相。” “不是,之前同不同门可是很好知道的吧?” “你认为,长梧北焱会让我们知道她在哪里拜师的?” “那她又允许谣言满天飞了?” “我哪知道了?”卿暮仍是一脸好笑。 “本为一家?” “反正也是常开头的。” “我那个大师姐也说不知道。” “应该……北焱嫁过来以后,为了增强她自个儿在人民群众心里的威慑力,拿这儿来开刀,原本是想给整个闭馆的。” “对,这里我知道。然后和夜玄音有关系的人想去?” “应该是的。” “那为什么要分成两家?” “这就不是我现在能知道的事情了……何况我们是来办事的,再多恩怨情仇,和我们也没有关系。”卿暮逐渐回到正题。 “也是。”陆舟汐的语气却不很情愿。 “对了,如果你以后听到有人叫我顾舟汐,千万别觉得惊讶。”陆舟汐接着说,迎着卿暮略微惊讶的眼神。 “又是愤怒上脑?干什么了?”卿暮反倒没有太意外。 “你可真是了解我。”陆舟汐也笑,“我呢,没吞下那口气,认了个哥。” “呵。”卿暮笑的欢了些,“怎么回事?” “我太不喜欢我的大师兄和大师姐,感觉……不对劲。” “为什么?” “诶呀……有时候人得看感觉嘛,就是那里的人,每个都不简单。”陆舟汐稍顿,“我那个哥,跟块木头一样,还有一男一女,感觉像名门。” “这和你认哥有什么关系?” “言语之间过招,然后我……” “打住,我有谱了。肯定是别人说了什么你过意不去。” “差不多吧,但他们真的很过分。” “那……环境啊什么的,如何?” “凄凉。” “嗯?”卿暮满是疑惑,“为什么?” “两个分家,必定是云泥之别吧。我们这才九个人。” “这么夸张?” “地方很大,但没什么人,很冷清……你要听我的经过吗?” “可以,但不是现在。” “行那你了,说说任务吧” “第一个任务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第三十章 任务 “就上次北骁风和我们说过,有个鬼族,你记得吧?” “记得,要我们去?”陆舟汐瞎猜道,“不可能吧?” “不是,鬼族唯一的公主,叫萧雨歇,他让我们去弄清楚,她的情况。” “嗯?什么叫她的情况?”陆舟汐一脸疑惑,“这不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吗?” “你想的真简单,人尽皆知还需要你?”卿暮翻了个白眼,“我去图书馆找了书了解,鬼族皇室,从不生女儿,这号人物,也是最近才知道。” “谁知道的?” “夜朝皇氏。” “那怎么传出来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任务” “哦……弄清楚她什么情况?我还是没理解什么叫……她的情况。” “就她的……” “生平简介?” “大概吧。” “萧雨歇……”陆舟汐细细品味,抽嘴一笑,“潇潇雨歇抬望眼……”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书看的不少嘛。” “不是,这任务除了当面问就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好吧。”陆舟汐又猫腰坐下。 “所以,这才叫任务啊。”卿暮两手一摊。 “我们到这儿,也从没有人找过,真的是夜首要我们来的?他们又怎么会认识我们?”陆舟汐反反复复重复着自己的疑惑,她有资格疑惑。 七天之内,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每分每秒,她的脑子里都有不同疑惑和胡思乱想。就事论事,她和卿暮都是初法刚成的少女,夜首为什么会点名要她们,又为什么会知道她们? 之前就有的疑惑,从未化解。 “这些……我们想不清楚的。”卿暮自是心存疑惑,她本就比陆舟汐要多疑,如此离谱的时件她不可能就此作罢,但现在除了跟着任务走,她们别无选择,于是她接着说,“按着任务来吧,至少北骁风这边是已知的。” “你有什么打算?” 沉默。 “书上肯定是没有,内部消息……也不可能问人……”卿暮掰着手指头点。 不等她开口,陆舟汐绝对不会开始动脑,所以哪怕说废话,她也得胡编乱造一通: “要是有人知道,也就用不上我们俩。” “夜首是要我们过来干活的?我们要实力没实力,要经验没经验……”陆舟汐恼火着,“而且明明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交给自己的亲信去做。” 陆舟汐又一次提起自己的疑惑。 “你还算有点脑子。”卿暮自是奈何不了她,只好顺着毛捋,“我也不是很理解,那也没办法啊。” “真的是北骁风给你的信吗?” “除了他和我们师父,谁还知道我们俩过来了。连曲雅他们都不懂,你想想看。” 再次沉默。 她们俩和曲雅的关系自是好的,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但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迅速、太突然,没有留给她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要不……直接去鬼族问?”陆舟汐烦的开始瞎说。 “亏你想的出来,不要命了,就我们这实力,先想办法在夜城之内解决……” “不可能,师父说得对,夜首果然没好心,你自己想想,这事哪都不合理。”陆舟汐每句话都不离自己的疑惑。 “先想,别抱怨了,凡事都有……” “等等。”陆舟汐忽然叫住她,“祝菁是鬼族的半个首领,萧雨歇是鬼族的公主,她们应该认识啊。” “你说的很对,可是……” “你再等等,我有一个思路的……有人和她们有联系……”陆舟汐一手止住卿暮,一手拖着脑袋。 “怎么了,你认识的人?” 过了约莫一分钟。 “现在想不出。”陆舟汐利索地耷拉下手,站起身,“去吃点东西,早晨没吃饱,有点清淡。” “你到底……”卿暮满脸质疑。 “真的有,我会想起来的。”陆舟汐又微微低头,总觉得忘了些什么。 “先去换衣服。”卿暮把帽子一摘,也站起来。 “哦……我想起来一件事。”陆舟汐又止住她,一脸期待又迷茫地,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知不知道长梧漠住哪里?”终于有些如释重负。 “谁啊……你怎么说话都断片的呢?又奇怪又突然。”卿暮嫌弃地抱怨。 “就长梧北山的儿子,我刚来就碰到他,答应一个被他打伤的妇人救出她女儿。”陆舟汐手脚巴不得都在比划。 卿暮挑眉,白眼,长叹一口气道:“你自己给自己加的任务哈?” “那我不是气不过嘛。”陆舟汐嘟嘴。 “你自己想想,你因为气不过,先认了个哥,又接了个活儿……”卿暮认认真真和她点。 “先接的活儿。”陆舟汐还纠正,“都说了,先告诉你我的经历喽。” “那你下次气不过,是不是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卿暮冷讽。 “那不行……这点底线还是要有的。” “换衣服,夜王后的外甥,不住皇宫住哪里。” “那可不一定。”陆舟汐脱下外边的黑裙,把白色的再套上去。 “你可真是省事,连衬裙都不换。” “搞得像你换了一样。” “那确实是没有。”卿暮笑笑,“你刚说为什么不可能?” “绝对住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府里面,不然这么多女孩子,他怎么可能带的进宫。” “有道理,你居然真的动脑了。”卿暮也把衣服收进她的手链,除了珠子是红色,和陆舟汐的一模一样,“去买张地图不就得了。” “夜首城没这么先进吧?” “那就去问人呗,还不简单,这点小事,我来搞定。” “行,你负责。虽然我觉得……不大行。” …… 就在对面,一家卖杂货的店商店里,居然墙上挂着一张大纸,卿暮在外面盯着看,这么巧,好像真的是地图诶。 “两位姑娘,要些什么?” 卿暮有些紧张,正想开口,被陆舟汐拉进店里。 “两张牛皮纸。” “好嘞,稍等。”店主转身进库。 “赶紧看。” “你有钱吗你?” “别废话,赶紧找。” “皇宫以西五十里区域梧府……”卿暮自言自语,“这名儿真是有意思。” “看完赶紧走。”陆舟汐一把又拉她出来,跑开了。 “怎么去?” “坐马车到那块区域,我们自己找,肯定是不能大门进去的。”卿暮说。 “我们好像就不该换那套衣服。” “到时候,黑裙一披不就行了,衬裙又没脱的。” “感谢卿暮小姐大恩大德,愿意帮忙,解决这个我揽的活儿。”陆舟汐忽然说好话。 卿暮摇摇头,拦下一辆车。 …… 我们的一切,都开始的太快,上了发条,停不下来。 第三十一章 浓红烈花 “什么计划?” “你揽的活儿你问我什么计划。”卿暮撩开马车窗的帘子,转过头去,“说好话是为了让我动脑吧?”她背着陆舟汐翻了个白眼。 “别说破嘛。”陆舟汐当然知道卿暮会有何反应,但她当然不会生气。 “到了那里,了解些情况,再想,感觉不大容易……把里面的女孩救出来。”卿暮思索着,眉头蹙起,严肃地说,“艺低人胆大……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不能反悔啊。”陆舟汐把脸摆到她面前去,瞪大眼睛看她。 卿暮又翻白眼,偏过头。 “我首先告诉你,这事危险。”她双手抱胸道,“我叫走,就跟好了,不要疑惑,不要犹豫。” “知道了,长官。”陆舟汐笑道,“不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真的跑的掉?” “相信我,我一定会提前的。”卿暮也笑道,“在危险出现之前。”忽然变作一抹严肃的笑。 女孩们看了会风景市街,这估摸着是市中心,沿路商铺接踵,人影攒动,阳光打下来,铺满每个细小的角落,在地上投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卿暮打心眼里,没觉得这事能成,只要没找清不被发现的逃跑路线,她绝对不会再往里去。 “我今天不是休息日。”陆舟汐忽然记起,“我是直接从图书馆窗户跳出去的。诶对了……”她又想说那股奇怪力量的事。 “忘记了,我们没钱。”卿暮咬着牙齿暗暗地说。 陆舟汐憋回去,没听清她的话,想着又只能待会再说,暗自叹了口闷气。 “你刚刚说什么?”她才反应过来不对。 “我们没钱。”声音从牙缝里出来。 陆舟汐猛地瞪大眼睛,两个女孩子对视,卿暮倒没太惊讶的表情,只是思考。 “那怎么办?”陆舟汐接着问。 “施法。”卿暮接着咬牙,把帘子拉下,“你记着这车夫的样子,如果后面有幸见到他,再给钱。” “这怎能……” 陆舟汐还没说完,她双眼闪过淡淡的火红,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处,上下一搓,左手手指弯曲至握拳,右手周围萦绕着红光,握在左手上面,眼眸低垂,浓重的香味散发开来。 “你在干什么……”陆舟汐捂住鼻子,“我要不要做什么防护?”她将鼻子捏死,剩嘴巴一张一合的喘气。 “我在,让他认为,我们不用给钱。”卿暮眸中的火红愈加鲜艳,红色的气雾渐渐弥漫向前,弥漫开来。 忽然收手,恢复正常,卿暮又把帘子打开。 “你就不打算慰问一下受害者吗?”陆舟汐嫌弃地掐她,“你这么一打开全世界都闻到了。”她手从卿暮胸前伸过去,想拉帘子。 “又没事,你受伤害而已,只有离对象一米之内的人才闻得到,我一收手就没味了。”卿暮往边上挪,推回她的手,“你看看看……看外面,人开始少了。” “你又确定我不会有事?” “拜托,我可以控制的。” “两位小姐,到了。” “哼。”陆舟汐下车。 “谢谢啊。”她再看车夫一眼,不忘加上一句。 “找地方吧,在哪里?”卿暮大手一挥。 “按你这个法术来看,岂不是无敌了,收罗敌人的好方法。”陆舟汐又岔开话题,没注意。 “比我弱的人才行,你想的真美……” “那上次那个蓝眼男孩那里,他比你弱?” “他应该是没完全晕的。”卿暮边走边说,开始左顾右盼,“趁其不备的时候,效果会加强一点。” “对了,你的初法是怎么成的?”陆舟汐问,“我当时被冰冻起来,忽然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冷死了,直接被冻成冰块。”她说着还摇摇头。 “运气。”卿暮拉她往一个方向去。 “什么意思?” “她把每个人放在装满鲜花的棺里,闷一天,谁的眼睛红了,她就留谁。” “这哪叫运气,这叫……” “天意。”卿暮接上,“哎,管不了这么多。” “那你当时没有感觉?” “睡着一样,有什么感觉……话题别走远了,找地方,跟你在一起,我神经都大条了。”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的情况?” “你被冻成冰块,然后呢?”卿暮无奈的配合着。 “过了几天来着……我就融化了。” “嗯,那边有宫殿的影子,我想我们准备到了。” “不应该先换衣服吗?你看看这边人都少了,如果有遇到什么车队呀……”陆舟汐开始比划,迅速切换话题。 “让开让开……”后面立马有开路的先行人员说,伴随着不屑和马蹄声,“没看见自己挡路了吗。” “你还真的是说什么准什么。”卿暮嫌弃地拉上她拐走。 “怎么停了?”熟悉的声音一出来,陆舟汐没禁住浑身一颤,瞬间低下头,贴着墙走。 卿暮立马察觉出不对,忙走到她身边,挡住,然后问:“长梧漠是不是?” “挡好,千万别撞上。”陆舟汐不愿多说,“他当时想抓我。” “怪不得,你也是够惊险的。”卿暮头也不回,拉着她就往前走。 “报告少爷,前面刚有两个女孩挡路。” 陆舟汐她们渐渐走远些,声音却在不停的塞进耳朵里。 “女的?在哪儿呢?”长梧漠还有些奇怪,因为他的缘故,这条街很少有女的,至于貌美的少女——那更少。 “后面,走远了。” “好,敢当我的路,我去看看谁这么大胆。”长梧漠冷笑,跳下车,“还是俩姑娘,有意思。” “少爷,那府里……” “我很快,啰嗦。” 陆舟汐动腿就想跑,卿暮拉住她。 “这时候动不得。” 陆舟汐又闻到那股异香,像是过期香水和香精的混合味道,愈发浓烈。 “你这不行的,这么多人,怎么干的完?”陆舟汐反过来把住卿暮的手,还是想拉她往前。 “没办法了,得一个是一个,迷贼先迷王。” “你这样不行啊。”陆舟汐连说辞都一样,“没摸清楚他的实力,容易暴露……” 陆舟汐偷偷回头看,长梧漠竟然近在咫尺。 她倒是第一次看清这公子哥的模样,那般雍容,是灌输在皮肤里的骄傲自豪。 可真是怕别人认不出他的身份。 第三十二章 疑骗局 并且在渐渐逼近。 明显应该是看到她们了,但是,他居然没有! 左顾右盼,有些恼火地问:“在哪儿呢?你们这帮缺心眼的,竟然敢骗我!” 士兵们交头接耳:“刚刚不还在那儿嘛?” “好像一阵黑烟就消失了。”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好臭……” “不是……是香过头了。” 士兵们纷纷捂住鼻子。 “你们都给我闭嘴!手给我放下了。”长梧漠愤怒的转身,袖子一甩,“哪两个女孩子去哪了?” 陆舟汐惊讶地皱起眉头。 “赶紧停下。”她拉住卿暮,“你那味道太大了!” “怎么回事?”卿暮也转过去看,长梧漠离他们很近,可望而可即。 “不知道,先别动。”陆舟汐低低地说。 “要不是小爷我回家有事儿,不然你们今天……”他做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全部去死,前面就被喻廷枫抢走一个姑娘,后面又……” 长梧漠跳上车,瘫着,说:“快走。” “对了,喻廷枫!”陆舟汐抓住卿暮的手臂,“就是他。” “什么声音?”长梧漠忽然转身,“闭嘴你们,听到没有。” 卿暮用力捂住陆舟汐的嘴:“你又发什么神经。” “报告,就刚刚那两个女孩的方向。” “啥都没有,又想耍我,浪费时间,先走,快点!” 车队向前,残影默默留在女孩们的眼底,她们应该发觉的,有一股淡淡的黑烟,轻盈地缭绕在周围。 “跟着吗?”陆舟汐仍然站定,开口道。 “上屋顶。”这回卿暮拉住她,“进去和你算账,喻廷枫是谁。” “这可是皇亲的家,你在想什么?”陆舟汐挣脱,“路上没人,不代表里面没有守卫好吧?” 卿暮认真地吸吸鼻子,说:“跟着我就行,我说没事就没事。”她扯了一下陆舟汐,踩在墙中部,两手一攀,身子跟着上去。 陆舟汐仍是觉得轻飘飘的,整个身体像被抽空,从头到尾灌进冰水一般,就飞到上面。 “你怎么回事?”卿暮瞪她。 “我早想和你说了,这股力量,很奇怪。每次我想不出怎么下来或上去时,它就出现了。” “你能控制吗?” “并不。” “和师父说了吗?” “忘了,怎么没想到有师父,老天。”陆舟汐一拍脑袋,“当时我还以为是师父帮我,而且又急着做事,所以没大注意。但后来感觉,是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先行动,现在没空,我也不清楚,走。”卿暮干脆利落,把外裙换成黑的。 陆舟汐长叹一口气:“我不换了,就这样,反正没人看。” 卿暮自然是拗不过她的,也叹一口气:“跟上,后院进去,相信我,没人。” …… 卿暮拉着陆舟汐,落在后院中的后院,简单来说,灰多,人少,茅屋子,堆着扫帚和破车。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被发现的?”陆舟汐拍拍身上的灰,还是把帽子和面罩带上了。 “感觉……”卿暮抿抿嘴,若有所思,接着抬起头,“走,这边。” “里面人肯定多啊。” “只要找到一个守卫或离他近的佣人,就可以了。” “用你的迷惑大法,问他人在哪?” “嗯哼,不然你有什么方法?” “我的肯定没有,我都没练呢……好困啊。”陆舟汐打了个哈欠,走上灰尘长廊,“他有事的话,那么关女孩的地方,他应该不会在。” “啰嗦,走快点。”卿暮把左右上下通通扫视一遍,就目前这的状况,没有人的脚印,说明鲜有人来,排除刻意为之的行为,应该是个废弃的地方。 预感作祟,她察觉出,这不可能是刻意为之,那么这条道路,可以作为预备出路。 “喻廷枫是谁?”她走的不急,问陆舟汐。 “停下。”陆舟汐靠在墙角,“说完再走。” “快点。”卿暮鼻子出气。 “那天我碰到长梧漠,他就出现了,说他是祝菁的大弟子,长的特别漂亮……” “说重点!”卿暮白眼一翻。 “他是祝菁的弟子不就认识祝菁?” “让你说事,你反问我干什么?” “萧雨歇也是祝菁的弟子。” “对!”卿暮隐隐不耐烦。 “那他们不就认识吗?”陆舟汐看着她。 “对……”卿暮忽然反应过来,“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认识?” “那天……他救了我,算是吧,我没想让他救的,后面他抱着我坐在他马上,我还给他一巴掌,就摔了。” 卿暮还在翻白眼:“你是在炫耀吗?”她一字一顿,“而且,你这……肯定施法了,不然摔不成,他还是祝菁的人……” 她意识到时,开始急了:“你这不就暴露了?” “他现在不是祝菁的人了,自立为王,在西边。”陆舟汐心有余悸,卿暮说对了,这样确实有所暴露。 “你能碰到他?”卿暮反问,隐隐有些生气,“这真的很危险,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道他站队如何,你怎么知道他背地里不是祝菁的人了?” “那天长梧漠说的。”陆舟汐小声道,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万一他是假装离开祝菁的?如果消息传开,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陆舟汐没接话,她知道卿暮说的是对的。 “反正……现在我就只有这个思路,先解决长梧漠的问题。”她仍小声开口,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先被卿暮骂一顿,再回去找师父认错。 “走。”卿暮自顾自向前。 “你说刚刚长梧漠说他有事,是什么事?”陆舟汐看她生气,故意扯点话题,只要她还在说话,就没事。 “无效问题。”卿暮白眼一翻,懒得理她。 “那走快点。”陆舟汐突然加快脚步。 “真是受不了你,你说说,啥计划没有,你知道她女儿什么样吗?”卿暮只得跟上她的步伐,回头看路,两根手指往墙角一甩,留下一朵野花。 “不知道,我顺便答应了救出所有的女孩儿。”陆舟汐下意识躲避她的眼神,“所以长什么样不重要。” 卿暮再次翻白眼,超过她加快走。 “哎……你等等我。”陆舟汐开始小跑,“你负责找地方哈!”看起来卿暮没事了。 …… “来了?” “来了,在进去的路上。” “先行动,别留痕。” “遵命。” …… 卿暮方向感好,已经兜兜转转绕到中堂,她们躲在一座石彻的圆形拱门后面。 “然后怎么……” 一声类似哨子的声音,霎时响起,打断陆舟汐的声音。 “嘘,警戒状态。”卿暮的眼睛再次泛红。 陆舟汐盯着前方,手中炸开火苗。 “可真是冷。”卿暮嫌弃。 “可真是臭。”陆舟汐反击。 两人同时翻白眼。 声音过后,一群也着黑衣的人从一个房子破门而出,冲到中堂。 “有刺客!”声音顿时出来,守卫一下子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散布在黑衣人四周,将他们围住。 陆舟汐感兴趣地,又惊讶又好奇,探出半个身子。 第三十三章 半个骗局 “躲好。”卿暮强行拉她回来牢牢抓住她的手臂,“不想被发现就别看。” “怎么回事?”陆舟汐还不大情愿,“打起架来了?”她一脸好奇地盯着卿暮。 “没什么好看的。”卿暮自己也没探头,好好地躲着,另一只手上裹慢红色气流,只是预备,没有气味。 刹那间,外面传来的声音很多,近在咫尺,回荡在耳畔:风声、呼啸声、喊叫声,间隔传来钢铁落地的声响。 “到底怎么回事?”陆舟汐听到声音,自是按耐不住,眼前已经呈现刀光剑影的画面。 “躲好就行,好奇心害死猫。”卿暮重新使上力,拽她回来,严肃地瞪她一眼,“说了进来听我的,不给看就是不给看。”或许她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带有的傲娇。 陆舟汐无奈地安静下来。 两人都没再探头,安安静静地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声音。 “多大点事儿呢,伤又伤不着的。”陆舟汐语气很随意,盯着自己的脚尖,“又没打我们这边。” “师父派我们来一定是最大的错误。”卿暮又翻白眼,摇头,“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在哪?王府!我们还是偷偷跑进来的,如果被发现了可没人会管我们的死活。” “不是夜首要我们的吗?”陆舟汐撇嘴,一脸无辜,“人都没见到怎么会下手?” 陆舟汐很简单地认为,远来是客,何况还是夜首强行要求她们过来的。现在连迎接都未曾有过,又怎会轻易下手? “你认为在夜王眼里,我们重要还是长梧漠重要?” 陆舟汐不说话,但心里早有掂量。 “肯定是长梧漠。”卿暮自己接上话,“不然长梧北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诸多混蛋的行为?” 卿暮有些气愤了,但音量并不大,与外面的混乱融为一体,陆舟汐也只有凑近才听得清。 安静。 陆舟汐自知理亏,动脑子一想,好像确实如此,便不再噤声。 外面的声音持续着,没有循序渐进,忽然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咋没声了?”陆舟汐小心翼翼看向卿暮。 卿暮一把把陆舟汐推到自己身后,悄悄探头看一眼。 “我去。”她罕见地骂了一句脏话。 “干嘛了?”陆舟汐也想看,慢慢从她背后探出去。 “你别瞎凑热闹,警惕点,把火烧起来,事情不简单,你可能被骗了。”卿暮持续输出,四处张望,又把陆舟汐推回去。 卿暮隐约觉得,这是个圈套,别人故意想让陆舟汐出现在这里,利用她的善良,编一个激发她善意的理由。 陆舟汐只是照做,什么也没想到,小声问:“怎么了?” “人全部消失了。”卿暮回答,已经在慢慢往回,“我记得那条不被发现的路,走。” “什么?”陆舟汐提了些声音,“怎么回事?” “嘘,看着后面,边退边说。”卿暮用力地掐她,“连守卫都消失了,如果被杀的话,连尸体都没有。” 外面没有一片狼藉,法术打斗的痕迹都所剩无几,一切销声匿迹。 “疼啊。”陆舟汐燃起火,倒吸一口凉气转身,“到底干什么了?” “你可能刚来就被盯上了,把你的经过全部告诉我。”卿暮双眼泛红,“往刚刚的后院走,一人看一边,沿着有花的路。别走偏了,花是我留的,我们走过去它就消失了。” 陆舟汐开始小声道:“不都说过了?就我刚和你分开,走了一会就……碰到长梧漠的车队挡我的路,我还怀疑这是不是就是北骁风说的那个……” “别说感想,接下来呢?” “那个妇人就冲出来大喊,然后……” “喊什么,这种别省略啊。”卿暮有些无奈。 “说什么’长梧漠,你还我的女儿',后面有个守卫一拳打她出去。” “动手了?”卿暮低语,自言自语。 “听不听啦,老是打断我。” “你说。” “我就过去救她,灌了点冰灵进去。” “你可真是冲动。”卿暮摇头,“又暴露。” “这有什么要紧,一个平民而已。” “你以为的平民。”卿暮略微严肃。 陆舟汐再次吃瘪,却只能继续道:“我先说,然后喻廷枫和长梧漠互掐。” “因为你?喻廷枫什么时候出来的?” “啊?”陆舟汐没想过这可能性,“就长梧漠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出现在屋檐上。” “你接着说吧。”卿暮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 “就吵呗,长梧漠大概说了喻廷枫的事情,有人起哄,后面他就抱我走了,中间也没啥。” 卿暮没接话。 “你怎么了?”陆舟汐见她有点懵。 卿暮在冥想,但没忘看着后面,自言自语道:“有一个妇人……那妇人被打出去……” 抬头看眼前方,她推着陆舟汐:“前面到了,躲屋子里。” 她们坐在屋子里一个水缸旁边。 陆舟汐靠着她坐下:“别愣了,还听不听?” “听。” “他救我们出去……” “等等,我们?” “还有那个妇人。” “我去!”卿暮有些想把音量放出来了。 “接着你都知道了,我扇了他一巴掌,觉得想把他的故事听完,就去找那个妇人。”陆舟汐没看到卿暮的表情。 “我还是不知道你……扇他干嘛?”卿暮实在是无语。 “刚刚不都说了,他不是抱我吗,我觉得他图谋不轨,长的又帅,谁知道是不是……” “找妇人然后呢?”卿暮忍无可忍,直接打断她。 “问她喻廷枫的情况,因为之前他刚刚出场的时候长梧漠介绍了一点,抢了夜王朝蛮多地盘。” “然后。”卿暮紧逼。 “不大记得清楚了,我到时候再想。”陆舟汐很像有话说,“我是因为觉得他的感觉非常熟悉。” “熟悉?” “像那个蓝眼男孩。” 卿暮长叹一口气:“妇人有问题,应该。” “她又没实力,一下子就被打出去了。” “人家可以装的呀。”卿暮偏过头去,“那地点呢?” “对了,喻廷枫当时建了一个淡黑色的防护罩,巷口,妇人说她家在里面。” “记得在哪吗?” “不记得,谁记这玩意。可能大概有点印象。” 卿暮接不上话。 “我们现在很危险。”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刚准备出去,守卫和一群黑衣人打起来,再过会,人就全部不见了,而且,这么大的声音,长梧漠没有一点反应。” “难道……他从后门溜了?” “你也是够离谱。”卿暮满脸无奈,“这说不定,从开始就是个局。” 第三十四章 骗局 “事情不简单,你真的要注意一点。”卿暮也只得敷衍着语重心长,陆舟汐这坏毛病,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我回去捋捋思路才行。” 什么毛病呢?陆舟汐很聪明,但是她很懒,助人不过脑,帮忙的有些傻气。不动脑自然就会主观臆断,自然会按着自己的思考做事,不计后果——因为在她的预算里不会有严重的后果。比如帮助妇人,她没有想过妇人可能是专门为她演的一出戏;又比如认顾林做哥哥,都是她脑门一热的行为。 但是,但凡她动脑思索一番,就会理清所有的脉络。 “真的知道啦。”陆舟汐拉着她的手道。 “先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卿暮反拉住她起来,“我规划好路线了,就这么走的话不会出大事。” “那……那些女孩们就不管了?”陆舟汐还不愿走。 “我怀疑根本没有女孩,你被骗了。”卿暮又重复一遍。 “怎么会?长梧漠就这德行,你清楚的。”她又探头出去看一眼,巷破草衰,没有变化。 “你先按部就班,把事情做好,才刚到新地方,不用多管闲事。”卿暮不想再说了,“说难听点,这在玩命。” “可是……” “你根本分辨不出来谁的话是真的,谁又在撒谎,不是吗?”卿暮看向陆舟汐,开始质问,“他们保不准都在利用你,你到好,巴不得给他们利用。” 确实是这样的,即使她不愿意相信。 “知道了,那走吧。”陆舟汐学乖了,“那如果我暴露了,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卿暮有些赌气的成分,走向门边。 “可是,你想想看,如果我被骗了,被骗进来干什么?我们除了经历一番遥远的打斗,一路风平浪静,如果真的被安排,我说难听点……你所谓的后路和计划……真的什么都不是。”陆舟汐隐约严肃。 卿暮看着她的表情,严肃正经,这表面她在动脑思考。更重要的是,她的话句句在理。 卿暮哪怕再精打细算,也只是个小姑娘,把她们骗进来的人必然机关算尽,无所不用。 是因为准备可以出去了吗?我居然有些放松警惕了,还是觉得自己猜的足够了?卿暮暗自想到,唯一的好消息只是陆舟汐的脑子现在和她在一个频道上。 “所以我们现在,又能怎么办呢?”陆舟汐看向墙外,一墙之隔,她们便可以出府了,“这时候你还希望你之前猜的都是对的吗?” 这回是卿暮沉默了,如果她全猜对了,那么就在她们准备出去的时候,定会有危险出现;如果她猜错了,那女孩们没救成,以陆舟汐的脾气,定要再来一次,那么她定会跟着。 所以,无论对错,对于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既然知道结果,那么,迎接吗?”卿暮低低道。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陆舟汐问着,一把把门推开。 “诶!”卿暮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开了。 陆舟汐发起疯来,还真是拦不住,毫无预兆。她暗想。 刚推开门,一支箭射进来,她们都有猜到。好巧不巧,只射掉了陆舟汐的帽子,略显笨拙,不偏不倚地故意射歪。 陆舟汐没想这么多,被什么刺激了一样,双手交叉抵在头顶,握拳,左右摊开。 “陆舟汐!”卿暮刚想去捡帽子,没来得及拦下。 一切都不在她的思索和掌控范围内,她有些慌张了。她很少叫陆舟汐的全名,只叫舟汐,除非气急或情急。这次显然是情急,事情发展速度超出她的反应时间。 伴随着卿暮的声音,火焰排山倒海,汹涌向前,翻滚着,洋溢着,横冲直撞,切断一切阻拦它的物体。 门板倒塌,外面空空如也,连冰冻的痕迹也没有,死一般寂静。 两个女孩谁也没动,杂草被风吹,左右摇摆,仍是一片寂静,慢慢出现蓝色的结晶。 “走吧,回去了。”陆舟汐先开口,从卿暮手里拿过冰冻到快裂开的帽子,“融化后应该还能用。”她拍走冰渣子。 “你不会杀人了吧?”卿暮有些惶恐,摊开自己双手,上面也是稀碎层叠的冰渣子,颤抖着,已然通红。 “不知道。”陆舟汐没什么波澜,云淡风轻,“可能你离得太近了。” 沉默。 卿暮有点愣,陆舟汐一下子冷漠了——沉静又冷漠。 “应该没有,对方强的多。”陆舟汐轻轻抖了自己的头,看向卿暮,让她安点心。 “你感觉出来了?” “对方还不是一个人。”陆舟汐抿嘴答道。 “那走吧,你就是被骗了。”卿暮拍拍手,她又想说这会暴露,但终是没有,陆舟汐的状态出问题了,“能出去了吧。”她心里虽说有底,但还是问了,哪怕陆舟汐的状态不对,但只少她现在很清醒。 “能吧,我感觉会没事了。”陆舟汐道,“你刚说我被骗,更具体些?” “我猜那些黑衣人就是……妇人口中女孩们。” “那这又有别的问题了,长梧漠府里肯定有女孩,难道传出来的是错的?这可不像。” “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见到。”卿暮道,“所以什么都判断不了,所以现在应该回去。” “就这么走了?留这么多问题……”陆舟汐没说完,她意识到些事情。 “不需要你……小心!”卿暮一把按下陆舟汐的头,又是一支箭飞过来,这回不是刻意,就是要取女孩们的命。 “刺客找到了!快来!”这回应该是府里守卫的声音。 随着一人发声,脚步声哒哒地响起,由远及近,整齐划一。 “帽子……”陆舟汐低声暗叹。 “你还有面罩,先别急,往后走,他们没看到我们。”卿暮猫下腰,“第一支是在试探。” “往哪儿走啊,外面不是有人?” “这间屋子有两条路,刚刚我看见的……”卿暮往里去,“看,那儿有朵花,后面是另一段围墙。” “向刚刚一样爬出去么?”陆舟汐边走边说。 “走!”卿暮没有回答她,拽上人就向前去,“弯腰。” 她们紧挨着墙走到最边。 乱起来是没什么好怕的,特别是当她们判断出这是府里守卫的声音,那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得把这身行头换了才能出去。”陆舟汐道。 “你看着后面,一件外裙快得很,和外套一样。” 陆舟汐转身,眉间印记泛蓝。 一会儿后,卿暮忽然往后走。 “你干什么?” “助跑,不然我怎么上去?” …… 女孩们走在小道上,天没擦黑,晚霞晕染着些许墨色铺开,她们朝着热闹的方向去。 “回去了,今天先这样吧,算是白忙活一场。”卿暮伸了个懒腰。 “天黑我再回去,都说了我是偷跑的。” “那在外面吃吗?” “我们哪有钱。”陆舟汐两手一摊,“还欠着人家车夫的呢。” “我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像是忘记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没注意到,这几天你一定要小心。”卿暮有些严肃,“不要再施法了,脾气收敛一点,想想你师父。” “到底什么事?”陆舟汐没接上她前面的话。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那就别想那么多,我习惯回去安静的慢慢想。” 现在的疑惑越来越多,多到她们自己都不清楚,问题有多少,顺序又是什么,该从何入手。 卿暮道:“你要是有空,就想想喻廷枫怎么回事,如果他真的能告诉我们,倒也不错……前提我们得保住自己安全。” “因为我们对他不了解。”陆舟汐认认真真的。 “对。”卿暮也装作哄小孩的样子。 “你见过夜玄音吗?”陆舟汐恢复正常,熟悉地岔开话题。 “你都问过了……目前没有,但顺着她这一条线去摸索,肯定也不简单。” “什么叫她这一条线?” 第三十五章 此间少年立晚街 “她好像被强行认了个哥。”卿暮慢悠悠地开口。 “强行?意思……那个哥想认她?” “聪明。”卿暮啧啧嘴。 “这是八卦吧。” “是真的,那个哥叫温十思。” “表哥?” “都说是认的,应该是同门……师兄弟之类的吧。”卿暮只是揣测,“夜玄音是王室要的人,很多事由不得她。” “她不是很强吗?” “和王后比起来,那还是差的远了。” “长梧北焱?听她的名字,都知道她属火。” “小点声,你当这是哪儿?”卿暮横瞥她一眼,“临街随便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把不准都是监听。” “嗯……我好想见见她。”陆舟汐舔舔嘴唇,“北山羊……到底是什么来头,她长的好看吗,到底有多强?” “论好看,你能不能照照镜子。”卿暮无奈的看她。 “我吗?”陆舟汐质疑道,轻叹气,“夜首天大地大,我又算什么。”她从来没认为自己漂亮到让人一眼沦陷。 “舟汐。”卿暮一边语重心长,一边憋笑,“不是我偏向你,也不是我恭维。” “嗯?” 卿暮转过陆舟汐的脸,面对自己道:“就你那张脸,已经够绝了,瞧你那不自信的样。”说完便松手。 “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陆舟汐反倒冷静。 “其实,只是因为我们在夜幻玩的熟,不经常说容貌。但是,你真的是绝色。”卿暮认真道,“我没有夸张,所以啊,你平时注意点。” 陆舟汐漂亮,他们都知道,她一站在那儿,不张扬,不炫耀,每寸皮肤彰显的,华贵但不雍容,一骑红颜至此,惠心执质,美貌早不流于表面,不知何时,刻进骨髓。 “好。”陆舟汐只答,“不过,夜玄音在夜首到底是个怎样的传说?”她说的有些夸张。 “就是传说吧,因为如此,我们连打听都不行。” “因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啊,我们一问就会让人起疑。” 向前走着,一会儿没了话音。 “事情太乱了,我回去得捋捋……” “我也得回去捋捋,你怎么回去?” “爬回去。”陆舟汐转身。 “你知道路?” “知道。”她回答地干脆,只给卿暮留下一个背影。 “怎么忽然这么奇怪?”卿暮自言自语,有些好笑。 但过了两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焦头烂额。 …… 陆舟汐顺着热闹的街道兜圈,她怎么会不知道路,北骁风当时明明给过地图的,怎么刚才没想起来呢? 她打开地图看,回到常幻馆,得先回到市北街,现在在偏西郊,还远着。 应该朝人多的地方走,陆舟汐暗想,至少相对安全吧。她想到长梧漠,又想到自己直呼长梧北焱大名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懊悔,真是自找麻烦。如果真的有皇宫里的人来找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师父会知道的,她想着微微一笑,毕竟她连我翻书翻到哪一页都知道。 又稍稍放心。 晚上灯笼交错,人声鼎沸自是常态。戏台会搭在十字街角,刀光剑影,红颜如玉,青春泛彩,江湖绚烂。 繁华摁住了城市的笛孔,晚风阵阵,奏响纸醉金迷的隐隐深沉。灯笼明亮,夜色幕沉,一暖一冷,相互比拟,人声加持,冷暖便有了烟火气。 她向前走,顾盼左右,没在想事情,放松大脑,慢慢地走,消磨时间。 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她思索着,外貌之类的东西,她早就放下了才对。 “好看的女孩子,都不喜欢换衣服吗?”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温热的磁性,回头,翩翩公子,一袭白衣,面如清月,色若晨花,眉似墨画,目比秋波,双唇含笑,头发高束,发丝飘散,风韵铺眉梢,情思堆眼角,柔和中泼洒着黯淡浓烈的犀利。 黯淡浓烈是相反的意思,但用在喻停枫身上并不矛盾,他浑身散发的就是道不清的感觉。难忘那双眼,深邃凛冽,闪烁着睥睨万物的风采,映在街景中。 陆舟汐竟一时没能移开眼,就像碰见北新花那样。 熟悉的声音,对应熟悉的人,喻停枫笑得很温柔。 “关你事吗?”陆舟汐闲来没事,才回他一句,慵懒的,嘲讽着,“成天上夜首挑事,怕夜王抓不着你,真当自己家一样,欺负民众傻呢?” 她现在很烦,说是气不打一出处也好,碰到柿子,不管软硬也就捏了。 “到时候告诉民众你长什么样,做了什么,你就等着完蛋吧,反正你这张脸,好认的很。” “你如果不开口的话,冷花瓶也是挺好看的。”喻停枫抿着笑。 陆舟汐也笑了,眼睛闪过一抹刀光,回头就走,没说话。 “你欠我的越来越多了,小姑娘。”喻停枫没追,抬手,淡淡的黑烟,向前飘去,在陆舟汐脚下,连成一圈。 她停住了,不是不想走,而是迈不开腿,黑烟拦住了她的去路。 回头,喻停枫走近,由于高她将近一个头,居高临下地凝视她,伸出的那只手,在她肩上方悬着。 又是好近的距离,两人之间不过一拳,她还是退后不了,一样的紧张,垂下眼眸。 “你干什么?”声音从牙缝里出来。 “你去哪了?”喻停枫凑近她的耳朵。 “跟你有关系吗。”陆舟汐仍笑着,抬头看他。 太近的距离,一股树叶混合着花香钻进陆舟汐的鼻子,清淡的,留恋的。 要说不紧张,有点假,但她后退不了。 “再说……我欠你什么了,大庭广众下,你也做得出手。”她环顾四周,奇怪怎么没人注意。 “你不会以为我举着个手,自己找累吧?”喻停枫转手,手心向上,黑烟愈浓,将近模糊视线。 “不会有人知道的,连我们的忽然消失,他们都会以为正常。”他接着说,认真的对上女孩的笑颜,开始嘲讽,“强者,才有资格质问别人。” 陆舟汐嘴角微沉,但留有弧度,双手背到身后,燃起火花,语气冷起来:“我欠你什么了?” 喻停枫如同思索,带问地开口,笑了,笑的很迷人,眼睛里开满桃花:“你不会以为,长梧漠是眼瞎吧?” “嗯?”陆舟汐微眯眼,难得长梧漠没看见她们,是喻停枫施的法?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那儿? “你还会……再需要我的。” 说完,他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了。 “谁会需要你?”陆舟汐鄙夷地自言自语,抹开额头些许汗珠,向前走去。 不对啊,她懊恼的叹口气,萧雨歇的情况,怎么忘记问他了。 “我这记性啊。”她扶着脑袋,又叹口气。 还真是会用得着他。 老天,把话说满了。 第三十六章 温寒不定 陆舟汐看着天色,暗沉沉的,不过没有减退热闹。