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夫证道后,狐妖师尊黑化了》 一,着相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桑陌垂着头,被一双温润的手扶起。 那人踌躇着轻轻掀起大红盖头。 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出现在桑陌眼前,他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中满是柔情,轻声问桑陌,“凤冠沉不沉?” 桑陌还未来的及回答,便被礼官的一声高喝打断,“交换信物!” 沈砚清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轻声道:“很快就好了。”说着从喜娘端来的红案上拿起一羊皮卷递给桑陌。 同时桑陌这边也有喜娘端来红案,是一把镶嵌着七颗宝石的匕首。 桑陌拿起匕首,在沈砚清满是期翼的目光中,快速拔鞘,随后狠狠刺进沈砚清胸膛。 周围陷入短暂的停顿,鼓乐声戛然而止。 三秒后,周围响起尖叫声,有人大喊道:“救驾!快救驾,君上遇刺了!” 桑陌这边的随亲队伍纷纷亮出刀剑,原本喜庆的礼堂顿时乱作一团。 兵戈撞击声中,桑陌冷冷将匕首拔出。 鲜血喷涌而出,沈砚清双眼猩红,不死心的问道:“为什么?” 桑陌自己也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不是苏锦意,我叫桑陌,是上天庭的一只仙鹤,我来凡间是为了寻找农神的转世。” 沈砚清苦笑一声,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桑陌也跟着跪下,“对不起,师尊护我长大,他是为了替我挡雷劫才失去法力,误了赐福时辰。” “我必须助他回到上天庭。” 她捧起沈砚清低垂下去的头,在他被血染红的唇上印下一吻,“夫君,下辈子,我一定赎罪。” 沈砚清愣了愣,过了许久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或许是命不久矣,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只道了一句“滚!”,便目光涣散,再无生机。 彼时,礼堂内突然涌入一群服饰整齐的修士,他们手拿法杖,念诵着驱妖法咒。 堂上顿时哀吼声不断。 桑陌转头,看见一个身着明黄色长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进殿内,正是顾朝,那个想起农神记忆的人。 她放开沈砚清,起身相迎,“师尊。” 顾朝瞥了一眼沈砚清的尸体,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乖徒儿,快把天书给我。” 桑陌毫不犹豫的将天书递过去。 他迫不及待接过天书,神色痴狂的翻阅起来。 桑陌站在一旁,刚想劝说,后背却突然被人狠狠刺了一剑。 剑尖穿过腹部,又很快抽出,桑陌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自己的腹部,又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师尊?” 顾朝嗤笑一声,“上仙,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尊。” “……” 那瞬间,桑陌如遭雷劈,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她张了张嘴,半晌后才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呵~”顾朝轻蔑的勾起嘴角,“我告诉你的那些事情,都是从另一个人的记忆中摄取出的。” “你说你怎么这么蠢?我随便骗骗你就信了。” “这天书我就收下了,下辈子多长点脑子吧,上仙。” 桑陌整个人都是蒙的,她跌跌撞撞走上前,“那我师尊去哪儿了?他是谁?” 顾朝后退两步,他身旁的侍卫一剑刺入桑陌胸膛。 “他不就在你身后吗?”顾朝轻蔑道 桑陌缓缓扭头,她身后除了顾朝带来的侍卫,就只有沈砚清的尸体还跪在原地。 她愣愣的,露出怎么也不得要领的表情。 “就是那个刚刚被你杀死的狐妖啊!”顾朝忍不住大笑起来。 什么?! 沈砚清是师尊的转世? “你胡说,他的容貌只是在化形时借鉴了师尊的神像而已,他不是师尊!他不是!”桑陌难以置信,仓惶的摇头。 师尊他怎么会是狐妖呢? 不是的,一定是顾朝骗她的…… 顾朝笑着蹲下身子,“我骗你的你都信了,真话怎么倒不信了呢?” “那年,他被赶下长离山,我惦记他的妖丹,便一路尾随。” “我看到他在一酒家买醉时,身上突然虹光一闪,接着他就神经似的非要上长离山。” “我听他嘴里喃喃着什么上天庭,便用摄魂术将他控制住。” “我在他记忆中看到了仙界,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不是阿锦,你是从天上下来的,目的就是要带沈砚清回上天庭。” “我抹去了他的那段记忆。” “后来,他被再次赶出长离山,成了妖君,并得到了天书。” “我知道,那天书只有你能要到手,所以这才扯了个谎。” 所以,那年沈砚清打上长离山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不是在说谎…… “啊!” 桑陌后退两步,痛苦而又慌张的叫了一声。 血液的流失,让她浑身发冷,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是她……杀了师尊…… 如果不是她,沈砚清拿着天书修炼,自己就能回到上天庭,是她把这一切都毁了。 都怪她…… 恍惚中,她听到一道清脆而厚重的铜铃声,帝君威严的神像出现在她的识海中,“桑陌,可还记得我交于你的任务?” “……” 下凡之后她一心扑在寻找师尊的事上,任务什么的早被抛到脑后去了。 帝君神力无边,怕是早就知道了,此次前来是为问罪。 可帝君只是轻叹一声,并没有责怪,语气是长者对晚辈的教诲,“桑陌,你着相了。” 着相? 什么是着相? 她只是一只鸟,脑子很小很小,听不懂这等深奥的语言。 着相、着相… 她努力思考着,想要弄明白帝君的意思,可越想她越迷茫。 她有些焦急,大口喘着气,向帝君伸出了手,“我只知道我错了,可我不明白…” 帝君再次轻叹一声。 桑陌在这声叹息声中失去了意识。 . 等桑陌再次醒来,入眼是悬在房梁上的红绸…… 她缓缓坐起,这是哪里? 看眼前景象并不是黄泉地府的模样,倒像是……凡间女子闺阁布置! 她底下头,赫然看见一张血书,上面写着:“凡女苏锦意献祭自身,求尊者满足凡女心愿……” 怎么回事? 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刚下凡的时候…… 二,送嫁 桑陌缓缓坐了起来。 地面上苏锦意用血画出的阵法图还没有干透。 她撸起衣袖,手臂上两道狰狞的刀痕顿时映入眼帘。 这两道刀痕代表着两个心愿,如果桑陌不能按时完成,刀口便会逐渐腐烂,直至桑陌死亡。 她再次拿起血书,“为我母亲报仇,救爱朗顾朝……” 桑陌读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她勾了勾唇角,饶有兴味的轻声道:“我允了。” 她随手扔掉血书,看向窗外,“估计时间也该到了……” 等了一刻,门外果然响起和前世一样的声音。 “苏锦意!宾客都到了,还不赶紧出来,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 桑陌在铜镜前理了理衣服,随后往外走去。 雕花木门被吱呀推开,门外的婆子还在骂骂咧咧,“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呀?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天生贱命……” 婆子唾沫横飞,还欲再骂,却陡然看到桑陌正半眯着眼睛看自己,那模样像极了正在蓄势待捕的猎鹰。 她吓了一跳,倏地闭了嘴。 桑陌睨了她一眼,径直朝前厅走去。 今日是苏锦意庶妹出嫁的日子。 桑陌到的时候,苏芊芊正穿着大红喜服准备拜别双亲。 高位上坐着的中年男子一看到桑陌就冷哼了一声,“今日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你不许胡闹。” “过了今日,你便去庄子上吧,日后青灯古佛,也算赎罪。” 桑陌抬头看了他一眼,恭顺道:“女儿遵命” 中年男子闻言愣了愣,他没想到大女儿今日这么好说话。“哼,你也别觉得委屈,你不仅要抢你妹妹的婚事,还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算便宜你了。” 桑陌暗自攥紧了拳头,其实是苏芊芊抢了苏锦意的婚事,她的母亲也是被苏芊芊的母亲二姨娘害死的。 这个父亲的心当真是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她低头再次恭顺道:“是。” 堂内所有人都扬起了嘴角,看向桑陌时眼中全是鄙夷和不屑。 这个苏锦意天生灵根有疾,如今唯一能护住她的娘亲也死了,那张脸长的再好看能有什么用?用来联姻,夫家都看不上她,估计以后也只能老死在农庄了。 中年男人摆摆手,一脸嫌弃道:“好了,下去吧,别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 桑陌俯了下身子,“父亲,我母亲之前绣了一件嫁衣,女儿这辈子恐怕是用不上了,女儿想将嫁衣转赠给妹妹,也算全了母亲心意。” 要知道,苏锦意的嫁衣是她母亲在她七岁时就着手准备的,上面的绣花是天下第一绣娘一针一线亲自绣出来的,上面的宝石也是苏锦意母亲搜罗了十几年,花大价钱买来最好的。 苏芊芊当即掀了盖头,“你当真要把那件嫁衣给我?” 桑陌低了头,小声道:“就当弥补我对妹妹的亏欠。” 苏芊芊脸上扬起欣喜的笑,“算你识相,看在嫁衣的面子上,我会让父亲多给你一些傍身的银钱。” 桑陌也露出欣喜的表情,“妹妹,你跟我来。” 中年男子欣慰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完全没有怀疑。他端着当家人的架子沉声道:“快去快回。” 桑陌带着她到苏锦意的房间,拿出了那件华丽无比的嫁衣。“我给妹妹穿上。” 苏芊芊看到嫁衣的瞬间眼睛都直了,她的丫鬟上前一把夺过桑陌手中装衣服的箱子,“你笨手笨脚,别弄伤了我家姑娘。” 桑陌冷眼瞧着主仆二人一脸欢喜的脱下原先的衣服,默默咬破中指,以鲜血为祭,在空中画出一个傀儡符。 二人欢喜的神情突然僵住,手中的衣服也缓慢滑落。 桑陌指向苏芊芊,“你穿上我的常服去床上躺着。”她说着又指向小丫鬟,“你过来,把嫁衣给我换上。” 一刻钟后,苏锦意的房门被小丫鬟从里面推开,穿着华丽嫁衣的新娘子已经盖好了大红盖头,被搀扶着走了出来。 喜娘疑惑的朝房内望了一眼,问道:“大姑娘呢?” 小丫鬟撇了撇嘴,“说是累了,要睡觉。” 喜娘闻言鄙夷道:“还真是个懒骨头!” 红盖头下的桑陌冷笑一声,被二人搀扶着走到前厅。 跨过门槛重新拜别双亲,正要送出家门时,原本热闹的前厅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目光所及之处突然走过来一双穿着白色男鞋的脚。 她愣了愣,随即缓缓往上看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衣襟上用银线绣着团云花纹。 再往上桑陌就看不见了。 身后突然传来苏老爹谄媚的声音,“降霄长老光临寒舍,小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降霄长老?! 桑陌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沈砚清?! 他怎么来了? “听闻苏老爷府上嫁女,特地来讨一杯喜酒吃,不过好像是来迟了。”分明是炎炎夏日,这嗓音却像是带着一层薄薄的霜雪,带着透骨的寒意。 桑陌不由打了个寒战。 不等苏老爹说话,那声音又道:“不如在下为爱女送嫁,也好沾沾喜气。” 听到这话,桑陌心尖颤了颤,他沈砚清堂堂长离山一峰之主,怎么会为一个不入流的世家小族的女儿送嫁? 苏老爹虽心中疑惑,但那是长离山最有威望的长老,由他来送嫁,那当真是莫大的荣耀。 他眼珠子转了转,期翼着小声道:“会不会委屈了长老?” “不会。”沈砚清说着一把夺过了苏家堂兄手中的红绸。 桑陌顿了一下,只感觉有一股寒意从红绸传来,蔓延致自己全身。 她僵硬着被沈砚清牵出府门,送进花轿。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将花轿抬进了顾府,桑陌被喜娘扶着走出花轿,那条红绸被再次放到桑陌手中。 桑陌看到红绸的那头被一双修长骨感的手不紧不慢的攥着。 他牵着桑陌一路走进顾府。 苏芊芊要嫁的人是顾家家主——顾朝。 就是前世设计让桑陌杀死沈砚清,最后将她一剑毙命的那个人。 也是苏锦意献舍禁制内要求桑陌救的人。 为了活命,桑陌必须按照苏锦意的心愿救他,可如今沈砚清也来了,桑陌一下子有些方寸大乱。 顾府因为沈砚清的到来而变得高度紧张,所有人都不敢大声说话。 顾朝快步走上前,对着沈砚清拍了几句马屁后,就躬身想将沈砚清手中的红绸接过。 桑陌看到沈砚清拿攥着红绸的手紧了紧,躲过了顾朝伸过来的手。 场上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紧张的盯着胶着的三人。 顾朝小声叫道:“宗师?” 沈砚清不说话,依旧紧紧攥着红绸。 桑陌眼皮子跳了跳,心知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她丢开手中的红绸,将手伸进了顾朝虚晃在半空中的手。 目光所及处,那红绸快速落在地上,攥着红绸的那只手突然僵住,随即又骤然用力,手背上青筋乍现。 桑陌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在怪自己没有给他面子? 可她不是苏芊芊,今日她还有要事,不能任由他破坏这场婚礼。 三,红绸那头 周围再次热闹起来,喜娘拿着花篮往地上撒喜糖,小孩子们吵吵闹闹嬉笑着跟在身后捡。 不知怎的,桑陌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和沈砚清那场荒诞的婚礼。 场面远比这盛大,却没有今日这般热闹,她在心中轻叹了口气,或许一切早有注定。 宾客们热情的簇拥着沈砚清往里走。 桑陌的心一直悬着,深怕他知道新娘子是自己。 她想了又想,突然反应过来,这时的沈砚清还没有见过苏锦意,自己也不认识他。 这样想着,桑陌又放下心来。 拜堂时,礼官刚喊出“一拜天地。”堂上突然妖风四起。 场上响起小孩子的哭喊声,宾客们惊叫着,纷纷往外跑去。 杂乱中,桑陌看到那抹白色身影阴测测站在一旁,她心中咯噔一下。 下一秒,房顶的大梁突然断裂,“咔嚓”一声,尖叫声再次响起。 桑陌被人护在身下送入了洞房。 房门关上后,喜娘和丫鬟都来安慰新娘子,“姑娘莫怕,这算是提前将婚后的灾祸都度过了,以后必定平安喜乐,夫唱妇随,三年抱俩………” 喜娘说着,突然没了声音,接着“哐当”倒地不起。 桑陌惊了一跳,默默握紧了藏在袖子中的短刀。 屋内突兀的响起一道脚步声,正缓缓朝桑陌走来,一步一顿,像是要将她踩进泥沼里去。 目光所及处再次出现那道月白色身影,——是沈砚清!! 桑陌一把掀开盖头,抬头看向那人。 和前世一样俊美的面孔映入眼帘,她顿了顿,刚要说话,却被他抓着肩膀一把按进了喜床内。 红罗帐在烛火的笼罩下显出几分暧昧,烛心跳动着,一如沈砚清瞳孔内透出的点点星光。 他目光汹涌,眼神中透露着一丝狠厉,就那样静静打量着桑陌,似乎想要看到她心里去。 沈砚清庞大而炽热的身躯紧紧压在桑陌身上,一双手在桑陌身上游走着,突然一把抓住了桑陌拿刀的手。 桑陌低声道:“宗师这是要做什么?这里是顾府,我是顾家家主的夫人!” 沈砚清咧嘴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他将桑陌拿刀的手压着举过头顶,“你确定今日的新娘子是你?” 桑陌愣神,沈砚清今日这一系列举动,活像吃错了药。 难道他有要紧的事需要她办? 这样想着,桑陌便问他:“你想怎样?” “我想让你做的事情做不成。” 桑陌还没来得及的考虑他这话的意思,就见他突然咬住了自己的唇。 他毫不留情的在桑陌唇上反复蹂躏,火热的吻甚至不知足的蔓延到了桑陌脖颈上。 几乎是在一瞬间,桑陌下意识的一把揪住他脑后的头发,硬是将他的脑袋从自己颈窝中拉了出来。 “你是不是疯了?”桑陌喘着气,惊诧道。 “我疯没疯,你之后不就知道了。”沈砚清说着还要继续,桑陌连忙咬破手指,念着口诀,一下将沈砚清推开。 她快速在空中画出一个传送符,消失在原地。 桑陌凭着上一世记忆来到一处寂静的树林。 很奇怪,她竟记不清上辈子她是如何救出顾朝的。 她只记得顾朝得了失忆症,忘记了对苏锦意的爱。 而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这片树林中。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得赶在众人发现新娘被掉包之前,把事情解决好。 桑陌再次咬破已经结痂的中指,拿鲜血从眼睛上划过,“天清地明,阴浊阳开,吾以鲜血为引,天眼,开!” 再次睁眼,桑陌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她扫视周围,果然在东南角看到了一队把守的侍卫。 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打不过那队侍卫,而她的精血也不足以支撑她再画一次传送符。 所幸,桑陌在另一个山头看到了一个通往地牢的狗洞。 还未来的及沿着狗洞看清地牢内的情形,天眼就关闭了。 她绕过那队侍卫,一路来到那狗洞前。 洞口不大不小,刚好够让桑陌钻进去。她顺着洞口一路向下爬去。 越往里爬,越宽敞,静下来还能隐隐听到里面有动静,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桑陌大着胆子一直往前爬,终于听清了那声音,是铁链被拉扯摔打的声音。 她又往前爬了几步,果然看到了一丝亮光。 前面是一块巨大的石砖,而那束亮光就是从砖缝里透出来的。 桑陌静静听了一会,等里边没动静了,才慢慢将石砖推开。 她探出脑袋,与一个和顾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对上了眼。 他一身血衣,被七八条铁链半吊着,见到桑陌后也是一脸震惊。 桑陌吓的惊呼一声,连忙往洞里退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女人的声音?!”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忽然传来。 男子朝她摇了摇头,随后伸出脚将石砖踢回了原位置。 “方才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那粗犷的声音恶狠狠道。 “许是你听错了。”男子不咸不淡的道。 脚步声在牢房里转了一圈,狱卒检查无果,又警告了男子几句,这才离开。 桑陌躲在洞中,直到有人踢了三下石砖,这才重新将石砖推开。 “阿锦,你怎么来了?”男子关切问道。 桑陌明白他叫的阿锦是苏锦意。 她几乎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苏锦意要她救得是眼前这人。 他才是顾朝,外面那个是假的。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沈砚清如此,就连顾朝也是如此! 桑陌一时有些不能接受,她拍了拍自己额头,会不会是她神经错乱了? 她转头看向顾朝,后者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你呢,你又为何在此?发生什么事了?外面那个是谁?”桑陌问。 顾朝歉疚道:“让你担心了,外面那个是我双胞胎兄弟。” 见桑陌一脸震惊,顾朝又忍不住解释道:“顾家世代双生,可双生子又被视为不详。所以顾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双生子中,强的在明处,弱的在暗处,同用一个名字,相辅相成。” 也就是说里面这个是顾朝,外面那个也是顾朝。 那么前世杀死桑陌的那个顾朝又是谁? 她忽然想到,苏锦意写的心愿“救爱郎顾朝。” 这其中的“爱郎”是指谁的爱郎? 也就是说,只要桑陌参与其中,不管最后活下来的是谁,都算完成了任务。 四,两个顾朝 桑陌有些惊讶,:“所以,以前是你在明处,现在换你兄弟了?” 顾朝点头,“是这样。” 桑陌不解,“即使是这样,也用不着如此虐待你吧?” 顾朝闻言叹了一口气,“高门大户无亲情,卵生兄弟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在互相争夺了。” “出生之后,我因为灵根优异,被爷爷抱走养大,和爹娘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 “你知道的,爷爷死后,我就没有亲人了。” 经历过前世那些事儿,桑陌对他没什么同情心,只走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别献舍禁制还没解除,人就死了。 那些森寒的锁链有好几条都穿过了他的身体,上面带着干涸的血迹。 他一说话,锁骨那块的皮肉就会被扯动一下,渗出血来,看的桑陌直拧眉头。 绝对不能扯动这些锁链,容易死人。 她想了又想,最后只能再次咬破手指在铁链上画吞噬符箓,将铁链吞噬掉。 用精血画符对身体损耗极大,等处理完所有铁链,桑陌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了,只能用身体撑住顾朝。 “阿锦,连累你了。” 桑陌没有说话,就当这句话他是说给苏锦意听的,毕竟苏锦意已经为他死了。 “如今怎么出去?”桑陌问,她可没有把握能将断腿的顾朝拖出去。 顾朝道:“不用担心,看我的。”他说着垂下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念了几句咒语。 洞口突然蹿出一条巨大的黄金蟒,吐着猩红的信子,在牢房转了一圈,而后将自己的尾巴放到顾朝手下。 顾朝俯身抱住蛇尾,大蟒蛇带着他很轻松就爬进了洞内 原来那洞是供蛇进出的。 关键时刻,桑陌也不再犹豫,紧跟着大蛇就往洞内爬。 出洞时天已经黑了。 桑陌站在洞口默默皱起了眉头。 不对劲,这么大一片树林,竟然静的没有一丝蝉鸣鸟叫的声音。 她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若说有毒抑制了林中动物,可自己呆了这么久也没受什么影响。 难道说,地底下有东西? 时间紧迫,桑陌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些。 两人从树林出来时,顾家已经闹翻了天。 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搜查的侍卫。 桑陌背着顾朝躲在一处茂密的草丛里,“现在要去哪里?” “去祠堂。”顾朝回。 通往祠堂的道路很黑,没有一盏灯笼。 两人到的时候,祠堂门口也没有什么人把守。 顾朝见状冷哼一声,“他果然不曾来过。” 两人摸黑进了祠堂。 祠堂内比户外还黑,桑陌把他放在蒲团上后,随手点燃了一支香烛。 “麻烦把爷爷的牌位拿给我。” 桑陌看着面前几百个同样姓顾的牌位,一时有些无措。 她不知道顾朝爷爷叫什么。 烛火跳跃,顾朝脸藏在半明半昧的火光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定定看着桑陌。 她也看着他。 两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半晌后,顾朝缓缓道:“你忘了,爷爷尊名顾长天。” 桑陌点头,举着火烛在一众牌位之中找到了顾长天的名字。 顾朝接过牌位后,在底座捣鼓了几下,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 他含了药丸后开始闭眼调息。 “能不能帮我将腿调整一下。”他道。 桑陌顿了顿,随后走过去帮他把腿摆正到打坐的姿态。 整整一夜,桑陌一直提着剑守在门口。 她听到侍卫提着刀枪走来走去的声音,也听见马蹄哒哒跑过的声音。 自始至终那些人都没有进到祠堂的院子里。 桑陌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顾朝,心道:眼前这个似乎比外面那个要强一点。 就看他俩谁会赢了。天蒙蒙亮时,顾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吐出一口毒血,桑陌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接过后望了一眼门口。 “辛苦。” 桑陌摇头。 “带我出去吧。”他淡淡道,上位者的语气。 桑陌轻挑了挑眉,再次将他抱起。 桑陌抱着他,在一众杂役丫鬟震惊的目光下大步走出祠堂。 顾朝目视前方,“去回禀他。” 丫鬟仆役们都不敢造次,很快就有人跑了出去。 桑陌从房里搬出一把太师椅,让顾朝坐下。 很快就有一大群侍卫提刀走进了祠堂。 顾朝二号在一众高手的拥护下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锁定在桑陌身上,“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桑陌没有说话,顾朝二号又将目光锁定在他哥身上,“昨日新娘失踪,现在外面可都是帮忙寻找的宾客。你确定要闹?” 顾朝浅笑:“反正总要打一架的,就看今天谁能走出这个门了。” 顾朝二号夸张的笑了起来,随即提刀朝顾朝砍了过来。 一时间场上风起天阑。 桑陌默默后退几步。 只见顾朝突然抬手,一股强大的气流顿时将顾朝二号掀飞出去。 不等顾朝二号再次爬起来,顾朝又伸手,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顾朝二号固定住。 顾朝二号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顾朝轻笑一声,低头俯视着被压在地上的顾朝二号,“你执掌家族这么久,怎么就没想过要来祠堂上一炷香?” “爷爷在自己的牌位下藏了一枚神药,只要你肯细心擦拭他的牌位就能发现。” “我也就没机会恢复修为,和你争家主之位了。” 顾朝二号愣了愣终于不再挣扎,“那老东西果然还是更偏心于你。” 顾朝重新抬起头,不再去看他。 顾朝二号还是不死心,“就算你当了家主又如何?爹娘他们是不会承认你的。你就当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好了!” 他说着又看向一旁身穿红嫁衣的桑陌,“哈哈,你还不知道自己娶了谁吧?你娶的是苏锦意的妹妹苏芊芊!” 听了这话,顾朝脸上的神色终于变了变。 “现在苏家的人已经来了,苏锦意回去死定了!”顾朝二号被下人拉下去时还不忘得意洋洋的啐一口。 一切尘埃落定,桑陌暗自撸起衣袖,手臂上的刀痕果然少了一条。 她抬起头,就见顾朝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桑陌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脖颈上,顿时想起昨日沈砚清在喜床上对她做的事。 她连忙捂住脖子,面色通红的看向顾朝。 顾朝却已经整理好了面部表情,神色恢复如常,“阿锦,你既然穿了嫁衣,那就是我的新娘,我这就出去和所有人说清楚。” 他说完也不管桑陌答应与否,就吩咐下人把桑陌带了出去。 五,长离山招生 半个时辰后,桑陌被请上正厅。 彼时顾朝已经换了衣服坐在主位上。 厅内乌压压一片,全是昨日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右侧首位上坐着苏老爹,身后跟着二姨娘和苏芊芊。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桑陌投来。 苏老爹倏地朝桑陌扔过来一个装满茶水的杯子。 桑陌刚要躲,身体却突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固定住了。 茶水兜头浇下,额头也被杯子砸了一个大口子。 她抬起头,见沈砚清正坐在左侧首位上,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桑陌心中颤了颤,他怎么还没走? “孽障!还不跪下!”苏老爹中气十足的骂声在厅内响起。 “家门不幸,竟生出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孽障,今日我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你打死,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苏老爹说着就要举手朝着桑陌打去。 关键时刻顾朝出手制止。 “岳丈,我与阿锦两情相悦,此事是我的主意,岳丈要打要罚,可全部冲着我来。” 话落,厅内突然响起苏芊芊的抽噎声。“爹爹,你不要怪姐姐,芊芊愿意把郎婿让给姐姐的。是芊芊没用,留不住顾朝哥哥的心。” 一时间,厅内众人看向桑陌的眼神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尤其是她颈间还有几处暧昧的红痕,一看就是被男人亲出来的。这更加证实了她能留住男人的本事。 一个看热闹的家主突然出声劝解,“算了吧苏老爷,两个女儿谁嫁不是嫁,姐姐和妹夫,想想都刺激。” 话落厅内众人都抿嘴笑了起来。 顾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我与苏芊芊并未拜堂成亲,算什么妹夫?诸位休要胡说。” “哎,不对呀!”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急急道:“昨夜顾家主分明是与我一道,中途从未见他离开,那苏锦意是与何人共度一夜良宵?” 他这么一说,厅内众人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全都看向桑陌,目光里带着“捉奸成功”的兴奋。 “诸位莫要胡乱猜测,阿锦昨夜只身一人去了我顾家的密室。我堂堂顾家家主,难不成还会娶一个不洁的女子?”顾朝厉声道。 他不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直接朝苏老爹道:“岳丈,一切都是小婿的错,我愿意再补一份彩礼,以迎娶阿锦。” “至于芊芊妹妹,等她出嫁时,我愿意备上一份和今日彩礼一样的嫁妆作为补偿。” 此话一出,别说苏老爹心动,就连厅内众人也都瞪大了眼睛,恨不能把自家闺女也嫁进来。 一切皆大欢喜,正当众人准备起身祝贺时。沈砚清却突然出声制止,“且慢。” 众人这才想起来,沈砚清还在厅内。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砚清,话说作为长离山长老,这么清闲吗? 替苏家送嫁不说,昨夜还留下来帮顾家找新娘子,到现在还没走。 他想干什么? 同样疑惑的还有桑陌,她不明白这一世的沈砚清是怎么了,为何处处针对她? 沈砚清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下,拿出了一个金色卷轴。 “苏锦意在长离山招收弟子名单内。三年之内,她不能嫁人。”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瞅那金色卷轴。 有人不服气道:“谁人不知道苏锦意灵根有疾,她凭什么能入长离山招生名单。” 也有人谄媚道:“宗师,您看名单内有犬子吗?” “我家女儿天资出众,一定在名单内吧?” 长离山是修仙界最高学府,只要是入了长离山招生名单的人,只要没死,就必须入山学艺三年。 三年内若是被山内长老收为亲传弟子,便生是长离山的人,死是长离山的鬼,一辈子婚丧嫁娶必须在长离山。 这其实比较霸道,但修仙世家的人却趋之若鸳。 世家子弟,就算能留在长离山扫地、看大门,那也算光宗耀祖。 对于苏锦意能入长离山招生名单,苏家人并不意外,因为苏锦意母亲就是从长离山出来的。 当年苏锦意母亲也是因为要守护长离山,才带着身孕抵御邪祟入侵,导致苏锦意一生下来就灵根有疾,变成不能修炼的废物。 但理解归理解,该妒忌还是要妒忌。苏芊芊和二姨娘几乎是同时扯住了苏老爹的衣袖。 苏老爹只能腆着笑脸,上前询问沈砚清,名单上有没有苏芊芊的名字。 得知没有后,苏老爹也不敢再烦沈砚清。和顾朝商量了一下婚事,便带着一家人回去了。 临走时,桑陌再次回头,沈砚清刚好也在看她,目光相接时,桑陌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挑衅。 回到苏家,妒忌疯了的苏芊芊和二姨娘彻底装不下去了。 刚进大门二姨娘转身就甩过来一巴掌,桑陌刚要躲,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又将她固定在原地。 桑陌直接呆住,看来只要是别人动手打她,她都不能躲。 她实在不明白这一世的沈砚清是不是脑子坏了,为什么处处都要针对她。 她被迫硬生生挨下二姨娘的巴掌,那半张脸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苏锦意你个贱骨头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妹夫你都敢下手。”二姨娘说着还要来扯桑陌的头发。 苏芊芊也是气的不行,对着桑陌拳打脚踢。 桑陌正好憋了一肚子火,很快和她们二人扭打在一起。 期间桑陌趁机扯下二姨娘一缕头发。 “够了!像什么样子?”苏老爹出声怒吼。 三人闻言各自散开。 苏芊芊气不过,“爹,女儿就这样丢了婚事,您都不管吗?” “行了,你姐姐如今算是半个顾家的人,以后你们要和平相处。” 苏老爹说着又看向桑陌,“你天生灵根有疾,不能修炼,不如把入长离山修习的名额给你妹妹。” 桑陌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闻言头都没抬,“这也不是我说了能算的,冒名顶替可是大罪,你们要是不怕,我也没有意见。” 几人闻言都沉默了,苏老爹摆摆手,“今日都累了,各自下去休息吧。” 六,食神庙 回到房间后,桑陌再次撸起袖子查看献舍禁制,剩下的那道刀痕已经稍微有些腐烂了。 她必须尽快杀死二姨娘,为苏锦意母亲报仇。 可是以她现在的灵力,根本不可能做到。 只能尽快去找范叔治好灵根。 她在镇上转了一圈,才在郊外找到一个残破的食神庙。 院子里荒草都一尺高了,桑陌看着顿时有些心酸。 她原本是瑶池的一只仙鹤,出生时所有仙鹤崽子都是白色的,就她一身黑,被同族排挤,冬天差点冻死。 是农神泽霖和食神范瑶路过时见她可怜,将她抱回农神殿。 她这才安然长大。 她可以为泽霖舍去仙身,自然也见不得范瑶受委屈。 桑陌将买来的香烛,供品都放到供桌上,随后点燃三根香朝着布满蜘蛛网的神像拜了拜。 “范叔,我来了。” 话落,神像突然亮了一下,“你个小混蛋,下去这么久也不和范叔打个招呼,叔快担心死了。” 桑陌将买来的供品都摆上,“这不是来了么?” “我找到师尊了。” 范瑶的神像又亮了一下,“这么快?我以为你会找上三百年之久呢。” 桑陌用手把神像上的蜘蛛网拿掉,“也差不多,我犯了一个错,但说不出来。” 供桌上突然出现一个盒子,“你人没事就好,我从太上老君那儿换的仙丹。你现在是堕仙,转世一定有隐疾。” 桑陌打开盒子后,一时有些惊讶,“九转金丹?!你拿什么换的?” “你吃就是了,管这些做什么?”范瑶不悦道。 这九转丹只有帝君那个级别的神仙才配吃。 上辈子范瑶也只为她找来了一枚中品洗髓丹,将她的灵根治好就算了,这辈子竟然直接拿来了上品九转丹。 “你说实话,拿什么换的?” 范瑶支支吾吾,“就一点信仰力。” “一点?”桑陌提高了声音,不信任喊道:“不是所有信仰力?” “你吃就是了!我人在上天庭,总归是比你好的。反正换都换了,后悔也迟了。” 桑陌有些肉疼,“吃了这九转丹我怕是能直接到达地仙的修为。” “总之你加紧修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心慌得厉害。” 范瑶的声音带着担忧,“现在凡间多乱啊。” 桑陌吃了仙丹在地上调息打坐,听了他这些话,也是心头一沉。 上辈子她把一切都搅的一团糟。 这辈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等打坐调息过后,桑陌睁开眼睛,范瑶又道:“你注意安全,如果在凡间死了,灵魂就得去鬼界阴曹地府,到时候和你师尊一样,不知道投生到哪里去了。” 桑陌深以为意的点点头,她已经经历过了,多亏帝君捞她。 不过帝君交代的任务,她也该拿起来了。 桑陌找了人,将食神殿翻新了一下,又雇了个守庙的,这才往苏家走去。 傍晚时分,桑陌一进家门,就被几个丫鬟家丁围了起来,“大小姐,老爷请你到花厅用晚膳。” 桑陌自知苏老爹没这么好心,不过她现在已经是地仙的修为了,不怕他耍什么花招。 她跟着丫鬟来到花厅时,苏老爹三人已经等候多时。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芊芊已经等着急了,见到桑陌就高声骂了起来。 苏老爹和二姨娘倒是沉得住气,都一副和善的表情。 “锦意,你过来,爹有事和你商量。”苏老爹亲切的朝桑陌招手。 那模样别提有多恶心了,桑陌原本想吃饭的心思顿时没了。 她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苏老爹道:“我们找到了一名换皮师傅,你和你妹妹将面貌换一下,她替你去长离山。” “不行。”桑陌当即回绝。他们竟然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还真是丧心病狂。 苏芊芊母女顿时坐不住,想要上前和桑陌吵。 苏老爹示意她们打住,自己继续和颜悦色的和桑陌商量,“你看你又不能修炼,占着名额岂不是浪费,只是和芊芊换个皮囊而已,这样你还能早些嫁给顾朝。” “我的灵根恢复了。”桑陌懒得和他们掰扯,直接告诉他们真相。 苏老爹闻言怔了怔,没有说话。 苏芊芊翻了一个白眼,嗤笑道,:“痴人说梦!” 桑陌见他们不信,直接在手中凝聚出一股灵流。 在场丫鬟仆人见状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苏芊芊更是惊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有灵力?” 要知道苏锦意从小灵根有疾,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如今竟然能使用灵力,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灵根真的被治好了。 想到这里,苏芊芊看向桑陌的眼神别提有多嫉恨了。 她心中暗暗道:不可能,苏锦意就是个废物,她不可能治好灵根! 要知道苏芊芊作为庶女能比嫡女还风光,直接原因就是苏锦意不能修炼。 如果苏锦意的灵根真的治好了,而且又能到长离山修习,那谁还会记得苏家有个二小姐。 正当苏芊芊不服气,想要上前与苏锦意对几招时,苏老爹突然开口了,:“孽障,别以为拿个法器凝聚出一点灵气就能蒙混过关。” 苏芊芊顿时明白过来,心道:我说她的灵根都废了那么久了,怎么说治好就治好了。原来是用了法器 桑陌起身走到庭院中央,“爹可以派个高手和我对打,看我到底有没有用法器。” 见桑陌有恃无恐的样子,苏芊芊心中又泛起了疑惑,她转头指派了一个筑基修士,“你去和她过几招。” 那修士得了指令,提剑朝桑陌杀去,桑陌侧身躲过,而后一掌就将那修士打趴在地。 那修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堂堂筑基期修士,在桑陌面前竟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苏芊芊和苏老爹同时长大了嘴巴,但他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苏芊芊心道:她就算真的治好了灵根也只是刚修炼的水平,怎么可能打的过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看我怎么拆穿她的把戏。 “你的法器还挺厉害,我来与你过几招。”苏芊芊说着,从下人手里接过自己的灵剑,就朝着桑陌打去。 桑陌微微一笑,赤手接住她竖劈下来的长剑,而后轻轻一捏,那剑便碎成了渣渣。 随后她迎着苏芊芊震惊的目光,飞起一脚踹在苏芊芊的腹部。 苏芊芊被踹飞出去,苏老爹默不作声将人接住。 他目光晦涩的看着桑陌。 苏芊芊口吐鲜血,“你为何能接住我的剑?到底用了什么法器?” 要知道那把剑可是上品灵剑,普通法器可震不碎它。 桑陌摊摊手,“我都说了,我没有用法器,你怎么就不信呢?” 她说着看向苏老爹,“爹是练气期修士,我有没有用法器,爹一试便知。” 闻言,苏芊芊扭头看向苏老爹,目光期翼,试探道:“爹?” 苏老爹在一旁看了那么久,早就意识到桑陌没用法器了。 他顿了一下,“哪有父亲对亲女儿出手的?你不要胡闹。” 桑陌知道他这是信了,便道:“现在我可以进长离山学艺了吧?” 苏老爹沉着眉,“自然,你是我苏家嫡女,当然是最有资格进长离山学艺的。” 苏芊芊闻言不甘心的拉住苏老爹的袖子哭诉道:“爹爹,那我呢?我怎么办?” 桑陌心道:苏老爹对苏芊芊偏心,应该还有好东西给她。 谁料,苏老爹直接将衣袖从苏芊芊手中扯了出来,“你自己不努力,这能怪谁?” 七,扎小人 桑陌完全没有想到,苏老爹竟然这样不留情面。 在他心里果然还是利益最重要。 当晚,桑陌房间里就燃起了名贵的香料,床褥也变厚实了,就连院子里那棵乱糟糟的葡萄架都被打理的整整齐齐。 这人间父亲的疼爱还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桑陌站在藤蔓下,抬眼瞧着那青色的果实。 上天庭的农神殿里也有一株葡萄藤,枝蔓远比这株粗壮,生长了千年之久,会结出很多又大又甜的紫色葡萄。 泽霖闲暇之余就会在那藤下乘凉。 他不修边幅,总是将鞋子丢的东一只,西一只,外裳也会被他随意的丢在石子路上。 有时候他从外边务农回来,敞着胸肌,浑身是汗的往葡萄架下一躺,就能睡到天黑。 那时候桑陌还小,都没他一只靴子高,收拾起来很是费力。。 她总会摘下藤蔓上最酸的果子,将汁水从他半掩的嘴边灌进去。 每到这时,泽霖就会夸张的皱起眉,酸的在地上抽搐。 其实桑陌知道,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醒着的,有时候他还会偷偷半睁着眼睛去观察桑陌。 当桑陌意识到他是醒着的时候,都会张开自己胖乎乎、短小的手,狠狠给他一嘴巴子。 泽霖就会佯装大哭,“哎呀呀,了不得了,小桑陌学会打人了!” 后来桑陌长大了,可以替他摆放鞋子,洗衣服了,泽霖却又注意起仪态来,衣服板正的穿好,鞋子也不乱丢了。 思绪回笼,桑陌将目光从那青色的小果子上收回来,轻叹了口气。 她转过头,突然看见一个身穿月白色广袖长袍的身影静默站在葡萄架下,正幽幽的打量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连忙作攻击装,可看清藏在阴影里的那张脸后,她又默默放下了手。 “降霄长老来这里做什么?” 沈砚清转身坐到院里的石凳上,“你认识我?” “长离山第一长老沈砚清谁没听说过?”桑陌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长老,被长老处处针对,现在竟还闯到我闺房里来了。” 沈砚清定定看着她,“我说的不是这个。” 桑陌想了想,她确定这个时候的苏锦意根本没有见过沈砚清。 沈砚清见她不说话,也只好将前面的话揭过。他伸手将一个缠着头发的稻草人放在桌面上。 那是桑陌为了对付二姨娘,特意扎的小人。 她连忙伸手去抢,沈砚清抬手躲过。 “为什么用此等邪术害人。” 第一次用邪术就被人抓到了,桑陌有些恼羞成怒,急吼:“你知道什么,把东西还给我!” 沈砚清躲过桑陌抢夺的手,“我问你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还给你。” 桑陌闻言坐了回去,“你问。” “为什么假扮新娘?” 这个问题,桑陌为了不说漏嘴,已经在暗地里演练过无数遍了。一听到沈砚清问,便不假思索道:“我爱慕顾朝,他原本就是该娶我的。” 她看到沈砚清突然僵住,那双风华绝代的凤眼中忽而升起一丝狠戾,他抿了抿嘴,低声说了一句:“好。” 桑陌朝他伸出手,“现在还给我。” 沈砚清用那双幽怨的眼睛看着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我这就还给你。” 他说着伸出拿小人的那只手,在桑陌眼前缓缓捏紧。 桑陌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你疯了?快住手!” . 另一边,二姨娘正坐在一个盛满红色粘稠液体的浴桶中。 苏芊芊捂着鼻子坐在一旁,“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二姨娘一脸享受的捧起一捧血液抹在自己脸上,“你懂什么?少女精血最能滋养皮肤了,若不是你娘貌美如花,得老爷宠爱,整个苏府哪还有我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地?” “那些少女的家人可打点好了?”她说着突然冷下脸来问道。 “放心吧,她们家里的人都拿了钱,保证不会说出去。” 二姨娘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 她将整个面部沉入血液当中,再抬起头时,整张脸上全是鲜红的血。 苏芊芊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她娘这副鬼样子,顿时什么都懒得说了,她嫌恶地转过头去,“我走了。” 想起苏锦意的娘被世人称颂是抵抗邪祟的英雄,她心中更加愤懑不平。对二姨娘的怨恨也愈加深。 她狠狠摔门离去,却不知道她娘此刻已经死在浴桶里了。 二姨娘的死讯,是第二天中午才在府里传开的。 是她的贴身丫鬟早上去二姨娘寝室伺候时,发现人不见了,跑去回禀苏老爹,苏老爹派人在府里搜查,这才发现人死在汤池了。 好巧不巧,丫鬟回禀苏老爹时,苏老爹正在接待贵客。 而那群贵客中又好巧不巧有沈砚清。 他又非常热心的帮忙寻找,于是这件事便被闹大了。 二姨娘被人从浴桶里抬出来时,下体连着一连串血淋淋的东西,肋骨和脊椎全部断裂,整个人断作两截,加上她浑身是血,那模样别提有多骇人了。 经仵作检查发现那一连串东西是她的内脏。 堂上一位贵客听到这检查结果后,吓得脸都白了,有人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呀,怪不得整个浴桶都红了,真是太残忍了。” 有位家主冷哼一声,“哼,我看这浴桶里的血好像不全是她一个人的。” 八,用血沐浴 此话一出,苏老爹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在下实在惭愧,在下一定查清楚。这种污秽场面实在污了诸位的眼睛,不如移步到客厅……” “苏老爷!”那位家主探出神识后厉声打断,“那浴桶中凝固的血除却死者,还分别来自六个人。你不查清楚吗?” 话落,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欧呦,了不得了,她这不会是在拿活人的血沐浴吧?”有人惊讶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注意的点都变成了二姨娘拿活人的血沐浴,没人在意她是因何而死。 苏老爹此刻已经汗流浃背了,他转过身,对着家丁吼道:“将二姨娘身边所有的下人都叫过来!” 苏老爹心里非常清楚,二姨娘若想要办事,找的人肯定是苏芊芊,因为那些下人都是苏老爹自己的人。 他无比希望能有个识趣的下人主动揽下过错,可那些没眼力见的三言两语就把苏芊芊供了出来。 苏芊芊到的时候,还一脸茫然,看到那浴桶和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后,她顿时反应了过来,以为是她娘做的那些事被发现了。 她装着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走过去,“爹爹这些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 “你娘最近可指派你做过什么事儿?” 苏芊芊茫然的歪着头,开始一件件回忆,“她前天让我刺绣,前前天……吩咐我上街买胭脂……” “好了,你退下吧。”苏老爹打断她。 “诸位,小女实在是不知情,这些事情应该都是那毒妇一人所为。如今那毒妇也已经死了,且死状凄惨,我一定找到那些受害者的家人,重金补偿。” 跪在地上的苏芊芊闻言僵住了,“爹,你说谁死了?” 苏老爹不回,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赶紧下去。 苏芊芊却置若未闻,起身朝着那尸体走去,掀开白布后,她先是愣了几秒,察觉那尸体真是二姨娘后,她整个身体猛的一颤,瞬时瘫倒在地。 “爹,爹,我娘死了,她为什么死了,她不会死的……”她语无伦次,转头叫着苏老爹,整个人像疯婆子似的,半点大家闺秀的风骨也没有。 苏老爹沉着脸,叫下人把苏芊芊扶下去。 苏芊芊却是爬着来到苏老爹脚下,她紧紧抱住苏老爹的腿,“爹,是谁杀了我娘?是苏锦意对不对?一定是她!她之前一直说我娘杀了她娘!” “肯定是她!这个贱骨头!您一定要杀了她给娘报仇!” 苏老爹眉心跳了跳,赶忙对着众人俯身行礼,“诸位不必在意,这丫头怕是被她娘的死讯给吓傻了。” 他说着转过头又对家丁吼道:“还不快将二小姐扶下去!” “且慢!”沈砚清突然开口打断,“二姨娘死状如此诡异,倒像是被人用邪术杀死的。” 苏芊芊听了这话,连忙抬头道:“一定是苏锦意!肯定是她!” 苏老爹此刻恨不能一脚踢死苏芊芊,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忍住了,“这毒妇残害别人性命,着实该死,杀她性命者也是替天行道。” “可我那大女儿,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在娘胎里就坏了灵根,生性懦弱,实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联想到了苏锦意的娘。 当即就有人出面和解,“我见过那孩子,确实不可能做出杀人的事,这事儿还是交给苏老爷自己处理,我们都散了罢。” 其他人也符合,众人正准备走,沈砚清却道:“用邪术杀人是大忌,诸位仅凭苏老爷三言两语就断定杀人者不是苏锦意,未免太过草率!” 威望最高的人都发话了,其他人只好留下。 苏老爹刚落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他转过身给家丁使了个眼色,“去,将大小姐叫来。” 家丁终于看懂了自家老爷的意思,正准备下去时,那道清冷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且慢。” 沈砚清又一次打断,“方才我已将此事上报给了长离山戒律堂,想必他们很快就到了。” 话落,果然就有一队身穿黑色劲装的修士闯进了苏府。 苏老爹倏地白了脸,“宗师这是做什么?” 沈砚清不说话,只是挥手示意那些人搜查。 戒律堂闯进院子里的时候,桑陌还在树荫下乘凉。 院门被踹开时,她手里的茶杯都被惊掉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戒律堂的服饰,心中不禁暗道:没想到沈砚清做事竟然这么绝,这是要将我置于死地呀。 “长离山戒律堂查案!”为首的人朝桑陌展示过令牌后,就指挥人进屋搜查。 桑陌赶忙展开神识,监控着院里的每个地方。 昨夜沈砚清将那小人带走,今天又派戒律堂来搜她的院子。 一定是想在戒律堂搜查时,用传送术将小人转移到搜查队眼前。 那样桑陌用邪术害人的罪名就成立了。 她将一辈子待在监牢里,永无出头之日。 等了没多久,她梳妆台的抽屉里果然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桑陌立即施展更强大的传送术一下将小人抢了过来。 对方明显愣了几秒。 下一刻抽屉突然被人拉开,两人纷纷将法阵收回。 戒律堂搜寻无果,只好将桑陌带到了厅堂。 桑陌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沈砚清,他刚好也在看桑陌。 视线相接时,桑陌冲他挑衅的挑了挑眉。 她走上前规规矩矩朝众人行了个礼。 苏老爹沉着脸道:“昨夜你二姨娘死了,你可知情?” 桑陌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二姨娘她怎么会死?!” 苏老爹沉默了几秒。 转身对沈砚清行礼,“宗师明鉴,小女确实不知。” 沈砚清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桑陌,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桑陌见状缩了缩脖子,转身躲到了苏老爹的身后。 苏老爹伸手将桑陌挡住,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薄怒,“宗师?” 沈砚清将目光收回。 “尸体先由戒律堂看管,苏锦意与苏芊芊请到戒律堂接受问话。” 苏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众人也不好多留,纷纷辞行。 桑陌和苏芊芊以及苏老爹都被带去了长离山。 上山的路上,三人被分别塞进了三个不同的马车。 桑陌被放在最后。 她无聊的靠在马车上打盹,忽然发觉马车突然沉了一下,像是有人进到马车里了。 她赶忙睁开眼睛,就见深砚清坐在自己对面,那双凌厉的凤眸正死死盯着自己。 九,降霄长老被母猴精偷袭了 桑陌吓了一跳,“你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 “世人都传苏大小姐天生灵根有疾,不能修炼,今日一见,这修为貌似比在下还要深厚。” 桑陌微微勾唇,“降霄长老不也一样?” “你堂堂长离山第一长老,日日盯着我做什么?”桑陌说着突然欺身而上,抓着沈砚清的胳膊从他背着的那只手中抢出一枚留音石。 “降霄长老好算计,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长老,让长老处心积虑要置我与死地?” 沈砚清侧头看向桑陌抓着他的那只手,“只是在戒律堂幽禁一生而已,不算死地。” 他说的轻描淡写,让人不由得窝火。 “你他娘的……” 桑陌刚要骂,马车突然过了个急弯,她一时没站稳,仅直直栽入沈砚清怀里,脸部与沈砚清的脸来了个亲密相接,另一只手扶在了他的胸上。 马车一直在压弯,由于惯性的原因,桑陌的手一直没能离开沈砚清的胸。 啧,不得不说,他这身材是真的很有料,胸肌又硬又大。 桑陌忍不住的动手捏了捏。 她察觉到身下的人似乎僵住了,刚想低头去看沈砚清的脸,对方却突然一个遁形术,直接消失不见。 桑陌扑了个空,狠狠撞在马车车窗上。 什么嘛,沈砚清这厮还是和前世一样,没有丝毫风度。 父女三人被请上大堂时,桑陌察觉气氛有些怪异。 所有人都将脸崩的紧紧的,目视前方,一副不敢到处乱看的表情。 桑陌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扫视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不解的抬头看向沈砚清,这一眼差点将她的魂都吓没了。 只见沈砚清砚清白皙的脸颊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那是今早丫鬟替桑陌涂的口脂。 她不由咽了口口水,内心害怕的同时还有一点幸灾乐祸。 降霄长老的清誉要毁咯! 这边沈砚清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可他向来不愿意理会周围人如何,直到桑陌进门。 她看向他时先是露出惊恐的表情,继而又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这丰富的表情变化让沈砚清有些坐不住了,他开始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又暗自伸手摸自己的头发。 都没问题,那他们这是怎么了? 正疑惑时,向来和沈砚清不对付的掌教突然说话了。 “降霄长老最近的私生活,貌似不是很检点。” 话落场上众人的脸崩的更紧了,一个个都在暗自掐自己的大腿,迫使自己不笑出声来。 只有桑陌绷不住,低头吃吃笑出了声。 沈砚清察觉到掌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脸上,他不自在的幻化出一面镜子。 当看清镜子内的人后,沈砚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僵在原地。 他快速的擦干净脸,瞪大了眼睛看向台下正笑的肚子疼的桑陌。 “很好笑吗?” 桑陌赶忙直起身子咬紧牙关,绷着脸摇了摇头。 可看到沈砚清通红的脸,桑陌忍不住再一次笑了起来。 “对……对不起。” 众人原本就已经憋的很辛苦了,被桑陌这样一闹,纷纷破功。 此起彼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戒律堂。 沈砚清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可法不责众,自己今日这样貌确实影响不好。 偏偏这个时候掌教又来趁机挖苦,“好了,所有人都不许再笑了,降霄长老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沈砚清,“不过你好歹也是一峰之主,日后可要注意影响。” 沈砚清咬着牙看向台下垂着脑袋努力憋笑的桑陌,不咸不淡道:“什么人之常情,只不过是上山路上一时不妨,被一只母猴精偷袭了而已。” 苏老爹连忙上前打圆场,“哎呀,这母猴精当真是可恶,宗师可一定要将其大卸八块呀。” 沈砚清面无表情,“无事,我自会收拾她。” 这下桑陌可笑不出来了,沈砚清这厮竟然敢叫她母猴精! 或许是被打击到了的原因,之后问话的时候,沈砚清没有再捣乱。 无论掌教问什么,桑陌都装成一脸迷茫的样子。 盘问自然也没得到任何结论。 巫蛊邪术不用灵力,杀人之后基本不留任何气息。 如今那小人已经被桑陌销毁,戒律堂要查只能从尸体入手。 戒律堂仵作是个厉害的人物,很快就将二姨娘的尸体清洗干净,并从她尸体上发现了巨大的掌纹。 这还得多亏她死的时候没有穿任何衣服,且凶手灵力深厚,一瞬就让其彻底死亡,血液不流通,凶手的掌纹这才印到了尸体上。 仵作将掌纹誊录下来与桑陌的掌纹一一对比后,确定杀死二姨娘的人不是她。 桑陌暗暗庆幸,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件很炸裂的事情。 “这不就等于凶手在杀人的时候摸了二姨娘!” 此话一出,堂上顿时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沈砚清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同样难堪的还有苏老爹,他气愤的锤了桑陌后脑勺,“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 桑陌被打后,低着头不服气道:“也该查一查堂内所有人,说不定凶手就在其中呢!” 听了这话,仵作又查看了苏老爹和苏芊芊的手纹,确定杀人的也不是他俩。 桑陌目光幽深的看向沈砚清,迎着对方云淡风轻的目光,咧开嘴笑了笑。 苏老爹转身朝着主位行礼,“二位长老明鉴,小女确实不是杀人凶手。” 掌教自然没有再为难,只好叫他们父女三人下山。 临上马车时,桑陌看向苏芊芊,心道:这货也是个窝里横,在苏府跟天王老子似的,到了长离山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几人回到家后,苏老爹就马不停蹄的去处理要务。 桑陌饿的前胸贴后背,一进门就招呼丫鬟传膳。 她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芊芊,道:“想必其他人也没心思吃饭了,让厨房少做点,把饭菜送到我房里去,记得加道红烧鱼!” 正要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猛烈的剑意,桑陌转身相迎。 剑气和灵力相撞时,众仆人丫鬟都被这强大的气流掀飞出去。 苏芊芊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苏锦意!你别装的那么无辜!还我娘命来。” 桑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知道疼了?你们为了抢夺和沈家的婚事,害死我大肚子的娘时,怎么不知道我也会心疼?” “你终于承认了!我要去长离山告发你!”苏芊芊歇斯底里的怒吼, “去!”桑陌轻蔑的抬起下巴,“现在就去,看看有谁会信你?” “你别以为我不敢!”苏芊芊吼道。 “没说你不敢啊,去,现在就去,谁不去谁是孙子!” 她说着手上加强力道,一把将苏芊芊掀到在地。 苏芊芊被摔得一个后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还我娘,我要我娘。” 桑陌看着她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 十,煮茶 献舍禁制解除后,桑陌突然就觉得内心空落落的,竟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师尊那边,只要她不去打扰,沈砚清自己就能得到天书。 况且他这一世天资很好,只要不被人发现他狐妖的身份,他就能一直留在长离山这片福地,飞升不成问题。 至于邪神,她上辈子在凡间待了那么久也没听说过,估计短期之内也不会出现。 她从来不知道闲下来这么叫人难受。 抓心挠肝的痒。 上辈子沈砚清临死时绝望的表情不停在脑海回旋,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夏至时间,房内闷热的厉害,桑陌深吸一口气,扇着扇子起身将窗户打开。 立窗子的棍子刚支起来,桑陌便敏锐的察觉到窗外站着一个人。 她抬起头,又看到沈砚清那张清俊的脸。 她一下警惕起来,“你又来做什么?” 沈砚清此刻穿了一身鸦青色的长衫,一头顺垂的乌发用一根亮眼的金丝白玉簪子绾住,那淡漠的凤眼凉凉朝桑陌瞥来。 那一瞬,桑陌只觉心跳漏了一拍。 见沈砚清不回答,桑陌自顾自的走出去,“你若不是来找我麻烦,就请坐下来喝杯茶。” 沈砚清犹豫了几秒,还是沉默着移步走到葡萄架下,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桑陌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起身去房内找茶叶。 最近她收到了好多东西,其中就有茶叶。 桑陌在柜子里翻找许久,终于翻出一箱用锦盒装的茶叶,叫什么顾渚紫笋,据说价值千金。 她打开盖子嗅了嗅。 前世沈砚清最喜欢用小炉子煮茶,茶香飘出来就是这个味道。 啧,人矜贵,喝个茶也贵。 桑陌在心中吐槽着,抬了煮茶的炉子出去。 沈砚清安静坐在葡萄架下等,见桑陌出来,他默默理了下头发。 她熟练的点燃了碳,就要烧水。 沈砚清伸手打住,“你这茶还需过火烤热,用剡纸包成茶饼,放凉后再细细碾碎,过罗将辗细了的茶筛分。煮茶时再加鲜活的山泉水煎煮。” 沈砚清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桑陌感觉一下子头都大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把沈砚清留下来喝茶了。 “这样简单的事情,你之前的师父都没有教过吗?” 桑陌咽了口口水,总感觉他说这话时阴阳怪气的。 可她之前的师父不就是沈砚清他自己么? 上辈子也没见他教这些东西啊。 见桑陌不说话,沈砚清便自己动手。 桑陌看着他从储物囊中拿出煮茶用的所有器具。静默着慢慢按照他自己的步骤开始煮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来的好看。 桑陌看着,就怎么也移不开眼了。 直到沈砚清突然叫她,桑陌才堪堪反应过来。 “你在看什么?”沈砚清明知故问。 桑陌羞红了脸,慌里慌张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喝了一口。 滚烫的茶水进入口腔,桑陌被烫的差点跳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烫?”桑陌咋咋呼呼道。 沈砚清垂眸掩住眼底的坏笑,“刚煮好的茶本来就烫。” 桑陌气急,“沈砚清你故意的吧!” 这还是重生后桑陌第一次叫他名字。 她有些叫不顺嘴,不过很过瘾! 沈砚清轻呡了一口茶,缓缓道:“没大没小。” 一壶茶喝完,沈砚清似乎很满意,“这茶哪来的。” 桑陌漫不经心道:“顾朝送来的。我估计你会喜欢。” “……” 沈砚清突然愣住,下一秒他嫌恶似的将杯子丢开,眼神顿时变得狠戾起来,语气有些难以置信,“你拿他的东西给我喝?!” 桑陌见他这表情,一时有些害怕,“怎…怎么了?是茶不好喝吗?” 沈砚清倏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吓人,仿佛方才喝的,是什么穿肠毒药似的。 桑陌不明所以,“你怎么生气了?” 沈砚清不说话,冷着脸掏出一沓银票放在石桌上,“在下虽不富裕,但一顿茶钱还是付得起的。” 说罢他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桑陌想要伸手去抓他,却扑了个空。 她茫然看着沈砚清消失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了呢? 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茶香味,桑陌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银票,上面似乎还弥留着沈砚清的体温。 她将银票攥进手心,轻声叹了口气。 正要收拾茶具时,一股烟味忽而蹿入鼻腔,呛得桑陌咳了起来。 她转过头,就见院子周围冒着浓烈的黑烟。 有人纵火想要烧死她! 桑陌挥手将沈砚清的茶具收起来,转身往院门跑去。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已经被人封死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纵跃,翻墙而出。 是苏芊芊! 她提着油桶,手里拿着火行法器,见桑陌出来,她气的丢掉油桶,高举法器朝桑陌杀来。 一道猛烈的火龙直冲桑陌面门而来。 桑陌一个遁形术绕到她身后,抬起脚狠狠踹向她的屁股。 这一脚直接将苏芊芊踹翻在地,桑陌扑上去从她手中夺过法器。 苏芊芊还要再抢,桑陌直接反手扇了她一耳光! 这是苏芊芊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扇耳光,她先是愣了几秒,随即勃然大怒。 可惜桑陌将她压制的死死的,苏芊芊反抗不得,急得崩溃大喊。 那杀猪似的叫声,很快引来了刚回家的苏老爹。 他忙了一天,滴水未进,一进家门就看到家里院子被烧了,两个女儿还扭打在一起,顿时气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都给我住手!!” 这声如洪钟的怒吼,将两人吓了一跳。 桑陌听话放开苏芊芊站了起来,并乖巧道:“爹。” 苏芊芊却是不管不顾,见桑陌没有防备,扑上去抱住桑陌的大腿就要咬。 桑陌下意识的用手肘往她头上狠狠一顶,随后膝盖弯曲又将她狠狠顶了出去。 苏芊芊一个后仰,鼻血哗哗往下流,她捂着鸡窝似的头,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爹爹,救我,苏锦意要打死我。”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 桑陌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苏老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责怪,看向苏芊芊时却带着心疼。 他默不作声的扶起了苏芊芊。苏芊芊趁势将头埋进苏老爹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一副父女情深的画面。 桑陌有些恍惚,其实若没有利益纠葛,苏老爹心里还是更疼爱苏芊芊的。 想到苏锦意走投无路只能献祭自身,才能为母亲报仇,得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桑陌就觉得难受。 那么大的阵法图,得放多少血才能画出来啊。 十一,林中遇险 火被救下来时,桑陌那个院子基本也废了。 苏老爹护着躲在自己怀里的苏芊芊,“她如今没了母亲,心里难受,你是姐姐,应该多让让她的。” 桑陌冷笑一声,“那我呢?爹,我母亲死后三天,苏芊芊就要和我的未婚夫婿成亲,那个时候有谁来让让我?” “所以你就把气都撒在了你妹妹身上是吗?”苏老爹见桑陌还敢顶嘴,气的吼道。 桑陌难以置信,“是她要先烧死我的,我若不对她出手,我就死了!” 苏老爹依旧声如洪钟,“这不还没死嘛!” 听了这话,桑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有气无力道:“也就是说,今日我不该还手,就得任凭苏芊芊把我烧死对吗?” 苏老爹低头,又将怀里的苏芊芊护的紧了些,“她是你亲妹妹,怎么可能会真的对你下死手?” 桑陌不想再说了,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苏老爹的怒吼,“孽障!你要去哪儿?” 桑陌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是苏锦意,对苏老爹也没什么感情,可这心里就是憋的慌。 她不敢想象,真正的苏锦意是怎么在这种家度过十几年的。 她母亲死后的那段时间,她一定很绝望吧。 . 桑陌去了客栈,用沈砚清放在石桌上的银子给自己订了上房。 入长离山学艺还有两个月时间,桑陌打算早点去,到时候在长离山小镇上租个院子。 以后就算不在长离山了,她也可以离沈砚清近一点,这样他遇到事情,自己还能及时赶到。 第二日桑陌就出发去长离山了。 其实苏府离长离山还是挺远的,要翻过好几个山头。 那日他们被押到长离山,是坐了飞马,所以才会那么快。 桑陌身上没有法器啥的,走路只能用灵力,这样消耗太大。 所幸时间不是很紧,她可以边玩边走。 这日,桑陌路过一小镇。 在酒楼吃饭时,桑陌向小二打听路怎么走。 那小二是个十六出头的精瘦小伙,他把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哦哟!姑娘是修仙的吧?” “长离山离这儿还远着呢,不过我倒是知道一条近路,可以省至少十天的路程。” 桑陌闻言给他打赏的银子,小伙欣喜接过后道:“出了酒楼沿着大路一直往南走,有一座白松山,山上全是擎天大松,姑娘只要翻过那座山,就能到炎水镇,从炎水镇到长离山的路全是直的。” 桑陌似懂非懂,可想必他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就打包了一些干粮上路了。 出了酒楼,大概走了两个时辰,桑陌果然看到一座山,山上全是巨大的松树。 进山后已是傍晚,巨大的树木枝丫挡住了阳光,导致林内已经完全黑了。 桑陌坐在倒下的一棵枯树上,吃白天打包来的肘子。 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那肘子已经有些变味了。 正当桑陌犹豫要不要继续吃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突然响起,“姐姐,我好饿,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桑陌抬起头,就见一个瘦骨嶙胸的小男孩正眼巴巴望着自己手中的肉。 他眼窝凹陷,嘴唇干裂,一双细小的胳膊抬起来时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运动的关节。 桑陌一眼就看出这小男孩不是人。 “姐姐可以给我吃点吗?一点点就好。”小男孩说着跪下给桑陌磕头,“姐姐,给我吃点吧,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桑陌看着他,开口道:“好。” 说着就将手中的肘子递了出去。 在小男孩接过肘子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变幻。 浓雾迅速弥漫了整个山野。 只一刹那的时间,周围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那小男孩也瞬间不见了踪影。 桑陌倏地起身,警惕的打量四周。 浓雾逐渐削薄,依稀浮现出一个村庄的轮廓。 桑陌走到一棵干枯的树杆下,想要辨别自己在什么地方,然而那棵枯树竟没有树皮。 她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树皮是在树活着的时候,被人为扒掉的。 “啧,奇怪。” 她转身想要进入村庄一探究竟,却见十几个身影自迷蒙的雾气中走来。 桑陌刚想睁大眼睛瞧个仔细,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沈砚清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静。” 随着那些身影逐渐走近,桑陌惊奇的发现为首的人穿着祭神的礼服,他手捧福带,身后跟着十几个祭者。 鼓声阵阵,香烛烟雾缭绕,祭者带着古老的面具,卖力的跳跃,扭动身体,清唱祭词。 她有些诧异,忍不住睁大眼睛,竖起耳朵。 在听清祭祀唱词后,桑陌顿时如坠冰窖。 “张氏诸孙谨以香烛、财宝、酒饭、三牲等珍馐之仪致告农神泽霖……” 这是……在祭农神泽霖! 按凡界的时间算,师尊堕入轮回已有五千年。 桑陌浑身发冷,再看向周围时,浓雾已经散去,露出荒凉贫瘠的村庄。 她瞬间明白,方才那棵枯树为何没有树皮。 这是五千年前凡间出现饥荒时的场景。 那年百姓满怀希望种下稻谷,可种出来的庄家没有结果! 农神泽霖没有降下福祉。 百姓以为是自己人得罪了天神,纷纷祭神祈求天神原谅。 那段时间,这样的宏大的祭神场景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凡界的大地上。 可无论百姓如何卖力的祈求,始终没能求来粮食。 ………… 这是当年被饿死的冤魂来报仇了。 沈砚清察觉到桑陌的怪异,松手放开了她。 下一刻,桑陌义不容辞的跪了下去。 她双眼通红,身体绷的挺直,直到那支队伍走远了,才颤颤巍巍爬起来,紧跟着队伍走去。 可那支队伍从他们面前走过后就消失不见了。 桑陌环顾四周,只见整个村庄的树都没有树皮,连叶子都不剩一片。 百姓门口的锅炉内煮着土,到处都是瘦骨嶙峋的尸体。 尸臭扑鼻,巨形秃鹫在上空盘旋着。 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儿从母亲尸体的怀抱里爬出,全身上下的骨头清晰可见。 桑陌急忙上前想将小儿抱起,可在双手即将触碰到小儿时,一只巨大的秃鹫突然掠过,一把将小儿掳上半空。 小儿只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哀叫声,被拦腰咬断后,甚至连血都没有流多少。 桑陌仓惶的看着自己扑空的双手,再次跪下。 为什么会这样? 她以为当年的事情已经偿还了…… 十二,我想带师尊回家 那年桑陌飞升历雷劫。 那雷劫空前绝后,农神泽霖为给她护法导致神力尽失。 恰逢人间秋收,泽霖未能及时降下福祉。 百姓辛苦劳作一年,最后颗粒无收。 人间饿殍遍野,桑陌师徒也被扒去仙职,打入天牢。 那个时候桑陌刚经历雷劫,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要一听到雷声就止不住的颤抖。 偏偏两人每日都要被天雷轰击。 那感觉,好像由里到外炙烤全身,痛入骨髓,痛彻五脏六腑,会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味觉和嗅觉,耳内轰鸣作响,眼前发黑。 几天下来,桑陌就有些神智不轻了。 她抱着头,一看到人就会傻笑,嘴巴一咧开,口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有时候还会疯疯癫癫说自己是个修罗妖怪,说自己会毁灭天地。 泽霖不忍小徒弟受苦,揽下所有天雷。 可之后还有极火炼狱,万剑穿心之刑。 没过几天泽霖便神体受损。 那个时候桑陌满脸呆滞,被碗粗的捆仙锁拴在天柱上。 泽霖受万剑穿心之刑时,被极寒铁链吊在半空中,鲜血如瀑布而下。 桑陌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下,抬起头,眼神纯澈到没有一丝杂念,“师尊,你疼不疼呀?” “桑陌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有观刑的神官看到这一幕,不忍落泪。 众人纷纷上表,称稚子无辜,师尊犯错,罪不及徒弟。 被带出刑场的那天,桑陌哭的肝肠寸断,紧紧抱着铁锁不放开。 泽霖对着她破口大骂叫她滚,桑陌无动于衷,就连她最害怕的天雷也没能让她放开手。 后来,泽霖轻叹一声,放柔了语气哄她,“桑陌先回去将农神殿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记得给师尊准备伤药,师尊现在好疼。” 已经痴傻的桑陌很容易就上套了,“那师尊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桑陌动作要快点哦,师尊看到农神殿乱糟糟的,可是会生气的。” 桑陌听话的点头,“桑陌很能干的。” 一出刑场,桑陌就被食神从背后打晕,带回食神殿治疗。 这一治疗就是小半个月,再醒来时,泽霖已被打入轮回井。 桑陌崩溃大哭,赤着脚,披散着头发闯到轮回井,被天兵举报。 神官因情失控是大忌,桑陌被投入虚妄之海几十年。 虚妄之海的海水冷彻骨髓,那里没有一丝声音,触碰不到任何东西,能消亡一切执念。 每日都会有神官来问上一句:“汝欲何为?” 桑陌每次的回答都是:“带师尊回家。” 每每这个时候,那神官就会轻叹一声“痴儿。” 随后将桑陌锁到更深的地方。 直到桑陌被移到海底,降无可降。 那日,那位神官再次来到桑陌面前,问出那句:“汝欲何为?” 桑陌愣怔着刚要回答,却突然福至心灵,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我想……睡觉。” 那神官像往常一样摇头,“痴……” “嗯?!” 神官大喜过望,“善哉善哉,终于过关了。” 他伸出食指抵在桑陌的额头上,“乖孩子,想睡便睡吧。” 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桑陌醒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躯体和五脏六腑被整个冻伤。 食神范瑶替她擦伤药时,心疼的直流眼泪。 岂料桑陌醒来后,大着舌头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要下凡!” 范瑶手中的药盒哐当落地,他急忙上前捂住桑陌的嘴巴,将所有人都支出去后才敢放手。 “蠢货!”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急得来回踱步。 桑陌目光坚定,“范叔,你帮帮我,不然我又要被投到虚妄之海去了。” “神官不能带着真身下凡。”范瑶说话的语气比她还要坚定。 “只要能带着记忆下凡就好。” 范瑶闻言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坚定道:“绝无可能!” 桑陌却抓住了他那一丝异样,“范叔,你帮帮我吧,你是知道我的,我认定了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 “你师尊临走前托我要好好照顾你。” 桑陌扭过头去,“不帮就不帮,我自己想办法,反正我是一定要带师尊回来的。” 这话吓得范瑶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小混蛋,你怕是想找死。” 桑陌倔强的仰着头不去看他,“就说你帮不帮吧。” 范瑶紧紧绞在一起的两只手无奈松开,“你师尊若是知道了,怕是会生吃了我。” 桑陌闻言欣喜回头,“范叔你答应了?!” 范瑶气的不想说话,他伸手狠狠捏了一下桑陌脸颊上的冻疮,“你个夯货!” 桑陌疼的呲牙咧嘴,“范叔!!疼死我了!” “知道疼还不收敛?” “那不一样。”桑陌抓住范瑶的衣袖摇了摇,“范叔,我该怎么做?” 范瑶叹了口气,“想名正言顺带着记忆下凡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快说快说。” 范瑶沉吟半晌,“接个任务。” “有很多神官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司法阁就会将一些棘手的任务分派给他们,将他们丢到凡间将功折罪。等任务完成了,就能重新回来。” 桑陌听完眼睛倏地亮了,“那我岂不是可以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找到师尊,将他带回正途?” 范瑶点头,“是这样。可此法凶险,到了凡间以后,你只能依附凡人躯体而活,任务也不是随便就能完成的,如果完不成,你就回不来了。” “况且,茫茫人海,你师尊历经多番轮回,他可能会是女子形态,也可能三岁小儿,耄耋老人,还可能是动物形态,一只蚂蚁,一头牛,一头鹿……这都是有可能的。” 桑陌点头,“范叔,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就算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去试一试。” 范瑶又叹了口气,“傻子!” . 思绪渐渐回笼,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大红色衣服,扎麻花辫的三四岁小姑娘。 她两只眼睛极大,恶狠狠瞪着桑陌,“你有过饿肚子的经历吗?” 桑陌想到自己刚下凡那天放了好多血,滴水未进,虚弱的双眼发昏、四肢无力,有些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那料红衣小姑娘顿时发狂,她尖锐的咆哮道:“错!!!” “你吃过土和树皮吗?试过那些东西在肚子里不消化,沉甸甸、拉不出屎的感觉吗?” “你凭什么说自己饿过肚子?!?!” 桑陌愣住了,她想象不到那种感觉。 但一定不会好受,就对了。 “对不起……”她说这话的声音有些虚。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那么多人白死了是吧?”红衣小姑娘说着面目越发狰狞起来。 “我赎罪……” 红衣小姑娘嗤笑一声,笑容诡异,“那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回天界了。” 十三,枯骨烟梦 桑陌愣怔着磕头就要答应,却突然被人拎住了后衣领子,一下提溜了起来。 沈砚清一只手将她护在怀中,另一只手提剑朝那红衣小女孩刺去,那小女孩瞬间化作一团黑影消失不见。 他皱着眉,用指尖在桑陌额头一点。 桑陌恍恍惚惚闻到一股很好闻的松竹香,她茫然抬起头,猝然看到沈砚清那张酷似泽霖的脸,忽然鼻头一酸就哭了起来。 她伸手环住沈砚清的腰,将自己整个埋进他怀里,“师尊,你可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 沈砚清清晰的听到了那句“师尊”,他愣了愣,伸手想要将怀里的人推出去。 可桑陌实在抱的太紧,他推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底下头,看到桑陌不停的颤抖着,清瘦的身子紧紧依偎着自己,仿佛自己就是她溺水后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愣了一下,推人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一向冷言冷语的沈砚清竟说不出一句叫她松开的话。 他呆愣了半晌,最后只能轻咳一声,满脸不自在的道:“此乃枯骨烟梦,能使人产生幻觉。” “切记不可答应幻境中人任何事情,再简单也不行。” 听到这略带疏离的话语,桑陌也是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松手站好,她擦了擦眼泪。 “为什么啊?” 沈砚清转过身去,“若答应了,你就得听他们驱策。” 桑陌忽然想起,在松树林中,自己也是在答应了那小男孩的请求才会到这个地方。 可沈砚清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桑陌连忙跟在沈砚清身后,“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沈砚清不回,径直朝村庄走去。 酷暑时分,这地方却冷嗖嗖的,冻得人直打颤。 周围寂静空荡,没有一丝蝉鸣鸟叫的声音。 沈砚清走在前面,几次回头想要开口让桑陌抓住自己,可话到嘴边每次都被他咽了下去。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姑娘鼻头和眼眶红红的,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盯着旁边的一棵树,一个铁锅发呆。 沈砚清眼神暗了暗,刚想说话,地面却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无数骷髅破土而出,他惊慌叫了一声:“过来!” 可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七八个骷髅,它们威慑似的不断嗑动下颚骨,发出“咯哒!咯哒!……”骨头碰撞的声音。 桑陌后退两步,突然被一只刚钻出地面的骷髅抓住了脚腕,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骷髅眼框中的土还没有抖干净,长满苔藓的大嘴一张就要朝自己小腿咬去。 她当机立断拿起一根挺直的木棍就刺了下去,木棍穿进骷髅空荡的眼眶,刚好将其固定在原地不让它上前。 骷髅看着枯黄,却十分坚硬,木棍只撑了半刻不到就断了。 桑陌快速将脚抽回。 可很快就有另外的骷髅上前,桑陌抬起另一只脚踢过去,被再次抓住,她惊慌看向沈砚清那边,只见他被骷髅大军挤到了另一边,分身乏术。 桑陌急得不行,提起断木朝里面注入灵力,横扫而过,将无数骷髅打散,同时小腿也被狠狠咬了一口。 她咬破手指凌空画出一个火符。 巨大的火焰将骷髅大军击退,同时沈砚清也不见了踪影。 桑陌瘸着腿,焦急喊着沈砚清,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周围再次变得寂静无声,道路两旁的屋舍房门大开,每个屋内正对着房门的地方都摆着一张供桌,上面是那家所有成员的牌位。 桑陌内心越发害怕,她焦急的扫视周围,寻找沈砚清的身影。 可入眼全是阴森森的牌位,像一双双幽暗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她提着木棍一瘸一拐的朝村庄内部走去。 “姐姐。”一道稚嫩的童声突然响起。 桑陌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孩童坐在破败井口前,手中提着有自己一半高的水桶,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姐姐,能不能帮我打一桶水?娘亲还在等我回去煎药呢!” 桑陌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朝他走去。 小男孩突然朝着桑陌跪下,“姐姐,求你了。娘亲昨夜吃的野菜有毒,再不吃药,娘亲就要死了。” 看男孩这瘦骨嶙胸的模样,桑陌再次联想到她和师尊犯下的错。 她走过去,默不作声的伸出手,想要接过男孩手中的水桶。 男孩却是紧紧抱着木桶,再次问道:“可以吗姐姐?” “可以”两个字刚要说出口,桑陌猛的反应了过来,脑海中顿时响起沈砚清告诫的话:“切记不可答应幻境中人任何事情,再简单也不行。” 她用手撑住膝盖微俯下身子,笑眯眯看向那孩童,“娘亲为什么会吃有毒的野菜啊?” 小孩眨了眨眼睛,“她把没毒的都给我吃了。” 桑陌又问道:“家里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吃吗?” 小孩摇头:“今年种的庄稼不长粮食,大家都没有东西吃。” 像无数根针扎进肉里,桑陌愣住了。 她强忍着小腿疼痛蹲下,与孩童平视,“告诉姐姐,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小孩看着桑陌,“已经五千年了。” 五千年! 是五千年!! 桑陌顿在原地,半晌后才试探性的道:“那你都五千岁了,怎么还不会打水呀?” 孩童嘟起嘴想了半晌后道:“因为有个将军哥哥每天教我们念经,用血喂我们,我们都变懒了,变得不想动。后来将军哥哥死后,又有个坏道姑守着我们,不让我们变强!” 将军哥哥?! 坏道姑?! 桑陌一把抓住孩童的胳膊,另一只手从袖兜里拿出一块糕点,问道:“什么将军哥哥?坏道姑又长什么样子?” 小孩接过糕点后又歪着头想了想,“将军哥哥就是将军哥哥呀,他可好了,会吹箫给我们听。” “那坏道姑呢?” “坏道姑就是领主啊!” 小孩猛嗅着糕点道:“她想嫁给将军哥哥,但将军哥哥不喜欢她,将军哥哥死后她就每天穿着新娘子的衣服等他。” 桑陌又问,“领主她在这里吗?” 小孩摇头,“领主在最里面,她脾气可坏了,姐姐你不要去找她,上次……” 不等小孩说完,一个鬼妇人突然出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噫!恁这小女娃咋恁坏!” 妇人鬼瞪了桑陌一眼,骂骂咧咧将孩童拉远,“恁不答应就不答应,诓骗小孩子说一些得罪领主的话做什么?!” 桑陌哑舌,“不是……,你们诓骗我,我就问几个问题,怎么就成坏人了?” 那妇女呸了一声,随后拉着孩子消散在空中。 桑陌白白被骂了一顿,还没处说理,别提有多郁闷了。 她只能慢吞吞起身,继续往前走。 十四,农神跪像 不知走了多久,一间破败的农神庙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皱了皱眉,提着剑朝里面走去。 跨过破败的门槛时,脚踝上的血滴在上面,顿时引来庙内一群小鬼夺食。 桑陌警惕的后退,同时抬手一木棍挥过。 木棍划过的时候,庙内响起小鬼凄厉的嘶吼声,转瞬又变得安静。 庙内很暗,根本看不清有什么,桑陌定了定神,扯下裙边缠在流血的伤口处。 已经知道里面有危险,但她还是决定进去,说不定沈砚清就在里面。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桑陌明显察觉有十几道目光投向了她,她警惕的看着周围,缓缓朝里面走去。 庙内很黑,桑陌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拌住了脚步,她低头发现那是一个石像。 桑陌没太在意,抬头在指尖点燃一团符火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道黑风袭过将桑陌指尖的符火扑灭,紧接着庙内出现十几团莹绿色的鬼火,将周围照亮。 桑陌这才发现刚才拌住自己脚步的石像竟是农神泽霖的跪像。 它的前面摆着无数百姓牌位,密密麻麻,过去千年依然屹立不倒。 它就那么静静的跪在地上,在桑陌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承受这一切。 那石像雕刻的很传神,桑陌跪下与那石像平视时,恍惚觉得那就是师尊。 他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双布鞋,脸颊两侧都被人扇的反光了。 鞋估计是哪个村民的,破了两个洞,很臭。 桑陌下意识的伸手将那双鞋从石像手中取下。 她只觉得心脏曾经结痂的地方又被人狠狠撕开了,血肉模糊,那人还不解气的在上面撒了盐,泼了热油…… 她茫然的看着泽霖的跪像,一时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思虑再三,她伸手蒙住了石像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将石像整个击碎。 师尊,现在该换我了。 碎石轰然落地。 尘土飞扬时,桑陌抬起头对上面前那一众张牙舞爪的鬼脸。 她将所有情绪都收好,镇定问道:“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人呢?!” 众鬼咿咿呀呀商讨一番后,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骷髅再次钻出地面。 沈砚清被十几只青灰色的鬼手托举在半空。 一只面色惨白的女鬼吊在他的腰上,鬼爪就放在他的命根子上,另外还有一只吊在他脖子上,张着嘴准备随时咬断他的脖子。 那景象看着有点尴尬,倒像是沈砚清被人侵犯了。 桑陌默默别过脸去,但还是忍不住偷瞟一眼。 一个驼背的青脸老鬼上前命令桑陌将长剑扔掉,“他的命就捏在你的手中,只要你答应留在这里,我们就放过他,否则我们就吃了他。” 桑陌有些纳闷,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为什么非要将她留在这里? 她又看了一眼沈砚清。 见桑陌的目光投来,沈砚清倏地扭过头去,冷着脸不看她,可那神情却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桑陌扔掉一直用来防身的木棍,“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得送他出去。” “……” 此话一出众鬼都发出一声惊叹,有女鬼道:“怎么是个傻的?” “不懂了吧,这就叫爱情。”有男鬼接腔道。 “爱个屁,我只记得我被男人骗财骗色,最后被拖去喂狗。” 一个老大娘的鬼魂忍不住开口劝桑陌,“你这丫头,这年头连自己亲爹都靠不住,你救一个男人顶个屁用!” “是啊!这不是傻吗?”众鬼七嘴八舌纷纷讨论起自己听到的八卦,一时间整个庙内鬼话连篇,听的桑陌脑仁疼。 杂乱之中,一团黑雾快速朝桑陌逼近,很快就将她包裹其中。 被吞噬的瞬间,桑陌看向沈砚清,他愣怔着,神情木木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虽然内心害怕,但她还是扯出一个微笑,示意他放心。 被黑雾吞噬后周围变得虚无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桑陌伸出手缓缓往前走去。 道路不是很平,坑坑洼洼,有好几次桑陌都踩到了水,她提起裙摆,走的更加小心翼翼。 走着走着,脚下突然一软,像是踩到了屎,桑陌嫌弃的撇撇嘴,想换个方向继续走。 然而她刚转了个身,一双冰冷干枯的鬼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强行将她转到原来的方向,并狠狠推了她一把,示意她继续往前。 桑陌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她恨恨骂了一句,提起裙摆继续往前走去。 那鬼手却不依不饶又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再快点,桑陌只好尽量快点。 那鬼手似乎是找到了驱策人的乐趣,又狠狠推了桑陌一把。 这一下,桑陌猝不及防重重倒在地上,膝盖也磕破了皮,火辣辣的疼。触摸中发现衣裙也全湿了,她气的大骂,“推什么推?!你是屎壳郎啊?!” 那鬼似乎不会说话,被骂之后,也是气的不行,呼呼直吹风。 桑陌坐在潮湿的地上,被阴风吹的直打颤。 看这鬼的举动,好像是不敢拿她怎么办的样子。桑陌索性不起来了,撒赖道:“我腿受伤了,不能走路了。” “呼呼~~”阴风吹的更甚。 桑陌硬着头皮没动,那鬼又推了桑陌一把,想让她起来,桑陌顺势往地上一趟,“哎呀呀!腰断了,更走不了路了。” “呼呼~~”那阴风围着桑陌直转圈,桑陌躺的四仰剌叉,眯着眼睛查看周围情况。 视线内忽然出现一个长了八条腿,像蜘蛛的怪物,长发覆面,佝偻着背。 它唔唔叫着,像是在骂人,桑陌嘿嘿笑了,十分欠揍的道:“我听不懂。” 怪物闻言,骂人的声音又陡然增大了十几倍。 吼了几句后,它也觉得没意思,只好幽怨的扛起桑陌,朝前方走去。 桑陌美美的爬在它肩膀上,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怪物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是去见那个坏道姑领主吗?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类似祭台的地方。 祭台四周亮着萤火灯笼,中央有一个方形的大铁笼,铁笼内还关着一个人。 似乎是个和尚。 桑陌第一眼就被他的光头吸引住了目光。 那头颅匀称圆润十分好看,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剃光。 只是和尚似乎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正端坐在笼中,低头念着经文。 桑陌刚落地,就有五个穿着鲜艳衣服的婆子涌了上来。 它们脸上画着死人妆,头戴大红花朵,手里捧着新娘子出嫁时的服饰。 她后退一步,抬手要打时才发现灵力被封了! 鬼婆们七手八脚拉过桑陌就给她换衣服化妆。 她警惕的看着一众鬼婆给自己换上嫁衣,戴上凤冠,然后被一把推进铁笼子内。 踉跄之中有人扶了她一把,桑陌抬头就见铁笼内的和尚神色淡然的看着自己。 他眉眼平和,气质澄澈洒脱如山间溪水。 等桑陌站稳后他撤回了手,微微低头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了。” 桑陌在他对面坐下,闻言摆了摆手道,“没事,若不是大师搀扶,我怕是要摔个狗吃屎了。” 和尚低头露出柔和的笑容,“施主说笑了。” 桑陌扫视周围一圈后道:“这是什么地方?” 和尚道:“魍魉鬼蜮。” 正当桑陌四下观察时,一群小鬼突然涌向铁笼。 十五,观南苦欲守金身 它们咿咿呀呀叫着,说着桑陌听不懂的鬼话,而后一个个将手伸进铁笼内,把两人推到一起。 桑陌被推到和尚怀里,额头狠狠撞在和尚的胸膛上,她疼的直呲牙,可那些小鬼还在推她。 “它们想干什么?!”桑陌大声喊着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和尚通红的面庞,桑陌这才发现他身体烫的惊人。 和尚微微低着头,手中的念珠拨的飞快。 “你怎么了?”桑陌问道。 和尚不回答,只是加快了念诵经文的速度。 桑陌从来不知道和尚念经可以这么快,快到他念经的嘴唇都有重影了。 可他的咬字却还是很清晰。 得,这小子怕是疯了。 整个祭台在鬼火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萤绿色,越来越多的鬼涌向铁笼。 危机时刻,一道空灵的女声突然自半空呵斥一声。 众鬼见状纷纷远离了铁笼。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桑陌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上空黑压压一片,根本什么都没有。 桑陌又看向和尚,只见他整张脸涨的通红,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还隐隐有青筋浮现。 “你怎么了?!”桑陌怕他突然暴毙,从刚才就发现和很尚不对劲,他心跳的很快,像打鼓似的,身体也很烫。 和尚摇摇头,“无碍,贫僧可以自己解决。” 桑陌还想再问,那道空灵的女声却再次响起,:“和尚,你中了我的合欢散,若不及时行乐,就会一直这样痛苦下去。” 合欢散?! 桑陌顿时明白过来,怪不得和尚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原来是中了合欢散! 可那声音说的及时行乐…… 难不成是和自己?! 桑陌大惊失色,连忙拉开了和和尚的距离。 偏偏那声音还在引诱,“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为你找的姑娘,不仅灵根优异,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你看她的脸蛋吹弹可破,你稍稍用些力气就会变红,你不想看看她白皙的皮肤在你手下变红是什么样子吗?” “她可是真真的处女,你难道不想探索一下这具身体?” 听了这话,桑陌吓得连忙抱紧自己。 “我保证,我只食原阳和原阴,你可以慢慢开发这具身体,让她成熟起来,相信我,那感觉妙不可言。” “住口!!”和尚厉声打断,等那声音不再继续后,他又转而看向桑陌,“施主请相信我。” 桑陌紧紧抓着自己的衣领,闻言赶忙点了点头,同时也不忘口头威胁他一下,“我可是入了长离山招收弟子名单,我父亲是修仙世家的苏垣柳,我未婚夫也是第一马场的顾家家主……” 事实却是,她被她爹赶了出来,顾朝自己都是个瘸子,而且她现在灵力被封,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 和尚却是释然一笑,“好,若贫僧对施主无礼,便让你未婚夫剁了我,再叫你父亲打散我的灵魂,叫我魂飞魄散。” 桑陌如坐针毡,偏偏这个时候,桑陌又被推了一把。 她再次扑进和尚怀里,刚想退出来时,那些鬼纷纷涌来,两人再次紧紧相贴。 和尚滚烫的身躯叫桑陌越加心慌。 “贫僧失礼了。”和尚隐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桑陌如坠冰窖,厉声喊道:“你要做什么?!” 和尚一口一个“阿弥陀佛”,手却却伸向了自己的衣领。 桑陌吓得大喊,“你别乱来哦!你可是出家人!” 和尚只低声道歉,手上却是利落的扒开了自己的衣服。 桑陌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可下一秒,她却意识到了不对。 那些鬼竟突然尖叫着散开,来不及跑的当场化作一缕烟雾,消散在空中。 桑陌缓缓张开手指,从指缝中,她看到和尚精壮的身躯上全是梵文,像是纹身,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她缓缓将手从眼前移开,周围的鬼魅已全部散开。 和尚后退两步,自动和桑陌拉开距离。 “施主只当我是一页经文就好。”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桑陌嘿嘿笑着,退到了笼子边缘。 “刚才那场景怕是个人都会误会……” 和尚低头行了一个佛礼,“贫僧很庆幸没有被施主的未婚夫剁了。” 桑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和尚再次行了一个佛礼,“贫僧法号观南。” 正当两人为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时,那些小鬼在祭台周围点燃了香料。 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和尚,试试这燃情香的滋味儿吧。” 又来! 两人纷纷捂住口鼻,可人总不能不呼吸,没过多长时间,桑陌就发觉自己中招了。 她死死按着虎口,想叫自己清醒些,可这燃情香实在太过猛烈,加上这些鬼点香跟点草堆似的,简直在把他俩当耗子熏。 桑陌靠在铁笼上,“和尚,你到底怎么惹到它了?” 观南说话都开始喘气了,他微闭着眼睛缓缓道:“没有,贫僧刚出无相国就被妖魔鬼怪盯上了。” “那日碰到一农户,他求我为他孩子做场法事,我探查时发现那孩子已成红厉鬼,若要度化,必须先将其制服……” 突然没了下文,桑陌睁眼看向他,只见观南整个人像煮熟的螃蟹一样,线条凌厉的小腹上青筋暴起。 他此刻正闭着眼睛念诵清心咒。 桑陌不敢再说话了,只默默别过头去,只求他能坚持久一些。 可只停顿了大概可以念诵三次清心诀的时间,和尚就又开始讲述了,“我追着那小孩的鬼魂,进到了一个结界。” “结界内全是婴灵。经过探查我发现,那地方以前是人们丢弃女婴的地方。” “婴灵寄生在野狼体内,回到村子后就叼走家里的男孩子。” “我想度化结界内所有的婴灵,就必须入定,念诵七七四十九天的妙法莲华经。” 桑陌忍不住插嘴,“然后你就真的在那种地方关闭五识,入定了?!” 和尚:“……” 得,等于默认了。 桑陌抿了抿唇,“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是蠢呢,还是心思澄澈?” 十六,鬼蜮领主 沉默了许久后,桑陌又问道:“和尚你怎么样了?还能坚持吗?” 和尚闭着眼,将衣服撕开,而后用布条将自己的绑在了笼子上。 “施主放心,贫僧绝不是那登徒浪子。” 桑陌再次苦笑,“我确定你不是。” 如果连这和尚都算登徒子,那这世上就没有正人君子了。 桑陌讥笑完,又感觉体内涌起一股热流,她连忙咬了咬舌尖,开始转移注意力,“和尚,你是从哪来的?” “无相国,金光寺。” “若有机会定要拜访贵寺。” “一定有。” “……” 渐渐的,桑陌说话开始不着边际起来,她开始有意无意的瞟过和尚壮硕的胸肌,眼神越发炽热起来。 “不如我们试试?” 话说出后好长一段时间,桑陌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和尚再次念起清心诀,桑陌才恍然清醒过来。 她臊红了脸,再也坐不住了,极力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开始一下又一下的敲击铁笼。 “混蛋,放我出去!” 完全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拍了几下,桑陌就没了力气。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和尚,只见和尚鼻子下面挂着两道血痕。 “喂,你流鼻血了。” 和尚抬手将鼻血擦掉,“无碍。” 桑陌欲哭无泪,“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我不想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桑陌碎碎念着,突然又想起了沈砚清,“不行,师尊……,就算是死,我也得先将师尊送回上修界再死……” “师尊……” 桑陌喃喃自语,下一秒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道凌厉的身影,她倏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沈砚清一身白衣,脚踏祥云剑,来势汹汹。 在昏暗的鬼蜮中,他的到来像一束光一样照亮了周围,也照亮了桑陌绝望的内心。 “沈砚清!”桑陌弱弱叫喊了一声。 沈砚清抬眼望来,看清周围景象后,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危险。 他上前一掌击碎了铁笼,随后将桑陌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观南被那一掌的余威打翻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桑陌浑身发软,只能拽着沈砚清的衣服才能勉强站立。 她喘着气,从沈砚清身后探出头,“和尚,你没事吧?他只是没控制好力度,不是故意的。” 观南勉强坐起身来,双手合十朝沈砚清行了一个佛礼,“贫僧多谢施主相救。” 沈砚清:“…………”其实他就是故意的。 不等他做反应,祭台突然震动起来,地板褪去,一个加大号的红色棺材快速升起,同时棺材盖子从天而降,三人来不及躲闪都被收进了棺材。 那棺材收缩自如,固若金汤,一看就是顶级法器,沈砚清想要细细观察一下其中奥秘。 谁料那棺材竟突然收缩,将三人紧紧挤在一起。 一下子与两具滚烫的身体紧紧相贴,沈砚清顿时黑了脸。 尤其是这两人都中了媚药。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不来,此刻关在这棺材内的只有桑陌和一个陌生男人,他便觉得不枉此行。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伸出胳膊将桑陌与那和尚隔开。 由于实在太挤,那动作更像是他将桑陌搂在怀里。 本该是暧昧异常,可奈何身后还有另一具滚烫的身体。 感受到和尚的异常后,沈砚清咬了咬牙,低声吼道:“你就不能转过身去吗?!” “…………” 桑陌秒懂,她瞬间羞红了脸,有些懊恼的低下头去。 都怪那些小仙娥,平时总拉着她看一些不健康的画本子,导致她现在脑子里全是一些污秽东西,看沈砚清和观南总觉得他们好般配。 她以后是不是得管观南叫师娘啊? 观南却是个心思单纯的,他只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汗味叫沈砚清难受了,连忙开始道歉,“贫僧已多日不曾洗沐,烦请施主赎罪。” “…………” 这下沈砚清更崩溃了。 桑陌则是再次自我谴责,祈求上天饶恕自己肮脏的灵魂。 “凡是法器,皆有薄弱点,只要找到并击破,便能脱身。”沈砚清道:“你转过去找一找。” 观南这才领命,在狭小的空间里翻了个身。 沈砚清终于松了口气,若不是一旁还有桑陌,他一定会狠狠给他一拳。 正当几人专心寻找薄弱点时,一只鬼手突然穿过棺材。 它在黑暗中不断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桑陌当机立断一把抓住了那手。 触感很细腻,像是女人的手。 那手的主人像是不敢伤害桑陌,却在沈砚清准备动手时,突然将另一只手伸进棺材,狠狠朝他抓去。 沈砚清被挤在狭小的空间内不得动身,生生被那鬼手捅穿了肋骨。 他忍着没吭声,桑陌却很快察觉到了,她惊呼一声,“和尚抓住她的那只手!” 和尚反应也快,立马伸手将那只血淋淋的手牢牢抓住。 这下外面那女鬼的两只手都被固定住了。 沈砚清掐诀,狠狠朝着那鬼的位置打去。 棺材瞬时爆开。 几人重新站在了祭台上,面前是一个红衣女子。 她长得极美,一头长发顺垂如上好的绸缎,柳叶眉,樱桃小口。 一双含情杏目在看清沈砚清的脸后顿时僵住。 空灵的女声响起,“云戈,云戈是你吗?” 桑陌心道:这便是那个孩童所说的坏道姑领主吗?看这样子,她才是师娘啊? 原以为会看到俊男美女相拥而泣的画面,谁料下一刻,沈砚清竟直接刺出长剑。 “…………” 女子未曾料想沈砚清会做出如此举动,被生生刺穿了胸膛。 她一双美目睁的极大,“云戈,我错了,我不知道那是你,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沈砚清淡漠的眸子瞥了女子一眼,冷冷将剑抽回。 一行血泪滑过女子脸颊,“也是,你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 她说着转而看向桑陌,凄楚道:“这是你在天上的那个小徒弟吗?” 天上的小徒弟?! 桑陌愣了一下,随即几步走上前抓住女鬼的手给她度灵力,“你说什么?云戈?云戈是谁?” 女鬼却是不回答桑陌的问题,目光一直盯着沈砚清。 眼看着她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桑陌只好用摄魂术去探寻她的记忆。 桑陌微闭着眼,随着摄魂术探查越深,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 那是道馆的模样,供着三清真人,身穿道袍的女子俯身叩拜。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她微闭着眼,念着静心神咒。 身后的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桑陌随着那女子转头,看到五六个身穿铠甲的男人。 他们浑身是血,堆着污垢的脸在看到道姑后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 十七,小道姑和将军 他们不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道姑,像是再观赏一个极美的物件。 “欧呦不错啊,遇到个小美妞。” “哈哈,还是个出家人呢!” “小道姑,一个人守着道馆有没有很寂寞啊?哥哥们陪你解解闷啊!” 桑陌看到那道姑宽大的袖子下藏着锋利的匕首,只要那些男人再上前一步,她就会自戕。 可不知什么时候,从道姑身后又蹿出一个身材精瘦矮小的男人,他十分利索的从背后抱住了道姑,并且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匕首。 堂内响起男人们得意又猥琐的笑声。 看的桑陌恨不能抽他们一耳光。 道姑吓坏了,尖叫着开始挣扎,那矮个子的男人从后面紧紧抱着她,“跑什么?待会儿有你舒服的。” 其他男人也纷纷上前。 关键时刻,一道温润且又不失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男人吓得纷纷放开道姑。 道姑仓惶的留着泪,往门外跑去。 桑陌好奇去看来人的模样,转头的瞬间却突然僵住。 是师尊! 他穿着黑铠红袍,糟乱的头发上全是尘土,玉面上带着血迹,整个人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 他怒不可遏,举起马鞭就往那几个男人身上抽,“我说过,进城之后不许烧杀抢掠,奸淫妇女!你他娘的,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几个男人被他抽的抱头鼠窜,有被打到的顿时皮开肉绽。 “兄弟们饿了半年了,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放松一下怎么了?胜战屠城这是规矩,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 有人不服气的反驳道。 红袍将军又狠狠一鞭子抽下去,“我他娘的不会摆庆功宴是吗?” “倘若今日败的是我们,方才那姑娘会不会变成各位的妻子和姐妹!” 那人挺直了身子让他打,“将军真是宅心仁厚!可我想问一下,若今日败的是我们,敌方会优待我们的百姓吗?” 将军怒道:“两军对垒,关百姓什么事?” 那人却是固执道:“将军说会不会就是了,扯这些做什么!” 将军愣了愣,或许是不愿再多费口舌,他将鞭子丢到地上,“传下去,若有人胆敢再抢夺百姓,直接杖杀!” 说完之后,他转身出了堂屋。桑陌连忙跟上。 她看到将军走到庭院中,在一株巨大的梨树下找到了小道姑。 小道姑双眼通红,看到有人过来,吓得再次用刀抵向自己的脖子。 将军止住了前进的脚步,放缓了声音道:“回去吧,地上凉。” “我叫他们出去的时候把院门关上,不会再有人进来了。” 将军说完就走了。 桑陌本想跟着师尊一起走,可刚踏出庙门,周围就变得灰蒙一片。 无奈,桑陌只好退回到道姑身边。 后来他们再次见面是在欢庆宴上,彼时将军一身玄衣,脚蹬金丝长靴,头发用高冠束起。 打马过长街时,他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小道姑。 他笑着朝她挥挥手。 她身旁的大妈惊叹,“没想到还会有像云戈将军这么好的人。” “是啊,他长得也好看,我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好看的男人。嫁给她的姑娘该有多幸福啊!” “……” 小道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云戈,和人一样俊秀英气。 她以为自己和云戈将军的缘分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来她的道馆烧香。 那已经是半年后了,他见到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道姑有些惊喜,可她发现原本意气风发的将军,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他在三清神像下长跪不起。 小道姑凑近听了一嘴,却惊讶的发现他不是在祈愿,而是在拜托帮忙。 就像下属对待尊敬的长官,他在拜托三清帮他照顾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转身跑了出去。 动静太大,被云戈察觉。 他起身走了出来。 小道姑满脸心虚,赶忙向他道歉。 云戈却摆摆手,“你不把我当神经病就行。” 小道姑赶忙摇头,“将军这么做,一定有将军的道理。” 云戈笑了,“就是突然想起来一点前世的事情,在上面落了个小徒弟,直觉告诉我,她此刻正在受难,放心不下。” 小道姑俯身行礼,“真的很羡慕将军那个小徒弟,能被人这样挂念。” 云戈苦笑着摇了摇头,“羡慕什么?她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到我这样的师尊。” 小道姑觉得不对,将军这样好的人,能和他说上一句话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怎么会倒霉? 可将军却不管她怎么想,自顾自的走远了。 之后国泰民安,很少有地方会打仗了,将军就辞官离开了。 听人说,将军走的时候,只拿了他打仗时用过的一杆长枪和一支玉箫,剩下的财产全部卖了,换成银子捐给贫穷的村子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小道姑连忙收拾行囊,去追将军。 她跟随将军的脚步,一路来到一个人人惊惧的鬼城。 那地方方圆百里没有人烟。 路上原本聊的好好的人,一旦听到她所去目的地的名字,都纷纷哑舌,而后默默远离。 有个好心的大娘告诉小道姑:“那地方,常年没有阳光,到处阴森森的,一到晚上就会有哭声传来。前几年闹得可凶啦,现在那边已经没有人住了。” 她奉劝小道姑不要去寻死。 小道姑听话的点头,可等大娘走后,她又加紧步伐往鬼城走。 桑陌跟着小道姑刚进入那鬼城时,还有些没认出来,走到最里面看见那个熟悉的村子后,才反应过来。 那个时候,鬼蜮周围还没有参天巨树,只是一片秃山。 周围时不时会有黑影掠过,小道姑害怕的攥着一把刻有道印的短剑,瑟瑟发抖的往前走。 桑陌环视四周,发现那时候的鬼蜮远比她所处的这个还要凶。 到处都是红厉鬼和镊青鬼,它们藏在暗处,都不现身,就等着小道姑往更深的地方走。 走进村庄后,连头顶的月亮都变成了红色。 黑风袭过时,别说小道姑了,就连桑陌都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个个粉红骷髅从地底钻出,它们用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小道姑。 一道尖锐的笑声响起,在这死一样的鬼蜮,如同春日惊雷一般,叫人汗毛直立。 小道姑尖叫一声,手中的短剑都丢了。 她抱着头蹲在地上,想象着将军来救她的场景。 可等了许久,周围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缓缓放下手臂,抬眼去看。 入眼是一堵巨大的、长着金色鳞片的墙。 她吓得惊叫一声,环视周围才发现那是一条巨大的黄金蟒,她被环在大蛇身体中央。 那蛇扭动着身体,忽而变成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蛇男。 他金发碧眼,一张嘴就会吐出一条黑紫色的蛇信。 他指了指小道姑,又指了指自己,不太熟练的张嘴道:“你…要…给…我…生…蛇…蛋。” 十八,度难 小道姑吓得转身就要跑,却被那蛇男用巨大的尾巴挡住了去路。 她吓得瘫倒在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桑陌在一旁急得直跳脚:“拿起你的剑捅他呀!捅他七寸!” 可惜小道姑听不到。 她此刻还在幻想将军能突然出现,救她与水火之中。 桑陌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蛇男抓到洞穴里去。 蛇洞潮湿阴寒,臭气熏天,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道姑被那蛇男丢到地上。 “嘭”一下,原本静谧的洞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响起老鼠“吱吱”乱叫的声音,隐约还有蛇爬过地面的摩擦声。 起初小道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有七八只老鼠跳到她身上,才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 蛇男饶有兴味的看着小道姑惊慌失措的表情。 它拍拍小道姑的背,示意她不要紧张,为了安抚她,它甚至俯下身从小道姑刚才坐的地方,捡起一只被压扁的死老鼠,张开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桑陌不知道小道姑是何种心情,反正她是吐了。 那蛇男一开始百般讨好,给小道姑弄了一张柔软的大床,看小道姑害怕自己,还幻化出一个很帅的人脸。 但小道姑根本不敢看他,一见着他就止不住的发抖, 直到那天,蛇男到了发情期,想要和小道姑生蛇蛋,被小道姑推开后,终于发狂。 他狠狠给了小道姑两巴掌,“你装…什么…装…,来这里…不…就是想和…我生蛇蛋?” 在他眼中,小道姑前几日的推拒,都是在玩人类的欲擒故纵,他喜欢小道姑,可以忍受这些。 但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小道姑被打的眼冒金星,两边脸都肿了起来,她决绝的告诉蛇男,“我是为了将军而来,才不是为了你这个丑陋的妖怪!” “丑陋?” “妖怪?” 蛇男闻言大怒,双眼中的竖瞳突然变得极细,脖子灵活的往后摆动了一下,长大嘴巴吐出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 脸上的鳞片也瞬间浮现出来,他的声音尖锐又嘶哑,“原来你在嫌弃我是只妖怪!” 他说着,突然咬破自己的手腕,抓着小道姑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巴,将毒血滴进了她的嘴中。 等小道姑将血咽下去后,它又吐出自己的内丹,用细长的指甲划开将其分成两半。 将一半内丹强行喂给了小道姑。 小道姑低了头用手去抠嗓子眼,可那毒血和内丹似乎已经消化了,根本不可能吐出来。 她挣脱蛇男的手,惊恐的后退,“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蛇男蠕动着身体往前爬,“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和我一起生蛇蛋吧。” 小道姑后退着,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他身上砸,“滚!滚开!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蛇男只看着她笑,那笑容狰狞又恶心,连一旁的桑陌都不寒而栗。 毒血发作催动着小道姑吸收内丹的速度。 不到半刻,她身上就长出了细密的蛇鳞,眼睛也变成了绿色,长出了蛇类的竖瞳。 小道姑只觉的身上痒,用手去抓时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变得又细又长,手上还长满了鳞片。 “这是什么?啊!这是什么?”她惊恐的大叫,将自己的手抓的血肉模糊。 一只同样长满鳞片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蛇男眼神迷离,身体不断朝她靠近,“你好美,我喜欢你,和我一起生蛇蛋吧。” 他用尾巴紧紧缠住了小道姑的双腿。 桑陌急得想要伸手去帮她,可却被人一把拉出了洞穴。 她回过头,就见沈砚清板着脸,“你一个姑娘家知不知羞啊?” “这里是她的记忆,你看就行了,动什么手?” 桑陌被骂懵,“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砚清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到了洞口的另一边。 桑陌随着他的目光转头,就见观南也在,他朝桑陌行了佛礼,“阿弥陀佛,我们联通了姑娘的摄魂术,就到鬼蜮领主的记忆中了。” 桑陌当即大怒,“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还蹭我的摄魂术,要不要脸啊!” 沈砚清默默别过头去不说话,观南则是行礼道歉。 桑陌瞪了沈砚清一眼,“你看看,人家比你有素质多了!” 沈砚清闻言大怒,刚要骂时,就见蛇男一脸餍足的从洞穴中爬了出来。 他安排两只厉鬼守住洞口,自己走了。 “啧,他竟这么没用。”桑陌脱口而出,完全忘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等她反应过来时,一个巴掌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 沈砚清一张脸阴沉的似要滴水来,低声骂道:“龌龊!” 一旁的观南红着脸,转头去看远处的山。 桑陌也是急得羞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砚清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不是哪个意思?” 桑陌:“……”得,越描越黑。 没过多时,洞口又出来一个长着蛇尾的人。 等看清那人的长相后,桑陌吓得合不拢嘴,那竟然是小道姑! 她披散着头发,身上的道袍也换成了红衣,泪眼婆娑,看着有气无力的。 被厉鬼挡住去路后,她直接一掌将其打散。 桑陌惊叹,“欧呦!进步了,知道还手了!” 几人跟着她重新来到村子内。 因为变成了蛇妖的缘故,一路上没有鬼魂敢招惹她。 她走了很久,终于在听到萧声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防护罩,里面的鬼都比较弱。 红色的月光下,将军就坐在最高的房顶上。 从小道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沐浴在红月之下,双臂举着玉箫,三千青丝流泻,须须刘海迎风扬。 小道姑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她听了很久,直到被人突然抓住了肩膀。 她回过头,又看到蛇男那张恶心的脸。 防护罩内的将军察觉到外边有动静,提起脚边的长枪,从屋顶一跃而下。 那蛇男拉起小道姑就跑。 小道姑挣脱不得,只能回头去看。 这回将军没能认出她,他只见到两条蛇尾交缠着离去。 蛇男扯着她的头发来到一片水洼,“看看,你…现在…和我一样…就是只…卑贱…的蛇妖,你…只配住在…阴暗潮湿的洞穴,生……一辈子蛇蛋,听乐曲……你不…配。” 倒影中的那张脸再没有了往日灵动娇俏。脸颊上布满了鳞片,长着竖瞳的眼睛内全是怨毒。 小道姑被倒影中的人吓了一跳,她惊惧大叫,伸手想要戳瞎那双恐怖的眼睛。 蛇男从身后抱住了她。 桑陌还没看清楚那边怎么了,就又被沈砚清捂住眼睛,带到别处去了。 等小道姑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她又变回了人的形态。 可身上的妖气却又重了。 桑陌心中诧异,折回去看那蛇妖。 水洼那边哪还有蛇男的影子。 …… 她把蛇男吃了! 桑陌急得拍了下大腿,“哎呀!之前还有机会转变过来的,现在可什么都完了!” 小道姑彻底变成了妖。 十九,小道姑,杀心起 小道姑和将军再次见面时,将军正在抵御前来攻破防护罩的鬼怪。 那是一只吃死人长大的秃鹫,成精后又以灵魂为食。身边禁锢了万千厉鬼供它驱使。 它的目标是防护罩内的鬼魂。 将军一杆长枪,虽骁勇,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率领着蛇男留下的一众厉鬼,帮他拖住了一群鬼怪。 阴风吹过时,将军侧头,看到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她出手果断,一挥手就能杀死好几个红厉鬼。 敌军被打退后她就走了。 将军想去追,可奈何防护罩岌岌可危,将军忙着修复防护罩,只能目送她离开。 走到无人的角落后,小道姑重新换上之前的道服,压制了体内的妖气,而后去见将军。 彼时,天已经亮了。 战斗了一晚上的将军,累的靠着一棵枯树睡着了。 睡着的他没了往日杀伐果断的冷气,整个人显得很憔悴,碎发凌乱的扑在脸上,下巴上也冒出了许多胡茬。 小道姑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个时候的将军也是今日这副模样。 可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眼眸中亮着别样的光彩,如今却如冷秋屹立在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整理他额前的碎发。 手被蓦的抓住,小道姑后知后觉,将目光移到他眼睛上。 将军目光凌厉凶狠的盯着她看几秒,认出她后才放松下来,“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那一瞬,小道姑挂在嘴角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对啊,她跟过来是想干嘛? 她想了又想,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听人说你到这里来了。” 她真的很怕将军说一句:“我到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将军只是愣了愣,说出的话比她料想的还要伤人,“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她或许真的会回去,可如今的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让我帮你好吗?” 将军低头整理着护腕,“我是为赎罪,你无债一身轻,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回去吧。” 她不依不饶,“可我想帮你。” 将军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帮不了,回去吧。” 他句句离不开“回去吧”三个字。 见小道姑不回答,他起身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走,我现在就送你出去。” 说着她也不管小道姑有没有答应,拉着她就往鬼蜮外走。 将军重金请了一个拉货的瞎眼老汉,每隔一段时间那老汉就会送干粮和水过来。 今日刚好是老汉送货的日子。 两人在结界外等了没多久,那老汉就驾着牛车来了。 将军刚走上前,老汉就抱怨道:“你这地方太邪门了,真怕我下次来的时候,接我的人不是你。” 将军哈哈大笑,“老伯说笑了,只要你好好戴着我给你的护身符,妖魔鬼怪都不敢近你的身。” “唉,你说你这小伙子,哪哪都好,就是脑子不太灵光,这鬼地方都存在几千年了没人去管,里面的鬼和妖怪比你祖宗都老,你瞎掺和什么呀!”老汉拿起旱烟袋,将军贴心的替他点上火。 老汉见状又叹了口气,“哎呀,你别嫌我老汉唠叨,我就是见不得你这么好的小伙白白葬送了。我孙女长得水灵,性格又好,我把她嫁给你,你俩好好过日子,生个大胖儿子不好吗?” 将军笑笑。 老汉自知说多了话,又连忙转移话题,“我老婆子炒了腊肉,我给你带了点……” “老伯,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捎一个人出去。”将军道。 老伯笑眯眯道:“可以啊,人呢?叫他坐上来。” 将军笑了,“老伯,你洞察力可是退步了,她一直站在我旁边,你没有发现吗?” 老汉闻言愣住了,“啊?你身边哪有人?” 话落,小道姑突然开口,“老伯好。” 老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警惕的竖起耳朵,“原来是个小女娃呀。” 小道姑坐到牛车上,轻轻抓住了老汉的衣袖,“老伯,麻烦你载我出去了。” 与此同时,一条极细的小蛇沿着老汉的袖口迅速钻进了老汉的衣服。 它张开嘴巴,尖锐的毒牙抵着老汉的胸口。 老汉顿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将军付了银子,就与二人告别。 老汉却迟迟没有赶车。 直到小道姑威胁似的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老汉才不得不挥起鞭子,赶着老牛往回走。 将军没有丝毫怀疑,拿着干粮就进了鬼蜮。 等牛车走远后,小蛇才顺着他的皮肤爬了出来。 老汉大喘了一口气,倏地从牛车上翻了下去。 小道姑拉停了牛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那双眼睛像毒蛇似的,紧紧盯着老汉。 老汉摸索着地面就要往远处爬,他爬了几步,右手忽然摸到了一只脚。 他瞬间弹了起来,“你这妖怪,你要做什么?” 一声“妖怪”叫的小道姑拧起了眉头,她倏地往前逼近了几步,“你说什么?” 老汉被吓得连连往后退。 危机时刻,拉车的老牛突然一个猛子蹿了出来,尖锐的牛角一下将小道姑顶了出去。 老汉老泪纵横,爬起来解开栓牛的缰绳,“老伙计你快走吧,我又老又瞎,死就死了,你快跑吧。” 那老牛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依旧矗立在老汉面前。 小道姑像蛇一样匍匐着身体,昂着头看着这一人一牛。 “算了,今日之事,不许告诉鬼蜮里那人。” 老汉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突然紧张起来,“你这妖怪想做什么?!” 他手忙脚乱的开始重新套车,“你这妖怪休想害人!” 小道姑见他要回去,急得亮出尖锐的爪子朝他抓去。 眼看就要折断老汉的脖子了,危机时刻一道金光从老汉身上亮起。 两人之间突然出现将军的金色虚影,他抬起一掌狠狠将小道姑拍飞出去。 那虚影停在半空中默默审视了小道姑半晌,才隐去。 老汉摸着胸前滚烫的护身符,心中有了个大概。 这样一个护身符就能打败那妖怪,那说明那小伙子很厉害,这妖怪伤不了他。 这样想着他就放心下来,驾着牛车飞快的往家里去了。 可此时的小道姑却方寸大乱,方才那个虚影是将军吗? 将军看到她杀人了! 她仓惶的抬起手,那手上布满了鳞片,指甲又黑又长。 完了,将军知道她现在是妖怪了! 二十,彻底沦陷 她看着远去的牛车,目光逐渐变的狠戾起来。 若不是那老汉,将军又怎么会发现她变成了妖怪。 . 傍晚,老汉终于赶回了家,他跳下牛车,想把老牛牵到牛棚里去。 可不知怎的,往常乖顺的老牛今日却站在篱笆外,怎么也不肯往院子里走。 老汉着急去见孙女,就把老牛拴在门口,自己往家里走。 可那老牛却将身体一横,任凭老汉驱赶打骂,死也不让老汉进门。 老汉心中纳闷,心道:难道家里有什么东西不成?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个老妇的声音突然从院子里响起:“老头子,你站在门口做啥?还不赶紧进屋吃饭!” 老汉连忙扯出一个笑,“不是我不想进屋,是这老牛不知怎怎么了,挡着我不让我进去。” 老妇的声音从屋檐下响起,“这牛实在太老了,不如早点杀了,换个年轻力壮的。” “……” 老汉闻言愣了愣,随即后背突然蹿上一股凉意。 “……老婆子,你说啥呢!这牛陪着我们两个老东西多少年了,我们不是说好要养它到死么?” 那声音沉默了。 半晌后,院内又响起一道清脆的少女声,“爷,你快进屋吃饭,今天有红烧肉,我和奶可是一块也没吃,就等着你呢!” 老汉心中一沉,默默将拴牛的绳子解开。 院内突然爆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爷,快跑啊!” 老汉刚要坐上牛车逃,院里兀的又响起小道姑的声音,“老汉,你敢走?” 老汉愣住了,他老婆子和孙女还在家内呢,他就算逃走了,日后又要如何活下去呢? “你不要伤害她们,有什么冲着我来。” “把护身符丢掉。”小道姑道。 老汉听话把护身符挂在了牛角上。 “爷爷,你快跑啊!不要管我们!” “该死的妖怪,我杀了你!” 院内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老汉刚想出声阻止,就又听见一道极恐怖的“咔嚓”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汉浑身一颤,连忙往院子里走去。 “妮儿,妮儿!你说话,你说话!” 他走了几步,忽然被一个东西绊倒,老汉颤抖着去摸那东西,他以为会是他孙女的尸体,可没想到摸到的竟然是他老婆子的尸体。 “啊——” 他仓惶的叫着:“老婆子!老婆子!” 屋檐下又响起老婆子的声音,“老头子,快进屋吃饭呀!” 老汉愣住了,他用颤抖的手去摸老婆子的头,却只摸到一个血淋淋断口。 老婆子的头已经被砍掉了。 屋檐下又响起老婆子的声音,“老头子,快进屋吃饭呀。” “妖怪!你这恶心人的妖怪!我杀了你。”他倏地站了起来,可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冲。 正迷茫时刻,熟悉的牛铃声又响起,那老牛突然来到他身边。 “老伙计,我们一起杀了她!”老汉连忙坐上牛车。 老牛鼻子里喘着大气直冲向小道姑。 小道姑一个飞跃,跳到牛车上,尖锐的爪子一下捅进老汉胸膛内。 老汉只凄厉叫了一声,下一秒,他的心脏被整个掏出。 目睹了这一场血案的桑陌痛心疾首,“糊涂啊,妄动杀念,彻底毁了,况且那只是个虚影,将军根本什么也没看到!” 小道姑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有些好奇的看着手中还在跳动的心脏,“这东西,看着好像很好吃。” 她长大嘴巴,一口将心脏整个吞了下去。 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旁的桑陌三人默默移开了目光。 桑陌忽然想到老汉死了,那待在鬼蜮的将军岂不是要饿死了? 她看向小道姑,希望对方能想到对应之策,可小道姑已经有些疯了,她将嘴巴张大到极限,像蛇吃鸡蛋那样将老汉家里三口全吃进了肚子。 吃完后,她爬上房梁美美的睡了一觉,才悠悠往鬼蜮走。 这边将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到小道姑又回来了,一时有些惊讶。 小道姑破罐子破摔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尾巴和满身的鳞片。 将军后退一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道姑刚想说些什么,闻言却呆住了,“你不知道?” 将军有些纳闷,“我知道什么?” 小道姑慌了,“你在装是不是?我明明看到你从护身符中出来了!你早看到了对不对?” 将军闻言愣了一下,“护身符?” 随即他又很快反应过来,“你把那老伯怎么了?” 小道姑面上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疯狂摇头,“没有,不是我,我没有!” 可像是为了印证她在说谎一样。静谧的鬼蜮中突然响起了“叮铃铃”的牛铃声。 小道姑惊慌失措转过头,就见那老牛拉着牛车直往将军这边走来。 它的牛角上还挂着老汉给的护身符,以及一件沾满血和粘液的衣服。 将军一眼就认出那衣服是老汉的,他愣了一下,起身朝老牛走去。 小道姑惊慌挡住将军,“我错了,将军,我错了。” 可将军一把将她甩开,伸手将那件衣服拿了下来。 只看了一眼,将军面上的表情就凝固了。 那衣服是小道姑消化完老汉的尸体后吐出来的。 她心中“砰砰”直跳,“将军,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将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那是如何?你说我听着。” 小道姑原本慌乱要解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她没有想到将军还肯给机会让她解释。 可她确实是吃了那老汉,她要解释什么? “是那老汉,他要轻薄与我,我奋命反抗……” 将军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刺痛了小道姑,让她说不下去。 她原本可以直接承认错误的,说她错了,说她会悔改。 可她偏偏说谎,污蔑被她杀死的老汉。 将军几乎是瞬间甩开了她的手,面上第一次出现嫌恶的表情,“你真让我恶心!” 小道姑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将军脸上看到那样的表情,可那样嫌恶地目光竟是对着自己,“不,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想的……” 将军在手上凝了一团灵力,一步步朝她走来。 小道姑下意识的朝将军甩出尾巴,将军一时不察,被一蛇尾打了出去。 他狠狠撞在枯树上,原本就到了强弩之末的身体瞬间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二十一,嫁衣妖尸 小道姑吓坏了,她没想过要伤害将军。 怎么办,待会儿将军看她的眼神一定很失望,她不敢去看将军,转身逃走了。 桑陌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哎呀呀,那是囚禁法术,还是威力最小的那种,根本伤不到你!” 可小道姑根本听不见,她慌张逃进了蛇洞。 临近天黑时,小道姑在洞中辗转反侧,将军受伤了,今晚若有鬼怪来犯,他一定支撑不住。 尽管再害怕看到将军失望的眼神,她也去帮忙了。 她到的时候,将军已被一群厉鬼用法阵团团围住。 将军见她来了,倏地皱起眉头,冷厉道:“走!” 小道姑充耳不闻,亮出利爪,朝着远处的秃鹫杀去。 那秃鹫刚要起飞,她猛的用尾巴将其缠住。 秃鹫坚锐的喙刺穿了她的腹部,小道姑不退反进,抬起利爪狠狠刺穿了秃鹫的腿部。 秃鹫疼的松了嘴,小道姑像是不怕疼一样,抬起另一只利爪,朝着秃鹫腹部刺去。 她一把抓住了秃鹫的某个内脏。 那秃鹫疼的扑腾了几下,狠狠摔在地上。 就在小道姑以为秃鹫死了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秃鹫嘴中蹿出。 黑影逃出去几步后,停了下来,变成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小女孩,她目光森然,盯着小道姑看了几秒,而后凭空消失。 周围的厉鬼见秃鹫走了,纷纷退去。 将军眼疾手快,抬手咬破中指,以血为祭画出一个囚禁符,将没能逃走的妖怪纷纷圈禁起来。 巨大的灵力流失,让将军再也只撑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小道姑犹豫片刻,走过去将其扶住。 “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你的。”小道姑说着哭了起来。 她低着头等将军赶她。 可将军只是伸手擦掉她的眼泪,“不怪你,是我自己身体不好。” 小道姑闻言哭的更凶了,“你那么健壮,怎么会身体不好,都怪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对你出手了。” 将军顺势在地上坐下,“真的不怪你,我这几日天天用血画符,用寿命支撑防护罩,身体早被掏空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今天吓到你了,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只是被妖物的内丹影响了而已。”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小道姑,“我已经没多少时日了,你离开这里后,给长离山青涯峰长雾居的苍梧子道人写一封信,落农神泽霖的款,叫他收留你。” 小道姑一把抓住将军的手,“为什么?你还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只要好好补一补,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将军摇头,“没时间了。” 小道姑紧紧抓着将军的手,闻言仓惶大哭,“什么没时间了?我怎么听不懂?” “我们出去治好身体再回来不行吗?” 将军将手抽回来,“我一走,鬼蜮内的这些冤魂就又要落到那妖物手中了,我必须除掉那妖怪,这是我欠他们的。” 小道姑怔怔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防护罩。 除掉那妖物吗? 回到蛇洞后,小道姑叫来了队伍中资历最老的厉鬼,“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提高能力,杀掉那秃鹫精?” 那老鬼抬起头,“主人你是半人半妖,如果能穿着阴气极重的红嫁衣死去,变成妖尸,就能所向披靡,成为真正的鬼蜮领主。” 小道姑想也没想就问它,“从哪儿能弄到阴气重的红嫁衣?” 老鬼面露惊讶之色,“如果姑娘想要,南山脚一棵老槐树下埋着一具嫁衣女尸。那女鬼很好说话,姑娘可以扒她的衣服。” 小道姑当即出发。 那坟墓在南山阴面,周围阴风阵阵。 小道姑和那老鬼刚到,长在坟墓上的槐树突然抖了抖,一个身穿嫁衣的女鬼冒出半个头来,阴测测看着他们。 “呦,今日这是什么风,把你这老鬼给刮来了。” 小道姑身旁的老鬼上前行礼作揖,“老姐姐,您就别打趣我了,这位是我的新主子,她想变成妖尸,打败那吃死人的老鸟。” “哦?”那嫁衣女鬼整个从槐树中出来,围着小道姑转了一圈,“这倒有趣,不过找我做什么?” 老鬼再次俯身作揖,“这不想借您的嫁衣穿穿吗?” 那嫁衣女鬼闻言掩唇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一件衣服而已,你们想要就拿去吧,别伤害我的骸骨就行。” 老鬼连忙答谢。 小道姑也跟着行了一礼,而后起身去挖那坟墓。 棺材已经被腐蚀的差不多了,小道姑随便一撬,棺材盖子就被打开了。 棺材内的尸骨已经全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和一件鲜艳的红嫁衣。 小道姑扒下嫁衣,套在自己身上。 那嫁衣女鬼贴心的递过来一条白绫。 小道姑毫不犹豫的将白绫挂在槐树枝上打了个死结,而后飞身一跃将自己吊死。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天上突然出现了双红月的景象。 鬼蜮结界内阴气大涨,一股阴风突然从尸体周围刮起。 两只老鬼见此情形,不由双腿一软纷纷跪下。 小道姑从白绫挣脱后,缓缓落地,鲜红嫁衣迎风而起。 她缓缓转过身来,模样已经变成了桑陌最初看到的鬼蜮领主的样子。 已临近天黑,将军那边已是红光漫天。 小道姑起身,直冲红光而去。 万千鬼怪在小道姑到来后,纷纷蔫旗息鼓,唯有那秃鹫妖怪哀声鸣叫着化身一个红衣小女孩。 她森然盯着小道姑,又转头看向站在小道姑身后的两只老鬼。 一条红菱从小道姑袖中飘然而出,将那小女孩紧紧缠住。 小女孩没有挣扎,任凭小道姑将她的身体震碎。 大妖已死,小道姑成为了新的领主。 她站上最高的屋顶,接受众鬼朝拜。 等鬼怪都散去后,她缓缓落至将军面前,“如今我统率众鬼,将军不必再如此辛苦了。” 将军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 小道姑欣喜的抓住将军的手,“我只想你好好活着,陪在你身边就好。” 将军缓缓将手抽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小道姑焦急质问,“我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将军不回答。 倒是一旁的小鬼看不过去,插嘴道:“是因为刚才鬼蜮突然膨胀,将军哥哥为了不让鬼蜮结界覆盖周围的村子,已经把全部寿命都献祭出去了,他只有半个时辰可活了。” “……” 小道姑闻言彻底愣住了,她看看小鬼,又看向将军,愣怔道:“是因为我变成嫁衣妖尸的缘故吗?” 将军摇头,“是鬼蜮动荡,不关你的事。” 小道姑心中却明白,就是因为她突然变成了嫁衣妖尸,鬼蜮内阴气大涨,才会导致膨胀。 她又做错事情了…… 二十二,鬼蜮结界完 将军靠在枯树上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办呢?” 小道姑身为妖尸,死后不入轮回,只能一辈子留在这个鬼蜮,出不去了。 她笑笑,“那我就留在这里,等着你的转世回来。” 将军摇头,“若有机缘,你也尽早离去罢,我欠你太多……” “你娶我做妻可好?”小道姑殷切着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 将军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对不起。” 小道姑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样快,即使此刻他快死了,也不愿意有一个口头上的妻。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问道:“你那个在天上的小徒弟长什么样子?” 将军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的表情突然松快了些,嘴角轻微勾起。 “她啊,你见了就知道了,古灵精怪,无法无天……”将军没能说完,寿命就到了头…… …… 领主记忆自此中断,桑陌几人退出她的记忆空间。 眼前的鬼蜮领主还直勾勾看着沈砚清,“云戈……” 沈砚清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这声音蓦地转过头来,冷峻道:“你认错人了。” 领主摇头,“我不会认错你。” 沈砚清听了这话,突然冷笑一声,看向桑陌,“若哪日你意识到我不是你那位将军,怕是会翻脸无情,用剑刺穿我的心脏了。” 桑陌顿住,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上辈子她用剑刺穿沈砚清心脏,沈砚清含恨死去的画面。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沈砚清,心道:他怎么会知道? 耳边响起鬼蜮领主的声音,“那你也是这世间最像他的人,我不会那样做.。” 沈砚清闻言突然来了兴趣,他看向领主,“那我若是和你那位将军的转世为敌呢?你会为他杀了我吗?” 桑陌听了这话,心头又是一跳,她心虚的将目光移到领主身上。 此时的领主已是强弩之末,她身上的威压已经开始消散,可她回答沈砚清时,语气依旧坚定,:“可你就是他啊。” 沈砚清见她就要死了,也不再说话。 静谧的鬼蜮中忽然想起一道悠远绵长的牛铃声。 鬼蜮领主像是想到了什么,挣开桑陌输送灵力的那只手,拖着残损的身体挣扎站了起来。 她低着头,朝牛铃声传来的方向郑重行礼。 “到最后,竟还要你来点醒。” 桑陌还想问她些什么,可领主却摇了摇头,从衣襟内掏出一枚玉佩递给她,也不说话,只自顾自的看向沈砚清,道:“原来,你从不欠我什么……” 话落她的身体无端自燃,桑陌赶忙离开她。 蓝绿色火光中,领主仿佛变回了昔日的小道姑,她眉眼低垂,口中缓缓念道:“弟子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今对三清求忏悔,……” 领主身死,鬼蜮躁动。 结界内的空气流动逐渐汹涌起来。 桑陌大惊,抬手就要散灵力强行镇压。 沈砚清抢先她一步,将一枚血红色珠子抛上空中,“这是血魂螭吻珠,镇此鬼蜮绰绰有余,蠢货才会用自散灵力的方法镇压。” 他这一句话,同时骂了两个人。 桑陌抿了抿唇。心道:得,蠢货说的是我和师尊的上一世云戈呗。 一道空灵且厚重的佛咒突然自暗潮流动的鬼蜮响起。 原本躁动的的鬼蜮突然归于平静,桑陌惊诧看向声音来源,只见观南盘坐着,一手立于面前,一手拨弄佛珠,念诵着超度经文。 她松了一口气,静静听着观南念诵经文。 鬼蜮彻底平静下来后,桑陌起身上前致谢。 观南只平静的朝她行了一佛礼,“施主不必介怀,这是贫僧该做的。” 桑陌心中五味杂陈,“和尚,你教教我,我该如何补救。” 和尚微笑,低头再行佛礼道:“弥天大罪,一忏既消。” 弥天大罪,一忏既消…… 桑陌不信,做了那么大错事,怎么可能一忏既消? 可她又似乎从这句话中领悟到了什么,她觉得和尚这话内藏玄机,她急切想要知道其中所藏之意。 “和尚,为什么连你也要卖关子,故作玄虚?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观南却是摇摇头,“贫僧不曾卖关子,故弄玄虚,是施主着相了。” 着相! 又是着相! 桑陌急得上前一步抓住了和尚里衣的袖子,声音也大了起来,“着相,什么是着相?你们一个个都说我着相了,可到底什么是着相?我该怎么改?” 观南道:“施主纠结于着相二字,本身就是一种着相。” 桑陌愣住了,心道:这个死秃驴这是要绕死我呀。 她觉得没意思,心中又道:算了,这秃驴怕是拾人牙慧,自己也不知道“着相”是什么意思。 毕竟那可是帝君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凡人又怎能和帝君相比。 这样想着,她转身去找沈砚清,想要离开鬼蜮。 可周围哪还有沈砚清的身影。 奇怪,他去哪儿了? 桑陌叫了几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话说他不好好待在长离山,来这鬼蜮做什么? 问他他也不回答。 正思考时,沈砚清回来了。 他冷着脸,默默看着桑陌抓着和尚里衣袖子的那只手。 桑陌不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有些害怕的将目光移到了观南身上。 后衣领突然被人揪住,桑陌惊慌叫了一声,“沈砚清你做什么拽我?” 沈砚清不说话,只是拉着她往鬼蜮外走去。 三人并肩穿越鬼蜮。 一路上桑陌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但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 观南见状将自己的佛珠递了过去,“施主若不嫌弃,此物可安定心神。” 桑陌摆摆手,“修行之人,能安定心神的方法多了去了,就不占你便宜了。” 观南闻言便将佛珠收了回去。 临踏出结界时,桑陌鬼使神差的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她看到一红衣小姑娘,眼睛大大的,扎着两个麻花辫。 桑陌想起来,那是她刚进结界时见到的红衣女孩。 可又有点不一样,似乎是眼神变了…… 桑陌还想细看,却被沈砚清一把拉出了结界。 周围再次变成了茂密森林,桑陌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坐在那棵倒下的枯树上,手中拿着一个长满白毛的肘子,做着递出去的动作。 若不是眼前多了几个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她丢掉肘子,起身时突然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几个人。 她惊讶回头,见着六个和尚同时俯首行佛礼。 二十三,范瑶托梦 突然受此大礼,桑陌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她刚想回礼,就见一个胖和尚走上前俯身递给观南一件青灰色的纳衣。 观南俯身接过,而后转身背对着众人,脱下身上那件红色的里衣,将青灰色纳衣穿上。 密密麻麻的纹身只出现一瞬,便被宽大的佛衣遮住。 观南转身朝两人再行佛礼,“二位施主,寺里派人来接我回去了。” 桑陌赶忙道:“结界内的鬼魂怎么办?” 观南微笑,:“施主不必担忧,三个月后贫僧会准时到达。” 桑陌点头,“那便谢过大师了。” 听到这客气的称呼,观南忍不住笑了,“施主不必客气。” “我叫苏锦意,若以后需要帮忙,就传书给我。” 观南再行佛礼,“无相国金光寺,观南。” 说罢几个和尚便转身消失在了荒野。 桑陌又回头看了一眼结界的方向,轻叹了口气。 “舍不得?”沈砚清看着她,忽道。 桑陌摇头,“没有,就是怕再生变故。” 沈砚清扯着嘴角笑了,“怎么这么关心那些鬼魂?” “愧疚。”桑陌说完怕他再问,加紧了步伐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沈砚清从后面上来扶住她的胳膊,“慢点,没人要问你问题。” . 半夜的时候两人才走到桑陌之前吃饭停歇的镇上。 街道上没什么人,桑陌远远见自己最后吃饭的那家客栈,便连忙上前敲响了门。 敲了很久,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矮胖的小二揉着眼睛,将门口的蜡烛点燃。 “客官里边请,夜已深,暂时不提供饭菜,但有上好客房。” 桑陌走进客栈,环顾周围环境,随口道:“今日怎么不见那个精瘦的小伙子?” 小二闻言有些诧异地看向桑陌,“客官怕是记错了,店内就小的一个人伺候。” “啊?”桑陌大惊。 她再次打量客栈内环境,“难道是我走错店了?” 说着,她又折回去看店门口的牌匾,“是这个店没错啊!” 胖小二这会儿也没了困意,笑呵呵看着桑陌道:“姑娘确实来过小店,是小的接待你点菜的,您忘了?” “胡说!我怎么没见过你!是一个精瘦的小伙子接待的我,他告诉我,叫我去南边的白松林,可以省十天的路程。” 那小二惊讶道:“哎呀,姑娘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南边白松岭有吃人的妖怪,叫你去那边定是想害你性命呀!”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过去没看到路,反而是进了鬼蜮。 怎么人人都要害她性命,她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正失落时,沈砚清铁青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桑陌转头看向他:“你的伤如何了?我要不要去给你请个大夫” 刚好这时小二拿来了客房钥匙,沈砚清抬手接过,道:“不必。小伤而已,我有上好的外伤药。” 两人跟着小二上楼。 等沈砚清进房间休息后,桑陌又觉得不妥。 整整两天没有吃饭,出结界后也只找了几个野果子果腹。 沈砚清还带着伤,现在一定很饿。 深更半夜的,小二只找来几个冷馒头,桑陌谢过后,就端着盘子敲响了沈砚清的房门。 接连敲了好几下都无人回应,桑陌皱了皱眉,莫不是伤势过重晕了?! 她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客房陈设很简单,绕过屏风就能一眼看到整个房间。 沈砚清此刻面色铁青,赤裸着上身,盘坐在榻上。 他右侧胸腔下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伤口边缘呈黑色,明显是中毒了。 而沈砚清似乎是想运功将毒素逼出来,看样子不太理想。 桑陌二话不说,走过去将全身灵力通通灌注到他体内,沈砚清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沈砚清感觉身体终于轻松一点,他停止气脉运行。 不等他睁眼,身上忽然压下来一个重物。 沈砚清下意识的接住,竟是桑陌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他有些诧异,怎么会有人把全身灵力都灌注到别人身上? 这要是稍微出点状况,灌输灵力者便会爆体而亡。 他俯下身去查看桑陌的情况,见她只是太累,并没有受伤,这才起身,将伤口重新包好。 . “桑陌!快醒醒!醒醒!” 桑陌在一阵催促声中睁开眼睛,“好累啊,谁在叫我?” “是我。” 桑陌闻声转头,一眼就看到一缕青烟似的范瑶,他围着桑陌转了一圈,“先别睡了,我下来的时间有限,说几句话就走。” 桑陌看清楚他的样子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范叔,这就是你元神啊?怎么像个炒菜的厨子啊?” 范瑶不悦的将腰间的围裙摆正,又将卷上去的窄袖放下来,“不要贫嘴,我有要事同你讲。” “我找卦神替你算了一卦,显示大凶。” “邪神就在你身边。” 桑陌满脸不在乎,“那老头的话你也信啊?” “他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种微末神官吗?以前对师尊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对你就更别提了,你找他做什么?” 听着这话,范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刚要和桑陌吐槽几句,却猛的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来。 “小鬼别打岔!那老小子虽然德行不行,但卦术绝不会出错。” 桑陌又道:“那他算出我身边的妖魔是谁了吗?” “这怎可细算?命越算越薄,你如今是凡人之躯,稍有不甚,命理就会被影响。”范瑶用虚空的手敲了敲桑陌的脑袋道:“我使了三十个信仰力,才让他把影响归位零。” 桑陌道:“那还算什么啊?我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对方害我也简单,随便在食堂饭菜里下个毒,我指定比谁都死的快。”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范瑶一着急就会来回在原地踱步,桑陌看他这样子又笑了起来,“范叔你别转了,你这样子好像在产房外等老婆临产的庄稼汉。还是耙耳朵的那种。” 范瑶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小没良心的,惯会拿你范叔取笑。” 他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总之小心身边所有人。” 范瑶一走,桑陌又沉沉睡了过去。 二十四,师尊会做饭 等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在沈砚清房间里,小腿上的伤已被人用纱布细细包扎好。 而沈砚清一夜没睡,坐在窗边小榻上看一本兵书。 天微微亮,房内还是很暗。 桑陌环视四周,和沈砚清打了招呼。 沈砚清指了指桌上的小粥道:“趁热。” 桑陌走过去在桌边坐下,“小二不是说,厨房要等辰时才起火么?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粥。” “还有这小菜。”桑陌有些嫌弃的拿筷子夹起一根没切断的葱,上面还粘着盐颗粒。 “这厨师一定是着急赶时间,不行,我得去说他几句,再怎么赶,也不能糟蹋食材不是?!” 桑陌说着就要起身,却被沈砚清叫住,“你且站住。” 桑陌诧异地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沈砚清表情怪异,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桑陌盯了他半晌,见他不说话,便道:“要不你先等一下,我先去找厨师,不然等会儿他忙起来,就顾不上我们了。” “站住。”沈砚清又低声喊了一句。 桑陌纳闷回头,心道:他这是怎么了? 只见沈砚清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丢出来一句:“那是我做的。” “……” 沈砚清这厮竟会主动做饭?! 桑陌惊讶极了。 不过看到他别扭的样子,她连忙嘿嘿笑了,重新在桌边坐下。 “噢!我说这菜怎么如此别致呢!原来是长老做的啊!你瞧这葱,切的好有意境,像过江之龙,还有这盐,颗粒均匀,……呃…” 实在憋不出来词,她沉吟半晌后道:“下饭,下饭。” 咸就咸了吧,又不会死人! 桑陌大义凛然夹起菜一口吞下。 “…………”她错了,这个真的会死人! “嘿嘿嘿嘿。”桑陌表情痛苦的咽下,而后端起粥,“我喝粥,喝粥。” 一口粥下去,桑陌再次僵住。 咸,好咸! 厨房的盐不要银子吗? 正当桑陌痛不欲生,内心不断哀嚎时,门外突然响起小二的声音。 “客官,客官您在吗?” 沈砚清走过去将门打开。 “昨晚是你用了我的厨房吗?”一个粗犷的声音十分不客气的道。 桑陌丢下碗筷走过去,就见门口站着一个围着围裙的胖大叔。 他满脸怒气,恶狠狠盯着沈砚清。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烧我厨房做什么?所有食材都被你嚯嚯了,我今日还怎么做菜?” 小二在中间打圆场,“息怒息怒,这位客官也不是故意的。” 厨子气的甩了一下胳膊,“你叫我怎么息怒?!我用了六年的锅都被他烧穿了,我腌制好的腊肉也全被他烧成了灰,还有我的盐,那可是精盐,够我用一个月的了……” 桑陌:“……”怪不得这么咸呢。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赔了银子,沉着脸坐到桌子旁。 桑陌心想:要不安慰他一下。 她刚走过去,沈砚清突然抬起头,“你不回自己房间么?一个姑娘家老待在我房间做什么?” 桑陌:“……”她是疯了才会想要安慰沈砚清! 吃过早饭后,两人一同往长离山走,沈砚清用飞剑载了她一程。 桑陌迷迷糊糊没看路,落地时才发现自己在青涯峰。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的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也是愣了愣,它轻咳了一下,随后道:“自己出去。” 桑陌气急,“唉!不是,你把我放山脚的小镇就好了,现在给我弄到这里,又让我自己出去,你这不是在耍我吗?” 沈砚清不说话,转过身,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桑陌气的咋舌,她一个外人,不能随便在长离山使用灵力离开,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走下长离山,况且长离山延绵不断有八千里长,走下去不得用整整一天。 也就是说,她今晚注定不能睡觉。 桑陌觉得有些悲哀,这该死的沈砚清! 正往山外走时,巡逻的队伍突然叫住了她,“什么人,为何在此?” 桑陌转过头,连忙扯出一个笑脸,“回师兄,我是今年来长离山报道的新弟子,算错时间来早了,就想进来看看。” 为首的弟子看了桑陌一眼,“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桑陌咬了咬牙,继续说好话,“师兄我知道错了,我马上离开。” “等等!”那弟子见桑陌要走,小跑着上前挡住去路,“万一你偷了东西怎么办?” 这下桑陌忍不下去了,“我进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不能进的告示,守山的师兄也没说什么,再者说了,我就在公共场合转了一圈,能有什么东西让我拿?” 那弟子“哗”一下抽出长剑,“必须搜身方可下山。” 桑陌面上也是浮现出几分怒色,“你就是个轮值守山的弟子而已,没必要如此为难人吧。” 两人剑拔弩张,几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真是新鲜,我怎么没听说过下山还要搜身的?”一个爽朗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几人纷纷转头,就见一个穿着不凡,身材魁梧高大的男子朝着这边走来。 他走到桑陌身旁站定,“我也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来早了,进来转转,你要搜我的身吗?” 之前叫嚷的那名弟子看到他顿时说不出话来,跟吃了哑药似的。 男子面上浮现一抹怒色,突然吼道:“我说话你他娘的当放屁呢!” 那弟子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道歉,说自己错了。 男子将眉毛一拧,“狗仗人势的东西,赶紧滚吧!” 话落,那群巡逻的弟子纷纷退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桑陌看不清那人具体长什么样子,只转身朝他道谢。 男子摆摆手说:“无妨,姑娘也是要下山吧?不如一起。” 桑陌刚要摆手说不用,可他转头就拿出了一个缩地千里的法器。 “……”临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那就麻烦你了。” 可以在长离山用法器下山,想必对方的实力背景雄厚,要不就是山里某个长老的亲戚。 男子也没有细看桑陌的容貌,大半夜的,盯着一个陌生的姑娘看,怪不礼貌的。 不过听这声音,倒像是个美人。 男子轻咳了一声,忙说:“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他使出法器,两人顿时出现在山脚下的小镇上。 桑陌看心中喜悦,回过头朝他行了一个拱手礼,“谢过这位公子了,日后若有机会,必然答谢。” 到了有光的地方,男子终于看清女孩的容貌,在万千灯火中回眸粲然一笑,娇俏目光轻扫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明明都没有问他名字,也没有细看他的容貌,还说什么:“来日若有机会,必然答谢。” 即使有来日,她怕是也认不出自己。 男子哑然失笑,目送着她远去。 奇怪,若放在平常,他一定会因为对方的敷衍而生气,怎么她这样做,自己没有半分不悦,反而会觉得她可爱呢?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男子摇摇头。 可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女孩方才回眸一笑的样子,那样明媚,又那样娇艳。 他笑了,原来自己也是个色令智昏的家伙。 二十五,灯火 这几日小镇格外热闹,每晚都有夜会,路边挂满了各色各样灯笼。 桑陌走在人群中,忽然被个小孩送上一枝海棠花。 她惊喜接过,想俯身与那孩子说几句话,小孩却捂着嘴痴痴笑着跑远。 桑陌有些奇怪,回头却见顾朝一身锦衣,站在一个买灯笼的摊子下。 桑陌明白过来,那花是他送的,她动身走到他旁边。 “腿治好了?” 顾朝笑笑,随手递给她一个宝塔灯笼。 “治好了。” 桑陌接过后,两人并肩而行,顾朝道:“为何不来找我?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第三天才知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打架还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顾朝叹了一口气,“若能早日将你娶回家就好了。” 桑陌闻言愣了愣,脑海中又浮现出上辈子顾朝骗她杀她的场景,她沉默了一会儿,“不如将婚约取消如何。” 看着顾朝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想着要解释,可顾朝不给她机会,一把将她搂进怀中。 “阿锦,我知道我不见的那段日子你承受了太多,我会慢慢补偿你,会一直陪着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好吗?” 桑陌被这样突然抱住,后背顿时蹿上一股凉意,她伸手就要将他推开。 顾朝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俯身亲在她唇上。 桑陌大惊,下意识的侧头。 顾朝的唇停留在她耳边,粗重的呼吸扑在她耳边,他顺势咬住了桑陌的耳朵。 一股狂风突然刮起,将街道上的灯笼吹的七零八落,桑陌趁机推开顾朝,逃入人群。 她在客栈订了房间后,进门就拿起架子上毛巾擦耳朵,又捧了水盆里的水漱口。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桑陌以为是顾朝追上来了,连忙转身去打。 手被蓦地抓住,桑陌大惊失色,在另一只手中凝聚了灵力就朝着那人狠狠打去。 那人不躲,硬生生挨下桑陌的一掌。 桑陌有些奇怪,这人好像不是顾朝,倒像是…… 她刚要凑近查看,那人突然用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下来。 黑暗中,桑陌看到他那双猩红的凤眼,他狠戾盯着自己,那模样像极了前世桑陌杀他时的样子。 桑陌愣住了。 怎么办,她好像又伤到了他。 沈砚清压着她将她抵到墙边。 桑陌后背紧紧靠着冰冷的墙面,前面紧贴着一具火热的躯体。 沈砚清似泄愤似的,又侧头咬住了桑陌之前被顾朝咬过的那只耳朵。 桑陌喘着大气,疼的嘶了一声。 她双腿发软,脑中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自己打伤了沈砚清,她伸手抓住沈砚清的胸前的衣襟,喃喃道:“师尊。” 沈砚清突然愣住,他低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桑陌。 那目光中带着莫大的悲伤,他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你叫我什么?” 桑陌也愣住了,她木然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对不起。”她沉默半晌,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 “对不起什么?”沈砚清不依不饶问道。 桑陌心虚的移开目光,小声道:“我方才打伤了你。” 沈砚清突然放开了她,冷哼一声,轻蔑道:“你对不起我的事情,何止这点。”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桑陌的房间。 屋子里很黑,桑陌靠着冰冷的墙面站了很久,久到腿开始没有知觉,她才强撑着站直,拖着麻木的身体点燃了房间内的蜡烛。 昏暗的烛火将周围的事物笼罩在橘色的光芒下。 桑陌愣怔着,她忽然觉得房间里暗的人心烦。 她伸手将屋内的蜡烛全部点亮。 房门还大开着,桑陌走过去,就见顾朝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桑陌看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来的?” 顾朝嗫嚅着,“刚到。”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桑陌的唇上。 桑陌伸手触碰时才发现嘴唇烂了。 顾朝有些恍惚,“对不起,原本没想太用力的。” 桑陌脑海中又浮现出沈砚清疯狂的模样,一时有些心悸。 “你还有什么事吗?我要睡了。” 顾朝赶忙摇头,“我不打扰你了,你休息吧。” 桑陌点头,随后将门关上。 她走到水盆那边,忽然发现沈砚清的外裳落在地上,是刚才两人扭打时扯下来的。 想到方才的疯狂,桑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俯身将那外裳捡了起来。 正云里雾里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泽霖教自己法术习字的画面来。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从脚凉到了头顶。 她怎么会对师尊产生这种想法?! 桑陌赶忙将抱在怀里的衣服恭敬放到桌上。闭眼念了好几遍清心咒。 第二日,桑陌吃早饭时,朝小二打听哪里可以租到院子。 客栈小二给她介绍了一个跑腿的,据说是长离山的弟子,下山挣生活费来着。 桑陌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小二领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走了过来。 那姑娘见这桑陌就行了一礼,“姑娘想在这里租个院子?” 桑陌点头,并示意她坐下说话。 那姑娘坐下后,桑陌吩咐小二添双筷子。 “我想租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安静一点,够我一个人住就行,你带着我好好看,佣金不会少你的。” 那姑娘闻言笑了起来,“姑娘放心,我对这片很熟悉,保管能找到姑娘心仪的。” “我叫李招娣,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 桑陌被她的名字雷到了,但她很有涵养的没提出来,“我叫苏锦意。” 那姑娘闻言羡慕道:“真好听。” 桑陌笑笑,忽而觉得苏锦意比起眼前这个姑娘也算挺幸运的。 虽然她爹不爱她,可起码没给她起个“盼弟”“招娣”的名字。 李招娣果然对这片地方很熟,基本每走几步,就能遇到她的熟人。 大娘大爷们都喜欢她,两人走了一圈下来,她手里就堆满了果子。 “对了,你在这儿租个院子做什么?”李招娣把一个枇杷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递给桑陌。 桑陌接过咬了一口,“过一个月就要去长离山报道了,在山下有个家以后能方便点。” “啊?原来是师妹呀!”李招娣哈哈笑着,“那可不能要你的佣金。” 二十六,成衣店遇暴发户 两人转了好久,桑陌才定下一个河边有葡萄架的院子。 简单打扫过后,桑陌就把客栈的房间退了,搬到新家住。 付过银子后,桑陌挽着李招娣的胳膊道:“师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她说着眨了眨眼睛,“你挑地方!” 李招娣低头轻笑,“好啊!” 她挑的是一个路边露天的烤羊肉摊子,老板是从北方来的一对中年夫妇。 “他家的羊肉没有膻味儿。我建议你喝一碗他们这儿的羊肉汤,真的非常好吃。” 桑陌点点头,学着李招娣喊道:“老板,来两碗羊肉汤,再上个烤羊肉,这个什么……烤大饼也来两个,再来几个凉菜。” 黄昏时刻,两人坐在露天的桌子边,旁边就是湖,时不时还有船只游过,上面载满了枇杷。 桑陌惬意的靠在椅子的后背上,眯着眼睛吹晚风。 老板将羊汤端上来,桑陌尝了一口,味道果然鲜美,汤汁呈奶白色,里面有嫩红的羊肉片,上面撒着一点香菜和蒜苗,喝到嘴里一点都不腻,带着一点淡淡的生姜味儿。 烤羊肉外焦里嫩,上面撒着孜然粉,咸香咸香的。 两人正吃的满嘴流油时,旁边忽然坐了一个人。 是顾朝,他用胳膊肘撑着桌子侧头看向桑陌,“怎么说走就走了?” 桑陌道:“不想住客栈。” “那我给你买个院子,雇一些家丁下人守着。” “不用,我已经租了院子了。” 顾朝道:“那院子太小了,安全性和私密性都不好,听我的,我已经在……” 不等他说完,桑陌蓦地打断,“我就喜欢那里,顾朝,我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生活。” 顾朝愣住了,“我想照顾你。” 桑陌道:“我现在不想被照顾,而且,退婚的事情,我希望你尽快考虑清楚。” 顾朝伸手抓住她的手,“阿锦,我不会退婚的。” 桑陌在李招娣惊讶的目光下抽回手,“师姐我已经付过账了,你慢慢吃,我之后再来找你玩。” 她说完就起身离开。 顾朝连忙跟在她身后。 回到家后,桑陌转身快速关上大门,将顾朝隔在门外。 “最近我想一个人待着,你走吧。” 门外传来顾朝的声音,“阿锦,我是不是有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桑陌不说话,将大门锁好后,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被人重新布置过了,窗帘被套,还有桌子椅子全是苏锦意在苏家时用的样式。 她原本朴素的清雅的小院,有了这些东西,一下变得奢华有内涵起来。 桑陌叹了口气,动手把那些东西一件件清理出去。 第二日,她就重新买了家具,换了窗帘,还在葡萄架下摆了个躺椅,扎了个秋千。 之后的两个月桑陌吃吃喝喝。闲了就躺在小院,看那株葡萄藤。 到上山那日,桑陌发现自己胖了。 加上临近秋分,夏日的衣服已经穿不了多少时日,桑陌打算去成衣店再买几件。 她逛了好几家店都不太满意,走到最后一家店时。 堂内竟站着李招娣,桑陌刚要叫她,却忽然发现不对劲。 堂内有个穿金戴银的女子,正对着李招娣颐指气使。 “你凭什么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小翠去把她衣服剪掉!” 话落就有一个小丫头冲上前去扯李招娣手里的衣服。 李招娣死死护着衣服,“这是我花自己钱买的。” “可你这衣服和我的重样了!就是不能穿!”那穿金戴银的女子叉着腰,蛮不讲理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桑陌当即走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那女子一见着桑陌就皱起了眉头。 上下将桑陌打量一边后,马上将矛头指向了桑陌。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桑陌的腰,“我建议姑娘你再做一件。这店里好像暂时没有你的尺码。” 桑陌听出她言语里的奚落之意,诧异地看向她,“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那女子闻言有些嫌弃的扭过头去,一副看不上这家店的模样。 桑陌道:“你不是老板,在这儿哔哔赖赖什么?我穿什么衣服同你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态度?我好心给你建议,你不采纳也就算了,做什么拿话呛我?” 桑陌冷笑:“你是我什么人,我让你建议了吗?” 女子的丫鬟冲上前来,“从哪儿来的穷酸丫头?有我家小姐的地方,哪有你说话的地儿。” 话落,李招娣连忙拉住了桑陌的胳膊,“苏师妹,这人家大势大,身边还有几十个保镖,我们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桑陌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即转头又对那丫鬟道:“哪里来的狗没拴好绳子跑了出来?” 眼看着两边剑拔弩张,随时就要打起来,老板娘连忙出来打圆场。 她用胖胖的身子隔在两人中间,“二位,二位行行好,小店还要营业吃饭呢!” 这时李招娣也拉了拉桑陌的衣袖,“算了苏师妹,那件衣服我不要就是了,别为了这点小事闹得太难看。” 桑陌闻言,只得把火气压下去,对老板娘道:“大娘,有没有轻便耐磨些的衣服。” 老板大娘说:“有的,姑娘请到里边试衣。” “等一下,我包场了!”那穿金戴银的女子突然高声喊道,“叫那些穷鬼都出去!” 这一嗓子把里间试衣服的人全都引了出来,有人皱着眉头看她,“哪里来的土包子?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那女子昂着头,完全没有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她得意洋洋拿出一袋子黄金,又重复了一遍,“老板娘我包场了,把那些穷鬼都赶出去吧。” 老板大娘笑眯眯瞥了那袋子黄金,“姑娘说笑了,一家小小的成衣店而已,没有什么包场的规矩。” 里间有人小声笑道:“她从哪儿掏出来的黄金,哈哈哈。” “说不定是随身带着的,就揣在衣服里,哈哈哈……” 那女子牛气哄哄将黄金拍在柜台上,对着老板道:“将她赶出去,这些黄金就是你的了。” 老板娘似乎是懒得搭理她,对着桑陌道:“姑娘请到里间试衣。” 桑陌刚要走,那女子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了桑陌的肩。 桑陌暗自皱了皱眉头,抓住那手就将其来了个过肩摔。 她“哎呦哎呦“叫唤起来,“小翠,快去叫人,今日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小丫鬟听从指令跑了出去。 桑陌放了她,起身跟着老板去里间试衣。 那女子爬起来就要拉扯桑陌的衣服,“你不许跑!” 老板大娘眼疾手快挡住,“我劝姑娘不要在这里惹事。” 那女子像是听不懂,见桑陌已经进了试衣间,大声问道:“你里间有没有暗门,她会不会逃走?” 长离山下鱼龙混杂,大娘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店,什么人没见过,就看桑陌头上那只不起眼的白玉簪,就能买下眼前这人全身上下所有的东西了。 她身上衣服的布料,大娘做了一辈子衣服都没见过。 再看桑陌要买的衣服,轻便耐磨,又偏偏是赶在今日买,随便想想就能知道她要去哪儿。 这样的人她可不敢得罪。 老板娘见眼前人实在听不进去好话,也懒得再提醒,叹了口气,回答道:“没有。” 那女子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这边,桑陌拉着李招娣试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不错,又配了几双鞋子,店员小姑娘还给她拿来许多护腕和轻便的发饰。 李招娣心不在焉,有些害怕道:“苏师妹,我们快跑吧,她那些保镖可厉害了,我们怕是打不过。” “师姐,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待会儿看我的。” 桑陌试过衣服,从里面出来时,就见店外站满了凶神恶煞的大汉。 她笑笑,叫店员小姑娘把衣服包起来。 那女子指着桑陌喊道:“就是她!打死了重重有赏!” 二十七,送上门的黄金不要白不要 原本摩拳擦掌的大汉,闻言纷纷蔫了下来,领头的黑胡子大汉有些害怕的道:“小姐,这里是长离山脚下,打死了人要抵命的。” 那女子抱着手臂,“那就打烂她的嘴!扒光她的衣服丢到街上去。” 李招娣连忙上前,“姑娘原本都是我的错,和我师妹无关,能不能求你放过她。” 那女子冷哼一声,“现在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那丫鬟得意洋洋,叉腰笑道:“哎,我家小姐叫你走哎。” 桑陌闻言也看向李招娣,李招娣只是沉默着从腰间抽出佩剑来。 老板娘怕事情闹大了连累到自己,走上前挡在桑陌两人前面,“姑娘,这里可是长离山脚下,动静闹大了会有戒律堂管。” 那女子哼了一声,“我就是长离山弟子!长离山要管也是为我撑腰。” 店里店外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有人听到这句话后惊叹道:“欧呦!是长离山弟子啊!” 老板娘还想在再说些什么,桑陌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 她走上前,“原来是长离山弟子,厉害厉害。” 那女子闻言得意的抬起下巴,“现在才来拍马屁,已经晚了!” 桑陌失笑,“既然是长离山弟子,那姑娘定有过人之处,不如我们比试一番,若我输了,就自己打烂嘴,扒光衣服,在街上转十圈。” “若姑娘输了,姑娘就爬在地上,在这店门口学一天狗叫,就当给老板娘揽客了。” “姑娘觉得如何?” 那女子看了眼桑陌,“我同意,不过你没资格和我打,先打赢了我那几个手下,才可以和我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叹,有大爷道:“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七八个壮汉?这不是为难人吗?” 有流氓猥琐道:“嘿嘿,我就喜欢看美人扒光了衣服在街上溜达。” 旁边立马有人踹了他一脚,“滚!臭流氓!” 那猥琐流氓委屈道:“她自己打赌要脱的。” 李招娣也有些担心的抓住了桑陌的手,叫道:“师妹。” 女子听着这些话,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怎么?你是不敢了吗?” 桑陌抬手将李招娣的手拨开,“师姐放心,待会儿就等着看狗叫吧。” 她说完又转而看向那女子,“有何不敢。” 说着就走出店门,站到那七八个壮汉中间。 “一起吧,省的浪费时间了!” 那七八个壮汉各自对视一眼,一个个举起大刀流星锤,纷纷朝着桑陌砍来。 桑陌暗自催动灵力,几下就将那些大汉全部打到。 她将最后一个大汉踹翻出去后,转身看向站在店内,穿金戴银的女子。 “到你了。” 一旁围观的众人纷纷喝彩。 之前那个猥琐流氓失望道:“谁要看那个丑女学狗叫啊!” 女子原本得意的表情不复存在,她有些忐忑不安的走到街上,“这样,我也不让你在街上转十圈了,你也不要让我叫一整天,我待会儿还要去报道呢!” 桑陌笑笑,“不行,不过,你可以先叫半天,明天再来补上。” “你!”那女子闻言气急,“原本想给你留些颜面的,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看招吧。” 她使的是骨刺刀,两把刀在掌间旋转,流露出青绿色光芒。 众人见状纷纷咂舌,“哎呀呀,这不愧是长离山的弟子。那个漂亮姑娘要倒霉了!” “哈哈,美人脱衣!”那猥琐男子又在人群中笑了起来。 桑陌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个天资好的,怪不得这样嚣张。 不过今日过后也该收敛一些了。 李招娣见状急得不行,连忙走上前,举着剑道:“我替她打。” 桑陌拉住准备好英勇赴死的李招娣,“师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说好了我自己解决的。” “可,这是我引起来的。”李招娣不安道。 桑陌道:“她这种人就是见不得比她漂亮的人,先是针对你,而后针对我。” “怎么能说是你引起来的,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了?” 李招娣急得跺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贫嘴。” 桑陌拍拍她的肩,“放心交给我啦!” 说着也不再婆婆妈妈,直接上前,她暗自将灵力灌入四肢,让手脚变得大力灵活,不过外人看不出来,只会觉得她武艺高超。 那女子手持骨刺刀朝桑陌袭来,桑陌侧身躲过的同时足尖轻勾,将她绊倒在地。 女子只觉得小腿快要折了,她紧拧着眉头,心中暗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来不及思考,桑陌用足尖轻挑起一根竹竿就朝着她打来。 骨刺属于近战武器,而桑陌使用竹竿,硬是让她近不了身。 她急得团团转,偏桑陌像耍猴似的逗她玩,每次都只打她屁股。 女子气急,发了狠飞冲着朝桑陌刺去。 桑陌瞅准破绽,一个飞步来到她侧面,狠狠一竹竿打在她屁股上,待她落地后,又打掉她手中的兵器。 女子还要起身,可一回神桑陌手中的竹竿就已经抵在了她脖子上。 女子吓了一跳,不过转而又安慰自己:区区一根竹竿而已,又杀不了我,何不再拼一把。 桑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姑娘可不要觉得这竹竿杀不了你,只要我稍稍用点力,它就能捅穿你的喉咙。” 这下女子不敢动了,两人僵持半天,女子终于认输。 桑陌将竹竿收回。 女子站起来,“不如我给你黄金万两,再送你一座宅子,地点随你挑,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行不行。”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群众纷纷惊叹。 黄金万两,一座宅子,说实话,桑陌自己也心动了。 毕竟那女子狗叫一天,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拿白不拿。 她刚要说话,一道带着威压的男声突然出言打断,“区区黄金万两,也敢拿来显摆,你是谁家的,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家里长辈是何人?” 桑陌扭头,就见一队家丁拉着马车走来,马车内的人正是顾朝。 他掀开车帘,冷冷瞧着那女子。 一旁的吃瓜群众再次发出一声惊叹,“哎呀!那是顾家商行的标志,来人莫不是顾家家主,顾朝?” 有人回答:“除了他谁敢坐着印有顾家商行标志的马车招摇过市。” “这位姑娘是顾家小姐吗?” “顾家哪有小姐,倒是家主有个未婚妻!” “哎呀呀,顾家可是天下第一富商,他家的下人每月月银都不止黄金万两……” 众人正惊叹时,顾朝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站在桑陌旁边,再次问那女子,“你是谁家的?” 那女子被顾朝这架势唬住了,“东面定风坡,刘家,刘二姐。” “刘老根?”顾朝沉声问道。 刘二姐吓了一跳,“正是家父。” 顾朝冷哼一声“还真是好家风,父亲当土匪,生的丫头不用教就学会欺负人了。” “可你欺负谁,也不该欺负我顾家未来的家主夫人。” “回去告诉你父亲,准备准备重新进山当土匪吧,定风坡的生意我要了。” 谁人不知,顾家想让一个商行消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刘二姐吓坏了,连忙跪在两人面前:“顾家主,顾夫人我错了,我这就学狗叫,此事和家父无关。” 顾朝侧身,“学狗叫是你打赌输了,欺负我未婚妻又是另一码事儿,听说你想将我夫人扒光丢到街上?” 那刘二姐闻言,连忙就要脱衣服,“我错了,是我,我扒光我自己。” 桑陌看着两人,暗自皱了下眉头,心道:别是这家伙自己想要定风坡的生意,拿我当幌子。到时候他声名兼具,我倒成了背黑锅的。 她赶忙出声打断,“等等,我与这姑娘打赌解个闷而已,何至于就牵扯到了家族生意。这样倒把顾家主弄得像个昏君似的。” 她说罢走过去,将那刘二姐扶了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女儿家金贵着呢!” “好了,给我师姐道个歉,就将说好的黄金万两给我,然后走吧。” 刘二姐原本做好了跪着学狗叫的准备,听桑陌这样一说,顿时受宠若惊,赶忙俯身给李招娣道歉,并吩咐下人把黄金给桑陌。 二十八,入学长离山 闹剧结束后,桑陌把黄金递给李招娣,“诺,她给师姐赔礼道歉。” 李招娣看到这么多黄金,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这是苏师妹你打赢比赛得来的,还是你拿着吧。” 桑陌把黄金硬塞到她手里,“就是为你打的比赛,你不拿谁拿?” 李招娣还要拒绝。 桑陌板起脸,“你再拒绝我可就生气了。” 李招娣这才打住推搡的手。 桑陌笑嘻嘻道:“这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嘛!” 李招娣羞红了脸,“苏师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她说着又侧头看了眼身后望眼欲穿的顾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之后长离山见。” 等李招娣走后,桑陌提了衣服就要走,顾朝跟在后面,他的马车跟在最后面。 “阿锦,你今天就要去长离山了,我定了最好的酒楼……” 若不是桑陌有前世的记忆,现在估计会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感动哭。 她敢肯定,过不了多久,定风坡的生意一定会落入他顾家的手中。 只期盼这事儿最后不会波及到自己。 桑陌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退婚的事儿,你还是早点考虑清楚。” “不退婚。”顾朝坚定道。 桑陌加快了步伐,他也加快了速度。 两人追追赶赶,桑陌一时不查竟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尴尬的抬起头,忽然看到沈砚清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师……降霄长老!” 沈砚清根本连看都不看桑陌一眼,只冷着脸看向跟在桑陌身后的顾朝。 “顾家主好兴致,是要跟到长离山定居?” 绕是桑陌也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 她愣了愣,默默拉开和沈砚清的距离。免得待会儿他一生气,自己会被丢出去。 谁料沈砚清看到她退后的举动,眼神更加冷厉。 桑陌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自己现在估计已经被凌迟了。 顾朝此刻也冷了脸,“真羡慕降霄长老职位清闲,哪像我,未婚妻入学都要抽时间来送。” 沈砚清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未婚,未婚,顾家主怎么知道将来事会如何?” 话落,顾朝倏地赤红了眼睛,急得上前一步,“你……” 沈砚清不说话,只默默亮出宝剑。 顾朝气的直发抖,双拳捏的嘎吱作响。 桑陌怕他们在路边打起来,连忙起身走到中间,“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事务繁忙,还是赶紧回去吧。” 顾朝也有顾虑,见桑陌这样说,他很快就顺着台阶下了。 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瞪沈砚清一眼,抬手行了一个拱手礼便扬长而去。 送走一尊大佛,桑陌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又看到沈砚清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 她尴尬的笑笑,好声道:“降霄长老要回长离山吗?不如一起。” 沈砚清甩了下袖子,没好气道:“我很闲吗?” 说着也不理桑陌,兀自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桑陌:“……”好好好,你们都是大爷! 生了半会儿闷气后,桑陌学着沈砚清也狠狠甩了一下袖子,“切,我也走!” 第一日就到的大多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一个个家里都有飞马送,所以比较快。 桑陌到的时候,山门前全是马车,入学的弟子倒是不多,全是家里长辈和一众家丁下人。 一个身穿紫色制服的少女手拿一个硕大的铜锣,猛敲几下后,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入门弟子请到这边登记,其余闲杂人等退后。” 她喊的嗓子都哑了,可那些人见她一个小姑娘,身边也没个打下手的,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依旧自顾自的聊天,完全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前世的时候,桑陌见过这个姑娘,叫白沐橙,主要是她太有名了,人称娇软夜叉。 其名的来由是她和闺门典秀撕逼抢男人,抢到手后又一脚将人踢开。 大冬天她把得罪她的人踹到河里,拿块转头在岸上等,只要那人敢上岸,她就会一砖头把人再拍下去,…… 恶行数不胜数,用一句被她欺负过的人说的话来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峰主的爷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桑陌走上前,在她那儿登记了名字后就要走,谁料白沐橙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苏师妹是吧?能不能帮帮忙,你就坐着登记一下来人姓名家庭住址,若是世家子弟,就写一下家族。” 她双手合十,对着桑陌祈求的拜了拜。 看她满头细汗,嗓子都哑了,周围人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桑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闲来无事,桑陌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笔,坐到了登记处。 “咣咣咣!”一阵震耳欲聋的铜锣声突然响起,桑陌来不及捂耳朵,只觉得耳膜都要烂了。 终于铜锣声停,桑陌刚松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放下,岂料耳边又响起一道河东狮吼,“那边那几个!是不是耳朵聋了?还要不要登记,不登记我就叫我爷爷把你们名字划了!” “那边那辆马车!站那里是不是太委屈了?要不我叫守卫退下,你们拉到里面去?” “……” 桑陌:呵呵,还真是娇软夜叉。 这名字起的好! 终于等到白沐橙将队伍规整好。 桑陌面前排了好长一条队伍。 她将册子翻开,头也不抬的道:“名字。” “赤水凰。” “!” 是前世和顾朝斗的旗鼓相当的那个赤水凰! 桑陌抬起头,将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册子上。 “籍贯。” “泾阳城,赤水氏。” 桑陌点头,“下一个。” “师姐,你怎么不问问我父母家人。”他笑眯眯用手撑着桑陌书写用的桌子,俯下身子问桑陌。 桑陌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仰,方才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板起脸不耐烦道:“泾阳城可还有第二个赤水氏?” “下一个!”桑陌不耐烦的高声喊道。 男人却一直保持着俯身的动作,霸着桌子不走,“师姐,你是哪个峰的?” 桑陌忍无可忍,在掌间凝起一股灵力,抬手一拳朝他砸去。 赤水凰侧头将桑陌拳头捏在手中,“师姐怎的还生气了?” “咣!”一个铜锣突然扣在了赤水凰脸上。 桑陌来不及捂耳朵,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烂了。 接着白沐橙的河东狮吼又响起,“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着拿起铜锣作势再打。 赤水凰流着鼻血,抱头逃窜,还不忘回头对着桑陌喊:“师姐,我们下次见。” “滚!”白沐橙将铜锣扔了出去。 “咣!”再次命中目标。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然而五秒过后,他又灰溜溜拿着铜锣回来了,“这位师姐,你的锣。” 白沐橙都被气笑了,摆摆手道:“赶紧滚!” 赤水凰这才灰溜溜的离开。 两人一直忙到月亮东升,这才将所有新入门弟子安顿好。 白沐橙发完弟子令牌后,擦了下额头的细汗,“真是太感谢你了苏师妹。” 桑陌摆摆手,提起自己的包裹,道:“感谢的话以后说,先给我安排个房间吧。” 二十九,强制拜师 “得嘞!”白沐橙说着就拉了桑陌去弟子房。 一般长老可以自主选择弟子,弟子也可以向长老递拜师贴,但弟子递拜师贴的次数有限。 世家子弟可以有两次次递拜师帖的机会,第一次是家世给的,还有一次机会必须靠自己打进比武大会前十,才能得到第二次递拜师贴的机会。 长老可以根据弟子的资质以及家族来考虑要不要收他为徒。 若没有人收下那名弟子的拜师贴,他就只能做外门弟子,三年期满后就下山。 上辈子,桑陌第一次看到沈砚清,就被他那张酷似师尊的脸吸引住了。 为了拜在沈砚清门下,她第一次送帖失败后,硬是在比武大会上拖着废材灵根打进了前十。 桑陌还记得,那天她拖着一身伤,拿着拜师帖到青涯峰,再敲响了长雾居的木门。 木门突然无风自动“吱呀呀~”打开。 桑陌走进去后将拜师贴举过头顶,“弟子恳请降霄长老收我为徒。” …… 没有人应。 桑陌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看到那人站在长廊上,神情恍惚的看着自己。 桑陌再次叫了他一声,“降霄长老?” 沈砚清蓦然回神,“你当真要拜我为师?” 桑陌心中狂喜连连点头。 沈砚清看着她,半晌后语气冰冷道:“不收。” 桑陌:“……”过分了啊! 之后,桑陌日日往青涯峰跑,今天送美酒,明天送点心…… 或许是被闹的烦了,沈砚清告诉桑陌他只收天资好的弟子,像桑陌这样灵根有疾的,他根本不会考虑。 原本以为桑陌会消停一阵子,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扛着测灵根的铜镜上山了。 水木天灵根!直接吊打整个长离山。 灵根光辉引来了所有的长老。 众目睽睽之下,沈砚清没办法拒绝,只好收下桑陌…… 此刻,桑陌看着刚拿到手里的拜师贴,想也没想就扔到了一边。 她只想三年期满后下山,院子都已经买好了。 第二日一早,整个弟子院就吵闹了起来。 桑陌睡眼惺忪的支开窗户朝外面望了一眼。 原是一群女弟子吵吵闹闹抢着要去汤池沐浴。 她打了个哈欠,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就放下窗户继续睡。 可刚睡了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 桑陌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看来人竟是白沐橙。 她咋咋咧咧一把将桑陌拉下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 “别人都在沐浴焚香,准备去拜师,你不着急吗?” 桑陌打了个哈欠,“师姐你别闹了,我一个废灵根,谁会愿意收我做徒弟啊?” 白沐橙双手抓住她的两个肩膀使劲摇了摇,好让桑陌清醒一点,“这不还有你白师姐嘛!我已经和我爷爷说好了,收你进玄武峰。” “啊?”桑陌看向她,“可我打算三年期满后就下山的。” 白沐橙从桌上捡起桑陌的拜师贴,拉了她就要往外走。 桑陌赶忙拒绝。 “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你不就想早点回去和顾家成亲么?” “我让我爷爷准许你成亲不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多得两份嫁妆了,长离山给你一份,我让我爷爷也给你准备一份……” 桑陌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吃惊道:“师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才认识一天时间,你连我的嫁妆都想好了吗?” 白沐橙大力的拍了拍桑陌的肩膀,“你拜入我玄武峰,以后就是我玄武峰的人了,我爷自然得出一份嫁妆了。” 桑陌哭笑不得,“师姐等一下,我是不是也得收拾收拾,沐浴焚香啥的,这样才算得体有礼。” 白沐橙摆摆手,“沐什么浴啊,你穿着衣服谁知道你洗没洗澡,关键我爷爷又不喜欢香料的味道。” 桑陌抠了抠眼屎,“再怎么说,你也得让我洗把脸吧。” 白沐橙看了她一眼,“还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桑陌走过去刚要洗脸,身后突然传来白沐橙的惊呼声,“哎呀!拜师贴!” 她大吃一惊,转头就见一股妖风吹走了她的拜师贴。 桑陌拿着湿毛巾呆在原地,这妖风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她愣了愣刚要和白沐橙一起去追,谁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拉着她一个遁形术就消失在原地。 桑陌侧头就见沈砚清阴沉着脸,一脸不虞的看着自己。 他手中还拿着桑陌的拜师贴。 “你做什么?!”桑陌惊讶道。 沈砚清抓着她的手狠狠将人丢到地上,戏谑道:“青崖峰的规矩,拜师者需一步三叩首上山。” 桑陌揉着被摔疼的手腕,“谁说我要拜你为师了。” 沈砚清闻言愣了愣,眼神陡然一转,变得冷厉起来,“你说什么?!” 桑陌被他那快要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想到上辈子自己拜师时,沈砚清厌恶的表情,桑陌赶忙道:“我就想三年期满后下山,不过白师姐想带我去……” 沈砚清厉声打断,“凭什么?你说不拜师就不拜师了?必须拜!跪下!上山!” 见桑陌不动,他动手施加法咒,迫使桑陌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我在峰顶等你,别想跑。”他说完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上青崖峰的路并不平整,还是个斜坡,桑陌没跪几次,衣服和手都磨破了,加上日头毒辣,她越走越慢。 真不知道,这一世的沈砚清在发什么疯,怎么处处都和前世反着来。 难道是因为前世她拜了沈砚清为师,这一世也必须拜,所有的事情都是定局,不能改变…… 那这一世她也会杀掉沈砚清吗? 桑陌心不在焉的跪下,脚下一个石头突然松动,桑陌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瞬间栽倒,往山下滚去。 她刚要使用灵力站起来,又转而想到:如果摔下去受伤,是不是就不用拜师了? 于是她任凭自己滚下山坡,可只滚了三四米的距离,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卷上了山。 沈砚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一旁长案上的香也燃尽了。 他板着脸低声骂道:“慢的跟蚂蚁似的……” 见桑陌脸色苍白的厉害,他又丢过来一个装药膏的瓷瓶,“别死了,那样太便宜你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桑陌捡起瓷瓶,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擦伤和淤青。 三十,思春 莫名其妙的,桑陌这一世又进了青涯峰。 她顶着毒辣的太阳跪在坚硬的碎石地上,脑海中全是上辈子自己杀死沈砚清的画面。 她愣怔着,忽而又想起泽霖替她挡下雷劫的场景,漫天黑雾,泽霖被四方闪电劈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看着他的神力渐渐衰竭,看着他因为无法降下福祉而自责到浑身颤抖…… “师尊……”桑陌喃喃着,难不成这辈子她还是要重蹈覆辙…… 这边,沈砚清走进长雾居大门后,很快从衣袖中拿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镜中的桑陌依旧跪在原地不曾移动。 青涯峰峰顶的山风很是凌冽,看她挺着单薄的身躯跪在坚硬的乱石中,沈砚清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反而觉得心中像是有一个疙瘩,咯的他胸口疼。 他伸手抚上左胸口,总觉得那里还在滴血。 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他重蹈覆辙的。 可…… 沈砚清愣怔着,再次看向铜镜。 算了,这样大的太阳,该晒黑了,她们小姑娘不是最爱美了吗? 到时候又该吵着不要拜师了。 桑陌被叫进长雾居时,沈砚清正站在廊上修剪花枝。 桑陌一进门就又看到沈砚清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手下的盆栽被他剪的乱七八糟,见到桑陌后,他放下剪刀,朝桑陌扔过来一串钥匙。 “既入了我门下,就得修身养性,刻苦学习,不要整日思春,想些男女之事。” 思春?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内心疯狂咆哮道:到底是谁在思春?!我还要警告你,不要不顾师徒伦理,占我便宜呢! 想起沈砚清两次强吻自己,桑陌脸上又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沈砚清见她脸红,以为是她被说中了心事害羞,那种小女儿姿态让他心中越加烦躁起来。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你很闲吗?” 桑陌被他这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 他怎么又生气了。 桑陌疑惑的同时,也来了脾气,“我不是怕自己走了,师父你说我没礼貌嘛,如果师父不介意,我以后就不听你传召了。” 听到“师父”这个称呼,沈砚清脸上阴沉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桑陌自从重生后时刻都在注意自己的言辞,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叫沈砚清“师父”。 前世桑陌一叫他师父,他就会露出一个很烦的表情,那感觉就像他被迫照顾别人小孩似的。 可桑陌就喜欢看他烦,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个不停。 “师父师父,我肚子饿了。” “师父,屋顶漏雨了!” “师父!师父!……” 那时候沈砚清恨不得封掉自己的耳识。 可不知为何,这一世的他却像是很喜欢桑陌叫他师父。桑陌有些疑惑的探头看他。 沈砚清摆摆手,难得的没有生气,“下去吧。” 桑陌回到新入门弟子拿东西房时,一群弟子拿着被退回来的拜师贴坐在廊上,刚好挡住了桑陌的路。 “麻烦让让。” “……” “麻烦让一让!” “你就不能绕一下么!”有个愁眉苦脸的弟子突然不客气道。 桑陌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让我从哪儿绕?” “费什么话?从那边栏杆跨过去不会吗?”又一个女弟子道。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爽和挑衅。 桑陌明白她们这是要故意找茬。 本来心情就不好,桑陌当即沉声道:“你可以回房间。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你!”最先说话的那个女弟子气的站了起来,“你不就是苏家那个废物么?厚着脸皮抢了自己妹妹的郎婿。” “对啊,你现在也就只能仗着抢来的郎婿了,凭什么这么狂。” 桑陌闻言皱了皱眉头,她巡视这堆人,果然在角落看到了定风坡那个穿金戴银,给她黄金万两的刘二姐。 “我靠什么和你们无关,奉劝你们马上离开,不然……” 桑陌话还没说完,忽然一盆水从自己旁边泼了出去,白沐橙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一个个跟癞皮狗似的挡着路做什么?世家贵女怎么跟大街上乞丐似的,要不要我施舍你们几个铜板?” 那些女弟子见到白沐橙瞬间绷不住了,有人站起来道:“我当长离山是什么选拔人才的修仙学府,没成想竟也是个眼瞎的,苏锦意她一个废灵根,她凭什么能入玄武峰?” 白沐橙瞥了她一眼,怪笑起来,“玄武峰就收苏锦意了,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觉得你比她强吗?不一定吧。” 那女弟子顿时不乐意了,义愤填膺道:“我要和她比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桑陌:“我没那个闲工夫。” 白沐橙把胳膊搭在桑陌肩膀上,“激动什么?就算你们赢了也没有人收你们为徒。” 那些女弟子闻言气的一个个脸都绿了,剑拔弩张的守着走廊就是不让桑陌过去。 桑陌想着:要不把她们全打一顿? 她刚要动手,院门处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过去,就见一个木偶从门口进来。 它行为举止和人没什么两样,就是走路时有机械轮轴转动的声音。 有人惊道:“那不是降霄长老的人偶术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人偶上,“降霄长老的人偶来新入门弟子房做什么?” 有人惊喜道:“不会是想在这里收个徒弟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露出向往欣喜的表情。 下一秒那人偶径直走到桑陌跟前,“沈砚清问你:收拾几件衣服而已,为什么这么慢,是不是不想敬拜师茶?” “……” 白沐橙率先反应过来,“你拜了降霄长老为师?” 话落,桑陌感觉看向自己的那十几道目光更加凌厉了。 啧,这仇恨拉的还真是别出心裁。 桑陌:师姐,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可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只祈求白沐橙不要生气。 谁料白沐橙高兴的很,她拍了拍桑陌肩膀,“厉害啊!降霄长老的青涯峰你都进去了!” 那人偶咔嚓将头移到那群挡路的女弟子方向,木头刻的眼睛突然亮出一道红光。 那群女弟子忙不迭让开路。 白沐橙哼了一声,拉着桑陌往她的房间走去。 第一轮世家子弟拜师完了,就等到平民弟子入山了。 接待的又是白沐橙,而她自然又没有帮手。 桑陌理所应当的成了她的打工人。 这天,桑陌和白沐橙两人用推车推着新入门弟子的制服,往弟子房走。 推车内堆满了衣服,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桑陌明显感觉到自己推得那辆小车沉了一下。 “沐橙,你是不是又把你车上的衣服放到我车上了?!”桑陌骂骂咧咧放下推车喊道。 “没有啊。”白沐橙委屈道。 两人绕到车那头,就见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坐在推车里,他双脚离地,见到两人就呲着牙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正是那个不要脸的赤水凰。 三十一,降霄长老脱衣图 二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暴脾气的白沐橙直接动手拧住了他的耳朵,把人从推车里揪了出来。 “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桑陌也趁机踹了他一脚。 赤水凰抱着小腿,疼的直呲牙,“你们温柔一点会死吗?” “我是看你们太辛苦来帮忙的。”他委屈道。 白沐橙松开了抓他耳朵的那只手,“我看你就是来找茬儿的。” 赤水凰笑嘻嘻绕到车后方,两条粗壮的猿臂张开,一手抓住一辆推车,轻松抬起,“白师姐,你把人想的太坏了,我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 “你慈眉善目?”白沐橙夸张的捂住嘴巴,“我看你是贼眉鼠眼,没安好心!” “你看你……”两人吵吵闹闹走远。 桑陌跟在后面,无奈的笑着,说实话,这两人还挺像的。 几人将制服都发下去后,赤水凰提议去山下吃饭。 “上次我去的那家酒楼有很好吃的松鼠桂鱼,糕点也很好吃。我请客,二位师姐赏个面子。” 白沐橙当即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下午我还有事情要忙。” 桑陌也摇头,“食堂的饭挺好的。” “长鼎峰日子这么清闲?你还有空中午去山下吃饭。” 赤水凰道:“刚入门,哪来那么多功课?” 白沐橙一脸看穿的表情,“我怎么听说常鼎峰会给新弟子下马威,忙的要死?” 赤水凰心虚的哈哈笑了起来,赶忙转移话题道:“啊?是吗?我们快去食堂吧,去晚了占不到位子的。” 长离山不强制弟子辟谷,加上食堂大妈做饭好吃,所以一到吃饭的点,食堂就人满为患。 白沐橙找到一个空位置后招呼他俩坐下,“你们占着位置,我去打饭,待会儿你们再去。” 等白沐橙走后,赤水凰就殷勤的给桑陌倒茶。 “师姐累了吧,喝点茶润润嗓子。” “师姐平时糕点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师姐喜欢吃鱼吗?鸡喜欢吃吗?” 桑陌直觉这赤水凰有问题,他打探这些做什么? 但出于礼貌,桑陌还是一一回答了。 可赤水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桑陌有些烦,她无聊的扫视着周围。 目光转到食堂门口时,她突然愣了一下,原本喧哗吵闹的食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切只因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月牙白广袖长袍,淡蓝色外裳,腰间系着同色系宫绦,乌发用高冠束起,正是沈砚清,绛霄长老。 沈砚清长期辟谷,他来食堂做什么? 桑陌心中诧异,暗暗道: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三舍。 就在这时,桑陌突然听到隔壁桌的一个女弟子小声道:“绛霄长老可真残忍……” “残忍什么?”旁边的同伴问她。 “你看他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见到女弟子就抛个媚眼,可却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也那么不近人情。” “你疯了,竟敢这么议论绛霄长老,小心他罚你去思过崖面壁。” “再说人家哪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不都穿着长老服么?” 说话的那个女弟子闻言,倏地坐直了身体,用看呆子的表情看着同伴,:“你瞎呀?他昨日穿的长老服袖口是梅花纹,今日是团云纹的,前日讲法时是竹叶,他每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 她说着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师姐偷看绛霄长老洗澡被罚了吗?她画了绛霄长老脱衣图,你要不要看?” 桑陌:“…………” 她也想看。 不对不对,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不行!一定要阻止这两个家伙。 她这样想着站了起来,转身却见沈砚清正默不作声站在那两个女弟子身后。 一张脸阴沉的不像话,虎视眈眈盯着鬼祟看画的两人。 “……” 桑陌为那两个女弟子捏了一把汗。 她低着头故意咳了两声。 那两个女弟子却还是低头看画,无动于衷。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桑陌邻桌的一个男弟子很夸张的又咳了几声,还是没能将那两个色鬼叫醒。 她们甚至评价起画来,“真是的!这师姐的绘图技术不怎么样啊,挨了八十鞭就看了半截肩膀,还画不清楚!!” “可不是,要换做是我,我靠想象都能……” 眼看着那俩倒霉鬼就要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桑陌连忙俯身行礼,大声喊了一句:“师父!” 那俩女弟子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向四周。 见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两人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安。 她们缓缓转过头,在看到绛霄长老那张阴沉的脸后,两人顿时如遭雷劈,大叫一声瘫在原地。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施法拿走那张图,只稍看了一眼,那脸就又阴沉了几分。 薄薄的宣纸顿时灰飞烟灭。 众人都默默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哗!” 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两个女弟子哀嚎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 沈砚清打了十几鞭子,就收了手。 “去思过崖,领三十戒棍,禁闭一月,罚役三个月,绘图者再领四十结棍,罚役六月。” 两个女弟子噤若寒蝉,互相搀扶着跪好,“弟子遵命。” 沈砚清目不斜视,也不去看那两名弟子,“你今日去哪里鬼混了,功课都做完了?” 那两名弟子闻言诧异地抬起了头。 桑陌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沈砚清是在和自己说话,便连忙回道:“已经做完了,回去就可以给师父检查。” 沈砚清听了这话,依旧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喜怒,“怎么?还要我送你们过去?” 话落半晌后,那俩女弟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弟子这就去领罚。” 等那名女弟子走后,沈砚清转身离开。 赤水凰心有余悸,“你师父怎么这么凶,他平时不会也打你吧?” 话落,原本往前走的沈砚清突然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桑陌赶忙站了起来,对赤水凰道:“你别胡说。” 说着就转身跟上。 桑陌跟着他走到打饭处,刚好见沈砚清端着饭盘坐在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其实并不能说是沈砚清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而是沈砚清坐到那个地方后,那个地方就变得僻静了。 桑陌端来饭盘后,看着另一边七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怎么的,就脑子抽风坐到了沈砚清对面。 她看着沈砚清略带诧异的目光,扯开嘴角笑了,“师父用完午膳后是要回青涯峰么?” 沈砚清不说话,像是默认了,桑陌又笑了笑,“那我同师父一起。” 三十二师父的清白由我来守护 沈砚清顿了顿,随即眼神变得晦涩,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菜。 “方才那人是谁?”沉默了半晌,沈砚清突然道。 说完后,他立马又露出一副极后悔的表情,“我是怕你耽误修炼。” 桑陌愣了愣,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不太熟,我去给玄武峰的白师姐打下手遇到他也来帮忙。”桑陌回答。 要放在前世她刚知道沈砚清是狐妖那会儿,她一定会对他冷嘲热讽最后告诉他,“你没资格知道。” 就算放在平时她也会觉得沈砚清管的太宽,但这次桑陌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 而沈砚清似乎也习惯了前世那种相处方式,冷不丁听到桑陌这样耐心的解释,一时愣了神。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道:她此刻还将我认做是她在天上的师尊,所以才会这样耐心的解释。 他又看了一眼桑陌,只见她浑身灵力气浪翻涌,修为已在自己之上。 他内心苦涩道:也是,她是从天上来的神仙,她的师尊是高贵的上神。我只是个低贱的狐妖而已…… 前世那种剜心蚀骨之痛再次袭来,沈砚清痛苦的闭了闭眼,“你还未曾行过拜师礼,也不曾记在我名下。若想走便走吧,我不留你了。” 桑陌闻言夹菜的手顿了顿,她沉默着底下头,“我不走。” “是你强迫我拜师的,我头都磕了,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沈砚清看着她肯定道:“过一段时间,你会自己走的。” 就像前世那样。 他沉默着夹起一筷子青菜,等着看桑陌会如何回答。 沉默半晌,桑陌忽然轻叹一声,“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的。” 沈砚清愣了愣,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 桑陌抬头,对着他露出笑。 沈砚清也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昔日眼中的冷冽终于消失不见。 某些东西在这一刻忽然变了。 . 两人吃完饭后一同上山。 青涯峰离思过崖挺近,走到半山腰,就听见那头戒棍落下的声音,还有那几个女弟子哭喊的声音,听的桑陌心尖颤了又颤。 沈砚清听着那哭喊声,忽然想起赤水凰那句:“他怎么这么凶,平时不会也打你吧?” 不由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太过了?”他问桑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砚清对外人都很是不近人情,他是整个长离山唯一一个会对女弟子动手的长老。 他懒得收徒,懒得对外人假以辞色。 所以前世他狐妖的身份曝光后,才会引来整个长离山的针对,铺天盖地的脏水往他身上泼,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一句话。 桑陌心想: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希望我能为他说一句话,所以他才会求我不要讨厌他。 “不会,若有人趴在我窗外偷看我沐浴,还画我的脱衣图,我也会很生气。不能因为师父是男子就要求师父大度。” 沈砚清没想到桑陌会这样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愣了许久,才释然道:“去告诉思过崖弟子,戒棍就免了,其他照旧。” 桑陌领命前往思过崖,叫停了行刑者,“我来传师父口谕,戒棍就免了,其他照旧。” 几个女弟子同时松了一口气,桑陌看向那个生面孔,心道:就是她偷看沈砚清洗澡,还画了脱衣图? 那女弟子长得确实好看,浓眉大眼,樱桃小口,就是嘴巴左上角有一颗长毛的大黑痣。 她皱着眉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其他两个女弟子闻言也是偷笑了起来。 那模样,分明是没有半点悔改,而且她们也并不是真心喜欢沈砚清,不过是拿他做消遣。 桑陌冷了脸,走过去,朝那名女弟子伸出了手,“那些画呢?全部交出来。” 那女弟子抬起头看了桑陌一眼,不答反问道:“你就是降霄长老新收的弟子?” 桑陌冷着脸再说了一遍:“把画全部交出来。” “都已经全部卖出去了。交不出来。”她说这话时,嬉皮笑脸,全然没有一丝悔过之心,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 不知为何桑陌看着她那样忽然就生出一股怒火。 桑陌也不惯着她,当着众人的面就上手扒她衣服。 那女弟子惊慌大喊,在场行刑的所有男弟子纷纷扭过头去。 桑陌将她扒的只剩一件肚兜后,道:“如今我也见过你脱衣后的样子了。” “三日之内,你若不把所有的画交出来,就等着你的脱衣图传遍整个长离山吧。” 那女弟子抱着衣服,哭的梨花带雨,“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他一个大男人,堂堂一峰之主,怎么好意思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桑陌起身后,将手中的一件里衣丢到她脸上,“你看看我,我是大男人吗?我是一峰之主吗?我能不能同你计较?” 那女弟子闻言不说话了,只很恨看着桑陌。 “三日后,我若听到外界还有关于我师父的画,你知道后果的。”桑陌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平民弟子入山后,就该举办比武大会了,各峰都要出力。 往年青涯峰没有弟子,于是各峰举办时都自动将青涯峰排除在外。 今年有桑陌在,大活小活就全都涌了上来。 桑陌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去休息,同样忙成狗的还有白沐橙。 她人缘不好,懒得和别人打交道,干活自然也不会叫别人。 幸好还有赤水凰那个傻大个愿意帮忙,他力气大,不怕脏,不怕累,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 这天几人忙到天黑时,还没有吃饭。 白沐橙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师弟,你之前说的那家店这个时候还开吗?” 赤水凰拍拍口袋,“有钱子时都能开。” 几人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眼里亮着光,二话不说就往山下冲。 可几人刚到山门,就被巡逻的师兄抓个正着。 几人苦苦哀求,那几个师兄就是不为所动。 三人只好无奈回去。 分别时,赤水凰跟在桑陌身后,“师姐师姐,你一个人危险,我送你。” 白沐橙一副看穿的表情,“有你在才危险吧?” 赤水凰倏地红了脸,小心看向桑陌。 过了秋分之后,天气越来越冷,晚风吹过时,桑陌打了个寒战,她没有管两人奇怪的互动,只拢了拢衣襟,往青涯峰走去。 赤水凰贴心的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桑陌身上。 寒风瞬间被阻隔在外,身上也不冷了,桑陌好奇的查看他的衣服,发现他衣服里面缝了兽皮,布料也比平常的弟子服细软。 “师姐若是喜欢,我这衣服就送给师姐好了。” 长离山的弟子服外裳款式都是一样的,男女都可以穿。 只是赤水凰人高马大的,衣服也比桑陌的大。 三十三,长离山有女鬼 见桑陌有些迟疑,赤水凰连忙道:“可以用缩小咒。” 说实话,他的衣服这么厚实,桑陌确实心动,“那怎么好意思呢。”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很老实的将衣服缩小到自己的尺码。 衣服变合身后果然更暖和了。桑陌满意的扬起嘴角,伸手拍了拍赤水凰的肩膀,“那便多谢师弟了。”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主动叫赤水凰师弟。 赤水凰顿时心花怒放,连桑陌后来说了什么他都忘了,只依稀记得什么“女鬼”、“吃人”…… 任由桑陌将他丢在半路后自己回去了。 他目送着桑陌走远,只觉得被桑陌拍过的肩膀酥酥麻麻。 师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秋风裹挟着落叶瑟瑟吹过,赤水凰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天还真是冷。”他喃喃着转身,抬头时却赫然看到道路旁的槐树林内一个白影倏忽飘过。 “!!!” 他突然想起师姐临走时说什么了,:“师弟也快些回去吧,长离山一到夜里就会有吃人的女鬼。” 难道真的是女鬼?! 想他堂堂七尺男子汉,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长头发女鬼.。 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许多不必要的画面,赤水凰怪叫一声,抱头往弟子房跑去。 他一路跑进寝室,跳上十几人睡的大通铺,将被子蒙过头顶。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赤水凰浑身发抖,却还是装作无谓的样子道:“没什么。” “得了吧,方才叫那么大声。被什么吓着了,说来听听,以后兄弟们出去也好长个记性。” 听了这话,赤水凰才从被子中探出了头,一脸神秘道:“西南边的槐树林里有女鬼。” …… 众人愣了几秒,纷纷大笑起来。 有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那么大一坨,竟然还怕鬼!哈哈哈我三岁就不怕鬼了……” 赤水凰气的不行,他一把扯下被子,“什么一坨?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那弟子双手举过头顶,“哈哈……对……哈哈,对不起。” 屋内所有人都笑作一团。 赤水凰涨红了脸,一双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一个兄弟强忍住笑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哥们,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赤水凰连忙否认,“不可能,师姐不会骗我的。”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个弟子笑到肚子抽筋,他面容扭曲的坐到赤水凰旁边,“你是不是要送人家回去?半路上她让你早点回去,说有女鬼的?” 赤水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话落,寝室内再一次响起众人的魔鬼笑声。 “哎呦!我不行了,兄弟,虽然这很残忍,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被女人骗了。” “你胡说!”赤水凰闻言腾的站了起来,“师姐她才不会骗我!她还收了我的衣服呢!” 那弟子见赤水凰真的生气了,这才硬生生憋住笑,将赤水凰上下打量一番,“是你那件用白虎皮做里子,云烟细棉金线绣花的外裳?” 赤水凰得意的扬起下巴,“别的衣服,我怎么好意思给她?” “你钱袋呢?”那弟子好心提醒道。 赤水凰:“……”钱袋似乎还在衣服的内口袋…… 寝室内又叒叕响起一阵无情的嘲笑…… . 第二日早晨,天空阴沉如水,练武场旁边的小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之一起抖的还有赤水凰。 他身着单凉的夏装,一张脸冻的铁青。 同他一起的弟子一个个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低着头,扯着被揍的青紫红肿的脸,还在止不住的偷笑。 赤水凰沉着脸,站在最前面,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嘀咕:“今日授课的长老怎么还不到。” “是啊,往常都很准时的。” …… 又过了一会儿,白沐橙走了过来,“今日集训取消,各自回寝室去,不准乱跑。” 有人问道:“为什么取消,大家伙都等了这么久了。” “昨夜有人死在了西南边的槐树林,所有长老都被叫去主峰问话了,你们都小心一点,不要单独行动。” “啊?!”众人大惊,纷纷面露惧色。 只有赤水凰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看吧师姐才不会骗我!” “难不成真有女鬼?!” 赤水凰信誓旦旦道:“我昨夜亲眼所见!绝不会出错!” …… 就这样,槐树林有女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离山。 而传出谣言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围在火炉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炉子里的烤红薯。 “师父师父,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它是不是熟了。” 沈砚清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用火钳子将一个小点的红薯夹了出来,放到桑陌手中。 “啊!好烫好烫!”桑陌把红薯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乐此不疲的吹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旁的沈砚清此刻面色不好。 她美滋滋吃完红薯,这才看向沈砚清。 “师父,你怎么不吃?”你不吃的话,剩下的可就全归我咯~ 沈砚清暗自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桑陌身上的那件衣服。 “为何要穿别人的衣服,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一说到这个桑陌就控制不住的高兴,她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道:“你不知道,那个傻子把他所有的生活费都给我了,你别看这荷包小,里面可不简单……” “啪。”不等桑陌说完,沈砚清突然将几十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够不够?”他说着又拿出十几颗金锭子,放在银票上,“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 桑陌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正当火药味愈加暴烈时,长雾居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三十四,死人了 来人是戒律堂弟子,一见到桑陌就亮出了令牌。 “昨夜槐树岭内死了一名弟子,有人举报说你同死者有过节,并扬言要将死者的脱衣图传遍整个长离山。” 是那个画沈砚清脱衣图的女弟子,叫阿娇的。 她死了?! 桑陌有些惊讶,但还是配合的点头。 “请到戒律堂接受问话。”那戒律堂弟子道。 桑陌回头看向里屋,对沈砚清喊道:“师父我跟着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沈砚清迟迟没有回话,正当众人以为沈砚清不会回答,准备离开时,沈砚清清冷的声音突然道:“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沈砚清穿戴整齐,一身墨绿色长老服,乌发用银冠束的整整齐齐,手里还提着他的本命法器月华剑。一副要为徒弟撑腰的做派。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暗自捏了一把汗,他小声道:“启禀降霄长老,戒律堂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沈砚清往前走来,“我也只是例行旁听而已。” 众弟子无奈,只能俯身行礼过后,默默在前方带路。 . 一走进戒律堂,桑陌就看见了摆放在地上的尸体。用白布盖着,看不见伤口如何。 桑陌走过去后恭恭敬敬在堂下跪好,沈砚清则是坐到了戒律堂掌教身旁。 二位长老寒暄过后,一致看向堂下的桑陌。 “听闻你与死者有过节?”掌教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糟老头子,说这话时,一双细长的泛着精光的眼珠子贼溜溜打量着桑陌。 桑陌答:“是,但我并不曾伤害过她,事发当日,在场有很多目击证人,掌教若不信可以传来问话。” “昨日你在何处?与什么人在一起,几时分别,有没有去过槐树岭?” 桑陌答:“昨天我与玄武峰白沐橙一起为比武大会做准备,酉时分别,之后我就回青涯峰了。” 白沐橙早得到了消息,一早就在戒律堂外等候,听桑陌说完,她立马就隔着门喊道:“弟子可以作证!” 与之一起的还有赤水凰,他紧跟着白沐橙喊道:“是我送师姐回去的。” 掌教见状冷下脸来,“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进来答话。” 两人走上前,与桑陌一同跪好。 掌教看向赤水凰,“你们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赤水凰愣了一下,随即道:“槐树岭那边,可是我确实看着师姐往青涯峰走了。” 掌教道:“这也不能证明苏锦意没有再次返回。” 这态度,明显是想把屎盆子扣到桑陌头上。 在场除了桑陌和赤水凰两个新来的,其他人都耐人寻味的看向了掌教。 这算是公报私仇吧?谁不知道掌教平生最恨沈砚清。 每年长老评比他都会输给沈砚清,每次都愤愤不平,又甩袖子,又回家砸东西的。 这在长离山已经不是新闻了。 桑陌义正言辞道:“不知戒律堂是否验尸?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被什么所伤,这些为何不交代清楚。” 话落,便有一个穿粗布短衣,围着围裙的老头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揭开。 只见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胸口处。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亥时,杀人者所持凶器为剑,伤口宽一寸。” 桑陌没有说话,只是挪过去,检查尸体。 尸体衣着整齐,表情安详,而且除了那道致命伤,没有半点淤青擦伤的痕迹。 她动手将尸体翻转过来,只见尸体后背也只有左上角那个被戳穿的洞,只隐隐一点血迹。 “看这伤口前面大后面小,明显是被人从正前方刺穿。而且尸体上除了这道致命伤,没有半点擦伤和淤青,说明她死前并没有挣扎反抗。” “这位阿娇师姐能在长离山修习,不可能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有两种可能,一,凶手和这位师姐相识,而且关系还很好。二,凶手很厉害,能一招制敌。” 桑陌说着看向众人,“你们觉得我符合哪条?”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桑陌说的有道理,但没人敢说真话,都默默将目光投向掌教。 掌教冷哼一声,“那也不能洗清你的嫌疑。” 活落,沈砚清手中的杯子突然狠狠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掌教若怀疑是我徒弟杀了人就请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将人扣在这里怎么个意思?是要用人间贪官污吏那套把戏,叫我拿钱财法器来赎她不行?”沈砚清虽语气清冷平缓,没有疾言厉色,但该有的威严却一点也不少,这一下将众人唬的不轻,就连掌教也愣了一下。 他脸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青变换十分频繁。 约摸过了两分钟后,见实在没有人来打圆场,他这才硬着语气叫桑陌退下,并派了一个弟子随身监察桑陌的一举一动。 桑陌起身谢过掌教,沈砚清也重新端起了茶盏。 掌教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狠狠瞪了自己的弟子一眼,责怪他方才没有上前打圆场。 被瞪的弟子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 方才沈砚清扫过众人的眼神虽轻飘飘的,但其中威胁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让掌教下不来台。 谁上前打圆场,谁就是和沈砚清作对。 说实话,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惹沈砚清不快。 虽然这位爷平时不参与山中事宜,但绝不能说他没有实权。 况且每年长老评定都是沈砚清第一,掌门又没有一儿半女和亲传弟子啥的。下一任掌门就是沈砚清也说不准。 