估摸着可以回去了,看着地图,只加快些脚步。 …… 天黑完全,那条小巷无人影,无人音,凉风习习,树影摇曳,她单手燃起火花,环顾四周,即使确定无人,也会隐隐惊慌。 “真的是,跑哪里去了,整整一天,还好陈岐然没发太大的火,不然难处理……” “她从哪里出去的?”是一个女声。 “真的不清楚,当时我和那小子聊天,她在里面,叫也不应。本来想进去找,他说外面会见着的。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又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远处,逐渐逼近,是沈云苏和沐雪岚。 “你有没有觉着,忽然有些冷。”沈云苏倒吸口凉气,搓搓手。 “刚出来时还热着呢。”沐雪岚也觉得冷,洗洗鼻子,“不对啊,越走越冷。” 陆舟汐收手。 “怎么又不冷了?奇怪。”沈云苏啧啧嘴。 “走快点吧。”沐雪岚加快脚步。 “急什么。”沈云苏无奈跟上,“你知道去哪儿找吗?虽说这么大个人,但夜首城也不小……” 陆舟汐确定了两人是出来找她的,没等沈云苏说完,她就喊道:“你们找我?” “陆舟汐?你回来了?”沈云苏问道,更是加快脚步。 “走过来了。” “你去哪了?原来不是在图书馆吗?你怎么出去的?”沈云苏一连串问道。 “回来可不就行了,啰嗦。”走沐雪岚过去拉陆舟汐的袖子,“走吧,一起回去,天黑的要紧。” “嗯。”陆舟汐朝沈云苏挑眉,和沐雪岚向前走去,心里庆幸他们没问自己的情况。 “我好心出来找你,你总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沈云苏紧跟在她们后面。 “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回来的。”陆舟汐头也没回,“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今天你们干什么了?” “你说你去干什么了,我就告诉你我们干什么了。”沈云苏不肯罢休。 陆舟汐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但是她绝对不可能透露自己今天所作所为,那该怎么说呢? “你真是无聊。”沐雪岚摇摇头,没打算隐瞒,“什么也没干,休息了一天。” “嗯,为什么?”陆舟汐松了口气,一是自己没落下课,二是沐雪岚帮自己解围——不知觉中。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沈云苏说,“明知故问。” 陆舟汐自然明白沈云苏的意思,他想说:不就是因为你吗?她当然明白自己的这层原因,但她想的是明明没有自己他们也可以开始的。 “那后来?”她接着问。 “陈岐然没发太大的火,但感觉她不爽。”沈云苏接着说,“不知道大师兄和她聊了什么。” “那……明天我直接出去?”陆舟汐试探道。 “只能这样……但陈岐然肯定会问你去干什么了。” “而且不刨根问底,她应该不会停的。”沐雪岚接上他的话,同时摇头,撇嘴。 “那我怎么说?” “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沈云苏又问,用打破沙锅问到底地眼神瞧她。 “有事呗。”陆舟汐很平静。 “不是。”沈云苏好笑道,“什么事值得你跑出去?而且,跑就算了,招呼也不打,你不知道当时我和你哥急的……” “就你一个。”沐雪岚摇头道,“别总想带上别人。” “所以我明天该怎么说?”陆舟汐仍然不正面回答。 “还有,你究竟怎么从图书馆出去的?”沈云苏没理她,“我们俩可一直在门口。” “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陆舟汐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我应该……没有聊得这么入迷吧?”沈云苏并不相信。 “你对你自己太不了解了。”沐雪岚再摇头,“姐姐,你是出去找人了嘛?”她随口问道,想着陆舟汐比自己年纪大,还是叫姐姐合适。 沈云苏明显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但由于沐雪岚看见过一些事情,料定陆舟汐肯定不想说,那便找个话题聊聊吧,她不愿回答,自己不如提问。 陆舟汐神色不觉开始仓皇,倒也没留意她用词,但一瞬后便立马缓和过来,说:“本来是想出去买东西的,发现没带钱,刚好碰上一熟人,久不见面不好推脱,就兜了一天。” 仓皇的一瞬,沐雪岚也捕捉到了,毕竟她的眼神一直留在陆舟汐身上。 “哎,能说你什么好。”沈云苏叹气,“买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牛皮纸,顾林昨天没买到。” 骗人好吗?陆舟汐低着头,她自然不可能为了两张牛皮纸离去,可又有什么办法? “真的?”沈云苏皱起眉头。 “对了,我哥今天怎么样?”陆舟汐有意岔开话题。 “待会上去,咱讨论讨论。”沈云苏似是没听见般。 “讨论什么……” “讨论怎么应付女魔头。” “我问你,他今天怎么样?”陆舟汐一脸无奈。 “你待会不见他一样。”沈云苏自是听到了她的问题,但他觉得她身上有谜。 “你消停会儿。”沐雪岚嫌弃地说,“你真是不说话,就不舒服。” “我不走大门,图书馆见。”准备到门,陆舟汐加快脚步往前跑。 “她去做什么,为什么不能走大门?”沈云苏又皱眉,看向陆舟汐的背影,“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我觉得,你再浪费点时间的话……”沐雪岚揪他的衣袖往里走,“她一定会比我们到的早的。” “诶诶诶你小心点,小点声,万一碰到陈岐然怎么办?你看她今天那张脸,黑的跟炭似的。” “大师兄让我们出来的,碰到就碰到吧。”沐雪岚加快脚步。 “他让我们出来的?”沈云苏奇怪道,“不是我们自己跑出来的?而且本来我自己出来,你非要跟着。” “他看到了,没拦而已。”沐雪岚说,“再说了,待在里面又烦又无聊,出来不好?” “你确定你看到他看到我们了?”沈云苏一脸质疑,没停脚步。 “就短短几百米,还有这么多话。”沐雪岚松开手,摇摇头,“话还跟绕口令一样。” “那你先走啊,我又不着急。”沈云苏慢悠悠地拖着步子,他很好奇陆舟汐的事情。 她的忽然到来本就奇怪,太直接去,太刻意;她的行为就更奇怪,进来先不分青红皂白认了个哥,再玩一通消失。 他有些乱。 不知道该进去等等,还是该出去看看。 最终懒惰打败了好奇,他慢慢踱步回去,却没有进去。 第三十七章 木头哑巴 沈云苏坐在门口的阶梯底下,手一扬,顺便熄了门口的灯,昏暗一片,场馆偌大,本就死寂,门窗未关严实,呼啸的风声此起彼伏,很像掐着嗓子嘶吼的人们。 他叹了口气——还是原来好。 即使原来人多事杂,但他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再来,他处理关系也不太动脑,可以随性。哪怕出了事,最后总会有人帮他收尾——家庭缘故,他可以放纵些。 表面上他可以谁的关系都很好,但很少有人能和他深交。在他身边,哪怕他破天荒的和你欢天喜地地聊天,你也会觉得糊着一层纸,你想捅,它不破。 他并不好打交道,面对大部分,尤其是那些知道他身份妄攀附他的人,永远只有不屑与嫌弃。 诸如此类遇见太多,让他认为世人皆如此,以至于他懒得去打交道。 他喜欢,也习惯独处。 他的独处是一种习惯,和呼吸一样的习惯,他觉得世间好像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他去交往。 说到底,内心最深处,他没办法不狠长梧北焱,毕竟因为她的一己私心,造成如今常幻馆的悲凉。 热闹中的独处,才是他想要的。 …… 抬头望着天,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一丝苦笑。他想到一些事情,比如他出现在常幻馆这件事情。 你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 他在笑自己,但他不后悔。 …… 和他特别亲近的人都知道,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玉,塞在衣服里,只看得见链子。玉滴水的形状,底部镶金,显尽高贵。 如果项链露出来,那一定会有人认出,他是沈家的人。 沈姓在夜王朝并不是大姓,如此便更好辨认,他来自夜首最出名的那个沈家。 沈云苏是沈家的二儿子,沈家,是仅此夜首四大家族的存在,从不缺钱,但却缺权。他们家从商,非从政,无人在朝,不得王心。 沈家家主沈乔逸,今年准备让一个孩子入朝,为国效力,以取王心。如果同时掌握权势与财政,那么沈家未来又何愁呢? 加上,四大家族之一的汪家,家主年逾花甲仍无后代,沈家此时崛起,正是好机会。 大儿子沈云鹤,要继承家业,并且习法为时已晚。所以,沈乔逸挑了沈云苏。 论外貌,你第一眼没觉得他惊艳,但多见几次,会在忽然一瞬间开始懊悔——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这样俊美,如此迷人。 五官线条是钢笔一点一点勾勒的,干脆,清爽。他轻笑的时候,会让你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错觉。 所有现在迷恋他的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在后悔,当初怎么没发现,他帅的这样小心翼翼,又令人忘却不去? 分家之前,沈云苏在馆里算不上天赋异禀,但勤奋认真,虽攀不上第一,但偶尔能做到只差伯仲。 沈乔逸却不满意,在他眼里,自然认为沈家的孩子只能做第一。现在还只是在馆里就不能拔尖,未来又怎能入夜王的眼? 分家之后,他自然的去到常淑院,心情缘故,名次有所回落,但稳定在第四、五左右。 “你认定要让父亲失望?”沈云鹤问过他。 “我在这,没有希望。”沈云苏眼皮都不动一下。 “你要入朝。”沈云鹤冷静道,“没有希望也罢,你没得选。” 沈云苏眼底闪过怒色,看他道:“趁我没出手把你打趴之前,离开我的视线。”没有退却的,他继续说,“哪怕我不强,但哪怕是父亲,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沈云鹤没再说话,径直离去了。 几次,遇见顾林后,他的主意就变了,他要任性,于是他选择出现在常幻馆。 沈乔逸生气,扬言说再也不认这个儿子,要找机会掀了常幻馆。沈云苏听外人说,他那天气的很可怕,像涨不破但满灌气的球。 常幻馆还存在着,或许是他还没准备好? …… 常淑院是另辟佳地建造的,常幻馆是原来繁华热闹的老地方。一日,他闲来无事去叙叙旧,在后门——也就是现在进出的小门处,碰到了顾林。 少年当时身着灰袍,破烂了几个洞,露出白色的里衫,他屈着膝盖,上面放书,头靠着墙,合上眼睛,面目平静。 这是什么人,怎么坐这了,来干什么的? 他想着,拍醒了顾林,睁眼对视的瞬间,他感觉全身上下被水淋透般,清澈的眼睛,透过他眼底,直逼心底。 人呢,有时候就是这样。灯红酒绿里待过,各式各样的人见过,勾心斗角的事经历过,如此干净的眼睛,少见。一见,便记住了。 虽是记住了,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毕竟不是随便的人,以为顾林是流浪的小书童之类,转身欲走。 顾林眨眨眼,首先低头看自己的书。 “不好意思。”他站起,离开,他以为自己影响到对方?虽然发现沈云苏已经转身,他还是说了。 “没事。”沈云苏只微微回头,继续往前走。 顾林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向着沈云苏的背影礼貌地开口:“请问,这里面是有个图书馆吗?” 图书馆?沈云苏有些愣,常幻馆是有个图书馆,没分家的时候,它恢宏大气,每日迎接着不少弟子,见过太多天才,见证不少奇迹。 但沈云苏不常去,他讨厌看书,宁愿别人说出来他再背,也不愿翻开书。 “有的。”他点点头,停下脚步转身,没什么表情。 “那……我可以进去吗?”顾林大概把他当成里面的学生了。 “这个……”沈云苏挠挠头,他不确定,也不知道,走到门前看看,没上锁。 他想过帮忙,但不知如何。 回想着剩余在常幻馆的长辈,他说:“这里的师父,汪耘,应该会进出。” “是要和他报备吗?”顾林认真地问。 “和他说一声,会带你进去的。”沈云苏很肯定,“一个头发灰白又飘逸的老人,很好认。” “好的,谢谢。”顾林点点头,“那么我可以坐这儿吗?” “可以啊。”沈云苏有些疑惑,回过头又继续走。 “谢谢。”顾林坐下,摊开书。 …… 第二次碰上顾林,还是沈云苏来的,还是在后门处。很烦的时候,他就喜欢往这边来。 而待在常淑院,经常很烦。 一样的衣着,换了一件完整些的灰袍,顾林从门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本书。 顾林抬眼就看到他,思索了一番:“是你……” “见到汪耘了吗?”沈云苏随口问道。 “噢,见到了,图书馆很好,超乎我的意料,谢谢你。”顾林点点头,“你进去吗?我走了。”他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向前离去。 沈云苏没说什么,站定在门口,只是站着,默默想事情,不知道过去几个时辰。 饿了,他便去到门口的餐馆,他以前也喜欢这家店的东西。 有声音传出来,一个声音很小,却有些熟悉: “可以写欠条吗?我的钱落在家里了。” “没钱?没钱你来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鲁,很大声,本来要继续骂的,转头后他停住了。 “沈二爷,稀客啊,来点什么。” 沈云苏瞟了一眼,看见顾林,大概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拉着他的胳膊坐回原来他的座位。 “记我头上呗。”沈云苏淡淡地开口,很嘲讽,很生气,墨眉一挑,好比利刃出鞘。 “沈二爷……这………这不好吧。”店小二有些结巴,这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要不……” “你是里面的学生吗?”顾林漠视店小二的话,先开的口,他估摸着沈云苏不想继续与店家对话。 况且,他不喜欢店小二,自己又不是穷,为什么对没钱这两个字如此敏感呢? 不喜欢,那也不能让对方快活。 “不是。”沈云苏摇摇头,“你呢?” “我以为你是。”顾林笑了。 这小子笑了。沈云苏第一反应是奇怪。 他一直觉得顾林是书呆子,包括之前觉得他是小书童,但现在看来,可能不只这么回事。 他居然会有报复心理。 沈云苏又看了一眼他那干净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 反差啊,有意思。他暗想。 “让开,别碍眼。”沈云苏平静地对店小二说,“等等,来壶好茶。” “诶诶,得嘞。”店小二动作很快,肉眼可见的紧张。 “里面什么情况?”沈云苏问道。茶上来了,他只给自己倒了茶。 “嗯……人很少,图书馆没人。” “居然还有人……”沈云苏转着茶杯,自言自语道。 “不应该有人么?” “可能火系的人还在吧。”他还是自言自语。 “你真的不是里面的学生?”顾林又问。 “以前……算是吧。”沈云苏纠结道,嗯,这么回答应该没有问题。 “我想去里面学习,可以吗?” “找汪耘。”沈云苏将茶一饮而尽,还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起身,“钱我付了,如果过意不去,有缘碰到再给。” 他出去了。 常幻馆有人。 这是一个重要消息。 这是另一条逆反寻欢的好路。 第三十八章 话语护身身未去 所以,他出现在常幻馆。 顾林只有一部分原因,但大部分还是他想造反。 他想,便没人能拦得住他。 但在顾林眼里,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决定性因素,甚至还有些愧疚。 从一些角度看,到也可以这么认为,因为那小部分,是决定因素,是根火柴,点燃了引线。 …… 陆舟汐跑到后方图书馆窗口,昂起脑袋,闭眼。 她在等那股力量出现,她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熟悉的力量,比之前汹涌的,迸发出来,几乎只一瞬,她便出现在目的地,险些没站稳。 这次的力量,非同寻常,她感觉背后特别冰凉,冰凉到有些疼痛,尤其是肩胛骨的部分,她微微倒吸一口凉气。 “诶,怎么回事。”她扩扩胸,骨头响动,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疼痛。 “得想办法告诉师父。”她边吸气边自语道,从窗台爬进去,动作有些僵硬。 进到图书馆,她发现墙上一圈都挂满了灯,悄悄走到桌子后,看见少年正坐,面前摆着一本书,额上汗珠可见。 “哥。”陆舟汐小声叫道。 顾林回头,一抹汗道:“诶呦,我看的太沉了,都没看到你回来,赶快坐吧……我今天去买被褥了,应该……” “果真是我们慢了。”沐雪岚挑挑眉,回头看了一眼,却没见人,“沈云苏去哪儿了?” “你从哪里上来的?”沈云苏现在才从门口进来,随手抓张椅子坐下,“神出鬼没。” “她不是大门进来的嘛?”顾林微皱眉,正经地疑惑着。 “那不是你瞎就是我瞎了……不对,我们瞎了。”沈云苏指着沐雪岚,“她刚刚自己说不和我们走大门的。” “回来就行,少说两句吧。”沐雪岚盘腿,席地而坐,扯一颗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 陆舟汐暗谢,沐雪岚不知觉中帮她解围两次了。 不知是否有意,但在她看来,沐雪岚不可能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她可什么都没说。 “熟人面前你可真不像个女孩子。”沈云苏也摇头。 “其实吧……”陆舟汐直接坐在沐雪岚旁边,伸直腿,“我也没觉得你像个男的,唠唠叨叨,和老太婆似的。” 她需要尽快融入,才能让人打消疑惑。 “就是啊。”沐雪岚接上,“你规定女孩子个个都是大家闺秀?” “行了,快想想明天怎么办吧。”沈云苏也坐到地上,瞥一眼顾林,那小子在凳子上坐的好好的,平视前方,瞳散般,没有聚集的目光,显然已经不在看书了。 “哎……哎哎你干什么呢,赶紧过来。”他朝顾林招招手。 “你们说吧,我听着呢。”顾林看向他们,“地下凉……” “你才是老太婆吧,弱不禁风,况且这儿不有毯子嘛?”沈云苏拍着陆舟汐昨晚睡过的毯子。 顾林把自己的毯子搬过去,才坐下了。 四人做成一个圈。 “锁门没,待会谁进来都不好。”陆舟汐站起身,走过去,把门闩上,暗暗抬起右手,燃火冻住连接处。 空气骤冷。 顾林搓搓手,倒吸一口凉气。 “冷?”沐雪岚问,“好像是又变冷了。”她自己也倒吸气。 “这天好奇怪,刚我们出去也是这样,忽然一下特别冷,后面又正常了。”沈云苏说着,朝手心哈了口气。 “怎么了你?”陆舟汐坐回,看着顾林。 “没事了。”顾林也奇怪,一下子就暖和了。 “真的和刚刚一模一样,忽冷忽热。”沈云苏很是疑惑。 陆舟汐当然知道和她有关,但她不打算解释,也不可能解释。 “可能风大了吧。”她瞎扯了一句。 现在哪有风,沐雪岚暗想,难道她要一直瞒下去吗? “那,现在想想,明天怎么办?”还是陆舟汐先开口。 “你不是说碰到熟人兜了一圈嘛,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沈云苏两腿叉开,手撑地。 “还用得着商量吗,按你的意思。”沐雪岚瞪他,“冲着陈岐然的底线去。” “你当陈岐然提问,我们想回答。”顾林对沈云苏说。 “诶……我又不是女的为什么是……” “因为你话多。”沐雪岚和陆舟汐异口同声道。 “嗯,对。”顾林难得附和,点点头。 “我发现你小子人来疯啊,怎么没见你之前这么爱说话,还是因为……”沈云苏狐疑地盯着陆舟汐。 “你之前有勤快地关注过人家嘛?”沐雪岚拖长语调,翻白眼往右看。 “嗯……先提问吧。”陆舟汐打断,她现在心不在焉,开始想些事情,人……怎么会是羊呢? “行……”沈云苏不情不愿地开始,“你昨天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有没有点规矩?才刚来一天你就……” “不是你等等。”沐雪岚伸出手拍他,“一个一个来。” “陈岐然就是这样一连串骂完的好吧。”沈云苏不满地瞪回去。 “好像……也是,那你继续吧。” “你真的是……”沈云苏和沐雪岚又斗上嘴。 “快点接着来吧。”顾林没忍住开口,神色平静,没有波澜。 “算了。”陆舟汐忽然起身,扶着手,走上楼,“我自己解决。” “嗯?”沈云苏一愣,忽然懵住,“她咋了?” “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慢慢吞吞的……”沐雪岚仍嫌弃道。 “别说了。”顾林开口,“与你们无关,她应该是有自己的事。”他把东西收拾好,站起身来,拍拍衣服,坐到桌前,继续看书。 见他俩没动,加上一句:“时间晚了,没什么的话,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在书上,没有抬头。 “真的没事?”沈云苏还是不肯走,“我好像……也没……” “放心。”顾林用着踏实的语调,“她没事。” “那我们走了?”他又试探,还往里看看,没见陆舟汐的身影。 “明天见。” “那好吧。”他终于起身,招呼沐雪岚,“走。” …… “你没觉得,这小子活多了吗?”沈云苏和沐雪岚边走边聊。 “我有脑子,也有耳朵。”沐雪岚没看他一眼,“你先想想明天该怎么帮她打圆场。” “谁……?陆舟汐吗?她不是说没事?” “你的神经是铁杵做的?陈岐然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懂。”沐雪岚在楼梯口停下了,“她肯定会说没事啊,因为有别的事情比这重要呗。” “你的意思是?” “就这么说吧,她肯定有别的事,明天我猜……我猜啊。”她着重停顿一下,“几种情况,第一,她又出去一天,不回来。” 沈云苏眉头一皱:“不会吧?” “都说了是我猜。”沐雪岚嫌弃地叹口气。 “那第二种可能不就是她没走吗?这还用你猜?”沈云苏接上,“你知道吗?你特别像那种专门拖时间的奸细。” 沐雪岚没说话,又好气又好笑。 “什么表情啊,不就一玩笑。”沈云苏在她面前挥挥手,“行了……打圆场这事儿交给我。” “你?”沐雪岚一脸嫌弃。 “不要脸就赢了。”沈云苏对她眨眨眼,“回去睡觉喽!” “啧啧,什么人啊。”沐雪岚定在原地,看向图书馆的门口,昏黄的灯光像冒烟一样往外,挣脱门框的束缚。 “顾舟汐。”她默念道,“究竟什么来头?” 陆舟汐身上总是萦绕着冷淡——不轻易被发现的,外表的柔和似是故作。 “不像是来学习的……她不是会法术吗?” “而且,刚刚沈云苏明明叫的是……陆舟汐啊。” 第三十九章 北山羊 她好像是只羊。 陆舟汐真的没心情和他们待在一起,今天经历太多,纵使有众多疑惑,她脑海里始终只回荡着这句话。 她不解,哪有人是羊的道理?加上之前妇人和她说过,喻廷枫是条龙,让她隐隐觉得有些联系。 不过这可更夸张了,他不就是个人么? 她坐在阶梯尽头,拖着脑袋,看着少年的背影,刻苦、笔挺。 他会知道吗?她想着,毕竟他看了这么多书。 于是她又走下去,轻轻坐在顾林对面问:“人有可能是动物吗?” 顾林很认真地在看书,听到她这话,惊讶又好笑地抬起头,看她一眼,说:“人本来就是动物啊。” “哦,不是那个意思。”陆舟汐突然意识到自己话语的可笑,“就是人有没有可能变成动物……不对。”她拍拍脑袋,该怎么形容才对。 “变成别的动物?”顾林合上书,推到一边。 “对。”陆舟汐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她又补上。 “可能啊,族血是什么,就能变成什么动物。 陆舟汐仍一脸疑惑。 族血?是什么?种族血脉? “有族血的,不属于人族范畴。”顾林随意道。 “意思……外表像人的不一定是人。”陆舟汐问。 “嗯,但这样的人不算太多。” “族血是什么?” “一个人属什么族,身上就有什么族血,可以变成那个族的动物。”顾林眼睛离开书。 “不是说……他们不是人吗?”陆舟汐有些理不清。 “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人罢了,但他们毕竟有人形,被称作类人。”顾林看她仍有些蒙,又道,“打个比方。你属鸟族,就可以变成鸟,但鸟也分很多种类,较为稀少的是极鸟和凤凰。” “北山羊……夜玄音属羊族。”陆舟汐自语道。 “物以稀为贵。在所有的类人里,羽鹿最少,资质也最强。”顾林有些感慨,“是真的很强,无法理解的强,所以我描述不出来。” 他脸上罕见地闪过十足的羡煞。 “刚刚你提到的羊族,不过北山羊的资质较强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羽鹿是什么?” “会飞的鹿,其实已经算混血族……就是长了翅膀的鹿,已经很久没人见过。”顾林道,“强者,高处不胜寒吧。” “那……龙族呢?”陆舟汐想起喻廷枫,随口问道。 “这个一只是传说吧?”顾林无法肯定,没有人见过,从来没有。就连羽鹿,上一代帝王时还有一个入过朝。” “没有人见过就一定没有吗?为什么不能有呢?” “你说的有道理。”顾林没有嫌弃她的问题,“但确实是过分稀少了些。” 沉默。 “你理清楚了吗?”顾林轻笑道。 陆舟汐有些呆,好多新名词。 “混血族?” “就指不是纯种,你看,鹿本来没有翅膀……” “我懂了。”陆舟汐顺着思路捋,重新回到夜玄音身上,“有族血的不属于人,那夜玄音肯定不是地球人。 “夜玄音?”顾林微皱眉。 “你认识?”陆舟汐期待着。 “听沈云苏说过,他一直叫夜姑娘,真名只提过一次。”顾林回忆道,“按他的说法,夜姑娘很厉害,他很崇拜,但又很不屑……矛盾的家伙。” “她什么来头,你知道吗?”陆舟汐没有关心沈云苏的事。 “她好像就是北山羊,王后身边的人。”顾林道,“可以确定她实力非凡,资质也非凡,在夜首声名远扬,家喻户晓。” “那么……你对鬼族有什么了解吗?”陆舟汐逻辑跳跃。 顾林抿笑道:“让我缓缓……鬼族和夜王朝站在对立面,夜王想要那块地,一直虎视眈眈。之前打过一仗,是他们忍无可忍的反击,虽然鬼族处于劣势,但夜王也没有继续前进。战局太惨烈了,朝中人民骂声一片。” 那一仗是着名的治东战争,鬼族在夜朝以东,故曰此名。夜王离自己的野心很近,但他知道不能再前进了。战局至末尾,他只顾前进,从不管死伤。仗是要人打的,他的威望也是要人拥护的。现在人民愤恨累积,且不管没有人再愿意替他前进,他难说会直接丢了王位。 “夜王先动的手?”陆舟汐疑惑道。 “算是,那块地听说比夜王朝大很多。”顾林道,“虽然是鬼族挑起的仗,但其实是他布的局,故意激怒对方,让对方先下手……” “这样人民就会支持他打仗。” “是的。” “那夜王想要来那块地做什么?”陆舟汐不解。 “明天叫上沈云苏,他或许懂得多一些。”顾林轻道,“不过也很好理解,野心这种东西,王室从来不缺。” “好吧。”陆舟汐扶额,困扰她的问题很多,该怎样才能会到喻延枫呢?还有,他那天救我的动机又是什么?按卿暮的说法,妇人为何骗她?难道任务被发现了?不应该啊…… “你怎么了?”顾林看着她,他不说话,但不代表他不过脑,陆舟汐问他的问题,很突然,转折快,如不是今天经历了些许,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陆舟汐抹脸,吸气,愣看桌道:“没事。” “愿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说。” 呵,能怎么说。她如果不从她会月系法术开始说起,根本道不清,而他们,不过才认识了两天。 你该谨慎小心些了,陆舟汐想着,浮现出卿暮的脸,她也是喜剑走偏锋的类型,而她们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谨慎与小心的程度,远超常人。关键截点,卿暮丝毫不松。一件事,她要揉成几段,细细品味 “没事。”陆舟汐笑了。 “嗯。”顾林又翻开书,不用猜,他也清楚,她怕非普通人。 “给你本书看看。”顾林起身,向他正后方的书架走去,取下一个立放的黑匣子,缠着三圈细绳,他打开,是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上面是一个烫金的“夜”字,龙飞风舞。 “在馆里看就行,别被发现了。” 陆舟汐小心翼翼翻开。 “现在是皇室藏书,所以自己收着看就好。” “那你是哪来的?” 第四十章 法 “师父留在我这的。” “哪个师父?” “我的师父。”顾林笑得有些狡黠,你不说,我也可以藏一些事不告诉你嘛。 “这书……大概讲什么的?”陆舟汐只沉在书的内容里,“好端端的怎么就变藏书了?” “王室做事,哪里需要理由。”顾林轻笑。 “夜王是个怎样的人呢?”陆舟汐托着脸颊,综合之前北骁风所言和她来夜首的经历,她没法不对这个最高统治者有些兴趣。 “夜揽局末尾时,他会出现,带着王后,来见见他的人才们。”顾林脸上的表情淡了些,甚至有一丝不屑,“你想见?”好奇中有了严肃,那是他思考问题时才带有的表情。 “有点好奇罢了。”陆舟汐撇撇嘴,“虽然王室是没什么好喜欢的……”她想起长梧漠和长梧北焱的手段,顿时没了一点兴趣。 “王室都是复杂的。”顾林微挑眉。 “夜揽局一般是什么内容?”陆舟汐觉得腰酸背痛,转过身来背靠桌子,“组一个局吃饭吗?” “看书。”顾林又沉浸在他的世界里,“看完它,你就什么都懂了。” 陆舟汐回头瞅顾林一眼,那沉浸的表情,眼眸低垂,便知晓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了,索性自己看书。 书沉甸甸的端在手里,质感不错,从封面到书页,整本书都是黑色的,这使她眼前一亮。 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大地图。看及此,她惯性一摸脖子,还好,仍在。 地图正中是夜王朝的领土,就如北骁风说的一样,右边过去就是鬼族,地方比夜朝大两倍,嗜族与夜朝和鬼族接壤,向外突出,像没有柄的匕首。 最引人注目的就自然是是正中,而在不与三块土地相连的西边,还有一块地方,上面单有一个字“彗”。 没听说过啊,陆舟汐暗想,北骁风都没讲过的东西,应该不重要吧。 剩余的地方,就没再有文字说明了,广阔的,密麻的,无垠的,细碎的,布满整张图。 她停住了,在胡思乱想。这么大的地方,要是都能去一遍,该多夸张,我们的领土又算什么呢。 接着往后翻,一个想法又蹦进她脑子,为什么这些地方没有文字说明?更远的西边都有,那么围绕夜朝周围这一圈呢?难道无人居住吗? 当然,这只是猜想。 下一页,是个龙飞风舞的“法”字。 讲法系吗?陆舟汐又开始猜测。 再往后翻,果然是。她偷赞叹自己机智。 图书馆里很安静,窗户紧闭,连风声也没有,空气温温潮潮的,如蹙眉的美人般,氤氲着委婉优柔的气息。馆外却是一道冰冷,天高风急,似刀光剑影般交错、回荡、撕扯、撞击,人的气息少了,就是大自然的天地。 陆舟汐很久没那么认真去看书了,约莫半个小时,她看完了法系的所有内容。 法系只分七大体系,再多分支旁支也是属于其中,不得再进行增添。 这七大分别是风、花、雪、月、林,大,山。习法阶度有三,单阶、浅阶、深阶。阶度又分初、玄、冥三个层次。 其实还有一个终阶,修炼成每个系别最高深的一种法术招数,就步入其中。但鲜有人达到练习其的境界,更别说接触那个绝无仅有的招数,于是不归在三阶度里。 所习法术是否为正系,可以通过出手时招数的颜色即可判断。花、火系为暖色,浅红与深红,其中火系更擅长使用武器,远程攻击型居多。其余为冷色,风白月蓝,林绿山褐。雪系颜色不明显,多为实物攻击。 但,这是一个方便又危险的辨认方法,但凡你出手,会暴露你的习法类别。只有修炼到终阶,才能隐去颜色。 所以,习法者少,其性格多沉稳难测,深藏不露,被称作“法将”。不到万不得以,他们极少出手,多为皇室效力。 真是好土的名字啊,陆舟汐蹙眉。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习法者只要顺利报名夜揽局,修炼至浅阶,入朝一般不成问题。 在夜揽局入场处有九面镜子,是长梧北焱立在这儿的,分别对应三个阶度中的三个层次,只要你出手打破这个镜子,说明你修炼程度高于它所对应。 会有习法者不参加夜揽局,但没有人会放弃这个测试自己成果的机会。 夜揽局一般分三个环节。第一个是法术对抗,并不要求同一系别,两人出手,两股气流对抗在一起。双方面前一米处各有一根红线,先被打退至红线的出局。很简单,不激烈,有些像拔河。 第二为模拟打斗,在红圈里,要求同一阶度,互相攻击防御,谁先把对方打出规定区域,谁晋级。 第三,场景试炼,同学院分组,落在不同的封闭场景里,找够一定数量七大法系对应器物,方可离开,中途可以打斗,也可以争夺,颇为激烈,会有法将分布在场景各处解决纠纷事宜。 实话,陆舟汐对这个所谓的……人才海选模式不感兴趣。她忽然想到前面看到的内容,法将很少。 如果按法将的定义来看,光是他们组就几乎全是,怎么会少? 这两个城市,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 再后面应该是武系吧,陆舟汐仍带着猜想往后翻,果然又是一个龙飞风舞的“武”字。 她有些累了,挺直腰板,脊稚隐隐酸痛——靠着桌子确实不舒服。她不明白顾林怎么能挺直腰杆如此久,还没有劳累,他可是一动也没动过。 她微微摇头,站起伸个懒腰,书合起放在垫子上,走出馆外。 外面空气真好,陆舟汐深吸一口气,清清爽爽的,吹得人松弛而惬意——哪怕是急风 她右手燃起火花,仔细端详这蓝色的跳动火焰。看来我修的是月系正系。她又用左手轻轻接触火焰,冰冰凉凉,不很强烈。 一抹紫色闪过她脑海,不对啊,师父出手时不是紫色吗?难她不属正系?这怎么可能。 她很想出手,身体还流淌着对新东西获得的欢喜,惊奇与留恋,一点骄傲和自豪,如获至宝般,想使用,又害怕其破碎。小心翼翼的,想昭告天下,又细细隐藏。 端详着火,她走下阶梯,她走在偏左边,而在右边处坐着一个人,她没看见,但对方看见她了。 沐雪岚。 第四十一章 被选中的红花 沐雪岚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去了——她也不想给陆舟汐添麻烦,万一她发现了自己,心里肯定不舒畅,自己还要解释一番。 想的太多或许会有些累吧? 陆舟汐的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卿暮。 卿暮回院后,穿过九曲连廊——一个雕梁画洞又诗清画意的地方,倚山旁水,水绿山青,空气中弥漫的是泥土湿润着的芳香,混合着百花的清芬,温温柔柔,不会让鼻子有酸胀感。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舟汐暴露了,一定要当她暴露了来看。 纠缠她的问题也很多,可以说和陆舟汐的疑惑重合。按她的思路,妇人是趁人之危演的一出好戏,骗取陆舟汐的同情心,引她到长梧漠的住处。而她口中那些被长梧漠扣留的女孩,则是那些黑衣刺客。 但为什么是长梧漠的住处呢?那些刺客们怎么潜入?如果她们真的是局中人,又怎么会被允许看见那场打斗?设局者怎么会让她们平安离开? 难道他们只是为了知道陆舟汐和她的法术系别吗? 她不由得加快脚步,风带起她的裙子,廊近水边有人打闹,人不多,因为天色晚了。但她可没心情管这些,现在思路乱得很。萧雨歇的事还没有任何头绪,陆舟汐这边又出了些乱子。 北骁风可没说过,如果出问题该如何做,但就目前的两个问题看,一时半会儿都解诀不了。 在夜首怕是得长住啊,她皱着眉。 况且,他们到来后,属实未有夜首的人找过她们。不用陆舟汐一直抱怨,她也从没忘记思考这个问题——一边等待,一边思考。 好生奇怪,不是夜首找夜幻要人的吗? “卿暮!”一道清亮的女声钻进她耳里,放慢脚步,她已知道是谁了——同屋里的其中一个女生,叫江煊。 江煊也刚从大门进来,追上她。 “怎么了?”卿暮问得很轻。 “明天要选系了。” “选系?”卿暮接着往前走,她不大在意关于这儿的一切。她决意开始修炼,从现在开始。 “听师兄说的。”江煊眨着灵闪的眼睛,有些娇羞的笑,回答 “你看上的那个?” “嘘!”江煊捂上卿暮的嘴,她是对一个师兄有感觉,雪系谢又临。 他没有好看到令人一眼沦陷的程度,但为人温和,说话和气,眉眼也还算秀气。 在江煊眼里,他是真的很温柔,超乎寻常的温柔。 “肯定是。”卿暮坏笑。 “哎呀……是就是嘛。”江煊挽着她往前走,“所以,你想选什么系呀?” “有什么系?选系是什么?”卿暮仍不理解。 “你不懂吗?”江煊很是震惊,“选法系啊。”看卿暮还皱眉,她狐疑着解释,“七大法系,风、花、雪、月、林、火、山……” “花。”卿暮打断了江煊。 “嗯……”江煊更疑惑了,笑道,“你到底懂不懂啊?” 卿暮确实不懂,但她有脑子,那七字一出,她心里就有谱了。 同时她想到晨骞,他所习的法系好像不在七大法系里面? 不过,管不了么多,陆舟汐的事已够棘手了。她每次都会这样想,只能专注于一件事。 “花系……危险又迷人的法系。”见卿暮不说话,江煊自言道。 “为什么这么说?”卿暮轻道,她们正到已池边,中间立了几个大圆台,供弟子渡过,算是一处景观,池里满布荷花。 “花系,容易让人走火入魔,而且易被法反噬,院里学习的人也不多,你当真要选?” “嗯。”卿暮想着,何止要选,还要修炼至一定境才不行,走火入魔又怎样呢,她相信师父,更相信自己,“又没说选不了。” …… 她依稀记得,面试那天,刚到指定门口站定,她就有些犯迷糊,眼前恍恍惚惚的。 卿暮在还清醒的一瞬间,好像见到很多人,瞬间又消失不见。她自己也像被控制般,自顾自往房里走。 身边围绕着的一群人,就顺着她的方向走,即使面前是墙,她们也穿墙而过。 真的有人,她看不到而已。 卿暮进屋后,迎接她的是是花粉与花瓣混合的风暴,刺激着她的视觉和嗅觉,没着见一个人,也没有一样东西。 她孤身一人,陷身于划着花风暴的原野。 难受,好难受! 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她是要强的,手撑着膝盖,坚持着没让自己倒下。 这是挑战,她对自己说,想要得到,就自己努力争取。 但她也想不清要做什么,只是拼命撑开眼睛,想判断自己纠竟身处何方,周围又有何物——她坚信有,现在看不见罢了。 眼睛瞪大几秒后,她感觉眼珠擦过一抹火红,伴随着一丝冰凉。 恍忽间她呆滞了一下,面前出现一个等身的、装满花瓣的盒子。她一个没站稳,扑倒进去,刚想撑起身子,盒子闭上,她昏了过去。 再起来,她还在盒子里,身体里涌动着难以言表的冲击,好像有什么东西挤进血管,要将她全身涨破。 难受—— 还是只剩这一个想法,她双手撑着盒边,忍耐着。 终于,她仰起头,无可奈何的嘶吼一声,那是痛苦,是发泄,喉咙里都是花的芬香,冲刺着,充斥着。 眼前景物开始轮换,最后定格在楼外一片空地,周围散布着各种花瓣。 高跟鞋的声音传来,她抬头——从未见过这般不可方物的女人。 北新花一笑,卿暮心里一颤,所有花的容颜都刹时消失了,她就是漂亮,无与伦比,无人能及,无可比拟。 “恭喜啊,小姑娘。” …… 当然,以上是卿暮的视角,在她刚刚买进面试区,北新花就开始施法了——绝无仅有的花系幻法,她决定着所有人的所见,只有风暴与盒子真实存在过,其它都是幻影,屋子是,没人的假象也是…… 在北新花的视角,几十个考生朝这块空地走来,接受着风暴的洗礼。此风暴其实不过低阶,用来测天分。 她择弟当然不是曾渡众生,自然是天赋异禀的为妙。风暴无疑是最简单的测试方法,谁的眼睛接受风暴后泛红的越快,天赋便越高。 有一个人刚睁了一条缝眼睛就闪红了,但北新花选了卿暮。 因为卿暮没有倒下,第一个瞪大双眼,与风暴抵抗。而且她们的差距,不过2秒而己。 不过2秒,北新花想着,无伤大雅,就她吧。 第四十二章 修炼与选系(1) “当真要选。”卿暮点头,“你呢?”她把问题抛回去,避免她她多问。 “肯定雪啊。”江煊望着她,更肯定道。 “哦。”卿暮发现自己的问题简直是废话,谢又临在雪系,她怎么会不去呢? “话说你为什么非要选花系?点总得有个理由吧?”江煊还是觉得奇怪。 “喜欢呗,我要先回去了。”卿暮加快脚步,一头扎进林子里,“今天出去,玩的有些累。” 常淑院像休闲公园公园般,草树山水相互交错,弟子们住的屋子也在林里。只有七块石彻的空地和宫殿般的住所,是七大法系的老师所居住的地方。园林的别致配上江南烟雨一样的风光,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色彩斑斓的石壁图案,活像食烟火气的世外桃源。 “奇怪。”江煊嘟囔,想来想去,还是没多想。 卿暮回到屋子里,四人一间,屋里有四个房间,她们只在走道和堂层会有交集,屋子不是石砌的,更像是不架空的竹楼,里屋的案上设着镜子、盘子、香薰盒等等,四周都有架子,有的堆书,有的放干花,有的盛小菜小酒…… 窗外若有阳光洒进来,屋里的一切都将被染上雕窗的火红。 卿暮锁上门,撩起产袖子露出她的红手链,右手施法过,红色的光线一点点出现汇成一个盒子的形状,最后真实的盒子横在门口——和之前北新花用的一样,里面铺满形色各异的花瓣。 