掌教他不敢和沈砚清撕破脸,何况他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小杂鱼。 审判的事不了了之。 桑陌被放回青涯峰,同时身边还跟了一个戒律堂的女弟子作为监察者。 而那名女弟子竟然是李招娣。 几日不见,两人分外激动。 回峰时,沈砚清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桑陌和那位李招娣叽叽喳喳跟在身后。 “原来师姐在戒律堂啊!厉害厉害。” 李招娣愣了愣,又连忙反应过来,“你才厉害呢!长离山有多少女弟子想拜入青涯峰,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桑陌扯了扯嘴角,“师姐怕是没听说过,我是一步三叩首拜上长离山的。那些女弟子没少为这事在背后骂我。” 李招娣道:“就那几个而已,她们那是嫉妒。” “有些人就算是一步三叩首,降霄长老也不会收她们为徒。” “说到底还是你厉害,既得了降霄长老青眼,又睿智,想到了拜师的方法。” 桑陌没想到,师姐会这样说,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好多,差不多到长雾居时,桑陌才想起来问案子。 “师姐,你说那阿娇师姐半夜亥时去槐树岭做什么?那地方阴气那么重。” 李招娣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询查室的师兄说,死者前几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讲解诅咒的书,现在找不到了。” “诅咒?”桑陌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随即道:“她不会想要诅咒我吧?” 李招娣小声道:“也不一定,不过戒律堂还在找那本书,说不定找到书就有线索了。” 三十五,判官书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见过那诅咒之书?” 桑陌随手揪下路边垂下来的一片叶子,挡住自己的左眼,用右眼去看李招娣,“听说有本判官书,是活人跑到阴曹地府从阎王那里偷出来的空白生死簿,据说只要找个阴气重的地方,用自己的血写上别人的名字,那被写上名字的那个人就得死。” “想想就觉得可怕,如果真得到了那书,恐怕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考验。” 李招娣是那种说话很温柔的姑娘,声音小小的,性子看着也比较软。想必是有些害怕,她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杀人不会付出代价吗?” 桑陌走在前面随口说道:“当然会有代价啦,凡人之躯,是承受不住神器的威严的,轻则损伤气运,重则减寿,死于非命,厄运缠身这些都是正常的。” 桑陌说着感觉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回过头见李招娣落在身后,蹙着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师姐怎么不走了?难不成是想到情郎了,心不在焉的。” “你可莫要胡说。”李招娣闻言羞红了脸,急急道。 桑陌见状更加肆无忌惮,“是主峰的那个大师兄吗?今日你看到他就脸红了!” “你这丫头坏的很,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她红着脸,气的直跺脚。 桑陌笑嘻嘻往山上跑,“被我说中了吧!” . 夜里,桑陌搬了张床放在自己房间和李招娣一起睡。 李招娣有些抱歉的看着桑陌,“不好意思,戒律堂比较严格,估计近一个月我们都得如此了。” 桑陌吹了蜡烛跑上自己的床道:“有人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师姐怎么会去戒律堂?感觉以你的性格不会喜欢那种地方。” 这句话说出来后桑陌感觉藏在黑暗中的李招娣突然愣了一下,她沉默半晌,最后才慢吞吞道:“当初本来是要去仙姝峰的,我喜欢医理,家里长辈以前也是坐诊大夫,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没去成。” 桑陌直觉这事不简单,但李招娣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问。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师姐去学医理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夫。” 李招娣那边翻了个身,桑陌听到衣物和被子摩擦的声音,便扭头去看她。 月光下,李招娣背对着桑陌,将身体蜷缩成一小团。 自觉说错了话的桑陌连忙道:“我以前就想当个纨绔子弟,整天坐在家里逗鸟养猫啥的,没成想现在成了长离山弟子,每天被我师父磋磨。” 那边李招娣依旧没有说话,桑陌更加尴尬,她翻了个身面朝李招娣,歉疚道:“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的。” 李招娣还是不说话,如果这时候桑陌能起身下床看看她的话,就会发现她已经哭的不能自抑制,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桑陌没有,她只当是李招娣厌恶极了自己,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睡下。 第二日,两人在食堂等粥时,桑陌看见李招娣发髻中藏着一点绿色的东西,便动手将其拿下来,她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小片槐树的叶子,米粒大小,若不仔细打理的话,还真容易漏掉。 李招娣随手将桑陌手中的叶子拿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多谢师妹了。” 桑陌看她愿意和自己说话,也是扯出一个微笑,“这点小事说什么谢呀。” 刚好厨房大娘将粥煮好,桑陌随手拿过李招娣的碗去打粥,叶子的事便就此揭过。 排队的队伍并不长,桑陌站的位置刚好能闻见粥的香味,她伸长了脖子去看打饭的窗口。 “今天食堂人怎么这么少?”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旁边另一个声音打着哈欠道:“人少还不好?那些个新入门弟子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抢到早饭了。” 又一个声音惊恐道:“哎呀,你们不知道啊?戒律堂那边出事了,听说是掌教死了。” “什么?!”周围所有人连带着桑陌一同看向了说话的那名弟子。 “我从玄武峰过来时,那边哭的可厉害了。你们没听到?”那弟子讶异道。 有个仙姝峰的女弟子道:“啊?我以为是有人被罚了呢!谁会想到是掌教死了呀?” “天呐,掌教怎么会死呢?他练的不老方不起作用了吗?” “对呀!他…” “你还要不要粥了?”厨房大娘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桑陌一跳。她一手端一个碗,连忙回身道:“要的。”说着连忙将碗递过去。 她完全没有想到掌教会死,上一世他不仅活到了最后,还继承了掌门之位,这一世怎么突然变了? 桑陌忐忑不安的端着粥回到了座位上。 “师姐你听说了吗?掌教死了!” 李招娣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又道:“怎么会?” 桑陌直觉李招娣的表情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短短几分钟,掌教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食堂。 加上之前死在槐树岭的那个,长离山已经连着死了两个人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早餐都没人吃了,桑陌也是着急忙慌的吃着滚烫的粥。 一只大手突然将她的碗抢走,桑陌急的抬起头来,狠狠盯向那人。 是赤水凰,他笑嘻嘻坐到桑陌旁边,“这么烫还吃,师姐是猪吗?” 桑陌没好气的一把把碗夺过来道:“滚滚滚,我吃完还有事儿,谁跟你似的,整天没事干,那么闲!” 赤水凰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又伸手把桑陌的碗夺过去,道:“什么事儿?也带我一个呗!” 桑陌冷了脸,“掌教死了,我赶着去看热闹,你敢去吗?” “啊?”赤水凰吓着了。 桑陌又将碗夺了回来,几口将粥喝完。 赤水凰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师姐,非议长老是要受罚的。” 桑陌拿帕子擦了嘴,道:“爱信不信。”说着起身就要走。 李招娣跟上。 赤水凰几步走过来,把李招娣挤走,尾巴似的跟在桑陌屁股后面,“师姐,你等等我。” 桑陌挑了挑眉,戏谑道:“你是要去看热闹吗?” 赤水凰愣了愣,“我…我关心长老…” 桑陌切了一声,道:“胆小鬼!” 三十六,风水轮流转 几人到神武堂时,就见场上跪满了弟子,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哭声响彻云霄。 桑陌弯着腰从中穿过,来到一个葱味儿呛鼻的身影跟前,伸手扯了扯那人的衣袖。 白沐橙止住夸张的哭声,转过头来用通红的眼睛看了了桑陌一眼,随即一把将人拉到身边跪下。 “师姐你的葱掉了。”桑陌趔趄跪下,小声道。 白沐橙闻言迅速捡起地上的葱段,四下打量着,见没人看见,这才又夸张的嚎了起来。 桑陌凑过去小声问道:“师姐,怎么回事儿?掌教真死了?” “废话,没死这些人跪在这里做什么?”白沐橙说着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赶紧哭,待会儿有银子拿。” 桑陌:“……”你是不是没见过银子。 但她不敢说实话,“算了,师姐你别哭了,我给你五十两,你先跟我走。” 桑陌刚得了两笔巨款,现在阔的很,那点银子她还看不上。 刚要起身,又被白沐橙一把拉住,“五十两?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五十两跪在这里哭?” “那是多少?”桑陌也有些好奇了。 白沐橙又四下看了看,凑到桑陌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掌教没儿没女,又没个记在祠堂的亲传弟子,他的所有法器银钱都会分给前来吊唁的小辈。” 见桑陌还是一脸迷茫,白沐橙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额头一下,小声道:“你知道他作为长离山掌教,又掌管着戒律堂,有多少财产吗?上次遇到这种事还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如今我都十九了,分到的钱还没花完。” 桑陌这才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她茫然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愣怔道:“上次也有这么多人吗?” 白沐橙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 桑陌:“……” 下一刻,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无比嘹亮的干嚎。 众人纷纷看向哭声的来源,白沐橙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默默远离了正在嚎丧的桑陌。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用力拍了下桑陌的头。 桑陌茫然抬起头,就见有个身穿鸦青色长袍的高大身躯站在自己面前,沈砚清略带薄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死都没见你这么哭过,你和他很熟?” 桑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下一秒就被沈砚清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想凑到沈砚清耳边说有钱拿,可沈砚清根本不给她机会,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随我来。” 桑陌有些不想去,她还没分到钱呢! 沈砚清一记眼刀扔过来,桑陌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走上高台,就见掌教的尸体已经被打理好,穿上寿衣躺在棺材内。 桑陌还没弄明白沈砚清叫自己过来干嘛,就见他接过了掌门递过来的掌教令牌。 “……” 桑陌:啥?沈砚清成掌教了?那我作为沈砚清的亲传弟子是不是可以多分一点?! 掌门神思哀虑的叹了口气,“砚清,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从弟子手中接过盛着掌教吉服的木案,交给沈砚清。 沈砚清接过后,回头看向桑陌。 桑陌不明所以,以为沈砚清的意思是让她活跃一下气氛,毕竟遇到大喜事儿了嘛,便配合的鼓掌。 谁料众人纷纷皱起了眉。沈砚清更是忍无可忍,低声怒吼道:“叫你过来为我更衣!”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拿起木案上绣着白色海涛纹的华丽外裳,拉拉扯扯给沈砚清套上。 沈砚清嫌弃桑陌笨手笨脚,自己接过白玉腰带扣上。他歉疚的看向掌门,“新收的弟子不成器,叫掌门师伯看笑话了。” 掌门温和的笑了,“哪里,这孩子看着挺讨喜的。” 桑陌躲在一旁悄悄吐了吐舌头,掌门这是实在想不到夸奖的词了吗? 就这样,沈砚清草草继任了掌教的位置,台下众弟子也如愿分到了前任掌教的遗产。 都散去后,师徒二人在内庭开会。 沈砚清递给桑陌一卷档案,“三日之内查清槐树岭弟子和掌教的死因。” 桑陌接过档案,忽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昨天她还是嫌疑犯呢,今天一早就变成查案子的人了。 果然,跟对了老大还是有好处的嘛! “不过,三日是不是太紧张了师父,十天好不好?” 沈砚清坐到掌教的尊位上,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缓缓道:“这是我继任掌教位置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必须办的漂亮快速。” 桑陌不服气道:“你都说了这是给你的任务。” 沈砚清闻言凉凉瞥了她一眼,“你见过有掌教亲自跑任务的吗?你以为我收你进门是来做什么的?吃绝户时拿大份怎么不抱怨?” 不愧是沈砚清,说话一针见血,还是这么毒舌! 桑陌打开卷宗默默翻阅。 一个死在槐树岭,被一剑刺穿心脏。 一个死在自己寝室,怎么看都像是自然死亡,但又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这分明是两个案子,沈砚清竟全部交给她一个人,还要求三天内查清楚,怎么可能完成? 桑陌垂着头走出内厅。 堂外人来人往,前任掌教的遗体刚被抬走,地上到处都是纸钱和香灰。 负责洒扫的弟子看到桑陌出来,吓得立马过来道歉,桑陌摆摆手,“等人走了再弄吧,现在扫完待会儿还要扫。” 那几个弟子闻言扫的更加卖劲,“我们错了,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马上就扫干净。” 桑陌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 看着那几个弟子惶恐到头顶冒汗,桑陌无奈摆摆手,“算了你们看着扫吧。” “哟!好大的官威啊。”白沐橙从人群中走过来打趣道:“时来运转啊,你师父是一峰之主,现在又是掌教,以后你就是整个长离山后台最硬的人了。” 桑陌没工夫扯皮,她一把拉住白沐橙的手,“师姐,你最好了。” 白沐橙:“……”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着桑陌哀求的目光,白沐橙摆摆手道:“什么事?说。” 桑陌笑嘻嘻把卷宗递到白沐橙手中,白沐橙看了一眼:“这个啊,也不是办不到。” 桑陌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时间。” 白沐橙:“……” 她用一副“你确定?”的表情看着桑陌,桑陌很痛心的点点头。 “两个案子?”白沐橙又问。 桑陌又点头。 “我还有事。”白沐橙转身就走。 桑陌连忙一把抓住白沐橙的胳膊,“师姐,好师姐,你最好了,你帮帮我,我对长离山的一切都不熟,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白沐橙欲哭无泪,“戒律堂的案子接了完不成是要受罚的,你确定你师父不是在整你?” 桑陌完全不知道案子查不完还会受罚,但沈砚清她是了解的…… 三十七,掌教屋里的红肚兜 桑陌完全不知道案子查不完还会受罚,但沈砚清她是了解的…… 他就是在整自己! 无奈两人只好从掌教寝室查起。 桑陌翻着掌教睡过的床,从被子里拿出一只三天没洗的袜子,嫌弃的直皱眉头,“我们两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来翻一个糟老头子的房间,这像什么话?” 白沐橙也从衣柜中翻出来一堆没洗的亵裤,她气的直接一脚踹开,“要不……找个苦力?” 可问题是上哪去找呢?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赤水凰的声音,“师姐,师姐你在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师弟,在这儿呢!快进来!”白沐橙兴奋的挥挥手,恨不得冲出去把人请进来。 赤水凰一进门就见她们二人眼里闪着亮光,正期翼的看着自己。 “…………”赤水凰有些受宠若惊,“师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 半个时辰后,赤水凰满脸苦色的抱着一堆臭烘烘的鞋子出来。 桑陌和白沐橙捂着鼻子站在门口,见状又默默后退了两步。 白沐橙道:“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这么不爱干净。” 赤水凰干呕着道:“待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毕竟人已经死了。” 桑陌没听他俩说这些,捂着鼻子往里面走,“就这些吗?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赤水凰愣了愣,犹豫道:“有个东西,但不适合你们看……” 白沐橙见他扭扭捏捏,似乎在身后藏了什么东西,便道:“什么东西,快拿出来,正事儿要紧。” “我觉得……”赤水凰脸颊通红,犹豫道:“你们还是别看的好。” 说实话,看一个一米九几,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脸说话,真的是一种折磨。 白沐橙当即走了过去,将他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 只见赤水凰粗糙的大手中拿着一个藕粉色的女性肚兜。 “……” “咦~”,白沐橙当即后退一步,“你还拿手里!” 赤水凰连忙丢开,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怕你们看见,污了师姐的眼睛。” 白沐橙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怎么样?肚兜好摸吗?” “啊?……师姐你别乱说……”赤水凰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他慌慌张张看向桑陌,“师姐你别听白师姐乱说,我没有!” 桑陌没有理会他俩。 她蹲在地上,眉头紧蹙,看那肚兜材质细腻,上面绣着兰花,像是年轻小姑娘才会用的样式。 她抬起头看向赤水凰,“还有吗?” 赤水凰红着脸点头,“应该有。” 他说着走到里间,将床一把推开,“我刚才检查时,就发觉里面是空的,床也是可移动的,里面应该有密室。” 床后果然有密室,开关在墙角,赤水凰将其打开后,又连忙关上。 他整张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要不,叫个师兄来查?” 白沐橙立马联想到什么,捂着脸跑了出去。 桑陌上前一把拉开赤水凰,将密室门打开。 里面全是一些鞭子,瓶瓶罐罐,捣药杵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颜色各异的女子肚兜。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她皱着眉一脸茫然的问赤水凰。 赤水凰连忙摇头,将密室门再次关上,“师……师姐,我们先出去,出去说。” 桑陌不解,刚要再问,却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和赤水凰的距离拉开。 桑陌惊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沈砚清。 “师父?你来做什么?” 沈砚清一张脸阴沉的不像话,冷声道:“出去。” 几人退出掌教的房间。沈砚清冷着脸训斥桑陌,“你一个姑娘家,搜证据这些事情交给戒律堂搜办队就行,何必亲自来?” “那你也没说啊!”桑陌道。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 桑陌很不服气的低了头,沈砚清往房内瞥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低着头听训的三人,“这事儿不许往外说!若传出去了,唯你们三人试问!” 他说完就自己进房去了,关上门,留下低头三人组面面相觑。 桑陌恨恨道:“他凭什么生气,是他要我查案子的!” 其余两人表情都有些怪异,白沐橙凑上来悄悄在桑陌耳边低语了几句。 桑陌听完后,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前任掌教并没有夫人,那他整那些东西都是和谁一起用的? 桑陌忽然想起戒律堂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弟子。 她愣了愣,不可思议的喃喃道:“不是吧?” 对面两人也是神色各异。 白沐橙嚷嚷着要去鞭尸,被赤水凰拦下。 三人正吵闹时,房内忽然飘起一股浓烈的黑烟。 沈砚清沉着脸从里面出来,“你先去槐树岭,其他事宜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你毁掉证据做什么?!”白沐橙上惊叫一声,就要往屋子里冲。 沈砚清发起一道屏障将其挡住,“滚玄武峰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白沐橙一个踉跄后退一步。 “呸!” “什么第一长老!我看你与那老杂毛就是一丘之貉!这破地方,你请我来,我都不来!”白沐橙骂完就跑了出去。 桑陌在戒律堂外拉住了白沐橙,“师姐,你等等!” 白沐橙回过头一把将桑陌甩开,:“以后只要你还是他的徒弟,就永远不要和我说话!” 桑陌还是紧紧抓着她不放,“师姐你冷静一下,我师父他不是这个意思。” 白沐橙怒道:“我看错你了!就因为他是你师父,你就为他狡辩,那那些戒律堂的女弟子呢!她们怎么办?!” 桑陌连忙伸手捂住了白沐橙的嘴,“师姐你小声一点。” 她说着又四下打量一番,小声道:“我师父就是在为那些女弟子着想。” 白沐橙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说话。 桑陌又道:“那老杂毛已经死了,你说出来又怎样?对他毫无影响,可那些师姐呢!” 听到这话,白沐橙顿时矮下气势来,她恍然转过头来看向桑陌。 桑陌叹了口气,“这事儿真不能往外说。” “那就这样便宜他了?”白沐橙不甘心道。 “还能怎么样?不如咱俩今晚去偷尸?” “好!” 桑陌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白沐橙真的答应了。 “好吧。不过在今晚之前我们一起去趟槐树岭?”桑陌小心翼翼试探道。 白沐橙别扭的再次转过身去,“也不是不行,就当看在你的面子上好了。” 三十八,判官书上的名字 槐树岭之前就已经搜查过了,桑陌几人去了也没什么收获。 出来时几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落了许多槐树叶子,白沐橙皱着眉头清理头上的叶子。“真是的,这片的槐树都生虫了,永安堂的怎么还不来打理?” 桑陌感觉有些奇怪,“我没看到虫啊!” “槐树掉叶子一般就是有虫了。” 桑陌突然就想起那天李招娣发髻上的那片叶子,联想到掌教房里的那些东西,桑陌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 她拍拍白沐橙的肩膀,“师姐,你先去吃饭,我还有事,去去就来。” 她一路小跑到李招娣上晚课的地方,却被告知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 桑陌闻言眼皮跳了跳,心中隐隐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李招娣住在戒律堂后面的弟子房内,桑陌一路狂奔着往那边跑。 她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响起缓慢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后,桑陌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她满头银发,佝偻着背,一张脸皱皱巴巴,却很白,没什么老年斑什么的,一双眼睛很黑很亮。 “婆婆,你有没有看到住在这里的小姑娘,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那老婆婆顿了顿,看着桑陌的眼神犹豫不决,最后小声道:“师妹。” “啊?”那瞬间桑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小心试探的问道:“师……师姐?” 老婆婆点头,“是我。” 桑陌顿时僵在原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四下打量,见没人后赶忙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昏暗的房间内,李招娣还穿着小姑娘才会穿的弟子服,佝偻着身躯在床边坐下。 “师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桑陌小声问。 李招娣不回答,只是朝桑陌招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桑陌走过去,就见李招娣从枕头下拿出一本通体黑色的东西。 桑陌走进一看,发现那是一本书。 她直觉不简单,将书从李招娣手中接过,翻开后就见上面每一页都用鲜血写了名字。 桑陌翻了好久,都翻不到书的最后一页,那书看着薄薄一点,却是一本无底页的书。 不管你从哪儿翻开,底部永远都是固定的厚度。 “这是什么?”桑陌诧异道。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确定。 李招娣表现的很平静,“你说过的判官书。” “这书是我去槐树岭收尸,回来后不知道谁放在我布包里的。” 她把书从桑陌手中接过来,数着数翻了好久,才又重新拿给桑陌看。 上面用鲜血写着前任掌教的名字。 桑陌难以置信,半晌说不出话来,“师姐,我……,是我害了你。”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开玩笑说出来的话会成真。 如果不是她告诉李招娣判官书的存在,那她见到这东西也就不会知道如何使用。 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李招娣摇摇头,“这不怪你。即使你不告诉我判官书的存在,这本书也会自己诱导我写下仇人的名字。” 她宽慰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有些不确定,直到那老东西死了,自己变成这样。” “师姐,你应该早点讲出来的。”桑陌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只觉得心里空洞的厉害,有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的焦虑感。 她沉默着思考了许久,最后抓住李招娣苍老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李招娣摇摇头,“不,师妹。” “我之所以让你进来是因为还有其他的事要和你说。”她说着将书又往前翻了一页,拿给桑陌看。 上面赫然写着“苏锦意”三个大字。 “我暗自校验过上面的字迹,是阿娇的字迹。” 是那个死在槐树岭,画沈砚清脱衣图的女子。 桑陌有些诧异,心道:真没想到,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就起了要杀死我的想法.。可她哪里知道,我不是苏锦意,地府的生死簿也还管不到我头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死?但我觉得我可以放心把这书交给你。”李招娣把书递向桑陌。 桑陌刚要抓住,那书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突然抖动着想要逃走。 这可了不得了。 桑陌当即立断,掐诀将其拘住。 李招娣大惊失色,喘着大气站了起来,“它果然是有自己的意识!” “我就说,我一拿到它,脑海中怎么就浮现出掌教强迫我的画面。其实在你和我说判官书的前面我就知道这书的用法了!” “是它,是它传输给我的意识!” 桑陌看她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她,“师姐不要担心,它杀不死我,而且又表现的很怕我,我一定能将它制服的。” 说着她又咬破手指,画了一个封印符将那书封住。 李招娣这才平静下来。 桑陌陪着她。 已是黄昏时刻,火红的夕阳从透过窗户照到李招娣苍老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缓缓勾起嘴角喃喃道:“多好看啊。” 桑陌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都是活了几千年,死了两次的人了,今天竟然为了一个还没见过几次的人失态。 或许是因为李招娣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们曾在同一个房间睡过觉,李招娣朝她袒露过心声。 总之桑陌心里难受的厉害,“师姐,我带你离开这里吧,说不定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李招娣重新睁开眼睛,“不用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死了。” 她说着又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医书。是我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 “我爹娘嫌弃我是女孩子,弟弟一生下来就要把我卖掉。是爷爷拿出自己的棺材钱,才把我换下来。” “他没有嫌弃我是个女孩子,一直都在很用心的教我,我也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是没能完成爷爷的心愿。” 李招娣说着又抬起头看向桑陌,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我也没什么朋友,就把它留给你吧。” 桑陌接过书后,有些惊恐的看向李招娣,“那你呢师姐?” 李招娣侧头仰望着窗外的夕阳。 “你带我去仙姝峰走走吧,我不想待在戒律堂。”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就会化作蝴蝶飞走。 三十九,尸体站起来自己跑了 桑陌找来一件灰色的斗篷,又重新给李招娣梳了一个老年人的发髻。 带着她去了仙姝峰。 到仙姝峰山脚后,李招娣驻足望了许久。 “走,我扶你上去。” 李招娣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这样挺奇怪的。” “不奇怪。” 桑陌看出她眼中的向往,强行将她背在身上,就往仙姝峰走。 桑陌和守山的弟子说,李招娣是自己的姑奶,说姑奶年轻时向往仙术,老了想来看看。 大家都认识桑陌,便也没有多问,就让两人进去了。 她带着她,看过了仙姝峰沿路的风景,又去了仙姝峰弟子上早课的地方。 这时候大家都下山去食堂吃饭了,里面没什么人。 桑陌刚想带李招娣进去看看,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哀吼声,:“啊——,好烦啊!到底哪个是金钱草,那个是活血丹,哪个又是马蹄金,它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两人侧头看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堆绿油油的叶子,仰天长啸。 李招娣佝偻着背朝她走去,“活血丹,又叫铜钱草,它比金钱草颜色要暗,吃起来有薄荷的香味,有清热解毒,利水通淋,消肿散淤的功效……” 李招娣很耐心的帮那小丫头把那堆树叶归类捡好,“你看,这里有一个缺口,就叫它崩大碗,它的别名就是积雪草,雷公根……” 桑陌看着她滔滔不绝,讲这些时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两人聊了许久,那小丫头最后看李招娣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婆婆你好厉害,要是你来讲这些课,我一定都听的懂。” 李招娣笑笑,眼中满是温柔,“这些都很好记的。” 两人又顺着草药聊到了药草存放,剂量,病状…… 一直到了后半夜宵禁才消停。 这个时候,两人身边已经围了好多弟子。 众人都意犹未尽。 有人问道:“婆婆你明天还来吗?” “是啊,婆婆,你是哪里人呀?我们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李招娣眼里噙着笑意,不说话,只温柔的看着众人。桑陌走上前去扶住她,“快散了吧,不然得受罚了。” 这时刚好有守山的弟子来请两人下峰。 桑陌便背起李招娣往山下走去。 仙姝峰下山的路上有一片火红的枫叶林。 此刻天已经黑了,但还是能隐隐看到一片红色,秋风吹过时,落叶哗哗往下落。 李招娣趴在桑陌背上伸手接住一片火红的叶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我上山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她说这话时感觉有点有气无力。 桑陌心中酸涩,“这算什么?你若喜欢,我叫师父帮你在仙姝峰谋一个差事。” 李招娣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心中都明白,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山脚后,李招娣突然道:“师妹,你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桑陌心中一痛,但还是笑着将她放在一个大石头上。 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李招娣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过了许久,她忽然喃喃道:“真好。” 桑陌再低头看她时,她已经将眼睛闭上了。 “师姐。”桑陌叫她。 回应她的只有李招娣忽然垂下的手。 李招娣死了。 桑陌将她的尸体背到了青涯峰。 沈砚清看过之后没说什么,只是递给桑陌一块帕子。 桑陌接过后,“他死的太便宜了!” “你想如何?”沈砚清问。 桑陌道:“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沈砚清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 桑陌刚要说些什么,沈砚清腰间的掌教令牌突然亮了起来。 戒律堂出事了。 二人赶到戒律堂时,就见白沐橙和赤水凰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 “我都说了,我们没动他尸体!!”白沐橙大叫着,转头看到桑陌立马又叫道:“师妹,你快叫你师父放开我们。” 桑陌走过去,挡住推搡他们的弟子,“怎么回事?” “白天不是说要……那个啥来的吗?我们到的时候,那老杂毛的尸体就已经不见了!他们非说是我俩偷的。” “我偷他尸体干什么?烤来吃吗?”白沐橙骂骂咧咧,极不服气的晃了下身子,想要挣脱绳索。 桑陌有些惊讶,“说说而已,你还真来呀!” 说着又看向赤水凰,“你也是,怎么不拦着她。” 一旁的赤水凰一脸苦色,苍白解释道:“我拦了。” 只不过没成功而已。 为首的弟子很不服气,“今天晚上只有你们两个去了灵堂。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有谁?” 白沐橙瞪着眼睛看向那名弟子,“你们不给棺材盖盖子?说不定他是自己起来跑了呢!” “胡说八道!”那弟子走上前朝沈砚清行了一礼,“还请掌教定夺。” 沈砚清看着灵堂方向道:“去拿定尸盘。” “……” 白沐橙:“啊?拿定尸盘?他真自己起来跑了啊?我随口胡诌的!”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尤其是捉拿白沐橙两人的那几个弟子脸色更是难看。 那是他们的师父,虽不记在祠堂内,但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如果尸体变成了僵尸,那就不能葬在福地了。 一时间,整个戒律堂全员出动,都在找前任掌教的尸体。 桑陌悄悄凑到沈砚清身边小声问他,“真变成僵尸了吗?” 沈砚清:“反正他是不能葬在长离山福地了,名字也不能记在祠堂。” “走了,回去打个棺材,把那姑娘送回她家乡去。” 桑陌把之前分到的银子拿了出来,“这脏钱我不要了。” 沈砚清点头,“还有呢?” 桑陌:“啥?” “臭男人给的也还回去。” 桑陌想到了赤水凰的钱袋子,“那钱又不脏。” 沈砚清:“我觉得挺脏。” 桑陌有些舍不得,不过她又立马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我那衣服是不是你给丢的?” 沈砚清不说话,只高首阔步往青涯峰走。 “嗷!果然是你!你不会拿去烧了吧?” . 第二日,众人在一个枯井里找到了前任掌教的尸体,他身上的寿服全被树枝划破了,其他倒没什么问题。 他的弟子们不承认自己的师父变成了僵尸。 白沐橙一口咬定她看见尸体自己站起来跑了。 两边吵吵闹闹差点打起来。 最终沈砚清拍板决定,尸体火化,葬到山外墓地。 他的弟子还准备闹,被沈砚清轻飘飘看了一眼后,纷纷蔫旗息鼓。 下午的时候,赤水凰告诉两人,门派公告栏贴了告示,说是宣告众人:前任掌教修炼邪术,害死了李招娣和另外一名女弟子。 这样站不住脚的说法,估计也只有沈砚清,敢光明正大的贴在公告栏里了。 白沐橙惊道:“那老杂毛的弟子没去闹?” 赤水凰摇头,“没人敢去。” 白沐橙拍手,“哇塞,降霄长老长老威武!” “那他的尸体去哪儿了还有人埋葬吗?” “不知道,估计丢到哪个臭水沟里去了吧……” “啧啧啧,还真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啊!” 四十,师尊撩我 一切尘埃落定后,桑陌将那本判官书拿了出来。 上面还落着桑陌画的封印符。 这东西绝对不能再留,必须拿三昧真火才能将其毁灭。 可这三昧真火要去哪里找呢? 桑陌有些头疼的看着那判官书。 或许是察觉到了桑陌的意图,那书竟再次抖动起来,桑陌连忙用灵力将它压制住。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她用混含着威压的声音喝道。 那书果然就不动了。 桑陌松了一口气,刚坐在椅子上,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浩瀚雷劫。 泽霖一身法衣,将她护在身下,桑陌抬起头看到师尊紧咬牙关,鲜血从他嘴角滑落…… “师尊!”她惊叫一声,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寝室的模样,桑陌茫然环顾四周,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他娘的就有点恐怖了。 它竟然能捕捉到桑陌在天界时的记忆。 她看向那本判官书,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得尽快将这东西处理好。 三昧真火在天界随处可见,但在凡间可没有。 要不,把它送回阴界? 桑陌这样想着,就要拿着书往食神庙找范瑶帮忙。 她刚伸出手,那书周围瞬间燃起一团蓝紫色火焰,叫她不得靠近。 桑陌大惊,赶忙用灵力镇压,谁料那火光中忽然出现一个长发女鬼,她尖叫一声,转身带着那书消失不见。 …… 书丢了! “该死!”桑陌倏地站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连忙开天眼,去搜寻判官书的踪迹。 可整个青涯峰都没有那书的影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桑陌眼皮跳了跳,直觉将要出大事。 她夺门而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慌慌张张走着,不断四处查看。 到后半夜的时候,桑陌几乎将青涯峰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那书的踪迹。 她环顾四周,现下只有沈砚清的寝室没有检查。 再三定夺后,桑陌还是决定去看看。 夜半三更,桑陌敲响了沈砚清的房门。 “噔噔噔……” 没有人应。 桑陌犹豫了几秒,再次伸手,这次却敲了个空,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屋内的热气散了出来,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桑陌愣了愣,还是决定不进去,站在门口就将天眼打开了。 忽而一面铜镜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桑陌的视线。 沈砚清警惕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做什么?!” 桑陌闻言不由心中一沉,暗暗道:难不成是沈砚清藏了那判官书? 她神情复杂的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师父,刚才有个邪物跑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到你这边来了。” 沉如水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你觉得我会被一个邪物蒙蔽?” “还是,我……藏匿了那邪物?” 桑陌失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可那东西实在阴邪,若不……” 房内忽然亮起一只蜡烛,昏暗的橘红色灯光下,一具白花花的酮体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映入眼帘。 是全裸的沈砚清! 桑陌只觉得心脏猛的一跳,法眼顿时失效。 她赶忙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砚清淡定瞥了桑陌一眼,云淡风轻的拿起长袍披上。 “胡闹。”他轻声责怪,而后缓缓走到桑陌身侧。 “既然要检查,那便查罢。” 桑陌闻言这才通红着脸转过身,也不敢去看沈砚清,只木然念了好几次开眼法诀,才勉强重新打开法眼。 赤红色的双眼扫过寝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判官书的踪迹。 桑陌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心中暗道:会不会在沈砚清身上? 这样想着她缓缓转过身。 沈砚清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单薄、几近透明的白色内袍。 他斜倚着门框,轻轻打了个哈欠,“徒弟查师父的寝室,今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你觉得别人会如何想?” 两人离得很近,桑陌只觉得这话他是贴着自己耳边说的。 她颤了一颤,只默默将房间再探查一遍。 没有发现判官书的踪迹后,她低着头告辞,“今夜叨扰师父,是徒儿的罪过,明日一定负荆请罪。” 她的眼睛时不时扫过沈砚清线条凌厉的小腿,和他匀称且青筋明显的脚。 再往上是他那半透明的白色里衣,双腿的轮廓清晰可见。 想到刚进门时看到的景象,桑陌倏地涨红了脸,赶忙垂下视线,不敢再看。 她想走,可沈砚清挡住了大半个门,若想过去,免不了会碰到他。 “夜已深了,我就不打扰师父休息了。”桑陌道,言外之意就是要他让开。 沈砚清却像是听不懂,依旧挡在门口,饶有兴味的看着桑陌,“深夜造访,说是来寻什么邪物,我怎么不信?” 他向前一步,“若是垂涎我的美色,其实你大可以早说,这样我就不收你做徒弟了,直接去苏家提亲就好了。” 桑陌只觉得整张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惶恐的抬起头,“师父你不要乱说!” 月光下,沈砚清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挑逗的看着桑陌,“你是说我长得丑?” 他说着又朝前走了一步,高大宽阔的身躯顿时将桑陌笼罩在黑影下。 桑陌吓得连忙后退,“师父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半夜打扰您……” 她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壮硕的胸肌上,透过薄纱依稀还能看到一点微微的凸起…… 还是粉色的…… “再看我就要收你银子了!”沈砚清忽然道。 桑陌倏地反应过来,连忙将目光移开,她心口狂跳,暗自骂自己没出息。 她再次抬起头想要直接开门见山叫他让开道,可沈砚清突然又朝前走了几步。 桑陌大惊失色。 可沈砚清却只是伸手从她头上取下一个东西。 桑陌扭头看向沈砚清的手。 只见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支通体黑色的簪子。 那簪子抖了几下,最终变成一本通体黑色的书。 桑陌找了大半夜的书,原来一直在她头上。 她被一本书耍了。 桑陌有点不敢相信,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直愣愣看着沈砚清的眼睛,喃喃道:“我不信,它里面一定有书灵。” 四十一,鬼差秦安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东西?”沈砚清垂眸看着她,神情讳莫。 “我………” 桑陌不知道说什么,只踮起脚尖,一把将那书从沈砚清手中夺了过来。 “对不起师父,有些事情还不能和你说。” 沈砚清突然暴怒,他伸手捏住桑陌拿书的那只手,“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 他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比如你不是苏锦意,你是从天上下来的神官?” 桑陌心中骇然,被沈砚清压着连连后退,“你知道了?” 也是,这一世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自己早已漏洞百出。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桑陌又问。 沈砚清不答。 桑陌又问:“是在鬼蜮结界的时候吗?” 沈砚清还是不回答,桑陌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忍不住解释:“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你想做什么?”沈砚清歪了歪头,半眯着眼睛看她。 桑陌愣了愣,刚要回答,手中的书再次抖动起来。 沈砚清当即立断,松开桑陌的手,转而抓住那本书。 桑陌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忽而明白过来。 沈砚清此刻情绪不稳定是受了这书的影响。 她连忙朝着沈砚清打下一个清心咒。 沈砚清顿了顿,面上的狠戾逐渐消散。 他看向那书,神情有些恍惚,“怎么会这样?” 桑陌又下了一个封印符,“这书太邪门了。” 两人坐在一起,桑陌把判官书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沈砚清。 沈砚清听完后紧拧着眉,道:“也就是说,这书最先是那名弟子拿来杀你的?” “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桑陌起身,“不知道。但这书绝不能再出差错了,我得去将它销毁。” “你要如何销毁?”沈砚清问。 桑陌愣了愣,直觉告诉她,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告诉沈砚清。 “对不起。”她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沈砚清的寝室。 冷月高悬,桑陌到食神庙时,院里静悄悄的。 她警惕的朝身后看了看,见沈砚清没有跟上来才进了内堂。 她拿起三支香点燃后拜了拜,“范叔。” 等神像亮了一下后,桑陌赶忙将香插进香炉内,将那本判官书拿了出来。 堂内响起范瑶的惊叹,“好浓的阴气。” “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桑陌道:“有人想拿这东西害我,结果自己被反噬了,戒律堂的找上门,我才发现的。” “哎呀呀,我就说你要小心的吧。”范瑶,急的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可查清那人的底细了?” 桑陌摇头,“哪有时间啊,这破书随时都在想着逃跑,我防它都吃劲儿。” 范瑶道:“你等等,我去找司法阁的,让他们去找地府的人。” 神像归于平静。 整个食神庙内静悄悄的,桑陌紧紧抓着那判官书,深怕有什么变故。 等了月末半个时辰,桑陌昏昏欲睡时,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桑陌转头,就见着一个干瘦的男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身穿粗布短衣,束着发,面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目光晦暗,盯着桑陌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就是你找到了判官书?” 桑陌点头,“你是?” 身后突然响起范瑶的声音,“他是鬼差秦安。” 桑陌闻言朝那人拜了一拜。 男子也俯身回礼。 “这判官书我是要直接交给你吗?”桑陌问。 男子伸手接过,“暂时不行,这书内有太多生魂。” 他说着突然挥手,让判官书浮在半空。 无数鬼魂从翻开的书页中倾泻而出。 桑陌一眼就从中看到了李招娣的身影。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鬼差秦安回头,“被这书害死的鬼魂,阳寿未尽,不得入地府,只能寄生与此书中。” 桑陌道:“那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鬼差摇头,“不能,他们的魂魄被这书控制,只能与此书共存亡。” “意思是说这些鬼魂也不能转世了?”桑陌道。 鬼差点头,“是这样。” “那怎么办?”桑陌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有两个办法,一:开神坛,祈求上天庭降下真火,将其毁掉。” “不行。”桑陌连忙打断,“那些鬼魂怎么办?他们大多都是无辜的。” 鬼差转过头来,看着桑陌,“第二个办法,就是将其炼化,把它变成一个法器,让持法器者消减其阴煞之气。这样,等此书变回原来的模样,里面的鬼魂也可入轮回。” 桑陌毫不犹豫,“那便炼化罢。” 鬼差闻言,沉默一瞬,随即挥手,堂内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炉鼎。 他伸手往炉鼎内投入鬼火,又将判官书扔了进去。 书内的鬼魂纷纷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桑陌环视众鬼,李招娣站在最前面,她的身后是前任招教,而掌教身后却是桑陌没见过的一个陌生男鬼。 她愣了愣,随即上前仔细查看。 里面不见阿娇的身影。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转头问鬼差,“被判官书反噬的人死后鬼魂回去哪里?” 鬼差不解,“都在书内。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桑陌挥手将书业翻到写着“苏锦意”名字的那页。 “有个长离山女弟子,将我这具身体原主的名字写在了书内,我没事,反倒是她死在了槐树岭。” 桑陌问:“为何现在这里没有她的身影。” 鬼差看着那名字皱起了眉头,“那就说明杀死她的另有其人。” 桑陌大惊,她转过头看向鬼差,“那她的鬼魂呢?是不是已经去了地府?” 鬼差传书去问地底的同僚,得到的结果时,阿娇没有入地府。 刚好,这个时候判官书出炉。 鬼差将炉鼎收回后,把炼化的法器交到桑陌手中。 “不必着急,我这就同你去那人死的地方,一定将她捉来询问清楚。” 说做就做,桑陌和范瑶告别后,就和鬼差秦安去了长离山槐树岭。 槐树又称鬼树,招一些阴体喜欢。 鬼差踏入林中的那一刻,原本寂静无声的槐树岭顿时炸起。 鬼差直接甩出一柄招阴旗,岭中鬼魂纷纷被拘到鬼差面前。 桑陌很快就从众鬼当中找到了阿娇。 她几步走过去,将她扯了出来。 “是谁杀了你?” 阿娇满脸的惊疑不定,她看看桑陌,又转而看了眼鬼差。 “我不知道。” 桑陌加大了扯她衣领的力度,狠狠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杀了你?” 阿娇吓得抖了抖,“我只看到了一个白影,他一剑就刺穿了我的心脏。” 四十二,幕后黑手 桑陌道:“就算被一剑刺穿了心脏,那你也不可能马上就死掉,就没有看清杀人者的面貌?” 阿娇颤抖着,用尖锐的声音道:“没看清,他很强,我来不及看,他就走了。” 杀死阿娇的人不是与她相熟的人,而是是法术高强,可以将她一剑毙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桑陌看着她,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判官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娇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判官书。” 桑陌放开她,从怀里拿出书给她看。 阿娇只看了那书一眼,就突然发起狂来,“刘二姐,是那个杀千刀的刘二姐给我的!” “混蛋,这书把我害惨了,自从我拿了这书以后,耳边就时常响起你的声音,我连做梦都是你。” “我是嫉妒你拜在了降霄长老长老门下,可我万万不敢动杀心的!” “若不是这书半夜蛊惑我来到槐树岭,我就不会死!” 她声音凄厉,面目狰狞,说着就要去找刘二姐。 可惜有招阴旗在,她走不了。 桑陌看向鬼差,“我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这些鬼魂你要带回去吗?” 鬼差点头,随后挥手将所有鬼魂收走,连带着阿娇的怒吼声一起。 槐树岭顿时安静下来,鬼差朝桑陌行了个拱手礼,“这判官书就拜托姑娘了,我们会随时派人跟着你,算是监督。” 桑陌点头,“若有天我压制不了它,就将它交到你们手上。” 鬼差点头。 二人分别后,桑陌回了青涯峰。 彼时沈砚清房里的蜡烛已经灭了。 桑陌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寝室睡下。 第二日她就去找刘二姐。 刚下早课,路上全是去食堂吃饭的弟子,桑陌站在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松树下,一见着刘二姐就冲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人拉到了路边。 一旁同行的弟子都惊呆了,纷纷叫嚷起来。 “打人啦!打人啦!” “苏锦意你做什么?!” 有人义愤填膺,“信不信我去戒律堂告你!” 桑陌扭过头,朝着那几个叫嚷的弟子举起戒律堂令牌,“戒律堂查案,都给我滚远一点。” 众人还是不服气,“戒律堂查案也不是这个查法呀!我看你就是以公谋私!” 桑陌懒得搭理他,扯着刘二姐就要走。 岂料那弟子不依不饶,跟在桑陌身后,说什么都不许她走。 桑陌刚想转身一拳将人打倒。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粗狂且有磁性的声音,“有你什么事?这么好心怎么不直接去戒律堂。在这狗叫什么?” 来人正是赤水凰,他一把揪住那弟子的后衣领,对着桑陌道:“师姐你忙的话就先走,这边我来处理。” 桑陌朝他点了点头,拉着刘二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此时的刘二姐已经吓傻了,她护着自己的衣服,惶恐的看着桑陌。 桑陌开门见山道:“那书你从哪儿得来的?” 刘二姐愣了愣,随即连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撒谎,桑陌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人推出去,手中快速拔出一把短刀抵在她脖子上。 “别跟我装糊涂,那书已经害了三条人命了,你知不知道?!” 刘二姐吓坏了,她惊叫一声,“别别…别杀我,我说,我说。” “是报名入山那天,有个蒙面的女人给我的。” 桑陌诧异地皱起了眉,又来一个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 刘二姐闭着眼睛不敢看桑陌,“我不记得了,她蒙着脸,披着一个斗篷。说话的声音听着是个年轻姑娘。” “她说只要找个阴气重的地方,用血写上你的名字,你就会死。” 桑陌又问,“之后那书又怎么会到了阿娇手中?” 刘二姐闻言身体突然一顿,随即睁开眼睛偷瞄了桑陌一眼,“我……我……,我听说你和她有过节,就把书转赠给了她。” 刘二姐低着头,又忍不住反驳道:“我没说让她杀你的话。” 桑陌冷哼一声,“那我是不是该夸你善良啊?” 她说着放开了刘二姐,有些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真叫人恶心。” 刘二姐闻言仓惶的低下头,眼中淬着怨毒的精光,她用眼角余光偷瞄向桑陌。 目光所及之处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下一秒,她就不能动了。保持着那副斜眼看人的神态。 桑陌用摄魂术探查她的记忆,发现这货私底下没少说自己的坏话。 她冷哼一声,懒得与她计较,直接去看两人起争执那日的记忆。 那日桑陌与顾朝走后,刘二姐从地上爬起来,愤恨的捏紧了拳头。 丫鬟小翠来扶她时,被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要你有什么用?” 丫鬟连忙下跪,“小姐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刘二姐气愤的又踹了丫鬟一脚。 “呦,刘小姐好大的脾气。”一道铜铃般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二姐转过头,就见一个身披粉红斗篷的女子,她戴着面纱,讥讽的笑道:“不过这脾气也只能耍给一个下人了。” 桑陌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是苏芊芊嘛! 她不会觉得戴个面纱,穿个斗篷别人就认不出她来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什么意思?!”刘二姐吼叫起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 苏芊芊道:“没什么意思,就问你想不想报仇?” 刘二姐闻言愣了一下,“你和她有仇?” “你问这个干什么?就说想不想报仇就行了!”苏芊芊也炸毛了。她讨厌所有自以为是的人。 刘二姐想了又想,“你有办法?” 苏芊芊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黄符包着的书,递给刘二姐,“子夜时,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用你的血在上面写苏锦意的名字,她就会死。” 刘二姐警惕的接过书,“为何你自己不动手?” “就说你要不要?”苏芊芊不耐烦的道。 刘二姐转了转眼珠子,想起方才的屈辱,咬咬牙道:“我要。” 她拿到书后一直没有拆封,直到遇见同样被桑陌欺负的阿娇。 她先是求阿娇帮她一个忙,随后就理所应当的把那判官书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桑陌看完事情的经过后,收回了手。 刘二姐一脸震惊,“我……我怎么会……,你对我做了什么?!” 四十三,五脏庙 桑陌冷眼瞧着她,“你倒是深藏不露。” 刘二姐知道桑陌探查了自己的记忆,不由感到后怕,她强作正定的仰起头瞪着桑陌。 实则双腿已经开始打颤,“那又如何,我只是送了她一个谢礼而已,那东西也是别人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情。” 桑陌还有要事,懒得和她掰扯,“你自己觉得吧,反正有三个人因为你而死了,你不害怕半夜鬼敲门就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 幕后黑手竟是苏芊芊,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娃,又是从谁手中得来的判官书。 桑陌有些头疼,她实在没想到这中间竟会牵扯进来这么多人。 难道范瑶说的是真的,邪神真的复苏了?! 走进食堂时,桑陌脑子还是昏的,她心不在焉的打了饭菜坐在一个空位置上吃着。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桑陌扭头,是白沐橙。 “你怎么没打麻辣兔肉?大家都抢疯了!”她说着就要拉着桑陌重新去打菜。 桑陌觉得麻烦,“算了师姐,我不吃了。” “你怎么了?”白沐橙坐下来诧异地看着桑陌。 桑陌摇摇头。 正低头扒饭时,又有人叫了桑陌,“苏师妹,驿站有你的信,我给你带过来了。” 来人将信封递给桑陌,“本来是要送去青涯峰的,我看信封上面写着加急,就给你送过来了。” 桑陌道过谢后,低头将信拆开。 写信的竟然是苏芊芊,她要桑陌今晚去安阳南山城找她,并在信中提到了判官书。 桑陌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起来了,心中暗道:苏芊芊怎么会知道我查到她头上了? 明知对方下了个套,就等着自己去钻,桑陌还不得不上赶着,骑最快的飞马过去。 安阳那边气候恶劣,民风也恶劣,苏芊芊信中提到的南山城更是一座荒城。 桑陌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下,城门已经被风沙腐蚀殆尽。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齐人高的野草,桑陌走着时不时还会走到坟包上去。 刺骨的寒风呜呜吹着,像鬼叫似的。 桑陌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罗盘。 罗盘的指针疯狂的转动着。 桑陌再次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群山连绵,将南山城包裹在内,而西北缺角,引煞入内。 她不由感叹,“好一处凶地。” 桑陌开了法眼,环顾四周。 所有小鬼都藏在草丛中害怕的望着她。 而右上方有一扇凭空而立的门,看着十分突兀,她没有多想,上前将那扇门推开。 门内熠熠闪烁着一簇簇黄色火光,地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一个诡异亭子静静坐落于中央。 亭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柱子,柱子周围是五彩斑斓的木马。 桑陌跨过门槛,一脸防备的走进宝石堆中。 那些木马突然运作起来,响着桑陌从来没有听过的乐曲,围着柱子转啊转。 恍惚之间桑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上了其中一个木马。 虽然她心中十分慌乱,但身体却没有半分动作。 桑陌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触觉,身体也不听自己使唤。 就这样一圈接着一圈,桑陌接连失去了视觉、听觉,最后舌头发麻似乎是连味觉也消失了。 眼前灰蒙蒙一片,旋转木马还在不停的转动着,桑陌开始感到头晕。 她发现自己的魄竟开始慢慢消散。 《类经·脏象类》曰:“魄之为用,能动能作,痛痒由之而觉也。” 大概意思就是魄全的时候,人感觉灵敏,耳聪目明,动作协调正确。 而桑陌此刻眼瞎耳聋,五感尽失,身体还不听自己使唤,明显是魄出了问题。 这个地方竟能吸收人的魄。 魄与生俱来,为先天所得,而藏于肺。 究竟是什么?竟能有如此威力。 桑陌思考之余,不忘运行体内所有的灵力去护住肺部。 果然,肺部一被护住,那个诡异旋转的木马也停了下来。 桑陌趴在马背上,运气调理身体平衡。 五感逐渐回归。 在听力恢复的一瞬间,桑陌突兀的听到一个男子笑声。 她茫然抬起头,下一秒触感恢复,桑陌发现自己前方有个男人。 她立马做出防御姿态,可那人只是笑,并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视觉恢复,桑陌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个酷似真人的木偶。 她一掌将那木偶打散,而后逃也似的跳下木马。 这地方实在太邪门了,桑陌开始后悔进门了。 她大声喊着:“苏芊芊!我已经来了,你快出来!” “呵呵……”周围忽然响起苏芊芊的声音,“苏锦意,今日我就要为我母亲报仇。” 上辈子桑陌也杀了二姨娘,可苏芊芊并没有像这一世一样穷追不舍,非要报仇。 而且以她的脑子,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套路。 “是谁教你这样做的?”桑陌问。“还有那判官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芊芊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说着狠话,非要让桑陌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时,沈砚清突然闯了进来。 桑陌觉得奇怪,心中暗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砚清一见着她就板起脸,训斥道:“乱跑什么?!” 桑陌提醒他注意身体,沈砚清早做好了防护,“平日里背书慢的要死,送死倒是跑的快,追都追不上。” “你是跟着我到这里来的?”桑陌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沈砚清在生她的气,不想和她说话呢! 桑陌刚想说话,沈砚清忽然出手朝她打来,桑陌来不及做反应,只心中一跳,暗暗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岂料沈砚清的手竟擦着她的耳边过去。 “嘭!”的一声,桑陌扭头,就见他那只手呈擒拿状,抓着一只长满白毛的大蜘蛛。 他声音冷淡,“若我来的再迟一些,见到的恐怕就是你的尸体了。” 桑陌打量着那白毛蜘蛛,心中也是后怕。 “这蜘蛛有毒吗?” 沈砚清将那东西丢到地上,抬脚狠狠碾下去,“还行,就是会吸食你的魂魄。” 桑陌大惊,怪不得她刚刚感觉自己的魄出问题了,原来是这鬼东西搞得鬼。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桑陌看着他小声道。 “我就是生气了。”沈砚清道。 “啊?”桑陌没想到沈砚清会这么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人生气了好像是要哄的,那要不自己也哄哄他? 就看在他跑那么远来救自己的份上。 桑陌这样想着刚要说话,周围忽然响起苏芊芊的声音,“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 四十四,五脏庙内度灵力 桑陌刚想好了哄人的话,被苏芊芊这样突然打断后,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她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吼道:“你闭嘴!谁让你说话了!看我出去后不弄死你!” 苏芊芊不说话了。 整个空间内的火光顿失熄灭,周遭的景物也化为虚空。 桑陌前方又出现一扇凭空而立的门。 桑陌见识到了这个诡异结界的厉害,推开门后并没有立马进去。 而是站在门口观望,门内是一片汪洋水域。 五行配五脏,肾主水。 桑陌望着看不到边的水域,联系方才魄被吸收的经历,心道:“莫非这回需要护住肾?” 这样想着,桑陌也确实这样做了。 踏过门槛的那一瞬,一股彻骨寒意瞬时袭上。 水位漫过了膝盖,走了没几步,桑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话语:“妖界接连生出好几个大妖,我们这边的新人却越来越少,这神女莫不是假的?” “是啊!据说上任神女在世时,人界年年风调雨顺,修行界欣欣向荣,凡是拜过神像的人皆心想事成,到了咱们这位身上,到好似全反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泾北又发生干旱了,上次青罗土雨覆地的事儿还没过呢!世道艰难啊!” 桑陌愣了愣,下一秒,她好像站在了高台之上,台下是万千民众。 无数虔诚的祈祷声不断传入桑陌耳中。 “神女保运,我今年一定要筑基成功。” “神女保运我家香火旺盛,家中子弟个个成才。” “神女保运我儿的病能早日康复。” “神女保运,……” ………… 桑陌茫然后退一步。 恍惚间,高台轰然倒塌,桑陌摔下神坛,她茫然抬起头,看到那些人正幽幽的看着自己,神情比毒蛇还可怕。 他们不再跪拜,一个女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你不是神吗?我们供奉着你,你为什么不保运我们?” 说着她朝桑陌丢过来一块石头,桑陌的脸颊被打中,她感觉不到疼,只知道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她的体温也在逐渐流失。 其他人无比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有人窃窃私语道:“她怎么敢打神女?” 又有人小声道:“你看,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啊?” 一道粗狂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神女,您救救我们吧。作为神女,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们受苦?” “对啊!我们供奉了你,你救救我们吧。” “你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对啊!” “就是!” 人群吵吵嚷嚷,桑陌被逼的再次后退一步。 这一退,仿佛让众人看到了神女的软处,无数石头像雨点般朝桑陌砸来。 桑陌不断后退,鲜血汹涌的往下流。 她感到越来越冷。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她怎么不记得? 恍惚间,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感受到了一点温暖,就忍不住往他身上凑。 那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桑陌抱住他的腰就不撒手。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桑陌茫然抬起头。 这个声音好熟悉,似乎当年也有人这样喊过她一声。 是师尊吗? 不是,好像是另一个人…… 眼前一片灰败,桑陌用力的摇摇头,那人忽然俯下身来衔住了她的唇。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口中缓缓度过来,桑陌感觉自己不冷了。 她连忙伸手揽住了那人的脖颈,踮起脚尖,不断索求着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桑陌迷蒙睁开眼睛,忽而看到沈砚清微闭着眼睛,正动情的吻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连忙侧过头,将人推开。 沈砚清一时不查,被推的一个踉跄。 他倏地黑了脸,“可是你自己抱着我要亲的。” 桑陌想说没错,可她的本意并不是亲吻,她是为了灵力。 她愣了愣,这个说法好像更加狼心狗肺…… 被这样一打断后,桑陌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分明是着了道。 所谓肾藏精,精舍志。 没能直接攻击肾脏,便转而消磨桑陌的志。 意志消沉,则肾亏。 好厉害的阵法。 若没有沈砚清给她度灵力,桑陌怕是真会消沉于此。 上一个是肺,这一个是肾。 肾通肝和心。 那么下一个应该是肝或者心。 这样一理清思路后,桑陌忽然明白,心中不由骇然,这竟是一座五脏庙。 苏芊芊竟能找到这种东西! 来不及思考,又有一扇门出现。 桑陌催动灵力各自护住心脏和脾胃,随后跨过了门槛。 脚踩在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桑陌抬起头,眼前是大片花田,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小心!” 沈砚清话音刚落,桑陌脚下一凉,一双鬼手突然破土而出,桑陌连忙后退。 身后那扇门已经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长的像鼻涕一样的诡异怪物,软趴趴的,上面突兀的漂了十几只眼球。 转眼间,四周围满了各种鬼怪。 那种奇异的香味充斥在鼻腔内,桑陌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她一拳打穿一只小鬼的头颅,手上沾满了脑浆,黏糊糊的。 她开始烦躁起来,那只巨大鼻涕怪物不断逼近,如滔天海水一般势不可挡。 无名邪火愈烧愈烈,桑陌摇了摇头,默念一遍清心诀。 忽然有人搂住了她的腰,后背紧贴上一具高大坚实的躯体。 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冷着脸,伸手扔出去十几枚暗器。 桑陌又摇了摇头,挥手将判官书拿了出来。 “有鬼吗?还不快来相助!” 话落,万千鬼魂突然出现在阵中,以李招娣为主,纷纷上前与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缠斗起来。 沈砚清抬手在眼前划过,开法眼后环顾四周。 桑陌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沈砚清耐心解释,“此处明显比前两处更具攻击性,我怀疑阵眼就在此处。” 他说着忽然抽出长剑,朝一处狠狠刺去。 桑陌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直刺的她眼睛疼。 等能够重新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周围已经变成了南山城荒芜的景象。 “我们出来了?”桑陌有点难以置信。 她环顾四周,“苏芊芊,你给我出来。” 不远处一个草丛突然动了一下,桑陌转身几步就跑了过去。 果然是苏芊芊。 她正俯着身子准备悄无声息的逃走。 桑陌默不作声的挡住她的去路。 苏芊芊不察,一头撞在桑陌身上。 她顿了顿,僵硬的抬起头来,在看到桑陌后,她吓得怪叫一声,一下子弹出去好几米远。 “苏锦意,你要敢伤害我,爹爹是不会原谅你的!” 四十五,爱说谎的师尊 桑陌二话不说上前就将苏芊芊胖揍一顿,将她打的鼻青脸肿。 “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桑陌扯着她的领口,迫使她看着自己,“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你那个娘一样,脏心烂肺,杀人放火你都做了,长大还得了?” 桑陌说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为免你以后为祸人间,我现在就掐死你。” “不要!”苏芊芊被掐着脖子,脸都红透了,“姐,姐,我们可是骨肉至亲,你杀了我,爹爹怎么办?” 这恐怕是她生平第一次叫苏锦意姐姐,桑陌不想理,可苏锦意未必。 她占了苏锦意的身体,是不是应该为苏锦意考虑一下……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苏芊芊便瞅准机会,突然朝桑陌撒出一包毒粉,桑陌眼疾手快,立马躲开。 而苏芊芊也趁机逃走。 “贱人,你竟然想要杀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桑陌刚想追,杂乱的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白手,白手上画满诡异眼睛图案,一下将苏芊捅穿。 鲜血和内脏顿时喷涌而出。 桑陌大惊,连忙上前,那鬼手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半张着嘴,满脸不甘心的苏芊芊。 “混…混蛋,原来是你…是你利用我,我…一定……不…不会放过……放过你的。” 都要死了,还在放狠话。 桑陌也是有点佩服,她俯下身子问道:“是谁利用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呵呵……,苏锦意,别想套我的话,你死定了,他要弄死你,哈哈哈哈,苏锦意你个贱人,你死定了!” 苏芊芊到死也不愿意说出幕后黑手。 桑陌实在疑惑,是什么让这对亲姐妹反目成仇,就算死也要弄死对方。 “得!妇人之仁坏大事呀。”桑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她还没有问清楚判官书到底从何而来人就死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桑陌欲哭无泪,转头看向沈砚清,“师父,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沈砚清抬手抖了抖长袖上的杂草,“坏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 桑陌看着苏芊芊的尸体,“得,苏老爹肯定得找我拼命。” “我能不能伪装成自己没来过这里啊?” 沈砚清闻言转身就走,“即然想不承认,那还不快走。” 桑陌以为沈砚清会训诫自己,没想到竟这么好说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跟上。 到长离山山脚下时,已经是中午了。 在荒草里转了一晚上,两人都是风尘仆仆。 桑陌摸着咕噜叫的肚子,可怜巴巴看向沈砚清,“师父,你饿不饿?不如我们吃个午饭再回去。” 沈砚清低头看了眼粘上灰尘的鞋子,很难得的点了下头,“你去给我买身衣服回来。” 桑陌当即答应,她把沈砚清带回自己先前租的院子,“师父,你先沐浴,我这就去给你买衣服!”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沈砚清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 桑陌先到酒楼订了饭菜,叫他们送回院子,又快速去成衣店,按照沈砚清得尺码买了衣服。 等回到家时,饭菜也刚好送到。 桑陌敲响了浴房的门,“师父,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你自己出来取。” 她美滋滋的把饭菜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给沈砚清倒上了他最喜欢的青梅酿。 做完这一切后,桑陌笑着抬起头。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棵葡萄架下。 葡萄藤的叶子已经全部枯萎了,只零星挂着几串葡萄,皱皱巴巴的,看着也不太好吃。 “你好像很喜欢葡萄?”沈砚清转过身来问道。 桑陌坐下后道:“我喜欢看葡萄藤。” 见沈砚清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桑陌又补充道:“我以前的家就有一棵活了上千年的葡萄藤,现在总感觉有葡萄藤心里会踏实一点。” “师父呢?师父喜欢葡萄藤吗?”她转而问沈砚清。 沈砚清愣了愣,随即冷冰冰道:“我最讨厌葡萄藤。” 桑陌:“……”好吧。 两人一同坐下吃饭。 桑陌把盖在主菜上的盖子揭开,里面是八宝鸭。 沈砚清见状愣了一下,疑惑道:“莲子八宝鸭?” 桑陌点头,“感觉师父会喜欢吃这个,所以就点了。” 沈砚清想也没想就道:“我不喜欢。” 桑陌:“……” 她心中暗道:啧,又说谎,分明就是很喜欢。我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你喜欢吃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口是心非的臭男人。 前世,她刚拜入青崖峰时,和沈砚清一起下山除妖,两人被困在一个榕树树林中整整七天。 第三天的时候,桑陌就饿得头晕眼花,她靠在树干上,瞪着一只肥糯的毛毛虫直流口水。 沈砚清突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桑陌捂住被敲红的额头,抬头看他,“可我以前就是吃虫子长大的呀。” 沈砚清扶额,心道:又在胡说了,谁家好人吃虫子长大? 不过也不能一直饿着她。 沈砚清环顾四周,“你坐在这里不要动,遇到事情记得喊师父。” 他起身走出去几步后,又不放心的回头,“不许吃虫子!也不要喝地上的脏水。” 在得到桑陌肯定的回答后,沈砚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带了一只野鸭子回来。 鸭头是被整个拧下来的,滴滴答答不停的流着血,桑陌甚至还看到鸭子不死心的蹬了一下腿。 “师……师父?”桑陌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沈砚清没有察觉到桑陌眼中的恐惧,“不要急,很快就能吃了。” 说着他徒手撕开了鸭子的腹部,掏出内脏,就开始疯狂拔毛。 桑陌在一旁瑟瑟发抖,沈砚清则是很快处理好了鸭子,就上火烤。 看着他潇洒翻烤鸭子的动作,桑陌一改方才的惊恐,开始期待起了美味。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 两人呆愣的瞪着眼前烤成黑炭的鸭子沉默了。 桑陌咽了口口水,“师父,现在可以吃了吗?” 沈砚清轻咳了一声,“嗯,或许……” 桑陌二话不说,拿起烤鸭就吃了起来。 “师乎,嘚个鸭子,为很么死苦的呀!”师父这个鸭子为什么是苦的呀。 看着满嘴焦黑,还在不停大口咀嚼的桑陌,沈砚清拢起拳头放在鼻子下轻咳了两声。 “苦的败火。” “哦。”从小吃虫子长大的桑陌没有丝毫怀疑,依旧大口大口吃着。 她掰下一个鸭腿,“师乎,嘚个给呢呲。”师父,这个给你吃。 “咳咳,为师不饿。” 桑陌心中却以为是师父怕自己吃不饱,所以这才表现出一副不饿的模样。 她一脸感动,“师乎登好。”师父真好。 沈砚清实在坐不住了,他别扭的扭过头去,“等出去了,师父带你去吃莲子八宝鸭。” “嗯!”桑陌狠狠点头。 …… 后来,沈砚清果然带她去吃了莲子八宝鸭,可桑陌只顾着吃鱼,等注意到那只鸭子时,已经被沈砚清吃了个干净。 桑陌:哼,有人说谎了,但我不说那是谁。 沈砚清兀自红了耳垂,怒气冲冲道:“看着我做什么?吃完饭赶紧回去,下次再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四十六,大师兄 回到长离山后,桑陌又投入到比武大会去了。 那日长离山落了初雪,偏遇上量赛场,各峰主事儿的弟子都被要求去扫雪。 桑陌穿着厚棉衣,外面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几十个人直扫了一上午,等将积雪都扫完后,手都快要冻僵了。 主峰的大师兄宋子衡负责检查工作其余的就都去吃饭了。 白沐橙拉着桑陌往一处冻了冰的斜坡上走,桑陌不肯,她就拿雪来冰桑陌。 “走嘛走嘛,就滑一次,一次就好。” 桑陌觉得幼稚,刚要说话就被白沐橙突然偷袭推了下去。 冰面很滑,桑陌平躺着一滑到底。 她抬起头,就见白沐橙兴奋的吼叫着,也顺着光滑的冰面一路滑了下来。 “好不好玩?我们再玩一次吧?”白沐橙说完也不等桑陌反应,兴冲冲跑去爬台阶,滑了一次又一次。 桑陌耐心的陪着她,直到推完雪的赤水凰回来,喊二人去吃饭,白沐橙才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挽了桑陌的胳膊,往食堂走。 刚下了午课,路上全是去吃饭的弟子,几人混在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白沐橙一声。 “白师姐,大师兄回来了。” 白沐橙闻言脸上倏地没了喜色,“他怎么回来了?真是晦气。” 桑陌正要好奇问她一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雄浑的男声,“走路应有仪,蹦蹦跳跳像什么样子?” 一个束着发,轮廓分明,眉眼间带着一丝薄怒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白沐橙连忙低头问好:“大师兄午安。” 桑陌和赤水凰也跟着白沐橙问好。 那位大师兄看了眼两人,算是“和颜悦色”的朝二人点了点头。 而后用挑剔的目光上下将白沐橙打量一番,严厉道:“领口整理好。” 今早太冷,白沐橙围了一个兔毛的围脖,领口就没怎么注意。 经他这么一提醒,白沐橙才发现自己的右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折了进去,露出了一点桃色的里衣。 她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动手将衣领整理好。 这点小动作落在大师兄眼中,也并没有让他生气。 “可以去用午膳了。” 白沐橙闻言连忙拉着桑陌就要走,不料赤水凰突然多嘴邀请大师兄道:“师兄也一起吧。” 话落,白沐橙整个人突然僵了一下,她回过头怨恨的瞪了赤水凰一眼。 白沐橙抵触的这么明显,桑陌以为大师兄不会去的时候,大师兄却欣然答应了。 原本兴冲冲的白沐橙顿时垮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桑陌小声问白沐橙:“师姐,那是你玄武峰的大师兄吗?” “贺文杰!可不就是他,老古板一个,他一来,我就没好日子过了。”白沐橙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该死的赤水凰,老娘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沐橙遇到好吃的就会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没少被贺文杰指点仪态,一顿饭吃下来,白沐橙被他训诫了整整十六次。 吃过饭分别的时候,白沐橙颇有些悲壮赴死的神态,她扯着桑陌的衣袖,显得依依不舍,“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桑陌拍拍她的手,“明天就见到了。” “我们将分别七个时辰,三十二刻,这段时间,我会多么多么想你啊。” 桑陌被她的举动雷到了,但桑陌没有表现出来,“师姐,你就去吧,等明天见面时,我一定跑着来拥抱你。” “啊!离别是多么的叫人悲痛。”白沐橙掩面作哭泣状。 她拉着桑陌的胳膊,还准备再抒情一番,桑陌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将她的手推开,把她掰转向贺文杰。 一看到何文杰,白沐橙就不说话了。 “大师兄再见,师姐再见。”桑陌说完转头就跑。 赤水凰亦步亦趋跟上。 “师姐师姐,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回青涯峰的路上,桑陌有些奇怪,“你和那贺文杰认识?” “他是雍阳的二少主。”赤水凰答。 桑陌愣了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你家和雍阳有旧。” 赤水凰笑着看桑陌,“多来往几次不就相熟了。” “你喜欢他那种老古板?”桑陌又问。 赤水凰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师姐你就别打听了。” 比武大会,各世家家主也会到,桑陌不敢想象自己见到苏老爹的情形。 苏芊芊死了,不知道苏老爹有没有找回她的尸体。 桑陌满怀心事的回到青涯峰,就见堂屋堆了一大堆东西。 沈砚清坐在窗边整理着一些账册。 “这些东西放着占地方,你拿去淮云山周边村落散了吧。” 桑陌看向那些东西,发现全是御寒的棉袄和一些碳火。 棉袄都是刚做好,老少穿的都有,碳火用储物袋装了整整七十袋。 其中还有装好分成等份的粮食。 恐怕这样“占地方”的东西他自己已经散了很多出去。 今日他忙,自己没时间,才会安排桑陌去。 上一世桑陌就发现了,每逢灾年沈砚清都会特别的穷。 而遇灾的百姓总能收到一份不知从何处来的泼天财富。 云淮山今年遇上蝗灾,庄稼收成不好,过冬确实难。 若没有人去管,今年怕是会冻死人。 作为长离山周围的村落,原本该长离山管。 可掌门却迟迟不肯下达命令。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银钱。 桑陌将那些东西往大的乾坤储物袋内装。 “师父,我可以叫个人和我一起吗?挨家挨户送的话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沈砚清似乎很忙,手下笔墨飞快,头也不抬道:“你看着办。不要太招摇。” 桑陌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沈砚清突然叫了她一声,桑陌回头。 沈砚清顿了顿,僵硬着一张脸,不自在道:“今晚早些回来。” 桑陌愣了愣,她怎么在沈砚清脸上看到了一丝害羞? 疯了,一定是自己疯了。 “好。”桑陌挠了挠后脑勺道。 下了青涯峰后,她就给白沐橙传了飞书。 白沐橙来的时候,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见面就抱着桑陌狠狠亲了一口,“啊!你也太好了吧,救我于水火之中!” 桑陌把一个乾坤袋分给她,白沐橙接过后,瞬间支撑不住,差点被压垮,“这些是什么啊?” 桑陌亮出挂在自己身上的五六个乾坤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淮山常年积雪,应此得名“云淮”二字。 明明离得也不远,可一到云淮山附近,温度就断崖式下降。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冻成狗了。 白沐橙抖如糠筛,“我第一次来,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桑陌扫视周围,“喏!那边不就有一个村子!” 白沐橙把手放在嘴边哈气,“那快走吧。听说云淮山有雪怪,晚了让我俩遇上可就惨了。” 四十七,破庙遇邪祟 两人用了灵力隐身后开始挨家挨户的往窗口扔东西。 白沐橙累的气喘吁吁,“没想到降霄长老看着冷冰冰的,内地里却是个大善人,我支持他当掌教!” 桑陌连着扔了三麻袋粮食,站起来时脸都涨红了,“他可会装了,送东西还不叫我声张,不然叫上赤水凰那个傻大个,咱俩就省力了。” 原以为白沐橙会跟着附和几句,说沈砚清低调啥的,没想到她还挺认同沈砚清的做法。 “你不懂。掌门还没发话,谁若是做在他前面,岂不是在打掌门的脸。” “到时候得罪了掌门,分分钟钟让你身败名裂。” 桑陌看了眼屋里的三个孩子,数着数扔进去几个棉袄。“为什么啊?属下得力什么事儿都做在掌门前面,不用他费财费力,这不是很好吗?” “对正常人来说,确实是好的,可掌门不是正常人啊!”白沐橙扛着袋子前往下一家,“他会觉得,下属这么深明大义,就是在抢他的风头,那你一个做下属的,威望这么高,是不是要抢掌门之位啊!” 桑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吃惊,“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这里面门道多着呢!虽然我讨厌这种东西,但还是不得不往细里钻研。” 白沐橙手里的东西基本发完了,她过来拿走桑陌身上的一个乾坤袋,同时还不忘抬手敲了敲桑陌的脑门。 “你呀,平日里多长几个心眼,你的呆都写在脸上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骗,才跟你玩的。” 桑陌一身雪白的狐裘,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眨巴着一双漆黑的杏眼,“啊?你要骗我?” 白沐橙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这不,没得手,让降霄长老骗到青涯峰去了么。” 两人很快转完了一个村子,准备去下一个。 “降霄长老给你定时间了吗?”白沐橙突然问。 桑陌走在前面闻言回头,就见白沐橙双眼发直的盯着一处结冰的滑坡。 “师姐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在这里玩。” 白沐橙回头,朝桑陌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哎呀,难得出来一趟,就玩一小会儿行不行?” 桑陌对此完全没有抵抗力。 “那就只能玩一小会儿。” 白沐橙闻言顿时欣喜万分,拉着桑陌就爬上了斜坡。 这玩意确实好玩,往下滑的时候,风嗖嗖从耳边刮过,那种刺激感能让人把什么烦恼都忘了。 桑陌被白沐橙拉着滑了几次,就上瘾了。 两人玩的兴高采烈,一时忘了时间。 等想起此次出来的任务时,天已经黑了。 “呃……,我怎么觉得我们只玩了半个时辰……” 桑陌生无可恋,“姑奶奶,咱俩晚玩了一个下午。” 白沐橙勾住桑陌的肩膀,“没事,咱俩晚上加个班。”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如烟一般轻,似雾一样柔。 桑陌看着如此美景,只觉得自己的小命也如烟一般轻。 白沐橙安慰桑陌道:“你别害怕,我去跟降霄长老解释。” 事已至此,桑陌也只能认命。 “要不再玩一会儿?”白沐橙小声试探。 “滚!” “哎呀呀,那算了,走,先去下一个村子,躲躲雪再说。” 由于下雪的缘故,天黑的特别快。 两个少女手拉着手,漫步在雪地里。 殊不知,有一道黑影已经盯着她们很久了。 见两人离开,那黑影也悄悄跟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紧锁着两人的身影,里面抑制不住全是欲望。 两人加快速度在彻底天黑前送完了物资。 而雪也下的更大了,满天彻底的雪花纷纷扬扬,两人彻底走不了了。 白沐橙拉着桑陌在一个破庙躲雪。 桑陌捡了些枯柴,燃起了一堆火。 两人就依偎在火边烤饼子吃。 “你晚上不回去,你爷爷不管你吗?”桑陌咬了口饼子,把随身带着的糖果放在火上靠热后递给白沐橙。 白沐橙张嘴一口吞下,“大师兄一来,我爷爷就当撒手掌柜了,他才不管我回不回去呢,反正有大师兄在,一定会整夜不睡,就找我一个人。” “其实,我会遁形术。”桑陌说着就要站起来。 白沐橙抬手将她按住,“别呀,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出来,这么早回去干嘛?我可不想看到贺文杰那张臭脸。” “做什么都要被他说,讨厌死了。” 桑陌想起那张冷峻的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从剩下的物资里找出几个番薯,放在火上烤。 等吃完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桑陌抬起头,就见白沐橙嘴巴周围黑黑的,鼻头上也全是灰。 她忍不住指着白沐橙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白沐橙茫然抬头,见桑陌嘴巴周围全是黑灰,也笑的直不起腰来。 两个少女的笑声响彻整个破庙。 恍惚中,一个突兀的笑声不知不觉夹杂其中。 “嘿嘿嘿嘿……” “……” 两人顿时僵住,桑陌看向白沐橙,白沐橙也一脸茫然的看向桑陌。 那诡异的笑声突然中断。 “谁笑的这么恶心?”白沐橙惊疑不定的环顾周围。 桑陌赶忙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不对!” 话音刚落,一种类似头发的东西忽然从破庙的每个缝隙蹿出。 周围发出头发钻缝隙的“嘶嘶”声。在昏暗破旧的庙中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两人倏地站了起来。 “不好!有邪祟!” 那诡异头发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房间。 白沐橙吓得双腿瘫软,怔在原地。 桑陌左手拿刀,右手快速捡起地上燃着火焰的木棍。 “哪里来的妖怪,还不快快现身!” 这一声把白沐橙吓得浑身一抖。 桑陌把刀塞到她手中,自己举着火焰上前一步横扫而过。 白沐橙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腰间拿出一个火属性的法器扔给桑陌。 桑陌接过后,大杀四方,巨大的火龙横扫整个破庙。 将那些诡异头发烧完后,桑陌竖着耳朵,锁定目标,直接破墙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全身漆黑的人形怪物。 它见桑陌如此强悍,转身就跑,桑陌追出去几步,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它后脑勺。 那东西铜皮铁骨,只踉跄了一下,很快跑没了影。 桑陌松了一口气,转头却见白沐橙被个巨大黑影叼起。 她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法器,扔在地上摔碎。 只一刻,破庙中顿时出现好几道灵力光芒。 那黑影见状丢下白沐橙转身消失不见。 桑陌眼皮跳了跳,直觉不好,下一秒后脖突然被一双大手掐住。 一股熟悉的沉水香袭来。桑陌缓缓扭过头去,就见沈砚清黑着一张脸,沉沉看着自己。 “师…师父。” 四十八,回青剑 破旧的庙中,两个白胡子老头,外加沈砚清都负着手站在中央,他们面前站着桑陌和白沐橙。 两人黑着嘴和鼻子,白沐橙滑冰还把屁股后面的裙子磨破了两个大洞。 “为何夜不归宿?!”身穿峰主服的白胡子老头一脸嗔怪的瞪着两人。 他一看就是那种好脾气,很好说话的老人,鹤发童颜,就算很努力的在板着脸,但就是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严厉。 “爷爷,我陪着苏师妹偷偷来给云淮山的百姓投放过冬物资,是做好事来了。”白沐橙小声的,不服气的道。 白爷爷一听这话,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哦,原来是做好事来了…” “咳咳咳………”他一旁那个方脸白须的老人,突然眯着眼睛咳了几声。 白爷爷见状连忙收起笑容,“即使是投送物资,也该早些回家。” “爷爷!”白沐橙嗔怪的叫了一声,走过去挽住了老人的胳膊,给他看自己擦伤的手,上面挫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 “你看我都受伤了,都快要疼死了!” 白爷爷见状,顿时着急起来,责怪生气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了,“哎呀,我的心肝,这么大个伤口,上过药了没有啊?” “师兄,你怎么又……,不是说好了这次要给她个教训吗?”方脸老人很是无奈。 “什么伤?!”贺文杰雄浑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走过来抓起白沐橙的手看了一眼,随即重重扔过去放开,询问道:“是不是滑冰的时候擦伤的?” 白沐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滑冰玩,我们就老老实实发物资呢!” 贺文杰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你摸摸你的裙子再说!” 白沐橙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又伸手去摸后面。 桑陌也侧过头去看后面。 “……” 两人同时僵住。 桑陌赶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屁股,所幸她穿的狐裘够长。 白沐橙通红了一张脸,还是不服气的狡辩,“反正是被刚才那怪物打伤的。” 话落,几个弟子手拿伏妖网,押着方才的怪物走了进来。 贺文杰拿剑指向怪物,“你可曾动手擦伤我师妹的手?!” 怪物像是还不会说话,“啊啊…”乱叫着,连忙跪下疯狂摇头。 贺文杰扭头看向一脸心虚的白沐橙,“怎么办,它说它没有。” 白沐橙眼珠乱转,扬起下巴,一脸不服气道:“它哪里说话了?我怎么没听见。” 怪物闻言急了,伸出自己肥大的爪子,亮出自己长长的指甲,急得原地乱比划。 意思好像是在说:我这么大爪子,怎么可能弄出那么小的伤口?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都用一副“你装,你再装。”的表情看着白沐橙。 白沐橙无奈认错。 两人被狠狠训诫一番,最后被连夜带回了长离山。 桑陌疲惫不堪,回到长雾居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她伸长脖子嗅了嗅,“有好吃的吗?” 桑陌寻着香味一路来到侧庭,就见圆桌上摆满了饭菜。 “哇,师父你叫了席面吗?” 沈砚清站在身后,“我不是叫你早些回来么?” 桑陌转过身,“啊?” 她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忘了。” 沈砚清沉默一瞬,“罢了,吃菜。” 桑陌闻言顿时欣喜起来,跑去洗了手,又仔细洗了把脸。 回到桌上时,沈砚清已经坐下了,桑陌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开吃。 “如何?”沈砚清突然问。 桑陌塞的满嘴都是,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虽说不如山下酒楼做的好吃,但桑陌饿了,也就不管这些。 不过,这菜好像也不是食堂大妈做的。 桑陌吃到七分饱后,开始分析起菜来。 糖醋鱼太酸,里脊肉不酥脆,还有…… 这谁做的菜?水平这么差也敢出来承包席面。 她抬头看向沈砚清,后者此刻似乎心情不错。 桑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扫他的兴。 吃完后,沈砚清的木偶去刷碗。 桑陌忽然想起来,今晚有这么多人,都知道沈砚清匿名投送物资的事情了。 这和沈砚清交代的“不招摇”完全背道而驰。 按照白沐橙的说法,掌门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桑陌想着看向沈砚清,他做了掌教后,每天都很忙,现在又要回书房处理杂事了。 就交代自己办了这么一点事,她也给搞砸了。 桑陌有点内疚。 正思考时,一个木偶突然递给桑陌一个礼盒。 桑陌疑惑打开,发现那是一把长得像剑的簪子,模样小巧可爱。 桑陌拿起后,笑道:“若是能变大,还当真是一把趁手的好兵器呢!” 话落,那簪子倏地变大好几倍,剑刃周围亮着青绿色的灵力光芒。 桑陌大惊,将那剑拿在手里挥了几下,强大的剑气顿时将四周空气搅乱。 这竟是一把神武! 她连忙收手将那剑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剑柄绿色宝石下,刻着“回青”二字。 “回青剑!”桑陌大喜,拿着剑就往沈砚清书房跑,“师父师父,这神剑是送我的吗?” 沈砚清正执笔记账,闻言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声:“嗯。” “师父最好了!” … 第二日,桑陌一早下山,去忙比武大会的事。 刚到比武场,白沐橙突然蹿出,挽住了桑陌的胳膊,“哎呀,今早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辰。” “我昨天真不该拉着你玩那么久的。” 生辰? 桑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日应该是苏锦意的生辰。 怪不得沈砚清会订一桌席面,又送她神剑。 “怎么样?你吃长寿面了吗?”白沐橙问。 桑陌疑惑摇了摇头,“长寿面?那是什么?” 白沐橙闻言倏地站直了身体,“就是一碗很长很长的面,意味着长寿。” 昨晚好像是有一碗面来着,是后来沈砚清亲自端给她的,比桌上所有菜都好吃。 原来那就是长寿面。 桑陌刚想回答说自己吃了,可转念又想到,昨晚那面吃着很烫很劲道,不像是从远处送来的,倒像是刚做好,就端上来的。 等等! 昨晚那一桌菜,还有那碗长寿面……不会是沈砚清做的吧? 想起沈砚清仅有的两次做饭经历,桑陌赶忙摇了摇头。 不会,沈砚清不是能心甘情愿下厨做饭的人。 他分明是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苏锦意了…… 可是,昨晚那菜确实不像是厨子能做出来的啊! 四十九,我爹要取我狗命 “哎!今天各世家家主已经陆续有人上山了,你爹会不会来啊?”白沐橙侧着头想了想,“肯定会,昨天是你的生辰,他一定着急来见你。” 桑陌干笑着,心中暗道:苏老爹?他怕不是来取我狗命。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穿着华丽,却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了过来。 赤水凰远远看见,连忙过来打招呼。 桑陌也有些惊讶,心道:难道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大女儿?只是不会表达。 她刚要走上前问好,谁知苏老爹突然变脸,一个巴掌狠狠甩了过来。 桑陌眼疾手快,连忙抬手挡住。 白沐橙大惊,连忙挡在桑陌面前。“苏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爹怒不可遏,恶狠狠盯着桑陌,“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拉你过来?” 桑陌道:“许久未见,父亲这是做什么?” “芊芊呢?!”苏老爹吼道。 他眼里全是红血丝,两鬓也斑白了,短短几个月不见,他倒像是老了十几岁。 桑陌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芊芊不是在家么?我离家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你别给我装糊涂,她日日吵着要找你报仇,现在突然消失不见,一定是来找你了。”苏老爹声若洪钟,顿时将整个场上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周围窃窃私语。 “妹妹找姐姐报仇?” “这是什么惊天消息?” “欧呦,有情况啊!” …… 白沐橙听了这话,瞬间急了,“苏叔叔,这里是比武大会赛场,有什么事情你们私下商量好不好。” 苏老爹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执拗的不肯离开,“今日找不到你妹妹,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桑陌只好软着声音哄他,“父亲,我真的不知情。” “不对!前几日有个叫苏芊芊的给苏锦意寄了一封加急信,还是我拿给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道。 苏老爹闻言顿时急了,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白沐橙,上前抓住了桑陌的胳膊,“信呢?信上说什么了?” 他快要把桑陌的胳膊拧断了,“信呢?信呢?!你快说话呀!” 桑陌疼的皱了皱眉头,“信我丢了,她叫我去安阳找她,我没去。” “没去?!”苏老爹怅然叫了一声,“为什么不去?她到现在都没回家,你为什么不去?” 桑陌推开他的手,“你都说了,她整日嚷嚷着要找我报仇,我为什么要去?” “那你也不能不管她呀!她若是被人绑架了怎么办?”,苏老爹吼着,突然轮起拳头就要朝桑陌打来。 桑陌赶忙抬手就要抵御,可苏老爹的拳头行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 桑陌侧头。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抬手挡住苏老爹的拳头,一把将人推开后,张开一只胳膊将桑陌护在身后。 宽大的袖子将桑陌整个挡住。 苏老爹只能作罢。 “苏家主,别来无恙啊。” 苏老爹目光浑浊,连平日里巴结权贵的心思都没有了,对着沈砚清吼道:“这是我的家事,长老就没必要插手了吧?” 沈砚清站着没动,面上表情也不曾变化,“苏锦意现在是我的徒弟。” 苏老爹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苏家主才知道?”沈砚清冷笑着,“看来,你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上心啊。” 周围众人也都纷纷发出惊叹。 有人小声道:“我爹娘恨不得搬到长离山下住着,苏锦意她爹竟然连自己女儿拜师了都不知道。” “我爹也是,为了让我拜师,都快把家底清空了。” “苏锦意他爹怎么连自己女儿拜师了都不知道?我爹若是知道我拜了降霄长老为师,肯定要大摆宴席,到长离山放炮仗,在老家设粥棚,恨不得昭告天下人!” …… “那又如何?”苏老爹梗着脖子吼道:“我另一个女儿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哪还顾的上这许多?” 他着急找苏芊芊,急得追问桑陌,苏芊芊信中写了什么。 “她叫我到安阳.南山城找她。说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桑陌回答。 苏老爹连忙吩咐下人去安阳,一边又恶狠狠瞪了桑陌一眼,“你最好祈祷芊芊没事,否则我一定让你去给她陪葬!” “为什么?在父亲眼里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苏芊芊她都说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我难道还要去送死?”或许是占了苏锦意身体的缘故,桑陌竟然有些委屈。 苏老爹在大庭广众之下啐了一口,“你这个白眼狼,算我白养你了,你妹妹都要死了,你现在还来和我扯这些没用的!” “什么是没用的?难道在父亲眼中,我受了委屈,我的安危都是没用的?难道只有苏芊芊是你的女儿,我是捡来的吗?”桑陌厉声质问。 苏老爹也是气急,“你受什么委屈?我问你受了什么委屈?” “我连家里的账,岭南的管理权都不要了,在拼了命的找你妹妹,你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苏老爹说着竟不自觉的老泪纵横。 桑陌大跌眼镜,先前二姨娘惨死时,她原以为苏老爹是个极注重利益得失的人。 没成想一旦触碰到了他的软肋,他就疯了,变得不管颜面得失,像个乡野村汉一样撒泼耍赖。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流眼泪。 而他的软肋就是苏芊芊。 可能在他眼中,苏锦意和她娘以及惨死的二姨娘都是一样的,随时可以为了利益抛弃,只有苏芊芊不一样。 桑陌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可怜谁。 她没有说话,苏老爹着急去找苏芊芊,也没工夫理她。 苏老爹走后,场上鸦雀无声,都各自默默散了。 只有白沐橙轻轻抓住了桑陌的手。 沈砚清也是是公务缠身,今天莫名被掌门为难了好几次,他看了桑陌一眼。 “有事记得叫我。”说完也走了。 白沐橙环视周围后,突然冷哼一声。 桑陌不明所以,转头看她。“怎么了师姐?” 白沐橙欲言又止,“算了,今日你心情不好,改日我再和你说。” 桑陌笑笑,“没有心情不好,我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免得过段时间你就忘了。” 白沐橙闻言也不藏着掖着,“以后不要和赤水凰那个家伙来往了。” 五十,断袖之癖?! “为什么?”桑陌有些不明白。 白沐橙摇摇头,“你不用知道,听我的就行。” 一整个下午,赤水凰都没有再出现。 傍晚的时候,苏老爹身边的侍从来请桑陌去碧水残客房。 白沐橙远远看见这边情况,立马跑了过来,紧紧抓着桑陌。 “她走了这些活谁干?” 侍从低头道:“奴婢会派人过来。” “不行。”白沐橙拉着桑陌往反方向走,“别人干的活我不放心。” 那侍从修为高深,一个遁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大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老爷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白沐橙挡在桑陌面前,“等降霄长老来了再说!” 她侧过头,大声喊道:“戒律堂的吱个声,降霄长老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降霄长老那边完不了!”有人喊道:“今日降霄长老受罚了。掌门不让他走。” 长老受罚?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场上众人纷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降霄长老偷偷赈灾的消息早上才散播出来,下午人就受罚了。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沈砚清都这样了,桑陌不想给他再添麻烦。 她伸手推开白沐橙的手,“不用了师姐,那是我爹,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白沐橙不放心的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那也不行,我害怕你受委屈。” “没事儿,顶多挨几句骂而已,他打我我不会还手吗?”桑陌说着拍拍她的手,“放心吧。” 碧水残客房是给各世家家主住的,这个时候其他家主都还没到,只有苏老爹一家。 因此桑陌到的时候,周围空荡荡的。 她一进门就看见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大箱子。 苏老爹一脸死寂,双眼无神的抱着那箱子。 听到脚步声后,他木然抬起头,看向桑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你妹妹死了。”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野狗把她的尸体咬的面目全非,我的人只找到了一点点残存的骸骨……” 他说着站了起来,或许是腿麻了的缘故,他走向桑陌时,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意气风发的苏老爹忽然间变得风烛残露。 桑陌见他这样,一时心有不忍,也朝他走去,想扶他一把。 岂料在离他一步远的时候,苏老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通体散发着魔气的短刃,狠狠朝桑陌刺来。 只一刹那时间,他原本灰败无光的双眼,顿时变得狠戾起来,闪着怨毒的精光。 桑陌大惊失色,赶忙侧身躲过。 可苏老爹修为高深,又一心想要杀死桑陌,招招攻势凌厉,追着桑陌不肯罢手。 桑陌躲着他的攻击,不解道:“父亲,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你妹妹死的这么惨,你凭什么活着?” 桑陌难以置信,想要找机会跑出去,可转头时,整个房子内全是苏老爹的手下。 可见苏老爹要杀死桑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精心谋划。 到底是为什么? 两个都是女儿,为什么待遇如此天差地别。 苏老爹一声令下,所有修士顿时蜂拥而上。 危机时刻,一道玄黑色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桑陌身前。 他只一挥手,就将所有侍从掀翻。 苏老爹知道自己打不过沈砚清,只握紧了刀,恶狠狠盯着桑陌。 “苏家主好大的胆子!”沈砚清看着他厉声呵斥。 “这是我苏家的事,和你无关!”苏老爹脸颊颤抖,随时准备着冲上去杀死桑陌。 沈砚清没有反驳,只是拿出掌教令牌,“自今日起,苏家苏垣柳,不得到长离山。” 话落,戒律堂的人鱼涌而入,请苏老爹下山。 苏老爹用死气沉沉的目光盯着桑陌看了一会儿,而后甩了一下袖子,抱起地上的箱子径直离去。 桑陌站在沈砚清身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暗道:他不是很忙么? 沈砚清刚好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接。 “可有受伤?” 桑陌摇头,沈砚清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后道:“回去吧。” “那你呢?”桑陌问。 沈砚清起身往外走去,“戒律堂还有事。” 桑陌想起他今日被罚的事情,连忙跟在他身后,“掌门为什么罚你?”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桑陌不服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小孩子。” 沈砚清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桑陌,“是吗?我觉得你不像大人。” 第二日,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世家家主,大多都是有子女在长离山的。 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弟子扔下手中的活去见父母,他们与家人在比武场相拥,喜极而泣。 白沐橙默默拉住了桑陌的手。桑陌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她。 白沐橙心疼的抚去桑陌耳边的头发,“我们去那边。” 桑陌反应过来,白沐橙这是怕她看了难受。 “师姐,我没事。快点干活吧,完了去吃饭。” 白沐橙看着桑陌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好。” “明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你们要参加吗?”有个常鼎峰的弟子叫宋煜的,过来问桑陌两人。 白沐橙摇了摇头,“名额就留给别人吧,我们又不用拜师。” 那宋煜不死心道:“苏师姐不参加吗?这可是给家族争脸的好机会呢!” 话落周围人的目光被再次吸引过来,全都好奇的打量着桑陌,观察她的表情,看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又或者伤心落泪。 桑陌瞪着死鱼眼看宋煜,“你看我的家族现在需要我去争脸吗?” 没想到桑陌竟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她不尴尬,尴尬就是问问题的人了。 昨日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宋煜怎么会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纷纷看向宋煜。 宋煜干笑两声,“是我的错。” “可是,有传闻称苏师姐灵根有疾,不能修炼,我们都好奇,师姐你是怎么让降霄长老收你为徒的?” 此话一出,立马有不服气的喊道:“这还用问吗?人家脸蛋漂亮啊!” “收徒脸蛋漂亮又什么用?又不是选道侣。” “噢!”有人惊叫一声,成功将众人的思绪带偏。 场上顿时响起众人的窃窃私语,“不会吧?降霄长老那模样,那地位,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用得着靠收徒?” “难保呦,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找道侣,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癖好。” “啊?降霄长老不是有断袖之癖吗?找苏锦意做什么?” 五十一,打赌 闲话传的越来越离谱, “谁在胡说!”桑陌大叫一声,冲进人群把那个嚼舌根的弟子一把拉了出来。 “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弟子吓坏了,忙道:“我没说!” 桑陌狠踹了他一脚,那弟子也是世家公子,从小没挨过打,当即气急败坏,朝桑陌打来。 桑陌伸手捏住他的拳头,顺势往他身后一扭,又侧身抬脚踹在他膝弯,瞬间将他制服。 “我师父也是你配说的?” 那弟子见挣脱不过,也不敢动用灵力将事情闹大,“大家都这么说,你有本事证明给所有人看,不然难以服众。” 桑陌冷哼一声,“你说我是废物,那被我制服的你又算什么?” 那弟子愣了愣,而后不服气道:“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有本事你就在比武大会上赢过我再说!” 桑陌松手一脚踹在他背上,“好,若我赢了,你就在整个比武场上学鸭子走路转圈。” 那弟子被踹的一个趔趄,他勉强站住后,愤恨的回过头,“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宋煜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和事老的走过来,“哎呀,都是师兄弟,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撕破脸。” 桑陌直接破口大骂:“滚!事情是你搅起来的,现在出来充什么好人。” 宋煜嘴角抽了抽,“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参加比武大会而已……” 他说到一半,自己也心虚起来。 那名出头被打的弟子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用审视的目光盯向宋煜。 宋煜顿了顿,直觉此刻他必须站到那名出头被打的弟子那边。 “这样,我也参加,若是我输了,我也绕着比武场学鸭子走路如何?” 此话一出,调动了所有对桑陌不满嫉妒的弟子,一个个奋勇当先,“我也参加。” 桑陌见状,勾唇笑了笑,“既如此,便立个字据,免得到时候有些人不承认!” “好,那若是你输了该怎么办?” 桑陌道:“我若输了,就学鸭子走过长离山所有的路如何?” 长离山有五座山峰,中间又有三十三座殿,道路四通八达,一个人正常走路,都要走上三四天。 她竟大言不惭,说要学鸭子蹲着走过长离山所有的路,这还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众人见桑陌如此豁的出去,当即答应下来。 “师妹,不可。”白沐橙走到桑陌前面,准备和那群弟子大吵一架,把此事搅黄。 她见过桑陌在破庙打邪祟的阵仗,知道桑陌厉害,可那么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不知道能力如何,这样贸然打赌,有很大的风险会失败。 桑陌拍拍她的手,叫她不要担心。 很快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自告奋勇的拿来了纸笔。 众人纷纷画押。 而后将那纸张一分为二,一半由桑陌保存,另一半由宋煜拿着。 吃晚饭的时候,白沐橙还是一脸担心,“你也太冲动了,在整个长离山学鸭子走路,多丢人啊!” “以后我可不敢说你是我好朋友了。” 桑陌坐在她旁边,闻言舔着脸就往她身上凑,“放弃吧,全世界都知道咱俩好。” “你真能赢吗?”白沐橙问。 桑陌啃着鸡腿道:“当然了,到时候他们学鸭子走路,你就拿着鞭子赶,让他们学鸭子叫。” 白沐橙似信非信,不过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降霄长老最近怎么样了?掌门还在针对他吗?” 桑陌闻言叹了口气,“是啊,他每天忙到半夜才回长雾居。” 白沐橙愤愤锤了一下桌子,“太过分了,降霄长老可有说要如何应对?” 桑陌刚要说话,可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得有点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转了个话头,道:“不知道,这几天忙的都见不了几次,他有什么打算,我哪里知道。” 吃过晚饭后,桑陌独自回了长离山。 沈砚清还没有回来。 桑陌推开他卧房的门,只见他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的样子。 脏衣篓内的衣服堆积如山,香炉内的灰也满了。 桑陌将桌子都擦了一遍,又将香炉里的灰都倒了。 拿起那堆脏衣服打算去洗时,桑陌忽然看见一根黄毛。 就粘在一件青衣上。 那件衣服,沈砚清好像就昨天下午去掌门的主峰时穿过。 主峰有长黄毛的动物吗? 没有吧? 上辈子桑陌见过沈砚清的原型,是只纯白的九尾狐狸,这毛不可能是他的。 桑陌将那毛拿起来,仔细查看,发现那毛光滑细长,倒像是狼毫笔尖上的毛。 她走过去,从沈砚清笔筒中拿出一支毛笔,对比发现两者几乎无差。 她摇了摇头,心道:可能是毛笔掉毛了。 第二日,比武大会开幕。 各大世家家主纷纷到场。 桑陌和白沐橙在山门迎宾。 桑陌负责接受请柬,白沐橙则是分发令牌。 山风将两人遮阳的伞吹的摇摇欲坠,桑陌起身调整竹伞,可那大风实在凌冽,为了不让伞被大风刮走,桑陌决定把大伞收回来。 她转身叫白沐橙帮忙,“师姐师姐。” “……” 没有得到回应的桑陌扭头,就见白沐橙拿着个小铜镜对影自怜,“啧,安定堂的还挺会选人,让咱俩来迎宾。” 这时没人,桑陌闲着也是闲着,就接了一句,“这有啥好选的。” “你个呆瓜,迎宾的就是长离山的门面,自然越漂亮越好了。” 桑陌闻言笑了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都不像你了。” 白沐橙今日穿了一条蝴蝶百皱裙,听桑陌这么说,她提着裙子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她的转动,展现出千种花样,一时闪瞎了桑陌的眼睛。 “我又没有说错。”她嗔怪的看了桑陌一眼,又凑过来拉起桑陌衣服的一角,有些嫌弃的说道:“你就是不会打扮自己。” “明日你就该上场比赛了,师姐送你一套战服,绝对让那群愣头青,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桑陌把衣服从她手中抽回,“师姐你可别胡说,我是去比武,又不是招亲,穿什么新衣服啊?束手束脚的。” “你不懂,衣服是女人的尊严,你穿的好一点,就会平白多收获很多尊重。” 两人正聊的火热时,又有人来了。 桑陌一看那马车,顿时眉心跳了跳,是顾朝。 侍从将车帘掀开后,顾朝探出头来,“阿锦,果然是你。我远远看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他走上前,“你是来等我的吗?” 桑陌伸出手,“顾家主,请出示您的请柬。” 五十二,白沐橙醉酒调戏顾朝 顾朝愣了愣,他没想到长离山竟会安排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来迎宾。 见他发呆,桑陌又叫了他一声,“顾家主,请出示请柬。” 顾朝这才拿出请柬递给桑陌。 白沐橙顺势递给他令牌,“请顾家主到里面去。会有专人为您带路。” 顾朝不动,而是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阿锦,我来替你撑伞,你不是最怕晒黑了吗?” 桑陌躲过他为自己打伞的动作,“不用了,你进去吧,待会儿还会来很多人,影响不好。” 顾朝闻言犹豫了一下,“那好,这把伞留给你,它可以定风。” 为了不过多纠缠,桑陌接过了他的伞,顾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喔!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吗?”白沐橙看着离开的队伍不由惊叹,“厉害呀,有钱长得又俊,还对你这么好,简直完美!” 两人一直忙到吃午饭才有人来换班,到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白沐橙拉着桑陌往里面挤。 忽然有人抓住了桑陌的手,桑陌回头,就见顾朝笑意盈盈看着自己,“阿锦,我叫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不要去里面了。” 桑陌下意识的抽回手,“不了,我……” “好啊!”白沐橙打断桑陌的话头抢先道。 “顾家主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顾朝露出欣喜的表情,“自然不会!” 白沐橙闻言拉着桑陌就走。 此时恰好赤水凰迎面走来。 桑陌就叫了他一声,问他要不要一起。 白沐橙故意将桑陌挤到顾朝身边,“对啊对啊,现在这个时候,你根本抢不到菜的。” 赤水凰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从顾朝身上移开,“不了,我还忙。” “你忙什么呀?参加比武大会了吗?”白沐橙问他。 见赤水凰不回答,白沐橙又笑道:“我以为我们仨是铁哥们呢!苏师妹未婚夫来了,你不替她把把关?” 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后,赤水凰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顾朝身上。 顾朝也微笑着看他。 目光相接,一个落荒而逃,一个胜券在握。 “这位是泾阳城赤水家的公子么?在下顾朝。”顾朝拱手行礼。 赤水凰连忙回礼,“见过顾家主。” 顾朝笑而不语。 赤水凰暗自捏紧了拳头,“我还忙,就先走了。”说着落荒而逃。 源源不断的人还在往食堂涌,顾朝伸手作邀请状,“就不要站在这里了,阿锦,白姑娘请吧。” 家主们住的客居是大院,十几家一起住。 顾朝特意加钱预定了一个带院子的。 院子虽不是很大,但胜在私密性好,雅致。 他吩咐仆从将菜摆在靠窗的位置。 吃菜的时候,刚好能看到外面一株带雪的红梅凌寒傲雪独自盛开。 “顾家主好雅兴。”白沐橙说着自己坐在一侧占住了大半个位置,桑陌和顾朝只能坐在另一侧。 顾朝对白沐橙这眼力见儿很是欢喜,连忙微笑着道:“哪里,是长离山人杰地灵,到处都透露着雅致。” 桑陌抽了抽嘴角,心中暗暗有些奇怪,白沐橙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暗自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从投放物资那天桑陌就察觉到了怪异,白沐橙不是那种贪玩耽误事情的性格。 最近这举动越来越怪异,现在还撮合她和顾朝…… 桑陌摇了摇头,白沐橙这样做,可能也有她的理由。 一顿饭吃下来,顾朝一直在给桑陌夹菜,给白沐橙倒酒。 吃到最后,白沐橙有些微醺,她抓住顾朝要倒酒的手,“顾家主这是做什么,想把我灌醉不成?” 顾朝慌忙抽回手,“是顾某考虑不周。” 白沐橙嘿嘿笑了,“瞧顾家主紧张的,像我调戏你似的。” 顾朝脊背僵了一下,“白姑娘说笑了。” 白沐橙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侧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没有说笑,顾家主的手,真的很软很白呢!” 白沐橙好像真的醉了,竟当着自己好朋友的面,公然调戏人家的未婚夫。 桑陌没有多想,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她假装没听见,“好了,多谢你的饭菜,我明日还要参加比武大会,先走了。” 顾朝看向桑陌,绷紧的脊背这才放松,“我看到了,阿锦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桑陌点头,“好的。” 白沐橙也站了起来,“顾家主那就下次见了,你莫要害羞,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顾朝闻言默默后退了一步。 桑陌失笑,走过去扶住白沐橙,解释道:“她喝醉了。” 两人走出顾朝的客房后,桑陌就扶着白沐橙往玄武峰走。 白沐橙似乎真的喝醉了,此刻身上微微有些发热,脸颊红彤彤的,走路也摇摇晃晃,桑陌问她问题,她也说不上来。 桑陌想要把她送到玄武峰去。 路上桑陌遇到了几个要回玄武峰的女弟子,就把白沐橙交到了她们手中。 其中一个女弟子接过白沐橙后,有些疑惑道:“师姐酒量很好的,平时烈酒当水喝,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 桑陌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问那女弟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怎么会记错,师姐她可是出了名的酒量好,长离山师兄很少能有人把她喝趴下。” 顾朝准备的果酒度数很低,酸酸甜甜的,所以他才会不停的给白沐橙倒酒。 难道他在酒中下了药?! 桑陌大惊,连忙去给白沐橙把脉,发现她真的只是喝醉了。 实在查不出有什么问题,桑陌只好让她们走。 她心中疑惑,低着头思考问题,一时没注意,竟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对不起。”桑陌说着连忙往后退。 可那人突然伸手将桑陌圈在了自己怀中。 桑陌大惊,连忙抬头去看。 竟是赤水凰! 她倏地黑了脸,一把将他推开。 厉声质问他,“难不成你也喝醉了不行。” 赤水凰涨红了脸,“师姐……我……” 桑陌后退几步侧头看他。 可赤水凰结结巴巴半天,像个小姑娘似的,使劲扯着自己的衣襟。 最后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只落荒而逃。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对不起师姐!” 啧,这一个个的,怕不是都疯了。 桑陌有些晦气的甩了甩袖子,往青涯峰走去。 五十三,比武大会(一) 回青涯峰的那段路积雪未消,晌午阳光照耀大地时,天空橙蓝橙蓝,那是雪后独有的透彻。 连雪地都好像透着蓝色的浅浅的光,阳光穿透树枝,在地上投射出各种形状的影子,树枝轻轻晃动,桑陌脚步轻快地穿梭摇晃的树影中,她抬起头,忽然看到长雾居有袅袅青烟升起。 “师父回来了?”桑陌有些惊喜。 “早知道就折一支红梅了!师父他最喜欢红梅了。” 她加紧步伐往青涯峰跑去。 进到内堂时,里面热烘烘的,沈砚清烧了地龙和炉子。 他穿着雪青色的常服,坐在火炉旁煮着自己喜欢的茶,烤盘上还放着几个红薯和桑陌喜欢的桂圆。 桑陌走过去,“师父你回来啦!” 沈砚清拿起放在长案上的书卷,用眼神指了指烤架上的滋滋冒泡的桂圆。 “别人送的,储存久了,需得这样烤着吃才滋补。” 桑陌两眼放光,拿起桂圆拨开时,汁水直往下流,她连忙伸出舌头接住,甜滋滋,一口下去,全是桂圆独有的香气。 “女孩子吃东西还是得注意仪态。” 桑陌将核吐出来,“你怎么跟玄武峰那个大师兄似的?” “你参加了比武大会?”沈砚清忽然问。 桑陌点头,“是啊!还和别人打了赌,输了的人得围着比武场学鸭子走路。” “这倒有趣。”沈砚清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别给我丢脸。” 桑陌吃了一大口烤红薯,有些口齿不清道:“恍心吧。”放心吧。 第二日,桑陌将头发用玉冠束起,穿了一袭青色的束袖裙装,脚蹬青玉长靴,身后背了回青剑,准备吃了早饭就去比武场,看比赛排布。 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桑陌端着粥和包子,扫视一圈后坐在了角落的一个位置。 正吃呢,白沐橙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呦呦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啊!” 桑陌抬头,就见她一脸揶揄的瞧着自己。 “哎,你别说,这身装扮是真的适合你,打算去哪里行侠仗义啊?女侠。” 桑陌咬了一口包子,“去征服鸭子大队!” 白沐橙坐下后,兴冲冲拿出一个绢布,“喏这是第一场比试的排布名单。你的对手是杜君。就那天嘴贱和你第一个打赌的弟子。” 桑陌闻言诧异地抬起头,“这么巧?” 白沐橙耸耸肩,“肯定有人捣鬼了。” “这么大的比试,竟也能背后捣鬼?!”桑陌有些不信。 “你以为呢,说是公开抓阄决定,可人情世故啊,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陌疑惑,“这杜君背后势力这么大?” “杜君势力不大,但宋煜大呀,他是掌门亲戚,你不知道?” 桑陌摇头,“比武用法器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比赛场次都能做手脚,这也太黑了。” “那些平民弟子怎么办?” 白沐橙耸肩,“还能怎么办?家世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白了长离山就不适合贫民弟子。” “除非能像降霄长老一样天赋异禀。” “嗯?”桑陌惊讶的放下手中筷子,问:“我师父?他也是平民弟子出身?” 她刚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沈砚清是狐妖,虽然在妖界血统高贵,但长离山是人类的的地盘,他在这里不可能有后台。 “对啊,降霄长老当年可是没有一件护身法器,比赛受伤了也没有能让身体快速愈合的灵药,就那样硬生生打败了所有世家子弟,夺得了魁首!” 桑陌想起前世自己还没治好灵根时经历的那场比武大会。 世家子弟各种法器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招呼。 桑陌刚在对方身上打出一点伤,台下就会响起他们父母的咒骂声。 他们叫桑陌去死,骂桑陌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全然不顾这是比武,就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然而,对方只要吃一颗灵药,桑陌之前所做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她暗自捏紧了拳头,这一世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地仙的水平,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一点教训! 比武会场此刻人山人海,经过维修打理赛场内的沙石均匀平整,观众席上的椅子也垫了柔软的坐垫。 各世家家主和随从人员捧着手炉坐在观众席上,期间还有弟子为他们奉上茶点。 桑陌走上场时,杜君还没到。 白沐橙站在围栏外侧招手,“苏师妹!征服鸭子大队!” 桑陌回头递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回过头就见杜君一身亮闪闪的法器。 法器护甲几乎将他的全身包裹住,重要部位还贴了护身铠甲,腰间挂着三个装灵药的袋子,手里拿的剑也是闪着灵力光辉。 这一奇葩造型把台上众人雷的不行。 虽然没有规定不能使用法器和灵药,但头一次有人装扮这么多。 场上当即有人大声道:“他这是把所有家当都挂身上了吧!” “对啊,当年先烈奔赴战场除邪祟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完了,这下那位师妹要倒大霉了。” “……” 杜君对场上的质疑声充耳不闻,得意洋洋道:“苏锦意,识相点赶紧认输,我对你们这种小姑娘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桑陌看了眼他胸前贴着的那两块护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还喜欢护胸呢?是怕将来不好奶孩子吗?” 她这么一说,众人再看杜君时直觉的那两块护甲位置不对,越看越别扭,也都跟着笑起来。 杜君涨红了脸,气的破口大骂:“苏锦意,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 桑陌笑的直不起腰,“是啊,一直都是。” 恰好这时裁判喊了开始,杜君气急败坏,连赛前行礼都忘了,举起武器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精神高度集中,直愣愣看着赛场。 只见杜君攻势凌厉,而桑陌却慢悠悠一脸淡定的站在原地。 在杜君离她不到一米时,桑陌忽然一个弯腰,躲过了他的攻击,同时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桑陌是如何出手的,杜君已经飞了出去。 肚子上的铠甲四分五裂散在空中,在杜君落地后,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全场一片哗然。 有人在观众席喊道:“杜君!杜君!你小子做什么呢?还不赶快站起来。” 杜君却没有动。 杜君爹娘顿时急得站了起来,杜君他娘哭喊着就要冲下台,被维持秩序的弟子拦住后,就站在观众席上破口大骂。 裁判也是一脸懵,他以为晕倒是杜君的策略。 桑陌提醒他:“你不过去看看他吗?” 他这才走过去,仔细一看,杜君满嘴是血,依然晕的死死的。 他干忙宣布结果,呼喊医师。 桑陌走过去,从他腰间的药袋中取出一粒丹药,将他的头扶起来后给他喂下。 那药还真是好东西,一进到杜君嘴里就自动化作药水流入了他喉咙。 不到片刻杜君就醒来过来。 他茫然看了一眼桑陌,发现自己在桑陌怀里,顿时花容失色。 桑陌见他如此神情,忍不住逗他,“美人儿好一点了吗?” 五十四,比武大赛(二) 杜君还真给面子的红了脸,桑陌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乖,待会儿别忘了学鸭子走路。” 杜君:“……” 比武场只有四个擂台,桑陌这边比完了,马上接下一场。 桑陌刚要走,却被白沐橙拉住,“别走了,待会儿该赤水凰上场了。” 一说到赤水凰,桑陌就想起昨日他怪异的举动,不由心中一阵恶寒。 “哎,上场了。”白沐橙坐直了身体,往台下看去。 “他今日穿的还挺精神。” 桑陌闻言也往擂台看去,见赤水凰一身火红的劲装,脚蹬暗红色金线火凤靴。手拿一把几近两米长的大刀。 场上也响起众弟子的惊呼。 “哇!据说赤水凰曾赴战场杀过邪祟,有军功在身。” “那他以后是不是就会继承赤水家的家业啊?” “那可不一定,他还有个哥哥,听说是个文弱书生。” “那岂不是要上演兄弟争夺家产的戏码?” “谁说不是呢?” “听说他哥娶了个贵女,夫人娘家那边有助力。” “那赤水凰要娶的女人家世也得响当当啊!” “……” 裁判敲响了铜锣,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桑陌再次把目光放到擂台上,发现和赤水凰比武的竟是那天要打赌中的一人。 她不仅叹息,“啧,我的鸭子大队少了一个。” 赤水凰骁勇无比,几下就将那弟子打的还不了手。 那弟子看了看手中的药,最后认输。 “他怎么不吃药再比呢?”桑陌有些疑惑。 白沐橙吃着一碟子果脯,懒洋洋道:“吃了干嘛?去挨打吗?” “也是。”桑陌说着,也自顾自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人群忽然有人道:“没意思,这个擂台换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那边第一场还没结束呢!” “哎,先别走,我听别人说,今日这赛场有热闹看。” “啊,什么热闹?” 桑陌也好奇的侧过头去看那名说话的弟子。 那弟子却神秘的笑了,“天大的热闹。” “切,故弄玄虚!” 桑陌也在心中骂了一句“故弄玄虚。” 正期待时,桑陌旁边的空位置上忽然坐了一个人。 “阿锦。” 桑陌转头,顾朝已经将伞举过了她的头顶。 “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在我的席位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桑陌察觉到周围探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伞柄,往他那边推去,“不用了,看完这场我就回去了。” 桑陌的推拒在众人眼里却是郎情妾意,未婚夫妻含情脉脉共撑一把伞。 正当桑陌如坐针毡时,擂台上忽然响起赤水凰的吼叫声。 “苏锦意!” 桑陌讶异转头往累台下看去。 就见赤水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束花,朝着自己方向喊道:“苏锦意,我喜欢你!” “你还尚未成婚,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桑陌直接呆住。 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疯了? 赤水凰还站在擂台上喊的起劲,“我不争家产了,我就要你。” “给我一个机会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桑陌和她旁边的顾朝。 顾朝早黑了一张脸,他暗自捏紧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了桑陌的腰。 桑陌大惊,连忙将他的手推开。 遭到拒绝后的顾朝眼神暗了暗,忽然身体前倾捧住桑陌的后脑勺就要吻。 桑陌吓得浑身一颤,刚要抬手推他,赤水凰突然飞身一跃跳上观众台,一把抓住了顾朝的后颈,强行将两人分开。 “你他娘的,没看到师姐不愿意么?” 顾朝推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她是我的未婚妻,我……” 赤水凰大声打断,“未婚未婚,前面加了个未!” 桑陌整个人有点懵,她悄无声息的后退了几步,打算偷偷溜走。 岂料二人突然转头看向她。 “师姐你说。” “阿锦你说。”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桑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啊?大家都是好哥们……” 正当桑陌为难时,一道身穿鸦青色广袖长袍的人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三人中央。 桑陌抬头,就见沈砚清阴青丝飞舞,一张俊脸阴沉的不像话。 他看了桑陌一眼,转而看向那边争执不下的二人。 “何人在此闹事?” 桑陌顾不上害怕,赶忙躲到沈砚清身后。 白沐橙笑嘻嘻坐在位子上吃着果脯,闻言伸手指向顾朝和赤水凰,“就他们两个。” 沈砚清自然知道是谁闹事,早已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二人。 顾朝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都气青了。 他看着沈砚清的眼睛,“并非顾某闹事,实在是有些恬不知耻的竖子觊觎顾某的未婚妻。” “降霄长老明鉴,此子对我未婚妻出言不逊。顾某这才与他争吵起来。” 赤水凰立马回怼道:“我真诚示爱,何来出言不逊一说。倒是顾家主,一点君子风范也无,竟然想对师姐用强!” 此话一出,沈砚清周身的气场瞬间又降了几个度。 桑陌只觉得自己小命要没了。 谁料下一秒沈砚清只用一句话就将她从死穴中拉了出来。 “苏锦意的名字已记入祠堂,婚丧嫁娶皆有长离山定夺。”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砚清的意思是:婚约又如何?我不发话,谁都没有资格娶她。 顾朝眼神顿时灰败下来,他身子僵了僵,只能将目光投向桑陌。 桑陌却藏在沈砚清身后,只露出一片衣角。 “哈哈哈……”赤水凰大笑着,“顾家主以后可莫要将未婚妻挂在嘴边了。” 一旁的白沐橙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笑个什么劲?” 赤水凰呲着两排大白牙,“我高兴啊!” 白沐橙:“……”算了,就让这傻小子高兴一会儿吧…… 很快轮到下一场比赛。 沈砚清作为掌教也忙的很。 他转过身。 桑陌赶忙后退一步,免得自己撞上他。 “你过来,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桑陌:“……”你那眼神,怎么让我觉得,你像是要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呢? 可她不敢说,只得默默跟在沈砚清屁股后面。 五十五,比武大会(三) 桑陌跟着沈砚清来到比武大会最大的观景台。 上面摆了六面巨大的传影铜镜,六个擂台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众长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桌前摆着茶水和点心。 桑陌刚走上楼梯,众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了她。 “小苏姑娘,怎么没和沐橙待一块呀?”一个和蔼的声音突然道。 桑陌抬起头,就见白沐橙的爷爷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桑陌尴尬的笑了笑,“回白爷爷,师父叫我上来是有事情交代。” 沈砚清不说话,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桑陌干赶忙跟上。 沈砚清指了指长案上的茶具,“煮茶。” 叫她上来就是为了煮茶? 桑陌不理解,但也不得不照做。 她刚点燃火,观景台下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桑陌扭头就见第四面铜镜燃起了熊熊大火。 正是她比试的那个擂台。 那火焰十分凶猛,快速往观众席蔓延而去。 有长老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火焰中央竟站着一道道人影。 它们跳跃着,将火种往观众席上引。 “不好!是邪祟!” 众长老纷纷起身下场。 桑陌紧紧盯着镜面,镜中有一道火红的身影被五六道火人追着跑。 是赤水凰! 场上乱成了一锅粥,众人惊叫着向外逃窜。 桑陌起身就往台下跑去,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抓住。 “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跑。” 沈砚清说完就纵身一跃跳下了观景台。 鸦青色长袍在风中飞扬,桑陌跑过去扒住栏杆朝下看去。 慌乱之中,桑陌忽然看到一双巨大的白手,朝着赤水凰抓去。 那大白手上布满了诡异的眼睛图案,和那日杀死苏芊芊的大手一模一样。 桑陌大惊,顾不得沈砚清的吩咐,翻身一跃跳下了观景台。 而就在她跳下观景台的瞬间,台上忽然刮起猛烈的黑风。 桑陌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所有长老都下去救人了,台上只剩掌门一个人。 巨大的黑风将他包裹住,他沉着脸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场上实在太乱,没有人搭理他。 桑陌也记挂着那大白手,只快速往观众席上跑。 人群还在疏散。 桑陌逆流而上,踩着逃跑的人的头和肩膀来到赤水凰身边。 热浪不断扑过来,赤水凰高举大刀,朝着那大手砍去。 而桑陌也终于看清了那大手的真实模样。 模样和人手的一般无二,却足足有七尺长,四尺宽。上面涂满了白色颜料,又用笔墨画了无双道类似于眼睛的符文。 那大手根部还有一个类似于传送法阵的光圈。 大手就是从那个光圈伸出来的。 赤水凰大刀劈下时,带着轻微的凤鸣声,声势浩大,那两只大手不得已同时接住。 桑陌眼疾手快,拔出回青剑就朝着它手腕根部的光圈刺去。 “师姐小心!” 只一瞬,无数个火人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咬咬牙,无视那些火人,直直朝那光圈刺去。 神剑的光辉与那光圈相碰,巨大白光一闪,那大手顿时消散在空中。 赤水凰顺势将大刀横扫向一边,斩断十几个火人。 桑陌被那白光闪到了眼睛,疼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闭着眼睛,依着本能提剑扫向另一边。 在一众杂乱的声音中,桑陌听到几声“噗噗”像放屁的声音。 应该是火人被砍断发出来的。 在这样危险的场景中双目失明,饶是桑陌也惶恐起来。 后背忽然传来一股高温灼烧的痛感,桑陌大惊失色,却来不及反应,生生被一个火人抓住了腰。 她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迅速燃起火焰。 另外还有无数道灼热的气流朝她扑来,应该是火人扑过来了。 桑陌顿了顿,心中暗道:完了,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赤水凰声嘶力竭大吼一声,率先将桑陌搂进了怀中。 “师姐不要怕!” 桑陌看不清东西,只依稀觉得赤水凰那些火人扑到了赤水凰身上。 这个傻子是他娘的要殉情吗? 桑陌暗自骂了一句,大声吼道:“有没有水属性的法器,快灭火呀!” 赤水凰这才后知后觉,从腰间掏出一个法器。 冷水泼过来后,那些火人身上皆发出“呲呲”水烧开的声音。 两人纷纷被蒸汽烫到。 这个时候,桑陌眼睛恢复了一点,泪眼模糊中,她看到赤水凰在一旁抱着屁股疼的直跳。 可他硬是憋住了没叫出来。 “蠢货!”桑陌骂了一句。 大火再次袭来,桑陌抬手擦了擦眼泪,摸索着朝远处跑去。 忽然一阵冷气袭来,将那些火焰全部逼退。 她半睁着眼睛,慌乱伸出手去探路。 不知不觉中,双手忽然摸到了一个散发着冰冷寒气的身体。 桑陌摸着那人布料丝滑的衣衫,用力睁开眼睛。 ——是沈砚清。 冷冽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想变成瞎子,就把眼睛闭上。” 桑陌闻言连忙将眼睛闭上。 手被沈砚清抓住,一股冰冷的寒气忽然罩在桑陌被烫伤的地方。 她愣了愣,“还有肩膀,肩膀也有一点被烫着了。” 沈砚清没有说话,倒是有一团冷气又罩在了桑陌左肩膀上。 疼痛瞬间缓解,桑陌气呼呼,忍不住骂道:“赤水凰这个蠢货,可烫死我了。” 大火很快被扑灭。 众人心有余悸,纷纷瘫在原地大口喘气。 正当众人以为事情都被解决了的时候,场上忽然响起赤水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师姐!师姐呀~” 他胡乱在人群中穿梭,“我师姐不见了,她都是为了救我……,哇~师姐呀!” 桑陌:“……”我能不能装作他喊的那个师姐不是我? 她刚想低下头逃走。 赤水凰的声音却突然逼近,“师姐!” “师姐,你可吓死我了,呜呜……” 桑陌顿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可不想和赤水凰那个蠢货成为全场的焦点。 谁料赤水凰动作实在迅猛,只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抱住了桑陌的腿。 “啊!师姐,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舍命救我。” “我之前竟然还在嫌弃你不是家里最倚重的女儿。” “我简直畜生不如!我该死,我该死啊!” 赤水凰哭的肝肠寸断。 桑陌捂着脸只想赶紧逃跑。 她想过会丢人,但没想到会这么丢人。 “你…你先放手。”桑陌抬起另一只脚试图把他蹬开。 可奈何赤水凰抱的太死。 桑陌实在挣脱不得。 怎么办? 她可不可以一掌把他拍死? 五十六,比武大会(四) “我不。” 赤水凰还要再吼,桑陌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蹬开,“滚,我快疼死了,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沈砚清默不作声将桑陌领到自己身后。 “抬头。” 桑陌闻言仰起了头,沈砚清用左手抵起她的下巴,在她眼睛上敷了药膏,又用丝带绑住。 “到申时再取下。” 桑陌点头,“那我的烫伤怎么办?” “师姐,我这里有烫伤药,我给你敷上。”赤水凰急吼吼又跟了过来。 沈砚清斜眼瞥了他一眼,抬手一个疗愈术就把桑陌烫伤的地方全部治好了。 赤水凰干巴巴举着药膏,“瞧我,我都忘了…” 戒律堂弟子出动检查现场,沈砚清作为掌教也不能缺席。 他将桑陌的手塞到白沐橙手中,转身离开。 裁判宣布比武大会暂停。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准备退出赛场。 周围又一次喧闹起来。 可突然,观景台上又响起一道惊呼声。 “不好了!快来人啊!有妖物刺杀掌门!” 那声音只喊了一句,便没了声响,紧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 “……”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周围再次乱作一团。 慌乱之中,沈砚清一跃跳上观景台。 众人只看到里面传来巨大的灵力光辉。 不多时,一个长着长耳朵和尾巴的身影被人一脚踹下了观景台。 沈砚清手拿祥云剑,俯身而下,万千青丝随风飞扬,鸦青色广袖长袍猎猎翻飞,如同云浪。 他疾驰而下,落地后反手用剑指着那妖怪。 那妖怪见自己逃不掉,仰天大笑三声,“我这辈子能杀了长离山掌门,死而无憾!”说着快速在掌间凝起一股灵力直冲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妖怪当场死亡,它那句临终遗言却叫在场修士纷纷发出惊叹。 “掌门死了?!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有人喊道:“快,快上去看看。” 众长离山长老纷纷往观景台跑去。 台下众人翘首以盼,紧紧盯着观景台。 没多久,里面忽然传来长老们的哭声。 有弟子通红着眼眶出来报丧,“掌门羽化升仙了。” 掌门真的死了。 长离山掌门地位和人间皇帝一样都是九五之尊。 他每天吃那么多灵药,修为也算是比较高深的,他怎么会死? 难道是有人暗害? 可什么人能杀得了掌门? 有人惊叹,“这可了不得了!是谁杀了掌门?” “我看方才那火焰十分蹊跷,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走,然后好对掌门下手?” “妖界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啊?妖界要攻打长离山?” “不好了,妖界要攻打长离山!” “……” 场上众人顿时惊慌失措,有人义愤填膺拔剑就要迎敌,也有人弯着腰准备逃命。 “诸位稍安勿躁,戒律堂已经守住了山门要道,在下定会为掌门讨回公道。”沈砚清低沉如水的声音忽然响彻整个比武会场。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个闭紧了嘴巴,被戒律堂弟子带回客居。 此时,站在角落里,什么也看不见的桑陌人都傻了。 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掌门是后来吃丹药吃死的! 现在他被妖物杀死了,那长离山会不会与妖界发生战争? 她想过去看看杀死掌门的那个妖物长什么样子,却被白沐橙拉着走出了比武会场。 到中午的时候,逃跑的妖物已经被戒律堂抓住,押往主殿审讯。 桑陌眼睛还瞎着,只能被白沐橙扶着去听审。 主殿外人山人海,挤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一个能听清楚声音的地方。 周围吵吵嚷嚷,桑陌只听到那妖怪哭的肝肠寸断,诉说掌门用它家小娃娃炼丹。 她还想再听仔细一点,可奈何人群中已经炸开了锅。 旁边有人惊讶道:“用妖怪崽子炼丹?!我的天,这是我们掌门干的?!” “那妖怪胡说的吧!修仙禁制用丹药提升修为,掌门怎会明知故犯?” “废话!掌门德高望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不一定,掌门他……” 那人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就立马有人出言打断。 “你到底哪边的?” “……” 众人七嘴八舌,吵的不可开交,台上说什么完全听不到。 正当桑陌焦急不安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喊道:“安静安静,掌教用真言咒逼供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仔细听。 可不知是哪个娘娘腔的被人踩了脚,他“哎呦!”一声,掐着嗓子就骂了起来,“你瞎呀,踩我脚了。” 被骂那人也不甘示弱,“你个死娘娘腔,你才瞎,这么挤你看不到吗?我也被人踩了,我怎么不叫唤?” 娘娘腔顿时不干了,“你说谁死娘娘腔呢!你个矮冬瓜!” 矮冬瓜也骂道:“就是你,你个死娘娘腔。” “你矮冬瓜!” “你死娘娘腔!” “……” “……” 这下谁也别想听了。 终于有人忍不了,大吼一声,“都给老子把嘴闭上!信不信我揍你!” 原本以为那俩奇葩会安静,谁料他俩竟团结一致,朝那人吼道:“你谁啊你,凭什么揍我们!” “操!我忍不了了,揍死他们!……” “上啊!” “……” 场面一度混乱,桑陌被白沐橙扶着才没有被推到。 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时,桑陌已经数不清自己被踩了多少脚了。 她疼的直跳脚,“我真的是服了!那是哪个峰的弟子?” 白沐橙也被踩得不轻,她拍着鞋面上的脚印,愤愤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玄武峰的!” 两人没能听到审讯,只后来听前排的赤水凰说,掌门确实捕杀妖怪炼丹了。 最后那妖怪被羁押进天牢。 沈砚清现作为长离山最高掌权者,警告众修士,自认理亏,不得挑起战争。 外界对此看法不一,但支持沈砚清做法的占大多数。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此事估计也就这样了。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 白沐橙却兴奋的跳了起来,“哎呀!现下掌门死了,那降霄长老岂不是就要荣升掌门之位了!” 五十七,师父要当掌门了 白沐橙却兴奋的跳了起来,“哎呀!现下掌门死了,那降霄长老岂不是就要荣升掌门之位了!” 桑陌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有些高兴,这一世沈砚清成了长离山掌门,就不会成为妖君了。 “哎!申时已过,你这眼睛上的纱布也该拆掉了。”白沐橙突然说。 桑陌点头,“是可以拆了,不过还是不能见强光。” “你有没有能遮光的轻纱带子,先给我用一下。” “屁!”白沐橙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都已经下午了,哪有什么强光?” 但她还是动手从自己发髻上拆下一个淡紫色发带。“喏,这个可以吗?” 桑陌拆掉纱布后,将发带蒙在眼睛上,“要是有月影青纱就好了。” “要求真多。”白沐橙嘴上吐槽着,转身却已经在自己储物袋中翻找了起来。 “月影轻纱我记得我有。” 她翻了许久,终于找出一件纱衣。 “真是的,还要浪费我一件衣服。”她说着就动手裁下一条,递给桑陌。 桑陌重新蒙了眼睛,那月影轻又薄又遮光,即使在室内也能清晰看到周围的环境。 “沐橙真好!”桑陌特意露出甜美笑容。 白沐橙傲娇的扭过头去,“哼,我才不吃你这套。” 桑陌嘿嘿笑着凑过去,“那请问白沐橙小姐,你喜欢吃那套啊?” “变态!”白沐橙笑着推了桑陌一把。 桑陌硬往她跟前凑,白沐橙硬将她往外推。 两人正嬉笑时,去拿东西的赤水凰进来。 桑陌一看到他就止住了笑,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体,“好了师姐,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该去戒律堂看看。”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茶水厅。 赤水凰追了上来,“师姐,你眼睛现在还好吗?” “好,很好,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赤水凰几步走上来,挡住桑陌的去路,“师姐,我怎么感觉你在躲着我。” 桑陌止住脚步,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你想多了,我很忙,没工夫陪你玩而已。” “真的吗?”赤水凰一脸狐疑的盯着桑陌。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谁。”桑陌说着把他推到路边。径直往戒律堂走去。 彼时沈砚清正在吩咐几个弟子操办掌门后事。他看到桑陌后皱了皱眉,“眼睛还疼?” “就是不能见强光。”桑陌回答。 沈砚清闻言看了眼她绑眼睛的带子,“长雾居书房靠窗的架子上有个紫木盒子,里面有一条韶光带子。” 桑陌连忙摆手,“不用,我有这个就够了。” 沈砚清倏地沉了脸,“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好吧。”桑陌走过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沈砚清闻言指了下放置在书桌上的掌门冕服。 “去练一下如何更衣。” 桑陌忽然想起沈砚清继任掌教时发生的乌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心吧师父,这回绝不让你丢脸。” 沈砚清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可桑陌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快就让你继任掌门之位?还有这冕服,怕不是那糟老头子穿剩下的?” 沈砚清低头批阅账目,闻言侧过头看向她,“慎言!”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 “时局动乱,长离山不可一日无主。”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沈砚清修为高深,别人根本不敢和他争夺掌门之位。 正思考时,沈砚清突然递给她一份传召,“去通知各位家主,明日加冕仪式过后比武大会继续。” 桑陌有些惊讶,“这么快?” 沈砚清头也不抬,回道:“一寸光阴,一寸金。” 也是,那些家主自己家还有一大堆事呢!谁愿意平白在长离山虚度光阴。 桑陌领命前往各家主客居传话。 临出戒律堂时,桑陌还特意穿上了戒律堂玄色外裳。 一路通传下来,所有家主都对她笑脸相迎,小礼物更是撑爆了储物袋。 桑陌神气十足敲响最后一间客居的大门。 有侍从匆匆赶过来开门,桑陌进去后才想起来这是顾朝的院子。 她暗自吐了吐舌头,该死,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早知道就派别人来了。 “请转告你家主子,掌教旨意,明日加冕仪式过后,比武大会继续。”她说完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顾朝的声音,“阿锦,你等一等。” 他好像有些喝醉了,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 “你等一等。”顾朝快步从廊上走来,挡住了桑陌的去路。 他脸颊微红,发髻松垂,衣衫凌乱。 “阿锦,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桑陌默默后退一步,“顾家主你喝醉了。” “我没有,没有喝醉,阿锦,你陪陪我好不好。”他说着突然朝桑陌扑来。 桑陌连忙侧身躲过。顾朝醉酒没有反应过来,不防扑入花坛中。 夕阳光照在枯萎的花坛上,顾朝歪着头趴在上面,暗淡无光的眼中噙着一点泪光,削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阿锦,你去哪儿了 “你回来好不好?” 桑陌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免叹了口气,前世她通过共情苏锦意的身体,见过他们二人的过去。 那可真是两小无猜。 没断腿时的顾朝当真是鲜衣怒马美少年。 苏锦意第一次见他就被惊艳到了。 两人相识在一场马球会上。 少年骑在马背上,手握缰绳,英姿飒爽回头一笑。 苏锦意被那笑容晃了眼,一时忘了拉缰绳。 那个时候,苏锦意的母亲还在,她还是苏母掌心娇。 打扮的像个坠落人间的小仙女。 可不知是谁,突然朝着苏锦意扔过来一串鞭炮。 鞭炮在苏锦意身上炸开,噼里啪啦,顿时将她胯下的马惊的发疯了。 马疯狂跳跃,试图把背上的东西颠下来。 苏锦意吓得丢掉缰绳,俯身抱紧马的脖子。 危机时刻,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另一匹飞奔的马上跳到那匹发疯的马上。 他一把抓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苏锦意。 疯马嘶吼着,不断跳跃,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少年紧紧扯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便停止了跳跃,开始拼命往前跑去。 之后他慢慢放开抱着苏锦意的手,双眼专注前方。 苏锦意心脏狂跳,但鼻尖始终有一股好闻的藏香。 她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线条清晰的下颚。 五十八,顾朝和苏锦意 画面又转,少年已长成顾朝的模样,依旧是鲜衣怒马,只是原本稚嫩的轮廓多了几分成熟。 他看着苏锦意,眼中有一丝无奈。 “你怎么又逃早课了,你的修为术法已经跟不上同龄人了,长此以往,你……” “行了行了,你怎么比我娘还唠叨!”苏锦意不耐烦的打断。 她抬起脸,用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盯着他,笑的一脸娇俏。“就算我以后是个废物,这不是还有你嘛,你现在可是家主了。” 顾朝顿时缴械投降,他翻身下马,“没了我,你怎么办?” 苏锦意佯装生气,“你还想离开我不成?” “岂敢。” . 画面再转,周遭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残骸,苏锦意被压在尸山下,满身泥泞。 那是当年邪祟入侵时的场景。 所有人都退到后方去了,只有灵根有疾的苏锦意被独自丢在了战场上。 寒风凛冽,刮到身上像针扎似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苏锦意伸出双手,不断求救。 已经冻麻的手上忽然落下几片雪花,苏锦意抬头望去,只见赤红的大地已被白雪覆盖。 恍惚间一道熟悉的马蹄声忽然响起。 苏锦意强撑着意识抬起头,就见那道熟悉身影正朝着自己奔来。 他踉踉跄跄,下马后朝着苏锦意爬来,右腿拖地,双手沾满血迹。 一直没哭的苏锦,此刻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的父亲眼中只有苏芊芊和二姨娘,她的母亲会为了大义丢下她,只有顾朝会抛下一切,义无反顾跑来救她。 待走到跟前时,苏锦意才发现他右腿腿骨已经断裂,露出森森白骨,断裂处还隐约能看见一点粉色的骨髓。 他用满是伤口的的手,不断把压在苏锦意身上的尸体搬开。 “没事了,阿锦,我这就救你出来。” 苏锦意气息微弱,朝着他的断腿伸出手,“你…你的腿……怎么了?” 顾朝没有回答,只是埋头苦干,很快他就将苏锦意从尸坑刨了出来。 苏锦意下半身没有知觉,顾朝就将她的脚放在嘴下哈气,一遍遍揉。 “阿锦,你看我,不能睡。” 苏锦意脑内一片空白,只顺着顾朝的话道:“我…不…不睡,我就看…看着你……” “对,不能睡……” “阿锦!阿锦!……” 可最后苏锦意还是失去意识,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就变成了她在苏府的闺房,屋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 苏锦意倏地坐了起来,“顾朝哥哥!” 一旁的苏母喜极而泣,“乖女儿,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苏锦意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娘,顾朝呢?!” 苏母面露难色,“顾朝那孩子,拖着一条断腿将你背回来,以后怕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那一刻,桑陌明显感到苏锦意浑身的每一处毛孔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是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苏母连忙伸手扶住她,“你身体还很弱,待会儿再去看他行不行?” 苏锦意摇头,挺直了身子就要往外走。 苏母连忙叫侍女拿来斗篷,将她包的严严实实,才扶着她出了门。 沿路大雪纷飞,苏母紧紧抓着苏锦意的手,连用了好几次遁形术才到达顾府。 顾朝却不肯见她.。 苏锦意站在顾朝房间门口足足一个时辰。 最后还是苏母实在不忍女儿大病挨冻,用迷药将其迷晕带回了家。 在之后的日子里,顾朝对外称要前往天姥仙境寻医,苏锦意再没有见到顾朝。 然而两个月后,顾家竟带着完好如初的顾朝前来提亲。 苏锦意大喜过望,苏母也看好顾朝,俩家自此定亲。 . 之后便是苏母被二姨娘下毒害死,苏锦意成为孤女。 已是初春时节,冬雪未消,苏锦意穿着单薄的丧衣,跪在灵堂为苏母守孝。 她悲痛欲绝,却从下人口中听到顾朝前来退亲的消息。 苏锦意难以置信,扔下手中的纸钱就跑去正厅找顾朝。 她还没有走到正厅,顾朝和苏芊芊在雪中拥吻的画面就那么映入眼帘。 “顾朝?!”她目眦欲裂,颤抖着走上前去。 顾朝回过头,只看了苏锦意一眼,“顾某愿苏姑娘再遇良人。” 苏姑娘?! 他叫她苏姑娘! 苏锦意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眼泪仓惶的往下落,“顾朝还好吗?” 面前的“顾朝”愣了愣,只淡淡道:“好。” 之后便是苏母出殡,苏锦意献舍。 夕阳落了下去。 桑陌站在院中看着醉倒的顾朝,心道:原来当初是我没看懂。 苏锦意最后和“顾朝”那段对话,已经明确显示出有两个顾朝的真相。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女,淡漠道:“扶他进屋吧,地上凉。” 侍女祈求的看着桑陌,“姑娘,您不留下照顾家主么?” 桑陌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们是未婚夫妻啊!” “以后不是了。” …… 第二日,新掌门继位,祠堂中门大开。 沈砚清一袭玄色华服,缓慢上前,在众多牌位前叩首上香。 之后又到祭台叩首上香。 桑陌捧着装有冕服的箱子上台,躬身为他披上。 沈砚清转身面向台下众人。 台下万千修士俯身跪拜,高喊,“掌门千秋万代。” 桑陌与他站在一起,垂眸看着这盛景。 恍惚间,她又想起在五脏庙时的涌入脑海的记忆…… 好像也是这样一副场景。 看着眼前的气宇轩昂的男人,桑陌突然有些心慌,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倾然倒塌。 桑陌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昨晚的承诺:“放心吧,这回绝不让师父丢脸。” 她顿了顿,倏地反应了过来,连忙稳定身形,规矩站好。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差点又给沈砚清添乱了。 下台之后,沈砚清将手中祈福时的玉如意递给桑陌。 他看着她有些散光的眼神,“怎么心不在焉的?” 桑陌接过玉如意后,否定道:“没有。” 沈砚清没有再说,只是动手将繁重的衮服脱下,换上轻便的常服。 桑陌走过去替他取下沉重的金冠。 “比武大会你还要参加吗?”沈砚清忽然问。 桑陌点头,“要的。” “去公布掌门旨意,今后,凡比赛期间不许使用疗伤灵药,否则判定自动认输。” 五十九,比武大会(五) “这个好!”桑陌惊喜抬起头,“不过为什么不禁止使用法器呢?” 沈砚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成了掌门就能说一不二,世家都得为我马首是瞻?” “不是吗?”桑陌反问。 “不是。”沈砚清似乎有些无语,“去办事。” . 比赛期间不得使用疗伤灵药这一事,在整个长离山,乃至修仙界传开。 平民修士大肆称赞,世家修士褒贬不一。 但到底不算变动太大,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也不敢大肆反驳。 桑陌将告示贴到比武大会赛场入口时,周围人纷纷发出惊叹。 “新官上任三把火,降霄长老这个决定可把那些个靠灵药死缠烂打的废物直接淘汰了。” “啊?为什么不能早点颁布?这样我就参加了。” “得了吧,你当年不也用了灵药吗?” “那药是我辛辛苦苦花钱买的,凭什么不能用?” “对啊!灵药也是我们花了钱和人力的,凭什么不能用?” “话也不能这样说,用灵药本来就对吃不起药的修士不公平。” “这世上哪还有公平?用法器怎么不说?” “那就耗死你们这些吃不起药的。” “……” 众人吵吵嚷嚷,桑陌也懒得去听,只转身拨开人群就要走。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哼,没想到,还真让这二姨子成了掌门。” 桑陌愣了愣,转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竟是戴嵩峰的檀圩长老。 堂堂长离山长老,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污言秽语。 桑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定定看着那长老,“檀圩长老,您方才说了什么?” “啊?”檀圩长老没想到桑陌会听见,顿时尴尬不已,“没有,我方才没有说话。” 桑陌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只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那可能是晚辈听错了。” 见桑陌服软,老头立马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道:“自然是你听错了,凡事不要一惊一乍的。” 桑陌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好巧不巧,桑陌的第二场比赛竟是和宋煜。 那小子胜券在握,早早就来到擂台等待。 他身上装扮了十几件法器,得意洋洋挂在胸前炫耀。 “哇!你看他那把剑!”有人在观众席上惊讶喊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所说的剑。 “啊呀!那是神器碧落剑吧?!” 此话一出场上响起众人的惊呼声。 也有人不懂,“碧落剑?那是什么?” “那可是戴嵩峰的镇峰神剑,取自‘碧落黄泉’中的碧落二字,其威力可想而知,能在无形中伤人肺腑,还能提高使用者的灵力修为。” “他怎么把这剑拿出来了?!” “肯定是得了戴嵩峰哪个长老的示意啊,平常人怎么能接触到那种神器?” “可这宋煜不是长鼎峰前任掌门的徒弟吗?” “谁知道呢!” “这下苏锦意可惨咯!” 桑陌在一众人的唏嘘声中走进擂台。 她先是看了一眼宋煜挂在胸前的七八个法器,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宋师兄这是要开杂货铺吗?” 此话一出台上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哎!这苏锦意的嘲讽每次都好贴切呀。” “哈哈哈,笑死人了。” 宋煜面上丝毫不变色,“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了,我可不像杜君那个废物,今日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刚好裁判敲响了铜锣,宋煜直接开大招,拔出碧落剑朝桑陌劈来。 那剑着实厉害,每一击都带着厚重的余威。 桑陌接连后退,宋煜越战越勇。 “等等!”桑陌紧急叫停。 宋煜提剑看向她,“苏锦意,比试开始还不到半个时辰,是不能认输的!” “没有。”桑陌伸手拿起自己的剑,“我也得有个兵器不是?” 宋煜轻蔑的看了桑陌手中那把平平无奇的剑一眼,“也好,免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 桑陌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拿了那么多法器,其中还有神剑,还怕别人说你胜之不武? “算了吧,苏师妹,撑到半个时辰就赶紧认输,他那可是碧落剑,你没有胜算的!”台上有位好心的师姐大声提醒。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你那把剑连灵力波动都没有,肯定打不过他的。” 桑陌没有拔鞘,提着剑柄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宋煜出手吧!” 宋煜当即提剑砍来,桑陌提剑去挡。 “嘭!”擂台上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众人纷纷后退抵挡。 有人大喊:“怎么回事?苏锦意不是灵根有疾,不能修炼么?” “得了吧,你还真信降霄长老会收一个不能修炼的弟子?” “她竟然能挡住碧落神剑的威力!” “宋煜还没往碧落剑内注入灵力,这还不算碧落剑所有的威力!” “……” 宋煜被震得后退一步,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桑陌,“你的灵根既然修复了,为什么不早说。” 桑陌打了个哈欠,“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招摇过市?我低调不行啊。” “哼!你别高兴的太早!看我碧落剑的力量!”宋煜说着往碧落剑内注入灵力。 一时间,场上剑鸣四起。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往后退。 宋煜狞笑着,“苏锦意,有本事你就别躲!” 桑陌抬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好,我就站在这里,谁躲谁是小狗。” 宋煜轻嗤一声,心道:叫你张狂,看我不一剑劈死你! 他后退几步,突然疾跑朝着桑陌砍去。 桑陌快速拔出剑鞘,也疾跑着拿剑劈去。 “嘭!” 场上再一次的响起灵力碰撞的声音。 宋煜直接飞了出去,而后狠狠砸在围墙上。 坐在那个方向的观众赶忙四散逃开,来不及逃跑的人被强大剑余威所伤。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惊道:“快看!碧落剑断了!”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宋煜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断剑。 另一半剑刃不知道去哪儿了。 “天啊!” 在一片惊呼声中,桑陌踱步走到一处大坑前,俯身捡起另半截断剑,抬手朝宋煜丢去,“喏,还给你。”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到桑陌身上。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剑?为什么能斩断碧落神剑。” …… “那可是戴嵩峰的镇峰之宝啊,就这么断了?” “这应该是要赔的吧?” “废话!就是不知道戴嵩峰要找他们中的谁来赔。” “肯定是宋煜了,是他借的……”那人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因为戴嵩峰的檀圩长老冲下了擂台。 众人纷纷明白过来,“哦,原来是他把碧落神剑借给了宋煜。” 有人小声问道:“你说戴嵩峰峰主同意这件事吗?” “不知道,但如果是峰主同意的,那这事可不简单……” 六十,师尊是个狐狸精 檀圩长老跳下台后,直冲着碧落剑跑去。 原本健步如飞,在看到断掉的碧落剑后,老头的步伐突然蹒跚起来。 他颤颤巍巍捧起断剑,“断…断了……,怎么就断了?” “是你!”他倏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桑陌,“你那把剑哪儿来的?!” 桑陌恶趣味的勾起唇角,“比武嘛,毁坏几个法器在所难免。如果长老心疼的话,一开始就不该借。” 檀圩长老气的直发抖,宋煜和他非亲非故,借宋煜镇峰神剑只是为了打沈砚清的脸。 没想到现在剑断了,他该如何向峰主交代? 想到这里,他看向桑陌眼神更加愤恨。 “把你那把剑交出来!” 桑陌一脸无辜,“啊?我不是故意要弄坏他的剑,是那剑太霸道了,如果我不拼尽全力,它的剑气就伤到我的肺腑。” “况且,我也没听说过,比武还要对方赔法器的。” 檀圩长老自知理亏,但碧落剑被毁,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只希望桑陌手里那把剑也是神剑,好补上空缺。 他二话不说就动手来抢,“你这把剑透着古怪,我要检查。” 桑陌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当即握紧了回青剑,边跑边喊,“哎呀呀!檀圩长老要抢弟子的法器了!” “檀圩长老要抢弟子的法器了!” 檀圩长老没想到桑陌一个大家闺秀,竟会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大喊大叫。 他原本是想借着检查,没收桑陌的法器,之后再还她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 当时候就算桑陌发现法器被掉包,只要他打死不承认,只会臭了名声。 现在桑陌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宣之于口,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住手!”一道威严的呵斥声响起。 两人纷纷转头,就见一个魁梧大汉气呼呼踏进擂台。 他身穿峰主服制,长眉入鬓,两只牛眼炯炯有神的瞪着檀圩长老,“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当真是给我丢人!” 檀圩长老顿时没了气势,像只抖败的公鸡似的垂下头来。 大汉接过断掉的碧落神剑,转头看向桑陌,“小姑娘,好大的能耐,连神剑都能给震断了。” 他说着又看了眼桑陌手里的回青剑,“剑也是好剑。” 桑陌微微颔首,“多谢长老夸奖,那碧落剑我是不会赔的。” 大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不叫你赔。” 他说着又看向檀圩长老,“檀圩长老私自将镇峰神剑外借,导致神剑被毁,又在擂台失仪,今天我作为戴嵩峰峰主,废去他长老一职,禁闭一年!” 话落,立马就有戴嵩峰弟子上前,将檀圩长老带了下去。 大汉又将目光投向呆愣在一旁的宋煜,“小子,敢借我戴嵩峰的镇峰之宝,就应该有赔的胆气,早日叫你父母来见我!” 他说完就带着两截断剑走出了擂台。 桑陌朝着宋煜耸耸肩,也大步走了。 傍晚在长雾居,沈砚清问:“为何故意弄坏碧落剑?” 桑陌碾着茶叶,闻言抬起头道:“因为戴嵩峰的檀圩长老骂了师父,所以想给戴嵩峰一点教训。” 沈砚清闻言挑了挑眉,“他骂我什么?” “二姨子,他说你是二姨子,这不就是在说师父你是个阴阳人嘛!太过分了。” 桑陌说完又抬起头去看沈砚清,果然见他眉头紧锁,目光发沉,明显是生气了。 “哦?他还说什么了?” 桑陌摇头,“没有了。” “他就是嫉妒师傅当了掌门。还嫉妒师父你长得俊!”桑陌卖力的推着碾子,“如果师父能找个师娘,他就不敢这么说了。” 桑陌说着忽然福至心灵,“对啊!师父又不修无情道,为何不找个道侣一起修炼啊!” “我看仙姝峰的云墨长老就不错!那小脸嫩的,都快要掐出水来了,修为也足够高……”桑陌说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她默默抬头,发现沈砚清已经不在原位置了。倒是自己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 桑陌又缓缓低下头,果然发现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着。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转过头。 “师…师父……” 沈砚清就站在她身后,见桑陌转过头来,他缓缓蹲下身子,一双凌厉而又妩媚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她,“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云墨长老很配师父……唔……” 她后半段话没能说出来,就被沈砚清粗鲁的堵住了唇。 他用手捧着桑陌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清列的茶香弥漫充斥着整个鼻喉和口腔,桑陌只觉得脑子里有烟花炸开,心跳震耳欲聋。 她刚想后退,沈砚清的另一只手却突然覆在了她腰上,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慌乱中桑陌紧张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被迫迎接他的强势与温柔。 他吻得动情,唇瓣、耳根、脖子都是他口中清列的茶香,好似要将桑陌的一颗心给淹没似的。 不只过了多久,沈砚清气息越加沉重,他克制的离开桑陌的唇,“我不信那些人没有说过,我收你为徒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桑陌脸颊通红,“师父不是那种人。” 沈砚清轻笑,“我不是哪种人?” “你了解我吗?” 桑陌脑袋昏沉,点了点头,“我想我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 毕竟她已经做了他两世的徒弟了。 沈砚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嗤笑一声,“你了解我?!” “那我现在要你嫁给我!” 桑陌推开他,“不行。” 沈砚清又嗤笑一声,“还说了解我,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桑陌愣了愣,难道她确实还不够了解沈砚清? 可上一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她勾引沈砚清在先,沈砚清爱上她在后。 天逐渐暗了下来。 两人各自陷入回忆之中。 那年深秋时节,寒露刚过,萧瑟的秋雨绵延而下,河畔薄雾弥漫,大地潮湿阴冷。 万物凋零的季节,桑陌跟随大队伍下山除妖,归来时带了一只刚刚成型的小狐妖。 众弟子想将那妖关到春节,用它祭祀祖宗。 可狐妖半夜就被人放走了。 桑陌原本对此并不在意,可那夜她途经沈砚清寝室,见里面灯火通明,窗口却忽而掠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愣了愣,叫了沈砚清一句,见他没有回应,便轻手推开沈砚清的房门。 她一眼就看见狐妖柔弱无骨,依偎在双目紧闭的沈砚清怀中。 她吓了一跳,当即提剑就朝着狐妖刺去。 岂料沈砚清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一掌就朝她打来。 桑陌一时不查,被打的后退两步,吐出一口血来。 她难以置信,紧紧盯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沈砚清也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想要上前查看桑陌的伤势。 可那小狐妖却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棉弱细腻的声音,小心翼翼喊道:“九尾哥哥,我怕。” 过了好半晌,桑陌才反应过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叫你九尾哥哥……你是…狐狸精?!” 六十一,师父,你跑吧 沈砚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桑陌还是不敢相信,她在指尖凝聚灵力抬手划过眼睛,血红色法眼打开的那一刻,桑陌如坠冰窖。 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两只狐妖。 她愣了愣,开法眼的那只手无力垂下,难以置信的盯着沈砚清喃喃道:“你是狐妖……”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 沈砚清见她这样,一时也慌了,他不禁上前一步,“我从没有想过要骗你。” “那你待在长离山做什么?!”桑陌突然声嘶力竭大声喊道。 沈砚清被吼的愣了一下。 桑陌提剑指向他,“即是狐妖,那这副容颜也并不是你天生就有的,说!从哪里看到的?” 被自己的徒弟拿剑指着,沈砚清也来了脾气,当即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桑陌冷哼一声,“你一只狐妖,还想在我面前摆师父的架子不成?” 说着就提剑杀了过去。 被揭穿身份后的沈砚清也不再隐藏妖力,随手一挥就用灵力将桑陌按在地上。 他原本只是想训诫桑陌一番,可没想到那小狐妖会突然上前,一爪子刺穿了桑陌的腹部。 桑陌痛苦呻吟一声,当即晕死过去。 眼看小狐妖就要将桑陌的内脏掏出来了,沈砚清下意识就伸手捏断了小狐妖的脖子。 他几步走过去,扶起桑陌的头就给她灌输灵力治疗。 看着倒在眼前的两人,沈砚清后悔不已,他原本只是想救下那只无辜的小狐妖,安静放它离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桑陌会看见,并且识破了他狐妖的身份,现在又弄成这个样子。 治好桑陌的伤后,沈砚清将她抱回床上,用湿手巾细细擦干净她额头上浸出的汗。 他不敢想象桑陌醒来会怎样。 方才那场景,她肯定以为是师父联合那狐妖一起,想要杀死她。 想到这里沈砚清又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他目光沉了沉,抬手将其焚化。 第二日桑陌醒来,发现自己在沈砚清房间,吓得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沈砚清眼中,他眼神顿时落寞了下去。 桑陌环视四周,“那狐妖呢?” 沈砚清没有说话,桑陌只当是他将狐妖放下山了。 之后的日子里,桑陌一见着他就对他冷嘲热讽。 沈砚清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 沈砚清叫她习字,她就借故烧掉沈砚清的书房。 沈砚清喝茶,她就故意打碎他所有的茶具。 后来沈砚清改成在走廊看书,也不怎么喝茶了。 可桑陌还是怨气难消。 只要一看到沈砚清的脸,桑陌就会想起被打入轮回井的泽霖。 他一个狐妖,凭什么用师尊的容貌。 可最先认错人的是她自己,而且沈砚清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在人间又没什么地方可去,只能这样别别扭扭和沈砚清一起过完了秋季。 临近年关的时候,苏老爹来家书叫桑陌去苏府过年。 她明知自己走了,就会剩沈砚清一人。 可只要一想到那晚沈砚清和那小狐妖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桑陌内心的阴暗就被勾了出来。 她残忍的笑笑,心道:那小狐妖会冒着被诛杀的风险来长离山陪你过年关吗? 那日她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准备去苏府。 包好最后一件衣服时,她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桑陌心中暗暗期待着回头,她想:如果他能求我,我就留下来。 可门口却只站着一只猫。 心中那点期待顿时烟消云散。桑陌负气的背上行囊离开。 可她如果当时能出门看一眼,就会发现沈砚清就站在离猫一米远的地方。 就算她不出门查看,也该想起长离山没有猫。 可她就是那么蠢,她觉得沈砚清如果不想让她走,就一定会阻拦。 而沈砚清害怕自己出面阻拦,桑陌又会对他冷嘲热讽。 他真的太不喜欢桑陌对自己刀剑相向的样子。 那种窒息感,让他彻夜难眠,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无力感。 上一世,顾朝和苏芊芊最后还是成了亲,桑陌到苏府时,他俩也在,场面一度尴尬。 加上顾朝对她嘘寒问暖,苏芊芊都恨不得把她嚼碎了吃下去。 除夕夜守岁的时候,顾朝见她心不在焉的,特意请来了马戏团放烟花。 看着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仿佛触手可及,可伸手却是一场空。 苏芊芊在一旁嗤笑,“姐姐怕是第一次见,那东西你若……” 苏芊芊说了什么,桑陌一句也没有听到。 她只是在烟花炸开的那一瞬,想起了长雾居的某个人。 顾朝上前替她披上一件带毛的斗篷,“阿锦若是喜欢,我叫人再来一场……” 桑陌忽然转过头,朝两人告别。 顾朝还想再留,可桑陌早就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她疾步冲进长雾居,又去沈砚清的寝室找他。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何种心情,只是想快点见到他。 可她找遍了长雾居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见到沈砚清。 屋里冷冰冰的,像是好几天没有人住了。 她茫然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心想:他不会是下山找那个小狐妖了吧。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狐妖魅惑如丝的眼,她依偎在沈砚清身上,像一株柔弱无骨的菟丝子。 真是可笑,她竟然为了一只盗用师尊容貌的狐妖连夜冒雪赶来。 后来即使沈砚清回了青涯峰,桑陌也淡淡的。 两人的关系一度陷入冰点。 第二日春节,桑陌去常鼎峰时,听到有弟子讨论,今年掌门会在主殿搬出镇妖的东皇钟。 届时整个长离山都会被东皇钟的神威罩住。 桑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砚清,他虽是九尾狐妖,但也架不住东皇钟的威力。 可她赶回青涯峰时,沈砚清已经收拾整齐去主峰了。 等她再赶回去时,主峰已经炸开了锅。 降霄长老是狐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离山。 桑陌大惊失色,抓住一个弟子询问,那弟子认出桑陌后吓得跳出去好远。 “狐妖的徒弟来了!狐妖的徒弟来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退避三舍。 桑陌明白大事不好,直冲着主殿跑去。 一进门就看见沈砚清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满头青丝在空中飞扬,身后有九条狐狸尾巴肆虐摇晃。 他大杀四方,却在看到桑陌后突然愣住。 众掌门掏出各自最强大的法器欲伺机而动。 桑陌让开大门的位置,大声嘶吼道:“跑!” 六十二,沈砚清,我不薄你 沈砚清想也没想,疾步朝大门冲去。 掌门抬手祭出东皇钟。 浩大的上古神威朝着沈砚清侵袭而去。 危机时刻,桑陌飞身挡住。 正当众人以为桑陌会身死魂消时,她竟转动手腕将那东皇钟收入囊中。 众人大惊失色,连沈砚清都忘了追。只团团将桑陌围住。 桑陌负身而立,站在众修士的包围圈中。 “大胆苏锦意还不快快将东皇钟交出来!” 桑陌轻笑一声,东皇钟而已,她在上修界时,听帝君说过使用东皇钟的法咒。 如今这钟即已落到了自己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归还。 “别急啊,你们连这钟十分之一的威力都使不出来,我拿着岂不更好。” 她将那钟在手中掂了掂,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钟,头也不由跟着上下移动。 桑陌微微扬起下巴,将那钟抛到空中变大,“而且,这钟如今已认我为主,就算到了你们手中,只要我一召唤,它就会随时回到我手中。” 众人面面相觑,掌门上前问她:“此乃我人界命脉,今日就算我等全部死于你手下,你也休想将这钟带走!” 桑陌将那东皇钟再次收回,“别紧张,只要掌门愿意,我还是长离山弟子。” “我不信你。” “掌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我心甘情愿留在长离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掌门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 桑陌笑笑,将东皇钟收入囊中,“我要做青涯峰峰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出言反对。 桑陌也不争辩,只大摇大摆往外走去,“我可以给你们时间考虑。” 她还没走出大门,身后就响起了掌门的声音:“且慢。” 桑陌停下脚步。 “可以让你做青涯峰峰主,但这东皇钟必须存放在主峰。” 桑陌回过头,“早这样不就好了。” 说着抬手就将东皇钟丢了出去。 巨大的神力余威必须得十几二十几位长老倾尽全力,才能勉强接住。 他们面面相觑,都各自压着怒气,但谁也不敢得罪桑陌。 掌门将峰主令给了桑陌,当即在众人面前为桑陌举行了授命仪式。 自此桑陌成为青涯峰峰主。 傍晚桑陌身着峰主制服,头戴冠玉,大步走回青涯峰。 她推开长雾居大门,发现沈砚清就站在廊上等着她。 一点都不担心会被长离山众人抓住。 桑陌急得几步走过去,“你还回来做什么?” 沈砚清上前一步抓住桑陌的手,“你随师父一起走,师父定会让你风光无限。” 桑陌甩开他的手,“你说什么胡话呢!” 她拿出峰主令给沈砚清看,“看见了吗?我现在是青涯峰峰主。” “你叫我抛下一切跟你走?你能给我什么?” 沈砚清闻言愣住了,沉默半晌,他道:“相信师父一次好不好?” 桑陌看着沈砚清那张和泽霖极为相似的脸沉默了。 说实话,桑陌觉得自己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沈砚清冒用泽霖的容貌不说,还联合狐妖一起杀她。 桑陌不仅没有报复他,还在危险来临之际帮了他。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已经够了。 “以后,你就不是我师父了,下山吧!” 恰逢此时有主峰弟子来给桑陌送东西,他一进门见着沈砚清当即吓得手抖,将东西扔到了地上。 二人纷纷回头。 桑陌狠推了他一把,“走!” 那弟子瞬时拿起传讯令报信。 只不到一刻的时间,青涯峰就聚集了长离山所有长老。 他们手里拿着家伙事,一见着两人就破口大骂。 “苏锦意,峰主之位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面对质问,桑陌只无奈的耸了耸肩,“不是我,我一回来,他就在这儿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砚清。 如今桑陌就是东皇钟,这厮竟敢打这桑陌的主意,那就是要和整个长离山作对。 众长老义愤填膺,奋起而攻之。 沈砚清被打下了长离山。 暮色越深,周围的摊贩的各自回家,沈砚清一步一顿独自走在长街上,他此刻明明还有要事去做,可他不想离开。 “呦!爷怎么一个人啊?”一道尖锐而又突兀的女声响起。 沈砚清顿了顿,只一瞬周围就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姑娘。 “爷,进去陪奴家们喝一杯吧!” “您看奴家美不美?” “爷……” 若放在以前,沈砚清必定会大怒,可这一刻他不想说话,只任凭那些姑娘将自己拉进了一个燃着粉红灯笼的楼。 烈酒一杯杯递到嘴边,沈砚清照单全收。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温热的感觉浸满全身,仿佛暖流涌动。 沈砚清眯了眯眼,又接过递到手边的杯子。酒入口,下咽,进肚,冲头,随心,神移。这近半年来的压抑竟顿时烟消云散。 他越喝越上头,殊不知,此刻正有人站在二楼默默注视着自己。 沈砚清模样长得俊俏,又不像差钱的人,一进楼几乎将所有的姑娘都引到了身边。 其他客人原本怒气冲冲,但转头看到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也都纷纷忘了发火。 更有猥琐变态的,早已端了酒壶,默默朝沈砚清靠近。 “小兄弟,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老哥哥说一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那男人说着在沈砚清空了的杯子中倒满了酒,“老哥哥这酒能解千愁,喝醉了,就能见到自己相见的人,想见的事……” 沈砚清有些晕,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瞥了那人一眼。 这惊人心魄的一眼,顿时将那群猥琐男人的心俘虏。 很快沈砚清那桌上就围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只痴痴盯着沈砚清。 沈砚清脸颊微红,半眯着眼仰靠在椅背上,似醉非醉看着眼前一张张脸。 都不是她…… 他接过递到唇边的酒杯,将里面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不是说喝醉了就能见到相见的人么? 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沈砚清看着周围人,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愣怔着。桑陌浑身是伤,举着拜师帖请求自己收她为徒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那时的他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那么拼命的努力,只为了能拜他为师。 可他是个狐妖,为了隐瞒身份,他只能拒绝。 以为她不会再来时,沈砚清还是挺失落的,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长雾居。 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着桑陌的拜师请求,又一次次的期待着长雾居的大门被敲响。 小丫头是不是还记恨着他为难她的事情,所以才不来的? 他将头整个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又倏地浮现起,那晚桑陌被那小狐妖捅穿腹部的画面。 皮肉撕烂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沈砚清顿了顿,瞬间酒醒了大半。 六十三,师尊这有违伦理 众人见他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顿时惊了一跳。 有人察觉沈砚清周身气场忽然变化,只默默后退了几步。 沈砚清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把夺过旁边人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下去。 可这回不管他给自己灌多少酒,心口还是痛的。 他有些急切,恍惚中想要抓住点什么,他张了张嘴,出口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桑陌。” 桑陌是谁? 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沈砚清愣怔着站了起来,他幻视四周,还是没能看见自己想见到的那张脸。 迷迷糊糊中,无数记忆如潮涌般倾入脑海。 滚动汹涌的雷劫,巨大的葡萄藤,还有……一只浑身漆黑,头顶鲜红的仙鹤。 那仙鹤朝着他展翅,忽而变成一个身穿青衣的娇俏姑娘。 她满身是伤,被无数铁链锁在深海之中,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狠劲儿,道:“师尊,就算桑陌粉身碎骨,也要定要将你重新送回上修界。” 是了! 她就是桑陌! 也是他此刻想要见到的人。 沈砚清倏地站了起来,将钱袋扔在桌上,转身就朝着青涯峰再次跑去。 冷月高悬,沈砚清大步走在长离山幽静的青石山阶上。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娇俏声音。 “师父!” 他忽然愣住,停下脚步缓慢转过身。 眼前却是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那人将脸整个藏在白色兜帽下,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沈砚清大惊,连面上的笑容都未散去,便不能动弹了。 纯白色光晕将他的头部包裹住。 半刻后,那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已消失不见。 沈砚清茫然睁开了眼睛。 他幻视四周,心中暗暗惊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里的山风很是凌冽,醉酒后的燥热此刻被吹散了许多。 他愣了许久,忽而反应过来,他要告诉他的徒弟一件事情。 于是他又往山上跑。 守门的弟子见沈砚清去而复返,当即敲响了警钟。 浩大空灵的钟声回荡在整个长离山。 只一刻功夫,所有人马便齐齐冲了过来。 有的人甚至还穿着寝衣。 “你这狐妖!到底有完没完!苏锦意是我长离山弟子,你休想打她的注意!” 沈砚清不说话,只是展示出自己的大招。 九条狐狸尾巴肆虐而来时,众长老极力反抗。 有人支撑不住,叹息道:“唉,这叫什么事啊!” 很快桑陌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众长老连忙将她和沈砚清隔开。 “你又来做什么?” 沈砚清愣了愣,“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沈砚清闻言怔了怔,他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到这个时候,即使是桑陌也生出了一丝怀疑,她看着沈砚清,“你不会真的是在打东皇钟的注意吧?” “不是!”沈砚清脱口而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长离山众长老纷纷出言打断。 “回答这么快,一看就是在扯谎!他一定早就想好你会这么问了。” “就是!他一个妖怪说的话可不能信啊!” “人妖殊途,小苏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蒙骗。” “对啊,醒醒吧,他早就不是你师父了。” “……” 桑陌打断众长老的劝诫声,大声问沈砚清,“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沈砚清焦急的张了张了张嘴,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桑陌眼神暗了暗,她还是想听听沈砚清怎么说。“我不听他们的话,只听你说。” 可沈砚清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自己要说的话,他愣怔着,嘴唇张了又合,合上复又张开。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沈砚清低着头喃喃道:“我忘了……我怎么就忘了……” “看吧!他就是在打东皇钟的注意!”一长老转头对桑陌说。 桑陌看着他,神情有些失望,她念动法咒,将东皇钟召回,“沈砚清,你想要这个吗?” 沈砚清此刻脑子一团乱,桑陌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依稀听到桑陌在叫自己,于是他期翼的抬起头。 众人被他眼中的那抹期翼惊到,纷纷举起法器。 桑陌看向他的眼神也顿时灰败了下去。 沈砚清愣住,“我没有……”, 桑陌苦笑一声,“沈砚清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桑陌淬了冰似的嗓音响彻云霄。 说着就催动东皇钟,将沈砚清打出了长离山。 沈砚清的身体被东皇钟浩大的神威震出天际。 他仓惶喷出一口鲜血,“不…不是这样的。” …… 思绪回笼,桑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推开沈砚清站了起来。 “师父,此举有违伦理。” 沈砚清没有说话,他看着桑陌,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她一身素纱引诱他的模样。 他喉咙动了动,再过几个月,就该是天书现世的时间了。 这一世,她还会像前世那样来引诱自己吗? 他低了头,随手拿起长案上的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 还真是叫人期待呢! . 之后的比武大会,桑陌每一场都打的很轻松。 到终点赛时,三千人中只剩了四个。 分别是桑陌、赤水凰、刘二姐、和一个平民姑娘。 和桑陌同台比武的刚好是赤水凰。 两人一上擂台,周围就响起了唏嘘声,有人在台下开玩笑,“呦!小两口要打架了啊!” “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赤水凰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桑陌。 桑陌当即就黑了脸,转身指着说话的那个弟子喊道:“你是不是早上吃了屎,嘴巴那么臭!” “哎呦,师姐你别不好意思啊。这很正常的。” “正常你娘的头,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那弟子闻言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师姐怎么还骂人呢!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桑陌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赤水凰。 目光相接时,赤水凰愣了愣,心中暗道:我怎么在师姐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 他摇了摇头,心中又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的错觉,师姐人那么好,绝对不会有杀气。 比赛开始后,赤水凰才发现,桑陌打人是真的狠呀! 每一拳都下了死手,砸的他头晕眼花。 半个时辰一到,赤水凰就鼻青脸肿的认输了。 有人打趣的喊道:“哎呦哎呦,没想到赤水家的二公子竟然是个耙耳朵,见到夫人就下不了手了。” 赤水凰青着脸朝那人抱拳,转过头就见桑陌正一脸不爽的盯着自己。 “不行,再来比过,免得别人说你让着我。” 赤水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没有,没有让着师姐,是我真的打不过!” 桑陌这才哼了一声,摔袖离开。 那边赛场,刘二姐也输了,明日就该是桑陌和那个平民弟子比试了。 六十四,井底的声音 比武大会最后一天,最后剩下来的是一个油光粉面的小伙子。 他一上擂台就先笑了起来,“呦,是个小美妞。” “在下白旭,师姐请多多指教。” 场上有人喊道:“师姐,打死这个登徒子,他趁着比赛揩女弟子油。” 桑陌闻言面上浮现出厌恶之色。 白旭摸着鼻子笑了笑,“嘿嘿嘿,师姐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妒忌我能和师姐同台比试。”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骂声。 “操!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等下场后哥几个去会会他!” “打死他!” “打死他!” “……” 刚好裁判敲响了铜锣,桑陌朝他打去,“师弟,他们叫我打死你呢!” 白旭后退,“好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让师姐打死,是我的荣幸。” “啊~,师姐,你怎么打人家那里啊!” 桑陌只是打了他的脸,他一副爽到的表情。 台下顿时响起众人嫌弃的声音。 之后桑陌每打到他,他就会露出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 桑陌全程黑脸,就连一旁的裁判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奈何他没有犯规。 到半个时辰后,桑陌实在受不了,就一脸恶心的认输了。 “师姐,师姐你怎么走了,没了你我还怎么活呀师姐~” 白旭还在朝着桑陌发骚。 观众席上却突然跳下来十几二十多个手拿大锤的糙汉。 “你…你们要做什么?” “……” “裁判!要杀人了!” 裁判长老假装没看到,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按理来说,获得最后胜利的弟子应该上祭台敲响四方鼓来昭告天下。 可白旭被打的鼻青脸肿,走路瘸腿,由他敲鼓实在有碍观瞻,众人纷纷推举桑陌上台。 桑陌也懒得上台,最后推举来,推举去,敲鼓的人变成了赤水凰。 四方鼓有两人高,鼓锤更是有手臂那么粗,赤水凰挥动手臂,鼓声有节奏的响起来,宣布比武大会自此结束。 桑陌站在人群中无聊的打着哈欠,白沐橙忽然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桑陌吓了一跳,转身见是白沐橙才放下心来,“怎么是你?” 白沐橙将头靠在桑陌肩膀上,“怎么就不能是我?说好的鸭子大队呢?怎么不见。” 她这么一说,桑陌倒是想起来了,她拿出凭据交到白沐橙手中。 “这不就来了么?” 于是乎,大会散后,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鸭子叫。白沐橙手拿皮鞭催赶着落后的鸭子往前跑。 桑陌和赤水凰抱臂在一旁看着。 “沐橙似乎有点不一样了。”桑陌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了?”赤水凰闻言问道。 桑陌摇摇头,“这事儿你先不要和沐橙说。” 之后的日子有条不紊,眨眼便到了年关。 长离山允许弟子告假回家过年。 各峰一下子空了许多。 连食堂的饭菜都没人抢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赤水凰嗫嚅半天,最后红了脸,低头问桑陌要不要去他家过年。 “主要是我父母和兄长想见见你。” 桑陌咬了一口包子,“啊?他们见我做什么?” “就是……,就是……”赤水凰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沐橙抢先道:“就是想见见未来儿媳妇,未来弟妹?” 此话一出,赤水凰整个头都快塞到桌子底下去了。 桑陌以前最喜欢看俊俏男子害羞。 尤其是沈砚清,他害羞会挺直脊背,侧过脸不敢看人,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垂,忍不住想让人逗弄一番。 或许是见惯了沈砚清那样楚楚动人的害羞,赤水凰这样大熊似的埋头,桑陌就有点提不起兴趣来。 “见什么儿媳,见什么弟妹?我可有答应什么?” 白沐橙闻言笑了起来,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埋头害羞的赤水凰,“就是!人家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你可不能败坏人家名声。” “没有!”赤水凰闻言倏地抬起头,“我没有乱说,是白师姐你说的!” “我是怕过年师姐一个人……”赤水凰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桑陌顿时想到了苏老爹和死去的苏芊芊。 白沐橙也一下止住了笑。 “我还有师父呢!”桑陌道,“我走了我师父就一个人了。” 白沐橙也连忙反应过来,“说什么呢?你当我死了啊?我不是人吗?” 下午的时候赤水凰离开。 晚饭时间,食堂里的人更少了。 桑陌去打菜时,发现只有一个大娘在忙。 她见着桑陌,忽然开口道:“姑娘,能不能帮大娘一个忙。” 桑陌点头,将饭盘放下。 大娘见状大喜,拉着桑陌来到后厨洗菜的水井旁。 “姑娘,我一个实在害怕,你能不能陪着我,我打几桶水。” 桑陌以为是大娘要她打水,没想到是要陪着。 她有些好奇,看大妈这样子不像是胆小的人,到底是什么叫她怕成这个样子? 正要问时,大妈将水桶刚丢下去,只听“哗啦”一声。 井内忽然响起“咚咚”石头敲击井壁的声音。 大娘浑身颤了颤,几下将水桶拉了上来。 “咚咚”声还在继续。 桑陌走过去探头往井内看去,井底并没有什么。 她接过大娘手中的水桶,自己动手打了一桶水上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娘还要继续再打。 桑陌抬手按住她。 过了约摸一刻钟时间,井底那咚咚声忽然停止了。 桑陌又将水桶丢下去,“哗啦”一声,那诡异的咚咚声再次响起。 桑陌诧异地皱起了眉。 她吩咐大娘不要招摇,自己撑开手臂,顺着井壁一路爬了下去。 井下并没有什么异样。 水里如何就不知道了。 无奈桑陌又爬了上来。 大娘心中戚戚,小声问桑陌,“姑娘,下面可有东西?”。 桑陌摇摇头,问大娘,“这声音持续多长时间了?” 大娘道:“有一段时间了,在比武大会前就在响了,那时候人多,就没怎么去在意。” “现在我一个人,就感觉瘆得慌。” 桑陌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大娘别怕,这里是长离山,不会有鬼怪的,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大喊,大家伙儿都会来帮忙的。” 大娘点点头,趁着桑陌在多打了十几桶水。 六十五,过年除邪祟 “你害怕的话,下次打水也叫我,我过年也会在。” 大娘有些惊讶,“姑娘你看着就像世家贵女,怎么也不回家?” 桑陌笑笑,“回不去了。” 大娘顿了一下,自知说错了话,她尴尬的笑着,“那多来食堂吃饭,大娘明日做糖醋排骨。” 两人说话的空档,那敲击声又停了下来。 年关将近,沈砚清允许在长离山贴窗帘,放炮竹。 傍晚回青涯峰时,道路上的灯笼都变成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红光照在路上,倒显得有一丝温馨。 桑陌刚推开长雾居的大门,一股烧焦的葱花味忽然袭来。 她皱了皱眉头,寻着味道来到西侧花坛后的小厨房。 透过打开的窗户,桑陌看到一个身影正在里面忙活。 桑陌愣了愣,推门进去。 只见沈砚清一身素色衣衫,一手执书,一手拿着大勺。 桑陌:“……”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见沈砚清下厨做饭,虽然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他做的饭。 “你来的正好,过来尝尝咸淡。”沈砚清瞥了她一眼,又专心做菜。 桑陌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在锅中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吃下。 满嘴的焦苦味儿,桑陌痛苦的皱了皱眉头,“其实,我可以下山吃的。” 沈砚清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他端起锅,将里面的菜悉数倒进一个盘子中,刷了锅后,又开始琢磨书中菜谱。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喃喃自语。 桑陌将那盘菜端起,“做糊了。师父你多翻炒,记得火不要太大。” “你拿那菜做什么?又不能吃。” 桑陌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中,“没事儿,就是焦了一点,还能吃,不要浪费了。” 沈砚清愣了愣,“你变了。” 之前桑陌可从来不会说“浪费”两个字,放凉的菜都会拿去倒掉。 好像是从枯骨烟梦出来后,就变了。 桑陌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啊?” 沈砚清没有再提,只道:“出去等着吃就好了。” 等沈砚清端着菜出来时,桑陌已经把那盘烧焦的菜吃完了。 她拍着肚子,一看见沈砚清就打了个饱嗝,“不行,我吃不下了。” 沈砚清只好自己吃。 桑陌问他,“师父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做饭了?” 沈砚清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只被烧焦的鸭子。 学做菜这个念头其实从前世就有了,只是这一世才有机会而已。 他没有说话。 桑陌嘴巴也没闲着,她环顾四周,“我看到别的峰都挂了大红灯笼,不如我明天也去买几个灯笼,写几张春联贴上去。” “师父有喜欢吃的干果,点心吗?我也一起买回来。” “哎!,不如明天我们一起下山置办年货吧。” 桑陌嘴巴终于闲了下来,沈砚清抬眼就见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 “好。”他淡淡道。 桑陌大喜,“我得列一个清单出来。” 她说着就要去拿纸笔,屁股刚离开椅子,一道雄洪的钟声忽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着主殿跑去。 原是关在天牢内的邪祟跑了出来。 负责看守的弟子急的直跳。 “弟子听牢中突然传来女子哭声,以为有人误闯进去了,一时脑热前去查看,谁料那怪物突然伸出手抢走了钥匙。” 桑陌觉得奇怪,“你站在什么地方,能叫它抢走钥匙。” “它的胳膊会自动变长!”弟子回答。 桑陌觉得奇怪,“你事前不知道它的胳膊会变长吗?” 那弟子递过来一个册子,道:“它之前并不会此项技能。” 桑陌接过,只见册子那页写着的邪祟正是那日在云淮山偷袭她和白沐橙的黑色怪物。 她将册子递给沈砚清。 沈砚清只瞥了一眼,就下达了搜寻令。 戒律堂无人,只好由桑陌带着几个弟子搜查。 原本入睡的所有人都被吵醒,桑陌一出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桑陌叫人给所有都发了传讯烟花。 “有邪祟出逃,凡见到的人都要及时报备给戒律堂。” 有人问,“如果能将邪祟制服,有没有奖励啊?” “当然有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来了兴趣。“那个邪祟厉不厉害啊?” 桑陌道:“不厉害的邪祟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记得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长离山实在太大了,桑陌和几个戒律堂弟子搜寻了整整一晚,都没有结果。 为了不让邪祟跑下山,戒律堂还派人守住了山门。 天快亮时,有人突然拉响了传讯烟花。 桑陌连忙带着人过去。 发现那地方竟是女子沐浴的汤池。 拉响烟花的是一个女弟子,她早起过来沐浴,衣服刚脱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就看到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她吓得尖叫一声逃了出来。 现在那东西应该还在汤池内。 桑陌看了眼身后的一众男弟子,只好自己提了剑自己进去。 女弟子汤池内有温泉。 空气中全是氤氲的水汽。桑陌抬手挥了挥,食指中指并拢划过眼睛。 血红色法眼一开,桑陌立马看到躲在水中的黑雾。 她提剑冲了下去。 那黑雾却跟泥鳅似的,从她的小腿旁滑过。 桑陌一掌击起千层浪。 那邪祟破水而出,紧贴着桑陌的身体转了一圈,而后朝汤池外冲去。 桑陌飞身去擒,岂料那东西动作十分迅敏,只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她连忙冲着外面大喊:“那东西出来了,所有人加强戒备。”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片尖叫声。 桑陌冲出去,就见那些男弟子被全部打倒在地。 女弟子则是惊慌站在一旁。 那东西似乎很喜欢逗女孩子玩,对待男弟子却很是残暴。 桑陌不由笑了起来,“嘿,这玩意竟然还搞性别歧视!” 她提起剑,再次杀了过去。 一剑挥下,那东西断做两半,一半朝着桑陌杀来,另一半朝远处逃去。 桑陌飞起一脚,将那东西踹到地上。 黑雾散去,留在地上的竟是一段长毛的尾巴。 六十六,邪祟大闹长离山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先将尾巴收了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白沐橙问讯赶来,她给桑陌带了一份早餐。 “难为你了,白天还要继续吗?” 桑陌接过食盒后道:“不继续还能怎样?”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桑陌咬了一口饼子,目光坚定道。 那邪祟不是喜欢女孩子么? 那她今天一整天就一个人晃荡,叫其他人手拿缚仙网在一旁埋伏。 白沐橙拍拍她的肩,“任重而道远。”说着就被人叫走了。 桑陌吃完早饭刚要实行计划,就有人前来通传。 说白沐橙在回玄武峰的路上被邪祟抓走了。 桑陌当即赶往事发地点。 正午时分,玄武峰下又没有高大的树林,就连高一点的草丛都没有,那邪祟竟然敢跑到这里抓人。 “当时可有人在旁边?”桑陌出言询问。 “大师兄在,他往那边那个方向追过去了。”有个女弟子回话。 桑陌循着那女弟子指的方向追过去,在无人的地方开了法眼。 扫寻过后,桑陌发现那邪祟就在槐树岭。 她将法眼拉近,就见白沐橙盛气凌人的抱臂站着,那邪祟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她的腿。 奇怪! 桑陌一边往槐树岭跑,一边观察着白沐橙的情况。 没人的时候,白沐橙像是变了一个人,举止神态都和先前不一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妩媚,眼神飘荡,透着一股风尘味儿。 桑陌愣了愣,忽然想起那日在云淮山,这邪祟似乎也是冲着白沐橙来的。 难道说白沐橙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正疑惑时,她看到白沐橙突然站直了身体,双臂由抱变成了护在胸前,面上的愤怒表情也一下子转变成了害怕。 桑陌愣了愣,正为她的转变好奇时,就见贺文杰手持长剑杀进了槐树岭。 桑陌也顾不得其他,关了法眼也冲进了槐树岭。 槐树岭内阴气重,确实适合邪祟藏身。 桑陌进入林中,就见白沐橙被一团黑气捆住,那邪祟朝贺文杰呲着牙,攻势异常凌厉。 桑陌刚想朝白沐橙靠近,那邪祟竟突然分裂成两个,另一个朝桑陌杀来。 不知怎么的,桑陌感觉那邪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狠劲儿,桑陌竟微微有些直撑不住。 还好她带了缚仙网。 桑陌一剑劈下,趁那邪祟伸手接剑时,一把抛出缚仙网,同时将剑收回。 邪祟还想朝桑陌扑来,却被缚仙网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桑陌走过去,用剑划开绑着白沐橙的那道黑气。 “你没事吧?” 白沐橙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你可算来了。” 她这副可怜样子,桑陌该安慰她的,可一想到刚才法眼看到的,桑陌就愣住了。 刚好这时贺文杰那边快要支撑不住,桑陌赶忙跑去帮忙。 那邪祟此刻像是发了狂,对着贺文杰又咬又抓的,力气也变大了好几倍。 桑陌冲过去,从后面抛出缚仙网。 邪祟被瞬间压倒在地。 贺文杰气喘吁吁,捧着带伤的胳膊来到白沐橙身边,“师妹,你没事吧?” 白沐橙正哭的伤心,这下顺势将头埋进了贺文杰怀里。 桑陌看到贺文杰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 她笑了笑,转身去看那邪祟。 那邪祟呲着牙,饿狠狠盯着那边的白沐橙和贺文杰。 桑陌眼皮子跳了跳,刚要提剑刺下,谁料那邪祟忽然炸毛。 它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身体竟然缓慢变大。 桑陌回头,就见另一边的分身也迅速变大。 桑陌大惊,“不好!” 下一秒,两张缚仙网双双崩坏。 那邪祟看也不看桑陌一眼,直冲着贺文杰和白沐橙杀去。 “小心!”桑陌大喊,贺文杰回头提剑去挡,却被那邪祟直接一爪子拍了出去。 它还不解气的冲着贺文杰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 眼看着贺文杰就要被咬死了,桑陌赶忙拔出回青剑,朝那邪祟刺去。 贺文杰被咬住肩膀的同时,桑陌的剑也刺穿了邪祟。 那分身顿时化作一团血水。 两人惊魂未定,转头的瞬间,那邪祟就把白沐橙带走了。 贺文杰朝前追了几步突然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桑陌上前扶住他。 “不要管我,快去,快去救沐橙。” 桑陌看了眼他血淋淋的肩膀,“沐橙我会去救,倒是你在不止血,就得死了。” 桑陌说着拿出一瓶药粉,撒在贺文杰肩膀上。 她心中暗暗惊奇,那邪祟咬的肩膀正是刚才白沐橙靠的地方。 难不成那邪祟是因为吃醋才对贺文杰出手的? 贺文杰嘴唇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桑陌刚要运功帮他将毒血排出,贺文杰却突然抬手挡住了桑陌的手。 “苏师妹不用管我,先去救沐橙,她方才哭的那样伤心,定是那邪祟对她做什么了。” 桑陌想说,并没有,它对她可客气了。 可贺文杰说什么也不让桑陌治疗,桑陌只好拉响传讯烟花,转身去找白沐橙。 法眼能看到的范围有限,桑陌又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只好边走边看。 她脚步匆匆,走过旧书院时,忽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石头敲击的声音。 那边常年无人打理,刚好适合邪祟藏身。 桑陌想也没想,提着剑就走了进去。 新书院建成十多年,这旧书院就闲置了十多年,长离山很大,这边就废弃了。 里面很是破败,到处都是废弃的蜘蛛网,尘土漫天飞,桑陌捂着口鼻警惕的穿行其中。 声音越来越近,桑陌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口废井旁停了下来。 是石头敲击井壁的声音。 和那日桑陌在食堂后院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声音稍微大一些。 桑陌探头朝下看去,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敲击石壁的声音更大了,桑陌想了想,起身跳了下去。 那口废井中的水已经快干了,桑陌到井底后,水只到膝盖。 倒是井下别有洞天。 桑陌在手中燃了一团火焰,周围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长着青苔的石壁,以及长发一样,垂下来的水草。 桑陌走过去,将水草掀开。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出现在眼前。 石头敲击的“咚咚”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六十七,被囚禁在枯井的女子 桑陌蹚着水往里走去,越往里走通道越窄,到最里面时,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 桑陌直觉里面还有空间,便一拳将巨石打碎。 乱石飞散,里面果然又显现出一个曲折的通道。 桑陌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岩洞出现在眼前。 敲击声戛然而止。 桑陌捧着火焰朝周围看去。 不远处似乎立着一个人。 她警惕的拔出长剑,缓缓朝着那人走去。 在昏暗的火光中,桑陌倏地看到一个修长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苗条地身段窈窕玲珑,凹凸必现。 桑陌心中诧异,莫不是吸人精魄的女鬼? 那女子看到桑陌后,倏地坐直了身体。 随着两人离的越来越近,那女子忽然激动起来。 她一下子扑进水中,“啊啊”叫着。 桑陌害怕她被淹死,连忙走过去,将她从水中拉出来。 哗啦的水流声中,还夹杂着一丝铁链碰撞的声音。 桑陌大惊,连忙放大火焰去查看。 那女子由于长期待在黑暗中,一下子被强光照到,吓得连忙捂住眼睛。 桑陌只好又将火焰放小。 不过就那一会儿的时间,桑陌就将女子周身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脚和手都被铁链锁在了她跻身的那个巨石上,看样子是被人囚禁在这鬼地方。 桑陌将她放到她之前待着的石头上,问道:“你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那女子突然顿了一下,随即紧紧抓住了桑陌的手。 桑陌看了眼她手上三寸长的红色指甲,“你是妖精?” 那女子连忙摇头,急得“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桑陌,另一只手开始比划。 可桑陌看不懂。 她皱了皱眉,问她,:“你会写字吗?” 女子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忙不迭点点头。而后低头,开始在石头上写字。 桑陌将火焰移过去。 女子冷的只哆嗦,双手颤抖着,慢慢写道:“苏…师…妹。” “你认识我?!” 那女子闻言点点头,继续颤抖着往下写,“我…是…白…沐…橙。” 白沐橙! 桑陌大惊,再次将火焰举到那女子头顶。 只见她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含情杏眼,眼尾一颗红色朱砂痣,细长柳叶眉,鼻头小巧,樱桃小口。 这哪里是白沐橙,白沐橙眉目英气,长了一对剑眉,眼神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而且身材也没有她这么有料。 “胡说!”桑陌厉声呵斥,“你若实话实说,我便救你出去,如若不然,就一掌打死你!” 话落女子突然崩溃大哭,她仓惶的摇着头,将眼泪撒的到处都是。 桑陌平生最怕人哭。 尤其面前这个还是一位大美人儿。 她不由就放缓了语气,“你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不骗人就好。” 女子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的似的往下落。 桑陌手足无措,连忙去给她擦眼泪。 “乖,不哭了噢。” 女子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这一安慰哭的更凶了。 哭的桑陌都想要砸断铁链放她出来了。 可一抬手,桑陌又犹豫了。 她再次打开天眼看向那女子。 只见女子浑身妖气弥漫,却又不是妖怪。 她愣了愣,抬手在女子身上打下一个封印符,才举剑把铁链砍断。 “抱住我的脖子。”桑陌说着将一只手穿过女子的膝弯,一只手扶住腰,将人抱了起来。 女子听话的将胳膊搭在桑陌脖颈上。 那女子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像是饿了很久,身上也冰冷的厉害,没有一丝温度。 桑陌将她抱在怀里后,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 桑陌不禁有些好奇,这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竟被虐待至此。 原本还想放几句狠话,威胁她一下,可见她这样可怜,又这样听话,桑陌又不忍心。 只将她抱的紧了些,往外走去。 到井底后,那女子自己捂住眼睛。 桑陌踩着井壁一跃而起。 外面风大,桑陌把自己没湿的上衣脱给她。 旧书院和食堂离得最近,往西走渐渐百米,翻过一道墙就食堂后院。 桑陌想也没想就抱着她往西边走去。 这个时候还没到饭点,食堂里就大娘一个人在忙活。 她看到桑陌后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老婆子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大家在抓的邪祟呢!。” 桑陌把那女子抱到房里,放在大娘平常烤火的矮榻上。 “遇到邪祟记得放烟花,戒律堂会来管。” 她说着又看向大娘,“大娘有米汤啥的吗?” 大娘道:“大麦粥行吗?” 桑陌点头,“行。” 没过一会儿,大娘就把粥端了过来,桑陌接过后,舀起一勺吹凉,给那女子喂下去。 女子像是饿急了,吃的狼吞虎咽。 大娘见她可怜,贴心的拿来自己的棉袄递给桑陌,“这大冬天的,衣服湿了可要冻死了。” 桑陌接过后,披在女子身上。 “大娘你不知道,她晚上出去,不小心跌到了后面旧书院的废井里。” “嗓子又哑了,只好拿石头敲井壁,所以你才会听到那怪声音。” 大娘一听,急得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哎呀,你瞧我这脑子,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桑陌道:“这谁能想到,我也是昨天听了那声音,觉得奇怪,细查才发现的。” “哎呀,这都响好几个月了,姑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大娘有些心疼道。 