她把自己埋进盒子里,关上盖子——花香味于浓重。 她通过外力来顺气——每人决定开始习法,就必须尽全力成就初法。一般有两种方法,外力驱动和内力自成。南柒月将陆舟汐冰在紫晶里就是典型的外力驱动——强硬的外力,北新花用盒子自然也是。顾林是想靠内力,当然这需要老师指导和极强意志。所以,外力驱动是运用较广泛的方法,可以在外面专业场所找法将付费驱动。当然,并不是驱动了,就一定会成。 毋庸置疑,成为法将是需要天赋的。 初法既成后,体内就多了一种叫丹气的东西,主要存在丹田里。它一般会从末梢的血管开始,慢慢流入,直到布满全身血管,就代表修炼至终阶。 所以法将的重大任务,一是修炼,二是顺气。修炼重在招式,然而,加果气没有顺到一定程度就尝试越级法术,轻则自噬重则死亡。 卿暮蜷成一团,她的嗅觉正常,自然也会有所不适。但她在强迫自己深呼吸,每吸呼一次,她的左手裹着淡红气流,从鼻尖滑到小腹,一股稍纵即逝的清凉出现在她的胸腔。反复约莫上百次,她疲倦地睡着了。 她醒来时,所有的花瓣都腿去了颜色。推开盖子,新鲜的空气灌入鼻腔,她顿时感觉脚尖到后膝窝处热乎乎的。 盒子收回手链,下次再使用用时,花瓣又会恢复如初——北新花施了法。 照了镜子,她的眼珠还是红色的,不能出屋让别人看见,索性拿出法术书琢磨,她手里这本是单阶,不厚,只分两个部分:一攻一防,分别对应初、玄、冥三级。最为简单的攻法就是控花,她曾在小花园用过;而陆舟汐所说的“迷惑大法”的法名叫玄花瞑迷,她现在打算加强这个招式。 此招式不分阶度,只分级别,是攻防一体的招式。她之前用的无疑只是初级,迷惑车夫实在绰绰有余。级别越高,气味越淡。 当然招式这种东西,待气顺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一学就会。 她还想练的,但她累了——一瞬间就开始疲惫,才看几眼文字,身体里的力量一泄而空。 看来刚顺完气是比较虚弱的。她晃晃脑袋,收好书。 她趴在床上,收好书,但也睡着 别想了,休息吧,明天还得应付选系呢。她对自己说。 …… 第二天起来,不早不晚,洗漱完她就出门了。 得买几套衣服啊,北骁风就给了两套,还有一套见不得人。 “醒了,快吃吧,她俩已经出去了。”江煊端着热粥放到卿暮面前。 “谢谢。”卿暮边吃边问道,“选系是个大活动吗?” “新生选系,当然是啊。” “那如果我想选的,可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有测试的,没天赋就换,反正进了常淑院的,总有一系适合你。”江煊咽下一口粥,“不过适合火系的人,会有点麻烦。” “没开这系是吗?因为那件事。”卿暮的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就猜到和长梧北焱有关。 “嗯。”江煊把粥一饮而尽,笑道,“快些,我等你。” “走吧。”卿暮剩了一小口,抹抹嘴,“去哪里?” “正殿门口,院长主持。”江煊拉她出门,锁上。 “院长是谁?”卿暮不懂,所以她问。 “嗯?”江煊还是疑惑的,大家都是新生,为什么卿暮什么都不知道,所作所为都似有些不合群,但又挑不出毛病。 “院长卫赢洲,曾是治东战争的法将总将军……” “治东战争是和鬼族打的?”卿暮打断她。 “对。”江煊这次没太大疑惑,“一次大战,我们损失惨重,夜幻城各个法系统领,比夜首强的,都牺牲了好多,当时鬼族首领正值巅峰。” “可是,最后我们赢了。”卿暮猜测着肯定,她确实是不了解,夜幻和夜首的隔阂确实不浅。 逐渐穿过林子,人多了,正殿若隐若现,但人站的很散乱,明显没开始,于是她们站定,边等边聊。 “后面是贺一熔在风系统领牺牲后异常难过,瞬间觉醒,才守住边疆。她太强了,鬼族实在是攻不下来,因为她妹妹贺一丹也在准备觉醒,所以撤军了。” 卿暮想问是谁,为什么她们这么厉害,但她不想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更多疑惑,住嘴了。 “你不会……也不知道她们是谁吧?”江煊见卿暮不说话,故意把脸凑到她面前。 “嗯……”卿暮支吾着,没完全肯定,也没否认。 “有名啊,贺家两姐妹,一龙一凤。”江煊选择和她解释,“姐姐贺一熔是幻影金龙,妹妹贺一丹是只凤凰。” 听着就不像是简单的样子。 “觉醒……什么?” “不清楚,到她们那种层次的,我们也不好说。”江煊耸耸肩,“院长是真的很厉害,他同修雪月两系,极受夜王重视……具体也不清楚,反正他就是很厉害。” “听出来了。”卿暮轻轻撇嘴,想着这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一点小可爱,一点小张扬,不管说什么事情,都是简简单单的,好像说不清楚。 “她们的父母肯定也很厉害……”卿暮还是对那姐妹感兴趣。 “对啊,龙凤族血确实少见。” 族血又是什么啊? 卿暮看着平静,内心已经要抓狂了。 “不过,贺一熔还不是真龙,虽然幻影也是她,但毕竟有差别。”江煊继续说着,“真龙已经很久没人见过了,不过……贺一丹倒是只真凤凰。” “你见过吗?”除了提问,卿暮想不到接话的方法了。 “肯定没有啊,应该很棒吧。” “嗯……对” 她还在想怎么接话好,一个人从殿里出来。 “看,他来了。”江煊挑眉道。 第四十三章 修炼与选系(2) 卿暮下意识凑近了些,江煊自然跟在她后面。 一个不算太高的中年男人——或许是老人家,站在台阶上几级,迎着阳光看出他的头发并未全部发白。没有风,所以他的衣服头发和胡子,都没有飘起。 总而言之,一副德高望重的模样,双颊红润,开口说道:“所有新生,站到最前面。” 声音不大,可是说为温和,落到每个人心里时,居然一字一沉,五脏六腑都略有振动。 卿暮和江煊应声站到前面去,后面是老生,多半都在轻轻交头接耳,讨论今年的新生。 “不会一届比一届差吧。” “实力差都还好,我觉得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确实,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嚣张了,要道德没道德,要实力没实力……” “你有多老了一样,不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嘛。” …… 卿暮没仔细听,她的注意力都在院长身上。她连他丹气的流动都没感受到,按理来说,法将之间,无论阶度高低,多少会有点感应。 卫赢洲没有,一点也没有。若不是知道他是院长,估计会被认成普通人。 真是可怕的实力。她暗想,不知道自己离他还有多远,这辈子应该都达不到了吧。 “不愧是院长……”江煊的声音小到几乎没有,“不过,各系的老师都还没有出来。” 江煊频频回头。 “看他呢?”卿暮指谢又临。 “没看见……”江煊没有否认,没看见,只好回过头。 卿暮看见了,没有和她说,因为谢又临的身边有一个女生。 “选系向来是我院的大事,涉及到日后你们的学习和文武试的成绩,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法系,尤为重要。” 言简意赅,只是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严肃地说了一遍。 “接下来,请出我们各系的老师。”他走流程很快。 但卿暮只在花系的老师出来时集中了注意力。 “……花系,白欣。” 是一个女人,一眼就看出来自豪的女人,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有自豪,那自豪是张扬的,放纵的,逼近骄傲的。 “好漂亮……”底下有声音传出。 “是真的好看啊,像花仙子一样。” 白欣像是知道他们会如此感叹,笑笑,不知混着什么情感,卿暮居然读出了嘲讽。 望着下面一片仰慕的眼光,白欣很满意,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满意。 可这群人中有一个例外。 是卿暮。 卿暮脸上也没太多表情,只是淡然的,温婉的,注视着,与看平常景物并无区别。 白欣比不过北新花,毋庸置疑——甚至都没到她的十分之一,无论是大气还是妖艳,她们无法相提并论。 是北新花太不可方物了。 她甚至都比不过陆舟汐。 就刚刚的几秒,她的表现太小家子气,只有五官精致,不知道心里在低估什么。 总之,有时候骄傲不是件好事,哪怕值得。 卿暮不喜欢太骄傲的人,尤其是初次见面。何况白欣的容貌,并不令她惊讶。 既然如此,她又应该有什么表情? 可是白欣看到她了,也记住她了。居然会有人对自己的容貌不感兴趣,从卿暮的表情来看,是一点都没有,平平淡淡,就像见普通人一样。 “你不觉得她好好看吗?”江煊碰碰她的手臂。 “嗯。” “拜托,你是要选她的诶,怎么这么平静。” “雪系的要出来了,你还不快看。”卿暮不想继续话题。 …… “……接下来,六个老师会分别站在前面,首先自行选择,站在面前即可,而后是测试。不合适者,由我分配……” 高手说话,真是简单,像怕麻烦一样,让卿暮有种说了白说的感觉。 她没什么好想的,和江煊说了一声,直接走到白欣面前站定,就站在她面前。 雪系就在花系旁边,但江煊没敢这么快过去,何况,她还希望能碰见谢又临,哪怕看他一眼也好。 白欣又惊讶了,这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小姑娘,居然选了花。 “测试由各系老师自行决定开始,随意……”卫赢洲说完就直接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睛里开始闪烁困倦。 真是随意啊,高手都这么有个性的嘛?卿暮看着眨眨眼,很是想笑。 但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她一直是这方面的高手。 白欣对卿暮很感兴趣,既想看她出丑,又想看她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行为的兴趣。 “你,上来。”白欣对着卿暮勾手。 “开始的这么早。”江煊看着卿暮,没忍住嘀咕。 卿暮照做,在比她低两阶的地方停下了。 “哟,今年这么积极啊?”一旁雪系老师商牧栩说道。 “有错?”白欣不在乎,转头盯着卿暮,右手一抬,出现一枝花。 那是一支玫瑰,周围一圈红色气流。 “什么味道……”江煊吸吸鼻子。 卿暮盯着玫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味道有些刺鼻,不那么好闻,但远没有那盒子里的香味浓烈,没法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白欣眉头微乎其微的一皱,把花在卿暮眼前一甩,最后定在她眼前。 卿暮的眼睛瞬间火红。 玫瑰脱出白欣的手,此时在正卿暮的控制下,她听到了白欣的一句话:让他们闻闻。 只对她说的一句话。 控花终究是简单的,她的左手仍垂在大腿边,但已然裹上一团火红,花顺着阶梯下去,逐渐到选花系的人群面前。 大部分人都想闪躲,因为气味实在过分浓重,袭击着他们的嗅觉。但很显然,失败了,只有别系的人有幸躲开。 卿暮用了玄花瞑迷。 对于控制实力在她之下的家伙,实在小菜一碟,他们全都凑到花的面前,大部分的人眼睛都泛红,虽然时间不同,但终究有几个没有,甚至拼命捂住口鼻。 “有意思啊。”白欣笑笑,“省去我动手了。” “停!”她加大音量。 卿暮停手,回过头,花落在地上。 “上来吧,恭喜你。” 这句话很熟悉,北新花也说过。 卿暮站上台阶,在她身后,很平静,思考着萧雨歇的事情。 鬼族,对立。 是个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并不那么好处理。 第四十四章 鬼族 黄沙起落,城池出没。鬼族的地形极其奇怪,沙漠围着正中国土绕城一圈,又有河水流在沙漠外端,名曰麓河。沙漠与内城的接壤处有重兵把守,人不多,用的是深阶阵法。族人的血是深蓝色的,这也是辨认“是人是鬼”的好方法。 四百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分成十一个市,每市一个首领,称为领长,直接负责主上——萧无缜。宫殿随他姓,叫萧宫;都城也随他姓,叫萧城。 看似松散的管理,让鬼族人民比想象中的更安居乐业一些。 见过萧无缜的人都会说他凶,面容仪态都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即使他出台的法律并不严苛,也没人敢做出格的事——没人敢不怕那个“万一”。 萧无缜有五个孩子,只有一个女儿,便是萧雨歇。鬼族王室从不生女儿,人们都知道。 知道结果,却不知道原因。能够被流传出来唯一的故事是,医官抱着萧雨歇出来时,没有一丝欣喜,没有汇报和她有关的任何消息,只有一句话:王后梅影,殁。 自然,萧无缜是没有在那个晚上出现的。 他只无意间对萧城领长连胜提过一嘴:梅影怀上第五个孩子时,他花了半年研究族血转移——他想要一个带族血的孩子,让他获得无上的天赋,自己用后半生倾心培养,成鬼族的杀手锏。但鬼族王室血脉,传女将会大打折扣,所以他让医官控制着梅影,只许怀男孩。 除了七大法系外,法将也有别的修炼门道,医官便是其一,诸如此类直接称为别门。但凡可以修炼别门的人,全部不用考试,直接入朝,在哪都一样。 因为难,因为传承人少。 别门几乎都是代代相传,可余下的老人家,本就所剩无几。 可连胜不相信,他始终觉得王室只是名称,血脉不可能与常人有所差别。加上,他一直不信萧无缜的话,君王嘴出十句,九句必假。 萧城自然也需要领长,连胜也一直认为萧无缜让他当领长完全是因为名字吉利。 萧雨歇还是出生了,她确实带着族血,是只极乐鸟,虽然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从出生到现在,她没有感受过一丝父亲的爱意,只有恨,无穷无尽的恨。她也几乎没见过父亲,除了必须要露脸的重大场合。 她是鬼族公主,生来注定。 她本该享有的一切,全被世界忘了,也是生来注定。 关于梅影的死因说法不一,有说难产,有说被萧无缜杀了。最终还是无人知晓,消息封锁得像事情没发生一样。 …… 街角,两位市民背对着街道,踩着木头架子,往屋檐面上挂灯笼,有一搭没一句的怨叨着。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了,都没说公主生日要隆重,今年是怎么了?十六岁又没成年,有什么好隆重的。”一个男人说。 对而那人结好绳子才答道:“想一出是一出,最后还不是我们累死累活做牛做马……” “就是……”男人稍歇,靠在木架上,说道,“估计也不怎么受待见,前面四个儿子,个个都是三年小庆五年大庆,好不容易算着今年可以休息,忽然公主又办……下面的,来个灯笼。” “也不知公主长什么样,每次主上生辰第二日的外宴,从没见过她。” “不好者呗,绝对不受待见,听说主上根本不认这个女儿,长相嘛,说不定比……” 话没说完,一股白色气流裹住架子,力道一紧,两人随着架子摔落在地,男人手里的灯笼也滚落出来。 “他妈哪个不长眼……”男人转身过后,嘴里的怒骂停住了。 一个少年,面容平静,容颜清丽,眉间一股锋利,闪得他们惶恐,抬起的左手里是一团白色气流。 “王室的事,都沦到你们讨论了?”声音很平静,却是人人都听出了那阵凶狠。 他们浑身一颤,有一个却还嘴硬道:“你谁啊你,习法了不起啊,明明说的实话……” “有本事杀了我们啊,累成狗一样,早就不想活了。”另一个接上。 “哟。”远处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响起,“知名度不是很高嘛,三哥。” 少年没有反应,两个男人看到另一个人时却是吓得想跪下,但他们浑身已被白色气流包裹,动弹不得。 “将军……萧将军,我们本来好好的在这挂灯笼,然后他突然把我们撂倒了。” “还请您评理……我们出来办事也不容易啊。” 少年又抬起右手,将白色气流并在掌中,两人的脖子被气流掐住。 “想死……我帮你啊。” 他笑了,笑得有些凶残,更是让人无法直视。 马上的也是少年,萧无缜的四儿子,萧戮尘,十九岁就已接过兵权,封为将军。 他嘲讽一笑,挥手,棕色气流打退那抹白。 “差不多行了,三哥。”说完这句,他立马收起笑,没有侧头,斩钉截铁道,“没有下次。” 没有主语,两个男人自然明白在警告他们,一句也没敢吱声,只是连连点头。 少年没纠缠,一阵白烟消失了。 萧戮尘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两男人有些后怕的四处环顾,伙伴们大气不敢出一个,直到确认两尊佛已经远离此处,众人才敢颤抖着开口。 “那个是……陌尘公子。”一人颤抖着说,“三皇子。” “你确定?” “我见过,有一次围观过外宴。” “我也想起来了。”又一个人说,“他还挺好认的……” “那你们刚刚又不早说,还看着我俩在那儿骂?” 声音却还在抖,说不出一丝怒意。两个男人都知道,或许再下一次,会真的没命。 …… 萧陌尘没走远,萧戮尘一会儿就追上了。 “我变强了?”萧戮尘能击退那抹白色气流,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我没用力。”萧陌尘仍面无表情,“别跟着我。”背对他往前走去。 萧戮尘既然来找他,那自然是有话要说。他也知道哥哥明白他要说什么,所以根本不愿停留。 “父亲已开恩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心里清楚得很。无论你用什么手段让我们帮你,也是最后一次。”萧戮尘也没有跟上,只对着他背影说道,“她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哪怕什么也没做错。” “你明明知道...…”萧陌尘停下脚步喃喃道,却已有怒气。 “呵,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萧戮尘也开始发怒,横眉竖眼,带着伤痛,“没有她,妈妈就不会死!” 他用了妈妈,而不是母后,因为他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词语。 梅影丧命时,他眼里所有的温柔破碎了。悲痛转为愤怒,发泄在萧雨歇身上。 他想的很简单,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结果是梅影归西,萧雨歇出生,二者自然有联系。 所以,哪怕他想,他也无法直视这个妹妹。 萧陌尘又一道白烟消失了,他一惯不喜欢说废话。 萧雨歇的十六生辰庆典,是他和父亲求来的,他一向站在妹妹这边。 哪怕她也对他很冷漠。 但是他心里门清,萧雨歇没有情感,也没有力气去相信任何人。 第四十五章 无情 十天前…… 萧陌尘在父亲的门口踱步已久,淡然的脸上仍旧没有神情,额上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最终还是叩响了门。 “进。”萧无缜知道,敢直接敲他门的只有他儿子。 萧陌尘推门很慢,很沉重,整个人缓缓挤进门里。 “陌尘?”萧无缜抬眸表示一丝惊讶。 “父亲,我想求您一件事。”萧陌尘开门见山。 “怎么?”萧无缜微讶,四个儿子里,萧陌尘最不卑不亢——更像是一种个性,甚至有些是小别扭。就比如,无论何时何人,他对自己的称呼永远是“我”,要不就不说话。 他会把父亲要求的所有完美地完成,但绝对不会做多。再者,把事做完后,也不奢求更多,更不会拉下脸请求。 所以他很少单独来找父亲,提要求更是少见。 这就是萧无缜惊讶的原因,他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萧陌尘。 “给雨歇办个生日庆典吧。”萧陌尘轻轻说,他知道父亲了解自己,换言之,是在他可控范围内的放纵。但他明白父亲的雷点,碰的时候依然会害怕。 果真,萧无缜的眉头明显的一拧,他是了解这个儿子,和他当年很像,说什么都单刀直入,不委转不迂回。 但很奇怪,萧无缜居然没有过分生气的感觉,没有一丝怒火,反而心生一丝奇怪的慈爱,让他想认认真真去解释些什么。 “那天是……” 话还没说完,萧陌尘“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下萧无缜彻底愣了,多久以来,他的心情居然有翻江倒海的感觉,一时竟失语。 他的三儿子,跪他了他面前? “用我的和她换吧。”萧陌尘的眼里闪着好多恳求,他自然料想到父亲的反应,换言之,现在的一切还在他预料之中。 于是他打算继续,道:“求您了……”他低头就想拜。 “陌尘!”萧无镇一声喝住了他本想喷发的怒火,在看他一眼后止住了。 他从未见过萧陌尘这样的表情,平静中透露着鱼死网破的愤懑,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平静的令人心碎。目空一切,不是自大,而是无奈,也算冷漠。 “哎。”他长叹一声,“那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他没有办法,因为没有预料,他未曾想过今日发生的一切。 萧陌尘一动没动,的眼里写着“我知道”。 “你先起来。” 他没动,眼神移开,垂下头。 “我不答应,你就不起吗?” 萧陌尘又抬起头,只是望他。 “自己解决。”萧无缜松了口气,背过身去,止不住的无奈与不解。“我最多一句话公布消息,剩下的所有,你都自己解决。” 萧陌尘站了起来,说道:“谢谢。” 他是要达到目的,但确实没想到父亲答应的这么快。是因为愧疚吗? 他本想说“谢谢父亲”的,但他没有,有无奈、有不解、有生气、有侥幸,反正就是不爽了。 既然不爽,那就不干。 “为什么?”萧无缜还是问出口了,不知为何,他面对这个儿子时,话语居然偶尔会有斟酌。 可但凡有一点,都不合理才对。他是谁,鬼族的首领,麓河四方唯我独尊,法将中毋庸置疑的强者,同修风火两系,二十岁就已步入深阶。 深阶仅两字,是所有法将毕生追求。 这样的成就,哪怕不做做首领,也该被万人景仰,怎么在自己儿子面前,有过几丝惊慌。 不过也正常,再杀伐果断,再唯我独尊,他毕竟是个父亲,他终究是个父亲。 “我是他哥哥。”萧陌尘站定答道,微微回头,余光看着他,平静道,“而你,是他父亲。” 还他是说出口了,也没怕父亲反悔或愤怒,换言之,他潜意识里知道还没有触碰到父亲气愤的终点。出了门,只留一抹白烟。 他身上总是一股清冽的气息,不是寒冷,也没有苦情,是一把刀子在刮你的心肺,是再温暖的胸怀也捂不热的美玉。他真的还挺美的,长相很柔和,是一种清澈的美,但他不笑,便是高贵,便是冷漠。 那么清澈的少年,你想捧起时却是浑浊一片。 没人教过他怎么故人处事,他所习的法术虽是父亲教的,但父子之间的感情……好像也就这点了吧。 他喜欢待在街头,看小朋友抓着风车,会悄悄送上微风;听老人家费力叫卖,会默黑默留下几个子儿。他下喜欢背后议论,不喜欢评头论足。享受清静,却不嫌夏蝉聒,喜欢独处,却不厌孩提的嘻闹。 初了法力的一切,他都是在萧宫外学的,有时甚至不在萧城——他是真正的风,漂游天际,掠过四季,不留痕迹。 不得下承认,萧陌尘的天赋和法术,不正出类拔率,就是一群白鹤,他也必须是最显眼的那只。风系转移术,本就凌凌驾于各系之上。普通人根本无法做到完全转换位置,最多身多幻白,行疾如风,而他却将自化作一道烟,早已突破空间限制。 这还只是一种法术,别的呢,未来呢? 注定不可估量。 …… 白烟出现在萧雨歇的门口。她的住处坐东面西,门外错乱地种着着几颗杂草树。风刮的很利索,发出的声音却很憔悴,像一个个嘶哑的少年,抱怨着痛苦的童年。 “雨歇。”他轻轻敲门。 萧雨歇这次的速度有些出乎他的预料,门几乎应声而开。 “有事?”但她甚至没看他,多次的经验让她料到只会是他。 “今年,哥哥给你办生日宴会。”萧陌尘一下变得很温柔,莞尔一笑,满城花开,却仍然开门见山。 萧雨歇猛一下抬超头,一下没反应过来,先是一瞬的欣喜,刹那转成怀疑、愤怒、失望、冷漠、自嘲。嘴角干抽起一来笑道:“不必。”便想合上门。 萧陌尘用力顶住,温柔仍未减,说道:“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也和父亲说过了。” “你真想,自己帮我过就够了,为什么要过给天下人看。”萧雨歇只是不想,就是不想,她不相信,也不需要,更不在乎,随便一个理由,想打发他走。 “雨歇,你是公主,那是你的人民,你有权利接受……” “我不是。”萧雨歇冷瞪他,“从来不是。”这四个字她说的一字一顿,扎进萧陌尘心里。 “何必这么无情呢?”一物降一物是很准确的,萧陌尘只有面对萧雨时,话语居然有些无措。 “我无情?”萧雨歇眯起了眼。 “进去说。”萧陌尘手腕上力,推开了门。 他自然不全是因为想进去,他感受到了法术的不稳定波动,这很有可能是萧雨歇练习欠缺导致的。 萧雨歇也是天赋惊人,这和她是极乐鸟脱不了关系。十几年来,她都是凭着自己的天赋进行修炼。自从祝菁出现在鬼族,多次透露说说要收她为徒。其实她并没答应,只是学习,从不认可。因为她向来不相信父亲的人,从谋士到法将,一概不信。所以更多的时候,她还是自己一个。 “等一下。”萧雨歇右手掌忽然泛起淡淡的绿光,上方出现一个漩涡,漩涡里伸出一根深绿色的藤蔓,同样并不真实,像是无数绿线汇成的,缠住萧陌尘的左手。 但已经迟了,萧陌尘已经看到了她桌上零零乱乱的书页与鲜血,用手轻轻一弹,摆脱藤蔓。再看向萧雨歇,她嘴角赫然又是一条刺眼的血迹,她并没有太多力气困住哥哥。 “你想摆脱那句话。”萧陌尘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无需提问。他同样感受到妹妹身子的虚弱,从她施法瞬间传递出来。 萧雨歇没有回答。 “鬼族皇室,传女会大打折扣。”萧陌尘接着说。 萧雨歇靠着门框,红了眼眶,愤愤的,恨恨的,终究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到桌子前,把凌乱的书页拢在一起,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不会承认萧陌尘说对了,她什么都不会说。 她是生人勿近的,她的冷漠是逼近绝望的做作,渴望着,却又装成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的样子。眼眶总是在微微红肿,仿佛眼泪决堤后的短暂天晴。丹凤眼很漂亮的上挑,但总和嘴角一起下垂,从未张扬。哪怕走路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可那蕴进骨子里的悲凉能马上让人意识到:她的心事,从未断绝,好比一张薄纸,再一压迫,立马会四分五裂。 “为什么不和我说。”萧陌尘很想帮她擦去即将滑落的泪水,但他知道萧雨歇不会允许。 “小心。”萧雨歇淡道。 “嗯?”萧陌尘愣住,虽然他反应过来有人出现,但还是迟了,他的一只手已经被一团深红色气流裹住,颜色深沉的就像那人此时的心情—— 萧醒尘。 第四十六章 火功(1) 烫。 是真的很烫,怒火发泄的烫。 门并没有关,所以萧醒尘有可趁之机。 萧陌尘大步走出去,抓紧拳头,深红中缓缓出现几丝白,逐渐增多,直至将其完全包裹,手指张开,力量成股反弹。 萧醒尘可没打算放过他,两人已经出到屋子外,他手里又聚着深红向前击打去。 萧陌尘接住了,于是红白两股力量对抗在一起。但他始终没有直视哥哥一眼,只紧皱着眉头,不是生气,而是烦。 他真的很烦,因为萧雨歇马上就会关上门,他必须终止要说的话,而他也无法现在离开另择时日再续话题,萧醒尘一定会继续攻击萧雨歇,不会致命,甚至都不会受伤,或许是言语攻击。 如果这样,萧雨歇一定会很不开心。 这是他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但是,他的实力终究凌驾于另外三兄弟,对付萧醒尘自然并非难事。 萧醒尘是长子,练火功。同样是父亲一手调教,两兄弟差别却犹如云泥。除去萧陌尘悟性太过妖孽的缘故,和弟弟相比,他确乎是懒了些,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私下从不勤奋。任萧无缜再用心,终是无可奈何。 萧醒尘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比较高,高八尺有余,比萧陌尘多八厘米。若说萧陌尘的气场是内在散发的,那他的气场完全来自于他的身高。 萧陌尘虽然很烦,脑子依然清醒,他在想事情——父亲已经答应,去除了最大的麻烦,现在还有两件事,一是说服萧雨歇,这应该并非难事;二是自己举办,宣传和布置可以安排人手,但如果那三个人同时出力,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他的哥哥,手上一使劲,把因分神导致逼近身前的深红瞬间打退。 萧醒尘知道他没发力,没有欣喜,会有料想,却仍一愣。 萧陌尘动作紧凑,另一只手半握拳,白色气团裹住萧醒尘的四个踝关节,手张开,像束缚囚犯一样,将他完全定住。 事情反转很快,很利落,很符合萧陌尘的形式风格。清丽的脸上端着一丝纠结,一丝风度,几分自豪和几分嚣张。 萧醒尘没想到弟弟这次如此不留颜面,再愣。本来促使他前来的缘由就是愤怒,事到如今被如此对待,他更愤怒,却没还手,一是不强,二是不想。 不可忽视的一点,萧醒尘和萧陌尘除了在如何对待萧雨歇一事上有争端,其余时刻,从未异议,从未争执,互为对方最坚实的后盾。或许是从小在父亲手下学习的缘故,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不单是表面,已然好出一种默契,一种担当。 所以,萧醒尘顶着三丈怒火赶来偷袭,他不担心,因为弟弟绝对不会打伤自己。 同样,萧陌尘仗着法术高强还手彻底,他不担心,因为哥哥绝对不会记恨自己。 或许是侥幸,也有两清,他们都在底线处放火,在舒适圈里放肆。 …… 僵持是不可取的,萧陌尘开口,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帮不帮忙?” 声音很轻,很慵懒,很绝对,却不刺耳。 萧醒尘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本该更生气的,他的情绪确乎是这样走的,但他表现的模样过分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是气急必反吗? “哑了?”萧陌尘挥手,把他靠在一棵树上定着,拉过门前一张快散架的木椅坐下,手撑头。明显并不着急,离萧雨歇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有的是时间。 就算不帮忙,也不能让他们捣乱,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恐吓。 “别跟我耗时间,那没用。”萧陌尘还是慢悠悠的开口,“不会有人来的,即使父亲意识到你不见了,他也不会来。” 萧醒尘一怔,弟弟说的没错,不会有人来这边,不会。就算有,也不是能和萧陌尘抗衡的人,如此又有何用呢? 他是有想过耗时间,反正不想开口,耗着便耗着罢。但他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资本。 僵持,自然是僵持,个把分钟吧,两个少年就这么默默对视着,抬眼又垂眸。到后面,两人都更加生气。 萧陌尘再冷静,没事做想时就要想事,越想越气。 你明知道我要护着她,偏偏过来撒盐才爽,是几个意思? 萧醒尘更不爽,他一直在气。 你明知道哥俩几个都讨厌她,平时不和你计较,偏要变本加厉才够,又是安何居心? 耗着就耗着吧。萧陌尘理理头发,潇洒惊艳,定会令人动容。 只不过对面是他哥。 …… 萧陌尘这次是不会服软的,萧雨歇是他的底线。 他毕竟不是随意的人,一次请求他已斟酌及久。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父亲既已无异议,何必再理会小丑跳梁? 兄长又如何?他想着,微微眯眼。 有几丝凶狠的温柔,会更可怖。 现在的他虽然还是修炼中的少年,但他有能力,更有权利去维护他的人。 萧醒尘看着他,微微垂头,这小子又在想什么?到底……耗不耗好……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 “陪我打一架。”他挑眉,明目张胆,又虔诚赤裸。 “打什么?”萧陌尘来了兴致,坐直身子,很是端正。 萧醒尘狡黠地一笑,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我不强,但我可以让你不爽,只要你不爽,那我就很开心。 所以他打算调戏一下萧陌尘。 “你这么听话,我还有点不习惯。” 很简单,很幼稚,很荒唐。因为说的话很荒唐。 但他感觉出瘦脚踝力道明显一紧,伴着刺痛,看着萧陌尘墨眉一皱,如闪电一横。 “说的什么话。” “打不打?”萧醒尘还在重复,挑眉的同时带着痞笑。 “打什么?”萧陌尘也在重复。 “就练手啊,一招一式。” 萧陌尘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左手掌摊开,白烟逸散,掌心静静躺着一个风铃。 “七角风铃?你从哪里弄来的?”萧醒尘的狡黠瞬间转化为惊讶。 七角风铃是一种法器,悬在目标人物头顶,白线将周围随意七样事物相连,构成一块看不见的区域,无法走出,否则就会被风铃带回。如果使用者境界高,那么它肯定还有更要命的用法。 它的声音自然是好听的,有时一声,有时一阵。铃声一响,说明你已经逼近白线。 破解的唯一办法,只有打败持风铃的人。 萧醒尘的眼里只有那串风铃,无论何时何地,法器都不是常见的物品,何况是叫的出名字的法器。 “你不觉得……如果我拿了一个你不认识的法器,更恐怖吗?”萧陌尘说着就把风铃抛到哥哥头上方,松去力道,他的四肢自由起来。 “我同意又有什么用,恸尘和戮尘可比我怨恨多了。”萧醒尘看着弟弟的眼睛,里面全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真的下了死决心。 “风铃还能用,我再练练的话,能困住不止一个人。” 萧醒尘又愣,终于明白了萧陌尘的意思,他只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不彻底帮忙,要不彻底消失。 “父亲不会同意。” “不同意也罢,只要你们在这里,他也不会过来。”萧陌尘起身,放松筋骨,“他也说了,我自己解决。” 说完他身边就开始逸散白气,他准备满足萧醒尘的愿望。 “你先吧,任你也打不过我。” “万一呢?”萧醒尘又狡黠一笑,攥着一抹深红就甩手而出。 烟起,火出。 这是绽放在地面上的焰火。 第四十七章 火功(2) “渔火!” 火星子一颗一颗从地面钻出,一簇一簇汇聚成鱼的形状,窜动、浮动、游动,越来越多,越来越烫,汇集在萧醒尘身后,他一伸手,鱼龙起舞,向前摧去。 “江风。” 萧陌尘轻轻开口,对的招数很轻柔,主要是因为名字温柔。 一平江面,波澜不惊,泛滥起风,微动涟漪。 双手摊开,天空中缓缓飘着的几缕白烟,此时缠绕在一起,逐渐汇出江河奔涌,波浪滔天,自天而来,翻滚的白烟里蕴藏着无数的寒意。 江风和渔火碰撞的瞬间,白烟如同出笼的野兽,没有扑腾,直接吞灭。整个过程很平静、很柔和,同样也是萧陌尘的风格,就像波浪微涌,熄灭海边的篝火。 因为差距太大。 望着被消灭的一干二净的火星,萧醒尘再次被惊讶,脸色一沉,紧闭嘴巴。 萧陌尘很强,鬼族少有的强者,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走到突破深阶的门口——冥浅阶。没有青出于蓝,是萧无缜要求的,他让儿子的丹气流动到极致,流入骨肉,深入骨髓。如此,招数的强度更深,防御的效果更强。 所以,他的能力,早就超出了冥浅二字蕴含的能量。出手招数的强度,在深阶的何处,恐怕只有萧无缜最清楚。 萧醒尘当然知道萧陌尘很强,但……自己的攻击丝毫不剩。他虽然不勤奋,但总不至于太差。更关键的是,渔火的攻击力大于江风。 难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况且,如果不是今天强制弟弟出手,自己又要何时在领略到他这低调的实力? 他微微垂头,在心里摆着指头算,他今年二十五,弟弟比他小四岁。多出的四年时间,自己都在干什么…… 他不禁想到小时候的画面,他问父亲,深阶后面是什么? “是一个无敌强大的招数。”当时梅影还在,萧无缜还算温柔。 “那……火系的招数是什么呢?”当时萧醒尘并不明白,只知道问自己所听话语中,自己的疑惑。 “九尾焱?”萧陌尘在旁边开口。 “哟,陌尘怎么知道的呀?”萧无缜呵呵一笑。 那天他只记住了三个字,九尾焱,并没有问萧陌尘从哪里得知,为何知晓,又为何要知晓。 差距就是这么来的吗? 一点一滴? …… “你……放水了吗?”萧醒尘低着头问。 “你认为?”萧陌尘既已达到目的,再没纠缠,坐回那张小木椅上,凝望远方一片青绿色的竹林,萧雨歇经常飞去那里。 “你是不是……在练染风尘了?”萧醒尘垂下手,用聊天的语气和他开始谈话。 染风尘,是风系终阶招数,一片风尘,层林尽染,染尽万物,物换星移。 “我甚至都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萧陌尘耸耸肩,摊摊手,可爱地把嘴一撇,放下所有战时模样。 “好吧,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九尾焱。” 关于萧无缜的实力,他的儿子们知道的情况和群众知道的并无差别。 沉默,再次沉默。 萧醒尘瞥了弟弟一眼,萧陌尘就是这样,没有一点说话的意思,死磕到底。有些话,还是得他这个大哥开口。 “她怎么样?” 萧陌尘知道他在问萧雨歇,知道他准备妥协了,有什么办法呢?他要求打一架,自己最后又输了。 “有点练错的兆头。”萧陌尘说的通俗易懂。 “那你不去帮她?”萧醒尘嘲讽道。 “她愿意才行啊。” “我真是不懂你……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萧醒尘摇摇头,“往自己周围到处放铁板,到处踢,何苦呢?” 萧醒尘在劝他,很多次,只是无用,但是事实——萧雨歇的态度显而易见,摆明了不想搭理任何人,摆明了就是块铁板。而因为他搭理萧雨歇,那些不喜欢她的人自然会在心里给他穿小鞋,这又是无数块铁板。 萧陌尘依然在到处踢,从不怕痛。 萧醒尘搂住他的肩膀,道:“哥劝你几次了?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对你?” “手拿开。”萧陌尘还在烦,把肩膀一扭。 “要我怎么帮?” “去劝劝二哥。”萧陌尘恢复冷静,“萧戮尘我来搞定。” “诶呀……”萧醒尘长叹一口气,“你用风铃吧,我累了,我一个人可以帮你,行了吧……” 萧陌尘开始瘫坐,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二哥萧恸尘,也是一块难踢的铁板。花系初浅阶,喜听戏,爱唱戏,只是爱好,全盘不精。说他清秀,又几分狂野,说他淡漠,又有几分张扬,有棱有角,不苟言笑。脸上总是挂着自己画的残妆,偏偏那妆支离破碎,胭脂又画的极红,见过他的人,都觉得像鬼。 萧雨歇刚出生不久,萧恸尘就想下杀手,不是直杀,让她痴傻,剥夺去她的优势——极乐鸟。族血的天赋毋庸置疑很强,是人是鬼,都得眼红,何况这般深的怨恨在此? 他没有成功,自是萧陌尘拦了下来。 “没用的,她就算傻了,天赋也在。”那次萧陌尘的脸很黑,很愤怒,很冷静。 萧醒尘也在场,后面哥俩无意间谈及此事,打趣说是萧恸尘被他那张臭脸给吓的。 虽是打趣,不过确有可能。萧陌尘平日里总是满面春风,哪怕不常笑,也给人一种永远不会生气的感觉。 所以,萧陌尘和萧恸尘始终不共戴天。 “戮尘年轻,还好说。”萧陌尘低低道。 “戮尘统兵后可就不能说年轻了。”萧醒尘四处环顾,“还有没有凳子?” 从窗户甩了一张木椅出来,直朝着萧醒尘的脸,萧陌尘抬手才将它定住,仍没太能控制住它往前的趋势。 “多大气啊。”萧醒尘用力拽下椅子坐下,心里也一惊,萧雨歇的实力也远不在他的料想之中。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她不是人也不算鬼,是类人。 “我累了。”萧陌尘伸直身子,打了个哈欠。 “还是小孩啊。”萧醒尘手搭在他肩膀上。 “有这么帅的小孩?”萧陌尘两眼微闭,轻轻叹气,“你火功练的怎样?” “火嘛……不急。” 火功,七大法系最具侵蚀的一种,不急,也不能急,不知何时会惹火烧身。习火功的人,大多也都不急。 就像常幻馆现在这样。 …… “今天开始?”陆舟汐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开始什么?”顾林认认真真盘好头发。 “开始训练?” “或许吧,我跟你出去。” “谁教啊?” “大师兄和大师姐。” “他们……很强?”