那女子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娘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没事了啊,你真的很棒,普通人早就冻死了。” 她说着又拿起那女子的手,上面布满了冻疮,有的地方都开始流脓了。 “哎呦,真的是遭大罪了,可怜的孩子。” 等那女子平静下来后,桑陌道:“大娘,能不能先把她放在你这里一会儿,我待会儿叫医师过来看她。” 大娘答应下来,那女子却抓着桑陌的手,不让她走。 桑陌着急去救白沐橙,只好把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临出门时,桑陌又犹豫了一下,直觉此事不妥。 她转头对大娘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让别人发现她。等我回来再说。” 六十八,谁才是白沐橙 桑陌说着又给她加了一道封印,这才在大娘不解的目光下离去。 到戒律堂后,桑陌才得知玄武峰已经把人救出来了,邪祟也被斩杀了。 那邪祟可以随便分身,桑陌不放心,又亲自跑去看那邪祟的尸体。 那东西黑乎乎一团,像是只长毛猩猩,它眼睛睁的老大,手中还捏着一方布。 桑陌走近才发现那块布是白沐橙的一块衣裙。 它似乎真的对白沐橙挺执着,难不成白沐橙在它眼中是一个绝色大美人,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正疑惑时,外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那邪祟没死,又杀到了玄武峰。 桑陌当即提了剑往玄武峰跑。 那邪祟变大了好几倍,就连白沐橙的爷爷都有些打不过它。 白沐橙吓得躲在大师兄身后大叫。 桑陌到的时候恰好沈砚清也来了,他抬手一挥,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光柱,瞬间将那邪祟牢牢锁在其中。 邪祟在光柱中拼命挣扎,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边的白沐橙和贺文杰。 白沐橙爷爷捂住胸口,被人扶着才没有倒下,他心有余悸,颤抖着伸出手,“掌门,快快将它打死。” 沈砚清将那怪物收入法器,“放心,它不会再出来了。” 害怕那东西还有分身没抓到,沈砚清安排戒律堂随时巡逻。 桑陌原本该留下来,多和白沐橙聊聊天的,可食堂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桑陌不敢大意,下了玄武峰后叫了一个医师就往食堂走。 那女子身上全是冻伤,体中寒气淤积,医师开了冻疮药,又开了驱寒的汤药。 桑陌在食堂厨房煎煮好,给她喝下后,才抱着人往戒律堂走去。 女子身体十分羸弱,喝了药就睡着了,桑陌怕她再出问题就在一旁陪着。 等女子一觉睡醒,已是半夜。 戒律堂的关押房不是很热,桑陌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给她,女子接过穿上后,桑陌拿出纸笔,让她交代。 女子顿了下,随后郑重将纸笔接过。 用满是冻疮的手,慢慢写道:“苏师妹,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沐橙。” “我如今这个样子是被人换皮了,那人拿走了我的皮,把她自己的皮换给我了。” 桑陌想不到会有这样离谱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又低头写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所写句句是真。” 桑陌拿不定主意,就传飞书让沈砚清过来。 期间桑陌又帮她擦了一次药,发现她腿上都烂完了。 “疼吗?”她有些忍不住问道。 女子疼的眉头紧拧成“川”字,闻言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是怎么活下来的。” 女子闻言又在纸上写道:“运动仅有的灵力护住经络,水底下偶尔会有虾。” 桑陌见她这样写字麻烦,又帮她检查喉咙,发现她被人下了禁言咒。 正要解除咒法时,沈砚清来了,他看到女子后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来。 桑陌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着食指中指并拢,在那女子面前画了解除符。 女子尝试着叫了几声,嗓子实在哑的厉害。 “苏师妹,降霄长老,我真的是沐橙。” 沈砚清抬手在那女子身上打下真言咒,沉声道:“再说一遍!” 女子道:“我所说句句属实,我是白沐橙,被人强行换皮了。” 真言咒毫无波澜。 女子所说竟然是真的。 桑陌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站了起来,“你真的是白师姐?” 女子道:“是我。” 那被玄武峰救走的那个白沐橙又是谁? 她用白沐橙的身份待在长离山做什么? 桑陌想着看向沈砚清,“师父?” 沈砚清紧皱着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桑陌闻言看向女子,“师姐她周身的妖气,玄武峰那个应该是妖怪!” “不行,我得去抓了她,叫她把皮换回来!” 沈砚清拦住她,“不可轻举妄动,那妖怪狡猾奸诈,能随便换皮,说明已有千年的修为,你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要放任她不管?”桑陌不服气道。 “不怕,如今我们已经识破了她的诡计,她做不了什么。” 三人同时沉默。 忽然,沈砚清的锁灵囊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沈砚清将其抛上半空,那邪祟立马冲了出来。 沈砚清挥手用光柱将它锁住,那东西环视周围后,将目光锁定在白沐橙身上。 桑陌忽然反应过来,这邪祟一直跟着的或许是顶着白沐橙皮囊的那个妖怪。 “你认识她吗?”桑陌问。 那东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桑陌不解,可那东西不会说话,没办法继续问。 思索再三后,桑陌抬手用探魂术去搜寻它的记忆。 那似乎是个酒楼,人来人往,记忆中的邪祟此刻竟是个人。他行为举止文质彬彬,自带一股书卷气。 此刻它正端着木案穿梭在过往的行人中,爬了楼梯后,他来到一个雕花木门前。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屋内走出来一个提着裤子的男人,他一脸餍足,路过邪祟身边时,故意抬脚从它鞋子上碾过。 邪祟低头看了眼自己黑布鞋上的脚印,暗自捏紧了木案。 它走进房间,床上的女子半裸着,她在邪祟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穿上亵裤,披上外裳,摇曳生姿的朝着桌边走来。 桑陌看了眼女子的脸,竟然是此刻白沐橙顶着的那张脸。 她心中暗道:它们果然认识。 “今日吃的什么?”女子走过去看了眼木案上清粥小菜,倏地皱起了眉,“我说过,我要吃鸡,这是什么?” 邪祟低了头,“早餐清淡一些才好。” “你个没用的废物,是不是又没钱了?!”女子说着一脸嫌弃的丢过来一个钱袋。 “还得老娘养活你,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女子骂骂咧咧低头喝着碗中的白粥。 邪祟低着头,默默将钱袋捡起来。 “给我弄只鸡过来!”女子不耐烦道。 邪祟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出去。 它刚走出房门,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脸猥琐的搓着手,迎面而来。 中年男子一看到邪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见邪祟挡在门口,他一脸不悦的将人一脚踹开。 “婉兮姑娘~” 邪祟被一脚踹到了女子脚下,它仰躺着,刚好能看到女子看向自己时嫌弃的表情。 她笑着起身相迎,“王老板,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男子说着就搂住了女子的腰,抱着她亲。 他将她压到桌子上,桌上的碗被掀翻,滚烫的白粥烫的女子背都红了。 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扯出一个媚笑,“王老板宝刀未老啊!” 王老板当然知道女子被白粥烫到了,他故意将女子往下压了压,让她烫的更彻底,“这不都是为了让宝贝你更快乐么?” 他说着转头看向呆愣在一旁的邪祟,倏地冷了脸,“你要在这儿看么?” 六十九,君子辱节 邪祟这才后知后觉,低了头准备出去。 王老板却突然又叫住了他,“我也没有说不行啊。” “去把房门关上!” 邪祟愣了愣,像是没有听到,只是加快了脚步往门外走去。 谁料王老板不依不饶,叫人挡在了门口。 “免费请你看春宫,你还不领情。”他笑着吩咐手下,将邪祟的胳膊架起,迫使他抬着头,看自己和女子做那事。 女子完全不顾邪祟,放浪的叫着,扭动身子迎合王老板。 王老板连门都没关,来往路人都好奇往里面看。 邪祟整张脸憋的铁青,紧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完事后,王老板丢给女子一袋钱,又走过来,从下人手中接过几个铜板丢到邪祟脸上。 邪祟侧过头没有去捡。 王老板往他脸上啐了一口,“下贱玩意儿!” 说着扬长而去。 门外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王老板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扒着门框,去看躺在桌上浑身赤裸的女子。 女子顶着众人的目光,将衣服一件件穿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给钱了吗你就看!” 她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凉馒头,狼吞虎咽的吃着。 “还不赶紧去给我弄只鸡来!” 邪祟呆愣的跪在原地,闻言木着脸,起身出去了。 他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买来了鸡,在厨房做饭时。 老鸨突然推门而入,她腆着大肚子,在厨房找寻吃的东西。 “什么味儿这么香。”她说着走了过来,一把夺过邪祟手中的大勺,“这鸡我要了。” 邪祟木着一张脸,直愣愣看着老鸨。 老鸨用手指用力点着邪祟的额头,“你这样瞧我做什么?又不能将我瞧死。” “你个窝囊废,赌钱把自己和你老婆都卖给了我,你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想要就要!” 她说着还不解气的拍了拍邪祟的脸颊,“废物!还他娘的读书人呢!哪个朝廷疯了招你这种废物作官?” “呸!”老鸨说着在邪祟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扭着大屁股走了。 他呆愣着,又转身去二楼找女子。 女子看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只重重叹了口气。沉默着又递过来一点银子。 他接过银子的那只手紧了紧,转身出门。 他重新买了鸡,收拾好做熟之后,端着盘子就要上二楼。 可老鸨有一次的挡住了他。 “钱还完了没有?一天两只鸡,挺阔啊!”她说着又一把夺走了男子手中的鸡。 “这是给我娘子补身体的。”邪祟说着就要上前去抢。 可还没碰到老鸨就被她身后的护卫一脚踹了出去。 老鸨笑着上前,肥大的脚踩住了他的脸,“第一次听到有人管窑姐儿叫娘子的。” 周围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老鸨将手中的鸡随手给了护卫,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廊里,邪祟又迎面碰上一个人,那人是他的同乡,一个杀猪匠的儿子。 他浑身倏地一颤,下意识的挺起脊背。 可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那点所剩不多的自尊叫他勃然大怒。 他冲上前去揪住同乡的衣领,目眦欲裂的盯着同乡男子,“混蛋!你来这里做什么?” 同乡扯出一个猥琐放肆的笑,“呦!这不是咱们村的秀才大人么?怎么在这种地方打杂呀!” “不说是秀才呢!娶得媳妇儿就是带劲儿。” 他将脸凑过来,欠揍的小声道:“嫂子真的很水灵呢!” 他说到“水”字时,语气压得格外重,满嘴的臭气熏的邪祟脸色惨白。 他飞起一拳狠狠砸在同乡男子脸上。 同乡男子顿时被打的一个后仰,身体狠狠撞到木门上。 他不解气的提着男子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的往他脸上砸。 这巨大的声响将二楼的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女子惊叫一声,上前将邪祟拉开。 同乡男子大喊大叫着要去报官。 女子拉着他一起跪下给同乡男子磕头认错,又将一整天挣来的钱全都奉了上去,同乡男子才罢休。 等把同乡男子送走后,女子回过头来,深深看了邪祟一眼,“鸡呢?” 邪祟不说话。 女子重重叹了口气,“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就想吃只鸡而已。” 她落寞的回了房间。 邪祟双手颤抖着,站在原地。 没过多久就又有一个男子进了她的房间。 晚上的时候,邪祟又买了一只鸡回来。 他怔忡着,又将鸡收拾好,做熟,撒上调料。 这次他没有立即将鸡端去给女子,而是自己先吃了一块,随后才端着鸡去了二楼。 女子一整天只吃了一个馒头,见到鸡后,恨不得连盘子都整个吃掉。 但她还是将一个鸡腿夹给邪祟。 等女子吃完后,邪祟沉着声音缓缓道:“娘子,我们一起走吧。” 女子吃了鸡后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她擦了擦嘴,“你先忍一忍,过段时间,我定让他们碎尸万段!” 邪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下楼去烧热水。 回到二楼时,女子捂着腹部疼的死去活来,一见着邪祟她立刻破口大骂,“混蛋!你在鸡里下了什么药?” 邪祟关了门后,转身看着她,“鹤顶红。” 他说这话时,牙齿一片鲜红,“娘子,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女子闻言朝着他摔过来一个枕头,“混蛋!你要死你就去死,扯上我做什么?” “我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从没有出过做娼妓的女子。” 他端着热水一步步朝女子走来,口中含血,一字一句缓缓念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娘子,洗一洗,我们一起上路罢。” “去你娘的贞洁!老娘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女子大骂着吐出一口血来,“有本事你去杀了那些骗你钱的人,去杀了外面那些欺负你的人啊!你去!去啊!” 邪祟沉默着将手巾浸湿,而后一点点给女子擦身体。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他蛊惑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赞颂女子守节的诗词。 女子因为吃的多,很快就没了气息。 邪祟硬撑着给女子擦干净身子,又挣扎着从衣柜里取出女子来时穿的衣服,整整齐齐给她穿好。 就像拼凑着自己破碎不堪的尊严。 “你瞧,这样,这样就好看多了。”他说着终于断气昏死了过去。 七十,因果 两人的尸体被很快发现。 老鸨见自己的发财树死了,急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叫着破口大骂,“杀千刀的,黑了那个心肝儿脾肺肾啊!欠我的钱还没还完呢,谁准许你们去死了!” 门口站了一堆人,有人上前问老鸨,“妈妈,您看这两人的尸体该如何安葬?” 老鸨闻言顿时止住了哭声,恨恨道:“葬个屁!抬到乱葬岗扔了喂狗!” 她说着站了起来,一脸晦气的甩了甩手,扭着屁股走了。 门口众人纷纷做鸟兽散。 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寻死的人,这太常见了,那些贞洁烈女有咬舌头自尽的、还有撞墙上吊的、曾经甚至有个管家小姐因被看管太严,直接屏住呼吸将自己活活憋死。 那些人不怕死人,就怕哪天死的人变成了自己。 两人的尸体被连夜抬到了乱葬岗。 抬尸体的是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们黝黑的皮肤在夜里如同隐身了一般。 “兄弟,这小娘皮长得真不赖呀!”一个缺了半颗门牙的汉子猥琐的笑着。 同伴闻言惊讶道:“你疯了?!你不会是想那个吧?” 缺了半颗牙的汉子,将手伸进女子的衣服内,“操!这身体还热乎着呢!” 他说着也不顾同伴的目光,如痴如醉的扒开了尸体的衣服。 粗重的呼吸声在乱葬岗中响起。 同伴在一旁见他那欲仙欲死的表情,也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他慢慢靠近两具交叠在一起的酮体,火光中他忽然看到那女尸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赶忙把这事儿告诉那个缺了半颗门牙的汉子。 那汉子捧起尸体的头看了一眼,“你胆子真小,老子这么用力,她浑身都快散架了,睁个眼睛有什么问题,如果她真能醒过来,那还是功德一件呢!” 他说着还将嘴凑了过去,“小娘皮,你醒着没有?醒着就说句话。”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哥哥让我说些什么?” 倏地两人都惊的叫了起来。缺了半颗牙的汉子又惊又喜,“他娘的,真的还活着!” 女子伸手搂住了汉子的脖子,“奴家当然还活着呢!”说着闭眼吻在了汉子臭烘烘的嘴上。 汉子顿时心花怒放,深情的与那女子拥吻起来。 一旁的同伴本来有些害怕,见到这一幕,口渴难耐,浑身燥热,他舔了舔下嘴唇默不作声的朝两人走去。 女子和汉子纠缠的时候,还伸出手抓住了同伴的手。 那双绵软白皙的小手不断在他粗糙黝黑的大手上游走着,不一会儿同伴就有反应了。 他不顾还趴在女子身上的大汉,伸出手开始抚摸。 那汉子还挺护食,当即翻脸赶人。 就在两人将要打起来时,同伴突然愣住了,汉子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豆子,你他娘的怎么变样了?” 被叫“豆子”的缺牙大汉啐了一口,骂道:“滚!少来骗我。”他说着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 “哪里变……”他愣住了。 他刚才好像摸到自己的骨头了…… 他不死心的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和手,“天!我的手怎么变这样了?” 只见那胳膊和手上没有半点肉,只有活动着的骨头。 他愣怔着看向女子,女子朝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哥哥怎么了?” 男子心神荡了一荡,她叫他“哥哥”!都叫他“哥哥”了,他怎么还能走? 他把心一横,暗道:算了,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同伴还想再叫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喊了。 他吓的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站起来就想跑。 可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他急的拼命扭动身体,想要引起同伴注意,可那边却着了魔似的,只专注于那个女子,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 过了没多久,那个缺了半颗牙的豆子就没了动静。 女子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赤身裸体的站了起来,缓缓朝倒下的男子走来。 她有些苦恼的皱起眉道:“窑子里吸精气得时刻注意着不能叫人发现,实在是一点也不过瘾!” 她说完看向汉子时,忽然高兴起来,“不过,在这儿就不用顾及这么多啦。” 汉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女子将她的水光潋潋的樱桃小嘴凑了过来。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女子一脸餍足的站了起来,一件件的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她走过去看了眼邪祟的尸体,“废物!老娘可是修炼得道的黄鼠狼,怎么会被区区一点鹤顶红毒死?” 她说着蹲下身拍拍邪祟的脸颊,“亏老娘还想着与你共进退呢!你这个废物不配。” 明明是他自己赌钱输了,害她被抓到青楼卖身,最后他还委屈上了。 女子越想越气,抬脚狠狠踹了他两下,“看见没有,你就算死了,老娘也照样风流!” 说完她起身摇曳生姿的走了。 乱葬岗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月亮在空中移动着。慢慢的,月光透过树林缝隙照到了邪祟身上。 突然,邪祟紧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他僵硬着身子直直的立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在那两具被吸干的男人尸体上不断徘徊。 他长大嘴巴,浓烈的死气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渐渐的,邪祟终于成了如今众人所看到的邪祟模样。 记忆自此中断,桑陌放下手,抬头却见沈砚清和白沐橙都把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见探魂术结束,两人纷纷撤回手.。 桑陌低头分析道:“也就是说这邪祟和那个顶着师姐皮囊的妖怪是夫妻。” 她指了指锁在光柱中的邪祟道:“他当初在云淮山偷袭是因为认出了沐橙师姐皮囊下的妖怪,如今在长离山大闹也是为了那个妖怪。” “可那个妖怪的目的有是什么?” “而且,她一个修炼得道的黄鼠狼,之前怎么会过得那么惨?” 沈砚清挥手将邪祟重新收入锁灵囊中。 白沐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震,就要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她双腿到现在还走不了路,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桑陌连忙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师姐,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身子弱,摔坏了可怎么好。” “不行!”白沐橙嘶哑着嗓子喊道:“我爷爷,我要去救我爷爷!” 七十一,因果(二) “你爷爷修为高深,不会轻易中招的。”桑陌安慰她,“而且你这样闯到玄武峰,那妖怪反而会着急乱杀人。” 沈砚清冷眼看着她,“之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开始担心了?” 白沐橙低着头不说话。 沈砚清也不逼问她,只拉了桑陌就要走。 桑陌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沈砚清拉着走了几步后才挣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师姐还在地上呢!” “管她做什么,人又不对你说实话。”沈砚清昂首冷冷说完,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桑陌返回去将白沐橙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不如你先想想要怎么让你爷爷相信你才是白沐橙。” 白沐橙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向桑陌,“我…我知道那妖怪为何要将我换皮囚禁在井底了。” “因为,她要找我爷爷报仇。” 桑陌闻言大惊,“她为什么要找你爷爷报仇。” “爷爷抢了她的内丹。”白沐橙低着头惭愧道。 桑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那黄鼠狼之前过得那么惨。 她看着白沐橙羞愧难当的样子,心中料定这其中一定不仅仅是伏妖夺内丹那么简单。 “不如这样,我找个理由去玄武峰把你爷爷单独请下来如何?” 白沐橙闻言抬起头,“真的可以吗?” 桑陌起身,“放心吧。” . 此时,白爷爷正守在熟睡的孙女床边。 白天那场景可把他吓坏了。 一想到最爱宝贝孙女差点被那恶心的邪祟染指,一股血气就直冲炉顶。 见小孙女睡觉还不安的皱着眉,她弯着腰上前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吟唱起安魂咒。 殊不知,她宝贝孙女放在被子里的手已经长出了三寸长的血红色指甲,只要他再往前凑一点,那指甲就会刺穿他的脖子。 他慈祥的看着孙女熟睡的侧颜。“皱起眉头来和你那死去的爹长得一模一样。” 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儿媳,他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妖怪藏在被窝中的手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冲出去了,白爷爷因为不想让孙女看到自己哭,转身离开了床边,躲到帷幔后默默擦起了眼泪。 妖怪气的暗自咬了咬牙。 她起身,悄无声息的移到白爷爷身后,刚要动手。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白爷爷在吗?”门外桑陌喊道。 白爷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又转头去看床上熟睡的白沐橙,怕她被吵醒。 这一转头却陡然看到白沐橙就在自己身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色指甲倏地收回。 “沐橙怎么醒了?是不是爷爷吵到你了。” 白沐橙贴心的伸手理了理爷爷苍白的胡须,“没有,爷爷你早点去睡吧,年纪大了不要熬夜。” 白爷爷露出慈祥的笑容,“沐橙长大了,学会关心爷爷了。” 门外,桑陌心中焦急,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爷爷看了眼门口,“沐橙先睡吧,我去看看小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开门后,桑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白爷爷身后的白沐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此刻再看白沐橙只觉得她眼神邪气。 桑陌下意识的拉着白爷爷的手将他拉出了门外。 “白爷爷,你快到戒律堂看看,那邪祟又变大变强了好几倍。” 一听到那,邪祟的事,白爷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即就拔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走!看我不给它点厉害瞧瞧。” 说着就反手抓住桑陌的手腕就要往山下走。 临了他还不忘回头对孙女说:“沐橙快回房间去,夜里风大别着凉了。爷爷这就去给你报仇。” 说完就拉着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他走的飞快,桑陌都有点跟不上,到门口时桑陌终于拉住了他。 “白爷爷,你听我说。” 白爷爷一脸不忿,“小苏姑娘你等会儿再说,待我劈了那邪祟再说。”说着就往屋里冲。 桑陌拉不住他,老爷子身强力壮一下就把门踢开了。 他提着剑气势汹汹来到屋内,却在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后倏地怔住。 他不由后退一步,差点踉跄倒地,还好桑陌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黄仙儿…”他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 “白爷爷,她不是黄仙儿,她是您的孙女白沐橙啊!” 老爷子一听这话,慌慌张张扭过头来,露出怎么也不得要领的表情。 “小苏姑娘你可不能乱说,沐橙在玄武峰呢!” 桑陌道:“她真的是白沐橙,那黄鼠狼和她换了皮,将她囚禁在井底都个月了?” 老爷子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最后,还是白沐橙叫了他一声,说了许多只有他们爷孙知道的事情,老爷子才相信眼前人不是黄仙儿,而是他的孙女白沐橙。 他拉住白沐橙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在见到白沐橙浑身的冻疮后,他心疼的直流眼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通红,“大冬天的,那地方多冷啊,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吃什么挺过来的呀。” 白沐橙此刻却是坚强的憋住了眼泪,她扯出一个笑容,得意道:“里面有好多虾,我吃虾,营养可好了。” 白爷爷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井底的水那么寒,那会有什么虾,就算有也是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哪里能朝的饱。” “你看你个老爷子,怎么这么贪心呀?我都大难不死,活着回来了,饿几顿算什么?”白沐橙揪着自己的袖子去给老爷子擦眼泪,“乖,不哭咯。” 白爷爷这才破涕为笑,“这下我真的信你才是沐橙了。” 正说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三人同时回头,就见“白沐橙”阴测测站在门外。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说话时的声音魅惑至极,“爷爷,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睡不着。” 白沐橙喝道:“妖怪,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过我爷爷!” 白爷爷连忙将白沐橙拉到自己身后,焦急道:“黄仙,我把内丹还给你,你放过我孙女吧!” “白沐橙”仰起头呵呵笑了,“妖怪,黄仙儿。 她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 “老头,你知道从黄仙儿变成妖怪意味着什么吗?” “我再也不能修成正果了,这你怎么还给我?” 白爷爷说不出话了。 “白沐橙”倏地扭头看着他,眼神怨毒,她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曾经也是受人供奉,走正统的黄仙儿啊!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你看看,我该怎么回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头!你告诉我啊!” 七十二,因果(三) 黄仙儿情绪激动,说着话的功夫就瞬移到了白爷爷眼前。 白爷爷一挥手就将没有内丹的黄仙儿打飞了出去。 桑陌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接住。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她竟然从白爷爷和沐橙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他们爷孙二人想杀了黄仙儿! 白爷爷冲上来就要掐住黄仙儿的脖子,逼迫她和白沐橙换皮。 眼看着那只铁匝一样的手朝着黄仙儿袭来,桑陌赶忙抬手挡住。 她一把将白爷爷推翻出去。 “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妖怪!”白沐橙急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哀怨的看着桑陌,似乎在控诉桑陌为何不与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 桑陌无视她的目光,而是义正言辞的看着白爷爷,“这位黄仙儿虽然强迫沐橙和她换皮,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在长离山杀过一人。” “而且,她曾经也是正经修炼得道了的,我不信她会无缘无故走上邪道。” 她说着站了起来,拔出回青剑站到黄仙儿身前,“我想知道,白爷爷您为何要夺她内丹?” 白爷爷愣了那么一瞬,看着桑陌如此决绝,他明白此事不能按着他预想中的那样,悄无声息的了结。 “我当初是有苦衷的,沐橙她爹娘……” “够了。”桑陌沉声打断,“也就是说,这黄仙儿被夺内丹不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是因为您需要她的内丹对吗?” “我……”白爷爷顿时哑口无声,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看来,您是不愿意细说了,那就让她说。”桑陌说着转身看向黄仙儿。 黄仙儿愣了愣,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说话。 从来没觉得委屈的黄仙儿顿时不由自主的湿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能否替她讨还公道,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理解她,觉得她委屈,所以她想把事情的起源经过都说出来 她调整好情绪,缓缓诉说道:“我原名黄翠花,在深山修炼成人形后,道法遇到了瓶颈。于是便下山历练。 “我运气很好,一出山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弟子,她供奉着我,我替她看家护院,我们一起联合抓鬼看病,那段时间我造诣修为突飞猛进,直到那日……” 黄翠花和她的弟子遇到了一个中年修士,也就是白爷爷。 他身受重伤,倒在路边昏迷不醒。 两人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将人带回了住处。 由于白爷爷伤的太重,黄翠花便吐出自己的内丹为他疗伤。 中途白爷爷曾醒过来几次,也明白眼前人在用内丹为他疗伤。 伤好之后,他感激涕零,跪下向黄翠花和她的弟子道谢。 那时的黄翠花很高兴,觉得佛经所讲果然是对的,只要你善心帮人,一定会得到善报。 后来黄翠花的弟子嫁人生子,两人之间的合作也从来没有断过。 她的弟子还答应她,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也会继续供奉黄翠花。 原本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日白爷爷再次找上门。 他带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跪在地上请黄翠花出手相救。 他的儿子伤的很重,已经没有多大可能救回。 但黄翠花还是查了他儿子的寿数,得到的结果是他儿子只能再活三个时辰。 黄翠花把真相告诉了白爷爷,并出于好心,嘱咐他应该着手料理后事了。 白爷爷不信黄翠花的这套说辞,他一把甩开了黄翠花弟子扶自己的手,冲着黄翠花声嘶力竭的吼道:“不!不可能,当初我伤的比他还重,你不都救回来了吗?” 黄翠花体谅他的丧子之痛,但也只能无奈告诉他,“令郎命数已尽,我也无能为力。” 白爷爷抱着儿子,看向黄翠花的眼神愈来愈阴狠,他觉得黄翠花只是心疼自己的修为灵力,不愿意出手罢了。 感受到儿子的体温逐渐下降,白爷爷恶从心起,暗道:她既然舍不得,那我便抢过来,只要能救儿子,就算身败名裂又如何。 于是他便趁黄翠花不注意,动手擒住了她。 生剥内丹需要剖开肚子伸手进去翻找。 黄翠花的弟子见白爷爷突然对黄翠花出手,立马朝着他打去。 白爷爷那时已经急红了眼,一挥手就将弟子打死。 那弟子身怀六甲,被一掌掀飞出去后,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摔了出来。 顿时血肉模糊,连墙上都溅了血。 弟子的丈夫孩子见状,纷纷拿了锄头和锤子冲上前,想要报仇。 白爷爷看也不看,再次将二人打死。 黄翠花只一时不察,就引来了如此滔天巨祸。 她悲痛难当,想要与白爷爷同归于尽。 可白爷爷早料到了这一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仙级法器,牢牢将黄翠花压制住。 “黄仙儿,对不住了,我也是为了我儿子,他是我的全部,你就当做好事了。” 黄翠花难以置信,之前明明是风清朗月的君子,怎的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副丑陋模样。 她果然还是不了解人类。 “无耻!”她愤恨骂道。 白爷爷泰然受之。 为了不叫她之后捣乱他救治儿子,拿出黄翠花的内丹后白爷爷又动手废了黄翠花的修为。 “对不住了,我并非有意杀你弟子全家,是他们捣乱在先,我迫不得已而为之,你看,我还不是没有杀你。” 他说完还流下怜悯的泪水。对着那三具不成型的尸体鞠了一躬,“愿你们来世好运。” 说完这些后,他怜悯的看了一眼黄翠花,转身离开了。 黄翠花接连被挖了内丹废了修为,连爬起来都困难。 所谓墙倒众人推,往日黄翠花行侠仗义,没少得罪鬼怪。 那些鬼怪便趁着此刻黄翠花落难,纷纷落井下石。 黄翠花被折磨到差点形神俱灭,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也被众鬼怪邪祟撕碎。 那一晚,方圆十里的活物都听到了黄翠花的哀吼求救的声音。 晚风凉薄,却凉不过人心。 那些曾被她们救助过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出手。 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凌晨,太阳快升起时,众鬼怪才散去。 黄翠花从泥泞中挣扎着抬起头,拖着一地的肠子缓缓朝着弟子一家四口残存的灵魂爬去。 她用自己的心头血为祭,保住了他们灵魂不散。 又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院子四周布下了抵挡鬼怪的法阵。 做完这一切后,她彻底没了力气。在残破的院子里躺了整整三天。 期间没有一个人路过那院子。 太阳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 终于在第四天凌晨,黄翠花吸收够了天地灵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七十三,因果(四) 她将自己沾满灰尘的肠肚用井水冲洗干净后,重新塞回肚皮,而后自己用针线将肚皮缝合。 整个过程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人已经完全麻木了。 完全是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撑着她活了下来,她必须将他们的灵魂拼凑完整,送他们入轮回。 起先,黄翠花还是以吸收天地灵气来转化力量,去粘合弟子一家四口破碎的灵魂。 可那日,一个农妇突然走进了院子。 她跪在地上求黄翠花救救她的儿子和丈夫。 黄翠花只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缘由。 去年黄翠花替她家驱过鬼。 农妇家中有六个婴灵,都是出生后还未足月,就被农妇丈夫以各种残忍的方法杀死的。 婴灵怨气难消,就各种折磨农妇丈夫和儿子。 黄翠花到后自己出钱做了场法事,因为农妇家里不愿意出银子,黄翠花就将那几个婴灵赶出了村子。 有黄翠花在,所有鬼怪都不敢靠近村子。 如今黄翠花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谈保护村子了。 那些鬼怪便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她收回目光,只专心修补手下的灵魂碎片。 “那晚听到我的惨叫声了吗?”黄翠花见她还跪在地上,便出言询问。 女子张了张嘴,半晌后才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能不能帮忙的,你有出来查看过吗?”黄翠花又问。 她说话淡淡的,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农妇愣了愣,“我怕出门有危险。” 黄翠花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农妇局促的跪在地上,感觉如芒在背。 按理来说她已经没脸跪在这里,可她的丈夫和儿子此刻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那可是她的天和地,没了他们,农妇的天和地就都垮了。 她见黄翠花手中银丝乍现,桌上的东西闪着幽幽蓝光,心中暗道:她手中的东西莫不是什么法宝?好你个黄翠花,我拿你当仙家供奉,你却藏着好东西见死不救。 她这样想着,突然起身扑过去抢黄翠花手中的东西。 黄翠花又一次的疏忽,差点让弟子的女儿魂飞魄散。 她当即大怒,抬手将农妇打死。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内心是惶恐不安的,同时还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快意。 黄翠花直觉那快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快意竟奇迹般的抚平了她近日来所有的不平和愤懑。 她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 农妇的灵魂飘出时,她抬手将其拘住。 她左手弟子女儿的灵魂,右手是农妇的灵魂。 两边两团力量传来相同的振动频率。 黄翠花愣了愣,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运动仅有的一丝灵力将农妇的灵魂炼化吸收,又用那股力量去修复左手弟子女儿的灵魂。 那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力,而且粘合好的区域没有半点裂缝,就像从未碎开一般。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倏地睁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弟子一家四口有救了! 之后黄翠花不断通过吸收他人灵魂,来修复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 先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儿,接着是弟子丈夫,而后是弟子女儿,那个和她最投缘的小话痨。 最后修复弟子灵魂时,她将修复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又找到了和弟子灵魂震动频率最相似的灵魂,才着手修复。 修复好的灵魂和原本的丝毫不差。 她没有再和弟子说话,也没有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鬼样子,直接送她入了轮回。 之后,黄翠花便没了生存下去的念头,她找了一条白绫,准备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缢。 白绫挂上去后,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闭着眼睛把脖子套在了白绫上。 就在她要蹬掉脚下磊起的石头时,一个书生样子的男人突然冲出来,急匆匆抱住了她的腿。 “姑娘三思啊!生命可贵,人生似朝菌,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面对生活吗?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养你这么大,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书生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给黄翠花都听累了。 她垂眸看了他半晌。 “你要这样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黄翠花的腿,吓得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黄翠花走下石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书生屁股下应该有一个尖锐的石头。 “你不疼吗?” 书生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黄翠花忍不住笑了出来。 书生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倏地变红,让姑娘见笑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脸一下子变那么红的,她决定逗逗这个傻子。 她学着人间的娇小姐,抬手嘤嘤擦眼泪,泫然欲泣道:“爹娘被强盗杀死了,他说今日傍晚就要强娶我上山,做个洗脚婢女,你说我怎能嫁给杀父仇人呢?” 书生见黄翠花哭了,当即手足无措,从身上找出来一块皱皱巴巴的帕子递给她。 黄翠花接过,那帕子在她白皙小巧的手中更显皱巴。 书生羞愧难当,又想伸手将帕子要回来。 黄翠花却躲过他抢帕子的手,露出一个挑逗的笑,书生的脸更红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就请到小生家里去。小生虽不富裕,但定然会将最好的全给姑娘。” 黄翠花愣住了,不知怎的,就跟着书生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他们很快成亲,婚后书生确实对她很好,公婆也善待她,黄翠花一度以为自己的劫难过去了。 可世事无常。书生父亲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一时间家里的田地全部被抵押。 书生父亲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原本重病的书生母亲也遭受打击随着丈夫去了。 为了养活妻子,书生辞学回家,找了一份教书先生的职位教村里小孩读书识字。 黄翠花也凭着一身本事出诊为人看病。 原本夫唱妇随,两人很快就能东山再起。谁料书生竟被人骗去赌博,等黄翠花发现,为时已晚。 书生欠下巨款,夫妻二人被双双卖进窑子。 自此黄翠花此生最阴暗的一段光阴来临。 七十四,因果(五) 黄翠花字字泣血,说到最后,眼里只剩了冷漠。 白爷爷羞愧难当,他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黄翠花。 “现在把内丹给我。”黄翠花冷冷道。 白爷爷闻言急急道:“不行,你先把皮换过来。” 黄翠花不说话,只是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自己脸上,“你还不还?” 白爷爷被她这举动吓到了,连忙道:“还!” 说着就从自己丹田处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珠子。 黄翠花见到自己的内丹急得上前一步。 白爷爷立马把那珠子举高,厉声道:“不要过来!” 黄翠花赶忙止住脚步。 “先换皮。”白爷爷道。 “我不信你。”黄翠花僵持不动。 桑陌走到两人中间道:“不如先将内丹给我。等换皮之后,我就把内丹还给黄仙儿。” 两人迟疑了一下,最后同意。 白爷爷把内丹交到桑陌手中后,黄仙儿上前和白沐橙换皮。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看见换皮的全过程,两个活生生的人相对而立,而后慢慢相融,最后从对方后背分化出来。 一换过皮,白沐橙就变得活蹦乱跳,她快速朝白爷爷跑去。 白爷爷起先还有些警惕的看着白沐橙,不敢让她靠近。 直到地上的黄翠花转过头来用凶狠的目光看向他,白爷爷才相信皮换回来了。 他一把将白沐橙拉到身后。 桑陌也履行约定将内丹还给黄翠花。 岂料黄翠花刚伸出手要接过内丹的时候,白爷爷突然暴起朝着黄翠花杀来。 黄翠花此刻满身的冻疮,腿也受伤了,根本无力反抗。 变故发生的太快,桑陌想也没想,直接拔出回青剑,朝着白爷爷挥去。 两股巨大灵力波动相撞,房间顿时四分五裂。 白爷爷直接被剑气打飞。 白沐橙惊叫一声追她爷爷去了。 房子大梁断裂刚好横在黄翠花和桑陌中间。 砖块四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砸到。 黄翠花倒在废墟中,惊恐的望着头顶。 桑陌被挡在远处,急得直跺脚,可就是没有办法救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忽然冲进将要倒塌的房子,抱起黄翠花就跑。 桑陌也赶忙跑出房间。 桑陌出去后第一时间就去寻找黄翠花。 她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抱着,桑陌走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大师兄?!” 大师兄是玄武峰弟子,他难保不会对黄翠花出手,桑陌赶忙上前将黄翠花接过。 “大师兄不能放她走!”白沐橙的忽然厉声喊道。 桑陌下意识的抢过黄翠花,迅速与贺文杰拉开距离。 白沐橙提着白爷爷的剑匆匆赶来,“大师兄快杀了那妖怪!” 桑陌警惕的看向贺文杰。 谁料贺文杰无动于衷,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桑陌抱着的黄翠花。 “你疯了!”白沐橙急得推了他一把,“你可是我玄武峰的弟子。” 桑陌见无人捣乱,就把内丹拿出来还给黄翠花。 “苏师妹!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白沐橙急得提剑就来砍桑陌,想要阻止黄翠花得到内丹。 关键时刻,贺文杰起身挡在两人中间。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妖怪!”白沐橙难以置信嗔怪道。 贺文杰依旧是那副喜行不怒于色的样子,“师妹,所有的事我都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所以你要帮着她?”白沐橙有些受伤。 两人拉扯的时间,桑陌已经把内丹给了黄翠花。 黄翠花融合内丹后,身上的伤瞬时全部愈合。 她看了眼匆匆赶来的长离山弟子,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发生了什么?”前来查看的弟子问道。 不等其他两人说话,白沐橙连忙抢先道:“无事,就是我爷爷和苏师妹比试,一时失手而已。” 那弟子有些不信,他狐疑的看向桑陌。 桑陌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那弟子又去看倒在一旁的白爷爷,只见他口吐鲜血,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这是你打的?!”众弟子大惊。 有人小声道:“苏锦意居然能将玄武峰峰主打成这个样子!” “假的吧?反正我不信!” “……” 桑陌始终没有说话。 白沐橙答应修复戒律堂将那些弟子打发走,才重新回到自己爷爷身边。 “苏锦意,你最好保证我爷爷无事。”她警告道。 桑陌把回青剑插回剑鞘,“这我可保证不了,你爷爷毁约在先,我一时心急,手上没有轻重。我也不知道自己使了几成力。” 白沐橙自知理亏,她冷哼一声,抱起白爷爷转身往玄武峰走去。 贺文杰朝桑陌行了个拱手礼,也转身往玄武峰走。 回到青涯峰时,沈砚清还没睡就坐在厅内悠悠煮着茶。 他抬眸看了桑陌一眼,见她灰头土脸,一脸丧气,问道:“如何?” 桑陌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干。 沈砚清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那好像是他喝过的杯子。 桑陌一脸晦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别提了,没想到白爷爷和白沐橙是那种人,……” 她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好了,现在我里外不是人。以后若是白爷爷被黄翠花杀了,她恐怕还会恨我。” “那你后悔这样做了吗?”沈砚清问。 桑陌道:“当然不后悔了,我难道要看着黄翠花被冤死?” 沈砚清叹了口气,“你不应该介入他人因果。” 桑陌刚要反驳却忽然愣住。 如果当时和沈砚清一起走了,黄翠花会杀掉白爷爷报仇并拿回内丹。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过多为难白沐橙。 现在结果大概率还是一样,只是多了个白沐橙恨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搅屎棍,害得戒律堂被拆不说,自己还惹一身骚。 她有些受伤,“师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砚清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盏,“早说了你会听吗?” 桑陌丧气的趴在桌子上,“也是。” “唉,本来该去逛街,置办年货的。浪费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竟站满了人。 他们面面相觑, 七十五,师父成亲我吃鱼 第二日,天气难得放晴,桑陌穿了防滑的靴子,拉着沈砚清就往山下走。 山下十分热闹,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 桑陌拉着沈砚清买了过年穿的红衣,走到街尾时,有个买首饰的大娘。 她摊子上的首饰和别处不同,绒花都扎成了小动物的样子。 桑陌拿起一只白玉雕成的白狐簪子,那白狐昂着头,小模样十分傲娇,桑陌越看越可爱,“师父,你看它长得多像你啊!” 沈砚清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诧异: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是狐妖了? 桑陌又看到一支白鹤亮翅的绒花,她拿起后眼睛亮亮的,“大娘能不能帮我扎一支黑色的仙鹤。” “呦,老婆子我还是是第一次听到有黑色的仙鹤。”大娘笑呵呵,就开始准备丝线。 “那黑色的仙鹤长得和白色的一样吗?”大娘问。 “当然一样了,它只不过长了一身黑色羽毛罢了。” 桑陌说着踮起脚尖,示意沈砚清弯下腰,自己则是把白狐发簪别到了沈砚清头上。 大娘笑呵呵看着两人的举动,笑道:“小姑娘这是你夫君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天仙似的人物。” 桑陌闻言侧头笑眯眯看向沈砚清,沈砚清已经悄无声息红了耳垂,他轻咳一声,见桑陌还在看自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桑陌这才回过头来,摆摆手向大娘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师父。” 大娘闻言抬头再次看向沈砚清,“哎呀,那可惜了。” 她嘴上说着可惜,眼睛却是倏地亮了。 “这位小公子怕是还未娶亲吧,我有个侄女儿,今年十七,正在说婆家……” 桑陌赶忙抬手打断,“不不不,大娘,我师父不娶媳妇。他要修仙的。” “啊?!”大娘闻言又是大喜,“修仙好啊!我家小女儿今年十四,过两年就可以议亲了,仙君不如今日……” 刚刚还侄女儿呢!一听到修仙就转而给自己小女儿了。大娘这算盘打的,一旁的耳聋大叔都听到了。 “去你的,就你家那个黄毛丫头,小鸡仔似的,人仙君怎么会看的上。” 大叔说着,提了自己最大鱼走过来,想要讨好沈砚清,但他又不敢离沈砚清太近,就把鱼递到桑陌手中。 “这位仙君,我女儿今年十八,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我把她许配给你如何?我不要彩礼,只添置嫁妆如何。” 沈砚清不悦的皱起眉,扭头看向桑陌,桑陌却一副见鱼眼开样子,问那大叔,“叔,这是鲫鱼吗?” 大叔连连点头,“对啊,煲汤喝最鲜美了。” “哇!你家是不是有很多鱼?” “那当然了,我就是打鱼的,一年四季都有鱼了。” 桑陌闻言眼睛倏地亮了,“那他们成亲后,我可以去你家吃鱼吗?” 大叔拍拍胸脯,“你过来,大叔天天送你一条这么大的鱼。” “哇!”桑陌惊喜的转头去沈砚清,希望他能答应。 映入眼帘的却是沈砚清阴沉到极致的脸,风雨欲来,桑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她赶忙把鱼还给大叔。 恰好此时大娘把桑陌要的绒花做好,出来与那大叔吵架,“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天真活泼,美丽大方,哪像你家那个狐媚子!” “你说谁狐媚子呢!” “就说你家女儿!” “……”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烈,桑陌赶紧付了银子后,拉着沈砚清走人。 大叔和大娘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别走啊仙君!” 沈砚清沉着脸,提着东西走的飞快,桑陌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师父你等等我啊!” 两人就这样追追赶赶来到了长离山。 到山门前的时候,沈砚清怕被人看见,就要使用遁形术直接回青涯峰。 他刚起势,桑陌突然气喘吁吁冲了上来,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咒术就这么被打断。 他刚要回头训斥,就见桑陌看着远处,倏地眼睛一亮。 “嗨!大师兄,要吃龙须酥吗?” 沈砚清:“……” 他刚想躲,贺文杰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桑陌也拉着他朝贺文杰的方向走去。 贺文杰看清楚站在桑陌身旁的人,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着沈砚清行了大礼。 沈砚清沉着脸微点了下头,算是应礼。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啊?”桑陌说着递过去一包龙须酥。 贺文杰神情晦涩,“我退出玄武峰了。” 桑陌大惊,“怎么会这样?!是白爷爷赶你出去的吗?” “不是。”贺文杰快速否认,“是我主动提出。” 桑陌不由皱起眉,“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儿?不会是要离开长离山吧?” 贺文杰原本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晋升为长老了,现在离开长离山实在太可惜了。 贺文杰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桑陌当即不答应,“不行!你回去了如何与父母交代,苦修这么多年,都不曾犯过一次错,怎么能平白就下山?” 这也是贺文杰所担心的,家里花了大量钱财让他在长离山学艺,眼看就要熬出头了,这样离山确实可惜。 但他出了玄武峰也没别的峰敢收他了,待在外门又实在憋屈,只能离山。 桑陌向沈砚清,“师父,能不能想办法把大师兄留下来。” 沈砚清沉吟着,“可有信心打理好戒律堂?” 贺文杰:“……” 桑陌:“……” “哇!师父意思是要把戒律堂给大师兄吗?”桑陌大惊。 贺文杰也是一脸惊喜,又不敢确定的样子。 沈砚清在两人期翼的目光下,傲娇的侧过头去,“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啊!”桑陌惊喜尖叫,“大师兄,你以后可就是掌教了!” 不过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啊,长离山就数你们二人最严苛了,如今你们一个做了掌门,另一个做了掌教,那我们的日子不就惨了吗?” 桑陌说着不由打了个寒战,再看向二人时,只觉一股压抑扑面而来。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桑陌狗腿的凑上去,接过贺文杰手中的包袱,“大师兄手酸不酸啊,我替你拿!” 七十六,白沐橙和黄翠花 两人提着包袱往主殿走去。 “大师兄是要住到外门弟子房去吗?” 贺文杰微点了下头,“现在只能去那里了。” “其实你也可以先在戒律堂找个空房间住下。” 贺文杰严辞拒绝,“这于理不合。” 桑陌吐了吐舌头,为今后的求学生涯又捏了一把汗。 两人在戒律堂登记过后,贺文杰领了房门钥匙就要走。 刚好桑陌回青涯峰的路也是那一条,于是两人便结伴同行。 下台阶时,贺文杰忽然停住了脚步。 桑陌回头,就见白沐橙一脸冷漠的伸脚踩着贺文杰的后衣摆。 贺文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缓缓扭过头来。 两人都不想和她起争执。 桑陌没有说话,贺文杰也只温声道:“师妹抬脚。” “谁是你师妹?”白沐橙突然暴怒喝道。 贺文杰抿了抿嘴,“沐橙你……” 他话还没说完,白沐橙突然厉声打断,“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叫我?” 贺文杰沉默一瞬,只抬手拔剑将衣袍斩断。 他没有过多言语,转身就走,桑陌也转身跟上。 白沐橙不依不饶跟上来,“怎么?我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竟然搞到一起去了。” 这话就说的比较难听了,加上白沐橙嗓门大,瞬时就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桑陌当即黑了脸,她只是不愿意和白沐橙起争执,但不代表她害怕起争执。 “你这是做什么?是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么?” 此话一出白沐橙顿时矮下气势来。 她上前一步,在两人面前跪下,“你们放过我爷爷好不好?我爷爷年纪大了,他受不住。” 没想到白沐橙竟然还能有这么多心眼,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二人跪下,是想让众人浮想么? 桑陌顿时来了气,绕过她,站在另一侧,“师姐,你跪我们做什么?你应该去跪那个被你爷爷害得家破人亡,前途尽毁的人。” “你当真要逼的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你爷爷做了什么吗?” 白沐橙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贺文杰。 她笃定贺文杰不会毁坏爷爷的名声。 果然贺文杰只默了一瞬,就对桑陌道:“苏师妹你先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替我说话了。” 白沐橙得意的看向桑陌,桑陌叹了口气,无奈拍了拍贺文杰的肩,转身走了。 第二日,桑陌去食堂吃饭,一进门就发现周围静悄悄的。 白沐橙鹤立鸡群,单腿踩凳,居高临下的端着一碗白粥。 她踩着的那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人。 她仿佛就是在等桑陌,一见着桑陌就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而后反手将手中的碗扣在了那人头上。 周围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白沐橙扫视那些人,“今后,谁若是敢和他交好,就是与我玄武峰作对!” 桑陌见坐着的那人低头处理头上的白粥时,也仪态端正风度翩翩,便纳闷走过去,就见坐着的那人竟是贺文杰, 她难以置信,白沐橙竟会如此如此恶劣。 “怎么?你心疼了?”白沐橙说着夸张的大笑起来,“我说你怎么愿意同我交好呢!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桑陌眸色冷了冷,嘴角扯出一丝讥讽,“谁与你交好了?不过是替你搬了几次东西而已,这就叫交好了?师姐你是得多孤独啊。” 白沐橙哑舌,随后气急败坏就要来打桑陌。 桑陌抓住她的手,狠狠将人推出去。 白沐橙踉跄几步站定后,也出言讥讽道:“苏锦意,你神气什么?不过是个死了娘,爹不爱的废物罢了!” 桑陌看着她,忽而想起那日苏老爹上山滋事时,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的“白沐橙”。 她不由得细细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喜欢拿个铜锣大声骂人、喜欢踢赤水凰腿的那个人是白沐橙。喜欢滑雪,爱故意逗男子脸红的那个人是黄翠花。 桑陌想了又想,忽然觉得有一处不对。“前任掌教死的那日你在哪儿?” 白沐橙以为桑陌要说些什么,来污蔑自己,当即回答,“我自然是在玄武峰闭关了!还能和你在一起不成?” “那就对了。”桑陌喃喃着笑了起来,和她一起破案,拉着她给掌教哭丧,问赤水凰肚兜好不好摸,大半夜拉着赤水凰去鞭尸的一直都是黄翠花。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黄翠花就在她身旁了。 而她喜欢的也一直都是黄翠花。 桑陌笑了笑,幸好当时没有偏袒白沐橙。 “你笑什么?”白沐橙吼道。 桑陌抬眼看她,“没什么?只是区分了你和那个黄仙儿罢了。” 一提到黄仙儿,白沐橙就倏地白了脸,她心虚的不敢再惹桑陌,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贺文杰。 “你个欺师背祖的小人,怎么还有脸待在长离山?脸皮可真够厚的。” 贺文杰只低头默默吃饭,白沐橙忽然一把打掉他手中端着的碗。“捡起来吃,不然就别想走。” “师姐你够了!”一旁看不下去的玄武峰弟子纷纷上前。 有人去把落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 “怎么?你也想被赶下玄武峰?”白沐橙威胁的看着那群出头的弟子。 那弟子忽然爆发,“赶就赶,老子还不想待了。” “那是什么破地方?我们都要顺着你,不顺着你就学不到有用的东西,我爹娘花那么多钱财,就是想让我出人头地,不是来捧你臭脚的!” “大师兄都被赶走了,我们还能比大师兄恭顺守礼么?” “老子不干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贺文杰叹了口气,“阿庆,不要胡说,向师姐道歉。” “我不!”,被叫阿庆的弟子突然落泪,“大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功法都是你教的,师父他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你走了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贺文杰顿了顿,还是没有再逼迫他。 这些弟子已经得罪了白沐橙,说出了忤逆的话,在玄武峰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他轻叹一声语气难得柔和,“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这么大人了,害不害臊。” 一旁的白沐橙见状气急败坏就要上山,“你们给我等着!”说着就转身往玄武峰走去。 傍晚,玄武峰又赶出来一批弟子,他们勾肩搭背,笑呵呵一起来了戒律堂报备,而后又笑着去外门弟子院。 桑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年轻真好。 七十七,师父我错了还不行吗? 过完除夕后,下山的弟子就陆陆续续赶回了长离山。 那日天空下着鹅毛大雪,长离山大雪封路,一片银装素裹。 桑陌凑在火炉旁,在沈砚清煮茶的炉子上烤腊肉。 沈砚清有些嫌弃,“拿高一点,油滴到我的烤盘上了。” 桑陌笑嘻嘻把手中腊肠拿高了一点,但油还是滴到了烤盘上。滋啦一声烧了起来。 沈砚清当即黑了脸,从储物囊中拿出了另一个炉子和烤盘,把自己的茶壶放到了新炉子上。 “别呀师父,你都把茶拿走了,我的腊肠该不好吃了。” “走开,一股子油烟味。”沈砚清嫌弃道。 “别嘛,到时候我的腊肠分你一半……” 正吵闹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噔噔噔……” “谁呀?这么冷的天。”桑陌抱怨着,披了大氅往院子里走去。 拉开木门就见赤水凰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 他眼睛亮亮的,一见到桑陌就露出憨笑,“师姐师姐,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桑陌看了眼他身上三寸厚的雪,抬手帮他掸了掸,“这么冷的天,你在家躺着不好吗?我又不是要饿死了。” “主要怕放久了不好吃。” 桑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进去烤烤火。” 赤水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用,降霄长老在呢吧,我怕惹他不高兴。” “这有啥不高兴的,长雾居这么大,烤烤火怎么了?” “还是不了。”赤水凰说着转身往外走,“师姐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桑陌提着东西进门随手放到长案上,解下身上的大氅,“来的是赤水凰,说是带了好吃的给我。这么大的雪,还真是有心了。” “怪不得出去那么长时间,这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是真的。”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桑陌抬头就见沈砚清阴沉着一张脸,还故意扯出一副笑脸。 一看就又生气了。 “你看你,怪不得人家不敢进屋,你怎么老生气。” 沈砚清冷哼一声,“倒是我在这儿碍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陌语无伦次,生怕再惹他生气,只得认错,“好,就算我错了好吧,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谁料沈砚清听到这话更生气了,“你这意思是我无力取闹了?” 桑陌:“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个意思。” 桑陌头都要大了,“好,我错了,你想的都是对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 她话还没说完,沈砚清直接其起身气呼呼走了。 桑陌哑了哑舌,才慢慢将后半句话说出来:“……都错了。” 桑陌:“……”怎么这么难哄? 中午血就停了。 桑陌下山吃饭,一进食堂就听到有人说玄武峰峰主死了。 她惊了一跳,刚要转头去问话。整个食堂忽然瞬间安静下来。 桑陌茫然环视四周,赤水凰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拉到角落坐下。 下一刻,门口进来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正是白沐橙。 她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桑陌,目光凌厉似剑,直瞪得桑陌坐立难安。 但她没有走过来,而是转而走向另一边的贺文杰。 等她走远后,赤水凰才小声和桑陌道:“据说昨晚有妖怪冲上玄武峰,那么多人,只杀了峰主一个。白师姐哭了一晚呢!” “今早大雪,没人去哭丧,贺师兄去吊唁还被白师姐赶下山了。听说贺师兄被刺了一剑,若不是有法器护身,现在就死了。” 桑陌不知道短短一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赤水凰凑过来,又小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玄武峰的弟子说,白师姐发誓要杀了你和贺师兄呢!” 桑陌哭笑不得,“她杀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赤水凰也点头,“就是说啊,白师姐好变了,今天我叫她她也不理我,还踢了我一脚。” 赤水凰说着撸起裤脚给桑陌看自己的小腿,即使上面长满了黑毛,也能清晰的看到一个巨大的肿包,里面青黑泛紫。 “她都好久没踹我了,估计是心情不好。” 桑陌叹息,自己以前也老踢他,没想到原来会伤的这么重。 惊讶之余,桑陌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赤水凰无所谓,“和以前一样啊。” 桑陌忽然想起来自己也学着白沐橙踢过他,顿时有些心虚,“我以为不会很疼呢,你怎么不早说?” 赤水凰摆手,笑嘻嘻凑过来道:“师姐你踹的又不疼。” 桑陌一把将他的脸推开,“别不正经。” 正说笑时,那边突然响起一道暴喝声,两人回头,就见白沐橙提着剑,把贺文杰吃饭的那张桌子劈了。 她还要提剑再砍,贺文杰举剑挡住。 几招下来,白沐橙没有伤到贺文杰半点,她完全疯了,大喊大叫,很快就被戒律堂的带走。 赤水凰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桑陌也附和的点头。 夜里开庆宴,沈砚清宣布了要提拔贺文杰作掌教的消息。 众人还未来的及祝贺,白沐橙再次提剑朝着贺文杰砍去。 众人原本都以为她不会来,可她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穿着一身丧服高调出场。 大过年的,大家本就觉得晦气,现在这样一闹,很快就有人骂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沐橙被戒律堂的再次带走。 桑陌有些唏嘘,她回想起上辈子,自己刚得知沈砚清就是泽霖时比她还疯。 不过幸好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买个小礼物再哄一哄沈砚清。 他喜欢茶,喜欢看兵书,医书也看,最近好像还会看君主论…… 桑陌想着忽然愣了一下,难道沈砚清想当皇帝?! 正疑惑时,有人递给桑陌一封信,说是今天早上刚到。 桑陌打开一看,发现是苏老爹写来的,信上要她回家一趟,说是对她万分想念。 桑陌嗤笑一声,过年都没有叫她,现在说想她了,肯定另有图谋。 可信的最后一行却用了红笔,写着要她过去给她母亲扫墓。 桑陌看着不由冷笑,苏老爹这是在威胁,如果自己不去,那他就会对苏锦意母亲的墓出手。 七十八,白手主人 虽说她不欠苏锦意什么,但看着她母亲死后还不得安宁,桑陌也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她决定去会会他。 她看了眼被众人包围着轮番灌酒的沈砚清,提了剑悄无声息的出了主殿。 骑飞马的话,半个时辰就到苏府了,来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桑陌觉得自己第二天早上就能回来。 彼时家家户户都贴着春联,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唯有苏府一片黑暗,门口只挂着两只幽暗的白色灯笼。 桑陌推门而入,里面依旧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突然自动合上。 桑陌大惊,转身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依旧安静的厉害。 她警惕的提着剑往苏老爹的书房走去。 地面上铺着薄薄的积雪,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嘻嘻嘻嘻……”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少女铜铃般的笑声。 桑陌侧头,就见苏芊芊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裙,梳着双丫髻,浑身露出来的皮肤一片惨白,就坐在一个假山上,对着桑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美僵硬的笑容。 桑陌大吃一惊,“苏芊芊?!你不是死了吗?” 苏芊芊侧着头,像是听不懂桑陌再说什么。 苏芊芊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殆尽,眼前这个肯定不是实体。 桑陌想着便提剑朝着苏芊芊刺去。 谁料苏芊芊竟抬手一把抓住了桑陌的剑刃。 她手上的皮肤坚韧如铁,和刀剑相碰时,竟还撞出一丝火花来。 桑陌大惊,就算僵尸也没有这么逆天的能力,苏芊芊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芊芊空洞的目光盯着桑陌,突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桑连忙收回剑,抬手捂住了耳朵。 正要转头寻找苏老爹时,天空突然落下十几支蜡烛,在桑陌周围摆出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苏老爹从一个假山后走了出来,桑陌转头去看他,就见他满头白发,面颊凹陷,双眼鱼目似的凸起,晦暗无光。 他盯着桑陌,忽然死气沉沉开口,“救救你妹妹。” 桑陌直觉这救不是普通的救法,便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把身体换给你妹妹。”苏老爹张了张嘴,毫无波澜道。 桑陌难以置信,“爹,你看看妹妹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灵智不全的样子,就算活过来又能怎么样?” 苏老爹愣了愣,可身体却僵硬的扭动起来,似是在做法。。 周围的蜡烛忽然火光大盛,散发出一道道细小的红色光线,将桑陌禁锢在其中。 桑陌警惕的抬手去碰那光线,指甲碰到的那一刻,突然黑烟大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传来,桑陌吓得连忙收回手。 “爹,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爹动作僵硬的朝桑陌一步步走来,“献祭给主人,救芊芊。” 主人? 什么主人? 桑陌再次将目光投向苏老爹,只见他眼神空洞,动作神态僵硬。 那模样倒像是木偶一般。 桑陌大惊,难道他被人控制了? 正疑惑时,苏老爹缓缓朝着桑陌走了,嘴里还喃喃着“救芊芊,救芊芊……”, 走到阵法旁边后,他止住脚步,拿出一个香炉点燃。 袅袅青烟飘起。桑陌赶忙屏住呼吸,并暗自封了嗅觉。 可头脑还是逐渐昏沉起来。 桑陌连忙将所有灵力都集中在灵台,以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桑陌昏昏欲睡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漩涡,从中伸出一双巨大的白手,手上画满了骇人的眼睛图案。 正是杀死苏芊芊,在长离山比武大会搞事的那双手。 桑陌内心大惊,却撑着没有动。 那白手穿过一道道红色红光线,在桑陌面前变成正常人手的大小。 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桑陌脸。 桑陌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只轻垂着眼,没有动。 那白手的主人摸了许久,见桑陌确实没有动作,便放心的后退两步,彻底从黑色漩涡中钻了出来。 他身披白色的兜帽斗篷,头戴一个白色的笑脸面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肌肤露出来,完全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苏芊芊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和苏老爹一起跪在那人脚下。 他一挥手,苏老爹便转身端来一个盛放旧衣服的木案。 白手眷恋的抚过旧衣,下一刻衣服突然燃起熊熊火焰。 白人手拿一个造型古朴诡异的灯,用衣服燃起的火点亮。 他捧着灯,起身跳跃旋转,嘴里高声喊道:“长夜寒风吹冰雪, 三千鬼灯引汝归。 孤魂缕缕无声断, 青烛曳曳招魂来。 苏锦意~ 苏锦意~ 何不缓缓归噫。” 桑陌心中大惊,这人竟在召唤苏锦意的灵魂!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苏锦意? 白人还在跳跃,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招魂咒。 桑陌暗自看着那人,能记挂着苏锦意想要她活过来的恐怕也只有顾朝了。 顾朝就是白人? 桑陌难以置信,但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这一世顾朝早早的就发现她不是苏锦意,于是挑唆苏芊芊对桑陌出手,在失败后,又杀了苏芊芊灭口。 后来又利用苏老爹爱女心切,教他复活苏芊芊,趁机控制父女二人,将桑陌骗过来,目的就是赶走桑陌,复活苏锦意。 桑陌暗自笑笑,都这个时候了,苏锦意应该早就忘却前程,转世轮回去了,他怎么可能会召唤出苏锦意来? 那白人不停的跳着,语速急切的念着招魂术,可周围就是没有半点变化,苏锦意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灯火熄灭,白人才精疲力尽的停下,他喘着大气,仓惶的环视周围。 “为什么?为什么不现身?” 周围依旧没有人回应。 白人恼怒的摔了青灯,“一定是这灯不对,阿锦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找到更好的招魂灯,一定将你救出来!”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桑陌,桑陌后背倏地蹿上一股寒意。 顾朝缓缓朝她走来,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才放心离开。 黑色漩涡关闭后,桑陌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动。 下一秒,那黑色漩涡突然出现在桑陌眼前。 白色的笑脸面具从中浮现,它仔细的打量着桑陌,并围着桑陌转了一圈,见实在没有不对的地方,这才隐去。 七十九,往事惊坐起 白人离开后,苏老爹和苏芊芊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苏老爹拿水将香炉熄灭。 等了一刻钟后桑陌才假装醒来,并一脸警惕的问苏老爹对自己做了什么。 苏老爹愣怔着没有说话,桑陌也不是非要问出一个结果来,倒是一旁的苏芊芊嬉笑着朝桑陌扑来。 蜡烛已经熄灭,桑陌直接抬起一拳将苏芊芊打飞出去。 苏芊芊还要再扑,那巨大的画满眼睛符文的白手忽然凭空出现,将苏芊芊一把抓在手中,遁入黑色漩涡。 四下无人,桑陌走过去查看苏老爹的情况。 只见他双目呆滞,嘴唇青紫。 桑陌朝他打下一个清心符,苏老爹这才幽幽转醒。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哐当倒地不起。 刚好天快要亮了,桑陌将他的手脚绑住,拉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让他晒太阳。 正午时刻,苏老爹幽幽转醒,身上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他后背疼,但胸口却始终憋着一股寒意。 恰巧有人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个面。 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有个人影背着光映入眼帘。 “哟,醒了啊?” 苏老爹愣了愣,随即大喊,“你个不孝女,绑着我做什么?” 桑陌没好气道:“怕你拿刀砍了我。” “胡说,除非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儿,不然我好端端看你做什么?” 桑陌闻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凑近仔细瞧了又瞧,“这是清醒了?” 说着就将绳子解开。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手脚,扶着一旁的假山站定后,捂着胸膛大口呼吸。 “可还记得发生什么了?”桑陌问。 苏老爹抬起头,像是才发现桑陌的存在,“你怎么来了?” 桑陌见他这样,不由摇了摇头,得,怕是不记得了。 “是你写信叫我来的,你忘了吗?”桑陌道。 苏老爹拍拍自己麻痹的脸,“又不过年,我叫你来干什么?” 桑陌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出门去看看别人家。” 苏老爹环顾四周,“奇怪,院子里怎么这么乱?那些下人呢?是不是不想干了?” 桑陌从他脚下捡起一根骨头,“喏,这个应该是。” 那是一根成年人的胫骨,很长,上面布满了齿痕,苏老爹吓得后退一步,“孽障,你拿这个吓唬我做什么?” 桑陌指了指他脚下,“爹,麻烦你看清楚好吗?这是我从你脚下捡起来的。” 苏老爹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假山下堆着的骨头,小心翼翼询问,“你是说这是家里下人的骨头?” 桑陌点头,“你以为呢?还不快赶紧查查到底死了多少人。” 苏老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连忙转身在院子里搜寻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老爹才慌慌张张蹒跚着来找桑陌。 彼时桑陌正坐在主厅围着一个临时找来的小火炉烤手,她看了苏老爹一眼,见他害怕到不敢说话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苏老爹走过来,在桑陌对面坐下,“为什么会这样?” 桑陌耸耸肩,“我来时就已经这样了,你是不是拿苏芊芊的灵魂或者尸体做什么仪式了?” 苏老爹这才后知后觉,问苏芊芊去哪儿了。 桑陌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苏老爹,不过隐瞒了顾朝的事情,只说苏老爹用迷香迷晕了她。 苏老爹一脸后怕,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是说芊芊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桑陌摇头,“它只是长得像苏芊芊而已,你见了就知道了。” 桑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要不再娶一个,想办法生个儿子,就把苏芊芊忘了吧。” 苏老爹一巴掌拍开桑陌的手,“你以为我不想吗?之前不知怎么了,就跟中了蛊似的。就觉的芊芊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桑陌往炉子里又加了一点碳,“我以为你多爱苏芊芊呢,还跑到长离山比武大会丢人现眼。” 苏老爹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桑陌,满脸的不理解,半晌后他才像是突然想起来,懊悔的直拍大腿。 “完了,这下可把苏家的脸全丢尽了!” 桑陌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算什么,你当时差点杀了我呢!记起来了吗?” 苏老爹闻言倏地抬起头,焦急问桑陌,“这些天我做了这么多糊涂事儿,家里的生意怎么样了?” 桑陌看着他挑了挑眉,果然还是利益大过天呀。 “我不知道。” 苏老爹哀叹一声,连忙跑去找账单。 回来就坐在小炉子旁查看。 他一会儿捶胸,一会儿咂嘴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苏老爹看账本中断,忙回过头来问桑陌。 桑陌披着大氅昏昏欲睡,“前天是除夕夜。” 苏老爹一听又急得拍大腿,“哎呀!那之后的账呢?后面的账为什么没人记?” “后面你的账房先生应该是被你的女儿吃了。”桑陌翻了个白眼继续睡。 “啊?!”苏老爹大吼一声,“你说真的?” “哎呀呀,苏中可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算账高手,我死了他都不能死呀!” 桑陌:“……” 第二日,苏老爹拉着桑陌把苏府上下所有的尸体都找了出来,骨头用小推车装了整整三十八车。 桑陌站在边上啧啧称奇,“造孽哦,这得多少条人命啊?” 苏老爹把一个掉下来的头盖骨扔回车上,“我会厚葬他们的。你别闲着,去给我买几个下人回来。” “记得买死契,别太多,先十几个就好,多了别人该怀疑我们家了。” 桑陌叹了口气,拿着苏老爹给的银票去黑市。 陵洲百姓以商贸为主,修士以顾家苏家为首,也大多都是生意人。 所以这里有很多贸易渠道。 黑市其实是由苏家的掌管的产业。 苏老爹原本可以下达一个命令,让他们直接把人送到苏府。 但这回事情太大,苏老爹不敢让别人知道,只能派桑陌去买,就说是桑陌自己要用。 桑陌到那以后,出示了令牌,管理者立马奉上一个巨大的斗篷和面具,并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伙计给桑陌带路。 黑市很大,里面卖什么的都有。 桑陌买好苏老爹要的下人后,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没有遮掩面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一身素白纳衣,披着绣金线的袈裟,正是佛子观南。 八十,再遇观南 桑陌嘿嘿笑着,吩咐人把那些侍从送过去,自己则是去找观南。 她从后面拍了拍观南的肩膀,趁着他回头的空档,又溜到他面前。 观南回头没看到人,转头看到桑陌后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苏施主。” 桑陌惊奇的摘下面具,“你怎么知道是我?” 观南笑而不语,桑陌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雪莲?你买这个做什么?” 观南将东西放回锦盒里,“寺里有人中毒了,急需雪莲做引。” 他说着就要付银子,谁料那老板听到“急用”二字后,直接将价格翻了两倍。 他得意洋洋抬起下巴,“客官,雪莲涨价了,现在是三百五十两一颗。” “方才可不是这个价格。”观南有些无奈。 桑陌难以置信,“又不是什么金丹,你凭什么买这么贵?” 老板一把夺过观南手里的盒子,“不买可以走了。” 观南轻叹了一口气就要付银子,桑陌赶在老板接过的前面,一把夺过观南手里的银子,“等等!我就不信这么大个陵洲,找不到区区几颗雪莲。” 老板接银子扑了个空,顿时气急败坏吼道:“哼,现在不买,待会儿就是六百八十两了!” 桑陌掂着手中的银子,“六百八十两的雪莲,你自己留着吃吧!” 老板轻蔑一笑,“只怕到时候,八百两我都不卖。” 桑陌懒得理他,她朝身后的黑市管理者招了招手,管理者连忙恭敬赶过来。 “黑市可有第二家卖雪莲的?” 管理者当即伸手做邀请状,“小姐请跟我来。” 临走之前,桑陌扭头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老板,“他,我不喜欢,赶出去。” 管理者低头称是,而后转头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老板就被直接拉走了。 老板听到自己雪莲卖不出去,原本就够难受了,现在听到自己还要被赶出去,吓得他抱着一堆雪莲直接跪下了。 要知道被黑市赶出去了,基本等于下了封杀令,整个陵洲都不敢有第二个市场敢收他。 “小姐,我错了。我愿意将这些雪莲,全都以一颗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这位大师,放过我吧。” 桑陌抱着手臂,嘲讽道:“你不是说,八百两都不卖么?” 老板闻言咚咚磕了几个头,“我错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桑陌不理他,拉着观南就要走,观南却轻叹了口气,朝桑陌摇摇头,以原来的价格买下了那些雪莲。 老板又朝着观南磕头,嘴里忏悔的话不断,把观南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堪比观音菩萨。 桑陌笑着凑过去,“还是咱们佛子有善心那。” 观南俯首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不想施主费力。” 桑陌闻言凑他更近,“怎么?是不想和我多扯上关系吗?” 观南吓得后退一步,“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请你吃素斋,你去不去?” 观南愣了愣,只好答应。 桑陌笑的像得逞的人贩子一样,拉着观南就出了黑市。 她想在酒楼订个包间,点一桌全素宴。 观南连忙打住,“苏施主,今日只你我二人,全素宴,可太过奢华。” 桑陌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加上在下,就不是两个人了。” 那声音冰冷似淬着寒霜,不是沈砚清又是哪个? 桑陌转头,果然见沈砚清长身玉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砚清眉目间含着一丝薄怒,见桑陌这样问,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才到。” 其实早在桑陌和观南说第一句话时,沈砚清就在他们身后跟着了。 桑陌直觉沈砚清现在心情不好,她以为沈砚清还在为先前在长雾居那次生气,便走过去,拉了沈砚清,“那感情好。”她说着又转头看向观南,“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三人在包间坐下后,桑陌给两人倒了茶。 “观南大师日理万机,我可不可以请你抽空同我再去一趟枯骨烟梦,超度那些怨灵。” 观南俯首行佛礼,“自然,苏施主不说,贫僧也会去的,只是上次贫僧途经那结界,却无法进入。” “啊?!”桑陌惊讶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面不改色,“大师下次去记得招呼我一声,就能进去了。” 观南闻言,顿了顿,“贫僧这下明白了。” 桑陌一高兴就喜欢动手动脚,她拍了拍观南的背,“下次我和大师一起。” 正好小二开始上菜,桑陌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到了菜肴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神情淬冰的沈砚清。 他眸色暗了暗,拿杯子的手轻轻摩挲着杯口,小二将筷子递到他手边,他的表情这才恢复如常。 一顿饭吃的格外和气顺遂。 吃完之后,桑陌特地派人送观南回无相国,进到了地主之宜。 “什么时候回去?”沈砚清问。 “看看苏老爹,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桑陌道。 回去的路上,桑陌把苏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沈砚清。 沈砚清对于顾朝是诡异白手的主人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意外。 早在比武大会发生意外那次他就有所预料。 他看着桑陌,有些欣慰道:“不错,变聪明了。” 上辈子她可是呗顾朝耍的团团转,若再活一世她还没有进步,那可就太蠢了。 “嘿嘿,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来到苏家后,苏老爹对着沈砚清虔诚道歉,真心悔过。 沈砚清替他调理了一下身子,又切断了他再次被控制的空隙,这才带着桑陌回了长离山。 沈砚清出来的很急,他一回到主殿就跑去参加贺文杰继任掌教的加冕仪式。 戒律堂人山人海,贺文杰一身长老服站在祭祀台上。 桑陌站在人群最后面,台上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到,一旁有两个女弟子叽叽喳喳,都在叹息贺文杰继任掌教,以后的日子难过等话。 “哎,你说玄武峰这下还不得气死啊?!” “要气死也是白沐橙一个人气死,其他人和贺师兄关系好着呢!” “你说他到底怎么得罪白峰主了?” “不知道,这事玄武峰的人都不敢说,不过我倒是听说贺师兄兢兢业业,什么错事也没犯。” “那就奇怪了……” 一想到白沐橙,桑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跟个老太太似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桑陌惊讶转头,就见黄翠花笑嘻嘻站在她身后,“哎呀呀,这小子出息了呀!都当上掌教了。” 八十一,断舍离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围殴吗?” 黄翠花穿着一身外门弟子服,“我是谁啊,别人破不了我的幻形术。” 她说着一把搂住桑陌的肩膀,“有没有想我啊?” 桑陌推开她的胳膊,“你收敛一点,沐橙师姐最近一直盯着大师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出来了。到时候我可不护着你。” “她呀。”黄翠花淡淡道:“她来不了,玄武峰出内乱了。” “啊?”桑陌大惊,“什么内乱?” “家里大人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孩和一堆数不尽的财产,不乱才怪。” 桑陌闻言转身就要往玄武峰走。 黄翠花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帮忙了。”桑陌道。 “你不能去,你去了她更难堪。” 黄翠花把桑陌重新拉到自己怀里搂住,“放心吧,那小姑娘厉害着呢,那几个庸人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对她有点信心。” “她呀,现在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出不来而已。需要有个人去敲醒她。等醒了就好了。” 桑陌想到白沐橙这几日的表现,实在放心不下,“你可别骗我,到时候她出了事儿,我可要找你算账。” 黄翠花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妥妥的。” 两人重新将目光放到祭台上,周围实在太吵了,台上说什么根本听不见,光看着有点无聊,桑陌就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杀的白爷爷?” 黄翠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手指,“我呀?我在除夕那晚提前藏在白老头房间里,他一进门我就把门锁了。” “老头当时就给我跪下了,说是只要我放过白沐橙,他就任凭我处置。” 桑陌见她没了下文,便忍不住催促,“然后呢?你就把他给杀了?” “没有,我叫他自杀了。”黄翠花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其实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可他不会信的。” “没办法,如果我不杀了他,他就会一直想办法除掉我,所以永绝后患吧。” 桑陌闻言侧头看她,“那沐橙呢?她难道不会找你报仇。” 黄翠花摇头,“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她一开始想杀我,只是为了阻止我杀她爷爷。过段时间她会想清楚的。” 桑陌道:“那可不一定,她这几天可疯了。” 黄翠花笑笑,“她疯不是因为这个。” “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你和贺文杰都会站在她那一边的。没想到,你们都选择了道义。” “她高估了自己在你们心中的地位。” 黄翠花看着桑陌的眼睛道:“其实,那夜你和贺文杰只要有一个能站在她那边,她就满足了。” 桑陌闻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她对白沐橙说的话,“谁与你交好了?不过是替你搬了几次东西而已,这就叫交好了?师姐你是得多孤独啊。” 桑陌通红了脸,心道:怪不得她听了这话,会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我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黄翠花见桑陌脸上青红交加,便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多想了,若是个都能让你违背道义,你的下场肯定比我还惨。” 桑陌抬头看她,“你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你那个弟子吧?” 黄翠花摇头,“后来是,第一次杀那农妇是因为她一直烦我,也是我自己心里存了恨。” 桑陌听完没有再说话。 黄翠花轻声道:“有些事总要学着接受,比如众叛亲离和不完美的自己。” “让该发生的发生,你可以伤心,但不能一直纠结在原地不动。” 桑陌有些听不懂,黄翠花笑着拍拍她的头,“没事儿,总有一天你会懂得。” 两人说话的功夫,仪式已经结束。 黄翠花拉住桑陌的手,“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带走被你们抓住的那个邪祟,他是我夫君。” 桑陌有些诧异,黄翠花竟然还愿意承认那邪祟是她的夫君,“可他想要杀了你。” 黄翠花笑笑,“他杀我,不过是放不下他那点面子而已。” 桑陌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远处穿着掌教冕服的贺文杰。 现在戒律堂归贺文杰管,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邪祟。 “这个恐怕有点难办。” 桑陌刚想解释,就见贺文杰突然朝着这边走来。 他步履匆匆,离两人不到五米的时候,又突然减缓了速度。 一副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桑陌有些诧异,小声问黄翠花,“他这是怎么了?” 黄翠花笑嘻嘻道:“见到女孩子害羞了呗。” 贺文杰害羞?!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别胡说。” 黄翠花见桑陌不信,便小声道:“要不要打个赌?” “如果他待会儿脸红了,你就要想办法让我见一见我夫君。” 桑陌当即答应下来,见一面而已,当时候求一求贺文杰不就好了。 黄翠花见贺文杰动作太慢,拉着桑陌走了过去。 “怎么,掌教这是嫌我本来的面目太丑,不愿意见我?” 贺文杰明显慌了,局促道:“没有,我没那么觉得。” 黄翠花闻言娇笑一声,侧着身子去看他的脸,“那你是说我长得很美了?” 此话一出,贺文杰很快就红了脸。 偏黄翠花还一个劲的盯着他看,“掌教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我到底好不好看嘛。” 贺文杰脸涨得通红,他侧过头去,小声道:“好看。” 黄翠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回过头来,冲着桑陌挑衅一笑。 桑陌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大师兄,那个邪祟还在戒律堂吗?”桑陌问贺文杰。 贺文杰道:“之前不是你在管么?” 桑陌对上黄翠花质问的眼神,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现在该你管了吗?” “是这样的,那邪祟生前是个书生,也是她的夫君。”桑陌说着把黄翠花拉到自己面前,“她想见一面。” 贺文杰闻言倏地愣住,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黄翠花,半晌才缓缓道:“它是你夫君?!” 黄翠花直言不讳,“对啊,拜过堂禀过天地的。” 此话一出,贺文杰脸上的红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甚至变惨白了。 他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回答道:“可以的,请跟我来。” 三人一同去了天牢。 邪祟被关在一个贴满符箓的铁牢内。 它一见着黄翠花,就倏地站了起来,身子不断撞击着大铁笼,想要出来。 符箓滋啦滋啦冒着火星,将它的手灼的焦黑冒烟,可它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固执的不肯停下来。 黄翠花在得到贺文杰的同意后,几步跑到铁笼跟前。 “好了,你消停一会儿。” 黄翠花说着将手伸进笼子里面,与它长满黑毛的大手交握在一起。 “我当初骗了你,我爹娘没有被山匪打死,也没有山匪要将我掳走,我就是想跟你回家而已。” 邪祟闻言点点头,并轻轻拍了拍黄翠花白皙水葱般的手。 他原本凶狠的双眼此刻流着眼泪,“啊啊”说着黄翠花听不懂的话,它很急切,拼命的用双手比划着。 可外面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懵。 邪祟急得忽然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桑陌和贺文杰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想要拉走黄翠花。 可那邪祟并没有伤害她,而是一爪子划过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邪祟张了张嘴,发出了一道嘶哑如石磨般的声音。 “我,我……错……了。”他缓缓道。 “我…没用,保护…不了…你,还想…杀了…你。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八十二,绝境反生 那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失的太快,邪祟支撑不住缓缓跪下。 黄翠花随着它也跪在笼子外。 “我知道,我不怪你。” 黄翠花说着催动灵力给它治疗。 “你说你这是何苦?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很…重要。”邪祟抬手抓住黄翠花输灵力的那只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再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它说着扯起嘴角,露出满嘴獠牙笑了。 “娘子,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它泪眼滂沱,歪着头紧紧靠着黄翠花的手,任凭鲜血一直往下流。 黄翠花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它的手上。 铁笼中的邪祟渐渐没有了气息,它身上的黑毛逐渐蜕化,变成一个瘦削的书生。 “娘子,遇到你,我很幸运。”书生说完这话,便再也没了气息。 “夫君?夫君!” 书生没有回应,只垂下惨败瘦削的手。 他死了。 一行清泪从黄翠花眼角滑落,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抬手用力拂下书生睁着的双眼。 “夫君,想走就走吧。” 她很平静,转过头来问贺文杰,“我现在可以带走他吗?” 贺文杰赶忙上前将笼子移走,“当然可以。” 黄翠花道了声谢后转身将书生的尸体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安静下来就有一种别样的美,弱柳扶风,恬静淡雅,柳叶眉轻轻蹙起,泪水泫然欲滴。 “我…我帮你。”贺文杰本想安慰,可他嘴笨,只能伸出手去接书生的尸体。 黄翠花轻轻躲过,“不用了。” 走到天牢门口,黄翠花朝着二人道别,而后转身消失在原地。 贺文杰也连忙一个遁形术跟上。 “啧,真是的,大师兄怎么连天牢大门都不关就走了。”桑陌有点难以置信的叫来了守卫弟子。 处理完一切事宜后,桑陌出去找赤水凰打听玄武峰的事情。 “啊?你说玄武峰啊?从昨天晚上就乱起来了。” 昨夜。 玄武峰上下肃穆一片,白沐橙一身丧服刚守完灵,就马不停蹄的去准备出葬事宜。 夜晚的风很凉,白沐橙走过主殿,就见里面灯火通明,几个弟子拿着几盏主殿的长明灯走了出来。 他们见到白沐橙都吓了一跳,转身匆匆忙忙往回跑。 白沐橙直觉苗头不对,便大声吼道:“站住!” 那些弟子没有理会,进入主殿后就没了动静。 白沐橙匆匆追上去。 “混蛋…”她骂着忽然没了声音,主殿站着的竟是玄武峰的一个长老,“张叔?你这是做什么?” 张叔偷东西被发现,所幸也不装了,“别这样看我,玄武峰的东西都是大家的,我不拿别人也会拿。” 别人? 白沐橙难以置信,质问道:“别人有谁?” 张叔扬起下巴,“那可多了,反正没有一个人会拥护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白沐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刚要再问,白爷爷最小的一个弟子突然闯进了主殿,“沐橙,不好了,护峰长老带着人去搜你的房间了!” 白沐橙大惊,急匆匆朝着自己闺房走去。 她到的时候,房间被人翻得一团糟。 一个八字眉,眯眯眼的长老转头见到白沐橙后突然笑了起来。 “沐橙啊,你看这些人多坏,快到禄存叔叔这里来。” 白沐橙看了他一眼,在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后勃然大怒。 “混蛋!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八字眉长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鼻子下,陶醉的猛嗅了嗅,“禄存叔叔这是稀罕你呢,咱们沐橙的肚兜真的很香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看向白沐橙的眼神也更加肆无忌惮。 “香你娘的头!”白沐橙大怒,提起剑就要去刺。 可下一秒,她忽然想到爷爷的遗体。 白沐橙吓得浑身一颤,懒得再计较这些,忙不迭往灵堂跑。 果然有人打爷爷遗体的主意,白沐橙刚走进灵堂,就见几个弟子趴在爷爷棺材上,往里面探.。 白沐橙目眦欲裂,“住手!” 同时她拔出本命剑,唰唰两下砍了几个弟子的头。 三尺鲜血喷射而出,白沐橙眼疾手快,一脚一个将他们从棺材旁踢开。 棺材内一滴血都没有落下,倒是白沐橙双目溅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死死盯着面前的护峰长老,只要他敢上前一步,白沐橙就算死也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护峰长老知道白沐橙疯起来有多可怕,他后退一步,“沐橙,我也不想打搅老峰主,可玄武峰总得有个掌舵人不是。你把掌门金印交出来,我也不是非要为难你。” 白沐橙瞪着沾了血的眼睛,像一只蠢蠢欲动,随时会冲上来咬住敌人脖子的小狼。 虽稚嫩,但也足够叫人忌惮。 护峰长老顿了顿,叫人围住了灵堂,“我知道沐橙你现在生气,等你气消了我再来和你说。” 说着就走出了灵堂,继续去找掌门金印。 他想:老峰主死的突然,连交代后事的时间都没有,金印一定藏在玄武峰的某个地方,现在这丫头已经被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逼迫她的事情就让其他人来做吧。 殊不知,白爷爷早在黄仙儿抢走内丹的那晚就已经把后事儿全部交代清楚了。金印此刻就挂在白沐橙脖子上。 金印内藏着无上功法,白沐橙在小的时候已经将其背的滚瓜烂熟。 只是那功法修炼起来极其痛苦,灵力像金针一寸寸刺穿皮肉筋骨似的,在修炼者体内不断游走。 白沐橙每每练起,都会痛不欲生,早早放弃。 但这次,那个能让她撒娇不练的人已经没有了。 白沐橙转身重新朝着爷爷的棺材跪下。 不用打坐,灵力已经在体内流窜。 第二日,白沐橙倏地的睁开眼睛。 她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淡定抬手擦掉脸上的汗珠后,白沐橙点燃烧纸的火盆继续往里面扔纸钱。 她背挺得笔直,眼神沉稳,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种浮躁,不安的神情。 灵堂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以护峰长老为主浩浩荡荡走进来一大群人。 “白沐橙,掌门金印到底去哪里了?” 昨夜他们几乎将整个玄武峰都翻了一遍,连一个蚂蚁洞都没放过。 白沐橙只抬了抬眼皮,淡定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中。 “各位叔伯不都搜过了吗?你觉得掌门金印会在哪里?” 八字眉的长老嘿嘿一笑,“那禄存叔叔可就要搜身咯。” 八十三,绝处逢生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白沐橙,禄存长老一脸猥琐的朝着白沐橙慢慢靠近。 白沐橙纹丝不动,这让禄存长老和在场众人都有些兴奋。 所有人都以为白沐橙是被吓傻了。他们期待着掌门金印的同时,也觊觎着白沐橙,想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被踩在脚下会是怎样一副绝美姿色。 禄存长老激动的抖动着手指,“沐橙,别怕啊,禄存叔叔会对你温柔的。” “住手!”一道怒吼声突然从灵堂外响起。 那人浑身是伤,提着刀一步步往灵堂内走来。 “师父尸骨未寒,你们这群畜生怎么能在他的遗体前对沐橙出手。”他字字泣血,“今日,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们谁也休想动沐橙一根手指头。” 来人是老峰主最小的弟子,白玉堂,是老峰主从山下捡来的弃婴,老峰主没发迹之前,一直跟着他。 后来老峰主成为玄武峰长老之后,门下弟子大多是世家子弟。 而白玉堂因家世低微加上岁数小,所以一直没能晋升长老。 这些年在玄武峰默默无闻,若不是他突然跳出来,众人都快将他忘了。 “你算那根葱?”禄存长老撇撇嘴,“小子,我劝你别太嚣张!你一个弃婴,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追究。” 白玉堂不说话只是提刀将白沐橙护在身后。 众人纷纷笑他不自量力。 禄存长老也不着急搜白沐橙的身了,“好,那我就送你下去和老峰主团聚,你跟着他,还能帮他烧烧火。” 白沐橙爷爷刚上长离山时,就是个烧火的,禄存长老说这话无疑是在嘲讽白沐橙爷爷。 一旁的白沐橙暗自捏紧了拳头,白玉堂也提刀冲了上去。 禄存长老几下就将浑身是伤的白玉堂打趴在地。 他抬脚踩住了白玉堂的脸,“小子,英雄救美是吗?仗义报恩是吗?” 他说着啐了一口,狠狠碾了下去,轻蔑道:“狗屁都不是!” 眼看白玉堂就要咽气,白沐橙倏忽掠过。 众人只看到白光一闪,白沐橙一手执剑,站在禄存长老身后,而禄存长老呆愣站在原地,脖颈后面隐隐一道血迹。 白玉堂惊讶抬头,下一秒禄存长老整个倒下,头颅咕噜噜滚到对面众人脚下。 “天!她把禄存长老杀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无上功法?”有人小声猜测道。 “不可能!”护峰长老一甩袖子站了出来,“那无上功法老峰主都花了三个月才有所成,她才多大?” 白沐橙笑而不语,只是提剑还要再战。 她身姿飘逸,手中长剑灵活如蛇,招招直逼要害,且防守到位,护峰长老与她对打根本讨不到一点好处。 护峰长老被一剑刺穿肩胛骨后,忙后退道安全区域,心中隐隐有些害怕起来,:这小丫头怎么会突然变这么强?难道真如方才那人所说,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功法?! 所有人都慌了,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功法,就能使用金印驱策玄武峰上下所有受过长老加冕仪式的人。 等于有了绝对权利。他们现在这样闹,岂不是在找死? “不要妄自揣度,她如果会无上功法,早就自称峰主了,哪还用闹这么一出?。”有长老出言反驳。 众人转念一想,也对啊,昨夜都把她逼到绝境了,如果她早学会了无上功法,玄武峰哪还会乱成这个样子? 有长老出声劝道:“够了沐橙,各位叔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今后你还是玄武峰的大师姐。” 白沐橙冷笑一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输下跪,恭贺我为新峰主。” “好大的口气!”护峰长老怒喝一声,再次杀去。 可他哪里是白沐橙的对手,几下就被重新打倒在地。 白沐橙刚要提剑了结他的性命,白玉堂突然出声劝解,“等等,还不能杀他!” “你要替他求情?”白沐橙冷冷道。 白玉堂摇头,“不是的。他是护峰长老,他死了玄武峰的势力至少会消减一半。” “也是。”白沐橙轻叹一声,“那就先留着你的狗命好了。” 护峰长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只要我还活着,定能夺得峰主金印,到时看我如何打死你个比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他正做着自己拿到峰主金印的美梦。就见白沐橙从脖子领口扯出一根金线,金线末端绑着的正是峰主金印。 白沐橙高举金印,“护峰长老听令!日后不得打峰主金印的主意,每动一次念头,便遭蚀骨折磨!” 话落,护峰长老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痛痒起来,就像被万千虫蚁撕咬,啃食。 他痛的直在地上打滚。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沐橙,我们跟你闹着玩呢。” “沐橙,我对老峰主忠心一片……” “我是被逼的……” 白沐橙烦躁的掏了掏耳朵,“所有人,现在马上脱掉外裳跪到灵堂外,直到顺利送我爷爷出葬为止。” 以诸位长老为首,众人全部走出灵堂外,脱掉了御寒的衣服。 “跪下!”白沐橙喊。 众人纷纷听话跪下。 天公作美,外面刚好飘起了雪花。 整整一夜,第二日白沐橙把那些人叫起来,抬棺材,吹吹打打以最风光的仪式送白老爷子出葬。 全程,没有一个敢有怨言。 而玄武峰外的众人看见这样浩大的送葬仪仗,心中也顿时明白过来,玄武峰以后彻底归白沐橙所有。 角落里,赤水凰难以置信的嚷嚷道:“哇!我是不是在做梦?白师真的制服了玄武峰上下所有的人。” 桑陌笑着看向一旁的贺文杰,“掌教如何看待此事?” “我一直相信她可以的。” 桑陌笑道:“你就不怕她日后和你作对?” “最近作对的还少吗?”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主殿就为白沐橙举行了接任峰主的加冕仪式。 好巧不巧,那天沈砚清有事要忙,就把替白沐橙加冕的任务交给了桑陌。 桑陌捧着装冕服的箱子战战兢兢走上台。 她看了眼白沐橙阴沉的脸,不由咽了口口水。 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白沐橙应该不会打人吧…… 八十四,无相国 一旁主持仪式的贺文杰也是如芒在背,两人尴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之意。 桑陌硬着头皮走到白沐橙身边,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恭喜白峰主了。” 白沐橙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把夺过冕服自己套上。 桑陌尴尬的站到一旁。 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交给贺文杰了,他紧绷着一张脸,将没有点燃的香递到白沐橙手边。 白沐橙深深看了他一眼,很给面子的抬手接过。 她拖着三尺长的衣裙走至神碑前,将香点燃,三拜后插入香炉。 之后便该去祠堂敬香,而后记入族谱。 令人抓狂的是,白沐橙前往祠堂的路全程只有他们二人陪同。 三人一路无话,桑陌独自走在最前面,贺文杰和白沐橙并肩跟在身后。 “你二人就没有恭贺的话要对我说么?”白沐橙突然开口。 桑陌顿了顿,心中暗道:我说了,可你翻了我一个白眼。 贺文杰也是愣了一下,“恭喜师妹了。” “同喜同喜。” 两人原以为白沐橙会生气,没成想她竟这样好说话。 桑陌有些恍惚,心中暗道:难道她恼怒的只有我一人?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桑陌有些难过,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苏师妹就不想恭喜我?”白沐橙又道。 桑陌闻言愣了愣,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师姐想听我说恭喜的话么?” 白沐橙道:“现在又愿意叫我师姐了?” 桑陌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师姐之前翻我白眼,是因为我的称呼?” 白沐橙走过来,狠狠拍了她一巴掌,“真当我是那种忠奸不分的糊涂蛋了吗?” “你们要是能见到那黄仙儿,就替我托句话,我不会找她报仇了。” 桑陌闻言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黄翠花看人是真的准! 之后的日子安安稳稳,没有大事儿发生。 桑陌一直在等观南的信。等他有空了,再去枯骨烟梦超度一次。 可一直到了开春,百姓开始种地都没有观南的消息。 桑陌担忧结界中的冤魂,只能出发去无相国找观南。 她决定快去快回,便向沈砚清告假四天。 无相国是一个全民修佛的国度,城内所有青壮年几乎都是出家人。 桑陌刚下飞马,连城门还未看见,就闻到了佛寺中独有的檀香味道。 那香味呛得她皱了皱眉头,但她着急去找观南,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守城侍卫将她拦下。 桑陌抬头仰视着眼前几个膀大腰圆,头顶反光的汉子,一时呆愣住了。 用“侍卫”这个词来称呼眼前几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几人清一色穿着青灰色僧服,脚上穿着白色长袜,小腿缠绕着青灰色布带。 应该称呼他们为“和尚”。 “施主,无相国不欢迎女子。”为首的大汉一脸怒相,严肃道。 桑陌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和尚又重复了一遍,“无相国不欢迎女子。” “为什么?”桑陌难以置信。 和尚不回答,只一个劲的催促桑陌离开。 桑陌无奈朝另一边的小镇走去。 小镇内没什么人,街道上冷冷清清。 桑陌走进一家茶馆,里面是两位老人营业。 他们一见着桑陌就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上下将桑陌打量了好几遍。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老婆婆问道。 桑陌想了想,“没有,我是和师父一起来的,想去无相国,守城的大和尚不让我进去。” 老婆婆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老爷子也瞬间变得和蔼起来。 “无相国确实不让年轻女子进去。” 桑陌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老爷子闻言,冷冷回答道:“女子妖艳,会坏了城中高僧清修。” “……” 桑陌实在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原因。 她有些不敢相信,“大爷,您开玩笑呢吧?” “开什么玩笑?我像是会和你开玩笑的人吗?” 老爷子顿时板起脸,对着桑陌教训道:“你记得别去城门瞎晃悠,等到你师父就早点离开。若是坏了高僧清修,那可就罪孽深重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桑陌:“……” 这辈子没听到过这么离谱的言论,桑陌咽了口口水,连连答应。 老头骂骂咧咧端来茶水,坐在桑陌旁边就开始说教。 “衣服穿那么显眼做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会这么穿,还有你那个头发!……” 他说的每个字都在审判桑陌的穿着,放佛桑陌是什么红杏出墙的荡妇,青楼揽客的妓子。 可她穿的都是寻常女子都会穿的衣服啊! 看着老头厌恶的神情,桑陌都有些不敢喝他端上来的茶水,生怕他在里面吐口水。 放下茶钱后桑陌赶忙离开。 没想到这地方竟对女人有这么大的敌意,所有人都对桑陌横眉冷视。 吓得她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个过激的突然冲上来,给自己一板砖。 她在街尾找到一家成衣店,进门见老板是个四十多的中年妇女,才敢说话,“大娘,我想给我哥哥买一件衣服。” 大娘身宽体胖,皮肤黝黑,一见着桑陌她就看穿了桑陌的谎言。 但她没有戳破,“想要什么样的自己进来选吧。”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转身在众多男装中挑选着。 “选这个吧。这是我店里尺码最小的衣服。”大娘说着递过来一件藏蓝色长衫,在桑陌身上比了比,“正好,还显得你皮肤白。” 桑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主要是怕穿女装坏了高僧的清修。” 大娘摆摆手,“我懂,这破地方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桑陌见大娘与其他村民不同,便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我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不怪你。是这破地方不好,若不是我父母的坟头在这里,老娘早搬走了。一群虚伪的家伙,表面装的不近女色,实际内地里早烂透了。” 大娘骂骂咧咧,说完又转头看向桑陌,“小姑娘,你在这里可以,可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和尚拦路赶紧跑。” “为什么啊?”桑陌好奇问道。 大娘刚要说话,门口却突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大惊失色连忙一把将桑陌推到桌子底下,并用白布遮住。 八十五,灯下黑(一) “老板娘,有袜子么?”一个清瘦的和尚走进店问道。 他身上裹挟着浓重的檀香味,右手拨弄着佛珠,左手却朝着老板娘胸部摸去。 老板娘一把打掉他的手,“没有!滚!” 和尚也不恼,朝着屋子里间探头探脑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小美妞进了你的店。人去哪了?” “想女人想疯了吧?哪有什么小美妞?” 和尚嬉皮笑脸朝着里间换衣室走去,“怎么没有呢?我明明看到她进来了。” 老板娘冲过去扯着和尚的衣服把他往外推,“赶紧滚!不然我就喊了!” 和尚扒着柱子嬉笑道:“你敢喊么?勾引僧人可是要被游街的。” 老板娘也回怼道:“破了戒的和尚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和尚凑过来细细嗅着老板娘身上的味道,“那就不叫别人知道,我二十几的身子,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给我滚!”大娘力气大,扯着和尚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她快速关上门后,将桑陌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并催促道:“快点换衣服。” 桑陌刚要拿着衣服进里屋,另一个声音突然自房顶响起,“看吧!我就说有!” 两人惊讶抬头,就见一个魁梧和尚从屋顶天窗一跃而下。 门也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屋内一下子涌入好几个年轻和尚。 大娘连忙将桑陌护在身后,威胁道:“我要叫了!” 几个大和尚合力将大娘甩了出去,“别闹了,你那破锣嗓音叫起来不好听,我想听这小美妞叫。” “他娘的,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来叫声哥哥听听。” 几个和尚狞笑着就要一拥而上。 可下一秒,一股气流波动顿时将几个和尚掀飞出去。 桑陌冷着脸,挥手控制着他们跪好。 大娘走过来,狠狠踹了方才推她的那几人几脚。 “混蛋玩意儿,敢退老娘,老娘打死你!” 那几个和尚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疼,只是痴痴盯着桑陌看。 那表情仿佛在渴望着桑陌也能过来打他们。 桑陌被吓到了,她默默与那群和尚拉开距离。 被他们这样盯着,桑陌一时忘了自己该问些什么。 “你们是冲着我来的?”桑陌问。 一和尚抢着回答道:“在城门口就看到你了,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桑陌难以置信,“你……”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了。 “你们不是出家人么?”她问。 “狗屁的出家人,老子是被抓去当和尚的!老子连娶媳妇的钱都攒好了!非要老子守什么清规戒律,守个屁!老子才二十出头……” 所有和尚都开始诉说起自己被强行剃度出家的情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骂着他们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脏话。 桑陌有些头疼的扶额,老板娘拉着她去了里间。 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桑陌摆摆手,“用来防身而已。” 老板娘没有多说,把衣服塞到桑陌怀里,“赶紧换上,走吧。” 桑陌也不敢脱衣服,只一个术法就将衣服换了。 老板娘帮她重新梳了发髻。 “不对,这一看就是女的。”说着又给她一个斗笠。“现在好多了。” 桑陌身量高,穿上男装又没什么线条,遮住脸的话基本就认不出是女的了。 桑陌重新去了无相国城门。 这次守城和尚没有拦她。桑陌顺利进入无相国。 无相国周边村落穷,里面却十分豪华,每隔十里就会出现一座寺庙。 街道上来来往往全是僧人,偶尔出现一两个俗人,也都是外来的修士。 桑陌向路人打听佛子观南所在的金光寺。 一听到佛子观南那人眼睛都亮了,还十分热情的把人送到了寺门。 桑陌进寺后,又朝寺内和尚询问观南。 “佛子最近事务繁忙,施主可有预约?” 桑陌摇头,见那小沙弥要走,她连忙道:“我之前在陵洲和他说好了的,你同他讲枯骨烟梦,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小沙弥闻言回头看了桑陌一眼,“你在此等候。”说着跑去通报。 桑陌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等了又等,等的肚子都饿了,才等来观南。 他过来时,一眼就认出了头戴斗笠,身穿男装的桑陌。 “苏施主。” 桑陌闻言连忙起身,“你怎么才来?” 观南低头行佛礼道歉,“是贫僧的错。” “在忙什么呢?说好一起去枯骨烟梦的,写信也不回。” 观南闻言诧异地看向桑陌,“苏施主给贫僧写信了吗?可贫僧并未收到啊。” “是不是你们无相国不传女子写的信?” 观南疑惑道:“苏施主收到贫僧寄过去的信了吗?” “什么信?”桑陌大惊。 两人对视一眼。桑陌难以置信,“你是说有人从中捣乱?” 观南道:“应该是这样。” 他说着带桑陌去香客居住的厢房。 “贫僧这边出了点状况,因此无法赶去枯骨烟梦,不过下月初应该就能处理好。” “什么状况,我能帮的上忙吗?”桑陌实在害怕枯骨烟梦的冤魂无人压制出问题。 观南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应该可以。” “无相国内突然出现了大量妖物,吸僧人精气,吃僧人肚腹内脏。” 桑陌惊奇道“大量?大量是多少?” “目前推测至少有一百五十多个。” 桑陌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捅了妖精窝吧?” 观南也是伤脑筋,“暂时不知道是何缘由。” 两人继续往前走。 观南将桑陌带到一个安静的独立小院,“苏施主暂时可以住在这里,僧人体臭,还望苏施主不要嫌弃。” 桑陌连忙摆手,“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安全就行。” 观南温和的笑了,“无相国何来不安全一说。” 桑陌原本要去看看屋子里如何,听了这话,倏地转过头来,惊讶道:“你不知道?” 观南一脸迷茫。 桑陌有些怀疑的盯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观南不解,“贫僧不理解苏施主所说。” 桑陌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那我可说了。” “先说好你不能生气的!” 八十六,灯下黑(二) 桑陌将自己入城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观南。 观南难以置信,倏地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见他失态,“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在观南面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男装展示给他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副打扮?” 观南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低头沉思半刻后复又抬起头来,“贫僧去见方丈。” 桑陌赶忙拉住他,“你先等一等。” 观南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桑陌。 桑陌道:“你可千万别把我说出去。” 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说,但还是答应了。 观南走后,桑陌回房休息。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沙弥来送晚膳。 桑陌戴着斗笠接过,等那小沙弥走后,桑陌看了眼饭盒中的菜,虽没有多少油水,但胜在干净。 桑陌饿了一天,端起碗筷很快就将菜品吃了个干净。 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还不错嘛,虽然……”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发现自己下颚骨发麻,舌头似乎也大了。 她想要抬手按一下,却发现手脚也麻痹了。 什么情况? 难不成有人下毒? 正疑惑时,一身高两米,穿金黄僧袍,披红色袈裟的白胡子和尚踱步走到桑陌面前。 他面色阴翳,眼神发直,“就是你乱我徒弟心性?” 桑陌说不出话,只瞪大眼睛看他,心中暗暗疑惑道:他徒弟是谁? 不等桑陌细想,就有四个和尚在她头上套了一个黑色布袋,而后将她架起往外走去。 头被套住,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桑陌只依稀觉得自己被带入了一个温度较低的地方。 那几个和尚将她狠狠丢到地上。 头上的黑色布袋被掀开后,桑陌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 周围很暗,桑陌环视四周,忽然看见一个上身赤裸的和尚被绑在十字架上。 他漏露的皮肤上全是鞭痕,桑陌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长大了嘴巴。 那人竟是观南。 老和尚冷哼一声,“我今日就叫你看清楚女人的心到底有多冷!” 他说着拿起一旁有倒刺的鞭子,将其浸在辣椒水中,而后狠狠朝着观南抽去。 破空声响起,观南被打到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 他闷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疼的都快蜷缩起来了。 老和尚一点也不手软,每一鞭子都用了全部的力气。 此时药效已过,桑陌吓得后退两步,那几个和尚立马上前将她控制住。 “老和尚,我师父可是长离山掌门,我爹是陵洲苏垣柳,你敢伤害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和尚置若罔闻,只是对观南道:“你看看这个女人有多自私,你都被打成这样了,她还只顾着她自己。” 观南听了桑陌那话后,忍不住笑了,“为什么变成师父了,苏施主的未婚夫不替你撑腰了吗?” 桑陌有些无语,这和尚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听这些鬼东西。 谁料老和尚突然暴怒,恨铁不成钢的抡起鞭子狠狠抽下去。 桑陌:“……”哇!这什么情况? 老和尚抽累后就把鞭子递给旁边的僧人继续抽。 桑陌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她暗自运功打通经脉。 老和尚走到她旁边,蹲下后仔细将她打量一遍。 “丫头,你爱不爱他?” 桑陌吓得连忙大叫,“我爱个屁呀!”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我连他手都没碰过,我们清清白白……”桑陌着急解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老和尚显然不信,“看不出来你手段还挺高明。” “什么手段?”桑陌急了,“你个老秃驴,不要乱说话。” 老和尚忽然伸手提起她的后衣领,将人提到半空。 “只要你说一声爱他,我就放过他。” 桑陌战战兢兢,有些警惕的问道:“那你把我提起来做什么?” 老和尚不说话,只是提着桑陌来到一个烧着沸腾开水的鼎炉旁。 “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你疯了吧!”桑陌大惊失色拖着绵软的身体开始挣扎。 观南忽然高声喝道:“若她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老和尚不为所动,“想死,可没能么容易。” 说着就要将桑陌往沸腾的鼎内扔去。 “等一等。”观南大声叫住。 “我撒谎了,正如苏施主所说,我与她清清白白,并无半点越矩。” 桑陌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师徒俩打什么哑谜呢? 她原以为观南这样说,老和尚就能放过自己,没想到老和尚听了这话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愤恨。 “原来是你挑唆他的。”说着就伸出手要把桑陌丢到沸腾的大鼎内。 桑陌尖叫一声,吓得闭紧了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拉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桑陌睁开眼,就见自己飘在半空中,黄翠花一只手紧抱着她,另一只手举剑朝那老和尚刺去。 “好歹毒的和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和尚后退一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金色的法杖,朝着黄翠花打来,“妖孽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金光寺!” 黄翠花抱着桑陌,以一对五,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她手腕一转,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 那剑通体鲜红,周身散发着恐怖的黑色雾气,十分凶煞,几下就将那些和尚打退。 老和尚凶狠的目光紧盯着黄翠花和桑陌。 有和尚把剑架在了观南脖子上,“若你们再敢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桑陌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观南道:“与苏施主无关,你走吧。” 他说着又转而看向老和尚,“师父,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老和尚双手合十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誓要度化世人,绝不叫佛子被玷污。” 老和尚行佛礼时,庄重泰然,再抬头时,却一脸凶光,“还不快杀了她们!” 黄翠花抱着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她所向披靡,遇到拦路的就杀,桑陌被她抱着一路逃出了金光寺。 “现在怎么办,全城都是和尚,我们能逃出去吗?” 八十七,灯下黑(三) 黄翠花一路疾驰,“放心吧,看我的。” 她左转右转,很快将追在身后的一众和尚甩开,带着桑陌走进了一座最小的佛堂。 那地方十分荒凉,落叶铺满台阶,墙角还有冬天没消融的积雪。 黄翠花抬手在佛像下摸索着,像是在找找什么开关。 “就是这个啦。”黄翠花说着,突然用力一按。 佛像一个转身,底座出现一个洞。 她带着桑陌快速跳入洞中。 桑陌抬头就见头顶的佛像自动转回原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翠花抱着她钻进一个隧道,“一个姐妹告诉我的。” “什么姐妹?”桑陌疑惑问道。 黄翠花警惕的看了桑陌一眼,“这怎么能告诉你?” “她说有个长离山的小姑娘,在金光寺被主持和尚下了软筋散,抓到地牢去了。” “我一想就是你。” 她说着看了桑陌一眼,有些得意的笑了,“过来一看还真的是你。” 桑陌自觉有些丢脸,她低了头小声道:“我以为金光寺和尚是好人呐。” “谁会想到他们这么卑鄙!竟然在饭菜里下药。” 黄翠花又转了个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桑陌叹了口气,观南那么好,她自然觉得观南所在的金光寺也是好的,里面的人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没想到啊,他们竟会下药,还会煮人。 桑陌觉得自己这点脑子又不够用了,小声嘀咕道:“人类真复杂。” 黄翠花闻言诧异地低头看她,“你不是人类?” “啊?”桑陌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虽然我是人类,但也不能阻止我骂人类。” 黄翠花没有再问,只是道:“你那个俊俏朋友怎么办?” “什么俊俏朋友?”桑陌问。 黄翠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就那个光着膀子,肌肉好看,脸也好看的小和尚啊。” 桑陌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当即骂道:“你个色狼!人家可是出家人。” “哟哟哟,这就着急啦。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桑陌急忙解释,“没有,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你这就有点绝情了,人家可是要为了你而殉情呐。”黄翠花一脸揶揄道。 桑陌一时也有些愣住了,这个小秃驴不知打的什么哑谜,等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一下。 两人从一棵大柳树下钻出,黄翠花一把将桑陌丢到土堆上,大口喘着气。 “你可要请我吃鸡。” 桑陌面目充血,也是长呼一口气,“你就不能好好抱着我吗?我快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你还挑上了!”黄翠花气呼呼拍了她额头一下,“老娘累的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要不是我,你现在都被炖成人肉羹了。” 桑陌软绵绵靠在土堆上,“啊好好,不就是只鸡吗?我请你吃全鸡宴。” “不过,你能不能帮我解了这软筋散?” 初春寒气未散,已是黄昏时刻,晚风吹过时冷的桑陌抖了个激灵。 黄翠花走过来,在桑陌身上按来按去。 最后一刻桑陌忽然伸手抓住黄翠花的手,“你怎么还袭胸呢?” 黄翠花拍掉她的手,用力在她胸口的穴位上一点,“去你的,老娘只喜欢白白嫩嫩的小郎君。” 桑陌疼的弓起背,“我说翠花呀,咱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把我的胸都按小了,我以后还能找到夫君吗?” “你还要找夫君啊?那么多美男,你随便挑一个不就好了。”她说着突然猥琐的笑了起来,“我看到小和尚就不错。” 桑陌坐在土堆上揉着自己僵硬的腿,“他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近女色。” 黄翠花,一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也就是说,我可以去撩他啦?” 桑陌摆摆手,“随便。” 桑陌打坐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灵力恢复后,提了剑就要回金光寺。 黄翠花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去?” “去救小和尚啊!不把他救出来,你怎么撩?” 黄翠花闻言,抬头看了眼天上初升起的月亮,“先等等,待月挂中空再去也不迟。” 见桑陌不动,她又道:“你担心什么呀,人家是佛子,命可值钱了,那老和尚杀谁也不会杀他呀。” 桑陌道:“我知道,可为什么非要等月上中空了才去?” 黄翠花支支吾吾转过头去,“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又不会害你。” 桑陌一脸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你管这么多干嘛?那是我另一个姐妹的事情,不能告诉你。” 见她这样,桑陌也不再问。 月上中空后,二人再一次钻进地道。 来到金光寺时,桑陌发现守卫果然少了许多。 二人悄悄探入地牢,里面也只有两个人守着。 地牢内很暗,桑陌上前快速捂住其中一人的嘴,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不等另一个反应掷出长剑,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后,她推开怀里的尸体,拍拍手将长剑唤回。 观南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不禁叹了口气,但他什么也没说。 桑陌走过去,砍断绑着他的铁链。 黄翠花一屁股将桑陌推搡开,抢先接住了将要倒下来的观南。 “高僧可真是受苦了。”她贴心的扶着观南,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在观南腹肌上摸来摸去。 桑陌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她气呼呼扭过头去,小声骂道:“色狼,也不怕摸一手的血。” 观南四肢无力,强撑着一股劲抓住了黄翠花不老实的那只手,“施主请自重。” 黄翠花僵了僵,抬头用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观南的眼睛,泫然欲泣道:“大师怎可如此想我,我就是想查看一下大师的伤。” 观南愣了一下,心道:原是我龌龊了,人家一片赤诚之心遭到怀疑,必然不会好受。 “是贫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施主莫要介怀。” 黄翠花扯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点了点头,再次把手扶在了观南劲瘦的腰肢上。心中早已美开了花,:嘿嘿,这小和尚真好玩。 八十八,灯下黑,(四) “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去见方丈,怎么被人捆起来了。” 观南惭愧的低下头,“贫僧愚钝,去见方丈的路上遇到了主持师傅,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没想主持竟推测出是苏施主将事情真相告知了贫僧。为了不让主持杀害苏施主,我便扯谎说苏施主是我心仪之人。” 桑陌大跌眼镜,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比她还蠢的人。 “为什么心仪之人就不会被杀?”黄翠花疑惑问道。 观南微微红了脸,“贫僧告诉主持,苏施主在贫僧心中比贫僧的命还重要。” 桑陌:“…………”你是怕我死的还不够快。 黄翠花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桑陌道:“罪上加罪,怪不得那老和尚要煮了你。” “不会的,主持师父最看中我的安危了。”观南赶忙解释。 桑陌无语的看了眼他身上狰狞的鞭伤,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三人走出地牢时,外面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个人把守。 黄翠花拉了桑陌就要走,“既然人也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就先离开吧。” 观南也向二人告别,说要重新去找方丈。 桑陌连忙拉住他,“你确定自己不会被再次关到地牢去?” 观南听了这话,急忙解释道:“方丈师父六尘不染、慈眉善目,定然不会如同住持师父一样。”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看呆子的表情看着他。 “好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黄翠花快速给观南解了软筋散,拉着桑陌离开。 等二人走后,观南也转身去找方丈。 月色清晖,照的寺内如临白昼,观南快赤着上身,快速往方丈禅房走去。 金光寺掌管着无相国所有事宜,像不叫女子进城,强征壮丁入寺庙为僧等重大事宜,一定会经过方丈之手。 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难道就连方丈也入了心魔? 可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方丈挽着他的手,教他念经的画面。 观南顿了顿,走向方丈禅房的脚步忽然坚定起来。 方丈是那样的慈祥,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方丈独自一人住在寺后的竹林内,这几年钻研佛法,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上次见他是在大厅,他只向众人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方丈。 这样想着,观南敲响了方丈禅房的木门。 “噔噔噔……” 敲门声在静谧幽深的竹林内响起。 屋内没有声音。 观南看了眼从窗口散出来的微弱烛光,抬手再次敲响了木门。 不知敲了多久,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哐啷”声,像是木头落到地面的声音。 接着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方丈枯瘦的身影站在门口,“南儿半夜前来,可是有事要与为师说。” 观南俯首行礼,“弟子半夜叨扰,惊了师父安宁。” “无妨。”方丈侧过身子让开道,“快进来,外面凉。” 观南又俯首行了一礼,这才抬脚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方丈关上门后重新回到内堂坐下。 屋内很暗,只点了一根蜡烛,勉强能看清一张桌子的轮廓。 方丈叫观南坐在光亮之中,自己坐在暗处。 “现在可以说了。”方丈笑呵呵道。 观南理了下思路,先从无相国强征壮丁出家说起,“那些壮丁无心佛法,一心只想着食荤和男女之事。” “为此无相国不准年轻女子入内,无相国方圆百里,更是形成了女子不得打扮梳洗的陋俗。” 观南一字一句,又说了住持师父将自己囚禁于地牢中,以及住持师父如何要将活人投入沸腾的鼎炉内。 期间方丈一直耐心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待观南说完后,方丈问道:“南儿以为该如何?” 观南又俯首行礼,“徒儿以为应该同意让那些无心佛法的弟子还俗,另外废除女子不得进城的规矩。” “如此便好了吗?”方丈问。 观南愣了愣,心说:难道此法不行? 方丈又笑了,“南儿,你此刻可能看出我与往日有何不同?” 观南抬起头仔细看了又看,“师父站在黑暗处,徒儿看不清。” 方丈又道:“那如何才能看清呢?” 观南想了想起身离开光亮,走到方丈身边,再次仔细打量起方丈来。 他似乎更瘦了,背驼的更厉害了,往日顺滑有光泽的胡子此刻像枯草一样。 可惜太黑了,他还是看不清。 观南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这次,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状的臭味儿。 那臭味儿让他顿时浑身颤栗起来,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观南心中大惊,但他还是仔细看着方丈。 方丈微笑着不动。 观南转到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前忽然就清晰了。 观南心中暗自惊讶,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听从方丈的话,仔细观察着方丈。 他的眼窝似乎更深了,眼球也更浑浊了,皮肤…… 等等! 那是什么? 方丈耳后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斑块! 观南连忙去看方丈的脖子和脸,脖子上的暗红斑更多。 他愣住了,那是尸斑么? 正惊讶时,方丈微笑着转过头来,“南儿可看清楚了?” 观南愣怔着点了点头。 方丈又道:“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看不清么?” 观南看了一眼自己最开始坐的地方,“弟子方才坐在光亮中,而师父坐在黑暗之中。” 他说完后忽然愣住,而后抬头看向方丈。 方丈还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南儿真聪明。” 他说着指向屋子里的另一支蜡烛,“你去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吧。” 观南依言照做。 等屋里彻底亮堂起来后,观南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方丈。 那个方丈面色红润,还在微微呼吸着,一副睡着的模样。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方丈面色青灰,枯败如泥。 地上还有一个大洞,地板被掀开扔在一旁。 他当时在门外听到的那道“哐啷”声,是地板被掀开落到地面的声音。 从洞口开始,有一串湿脚印,湿脚印一直从洞口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现在方丈坐着的地方。 显而易见,面前坐着的这个方丈是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 “南儿,可害怕为师如今的这副模样?”方丈还是笑呵呵的,语气慈祥柔和。 观南摇头,“徒儿不怕。” 方丈闻言笑的更灿烂,只是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皮肉被扯的裂开了一点。 “我相信南儿能很好的处理这件事。”方丈说完这话,便突然僵住,再没了动静。 八十九,灯下黑(五) 观南沉默着跪下行跪拜礼。 夜里的风很凉,观南赤裸着上身,带着满身的佛经去找住持师父。 今晚的金光寺格外安静,观南一路畅通无阻。 住持禅房房门大开,就着月光,观南看到房门口有一大摊血迹。 他一把推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响起,一个东西突然被扔了过来。 观南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那东西热乎乎、软绵绵、湿漉漉的,打到胳膊后,自己就弹了下去。 观南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半截肠子。 他吓了一跳,抬头向房间内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被刨开肚子的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正打开窗户企图逃跑。 月光下,她皮肤白如纸张,胖而短小的手上全是血。 她回过头,对着观南挑衅一笑而后消失在月色中。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观南连忙上前,死的是住持身边的小沙弥悟德。 他张着血淋淋的嘴,抬起手指向观南身后。 观南疑惑扭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回过头来,悟德却双眼圆睁依旧指着观南身后。 “你想说什么?” 悟德摇摇头,依旧死死盯着观南身后。 观南微低了头去看他大张着的嘴巴。 他嘴里包着一汪血,只要稍微动一动,血水就会从嘴巴里流出来。 观南伸手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低头,等将血水倒出后,观南惊奇的发现悟德的舌头不见了。 悟德很快就死了,而观南也没有明白自己身后到底有什么。 他起身朝着悟德所指的方向缓缓走去,那里放着一盆兰花,还有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 他疑惑的将兰花拿起。 那花是住持最爱,平日里施肥除草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不让别人碰。 莫非是这花有问题? 他正要将花盆整个砸碎看看,身后的一个凳子突然“哐啷”倒地。 观南转头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正当观南疑惑时,一道凌厉如闪电的身影忽然从门口疾驰而入。 观南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被凌厉的剑风吓得后退一步。 只听见“噗嗤”一声,是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他正要抬手去打,忽然发现来人竟是桑陌。 她风尘仆仆,乌发四散,双眼赤红,透露出一股寒意。 “站着干嘛?还不躲开!” 观南这才后知后觉转到桑陌身后。 只见桑陌的剑直指空气,剑刃处喷射出大量鲜血。 观南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悟德所指的并不是花或者某一件东西,而是因为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桑陌抬起一脚将那人踹出去。 桌椅被撞得“哐啷”倒地。而桌上的兰花稳稳停在半空中。 观南愣住了,方才也是,自己刚想摔碎花盆,椅子就莫名奇妙的倒了。 难道说,这人是住持师父? 他大惊失色,走过去扯住一团看不见的东西,大声质问道:“住持师父是你吗?” 拉扯之中,或许是将那人翻了个面,观南竟看到一双眼睛。 他吓了一跳,茫然放开手,心中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悟德是因为看到了这双眼睛,才一直指着自己身后。 短短一天,他先是目睹了住持师父的残忍一面,又看到方丈师父变成活死人,现在又得知住持要杀自己,观南有些承受不住。 他茫然开口,“住持师父是你吗?” “是不是你杀了方丈师父,还做了一个傀儡传假命令。” 那双眼睛早已转到他看不见的方向去了。 窗口处的风突然被挡住,观南心中明白这是住持要逃,他连忙起身去追。 忽然,一只拳头从窗外砸入,观南愣了愣,下一秒窗户下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桑陌的脸出现在窗口。 “愣着干嘛?还不快将大门堵住。”桑陌骂道。 观南闻言连忙站到门口。 桑陌翻窗而入,落地时,脚是悬空的,底下踩着一个透明看不见的东西。 她扭头看着观南道:“去打盆水来。” 观南听话照做。 水打来之后,桑陌提起桶泼向窗户墙角。 墙角果然出现一个人,他倒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观南走过去将那人的脸扳转过来,见果然是住持师父。 他心死的叹了口气。将人扶了起来。 桑陌那一剑刚好刺在他右胸口上,看伤口处的凹陷不难想象她之后的那一拳也刚好打在右胸口。 观南转过头,就见桑陌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你小子真是命好,上次在枯骨烟梦也是,一到关键时刻我就会出现。” 观南垂着头将住持伤口的布扒开,“他真的想杀我么?” “你还怀疑呢?”桑陌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我出手快,你小子的头早被拧下来了。” “他会死吗?”观南又问。 桑陌从地上捡起一把椅子坐下,“不知道,反正他的肺应该烂了。” 观南没说话,只是转身在房间里找药。 桑陌见他这样,忽然就有些惶恐起来,“你小子不会怪我吧?” 观南连忙摆手,“不会的,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桑陌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都杀疯了。想想怎么解决吧。” 观南把药粉敷在住持伤口上,“是妖怪吗?” 桑陌抿了抿唇,“算是吧。” “是一种半妖半人的东西。”桑陌说着突然丢出来一个长命锁,“这是我从最厉害的那小半妖身上抢下来的。” 观南将那长命锁捡起,只见上面刻着“念兰”两个字。 “奇怪,这字迹怎么如此眼熟?”他喃喃说着,突然扭头看向住持。 此时的住持嘴唇青紫,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桑陌见他这个反应,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见过这东西?” 观南摇头,“只是觉得这上面的字迹格外眼熟。” 桑陌道:“这东西应该是那小半妖自己从小佩戴着的,因为那群半妖中,只有那小东西神智清楚,而且衣冠整齐。” 两人正说时,院里忽然闯进来一群赤脚爬行的女子。 “得,又追来了,我不和你聊了。”桑陌说着提了剑就往外杀去。 观南也连忙跟了出去。 月光下,他忽然看到院墙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娃娃。 正是他刚进入住持房间时见到的那个。 她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不远处打斗的桑陌,一双小脚丫上穿着粉色,有毛绒球球的绣花鞋,不停的晃呀晃,发出铜铃般清脆的笑声。 九十灯下黑(六) 观南看着它忽然觉得这小东西有些眼熟。 那小东西似乎也注意到了观南,它歪了歪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观南手中的长命锁。 观南将那长命锁举起,“想要吗?” 那小东西的瞳孔忽然变成像蛇一样的竖瞳,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倏地朝观南杀来。 观南脚尖向上一顶,捡起地上的一根武棍,刚要朝着那小东西打去,忽然被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抓住。 观南心中大惊连忙抬手去打,那人却向前一步,一把将观南推到了自己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那小东西的攻击全盘挡下。 是住持师父! 那小东西尖锐的爪子一下刺穿了住持师父的胸膛。 观南愣了愣,赶忙抬手去打,住持师父却又一次的挡住了他的攻击。 “师父!”观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扶住倒下的住持师父。 那小东西也愣住了,它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把手抽了回来。 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住持,见住持嘴角流血,它又伸出小胖手替他擦干净。 住持被观南扶着瘫坐在地上,见状勉强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念兰不怕,爹没事。” 念兰?! 爹?!! 观南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念兰,念兰,那长命锁上的字果然出自住持师父之手。 这妖童竟是住持师父的孩子! 观南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在做梦。 对,一定是这样的,等明天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呵,毁灭吧。 住持又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左胸口先是被桑陌刺了一剑,又被狠狠打了一拳,现在右胸膛也被捅穿了,估计是没活路了。 观南感动到流泪,“师父,您为什么要替我挡啊!我这么年轻,而且又有护身金刚纹,一定不会受伤的。” “你身上的护身符文会伤到念兰。”住持说完又咳出一摊血来。 “这护身金刚纹太过神煞,你离她远点。” 观南:“……啊?……哦。” 观南闻言让住持靠在台阶上,自己默默后退了两步。 住持摸着小念兰的头,柔声吩咐道:“以后不许再吃人了。” 小东西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住持师父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念兰时的目光更加慈爱不舍。 他转过头,目光倏地寒冷,“我将念兰交付与你,你定要尽好责任,一定要保护好她。” 观南看了眼趴在住持师父胸膛上的奶团子,有些犹豫,半晌没说话。 住持忽然生气,急得又吐出一口血来,“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观南当然没有忘,可住持师父交给他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奶娃娃,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他自小学习佛法,除了扫地撞钟其余的他什么都不会,若贸然答应下来,岂不是轻诺寡信。 这时一旁的桑陌终于将那些半妖全部擒获,用一根铁链绑在园中的巨大银杏树下。 她气喘吁吁来到住持身边,“老登,你先别死!这些半妖怎么回事儿?” 住持扭过头看向桑陌,眼里抑制不住的愤怒,“你这后辈好没礼貌。” “得了吧,你一个和尚还要煮人。也不配得到我的尊敬。”桑陌气喘吁吁在他旁边坐下。 “说!这些半妖之前分明是人,是不是你用了特殊方法,将她们弄成这样的?” 桑陌说着忽然一把掐住小半妖的脖子,威胁道:“不说实话我就掐死它。” 她心狠手辣,伸出另一只手接住小半妖尖锐的利爪。 手上一用力小半妖就彻底不敢动了。 “说不说!” 住持气的又吐出一口血来,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恶狠狠盯着桑陌道:“小看你了,怪不得能将观南这傻小子捏在手心里。” 桑陌哼了一声,“都说了我和他不熟,还有,你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不然等你死了,我就每天打小孩玩。” 闻言,住持的脸苍白了一瞬,他不情不愿道:“她们是我为了研究妖血,做出来的残次品。” 桑陌倏地黑了脸,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什么研究?” “我想祛除念兰体内的另一半妖血,让她变成人。” 桑陌闻言手上不由加大了力度,“也就是说,这些姑娘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近几天城中被杀的那些僧人也是你的手笔?” “不是。”住持矢口否认,“是她们突然发狂,不受控制跑出去,不是我放她们出去杀人的。” 桑陌厉声呵斥,“撒谎!这小半妖也是吃过人的,你敢说她也被你关起来了?” 住持道:“你不要一口一个小半妖,她有名字,她叫念兰。” “而且,她之前从来没有吃人的毛病,都是因为这些半妖跑出去吃人被她看到了,所以她才学会了吃人!” 桑陌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小半妖顿时哀吼起来。 住持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你放开她!” 桑陌也起身后退一步,大声威胁道:“别过来!” 住持只好重新坐回去,“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半句谎言,你现在应该放开她了吧?” 桑陌没有动,继续问他,:“这些半妖为什么发狂?” 住持烦躁回答,“我不知道!那天有个戴面具的男人来找我,想要我把那些半妖卖给他,我没有答应。晚上她们就不受控制了。” 戴面具的男人?! 桑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晚在苏府见到的白色面具。 “什么戴面具的男人?他外貌如何,声音如何?” 主持烦躁的不想回答,但奈何小半妖还在桑陌手中,他只好耐心回答道:“他穿着白色斗篷,长什么样子看不清,声音也做过处理。” 桑陌闻言愣住了,那日顾朝也是穿着白色斗篷,难道真的是他? 他要这些半妖做什么? 住持见桑陌走神,忽然起身扑过来,“快把念兰放了。” 桑陌侧身躲过,住持狠狠摔在地上,他嘴角泛着血沫,朝桑陌伸出手,“放了她。” “你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不放。”桑陌说着终于松开了手。 小念兰几步跑到住持身边,想要躲起来,可主持趴在地上,没有地方让她躲。 九十一,灯下黑(七) “观南!”住持用尽全力喊道,“这是师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你答不答应?” 观南此刻的世界都塌了,他跌跌撞撞走过去,将住持从地上拉起来,“师父,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方丈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是我。”住持倒是承认的大方,“我对不起方丈师兄,来世一定赎罪。” “那那些人呢!她们怎么办?她们犯了什么错?住持师父你要害她们至此?” 住持扭过头去,“她们身为人,却妖妖艳艳勾引男子,我是为民除害。” 观南彻底愣住了,他仓惶的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他曾经最尊敬的住持师父。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住持师父你从小教我的。”观南说完这句话后,殷切的看着住持,希望他能忆起初心。 住持轻蔑的看向观南,冷哼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桑陌一把拉了过去。 她狠狠扇了住持一巴掌,“你说女子妖艳,那身为半妖又是女子的念兰算什么?” 她提着住持,将他的脸扳向银杏树下的那群半妖,“我是不是也可以将她折磨成那副鬼样子,让她衣不蔽体的在大街上晃荡?” “你敢!”住持目眦欲裂,转身想要拼尽全力杀死桑陌。 桑陌直接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刚好踹到观南脚下。 他抬起头,一看到观南就直挺挺跪了下去,“观南,师父求你,师父只能相信你了,你一定能照顾好念兰的对不对?” “再不济,你带她去妖界,找她的母亲好不好?” 观南悲痛欲绝的跪回去,“师父,我们去疗伤吧,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不,不行。”住持后退,“我不能活,一定有人看到了念兰,我得替她抵罪。” “我死后,记得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就说她们杀人都是受我逼迫。将我的尸体悬挂与城门上,以此来赎罪。”住持紧紧抓着观南的手,“一定要保护好念兰。” 他说着又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咬破中指写下认罪书交给观南。 “念兰过来。”住持又柔声将念兰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放到观南手中,“以后爹爹死了,就跟着这位哥哥,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他做完这些后,往后挪了几步,郑重的朝着观南磕了一个头,而后手指呈擒拿状,一下扯断了自己的喉咙。 住持死了,死的时候怒目圆睁,狠状犹如修罗妖怪。 小半妖嘶吼一声,扑到住持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观南身心俱疲的瘫坐在地上。 桑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振作一点。” 她刚想说那些半妖的事情,岂料空中忽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白手,一下就将银杏树整棵拔起,连带着绑在树上的半妖一起。 桑陌惊叫一声,连忙提剑飞冲而上,可惜那大手速度太快,一下就消失不见。 “该死!”桑陌面色铁青的落到地上,愤恨骂道:“果然是顾朝那个混蛋!” 他带走这些半妖做什么?上次苏芊芊也是。 桑陌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难道是想组建一支没有自己意识的军队?! . 一群半妖大肆上街害人,无相国民众惶恐不安,一大早就在金光寺门口大声抗议。 庙门被百姓砸的哐哐响,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民众积攒了太多的怨气,这次算是全面爆发了。 观南身披祭祀仪式才会穿的鎏金袈裟,带领寺内一众和尚前去迎接民众的讨伐。 沉重的寺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身披鎏金袈裟,身姿挺拔如松的佛子。 他身上散发着柔和的佛光,庄严不可侵犯。 佛为普度众生,转世化为佛子来到人间,不可对佛子不敬。 百姓纷纷收敛怒气,跪下朝着观南行礼。 观南俯首对着众人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是为给诸位一个交待而来。”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和尚将住持师父的尸体抬上来,“金光寺住持残害良家女子,迫使她们上街行凶。现已伏诛。”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 观南又叫人呈上住持写的认罪书,大家这才相信,有人上前揭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惊喊道:“真的是住持!” 有人出声询问,“不知那些凶物要如何处置。” 观南双手合十又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在此发下誓言,定会好好超度。” 说话那人闻言抿了抿嘴,没敢再问。 之后观南又以金光寺佛子的身份,颁布指令,无相国内僧人可以自行还俗,不受约束,另外废除女子不得进城的规矩。 众人皆大欢喜。 之后,观南安葬了住持,为方丈举行了葬礼,就随着桑陌一起去枯骨烟梦。 离开那日,观南带着念兰去看住持的坟墓。 趁着小念兰和住持说悄悄话的功夫,桑陌一脸唏嘘,问观南,“住持这样子像是被女人骗了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住持师父还不是住持,只是平常的小沙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说是住持师父被一个蛇妖迷住了,那时的方丈严厉,带着一群武僧将主持师父和那蛇妖堵在了房间里。” “后来听说方丈同意住持师父还俗,但要求那蛇妖自剃妖骨。” “那蛇妖跑了,为此住持师父受了寺里和尚好长时间的奚落。或许这便是住持讨厌女子的原因吧。” 他说着又看了眼抱着墓碑的念兰,和她手里捧着的兰花,“但现在看来,主持师父心里还是爱着那蛇妖的。” 桑陌有些怅然,“爱?他为什么会爱一个抛弃他的女人?” 观南摇摇头,“你懂的,我是个出家人。” 桑陌也没想过要从他的嘴里问出答案。只转过身大步往陵墓外走去,“走了,早去早回,还不知道枯骨烟梦结界内怎么样了呢!” 观南拉上念兰跟了出来,“对了,我还想问问你,那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出门遇到一群披头散发的女人到处掏肠子吃,吓得回来找你想办法呀!” “没想到你这么不顶用。” 九十二,灯下黑(八) 观南闻言惭愧的低了头,“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找黄翠花。” 三人出城后,桑陌沿着黄翠花一路留下的印记来到了桑陌最开始去的那个村庄。 经过询问,最后在桑陌待的那家成衣店找到了黄翠花。 她一脸愁容的坐在柜台前,见桑陌进来,有些怅然若失道:“我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桑陌说着话,好奇的看向店内,“对了,这里的老板娘呢?” 黄翠花轻叹一口气,突然动手拉开了里面试衣间的帘子。 一排被掏空内脏的和尚顿时出现在几人眼前。 正是那日想要非礼桑陌的几个和尚,还是桑陌将他们抓住留给老板娘的。 她有些恍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谁干的?” 黄翠花掩面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桑陌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扶着柜台站好,“坏了,我成帮凶了。” 店内尸臭扑鼻,念兰妖的属性立马被勾起,她像打了鸡血似的,倏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几具尸体。 吓得桑陌连后悔都忘了,赶忙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小孩子家家乱看什么?出去!” 几人来到一家面馆坐下,一人点了一碗面。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吃人,她是被无相国、珈蓝寺里的老方丈养大的,一直吃素。”黄翠花嗦了一口面条懊悔道。 桑陌扒蒜的动作僵了一下,“养大?!她是什么东东?” 黄翠花喝了一口汤,“灵蛇啊!还能是什么?” 桑陌突然抓住了关键点,“噢!她不会就是住持的老情人吧?” “还情人呢!仇人还差不多!”黄翠花说着忽然生气起来,啪的把筷子拍到桌上,就说起了自己那位老闺蜜的事情。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老方丈和往日一样翻开经书。 袅袅檀香中,忽然缓慢伸出一条通体黑色的蛇,阳光撒在它身上,流光溢彩、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老方丈那时已年过四十,珈蓝寺不像金光寺那样宏大,寺里仅有三个僧人。 他看到灵蛇后只是会心一笑,灵蛇在他窗边的鱼缸里喝了水,懒洋洋盘成一盘,听着老方丈读诵经文。 一人一蛇就这样平静的相处了一个下午,后来蛇就把珈蓝寺当家了。 之后它在老方丈的念经声中开了灵智,开始修炼。 原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各寺庙开始抢信徒。 先是有香客在珈蓝寺佛像的脚边发现了一个女人的肚兜。 后来又有人说珈蓝寺夜里有女人的身影。 很快珈蓝寺僧人在寺内淫乱藏女人的事情就传开了。 其余两个僧人受不了纷纷改投其他寺庙,只有方丈一人留了下来。 他开始编草鞋换钱,也逐渐缩减了佛前供奉的香烛。 他越来越忙,每日不仅要扫落叶,还要劈柴做饭,诵经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段时间,灵蛇一直陪着他,帮他赶走偷吃香烛的老鼠。 冬天的时候,方丈给蛇做了一个窝,让它在自己禅房冬眠。 也就是在这期间,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了门。 女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家里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方丈的,还说方丈对女人用强。 方丈看了眼一旁唯唯诺诺的女人,承认了这件事。 女子的家人顿时勃然大怒,砸了寺庙的门,又闯到方丈的禅房搬走了所有能用的东西。 后来女子吃了打胎药,开开心心嫁了人,方丈却永远的背上了骂名。 自那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对方丈指指点点。 女子的夫家听闻了此事后,更是怒不可遏,带着一群壮汉闯进寺庙,对着方丈拳打脚踢。 期间冬眠的灵蛇被惊醒,它倏地窜出来,露出獠牙,嘶嘶叫着吓退了那些人。 原本以为此事会就此了解,可女子的丈夫却一直不肯放过方丈,日日在外败坏方丈的名声。 就这样,方丈被世人描述成了一个披着袈裟的禽兽,还说他养了一条巨蛇居心叵测。 愤怒的民众冲进珈蓝寺,将方丈绑在了十字架上打算用火烧死他。 灵蛇也被人用硫磺熏晕,放在木柴上,准备一起烧死。 方丈看着曾经日日来珈蓝寺诵经的香客,此时面目可憎眼露凶狠,不忍落泪。 那泪水滴在灵蛇身上,它因此化形。 …… 故事说到这里,念兰率先发问,“他是因为香客的背叛流泪吗?” 黄翠花被打断后,很不高兴,但她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念兰的问题,:“那香客原本一心向善,眼里透露着对生活的热爱,因为方丈的缘故,他变得面目可憎,不再相信佛。所以方丈流泪。” “那这些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她和我爹有仇?” 黄翠花瞪着死鱼眼道:“小朋友不要老插嘴,听大人把话说完,好吗?” “我又没有……” 念兰刚要反驳,黄翠花突然厉声打断,“住口!” 她气呼呼又嗦了一口面,“对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小念兰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灵蛇化形,你刚才还说不要我插嘴,现在又来问我。” 黄翠花:“……”谁来把这死孩子带走? 灵蛇化形后大展神威,刚要把方丈救走,谁想一张捉妖网突然落下,将灵蛇擒获。 而那扔捉妖网的就是金山寺的住持师父。 因为他,灵蛇看着方丈被大火活活烧死。 他将灵蛇带回金光寺,挖了她的内丹,每日放她的血给一群女子喝。 灵蛇还从他口中得知,那怀孕的女子是受他的挑唆才诬陷方丈。 后来那女子的丈夫频频找茬,也是他花银子雇来的。 目的就是要让方丈活不下去。 只因方丈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说了一句“满目山河美好,人间岁月值得。”,戳中了当时身居高位,被十几个小沙弥伺候着,却满心疲累的主持。 他嫉妒方丈,觉得方丈过那么惨,凭什么能说出“满目山河美好,人间岁月值得。”这样的话。 他应该和他一样,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不爽才对。 于是他便怂恿了那个未婚先孕的女子。 后来得知方丈认下诬陷后,他更加难受,便买通了女子丈夫,日日到珈蓝寺找茬。 九十三,鬼蜮结界 灵蛇听后暴怒,抢回了内丹,可惜没能杀了住持,就自己逃走了。 说到这里,黄翠花碗里的面快坨了,她拿起筷子几口下肚,“事情就是这样了,之后她变换形态,你看到的那个老板娘,其实就是当年陷害方丈的女子。” “至于那几个和尚,我就不知道了。” 桑陌闷头吃面,听到这里,弱弱的举手道:“我知道。” “那几个和尚是被强征入寺的,寂寞难耐,经常到店里骚扰老板娘。” “嚯哟!”黄翠花大惊,“厉害,那副尊容他们也下得了手,啧啧啧。” 一旁的观南坐立难安,“贫僧惭愧,竟不知道这些事。” 桑陌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不用惭愧,你连自家方丈死了三年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别家方丈被火烧死。” 观南:“…………”贫僧怎么觉得苏施主这话不像是在安慰人。 几人各自端着碗,桑陌见那小丫头撇嘴皱眉不肯吃,立马又捶了她一下,“快点吃,这可是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小丫头不情不愿的端起碗开始嗦面条。 桑陌头疼的扶额,“一个被情所伤的和尚竟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我们还要帮他带孩子,造孽哦。” 几人各自沉默着,半晌吼桑陌突然想起来,“对了,那灵蛇还能联系到吗?” 黄翠花吃饱后仰靠着椅背消食儿,听桑陌这么问,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要替天行道杀了她吧?” “我没那么伟大。”桑陌摆摆手,“关键是那些半妖被人抢走了。” “那些东西力大无穷,不怕疼不怕死的,而且还不会受伤,还喜欢到处掏肠子吃,万一有人拿它们做坏事怎么办?” “那灵蛇是母体,她说不定能解决。” 黄翠花闻言拍拍胸脯保证道:“我若见到她,就和她好好商量一下。” 此事念兰也将面全部吃完,桑陌和观南起身朝黄翠花道别。 几人在村口分开。 桑陌和观南一路赶往枯骨烟梦结界。 到白松山时正值傍晚。 桑陌飞信传书给沈砚清,叫他过来打开结界。 等待的时候几人也不闲着,桑陌在一块大石上架起了一口锅,三人开始野炊。 沈砚清到的时候菜刚出锅。桑陌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师父你怎么来的这样慢,我都等饿了。” 说着将他拉到吃饭的地方坐下,递给他一双刚劈好的筷子,“师父快过来吃饭。” 观南也起身朝沈砚清行礼,沈砚清都一一应下。 他沉默着看向坐在锅前端着碗疯狂进食的念兰,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这才几天,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桑陌捶了一下埋头干饭的念兰,“没礼貌,见着大人怎么不问好。” 被打扰到吃饭的念兰瞬时抓狂,但她也只能发泄似的呲呲牙,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朝沈砚清行了礼。 沈砚清很快就从她呲牙时的神态看出了端倪,“是半妖?” 桑陌点头,“师父真厉害,这么快就发现了。” 沈砚清有些狐疑的皱起眉,很快就又看出了端倪,语气忽冷,“闯祸了?” 桑陌顿了顿,沈砚清还是那个沈砚清,和前世一样,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沈砚清认命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做什么了?” 桑陌嘿嘿笑着,“杀了金光寺的住持。” 沈砚清刚想说话,就又听见桑陌补充了一句:“用长离山掌门徒弟的身份杀的。” 沈砚清顿了顿,快速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桑陌赶忙将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其实不能算我一个人杀得,还有别人一份,最后他是自我了断的。” 沈砚清闻言又松了一口气,将筷子重新拿起。 “但是别人都以为是我杀得,而且还解释不清楚了。” 沈砚清彻底把筷子丢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一口。 桑陌死拉硬扯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不怎么好吃的萝卜。沈砚清一脸无奈的吃了下去,“真是欠你的。” 桑陌嬉皮笑脸,“谁让你是我师父呢!” 一旁的念兰学到了,立马用胖乎乎的小手扳过观南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也夹了一筷子萝卜塞到观南嘴里,并学着桑陌喊道:“谁让你是我师父呢!” 一旁的沈砚清忍不住笑了起来,桑陌气红了脸,“小鬼不许学人说话。” 念兰吐了吐舌头,阴阳怪气的学道:“小~鬼~不~许~学~人~说~话。” 几人进入结界后,观南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开始超度亡灵。 念兰也学着观南双手合十念经。 桑陌见她这么乖,便到村子内查看那些冤魂的情况。 之前桑陌托沈砚清给他们供奉了很多物资。 桑陌进村的时候,发现村子都被大肆整修过了,还有老鬼坐在枯树下说闲话。 “欧呦呦,你听说了吗?李家那个小媳妇和一个外来的鬼搞到一起了。” “哎呀,怪不得我说那老李最近有点绿呢!” “真是的,都死这么些年了,还不肯安分。” “那有啥,我这个才炸裂呢!……”那老鬼说着忽然瞥见一旁的桑陌,顿时止住了话头。 “什么呀,快说啊!”一旁有鬼催促道。 那老鬼见桑陌一直看着这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仙姑你来啦。” 其他鬼也纷纷反应过来扭头往后看去。 “哎呀呀,是仙姑来了呀,快这边坐。”一个会来事的大妈立马给桑陌腾出一块地方。 桑陌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坐下。 “仙姑此次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老大妈好奇的问。 桑陌刚要说话,观南诵经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几个鬼都是浑身一震。 “叫之前那位大师再来超度一次,也好叫你们能早日前去轮回。” 桑陌说着又问他们,“最近结界内可有什么大东西出生?” 几个村民沐浴在佛音之下,说话时的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并没有发现,我们都在村子里不敢乱跑。” “倒是结界内的阴气少了许多。”有个大爷道。 桑陌闻言愣了愣,阴气不会自行减少,除非被什么东西吸收了。难道村子外还有什么靠阴气修炼的东西? 她顿时警惕起来,提了剑就要前往村子外检查。 “去哪儿?”沈砚清忽然出现。 桑陌把阴气减弱的事情告诉了沈砚清。 “阴气是我处理的。为了让他们安静一些。”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沈砚清安慰道:“放心,结界内一有异动,我就会发现。” 九十四,农神被贬的原因 “这位仙君长得真像那年来这里的一个将军。”一旁的大妈侧头端详着沈砚清,忽然感慨道。 沈砚清闻言神情忽然冷了下去,淡淡开口,“你认错了。” 他转头看向桑陌,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心中不免涌上一股酸涩来。 他有些坐不下去了,只侧过头不去看桑陌,“我去巡查一番。” 桑陌回过神来,“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坐着。”沈砚清说罢,自行转身踏剑离去。 鬼蜮荒芜,沈砚清穿着玄色长衫,踩着祥云剑穿梭其中。 衣摆被阴风扬起,白玉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他手指掐诀,足尖轻点落在一处崎岖的山涧旁。 盘坐在巨石上的红衣女子缓缓转过头,在看到沈砚清后,顿时欢喜的站了起来,“将军。” 此人正是不久前魂飞魄散的鬼蜮领主。 沈砚清阴郁着脸,将衣袖甩到身后,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又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称呼我为君上。”他冷冷道。 鬼蜮领主连忙低下头去,“君上。” 沈砚清有些不耐烦道:“没有下一次。” “她可以把我当做别人的替身,你不行。” 鬼蜮领主闻言将头垂的更低,“喏。” “修炼的如何了?” “我已经将结界内所有大妖和鬼修全部吞噬了。” 沈砚清伸手朝她打出一掌,鬼蜮领主不由后退几步散出一缕阴气来。 他看了鬼蜮领主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淡淡道:“还不够。” 鬼蜮领主慌忙跪下,“我一定加强修炼,定不让君上失望。” 沈砚清又向她挥出一掌,直接将人打飞出去。 鬼蜮领主狠狠撞在岩石上,阴气顿时如风吹雾气般消散开来。 沈砚清朝她勾了勾手指,她连忙手脚并用快速爬到沈砚清脚下跪好。 “以后答话时,不要说‘我’,记得用‘奴’。” 跪在地上的鬼蜮领主愣了愣,垂着头恭敬回答:“奴明白了。” 从远处传来的响彻佛音终于停下。 沈砚清阴郁的脸稍稍好看了些,他看了眼远处的村庄,重新踏剑离去。 彼时,桑陌和几个老鬼聊到了当年灾荒的事情。 村民骂的正难听时,有个白须老人拿拐杖跺了跺地面,急赤白脸道:“说这话你们羞不羞?” 桑陌闻言将目光投到那老人身上。 一旁所有老鬼顿时群起而攻之,准备将那白须老人赶走。 白须老人抡起拐杖就要打人,桑陌连忙制止,“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那老人啐了一口,“羞死先人哟,这哪是农神没有降下福祉?而是凡人自己懒惰,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老人说起灾荒的始末,“这要从不长庄稼的前两年说起……” “那时人间大旱,河床干枯,赤地千里,别说庄稼了,就是野草都全部枯萎了。” “农神泽霖不忍百姓饿死,便耗费神力偷偷降下福祉。” 老人说着看向桑陌,“你见过石头生大米吗?” 见桑陌一脸震惊,老人得意的笑了起来,“我见过,我还见过天空下白面的。” “这样泼天的富贵,几乎让百姓高兴的发癫。” “第二年还是干旱,农神又一次偷偷降下福祉,白面如雪,珍珠大米如雨。” “百姓就这样吃了两年的饱肚子。” “第三年,人间风调雨顺,人们却早就把农具丢了,没有一个人种田,就等着天上再次下白面。” “那段时间凡人挥霍的呦,吃一半丢一半,拿面饼子擦屁股的都有。” “可那年农神没有再降下福祉,于是人们开始大肆做法事,求农神再次降下福祉来。” “动静闹的太大,农神偷降福祉的这件事情,就被其他神仙知道了。” “泽霖被扒去神职,也是那年,凡人大量饿死。” “这其中,农神错就错在违背天条私自降下福祉,让凡人养成了惰性。”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农神被贬原因。 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桑陌也不想再去追究。 只要能将师尊重新送回上修界,其他的都不重要。 众鬼愈吵愈烈,只好默默退了出来。 她低着头从拥挤的众鬼中挤了出来,刚松了一口气,谁料突然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桑陌恍然抬头,就见沈砚清满脸阴郁,正垂头看着自己。 她笑嘻嘻牵了沈砚清的手,“师父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沈砚清倏地愣住,被桑陌牵住的那只手不由僵了僵,他微不可察的咽了口口水,脸上的阴郁顿时消散殆尽。 桑陌见他表情松动,又讨好的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好了,别不开心了,出去后我们去吃八宝鸭。” “走吧。”她说着拉了沈砚清往出口走去。 观南已经等候多时,念兰也被他紧紧牵着。 “哼!你们还有没有时间观念了!害我们等这么久!”小念兰生气的扭过头去,撅着嘴道。 观南俯首行佛礼,“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听念兰胡说。” “没有胡说,是我们自己耽误了时间。” 念兰听了这话,高傲的抬起下巴道:“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 几人走出结界后,一同来到白松山下的小镇。 还是那家客栈,沈砚清一进门小二就认出来了。 主要还是他长得太有辨识度了,叫人过目难忘。 “呦,客官里边请。”小二热情的将四人请到里间坐下。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桑陌将银子放到桌上,“来三间客房。” “凭什么是三间。”小机灵鬼念兰顿时嗅到了三间房其中的意味儿。 就是要让她和他们三个其中一人住一间房子。 桑陌敲了下她的额头,“不然怕你这小鬼跑了呀!” 念兰烦躁的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我才不会跑!” 桑陌对她极度不信任,就怕一个不注意,这小半妖就掏人家肠子吃。 “切,谁信你谁就是傻子。”桑陌说着,揪起她的后衣领,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门房号,就上了楼。 念兰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 九十五,北海天书降世 傍晚几人在楼下吃晚饭时,主厨师父买肉回来,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沈砚清。 他慌忙后退一步,随后朝着后厨喊道:“快!快把细盐都锁进柜子里!” 桑陌闻言,也想起那晚咸到怀疑人生的菜,顿觉舌底发酸。 她默默抬起头,就见沈砚清那张俊脸再次阴沉了下去。 一旁的观念不明所以,问一旁的小二,“为何要将细盐锁进柜子?” 小二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见沈砚清面色不善,连忙道:“我们这个主厨师父脑子有点不好使,客官不必在意。” 桑陌强忍着笑低头扒饭,一旁的念兰好奇道:“你笑什么?” 桑陌连忙抬起头,“没呀,我什么时候笑了。” 眼见着沈砚清快要把手里的筷子折断了,小二连忙出言打圆场,“哎呀,后日就是清明了,各位客官可要回老家祭祖?” 桑陌闻言愣了一下,快到清明了,离上辈子天书降世还有三天。 她突然慌了起来,上辈子天书降世地点在北海人妖两地交界处。 这辈子沈砚清还在长离山,岂不是要错过天书降世了? 不行,得找个理由带沈砚清一起去北海。 桑陌这样想着忽然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念兰身上。 “话说,住持临死之际,是不是要你去找念兰母亲来着?” 观南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是这样,不过我已经打算亲自带着她了。” 桑陌下意识的拿筷子扒着碗中饭,试探道:“他会不会是自己心愿未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打着为念兰找母亲的名号说出口。” 观南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许吧,日后若有时间就去找找看。” “别日后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在清明前到北海如何?”桑陌连忙道。 观南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怎么不着急啊?你看这小丫头精的,再看看你笨的,我真怕我一走,她就把你卖了。到时候你还替她数钱。” 观南闻言默默看向一旁的念兰,小丫头眼珠子滋溜乱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跃跃欲试,放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闯个大祸。 观南下意识的伸手将站起来的小丫头按回原位。 想起那晚被开膛破肚的悟德,观南就不寒而栗。 他连忙应下桑陌的提议,“苏施主说的对,我们下午就出发。” 桑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就有些难搞了,该用什么借口将沈砚清也拐过去呢? 正当桑陌绞尽脑汁的想借口时,沈砚清突然说话了,“刚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北海,一起吧。” 桑陌大喜过望,连忙上楼收拾东西。 几人准备好衣服和干粮后,就出发上路了。 北海离得远,坐马车过去太慢,一时也找不到飞马,只能消耗灵力御剑过去。 几人赶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路才到达北海沿岸。 落地后天已经黑了,街上冷冷清清,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店都关门了。 北海盛产鲛珠,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人赶来采购,也有些闲的蛋疼的富贵公子附庸风雅,到北海游玩作诗。 所以这里酒楼民宿都不会少。 桑陌早就听闻北海这一带的客栈价格公道,房间环境良好,尤其可以自助烤鱼。 她掏出钱袋子掂了掂,“走!去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我请客!” 几人很快在村民的介绍下来到了最大的那家客栈,叫什么碧海潮声的, 那地方说是客栈倒不如说是一家酒楼,已是亥时时刻,里面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一进大门,几人就被里面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堂内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白玉石为地,朱红色的羊毛地毯直通二楼,与阶梯扶手交相辉映,顶上悬着西瓜大的夜明珠,照的楼内如临白昼。 桑陌一进门就发出一声惊呼。里面往来客官虽多,但并没有喧哗者。桑陌这一声立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美女侍从连忙上前接待客人。 桑陌几人被安排在了一间靠海的轩式小楼用餐。 坐在窗边一眼就能看到大海和漫天的寒星。 桑陌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哗哗”声,惬意的靠在窗户口,转头问侍女,“哎,美女姐姐,入门时看到大堂不接待客人么?” 美女侍从闻言轻笑一声,明眸皓齿美的惊心动魄。 “接待的。”她说话时声音如黄鹂鸟般柔美动听。 桑陌好奇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就见那美女侍从纤细如水葱般的双手轻捻酒壶,将莹润香甜的红色美酒倒入琉璃酒杯中。 她端起酒杯,抬起明艳勾人的眼睛朝着沈砚清抛了个媚眼,而后仪态万千的走到沈砚清跟前,柔柔弱弱弯下腰肢将酒杯奉上。 沈砚清眸色冷淡,抬手将酒杯接过。 那侍女这才转过身来,回答桑陌的问题,“只是觉得诸位客官舟车劳顿,恐不喜喧闹,便请诸位到这月海阁楼来。” 桑陌觉得这二人似乎有些怪异,但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当是沈砚清招蜂惹蝶的缘故,便也没有多管。 菜品果然鲜美,一条六公斤的石斑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 桑陌和念兰吃的满嘴流油,跟着观南吃了几天的素,两人快要把盘子都吃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想去睡觉,却被沈砚清勒令去海边消食。 桑陌好奇询问一旁收拾桌子的美女侍从,“美女姐姐,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美女轻笑一声,“好玩的东西?那可就多了,不过三日后我们碧海潮生会有一场拍卖会,客官可以去瞧瞧。” 三日后?那不就是天书降世的后一天吗? 到时候天书降世引起异观,定会引来很多修仙者前来争抢。 这拍卖会还吧得抢疯了? 桑陌默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暗自摇了摇头,穷人玩不起啊。 但她还是好奇询问,“拍卖会上会有什么好东西啊?” 美女掩唇轻笑,“什么都有,到时候我给客官带一份目录来。” 九十六,皎皎 桑陌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我是穷鬼,我没有银子。” 美女侍从又掩唇轻笑一声,“客官说的哪里的话,我们碧海潮生的拍卖会还是有便宜的东西的。” 桑陌嘿嘿笑着,“对了,美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云清。” 桑陌愣了愣,脑海中不由浮现泽霖曾教过的一句诗,“当知虚空生汝心中,犹如片云点太清里。” 佛家讲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云就意味着无常,清是指清净,离恶行之过失,离烦恼之垢染,云清净。 这姑娘穿着迎合男人审美的衣服,又做着这样的活计,却起了一个这样佛系的名字,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但桑陌从来不是多嘴的人,她笑了笑乖巧叫道:“云清姐姐。” 一旁的观南自然也品出了“云清”这个名字的含义,他嘴角微微噙了笑意,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茶。 云清看了眼观南,“奴婢起这个名字其实是不配的,但起名的人对奴婢很重要,便不曾更改。” 观南察觉到云清的目光,明白她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忙抬起头道:“这个名字很好,想必为施主起名的那人也是德高望重,大才盘盘。” 云清有些怀念道,“他是很好,就是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观南微低了低头,“世上哪有人配不上一个名字之说,施主妄自菲薄,倒枉费起名人的一片期翼之心了。” 云清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听了高僧这话,我日后朝别人说起自己的名字就有底气了。” 观南笑着朝其行佛礼,云清亦还礼。 桑陌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云清这还礼的动作标准的实在不像话,感觉就是在寺里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才有的熟练程度。 她纳闷的皱了皱眉,决定在北海的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盯紧她。 此地喧闹,观南早早的回了房间,桑陌和念兰两个吃多的人出去消食,整个月海阁楼一时就剩了沈砚清和云清。 云清恭恭敬敬又给沈砚清斟满酒杯。 沈砚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叫你做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云清低头答话,“回君上,他已经将那些傀儡收进自己的军队里了。” 酒水醇厚浓郁,入口果香味十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苦涩,沈砚清一口饮下,复又举杯。 不知怎的,他今晚就格外着迷恋着苦味儿。 云清恭敬倒满,见沈砚清又一口饮完,不由小声道:“君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恰好此时窗外传来桑陌清脆的笑声,两人都扭头将目光投向窗外。 泠泠月光中,女孩赤着脚蹦跑在沙滩上,笑容是那样明媚。 沈砚清轻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说她怎么就没有心呢?” 他此刻有些醉了,站起来走到窗口看了许久。 云清看出他心里不痛快,又默默给他倒了一杯。 沈砚清摆了摆手,最终还是决定回房休息,临走时,他回过头对云清道:“看着点,别让她又闯祸了。” 云清俯首低声道:“喏。” 沈砚清带着醉意,连衣服都没换,一进门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或许是酒的原因,他睡里浑浑噩噩,梦到了好多。 先是梦到了上辈子桑陌拜师时的情景,少女额头莹润着汗珠,抬头小心翼翼看向自己时满是期翼。 之后又梦到了上辈子桑陌刚得知他是狐妖时的情景。 他看着桑陌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冰冷,冷冷道:“你不是他。” 朦胧烛光里,沈砚清为皱了皱眉头,想要摆脱这梦,可却是身不由己逐渐越陷越深…… 他梦到自己刚回到妖界后,大杀四方,坐上妖君宝座时的情景,梦到妖宫里,那铺着兽皮,有这朱红色帷幔的大床…… 沈砚清缓缓舒展了眉头。 果然下一秒桑陌就出现在了自己梦中…… “回禀君上!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交。” 沈砚清仰躺在宝座上,闭着眼听着舞乐,闻言只掀了了掀眼皮,“宣。” 侍从走下去后,没多久就带着人上殿了。 沈砚清恹恹抬起头看向殿内,顺带张嘴吃下一旁侍女喂到嘴边的葡萄。 当看清殿内多出的人后,沈砚清倏地愣住,连口中的葡萄都忘了咽了下去,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桑陌站在一众扭腰摆胯的舞女之中,看向他的眼神让沈砚清说不出的害怕难受。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停了舞曲,将她们通通赶了下去。 “我……”他坐立不安的嗫嚅着。 见桑陌动了一下,他连忙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转身走了。 他目光狠厉的看了一眼方才通报的侍从,低头又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裸露着大片胸膛。 他吓得连忙松开桑陌的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衫,“对…对不起。” 沈砚清难得的结巴,心道:完了,她一定很失望,她不会觉得方才我做了什么吧?这该死的侍从,怎么不说清楚来人是谁!! 手脚慌乱时,一双略带着凉意的手却突然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低头去看桑陌,却见她将头靠在了自己裸露的胸膛上…… 那瞬间,天雷勾动地火,沈砚清直觉胸腔里像是落入一块巨石,掀起千层惊涛骇浪。 他任凭她抱着,只是心脏狂跳,口中干燥,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可耻的起反应了…… 他几乎是想下意识的将桑陌推开,可桑陌却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 沈砚清脑海里炸开了,他以为是桑陌在长离山受了什么委屈,以为她只是把自己当师父,他以为他们之间只能是师徒,只能清清白白…… 他垂眸,桑陌微闭着眼睛,眼睫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失焦着,露出点点星光, 他能感受到桑陌单薄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他目光沉了沉,伸手将桑陌抱起。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又清晰看到在那声喘息声中桑陌红了脸。 这天降的幸福将他砸的晕头转向,他摇了摇头,轻轻将人推开,“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九十七,天书秘境 或许是梦太真实,沈砚清早早的醒了过来,他倏地坐了起来,幽深的看着前方。 外面很吵,沈砚清推开门,嘈杂的笑声和海浪声顿时袭来。 云清连忙上前,“吵着君上了吧?我去找个隔音法器来。” “不用。”沈砚清叫住了云清,“她回来了吗?” 云清笑笑,道:“姑娘正玩的开心呢!” 沈砚清沉吟着,走到阁楼外,就见海边燃着篝火,一群人手拉着手,跳着乱七八糟的舞蹈。其中就有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女子身影。 “都这么晚了……”沈砚清嘴上埋怨着,忽然一个纵步跳出阁楼,朝着人群疾驰而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沈砚清的动静,桑陌倏地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在看到沈砚清后笑的愈加灿烂,“师父快过来!” 而沈砚清的目光却沉沉落在桑陌牵着的那只手上。 那手的主人似乎也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惊讶的转过头来,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长相惊艳,长了一双琥珀色眼睛,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沈砚清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那似乎是一个鲛人。 桑陌扔开那手跑了过来,“师父快过来玩。”说着拉起沈砚清的手就要重新加入队伍。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站到桑陌和那鲛人之间,要牵手时,那鲛人却将手藏到身后,“我不想玩了。” “啊?”桑陌有些失望的道:“你怎么这样。” 正拉扯时,不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海面,只见一道光束从天而降,周围萦绕着乌云和闪电。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有人大声问道:“那是什么?” 桑陌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是天书降世前的异状。 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一天时间。 她有些后怕,心中暗暗惊道:辛亏今晚就到了,要不然怕是会错过。 她暗自抓紧了沈砚清的手,赶在众人发现前拉着沈砚清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岸上众人还在好奇害怕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海面上。 桑陌紧盯着那光柱,“师父,待会儿秘境一打开,你就赶紧进去抢宝贝,我在此断后,不叫任何人进来。” 沈砚清闻言眸色忽暗,狐疑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宝贝?” 桑陌哑舌,嗫嚅半晌才道:“天降异象,定有蹊跷,而且这地方灵力充沛,一定是有宝贝。” 沈砚清看了她半晌,“你进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桑陌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让她去呢?上辈子天书只认沈砚清一人,这辈子定然也不例外,而且天降的机遇,定然会伴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很快,秘境大开,灵气泄露,四周的灵物纷纷察觉到了不对,海面上鱼虾翻涌跳跃,远处的人也被被吸引了过来。 桑陌拔出回青剑,一把将沈砚清推入光柱。 沈砚清也不再推脱,只丢给桑陌一个防身法器,“撑不住就算了,区区几个废物,我还打的过。” 桑陌点头,很快就有一条鱼妖往光柱内快速游去。 桑陌一掌将其打飞出去,“快!” 沈砚清掐诀直升云霄。 桑陌握紧了回青剑,又将几条有灵智的鱼怪打飞。 “仙姑仙姑,我不和你们抢秘境内的东西,我只在这里修炼行不行?”一条胖嘟嘟的小河豚从水里弹出脑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桑陌好不留情,一脚将它踹飞出去,“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小东西飞在半空中,委屈喊道:“不行就不行嘛,踹我干什么?” 桑陌没有理它,只专心对付周围踊跃的鲛人和妖怪。 她一剑一个大鱼怪,小的就一脚踹飞,即使是外表美艳的鲛人也毫不手软,手段之凶残,叫所有精怪望而却步。 “什么嘛?你们人类护食比起岸上的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就在这里修炼也不行吗?” “对啊!要不要这么霸道?” 桑陌冷笑一声,“你说霸道?我叫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霸道。” 她说着忽然提剑朝着水面砍去,强大的罡气一下在水面上掀起一阵大浪。 所有的海鲜妖怪顿时被掀飞出去。 “操!遇到个疯子!” “我还会回来的!” “……” 桑陌听着此起彼伏的骂声,烦躁的掏了掏耳朵,转头对上一群御剑而来的修士。 众人早在岸边就见识到了桑陌的凶残,见她转过头来,众人纷纷后退一步,谁也不敢做出头鸟。 桑陌也没有动,只是紧握着回青剑,死死盯着那群人。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走上前来,“小丫头,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桑陌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道士顿觉面上无光,语气陡然狠戾起来,“狂妄自大!这秘境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属于大家的。” 周围顿时响起附和声,“对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桑陌举起手中的剑,“有本事就打赢我。” 话落众人再一次沉默。 老道士见周围无人响应,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黄口小儿,老夫来会会你。” 说着就手持浮尘朝着桑陌打来。 桑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到他离自己五米远后,轻轻挥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打的随意,力道却是平常的十倍。 所谓杀鸡儆猴,桑陌一定要一招就叫他们忌惮自己的实力。 她算好了着力点以及老道的承受能力,确定不会将他打残或者打死,只叫他丢个脸。 老道见桑陌如此敷衍了事,心中更觉不满,暗道:这些小辈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竟狂妄至此,那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这样想着将全身的灵力都汇聚到浮尘上,朝着桑陌面门挥下。 两股力量相撞,桑陌第一时间捂住了眼睛。 只听见一道刺耳的“滋啦”声,老道浑身的衣服被全部爆开,水面上也暴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众人纷纷惊叫一声,所有女修连忙将眼睛捂住。 老道光着身子被浪花狠狠拍进水中,他青红着老脸,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无耻之徒!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 “一个女娃娃,怎生的如此一副黑心肠!” “缺欠家教……” “不知羞耻……” “……” 桑陌面不改色,“诸位,若我真心狠手辣,那碎掉的就不只是衣服那么简单了。” 九十八,天书秘境 话落,场上响起更激烈的骂声,但那么多修士,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老道被弟子套上衣服救出水后,也是臊的不敢多待,只默默留下几个弟子,自己灰溜溜走了。 他的弟子怒声喊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败者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桑陌果断拒绝。 废话,在这个时候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那弟子气的脸都歪了,但他不敢上前,失败是小事儿,主要还是怕被爆衣服。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桑陌心中开始慌乱起来,现在只要有五个以上的人一起围攻,桑陌就会分身乏术,其他人就能进去。 但她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 众人警惕的看着她,她越是表现的淡定,众人越不敢上前。谁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爆衣服, 有人已经自暴自弃开始盘腿吸收灵气修炼了。 很快就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见前方站了这许多人不敢上前,又见秘境入口守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姑娘,便认定桑陌是极其厉害的绝色。 众人纷纷给他们让开道,那群人走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上下将桑陌打量一遍,眼中满是崇敬,“在下朝阳峰掌门,还请高人赐教。” 朝阳峰?一听就是小门派。 桑陌看了一眼慢慢闭合的秘境入口,暗自后退一步,装模作样举起剑道:“请。” 那中年男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朝着桑陌进攻。 桑陌却是突然一跃冲入秘境入口。 速度之快,男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举起法器茫然四顾。 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秘境入口惊声尖叫道:“她跑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见桑陌已经到了秘境入口处,回头朝着众人做了个鬼脸。 “该死!被骗了!”有人骂着就要冲上去,可惜秘境入口在桑陌进入其中后彻底关闭。 他气的来回在空中转圈。 海面上的一群人也是气的捶胸顿足。 纷纷大骂桑陌不要脸。 但秘境已经关闭,他们再生气也只能等桑陌出来后再做打算。 这边桑陌进入秘境后,就见里面星光璀璨,屋舍俨然和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警惕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大喊着着师父。 越往里走,越感觉周围的景象熟悉,桑陌有些纳闷的停下脚步。 眼前这景象好像是北海妖界! 难道那入口不是秘境入口,而去往北海妖界的入口? 桑陌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 街道上时不时有几个小妖怪路过,它们脚步匆忙,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桑陌不由好奇跟上。 “快点快点,今日是君上迎娶妖后的大日子,晚了就抢不到喜糖了。” “去你的,抢什么喜糖?新妖后是个凡人,你这猪头猪耳的,不得吓着她。” “也是,那我们就在妖宫门口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 桑陌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暗自疑惑道:这个时候的妖君应该是个哈哈鱼,它娶个凡人娘子做什么? 她正要跟着那群小妖怪往妖宫跑,却突然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长离山前任掌门和掌教。 “苏锦意,你跑什么?”掌教手拿浮尘挡在面前。 桑陌大惊,他们不是死了吗? “对啊小苏姑娘,你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但你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逃婚呢?” 桑陌转头,惊奇发现说话的人竟是白沐橙的爷爷。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没死?还来到了妖界。 桑陌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刚要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自己穿着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成亲的大红嫁衣。 掌门面色阴沉,朝着桑陌扔出捆仙绳。 桑陌一时不查,被绳子捆了起来,再挣脱时已经迟了。 她大惊,“你们要干什么?” 掌门吩咐几人将桑陌押到花轿里去,“那妖怪认定了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桑陌眼皮子跳了跳,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摇了摇头,不敢细想,只默默祈祷着。 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影时隐时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鸦叫声。 唢呐声响起,一顶极阔气的花轿朝着妖宫走去。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 然而诡异的是,道路两旁铺满了纸钱,抬轿驾车的也全是形体各异的妖怪。 坐在花轿内的桑陌被捆仙索紧紧绑着,一身大红嫁衣也因她不断挣扎而变得凌乱不堪。 锣鼓喧天,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移动速度极快,只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冥宫。 花轿落地,桑陌还在极力挣扎,一只洁白修长的手突然掀开帘子伸进了轿内。 桑陌被绑住了手脚,对那只手的邀请视若未闻。 对方却很有耐心,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桑陌盯着那手,只觉异常熟悉,她闭了闭眼睛,暗暗祈祷手的主人不要是沈砚清。 可事与愿违,那人突然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正是沈砚清。 他神情复杂,狭长明亮的丹凤眼瞅了桑陌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解开了绳子。 桑陌心中恍然。 这是上辈子她和沈砚清成亲时的场景! 难道说,那秘境入口将她带回了上辈子? 桑陌吓得苍白了脸,只任由沈砚清牵着自己的手,将她带入妖宫。 妖宫富丽堂皇,殿内金漆雕龙,歌舞升平。 两人一踏上朱红地毯,天空就飘起艳丽的花瓣。 桑陌看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吓得抓紧了沈砚清的手。 “不!”她惶然惊叫一声,拉了沈砚清就跑。 沈砚清神色惊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任凭桑陌拉着他乱跑。 身后的队伍焦急跟了上来,桑陌心中更加惶恐,她推了沈砚清一把,自己挡住那些人。 “快跑!” 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桑陌转过头,就见他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 “跑啊!还愣着做什么?”桑陌又喊道。 那些人见事情败露,纷纷拿出藏在嫁妆箱子里的法器,将二人团团围住。 桑陌预想着上辈子发生过的场景,急得直流眼泪。 沈砚清却突然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低头俯视着她的脸,声音如淬了寒冰,“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刺杀我?” 九十九,天书秘境 “师…师父?”桑陌喃喃叫了他一声。 后边的队伍提着长剑大刀朝着二人杀来。 桑陌顾不上其他,连忙转身朝着最近的人挥出一掌,拉着沈砚清杀出包围圈。 眼看身后的修士再次追来,桑陌拉着沈砚清一个遁形术逃出妖宫。 两人来到一片荒野,桑陌惊魂未定,转身去看沈砚清,后者却是一脸阴鸷的看着她,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没事吧?”桑陌小心问道。 “外面怎么样了?”沈砚清不答反问。 外面? 桑陌看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她不是回到了前世,而是还在秘境内,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幻境! 她松了一口气,诧异而又兴奋道:“这里是秘境?!” “你以为这是哪里?”沈砚清忽然向她逼近一步,直视着桑陌的眼睛问道。 桑陌自觉失言,慌乱后退一步,目光躲闪道:“这里这么多妖怪,我以为是妖界入口呢。” “胡说!”沈砚清忽然暴怒,他一把抓住了桑陌的手,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要来刺杀我?” 桑陌张了张嘴,突然福至心灵,惊恐看向沈砚清,满脸的惊疑不定。 “你也重生了?!” 话落,二人双双沉默。 沈砚清忽而冷笑一声,嫌弃的扔开了桑陌的手。 “上仙好骗术,竟然能连着骗我两次。” 桑陌一时没站稳狠狠摔倒在地,满头珠翠落下,桑陌惊慌失措,“不,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沈砚清蹲下身子,右手捏住桑陌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想过骗我,那上辈子我是死于何人之手?” 他声如泣血,手上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桑陌的下巴。 桑陌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不,师父我错了。” 沈砚清厉声打断,“你即是重生,何不自己来取这天书,又想利用我给你那师尊铺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上辈子我……” 桑陌话还没有说完,沈砚清忽然松了手,一把将她推开! 桑陌再次摔到地上,她站起来想要解释,沈砚清却是不肯再理她,转身朝着妖宫走去。。 桑陌一身逶迤拖地长裙,在荒郊野外走不快,只能大声喊他:“师父,你听我说……” 沈砚清厌恶似的,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只留桑陌一人立在原地。 桑陌看了眼妖宫的方向,心道:想必他是要去找天书,我跟过去,反而不好。不如留在这里寻找出口。 这样想着桑陌便没有再追,只默默散出神识,去寻找出口。 然而找了一圈下来,桑陌惊奇的发现这地方静的跟一摊死水似的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她诧异地环视四周,“这不对啊,怎么可能一点灵力都探寻不到?”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这样想着,桑陌狠狠拧了一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嘶——,好痛。” 她可以确定自己是醒着的。 “还是这地方的问题。得换个地方好好找。” 桑陌再次回到自己刚进入秘境时的那个街道。 “快点快点,今日是君上迎娶妖后的大日子,晚了就抢不到喜糖了。” “去你的,抢什么喜糖?新妖后是个凡人,你这猪头猪耳的,不得吓着她。” “也是,那我们就在妖宫门口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 桑陌大惊失色,这不是自己刚进来时看到的景象么?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重来一遍? 正惶恐时,身后再次响起掌教的声音,“苏锦意,你跑什么?” 桑陌回头,就见长离山那群人,抬着花轿急冲冲赶来。 白沐橙爷爷站在掌教身后,“对啊小苏姑娘,你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但你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逃婚呢?” 桑陌愣了愣,心道:难道要走完拜堂成亲的流程才能出去? 这样想着,她便顺水推舟,低头向他们认错:“对不起,我只是想解个手。” “懒驴上磨屎尿多。”掌教骂了一声,吩咐几个女弟子带着桑陌去如厕。 她重新坐到花轿内。 队伍吹吹打打又一次来到妖宫。 这次沈砚清的手一伸进花轿内,桑陌就把手放在了他手心里。 沈砚清顿了顿,而后默不作声的将桑陌扶出花轿。 桑陌想说些什么,沈砚清却厌恶似的朝着她丢过来一个大红盖头。 视线瞬间被挡住,桑陌愣了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再次手牵着手踏上朱红色地毯。 漫天花瓣纷纷飘落,桑陌垂眸头去看他,沈砚清脚步淡定,劲量和她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她暗暗叹了口气,沉默着走进礼堂。 两人相对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高喝声停下,而沈砚清却没有像上辈子一样掀起她的大红盖头。 沉默几秒后,礼官又高声喝道:“交换信物!” 桑陌愣了愣,连忙一把将大红盖头掀开。 沈砚清手拿天书,目光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操!”桑陌不由破口大骂,“我又不会抢,你跑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连忙起身朝外面跑去。 可那迤地长裙实在啰嗦,她跑了几步,就被迫停了下来。 “这家伙不会为了报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想到刚重生时沈砚清一次又一次的为难,桑陌心都凉了。 她越想越心慌,急得再次探出神识去寻找沈砚清的踪迹。 可桑陌刚察觉到他的灵力波动,他就凭空消失了。 桑陌大惊,“这个该死的小气鬼,他果然找到出口了!” 她连忙凭着刚才探查到的踪迹,来到了沈砚清最后待的地方。 是地方光秃秃的,只有一个非常破落的漏天茅草屋。 桑陌再次探出神识,周围还是一片死寂。 她无奈只好拖着长裙朝那茅草屋走去。 屋内什么也没有,桑陌上上下下探查了一遍,就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放过。 可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累的瘫坐在破茅草屋里,心中百感交集。 回想重生后的种种,桑陌才发现,沈砚清也重生的迹象是那么的明显。 她有些懊悔的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你说说你,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这下好了,沈砚清不理你了吧。”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早点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要一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吗?” 一百,天书秘境 她重重叹了口气,身心俱疲的躺在破败满是灰尘的茅草屋里。 屋顶漏了个大洞,桑陌这样躺着刚好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她原以为一切可以重新来过,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可沈砚清也重生了,他方才若不是着急抢天书,怕是已经将她给杀了。 想起沈砚清声如泣血的质问,桑陌不由又叹了口气。 她目光失焦的望着天空,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要不就待在这里别出去了吧? 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却突然看到天上的月亮有个怪异的重影。 她倏地支棱起来,起身朝着月亮飞去。 越靠近,那重影就越清晰,桑陌大惊,“这哪是月亮,分明就是外面的阳光!” 她冲出秘境,就见海面上波涛汹涌,沈砚清一身大红吉服,穿梭在海浪之中,身后是一群准备杀人越货的修士。 有人看到了桑陌,连忙大声喊道:“快看,那小丫头出来了。” 此话一出,之前和桑陌有仇的修士也不去追沈砚清了,转而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此刻灰头土脸,头发散披着,见一群人来势汹汹,连忙拔腿就跑。 为首的修士满脸怒气,对着桑陌破口大骂,“你这没脸没皮的贱人,竟敢当众爆我们掌门的衣服!看我今日不将你大卸八块。” 桑陌回头与他对骂,“你要不要喊的再大声一些,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掌门被我爆了衣服?” 话落,那名破口大骂的弟子顿时被人一脚踹入了海中。 桑陌也趁机瞅准时机,一个遁形术消失在海面上。 她火急火燎的回到碧海潮生客栈,这个时候,观南和念兰刚刚睡醒。 观南晨起就要敲木鱼诵经,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他连忙起身去查看。 刚走到房间门口想敲门时,就见桑陌提着包袱走了出来。 观南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苏施主昨晚是去哪里成亲了吗?” 桑陌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抱拳,“有缘来日再见。” “发生什么事了?”观南惊讶问道。 桑陌急吼吼往外走去,“把我师父给得罪了,帮念兰找母亲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躲一躲。” 观南不理解,但也没有多问,只目送着桑陌离开。 没过多久,沈砚清也回来了,很奇怪他竟然也穿着一身大红吉服。 观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心中暗道:难道说,昨晚他们二人成亲了?! 沈砚清面色阴沉一把推开桑陌房间的木门,见里面没人,转而看向观南,问道:“她回来了吗?” 观南连忙收敛了表情,慢吞吞朝他行了一个佛礼,“苏施主回来后又走了,说是要出去躲一躲。” 沈砚清闻言,神情越加冷峻,他哼了一声,“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说着一甩袖子就走了。 观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桥自己的木鱼。 一旁的念兰拿着自己的小木鱼在观南旁边坐下,“他们两个成亲了,你不伤心么?” 观南微闭着眼睛,听了念兰这话,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伤心一说。” “那你为什么要敲茶壶?” 