陆舟汐秀眉一皱。 “教我们……不算什么事。” “那我们去夜揽局……不就已经落人一等了?”陆舟汐疑惑道。 疑惑不是没有道理,别的学院都有老师院长,甚至不止一个,比如常淑院。 第四十八章 对冲 卫赢洲做院长,长梧北焱算是给足了常淑院面子。 “我们可以先学着,再去想……”顾林道,“就现在而言,他们的实力还是远在我们之上。” 陆舟汐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没有表现出太不屑。不过……顾林的心态可真是好啊。 一声急促的推门声,紧接着门撞到墙上的“嘭”巨响。 “陆舟汐!”同样大的一声叫喊,是沈云苏。 “搞什么啊。”陆舟汐探头出去,不知为何,每次碰到沈云苏,她身体里的一些机关就被打开,让她控制不住自己被他同化。 “人在吧?在就行。”沈云苏走到正中间与两人汇合,走的很快,声音很大,迎着窗口照进的阳光,整个人沐浴在金灿里。 “在呀,怎么了?”陆舟汐耐着性子问他一句,探出头。 “在就行,免得待会你又跑掉了。” 陆舟汐撇撇嘴,无语地瞪他一眼。就这一眼,她无意中发现沈云苏居然挺好看的。 他的侧脸确实是好看,惊鸿一瞥的完美,尤其是鼻子,首尾相连,如同大海亲吻蓝天。 “干什么?”沈云苏回过头就撞见陆舟汐皱着的眉,“没见过我啊?” 陆舟汐无语地把眼一翻,想到喻廷枫的一句话:你如果不说话的话,冷花瓶也是挺好看的。 看来沈云苏和她在这方面有相似之处。 “诶。”沈云苏问道,“你初法过了没?” “我?”陆舟汐重新看向他,“过了啊。” “那……你也是火系?”沈云苏意识到,对她毫无了解。 “有什么影响吗?”陆舟汐学聪明了。 “怎么没有,留下来的都是火系。”沈云苏道,“我之前在常淑院是走了关系的,整个学院就我一个,老师都很想给我转系,但看在我天赋不差,想让我过会儿同修两系。” “你之前在常淑院?”陆舟汐抓住重点。 “对啊,后面转过来的。”沈云苏倒是冷静,丝毫没有觉得这是秘密,“噢……可能我没和你说,他知道啊……”他往顾林的方向挑眉。 “同修两系。”陆舟汐抓住另一个重点,“你很有天赋吗?”她只想着自己的问题,没思考说话的方式,说完她自己都顿了顿,好像……有点伤人啊。 “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谁知道一两个都打着什么坏主意呢……”沈云苏耸耸肩,一点没生气的意思,仿佛事情不发生在他身上。 “你为什么要转院啊?脑子有病啊?”陆舟汐嫌弃地盯着他,了解些他的性格,她才敢这么说话。 “老子愿意。”沈云苏傲娇地居高临下望她,“你管我。” “那……不修火系会怎么样?”陆舟汐重回正题。 “这个嘛……”沈云苏双手抱胸,“我也不知道。”他微垂着头,表情很欠。 “你是火系。” “废话。”沈云苏道,“我还以为我已经很荒唐了……虽然这并不是我最真实的面孔,没想到你和我不相上下。” “知道了,真的你更荒唐。”陆舟汐一本正经地看他,“那你到什么阶了?” “玄浅啊。” 陆舟汐在心里默默掰着数,回想在书上看到的内容。 这是算厉害吗?她秀眉微皱,自己还真是什么都不懂,不懂什么年纪修炼到何处算强。 但就像卿暮说的,不能问,毕竟是人尽皆知的事,自己一问,就会暴露。 不过,两座城市之间消息隔绝的也是完美,关于夜首的一切,夜幻城从未提及,就连修炼的知识他们也无从了解,更没有前来的念头,有些人甚至不知有这一个城市。若不是看了那本书,她真的以为层影只是教法术护身的。 况且,夜首和夜幻是古今之别。 消息阻隔成这样,真的好吗? “像雪岚也不是火系,她是月系。”沈云苏接着说,“但她出手时是火,所以也转过来了。” 陆舟汐听得浑身为之一颤。 月系,火。 这不就是她吗? “怎么了?”沈云苏看出她的颤抖,因为太过明显。 “那说明她之前就会吗?”陆舟汐没有解释,继续提问。 “算是吧,还没分家时,我和她可是……” “天赋型选手?”陆舟汐打断他。 “是啊,她是和我一起转过来的。” 陆舟汐一边思考一边感慨,沈云苏这嘴真是什么都漏,看了自己以后得注意点。 “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说?” “我没有……”陆舟汐拖长尾音。 “大家都知道的,我和你再说一次而已。”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 “走吧,你出去吗?”沈云苏看向顾林。 “嗯。”顾林点点头。 “那……雪岚现在什么情况?”陆舟汐边走边问。 “关心那疯丫头做什么?” “不可以吗?”陆舟汐看了沈云苏一眼。 “诶……行吧,说不过你。”沈云苏没敢看陆舟汐的眼睛。 因为太漂亮,有沾衣欲湿的清澈,又有暮春带雨的清爽。 “她可以自修啊,阶级和我一样。” “好吧,知道了。”陆舟汐继续走着,“那……大师兄和大师姐是什么阶?” “冥浅。” “他们多大?” “二十好几吧。” “那你多大。” “比他大一岁。”沈云苏看着顾林。 十七岁玄浅,算是天赋型选手。陆舟汐暗暗记了下来。 来到大殿门口,他们终于不是最后三个,目前也来了三个人。 “你们来了。”沐雪岚已经等住了。 “得亏小爷我机智,刚起床就往图书馆跑。”沈云苏挑眉。 “师兄师姐还没来。”陆舟汐环顾四周。 “嗯,今天我们算早的。”顾林说。 “顾舟汐。” 一句话,陆舟汐竟然再次打颤。 众人都回过头去,是陈岐然。 “师姐。”陆舟汐乖乖站好,微微点头。 “初法过了没?”陈岐然板着一张脸,丝毫没提昨天的事。 “过了。” 陈岐然没接着说话,两手抬起,上下定格,十指都泛着深红色的光,那光偏又像沸腾的水,一直在流动,永远不流出。 陆舟汐瞬间有股翻江倒海的感觉,垂在身边的两只手有法力泄出的冲动,身体里的气息却怎么也顺畅不起来,迅速散开,又收回,被拥堵在路口。仿佛在血管里进行了一场对冲,击打着她的血肉。 她很难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岐然一声冷笑,视线离开她。收手的瞬间,陆舟汐腾空而起,单腿着地落下,稳稳地跪着。 越狼狈越好,在陈岐然看来。 “你的火系法术差成这样,来学什么呢,我真的怀疑你的初法压根没成。” 说完转身就走。 陆舟汐站起来,所有人都在震惊。 自始自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不同于陈岐然,每个人都看见了,陆舟汐刚刚腾空时张开的那对翅膀。 即使现在又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 再度离去 “怎么了?”陆舟汐只觉得肩胛骨好痛,深入骨髓的冰凉,让她不得不再次联想到那股奇怪的力量。 那是什么? 陈岐然刚刚又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不过,再多的疑惑她也习惯了,所以她迅速恢复好自己的一切,却看到了众人统一的疑惑。 “你……”沈云苏看着她,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什么我。”陆舟汐拍净裙摆的灰尘,脑子一转,转身朝大门口走出去。 正大光明,步履如飞,丝毫不拖泥带水,转眼间身影已经很小了。 “二师兄,她是又要走了?”孙立银问道。 “没眼看吗?”沈云苏端着一张脸,没有理睬他们的意思 “我说你这个当哥的也不拦一下,我们今天训练又泡汤了。”冯聿戌怨道。 顾林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个妹妹。 “怎么了?”赵权从陆舟汐离去的方向走过来,“我看到小师妹朝小门方向过去。” “水平差,被大师姐修理,气不过就走了呗。”冯聿戌一脸不屑。 沐雪岚一记眼刀闪过去,冷道:“她只是不擅长火系。” 她见过陆舟汐出手,不止一次,和她如出一辙。 “不擅长来这里干什么?有能耐往常淑院去啊。” 沐雪岚没有继续说话,左手抽起一把火星子向前一挥,将冯聿戌撂倒在地。 没有人说话。 沈云苏和顾林站在陆舟汐这边,看她出手,感觉心神舒畅。 赵权和孙立银则是不敢说话,自知打不过这个师妹。 冯聿戌也打不过,翻身起来就走,只留下一句话,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狗仗人势。” “你说什么?” 沈云苏回过头来,声音也不大,从内而外散发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冯聿戌刚被沐雪岚攻击,没完全恢复,现在险些瘫软在地。 “你想干什么?”冯聿戌仍旧不服气,“你能干什么?” 沈云苏没接话,好看的脸庞拧成一股墨色。 见他没动作,冯聿戌继续嚣张道:“老子有任何一个字说错了吗?” 最后一个字刚落音,冯聿戌的身边已被熊熊烈火包围,圈子不大不小,刚好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烧不到他,无法逃离。 然而,冯聿戌还没来得及感受高温,这火也就被灭了,因为周其幽出来了。 “大师兄……”冯聿戌坐在地上,装作可怜回过头。 “沈云苏。”周其幽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大声,没有感叹,没有表情,却写尽了所有愤怒。 沈云苏的脸现在并不比他平和多少。从小到大,没人能动他要护住的东西,不论是东西,还是人。 “规则需要我重复吗?” “需要,怎么不需要。”沈云苏嘲讽地笑了,“给他听。” “她呢?”周其幽没有重复他所谓的规则。 沈云苏没说话,与沐雪岚和顾林对视一眼,三个人一起决定不说话。 “顾师妹呢?”周其幽耐着性子又问一次。 “地上那个,聋吗?”沈云苏邪魅地歪着脑袋看向地面。 冯聿戌眼里闪过一抹错愕,他从未觉得沈云苏如此可怕过,很嘲讽,很决绝,很惊悚,浑身上下都像一把刀,仿佛下一秒他的四肢就要落地。他也没敢移开眼睛去看沐雪岚,因为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会以平日人畜无害的水灵眼睛看他,那就只会更可怖。 “大师兄……师妹出去了。” “去哪了?”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她往小门那边去了。”赵权小声的开口,他觉得他有必要把自己的所见说清楚,万一她只是窝在某个角落生闷气呢? 这时,张回盏跑过来,他以为自己迟到了,大口喘气。 “大师兄……” “进去,开练,大师姐已经等候多时。”周其幽没再追究什么,“雪岚,你就留在图书馆吧。” 沐雪岚一眼也没朝地下去,转身进了那间半开门的小屋子。 …… 陆舟汐确实是出去了,她不想待在里面。她有师父,这里没有老师,大师姐又不喜欢她,何必自己受气呢? 但她不会走太远,毕竟人生地不熟,身上还有任务。 对了,有任务。 要找喻停枫。 那么谁会知道他的消息呢? 她漫步到大街上环顾,这时很想找一些神神叨叨的人家,专门传卖小道消息的,或许会有所了解。 见不得光的身份总不能走正大光明的渠道。 她不会知道的是,她想找的人,也想找她。 她不会发现的是,她所到之处,周围的屋檐上一定会萦绕着黑烟。 那是喻停枫,他也在找她,并且一定要碰上她。于是他落到小巷,里面有一个人。 “大王。”那人鞠躬。 “前面你的铺子,挂个大牌,找人,无人不知。” “大王,这方法……” “没事,就这六个字。” “那……我告诉她去哪儿呢?” “我的楼。”喻停枫说完再次蔓延离去。 那人叫桓邵,喻停枫的私人部下。 桓邵按喻停枫的吩咐立起一张大牌子,上面就是那六个字:找人,无人不知。 “放心,她看到你就会来。”喻停枫挂着面罩坐在店里。 “大王,您怎么确定她要找您呢。” “别管。” 喻停枫当然知道,他一直在跟踪陆舟汐,从见完荆烟后,跟的更紧了。连她和卿暮的对话,都隐隐约约了解些许,并跟着她们来到梧府,帮着打了掩护。 “找萧雨歇干什么呢?”他的心里也有疑惑,但他只会更注重自己的事情。 他自然见过萧雨歇,还是祝菁的手下时,他们就见过,不过关系一般,毕竟她不喜欢见人。 …… 陆舟汐瞎晃荡,不久沿街晃到桓邵店门口,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六个大字,是她想找的,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注意,我走了。”喻停枫又化作一阵烟,“别太刻意。” “遵命。”桓邵摆上一张和蔼的脸,装作百无聊赖地靠在椅子上。 陆舟汐没有直停在店门口,在偏后方几米处,环顾四周,也凝视店里,就是一间杂货铺的样子,最左边是木楼梯,一个小口通往二楼,楼上应该是主人的休息室。 她不确定要不要进去。 巧合,真的很巧合。当你想的事情下一秒就出现在你眼前,除了惊喜也该有警惕。或许这是个安排好的巧合。 但她一如既往的没想这么多,环顾四周的时候,没有人看她。算了,进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请问……”陆舟汐思前顾后,还是害怕说出那个名字。 桓邵一眼也没看她,只是依旧和蔼地笑。 第五十章 思沁楼 陆舟汐又顾着四周看看,音量放的很低,道:“什么人都可以问吗?” 桓邵还没看他,左手指指牌子。 陆舟汐有些尴尬,本就不是太敢问,这回又碰上个爱搭不理的老板,可真是进退两难。 “保密吗?” “你信吗?”桓邵终于将目光投向她,愣了一瞬,马上恢复。 他必须恢复,因为他的大王就在注视着,说不定是大王要的姑娘,再好看也不能明目张胆。 “我怎么才能信?”陆舟汐很不喜欢这种把问题抛回来的人,因为她不喜欢做思考,“你总得做些什么吧?” 桓邵随意拉开抽屉,扯出一串串着六个玉佩的绳子,拍在桌上,力度不大也叮当作响。 “祖传的,可以押你这儿。” 陆舟汐笑道:“祖传的你会这么随意拿出来?” “那我要怎么做?装作扭扭捏捏拿不出来,还是神神叨叨和你说一番话?你还是不会相信。”桓邵移开眼睛,又严肃又和蔼,“姑娘啊,出来外面,这种生意总得半信,真真假假,最后还不是你主观臆断?” 陆舟汐看着他,觉得他没说完。 “如果你觉得是真的,我说假,你也不会在意。”桓邵加上最后一句。 “那……”陆舟汐想到卿暮,就想说句算了就离去,万一是官府的人呢?不是自找麻烦吗? 桓邵敲敲桌子,道:“今晚,思沁楼。”说完就爬上二楼,没再看他的反应。 陆舟汐眨眨眼睛,再环顾一圈,又往街上去。 …… “什么感觉,说来听听。”喻停枫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她可都没和我说过这么多话。” “大王……” “别叫大王了,又不是在朝上,装给谁看。” “公私分明。”桓邵面无表情地挑眉看他一眼。 桓邵是喻停枫儿时的好友,隔着五六年没见面。再会时喻停枫已攻下那座城,桓邵只是一个士兵。喻停枫发现后,就让他跟了自己身边。 清清秀秀的小伙子,鼻子有些鹰钩,嘴角有两酒窝,但都不明显。 生活就是如此老套,世界总是爱开着离去又相逢的玩笑。 “说吧。” “挺心大一姑娘。”桓邵摇摇头,“多问那几句都像是装的,我猜她一进来就想问你了。” “心确实够大,不然也不会一来夜首就答应别人去梧府抢人。” “心眼小,够善良,人不错。” “还好面子,怕陌生人。”喻停枫补上,“你刚刚要是从头臭着一张脸,她估计就不会怎么说话了。” “你确定她会去?” “你和她说今晚?” “对啊。” “啧,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是调查,要准备什么,你确定她去了就行。” “她会的,馆里没什么她好留恋的东西。” 桓邵没接话,他觉得这事儿悬。 “听我的,她会去。” “不过她……确实很漂亮。”桓邵点点头,“你喜欢啊?” “还是公私分明吧。”喻停枫站起身。 “你让她去那种地方见你,就不怕她有什么想法?” 喻停枫不经意的抿抿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还是跟着她吧,按你刚说她偷跑出来,现在肯定不知道要跑哪里去。”桓邵说完也不再开口。 一阵黑烟。 …… 思沁楼? 陆舟汐走到一座小桥上,靠着石柱子面对河,拿出北骁风给的地图,开始查找。 是他住的地方? 思沁楼的位置靠近西边,和常淑院在一条直线上,却是要绕很多弯,没有直路通往。 晚上去? 陆舟汐很想告诉卿暮,但搞不好先会被劈头盖脸一顿。 就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吧?况且还是救过我的人,哪怕另有所图,应该也不会害我。晚上再拦一辆马车,到临近地方再下车找吧。 但没有钱,只能回馆去找自己的马。不过马厩在小门不远处,除非幸运过头,都不会碰到他们。 她的想法,一直很单纯。 单纯到蠢。 那现在又能去哪呢?陆舟汐刚想收好地图,又瞥到皇宫所在的位置,顿生好奇。 还是老想法,闲着没事,就去看看吧。 到正街,喜焱门,进去是白玉石道,通往皇宫的唯一道路。 成煜到底是有多爱长梧北焱?陆舟汐没忍住摇摇头。如果事实真像流传这般宠爱,偏又是王室婚姻,那么长梧北焱可真是幸福。 离常幻馆倒不算太远,在同一纵轴线,离喜焱门只有三公里多的距离。 走路吧,慢慢也就到了。时间,多的是。 …… “还不快跟着?”桓邵走到黑烟旁边,“这姑娘确实有些意思,喜欢乱跑。” “牌子撤了没?”黑烟的声音很轻,很雾,甚至有些重音,不认真听很难认清。 “撤了,店也有人看着了。”桓邵轻道,“要是有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的话,可就不好处理了。” “我处理过,那牌子只有她看得见。” “我陪着你去跟她?反正也没事做。” “走。”喻停枫慢慢往前,“你走着,我跟你,现在还不想让她碰见我。” “行。” “你的祖传玉佩收好了?正大光明拿出来。” “肯定收好了,已经在我身上了。” “行。” “她要去哪啊,我们就这么一直跟着?” “跟到一半,应该也就知道了吧?”喻停枫没显得很着急。 “你真的不想想,晚上该怎么解释吗?”桓邵慢悠悠跟在陆舟汐后面,隔着十几米,只要还看得见她,他也踱着步左顾右盼。 “我要见她人,解不解释有什么关系?”喻停枫不甚在乎,“她有的选吗?” “你一直在跟踪她?” “算……是吧。” “你真的很变态。” “公私分明,给我注意点。” “好吧。”桓邵撇撇嘴,“您说的都对。” “你会保密的吧。”喻停枫问道,像是玩笑,像是询问,又很严肃,外加威胁。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 “我要是泄露了,能有什么好处呢?” “桓邵,我要答复。”喻停枫笑道,“想知道的,能找到你的,肯定会给你好处,而且肯定不少。” “这也是你留我在你身边的原因吗?”桓邵也笑。 “桓少爷,我们都不小了。”喻停枫叫起他儿时的名字,“再深的感情,也有各取所需了。”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桓邵很自然地接过话。 “我也不会。”喻停枫道,“我还会护着你。” “行了大王。”桓邵道,“给你答复,我一定保密。” “我知道的。” “我是不是可以骄傲?” “骄傲什么?” “我应该是朝中上下……唯一一个能听你说这些话的人了吧?” “我想……是的。”喻停枫轻道,“跟着吗?” “肯定跟着呢。”桓邵装作不经意,一直看着前面的陆舟汐,小姑娘也在左顾右盼,“大王,这种事儿您放心吧。” “这条路……她不会是要去皇宫吧?”喻停枫一下窜的很高,若不散开,很像一团乌云。 “不用看了,就是去皇宫的路。”桓邵看着路况,当街的商铺少了,都是一道道的大门和一座座小殿,“这个十字路口下去,再两公里就到喜焱门了。” “陆舟汐,到底想干什么?”喻停枫按耐住想变回原身的冲动,“自己送上门来。” 第五十一章 喜焱门内道无常 “她惹到皇室了?” “直呼长梧北焱大名。” “啧啧……”桓邵无奈地摇摇头,“那我们还是跟紧点吧。” …… 陆舟汐不紧张,一点也不,她很想马上看到那些富丽堂皇的宫殿群,甚至能瞧见一眼被她直呼过大名的夜朝王后。 不是羡慕,不是崇拜,全是好奇。 隔着很远,已经看到了前方那座白玉砌的门,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几何体,两竖一横,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唯一不同只在它足够宽,不知可容纳几架车马并驱而驰。 陆舟汐定睛,才发现当阳光洒在上面时,闪烁着一圈一圈的金灿。每走近一步,光晕愈发阔大,渲染也愈发明显。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裙摆,居然是相同的效果。 她不自主地联想到一些东西,不由得加快些脚步。 …… “她怎么加速了?”桓邵疑惑道。 “以长梧北焱这个德行,绝对会收拾她。” “你猜的?” “那天是长梧漠想拿她,被我撞上了。” “特地去撞。”桓邵补上。 “荆烟那家伙在那儿,我又能怎么办。”喻停枫模糊地咂咂嘴,“每次迷雾有反应,我都会来的。” “那东西……是怎么落进他们族手里的?”桓邵思考一番,还是问了。 “往前,快,喜焱门有反应了。”喻停枫嗖的一下窜向前去,没在意桓邵的最后一句。 “诶。”桓邵看着那阵极速飘远的黑烟,“不就是有车列出来了嘛,着急什么?” “难不成是找那姑娘的?”桓邵转念一想,不由得也加快脚步。 喜焱门频闪,说明皇宫有车列出来,让远近士兵市民都做好相应的准备。 陆舟汐已经离它越来越近,白玉清澈透亮,阳光打下来,不虚不实,像是白色的银河,藏匿着一整片星海。 马蹄声和脚步声都很整齐,所以很快就传了出来,门口的两个士兵议论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到陆舟汐耳朵里: “两架马车,这是做什么?” “去常幻馆的,少问。” 陆舟汐浑身再次打颤。 常幻馆。 是找她的吗? 因为她喊了一句长梧北焱的大名? 他们要做什么呢? 陆舟汐自来夜首到现在,第一次感觉到紧张。碰见长梧漠没有,面对陈岐然没有,就连刚叫唤完长梧北焱的大名,都没有。那种紧张不是百分之百的畏惧,有疑惑,有茫然,有惶恐,更多是对未知的胡思和结果的乱想。 但都不是太好的感觉。 她感到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不知何处张起的微风拼命灌入身体,让她浑身寒颤。 这寒颤让她清醒,清醒之后,她开始思考,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思考,清冷的脸上多出凛冽的神情。 她并不蠢,她只是懒。不是身体的懒惰,是思想的慵懒,她不想动脑,喜欢直觉,所以之前才会有一系列在卿暮看来无言以对的行为。 她放慢了脚步。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么早在小花园的时候,那黑衣人就不是善茬。她记住了南柒月的那句话——有特殊任务层影会知道。 送她们离开时,南柒月始终很平静,陆舟汐现在回想,有一个备打倒的女孩,颤抖再次加重。 她们离危险,就差一点点。 那捕队为何如此快就出现在小花园,况且在她们刚摆脱困难的时候? 如果一切都是最坏的打算,黑校进了卧底,森林里的空地在层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铸造利用;到了夜首,长梧漠是真的想拦她,但那妇人却是装作平民引她去梧府,而她说困住的女孩,都是与守卫打斗的黑衣人。 那些人混进梧府或诱骗长梧漠都有可能,毕竟他恶习一身,头脑简单。但让她们来夜首的又是何方神圣,能越过南柒月和北新花这一关? 明明是猜想,她有种想通的感觉,倒吸一大口凉气,嘴角抽起一抹苦笑,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 现在能相信谁呢? 她没有走近喜焱门,车队的声音已然逼近。 下一秒,她终于看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黑烟横在她面前。 双手抱胸,微微昂头,她要求自己变成令人生畏的模样。 喻停枫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忽然冷漠又接着发笑。她冷漠起来很好看,让人觉着刺骨,仿佛一圈冰锥围在你周遭,笑起来很恐怖——美艳的恐怖,甚至有些疯批。 让他想起有几次祝菁发怒的时候,不是对他,但他的血液在那时感觉要凝固,好比下一秒全部迸发而亡。 看来不是一个只会说话的花瓶。 喻停枫越来越感兴趣了。 而此时的宫里,也有一个人,对陆舟汐很感兴趣,但这并不是件好事。 …… “有意思的姑娘。” “喻停枫也来了,姨母,说不定他们俩是同伙,这可留不得啊。” 说话的是长梧漠,得知有人要去常幻馆送信,他马上跑来告状,因为他真的忘不掉陆舟汐。 就在半个小时前,王后身边一个人传来一个消息,这个人同样是沈家的伙计。所以他算是王后安排在沈家的眼线,温鸣。是温十思的远房堂兄,他们的太奶奶是姐妹。 “娘娘,家主说,他下个月就要回天午城了。” 天午城,是夜王朝第一大城市,也是沈家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可以说,天午就是以沈家楼为中心呈圆形辐射开。它在中心,或许是因为很多很多年前沈家家主就是夜王安排在天午城眼线的缘故。 “沈乔逸这老家伙,终究是熬不住了?”成煜走出来。 “陛下。”温鸣再次跪倒在地。 眼前这个男人,面容儒雅,仪态端庄,眉宇之间温温和和,不经意间隐藏着一股杀气、一抹严厉。 夜王成煜。 女人自然是长梧北焱。 她的瞳孔暗红,再深一些已近棕色,垂眸抬眼皆睥睨苍生。看着成煜时,温柔的也很勉强。这样一个雍容美艳的女子,出入深宫间,抬手便要遮天,惹得民众惶恐。 没人会否认她的美,也没人愿意多看一眼。 她的美,实在太过凶狠。哪怕面容不狠,实力也狠,背景更狠。 “沈家是会熬下去的。”长梧北焱示意温鸣站起来,“他想亲自和我说,我拒绝了,消息我倒是知道,还有吗?” “有一封给他儿子的信,要我送去以后再回天午。”温鸣双手呈上。 “不看,送去就行。”长梧北焱摆摆手,“他们家事,我管不着。” “只要你想,什么事都归你管。”成煜笑道。 “沈家对汪家可是虎视眈眈啊。”长梧北焱理理耳鬓的头发,“汪负雪是怎么回事?四大家族里就他无后,可不好保。” 四大家族,顾家苍山,汪家负雪,薛家明烛,楚家天南,四大家主。朝廷四大后盾,贡献过无数英才,保护过无数君王。 现在的成煜,一样是薛明烛从聿寒关护送回夜首称帝。 总而言之,提到四大家族,就不可脱离朝廷。不必富裕,却可保一族之富贵,惹的无数人攀附,自是有人眼红。 沈家世代富裕,唯独不出法将。但朝中的位置,谁曾不想呢? “叫两辆车给送过去吧,沈家这两年挺乖的,给他个面子。”长梧北焱手一挥道。 长梧漠就是这时冲进来,说了他碰见陆舟汐的前前后后,定是免不了直呼她大名的事情。 “那你想怎样呢?”长梧北焱没看他,问道。 “我建议……关在梧府,我审,我一定揪出他和喻停枫的……” “你是什么人,就敢去审人?”长梧北焱加大音量,一边的温鸣赶忙退开一步。 她并不喜欢妹妹的这个儿子,生性懒慢,好色惹事,上次抢亲已经给她惹了不少骂名。 她不怕骂名,但自是不喜欢的。 “不过……直呼你大名可不是什么小事。”成煜严肃道道,“不能让他们这样随意对你。” “对啊,姨夫所言极是,如果……” “国家为重,不可。”长梧北焱知道他想大做文章从而得到那个漂亮姑娘,但她绝对不会再次允许。 她的表情也很严肃,温鸣感觉一座楼塌在他身上,滴下来的汗仿佛堵住他的气管。 “会惹民愤的。”语调又转云淡风轻,“我说不可,就不可。” “好。”成煜笑道,“可别生气了。” “温鸣,你带他一起去送信,送完让车带他回来,你就可以回沈家了。”长梧北焱说完就进了里宫。 她在打发长梧漠走,他一定会死缠烂打再做要求,不如退一步让他见一眼,堵住他的嘴。 长梧漠心里乐着,没事,只要有理由进去,我就有理由把她带走。 第五十二章 破 “满火皆天。” 正殿后门处还有一扇大门,出去就是另一片空旷无比的地,可以完成任何训练。 沈云苏的瞳孔里映上一片火红,天空中铺满火星、火苗,全是一般凶残的面孔。 他伸起手横在胸前,一道红色的圆弧拦在面前,逐渐发散。这时,一对翅膀出现在他脑海里,接着是那张清冷的脸。 一记火刀突破光弧,割伤了他的左臂外侧。 “停。”周其幽右手一甩,满天火红就此消散。 沈云苏任由鲜血滴滴滑落,刺痛感很强烈,伴着火热。但那对翅膀并没有走出他的脑子。 “你在干什么?”周其幽面无表情地呵斥,走到刚刚出手的孙立银身边,避免他生气还手,“按你,早就该结束今天的训练了。” 周其幽和陈岐然会按着计划安排每个人的练习,如果完成了,就可结束训练。 孙立银自知沈云苏实力远在他之上,出手时不遗余力,所以伤口很深,险些割到骨头。他有些害怕,老老实实站在周其幽身后。 沈云苏一言不发,默默感受着痛感,体会它逐渐扩大。 “去找雪岚处理伤口。” 沈云苏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向图书馆走去,还没推开门,已是阵阵寒意。 “丫头。” 沐雪岚停手,探出头。 “你怎么来了?” “受伤了。”沈云苏没有嬉皮笑脸。 沐雪岚自是察觉出他的不同,道:“坐,我看看。” 鲜血一路滴落,沈云苏坐到平时陆舟汐坐的垫子上。 “怎么伤得这么重,他俩下场和你打了?”沐雪岚立马伸出手,覆着丝缕冰霜,盖在伤口上,消除他的疼痛。 他俩,自然指的是周其幽和陈岐然。整个常幻馆,实力在沈云苏之上的只有他们二人。 “不是,是孙立银。”沈云苏长舒一口气。 “胡思乱想什么呢?”沐雪岚微微皱眉,被孙立银打伤,只可能是心不在焉。 “我在想陆舟汐。”沈云苏道,“你看见那对翅膀了吗?” 沐雪岚一顿,又平静道:“这只袖子先脱出来,不然处理不了。” 沈云苏用力扯开袖口的系带,把袖子撩起,伤口在大臂肘关节上方,触目惊心的一道,不长,很深。 “别岔开话题。” 沐雪岚食指覆起微微的蓝色火花,顺着伤口滑下来。 “往伤口里灌了些冰。” 趁沈云苏没发话,她赶紧补上:“疗伤用的,给你缠个绷带先。” 裹好绷带,她整个手掌燃起火花,覆盖在伤口处。 “这是什么疗伤方法。”沈云苏默默问。 “让你好得快,不会痛。”沐雪岚用力勒绷带,故意反问,“痛吗?” “不痛。”沈云苏微微摇头。 “怎么心不在焉的?”沐雪岚静静望着他。 “他呢?”沈云苏在问顾林。 “不是跟着你们旁观训练吗?你没看见他?” “可能分心了吧,忘了。” “你心不在焉很严重啊,顾林在你都看不见?” 图书馆很安静,即使有人说话也显得安静,或许因为平日里就无人气。 “我看见了。”沐雪岚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大家也都看见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沐雪岚沉默了,她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之前的所见告诉沈云苏。 根据她的推断,冷火和双翼,只有一种可能——罕见又或许的可能。 “她像个迷。”沈云苏继续说下去,“我并不认为她什么都不会。” “那是自然……” 沐雪岚还想说点什么的,但她停住了。 她看着沈云苏,沈云苏也看着她,最后他们一起看向门外。 都说足够安静的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何况是车轮的声音? “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 很同时,不过沈云苏在疑惑,沐雪岚是肯定。 “大中午的……”沈云苏思考道,“我们这儿不会来人啊,还是车队。” “车队声音更大些,应该不多。”沐雪岚站起身。 “你要出去?”沈云苏略喊道。 “我想知道。”沐雪岚淡道,“我们这就没有来过车了?” “不会又和陆舟汐有关吧。”沈云苏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你怎么知道不是和你家有关?”沐雪岚只走到门口,向外瞟。 “你怎么知道我家……” “你失忆了?我和你转过来的时候……” “我没说吧?” “沈家家主发怒的消息可传出来了,这还用猜?”沐雪岚道,“还有,我认识你的挂坠。” 沈云苏一摸胸口的水滴挂坠,忙收进衣服里,撇嘴。 “声音近了……” 沐雪岚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巨响,沈云苏掠至门口,看见木门被踹了出来。 场馆很空旷,尤其是图书馆到木门处,一眼可以看见发生了什么。 “不是什么善茬,要进去和他俩说吗?”沈云苏摇头道。 “我们现在出去,不就是他们第一个碰到的人?” “所以,闪。”沈云苏说完就走了出去。 图书馆在正殿木门外右侧,所以他们一出门就进去,飞快走过那些半残不残的花草树木和并不高耸的楼房,推开后门。 “有人来了。”沈云苏大喊一声。 陈岐然和周其幽设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其余弟子在想办法打破,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耳聋啊……”他抬手就想出招。 “想残啊,我来。”沐雪岚白了他一眼,右脚轻轻点地,冰霜犹如地板开裂一般蔓延向前,到了他俩脚底。 陈岐然低头一看,和周其幽对视一眼,背对背,双臂张开,再交叉握拳,向外一推。防护罩化作浓厚的红烟,触碰到弟子们的手,他们的攻击停止。 “有人来了。”沈云苏重复。 “什么人?”陈岐然问。 “没看见,一进来就踹了我们的木门,好像是坐车的,有听到轮子的声音。”沈云苏回答。 陈岐然准备走出去。 “我去,你们都别动。”周其幽拦下她。 “小心。”陈岐然道。 周其幽还没动身,就听到了模糊的一声: “这儿是死人了吗?” “守好。”周其幽对陈岐然说,快步走出去。 走到正殿,从里面推开门,看见外面的人已经准备出手,阶梯尽头是两家马车。 “原来有人啊,还以为都死光了,要等到尸骨发臭才被发现呢。”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长梧漠,咄咄逼人,骄傲外露,闪烁着一种变态的眼神,笑着变态,表情也变态。穿金戴银,却没有王室的高贵与压迫,只像个偷子。 周其幽不知道来者何人,但凭此人的穿戴,以及闯进常幻馆闹事的资格,知道自己不能得罪。 常幻馆虽然凄凉,但只要长梧北焱容许它存在一天,它就是为王室效力的场所,不得随意动。 周其幽很不爽,但没有反驳,他很清楚,就算得罪得起,也会很麻烦。 常幻馆现在已经够麻烦了,他可不会再自找麻烦。 本来还在思考如何接话,但长梧漠开口了: “沈云苏在不在。” “在。” “诶诶诶,拿上来。”长梧漠转身对台阶下面挥手。 一个人送上来一封信。 “叫他出来。”长梧漠弹了一下信封。 “弟子均已闭关自修,我可以替他拿进去。” 对真正的王室,周其幽不会用这种随意的态度。但长梧漠实在太像个白痴,让他都懒得过多斟酌自己的语气。 “你谁啊你。”长梧漠果真没有在乎。 “我是他大师兄。” “你们这地方,有存在的必要吗?还大师兄。”长梧漠很鄙夷,“回去就和我姨母说,这破地方早就该拆了,浪费这么大一块底盘养着一堆废物。” 周其幽的面容很平静,眼睛很凶狠,但他半低着头,长梧漠也不屑于看他。 “简单来说,费地费钱。”长梧漠接上,一把把信丢在周其幽脚前。 周其幽没弯腰,左手散发着火热的温度,空气流动,把信封卷上,握进他手里。 “我还要抓一个人。”长梧漠露出贪婪的表情,“陆舟汐是这里的学生,叫她出来,我找她有事。” 他甚至用的是抓。 第五十三章 守 “你可别告诉我她不在这儿,我查的证据确凿,今天她要是不出来,我明天就把这儿夷为平地。”长梧漠很着急,接着说。 “这是宫里的意思?”周其幽神情凝重。 长梧漠刚提到姨母,若说谁的姨母能有处置常幻馆的能力,那只可能是长梧北焱。周其幽很清楚眼前这人的德行,绝对不会送陆舟汐入虎口。 “我是宫里人,我的意思就是宫里的意思。”长梧漠越来越暴戾,“我的时间可不多,没时间和你解释谁是谁的什么意思。” “口头不为证,我不放人。”周其幽态度很明确。 “呵,不放人是吧。”长梧漠再次朝楼梯下面挥手,“来来来……都上来。” 他身边围上一圈守卫。 “我告诉你,她直呼我姨母的大名,重罪。”长梧漠喊道,“大庭广众,所有人可都听见了。” 周其幽没说话,周围已是一圈一圈的热浪。 “你想干什么?”长梧漠想往前一步,却被温度袭退,“我告诉你,我带的人,足够冲破你的大门。” “朝中若有缉拿令,我自没有资格守人。”周其幽声音不大,铿锵有力,“但现在只凭嘴上功夫,我的人,必须守。” “你知道我是谁吗?” “夜王朝统治清明,我自是了解。”周其幽淡道。 “好啊你……” 周其幽已经确定长梧漠手无凭据,趁他没说完,身后瞬间燃起烈火,烧的有一人身高。 所有守卫都倒吸一口凉气。 “若朝中实在有令,而周某从中阻挠,那么我以死抵罪。”周其幽默默将火焰越燃越高,“若人可以随意抢夺,百姓如何自保?” 他把高度上升的很快,站在道德制高点,藐视长梧漠自认为的“皇室特权”。 “行,你行。”长梧漠冷笑,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就在这等着,陆舟汐,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出来!” “公子,娘娘吩咐过,送完信就该……”温鸣见状走向前。 “轮得到你说话吗?”长梧漠一巴掌把温鸣呼下去。 武夫之力不可忽视,长梧漠手掌上了力,温鸣滚下台阶,简简单单就昏了过去。 “大师兄,有事没,怎么起火了?”沈云苏推开大门一条缝,看见了燃起的熊熊烈火。 周其幽刚燃起火,陈岐然就有了反应,沈云苏当时自告奋勇出去看看。 他双手丹气暗涌,直接穿过火,走到周其幽身边,看见了昏死在台阶底下的人。 “温鸣?”他皱着眉头,一开始并不确定,满是疑惑。在看到他挂在腰间的玉水滴时,瞬间认出来自家伙计,又大喊一声,“温鸣!” 水滴是沈家的标志,挂坠的材质决定了身份地位高低。温鸣算是沈家一个不可或缺的任务,才会有玉水滴。 常幻馆的台阶不算太高,却也不矮,阶梯棱角十分锋锐。 “沐雪岚,出来救人!”沈云苏掠至温鸣旁边,拍着他的脸,毫无血色,将近没有温度,对着他的耳朵吼着,“温鸣,温鸣!” 温鸣比沈云苏大,二十多出头多少,他不记得了。他开始记事时,温鸣就在,主管家中守卫。印象里,温鸣一直是个很和蔼的人。 除此,也没有了解太多,但沈云苏一直很尊重他。 门即刻推开,沐雪岚一直跟在他后面。陈岐然没拦住,因为她在准备应急防护,如果真有人攻进来,那么至少可以撑一会儿。 周其幽伸手,把门定住了。 “你干什么?”沈云苏瞳孔骤缩,眼里布满慌张。 “没救了。”周其幽很平静,“动脉已经冷了,感受不到任何丹气。” “他还可以救!”沈云苏吼着,手臂的伤口开始溢血,方才走过烈火已经再次受伤,这会情绪波动,让沐雪岚留在伤口里的愈冰直接崩散。 周其幽很坚定,沐雪岚也是漂亮姑娘,他同样不会让长梧漠见她一眼。 何况温鸣是长梧漠出手打的,与常幻馆无关。 “你个混账……”沈云苏就想出手,不是对周其幽,是对长梧漠。手臂的骤然刺痛让他不得不放下手来,他也在流血。 “你说什么?”长梧漠打伤了人,心里已经开始慌张,但没有忘记跋扈嚣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大爷的我管你是谁。”沈云苏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强忍手臂的剧痛,眼眸深深暗红,受伤处裸露的血肉上,青筋变红,根根分明。 “你想干什么,来来……给我拦住他。”长梧漠慌张地指挥身边的守卫。 周其幽摇摇头,心里暗想,这手是不想要了么?慢慢走下台阶到沈云苏身边,趁他微愣一拍他的太阳穴。 沈云苏整个人便昏倒,周其幽慢慢把他背到身上,再走上台阶。 “公子请回吧,人带走,可别想着嫁祸,我有保证让你不成功。”周其幽不再理会此事,带着沈云苏穿过火焰,进到里面。 “怎么回事?”两人刚进门,沐雪岚赶忙问。 “看看他的手如何,恐怕得再治治。”周其幽走上寝楼,把沈云苏放在他的床上,“让他好好休息,千万别再乱动手了,孙立银那一下伤的很重。” “刚刚他是让我救他?”沐雪岚脸色微寒。 “不是,是温鸣,他家一个伙计。”周其幽依然很平静,“被来闹事的人打下台阶,不省人事。” “来闹事的?” “长梧漠,王后的侄子。”周其幽摇头道,“来找……顾师妹的。”他很想说陆师妹,那天的谎言很好分辨,但最终作罢,“你不能出去让他看见。” 沐雪岚知道这号人物,也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并不愉快,道:“他死了吗?” “不好救。”周其幽轻叹气,“习武的出手很重,在气头上,打在头上,何况接着一路震荡。” 沐雪岚也知道原因,武夫打伤头部,力重伤重,必定会昏,若想恢复,重在静养。 温鸣被打伤后又一路翻腾,伤必定加重。 最重要的一点,长梧漠的武功并不弱,全力出手,实是难保。 “就算能救,你也救不活。”周其幽最后看向她,“我知道月系疗伤很强,他伤的实在太重。” “所以,他死了。”沐雪岚用肯定来提问。 “如果进宫里找人,有回生的可能,就看他会把人送去哪里了。” “长梧漠还在门口吗?”沐雪岚慢慢拆开沈云苏手臂上被染红的绷带,问道。 “他肯定进不来,影响不到我们。”周其幽回答,“况且他是来抢人的,没有任何凭据。”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他说顾师妹直呼王后大名。” “有这回事?”沐雪岚一惊。 第五十四章 消失与归去 “不清楚。”周其幽再次摇头,站起身,“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沐雪岚很想再问点什么,比如为什么陆舟汐会进来,那封所谓的荐书来自何处。但她自知拦不住周其幽,最后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叫醒他。” “治好后让他缓缓,不可瞒太久……对了,这有封信是给他的。”周其幽取出信放在床头,就离开了。 沐雪岚看着暗红色的一团浆糊和正在融化的碎冰碴子,无语地叹了口气。用覆着蓝火焰的手掌慢慢带过伤口,将血水与碎冰一律燃去,最后露出伤口,边缘严重泛红。 她按着之前的做法又包扎了一次,不过一直用手覆着,让愈火不停的燃烧着伤口。 …… 周其幽回到训练空地,陈岐然全身都泄了口气。 “是谁?” “王后的侄子。”周其幽轻描淡写,“想来要顾师妹的,顺便不小心打晕沈家的伙计。” “沈云苏呢?”陈岐然问,“追出去了?”她明白他咽不下这口气,怕他打击报复。 “雪岚在帮他疗伤,已经打晕了。” “那就好。”陈岐然点点头,“小姑娘也忒玻璃心了,这次让她回来,可别到处乱跑。” “被长梧漠看到,运气确实不佳。” “回来以后,我教她。”陈岐然说完面向众人,“我们接着练习。” …… 长梧漠没有逗留,他心里很清楚,再来多少他家里的守卫也攻不破这燃烧的烈焰。 把温鸣装进车里,他便离去了。 “少爷,该怎么办?”牵马的守卫问道。 “后面的,摸一下,凉了没?” “报告少爷,凉透了。” “埋地下室外面,再去和姨母说。”长梧漠并不着急,“一个下人,能翻天吗?” “是。” “所有人,谁敢漏一句嘴,一个下场。”长梧漠加上最后一句,悠然自得地坐进另一辆车里。 梧府的地下室外部向来尸横遍野,不知枉杀了多少下人。但又有谁知道呢?即使是长梧北焱心里有数,想必她也不会管。 毕竟在他们眼里,不过一条人命,自家主人处置自家下人,有可不可? 吩咐手下去埋人,长梧漠没回梧府,又进了皇宫,等了许久长梧北焱才出到会客处。 “姨母……”长梧漠满脸堆笑。 “没事了就回家。”长梧北焱没有好脸色,“不用汇报。” “姨母……那个随行的小伙子,不小心滚下台阶……”长梧漠没有遮遮掩掩,他知道姨母再讨厌他,也会帮他把事情处理妥当。 “然后呢?”长梧北焱又嘲讽又威严。 “身子已经凉了。”长梧漠没有支吾,“我已经叫守卫埋了。” “死了?”长梧北焱明显增大音量,眼刀一横,本就凶狠的眼睛更令人生畏。 长梧漠不由得浑身颤抖。 “你打的?”长梧北焱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怎么,又惹你姨母生气了?”成煜听到了妻子的声音,马上跟了过来,给她端上一碗茶,语气并不温和。 “你喜欢的,茉莉。”忽然转变温和,春风几许,满园花开。 毕竟长梧北焱讨厌的人,他也不会喜欢。虽是自家亲戚,但在长梧漠面前,她从未掩饰她的不满。哪怕在外人看来,她一直对这个侄子恃宠而骄。 长梧漠瞬间跪倒在地,心里说着不害怕,脸上血色全无,额上汗珠密布。 长梧北焱一脸怒色,没有愤怒的表情,略有笑容。一颦一笑,都在刺痛人的心理防线。 长梧漠没敢抬头,他宁愿姨母劈头盖脸地骂自己一顿,也不想在这等她笑饮清茶。 长梧北焱收起笑,没再看他,看向成煜道:“看来我真得上沈家一趟。”说罢又抿了一口茶。 “不想去就不去,哪有你主动的道理?” “挺好一小伙子,去看看也无妨。”长梧北焱起身,“顺便瞧瞧沈家有什么动静。” “行,我给你准备车。”成煜笑道。 两人完全没把长梧漠放在眼里,全都出了门。 长梧漠脑子里已经有他要跪一个晚上的画面了,赶忙问道:“姨母,那我回去了?” 长梧北焱没有回应,径直离去。 “我走了,谢谢姨母。”他大吼一声,跳着站起来,从当时他进来的门跑出去,他的马车在那里。 这也是平日里不出席活动时夜王夫妇走的门。 “北山什么时候回来?”成煜看出她的不悦,问道。 长梧北焱默默摇摇头。 “他一定要住在夜首吗?”成煜更是不喜欢他了。 “他还有五个姨母呢,可是谁知道他的存在?”长梧北焱坐上车,笑道。 “走吧,到时候我来治他。” “嗯。” 拉下帘子,车出发了,喜焱门开始莹莹细闪。 成煜的脸色马上暗沉,冷哼一声:“动我的女人,还动我的国人……” …… “少爷,那边的人刚来报信,说掀开车帘时人已经不见了。” “什么?”长梧漠皱着眉,“诈尸了?”因为还在皇宫,他并没有太大声。 “我们的人全程盯着,没有任何动静。” “前不久有处置过谁吗?” “有的,前天刚埋过。”守卫一下子就料想到自家少爷的意思,想随意让一个人顶罪。 “脸刮花了都一样,安排下去。” “是。” …… 沈云苏醒了,一言不发。他的手臂上结着一大块冰,正在慢慢融化。 “融完了你才能动,好好坐着。”沐雪岚说完把信递过去,准备离开。 “周其幽放他走了?”沈云苏严厉地问道。 “他把你带进来后就没再出去。”沐雪岚知道他今天心情低沉。 “……”沈云苏很想骂点什么,如鲠在喉,面对着空旷,他只得自己憋回去。 憋着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 浑身都在翻江倒海,那感觉无可描述,眼泪很想滴落,牙关又咬的紧实,怅然如失,都不知失去何物,自己在难过什么? 他和温鸣真的不熟,他在为缺失一个好人而悲哀。 沐雪岚离去了,眼角的泪水终于垂下。 冰块刚融化,他立马撒腿出门,直奔马厩,跨上黑马冲出去,他要回家看看老头子。 从小到大,他始终可以做到无视父亲的火冒三丈,甚至有些小得意。现在无处散发的脾气,回家发泄一通总是好的。 马腿很快,一路都在引人目光。夜首的大街有不成文的规定,除了王权富贵,民众从不当街骑马,这也是陆舟汐刚来时被人侧目相望的原因。 沈家在夜首的住所,从常幻馆快马二十分钟即可。沈云苏刚到街门,一阵热浪打破,横扫一排没有任何准备的守卫,直接冲进庭院。 夜首的沈府是四合院,庭院并不宽广——仅是与天午城的沈楼相比。实际上平面格局很大,共三进,带跨院,影壁垂花,相映成趣。不过对比起来,人自不多,守卫也不甚强大。 知道此处主人姓沈,大多人都望而却步。 但沈家的儿子可不管这些,下马就直奔北房。 门口的侍女认出自家少爷,忙拦下:“二少爷,不能进。” “他不在里面是吧?”沈云苏大声问道。 “二少爷,老爷……” “不在,那就只能在中堂,你说对吧。”沈云苏歪着脑袋故意问,没等对方回答,他就冲到中堂门口。 “沈云苏!”东厢门口一声,沈云苏不得已停下脚步怒视此人。 “干什么,拆家吗?”沈云鹤淡淡地笑。 “他呢?”沈云苏憋着的一口气又被哥哥的云淡风轻截下。 “中堂。” “我去找他。”沈云苏没有等到他接话,冲到中堂一脚踹开门。 沈乔逸包括一家尊长全部看着他。 沈乔逸先是一愣,随即嘲讽道:“决定好了?” “温鸣死了。”沈云苏黑着一张脸,压抑着自己胸腔起伏。 沈乔逸再是一愣,又无表情道:“信收到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冷漠。”沈云苏有刻意减小音量,脸上又疑惑又不屑,“他为你这么多年,你有良心吗?”他终于控制不住了,随着情绪吼道。 “沈云苏。”一位老人猛地拍椅子,“敢对你父亲大吼大叫了!” 沈云苏瞥了一眼,瞳孔散尽所有的光,变得恶煞,舌头顺着牙齿走了一圈,他幻想自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兽。 “你们都一样。”他点点头,眼神涣散,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苦笑,自嘲道,“好样的。” 挺直腰板,他脑子里出现顾林的身姿,冷着一张脸,走出中堂,跨上黑马,准备回程。 他有想过是怒火,却没想过是冷漠。 第五十五章 焱来鸣去几时归 “你去哪。”沈云鹤还在原处等他,“下来。” 沈云苏差点想下马,从小听哥哥的话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肌肉记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你和他们一样吗?”沈云苏笑问。 “什么一样?” “温鸣死了。”沈云苏仍笑着重复一次。 沈云鹤的脸瞬间拉下来,道:“谁说的?” “我亲眼见证。”沈云苏定定望着他,“我会用眼验尸,厉害吧?” 他心无波澜,玩笑毫无顾忌。 “怎么回事?”沈云鹤再次问道,一脸认真,下意识走近一步。 沈云苏微笑,他知道哥哥是真的关心,一丝欣慰,又一丝苦楚,他们俩终究什么也改变不了。 “王后的侄子。” “他杀的人?” “我他妈怎么知道,出去的时候,身子就已经凉了。”沈云苏一脸冷漠。 “你在玩变脸吗?”沈云鹤又向前一步,“下来。” “回见,不用你送。”沈云苏自是没有停留的意思。 他回家是就是来撒气的,没想到被不约而同的冷漠浇灭了怒火,在那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该怎么生气。 黑马扬开四蹄,离开了沈府。 “他没猜到?”一个身影从一进的暗处走出来。 “怎么可能?他发起火来,根本就不会动脑。”沈云鹤笑笑,耸耸肩,“王后要来了,躲好吧。” “至少他还是不错的。” …… 陆舟汐回馆骑马,出来时刚好碰上沈云苏。 “你又去哪了?”沈云苏问道。 “回来找马,我还有事。”陆舟汐看他一眼,留意到他的脸今天没有一丝平日的光彩。 “你怎么了?” “有这么明显吗?”沈云苏苦笑。 “你的反差太大,可能是平时太疯癫的缘故。”陆舟汐耸耸肩。 “你什么时候回来。”看过她那对翅膀,沈云苏确定她身上有谜,乱跑估计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并没有劝归。 “尽量晚上……”陆舟汐算着时间,“我也不确定。” “尽量早些吧……” “对了……”陆舟汐思索一番问出口,“你身上有钱吗?” 沈云苏一愣,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富家子弟。 “要多少。” “不确定,象征给点能用就行。” 这下沈云苏很懵,道:“你要去做什么,我好估个价。” “我也不确定。”陆舟汐无奈摇摇头。 “那……”沈云苏真的很纠结,一个富家公子在掏钱的时候犹豫,“给你一袋,用不完再拿回来。”他打开马鞍上挂着的皮包,抽出一袋钱,递给她。 “你装钱这么随意的吗?”陆舟汐摇摇头,接过。 “它会看钱的。”沈云苏拍拍马脖子。 “谢了,我走了。” 话音落地,黑白交错,沈云苏回馆,陆舟汐远行。 …… 沈府的门再度打开,两边的守卫屏息凝神,摇摇欲跪。 长梧北焱下车,没有在意两边的人,笔直走去西厢,敲敲窗户。 沈云鹤浑身一惊,因为父亲提前说过让他不必出门。 “娘娘……”沈云鹤推开门,手脚有些局促。 “不必如此多礼节,你是沈家大儿子?” “嗯。”沈云鹤木然地点点头,木讷有时候可以掩盖很多事情。 “带我去见你父亲。” “嗯。”沈云鹤再次点头,还没走到中堂,已经看见父亲迎在门前。 “不必多礼,我一会儿就走。”长梧北焱自知沈乔逸的招待方式,“我待会还要去找温十思。” “都依娘娘。”沈乔逸请她入中堂。 “不必。”长梧北焱微顿,“温鸣被长梧漠打死了。” 沈乔逸点头道:“犬子方才归家,老朽已得到消息,不劳烦娘娘费心。” “挺好的少年,你一点也不惋惜?”长梧北焱问道,微微挑眉。 沈乔逸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娘娘分辨的出客套话,然而人命关天,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何不满。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先走了。”长梧北焱笑道,让人无法直视,“不必拦我。” 她一路带风,离开沈府。 沈云鹤暗松一口气。 沈乔逸看了大儿子一眼,没好说什么,他清楚一定是王后去找的他。 …… 长梧北焱坐车去沈府的时候,已经派人去温家叫人,现在温十思和成煜正说着话。 “娘娘。”温十思见到她忙站起来。 “坐吧坐吧,别那么客套。”长梧北焱坐在他对面,“我还得给你赔不是。” “娘娘这是哪里话。”温十思微抿着嘴。 “你的堂弟,被长梧漠失手杀死了。”长梧北焱开门见山。 “我的堂弟……”温十思思索一番,“温鸣吗?” “是这孩子。”长梧北焱叹口气,“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成天给我惹事。” “娘娘可别气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的报应,总会来的。”温十思淡道。 “你和他关系如何?”成煜问了一句,明明是一条人命,为何人人在自己妻子面前都不甚在意,像是在谈论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 过分冷漠了些。 “我开始修法后,就没见过了。”温十思如实回答。 “最近如何?”长梧北焱语气随意起来,抿了口茶。 “甚好,无妨。”温十思笑道,“准备冲破深阶。”他如实回答,“几夜曾有过感觉,又转瞬即逝。” “不必着急。”长梧北焱笑着放下茶杯,“你和玄音尽管好好练,窗外事情,我会处理。” “有劳娘娘费心了。”温十思知道长梧北焱不喜欢太多客套,但感谢总是不可或缺。 能被长梧北焱如此看中的少年,自不是平凡之辈。十八岁的冥浅少年,比萧陌尘还要早两年。不说绝无仅有,但世间少有。而且他不是类人,没有族血,全凭一身天赋,站在世界眼前,闪耀发光,不敛锋芒。 他是谦逊的,但有些实力,就是用来骄傲的,这显然不与他本人的性格相冲突。 人尽皆知,丹气出自丹田,流动在血液里,充实程序即决定境界高度。 想要修法,就要过几道坎。丹气挑人,体内有无,全靠上天,因为极少,才显名贵。挑选完人,亦挑身体。有些身体能承载住丹气,但无法运行至血液中。 能否运行,是继有无丹气后的第一道坎,所谓过初法,就指此事。血液里有了丹气,手上方能使出法力。 单、浅、深三个大阶,一般的人们,单阶便是十年,越往后只会越难。 当然,故事发生在一群有天赋的人们身上,他们必定带有奇迹色彩。英才的英才就来自上天,妒忌英才的经常是在山下仰望却又不愿意迈腿的人。林林总总的看客,总是在自以为不会出乎意料中,再次被他们惊讶。 丹气是天定的。 凡是天定,那便无所谓公平。 极其贫困的一家,若是忽然生出一个丹气傍身的孩子,即可咸鱼翻身;同时开始修法的两人,若天赋有差,那么结果自是云泥之别。 世间万物,从未公平。 …… “玄音好吗?”温十思问道,英俊的脸上一丝温柔,“我也有一段时间未曾出门见人了。” “小丫头,天天板着脸。”长梧北焱笑道,“我见她也不多,每次都是那样,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她性子就如此。”温十思也笑了呢,“不喜欢笑,仿佛不会笑。” “你不也是么,眼里天天藏刀。”成煜同样温和一笑。 长梧北焱难得有些腼腆,不过始终抵挡不过那抹浓烈的严厉。 “你们都是好孩子。”成煜再道。 他们夫妇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自是因为在他们身上看见了夜王朝的未来。 “定不负夜王和王后期望?” …… 温十思离去后不久,天沉沉暗了下来。长梧北焱的脸庞立马褪去一层疲惫,仿佛春雨拂面,雾蒙蒙一层水光,神清气爽。眼光锋利如初,也隐隐有了温柔。 强大如长梧北焱,也会有倦伤。给予整个王朝光明,怎能不损心神? 但她还是一直做着这事。 第五十六章 夜晚霓虹行 其实她一直很烦,因为无法做到不损心神而烦。每次她撅着嘴凝望远方,成煜就知道她又在烦此事。 “小姑娘,又烦心了?不行就不干了,黑些也没事儿。” …… 谁又能完全不心烦呢? 沈云苏现在也很烦,他不明白为何人性可以如此冷漠。 沐雪岚自然也很烦,在想陆舟汐的翅膀和那明晃晃的火光。 至于陆舟汐,现在更烦。 这地图上的思沁楼,怎么在座山上? 跟着地图,她现在走到正街。 骑马过街,总是招摇。加上陆舟汐顶着一张比肩芙蕖的脸,实在无法不引人注目。 然而被一些人注意到总是不好的。 她虽然有所警惕,但仅限周身,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手中的地图上。一圈圈叠起的等高线,让她心里长叹一口气。 夜首日光落幕,夜晚才是这个王朝的真面目。毕竟在长梧北焱之前,一直是永夜。 陆舟汐真的很想待着看看。 万簇灯火,烛耀大地,霓红灯影,拖出一副纸醉金迷的画卷。阳棚收起,晶莹攒动,那些普通的、黯淡的,渡上光点,一瞬间全成为灵动,明月在天,美景历历,不仅在目,更渗于心。 无数疲倦了、伤感的人,每到夜晚便会有些恍忽,凝视着一片繁华,眼眶里若噙着眼水,景物全糊成一片金灿,或振作或失望,总是两个极端。 景太美了,尘世的伤心人啊,便会怀疑自己属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每晚华灯初上,有些人会拉上所有的帘幔,不想靠近如此辉煌。而沉醉在辉煌中的数万万人,哪怕是街边煮稠汤的叔婶,也有所感,感随日异,从未相同。 陆舟汐是第一次见,虽到来不止一日,这般夜景确实是初见。因为她也是第一次晚上出正街。上次夜晚在另一条街会见喻停枫,虽也难忘,却没有今日这般壮观。 她自是震撼的,余下便只有平静。少女的心,反比经历了尘世起落的大人们,甚至是是大人物们,都要易控。一觉起来,那明亮的日光又是平静的。 她如骑马走着,环顾四周,嘴角时常荡起烂漫的笑。 美景映美人,她尚未了解自己现在有多么迷人,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那她自然也不会晓得自己在此处的消息,几乎传遍正街主道,传到了长梧漠的远待耳里。 远侍传近侍,他便得到了消息。 “现后立刻出发。”长梧漠坚定地两字一顿,“人不要多,不要马,来两个高手……算了,来一辆马车远跟着,不然到时候难装人……别用装尸体的那辆!” 他再次扬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陆舟汐跟着地图慢慢走远,繁华渐退,鼎沸的声音还长长拖身后。 正街两边环水,她刚刚有看见,水上无数船只,也是星点有光。现在她远远望到河的岸边,她要渡河。河那边还有光影,却无法媲美正街。 她往西走,思沁楼在西边,穿过对岸的繁华,再过道大桥,便是盘山路,往上才是目的地。 如此远的楼,他住在那儿?陆舟汐不由得与皱起眉。不过,西魔王的住处怎能随意让人知道? 马撒开四蹄奔到河边,路程很远,她要抓紧时间。 河边就有渡船,她选了一艘大船牵马踏上。 “姑娘,上哪儿啊?”船夫和童子同时开口询问,船夫起桨,童子煮茶,没人抬头看她。 “就对岸,对面那儿亮灯的地方。”陆舟汐指指对面。 船夫抬起头来,见着女花以玉的女,眼睛一亮,却不泽浊,笑道:“新来的?”边问边走向后方。 “不算,有一段时间了。”陆舟汐顺口答道,没想着说实话。 “姐姐,喝茶。”童子双手递上。 “谢谢啦。”陆舟汐轻笑道。 船动了,四周白烟飘起,船夫却没有动桨。 “师傅是法将?”陆舟汐眼睛亮了起来,笑问。 “曾经是!”船夫在船尾喊道。 陆舟汐没再追问,船夫年纪并不太大,约莫三十出头。法将少有,他却在此处渡客,怕是有些不愉快的经历。 她坐在船头,静静感受江风。河长,风和轻,两岸隔三差五就有渡客的船,沿岸也有小商铺。一些朴实的人,升起阵阵炊烟。 刚刚地图上有标注,河就叫长河,她很难不怀疑这又是夜王恋爱的结晶。 真是好命的女人。陆舟汐摇摇头。 深呼收。长吐出,她很喜欢吹江风。 过岸很快,给钱下船,她便跨上马。给钱的瞬间,她还想到没钱的那个车夫。 事情可真多。她再次摇摇头。 街道人多,马快不了,陆舟汐有些火急,更多是心烦,想到陈歧然的不屑,更是心烦。 冷静、冷静,她专注于眼前的路,萧的歇才是重点,多办事,办完就可以走了。 …… 终于穿过这边的街道,是岔路口,前面又有数条街。最左边的那条,商铺全都关门,零碎的残灯,破烂的棚布,此处人们却习以为常。 但这是她走的道路。 再看一眼地图,白马再次场起四蹄,飞奔而去。 这条废道很长,比刚刚正街还要长,越往前,灯影稀疏,再往前,满街皆黑。 陆舟汐不觉紧张,策马更快,在盘山路前停下。 远远的,传来的饿狼般的喘息。 第五十七章 羽鹿之羽 稍停瞬间,环顾四周,再看地图,陆舟汐继续骑马飞奔。她一路上都在重复这几个动作。 方才的喘息声很弱,她自己都不确定那声音的源头,究竟是来自后方的人,还是白马的喘息。 没有对她造成威胁,那么加快速度即可,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呢。 盘山路两边自然是山,路两边没有栏杆。底下没有流水声,便是悬崖。不知十百千丈,就只能小心。 她现在很小心,小心的控制,让马也小心。偶尔会抬头看看,转过几个大弯,隐约到一栋披着霓虹的楼拔地而起。 应该就是那儿了。陆舟汐心里暗松一口气,但俗话说看山跑死马,也不知还有多远,那便再加速。 …… “这小姑娘要上哪儿去啊?”长梧漠不耐烦地问,“停停停!” 本是没有马的,他没想到陆舟汐会走如此之远。于是让人把拉车的那匹马用来骑,身边跟着一位法将,没有骑马,只有脚底起伏的白烟,以风代步。 少年法将,风系单阶,陈见,尚在修炼。是长梧漠自己找来,留在身边当做心腹。 给钱养人,不需要太强,他身边自有保护他的强者。但那人一定要好用,像出来追女孩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自不能用家那些中规中矩之人。 陈见很符合他的要求,颇有实力,唯命是从。 “你去追吧,我回去等。”长梧漠摆摆手,“我走太远不好。”他想到长梧北焱那张不谙情绪又令人寒颤的脸。 “是。” “我会让人把车拖到到近此处,可别失败了。” “是。” …… 黑烟在黑夜之中,甚不易察觉。 桓邵靠在窗边,问道:“她来了?” 黑烟化作人身,喻停枫一身白衣,眉目成画,不屑地合上窗,才道:“长梧漠那混蛋也在,不久他又跑了,剩一个人在帮他。” “那可能被他发现了,毕竟王室的人。”恒邵以笑非笑,“楼下这么多人,随意让一个去处理啊。” “你傻啊。”喻停枫无奈的撇撇嘴,“掺和这么多人,到时候那姑娘都得暴露出来,楼下那帮可也不是什么善茬。” 桓邵仍笑道:“我可想看你怎么发威了。” 喻停枫白眼微翻,回头看向荆烟递给他的盒子,它静静停在桌上。 桓邵挑眉,收起笑容,轻叹口气,道:“还不开始?” 喻停枫长叹口气:“哪有不被发现的地方留给我开始?” 盒子很普通,就是深粽的木盒,刚到手时层叠的水渍已化为乌有,明显不是泡在水里的,虽然不是人人皆可察觉? “不怕被人拿了?” “谁有这个本事拿。”喻停枫就这样无趣地搭着话。 桓邵挺直靠在窗边的身子,坐到一旁沙发上,说道:“快去吧,别出什么幺蛾子。” 一道黑烟应声飘出窗口。 桓邵又叹一口气,他自然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那是一只龙角。 …… 马虽然很快,跑在风里,也快不过风。又转过三个大弯,还踉跄过几次,陆舟汐才看清了那幢楼。 陈见步履如风,赶上陆舟汐的奔走。他侧面看过来,除去面对即将拐弯的道,只剩一个弯就到思沁楼了。 于是他打算出手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把人击下马,趁其不备,弄晕带走。 陈见刚抬起手,陆舟汐略微回头。 她也是法将,两人距离尚有多个大弯时,她就感受到了。赶路紧急,她不确定那人态度如何,万一只是同路呢? 但白色气流升起时,陆舟汐回头了。 她没太想好怎么办,只知道应该回头看看情况。前面就是拐角,所以她顺势侧脸。 陈见本想在拐角前击下她,但她回头时他愣住了,自然是被她的脸惊艳了。于是他的攻击晚了几秒出手。 马腿很快,几秒已奔走好几十米。 气流引达时,陆舟汐被击下马,随即滚下悬崖。 马逐渐停下脚步,停在一阵黑烟面前。 黑烟立刻飘下下悬崖,尽量快、尽量稳,但终究是尽量。烟终究是烟,哪怕再无敌、再强大,也会被风吹散。 陆舟汐跃落的那一刻便合上眼睛,晕了过去,就这么落,一直落。 悬崖自然很深,喻停枫再清楚不过。他此时没在想如何处置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们。但凡到时候他想,他不介意让整座夜首陪葬。 然也也是在长梧北焱设反应那么快的情况下。 他刚准备化真身,陆舟汐睁开了眼睛。 瞳孔闪烁着异样的水蓝,几余丈的双羽在她背后张开。 她自然不太会飞。 可是翅膀和她却很美。 第五十八章 千里无音 陆舟汐的翅膀挥动的很别扭。但凡是人看见都会很想笑,左一下右一下,不平衡也不协调,身子左摇右晃,双手无处安放,头发被风刮散,狼狈至极。 喻停枫不是人,但他也很想笑。为了迅速将她救起,他终于还是化作人形,拔下头上一根簪子,黑烟逸散,它变作一根看上去很普通的木杖,双手将其掰开,棍断丝连。他把上下两端分别插进悬崖中,丝线前去缠住陆舟汐的腰,自己则站到杖上。 说是像丝线,细看也不是,没有丝线的细密寸缕,反而像如同绳子般缠绕的黑烟。 它就被唤作线烟,同样是一种法器,连同那跟普通的木拐杖一起。 陆舟汐感受到了腰间的缠绕,但她自然不认识这是法器。被拉起来后,她认识站在杖上的人。 “放我下来。”她想挥动翅膀,哪怕是直起身子也好,不会像现在这般令人摆布。 但自然失败了。 喻停枫没有回答,他自然不会回答,他还需要从陆舟汐身上确定一些事情。 线烟缩短,二人的距离逐渐减小,他没有刻意隐藏他的目的。 “你就只会这一种手段吗?”陆舟汐自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再次尝试让两边翅膀同时挥动。 明明很简单的,但她没做到。她面上逐渐泛红,喻停枫那张好看如妖孽般的脸,近在咫尺。 他希望能让她忍无可忍后出手,但凡她出手,他可以判断很多东西,说不定会有他想知道的消息,如此便可以和荆烟做交换,把另一个盒子也拿回来。 陆舟汐闭上眼睛,也没动,也不说话,她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但不代表她不紧张,无论如何,现在的局面都对她无利,她只能暂时装作不在乎,反观对方的反应。 喻停枫不着急,她被悬在半空中,有的是时间。 但他懒得等,所以他搂住陆舟汐的腰,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和她有肢体接触。手上一使劲,把她整个人搂起来,让她也站在木杖上, 陆舟汐靠着崖壁,二人同样离得很近。 “你不要太……”她低着头怒道。 “想见萧雨歇?”喻停枫漫不经心地打断,悄悄顺着她一缕头发。 陆舟汐瞬间抬起眼眸,没在意他的动作,道:“你怎么……” “我要去鬼族,刚好带你去,现在走。”喻停枫始终不给她说完话的机会。 “但是我……” “我不喜欢说废话。”喻停枫接着把她额前乱的头发轻轻拨开,微微笑着,却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陆舟汐恶心地偏过头,也笑了,又美艳又狰狞,毕竟是没有经验的小女生,三番五次地被迫与男生凑近,她很恼怒,掺着害羞。 情绪起伏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她的脑子此时一团浆糊,没办法冷静的思考。 因为喻停枫真的很好看啊。 …… “答应不答应?我的时间有限。”喻停枫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舟汐抬起头,严肃道:“那我必须和我朋友交代。” “你在和我谈条件?”喻停枫又故意往前凑了些。 他知道她口中的朋友是卿暮,他也知道卿暮绝对不会让她去。 陆舟汐愣了愣,但没表现出来,只是静止一切动作。 “你应该不想让这东西被别人知道吧?”喻停枫目光转向她那对翅膀。 “你在威胁我?”陆舟汐眯起眼睛。 她自己也忘记了这忽然生出的羽翼,甚至还不会用。没办法思考原因,已经有太多事情困扰她,导致她对一切疑惑的答案都不那么感兴趣。 除了萧雨歇。 但喻停枫说对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你没资格说这话。”喻停枫转转脖子,垂下眼眸暗暗笑着,“你看我像是好人吗?” 陆舟汐不知道他要往下说什么,却隐隐有些紧张。 “我若截了你的翅膀把你丢下去,你又能如何?”喻廷枫淡淡问着,就像问一件普通的事情,“我想杀死你太容易。” 他再次顺着陆舟汐的头发,如此平淡,满是威胁。 “悬崖,我不知道有多深,或许几千里,或许几百米……谁知道呢?”喻停枫继续说着,“谁又会在乎?” 过去这么久,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她,望向很远。 “你就算是摔下去了,连声音也不会有,因为很深。” 陆舟汐终于彻彻底底地开始紧张——喻停枫说的都是对的。 她不清楚有关他的一切,又怎能判断他的人品和目的?万一他真的是个变态,真的想取她性命,她毫无反抗能力。 她终于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那所谓的蓝色火焰,根本救不了她。背上的那对双羽,就像喻停枫说的,随时有可能被截断。 她没有反抗的实力。 …… “你要带我去鬼族?”陆舟汐看着他问。 “嗯。”喻停枫温顺地点点头。 但她知道他绝不温顺。 “为什么?”陆舟汐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第五十九章 偕行 哪怕被威胁,也有问问题的权利,况且陆舟汐很疑惑,就算很多问题她都不想追寻答案,但现在不同。 情况不同,心境不同,人物不同。 “就算你要去,为什么要带我?”见他不说话,陆舟汐又问。 她最擅长问问题了。 “你不是要找萧雨歇吗?”喻停枫云淡风轻道。 “你为何会知道?”陆舟汐问完了方才没出口的问题。 “我只问你去还是不去。”喻停枫的声音轻飘飘的,“我的耐心有限。” “如果我说不呢?”陆舟汐固执地问下去。 “那你就下去好了。”喻停枫面无表情,有意无意瞥了一眼悬崖底下。 “那你不是逼着我跟你去了吗?”陆舟汐仍不放弃,她不敢保证这不是一条不归路。 虽然她隐约觉得哪怕她不去,喻停枫也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他的眼睛里有些意味不明的情感,这或许也不是好事,但可以用来进行判断。 但她不敢赌,堵赌注是自己的命。 但是她很烦,不被卿暮知情的事情,她根本不敢乱做。毕竟整个夜首,唯有卿暮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她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和疑惑,也算是师出同门。 喻停枫的眼神有些凶狠了,明显不耐烦。 “去多久。”陆舟汐自然看出来了,再次低下头。 “我做完我的事情。”喻停枫回答得很直接,却又模棱两可。 陆舟汐明白他的意图,他在给自己留后路。 “那如果你不带我做我的事情,为什么我要去?” “因为我想。”喻停枫左手握着一团黑烟。 陆舟汐感到脚下的木棍在慢慢松软的,自己的重心已然快要稳不住。她就要往后靠在崖壁上时,喻停枫再次搂住他。 并把她靠在自己身上。 陆舟汐整个人都僵住了,右眼前忽然一片黑,鼻子扑来一种草木的味道,不刺鼻也不太好闻。她没有太多挣扎,一是无济于事,二是这感觉的确很好,是一种可以有所依赖的轻松。 居然有些……不想分开。 但她知道不能任由他抱下去,像忽然惊醒一般轻推了他一下。 喻停枫静静看着她好看的脸,没有发现愤怒和不满,想着要不要言语调戏她一下,最终作罢。 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越快越好,惹她做甚。 “出发了。” 这句话有些提问,又带着告知,没有商量的余地。 “嗯。” 陆舟汐的脸色暗沉。 喻停枫可不会管这么多,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想怎么上去?” “你不需要担心。”喻停枫用手捂住陆舟汐的眼睛。 她感到意识在渐渐丢失,裙摆在微微飞舞。 如果没猜错,又是黑烟做的。 …… 陆舟汐再次醒来,点点火光,四周都是黑烟,不停的翻滚。她看不见外面,不明白自己在哪儿。 回头,她看见了桓邵。 “你是……”她微眯着眼,不很清醒,却很疑惑。 “你可以叫我桓邵。”桓邵和煦地笑。 陆舟汐当然不是想知道他的名字,而是她认出来他是那天为她解惑的人。 “你们是一伙的。”陆舟汐立马反应过来。 桓邵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这是哪里?喻停枫呢?”她用手肘捅了一下右边的黑烟,没有动静,却也不痛,像撞在软墙上。 “姑娘,你掉的下去吗?”桓邵笑着开口。 “什么……”陆舟汐再度眯起眼,认清了这个局,她不会再相信这两个男人。 也可能是男生,他们年纪看起来不算大。 “既然掉不下去,又怎么能捅的破呢?” 陆舟汐低头看看自己所坐的地方,也是黑烟。 又是喻停枫搞的鬼。 她再抬起头,桓邵已经消失了。 “陆姑娘,你有什么,朋友是谁,我都一清二楚。”传来他的声音。 “你在哪里?”陆舟汐正在斟酌需不需要出手。 “别想着攻击,那没用。” “你们怎么知道……” “记得那天你看到的牌子吗?”桓邵的声音在逐渐变小,“我们不会害你,好好跟着,各取所需,就会送你回去。” 第六十章 鬼域 陆舟汐也安静下来,只是呆着。 “你那个朋友会去找你。”是喻停枫的声音,很模糊。是疑问,也是莫名地笃定。 “你在哪里?”她知道这黑烟是喻停枫搞的鬼,但不知为何,有何用处。 “方才的少年,你可以叫他桓邵。”喻停枫答非所问,重复桓邵的话,“似乎你并没有听进他的话。” 陆舟汐怔住,有怒目,但没再接话,已然有些小脾气。 不就是不说话吗,谁怕谁。 “马上就要到了,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有什么话要说,待会你最好听话。” 陆舟汐双腿屈起,抱着膝盖,仍没再接话。 她在想卿暮,现在真的很不安心。 卿暮自然也会想到她,但就目前所发生事情的走向,她并不是第一个。 第一个是陈岐然。 陈岐然是言语不让人的人,但她心里或许并不这么想。比如她早上对陆舟汐的所作所为,就是单纯想测试她,是不是火系,实力在何处,不过最后呈口舌,多加了那些话。 她没想到陆舟汐居然就这样跑了。 …… “你方才有碰见她?”陈岐然冷静地问。 “我回来的时候。”沈云苏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的手受伤了,所以自然不在练习。他在图书馆,和顾林和沐丞雪一起。既然不能练习,不是在发呆,就是在胡思乱想。 这样反倒容易想出问题。 “为什么不拦着。”陈岐然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 “我拦不住。”沈云苏没受伤的手摊开。 “她现在还不回来。”陈岐然看看外面完全暗沉的天。 “我真的拦不住。”沈云苏也隐隐有些焦急。 夜已过半,只有图书馆还亮着灯,只有这四人未眠。 “她和我要了钱。”沈云苏有些困,脑子不是很灵,忽然想起,声音不大。 “要钱做什么?” “不清楚。”沈云苏摇头,“我问她要多少,她都不清楚。” “你给了她多少?”顾林认真地问。 “不清楚,但应该不少。”沈云苏摇摇头。 “你们还说了什么话?”沐丞雪也严肃起来。 三个人都在看沈云苏,他只能闭着眼思考一番。 “她说……尽量晚上回来。”沈云苏使劲憋出一句话,“还有……回来找马,她说她有事。” “没了?”陈岐然略微皱眉。 “没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四人没有对视,也没有动作,只是端坐着,都在思考,又都没有头绪。 “出去找人吧。”顾林终是开口。 他知道这很难,甚至不可能,但现在应该有人开口,所以他为说话而说话。 “真的什么关键信息都没有?”陈岐然不依不挠地看向沈云苏。 “没有。”沈云苏笃定地摇摇头。 等待一直是最漫长又最崩溃的时光。 …… 陆舟汐不知道等了多久,不知道是几个小时还是几天,没有人再来过,也再没有过声音。 但她确乎更加冷静。 再过了很久,黑烟薄了许多。她猛一下子站起来。 “别紧张,准备到了。”喻停枫的声音响起,“想活着进去,待会好好配合我。” 陆舟汐没有接话,看着黑烟一点一点完全消散,先看到的是河水。 “这是麓河。”喻停枫化作人形站在她旁边。 “嗯。”陆舟汐看了眼那令人惊艳的侧脸,没有过多的戾气。 她倒也想明白一些小事,哪怕是他逼迫自己前来,哪怕自己没什么自主权,但她确实要找萧雨歇,所以她也是在完成任务。 “这是……” “鬼域。”喻停枫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拉着她的手臂就往前走。 陆舟汐没怎么反抗,接着问:“这好像离城市还有很远。” “对啊。”喻停枫继续往前走,“我们要先过河。” 两人的对话很平静,站在一起时,特别像一幅画,美的惊骇世俗,惊心动魄。 “为什么?”陆舟汐不明白,为何不直接进到城市,还要大费周章去渡河。 “让他们知道我来了。” 走着走着,陆舟汐才发现紧挨着河岸的地方,有座城门,门口零零散散有人排队。 方才怎么没发现,只看见了河?难不成又是什么秘法? “别想太多。”喻停枫像是摸清了她想法一般。 陆舟汐愣了愣。 “我才没有。”她暗暗地撅撅嘴。 喻停枫也暗暗笑着,朝队伍最末走去。 “你那顶帽子,拿出来带着。”他说完又解下自己的斗篷给陆舟汐围上,挡住她那对翅膀。 “嗯?” 陆舟汐疑惑在两个地方:他怎么会知道我有挡脸的帽子?再者则是她本身对那对翅膀的陌生。 “有翅膀不算少见,但这样的人在夜王朝都只在宫里。”喻停枫哪怕猜到,也没空解决她太多问题。 他当然知道她有很多问题。 “知道了。”陆舟汐再次小撅着嘴,手链泛蓝,单取出帽子戴上,她知晓喻停枫是不想她露脸。 “准备好了么?”喻停枫的声音里有些笑意。 陆舟汐刚准备侧过脸看他,就感觉一阵温热落在腰间。 “稀客呀。”城门口那人笑道,打断了陆舟汐想出口的话。 “办事。”喻停枫微微笑。 “你的妞?”那人没想着核验身份,只是调戏两句。 喻停枫笑着把陆舟汐搂紧了些,没接话。 “行了进去吧。”那人摇摇头,“真是调戏不得,怕我抢了她不成。” “谢了。”喻停枫抽起嘴角,搂着陆舟汐进到城门里,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就松开手。 “过了河就算进城了?”陆舟汐问。 喻停枫同样没有接话,自己化作一阵黑烟,愈发浓烈,一再扩张,将陆舟汐包裹进去。 一如她刚醒来时的情况一样。 “过了河是沙漠,我们时间可不多。”喻停枫的声音沉沉地响起。 “这就算进城了?”陆舟汐吐了口气,不客气的靠在黑烟上。 “不算。” 沉默,没什么好说的。 陆舟汐闭上了眼。 第六十一章 畏飞 陆舟汐没有接着追问,喻停枫倒还有些奇怪,不过这样也好,表示她至少听进去自己说的几句话。 “你考虑学习一下怎么飞吗?”喻停枫先打破安静。 他提问的语气特别诚恳,如果是顾林,陆舟汐会觉得正常,但这话从他嘴里出来真的很像……嘲讽。 “不劳你费心。”陆舟汐没好气的哼哼道。 嘴上没有好话,她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问题,并且因为这对翅膀还会引出其他问题。最简单的比如:怎么出街。 天生双羽的人并不是没有,但就如喻停枫所说,这些人大多贡献王室,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不出几天她就会凭借这对翅膀闻名夜首。 陆舟汐不想这样。 所以如何解决这对翅膀是个问题,这个问题很严重,在她心里,比为何会长出这对翅膀更甚。 已成定局的事情,再烦恼也无济于事。 “河之后是沙漠,小心吃沙子。”喻停枫淡淡道。 “看来你也没那么厉害嘛。”陆舟汐故意道。 “如果你会飞的话,就可以不用我了。”喻停枫没有生气,用之前的语气接着嘲讽,“我们甚至可以加快速度。” “你又不着急。”陆舟汐没好气的嘟囔。 “你不着急吗?”喻停枫定是满不在意的,“你猜,你那个朋友现在到哪儿了?” 陆舟汐白眼一翻,小声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在心里也暗暗叹气,怎么这家伙每次都能说中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不过,如果卿暮找不到自己,她又会去哪里?回去找师父吗?或许,她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不在夜首了,毕竟手链没有反应,也没说要相见。 如果师父来了,这家伙也可以被彻底解决。 “我离开太久的话,会有更多人发现的。”想到师父,陆舟汐莫名有了底气。 喻停枫没有马上接话,这更让她噙着雀跃,自己还是有一些可以和他抗衡的东西。 “我既然都敢逼你出来,那你凭什么认为,你那些所谓的底牌和来历我会不清楚。” 喻停枫沉默了一会,他是在思考。陆舟汐不是夜首人,既然会法术,那么很大几率是来自夜幻城,这是他猜的。至于她嘴里说的“更多人”,他心里自有准备,以他的实力,倒不用怕些什么。而她这样不明不白带着任务来到夜首,想必她以及她背后的人,都不会选择“人尽皆知”这条路。 他有多强,他自己清楚,所以他不怕。 “看谁能笑到最后。”陆舟汐低声愤愤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颗沙子能飞的进来,被她看到。 …… 萧雨歇的生活就如以往一样平静,准确来说是冷清。 她望了望为数不多能通往她住处的几条小路,希望能看到些人,那些她还是会在意的人,比如萧陌尘。 她现在处于一个自相矛盾的状态,她想让萧陌尘常来,但她并不愿意笑脸相迎,要摆个架子,冷着张脸。 没有人,于是她转过头,面向后方那一大片树林。 那片树林很大,上上下下,叶片层叠。一处边界自然是水,不是麓河,是它的一条分支,沿途风景秀丽,山峡众多,名曰隐山河,而另一处边界是山崖,整座皇宫就建在地势高的地方,可远眺,近山,也近水。 萧雨歇是这片树林的常客,林子里更没什么人,毕竟皇宫重地,说是皇家园林也不为过。只是林子不会有人打理,她自然而然就认为,这是属于她的。 面对树林,她的背后出现了一对翅膀。 她是极乐鸟,自然会飞。 翅膀收缩自如,自然是虚羽。 而身为极乐鸟,一个奇特的地方就在于,她的虚羽会变色——任何极乐鸟身上有的颜色。 现在是棕色,不深,不浅。翅膀一挥,她轻易就出现在树林上空。 她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飞一会儿。每天她都会花时间,专门用来飞翔。这也是她一个值得骄傲的地方,因为即使强大如萧陌尘,也没法像她一样轻而易举的遨游天际。 但今天的傲游注定没那么平静,飞着飞着,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加快流动。 不过瞬间,足以让她发觉。 她停止双羽的挥动,静止在空中,看见一团黑烟。 “他来做什么?”她自顾自嘟囔了一句,又向前飞去。 怎么会有反应呢?他变强了? 她虽不甚在意喻停枫本人,却疑惑于这另类的反应。 像他们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被唤作类人,彼此之间难免有些呼应。而这忽然加速流动的血液,就是其一。如果彼此曾经有过呼应,那便不会再有,除非对方实力过强,差距大到血液已经无法再包容。 她并不相信喻停枫变强了,这是她的直觉,她就是相信,相信她自己。 难道是有别人吗?怎么会被他发现呢? 她又想了想,想着到时候萧陌尘来,一定要问问这有关小子的消息。 翅膀挥动的频率加快,她飞得更远了。 …… 喻停枫如果化作人形,现在一定会抽起嘴角笑一笑,他正朝着树林后面的山崖飞去。 陆舟汐哪怕看到他在笑,也不能完全猜到他在笑什么,何况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山崖边,黑烟几乎是瞬间消散,喻停枫翩然而立。陆舟汐落在地上,压根站不稳。 待她环顾四周,嫌弃道:“你是对悬崖……” 喻停枫自然不会让她说完,大手一挥,一阵黑烟,直接把她扔下悬崖。 没有尖叫,陆舟汐知道他的意图,就是想让她飞。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顿后,就想办法同时张开她的翅膀,再尝试同时挥动。 她并没开始挥动,腰间就缠上些东西,把她拉住。她又骂了喻停枫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那么容易到性命攸关的时候。 但她低头时,立马疑惑了,因为缠住她的东西并不是黑色的。 是深绿色的。 是一道道不虚不实的藤蔓。 第六十二章 主上大人 陆舟汐抬起头,不是喻停枫,是一个女生,挥着一对翅膀 “好巧。”喻停枫稍后也到了陆舟汐身边,“公主殿下。” 公主?陆舟汐皱起眉头,她不会是萧雨歇吧? “你的人?”萧雨歇冷着一张脸。 “你认为?”喻停枫挑眉,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萧雨歇右手一挥,接着一抖,藤蔓松开,陆舟汐又被扔向喻停枫,严严实实的被他接进怀里。她一只手只得勾住他的脖子,一边翅膀无处安放,用力搭在他肩上。 现在倒好,只要喻停枫一松手,她就会整个人掉下去。 “今日心情不错啊,都有时间救人了。”喻停枫淡淡笑道。 “不是我要救的。”萧雨歇同样冷淡,“我在练功,它自己出手的。” “练习不够。” 萧雨歇自然不会和他浪费时间,转身欲往远处飞去。 “你是……萧雨歇?”陆舟汐忽然开口。 萧雨歇还是回头了,或许出于好奇,但绝不是礼貌。她没有接一句话,只是看着陆舟汐,除去她的冷漠,那张近乎完美的脸,让她也有些恍神。 陆舟汐到此刻才发现,任务要她们调查的“生平简介”,哪怕真的见到人也问不出口。就像现在,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略微尴尬,也只是定定看着萧雨歇。 萧雨歇看了看喻停枫,再看了看陆舟汐,什么也没说,往远处去了。 陆舟汐连嘴都没能张开,也只能看着她离去。 “她不会……讨厌我了吧?”陆舟汐喃喃道,看向喻停枫。 “你是觉得我这么令你可信呢……还是你认为你没有重量。”喻停枫笑道,凑近她的脸。 “天……忘记了。”陆舟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他怀里,萧雨歇的事让她脑子瞬间断片。她用力一推,自己又掉下悬崖去。 “神经也是够大条的,又不会飞。”喻停枫撇撇嘴,“不还是得我去捞起来。” 陆舟汐自然没听见他的话,像方才那般张开翅膀,尝试左右同时挥动。但它们总不太听话,永远错开,于是浮力很轻微,并且她不一会儿就精疲力尽。 她用那微弱的浮力靠近一棵树,落在上面,揉了揉被扯痛的肩膀。 这个飞,怎么这么难学。 “你就飞了第二次,想飞得多好?”喻停枫果真出现了。 陆舟汐定定坐在树上,一眼也没瞧他。 “不想知道萧雨歇怎么飞的这么好吗?”喻停枫挑的都是她感兴趣的话题。 但她这次没有回头,撇了撇嘴,继续端坐。 “她不用学,天生会。”喻停枫接着道,“我可没时间和你耗,我有事要办。”声音没落,他已化作一阵黑烟。 陆舟汐自是明白他要做甚,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再见到他人化烟时,总在惊叹。 她没有问,因为知道没有她想要的结果,索性沉默,只偷偷感慨。 …… “你总得告诉我去哪吧?”陆舟汐回到路面上后试探的开口,她终究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环顾四周,后方是森林,眼前一条小路,一直下坡,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的宫殿群。 “去见萧雨歇她爸。”喻停枫随口答道。 “我去见他做甚?”陆舟汐心里一跳。萧雨歇的父亲,可不就是鬼族的王上吗? “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陆舟汐连忙说道。 鬼族的王上,相当于夜王朝的成煜,这样级别的人物,虽说难免好奇,但立场不同的领袖,她是真的不想见。 更何况,与她何干? “我对控制别人不感兴趣。”喻停枫凛冽地笑着,很清楚表明自己的态度。 陆舟汐一时语塞,喻停枫此时的表情,让她想起他曾对她说的一句话: “强者,才有资格质问别人。” 虽然现在的情况与质问无关,但陆舟汐很清楚,如果她够强——比他强,那么局势就会改变。 “什么时候去?”陆舟汐小声问。 “现在。”喻停枫说完就迈步,丝毫不在乎她有没有跟上。 陆舟汐同样清楚,他之所以头都不回,不是相信自己会跟上,而是相信他自己能让她跟上。 “你直接这么走进去?”陆舟汐心想反正走不掉,那不如说话。 “你好好跟着就行。”喻停枫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冷漠。 陆舟汐忿忿的用力走了两步,不远不近的跟着。 喻停枫明显对鬼族皇宫的布局很熟悉,走过小路,就先碰到一座邸府。 “你就没有斗篷给我了吗?”陆舟汐没怎么抬头看路,方才翅膀被撞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背后长着这么个东西。 “怕什么。”喻停枫满不在意,“怕人抢了?” 一路上陆舟汐都低着头,不想被人看清,没怎么瞧周围的建筑,只是余光瞥见拐角无数。 “跟我进去。”喻停枫一把拉上她的手腕。 他们进了皇宫正殿,道上自然都是侍卫和侍女。 尽头是王座,坐着一个人,自然是萧无缜。 “你小子胆大了。”萧无缜晃晃茶杯,“连麓河都不过,太不给面子了吧?” 喻停枫自知萧无缜的脾气,只是笑笑:“事情紧急,还望主上见谅。” “行了。”萧无缜摆摆手,让身边人退下,手指一卷,一张椅子从最边上出现在正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长桌。 陆舟汐跟在喻停枫后面,看着他和萧无缜面对坐下,没说什么。 她好奇为何萧无缜一眼都没看她,仿佛她不存在般。 她也好奇,为何没有她的位置。 她同样惊奇于萧无缜的实力。 若这两个好奇串成前因后果,或许她心里会有些答案——自己臆想的结果。 “凑齐了?”萧无缜问道,同时示意侍女给喻停枫上茶。 “一半。”喻停枫把手轻挥,点点黑烟,桌上出现一个木盒。 萧无缜打开,只瞧了一眼便合上。 “羽鹿如何松手了?” 陆舟汐看不见喻停枫的表情,自是不知道,他的眼珠朝她的方向动了一动。 萧无缜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还带过来了。”他淡道,“不给我看看?” “我也是方才确认。”喻停枫笑笑,“完全笃定,是在令爱处。” “和雨歇有何关系?” “那自然是二人碰到了。” 答者并非喻停枫,而是一个婉转的女声,从门口渐近。 萧无缜微微点头致意。 喻停枫莫名冷淡,笑得和煦。 陆舟汐定在原地,血液如同凝固。 第六十三章 一张脸 “我该作何称呼?”喻停枫礼貌一问。 “唤作祝小姐即可。”女人莞尔,周身芳华,闭月羞花。 祝小姐,在北骁风口中,是鬼族的半个首领——祝菁。 也就是喻停枫的前师父。 萧无缜抬眸,这便是问她何事的意思。 “有客,我来瞧一眼,既然是熟人,就不多留了。”祝菁依旧莞尔。 就像流传出去的那样,她美的清澈,面泛桃花,月眉弯弯,杏眼盈盈。 清澈过后,便是凶狠,一眼便知,不甚埋伏,仿佛她瞳底尽是鲜血。 陆舟汐盯着那张脸,目光牢牢拴在祝菁身上,浑身毛孔好似都张开,冷风灌入,从头冷到脚底。 她从未觉得如此惶恐,心跳的声音在耳畔回荡,眼前有些模糊,在祝菁脸上失焦了。 有些喘不上气。 这惶恐是担心,是震惊,甚至惊悚,已然颠覆了她这几日的胡作非为。 碰到去常幻馆的马车时,没有;将要被喻停枫推下悬崖时,也没有。 她只想立刻离开,找到上官莹和洛晨骞。 喻停枫的胁迫,瞬间就不重要了。 祝菁的脸,和梨茉夫人一模一样! …… 喻停枫猛地回头。 祝菁还未离开,但他并不是看她。 他在看门口的方向。 那个被他强行藏匿起来的女孩,现在跑出去了。 而他并护不了那么远,她扯着他的黑烟,一路狂奔。 喻停枫嘴里有股腥甜,不过刹那,他就放弃了藏匿。 他的这些手段,在萧无缜和祝菁面前不堪入目。 他们或许看不太清黑烟底下的人,但只要他们动手,没有风,烟也就散了。 他们一直知道喻停枫身边有人。 现在也自然知道,那人跑走了。 萧无缜知道那人的重要性,挥手示意祝菁别动,一阵冷风刮过喻停枫的脖子。 “还不去追?” 那阵风很寒,没有人知道若是萧无缜上了力道,脖子上是否会留下血痕。 方才他也只是随手一挥。 喻停枫对强者的认知一直很清醒,但他现在没有马上动。 他在思考怎样出去会帅一些。 直接跑出去,未免太过鲁莽。 化作一阵黑烟逸散,速度太慢,也有些班门弄斧。 最后他选择将自己变作一股浓烟,瞬间消失不见。 “也是绞尽脑汁。”祝菁坐在喻停枫原本的位置上。 在强者面前,手段就是手段,不用多望,一眼便穿。 “在我们面前,他压力可不小。”萧无缜表情不多,喝光了杯里的茶。 …… 陆舟汐跑出来的时间早,但她不认路,只想逃离,自然不算太快。 喻停枫出到门外,浓重的黑烟化回人形,他扶着墙壁甩了甩头,强制自己清醒一些。 转移一术他并未练精,方才又有些着急,实施完后自会不适。 他回过神来,深深呼吸,并不认为找到陆舟汐会是一件需要花时间的事。鬼族皇宫他大体明晰,实力在此,当然可以这样想。 但他并没料到,陆舟汐刚跑出来没多久,就被一根藤蔓卷走了,即使这并不是藤蔓主人的意思。 几分钟内,追寻未果,他即刻猜到有人带走了她。 也隐隐推测可能是萧雨歇的藤蔓。 喻停枫想着,去找到萧醒尘。 萧醒尘的住处离正宫不算太远,斜后方一公里。沿途人烟稀少,主要是萧无缜没有妾,少了很多人,少了很多麻烦。 门敲响,萧醒尘睡眼惺忪打开。 “怎么是你啊?”萧醒尘走出来,关上门。 “本来眼睛就不大,都快看不见了。”喻停枫不屑道。 “你不是找角去了?怎么又跑回来。”萧醒尘没精神和他斗嘴,理理衣服。 “你为何也知晓?”喻停枫皱眉。 “这在我们家哪算秘密,你去问萧雨歇都知道。”萧醒尘伸了个懒腰,并没太当回事。 “提到萧雨歇……” “这你就问错人了,去问三弟。”萧醒尘及时打断,全然一副不想接话的模样。 “我知道。”喻停枫当然明白萧陌尘和萧雨歇关系比较好,“他不可能告诉我。” 萧陌尘对萧雨歇,是绝对的维护和保护,又怎会让人打探消息。 萧醒尘转转脑子,想想也是,只要一和萧雨歇有关,那小子脑子永远缺根弦。 “你来找我只是问萧雨歇?没有什么关于你自己的事情吗?” “这会儿,萧雨歇的事也和我有关,而且……”喻停枫听出萧醒尘话里的意思,“你们可不能把全族的希望压在我身上,谁也摸不清长梧北焱到底有多少底牌。” “这我知道,就问问。”萧醒尘看喻停枫严肃起来,也不好再接话。 “萧雨歇练功是不是出了问题?”喻停枫开门见山。 “这我真不知道。”萧醒尘看着他的眼睛双手一摊。 他上次去的时候,其实就是萧陌尘抓包萧雨歇练习不当的现场,但他当时怒气冲天,又怎会在意屋里情况。 就算观察了,他也不可能猜到。 因为他根本不关心萧雨歇。 “你和萧雨歇没什么冲突吧。”萧醒尘侧面问。 “让我装好人去找萧陌尘,假意要帮忙……”喻停枫又立马摸清萧醒尘的想法,“万一她没有问题,你这就暴露了。”他笑着摇摇头。 “好像也是。” “你啊……多跟你三弟学学。”喻停枫意味不明地笑,“学学怎么动脑。” 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我跟你去。”萧醒尘没生气,反倒跟上。 喻停枫回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道:“处理一下形象,一分钟。” “行。”萧醒尘推门进屋。 …… “想学怎么动脑?” “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你来了,肯定有事情,我这做大哥的不知道可不好。”萧醒尘满不在意。 萧陌尘喜山水,他住在小山坡上的小湖边,二人想见到他,需要穿过连廊,爬些楼梯。 “你这做大哥的,就应该好好练习。”喻停枫道,“萧陌尘这会儿肯定在。” “你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猜的到,这种人未免有些恐怖。” “一日之计在于晨。”喻停枫停在萧陌尘门前,二指一弹,一簇黑烟穿门而入。 屋子里没有动静,喻停枫只是感受到力量涌动,很平静,很轻柔。 就像萧陌尘此时推开门,满面春风。 第六十四章 冰寒竹林 见到喻停枫,萧陌尘并不惊讶。就他与鬼族的联系,迟早也得回来。不过这次返归,是早了些。 “我来问萧雨歇的事情。”喻停枫依旧开门见山。 萧醒尘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动脑沟通? “雨歇么?”萧陌尘淡淡笑道,“她怎么了?” “她是不是练习出问题了?”喻停枫认真地问。 “我感觉是。”萧陌尘沉思,“气息乱的厉害。” “你……怎么猜到的?”萧醒尘疑惑的盯着他。 萧陌尘没有接话,平静与他对视,同样对哥哥提出的疑问表示好奇。 喻停枫挑眉,若要说清楚,得提到陆舟汐,他并不想牵扯出这么多问题。 “已经有被反噬的征兆了。” 于是他接着陈述几乎被确定的猜想。 “什么时候?”萧陌尘的面色没怎么变。 但萧醒尘清楚,他心里怕是早乱成一团。 喻停枫没接话,抬头望天,眯起双眼,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 “月亮要出来了。” “不过巳时,你在……”萧醒尘的话没能说完。 三人都看着天,月亮出现,天瞬间暗成墨色。 …… 陆舟汐跑出门后,是被萧雨歇的藤蔓卷走了。 速度很快,藤蔓松开她的腰时,起身就是一片树林。喻停枫带她走过时,她被裹在黑烟里,自是没能认出。 拨开凌乱的头发,身上略微疼痛,她轻轻倒吸口冷气,摇摇晃晃站起身。 “又是你。” 陆舟汐知道这是萧雨歇的声音,小声轻柔,机械冷漠,不带情感。 抬头张望,发现她靠在树上。 “你男人呢?” 在说喻停枫,但陆舟汐明知不是,并不回答。 “为什么?” 加上,她并未从祝菁带来恐慌中回神,思索一番,于是问藤蔓的事。 但凡她感到惶恐,会异常冷漠。嘴角不含笑,她的面容就是冷的。 一朵霜花,美的瘆人,或许触碰的时候,四分五裂的是你。 “你不是人,是什么?”萧雨歇也未回答,虚羽微张,平稳落地。 陆舟汐皱眉,这说的什么话。 她继续沉默,一半在好奇萧雨歇的翅膀为何与她不同,以及她何时能飞行。 “你不会不知道吧?”萧雨歇明白那是疑惑的表情,右手半张,泛着深沉的墨绿,周遭树枝都朝着这方向延伸。 “藤蔓要你,同类相吸,即便没经过我同意,它的判断不会出错。” 无数枝条汇来,在二人头上近乎形成一个矮棚。 萧雨歇却有些撑不住了,即刻收手,闭眼三息。 再睁眼,她觉着陆舟汐不对劲,气息晃的厉害,甚至从用心才能感受到的波动,成为肉眼可见的景物模糊。 “你还好吗?”她试探的问,双羽张开,后腿一步。 陆舟汐攥着拳,低着头,萧雨歇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关键是,她已经不想再接受更多的问题。 短短几天,无数的疑惑强迫她收取,去思考,去行动,而祝菁的脸再塞进她眼里,连带米可的回忆一同逼着她重新梳理。 如果喻停枫或萧陌尘在此,他们或许还能有所行动。 萧雨歇不会,她不想,也真的不会。 “离我……远一点……”陆舟汐的声音闷闷的,她已半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张开嘴巴呼吸。 仿佛有物堵住她的气管,空气只能沿着边缘缝隙艰难挤入。 萧雨歇立即腾空而起,飞往远处,没有回头,非亲非故,她没什么关照的必要。 陆舟汐的眼前模糊了,泛起淡淡的蓝色。身上说不清是发冷还是发热,她能感知到在膨胀。 如此突然,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无助的抬起头,望着蓝天,灿烂的光透过淡蓝映在眼底,模糊万物,连形状也不剩。 竟然有些温暖。 她合上眼,昏倒过去。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不是满月,而是新月。不仅如钩,约莫成锋。 冰霜以陆舟汐的身体为核心蔓延开来,方圆数里,终成冻土,不和时宜的雪花纷纷扬扬,全都迎着月光。 萧雨歇看着天边,又看回她的树林,满是错愕。 正午月升,瑞雪满林。 鬼族领土被沙漠环绕,极少落雪,唯有雪系小镇可能常年冰封。而真正从天上落下的雪,鲜有人见。 但当雪从天而降,所有人都能立即认识到,这一片片雪白的寒意是为何物。 萧雨歇回到陆舟汐身边,发现根本无法近身。每当她向前一步,阵阵蓝色火焰就从雪堆里喷薄而出,环绕在陆舟汐周围。 她的身体却轻松了许多。 因为树林仿佛正在与她切断联系。 她感受不到那些藤蔓的自主游走,也体会不出地下树根的纵横交错。 木系在林中如鱼得水,她却快要枯竭了。 …… “新月朝雪……还以为失传了呢。”萧无缜没太震惊,慢慢抿了口茶,“羽鹿怕是要乱了。” “族内法术?”喻停枫坐在桌子侧边,门没关,看着黑夜。 三人都已来到正宫处。 “是谁施展的?”萧陌尘提出疑问,“我们族为何会有羽鹿的人?” 萧醒尘调转目光,默默等父亲回答。 喻停枫知道答案,不想告知二人,自不会再接话。 萧无缜看喻停枫没有回答的欲望,选择将沉默。 萧陌尘见此,便没有追问,心中猜想定和喻停枫有关。 ”你可以把另一只角也取回来了。”萧无缜偏头对喻停枫说,思及此,他将茶一饮而尽。 他的两个儿子清楚,父亲只有在非常畅快时,才会选择一次性喝光慢慢一杯茶。 “他们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喻停枫有些遗憾,“不过既然都看不见了,我何时回去,便无所谓。” “你的意思是?”萧无缜也猜到了七八分,“你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此事吧?” “不错。”喻停枫嘴角含笑。 萧陌尘端坐着静静聆听,一直在思考这会是何事。 萧醒尘一直看着门外,他只对这雪落的制造者有着好奇。 再者,他想出去看雪。 他本没想跟着弟弟和喻停枫进来,但“大哥”的枷锁困住了他。 他对喻停枫说的话并不是玩笑,家事族事,他不知道不好。哪怕萧陌尘实力再强悍,真正出了事,他做不到躲在弟弟身后。 他有责任感是事实,他不想练习同样也是。 他一直是矛盾的人。 第六十五章 真传说 “你需要多大的地方?”萧无缜靠在椅背上,问道。 “半个树林也够。”喻停枫思索道,“主要是不能有无关人员。” 提到地方,萧陌尘就明白了,喻停枫要借地修炼,要化作真身。 喻停枫的确是条黑龙。 传说都是真的。 族血为龙,生来强悍,天赋异禀。他几乎没怎么练习过,明面上拜祝菁为师,实际留给她点拨的空间不大。 说起喻停枫和鬼族的渊源,是他在少年时代救过梅影的妹妹,梅烟。 类人之间的相互呼应,让他发现了垂危中的她。追兵很紧,那天的所有人,包括意识涣散的梅烟本人,都会永远记得一条黑龙穿梭的情景。 不过那些人永远留在了记得的当下。 鬼族盛请喻停枫,祝菁在场,点拨了他一个用时长久却没突破的瓶颈,他当场拜师。 深浅纠缠,大部分都是相互的恩情,久而久之,酿造成更深的羁绊。 没有人会错过一个类人。 即使这名字听起来并不强大。 实力是可以让所有人闭嘴的存在,喻停枫再清楚不过。 …… 萧陌尘先前并不知晓喻停枫已得回一只角,否则他早会明白这目的。 “那树林是适合你。”萧无缜点点头。 提到树林,萧醒尘看了弟弟一眼,他太清楚,萧陌尘心里一定在想萧雨歇。 “雨歇的话,你去和她说说,她会理解的。”萧无缜淡道。 父亲没有看向他,萧陌尘自己明白。 “父亲,您方才所说的招数,源头在何处?”萧醒尘小心开口。 “羽鹿在何处,就在何处。”喻停枫浅笑。 陆舟汐啊,果然是你。他暗暗想着,我还得感谢你不是。 …… 喻停枫临近时,萧雨歇也在,仍靠在临近的树上。 “和你有关?” 喻停枫和萧雨歇的对话向来洁简,他说的有关,是陆舟汐为何会出现在此。 “也是。”萧雨歇淡道,“也不是。” 她微微偏过头,没有落地的意思。 “别动她。”喻停枫笑里藏刀,笑的很淡,藏的很深。 月亮挂在天边,异常皎洁,原因或许在于它本非真实。雪逐渐停了,整座竹林笼罩在一场安安静静的凝白中。 “这是招数。”萧雨歇最终还是落地了,她从未有意伤害陆舟汐,自不在乎喻停枫的话。 但她对这局面的造成有些兴趣,用肯定的语气试探道。 “新月朝雪,羽鹿一族独有。”喻停枫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人多了,才能成族,我们终究飘摇。” “那又如何?”萧雨歇不甚在意,“她何时会醒?” 喻停枫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又看了一眼陆舟汐,女孩笼罩进虚在的月光里,渡了一层银边。 很美。 比之前更美了。 喻停枫默默看着她,顺便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招。 “没人知道这招数完全成型会是如何。”他没移开视线,慢慢说着。 “这还不成型?”萧雨歇四处一看,没有一片土地免于幸难。 “没有攻击性,怎算成型?”喻停枫再道,“真正的雪,是很冷的。”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萧雨歇。 月亮出现那一刻起,就一直在落雪,只在树林周遭,漆黑了萧宫上大半天空。 奇怪就在,天气仍温暖,只是些许寒意,都不足以让人添衣。 “她根本没有施展。”萧雨歇回想道,“是招数自己出现的。” “羽鹿也分虚实羽。”喻停枫娓娓道来。 “所以虚羽的族人并无此招。”萧雨歇即刻反应过来。 喻停枫还未开口,萧陌尘来了。 萧雨歇转身面对他,静静等他说话。 “你需要多少日?”萧陌尘问道。 “不好说。”喻停枫如实答道。 萧雨歇的目光流转于二人身上,依旧静静等着,她知道萧陌尘只要出现在此,重心一定在她身上。 四处寂静,天慢慢要亮了。 “这段时间去我那儿住吧。”萧陌尘平静道。 萧雨歇看着他,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同。 就如从前,话语温和,眼神温柔,却有威严,不容反对,甚至……在命令。 因为没有询问的意味,她瞬间就体会到。 “你要做什么?”萧雨歇在问喻停枫,她百分百确认这和他有关。 “我要化形,用到竹林。”喻停枫也很平静,但他和萧陌尘不同。 平静底下是哀伤。 皑皑白雪里,为数不多的雪花轻飘飘落在三人头上,没有接触皮肤,有寒意,自然不算太冷。 萧雨歇看着萧陌尘,那副或许专门对她的温柔还在,只是眼睛逐渐严肃,像是失去了耐心。 她本能反应就是说不,但他们二人同时出现,她摸不准是否发生严重的事情。 “可以。” 萧雨歇的回答出乎众人预料,包括她自己。 她性子里那些体恤与关怀还在,不过很少。 现在被唤醒了。 部分原因是由于哥哥的反应。 她很冷漠,很抗拒,很警惕,但终究渴望温暖与亲情。 萧陌尘做到了。 她表面上远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不在乎他的反应。 这是唯一一个关心她的人。 也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再弄丢了。 “走吧。”萧陌尘依旧那副表情。 萧雨歇跟着他,先回到自己屋子里。 …… 喻停枫转向一旁的陆舟汐。 “起来吧,别装了。” 陆舟汐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靠在一棵树上,颇为诧异。 “你怎么……” “天亮了,你就会醒的。”喻停枫淡道。 陆舟汐抖抖身上的雪,站起身,道:“我好像会飞了。” 她扬起嘴角,有些小傲娇,她在很用心的等喻停枫的回答。 “那你走吧。”喻停枫没有褒奖,没有玩笑,很是淡然,右手用黑烟画了匹马的形状。 飞云马出现了,不知道它之前歇息在何处。 陆舟汐认识这匹马,那是在她初到夜首,被长梧漠拦下,喻停枫带她逃跑时的坐骑。 “回到夜王朝,它就会走了。”喻停枫转身向树林更深处走去,“我过段时间再来找你。” “你去干什么?”陆舟汐下意识问道。 她比较不喜欢人的突然变样,尤其是冷淡。 “你不是听到了吗?” window.fkp = \"d2luzg93lm9ua2v5zm9jdxmoikrrqwnwr3vjstdmb1lyslnnr3nqzvmxn2r0vuh0mvjooth5r1b3zthawxbkm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pw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mflqwvhnhrkuurivfy4cm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mtyzmji3oteymyk=\"; 第六十六章 是为何物 话音刚落,喻停枫化作一阵黑烟就消失了。 他太清楚陆舟汐的追问深度。 他同时也要忍住自己对她的在乎,他怕自己喜欢上她。 他不想有任何羁绊。 羁绊是实力的软肋。 …… 陆舟汐愣住了,喻停枫实在不像她认识的模样。 他至少应该嘲讽几句,哪怕……威胁,也不该转身就走。 先前是你缠着我,现在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诶呀,想他干什么。”陆舟汐甩甩头,“他不就是长的好看嘛。” 她怕自己感情,在一个不了解又充满疑问的情况下。 那些先前的肢体接触,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不冷不热的话语和阵阵飘舞的黑烟,总是萦绕在她脑子里散不去。 “呼。”她长吐一口气,“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属于这儿,想想卿暮会怎么说。” 接着,她张开了双羽。 飞云马歪头看着,静静站着。 “等等我?”她歪歪头。 它慢慢卧下。 双羽一振,陆舟汐冲破树林,看到一望无垠的天,并不很蓝,墨色还在褪去。 飞翔的感觉很好,她自是要体验一番。 迎着风,自然会冷。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一直很狼狈——衣服背后一直破着两个洞,从生出羽翼后就如此。 风吹着,背部格外冷。 她现在说不准自己的心情,喜忧参半,开始迷茫了。 天很空阔,楼宇不高,那些曾经仰视的雕梁画栋,在她眼里都成了带着小角的黑点。 吹着冷风,她又慢慢冷静下来。 唯一一件她确定要做的事情,就是找萧雨歇。 卿暮说过,问题都与她们无关,只要做完任务,回到夜幻城,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毕竟那儿才是她们的地盘。 她立即俯冲下去,到树林边上那间屋子。从他们的对话推断,萧雨歇应该就住附近,不然为何需要搬走? 屋子前都有台阶,走上去敲门。 希望他们还在。她想着。 门开了,萧陌尘看清来客,一对羽翼,容颜绝世,估摸着应该是刚才施新月朝雪的女孩,便温和一笑,礼貌问道:“姑娘贵姓。” “我姓陆。”陆舟汐揣摩着应该如何说才能见到萧雨歇,也回之莞尔,“萧公子?” “正是在下。”萧陌尘没转身,但合上门,伸手往台阶下,“我们借一步说话。” 陆舟汐隐隐着急,这些温文尔雅的人往往难以对付,不如开门见山,于是轻道:“我找萧雨歇。” 萧陌尘没有明显的反应,依旧温和,斟酌一番。羽鹿一族绝无必要得罪,如果可能,甚应示好,这是鬼族所需的力量。而萧雨歇情况并不容乐观,他摸准七八分,即使她自己并不知晓。 “雨歇。”他终究还是轻轻推开门,“陆姑娘找你。” 萧雨歇慢慢出来,依旧冷淡,白皙的脸却又添苍白,显得有些可怖,不仅易碎,像是魂魄。 陆舟汐扬起嘴角,学着萧陌尘方才的动作和语气,问道:“借一步说话?” 萧陌尘的脸上迅速闪过几丝凝重,他感受得到萧雨歇体内气息四处冲撞,一团乱麻,若是冲破而进入头脑,怕是要被丹气掌控了。他并不想妹妹在这种状态下离开他的视线。 陆舟汐也略有感受,萧雨歇的状态并不好,只是她不明白这能力从何而来。 “怎么,怕我哥?”没等萧陌尘开口,萧雨歇平静道。 她的语气是真的很平静,没有刻意的不屑或张扬。但仔细听着,藏有诸多得意:看吧,我有哥哥撑腰。 陆舟汐轻笑,双羽微张又合上,别有深意道:“方便罢了。” 一笑很浅,清澈婉约,眸子明亮,委婉温柔。萧雨歇不明白为何有人能生的这般好看。 扇动双羽这是一个暗示,也可以是明示,她要透露的信息很简单:我和你妹妹有相似之处,但你没有,哪怕你们有血缘关系,哪怕你终究会知晓谈话内容,也请你现在回避。 兄妹俩此时都判断不清,她此意有诈还是单纯询问。若是询问,又为何见不得人? 于是,萧雨歇偏头看向哥哥。 有疑惑,有求助,有询问。 萧陌尘莫名欣喜,这一眼,便说明萧雨歇心底有把他当做依靠。 他期盼已久。 “我不会听。” 最终他还是选择退步,一来陆舟汐不能轻易得罪,再者,他坚信她无法在自己面前对萧雨歇下手。 哪怕天赋异禀,修为也有差距,他自是感受得到。 “别太远。”他还是加上一句。 陆舟汐点点头,她明白萧陌尘作为哥哥的那些担忧与苦衷。 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她心里莫名有些酸涩。方才祝菁那张脸的出现,自然引起她对蓝井另一端的回忆,作为米可时已故的双亲,好像已经忘了他们许久。 得找时间会会上官莹和洛晨骞,但是…… 她的思考被打断了,因为对方说话了。 “说话。”萧雨歇看她莫名皱起眉,又不开口,有些火气。 “噢……”陆舟汐回过神。 看来想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方才说,我不是人,我是什么?” 她与萧雨歇进行这场交谈的理由有很多,既然她已一语道破自己不是人,想必会知道些答案。 她的问题很多无从下手,但双羽终究是生在身上,知晓情况总是有益的。 再者,关于萧雨歇的生平,目前她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和对方拉近关系,畅谈之时在无意提起。 只是她不清楚,这方法用在萧雨歇身上真的很难。 …… 萧雨歇怔住,她没想过陆舟汐的目的,但就算她猜,也永远想不到是这句话,震惊之余有些想笑,说道:“你是什么,我又如何知道。” 陆舟汐当她故言此语,正正神色,再道:“你如果对我不满,大可之后再算,只是……这对我很重要。” 她自小少与人交际,父母不教,也不需要,且不论对错——一直只有别人前来攀附他们。而她自己身边一直都是熟悉的人,不计较繁杂的礼节。即使到了夜王朝碰见卿暮,这具身体给出的反应亦是如此。 但面对萧雨歇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明显察觉出对方不可能包容自己——在喻停枫身上都没有这种感觉。 于是为了达到目的,她选择让步。 第六十七章 羽鹿之裔 萧雨歇怔的有些语塞,心说难道你真不懂?这难道不是与生俱来的事情?还有……我何时又因为不满而隐瞒,都打哪儿论的,说的这般小气? 就算对你有小意见,我也不至于故意撒谎。 她抿唇,陆舟汐的脸上写满严肃认真,她竟觉得这般举世惊人的脸上透露着几丝……愚钝。 况且又能施出如此旷世奇招,怎看也不该有这种问题。 她语气不免温和,疑惑不减,面色依旧,想明知故问一句,便道:“你知道类人是什么吗?” 萧雨歇的声音不大,杂在森林里,隐约混响,陆舟汐没听太清,想着她说的话自己应该都不会懂,假装思索一番,便摇摇头。 不知为何,本来有些虫鸣鸟叫的森林,在萧雨歇耳中万籁俱寂,又或者是水落溪畔的声响泠泠动听,掩盖了毫无旋律的杂音。 在林里她往往能听到更多声音,花儿绽瓣,树叶抽条。 现在是却是真的很安静。 因为她脑子里满是震惊。 她被有些无措,脱口问道:“你不是装的吧?” 凭借她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以及……常识,类人只要化形便可知晓族血为何。而化形对于他们来说本就是大娘胎里带出来的能力,就如呼吸一般理所应当。 也不怪她如此震惊。 陆舟汐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她知道无用,似是回忆道:“我骑马跌落山崖之时生出的双羽,随后就被喻停枫带来此处。” 讲述经历时对方会全神贯注——至少她认为,能打消一些疑虑便是一些罢。 “你习法时可有独特感受?”萧雨歇再问道。 类人习法,天赋异禀。族血越稀有,实力越强悍。气破丹田,看见招数,仿佛无需修炼,便能实施。 当然这只是前几阶的招数,不过类人的优势,本就在特殊的血液,与丹气融合的极妙。如此独特,自然稀少,这便是为何夜玄音深受夜王朝重用,也是为何鬼族至今与喻停枫保持友好,以及萧无缜用尽全力也要强行制造族血,即使最终不如他所愿。 只一人,都是强悍的武器。 …… “半周前初法刚过……”陆舟汐在脑海里点数,“之后未进行系统修炼。” 虽然她有书,但难以静下心来学习。何况她从刚来到现在就疑惑重重,事情万千,又怎有时间安静修炼。 萧雨歇很是无措,本就不善交谈,现在仍要保持脸上的冷淡,只好继续故作漠然道:“那么,你是个天才。” 陆舟汐有些不安,之前种种,她摸不清萧雨歇对她的态度,冷淡的表情却又赞扬,实在太像是嘲讽。 “多谢。” 无论如何,道谢总不会有错。 “我还是想知道答案。”她让自己的表情尽量真诚。 萧雨歇噎住,偏头看了眼萧陌尘,对方很快迎上她的目光。她真的很无奈,心道这不是本人化形了方能知晓?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很懊恼,因为即使没人提醒,她自是晓得陆舟汐还是别得罪为好。 她看向萧陌尘,就是无奈的信号,只有他在,她能心安。 “我认为我们有相似之处。”陆舟汐有些惊讶,她看出萧雨歇不经意的为难,所以加上自己的理由。 她并不担心萧陌尘知道谈话内容,只是……向萧雨歇开口已费去她不少心思和胆量,再让萧陌尘笑里藏刀站在一旁,她怕是都开不了口。 总之,两人都端着一张假脸,都在揣摩对方,不敢得罪,不愿越界,又满脑子疑惑。 “还有,我有些紧张……没和太多人说过话。” 陆舟汐长吐一口气,她紧张是实话,但说了一会话后,她才发现,自己更应该惭愧——萧雨歇本就是作为任务出现在她生活里,这场攀谈本就带有目的性。 毕竟是少女,最终还是用真心。 …… 紧张?因为见我吗?萧雨歇并未立马接话,她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但细细过了一次谈话的全程,确实没有过多可能性。 她松去一口气,至少自己不会得罪对方。也没太温柔,只是语气和气了些,说道:“萧陌尘知道很多事情。” 这是一句陈述,所以不尖锐。她把选择权交给陆舟汐:萧陌尘那里或许有答案,我只负责传递消息,见与不见,便都随你。 “可以。”陆舟汐明白萧雨歇的意思,刚欲迈步。 “等等。”萧雨歇止住她,自己先走过去。 萧陌尘的目光一直落在妹妹身上,平静如初。 “如何?” “如果她没骗我,真是可怕的天赋,她的族血究竟是什么。”萧雨歇放松面对哥哥很多,缺难掩震惊,“她自己不清楚,前来问我,这该如何知晓。” 萧陌尘静静听着,心中不免感慨。 萧雨歇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 不仅是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富有情感,不存生硬。 萧陌尘忽然幼稚的觉得有些不爽。 萧雨歇是因为别人才和他说这么多话,那他之前的付出岂不是显得有些……可笑。 再天才,再沉稳,终究是少年。 总得有些脾气与轻狂,方不枉年少。 所以他的回答云淡风轻,不笑不怒,道:“所以呢。” 萧雨歇没发现什么,她甚至都没看萧陌尘,有些像自言自语,说道:“她有些问题,我想你应该会知道,嗯……我不是很想得罪她,加上又是喻停枫的人……” “嗯?”萧陌尘原本听着妹妹的话,想到陆舟汐的种族,想到她的实力,瞬间冷静很多,丢了脾气。但最后一句话让他大为震惊,疑惑脱口而出。 萧雨歇没再接话,转头向陆舟汐致意。她提前和哥哥说了,觉得就够了。 “萧公子。”陆舟汐笑道。 她不太了解礼数芸芸,便微微点头。 萧陌尘当做少女的骄傲,浅浅鞠躬,随即笑笑,问道:“不知萧某又能帮上姑娘什么?” 他用了“又”,便表示脾气未散尽。你让我回避我便要回避,如今有需求又来找我。他虽然温和有礼,毕竟是天才皇子,心底总归有傲气。 又或者只是涉及到萧雨歇的缘故。 第六十八章 新月朝雪 “按方才的情况,陆小姐当为羽鹿。”萧陌尘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不咸不淡。 陆舟汐静静想着,想着顾林的话,想到了族血。 方才她紧张,萧雨歇的话又不大声,她确实没听清,也反应的慢。 但现在,她清醒了些。 “有什么族血,就可以变成什么动物。”陆舟汐轻声自言自语。 “原来你知道。”萧雨歇淡道,有一种并不刻意的冷漠和嘲讽。 尽管她不是故意的。 “方才……实在没听清。”陆舟汐有些无措,她实在不知如何让对方相信自己并无恶意。在有求于对方的时候失去信任,并不是好事。 就在她思考怎样能进行弥补的时候,萧陌尘的话在她脑子里回响。 羽鹿? 自己是羽鹿? 顾林口里极其稀少的混血族? 那岂不是…… 萧雨歇打了个喷嚏,虽然在融雪,但并不冷,她是实在看不下去陆舟汐这副动不动走神的样子。 陆舟汐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发现萧家兄妹都在看着她,等着她开口,问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如出一辙的冰冷。 萧陌尘克制着自己的不耐烦。 “我们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了。”萧雨歇说道。 依然是一句陈述,却有着逐客的意味。 萧雨歇想了想,在不确定陆舟汐的目的前,还是自己和鬼族的安全更重要。她不会失礼,但也不能温和。 要笑里藏刀,能随时出鞘。 这场谈话的开端本就是因为陆舟汐的一个问题,既然现在问题解决,是不是可以散场了? “我几天前生出的双羽,被喻停枫带来此处。”陆舟汐没在意萧雨歇的话,她在想事情,甚至忘了已经在萧雨歇跟前说过。 萧雨歇很是无奈,但没来得及开口。 “那么陆小姐接下来打算去往何处?”萧陌尘说道。 他认认真真注视着陆舟汐,她没有闪躲,眸子极净。 “应该是回去。”陆舟汐想着此处人生地不熟,自己不是鬼族子民,自然不宜留下。 她以为会听见萧雨歇冷漠的“慢走不送”,但没有,萧陌尘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陆小姐想飞回去,想必不认识路。再者……您应该不想闻名与夜王朝吧?” 陆舟汐微怔,有飞云马,她不用担心路,不过但第二件事……确实是个问题。 她早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系列的事情让她暂时遗忘,经萧陌尘一提醒,她发现并没有解决方案。 有人想闻名,但她并不想。没有一个合适的来夜首的理由,她甚至都不太想被人看见,也不想融入这个城市。 但凡双羽为人所见,她的不想便无一能实现。 物以稀为贵。 “那我该怎么办?”陆舟汐问的顺口,问完才反应好像不应该。 萧陌尘看向正殿后方,没有接话。 最后目光又落在萧雨歇身上。 “不好。”萧雨歇应声说道。 “但结局会好,我们需要。”萧陌尘平静说道。 萧雨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鬼族需要羽鹿,就得把陆舟汐的心留下来,让她欢愉,让她愿意帮忙。 此刻陆舟汐想藏匿双羽,那么自然得找对双羽了如指掌的人。 萧雨歇会飞,身上是虚羽,没有藏匿的必要。 没有人对双羽的了解能超过嗜族,这是他们所有子民身上的一部分,他们的世界,有地面,也翱翔。 兄妹俩说话的声音没有收敛,陆舟汐确实也没听懂,但她看出萧陌尘或许有办法,但萧雨歇不情愿。 雪没有融完,她身子忽然有些发热,融雪的速度加快,她甚至能清楚感知到血液的流动,以及血液的冰凉。 她不知道这奇异的矛盾来自何处,雪融的越快,她的头便越晕,看着萧雨歇,模糊了轮廓。 血液驱使,她走向前去,手指不偏不倚搭在萧雨歇脉搏上。 萧陌尘反应稍晚,心道果然如此,眼里迅速闪过白光,大手起落,就要砸在陆舟汐身上。 下一秒他停住了,虽然这并不是他脑海里的想法。 陆舟汐搭上手时,四周便开始吹风。 那阵风很温柔,带着安全感。 萧陌尘方才准备出手,但他自知这风与他无关,并且他这辈子也不可能让四周刮出这般温柔的风。他甚至觉得,强大如父亲,同样没有这般能力。 风吹过,雪渐落。 满林的白雪全部加速融化,云散鸟飞,晓风渐散,又全部回到陆舟汐的身体里。 新月弊于暖阳,登堂入室,朝雪为王。 这才是羽鹿一族新月朝雪的初态。 …… 萧陌尘的住手,完全来自于这莫名的放心,等到他渐渐缓过神,发觉妹妹体内的错乱和狂暴也渐渐平复。 而作为当事人的萧雨歇,却很淡然,默默感受一股跃动的寒意蔓延进她的血管,流至全身,体内的丹流好像和寒意达成某种共识,逐步温顺,然后屈服。 自从知道陆舟汐有如此天赋,萧雨歇便懒得再震惊。 寒意渐入头脑时,林中又刮起了风。 刮的错乱,刮的安静,透露臣服,彼此验证。 萧雨歇张开虚羽,恍惚间闪过好多种颜色。 “多谢。”她浅浅笑了一下。 …… 方才刮了两阵风,即使他是天才,也很清楚,有些风注定与风系无关,有些实力注定和努力无关。 不过好在这样的人不会太多。 “走吧。”萧雨歇飞停在半空,“还你的情。” 萧陌尘刚回神,在想自己要不要跟着。 “这是我族皇宫。”萧雨歇知道自己哥哥在担心什么,“谁又能怎么样。” 萧陌尘没接话,她说的是有道理,萧无缜坐镇,确实没人能在宫里作乱。但他怕,怕父亲根本不在乎。 二人已起飞,陆舟汐飞在萧雨歇后方,一起去往正宫后方。 总的来说,这是陆舟汐正儿八经第二次飞行,除了风很大,还有点冷外,也没有过多的感受,看着眼底景物迅速游走,瞬时数里,她也无心留神,只是注意着萧雨歇的背影去往何处。 她好累。 心累,身子也累。 俯冲,落下。 陆舟汐多扇了两下翅膀才能保证身体平衡。 萧雨歇站在门口开外十几米处,没有动。 第六十九章 一嗜落鬼 陆舟汐走到萧雨歇身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屋子,外观与宫殿群里别的屋子并无太大区别,只是有一股味道。 一股为了覆盖血腥味的味道。 没能完全覆盖,逸散出的味道很刺鼻,很刻意。 陆舟汐心头一紧,略微担心,轻声问道:“她……好说话吗?” “我刚刚可能说错了一句话。” “什么?”陆舟汐有些意外,哪怕萧雨歇是在帮她,她也从未想过对方会与她交谈,而且语气松松散散,很随意,她居然听出了亲和。 “应该让我哥跟着。” “为什么?” “我记得六年前打仗的时候,她被砍掉一边翅膀。”萧雨歇眉头微皱,“我并不认为她会想见到你。” “谁砍的?”陆舟汐一脸错谔。 萧雨歇心说这还用问:“自然是你们那边的人。”她说完又有些后悔,这事和陆舟汐并无关系,她不该用如此讽刺的语气。但每每想到断翅的痛苦和夜王朝的残忍,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恨着些什么。 哪怕没来由。又无理取闹, 她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又道:“没事。”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陆舟汐刚想“嗯”一声,却打了个喷嚏,她一直有点冷,从生出双羽始,她背后的衣衫就破了两个洞。这两个洞破了很久,萧雨歇肯定看见了,轻轻笑。 陆舟汐偏过头,莫名也想笑,认真问道:“笑什么?” 萧雨歇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出开心,以及从未有过的轻松,她明白应该去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惬意。 陆陆舟汐一眼就看出萧雨歇不常笑,那笑容里有很明显的小心和生疏。但总的来说,并不太难看。 夜首与夜幻有隔应,所以陆舟汐不像别市居民一般对鬼族深恶痛绝,所以她现在才能心无波澜地看鬼族公主在她面前天真地笑。 萧雨歇的长像不惊艳,但也不算难看。陆舟汐想着,公主殿下如果眼睛再大些,鼻子微小点,嘴唇稍薄些,定会漂亮很多。 但只这样……也很好。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一样不善交际,一样天赋异禀,此刻的对话很青涩,很美好,真挚得动人。 但凡温十思或夜玄音在场,早就起手向前,不留其命,也得重伤,还会给陆舟汐安上一个反贼的罪名。 就算两国子民见到这幅画面,同样会大跌眼镜。 两个种族本就水火不相容。 但没有如果,所以美好还在继续。 哪怕她们关系不好,也没想过做朋友,一个为了任务,一个为了偿情。 “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萧雨歇挑眉,向前走去。 陆舟沙走在后面,看见了她在深呼吸,便道:“那我们……” “这是我的地盘,我才是公主。”萧雨歇说完还咽了口水,“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话当然是事实,陆舟的想着也是,便松了口气。 至于萧雨歇本人,她只是在自我安慰。她太清楚她的大部分家人们想让她过的多不好,越不好越好 公主吗?又如何? “你还是得小心些。”萧雨歇最终加上一句。 陆舟汐有些发发懵,不才刚说完没人能怎么样吗,为什么…… 她脑子里的想法停止了。 因为越靠近孤婪的屋子,那股气味便越重,足以打散她的注意力。 萧雨歇敲门。 “你们见过吗?”陆舟沙紧张地把双羽往后用力收拢,希望孤婪从正面看不见它们。 “她肯定知道我,至于打交道……”萧雨歇思索着。“点头之交,一次萧陌尘的生日宴上,不过当时她已经重伤。我这边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不懂她一直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找她对不对。” 门没开,陆舟汐又有点想笑,道:“嗯,没事,我们等。” 在萧雨歇身上,她偶尔看到南柒月的影子,不觉感叹人的奇怪,故想笑。 明明想说话,也可以说,但喜欢冷漠,习惯沉默。总是在自己不知觉中,一次性说一大通话,使人震惊。 是有些好笑。 只不过陆舟汐不知道萧雨歇背后的无奈罢了。 萧雨歇的命运就像蝮蛇,咬了她的颈,又不致命,也不松口。她不认输,不肯自尽,那便只有纠缠,无穷无尽,无止无休。 她只是想找到救命稻草,让她忘记,又惺惺相惜。消却不了的痛苦,只剩遗忘这一条路。 其实萧雨歇很聪明,每日不是自己修法就是冥思苦想,她的思考自然比别人多。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及……一些粗劣的做法。 她在主动接近陆舟汐,目前的所有情况摊在面前,她都想不出一个不去靠近这只羽鹿的理由。 这可是羽鹿啊,只在书上见过的混血族啊。 萧陌尘不知道自己说出“羽鹿”二字给自己妹妹带来多大的震憾,脑子里又有多少方案。 陆舟汐的手搭上来时,萧雨歇庆幸至极。 有人情欠着,就有联系的必要。 至少到现在,她的所做所为效果还是不错的。 萧雨歇心里笑着,又敲了一次门,这件事可不能办砸了。 “孤婪小姐,我是萧雨歇。”萧雨歇的表情和语气又重新开始冷淡。 一方面维持她原有的人设,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公主的气场和威望。 无论如何,我都是公主,没有人能否认,就没有人能不敬。 “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不知臣下能做些什么?” 都称臣了,果然臣服得很彻底啊。这是陆舟汐脑海里的第一想法,接着发觉,这声音从不出自屋内。 “屋顶。”萧雨歇低声道。 陆舟汐便抬头看。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角,但最惹眼的还是她的翅膀——嗜族之翼,果然了得。 那翅膀很宽,很厚,单看上去就很有力,应该可以飞得很快,很高。有百余丈吗?陆舟汐没有仔细推测,她看到了孤婪的伤口。 并不很狰狞,但可想而知那时有多痛,事后又有多绝望——生有双羽的人,本就引以豪。伤口没再出羽毛,也不再泛红,想来还是长出了一些皮肉,看不见那森然的白骨。 萧雨歇没有立马说话,她在等孤婪下来。虽然她是求助方,但凭她的身份,确实没有飞上去的道理。 孤婪走到檐边,一跃而下。完好的羽翼张开一半,张到和断翅长度类似,才能稍平稳落地。 陆舟汐更紧张了些。 第七十章 一嗜落鬼(2) 孤婪很高,加上黑角便更高。那对角并不是直冲上天,往脑后弯了小段,螺旋形态。她的外貌和北骁风描述的所差无己,只是陆舟汐没有想到这压迫感会如此之强。 孤婪的瞳孔是红色的。 红的狂暴,红的血腥,红的残忍。 若说北新花的红眼睛用来勾魂,那么孤婪的红眼睛则用来杀人。 头发银灰,只徒增冷酷,没有刻意的生人勿近,却令人不敢接近。 陆舟汐不知道单是孤婪一人如此还是整个嗜族都这般。如果是后者,难怪他们有不结盟的底气。 不过她的穿着……跟夜幻城有点类似啊,陆舟汐不由得眯起眼看看。 黑色皮衣,黑色长裤,看不出材质,不过应该不是牛仔。鞋子也个性得很,好像是铆钉靴? “想知道有没有办法可以藏匿双羽,还有穿衣裳的时候该怎么办。”萧雨歇一次问完,神情漠然,以至严肃,可以说是非常不礼貌。 但陆舟汐非常清楚她为何要这般。 孤婪微笑,不紧不慢道:“这些年不见,公主殿下进寒舍喝杯茶?” “不用。”萧雨歇心里有些无奈,但表情未变,说道,“我赶时间。” …… 孤婪觉得好笑。 她看得出公主殿下在演,演得其实不错,但她看得出来。 双卷着巨风直接突破鬼族禁制来到皇宫,却道要归属,又能是多简单的人? “据臣下所知,殿下似乎没有这个烦恼。” “她有。” “我有。” 萧雨歇和陆舟汐同时开口道。 但没有对视一笑。 孤婪这才把目放到陆舟汐身上,吸一口气,便皱起眉头——这小姑娘的血不简单。 “你会飞?” 陆舟汐这才把双羽渐渐放松,像初生的婴孩蹒跚学步。 “羽鹿?”孤婪脱口问道,逐渐凝重。 两个女孩都有些发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陆舟汐的惊讶更甚,连自己都刚弄明白的事情,怎么会被孤一语道破。 “如此,方才的新月朝雪便是你的成果。”孤婪说道。 她并不很肯定,但这句话带着肯定语气说出来,可以击垮对方的心理。 刚刚陆舟汐和萧雨歇的愣,其实肯定了太多事情。 “我们需要解诀问题。”萧雨歇又冷漠了几分,眉眼凌厉。 现在她不是演的,真的冷静下来,便真的冷漠。 其实这不是一个太难理解的逻辑,新月初升,天地遍暗,不仅萧宫之内,方圆百里都难免知晓,何况孤婪就在宫内? 而嗜族对血的辨识本就异乎常人,孤婪见多识广,综上几个条件,猜到陆舟汐的族血并非难事。 自己却固有思维,方才还愣了一会儿,因为一个如此浅显的原因。她觉得很挫败,于是她变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清醒思考。 “藏匿的话……我也没什么需要。原来在族里,他们都直接用斗蓬遮,一种特殊斗蓬。但我记不清功能了,毕竟我也没在官里待多久。”孤婪不紧不慢的说。 “这……”萧雨歇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 陆舟汐也不满意,这个方法太普通,普通到她怕……会无效。 “斗蓬和你们想家中的有差别,我虽然记不清功能,但我知道肯定有效。”孤婪知道她们所想,“这是最普通的方法,在此处够用,再高级的方法……我也不知晓。” “怎么买?哪里有?”陆舟汐直接问关键。 “自然在判城内。” 两女孩都皱眉。 “嗜族的都城。”孤婪解释道,“不过这东西不多,族人需求量不大,有门路才买得到。” 陆舟汐没有接话,方才又有些晃神,在孤婪说话的时候,她看见几颗尖牙。 到目前方止,孤婪的态度举止都十分得体,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但为何还是觉得不对劲,一股凉意直至心底? 她抬起头,发现萧雨歇和孤婪都看着她,就像之前在林中萧家兄妹的眼神一样。 萧雨歇见到陆舟汐这个模样恼火得不行,总是动不动心不在焉的像什么样,何况还是帮你解决问题。 “有什么门路?”陆舟汐连忙问道,迅速回过神来。 “难道你们想不明白,现在的我除了提供信息没有别的用处了?”孤婪没什么不耐烦,语气还像在开玩笑。 不能飞行,她就回不去,哪怕回去了,她也是叛徒,又能如何。 萧雨歇很想说,把“们”字去了掉,估计陆舟汐都没认真听,怎么想得到,她真的很怕陆舟汐下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 “那第二个问题呢?”陆舟汐接着问。 萧雨歇实在是看不懂这只羽鹿,为什么感觉有时那么愚纯,却在不该出人意料之时出人意料,她自己却丝毫不知道。 单单一句话反映不出什么,但真勾起了萧雨歇地无语。 “族里哪里都买得到,族人的日常用品。”孤婪只顾回答,“一种药水,洗衣服用的,洗过之后衣物会自动透过羽翼。” “洗一次用一次?”陆舟汐问。 “相同的衣物一个月再用一次。”孤婪答道。 “那我想解决问题岂不是要到嗜族?”陆舟汐再问,“还有一个问题不一定能解决。” “是的。”孤婪点点头,嘴角淡淡擒着一抹笑,像是怜悯。 “怎么去?”陆舟汐边想边问道,如果不去嗜族,那便得回夜幻城找师父,但确定不了能不能回去。而现在,则应该把能问的问题都先问了,毕竟孤婪不是天天能见到,她也不想见。 这个问题她问得很随意,也很顺口,就像别人说自己刚吃饭,接着问吃什么一样,问题就在于,她问的时候也在想事情。所以她的表情很冷静,很认真,眉眼低垂,还很美。 落在萧雨歇眼里,是对要去的肯定。 落在孤婪眼里,是一种疯狂。 …… 萧雨歇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陆舟汐这儿还是不够用。 那种挫败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她居然有种想动手的冲动。 “你会飞,跟着日盘飞就好了。方向若对,日盘泛红,不会错的。”孤婪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不懂该想什么,是该嘲笑,还是该解释劝阻,又或是…… “你有日盘吗?”陆舟继续问。 萧雨歇心里都一惊,站去她旁边。 “有一个。” 第七十一章 一嗜落鬼(3) “可以借我吗?”陆舟汐抬起眼睛,平静看着孤婪。美得惊心动魂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但孤婪觉得有一丝威压。 陆舟汐自然是不会威胁她,可以说她就是自作多情。在知道陆舟汐的身份之后,她会自动代入一些印象,一些高贵冷漠,一些霸道无情,就像看到五六年前那个男人。 “以一物换一物。”孤婪说道。 “换什么。”萧雨歇往前了一步,她想让陆舟汐欠她一次人情。 孤婪笑了笑,她觉得公主殿下的冰冷在那只羽鹿面前一不值。想到过去,想到自己,很容易突然发笑。 但她只是轻轻提起嘴角,闷在心里,没有出声,并不想让对方知道,随即说道:“血。” “要多少?”萧雨歇问道,对于这个要求,她没什么奇怪。 “十滴。”孤婪抬起左手,出现一个白瓷瓶。 “等等。”陆舟汐拦住萧雨歇,伴着懵懂的迷惑,“不应该用我的吗?” 萧雨歇心说你怎么关键时刻就变蠢了,你知道自己的血有多珍贵吗?就换一个方向盘? 陆舟接过瓷瓶,没等萧雨歇开口,她又问了一个问题:“怎么给?” 萧雨歇怔住,和孤婪莫名对视了一眼。不懂为何,她觉着双方此时的想法一定和她一样。 无言以对。 “能不能先给我看看怎么用?”陆舟汐说道,她的想法很简单,很直接,但往往很有效。 “我进去找找。”孤婪刚走两步便回头,问道,“真的不进来坐坐,显得我招待不周。” “不必。”萧雨歇此时仍站在陆舟汐身前,右手抓住她的手臂,“我们,赶时间。” 孤婪微微致意转身进屋。 陆舟汐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萧雨歇会这么做。 萧雨歇回过头,她才醒过神,笑了。 这次笑的弧度比之前都大些。 一番桃李花开尽。 萧雨歇先是怔住,而后不禁语塞,怎么什么好处都让陆舟汐有了? 哪怕她真的迟钝,你都不好说什么。 不信美人终做土。陆舟汐美得实在,可以九万十万里向前影响,影响众生,再魅惑众生。 “你有没有什么尖的东西?”陆舟汐问道。 “你要拿来孔手指。”萧雨歇说道。都懒得询问,直接肯定。她发觉,让自己不再无语的方法,就是完全顺着陆舟汐的思路,别认为奇怪,也别想为何。 “你能帮我吗?”陆舟汐问道,“稳妥一些。” “帮你放血。” “是啊。” 萧雨歇思考了十几秒,想想陆舟汐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对羽鹿一无所知,便说道:“你知道你的血很珍贵吗?” 珍贵到她事不关己都觉得心痛。 陆舟汐没来得及回答,孤婪出来了,拿着日盘。 日盘不大,就比手掌大一些,两块厚圆铜板,银针穿两层,上层嵌了一颗透明的半圆珠子,盘上转着第二根银针。 “银针指方向,珠子泛红,表明你寻对了方向。”孤婪说道,把日盘放在陆舟汐手上。 “我试试。”陆舟汐拿到手就飞了起来。 萧雨歇挑眉,没有说话。如果陆舟汐就这样顺走日盘飞去嗜族,倒也划算。 “新月朝雪,这只小鹿年纪不大。”孤婪继续说道。 羽鹿也分虚实羽,新月朝雪是实羽羽鹿长成的标志,一般在十五六岁,生出双羽后不久,身体里的丹流就会按着招式运行,然后自行实施。 孤婪看出来了,就如喻停枫说的一样,此次没有攻击性,就连寒意也不多。 萧雨歇知道孤婪想套出点话,怎能如她愿,依旧望着天空,淡道:“是很突然。” 孤婪准备开口,但萧雨歇又道:“嗜族的王朝叫什么?” “我们不叫王朝,更像聚集,有首领罢了。夜王朝起的名字纯属为了方便统治,显得高大上一点,或许又因那儿的子民没有什么种族特征?”孤婪答道。 “总之不叫人族。” “他们没有资格说我们不是人类。”孤婪的语气很像是闲聊,却有些沉重,“但他们的确……很恶心。” 孤婪的确有理由说这话,哪怕是以偏概全。 翅膀上的上课不再会疼痛,也不会撕裂,但那些崩溃和眼泪,再也没能离开。 萧雨歇没有接话,因为她接不上。鬼族的情况和嗜族倒有些相像,只不过管理更像夜王朝一些。 其实她对夜王朝没太多了解,只奇怪,没有种族,他们是如何聚在一起的? “没有任何别的特征,就是夜王朝子民的特征。”孤婪面无表情道。 “那只小鹿是从夜首来的。” “不像。”孤婪摇摇头,“她肯定不是在那儿长大的。” “日盘只能指明前往你族的路?”萧雨歇问道,她很在乎这个问题,因为羽鹿的血太过金贵。 “这个日盘只能指明前往判城的路。” 萧雨歇无奈,想想还是亏得很,道:“到时候我们肯定不能直接从天而降。” 她在变相问孤婪解决方案。 “你们飞不到判城,空中有法阵。”孤婪说道,“嗜族领士方圆百里甚至更远便有,再近些便是飞兵阵守,并非善茬。” 萧雨歇很想问“那怎么办”,但这话太像陆舟汐,她又不想这样,她平日习惯自己先思考。 只不过今日的问题,着实无法思考。 “日盘可以通迅。”孤婪又道。 “等那只小鹿回来再说。”萧雨歇知道日盘还会有别的功能,孤婪有话没讲完。但肯定是日盘拿在手里才好解释,她没有心情听孤婪断断续续的介绍,她听不懂,也懒得再和陆舟汐重复一次。 那就等陆舟汐回来。 何况她总能问出一些看上去很愚笨,却能直接解决问题的问题。这是萧雨歇做不到,也拉不下脸做的事。 “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孤婪不会自讨没趣,说起另一件事。 萧雨歇知道话题绕回最初了,又挑眉。 “夜王朝没有白昼。”孤婪讽道,“都没见过真正的太阳,心里怎有光明。” 萧雨歇心说有道理,最终却没有接话,虚羽张开,要做什么已不言而喻。 第七十二章 一嗜落鬼 “她已在返回了。”孤婪说道。 “这是虚羽的缺点,我不喜欢。”萧雨歇说道。 两人的话听上去没有任何联系,但她们彼此心知胜明,孤婪知道陆舟汐的情况是靠鼻子。于公于私,她都认为萧雨歇不该再去。 当然,如果萧雨歇真的起飞了,她也不会阻拦。 而萧雨歇的意思,则是虚羽的出现会暴露她的想法,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想飞就得张开翅膀。”孤梦只说了这句,作为评价。 无论虚实,都一样。 萧雨歇听懂了,依旧不再接话,看着天空,等那张美丽的脸落下。 “飞得真慢。”孤婪也看着天空,散漫道。 既然两人都在看天,那么陆舟汐从出现到落地的全过程,她们也始终在看。 陆舟汐被看得好不自在,心说你们就不能泡好茶出来喝? “还蛮好用。”她说道,“要飞多久?” “我全速飞了三天。”孤婪答道。 “有这么近吗?”陆舟汐疑感。 “我飞得比你快,而且……我三天一刻也没停过。”孤婪的脸上有一抹小骄傲。 陆舟汐苦笑,心说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孤婪从陆舟汐手里拿过盘,用盘上转有的针扎破手指,又拿出另一个铜盘,摘在上面,边说道:“我离开以后,整个嗜族的边境和防御全变了,估计判城的要职也都调了个遍。” 孤婪说这话时微低着头,铜盘上的鲜血化成灰烟。 陆舟汐看不清孤婪的表情,想也知道这时她有复杂的情感才对。今日的话题都在谈及孤婪的过去,无论背叛为何,总带伤感。这个伤口被反复触碰,没有揭开,但也会痛。 孤婪想要一刀两断的过去,被公主殿下和羽鹿小姐拉近了。 “所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了,如果在路上想找我,用针扎手便是,我不能过去,但可以通过日盘护法。” 没有烟,没有颜色,但有力量在涌动。 “这也是日盘的一部分。”孤婪扬起薄铜盘,“血液是纽带,一方染上鲜血,联系就建立了。” “你能感知我们的情况?”陆舟汐问道。 “另一方也要沾血。” “怎么什么都是血?”陆舟汐秀眉微蹙。 什么都需要血,虽然晕并不大,无伤大雅,但肯定会疼。哪怕是不怕疼的人,自然也不会喜欢疼。 “我们很需要血,也最不缺血。”孤婪如实说道,“我们流血也不会多痛,除非断了什么……” 孤婪没有说下去,但谁都知道她意味为何,不约而同的沉默。 萧雨歇抓起陆州汐的指尖,闪过一道墨绿的光,很微弱,却很凌厉,就像玫瑰的荆棘。 不少草木都带刺,这道光就是她凝成的刺,如果必要,可以刺穿对方的心脏。 今日的光如此微弱,因为它的任务很轻松,只用刺破手指。 陆舟汐认真数了十滴,盖好瓷瓶,交给孤婪。 “多谢。”她想了想,只有这句话合适说,接着她看了萧雨歇一眼,便离开了地面。 萧雨歇跟了上去,不知有没有看见孤婪的致意。 瓷瓶没握在手里多久,孤梦倒吸一口凉气,手里不得不腾开一股雾气。 雾气包裹着白瓷瓶,已经碎了,只有少量血被雾气托起,流在她手上的在施法时便蒸干了,但寒意去不掉,手上便很痛。流到地上的,四周开起了霜花, “羽鹿之血乃极寒之物,岂是普通容器能承受的。” 一道声音响起,伴着微风,沉稳又随意,威严万分。 如果不是今日有些欢愉,估计还不止万分。 “主上。”孤婪低下了头,没有太多,刚好比萧无缜矮一些。 “走,去连胜那屋。” 孤梦问道:“连领长今日不在?” 连胜是萧城的领长,自然有自己的府郎,不过萧无缜硬要在萧宫赐一座屋子给他,他也不好意思让它一直空着,偶尔处吃完公务,就来喝喝茶。 连胜很喜欢喝花茶,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有时各种花的味道混在一块,萧无缜路过都能闻到。 “小连啊。”萧无缜笑道,“在的话赶走便是。” 这话很随意,也的确在打趣,不过,除了连胜没人敢笑。 他本就是鬼族最具威严的人物。 但连胜是个奇葩,被赶出来时,对着萧无缜皱了个眉,明月张胆,毫不掩饰。 孤婪没说话,也没出气,心说怎么又来一个神人。 她见过连胜,但没见过他居然敢这样对主上。 “怎么,没地方住了,要不上正宫坐坐?” 连胜满脸写着:我才不稀罕你那把椅子。 他刚准备离开,想到什么,又出现在门口,和准备关门的萧无缜相对而立。 很安静,萧无缜听见了屋里有水沸腾的声音 “你那些花茶,我可不爱喝,不用给我斟。”萧无真笑道。 “我知道,那壶是刚泡的,你好歹还给我。” 萧无缜又笑,左手一勾,就是清风,冷风碰上热茶,壶子出在连胜面前,忽然一圈烟雾。 “谢主上。”连胜喜笑颜开,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接过茶壶,合上了门。 门外有马蹄声,也有羽翼凌空的风声。 “这小子。”萧无缜没有怒色,倒是转向孤婪时,脸色严肃好几分。 “大厅坐吧。”萧无缜脱了鞋,盘上腿。 孤婪把自己扎着铆钉的靴子脱去,坐在萧无缜对面,太违和,显得滑稽,两人之间隔一道深沟,是种族,也是历史,更是选择。 连胜不是个普通角色,孤婪心里暗暗想着。 “你怎么看?”萧无缜问题道。 “小姑娘。”孤婪知道他在问陆舟汐 萧无缜听着这三个字,松了口气 小姑娘意味着很多,比如陆舟汐仍是一张白纸,天性纯良烂慢,可以拉拢。 这真的很重要。 “羽鹿是一个种族。”萧无缜说道。 “臣下知道。”孤婪微点了头。这个知道不止是知道萧无缜话的表面,也要懂得他的想法:鬼族需要这群羽鹿。 “能成种族不简单,但已然减少很多了。”萧无缜在想刚刚不该让连胜把茶拿走,说话时手中没有茶杯,他有些不悦。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有人盯上了羽鹿的血。” “有何用处?”孤婪问道。 “不完全清楚,我只知道一个用处。”萧无缜说道,神情略微薄凉,“他们会用羽鹿的血冻住频死的人 “用来复活?” “不清楚。”萧无缜挑眉,“要血特别多,得放空,而且喜欢用十五六岁的羽鹿。” 孤婪想着着不就是陆舟汐的年纪。 “雨歌做得不错。”萧无缜颔首道,“不过那位陆小姐也是有意思。” “要不要阻拦她们出发。”孤婪自己心里也无底。 嗜族的土地上少有异族子民,就算有,也很有留下的把握和生存的门路。而这两个小姑娘就此空降,被强悍的王族发现,怕是要吸干她们的血。 萧无缜没有明说觊觎羽鹿之血的人是谁,但孤婪心里门清,和她的族人脱不了干系。 “她们要荒唐,便随她们去。”萧无缜不甚在乎。 孤婪不好多嘴,没接话。 萧无缜本次谈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明说他的目的,孤婪自然不能完全明白,只知道要拉陆舟汐。 飞云马跑回喻停枫身边。 “多事之秋。”喻停枫陷在黑暗中,身后是龙形,不知道是否睁开了眼,“真难太平。” 第七十三章 飞乱众生 “你现在要出发?”萧雨歇看着陆舟汐的背影,问道。 陆舟汐停下向前飞,她的视野里有群山,有淌水,有细云,一片茫然,她也不清楚自己要往哪儿飞。 “我不清楚要不要去。” “我可以陪你去。” 声音同时响起。 陆舟汐挥了挥左边翅膀,转过身看着萧雨歇。萧雨歇没有笑,但很温和。 陆舟汐本意是回夜幻城找师父,南柒月是她目前为数不多可以依赖的人之一。卿暮自然也可以,但她不够强,不一定帮得上忙。而且她在夜首城,总不好唤她莫名离去,让常淑院的人起疑心。 萧雨歇开口后,陆舟汐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如果在途中任务一旦完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回夜幻了。 “你不敢么?”萧雨歇问道。 她之所以愿意同行,因为此行只有好处。她可以让陆舟汐欠一次人情,也可以远离这片土地——第一次离开生养了她,又让她流泪崩溃的故土。 “太危险了。”陆舟汐如实答道。 “你回夜首城就一定安全吗?”萧雨歇接着问道。 陆舟汐心说我没想回夜首,她定定看着萧雨歇,有好多坚定,比陆舟汐本人更甚。 “那我们走吧。”陆舟汐轻轻说道。 “你不开始用日盘,怎么知道路?”萧雨歇想着要走快走啊,怎么墨墨迹迹的。 “不用和你哥和你父母说一声?不用准备些什么吗?” 萧雨歇听着这话,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旦脸色“唰”的冷下来。哪壶没水偏子提哪壶,她很想骂陆舟冷脑子进水。 不过也不能怪陆舟汐,家里的事她并不知道。 萧雨歇又赶紧控自己的表情,气可不能撒到陆舟汐头上。 陆舟汐意识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忙道:“我……” “不用。”萧雨歇打断道,“走吧。” 要是让萧陌尘知道了,那还了得。 陆舟汐不是很放心准备这一块,但哪会提出异议,也以为萧雨歇有把握,低头看着日盘,确认方向,飞了出去。 萧无缜望向天边,又瞟了树林一眼,最后拿起茶杯晃了晃。 “叫那个混帐赶紧修法去。” …… 难太平,真难太平。 陈歧然走出大门时,问道:“她不会在梧府吧?” 周其渊知道陈歧然在说陆舟汐,回道:“并非无可能。” 陈歧然刚开口,周其渊示意她别说话,自己说道:“作为大师兄,我很清楚现在什么更重要,现在我们已经护不住她了。” 长梧北焱突然允许常幻馆的学生在夜揽局之前去常淑院观摩学习,此消息越过多级,直接落到馆里,这是莫大的好消息,周其渊不会在这时和王室起冲突。而且万一就是长梧漠得到陆舟汐后心情好了,劝姨母这么做的呢? 原先能护住陆舟汐时,他尽了全力。现在不能,也不应该。 “你不是不喜欢她么?”周其渊跨上马背,对正在牵马的陈歧然说道。 陈歧然默然,心里却被堵上了 但这样哪好呢? 沈云苏愤然,留下来没走,谁也劝不动。顾林没什么必要去,沐丞雪闷在房里不知作何。 陈歧然嘱咐了顾林几句,也没强求他们。 沈云苏的伤没好全,气愤冲上脑袋,害得伤口又渗了血。 疤痕已然不深,毕竟没有愈合,丹涌不适流过自然会流血。 早知今日会有如此结果,他那天拼尽全力也不会放陆舟汐走。 相处是不久,但陆舟的身上有种引人关照的气质,不看那张脸也有。 他早把她当作朋友。 沐丞雪来到图书馆,只见顾林,问道:“他呢?伤口要处理了。” “沈云苏吗?应该还在他屋里。”顾林答道,站起身来,难得没有看书的欲望,“我去叫他吧。” 沐丞雪点头,坐在桌子对面,双手同时绽放蓝色火焰,又同时熄灭。 “难道真是吗?不应该呀。”她自语道。 顾林敲响沈云苏的门,没说的很直接,道:“出来吧,散散心。” 沈云苏过了会儿才打开门。 顾林瞧着沈云苏就想笑,说道:“不至于吧,为了她胡子都不剃。” 沈云苏愣愣地一摸下巴,又从震惊恢复正常,甚至带有散漫,说道:“不也没很长么。” 顾林没拆穿他,看向流血的手臂,无奈摇头,就往外走去。 沈云苏果真跟上出去了,门都没关,问道:“你去哪啊?” “在想如何解释才不会让沐小姐发火。”顾林意味深长道。 沈云苏怔住,随即苦笑:“我去给她道歉要紧。” 沐丞雪冷飕飕地瞟了沈云苏一眼,没说风凉话,示意他坐。 顾林这两天也在走神,他也已经彻底把陆舟汐当作自己的妹妹。 沐丞雪很想说你们俩真是单纯到蠢,万一陆舟有什么别的的,你们就等着着被伤吧。 但她没有说出口,她承认自己对陆舟汐的印象也不差,只是习惯警惕。况且事无定论,不宜胡言。 火焰燃起,温度降低,手臂上冰凉文件着刺痛,沈云苏逐渐冷静。 “我们这般干着急,没用得很。” “此言有理。”顾林点点头。 “你这副模样看着也是气人。”沈云苏心里烦燥。 顾林一副理所与然的表情,洋溢着天真,若不是沈云苏了解他的性子,怕是想动手。 但沈云苏依旧郁闷。手撑着头,不想说话。 “你不想办法,就知道烦,可不就是在逃避么?”沐丞雪一语道破。 “那我能怎么办,直接杀去梧府吗?”沈云苏没好气道 “她的意思是,你干脆别着急了。”顾林说道,“如果你实在闷得慌,不如上大街走走,转移注意力。” 沈云苏盯看顾林。 “怎么了?”顾林微怔。 “我记得你挺迟钝的啊。”沈云苏疑感道,站起身,没移开目光,“最近吃错什么药了。”说罢才转身出去,默认沐丞雪的意见 “等着,我们也去。沐丞雪喊道。 沈云苏出街,必要骑马。 顾林不太会,但也没拒绝。 “等我和天午那边处理好关系,给你们整两匹飞马回来玩玩。”沈云苏说道,把阶梯下一颗石子蹦得老高。 走下阶梯,他又想起温鸣,放慢脚步。 “快走。”沐丞雪弹了一团虚火在沈云苏背上。 “噢……噢马上。”沈云苏被那股寒意惊的回了神,怕拖累他们。 “不许想东想西。”沐丞雪大小姐般说道,“跑马就好好跑,反正我们也没一同出去放松过。” “此言有理。”沈云苏模仿顾林道,摸了摸下巴,猛的抬头,“完了,忘刮胡子了。” 第七十四章 少年 “谁看你。”沐丞雪斜膘他一眼,又一团虚火击在他后颈。 “行了行了,我快走。”沈云苏捂着脖子小跑起来。 顾林依旧跟在沐丞雪后面,步子不快。 “怎么?”沐丞雪说道,“你也要我刺激一下才能不想乐想的 “我……不用……”顾林走快两步,只到她身边,“我没有马呀。” 沐丞雪收起手上的虚火,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方才都是动手解决问题,现在要动嘴了却不知如何开口。 “有什么打紧,我们牵着陪你走,去马场看看。”沈云苏伸了个懒腰,也没回头,“有中意的,小爷送你。 三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句聊了下去,没有提到那个惊艳的姑娘,但谁的心都没有放下。 年少是很动人的词,惊鸿一间,却连欢愉和欣喜都能忘掉,眼底只剩回眸和泪水。太动人,太美好,太匆匆,于是太沉重。 沉重到身边留下的人可以凭直觉去选,选中了便开好在意,开始关照,开始担心,也没心思思考缘由和结果。 可以骗自己无所谓,万赋新词强说愁。 可以豪言年纪尚好,大不了换个人再一次,再哭一次,再痛一次。 等到麻木了,看开了,就长大了。 三人对陆舟汐是如此,三人对彼此亦是如此。 至少这一刻,他们瞅着对方,还是开心的。 马厮有气味,走了数匹,倒也散了些。 沈云苏才发现,剩下的两匹都是黑马。 不符合这小姑娘啊。 “看什么?”沐丞雪问道,都牵马出来了,沈云苏还站定在外头。 顾林推了他一下,说道:“想被火烧吗?” 沈云苏立马吹了声口哨,黑马立在他身侧。 “名字?”沐丞雪挑眉,问道。 沈云苏别扭地犹豫了许久,才吐出两个字:“小黑?” 沐丞学放下眉的同时也放下嘴角,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怎么了嘛。”沈云苏干笑了两声,“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就喜欢‘小黑小黑‘的叫,长大了也就懒得改口了。” 三个人往往外走,时间很多,没有骑马,又拖着步子,走的极慢。树影斑驳,长梧北焱制造的光明沿着缝隙落下来,恍惚间仿佛能摸到光阴的步子。 沐丞雪伸手触到一缕光,只觉得它温暖得有些生硬。她失了神,想起漫天雪地,艳阳高照。 “它叫什么?”顾林问道。 沐丞雪没回神,沈云苏推了她一下。 “畏风。”沐丞雪答道。 “哪个字?”沈云苏问道,又踢起一块石头。 “畏惧的畏,刮风的风。”沐丞雪也学他踢了一脚,飞起一堆落叶,纷扬又张狂。 顾林想起自己捡叶子那天,就想到陆舟汐。 三个人都在轮流恍神,隔很久才又有人开口,或许接着已经聊完的话题,没有锣辑,也没人反驳。 “马跑起来如此快,怎能畏风?”沈云苏突然问道。 “不是它。”沐丞雪懒懒地揉着眼睛,“是我。” 沈云苏“噢”了一声,顾林跟着点头。 但两人都没追问。 “马场远吗?”沐丞雪看着越来越近的巷口,问道。 “按我们这个速度。”沈云苏思索一番,“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往上。” “那我们走快点?”顾林问道。 “此言有理。”沐丞雪点头,率先加快脚步。 “现在这个速度的话。”沈云苏刚迈出巷口,思索时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慌忙低下头,“都不用半个时辰。 “原先是走得太慢了,感觉马都迈不动步子。”顾林说道。 沐橙雪和沈云苏分别看了眼畏风和小黑,又对视一眼,不约同笑道:“此言有理。” 早晨的夜首城没有晚上繁华的厉害,但是闹腾,也喧嚣。沈云苏捡了条人少的路走,那边可以通往梧府,也可以去皇宫。沐丞雪觉着沈云苏再走下去都要杀进梧府时,他牵着马左拐,进了另一条路,树枯着枝干,在微风吹拂下笨础的轻摇。 这条路人更少。 准确来说,是差不多没有。 但他们都不在乎原因,故没有讨论。 “我感觉她不在里面,大师姐猜错了。”顾林突然说道。 沈云苏笑着拍拍他的肩,说道:“虽然我很想赞同你的想法,但还是得提是一嘴,你们俩是认的,不是亲的,感觉这东西……可不兴依赖。” “我也感觉。”沐丞雪接道。 沈云苏刚想回两句,比如你怎么老诉我台,但沐丞雪的表情太过凝重,抿着唇,不知在想什么。 他有些怔。 “夜幻城……等她肯回来了,让她带我们去。”沐丞雪又恢复正常。 沈云苏想着今日他们三人的状态,也没觉着奇怪,索性没问,反而笑道:“其实夜首好小呢,还没有天午大。” “记得你答应的飞马。”顾林说道。 “放心,我说到做到。”沈云苏又踢飞石子,“不过我还是更好奇夜幻城。” 夜幻城好不好,无法下定论,但黑校的人不算太好。 曲雅他们这几天都没能出房间。 洛晨骞没见着陆舟汐和上官莹,又看着洛晨杨那张臭脸,又担心又纳闷,最后生起闷气,一直沉默。 季枫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着会法术的四人,问:“要不你们联手试试?” 昀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忘了我已经被修理过了,还想破她们的法。 邦宇没等曲雅开口,先说:“学校这是出了什么事,别的组也和我们一样吗?” 其实众人说什么都没用,但必须要有声音。 “打碑吗?”智锜扶了扶眼镜。 所有人都盯着他,连洛晨骞都抬了头,没忍住接了句嘴:“你发烧了?居然会想……我还以为你天天就知道……” “捧着书看。”朔雪补充道。 “别这么说人家。”邦宇搭上智锜的肩膀,“连你们四个都没办法,我们还能怎么办。 “说得很对,我们玩会儿再讨论了,闷闷的要发霉了。”季枫上楼翻了两副牌出来,直接扔下楼。 洛晨杨窝在沙发里,眼都没抬,但抬了手,牌被平稳地托着,落到桌上。 “八个人。”曲雅数了一圈,“不如凑两桌麻将。 “啧。”朔雪说,“有点难。” “两波手地主,谁赢谁下场。邦宇说。 “可以,洗牌。”昀霖围到桌边。 “那你们哥俩先晾那儿吧。”曲雅只手一年,就洗起了牌 “好的。”洛晨杨答道。 第七十五章 乱套 洛晨骞看着他弟,觉得真是见了鬼,本是同根生,到底多大仇恨,但脑中偏没有记忆。 洛晨骞想间问陆舟汐什么情况,有没有上官莹的消息。 他心头有鹤唳,眨了眨眼睛。 南柒月的目光又落到这幢楼上,10组的教室里。 “一切正常。”北新花敲了门,她刚从那间屋子回来。 南柒月没吱声,这就是她的回复。她知道姐姐肯定用了幻术,跟贼一样去偷窥人家,不屑地“嗤”了声,准备站去窗前。 北新花又敲了一次门。 南柒月凝神,挥手把门锁辙了。 北新花一副困困的样子,抓了张椅子就坐,缕了缕头发,才开口道:“大姐和伍妹都没事,小林应该不在夜城里。” 南柒月没看她,说:“他们都没看见你,况目困了几天,谁能确认?” 黑校出变故,南柒月和北新花自然会想到没见上面的家人。北新花去10组教室其一目的也就是看看洛晨杨和曲雅的反应,变相确认南初风和北伍雪的情况。 “有点道理。”北新花不松不紧地支着身子。她用了幻术,组员们按理看不见她的到来,那么二人自是无法告知消息,就算看见了,被困后也没再见过师父,的确无法确认。 “但我肯定是有把握才会和你说。” “小林呢?”南柒月坐在她身边,问道。 北新花垂下眸,没立马接话。 南柒月那天和陆舟汐说的话不完全属实,六妹北徐林并没有牺牲,而是失踪了。在战场上,一记攻击让她眼里落下一块红斑,她不能高草木太远,否则红斑会扩大,充满整只眼时,命也就绝了。 北徐林没有在战后和姐姐们碰面,直接离开了。 南柒月和北新花自然想找到她,但无处下手,层影事繁多,以至于分身乏术。 “她肯定活着。”北新花说道。 她毕竟是姐姐,在南初风疯了之后,她得扛起这个家,至少在南柒月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起伏。 沉默了一会儿。 “你累吗?”南柒月恶狠狠地嘲讽,“你到底要我说你几遍。”她的声音里有很沉重的疲惫,有很苍白的薄凉,有很恼怒的失望。“你自己看看你这张脸现在的样子。” 陆晚晴见到北新花时有些失望,因为那脸上的疲惫太明显,意气风发自然才是最美的。 南柒月与北新花的矛盾,基本都是打这来的。 北新花一直走在前面,抗得太多,懂得大多,什么都往自己身上包揽,她说这叫责任。 南柒月觉着自己始终被蒙在鼓里,不被需要。 在一次又一次的关照中加深了莫须有的误会,旁观者定会感到可笑。 但当局者理不清。 “她肯定活着。”北新花表情不变,又重复了一次,她没有招眸,没有去看南染月冰冷至的双眼。 “我们要知道,是祝菁的手脚,还是夜首的。”北新花避开家事,回到森林里那片空地。 南柒月选择冷淡的原因有破罐子破摔的任性,你不是什么都要管吗,那好,全给你,除了我。 但这件事她感兴趣,还涉及到她的徒弟。 “要做什么”南柒月偏开头,没去看北新花疲惫的脸。 “上官莹,失踪了。”北新花抿了唇,才开口。 “空地的屋子拆得很干净,对方早有预备。只是我不知道上官是怎么被带去小花园,他们又是怎么带走洛晨骞的。” 北新花在和南柒月前往10组教室时给空地施了法。那一片火红的花谷,哪怕境界在她之上都无法破除。但待她回去之时,才发现自己疏乎了,或许屋子本身就是假象,只有阶梯和连接的平地是真实的。 她问南柒月的问题看似简单,实则关键,直接关系到上官莹的生命安危。 南柒月此时才彻底明白为何姐姐今日要见自己,要见10组的人。 北新花撑不住了,这足以说明事态有多严重。 “你认为不是三火做的。”南渠月起身,坐去了北新花对面。 “不是。” “如此。”南柒月没有提出出置疑,拿出一张白纸,“我们来复个盘。”她又从抽屉摸了一只钢笔,“彻底一些。” “嗯。”北新花轻咳了一声,用力将什么咽了下去。 南柒月在紧张之余很是欣喜,在纸上写了些东西,没看见北新花的动力作。 “开始是上官遇险,那声尖叫,和那个黑衣怪人。”北新花嗓子略哑。 “晚晴把他击退了。”南柒月想着这事还没说。 “什么?”北新花不掩诧异,在家人面前,没必要演那么多。 “不然怕会更遭。”南柒月突然想通了什么,“那人是看见晚晴实力不差,打乱了计划,不然……对,当时那人已经下手了,曲雅拦截未成,晚晴的法力失灵了会儿才……” “她初法刚成?” “好险,不然她们仨也难免。”二人的话没什么联系,但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是羽鹿。”北新花再次诧异,“你放她去夜首做什么?” 南柒月愣了愣,她还没想到陆晚晴是羽鹿,但让卿暮和陆晚晴去夜首城的确是她的意思。 “她们三在夜幻不安全,放去夜首是个出人意料的选择。”南柒月回了神,“我那天倒没想太多,只是突然觉得应该这么做。” 北新花想了想,歪打正着,南柒月下了步妙棋。 对方能让北新花都措手不急,定非等闲之辈,定会知道夜首与夜幻关系极差。 “但这只是我们现在往回看,晚晴她们本就是无意撞见,也许那人没想针好她们三。”南柒月说。 “有道理,但至少她们……夜首有谁在照应?”北新花本想说“安全了”,转念才发现并不绝对。 “回头我跟一丹说一声。”南柒月答道。 “最好不用三火旁边的人。”北新花摇头道,“而目得快。” “我让骁风丢了个去寻鬼族公主的情况的任务给她们,放在常淑院和常幻管,这两天还不会有事。” 北新花点点头,站起身,说:“那想想能找谁,我去泡壶茶。” 层影楼有总楼和分楼,她们所在的总楼,可以说就是她们的家。众学生面试的地方,是通过阵法神不知鬼不觉运到分楼去。大部分人不知道分楼的存在,陆晚晴当时没有凭证想进来被守卫动手阻拦,就是因为阵法并未开启。 北新花说是泡茶,其实茶早就泡上了,只需出来取,更重要的是她要出来散散心。 顺便把刚才强吞下去的淤血散了。 她没有停在二楼,想下到最底下去吹吹风。 但还没迈下阶梯,一股极其恶心的感觉从胃底泛上来,还没等她反应,血已经喷了出来,恍得她眼前犯了晕。 花系是最敏感的系别,尤其对危险。 这也是为何卿暮在梧府能凭着直觉去判断一些事。 北新花盘起头发,把这几日的血用力咳得干干净净,抬起左手,混着淡淡的桂香,往头顶拍去。 一团紫火炸开在她脚底下。 第七十六章 秦臣 接着是南 第七十七章 奇乱 风刚起,洛晨骞发觉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他还没看清那人,四周腾起一圈温柔的白雾。 眼睛再次看清事物时,他到了森林入口前几百米,身后黑风仍在扩散。 “跑!”那人简单吼了一声。 洛晨骞回过神,往森林里跑去,发现那人是他冷若冰山的弟弟。 跑得再深一些,看不见黑烟,洛晨骞跟着洛晨杨停下脚步,刚想问怎么回事,对方已经跪在地上,手也撑着地,嘴角不停溢出鲜血。 洛晨骞想到那团带他离去的白雾,不是法器,就是洛晨杨的招数。 风系转移术。 洛晨骞有些内疚,如果只是洛晨杨一个人,定不会受内伤,还可以再远些,不用奔波,消耗体力。 洛晨杨咳了几声,一只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但没力气站起来,摇摇欲坠。 洛晨骞扶住洛晨杨的手臂,用力拉他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走去右边树干前歇坐下。 洛晨杨没有冷脸拒绝,没有嫌他多管闲事,洛晨骞很是惊讶,不久转成了担忧。 洛晨杨伤得有点重,至少他一个人处理不了。 洛晨骞坐在洛晨杨身边,不敢做事,也不敢说话。 “白鹤要多久能找到陆晚晴?”洛晨杨嗓音嘶哑,像笼里困兽低沉的鸣咽。 洛晨骞放了一只白鹤去找陆晚晴,不仅南柒月知晓,洛晨杨也发现了。 “如果她在夜首的话,应该准备到了。” 洛晨杨又别过脸咳了两声,才说:“昀霖有问题。” “太明显了,从她几天前抽鞭要攻击人,我就觉得有问题。” 那日陆晚晴和卿暮前去夜首,北新花和南柒月去10组教室了解情况,所有人都在愣神时,昀霖想把二人赶出去。 “她们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说明被缠住了。” 洛晨骞知道“她们”是北新花和南柒月,只不过兄弟俩都不知道姐妹俩的名字。 “谁能缠住她们?”洛晨骞问。 洛晨杨想了想,最后摇头,说:“肯定跟昀霖有关系。” “那只能是她师父了。” 洛晨杨没接话,忽然开始有很多人被甩在森林,从半空砸到地上,还没能清醒。 “扶我起来。”洛晨杨主动把手搭到洛晨骞肩上。 在洛晨骞没动,像是猜到弟弟想做什么,说:“现在不可以。” 洛晨杨疑了神,看向学校,说:“露台,镜子迷宫和操场上都不会有太多人,大部分都在森林里,我都猜到了。”他顿了顿,再看向洛晨骞,“我不是好心人,此前所有事都在计划内,包括你。” 洛晨骞没太明白这乱七八糟的话。 “别乱我的计划。”洛晨杨说,“我要打乱他的计划。” 洛晨骞另一只手扶住对方的腰,站了起来,没再阻拦,也没再反驳。 人还是得顺着毛捋。 洛晨杨在转移的时候,加上了藏匿,昀霖不会知道,她师父在别处纠缠着,没空分太多神感受。 转移两个人不会有问题,但藏匿会,他体内的丹涌还不足以承受如此压力。 洛晨杨选来森林,不只是因为操扬上的风会让人晕迷,早在陆晚晴三人选择要去森林的时候,他就隐约不安,放了一阵风,风选择吹往森林。 法将、法术和丹涌之间,会有一些莫名的联系和纽带,风吹往森林,说明那里有法术在沉淀。 还有一个原因,南初风也在森林里。 但他觉得的不安,主要还是直觉,和花系本身自带对危险的敏感不样,更像是一种肌肉记忆,对偷袭的后怕。 洛家兄弟已经成了秦臣棋盘上的意外,其实洛晨杨也不清楚这些人被放到森林的目的是什么,但他要让意外更大。像小孩子捣乱。 …… 季枫和智锜苏醒过来的时候,在不知道哪个班的露台。邦宇在镜子迷宫,朔雪落在森林。 露台不只有他们二人,邦宇从镜子里看见好多个自己,朔雪磕破了手肘,旁边有一块石头。 机械声音又响了一次: “游戏开始。” 曲雅泡在水里,也听见了。 北伍雪身上很多地方都变成水蓝色,比如头发,比如瞳孔,但她的脸一如往常一样,恬静,柔和。看着那只小巧的孔雀鱼,轻点它的头。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曲雅抬头,但看不清外面。 水里令人冷静,但情况令人慌张。 “我们游去黑校底下。”北伍雪温柔道,摆动着尾巴。 流水推着曲雅,让她游得轻松一些。 …… 北新花刚种完又一朵桂花,探到幻境边界的黑雾,就被火烧掉了。 在她南柒月没能找到秦臣在哪,她经被桂花找到了,黑雾散去的同时,她接到一个药瓶。 “很久以前去皇官时偷偷拿的,滋养血液,效果还不错。”北新花说。 南柒月打开,没有嗅到气味,倒出一颗白色药丸,塞进嘴里,也没味道,只是凉凉的。 药瓶抛回去,北新花也吃了一颗。 “陆晚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南柒说。 “我去一趟夜首,你稳住这边。”北新花说,伍妹应该在过来了。” 南柒月有些犹豫,但点了头。 “她不会出事的。”北新花没再说什么,也没继续复盘,留下满地花瓣,隐去了身影。 南柒月着眼当下,眸子里燃起两团火。 没人能在她眼皮底下把黑校弄乱套,如果有,他稍后一定会死掉。 …… 第七十八章 奇飞 很多人都在想陆晚晴,她这样一走了之的确不负责。南柒月也不会料想到陆晚晴把任务看得那么重,自以为心中落下的巨石,滚出去砸了自己的脚。 陆晚晴不知道夜幻城黑校里现在一团糟,她心里现在就是一团糟,还累得慌,怎么萧雨歇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累了?”萧雨歇问道,她是个很敏感的人,陆晚晴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 “有点。”陆舟汐答道,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 萧雨歇没立马回答,她在想该如何回答。 孤婪全速飞了三天,而她们除去休息和速度差,萧雨歇估算最少五天,最多七天,但她认为七天太久了。速度差无法弥补,那就只能缩短休息时间。 陆晚晴刚会飞没多久,又是实羽,的确很容易累,她现在整个肩膀都是痛的。 “吃和喝,该怎么解决?”陆晚晴以为萧雨歇不搭理她是有些生气,赶紧换了个话题。 萧雨歇停在半空中,陆晚晴不解地看着她。 “我忘了…… 萧雨歇现在很尴尬,还很抱歉,但她又拉不下脸表现,于是这很像任性。 她的确才想起来陆晚晴问过她,但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前面有关家事的问题上,哪怕听到了第二个问题,也忘了思考。 “我们应该没飞出你族的地盘。”陆晚晴的脸上没有一丝责怪。 “我身上没有钱,而且你不能被别人看见,再者带在路上飞,你会更累。”萧雨歇明白陆晚晴的意思但从三个方面想,她们都没有去鬼族别市购物的条件。 “那……”陆晚晴的“怎么办”差点说出口,想想还是不合适。 萧雨歇不想走回头路。 “我们也……全速飞三天?”陆晚晴试探道,她肩上的酸胀散得很快,才冒出这一念头,说出来才发现有些荒唐。 “你想搏命?”萧雨歇惊道,随即扯起一抹莫名的笑。 陆晚晴看见萧雨歇笑,她也想笑,这已经不足第一次了。 “可以试试啊,我们才是天才。”萧雨歇笑道。 两个女孩都不那么看重生死,萧雨歇活得无趣,陆晚晴无人在意。也许会有,偶尔有趣,有人留意,是的时独得紧,一个冷到自伤,一个息,但最深处仍然孤独,闹颠狂,都记正常的模样。 怕死当然会,但她们不在乎去死,哪怕是如花的年纪。 “比一比?”陆晚晴问道,想着有件事可以分散注意力,倒也不错。 “别了吧,日盘只有一个。” “那你拿着吧,我追你,兴许还能快一些。” 萧雨歇接过日盘加速飞行时,还是有些疑感,自己有做什么值得陆舟的信任的事吗?好像也没有。 陆晚晴是在扮猪吃老虎还是……真就如此迟钝天真。 萧雨歇不明白,萧陌尘也不明白,他在前往孤婪的住处寻妹妹时,看见萧无缜走了出来。 “不用找她了,她去嗜族了。”萧无缜拍拍儿子的肩,示意他往前走。 萧陌尘还没来得及开口,萧无缜继续说道:“去把你大哥叫来,我在麓山等你们。” 麓山不在萧宫范围内,几百里斜对面,还需跨过麓河。 萧无缜没有给萧陌尘说话的机会,已经消失了。 萧醒尘在修法,传话的人没敢把萧无缜的原话转告给大公子听。但其实萧醒尘清楚,自己绝对又被骂作混账。 他的心很乱,不知在乱什么,直到一阵风把他的练习全部平息。 “乱七八糟。”萧陌尘自语道。推开门。 萧醒尘的眼神略微懵懂,还有一些道不清的东西。 “你都超不过萧恸尘,我觉得丢脸。”萧陌尘双手抱胸。 “什么事?”萧醒尘微抿唇。 兄弟俩长得并不相像,萧陌尘像母亲,眉眼生的秀丽。萧醒尘谁都不太像,长得高,眼睛小,但五官凑在一起很和谐,倒也不难看。 “父亲让我们上麓山。” “有什么隐藏要求吗?” 比如,怎么去。 “没说。”萧陌尘走去马房,“反正我可以很快,带你就久了。” 萧醒尘跟上,也没怨什么,又问道:“也没说多久?” “什么都没说。” 萧醒尘自顾有点点头,忽然一拍萧陌尘的肩,笑骂道:“你还朝马房走?你忽悠我吧。” 萧陌尘倒怔了怔。 “装,你再装,就你现在这个层级,不能带我一起去?” 风系转移术。 萧陌尘回过头,他没有装,是真忘了,满脑子都是“萧雨歇去了嗜族”。 白烟围绕,二人到了麓山。 萧无缜在另一个山头,挥着大手,闹着狂风,裹着烈焰。 “这什么……风火表演?”萧醒尘没来由冒出一句。 萧陌尘在分神,看了一眼,便道:“今日怕要挂彩。” 萧无缜很多年没亲自再教过他们了。 “好吧。”萧醒尘不甚在意,“他不在,宫里有谁?” “萧恸尘和萧戮尘,还有……连胜。” “够了够了。” 两个人百无聊赖,真像在看风火表演,心不在焉。 萧无缜垂了手,风火俱在,她骂了声:“两个混帐。” 风和火都不凌厉,看似温柔,道道破空。风很快,像干练的笔画,凝了形;火很热,周遭景物略微变形。 主上出手,多年难遇,两儿子却在出神。 “站好。”萧无真的声音也破空,兄弟俩不约而同挺直脊背。 “我多久没带你们练过功了?” “很久。”萧醒尘仍是顺口答。 “的确很久。” 等萧陌尘回过神,道道火焰已经舞到他面前。 大爷的,他真的很想骂人,他知道他爸就是故意的。 手合十,白烟起。 萧醒尘紧抿着紧唇,对不起了,本来想是提醒你,可那老头子瞪我瞪得眼珠都要出来了。 萧陌尘有些反胃,合十不够用,那就只能打开手,双手中间是凝聚的白烟,引得周遭烟雾都扭成火的形状。 “用心一点。”萧无缜招手一清,火焰颜色肉眼可地加深。 萧陌气的反胃加重,白烟覆烈火,消散得很快。 真讨厌,本来想着要找喻廷枫的,虽然现在也不算浪费时间,但萧雨歇的事更着急啊,明明…… 一道烈火划了他的左手。 无标题章 喻停空察觉到她的目光,手上动作并未停顿,花钗取下,头发散开,将其高束,最后加冠,眉眼便更清晰的辅展开来,仿佛暖色的国画。 陆舟汐看着他的眼睛,顿时联想到萧雨歇,一样的冷漠黯然,一样的苦情绝望。或许因为脸上的红妆,渗着几丝深闺怨气,轻轻一瞥,委婉优柔,清澈寡断,心事万般。 这张脸的确漂亮,比萧陌尘温和,比喻停枫秀丽。五官的线条是水勾勒的,江南一场烟雨,霏霏飘洒,如花如絮。 但他的气场过分忧郁,没有喻停枫的风流调傥、意气风发,忧郁到你靠近他,都会觉出一股哀伤——那是心底蕴出的悲凉。 他私下该流过多少眼泪。 “眉比细柳叹销魂, 婀娜不似少年臣。 听君莫问当年事, 怒马归来梧桐深。” “写他的?”陆舟汐问。 “写他的。”喻停枫答。 第七十九章 老家伙 萧醒尘难以置信。 “快点,”萧无缜动动嘴,只有口型。 萧醒尘面对他三弟,颤颤地起手,火星子一簇一簇从对方脚底升起。 萧陌尘忽然一被干扰,受伤血涌。他难以信他瞪了哥哥,嘴角的血不由自主流下。 萧醒尘脸上别扭,全是抱歉, “你也专心。”萧无缜左手指一道白光,正中萧醒尘眉心。 一股凉意顺着眉棱骨,蔓延开来,他觉着脑子里满是冰水。 服气,我还以为我是陪练,怎么也挨了。 越分神,越冷。 越分心,火焰越狂。 萧无缜眼第忽然泛起悲凉。 多好的孩子,怎么偏偏投胎到王室。 …… 兄弟俩很有默契,一同发呆,没什么原因,有些累了。 “我让你们专心,不是愣神。”萧无缜吼道。 发呆自然并另一种形式的放空大脑,手里的凉意和温度都上升,但战场上哪有时间发呆,枪戟和血腥只会激发人最深处的执意和恐惧。 萧陌尘先回过神,可但凡回神,他脑子里就会想到萧雨歇。 去嗜族干什么?送死吗? 火焰张牙舞爪,扭在萧陌尘身后,根部逐渐靠近,腾得有人影高,在凝成一种形状。 萧醒尘感觉血要凝固了,那形状越看越像狐狸的尾巴。 九尾焱! 萧阳尘反应及时,但还是迟了。 九尾攻击了他的手,凝聚的白烟碎了,他直接跌下了山,原地满是鲜血。 萧醒尘想捞人,发现自己无能力。然后呢?挫败感来势汹汹。 这自然不是九尾焱的最强形态。 “你们都还差得远呢。”萧无缜的声音浸在空旷里,隐约神圣。 “三弟他……”萧醒尘一动不敢动,他恼怒,又疑惑。 难道不是亲生的? “主上,主上,我接着了,三公子伤得很重,是谁……” 连胜本来气愤且紧张,和萧醒尘巧合对视了一眼,住嘴。 好像明白了。 至少不应该说话。 气氛很沉重,三公子的父亲很冷静,飞马扇了扇翅膀。 “放下来。” 萧陌尘落地的瞬间,眉心就中了一道白光。 白衣没有渗血,最痛苦的往往是内伤,他七窍都嗡嗡直响。 连胜一点一点挪到萧醒尘旁边,下马,问道:“这是怎么了? “谋杀亲子。”萧醒尘依旧没来由冒了一句。 “动手。” 二人看过去。 “萧醒尘。” 萧无缜太严肃,萧醒尘发,怔到耳鸣,根本抬不起手。 “动手。”萧无缜语调平淡。 萧陌尘嘴角一直溢血,深蓝至黑,他很痛,但听得见。 他知道是父亲的考试,他很讨厌,讨厌那老家伙的故意,非要告诉他萧雨歇的事情后来这一出,所以他逆反。 谁想过逆反的结果是九尾焱。 就算想过也无能力,他差的远了。 “就你这样,还想护着萧雨歇?” 二人再次看去。 很少从主上嘴里听见女儿的名字。萧无缜依旧平静,以至冷漠。 萧陌尘的心口好痛。 “动手。”萧无缜再重复。 “父……”萧醒尘想说点什么,额上的寒意瞬间力重,意识刹那模糊。 火焰起了,炸开在萧陌尘身侧。 “主……”连胜也想说。 “你可以走了。”萧无缜一挥手,连胜和飞马也跌落山顶。 飞马长嘶一声,接住连胜。 “谋杀亲臣……” 萧陌的身上起了火,火很纯粹,也痛得纯粹。内外都是伤口,他翻过身,左手拍在地上。 不情不愿起的火,很乐意熄灭。 白烟依旧温和,白衣点蓝,他坐起身,柔美的脸上染了困意。 “出了血还能这样运转丹涌,你好好看着。”萧无缜掠至大儿子身边。 “他好像困了。” “不,是快晕了。”萧无缜没抬手,九条火尾燃在身后。 去你妈的。 萧陌尘心里骂完,对奶奶道了歉,用白烟在身侧画圈圈。 转移走了。 “这样也行?”萧醒尘嘴上顺着父亲,实则暗暗松了口气。 终于走了,真好。 “这样也行。”萧无缜算满意,“回去吧。” 萧醒尘觉得自己像个一米九的模,被移来移去。 …… 萧陌尘转移到那片林子,翻身躺下,大口喘着气,不经意溢出好几声呜咽。 真他妈痛,这个彩挂得有点严重。 身子被阴影遮住,他睁开一边眼睛,是匹马。 喻停枫的飞云马。 随便吧。萧陌尘懒得管狼狈与否,也不想自救或找人医治,只想躺着。 飞云与推了推他。 “三公子,怎么来这了。” 声音一响,萧陌尘又喷出一口血,抽抽嘴角,那句“你修炼完了”也没能出口。 怎么会碰到他?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喻停枫下马,故意坐在萧陌尘身边,“完全成功还要两天吧,可能更快,你居然能移进我的圈子。”他话嘴,顺手搭了对方的脉搏,“我挺意外。” 萧陌尘睁眼,看不清林子和天空,糊着蒙蒙的黑雾。 “你以为修炼一定要定定坐着吗?”喻停枫笑笑,手指一勾,强行让三公子坐起来,一掌拍在背后。 萧陌尘更痛了,想揍人。 这是想趁机废了我? “你是中了什么招。”喻停枫蹲下来,掌上黑烟,轻轻覆在萧陌尘背上。 “这……什么?”萧陌尘的声音细细地从喉腔里传出来,伤重,警惕,几乎都是气音。 “闭嘴吧。”喻停枫靠在飞云马的腿上,“死一样。”手上没停,黑烟在散,“你的地盘,我能对你怎样。” 萧陌尘的眼睛很无神,空洞地盯着眼前的,有液体滴在衣服上,深蓝,并不很扎眼。 鼻子,耳朵,嘴唇,到处都在流血。 准确来说,是涌血,像止不住的水阀。他开始,猛烈的咳嗽,越咳,越有血呛进喉腔。 他有要种在血里溺亡的感觉。 喻停枫住手,让三公子歇会儿。 “你别动丹诵,下想痛死的话。”喻停枫吊儿郎当说道,“而且也没用。” 萧陌尘终于有力气抬起手擦掉脸上的血,袖口深蓝。 “这么多……出了这么多血吗?” 老家伙,心够狠。 “嗯,三公子你不太清醒,中了什么招?”喻停枫转转脖子,百无聊赖。 “九尾……焱。”萧陌尘觉得困意再起。 喻停枫的手掌再次覆上。 直至体内的血排尽,只剩创口,丹流涌动,已可以慢慢自愈,只要时间够。 “你爸挺狠。”喻停枫垂眸。 “我来了多久?”萧陌尘依旧虚弱,但清醒。 “不清楚。” “萧雨歇去嗜族了。” 他第一句话就想说这个。 第八十章 天高路远 “我知道,和羽鹿一起。” 萧陌尘偏头。 “托你的福,不然我完成不用两天。” 萧陌尘皱眉。 “救了你,倒退了。” 萧陌尘抬眼,龙角立在喻停枫头上,没完全归位,有些滑稽。 “谢谢。” “不用,别乱跑就行。”喻停枫站起身,让飞云马卧在萧陌尘身后,“我是要去的。” 萧陌尘闭目,他去不了。 “你挑对象眼光不错。” “嗯?”喻停枫飞悬在半空,又回头,想想却也懒得解释,笑了,“你还是说‘谢谢’比较好。” 他停在很高的地方,没有盘腿,随意坐着,黑雾像水一样开始流动。 萧陌尘闷叹一口气,天才就是好。 “第一只角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天赋可言。” 萧陌尘无奈,这家伙还能读心? …… 陆晚晴每次累到极点,就能感觉到浑身血液流动。不仅如此,还能控制,运到背后,劳累在冰凉的感化下散得很快。 这就是丹涌,她不知道罢了。 然而过了两个多时辰,有点不行了。 “等等……停一下!” 挨过最热的时候,现在准备可以看夕阳。 萧雨歌转过身,脸也发白。她本身就很白,现在嘴唇少了血色,像大病初愈。 陆晚晴才知道对方真的在很认真在较量。 又或许是拉不下面子主动叫停。 萧雨歇没说话,用手指指下面。 二人全速飞了不到三个时辰,也不知在何处,是否飞出鬼域了? 看清景物,是连绵的群山,和蜿蜒的河水。 张开双羽,借力缓冲,落在随意一个山头上,陆晚晴没有很意外,若不在城市,沿途大多情况都是山水。 “有好有坏。”萧雨歇落下,满头是汗。 “不都是好吗?” “如果是沙漠,我就能确定在边境了,现在不是,便可能还在鬼域内。” “嗯?你认不出鬼域吗?”陆晚晴太累了,脑子更迟钝。 “我没出过萧官,”萧雨歇也累,问什么答什么,坐地上歇着,用手扇风。 “为什么?”陆晚晴真没过脑,顺口问,她也热,前胸热后背凉。 “爹不疼,妈没了。”萧雨歇不想忍了,就算陆晚晴真有什么目的,也不想管了。随后摆摆手,示意待会儿再说。 家庭治题重陆晓才反能来的文干蠢事,以日对方生气了。看着萧西歇扇得不停的手,问道:“你很热?” 萧雨歇白眼郁懒得翻,这不是显而易见? 陆晚晴想了想,伸出手,燃起一团火花,凉意瞬间蔓延开来。 萧雨歇愣得手都停了,嗔怪地看着对方,又笑了笑。 火花落在地上,燃着杂草。 萧雨歇忽然想起周遭皆草木,招手,飞来横木,形成火堆。 围着火取凉,实乃奇观。 “我也差不多。”陆晚晴手撑地地,说道。 “你也热?”萧雨歇还是宕机状态,只觉得这火真的太棒了。 “我爹妈都没了。”陆晚晴说道。 准确来说,是作为米可时的爹好,陆晚晴脑子里没有这具身体父母的记忆。 是死是活,又在哪。 合理推测,她父母也是羽鹿,那么怎么会轻易被杀害? 那会在哪呢?她很想知道。 这回轮到萧雨歇震惊了,不同于之前带无奈与钦佩的诧异,就是单纯的没想到,想破头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你爹为什么不疼你?”陆晚晴主动问,免得萧雨歇思考该怎么回答,这种话题不好接。 “听说我害死了我妈。” “嗯?”陆晚晴不解,但不追问。 “还是我听说的,很不合理对吧?我刚出生,难道还能在娘胎里杀人?就算会,哪至于如此冷漠无情。” “嗯……”陆晚晴很温和地回应着。 悲惨的人各有各的悲惨,相通的是心境。一样绝望,永远悲伤。 “看看。”萧雨歇轻轻说道。 四周很静,山顶视野了开阔,这个时段,属于晚霞,千变万化。天边糊着紫色,一点一点染上深橘,尾巴残留火红。层层叠叠,鬼斧神工,难言俗气。 陆晚晴看呆了。 长梧北焱创造的光明会在瞬间消失。而且除了夜首的其它城市,永远无明。 “憋坏了吧,公主殿下。”陆晚晴笑笑,没移开眼,轻轻说着,没有用意。 倾诉是件好事。 “嗯。”萧雨歇小声答道,她好面子。 橘色吞没火红,在另一边,是深色的珊瑚粉。 “你没见过?” “没有。” “好吧。”萧雨歇也顺着望过去。晚霞和朝阳她也都不稀罕,经常见,各种样式,无数颜色,每个季节。 只不过是第一次身边有人陪伴。 “我有四个哥哥。”萧雨题很难得有说话的欲望。 没有人生来冷漠,很多时候这都是伪装的外壳,无济于事。她也有渴望,有好生命最初始的热爱,对世界最无畏的好奇,换句话说,做一个正常人。 渴望没有失望来势汹汹,她索性全部放弃,习惯之后,再有门向她打开,也不愿进了。 但陆晚晴这扇门有种魔力,她愿意推开看一眼。 “萧陌尘是第几个。” “三,只有他在乎我。”萧雨歇想想,又加上一句,“表面上。” “深层应该也是,他挺真诚的。” “因为我,和三个兄弟还有父亲对着干,他图什么。” “兄妹之间,他也不需要图什么。” 五彩安于沉寂,只有深橘,那是太阳自己的颜色,悬停,再逐步陷落。 “我还以为你是被宠着长大的。” 没有回音,陆晚晴一动不动,染着全身的夕阳,在看一场神迹。 “可能吧,我不记得了。”她微微动唇,语速很慢,音量很小。 萧雨歇一直坐着,看看夕阳,又看看陆晚晴,如果果有神仙,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忽然心生一念头,说道:“我们做朋友吧。 “真的?”这回陆晚晴反应得很快,转头后吓了一跳,“看那个火……离它远点,木头烧没了。” 萧雨歇翻身起来,见着所有木头都断了一半,山头略凹去一块。 “怎么灭?” “我还真不知道。” “这样下去山都要烧没的。”陆晚晴真犯难了,想到当时帮顾林烧落叶,“用多点树叶压。” 事实证明,成功了,触及成灰,同归于尽。 没有光,她们快要看不清对方了。 第八十一章 天高路远(2) 一些枯木叶能成肥料,她们没收拾。 “晚上了,朋友。”陆晚晴伸了个懒腰,身体里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有能量,“我在前面吧。” 萧雨歇狠狠地怔了一下,才摸出日盘递过去。 陆晚晴眨眨眼,着日盘看方向,伸手指着,说道:“这边。” 萧雨歇还没太缓过来。 “走了。”陆晚晴挥动翅膀,带起一阵风,她当然知道公主殿下为何何发愣,不过这种小雀跃和小怀疑共存的时分,消化完便化成快乐,她不想去干涉。 萧雨歇被风吹醒,全速追上去,提起嘴角笑了,在空中转了圈,飞得很快。 其实这才是翱翔。 陆晚晴飞得也很快,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高空少有障碍,她看着日盘的方向,余光只有天空的白。风在脸上,每一缕都是自由。 她越来越兴奋,速度自然也越来越快。 直到有东西轻勾住脚踝,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后是跟了人的。 “你疯了啊。”萧雨歇飞在陆晚晴身边。方才她太高兴,在空中上蹿下跳,往前只看见恍惚一抹白,赶忙追上去。累倒是不算太累,问题是,她已接近自己速度的极限了,那抹白却仍越来越小。 “不好意思,我……”陆晚晴半天都没想出理由,怎么说,自己飞爽了? “你飞吧,没事,我跟不丢。”萧雨歇指尖萦绕墨绿的光点,另一头在陆晚晴的脚踝。 “你确定,丢了怎么办?” “就我的实力,不会丢的。” “万一呢?你再准有个方案。” “真不用,你快飞吧,别管我,我都飞了十几年了。” “那好吧。”陆晚晴怕再问下去,对方会认为自己把她当白痴。 一道白影出去,没有消失在视野,留在眼底,像照进黑暗的一抹光。 萧雨歇无比庆幸自己出来这一趟。 不过…… 一个人突然进到她脑子里, 喻停枫这小子,他凭什么。 …… 陆晚晴和喻停枫的恋人关系是个误会,萧家兄妹二人却未曾怀疑一瞬,因为在他们诸意识里,这俩凑一对很合理,甚至有些变态。 变态强大。 喻停枫没有否认,没理由否认,他也没对陆晚晴产生思恋的情感。只是直觉让他晚点否认,若无人置疑,他不会主动澄清。 萧陌尘在感受自己体内的情况,因为靠着飞云马,除非闭眼,不然总会看着喻停枫。 四周颜色逐渐淡了。 他又开始感慨,以于到最后有些茫然。 喻停枫落地的时候,刚好看见萧三公子空洞的眼。 他的修炼速度超乎想象了些,感觉明天中午前就可以完成。完成以后,便可以化形,即使是虚影。 萧陌尘回神,觉出眼前人气息内敛了很多。 “吓我一跳。”喻停枫刚准备挥挥手。 萧阳尘可以站起来了。 喻停枫满意地点点头。 萧陌尘很想说点什么,争辩一下,抑或是证明一下,最后还是没有。他很擅长无视自己的一些本能,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永远带了年少轻狂,故从来不做。 “别这个表情,自己逼淤血很痛的,就你那半死不活的样,不怕痛也做不到。” “嗯,知道了……所以,你是要去把她接回来?”萧阳尘问道,受了伤,又有所求,声音软绵绵的。 喻停枫想了想,说道:“我去看她笑话。” 萧陌尘脸上表情端着得很好,心里已然忍了不知几句。 “逗你的,别憋着了。”喻停枫轻笑,“去看她发什么疯,然后收尾。 萧陌尘被秀了一脸,还要担心妹妹。 喻停枫没意识到自己平日的话语在加深这个误会。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你今年几岁?”喻停枫问,不是没话找话,单纯好奇。 “刚满二十一。” “噢……”喻停枫语调向上,眼神飘忽。 萧陌尘不知道喻停枫的年纪,他好奇了一瞬,又恢复平静。心如止水,平静如风,他的话题险些被带跑。 他觉得喻停枫知道他的意图,最后也会这么做,但非要像要猴一样,弄得人着急,才立下承诺。不是针对他,对所有人皆如此,像是一种……个人特色。 别的事可以不用那句承诺,但萧雨歇的事哪能疏忽。 “我比你小两岁。”喻停枫掰看手。 真气人。萧陌尘心里叹气,算了他没修炼完也出不去,让他疯会儿好。 “渴不渴,哥哥?” 萧陌尘差点没端住脸,这小子发什么疯。 “你看我像正人君子?” “端一副官样,很像。”喻停枫耸耸肩,脸上没了表情。 萧陌尘不自主起了鸡皮,像看一幅浓墨重彩的画转为黑白。 “找我办事真诚点。”喻停枫说,“脑子里都要骂疯了吧。” “是有点。”萧陌尘叹口气,“别人说你不好,你才觉得真诚?你有受虐倾向?” “嗯,现在好多了。”喻停枫说道,“有些情况的确是不合适直接,但你有什么好装的?” “你们俩能凑一对,有道理。”萧陌尘说道。 “十五岁,你指望她和你一样打官腔?” 萧陌尘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等等,十五岁。” “我记得是,马上十六了。” “你是不是下手太早了?” 喻停枫一愣,忘了他没解释误会。 “扳回一局。”萧陌尘握拳。 “我可不是正人君子。”喻停枫微笑。 萧陌尘懒得掩饰不屑,而后问道:“她要回族里去吗?” “等完全确认。” “新月朝雪,还不能确认?” “差一点。”喻停枫懒散地打哈欠,“跟我有关,哪能疏忽。” 萧陌生抿着嘴:“还是换个话题吧。” “是你妹妹自己要跟去的,这个话题满意吗?” “她自己要去,去送死吗?”萧陌尘坐直了。 “人家有送死的底气。”喻停枫深有体会,“鸟都是关不住的……还有,与其担心你妹,不如担心你父亲为何整这一出。” “测试。” “我觉得不是。” “你又懂什么。” “猜的,我还能猜到她们去嗜族要做什么。” “什么?”萧陌尘转回目光。 “猜的,又不确定,不想传谣。” “和你说话真累,我要休息了。” “嗯。”喻停枫笑道,过了一会儿略微凝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八十二章 杂种 “我已经这个年纪了,不听也能睡。” “别急,听了再说。” 白山永远积雪,寒意永远不散,在夜城里,也不偏僻,就在雪原镇后山头,住着羽鹿们。只要他们想,永远都不会被发现。 保了命,去了自由,很多年轻一代,十几年都未出过大人凿穿的山。 白山是群山,羽鹿凿的三座连起的一小群。窝藏在此,生存繁衍,如今也才二十三人。实羽之辈,只剩一位七十岁的老人。 其实羽鹿的故事很坎坷,以至于有些残酷。第一位少年诞于严寒,在西边的千转冰湖,他的父母是被夜王朝污蔑的忠臣,流放至此。这片土地冰雪迫人,宫里流传的说法,原着民都是长着长毛的野兽。 押送船靠岸也没有返程,因为船要走水路,他们第一眼见的就是千转冰湖,白雾不散,曲折不断。 天地不只属于人类,法术也是,人际稀至的地方,会有神兽。开始的缘分很简单,一番救助,万物有灵,从此谢恩。 少年姓荆,名作荆然。父母二人再没离开过这片湖。他们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上船前就被动了手脚,奇延残喘数年,也不知道此处住的是彗族。 如果都知道,他们就能活下来。 彗族人不是猛兽,相反,都宛若神仙。发色浅,皮肤白,性子冷,心肠热,人不多。全族习法,出手皆有蓝色火焰,不然在漫天雪地里,太难活下去。 零下几十度的气温是常态,但有阳光,也很暖和,改变不了温度,但能改变心情。向阳这件事,能被太阳潜移默化。 荆然在九岁失去了父母,他记忆里,只有父母空洞的双眼,没来由的热泪,越吃越瘦的身体,以及群鹿时不时的悲悯。 那时只有鹿,没有羽。 他是奇才,离开千转冰湖时远超同龄人。但那些年纪比他长的,依旧压他一头。 很不幸,他没能到达城市,也没能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彗族人。他走了半个月,到两山间一个小镇。 小镇高手不多,刚好都比他强,其余都是猎人,善骑射,实力一般。但全镇民都会一件事:转移血液。 丹涌在在血里,两个人放空了血再互换,相当于对调了天赋,转移了人生。 小镇的人混过嗜族的血脉,稀释很多代,极少再生双羽,只有少部分还会有红眼睛和灰头发。 荆然刚到小镇,都没来得及敲门借宿,就被射穿了肩膀和小腹。痛过一瞬,箭被火燃尽。他没有重伤,但暴露了实力。 那天,几乎全镇的弓箭都对准了他,几个高手从人群冷箭中走来,没说话,没犹豫,把他锁上石做的台子,另一边是个二十多岁的女生,黑羽和魔角都是残缺的,飞不起来。这是全镇数十年最像嗜族的孩子。 荆然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只有9岁,眉眼还没长开,满脸茫然。他记不得那些人的眼神和话语,是贪婪或是肮脏,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也从未听清。 仪式完成,他被埋在雪中,没死,晕了三天,醒来发现自己生了双羽,实力所差无已。 双羽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 其实仪式成功了,但他的血液不仅聪明,还有很强大的兼容性,索取了嗜族血脉的双羽和速度。 从此,羽鹿问世。人们认为有多强悍多惊艳,其实是杂种。 荆然没多想活,觉得困,就合了眼,冰雪滋养身体,一睡就是5年。再次醒,已经变成一只鹿,浑身雪白。 他又被挖了出来,法术沉淀得厉害,很容易引人注意。 所有人都认得千转冰湖的白角鹿。这是很神圣的物种,冰雪之中,翻云覆雨。所有人也知道,白角鹿不会在此出现,也没有双羽。 镇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月亮出来了,开始落雪。 这个季节有积雪,不下雪。 “怎么回事?” “啊……”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每片雪花都是利刃,伤得人生疼。 现实是残酷的,难以磨灭,无法改变,当年比荆然他强一些的高手,现在仍压他一头,差距又小了,但他没追上。 雪会被烈火熔化,荆然化作人形,再次被放上石台。另一边还是女生,是上次那个女生的女儿。黑羽完整,小了一圈。 这次的情况更令人震惊。直接吞噬,再略微平分。 荆然更强大。 那个女生,身上流有嗜族和彗族的血,在仪式中,由于平分,也成了羽鹿,不过是虚羽。 这是平分的结果。 荆然带着那个女生,飞回千转冰湖,沉入湖底。 “我不喜欢小镇。”女孩叫夏临,“谢谢你,我知道是你留了我的命。” 平分的结果是荆然的手脚。 “我也不喜欢母亲,她是个贪心的人。” “我带你出来是不想血液再被转移,你和你母亲身上,都是我的血。” 湖底是空穴,是他出生的地方。 白角鹿对他的归回表示欢迎,给夏临烙上血印,女孩此生再难归回。 这是平分的代价。 又是五年,荆然十九岁,他和夏怕的第一个儿子出生。羽鹿,实羽。 再两年,第二个儿子。羽鹿,虚羽。 “我比你更不喜欢小镇。”荆然的修为已然强大。 “你要做什么?”夏临问道。女孩十八岁,亭亭玉立,美丽非凡。 “血液转移台如何用?” “躺上人,丹涌催动,即刻生效。” “这么简单吗?”荆然摸了摸女孩的脸。 “对于你来说,一切都很简单。”夏临轻轻抱住他。 “群鹿们的意思,你可以到湖面去转转。”荆然抚着她的发。 “范围呢?”夏临声音轻柔。 “血印若开始吸你的血,就到边界了。” 虽为生存故,一朝总有情。 荆然飞到一个很穷的村庄,用从小镇偷出的盘缠,换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婴,顺便帮村庄通了一条河流。 夏临明白了荆然要做什么。 …… “他要延续香火。”萧陌尘合眼问道。 “是了,那两个彗组女婴。养了两年,他像上次一样,上了石台,还能控制中和。 “镇上人也准他这般?” “他可是初代羽鹿,体内一半白角鹿的血。” 不到十年,荆然追上了别人几十年的成果。镇上没有人拦得住他,冷火炸开,再靠近些,无人生还。 “你从何处听来的?” “我去过那个小镇,也到过千转冰湖。镇上的人念念不忘羽鹿的罪行,在湖边,我碰到了夏临的隐魂。” “她割了你的龙角,要你帮羽鹿做事。”萧陌反应极快。 “人有时不能太好奇,我往里走得太深了。”喻停枫叹道。 “羽鹿有何罪行?” “后面的故事,包括为何人数锐减,搬到夜朝,都无从可知。” 萧陌尘睁眼,舔了舔干燥的唇,说道:“意思是,羽鹿身体里流着嗜族和彗族的血。” “不止啊,还有白角鹿,还有……荆然的父母是夜王朝的人,应该也会剩点。”喻停枫想着,“还有没有别的就不清楚了。” “可怕的种群,如此……陆姑娘的身份和故事也不少吧。”萧陌尘突然想到。 “是啊。”喻停枫淡道,“路还长着呢,大家都年轻,熬着也能过。” 黑龙回到穹顶,多年的伤口,预备迎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