观南:“……” 他茫然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汝瓷的茶壶,而他的木鱼则是静静躺在另一边。 念兰十分贴心的帮他把木鱼抱了过来,“喏这才是你的木鱼。” “你怎么连木鱼和茶壶都分不清呢?” 念兰还在问,观南却是羞煞的红了脸,他默默将木鱼和茶壶换过来。 “念兰乖,方才师父教你的经书可背会了?” . 这边沈砚清换了衣服,在书桌旁,他眸色冷淡,“可找到她了?” 云清俯身道:“还有一队人没有回来。” 意思就是还在找。 沈砚清闻言顿时怒形于色,“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云清赶忙跪下,“苏姑娘一出客栈就没了踪迹,我们的人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把守在各个路口,若苏姑娘经过一定会发现的。” 沈砚清抬手扶额,他怎么把桑陌会遁形术的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摆摆手,叫云清起来,接着去找。 云清退下后,沈砚清拿出天书,心中暗道:如今这天书在我手中,她为了她师尊一定会想办法来抢,我就在此处等她。 这样想着他面上的神情又柔和了一点。 可等了半个时辰,他又不耐烦起来,手中的兵书也看不下去,烦躁的又叫来云清询问,“可有消息了?” 的道否定回答后,沈砚清愈加烦躁不安。 他挥了挥手,叫云清退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桑陌抱着何种感情。 是恨吗? 可他现在分明就是在想着她。 沈砚清想了许久,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他坐立难安,准备自己动身去找时,云清突然推门而入。 “回禀君上,我们找到苏姑娘了。” 沈砚清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怎么不带她来见我。” 云清顿了顿,回禀道:“……苏姑娘此刻和前任妖君在一起。” 前任妖君…… 那个鲛人? 沈砚清冷哼一声,“她倒是会交朋友。” 云清低着头不敢说话。 “既如此,那我们便去会会这位前任妖君。”沈砚清声如寒冰,说这句话时,特意加重了“前任二字”。 云清不寒而栗,只低声答道:“喏。” 这边,桑陌迷了路被一个好心的公子带着去找客栈。 可路越走越偏,桑陌警惕着刚要说话,那男子却遥遥指了一下远处,“看客栈到了。” 桑陌抬眼去看,果然看见一个二层小楼,里面人声鼎沸,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桑陌早饿了。 她走进客栈,“小二,给我来几个菜,一碗米饭!” 小二招呼桑陌坐下,很快就端了菜和米饭上来。 桑陌刚要动筷子,却见盘子内的菜鲜红一片,还隐隐散发着腐臭,碗里的米饭也是,发霉不说,还有虫子在蠕动。 这一下差点让桑陌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小二,怎么回事?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此话一出,桑陌顿时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自己身上。 那小二是个白净的小伙子,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客官是人吗?” 一百一,妖界(一) “那我不是人还能……”桑陌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原本热闹的餐馆一下子安静了。 桑陌后背发凉,她默默环视四周,就见周围的其他客人都长的奇形怪状,不是身后有尾巴,就是头上长犄角,最靠窗的那桌甚至坐了几只红眼睛老鼠。 它们全部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桑陌,仿佛只要桑陌一说“是”,它们就会全部扑上来,将桑陌咬碎吞入腹中。 “我…我是鸟!”桑陌忙不迭改了话头,“我只吃坚果和粮食!” 此话一出,餐馆内这才重新热闹了起来,小妖怪们又转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菜。 “这样啊?”小二说着又将那几盘腐肉端了下去,又端来几盘子掺杂着虫子的核桃花生。 桑陌咽了口口水,转头去寻找之前给自己带路的公子哥儿,可哪儿还有他的身影。 她气呼呼捶了一下桌子,这动静又将那些妖怪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妖怪:“……” 桑陌:“……” 桑陌吸了吸鼻子,在众妖怪殷切的目光下捡起一颗瓜子仁吃下。 可它们还在看她。 “大哥,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就是人。” “我也觉得。” “嘎哈!我也闻到了人味儿!” “是吧……” 桑陌闭了闭眼,心中暗道:算了,虫子就虫子吧!以前不就是吃虫子长大的吗? 这样想着桑陌端起盘子长大嘴巴,将里面的东西整个倒进了嘴里。 虫子受到惊吓后,疯狂在嘴里蠕动,桑陌一不做二不休大口咀嚼了起来。 “呕…………,嗯?……嗯~”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桑陌拍了拍自己额头,心中暗道:桑陌呀桑陌,你说说你,怎么做了几天人还忘本了呢! 她美滋滋吃了饭,把银子拍在桌子上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小二的声音,“哎!客官,你怎么吃东西不付钱啊!” 桑陌指了指桌上的银子,“这不给你放这儿了吗?” 小二拿起银子仔细瞧了又瞧,“这是什么呀?我要的是钱。” 桑陌愣住了,妖界的钱是什么啊? 正当她疑惑时,旁边的一只红眼老鼠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起来!“吱~,不对!她就是人!只有人才会把银子当钱。” 此话一出,店里所有妖怪纷纷站了起来。 桑陌见状不对,连忙撒丫子就跑。 身后的一只老鼠比桑陌跑的还快,后腿一蹬就跳到桑陌前面,堵住了门。 桑陌看它小小一只还敢堵门,直接飞起一脚将它踹飞出去,夺路而逃。 众妖怪纷纷大喊起来,“快去通知守卫军,有人闯入妖界了!” 一时间整个餐馆,乃至周围的街道都沸腾了起来。 所有妖怪都拿了家伙事追寻闯入妖界的人。 “奇怪,去哪儿了?刚刚明明看见她跑到这里来了。”店小二提着生锈的菜刀走进一个小巷子。 一旁有妖怪道:“再找找!等找出来了,大家伙加餐。” “我看她后面背着剑,不会是捉妖师吧?” “那不能,捉妖师都是大胡子,刀疤脸,哪有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嘿嘿嘿,我倒觉得她长得挺好看,要不给我做媳妇儿吧。”一个憨傻的声音嘿嘿笑着道。 “去你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喝道。“她浑身光秃秃的,连根好看的毛都没有,哪里好看了?” “……” 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箩筐正瑟瑟发抖。 “奇怪,我明明闻到她的气味儿了,怎么就不见人呢?”小二使劲嗅着。 一只大熊捶了它后脑勺一下,道:“什么时候把你那鼻子里的大鼻嘎挖一挖,再来嗅!” “走了,大家伙去别的地方找找。” 众妖怪找了一圈,骂骂咧咧走远。 自始至终都没有妖怪掀开扣在地上的箩筐看一看。 桑陌怕它们使诈,愣是在箩筐下呆了半个时辰才敢出来。 妖界的建筑还停留在几百年前,除了街道上有几间土房子,其它妖怪都住在窑洞里。 靠近妖宫的地方会好些,住在那里的基本都是妖中贵族。 桑陌刚走出小巷子,那群妖怪再次提刀追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赶忙跳上一个装满鱼的牛车。 那老牛回头看了一眼,撒丫子跑了起来。 车板上的鱼顿时霹雳怕啦跳了起来,桑陌惊叫着抱起头。 那鱼却像是故意欺负桑陌似的,跳起来,甩着尾巴噼啪噼啪扇桑陌的头。 “啊——”桑陌欲哭无泪,惊叫着大喊,“救命啊!” 可她不敢下车,只能老老实实挨揍。 殊不知,离桑陌不到十米远的树梢上,一高大男子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待牛车走远后,男子一跃跳下树梢,那群小妖怪纷纷上前邀功。 “君上,我方才的演技您可满意?” “瞧给那姑娘吓得。” 沈砚清眼含笑意,随手散出一把金叶子。 众小妖跪下磕头道谢,纷纷抢夺起来。 一旁的云清有些大跌眼镜,她抿了抿嘴,没敢上前找死,只把提在手里的鲛人丢到沈砚清脚下。 “君上,这鲛人该如何处置?” 沈砚清眼底的笑意瞬时化作利刃。 “抽筋拔骨。”他说完,再次动身追上那牛车。 彼时桑陌已经制服了那讨厌的鱼,美美的躺在板车上,哼着小曲儿晒太阳。 沈砚清眸光微沉,招手叫来一群蜜蜂,而后指了指躺在板车上的桑陌,轻声道:“去。” 那些蜜蜂得了指令,纷纷朝着桑陌追去。 沈砚清抱臂站在树荫下,见桑陌像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不由心情大好,微微勾起唇角。 这边桑陌被蜜蜂蛰的满头大包,尖叫着胡乱挥手驱赶蜜蜂。 她哭唧唧趴在板车上,大喊:“哇,牛兄啊,你能不能跑快一点,我要被蛰死了啊!” 老牛不紧不慢,还站在河边吃起了草。 桑陌被蛰的受不了,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沈砚清大惊,连忙过来查看。 可河里那还有桑陌的身影。 他眼神凌厉的看向一旁的蜜蜂大队,“吓唬一下就行了,谁让你们真的蛰她了?” 蜜蜂大队被这凌厉的目光吓得连翅膀都不敢震了,纷纷落在地上等候发落。 沈砚清无奈化作一只白毛狐狸扎入水中。 一百零二,妖界(二) 桑陌跳入水中本是想着躲一躲蜜蜂再出去,谁料水底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桑陌的脚踝。 她大惊失色连忙抬脚去蹬,谁料那东西竟然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脚。 那东西抓着桑陌的双脚,硬把她往水里扯。 桑陌无奈,只能弯下腰去看水底下的东西。 这一低头竟看到几十张惨白的脸。 她吓了一跳,连忙拔剑去打,可那些东西人多势众,很快桑陌的手也被重新抓住。 朦胧的水光中,桑陌看到那些东西一个个都长着长长的鱼尾,和鲛人不同的是,它们鱼尾腹部还长了两只小爪子。 很快桑陌就被彻底拽入水底,正当她因缺氧而头脑发昏时,一只通体雪白,长相十分漂亮的狐狸忽然游曳而来。 它一口咬断抓着桑陌胳膊的那只手,又向下赶走了抓桑陌脚的那东西,凶狠狠异常,围着桑陌转了一圈,咬住桑陌的后衣领,把她往岸上扯。 上岸后桑陌趴在草丛里,哇的吐出一口水来,那狐狸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没用的东西,区区几个赤鱬都差点杀了你。 桑陌吐完水后像只死鱼一样趴在草丛里,有气无力道:“小狐狸,谢谢你。” 小狐狸甩了甩身上的水,傲娇的抬起头,不去看她。 “别说,你这模样还真像沈砚清那个混蛋!”桑陌嘿嘿笑着去摸狐狸身上的白毛。 谁料狐狸突然抓狂,嘶叫着一爪子将桑陌的手拍掉。 桑陌连忙哄它,“噢好好好,不说你像那个坏蛋了。咱们小狐狸长得最好看了,以后化形,也比沈砚清那个家伙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她这样说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沈砚清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 比他还好看,那得长成什么样子啊? 可小狐狸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桑陌抱起它撸着它脖子上的毛,“天快黑了,我找点干柴烤鱼给你吃如何?” 这样说着桑陌很快就架起了一堆火。 她脱下湿透的衣服放在火上烤干,又抓住试图逃跑的狐狸,把它抱在怀里一起烤火。 可很快,桑陌就察觉到怀里的狐狸身上烫的厉害,她疑惑的将狐狸抱起来举到自己面前。 “咦?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啦?”说这话时,桑陌还伸手去摸它的肚子,谁料狐狸却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挣扎起来。 桑陌赶忙将它重新抱回怀里,“你别乱动。” “发烧要出汗,我抱着你出出汗。” 她低头打量着狐狸,想着要从哪里给它输送一点灵力。 狐狸鼻尖突然流出两行鼻血来。 “你留鼻血了!”桑陌惊叫着,就要给它输送灵力,狐狸赶忙挣扎着跳出桑陌的怀抱,背对着桑陌趴好。 桑陌有些疑惑的皱起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抱着你?” 小狐狸连忙点点头。 “好吧。”桑陌有些受伤的道。 刚好衣服烤干了,桑陌自顾自的披上衣服,开始烤鱼。 “这鱼好大呀,肯定很好吃。”她不停的翻烤,“你看,烤鱼很简单的,可沈砚清那个笨蛋每次都会烤焦,真是暴殄天物!” 桑陌说着又架起另一条鱼去烤。 “喏,这个给你。”她把烤好的鱼放到小狐狸面前。 “其实他也很努力的想要把东西做的好吃一点。但每次哦,都做的非常难吃,真是浪费粮食。” 桑陌心中有怨气,所以说起来没完没了,她回过头,就见小狐狸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那模样似乎还有点伤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桑陌说着又要去给它检查身体。 小狐狸见状连忙低头吃鱼。 桑陌只好又安静烤鱼。 吃了鱼后,桑陌抱起狐狸去找睡觉的地方。 她走了几步就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洞府。 里面有床还有小炉子。 应该是哪个妖怪的住所。 桑陌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妖怪的踪迹,大喜过望道:“太好了,这定是别人不要的。” 毕竟那洞府实在太脏了。 桑陌简单打扫了一下,又给炉子生了火。就抱了小狐狸在床上睡下了。 起初小狐狸还有些挣扎,但桑陌实在太累了,不管不顾搂了小狐狸的脖子就昏睡了过去。 小狐狸侧头看她,无奈叹了口气,倏忽变回人形。 他伸手想要把桑陌的胳膊推开,可后者却像是做了噩梦,突然紧了紧胳膊,另一条腿也搭在了沈砚清的腿上。 她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沈砚清,你个混蛋,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秘境里。” 她说着还有些委屈似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哼!亏我还冒着丢命的风险,帮你拖住那几千人。” “坏蛋。”她愤愤骂了一句,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砚清推桑陌胳膊的手忽然顿住,他愣了愣,心中暗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低头去看桑陌的脸,语气有些嗔怪,“明明是你利用我在先,还不准我丢下你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感慨,抬手摸了摸桑陌的头,“如果我愿意让你利用,你会不会留下来?”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好自顾自的猜测,“你现在都知道你师尊是谁了,肯定要留在他身边。” 到此刻,沈砚清才发现自己先前生气的点在哪里。 不是因为恨桑陌上辈子杀了自己。 而是他自己留不住桑陌了。 沈砚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竟然妄图顶用她师尊转世的身份来留住她。 被揭穿后还恼羞成怒。 怪不得桑陌要骂他。 “桑陌。”他怔忡着叫了一声。 被叫到名字的桑陌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人继续睡。 沈砚清任由她抱着自己,渐渐的也磕上了眼皮。 第二日,桑陌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压在狐狸身上。 睡了一觉后,桑陌神清气爽, 她笑笑,将狐狸抱的更紧,“嘿嘿,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抱着你睡觉好踏实啊!” 她说着起身看了眼照进窗口的阳光,“天亮了呢!” 她跳下床,伸着懒腰走过去推开门,才发现外面趴着一只兔妖。 它正睡的香,见桑陌出来,一下子跳了起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 “啊,这不会是你的洞府吧?”桑陌有些惊讶,同时又有点愧疚。 兔妖刚想说些什么,桑陌怀里的狐狸却突然抬头叫了一声,它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后退摇头,“不是,我路过的。” 说着赶忙转身离开。 一百零三,妖宫选妃 “奇怪。”桑陌嘀咕了一句,带着狐狸,坐上牛车离开。 妖都很是繁华,建筑虽比不得人间都市精巧,但粗糙中也透露着一丝野性气派。 比起之前路过的那个小镇,妖都多了一些完全是人形的妖怪,大多长相妖冶,穿着鲜艳暴露。 桑陌抱着狐狸走在拥挤的街上,周围所有妖怪都对她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挤到她。 桑陌小心观察着妖怪们的行为举止,见他们付账都用的金叶子,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原来妖界这么富,银子都不当钱看,只收金叶子。 她掂了掂自己装满银子的荷包,无奈叹了口气。 可一转眼,她就看见有妖怪拿银子付账。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忙走上前去挡住那个围着围裙的大黑熊。 “大娘,你怎么能用银子付钱呢?” 那大黑熊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炸毛,“老子是公的!还有……” 它倏地转过头来瞪向桑陌,但在看到她手里抱着的狐狸后,顿时蔫了声音,“嘿嘿嘿,姑娘愿意叫我大娘,那我就是母熊。” “啊?”桑陌有些尴尬,“对不起大叔,我以为妖都不收银子,只收金叶子呢。” “哪能啊?”大叔夸张的叫了一声,“哪个混蛋敢欺负你?大叔帮你讨公道。” “银子就是不如金叶子值钱而已,那能不收呢!” “再说了,您这么尊贵,就是不付钱,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的。” 大黑熊嚷嚷着要去砸了不收桑陌银子的那家店。 桑陌懵了,她谢过大黑熊的好意,来到一家客栈,想要试试它们到底收不收银子。 一进门,老板娘就亲自迎了上来。 她热情迎着桑陌坐下,“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桑陌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银子,“老板娘你们这里收不收银子啊?” “怎么不收,到哪都没有不收银子的道理。” 桑陌惊了,那之前那个餐馆里的妖怪是如何得知自己是人的? 老板娘说着给桑陌倒了一杯茶,“姑娘试试我从人间带回来的茶叶,现在妖怪都喜欢喝这个。” 桑陌心中疑惑,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小心翼翼试探道:“我想吃新鲜的熟肉可以吗?” 老板娘连忙朝着后厨喊道:“来一锅炖羊肉。” 没想到老板娘竟这么好说话,桑陌一时有些激动,“炒鱼有吗?” “当然有啦,只要是姑娘想吃,就算再稀有,我也得替姑娘弄来不是。” 桑陌差点感动到哭,“老板娘你人真好。” 老板娘哈哈笑着,“姑娘别拘束,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 两人说着话,菜就上来了,羊肉炖的绵软,还放了葱姜去腥,鱼也做成了红烧。 这是桑陌到妖界后吃的最舒心的一次饭。 她激动到差点落泪。老板娘还给她安排了上房,价钱还特别公道。 真的做到了让客人宾至如归。 来到房间后,桑陌高兴的抱着小狐狸在大床上打滚。 “太好了,这下咱们不用挤在一张小床上,有大床睡了。” 就这样一人一狐在妖界住了下来。 过了一天舒心日子后,桑陌都有些不想回人界了。 夜里,她趴在床上撸着狐狸脖子上的毛,“要不我们就留在妖界好了,这样就不用见到沈砚清那张讨人厌的臭脸!。” “我觉得咱俩昨晚住的那个洞府就挺好的,买点东西回去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还有那个窗户得修大一点,我不喜欢里面黑漆漆的……” 桑陌碎碎念着,完全没注意到小狐狸生气了。 它一爪子拍掉桑陌的手,飞身一跃跳下床,跑了出去。 桑陌赶忙起身去追,可小狐狸速度实在太快,跑出客栈后就不见了踪影。 桑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无奈的回房间。 第二日桑陌起了个大早,出门去找狐狸。 可她刚走出客栈,就被一队妖兵围住。 为首的士兵朝桑陌做出请的手势,“君上要选妖妃,姑娘请到妖宫参加选妃。” “什么妖妃?我不去,我家狐狸丢了,我得去找狐狸。”桑陌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些妖兵立马亮出兵刃。 “妖界所有女子必须参加。” “哇哦!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一只长着翅膀的山鸡精扑腾着翅膀跳了出来。 “还有我,我也去。” 满街的女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都瞪着星星眼,殷切道:“那我们呢?我们不反抗!” 为首的妖兵被这场面吓到了,他一脚踹开爬到自己脚上的母癞蛤蟆,嫌恶道:“滚!你们不反抗,就该君上反抗了!” 桑陌想跑,可道路被围的水泄不通,她央求道:“大哥,我真不想去,我把这份殊荣转送给别人可好?” “你没资格拒绝!马上跟我走,不然我们可要动粗了。”为首的妖兵再次做出请的手势,“请吧。” 桑陌无奈只好跟他们走,想着待会儿人少了再跑。 可那群妖兵像是知道桑陌在想什么似的,将她团团围住。 “姑娘,请戴上这个。” 为首的妖兵将一个满翠的镯子举过头顶递到桑陌面前。 桑陌不明所以,在众妖的注视下,只好接过套在手腕上。 那手镯质感冰凉,桑陌一戴上,便倏地收紧。 她吓了一跳,想要再取下来时,已经晚了。 偏偏那些妖兵还在催促,桑陌只能含泪前往妖宫。 参加选妃的女妖怪长得都很漂亮,桑陌站在其中,立马受到了其他女妖的奚落。 “哟!咱们妖界是没女人了吗?”一只花孔雀上上下下将桑陌打量一边,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 她穿着翠绿的羽衣,头戴金冠,昂首挺胸的走到桑陌面前,“就凭你也敢来妖宫选妃。不知道的还以为君上缺个洗脚婢女呢!” 她说着还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手指来戳桑陌的肩膀。 桑陌一把抓住那只手,将其折到她身后,“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救命啊!将领快来救我。”她长得美,喊人的时候声音也是嗲嗲的。 立马就有妖兵上前呵斥桑陌住手。 桑陌手上用了劲,一把将其推开。 “哎呀呀,她怎么这么凶?君上一定不会喜欢她这样子的妖娘,将领哥哥把她赶走吧。” 她那娇滴滴的尖细声音,把桑陌恶心的不行。 那妖兵却很是受用,他看向桑陌,见她穿着朴素,心道:想必也是个穷山僻壤出来的,虽有几分姿色,但哪里比得上孔雀家。 “妖宫不欢迎没礼貌的家伙,请你马上离开!”他说着就要赶桑陌离开。 桑陌求之不得,转身就要走。 她刚走出妖宫大门,一道雄洪的声音突然大声喊道:“等一下!” 一百零四,妖宫选妃(二) “姑娘,我都说了,您必须参加。”为首的将领几步走了过来,挡住桑陌的去路。 桑陌皱着眉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赶桑陌走的妖兵走了过来,“首领,这姑娘出手伤人,实在不适合留在妖宫。” “啪!”妖兵首领直接一拳把那妖兵的头打了下来,“适不适合,哪轮得到你说?” 鲜血四溅,那妖兵的头掉到地上后咕噜噜滚到孔雀妖身边,孔雀妖尖叫一声,吓得躲在另一个女妖身后。 首领招手叫人把那妖兵的尸体抬走,而后朝着桑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回吧。” 桑陌站着没有动,说实话她有些害怕了,万一到时候妖君要将她留在妖宫,那该如何是好? “姑娘?”首领又喊了一声,桑陌刚想拔剑,宫门前忽然多出一队守卫。 它们声势浩大,放佛就是为了威慑桑陌而来。 “姑娘,请吧。”首领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桑陌顿了顿,还是抬脚回到了选妃队伍。 很快就有侍从前来喧旨,叫参加选妃的女子进殿。 桑陌和那些女子依次进入殿内站好,就见偌大的屏风后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红衣,慵懒随意的坐鎏金龙纹椅上,隔着屏风桑陌看不清他的脸,只好和其他女子一样低了头。 他好奇支着下巴,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侍从说了什么。 侍从低声应下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请各位姑娘蒙住眼睛。” 不等桑陌反应,就有侍从拿了白布过来。 桑陌心中暗道:莫不是这妖君长得太丑,所以才要我们蒙眼?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和其他女子一样用白布将眼睛蒙住。 当然,她不会蠢到完全听他们的话,偷偷漏了一条缝隙用来查看外界的情况。 很快所有女子都将眼睛给蒙住了,侍从重新回到屏风后,将妖君请了出来。 视线所及处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桑陌看他步履如飞,心中暗道:看来他不是个瘸子。 桑陌正想再看时,那身影却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那人伸出手在桑陌眼前晃了晃,试探她到底能不能看见。 桑陌心中慌得不行,但依旧绷紧了身体不敢动。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妖君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桑陌吓了一跳,刚想动手时,他却抬手整理了一下桑陌绑在眼前的白布。 该死,被发现了。 正在桑陌思考着待会儿要怎么杀出妖宫时,他却转而去看下一个了。 桑陌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该放我出去了吧。 妖君在每个女子面前都站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屏风后。 女子们蒙眼的白布也被取了下来。 侍从过来宣读妖君旨意,“孔雀蓝蓝,白马玉玉,白狐付娆,……” 桑陌听着那些妖怪的名字,暗自憋了笑意。 她低着头,准备好了随时出宫。 谁料那侍从读完这些名字后,屏风后的妖君突然抬手指向桑陌,用低沉的嗓音道:“还有你。” 众女顺着妖君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不乐意起来,但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只有桑陌突然站了出来,“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要回家的!”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随后又缓缓问道:“哦?你的家在哪儿呀?” 桑陌愣了愣,“反正我不要留在这里。” 说着就要往外走。 门口的守卫顿时全部出动,桑陌刚要拔剑,手上的玉镯突然一紧,桑陌顿时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桑陌大惊失色,她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玉镯,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能抑制她的灵力。 她顿时悔不当初,如果当时强硬一点逃走就好了。 “混蛋!”她骂了一声,挣扎着用剑柄去砸手上的玉镯,谁料那玉镯坚硬如铁,桑陌砸了好几下它都毫无反应。 她气的快要哭出来了,偏偏那玉镯还不断散发着光芒,让桑陌无法动弹。 正生气时,又有人拿白布蒙了她的眼睛,桑桑陌气的破口大骂,抬手就要把白布扯掉。 可那玉镯像是有千金重,让她连睁眼都费劲。 慌乱间,忽然有人动作轻柔的将她打横抱起。 周围女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桑陌吓了一跳,顿时蔫旗息鼓,“你别乱来哦。我师父很厉害的,你要是敢伤害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头顶再次传来一道笑声,这次还似乎带着一点无奈,“你师父是谁啊?” 桑陌愣了愣,还是决定不把沈砚清扯进来,“你管不着,反正很厉害就是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了。”妖君抱着她往内堂走去,“他有多厉害?” 桑陌只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内心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这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啊? 恍惚间,桑陌突然被丢到了床上。 她大惊失色,“老妖怪,臭流氓,你要干什么?” 妖君突然俯身压下,温热的气流扑在桑陌耳边,“你都说我是臭流氓了,我当然是做臭流氓该做的事了。” 桑陌吓坏了,连忙哭叫道:“不行,我来月事了!” 妖君再次轻笑一声,“妖怪那来的月事?” “我是人。”桑陌不敢再隐瞒,连忙认怂道:“我师父是长离山掌门,妖君大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师父一定会给你报酬的。” “哦?”妖君饶有兴味的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师父会拿什么东西来赎你?” 桑陌为难的咬了咬唇,“什么东西都可以的。” 她察觉到妖君呼吸突然一重,便以为是自己的条件吓到他了,表情立马带了一点小得意。 谁料妖君却是突然俯身亲了下来。 唇被毫无防备的压住,桑陌吓了一跳,挣扎着抬起手想去推他,可那玉镯让她动弹不得,只得任凭他在自己唇上肆虐。 妖君像是饿急了的狼,疯狂汲取着她,攻池掠地,桑陌整个人都在颤抖。 正当她以为什么都完了的时候,身上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桑陌。 半晌桑陌才恢复体力,她气愤的坐了起来,一把扯掉眼睛上的白布,在屋里随便找了个坚硬的东西去砸那玉镯。 “嘭”的一下,玉镯纹丝未动,手里的东西却四分五裂。 桑陌傻眼了,这下真的要玩完了。 一百零五,彩虹七人组 “姑娘。”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桑陌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女从门外进来。 她朝着桑陌行了大礼,“君上叫奴婢来侍奉姑娘。” 桑陌当即抓狂,心中暗道:这老流氓还真把我当他的妃子养了。 “什么侍奉不侍奉的,他人呢?” 小丫头吓得连忙跪下,“姑娘息怒。” 桑陌烦躁的朝她摆摆手,“没你的事儿,你起来。” 小丫头却是低着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桑陌无奈,只能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都说了没你的事儿。” 小丫头一直低着头,“君上吩咐让姑娘住在这里,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桑陌闻言环视四周,屋内配置十分齐全,床椅书桌都有,窗外甚至还有一株巨大的葡萄藤。 初春时分,屋里还烧着地龙,妖怪不怕冷,这明显就是照着人类的喜好布置的。 她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里以前也有凡人住过吗?” 小丫头闻言俯下身子恭敬道:“回禀姑娘,妖宫从不让凡人踏足。” 桑陌纳闷的坐到床边的木榻上皱眉沉思。 小丫头亦步亦趋走过来给桑陌倒茶。 桑陌见她唯唯诺诺,忍不住开口道:“你老缩着肩膀做什么?我难不成会吃了你?。” 小丫头闻言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桑陌有些无奈,“我叫你胆子大一点,没有让你你认错。” 小丫头却是更加唯唯诺诺,桑陌忍不住扶额叹息,“你怎么了?我长得很可怕吗?” 小丫头跪在地上,低着头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姑娘还没有问奴婢的名字,奴婢怕姑娘不要奴婢。” 桑陌:“……你刚才进来时没说吗?” 小丫头抬起头,茫然看向桑陌:“回禀姑娘,奴婢没有说。” 桑陌哭笑不得,“好,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奴婢名叫带把儿。” “带把儿?!那是什么名字?”桑陌惊讶极了。 “奴婢爹娘生了三十六只母羊,到奴婢这一胎,原本想生只公羊,可没想到又生了七只母羊。” “爹娘一气之下就给我们七个姐妹都起名叫带把儿。”带把儿姑娘似乎对自己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说起时还仰起下巴,骄傲的不行。 桑陌噎住,“带把儿”这个名字实在没办法叫出口。 “你们妖怪也需要传宗接代吗?”桑陌问。 带把儿摇摇头,“奴婢不懂什么叫传宗接代。” 桑陌不解,“那为什么非要生个公羊?” 带把儿笑道:“因为家里全是母羊,没有公羊啊!” “那不是挺好吗?” 带把儿道:“可多个公羊更齐全啊!” “……” 沉吟半晌,桑陌试探性开口,“要不,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带把儿十分高兴,连忙点点头,“太好了,这样奴婢就可以有两个名字了!”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二人扭头就见着一排艳丽的彩虹。 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七个人,分别穿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衣服。 桑陌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同时她也大受启发,当即拍了拍带把儿的肩膀,“我知道要给你起个什么名字了,不如就叫彩虹如何?” “一个抵七个,岂不美哉。” 带把儿欣喜接受。 那边的彩虹七人组见她们二人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气急败坏走了过来。 之前那个孔雀站在桑陌面前,居高临下道:“君上封我为绿妃,你呢?你什么封号?” 桑陌看她一身的绿衣服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她指了指一旁穿红衣的女子,“那你就是红妃了?” 红妃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你就是橙妃,你是黄妃,……”桑陌挨个指过来,笑的肚子都疼了。 “你笑什么?你的封号呢?”红妃问。 桑陌捂着肚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哈哈哈……我没有,哈哈哈……” “哼,怪不得你都伤心哭了。”绿妃道。 桑陌扶着桌子,闻言点了头,“是啊,我好伤心。” 绿妃仰着头环视四周,“什么嘛?这地方连棵树都没有,怎么住啊!” “算了,本妃也不计较,只要能离君上近一点,其他都可以忍受。” 她说着坐到了床上,好奇的拿起锦缎面的被子,“这是什么?” 桑陌笑的口干,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一旁的彩虹回答:“回禀绿妃,这是被子,晚上睡觉用的。” 绿妃闻言即刻躺倒了床上,“是挺软,你们收拾收拾,搬到我那里去吧。” 她连被子都不认识,可想而知住的地方有多寒酸。 桑陌当即拒绝,“滚,想都别想。” 绿妃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可是君上的妃子,你算什么?也配和我说不?” 桑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给你三个数,马上离开我的床。” 绿妃见桑陌如此嚣张,顿时怒从中来,想要上前打她。 岂料一旁的彩虹顿时化作一只巨大的青羊,挡在桑陌面前。 “贱婢,你做什么?”绿妃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君上吩咐我保护好姑娘,你们谁都不能欺负她!” 桑陌没想到原本唯唯诺诺的彩虹竟然也会如此英勇,顿时又惊又喜,“好彩虹!快吧她们赶出去!” “好的,姑娘。”彩虹顶着巨大的羊角朝着几人撞去。 七人顿时吓得鬼哭狼嚎,纷纷退出房间。 “贱婢!你给我等着,我要去找君上”绿妃狼狈的站在院子里,不死心的吼道。 桑陌走到廊上,“我等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七人骂骂咧咧走出院子。 桑陌重新回到房间,在榻上坐下,她虽然嘴上厉害,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如今灵力也被压制住了,自然有些害怕。 “彩虹,待会儿如果妖君追究,你就把错全推到我身上,知道了吗?” 彩虹有些不理解,“姑娘,我不太懂,我们犯了什么错啊?” 桑陌都有些心疼这个笨姑娘了,“当然是你惹到她们的错啊。” 彩虹不解的仰起脸,“可君上要我保护你,她们欺负姑娘你,我赶她们走,并没有错啊。” 桑陌无奈摇摇头,“算了,到时候你别说话就好。” 一百零六,师父做的菜总是很咸。 桑陌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时辰,外面果然响起妖君内侍的声音。 彩虹出门查看,就见内侍带着一群人进院。 “奉君上旨意,姑娘受了委屈,特赐二十侍女,青羊护主有功,赏金千两。” 彩虹连忙跪下谢恩。 桑陌诧异问它,“你们君上竟如此好说话?” 内侍扯着标准的微笑唇,“姑娘放心,君上已经惩罚了那些冲撞您的人。” 桑陌惊呆了,她一个肉票,妖君竟然肯为她惩罚那些妃子。 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是特意调查了自己的身份,被长离山掌门徒弟的身份威慑住了? 内侍走后,彩虹细数着得来的赏赐,“姑娘姑娘,君上赏了好多名贵布料和吃的,我去给姑娘你裁几身衣裳。” 桑陌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坐到葡萄藤下的秋千上。 有侍女为桑陌端来点心茶水。 “你们君上如何惩罚的那些妃子?” 侍女屈膝行礼,“每人丈责七十。” 桑陌惊讶的半张了嘴巴,“仗责七十,这么严重啊!你们妖宫犯错都罚这么厉害?” “没有,平时不这样罚,主要是君上疼爱姑娘。” 一听到疼爱两个字桑陌头都大了。 她摆摆手叫侍女下去。 夜里吃完饭后,桑陌在院子里荡秋千,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东西突然一跃跳上她的腿。 桑陌大惊,“你怎么来了?” 小狐狸抬起头朝着桑陌呜呜叫了几声。 “出去这么久,你是不是饿了?”桑陌说着也不管它回答与否,吩咐彩虹去传晚饭。 晚饭摆上桌后,桑陌又一次愣住了,竟然全是她爱吃的,这地方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喜欢葡萄藤,喜欢在葡萄藤旁边荡秋千,这个院子里就有一个葡萄藤,葡萄藤下也扎了一个秋千。 她喜欢在窗边看书,这房子的窗边就摆着一个木榻。 她喜欢吃鱼,配凉菜,喜欢吃甜甜的糯米藕,现在摆上桌就有鱼有凉菜,还有糯米藕。 彩虹见桑陌皱着眉不肯动筷子,有些担忧道:“姑娘,你好歹吃一点,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听说,人一天要吃三顿饭的,差一顿都不行。” 桑陌愣怔着拿起筷子,:“彩虹这菜谁做的?” 彩虹挠了挠后脑勺,“我只负责传菜,其它的不知道。” “有什么问题吗?” 桑陌摇摇头,心中暗道:简直疯魔了,我怎么会觉得这菜是沈砚清做的呢?他人在长离山,就算在妖宫,又怎么会为我做饭?他此刻一定狠毒了我,巴不得我饿死才好。 正思虑时,小狐狸忽然跳上桌子,将红烧鱼的盘子推倒桑陌面前。 桑陌笑了起来,“你个小机灵鬼,要吃鱼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再次将盘子往桑陌面前推了推。 “是要我吃么?”桑陌笑着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 “……”咸,好咸! 她倏地坐了起来,“沈砚清!是不是你!你在哪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彩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姑娘你怎么了?” 桑陌摇摇头,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沈砚清!你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躲他还来不及,现在知道他人在这里却无比想见到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沈砚清,到时候不管他骂她蠢也好,骂她瞎也罢,就算他还是不愿意理她,桑陌也接受。 可他就是不愿意出来。 桑陌几乎把整个妖宫都转了一遍,从黄昏喊到月亮初升,把嗓子都喊哑了。 整个妖宫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妖君都没有露面,甚至于连妖宫的侍卫对桑陌都格外放纵。 侍卫跟了她一路,彩虹也跟着跪了一路。 喊到最后,桑陌无力的坐在高殿长长的台阶上,嘶哑着声音喃喃道:“为什么不理我。” “师父,你是不是不打算见我了?” 彩虹跪在桑陌脚下,“姑娘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狐狸站在比桑陌高的台阶,愣怔着看她。 桑陌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她要回到长离山去,等他回来,她就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他。 她说着就发了疯似的,去砸手上的那只镯子,一下一下,砸的手腕都青紫流血了,还不肯停下。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按住了她砸玉镯的那只手。 桑陌诧异地抬眸看向它。 小狐狸神情蔫蔫的,两只爪子配合着把手镯从桑陌手腕上取了下来。 桑陌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小狐狸。 心中暗道:它怎么能取下这镯子? 小狐狸却没有看桑陌,只把镯子从长长的阶梯上滚了下去。 一阶一阶,叮叮当当…… 桑陌不知道那镯子最后碎了没。 只知道自己此刻自由了。 她连忙起身朝着小狐狸和彩虹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便迫不及待的往宫门外跑去。 桑陌离开高一会儿,站在阶梯上的小狐狸才缓慢站起身,化作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 他一身红衣,容颜清俊,眼中却带着莫大的悲伤,愣愣盯着宫门的方向。 彩虹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内侍不忍,上前劝慰道:“君上,不如我现在带兵去追,一定能把姑娘追回来。” 沈砚清愣怔着,半晌才答非所问道:“我早知是这个结局。” “你说,当初在秘境时,我是不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内侍不懂沈砚清在说什么,只知道君上不让他去追,便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沈砚清在冰冷的石阶坐了好久。 “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他重新回到桑陌住过的院子,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 他拿起桑陌用过的筷子,心中暗道:她是因为这菜才认定我就在这里么? 夹起一块放到嘴里,是平常的鱼没错,那她怎么分辨出这鱼就是他做的呢? 沈砚清愣怔着看向一旁的内侍和彩虹,“你们过来试试。”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皆是一震。 “奴不敢。”二人齐齐答道。 沈砚清的眼神倏地变冷,手指不耐烦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内侍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两双筷子,一双给彩虹,一双自己拿着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 “……” 沈砚清道:“如何。” “奴…奴觉得很好吃。” 倒是彩虹夹了一块后,立马皱起眉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 沈砚清顿了一下,再次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仓惶道:“咸?又咸了吗?” 一百零七,前任妖君 这边桑陌走出妖宫后就到处寻找通往人间的门。 她提着剑在街上走走停停。 忽然有个白净的姑娘挡住了桑陌的去路,“这位姑娘,可需要鲛纱?我的鲛纱是妖界最好的。” 桑陌摆摆手,就要绕过她往前走。 那姑娘却执着的跟在桑陌身后,“姑娘,你看看再说嘛,不看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桑陌有些烦躁,刚要抬手甩开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那香味甜腻腻的,直叫人头脑发晕。 桑陌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姑娘的手推开,“不需要。” “姑娘看看嘛。”女子说着又抓住了桑陌的另一只手。 桑陌只觉得头脑发昏,她看着眼前女子魅惑的笑容,突然内心一阵恶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而生,“你对我用迷香了?!” 那女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姑娘,跟我去看看嘛……” 眼前的画面忽然一闪一闪,变得昏暗模糊,桑陌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没能坚持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桑陌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一块礁石上。 寒风呼啸,汹涌澎湃的海浪不断拍击着礁石,溅起一阵阵浪花。 “她醒了。”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道。 桑陌扭头,就见自己旁边的礁石上倚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女子。 桑陌大惊,再仔细一看,忽然看到她身后长长的鱼尾。 桑陌吓了一跳,仓惶环视四周,就见周围全是这种半人半鱼的东西。 他们皮肤白皙,长着淡蓝色眼睛,银白色头发。 桑陌忽然想起刚进妖界时,在水底看到的那一张张惨白的人脸。心中暗道:莫非他们一直跟着我不成? “你们要做什么?”桑陌警惕道。 它们之中尾巴最长,身材最高大的一个男子人鱼从水中一跃而起,鱼尾在落地时瞬间化作双腿。 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若不是现在这副光溜溜的模样,想必会是个美男子。 “你和那死狐狸是什么关系?” 桑陌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瞪大了眼睛,“什么狐狸?” “少给我装!你不刚刚从妖宫出来么?” “……” 桑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敢想。 “你说什么?” 人鱼讽刺的笑了,“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和那贼寇,现任妖君是什么关系?” “现任妖君?”桑陌忽然想到了前世沈砚清称霸妖界的事情。 人鱼用一副“你装你再装”的目光看着桑陌,“就那日,在碧海潮生客栈的那个男子。” 那就是沈砚清了。 他这一世也成为了妖君? 桑陌有些惶恐,也就是说,沈砚清现在不仅是长离山掌门,而且还是妖界霸主。 她忽然想起沈砚清最近似乎挺喜欢看兵书和权谋论啥的。 他这是要称霸下修界的节奏啊。 原本还在震惊顾朝偷偷组建傀儡大军的事情,现在沈砚清都要称霸下修界了。 桑陌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她烦躁的闭了闭眼,问那人鱼,“你要做什么?” 人鱼走到桑陌身边,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露水情缘而已。”桑陌连忙摇头,“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置于险地呢!” “要不咱俩商量商量?你怎样才愿意放了我?” 人鱼勾起嘴角露出满嘴獠牙,“且先等一等。” “等什么啊?”桑陌惶恐道。 “我已经派人给他送信了,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桑陌咽了口口水,小声道:“那如果他不愿意来救我呢?” 人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头发,“那我就在妖宫宫门口享用你。” 桑陌浑身寒毛倒竖,“享用?是那种享用啊?” 人鱼咧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都有,雄性对于雌性的享用,还有食肉者对食物的享用。” “啊?”桑陌有些被吓到了,“。不是,你俩之间的恩怨你扯上我做什么?” “哥,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或者要我帮你办件事……” 不等桑陌说完,人鱼突然呲牙发出一声低哑的怒吼声。 “放过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只要是和那臭狐狸有关的人,我都要杀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他再尝尝喝滚烫热油的滋味。” 桑陌闻言忽然愣住,“再?他之前喝过滚烫的热油?” 人鱼带着狰狞的笑转过头来,看向桑陌,“不然他为什么没有味觉?” “……” 桑陌倏地怔住,怪不得沈砚清做菜总是很咸,原来他是没有味觉!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人鱼颇为得意,他急于揭沈砚清的短,滔滔不绝讲起曾经虐待沈砚清的事情。 “就那么一点小狐狸崽子,我烧滚了一大锅热油,用铁漏斗,一勺接一勺的往下灌,你是没有听见那惨叫声,啧啧啧。” “可惜被他逃走了。” 他说着得意洋洋坐到桑陌旁边的礁石上,“你知道我是怎么虐杀他父母兄妹的吗?” “哈哈哈,我扒了他母亲和姐姐的衣服,让全城的雄性来奸辱她们。” “他们狐族不是最看重贞洁礼仪,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么?我就叫她们被千人骑万人睡!” “他父亲和兄弟们的狐狸皮被我坐在屁股下几百年。” 那人鱼越说越激动,眼里透着残忍的精光。 他转过头,一脸激动的看向桑陌,想听她附和自己。 可看到的却是桑陌一脸狠戾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绳索,一口咬死他。 人鱼突然后背一凉,吓得后退一步,而桑陌也真的挣脱了铁索,突然朝着他扑来。 巨雷般的海潮突然像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浪潮拍打在礁石上,溅起的潮头有数丈之高。 桑陌比那潮头还要凶猛,她一脚将人鱼踹翻在地,长剑一下刺入它的鱼尾。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找这种死。” 她踩着人鱼的尾巴末端,双手持剑一寸寸往前推。 “热油是么?” “狐皮是么?” “奸辱是么?” 她每说一句,插在人鱼尾巴上的剑就往前一分。 那人鱼疼的面色狰狞,满脸是汗,它想不明白,方才还唯唯诺诺向自己求饶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凶残狠戾起来。 “救我!快救我!” 其他人鱼一涌而上,桑陌催动全身灵力将它们挡在一尺之外。 “还有呢?你还做什么了?” 一百零八,海啸 沈砚清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绑架者桑陌踩着绑架者的尾巴,步步紧逼,手段狠辣,将那条人鱼一分为二。 而那条人鱼被削成两半后还活着,胸腔内的心脏还在跳动着,他的两半嘴分别半张着,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旁边有胆子小的人鱼直接吐了,纷纷落荒而逃。 沈砚清有些愣怔的走了过去。 天知道他看到那封信时心里有多着急,像被人扼住了咽喉,焦急彷徨,恨不能立马出现在桑陌身边。 他甚至想好,要如何用妖君的位置把桑陌换回来。 他不该心软放她离开的。 桑陌丢开剑,倏地转过头来,怔怔看着沈砚清。 她脸上溅了鲜红的血,目光很是骇人。 沈砚清身后的妖兵皆是浑身一震,不由心生惧意。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生怕桑陌忽然冲上来。 而沈砚清却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害怕。 他走过去,朝桑陌张开了手。 桑陌几步跑过来,一把拥住了沈砚清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内。 她身体抖的厉害,沈砚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将她深深拥进怀中。 “是我的错。” 沈砚清低头吻了一下桑陌的额头,“我不该生气把你一个人丢在秘境,更不该使小性子捉弄你……” 桑陌闻言停止了颤抖,倏地抬起头,厉声打断,“你为什么要认错?是我杀了你。” 沈砚清怔了怔,忽然就看开了,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和桑陌这样抱着。 桑陌却是突然离开了沈砚清的怀抱。 “对了师父……” 一股巨大的海浪突然拍打在岸上,将桑陌的后半段话淹没在浪潮内。 两人转过头,就见海面上突然出现几十丈高的潮头,海上乌云密布,汹涌的水流带来的压力巨大无比,这威力足以将整个妖界淹没。。 “不好!是海啸!”有人大惊道。 周围的妖兵顿时陷入恐慌。 沈砚清拉着桑陌后退,“去召集人手,协助妖民撤退到不周山。” 众将领闻言退下。 他说着又看向一个浑身圆滚滚,背着一个大鼓的妖怪。 “敲响皓天钟警醒所有妖民!” 背着大鼓的妖怪闻言退下。 桑陌惊恐喊道:“怎么会有海啸?是因为我方才杀了那条鲛人的原因吗?” 沈砚清摇头,“不怪你,我抢了妖君之位,他记恨我,早晚会发动海啸的。” “你先回长离山去,我之后再与你讲。” 桑陌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行,我不走。” 海风呼啸着,潮头离岸越来越近。 沈砚清拉着桑陌往岸边退,他把一块通体绿色的令牌放到桑陌手中,“那你帮我调兵,协助妖民退到妖界最高的山头上去。” “那你呢?你去哪儿?” 沈砚清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可浪潮声太大,桑陌听不清沈砚清说了什么,只紧紧抓着沈砚清的手不松开。 两人退回妖都时,整个妖都几乎空巷。 桑陌不由感叹,“他们执行力还挺强。” 内侍捧着一个锦盒跌跌撞撞朝着两人跑来,“君上,避水丹在此。” 沈砚清接过后,将手从桑陌手中抽出来,“乖,去不周山等我。” “你要入海?”桑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锦盒的另一端,大声质问道。 沈砚清不说话,桑陌抓着锦盒不松手,“我也要去。” “你帮我住持大局。” “不要!” “……”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空荡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道莹润的佛号声。 “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 桑陌惊喜的转过头,“观南!” 一身穿素白僧袍的和尚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奶团子从街道那头走来。 “苏施主,别来无恙啊。” 一旁的沈砚清默默皱起了眉,心中暗道:这和尚是眼瞎了不成?我也站在这里,他看不到么? 桑陌走过去将那绿色令牌放到观南手中,“太好了,你来的正好,帮忙组织妖民退到不周山去。” 观南愣了愣,方才的淡定从容顿时消失殆尽。 一旁的念兰跳起来大喊,“你看他这模样,像是能震慑住那万千妖民的样子吗?” “它们不得造反?” 桑陌闻言看了眼观南,确实,以他这个脾气,确实压制不住那些凶残的妖怪,到时候令牌都要被人抢了。 得,白搭。 几人拉扯时,海浪已经蔓延到了妖都附近的村庄,万千房屋都被海浪侵袭吞没。 沈砚清见实在劝不动桑陌,便大声喊了一声“云清!” 桑陌听到这声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沈砚清,下一秒就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沈砚清身侧。 “君上有何吩咐?” 他们竟是一伙的! 桑陌整个人都傻了,她忽然觉得沈砚清好可怕。 合着全世界就她一个是笨的呗。 正难受时,身旁的观南惊讶道:“云清姑娘为何唤沈施主为君上?” 桑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个观南做伴儿,桑陌顿时有点找到家人的安慰感。 沈砚清朝桑陌伸出手,桑陌连忙将令牌放到沈砚清手中。 沈砚清再将令牌放到云清手中,“坐镇后方,协助妖民逃离。” 云清双手接过令牌,俯身道:“喏。” 说着就提了念兰的后衣领,往不周山的方向走去。 几人再次转身看向既将席卷而来的巨大海浪。 “此番海啸,定是海底镇海石出恙,你二人确定要随我入海?” 桑陌没说话,只是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锦盒,取出一粒药丸吞下。 观南低头行佛礼,“贫僧誓要普度天下。”说着也拿起锦盒里的药丸吞下。 三人起身冲入海浪中。 桑陌只觉得一股海浪狠狠拍打在脸上,接着,她奇迹般发现自己能在水中呼吸了。 她看到水中被淹没的房子,以及水中遨游的鲨鱼及海洋生物。 那场景说起来还挺梦幻的。 几人纷纷探出神识,寻找定海石的踪迹。 沈砚清拿出三个铃铛,“分开找,遇到危险或者找到定海石摇响铃铛,其他两人就会知道。” 桑陌和观南接过铃铛后点点头,三人各自散开。 一百零九,镇海石 海底细沙微微荡漾,桑陌以狗刨式泳姿向前探索。 她闭着眼睛,将神识衍生到最大限度,海底生物千千万,桑陌却在一个海底岩洞,见到一个人形的东西。 它人面鱼身,似乎是意识到海底有危险,躲在岩洞中悄悄探出头。 它左顾右盼,眉尖若蹙,一双深蓝色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里面闪着邪恶的精光,面相上带着一丝算计。 桑陌直觉这家伙不对劲,便朝着那东西的方向游去。 岩洞周围长满了海草,桑陌穿梭其中,按着刚才探寻到路线快速前进。 她之前听泽霖说起过这种人面鱼身的东西,叫做赤鱬,据说肉质鲜美,人吃了可以治病。 但这种东西智商非常高,传说人间有个皇帝想吃赤鱬,派两万大军前去捕捉。 赤鱬在沼泽中织了一张巨大的网,上面覆盖上水草。结果两万军队陷入沼泽,无一人生还。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那东西似乎早早的就察觉到了桑陌的神识,此刻一会露出半条尾巴,一会儿吐出几个泡泡,将桑陌耍的团团转。 但桑陌不是凡人,她即刻探出神识,催动浑身灵力,瞬间出现在那赤鱬的面前。 赤鱬吓了一跳,连忙掉头就跑,桑陌当机立断,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它脑后鱼鳃。 赤鱬疼的尖叫一声,发出婴孩哭泣的声音,疯狂的摆动着身体。 桑陌抓住它的另一边鱼鳃,将其固定住。 同时动用灵力将发带绑在簪子有花的的一面,穿针引线似的将簪子整个刺入赤鱬鱼鳃,又从另一面拔出,最后在发带末端绑上一块石头。 鲜血蔓延整个海底,赤鱬疯狂摆动身体想要挣脱。 桑陌如它的愿将其放开。 它快速往岩洞钻去,可刚游出去几米,就疼的尖叫一声,再次游回来。 它怨毒的看着桑陌,忽然口吐人言,“小丫头,手段够毒辣呀。” 桑陌抓着发带,牵狗似的将那赤鱬牢牢抓在手里。 “你也藏的够深。” “说吧,引我过来做什么?” 赤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被你看出来了。” “你的演技比起人实在太差,我很难不看出来。”桑陌说着狠狠拽动手里的发带。 “说!镇海石在什么地方?” 赤鱬疼的呲牙咧嘴,“你们与那些人身鱼尾的破事儿,扯上我做什么?” “少来!那些个人身鱼尾的东西不就是你们的壳子么?” “我之前将那东西对半喇开,它腹腔内可就藏着一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面鱼!” 赤鱬闻言再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你就跟着我吧。” 桑陌扯了扯发带,示意它往前走。 赤鱬沉默着往前游。 一人一鱼穿过一片巨大的珊瑚礁,游进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洞穴。 “你就不怕我们在这里设下埋伏?”赤鱬往前游着,头也不回道。 桑陌轻笑一声,“一群蝼蚁聚起来还是蝼蚁,我一根手指碾不死,就用脚踩,顶多是多费点力气而已,结果还是一样。” 赤鱬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洞穴深不见底,往下漆黑一片,时不时有水草拂过桑陌的脸颊,有时还会缠住桑陌的脚。 她始终面无表情,没有一刻的停顿。 赤鱬不免有些惊讶,它是特意带着桑陌走这条最黑,最恐怖的路。就想看桑陌害怕尖叫的模样。 它诧异地回过身,突然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啊!”它吓得尖叫一声。 “鬼叫什么,继续往前游,谁让你回头了?是想被做成鱼羹吗?”桑陌冷淡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响起。 赤鱬身上的鱼鳞整个炸起,它顿了顿,转头往更深处游去。 桑陌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灵力波动,沉如磐石,坚不可摧。 她直觉那就是镇海石。 不过这诡计多端的赤鱬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镇海石周围一定有危险,而且还十分难办,这赤鱬认定桑陌处理不了。 她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把沈砚清和观南一起叫来。 可不知怎的,桑陌打心底里不想让沈砚清到镇海石跟前。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桑陌扯着赤鱬加快速度往前游。 眼前豁然开朗,最低端突然出现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石头。 桑陌刚想朝着那石头游去,眼前却倏忽闪过一张苍白的人脸。 她扭头定睛一看,发现那东西是一具半腐烂的尸体,不知在海里泡了多久,内脏和躯干上的肉都被啃食殆尽。 骨头内寄生着许多小东西,空洞的胸腔内甚至长出了珊瑚一样的白色东西。 那张脸也已经石化,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桑陌。 桑陌环视四周,就见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 她不认为这些东西能伤害到自己,但她也不敢大意,或许这些东西只是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真正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东西一定藏在暗处。 她伸手拔出回青剑,警惕的环顾四周,缓缓向定海石游去。 海底的水流十分阴冷,即使桑陌吃了避水丹,此刻也是手脚僵硬。 离定海石越近,桑陌心中越加惶恐。 遇到巨大危险和知道会有巨大危险发生,是两种万全不一样的体验。 那种等待巨大危险来临的感受,几乎压得桑陌喘不过气来。 她精神高度集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海底定海石的方向游去。 忽然,桑陌发现自己怎么游都在同一个地点。 她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可心中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有种等了一个东西好久,“终于来了”的感觉。 她伸手朝着自己游不到的地方摸去,前方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顺利到达了她身体游不过去的地方。 桑陌疑惑的扭过头,见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挡着她的东西。 她愣了愣,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划过自己的眼睛,开启法眼。 这回她看到一个章鱼触手似的东西紧紧缠着她的脚。 而她此刻被冻的没了直觉,这才没有发现。 她愣了愣,抬剑朝着那东西砍去。 触手被砍断后,化作两半沉入海底。 霎时间整个水域突然动荡起来。 桑陌手中牵着的赤鱬发出一阵诡异阴寒的笑声,忽然飞身撞向桑陌的剑,自绝身亡。 整个水域顿时只剩了桑陌一个活人。 她暗自咽了口口水,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赤鱬 一百一十,观南和鲛人公主 无数散发着绿光的东西突然从海底钻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是完全人形,有的长着长长鱼尾,但大多都是人面鱼身。 它们目光呆滞缓缓朝着桑陌游来。 桑陌提剑低头看着它们,然而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肃杀之意。 她惊慌抬头,就见一道鬼手直朝着自己面门抓来。 再抬剑时已经迟了,眼看那鬼手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抓住了那鬼手手腕。 桑陌大惊,扭头就见李招娣木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侧,判官书在她头顶盘旋。 “师姐!”桑陌惊叫一声。也不知李招娣有没有听见,她抓着那手狠狠往上一折,上方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桑陌警惕的低头去看下面那些东西,见它们面露忌惮之色,顿时明白过来,它们方才木着脸,是在替上方那东西转移桑陌注意力。 她不禁有些后怕,然而李招娣一伸手,判官书内顿时出现万千鬼魂,朝着底下那些东西厮杀而去。 另一边,观南被被一群好奇的鲛人围住,她们嬉笑着打量观南。 观南则是低头朝她们行了一个佛礼。 她们更加欣喜,其中长相最为艳丽的鲛人女子上前一步道:“你陆地人么?” 观南道:“贫僧观南,是陆地无相国金光寺的和尚。” “观……南……,我可以叫你小和尚吗?”鲛人女子歪了歪头,观南这个名字太拗口,她不会叫,不过她之前在海边听到过“小和尚”三个字。 “当然可以了。”观南欣然接受。 那女子鲛人围着观南欣喜游了一圈,“我叫深蓝,是鲛人族公主。” 她摆动尾巴向后方游去, “你和其他的陆地人不同,你身上的气味很干净。” 她说着又向前游去,“我喜欢你。” 观南露出俊秀的笑容,“谢谢你喜欢我。” “你们知道海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发生海啸?” 深蓝向后退去,“还不都怪那些讨厌的赤鱬,它们偷走了镇海石的石心。我们的房子都塌了。” 观南问,“那你知道该如何把镇海石的石心还回去吗?” 深蓝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们知道石心在哪儿。” “那能带我去找石心吗?” “当然了,不过可能会有危险。那些赤鱬可讨厌了,你要保护好你的……”深蓝说着看向观南的下身,语气里带了一点玩味,“保护好你的肛门。” “它们会钻进你的肛门,霸占你的躯体。” 观南顿时红了脸,“我知道了。” 深蓝笑着走过来拉住观南的手,往深海游去。 她摆动鱼尾游的飞快,“金光寺是什么地方啊?那里也有珊瑚和小鱼么?” 观南面上带着柔和的笑,道:“金光寺没有珊瑚,也没有海鱼,那里有佛像和一群小沙弥,还有一口大钟,敲一下会响好久……” 观南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深蓝一直认真听着,脸上全是向往之情。 观南说完后真诚的看向深蓝,“如果可以的话,你来金光寺,我招待你。” “真的吗?”深蓝很是惊喜,“等找回镇海石石心后,我也带你去鲛人湾玩啊。那里的珊瑚比这地方的还要漂亮。” “好啊。”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赤鱬居住的地方。 深蓝拉着观南躲在一处巨大的珊瑚后,“看见了吗小和尚,石心就藏在那大贝壳里面。” 观南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房子大的贝壳,旁边守着好几个人面鱼。 深蓝拍拍他的光头,“我去把它们引开,你去把石心偷出来。” “别害怕,那大贝壳不是坏贝壳,它叫贝贝拉,你叫它名字,就说是我的朋友,它就会把石心给你了。” 观南看了眼那些长相怪异的人面鱼,“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将它们引开。” “不行,你一个陆地人,它们该起疑心了,还是我去比较好。”深蓝说完也不顾观南是否答应,一个猛子冲了出去。 她双手交错,十指变化着,召唤出一张水晶弓,朝那群人面鱼射出一箭。 “你们这些卑劣的家伙,为什么发动海啸,我们的房子都塌了,砸死了我好多同伴。” 一条人面鱼被射穿后摆动了几下身子,顿时爆裂开来。 它们中一条最大的人面鱼朝着深蓝游来,“哟,这不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么?” 深蓝再次挽弓拉箭,朝着它射出一箭,人面鱼侧身躲开,“我们没想砸死你的同伴,只是岸上那群家伙,杀了我们老大。” 深蓝双手叉腰,“那个坏阡禹又丑又凶,别人杀他肯定也是他做错事情了。” “你们发动海啸,岸上的其他生灵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那人面鱼向前游来,“你们先忍一忍,等把那些陆地人全淹死了,海位就会恢复正常。” “老大,你和她费什么话?正好抓了给我当躯壳!”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面鱼突然窜了上来,朝着深蓝游去。 深蓝一箭将其射死,转身逃入水草弥漫的地方。 那人面鱼骂了一声,叫上全部小弟去追。 等它们都走后,观南从珊瑚后出来,朝着大贝壳游去。 “贝贝拉!你叫贝贝啦对吗?” 大贝壳紧紧闭合的边缘突然出现十几只眼睛。 观南继续道:“我是深蓝给的朋友,你可以把石心给我吗?” “深蓝?”大贝壳缓缓张开,吸了一股水流进去。 观南努力划动手臂才没有被吸进去。 那大贝壳咂摸一会后,忽然高兴起来,“你没有骗我。” 说着就吐出一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观南伸手将石头接住。 “你和我一起走吧,不然它们回来,你不好交代了。” 大贝壳摇摇头,“我走不了。” 观南围着它游了一圈才发现它两片贝壳连接的地方被一根绳子绑着,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一棵巨大的珊瑚上。 观南走过去解开绳子,大贝壳试着游了一下,发现没有束缚后,高兴的喊了起来,“深蓝的朋友,谢谢你!” 它高兴的驮起观南,朝着远处游去。 一百一十一,归墟幻境 “叮铃!” 不知谁摇响了铃铛,观南腰间的铃铛瞬间爆发出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一下将他和大贝壳全都吸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观南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深坑之中。 坑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墓碑。 坑底有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大石头。 石头上方有一个纤瘦的少女身影,他睁大眼睛刚要看个清楚,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俯冲向下,衣袂蹁跹,乌发飞扬。 观南愣了愣,就见那道凌厉的黑色身影,将底下那个少女伸手环到自己怀里。 他心中闷闷的,坐在大贝壳上缓慢向下。 直到看清那两人后,观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苏施主和沈施主。 不过两人好像闹了矛盾。 苏施主面颊潮红,而沈施主则是一脸不虞的看着他。 观南笑着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石心,“快看,我找到镇海石石心了。” 大贝壳缓缓张开,“镇海石乃上古聚天之石,需得又灵力高强之人在旁辅助,才可归还原位。” 桑陌有些好奇的围着大贝壳游了一圈,惊讶道:“哇!这么大的贝壳,这得吃多长时间!” 大贝壳顿时气急败坏狂吐出一口水,一下将桑陌冲到一旁。 观南连忙将两人隔开。“贝贝啦,你别生气,她开玩笑的。” 桑陌也是有些尴尬的讪笑着道歉,大贝壳哼了一声,负气的转过身去不理她。 观南无奈的摇了摇头,“先解决海啸的事情。” 桑陌也赶忙转移话题,“你去放石心,我和师父辅助你。” 观南点了点头捧着手中的石心往海底游去。 石心与石头相接时,桑陌和沈砚清同时祭出灵力。 巨大的光芒顿时将整个坑底照亮。 迷迷蒙蒙之中,几人恍惚看到一个巨大的海上峡谷。 桑陌惊讶的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周围的海鸥乌云压顶似的飞的很低,低的几乎贴着海面。 而他们三人竟坐在一艘船上。 “怎么回事儿?” 沈砚清环视四周,“像是进到了一个法阵。” 船缓缓驶进峡谷内。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阳光透过峡谷缝隙照在斑驳不平的峡壁上。 桑陌抬头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天空。 她有些兴奋,“这是哪里啊?” “归墟遗迹。”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沈砚清冷着脸漠然看着前方。 桑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水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身影。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朝他们下身看去,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鱼尾。 沈砚清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头,“非礼勿视。” 船行驶到中间后,那些身影全部围了上来,他们好奇的看着三人。 桑陌和沈砚清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剑,观南则是俯首行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观南,是无相国金光寺的和尚。” 桑陌皱了皱眉,这句话她听了太多遍,有点烦。 为首的一个黑发男子朝着船只游来,“这里是归墟,你们可是来找神女的?” 观南沉默,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要是说“不是”会不会被赶出去? 关键时刻桑陌连忙开口,“是啊,我们前来膜拜。” 那黑发男子看向桑陌,忽然瞳孔微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半晌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你跟神女长得有点相像。” “啊?是吗?”桑陌干笑着,“那我们可以进去吗?” 为首男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招呼身后的几人来帮忙推船。 水声哗啦,桑陌扭头看到那些男子身下长着长长的黑色鱼尾。 他们推着船游的飞快,几人很快来到岸边。 桑陌刚下船就见着十几个赤身裸体的俊俏男人朝着自己走来。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朝着他们双腿之间看去,不等看清,就有一双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双眼。 沈砚清嗔怪的“啧”了一声,狠狠敲了下她的头。 桑陌不敢说话,只沉默着低下头。 他和来人交涉了几句,等桑陌能再看见时,那些俊俏男子都已经穿上了衣服。 沈砚清见她一脸失望的样子,微微俯下身子,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想看?” 桑陌红了脸,“哪有?” 沈砚清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最先看到的那个黑发男子此刻一身鲛纱,“几位这边请。” 他走在前方带路,回过头来对着桑陌笑道:“我叫雪松,是神女起的名字,几位有事叫我就好。”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夜空中的寒星一样,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酒窝,两排牙齿又白又整齐。 桑陌喜欢和他说话,她加快脚步和他并排走着,“雪松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啊,我们青涯峰就有雪松,真的很好看。” “哎,为什么你的牙齿又白又整齐,我上次看到一个鲛人,他的牙齿又尖又密,看着好可怕。” 雪松闻言转过来看着桑陌,“那你可要注意了,你遇到的不是鲛人,而是占据鲛人躯体的赤鱬。” “它们是一种长相丑陋的生物,因为垂涎我们的身体,喜欢钻入鲛人的肛门,将肚腹全部吃空,之后就能完美操控鲛人的身体。” 桑陌闻言大惊,“啊……啊?你说喜欢钻入哪里?” 雪松无比认真的道:“肛门,就是排泄的地方。” 桑陌嫌弃的撇了撇嘴,“咦,你别说了。” “哎,对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只大手,将桑陌拉了回去。 “你能不能安静一些。” 桑陌推开他的手,“我一直都很安静的。” 说话间,雪松带着他们来到一木屋前。 “几位,这里就是神女居住的地方。” 桑陌连忙整了整衣衫,想要以最得体的面容见神女。 然而木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却大张了嘴巴,惊的下巴都掉了。 这不就是她自己么? 只见神女一袭素衣,一头乌黑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绾着,眉间一颗鲜红朱砂痣,正是她作为上修界神官时的模样。 只是桑陌眉眼间没有朱砂痣,眉毛也不像神女是弯弯柳叶眉,而是英气的剑眉。 难道说她曾经来过归墟,但自己忘了? 一百一十二,神女羲和 神女看到桑陌后却是了然一笑,她抬手轻轻执起桑陌的手,声音清柔如冰雪消融,“你来啦。” 桑陌愣怔道:“你认识我?” 神女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不认同桑陌所说的。 桑陌还想再问些什么,神女却是拉着她的手往屋走去。 沈砚清从一开始就警惕的盯着神女,此刻更是一把抓住桑陌的手用威胁的目光看向神女。 神女淡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和煦,她扭头看向一旁,轻声道:“雪松。” 雪松立马得令,朝着沈砚清挥出一掌。 沈砚清却是结实受下这一掌,一把将桑陌揽到怀里,手中召唤出祥云剑,目光凌厉,准备大杀四方。 神女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飞快上前挡住准备迎击的雪松。 “阁下莫恼,是羲和的错,本意是想让阁下和雪松切磋切磋,不想竟闹成如今这副局面。” 桑陌也上前拉住沈砚清的胳膊,“师父我看神女和雪松都不是坏人。” 沈砚清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将祥云剑收回。 神女重新牵起桑陌的手,“我想同你单独说会话,能不能让你这位师父,和你这位朋友待一会儿,喝杯茶?” 桑陌闻言回头看向沈砚清,沈砚清沉着脸不说话,桑陌有些好笑,“师父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如今我可厉害了。” 她说着也不管沈砚清如何,拉起神女就往另一边走。 两人在一棵树下站定,神女看了眼那边的沈砚清,笑道:“你这位师父好像很在乎你呀。” 桑陌看出了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他是我师父,当然在乎我了。” 神女笑容愈深,“看我的雪松如何?” 桑陌有些纳闷,“很好,很听你话。” 神女摇摇头,“他才不听我话呢。” 她说着探过头来在桑陌耳边轻声道:“不让我摸,也不让我亲,执拗的很。” 桑陌微微红了脸,她有些诧异,明明两人只是初相识,此刻却像是认识了几十年之久,像闺中密友一样,说着寻常女儿家只能说给最好朋友的秘密。 “你此刻叫什么名字?” 桑陌愣了愣,思索再三后道:“桑陌。” “桑陌。”神女咂摸着这两个字,笑容变得灿烂,“真好听。为什么叫桑陌啊?” “师尊想起该给我起个名字时,恰好听到田间有人歌唱‘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便给我起名桑陌。” 神女笑容愈盛,“真好,你师尊定是个仁爱之人。” 桑陌点头,“是这样。他心怀众生,本该是尊贵无上的神。只可惜后来因为我违背了心意。” 神女拍拍桑陌的手安慰道:“师尊爱众生,也爱一人,这并不冲突。” 桑陌有些不解,“那如果有一天众生和一人,你只能选择一样,你会选谁?” 神女笑笑,“秉承天意,我相信上天自不会亏待与我。” 桑陌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她并没有出言反驳。 两人的谈话被那边的兵戈撞击声打断。 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和雪松又一次打了起来。 观南则是茫然站在一旁,一会儿劝劝这个,一会儿劝劝那个。 沈砚清跟狗似的,逮谁打谁。 观南抵挡了几招后,无奈退到一旁。 桑陌有些无奈,刚想上前劝架,却被神女一把拉住了手,“你且等等。” 桑陌回头诧异地看向她。 神女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打斗的两人道:“你瞧雪松抬腿那姿势多帅!” 桑陌:“……” “你别紧张,男人嘛,就是要打斗的,这样才有血性和汗气。”神女一脸花痴的看着前方。 “走,我们去喝美酒。”神女拉了桑陌来到桌子前,招呼观南坐下。 神女挥舞起拳头高声喊道:“雪松威武!打趴他!” 桑陌也不甘落后,高声喊道:“师父加油打趴他!” 有了观众后,两人打的更加激烈。 神女笑看两人打斗,朝桑陌递过来一盘果子。 两人打累后也没有分出胜负。 二人气喘吁吁来到桌旁。 神女拿帕子给雪松擦汗,雪松愣了下,僵硬着躲过。 桑陌不甘落后,也拿了帕子去给沈砚清擦汗,沈砚清低了头让她能够到。 这一战桑陌胜,她笑嘻嘻转头看向神女。神女哼了一声,强行抓住雪松的脖子,硬是给他擦了汗。 一旁的观南茫然抓着杯子,他此刻粒米未进,却恍惚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难道是茶水喝多了的缘故? 这边四人各自落座,桑陌想问问神女镇海石的事情,神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桑陌不解,她心中怪异,但此刻气氛刚好,她也不想破坏,只陪着大家一起喝酒。 日落时分,神女带着她来到崖边。 她看着海上日落,眼中噙着亮光,“桑陌,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桑陌想了想,“很好,也很不好。” 她说完之后,有点被自己的脑回路惊到了,心中暗道:这说的什么啊?羲和不会觉得我是在戏弄她吧。 她刚想解释,神女却像是知道桑陌在想什么,她认真的看着她,“我懂。” “桑陌,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因为我就是你。” 听到这样亲昵的话,桑陌不禁红了脸,但她只愣了那么一瞬,就突然想明白了神女所说的话。 神女笑笑,再次拉起桑陌的手,“没错,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转世。”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天意如此,我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桑陌惊诧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女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桑陌,我想去外面看看。” “看看你所说的‘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是何种情形。” 她说着又露出一丝狡黠,“也想去看看雪松。” “你呢?你之后想做什么?” 桑陌愣了愣,“我不知道,我想让师尊重归上修界,也想完成帝君给我的任务,杀死邪神,铲除至邪念力。” 神女笑道:“那我就普度众生,做好一个神女应该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和桑陌拉钩,“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呦!” 一百一十三,归墟覆灭 桑陌伸出小拇指勾住神女,“可我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办到。” 神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上天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成功。” 她有些心疼的抚上了桑陌的脸,“你会吃很多苦,失去很多东西,直到你变得足够强大,上天就会把邪神送到你面前。” 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海平面上。 桑陌还想再说些什么,神女却是突然伸手将桑陌推下悬崖,“桑陌,你该退出我的世界了。” 崖上尘土飞扬,桑陌挥舞四肢,不停的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她以为自己就要摔死了,可下一秒,她真的退出了神女的的世界。 与之一起的还有沈砚清和观南。 三人茫然看着神女退回木屋,笑着和雪松说起前往陆地的决定。 雪松没有任何疑问,不管神女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神女有些不满,“雪松,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啊,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雪松看着神女,“神女说什么都是对的。” “哦?”神女闻言诧异地凑到雪松跟前,“那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我想……” 雪松见她笑的狡黠,连忙出言打断,“那些外面来的人呢?” “吭!雪松你怎么这样啊!总是打断我说话。”神女生气的别过脸去,“哼,我明天就要前往陆地!” 雪松点头,“那我今晚就准备船只。” 他说着就走出了木屋。 第二日两人一早出发,神女坐在船上,雪松伙同其他鲛人一同推着船只走出峡谷。 自此归墟峡谷就没有了鲛人的踪迹,渐渐的,峡谷的海湾里出现了许多人面鱼身的赤鱬。 它们呆呆的望着岸上神女的神像。还时不时跳上岸,努力摆动着身体想要幻化出和鲛人一样的身体。 桑陌几人看着峡谷内的草木枯了又生,枯了又生,枯了又生…… 周而复始好几十轮。 终于在一个傍晚,峡谷终于再次有了鲛人的身影。 他们身形灰败,垂头丧气,手中抱着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桑陌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石头正是迷你版的镇海石,而几个鲛人正是和神女一起离开的那几个。 可神女和雪松呢? 他们去哪里了? 桑陌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可身前却突然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之后便是鲛人和赤鱬长达几千年的斗争。 桑陌几人站在屏障外,看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海水逐渐将峡谷淹没,镇海石周围竖起一道道鲛人墓碑。 再然后,桑陌几人就重新回到了那个深坑。 桑陌茫然看着眼前的景象,镇海石已经复原,海水重新退回大海。 周围天翻地覆,海底细沙飞扬。 镇海石忽然光芒大盛,一个身穿丝绸衣裙,眉间有颗朱砂痣的女子缓缓出现在镇海石上方。 “桑陌。”一道清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桑陌愣了愣,心中顿时炸开。 是神女羲和! 她一个猛子向下扎去,来到神女面前。 “羲和!是你吗,你离开归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女泫然欲泣,语气中带着莫大的悲伤,“桑陌如果你能听到这段声音,可以来找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他们不让我走,救救我好吗?” 听到这话,桑陌恍若初醒,那只不过是神女生前留下的一个虚影,她看不到自己。 “好,我来找你,可你得给我留下一点线索啊!”桑陌崩溃喊道。 可神女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桑陌救我,救救雪松。” …… 虚影消失,镇海石重新归于平静。 海水倒灌,石窟内落下好多石头。 恍惚间,桑陌被人一把搂在怀里,向上游去。 石窟外的海域也是天翻地覆,海沙覆盖了珊瑚和水草,周围还飘着海水从陆地上带回来的东西。 一群有着浅蓝色头发的鲛人好奇的围着一个桌子,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我觉得这应该是陆地人所说的床,他们在这上面睡觉!”说话的鲛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伸直了身子躺在那桌子上。 “不对不对!这样睡尾巴和头都在外面,难受死了。” “你傻呀,陆地人没有鱼尾!他们比较短。” “也有长的陆地人啊!” “那这个就是给短的陆地人睡。” “……” 忽然,其中一个容貌最为艳丽的女鲛人回头,看到了桑陌三人。 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小和尚!” 一旁的观南朝着她行了一个佛礼,“深蓝施主。” 深蓝雀跃的游过来,围着观南转了一圈,“你真的做到了!” “据说镇海石旁边有万千怨灵,你有没有受伤啊?” 观南愣了愣,转头看向桑陌,“苏施主,你可有受伤?” 桑陌一下经历了太多事,此刻身心俱疲,她摇了摇头,难得的没有吹牛耍宝。 深蓝又朝着桑陌游来,围着她游了一圈,“你叫苏施主吗?你好漂亮啊!” 桑陌哭笑不得,“你好,我叫苏锦意,你也很漂亮。” 深蓝笑着回应桑陌的夸奖,她有些羡慕的撩起桑陌的衣裙,“你穿的这是丝绸吗?好漂亮。” “你喜欢的话,随我回岸上,我……”桑陌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方才神女的虚影,身上穿的好像就是丝绸! 难道说神女后来去了人间? 峰回路转,桑陌突然明白自己该去哪里找神女了。 她高兴的抓住深蓝的手,“太好了!,谢谢你,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羲和了。” 深蓝嘿嘿笑着,她殷切的看着桑陌,“你方才要说什么?” 桑陌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深蓝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方才你说让我随你回岸上,然后呢?” “……” 桑陌哑然失笑,“随我回岸上,我买衣服给你穿。” 深蓝顿时欢呼雀跃,“那就这么说好了!” 她高兴的挽了桑陌的胳膊,“那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比小和尚还要好的那种。” “我送你一套最好的鲛纱!” 一百一十四,阴灵怨气 深蓝说着话,又转而看向沈砚清,她笑意盈盈,吩咐一旁的其他鲛人带观南和桑陌去挑选鲛纱。自己则留了下来。 沈砚清眸色暗了暗,只吩咐一旁吃了避水丹的妖兵跟着一起去。 桑陌知道他们是要讨论一些妖界的事情,便识趣没有戳穿,只跟着那群鲛人一起走了。 临了桑陌回头,只见沈砚清长身玉立,黑衣墨发,凤眸深沉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 深蓝腰海藻般浅蓝色长发在水流下飘荡着,她摆动鱼尾朝着沈砚清盈盈一拜。 桑陌愣了愣,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深蓝那傲然的身材曲线。 从沈砚清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勾人心魄的乳沟吧。 她腰肢纤细,前凸后翘,这样和沈砚清站在一起倒很是般配…… 等等!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沈砚清可是她师父,日后是要重新回到上修界的。 桑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中暗自骂道:桑陌呀桑陌,你可不能因为前世和沈砚清拜过一次堂,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现在竟然还搞起雌竟来了,简直心思狭隘! 一旁的观南见她突然打自己,一时有些奇怪,“苏施主这是怎么了?” 桑陌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头晕。” 观南闻言眼中不由带上了一丝担忧,他顿了顿,小声道:“苏施主,深蓝所说的坑内万千冤魂,真的是你以一己之力压制的么?为何我当时没有感受到一丝阴冷怨气?” 桑陌愣了愣,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连忙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化作簪子的判官书。 观南见状,忙解释道:“贫僧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苏施主被阴煞之气影响心智。” 桑陌将那簪子收进怀里,“你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 观南摇摇头,伸手将食指抵在桑陌额头上,默念起了静心诀。 金色佛光从观南指尖散开,弥漫至桑陌全身。 恰如一股清风袭面,桑陌这几日的不安顿时消失不见,其中还夹杂这一些功德之气。 桑陌惊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他抵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你做什么?快收手。” 观南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苏施主可莫要轻举妄动,若贫僧一个不慎,我们可都要走火入魔了。” 桑陌要推开的动作堪堪停住,“你把你的功德金光转给我做什么?这东西这么难修,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观南神色暗了暗,“我们不是朋友么?” “什么朋友会把自己的功德金光转给别人啊!你别闹了!” 观南只笑着没有说话,继续默念清心诀。 · 这边,一群吃了避水丹的妖兵已经将所有参与发动海啸的赤鱬带到了沈砚清面前。 它们被装在一个巨大的渔网内,可怜巴巴望着沈砚清。 “君上赎罪,我们也是被逼的。” “对啊,我们只是小弟,首领发话,我们哪敢不从的。” “放过我们吧……” 沈砚清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只朝着妖兵将领挥了挥手,“拉到岸上晒干。” 此话一出网中的赤鱬顿时面色惨败,有年纪小的失声哭了起来。它们抱作一团,那模样可怜极了。 一旁的深蓝见状不由出言求情,“君上,它们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你看它们多可怜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沈砚清,见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小心翼翼道:“您不能因为阡禹和您有仇,就虐待其他赤鱬,这样会让水族寒心的。” 沈砚清闻言顿了顿,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着看向深蓝,“没想到你这么善良。” “也罢。既然鲛人公主求情,那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妖兵,“带下去,查清楚赤鱬首领和复活的前任妖君的踪迹。” 妖兵领命退下。 深蓝见沈砚清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免得意起来,心中暗道:母后果然没有说错,男人都喜欢女子善良温柔。 这样想着她又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挽上了沈砚清的胳膊,讨好的将头靠在沈砚清肩膀上。 桑陌回来见到的场景便是身姿妖娆的鲛人公主整个贴在沈砚清身上,而沈砚清也并没有推拒的动作,两人举止亲昵,看着关系匪浅。 短短半个时辰,他们就发展到了这一地步?! 桑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自安慰自己道:或许只是不小心而已,沈砚清那么冷淡,怎么这么快接受一个女子。 那边两人也很快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很快分开。 桑陌若无其事的游了过去,“真是多谢你了,这鲛纱真的很漂亮呢。” 深蓝小心翼翼看了眼桑陌身后的观南,“不用谢,记得带丝绸给我就好,我喜欢蓝色。” 桑陌点头,“一定。” 她故意不去看沈砚清,“这里太闷了,我们回岸上吧。” 说着拉起观南就往上游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皆是神情一怔,而后纷纷动身跟上。 到达岸边后,深蓝穿着的短款上衣顿时化作长裙,在阳光下流溢生辉,她优雅的转了一个圈,停在了桑陌和观南之间。 桑陌愣了愣,下意识的和她拉开距离。 观南也是后退一步,朝着众人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小僧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桑陌隔着深蓝,侧头朝他喊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你不打算给念兰找母亲了吗?” 观南笑着转身看向桑陌的方向,“贫僧已打探到了念兰母亲的踪迹,她并不在妖界。” “那我和你一起找。”桑陌还要再说些什么,深蓝却后退一步再次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们在说什么啊?念兰是谁?”她笑吟吟看着观南道。 观南低头再行佛礼,“阿弥陀佛,只是贫僧的一点小事而已,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再次朝众人行礼,“阿弥陀佛,贫僧告辞。”说着转身离开。 深蓝想去追,但碍于沈砚清还在一旁只能忍下,她不甘心的剁了剁脚,看向桑陌时眼中不由多了一丝埋怨。 桑陌也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不知为何,从方才深蓝支走自己时起,她就莫名讨厌起了这个姑娘。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暗道:奇怪,不是刚受了佛子的清心诀么,怎么还是这么狭隘? 一百一十五,鲛珠 深蓝要嫁给沈砚清的消息传来时,桑陌正坐在葡萄架下小憩。 彩虹七人组中的绿妃一进门,就耀武扬威的坐到了桑陌放瓜子的小案上。 桑陌有些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示意青羊彩虹去重新拿瓜子过来。 绿妃坐在比桑陌矮的地方,仰头看着她,得意洋洋道:“我以为君上有多爱你呢,原也只是逢场作戏。” 恰好此时青羊彩虹把瓜子重新拿来,桑陌抓过一把,自顾自的嗑了起来。 绿妃被无视后也不恼,“君上要娶鲛人族的小公主!你知道吗?” “……” “哐啷!”桑陌手中的小碟子失重落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绿妃见桑陌如此失态,得意的转过头去,“好话不说两遍。” 桑陌直觉她没有说谎,倏地坐了起来,朝着沈砚清的寝殿走去。 绿妃也亦步亦趋的跟上。 她冲进沈砚清书房,一眼就看到美人柔弱无骨,坐在沈砚清大腿上,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沈砚清甚至还楼了女子细软的腰肢。 听到门外动静后,沈砚清倏地放开了手。二人双双回头,朝着桑陌看来。 桑陌讽刺的笑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沈砚清闻言连忙想将深蓝推开,深蓝却顺势楼了沈砚清的脖子,懒洋洋道:“你说呢?” 躲在书房门口观望的绿妃见此一幕忍不住“嗷呦”一声,又摇着头啧啧称奇。 桑陌面色苍白了一瞬,“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她一出门绿妃就跟了上来,“啧啧啧,之前看你们那样,原以为会像话本子里一样,上演一出《霸道君王爱上清冷小白花》的戏码,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火辣小公主。” “什么话本子?”桑陌心中火突突直烧,急于转移注意力。 “就这个啊!”绿妃左手一转,呈上一摞书。 《被威猛小叔子掐腰宠》、《阴鸷权臣逼我哄他》,《春夜缠吻,王爷你好***》…… 这你丫不就是小黄书吗? 桑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笑嘻嘻凑过去,“绿妃啊,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瓜子啊!” 绿妃一脸惊愕,忙把手里的话本子举高,“你少来!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都是从人界花大价钱搜刮来的。” 桑陌落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你瞧你,怎么把人想这么坏,我就是借来看看,又不是要抢你的。” 绿妃:“…………”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要抢。 “滚,想都别想。”绿妃说着,忽然长大嘴巴一口把书吞了下去,“你可别想着半夜来偷哦!” 桑陌:“…………”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窃读、窃读。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过的话本子也不比你少,看我誊抄出来一本,让你开开眼界!” 绿妃闻言眼睛倏地亮了,她装作若无其事道:“能有多好?” 桑陌用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子,“好到你读完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当天下午,桑陌就誊抄了一份《纯情太子妖艳妃》出来。 绿妃看的目瞪口呆,“哇!哇!哇!这妖艳权臣是男的没错吧!太子也是男的没错吧?” “哇!哇!哇!他一个臣子怎么夜闯太子寝殿呢?” “哇!哇!哇!他干什么了?锁链,红酒,铃铛,一夜缠绵?!” “哇!哇!哇!太子也接受了……” 绿妃快速翻完了几张纸,然后神色痴狂的一把抓住桑陌的胳膊,“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太子纳妃,权臣一定伤心死了!怎么没有后续了?” 桑陌傲娇的转过头去,“累了,不想写。” 绿妃我闻言,连忙凑过来给桑陌捏肩膀,“姐姐,你是我亲姐。” 桑陌很是受用的眯起眼睛,刚想说些什么,绿妃却突然停了下来,桑陌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她。 就见她规规矩矩站好,朝着门口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君上千秋万代。” 桑陌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沈砚清一袭玄色华衣站在院里,一旁深蓝像个挂件一样,紧贴着他。 “哇!哇!哇!妖艳小妾来示威了!”一旁的绿妃兴奋而又激动的小声吼道。 “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啊?好像很有趣呢!”深蓝娇声道。 桑陌连忙将案上的纸扒拉到怀里,急急道:“没什么没什么。” 一旁的绿妃在听到那句姐姐后倏地变了脸色,“公主年七百岁,本妃只有六百岁,您这年纪比我娘还老呢!叫什么姐姐?” 桑陌慌乱将那些稿纸藏到躺椅后,闻言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啥?七千岁?!” 它们妖怪都这么不显老吗? 那沈砚清几岁了? 桑陌这样想着将目光投向了沈砚清,“师父……” 她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只因沈砚清此刻正盯着一处,面色阴沉。 桑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案旁还摆着一摞书籍,最上面的一本正是绿妃带来的《腰软嫂子,威猛小叔》。 她倏地红了脸,连忙拿起一张纸将书名盖住。 岂料沈砚清见状,面色更加难看。 桑陌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不妥。 绿妃指了指桑陌盖在书上的那张纸。 桑陌定睛一看,就见纸上的字歪歪扭扭,正是她刚刚誊写的《纯情太子妖艳妃》,而且还是两男主缠绵床榻的那段。 “……” “咳咳咳……”桑陌红着脸咳嗽了几声,默默将那摞书整个拿起,放到了摇椅后。 “你们可是有事找我?”她极不自在的转移话题。 深蓝走过来,拿起桑陌放到摇椅后的书,满脸懵懂,“这是什么呀?” 她故意将书展是给沈砚清看,“君上你看,苏姑娘竟这么好学,看这么多书呢!” 桑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把将书夺过来,通红着脸嬉笑道:“公主今日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她抓住深蓝的手手上用了力气将人拉到另一边。心中暗道:死八婆!老娘不信你真的不懂,想搞事是吧?老娘成全你! 深蓝嘴角噙着笑,在沈砚清看不见的地方冲着桑陌挑衅的眨了眨眼睛。 桑陌暗自咬了咬牙,肺都要气炸了。 死八婆,果然是故意的! “我这不是明日就要和君上大婚了吗?来给苏姑娘送个礼,也好叫你沾沾喜气。”深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子。 一百一十六,鲛珠(二) 那珠子周身萦绕着一圈荧光似的小鱼,摇晃时还能发出潮汐的声音。 桑陌一眼就看出那珠子不简单。 “你瞧你,礼来了就好,还带人做什么?……哦不,人来了就好,还带礼做什么?” 说着不客气的一把将珠子从深蓝手里薅了过来。 “那我就先谢过公主了。” 深蓝有些肉疼的看着那珠子,咬咬牙转过头去。 桑陌扯了扯嘴角,故意发出一声惊叹,对着一旁的绿妃夸耀道:“哎呀呀,你瞧这珠子灵气逼人,你说我晚间泡脚时放在木桶里,我的脚会不会像公主的脸蛋一样嫩。” 深蓝闻言又咬了咬牙,她转过头来,“苏姑娘经管用就是,这东西我多的是,人间的主母进门不就是要给小妾赏赐的吗?” 小妾? 赏赐? 桑陌细细咂摸着这句话,忽然笑了出来,“公主这说的什么呀?我是师父的徒弟,什么小妾不小妾的。” “噢!公主是要给师父的小妾赏赐!”她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绿妃,“还不快谢谢公主的赏赐。” 一旁的绿妃简直惊呆了。她欣喜若狂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多谢公主赏赐。给我们的礼物也是鲛珠么?” 深蓝:“…………”你当鲛珠是什么烂大街的鱼眼石,能批发一大堆出来么?这可是鲛人族的镇族之宝,是鲛人族为和妖君联姻才拿出来的,我上哪儿再找一枚来?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况且跪在地上的绿妃眼睛都快瞪成大灯笼了。 她一脸殷切的眨巴着眼睛朝深蓝伸出手。 深蓝暗自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送给其他姐姐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 她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放到绿妃手中。 那簪子晶莹剔透,像冰一样没有半点杂质,拿在手里却是温润生热,灵气萦绕,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深蓝此刻只觉得心在滴血,绿妃却是失望的“啊?”了一声,“怎么不是鲛珠啊?不是说那东西有的是吗?” 她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老实的将簪子插入自己发髻中,“算了,有总比没有好,还是谢过公主了。” 深蓝:“…………” 桑陌见她面色难堪,忍不住扯起嘴角,继续拱火,“你既得了赏赐,也该叫其他妃子也来见过主母啊!” 绿妃后知后觉,“也是哈,我这就去把她们都叫来!” 她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其他彩虹配色浩浩荡荡闯进了桑陌的小院子。 一群人并排跪在深蓝面前,“见过公主。” 深蓝顿了顿,发礼物的手都在颤抖。 她笑容勉强,内心早却已崩溃到极致。 桑陌内心暗爽,:小样儿,敢惹我,老娘不把你扒的裤衩都不剩,我就不叫桑陌。 等那群妃子得了赏赐起身后,桑陌又给旁边的青羊彩虹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合宫上下都来领新主母的赏赐啊!” 绿妃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自告奋勇举手道:“我去!” 说着再次一溜烟跑了出去。 …… 那日深蓝走出桑陌小院时,脚步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灵魂。 晚风吹过时,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还是一旁的宫女儿扶了她一把,才堪堪跨过门槛。 一旁的绿妃见状,不忍心的砸了砸舌,“啧啧啧,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桑陌收回笑脸,扭头瞥了她一眼,“过什么过?东西你没拿?” 绿妃笑呵呵拔下头上的簪子,张嘴在上面哈了哈气,拿袖子擦干净,“嘿嘿嘿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桑陌被她那副穷酸样逗笑了,“你不是孔雀族公主吗?怎么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绿妃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妖界有多富?下修界有十分之七的好东西都被你们人类占了去,剩下的一半在妖宫,另一半都在海里了。” “我们这种飞禽,命好一点的修炼得道,命不好的就都被你们人抓走拔毛了。” “我三舅妈都成精了,还逃不过你们人类修士的魔爪,被生生扒了皮,做成标本,那个惨呦。” 桑陌闻言将手中的鲛珠掂了掂,扔到绿妃手中,“看你这么可怜,这东西就给你了。” 绿妃受宠若惊,刚要伸手去接,岂料那鲛珠忽然转了个弯到了一旁的沈砚清手里。 他坐了一下午,此刻估计屁股都坐麻了,脸色阴沉的吓人。 绿妃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连忙俯了俯身子,悄悄退了下去。 桑陌煞有其事的转过头看向他,阴阳怪气道:“呦!君上还在啊。” 沈砚清没有理会桑陌的阴阳怪气,起身走到她身旁把珠子重新放到桑陌手上,“莫要胡闹,这鲛珠你带着能压制海底阴灵煞气。” 沈砚清敦敦教诲,“你想走火入魔,变成一个嗜血怪物么?” 桑陌负气的抬头看着他,“那你呢?” “你稳坐长离山掌门之位,手里攥着人间修士最高权利,现在又夺取妖君之位,到处联姻,拉拢妖界各族,你想做什么?” “师父,我不是傻子!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 沈砚清被吼的愣了愣,他转过头看向桑陌,凤眸微眯,“我不夺取权利,难道还要等着被你和那顾朝再杀一次不成?” 桑陌闻言堪堪愣住,他是这样想的吗? 沈砚清神色癫狂,朝着桑陌一步步逼近,“上仙,狐妖虽卑贱,但也是爹娘家人捧在手里长大,也要拼命活下去的。” “不。”桑陌后退两步,“师父,这辈子我不会再杀你的。” 沈砚清冷笑一声,抓起桑陌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你摸,我这里还疼呢!你以为你一句不杀我就完了吗?” 桑陌愣了愣,感觉自己被狠狠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在发寒。 是啊,毕竟前世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了。 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哽咽着开口,“师父,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发誓,这辈子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我希望你也能……” 桑陌还没说完,沈砚清突然抓着她的胳膊,将鲛珠炼化,打进她体内。 他俯身贴着桑陌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上仙,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好,这辈子,你是我的。” 一百一十七,师尊成亲 沈砚清每次一生气就会叫她“上仙”,这已经成了他可以随时拿捏桑陌的把柄了。 桑陌张了张嘴,半晌才小声问沈砚清,“师父,那你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吗?” 沈砚清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声音中带着还未消退的危险气息,“你觉得呢?” 桑陌不敢说话了,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低喃着舔试她的耳垂,酥麻感瞬间蔓延全身,桑陌不由颤抖着,伸手想将他推开。 沈砚清却抓着她的手再次按在了自己左胸膛,他的本意是想让桑陌感受自己的心跳。 谁料桑陌却是突然想到了前世将他一剑穿心的场景,她顿了顿随即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上辈子她就承诺过沈砚清,“若有来世一定赎罪。” 今日全当还给他了。 沈砚清没想那么多,只俯身,抬手勾起她的下颚,气息粗重的含住她的唇,细细在她唇上辗转缠绵。 火热的手掌顺着她娇软的腰肢缓缓向下。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双眸更像是着了火一样灼烧着她,“我今日牺牲色相,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桑陌愣怔着,抬起迷蒙着水汽的眼睛看向他,“师父……” 沈砚清顿了顿,抬手用食指轻按住她的唇,暗哑这声音道:“别叫我师父,叫我夫君。” 桑陌脑袋晕乎乎的,顺着沈砚清话就叫了一声“夫君”。 沈砚清目光沉了沉。 火药味、暧昧一触即发。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卧房走去。 一夜缠绵,第二日桑陌醒来时沈砚清已经不知所踪,她拖着酸痛的身体坐了起来,想起昨夜的疯狂,桑陌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热。 卧房的门门被人轻轻推开,桑陌又害羞,又有些期待的抬头看去。 可来人却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 是青羊彩虹。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去,彩虹走过来,替她将散乱到额前的头发别到脑后。 “姑娘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桑陌怕她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有些难堪的抬手捂住。 彩虹看了眼桑陌的脖颈,“姑娘你快别遮了,又不是只有你捂的那一块有痕迹。” “昨晚折腾了一夜,奴才们早听到了。” 桑陌顿觉面颊似火烧,坐立难安,转移话题道:“你们君上呢?” 彩虹梳头发的动作突然一顿,答非所问道:“我去给姑娘打热水。”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桑陌直觉不对,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彩虹,你跟我说实话,他去哪儿了?” 彩虹一脸为难,“姑娘你别问了。” 桑陌见她这样,心中愈加不安,不由加大了声音,厉声喊道:“说!” 彩虹被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嘴,豁出去似的紧闭双眼,喊道:“君上正和鲛人族公主举行婚礼!” “……” 像头顶扎了个响雷似的,桑陌完全惊呆了。 她好像失音了一般,麻木了许久,才愣怔着缓缓道:“你说什么?” 彩虹噗通跪倒在床边,“姑娘,您看开一点吧,君上纳了三宫六院,不可能守身如玉。” “只要他的心一直在您这边,就能保您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彩虹本意是想安慰桑陌,桑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荣华富贵?” 她觉得讽刺极了。 “呵呵,我若想要荣华富贵,我待在上修界多好,那里铺路的砖都是金子。” 她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的心好疼啊,比得知泽霖被打下轮回井时还要疼。 “不行!”桑陌起身叫彩虹给自己更衣,“我要自己亲眼看一看。” 她穿了衣服后,忍着下身的剧痛,往礼堂走。 走出院子后,就见外面红绸摇曳,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来来往往大多是鲛人宾客,他们喜气洋洋,赞叹着今日的新娘子有多美。 桑陌摇摇头,还是不肯相信沈砚清真的为深蓝举办了婚礼。 明明昨晚他们还在缠绵。 她跌跌撞撞继续往礼堂跑去。 杂乱的鞭炮声中,桑陌看到一对新人身穿大红礼服,在礼官的高喊声中行礼叩拜。 堂上欢声笑语,鲜花弥漫。 这场景,比她前世的那场婚礼热闹多了。 她看着沈砚清轻轻牵住深蓝的手,在宾客的起哄声中,俯身在深蓝额头印下一吻。 昨夜两人的缠绵突然变得那么可笑。 这在人间,好像叫做无媒苟合。 桑陌只觉此刻像是被人丢入了万丈深渊,浑身冰冷的厉害。 彩虹见她这样,上前扶住桑陌微微颤抖着的手,担忧且小声道:“姑娘,我回去吧。” 桑陌愣了愣,转头朝着彩虹郑重的点了点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腰背离开。 走到无人的地方后,桑陌再也支撑不住,仓惶的捂了脸崩溃大哭。 哭完之后,她仓惶的拍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鬼迷心窍,昨夜怎么就把持不住和师父发生这种事了呢? 她的本意一直都是送沈砚清回上修界啊! “桑陌啊桑陌,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连自己的裤腰带都管不住呢?”她说着,又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彩虹,不要告诉别人我哭了。” 彩虹连忙答应,“姑娘放心,奴才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桑陌点点头,“我累了,你去给我准备热水澡,我洗一洗。” 彩虹连忙领命下去烧热水澡。 水汽氤氲的浴室内。桑陌仰靠在浴桶上,闭着眼睛假寐。 忽然有人往桶里加了一点热水。 桑陌侧了侧身子,好让他倒的更顺利。 “彩虹,再撒点花瓣进去,去去味儿。” “你又不臭,为什么要去味。”一道冷峻的男声忽然道。 桑陌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见沈砚清一身玄色吉服,修长的胳膊攀在浴桶上,那双不安分的手正在她肩膀上来回抚摸着。 她倏地拍开沈砚清的手,语气嫌恶道:“我觉得挺臭!” 沈砚清咧嘴笑了笑,突然站起身,动作潇洒利落的解了自己的腰带。 “那就一起洗,免得你再嫌弃我臭。” 一百一十八,逃离妖宫 浴桶中的水位上涨,飘在水面上的花瓣顿时溢出。 沈砚清抓住桑陌的腰,将她翻转过来,俯身压在浴桶上。 “你滚!”桑陌奋力喊叫着,想要抬手去打他。 沈砚清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浴桶边缘上,他紧贴着桑陌的耳边,声音暗哑道:“昨晚不还勾着我的腰,不叫我走,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桑陌不由自主的烧红了脸,“你无耻,你滚!” “那我就做这个无耻之徒,衣冠禽兽。” …… 众宫人只知昨夜洞房花烛,君上将新娶的鱼贵妃丢下独守空房,都道君上勤政为民。 却不知,昨夜君上待在他小徒弟房间整整一晚没睡。 第二日,沈砚清日上三杆才推门而出,他在门口整理了衣衫,而后一脸餍足的大步离开。 青羊见沈砚清走了才默默从走廊后出来,推开门,就见里面一片狼藉,桑陌裹着被子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的将房间收拾好,又给桑陌准备了热粥。 期间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桑陌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只是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阳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撒下细密的光点。 桑陌拿手挡住了眼睛,心中暗自思忖,:老待在这里虚度光阴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想办法逃出去。 可要怎么逃出去呢? 桑陌烦躁的将被子蹬开,早知道就不和沈砚清回来了,当时就该和观南他们一起走。 青羊小声叫了她一声,“姑娘,要起床更衣吃早饭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桑陌问她。 “回姑娘的话,已经巳时三刻了。” 竟这么迟了。 桑陌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彩虹,我想吃八宝鸭,清蒸鱼,还有酱牛肉。你去盯着他们做好了端过来。” 青羊彩虹挠了挠头,“这些都是什么呀?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鸭子,鱼还有牛肉。你说给厨子听,他就知道了。快去,菜没做好,不要回来。” 青羊彩虹领命下去后,桑陌快速起身,穿了衣服,就蹑手蹑脚走出了小院。 她鬼鬼祟祟,看着过往行人的同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砸在桑陌头顶,她疼的抱头痛呼。 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骑跨在墙头。 “嘿!”那小东西朝着桑陌小声叫了一声,又将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轻声道:“嘘。” 她背对着阳光,桑陌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依稀看到她穿着鲛纱,便以为她是深蓝的人,当即摔袖离开。 墙头的那小东西低声骂了一句,突然一跃而下,跑过来抓住了桑陌的衣袖。 “傻子,叫你呢!” 这声音…… 桑陌连忙转头,就见念兰一脸晦气,小心翼翼四处查看,“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呢!” 桑陌忙俯下身子,小声道:“怎么是你?你穿着鲛纱我以为是鲛人呢!” “你瞎呀!”念兰皱起眉头骂了一句,随后,拉着桑陌的手逃到一座假山后。 “快帮帮我,我被一个死鲛人绑架了,这妖宫守卫太多,我走不出去。” 桑陌闻言也一脸为难,“没办法,我也正想逃呢!” 念兰晦气的撇了撇嘴,“真是的,多了一个累赘!” “嘿!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桑陌不服气道:“我知道一条路,你要跟我来吗?” 念兰闻言转过头,催促桑陌道:“废话,赶紧带路!” 于是,桑陌带着她钻进了排废水的沟渠。 两人猫着腰,从臭水沟爬出来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爬地洞啊?在无相国的时候也是,臭死了。” 桑陌喘抻了抻腰,“你就说安不安全吧!” 念兰取掉头上的杂草,“好了,少废话,我们去找笨和尚!” 桑陌无奈跟上,“观南知道你这么叫他吗?” 念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那能在他面前叫,他那么啰嗦,不得念叨死我。” “快别废话了,赶紧把他拦住,不然他又要进妖宫去了!” 桑陌闻言有些惊讶,“他去妖宫做什么?” “别问了!” 两人乔装打扮过后,在妖宫门口,将观南拦了下来。 三人没有多说,只闷头赶路,终于在妖兵搜城之前来到了人妖两界交界处。 一个类似于狗洞的方。 桑陌有些大跌眼镜,“你们二人就是从这地方来到妖界的?” 念兰双手叉腰,“少废话,你就说安不安全吧。” 桑陌:“……”这他娘的,不是我的词儿吗? 她无奈竖起大拇指,催促道:“走啊!” 念兰率先钻出了狗洞,接着是观南,最后是桑陌。 轮到桑陌时,她才发现那洞口竟这么小,几乎将她的骨头都碾碎了。 “什么嘛?这洞这么小,我不信观南能钻过去。” 一只手持念珠的手伸过来将桑陌扶起。“贫僧会缩骨。” 桑陌骂骂咧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教教我。” 她回过身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狗洞,“话说,你怎么在妖宫?” “还不是那个鲛人!”念兰气呼呼骂道。 她嫌弃的扒下身上的鲛纱扔到地上,“一股子鱼腥味儿,恶心死了。那鲛人公主还把它当成宝炫耀呢,真是没见过世面。” 念兰骂骂咧咧还想再说,观南却是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声斥责道:“念兰,不可背后说人是非。” 念兰一副见鬼的表情,“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鲛人了吧?” “你可是出家人!” 桑陌也是一脸惊奇的看向观南,“你要和妖君抢女人?” 观南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莫要胡说,贫僧一心向佛。” 念兰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那鲛人矫情死了,在你面前装那么豁达。背地里却绑架我。”她说着做呕吐状,“恶心死了。” 桑陌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什么?绑架你?她昨天不是大婚吗?” 念兰摆摆手,“别说了,还大婚呢,简直丢死人,新郎都跑了,她气的在屋子里砸东西呢!” 桑陌闻言轻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她绑架你做什么?” “就是那日让她看见我们在客栈吃饭,她绑我过去,盘问我是不是这和尚的孩子,问和尚有没有妻子。” “哇!”桑陌大惊,她一脸揶揄的看向观南,“你小子不赖啊,遭人家有夫之妇惦记了。” 她说着又看向念兰,“你怎么说的?” 念兰一脸牛气的仰起下巴,“我说他老婆难产死了。” 桑陌又小声“喔!”了一下,“然后呢?” 说到这里念兰又一副见鬼的表情,“她竟然还挺高兴,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竟然喜欢一个鳏夫。” 一百一十九,神女墓 “你说那新郎,不会是知道她喜欢这傻和尚,在到处找他,想要报仇吧?” 桑陌闻言轻咳了一声,“应该不是。” “那他去哪儿了?那鲛人公主长得又不丑。” 桑陌又咳一声,默默转过头去,新郎那个时候应该在她的屋子里。 她坐立难安,连忙转移话题,“她绑架你做什么?” “就是那日让她看见我们在客栈吃饭,她绑我过去,盘问我是不是这和尚的孩子,问和尚有没有妻子。” “哇!”桑陌大惊,她一脸揶揄的看向观南,“你小子不赖啊,遭人家有夫之妇惦记了。” 她说着又看向念兰,“你怎么说的?” 念兰一脸牛气的仰起下巴,“我说他老婆难产死了。” 桑陌又小声“喔!”了一下,八卦道:“然后呢?” 念兰又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她竟然还挺高兴,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竟然喜欢一个鳏夫。”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观南。 嗯,不得不说,这傻和尚还是有点姿色的。 “厉害厉害!”桑陌服气的竖起大拇指。 到此时,桑陌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深蓝绑架念兰,想见观南一面,念兰跑出来后在妖宫嗅到了桑陌的气味儿,就找了过来。 她大呼精彩。 念兰摸着肚子,哭丧着脸道:“我饿了。” 说到这里,桑陌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各自的脸上看出了意思尴尬。 念兰崛起小嘴,咕囔道:“什么嘛,竟然都混这么惨!吃饭吃饭。” 几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露天的面摊。 老板是个瘸腿的老汉,念兰几步跑过去,扒着案板踮起脚尖喊道:“爷爷,爷爷,给我来一碗面!” 老汉笑呵呵转过头来,看到肉嘟嘟的念兰后,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好呀,你要吃素面还是肉面?” “有肉面吗?”念兰听到肉的那一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观南,见观南摇了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只好委屈巴巴回头对老板道:“阿弥陀佛,贫僧只吃素面。” 老汉见状,倏地皱起了眉头,“怎么能让小孩只吃素呢!乖乖别怕,爷爷送你一碗大肉面!” 念兰闻言眼底再次亮起了光,“谢谢爷爷!” 一旁的桑陌苦笑不得,“看不出她还挺听你话。” 观南低头念佛号,“阿弥陀佛,太过嗜肉总归是不好。” 老板将面端上来后,念兰那一碗面里的肉多到几乎要溢出来了。 老板还额外送了念兰一个大肘子。 念兰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狼吞虎咽的吃着,“爷爷真好!” 老板见她这样,看向桑陌和观南的眼神愈加愤恨,“看给孩子饿的,简直妄为父母!” 桑陌拿筷子的手一顿,不满的抬头道:“不是,大爷你看我俩谁像这孩子的父母啊?” 大爷看了两人一眼,“呸!和尚都出来生孩子了!” 桑陌:“……” 她看向观南,后者正一脸淡定的吃面。“别人都这样骂你了,你不管管吗?” 观南一脸纳闷,“面这么香,你不饿吗?” 桑陌真是被这一大一小气到了,她愤恨捞起一筷子面,“我就多余管你!” 观南很快将碗里的素面吃完,“苏施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桑陌嘴里吃着面,含糊不清道:“找神女。” 观南闻言沉吟半晌,又问道:“可以伙同贫僧一起吗?” “你操这份心做什么?”桑陌不解的抬起头问他。 观南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贫僧觉得与那神女有缘。” 桑陌巴不得有人帮她找神女的,才不管观南说的什么有缘不有缘呢,连忙答应下来,“好啊,那你帮我想想她会在哪儿?” 桑陌拿出判官书,从一群海底阴灵中,找出那几个和神女一起离开归墟的鲛人灵魂。 它们神智受损,一出判官书就凶性大发,嘶吼着要冲出门杀人。 桑陌用鲛珠的力量将他们控制住。 观南又为它们念了清心诀,这才安静下来。 “你要做什么?”观南手持念珠帮她控制着那些阴灵道。 桑陌尝试着用探魂术去搜寻他们的记忆,“想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神女的下落。” 可那些阴灵已经完全痴傻,什么也探寻不到。 桑陌有些泄气的将那几个阴灵收回判官书,“不行。” 观南沉思片刻,“神女出归墟应该是上万年前的事情,我去找相关文献。” 桑陌觉得可能性不大,还不如想办法修缮这几个阴灵的灵智来的轻松。 但有总好过无,于是二人兵分两路,桑陌想办法修复阴灵灵智,观南前往金光寺寻找文献。 等观南一走,念兰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爷爷,爷爷,有生肉吗?我要吃生肉!” 桑陌:“……” · 妖界这边。 沈砚清一脸阴郁的底下跪着的一大片人。 青羊一脸惶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娘说想吃什么鸭子,我去膳房,主厨不给做,我们就吵了起来,回来姑娘就不见了。” 一旁的主厨闻言也吓坏了,“奴才……奴才当时太忙!那鸭子做起来又费事,我没说不做,就是晚一点。” “你忙什么?君上让你来就是让你给我家姑娘做菜的。”青羊彩虹说着又吵了起来。 主厨急得脸都红了,“是鱼妃,鱼妃想吃人间的菜食……” 主厨话说到一半,一只茶盏突然袭来,一下就将他的脑袋砸了个大洞。 沈砚清坐在高位上,眼睫微抬,不耐烦的拿帕子擦了手,“去找个听话的厨子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应着俯身退下。 沈砚清神情冷肃,像是思考着什么,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 以他对桑陌的了解,她此刻应该是想着怎么找那归墟神女。 应该也会想办法躲着他。 沈砚清想到这里忽然勾了勾唇角。 怎么办呢?可他偏偏知道那神女最后埋葬的地方。 堂内众人纷纷屏气凝声,小心翼翼观察着他家君上。 半晌后,沈砚清突然起身,“去叫云清来,回人界。” 一百二十,神女墓(二) 桑陌在海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待了三天,看了三天的孩子,和一客栈的人吵了三天的架。 观南回来那天,刚进客栈,就听见二楼鸡飞狗跳全是是桑陌和念兰的声音。 桑陌崩溃的大吼,以及念兰那略显夸张的哭喊声。 “哎呦!那小媳妇又开始打孩子了!” “快听,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 “这什么娘亲啊,下手怎么这么狠?” “不行,我得去看看,别给孩子打死了!” “哎呀!你别去,那小媳妇厉害着呢!” “……” 观南愣了愣,心中顿觉大事不妙。他加快了脚步朝二楼走去。 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团子在走廊地板上匍匐爬行。 她皱着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姨姨救救我,我娘要打死我。” “爷爷救救我,我的胳膊好疼啊!” 一旁被点到名字的旅客立马义愤填膺,挽起袖子就要要找房间里的人算账! 念兰低头露出一丝邪恶的得逞笑容,再抬头时,有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奶奶,我怎么站不起来了。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说着继续朝着另一个旅客爬去。 忽然一只手持念珠的大手抓着她的后衣领,将其一把提了起来。 念兰委屈巴巴,正要转过头向好心人道谢,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温润雄厚的声音,“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莫要被小孩子的恶作剧哄骗。” 她倏地抖了个激灵,转头就见观南轻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和…和尚,你怎么来了?”她语气颤抖,刚想狡辩几句。 房间里面突然传出桑陌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们都是瞎了吗?到底谁欺负谁啊!” 观南皱了皱眉,提着念兰往房间走去,只见桑陌七绕八绕被绳子绑在了柱子上,地上还扑腾着一只被咬断脖子的鸡,鲜血撒了一地。 观南沉默着看向念兰,后者扯着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的讪笑着。 “……” 他有些心累的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又将桑陌从柱子上解救下来,最后默默处理了地上的死鸡和血。 桑陌气的坐在桌子旁,一句话也不说,念兰则是背着手在一旁罚站。 她小脑袋垂的很低,一副乖顺知错的样子。 有个不放心的大爷一直站在门外,见念兰这副小可怜样,忍不住替她求情,“哎呀,小孩子调皮一点也正常,一只鸡而已,我替孩子赔了,你们就不要为难孩子了。” 念兰听闻此言,忙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一点泪水,抬起头可怜巴巴道:“我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 桑陌立马给了她额头一拳,“少来!站好了!” 她伸出小胳膊捂住自己的额头,转过头对着门口努力扯出一个极可爱的笑容,道:“爷爷,您回去休息吧,过道里的风可硬了,老站着腿疼。娘亲是念兰的亲娘亲,她不会为难我的。” 桑陌:“……” 观南:“……” 大爷勃然大怒,:“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孩子都认错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打她!” 大爷说着还要进门把念兰带走。 观南头疼的扶了扶额,好言好语的把大爷劝走后关上了门。 他回过头与桑陌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心累的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念兰再捣乱,观南直接给她下了禁言咒。 “找到线索了吗?”桑陌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问道。 观南拿出一本老旧的书卷放在桌上。 “这本《九幽杂异传》中记录了一位来自海底的巫女,我想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女。”观南说着小心翼翼翻开残破的书卷,将记载着神女的那段文字指给桑陌看。 那字龙飞凤舞,应该是早就被淘汰的。 桑陌凑过去,一眼认出了“绥德城”三字,“绥德城…那是什么地方。” “现在的安阳。”观南说着将书卷轻轻推到桑陌面前。 书卷残破不堪,字迹本身就模糊,加上那字又失传太久,桑陌看的眼花缭乱,她摆摆手,“算了,你就说怎么个事吧!” 观南闻言又将书卷拿了回去,小心翼翼装在盒子里,“这上面记载的大概意思是,海底巫女上岸用妖力残害百姓,被一骁勇善战的部落首领擒获,巫女死后,她的手下将她葬在绥德城,就是现在的安阳。” “残害百姓?”桑陌狠狠皱起眉,“羲和不会做这种事,她说要做好事的。” 观南仔细将盒子收好,“苏施主莫要在意,这上面所记载的,也只是写书之人的一面之词,事实到底如何,还需我们去一趟安阳才能得知。” 安阳……… 桑陌忽然想起那诡异的五脏庙,她一拍大腿,惊道:“那墓不会在南山城吧?” “书上没有记载,只能先到安阳在做打算了。” 桑陌点点头,转头又看见念兰东张西望,两只小眼睛贼溜溜的,想必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她连忙用眼神示意观南看她。 观南一转头,小家伙立马乖顺的垂下头。 桑陌心累至极,“你看着她吧,我要去歇一歇了。” 观南应下后,又到楼下重新开了一间房。 带着念兰将走路要用的马车和干粮订好,才回了客栈。 第二日三人一早出发。 念兰坐在马车内,啃着硬干粮,哀怨的看着另外的两人。 桑陌将一块酥软的点心两口吃完,就靠着马车继续睡觉。 观南则是闭目,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天才到安阳。 几人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荒芜景象惊呆了。 桑陌上次来还是在夜里,当时着急寻找苏芊芊并没有多在意,现在再看周围这景象只觉心底发凉。 这里没有一丝鸟雀虫子的声音,但人站在这地方却莫名的心烦意乱,并没有感受到安静。 到处都是黄沙,连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过往来人也是阴沉着脸,走路时驮着背,就连小孩子也没有一丝生机,全都目光呆滞,嘴唇发黑。 饶是不懂风水的观南,也觉得此地阴煞异常。 一百二十一,古墓(三) 几人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桑陌坐马车太久有些晕,她趴在桌子上,有些头疼的问:“你会分金点穴之术吗?” 观南给她倒了一杯凉茶,“不会,得找个专业的盗墓贼来。” “上哪儿找盗墓贼啊!”桑陌端起茶杯刚要喝,眼角余光却突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倏地一亮,暗自道: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 “苏叔!”她惊叫一声。 那人转过头来,见到桑陌也是大吃一惊,“大小姐!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 “来这儿办点事儿。”桑陌说着拉他到桌子旁坐下,朝他介绍观南说:“这是无相国的佛子观南。” 观南起身行佛礼,苏叔被观南无相国佛子的身份吓了一跳,连忙回礼。 别看观南平时愣头愣脑的,可以随便欺负,他的身份地位在修行界可不容小觑。 苏叔回礼时手都在抖,“小人真是三生有幸,今日竟能见到佛子真容……” 观南谦虚了几句,请苏叔坐下。 苏叔暗自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心中暗道:没想到大小姐平日里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认识的朋友却是来头都不小。 桑陌给他倒上一杯茶,“苏叔不必拘束,观南是我好朋友,也算是您的小辈呢!” 苏叔连忙站起身来,“大小姐可不敢胡说,小人卑贱,哪敢称是佛子的长辈。” 桑陌按着他坐下,继续给他戴高帽,“苏叔这说的什么话,您在我心里可一直都是最尊敬的长辈。” 观南也是配合着桑陌,给苏叔再行了一个佛礼。 “小二,小二给我们上一桌最好的菜,今日我要敬苏叔一杯。” 几杯酒下肚,苏叔就在桑陌的追捧下迷失了自我,他拍拍胸膛,“大小姐和佛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桑陌连忙瞅准机会道:“还真有件小事要请苏叔帮忙。” “哦?什么事,大小姐尽管提。” 桑陌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和佛子最近在查一件事儿,要在安阳找个古墓,可我们都没有能分金点穴的朋友,想找苏叔帮忙介绍一个。” 苏叔闻言哈哈笑道:“小事儿,包在我身上。” 桑陌继续拍马屁,“我就知道苏叔有办法,苏叔一定要找本领最好的,佣金方面我绝不会亏待。” 苏叔哈哈笑着应下,第二日,他就把桑陌要找的人带了过来。 来人是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长得贼头贼脑,一进客栈就到处乱瞄。 桑陌坐在角落看了他一眼,顿时大惊,这不是白旭么? 白旭贼溜溜扫了周围一圈,立马锁定目标,来到桑陌面前。 “哟!这不是苏师姐么?好好的掌门首席弟子不当,怎么来这儿当盗墓贼啦。” 桑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少废话,帮我找个墓,找到位置就滚。” “墓里可是有很多机关和怪物的,师姐应付的来么?不如我替师姐扫平障碍。”他贼兮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桑陌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就你?算了吧,找到地方就滚,遇到危险我可没时间救你。” 白旭没想到桑陌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切”了一声,“瞧这地方凶的,里面估计也没什么宝贝,让老子去,老子还不去呢!” 桑陌懒得理他,“不去最好,快点干活!” 白旭这人别看贼偷贼脑的不着调,干起活来却很是利索。 他带着桑陌出门,买了一坛子烧酒,往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只见他走向一位坐在老槐树下抽旱烟的大爷跟前,俯下身子亲切道:“大爷,大爷您有空吗?” 大爷半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白旭一眼,白旭立马把烧酒放到大爷手里,“大爷,我是个说书先生,专门在酒楼给那群达官显贵说一些民间故事。” “最近吧,那些富家公子夫人的都喜欢听一些离奇的鬼故事,听说安阳怪事多,您有没有那种老一点的,别人没听过的传说,给我说一个。” 大爷摸了摸酒坛子,顿时来了精神,“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给你说啊……” 老大爷一口气说了几十个鬼故事,说到嘴皮子都冒烟了,直到后半夜才意犹未尽的呷了一口烧酒,“故事就这些,你随便从中挑一个出来,准让那些千金小姐吓得尿裤子。” 白旭蹲在老大爷脚下,给他捏着腿,闻言连忙恭维道:“厉害,大爷不愧是大爷。这些故事够那些达官贵人听一整年了。” 大爷被捧的很是受用,他披上外衣,穿上扔在地上的鞋子,“就这样,夜深了,我该回去吃饭了,后生我们下次再见。” 白旭点头哈腰把老大爷送走,一脸嬉笑着走过来,把昏昏欲睡的桑陌和念兰叫起来,“走了,我大概知道古墓该往哪儿找了。” 几人回到客栈,白旭喝干一壶茶后道:“你们要找的古墓是不是一个女子的的墓,那女子大概会点法术,身边还有十几个手下,大概是鱼妖,或者鲛人。” 桑陌几人闻言都有些吃惊的半张了嘴巴,“你怎么知道?” 白旭有点小得意的挑了挑眉,“也不看看哥是谁。” 桑陌和念兰同时作呕吐状。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古墓在哪儿了?” 白旭摇摇头,“不知道。” 桑陌顿时无语,“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啊!真是的。” 白旭焦急道:“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说!” 白旭清了清嗓子道:“我推测古墓应该在南山城那一道。” 南山城? 桑陌闻言顿了顿,就是当初苏芊芊约她见面的那个地方!五脏庙也在那里。 “大爷说了那么多鬼故事,只有女祭司这条带了准确的地名和时间。所以我推测,这女祭司是真实存在的。” “另外大爷又讲了十几个不那么离谱的鬼故事,比如山体塌方后,出现棺材,棺材里有大蛇呀。还有什么阴兵啊,女鬼王啊,都围绕着南山城。” “所以,那古墓大抵就在南山城附近。” 一百二十二,神女墓(四) 白旭说完后,几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桑陌端起杯子呡了一口,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后,问道:“也就是说,你听了一下午故事,就把古墓位置找出来了?” “那不然呢?”白旭一脸理所当然。 桑陌忽然就觉得这钱花的有点不值。 白旭这样一来,都显得他们跟白痴一样。 第二日,几人前往南山城。 白旭拿了一个罗盘观察了许久后,突然指了指东南边,随即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斜坡,“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了。” 他说着拿出一个造型诡异的小铁锹,狠狠往地上一铲,顿时将地面挖出一个大坑。 接着,他又放下去一根有倒勾的铁丝,捣弄了几下,勾上来一块石砖。 那石砖坑坑洼洼,像是用凿子一下下打磨出来的。 “就是这个了。”白旭把石砖拿给桑陌看。 桑陌往洞内瞅了一眼,二话不说,把钱袋放到他手里,跳了下去。 观南和念兰紧随其后。 洞底是石砖磊成的墙,桑陌从白旭取出的那块砖的周围砸出一个大洞后,跳了下去。 里面漆黑一片,桑陌在指尖燃起一团火,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类似殿堂的地方。 左侧方有一个巨大的门,她让开位置,观南和念兰就跳了下来。 殿内堆着许多陪葬品,但大多是一些书卷和一些非常落后的日用品。 桑陌拿起一个青铜器皿,啧啧称奇。 白旭这小子正不愧是盗墓贼,随便打个洞,下面就是陪葬品。 她环视四周,将目光放在一个莲花头的棺材上。 难道羲和就躺在这个棺材里? 桑陌想着,走过去,拿起剑想将棺木撬开来。 棺木并没有被封死,桑陌只轻轻一抬就将棺盖掀开。 里面只有一件血红色长衫,长衫像人一样躺在棺木内,衣领上放着一只青铜面具,刚好充当了头颅的位置。 桑陌拿起那衣服,发现材质是鲛纱。 她有些疑惑,地方对了,怎么不见羲和的尸体呢? 她这样想着往下摸了摸,发现棺底的木板是可以移动的。 刚好此时观南走了过来,桑陌把手里的衣服和面具交到他手中,自己则是继续把那木板掀开。 底部又出现一个洞,桑陌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落地后,桑陌重新燃起火焰,发现那是一个隧道。 她抬起头喊了一声,叫观南下来。 “什么嘛!这地方阴森森的,我害怕。”念兰跳下来后,抱着观南的大腿哭唧唧喊道。 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念兰不服气的喊道。 “那也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乖乖待着,出去给你买个布娃娃。” 念兰嘟起小嘴,“我才不要,我想要一把剑。” 桑陌没再理会,因为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门。 她刚要靠近,观南却一把抓住了她。 桑陌疑惑回头,就见观南和念兰都屏气凝声,二人同时指了指大门上方。 桑陌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大门上方有一条井粗的黄金巨蛇。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别动。”观南小声道,“它长期处在阴暗的地方,看不见我们。” 念兰张了张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桑陌梗着脖子小声道:“这要站到什么时候,不如我杀了它……” 话还没说完,那大蛇突然暴怒,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几人咬来。 桑陌飞身躲过,“你不是说,它看不见的吗?” 回答她的是念兰,“我想它不但看得见,而且还听的懂人话。” “混蛋!”桑陌骂了一句,那蛇穷追不舍,就可着她一个人咬。 “蛇大哥,我错了,我是墓主人的朋友,你放过我吧。”桑陌连忙认怂。 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那蛇真的停了下来。 蛇将自己的身体盘成一盘,嘶嘶吐着舌头,桑陌赶忙道谢,而后小心翼翼试探着推开那门。 门后却是一道悬崖,桑陌加大手中火焰,发现悬崖那头又是一道大门。 悬崖下是滚滚江水,像是护城河。 观南走过来低头看了那悬崖一眼,将手中的念珠扔了出去,念珠顿时变大几百几千倍,在两岸搭了一座桥。 几人走过大河后,来到对岸。 这时念兰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她左顾右盼,“我怎么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我害怕。” 观南从衣袖里取出一颗糖给她,“念兰乖,再等等。” 念兰拿过糖塞进嘴里,不说话了。 桑陌有些狐疑的扫视四周,心中暗道:奇怪,这小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今日是怎么了? 观南轻笑道:“无碍,可能是这里太暗了,又闷,念兰不习惯。” 桑陌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推开大门又走了进去。 这次的殿内竟然有亮光。 桑陌看了一圈才发现墓顶悬着一个巨大的夜明珠。 底下全是金光闪闪的陪葬品。 桑陌走过去拿起一个金器,“看来,这里才是真的墓坑,上面那个估计是用来防贼的。” 几人刚要查看,墓室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惨叫声,像是白旭的声音。 桑陌几步跑出大门,就见河对岸亮着一点光,应该是白旭那家伙偷偷跟了下来,被大蛇拦住了。 观南皱了皱眉头,再次丢出念珠,走了过去。 只见那大蛇蛇鳞倒竖,嘶嘶叫着,比方才对待桑陌时,凶了几十倍。 “大师救我。”白旭被咬了大腿,疼的站不起来,哭喊道。 那大蛇见观南去而复返,只瞪着眼睛没有动。 观南轻念了一句佛号,走过去检查白旭的伤口。 他给白旭伤口撒了药后,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布包住,“阿弥陀佛,白施主,你这伤得尽快找人治,你回去吧。” 那大蛇听到这话,突然冷哼一声。 观南诧异地转过头,那蛇却不再理他们,转而攀上大门继续睡它的觉。 观南心中怪异,刚想说些什么,那白旭却是突然惨叫一声,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观南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探白旭的鼻息,对方已然死的透透的。 一百二十三,神女墓(五) 白旭这小子平日里就贼头贼脑的,桑陌以为自己给够他银子,他就不会再执着于古墓内的东西,没想到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把自己作没了。 “怎么了?”桑陌有些惶恐的走了过来。 但因为害怕那大蛇,她并不敢走出门,只站在门那头,小心翼翼透过门缝查看。 这一眼就看到白旭大腿有两个手指粗的洞,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血,死状十分难看。 桑陌不由心中一阵后怕,那大蛇竟这么厉害,幸好刚才她跑的够快…… 等等! 她刚才真的跑快了吗? 怎么好像是那蛇特意放过她了? 正纳闷时,她忽然看见那大蛇正吊在门框上,伸长了头,那双裂孔形的明亮眼睛,正幽幽打量着自己。 她吓的后退一步,那蛇见状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而缩回了脑袋。 桑陌不敢再靠近那门了,只默默后退两步,想重新回到大殿那头。 可刚走上念珠搭的桥,那头的念兰突然叫了一声。 桑陌吓了一跳,连忙往悬崖那头跑。 “小心河里!”观南突然大喊。 桑陌愣了一下,低头就见黑暗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入河中。 河水汹涌,桑陌一掉进去就被激流的河水卷进了河底。 她扑腾着,想要回到水面上,可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腰。 桑陌大惊失色,连忙要躲,那手却抓着她,将她搂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周围太黑,加上缺氧,桑陌此刻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拼了命的朝他挥出一掌。 和那东西分开后,桑陌很快被汹涌的河水冲走。 她先前还时常游上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可一个巨大的水花拍来,桑陌被再次卷入河底。 她浑浑噩噩不知在水底待了多久。 忽然,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抓住了她。 桑陌刚想再打,却陡然发现那手在拉着她往上游。 迷迷糊糊中,桑陌抬头向那东西望去,赫然看到一个宽阔的男子身影。 再细看,只见男子长了一跳长长的黑色鱼尾。 桑陌吓了一跳,心道:这难道是神女带上岸的那批鲛人的后代? 露出水面后,那鲛人再次搂住桑陌的腰,桑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转头却突然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只见那鲛人一头白色长发,皮肤发青,脸上还略微长了些许鳞片。 这哪是鲛人? 分明是鲛尸! 桑陌浑身上下倏地凉透了,她颤颤巍巍伸手去解搂着自己腰的那双手,想要默默离开它。 那鲛尸愣怔着任由桑陌将它推开。 却在桑陌想要逃走时,倏地上前再次搂住她的腰。 如此周而复始几次后,桑陌累的不行,那鲛尸却是兴致勃勃,大有“你想玩,我就玩死你”的兴头。 “大哥,你究竟想怎样?”桑陌终于崩溃大喊。 鲛尸却是歪了歪头,一副不知道桑陌在说什么的模样。 得,还没那条大蛇聪明呢! 桑陌暗自想着,转头却突然看到了河岸。 她欣喜若狂,连忙往河岸游去,那鲛尸却再次抓住了她,冰冷的濮爪紧紧扣住她的腰,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我冷啊,大哥。”桑陌欲哭无泪,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此刻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 河水却还一直冲向她,让她不得不攀着鲛尸,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冲走。 这样一相处久了,桑陌竟也不觉得这鲛尸可怕,所性就整个搂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它宽阔的肩膀上,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而那鲛尸也没有动,任由桑陌这样抱着自己,它似乎还挺享受,双手托着桑陌的腰,让她抱的更舒服。 “要不,我们去岸上?”桑陌小心翼翼道。 那鲛尸依旧听不懂,桑陌无奈,只能趴在他肩膀上,目光却一直留在岸上。 这地方实在太暗了,即使桑陌再怎么睁大眼睛,却依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河岸轮廓。 实在无聊,她暗自打开法眼,眼前顿时清晰明了起来。 能看见后,桑陌突然发现河壁上凿刻了许多壁画,她一一看过来发现那画似乎是连贯的。 离她最近的那副壁画上,画了许多人身鱼尾的鲛人,它们被吊在树上,天空画着巨大的太阳。 第二幅画的是一个正在哭泣的鲛人,它的眼泪像珠子一样,而旁边正有个长腿的人类伸手接住了它的眼泪。 桑陌有些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继续看第三幅壁画,就见画上的人手捧珠子,像是再和另一个交换东西。 到这时桑陌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鲛人滴泪成珠的传说是真的。 这几副壁画描述的应该是人类抓捕鲛人,将它们吊在树上暴晒,以获得珍珠。 桑陌愣住了,心中暗道:难道说,当年羲和到人界是伙同鲛人来报仇的? 这样想着,她连忙去看下一幅画,可后面的画破损严重,什么也看不清,应该是石壁整个脱落导致的。 又一个水花扑来,桑陌此时已经没有冷的感觉了。 她有些害怕,听说人冻死前会失温,会突然觉得身体发热,她是不是要冻死了? 生死存亡之际,桑陌也顾不得那鲛尸如何,起身离开了它的肩膀。 如果她一个人往岸上游的话,这鲛尸一定会再次将她抓回来。 那要不要试着带它一起往岸上游? 桑陌这样想着,突然伸手抓住了那鲛尸的手,带着它一起往岸上游去。 这回,那鲛尸果然没有捣乱。 桑陌顺利的来到了岸边。 她上岸后,连忙运功让自己热起来。 那鲛尸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泡在水里,手一直抓着桑陌,生怕她突然就跑了。 桑陌让身上热起来后,又用灵力烘干了衣服,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默默扫视周围,忽然发现里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府。 洞府最中央似乎还摆着一个硕大的棺材。 她心中暗自惊讶,连忙回过头来将那鲛尸从水中拉出来。 鲛尸上岸后摆动鱼尾紧紧贴着她。 桑陌道:“你会像我一样走路吗?” 鲛尸疑惑的歪了歪头,桑陌无奈只能扶着他,往棺材旁走去。 那棺材应该是个双人合葬棺,周围堆满了亮闪闪的陪葬品。 桑陌掀开棺材盖子,就见里面躺着一具女尸,而女尸旁边空空荡荡,既没有陪葬品也没有尸体。 奇怪,桑陌又看了眼硕大的棺材,确实是一个二人合葬棺,那另一具尸体去哪儿了? 正当桑陌疑惑时,后背却突然传来一股寒意。 她机械的转过头,就见那鲛尸满脸狠戾,长满利甲的手突然朝着自己挥来。 桑陌不明白它为何突然翻脸,只迅速一个跟头跳到棺材那头。 鲛尸眉头紧蹙,脸上的鱼鳞暴起,恶狠狠盯着桑陌。 桑陌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棺材内的空位置,又抬头看向眼前的鲛尸。 她想,她知道另一具尸体去哪儿了。 那鲛尸凶残异常,摆动鱼尾,像蛇一样朝桑陌扑来。 桑陌提起棺材盖子朝着鲛尸拍去。 那棺材盖子沉重非常,一下将那鲛尸拍飞出去。 桑陌抓紧时间,揭开女尸脸上的面具看去。 面具下竟是一张和桑陌一模一样的脸。 桑陌看着,恍惚生出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只是镜子里的人紧闭双眼,眉间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是羲和! 桑陌又惊又喜,刚要看看棺内的其他东西,那鲛尸却再次杀来。 危急时刻,桑陌顺手抓起尸体抱着的紫木盒子,侧身躲开。 一百二十四,神女墓(六) (各位亲爱的读者宝宝,为了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鄙人无奈,临时改了“神女墓”这一故事的细纲,并且改动了已发布的章节(第一百二十三章),希望大家返回上一章重新阅读。爱你呦~) 话说这边。 念兰见桑陌和观南都跑去看那头的惨叫声,没有人管自己,便兴致勃勃在殿堂内逛了起来。 她拿起一个黄金罐子套在头上,又捡起一个烛台当做宝剑,假装自己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她大义凛然抖了抖并不存在的斗篷,:“吾妻,你且在家看顾孩子,待本将凯旋归来,定……” 她唱戏文的声音突然顿住。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衣衫。 她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将那罐子往上抬了抬,就见一件空荡荡的血红色长衫飘在半空中,宽大的袖口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那手手指修长干净,上面捧了几只糖果。 “鬼啊!”念兰吓得尖叫一声,连忙飞起一脚朝着那东西踢去。 黄金罐子失去支撑,将她的脑袋整个套住。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念兰踢空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鬼啊!鬼蒙住了我的眼睛,救命啊!” “和尚!坏女人!快来救我呀!” “有鬼啊!” 观南冲进殿内时,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小肉团子顶着一个黄金罐子到处乱窜。 他走过去,将念兰头上的那个罐子拿起。 “救命啊!臭和尚快来……”喊叫声戛然而止。 念兰抬起小胳膊,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一脸茫然的转头看向观南,忽然嘴巴一瘪,扑进观南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有鬼啊!他蒙住了我的眼睛,还打我。” 观南低头,见念兰抱着他的腿哭的正伤心,一时也不忍责备。 只蹲下身,替她擦干净眼泪,哄道:“乖,不哭了。” “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念兰抬起头,“他没有身体,手里还捧着一把糖。” 观南愣了愣,面上忽然严厉起来,“这就有点胡说了,他没有身体怎么捧糖?” 念兰却是突然抓狂,“就是有嘛!我没有撒谎!” 观南叹了口气,心中又道:念兰毕竟只是个孩子,待在这种地方,心中恐惧,生出臆想也说不准。 “好,我相信你。”观南柔和着声音继续哄她,“苏姐姐被怪物抓入了河里,我们先去救她好吗?” 念兰点点头,刚要和观南一起走,却突然发现自己衣兜里有一把糖,正是方才那鬼手里拿着的。 她不由得再次尖叫一声,把糖拿给观南看。 观南连忙低头查看,却见念兰从自己衣服兜里捧出一把用金箔包着的糖。 因害怕她蛀牙,观南一直严格控制她吃糖的量。 时不时就会检查她的衣兜和袖子,确保她身上没有私藏糖果。 他记得很清楚,念兰身上绝对没有糖。 而且这糖虽然看着干净,但看造型并不像是现在外面能买到的,更不可能是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难道说,念兰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中骇然,连忙将念兰手中的糖果打掉。 “阁下何不现身一叙?” 周围依旧寂静无声。 观南捂住念兰的耳朵,就开始念诵驱邪法咒。 沉重的梵音回荡在空荡的殿堂内。 没过多久,身为半妖的念兰就开始晕乎乎的翻白眼了。 可殿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臭~和~尚,你~别~念~了,我~头~都~要~炸~了。” 观南停下后,抓着念兰的手让她自己捂着耳朵,“乖,你自己捂紧了耳朵,我尽量不让法咒伤害到你。” “没事的,等我抓住那鬼就好了。” 念兰一脸痛苦,但还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观南俯首,单手举在面前再次念诵起驱邪法咒。 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念兰痛苦的蹲在地上,捂耳朵的两只手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挤烂。 观南无奈再次停下。 他环视四周,就见金器堆里忽然缓缓蹿出一块血红色衣角。 他连忙飞身上前一把攥住,将其扯了出来。 那衣服轻飘飘,是鲛纱材质。 观南拿在手里只觉得异常熟悉。 他仔细查看一番,发现那衣服竟是刚进陵墓时,躺在棺椁中的那件。 这东西竟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这里! 观南念了句驱邪法咒,抬手一掌打在那衣服上。 衣服却是毫无反应,还围着观南转了一圈。 观南愣了愣,抬手脱掉身上的僧袍,满身的符文闪着金光亮起。 那衣服还是无动于衷,似乎更欢悦了 它竟不害怕驱邪法咒。 仔细想想,这衣服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给了念兰几颗糖,把她吓着了。 难道说,这是一件灵物? 观南心中疑惑,只默默捡起地上的僧袍。 忽然间,殿内惶然一震。 大殿中央突然升上来一个圆柱,正当观南惊讶时,那圆柱突然被人一把掀开,桑陌疯了似的一冲而上。 紧接着又有一个浑身青紫的鲛人跳了上来。 桑陌看见观南,顿时两眼发光,纵身一跃逃到他身后。 鲛人也紧接着扑了过来。 同时,观南身上的护身法咒也亮了起来。 只听见“哗”的一声,鲛尸瞬间被金光弹飞出去。 桑陌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刚要说话,念兰的尖叫声却再次传来。 “不好!”桑陌惊叫一声,转头就见那鲛尸冲着念兰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那件诡异的衣服倏忽朝念兰飞去,一下将她卷到半空。 桑陌虽然心中疑惑,但也顾不上,只咬了咬牙,再次拔剑朝着那鲛尸杀去。 正打的难舍难分时,却听见观南突然大喊一声,“让开!” 桑陌扭头就见他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僧袍,直冲鲛尸而来。 桑陌赶忙让开道,观南迅速将僧袍盖在那鲛尸身上。 只不过一件破旧的僧袍,却似有千斤之重,顿时将那鲛尸压倒在地。 桑陌惊魂未定,直愣愣看着那僧袍和地上的鲛尸,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这不就是一件破衣服么!” 话音刚落,另一件衣服包裹着念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桑陌直接呆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绫罗锦缎,“你们的衣服都这么厉害么?那我的怎么不行?” 一百二十五,神女墓(七) 那鲛尸被僧袍紧紧压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 桑陌走过去。 它最先应该是把桑陌当成了棺材里的尸体,才会一直缠着她。 后来桑陌掀开棺木,它看到尸体好端端躺在棺材内,明白桑陌不是一直躺在它身边的尸体,就凶性大发。 可看它这身形,桑陌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蹲下身子,伸手抵着它的下巴,迫使它抬起脸来。 在夜明珠的光辉下,鲛尸青黑色的皮肤光滑细腻,那双猩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透亮,鼻梁高挺,唇方口正。 如果忽略面上的那层鱼鳞,这张脸倒是像是她见过的一个人。 桑陌愣了愣,惊道:“雪松?!” 也就是说,下面那个棺材是神女和雪松的合葬棺。 可雪松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传说普通鲛人死后灵魂会化作海上的泡沫。 只有心性坚定,修炼得道的鲛人死后才会有灵魂,但他们的灵魂并不能转世轮回。 她不由想起神女的话,“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前世。” 也就是说神女早就轮回成了桑陌,而雪松却一直守在这里,待了几万年! 桑陌看着手中那张凶狠的脸,不由心中酸涩,“雪松,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它不是雪松。”一旁的观南突然道。 桑陌诧异转过头,就见观南单手捧着那件鲛纱走了过来。“他才是雪松。” 说着一把将鲛纱扬上半空。 鲛纱飘然落下,衣衫底部碰到地面的瞬间,顿时闪过一丝淡蓝色光芒,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衣衫内。 他形体透明,墨发黑眸,正是桑陌在归墟时见过的雪松。 但他摇摇头,道:“我也不是雪松。” “我只是他留在这里的一丝执念,承载了他生前所有灵力而已。” 直到此时,桑陌才算是清晰的看全了那件长衫。 她满脸惊恐的指着那件长衫道:“这不是上面棺材里的那件吗?你们谁把它带下来了?” 观南摇摇头,“它一直跟着我们,河岸那头的蛇也是它逼退的。” 桑陌如梦初醒,怪不得那蛇只咬了白旭,没有咬他们。 “你说你不是雪松,那雪松去哪儿了?” 那鲛纱内的人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鲛尸,“尸体在此,灵魂已入轮回。” 桑陌大惊,“鲛人灵魂如何轮回?” 它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桑陌将手中的紫木盒子打开。 那盒子是桑陌逃命时,随手从女尸手上拿的,没想到还真是关键线索。 只是那盒子被一把怪异的铜锁锁着。 桑陌一时有些打不开。 她拨弄了几下,索性一把将铜锁捏碎。 盒子内是一片绢帛,上面的文字桑陌不是很熟悉。 只能依稀认出几个字来。 只见上面写着,“**年七月,大雪漫天,人马冻死者甚众,有神女从海底出,名羲和……” 之后的一些文字大概叙述了神女的美貌,以及聪慧…… 桑陌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的看向观南。 念兰见状突然大笑起来,“什么嘛!原来你目不识丁!” 桑陌瞪了她一眼,“难道你就很有文化吗?” 念兰傲娇的抬起下巴,“人家是小孩子啦。” “切。” 观南没有理两人的吵闹,拿起绢帛继续往下读。 人间七月飘雪,大雪白天黑夜不间断的下了整整半个月,将房屋大树全部覆盖。 人们称其为上天的惩罚,神要消灭人类。 他们终日瑟缩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做好了被冻死的准备。 可那日,地动山摇,九丈高的积雪竟重新回到了天上。 众人如获新生,纷纷出门查看,就见一女子漂浮在上空。 她身着淡蓝色衣衫,手持法杖,积雪听她召唤,在空中不断飞舞,最终化作一团团云雾消失不见。 人们将女子奉作神明,为她打造一个高台,用香火供奉。 那段时间,神女和她身边的鲛人修炼突飞猛进。 神女大肆散下祝福,满足信徒的心愿。 可后来,人间的皇帝听闻了神女的事迹,他花大价钱用金子造了一座宫殿,请神女和她的随从前往宫殿居住。 那时的他们涉世未深,更不明白金子在人间有多贵重,只见那房屋高大漂亮,金光闪闪,便欣然前往。 神女满足了皇帝许多心愿,来供奉她的人越来越多。 神女来者不拒。 慢慢的,香火祭祀越来越盛大。 人们供奉神女几乎病态,他们不吃不喝,把所有的银钱全部拿来买香烛和祭祀品。 可神女得到的信仰力却是越来越少。 刚开始,神女和鲛人们都没有在意,只是一如既往的满足着供奉者的心愿。 直到有一天,神女的神力突然不起作用了。 香客跑到宫殿质问时,神女正在接受众人跪拜,她只愣了那么一刻,便再次降下福祉。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慌了。 有心思敏感的鲛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提出回归墟。 他对神女说:“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叫我害怕,尤其是他们的那个皇帝,他每次看着您时,那眼神像极了像鲨鱼盯着猎物。” “神女我们回归墟吧。我感觉我们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神女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她最近又接受了好多香客的愿望。 有让她保运生子的,也有让她保运家人身体健康的,还有祈求家里老人平安的,等等…… 他们的希望全在神女身上,她若撂挑子不干了,那些人该怎么办? 可后来神女的神力越来越弱,直至完全不起作用。 那日,有位香客的儿子得到神女降下的福祉后还是病死了。他抱着尸体来找神女,要求神女复活他的儿子。 神女做不到,那香客便一怒之下大闹神殿,将所有香案全部砸碎。 那日神殿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都在看好戏,有的甚至想上前帮忙。 神女和其他鲛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当夜,他们就一致决定逃跑。 可神殿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皇帝的军队围了起来。 巨大的金丝大网从天空落下。 鲛人们挣脱不得,全被俘虏。 皇帝坐着御辇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他定定看着神女,“为什么你的神力不起作用了?” “是不是岁数大了,力量也随之枯竭了!不如我们生一个孩子,那孩子决对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一百二十六,神女墓(七) 皇帝这话,狠狠泼了神女一盆冷水,让她瞬间从云端跌落。 生个孩子? 他不是爱慕神女,也不是肖想神女的美貌。 而是想让她生下一个带有神力的孩子,用来代替神女。 他觊觎的只是神女的神力。 至于神女,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盛装着神力的容器罢了。 什么虔诚啊,信仰啊,原来都是假的。 神女傻眼了。 怪不得香火越来越盛,自己得到的信仰力却越来越少,原是这个原因。 她殚精竭虑,为百姓考虑,为皇帝考虑,她以为他们是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皇帝这话,同样叫鲛人们震惊。 那可是他们最敬仰的神女啊,平日里多看一眼都怕亵渎神女。 他竟敢肖想神女,想强迫神女为她生孩子! 雪松当即大怒,“神女圣洁,就你也配?” 皇帝目光阴厉,踩着宫人的背一步步从御辇走下。 她神女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他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这个该死的鲛人竟敢说他配不上一个女人?! 只要他想,全天下的女人都该是他的。 敢质疑他的人都该死! 皇帝走上黄金做的门槛,只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士兵便走上前将长矛狠狠刺进雪松大腿。 双腿瞬时化作鱼尾。 皇帝见状又惊又喜,“鲛人果然能化腿为鱼尾。” “那你们是不是不能缺水?缺水会如何?” 他笑的癫狂,立马吩咐人将所有鲛人吊到城中刑场。 “朕要叫朕所有的子民都来欣赏这一奇景!” 第二日烈日炎炎。 人们躲在树荫下,热的脑门大汗淋漓,抢不到树荫的人就披着衣服坐在刑场下。 一个稚嫩的声音疑惑问道:“娘亲,这些叔叔不是神殿里的神仙么?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叔叔还给过我糖吃。” “傻孩子,他们不是神仙,他们是鲛人,他们的腿可以变成鱼尾巴,你想看长着鱼尾的人吗?” “我不想。”小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叔叔们的脸都被晒伤了,他们看着好可怜啊。” “这傻孩子,娘亲站在这里不也晒到了吗?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娘?” “可家里不晒,井里有甜瓜可以吃,你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 女子哑舌,她怎么不知道家里舒服? 但那可是长着鱼尾巴的鲛人唉,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现在不用花钱就能看,热点又算什么? 过了半晌,鲛人们被太阳晒得软趴趴没有半丝力气,可他们的双腿还是没能变成鱼尾。 台下的百姓不禁有些失望。 为首的官兵也等急了,他吩咐手下的人故技重施,用长矛刺穿鲛人的双腿。 此法果然有效,那一个个鲛人果然都露出了鱼尾。 台下百姓顿时来了兴趣,也不怕太阳晒了,纷纷跑到阳光下,恨不得跳上刑场观看。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道惊叫,:“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珍珠!” “天啊!他的眼泪竟然变成了珍珠!” “那得值多少钱啊!” “……” 官兵听闻此声倏地冲上台。 原来是鲛人之中,有个年龄小的,忍不住疼哭了。 他的眼泪落到地上“噼啪”作响,官兵捡起一颗,顿时欣喜若狂。 “是珍珠!真的是珍珠!快去禀告皇上!”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官兵疯狂虐待鲛人,以此来获得更多的珍珠。 “这样我就可以组建更大的军队,修建更大,更华丽的宫殿了。” 他神色痴狂的盯着手里又亮又大的珍珠,忽然担忧起来,“不行,若是那些鲛人死了怎么办?” “海里,海洋那么大,肯定不止他们几个鲛人。” “一定也有女鲛人,她们可以生小孩,这样我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珍珠了!” 他这样想着,立马返回神殿去找神女。 神女此刻被关在铁笼子里,看到皇帝连忙起身。 皇帝见状,以为是神女要求他放过那些鲛人,便特意走的很慢。 神女却深知求饶根本不起作用,只恶狠狠盯着他。 “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想过我的神力恢复后会如何吗?” 皇帝顿了顿,饶有兴味的勾起唇角。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神女果然和平常的女人不一样。 “我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的女人肯定会为我征战天下,助我统一天下。” 神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凡人竟还幻想着让自己为他征战天下! “你做梦还没醒吗?等我恢复了神力,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皇帝却扬起下巴,“你不会。” 神女只冷哼一声,懒得再理。 皇帝却容不得有人敢反驳自己,他上前一步,肆意的打量着神女的身体。 解释道:“因为你是个女人,只要你和我圆了房,生了孩子,你就会一门心思扑在我和孩子身上。” “我向你承诺,将来我的皇位一定会传给你和我生的孩子。” 神女觉得可笑,但她懒得多费口舌,去纠正皇帝的自以为是。 皇帝见神女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表情,忍不住想要就地征服。 可他还着急于饲养鲛人的大业,便叫人割下神女的一缕头发就急匆匆走了。 神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神女心急如焚,来回在铁笼中走来走去。 皇帝拿她的头发要做什么? 还有雪松他们怎么样了? “神女,该吃饭了。”一个老兵走进殿内,将一碗米饭,一小碟炒腊肉放到笼子里面。 神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将要收回去的手。 “你们的皇帝好像并没有吩咐你们,给我送饭。” 老兵有些惊恐,“可皇上也并没有不许我们送饭。”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神女一眼,“您不要嫌弃,这是我妻子做的。” 神女知道老兵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放下心来,问他:“那你能告诉我,我的鲛人同伴们此刻怎么样了吗?” 老兵有些惶恐,立马要抽出手离开。 神女噗通跪下,“大叔,我求你了。你们的皇帝也并没有不许,你们告诉我外面的情况。” 老兵更加惶恐,也连忙跪下,“他们被押到天牢里受刑了,皇上想要他们的眼泪。” “眼泪?”神女不解,“他要眼泪做什么?” 老兵闻言叹了口气,“听说鲛人的眼泪会变成成色上佳的珍珠,比金子还值钱。” “钱?” 老兵又叹了口气,“神女您不食人间烟火,钱可以换来所有你想换的东西。” 神女如梦初醒,她放开了老兵的手,茫然看向满地的金砖,“那这座神殿岂不是需要很多很多钱?” 一百二十七,神女墓(八) 她终于明白皇帝为了请她过来,花费了多少。 照顾神女长大的老鲛人曾告诉她,一句来自人界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你好,你要时刻警惕那些对你好的太过分的人。” 那时候的神女只当是老鲛人被人类负过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便笑嘻嘻反驳她,“雪松对我这么好,岂不是居心不良。” 听到这句话的雪松倏地惊恐坐起身来,后来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找神女玩。 皇帝为她花了这么多钱,建造宫殿,岂不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钱? 那他会怎么做? 雪松他们的眼泪能满足皇帝吗? 神女突然惶恐害怕起来,他拿走自己的一缕头发,不会是想到什么方法要抓更多的鲛人上岸吧?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叔,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她说着突然给老兵磕了几个头。 大叔又叹了口气,他无儿无女,这些年战战兢兢,走到哪儿都被人惦记着那点家当。 前年他腿疼走不了路,来问候的人不少,可老兵清楚,他们的关心都是有代价的。 只有神女不同。 他甚至连神女的面都没有见过,只是路过神殿,瘸腿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罢了,能帮助神女是我老汉三生修来的福气。” 半夜等其他守卫松懈后,老兵偷来了钥匙。 把自己的衣服扒下来给神女穿,自己则是穿上了神女华丽的衣裙,瑟缩在角落假装睡觉。 他努力撑起腰板,用苍老如枯枝的大手,捻了一个兰花指,扯起破锣嗓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没想到,老汉我这辈子还能穿到这样美丽的裙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那样子十分滑稽,神女却忍不住留下眼泪,“大叔,我祝福你早日脱离苦海。” 老汉笑呵呵道:“神女赐下福祉,那我得磕个头,不然愿望就该不灵了。” 他说着郑重朝神女磕了个头。 神女伸出手,再次赐下福祉。 她低着头走出神殿。 巡逻的士兵果然昏昏欲睡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神女顺利来到天牢。 她依旧穿着老兵的衣服,门口守卫将她拦下,:“什么人,胆敢擅闯天牢,不知道最近查的严吗?” 神女低着头,用自己最粗的声音道:“皇上派我办事。” 这样蹩脚的理由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妥。 走进大牢,狱卒问带她进来士兵,“做什么?怎么带了生人进来?” 那士兵愣怔着道:“皇上派她来办事。” “皇上?!” 狱卒大惊,他上下将神女扫视一遍,“皇上怎么会派一个来凑数的老兵办事儿?他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神女闻言大惊。 他为什么说自己是老兵? 难道是因为她穿了老兵的衣服? 可这也不对啊! 神女愣怔着,忽然福至心灵,难道说她的神力恢复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转过头,对那满脸怀疑的狱卒道:“皇上要吃天牢里的老鼠,让你去抓。” 那狱卒闻言忽然眼神涣散,“好的,我这就去抓。” 神女喜出望外,心道:果然是这样! 她顺利救出了所有鲛人。 逃出天牢后,让他们去海里组织所有鲛人退到深海。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雪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问道。 神女摇摇头,“他拿走了我的头发,我不放心,要留下来看着他。” 雪松道:“那我陪你一起。” 神女还想拒绝,雪松却转头用鲛人首领的身份命令其他鲛人离开。 看着他决绝的模样,神女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雪松的决定,就没有做不到的。 她笑笑,握紧了雪松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笑意盈盈上前一步,“雪松,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居心不良?” 雪松闻言,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面红耳赤,只愣了愣,随即抽回自己的手,默默后退一步,“神女莫要胡说。” 神女笑容愈深,故意向前几步,紧贴着他,“长大后的雪松,变得不好玩了。” “神女莫要开我玩笑。” · 皇帝得知鲛人和神女都跑了,不由气急败坏,杀了所有士兵泄愤。 那个放走神女的老兵自然也在列。 他的尸体被挂在闹市上方,任乌鸦鸟雀啃食。 两人变化容貌,藏在人群中观望那具干瘦的尸体。 老兵瘦瘦小小,身上还穿着从神女身上换下来的那件华丽裙装。 鸟雀叼走了他的一只眼睛,他干裂的嘴唇也被鸟雀啃食殆尽,露出黑黄残缺的牙齿。 底下有人小声道:“这老东西怎么这副死德性,恶心死了!” “是啊,简直为老不尊。” “他怎么穿裙子啊!” “好恶心!” …… 神女崩溃到浑身都在颤抖。 想也不想就要上前,将老兵的尸体解救下来。 雪松紧紧抓着她,“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相信我好吗?我一定将尸体带下来,还他个体面。” 神女仓惶的流下眼泪,“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雪松,是我害了他。我们是不是不该上岸来的?” 雪松摇着头,伸手捂住神女的嘴,“相信我好吗?” “别哭了,神女是不能哭的,你一哭凡界就要出现大灾的。”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再次回到闹市,可老兵的尸体却早已被放下来,叫野狗啃食完了。 地上只留着那件华丽的衣裙。 连点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回去后,神女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胡言乱语,诅咒着皇帝,诅咒着那些信徒。 清醒的时候,也是愁眉不展。 她靠在破旧的土墙上,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雪松,你说我的神力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上天把我的神力收走了?” 雪松不停的那冷水给她湿敷,“不会的,你没有做错,是他们错了。” 神女却只是摇头,“没有的雪松,是我错了。” 她说着又范起迷糊,“可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雪松,你说到底哪里出错了?” 一百二十八,神女墓(九) 雪松给不出回答,只静默着,神女迷茫靠着土墙,眼泪似珠子般往下落。 到后半夜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藏身的破庙内也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神女梦中似有所感,难受的皱起了眉头,雪松沉默着站到神女头顶撑起衣服,为她挡住雨水。 但神女还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好了雪松,山洪来了!快逃!” 雪松沉默的单腿跪下,“没有山洪,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神女闻言愣怔着转过头,“有的,大石头从山顶轰隆隆滚下,砸死了好多人。” 看神女满头大汗,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雪松紧攥着的手倏忽松开,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好了,再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于是神女又重新躺了下去。 可是第二天,两人出去吃饭,真的听到有人在讨论山洪。 “我亲戚家的牛都被砸死了。” “哎呦!那可如何是好,没了牛怎么耕地啊!” “这算什么?听说房子都塌了。” 有个大妈提着菜篮子路过,“看吧,这就是亵渎神女的下场!” 此话一出,很快就受到了反驳,“老婆子胡说什么呢!山洪是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扯什么神女?” “不信就看着吧,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老婆子说完骂骂咧咧提着菜篮子就走了。 她走后,众人的聊天也从山洪转移到了神女身上。 “听说神女把那些鲛人都救走了。” “那她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估计是回海里去了。” “也是,人都那样对她了,她还留在岸上做什么。” 有个尖锐的声音立马反驳道:“什么神女?就是个光吃香火,不干事的妖怪罢了,真正的神仙都在天上呢!” “可神女真的做了很多好事。听我妻子娘家那边的人说,当年雪灾也是神女帮着他们度过的。” “他们对神女可尊敬了。” “哎呀,我听说过那场雪灾,说是连树都被大雪淹没了。” 众人闻言都唏嘘不已。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最先是做了好事了,可惜忘了初心。” “住用金子做的宫殿,那些金子都够我们穷人吃一辈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沉默了。 “哎!看今早的告示了吗?”有个人转移话题道。 “什么呀?今早贴告示了?” “刚贴,在招募水性好,力气大的壮丁,每天给一两金呢!” “一两金?!” “对啊,赶紧叫你家大牛去试试。” “这么多钱,会不会有危险啊?要做什么啊?” “去海上捕鲛人。” 此话一出,神女和雪松都是浑身一震,两人握紧了手里的筷子,继续默默往下听。 “鲛人又不是鱼虾,他们往海底一钻,你拿什么捕?”一旁有人反驳。 “哎呀,你有所不知,听说皇上花大价钱找来了一个法宝。” 众人闻言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奇凑了上去,神女和雪松也是竖起了耳朵。 “什么法宝?”有人问。 那人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告示上没说。” 众人纷纷“切了”一声,都各自散开。 神女和雪松也是几口吃完了面,走出面馆。 “怎么办,他到底找来了什么法宝?”神女焦急的揪着雪松的衣服问道。 雪松皱眉沉思,“您别急,我待会儿去皇宫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感受到。” “我感应比你强,我们一起去。” 两人刚入城,神女就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灵力。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雪松,雪松也是感受到了那灵力,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这是海底镇海石的气息。 他们此次上岸,也是为镇海石而来。 有了镇海石,海底就能平静下来,也不会总是发生海啸,水族和沿海百姓就都能安定下来。 两人正要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下,街道上忽然出现大批官兵,城门也落了下来。 有个骑高头大马的将军,手拿红缨枪,大声呵斥道:“所有人,都给我去宫门前。” 百姓刚出现一点反驳声,就有官兵手拿长刀武器上前驱赶。 神女和雪松也不得不跟随大批百姓往宫门走。 两人躲在人群中抬头望去,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门走出。 那人佝偻着背,脸色蜡黄,沉着眉,正是曾经在神殿服侍神女的婆子。 官兵呵斥让所有人排好队,都抬起脸来。 那婆子一个个开始检查。 神女慌了,雪松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松。 全城的人都在这儿,黑压压站了一群。 婆子转了整整一上午才来到神女面前。 她睁着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将神女和雪松扫视一遍,而后木着脸走了。 到傍晚的时候,老婆子终于把全城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这里面没有神女。” 将军闻言,起身扫视人群,婆子恭敬的站在一旁。 突然,将军一脚踹翻婆子,“死老太婆,你是不是老眼昏花,没找到?我说有就有!” “再去找!” 婆子长出一口气,佝偻瘦小的身子被踹出去几米远,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将军嫌弃的看了婆子一眼,吩咐两个士兵架着她的胳膊继续找。 婆子抬着昏沉的眼眸,再次一一看过。 到神女这边时,婆子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看下一个。 又一遍找下来,婆子继续道:“没有,神女不在这里。” 将军冷哼一声,“拉下去砍了喂狗。” 他冷冷扫视人群,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那就宁错杀不放过,我看她会选择死,还是选择被俘。” 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出言反驳。 将军沉了沉眉,“杀!” 一时间,辱骂声,小孩哭叫声纷纷响起,有健壮的汉子抢了官兵的刀剑就要杀,但很快被几拳打倒在地。 “慢着!”一道女声突然自人群中响起。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缓缓走出人群,“我就是是神女,放了其他人。” 那汉子说着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 一百二十九,神女墓(十) 将军闻言走上前来,狐疑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肌肉,“你说你是神女?” “是我。” 众人大惊,有人小声道:“这神女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好汉冒充的吧!” “哎呀呀,那可千万不要叫人发现了!”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 神女麻木的听着周围人的祈祷声,忽然觉得可笑,她之前竟然为了这么几句话,拼死拼活。 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那汉子还想再说,将军却是不耐烦的一刀将他的头砍下来。 他狠狠啐了一口,“呸,垃圾!” “拉下去!” 那些官兵开始一个一个的将百姓拉上邢台,手起刀落之间人头落地。 一时间,哭喊声,惨叫声,响彻整个西城。 之前那个卖肉的就站在神女不远处,他瑟缩着脖子,害怕的嘴唇都在颤抖。 “天爷呀,这些杀千刀的官兵,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神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忽然就觉得可笑。 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态度和之前就截然相反。 看看吧,这就是你想普度的终生。 神女站在人群中,忽然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被汗浸湿的手,突然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握住。 神女愣了愣,心中的仇恨再次被浸湿。 鲜血淌了几十米远,官兵手中的刀也换了一把又一把。 忽然一顶金光灿灿的轿子从远处而来。 “够了。”一个雄洪有力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你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这些可都是我的子民啊!”皇帝说着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双眼含泪,一副痛心疾首,悲天悯人的模样。 还活着的人纷纷跪下,“吾皇万岁,吾皇慈悲。” 神女看着那一个个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头颅,忍不住再次冷笑。 那皇帝擦了擦眼泪,从一旁侍从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将军。 “里面是神女的头发,叫巫师来寻吧,放过朕的子民。” 将军惶恐接过,而后叫天牢内的巫师出来。 巫师接过那头发,高声唱着调子古怪的歌曲,将头发绑在一个造型诡异的木偶上。 他扯动木偶身上的丝线,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大喊三声:“来,来,来!” 站在人群中的神女突然不受自己控制,走上前去。 一旁众人纷纷让开道。 众官兵及皇帝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神女身上。 雪松大惊,连忙扯下身上的束缚,将神女紧紧抓住。 周围人顿时哄叫着,逃散开来。 两人很快被官兵团团围住。 雪松嘶叫着,扯掉身上的衣物,化作鱼尾形态。 “大胆凡人,竟敢对神女不敬,就不怕天谴么?” 将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神女,不过是个哄骗香火,不干事的妖怪罢了!” “这样的东西,凭什么自称神女?我们想杀就杀,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将军说着挥挥手,万千大军突然如潮水般涌上。 神女不得动弹,雪松一个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拖着残破的身形,死死挡在神女面前。 神女看着心爱的雪松被无情冰冷的刀剑刺穿,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结实白皙的胸膛留下来,淌到雪松那漂亮的鱼尾上。 他漆黑发亮的眼睛被鲜血染红。 那是她连碰一下,都舍不得的雪松啊,就这样被人一刀一刀,砍得鲜血淋漓,他该多疼啊! 神女压抑着突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 “啊————” 一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个肮脏的世界不配。 毁灭吧,全部毁灭吧! 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倾城! 众人全部瑟瑟发抖,抱头大声喊叫起来。 巫师手中的木偶,突然无端爆开。 他吓得跳了一跳,盯着案上的木偶碎片目眦欲裂,喃喃道:“神发怒了!” 倾盆暴雨袭来,大地抖动着。 天牢坍塌,里面的鲛人一涌而出。 皇帝满脸惧色,被一群人拥护着,想要躲进马车里去。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鲛人发了狠,朝他扑来。 “护驾!”他惊叫一声。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半张脸就被撕了下来。 众将士纷纷落荒而逃。 只留皇帝一人,在大雨中攀爬。 他拖着被雨水打湿的沉重衣服,双手仓惶的扒着地面,往轿辇的方向爬去。 忽然双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他顿了顿,一股恐慌突然自头顶弥漫至全身。 他机械的抬起头,就见一张血淋淋的脸突然横在自己面前。 那脸被滚烫的热油烧毁,又用辣椒水浸泡,整个腐烂流脓。 “不是我,我没有让他们这样做。” 那鲛人只张了张嘴,忽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皇帝吼叫,“救驾!快来救驾!” 可所有人都在惊慌逃命,没有一个人理他。 皇帝被活活掐死。 大雨还在继续。 神女神色癫狂。 “都得死!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雪松陪葬!” 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神女的脚踝,“羲和,够了。” 是雪松! 神女愣了愣,连忙低头去看,雪松果然没死。 只是他那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羲和,不要这样。”他又道。 神女连忙俯身将他从泥泞的土地里扶起来。 大雨冲刷将他面上的鲜血和污泥冲刷干净。 他的眼睛再次变得漆黑发亮。 “羲和。”他喃喃着又叫了一声。 “真好,叫你羲和的感觉真好。我之前都不敢这样叫你。” 他说着忽然伸手抚上神女的脸,“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对你居心不良,今天终于我可以回答了。” 他顿了顿,而后郑重其事的回答道:“是的,我对你怀着其他心思。我想和你结成配偶,想对着长生天许诺,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着忽然沙哑了嗓子,“羲和,收手吧,我也喜欢你说的那句诗,‘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也喜欢雪松。” “我们来过一趟,看过就足够了。不是吗?” 神女愣住了,对啊,她上岸前只是想看看桑陌说过的场景,看看雪松罢了。 她现在已经看过了。 看着漫天倾泻而下的雨水,神女突然慌了。 “雪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收回去了。” 雪松露出整齐的牙齿粲然一笑,“你可是神女啊!是我的神女,你一定可以的。” 他说着,挣扎起身,虔诚的朝着神女磕头。 “求神女,保佑暴雨停下来吧。” 神女愣怔着伸出手,像往常一样赐下福祉,“暴雨啊,请停下来吧!” 淡蓝色光芒从神女手中散开。 下一秒,暴雨果然停止了。 乌云散开,阳光倾泻而下。 神女站在光束众,神情悲悯。 她最忠实的信徒跪在她的脚下,抬头仰望。 他轻起嘴唇,喃喃道:“神女万寿无疆。” 一百三十,师父变得有点不要脸了 “神女赐福鲛人首领,愿他灵魂入轮回,世世得善终。”观南声音顿了顿,忽然睁大了眼睛。 “后来呢?” 桑陌见他拿帛书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由心中怀疑,忙推了他一下,“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读了。” 观南愣了愣,惶然抬起头看向那鲛纱。 “到底怎么了?”桑陌又推了他一下,“快读啊!” 观南回过头来,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桑陌,低下头继续读道:“鲛人于人界建墓,使神女与鲛人首领合葬……” “不对!”桑陌一看观南的脸就知道他撒谎了,连忙厉声打断。 “你一个和尚,怎么还撒谎呢?神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合葬了?” 桑陌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都需要通过神女的经历来获得答案。 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是个异类? 为什么她随便渡个劫就是九乘雷电? 眼看所有疑问就要解开,可这死秃驴偏偏要和她作对,这让桑陌怎能不急? 她刚要伸手把帛书抢过来,岂料一道虹光闪过,那帛书倏地飘向另一边。 桑陌的目光也随着帛书移过去,刚要起身去抢,一高大修长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 他伸手接住帛书,目光沉沉看向这边的三人。 桑陌大惊,连忙伸手,“师父,快把帛书给我!” 沈砚清不理她,将帛书扫视一遍,而后手中凝火,将那帛书点燃。 桑陌当即大怒,“沈砚清!你干什么烧我东西?” 说着就飞身扑过去要抢。 可那帛书已经存在了上万年,遇火既燃,不等桑陌靠近就烧了个干净。 “混蛋!”桑陌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去打。 沈砚清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拳头,不等桑陌做反应,另一只手快速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圈在怀里。 “长能耐了,居然敢打师父。” 桑陌此刻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恶狠狠质问道:“那帛书最后写了什么?” 沈砚清不回答她,而是转而看向那边的观南。 像是害怕桑陌从观南那里得到答案,沈砚清看向殿外,示意妖兵过来将观南带走。 而观南也并没有反抗,穿上那件血红色鲛纱,牵起念兰的手就跟着妖兵走了。 “喂!臭和尚你做什么?快回来!”桑陌惊慌大喊。 观南却像是没有听到,桑陌几近崩溃,“混蛋!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她死死盯着观南的背影,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桑陌的下巴。 桑陌顿了顿,随即便被沈砚清扳转过脸来。 “看他做什么?你的夫君在这儿。”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降霄长老竟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走了,随我回长离山。”沈砚清说着带着她往殿外走去。 桑陌挣扎不得,只能任凭他拉着自己往墓外走去。 “沈砚清你还带我回长离山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妖君的身份昭告天下?” 沈砚清笑笑,“你倒是提醒我了。” 说着就将之前那个翡翠镯子强行戴在了桑陌手腕上。 桑陌气急败坏,只得破口大骂,“沈砚清你个混蛋!枉我敬你为师长!你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呦,小桑陌都学会用成语骂人了。” 他说着忽然将桑陌打横抱起,“多骂几句,师父爱听。” 桑陌哑舌,这货怎么突然变无赖了? 上辈子那么注重尊卑礼仪,容不得自己有一点不好,现在桑陌都这样骂他了,他竟还挺高兴。 两人到长离山山门后,沈砚清动用掌门金印,直接一个遁形术来到了青涯峰。 连让桑陌见外人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桑陌被那镯子控制着,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坐在角落,气呼呼转过身去不理他。 沈砚清无奈拍了拍她的头,“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桑陌不说话,沈砚清就自己做决定,“那就做鱼了。” 桑陌闻言顿了顿,“我要吃糯米藕。” 这个季节人界根本找不到莲藕,她就是要故意为难沈砚清。 原以为沈砚清会拒绝,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沈砚清就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 一碟子红烧肉,酸菜炖鱼,还有桑陌点名要吃的糯米藕,为了荤素搭配,沈砚清还炒了一碟子芹菜。 桑陌看着桌子上色泽好看的菜不由皱起了眉头,怀疑道:“这是你做的吗?” 沈砚清不置可否,将筷子递了过来。 桑陌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 咸,好咸! 她确定这就是沈砚清做的。 抬眸对上沈砚清那双满含期待的凤目,桑陌顿了顿,将嘴里的肉嚼碎咽下去。 “如何?”沈砚清问。 桑陌别过头去,“还可以啦。” 话落,桑陌明显察觉沈砚清忽然高兴起来,那双原本就亮晶晶的勾人凤眼越发光彩夺目。 “你再尝尝酸菜鱼。”他期翼道。 桑陌又舀了一勺酸菜鱼,放到自己碗里尝了一口。 酸菜鱼倒是好吃,肉质鲜美,搭配上爽口的酸菜,叫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口。 桑陌倏地眼睛都亮了,“这个不错呦,你做了这么多菜,就数这个好吃。” 看到沈砚清得意的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桑陌自己也忍不住悄悄勾起唇角。 殊不知这句夸奖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桑陌又尝了其他的菜,出了甜口的糯米藕还可以,炒芹菜也是咸的叫人难以接受。 不行,要是把红烧肉和炒芹菜都吃了,那她绝对会原地升天。 但也不能告诉沈砚清这俩菜咸了。 桑陌眼珠子滋溜转着,忽然道:“你做这么多菜,是想让我胖死吗?” 她说着把酸菜鱼和糯米藕扒到自己面前,“我只吃这两个,那两个你自己解决!” 沈砚清看了看眼前的菜,没有说话,只端过碗自顾自吃了起来。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吃下所有菜。 桑陌脑海中忽然又响起那前任妖君的话: “就那么一点小狐狸崽子,我烧滚了一大锅热油,用铁漏斗,一勺接一勺的往下灌,你是没有听见那惨叫声,啧啧啧。” 沈砚清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化形吧。 没化形的师父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桑陌想起前世自己看到的那只九尾狐,邪魅狂狷,危险而又迷人…… 她愣了愣,思绪不由越走越远。 一百三十一,师父做的酸菜鱼 晚饭的时候,沈砚清做了糯米藕,酸菜鱼,醋熘白菜,还有宫保鸡丁。 桑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那醋熘白菜太酸,宫保鸡丁太辣,糯米藕吃多了腻,倒是酸菜鱼还可以接受。 第二日早餐的时候,又有酸菜鱼。 午餐的时候也有酸菜鱼。 到了晚饭的时候,桑陌看见酸菜鱼只觉得胃里发酸。 但看沈砚清一脸殷切,桑陌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第三日,饭桌上依旧是酸菜鱼,桑陌终于奔溃了。 她想念食堂大妈那雄浑的嗓音了。 “师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你当妖君的事情,我保证,绝对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沈砚清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可他明明已经很用心的去做了。 桑陌痛苦的神情忽然顿住,她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没有,我一个人太闷了。” 沈砚清闻言若有所思的理了理衣襟,“不如从明日起,随我习字可好。” 桑陌那一手的字简直不忍直视,在天上的时候,泽霖就不太满意,但他懒得做严师。 上辈子沈砚清倒是严格教了她一段时间,但每次都被桑陌气的脸色铁青,夜里睡不着觉。 此刻桑陌听到习字,顿时觉得汗毛倒竖,“还是别,我突然觉得不无聊了。” 于是第四日,桑陌又吃了三顿酸菜鱼。 第五日接着吃。 到第六日,桑陌一看到鱼就开始反胃想吐。 沈砚清看着她最近食欲不振,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忽然神情一震。 “莫非……你怀孕了?!” 他又惊又喜,连忙抓过桑陌的手腕给她把脉。 可事与愿违,半刻钟后沈砚清有些失望的重新将桑陌的衣袖拉了下来,“无碍,来日方长。” 桑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你不会想让我未婚生子吧?” 沈砚清一脸不解,“我们不是早成过亲了么?” 桑陌:“……” 混蛋!忘了这茬了。 说到怀孕生子,桑陌顿时想到了念兰。 回想起在客栈带娃的那三天,桑陌顿觉头皮发麻。 “还是算了吧,你找你那彩虹七人组,还有你那鱼妃去生好了,你我之子该叫孽种。” 桑陌说着没注意,等反应过来时,眼前却是忽然一黑。 沈砚清伸手捧住她的后脑勺,惩罚似的咬住了她的唇。 桑陌痛的“嘶”了一声,沈砚清松开她的唇,“下次再乱说,定叫你好好长长记性。” 桑陌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沈砚清却是呼吸一重,再次欺身而上。 “小桑陌,你想不想我?嗯?” 桑陌顿感大事不妙,刚想叫他克制,沈砚清却是不肯给她拒绝的机会,沉重的呼吸又一次扑了上来。 第二日,青涯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面上带着挑衅的笑,蹑手蹑脚走到廊上。 此刻的桑陌正趴在大石头上,头顶圣贤书,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身形顿了顿,心中暗道:莫非是沈砚清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把人欺负狠了? 然而靠近后,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嬉笑的声音。 仔细一瞧,竟是这混蛋在欺负一群小蚂蚁。 只见桑陌把蚂蚁圈在一个小圈里,还用小木棍挑拨走蚂蚁背着的食物。 “你呀你!”她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桑陌的后背。 桑陌惊的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偷袭她的竟是黄翠花。 桑陌拍着胸口,愤怒喊道:“你吓死我了!混蛋!” 黄翠花抱着手臂在她旁边坐下,“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桑陌闻言,愁眉苦脸道:“别说了!倒霉透顶。” “咦?你怎么到青涯峰来了?” 她说着往门口望了望,发现结界还在,不由大惊,“结界还在,你怎么进来的?” 黄翠花双手抱头躺在桑陌坐着的大石头上,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自然是受了结界主人的吩咐,才能进来呢!” “奥,你原来是受了沈砚清的吩咐才……” 桑陌愣怔着,忽然反应过来,不由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你受了沈砚清的吩咐?!” “草!你是他的人?!” 黄翠花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桑陌,“我没告诉过你吗?” 桑陌气急败坏,腾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了?” “黄翠花!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瞒着我!” 她扑上去,单手压着黄翠花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肋骨下的痒痒肉上,威胁道:“快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黄翠花挣脱不得,只得坦白,“在你拜师前就勾搭上了。” “不然我怎么能在长离山那么多修士眼皮子底下,成功和白沐橙换皮呢?” 竟这么久了! 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桑陌顿时气急败坏,用力挠她痒痒肉,“混蛋!你竟然骗我这么久。” 黄翠花像只大青虫一样疯狂扭动身体,想要逃脱,“我……我都坦白了,你怎么……怎么还挠我,哈哈哈……,我不行了。” “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桑陌不理她,只把她挠的笑岔气了,才松手。 黄翠花四肢瘫软,无力的从大石头上滑下来,有气无力道:“你还真下得去手。” 桑陌甩了甩酸痛的手,“谁叫你骗我!” “我也不想骗你,谁叫那时候只有沈砚清一个人愿意帮我呢!” 她说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是遇到了他了,否则我指不定还在那个窑子里待着呢!” 桑陌也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不会也是他二奶吧?” 黄翠花闻言瞥了桑陌一眼,“我是那种和姐妹抢男人的人吗?” 桑陌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 黄翠花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和云清,还有妖宫里的那些女人都不是沈砚清的二奶。” “我和云清是因为走投无路时,他拉扯了我们一把,才效力于他。” “至于妖宫里的那些女人,大多都是被家族当做棋子的可怜人,若沈砚清不收她们入宫,她们回去就没有生路了。” “所以啊。”黄翠花说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他只是太善良。” 一百三十二,紫光宝镜 “话说,沈砚清吩咐你过来做什么?” 黄翠花闻言坐了起来,“他今天有大动作,叫我过来看着你。” “什么大动作?”桑陌不由好奇问道。 黄翠花却是一脸神秘的摇了摇头,“不能说。” 桑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趁黄翠花不注意连忙朝她使出探魂术。 黄翠花顿了下,似是早有预料,“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他会想不到?” 桑陌没有理她,依旧将她脑海探查一遍,结果发现沈砚清根本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 啧,这死狐狸! 桑陌暗自骂了一句,收回探魂术没有说话。 黄翠花笑嘻嘻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去给你做饭。” “对了你吃什么?” 一听到做饭,桑陌顿觉牙龈发酸,连忙道:“不吃酸菜鱼。” “得嘞!” 黄翠花走后,桑陌又重新趴到大石头上,看那群蚂蚁。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之前被她扰乱的队伍已经重新规整。 地上的食物碎屑也已经被那些小东西重新搬起。 忽然,蚂蚁搬运东西的动作倏地暂停,被风刮落的树叶也堪堪停在半空中。 就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就连风也停止了。 桑陌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雄浑厚重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 “看它们庸庸碌碌,为那么点食物渣滓忙的晕头转向。你会鄙夷,还是敬佩?” 桑陌诧异抬头,就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神像虚影凭空而立,正似笑非笑垂首看着她。 他的出现,让长雾居的院子顿时黯淡无光,狭小鄙窘起来。 桑陌大惊,连忙起身跪拜行礼,“帝君。” “桑陌,入轮回井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说不出三年就要将邪神铲除干净。”帝君嘴角噙着笑,语气威严 “怎么过了这许久,我连邪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桑陌垂着头,眼珠子滋溜乱转,“不是桑陌不努力,是凡界更本没有邪神的影子。” “是吗?” 帝君语气微微加重,叫桑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怎么敢骗您呢!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找了。” 帝君闻言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既如此,本君,便赠你一个法器。” 桑陌抬起头,就见帝君手执一个紫光宝镜,“用此物反射月光照于人身,身怀至邪念力的人便会身现黑气,痛苦不堪。” 她走上前去伸手接过,“多谢帝君赐下法宝。” 帝君抬手敲了敲桑陌的额头,语气里尽是无奈,“你呀你,上修界的云霄宝殿此刻还臭着呢,至今无人敢踏足。” “你若是再完成不了任务,我就罚你一辈子扫厕所!” 桑陌有些吃痛的捂住了额头,“小仙明白,一定不负帝君期望。” “好好干。”帝君说着又敲了一下她的头,随即消失不见。 帝君一走,桑陌顿时气急败坏,朝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哼!老混蛋!我师尊都没有这么用力的打过我!如果还有机会,姑奶奶一定拔光你的胡子!”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雄洪有力的咳嗽声,“咳!” 桑陌顿时蔫旗息鼓,背着手装出一副乖宝宝样,“帝君一路走好。” 停在半空中的树叶这才堪堪落下。 帝君终于走了。 桑陌低头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宝镜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遍,又敲了敲镜面,“嘿宝镜宝镜,你叫什么名字啊?” 见那镜子没有丝毫反应,桑陌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就这么个小破镜子,能找到邪神吗?” “当~然~能~了。”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忽然道。 “哇!”桑陌大惊,“原来你真的可以说话。” 那镜子又没了动静,桑陌等了许久,心中开始疑惑,小声嘀咕道:“难道方才是幻听不成?” “你没~有~幻~听,就~是~我~在~说~话。我~说~话~比~较~慢。” 桑陌:“……”看出来了。 “我~叫~紫~光~宝~镜,你~也~可~以~叫~我~宝~镜。” 桑陌:“……”怎么回事啊?突然好想打它一顿。 那紫光宝镜还挺八卦,见桑陌不说话,好奇问道:“方~才~帝~君~说~云~霄~宝~殿~的~臭~气~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桑陌可就不困了,“就是我当初为了下界,抓了一群臭屁虫,喂它们吃了一肚子巴豆糊糊,放在云霄宝殿放了一晚上的臭屁。” 那些臭屁虫又拉又放屁,第二日众仙一推大门,方圆百里都闻到了那冲天的臭味儿。 有神官当场臭晕,好几天都没能上朝。 对此桑陌满不在乎道:“他肯定是为了偷懒不干活。” 将那神官气的暴走,多亏帝君手快护住了桑陌,她才没有当场殒命。 宝镜听到这里,又慢悠悠打断,“那~神~官~也~太~小~气~了~一~点。不~就~是~被~屁~熏~了~一~下~吗?何~至~于~要~杀~你?” 终于有人懂她,桑陌都不反感它说话太慢了,连忙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他太小气了!” “不就是之前,不小心往他酒杯里放了一只小蚯蚓吗?我都没有心疼我的蚯蚓兄弟被他喝肚子里去了呢!” “他呀,就是太计较了,太矫情了。” “我跟你说哦,他这个人可做作了,坐板凳之前要擦一擦,喝完的杯子必须放到原位置,就连走路的每一个步子都要一样大……” 桑陌吐槽起来滔滔不绝,宝镜也是很给面子的附和道:“啊?还~有~这~样~的~人~啊?” “可不是。”桑陌说完,忽然就觉得这镜子可爱极了。 “嘿嘿,你我一见如故,以后我就叫你小镜子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有~新~名~字~了。” 恰好此时黄翠花做好了饭,喊桑陌过来。 吃了好几天的酸菜鱼,一看到那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桑陌顿时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她刚夹了一筷子菜,山下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轰隆”声。 接着就响起了众弟子的呼喊、尖叫声。 “怎么回事?”桑陌抬头看向黄翠花问道。 黄翠花耸了耸肩,“不知道,估计这就是沈砚清要做的大事情吧。” 一百三十三请神容易送神难 山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桑陌有些坐不住,“你不去看看吗?” 黄翠花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子菜,“不用,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守着你,其它一概不管。” 又一道尖叫声响起,而且就在长雾居大门口,“救命!救命!有邪祟!” 那人似乎是被沈砚清的结界挡在了外面,拼命叫喊着,声音撕心裂肺,桑陌再也坐不住,丢了筷子就往大门走去。 结界外雾气弥漫,一个身穿长离山弟子服的女子突然从天而落,狠狠摔在地上。 接着一条骨头拼成的大蛇嘶吼着俯冲而下,叼住那人的腿将她往山下拉。 那女弟子哭喊着,拼命用手扒地。 “救救我,救命啊!” 桑陌连忙打开法眼定睛一瞧,那女子并不是妖物或邪祟幻化而成,而是正真的人! “你站住!”见桑陌抬手就要打破结界,黄翠花连忙出言阻止,“这人专门跑到这里来,分明就是装给你看的。” 桑陌不管她,咬破手指就画出了血祭之符,一下将那结界打破,冲了出去。 黄翠花紧随其后。 二人刚出大门,大雾突然一团一团席卷而上。 黄翠花恨铁不成钢,道:“我都说了是陷阱,你还不信!” 桑陌警惕环视四周,“回去告诉沈砚清,我不可能安安静静待着,这个禁制要不要解,自己看着办吧!” 不等黄翠花反应,桑陌一掌将其打回长雾居。 朦胧迷雾中,黄翠花只看到一双巨大的白手,等她再冲过去,桑陌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操!”她气急败坏大骂一声,“混蛋,你他娘的这是要坑死我啊!” 这边,桑陌被那巨大白手扯进一个迷蒙空间。 大雾散去,周围逐渐清晰明了起来,桑陌警惕环视四周,就见自己在一个密闭的牢房内,周围全是石壁。 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高大身影背对着自己。 桑陌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俊美柔和的脸,顾朝这厮竟然没有戴面具! 桑陌心中暗自惊讶,故意问他:“怎么是你?” 顾朝缓缓朝她走来,“阿锦,好久不见。” 他脸颊瘦削,深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神情看着有那么一丝癫狂。 “你怎么不理我?” 桑陌连忙摇摇头,“没有,只是看到你太惊讶了。” “惊讶吗?”他说着忽然傻笑起来,“我以为你早知道是我了。” 桑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你说什么傻话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差。” 顾朝点点头,“我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啊?”桑陌察觉到不对,默默后退一步,。 “阿锦,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啊!”他说着忽然几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桑陌的手,按在自己胸上。 “你帮我看看,我的心好像丢了一块。” 桑陌:“……”为何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强忍着恶心,“那我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可顾朝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定定看着桑陌的眼睛,“你是我的阿锦吗?” 桑陌汗流浃背,但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竟说一些胡话呢?” 顾朝却是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自顾自的说道:“不像,一点也不像她。” “你是哪路神仙,把我的阿锦还给我好不好?” 疯了! 这小子绝对疯了! 桑陌倏地甩开他的手,急急后退几步,并拔剑做出防御状。 顾朝被甩开后,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他愣了愣,忽然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桑陌冷冷道。 顾朝懒洋洋抱着手臂,“只想拿回阿锦的身体罢了。” 桑陌冷笑一声,“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苏锦意的?”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眼。” 竟这么早! 桑陌心中不由后怕,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 她笑了笑,“原以为你对苏锦意有多深情呢,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 “那怎么办呢?谁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呢!不伪装怎么活下去。” “怎么?”桑陌问他,“如今有拿回身体的本事了?” 顾朝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桑陌忽而感到后背一阵发寒,她回头,就见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苏锦意?!”桑陌大惊失色,连忙一拳挥过去。 苏锦意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倏忽闪到顾朝身后。 “我在第一时间想办法凝聚了阿锦的魂魄,如今正主在此,你该把身体还回来了。” 桑陌讽刺的笑笑,“当初求我下界时,叫我尊者,祭书写的那叫一个真诚泣血。” “如今事情办完了,又想叫我把身体还回来,你们真当神仙个个都是做事不求回报,回春大度不会计较么?” 苏锦意闻言顿时眉尖轻蹙,虚虚跪下来,“尊者,我只想和顾朝哥哥您大人大度成全我们吧。” 顾朝见心爱的姑娘如此卑微,朝着别人下跪,顿时心疼的将她扶起,“阿锦你不必跪她,我自有办法,叫她心甘情愿的将身体交出来。” 他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的石门突然上移,顾朝扶了苏锦意迅速后退。 桑陌见状连忙飞扑上去。 可石门下落的速度更快,不等桑陌走上前来,石门就再次关闭。 周围忽然响起石皮“簌簌”往下掉的声音,桑陌环视四周,就见石壁上出现了许多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亮起刺眼的红色光芒,桑陌顿时头疼不已。 接着周围又响起无数道灭魂法咒。 翁嗡嗡,像苍蝇一样烦人。 桑陌烦躁的摇了摇头,正想办法如何应对时,镯子上的禁制突然消失。 桑陌明白,一定是黄翠花,将自己被掳走的消息告诉了沈砚清。 她就料定沈砚清会心软。 禁制消失了,她还怕啥,好歹也是历过雷劫的真经神仙,又怎么会怕这么几个符文和法咒。 一百三十四,判官书真相 桑陌当即提起回青剑,狠狠朝着石门打去。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硕大的石门顿时四散开来,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门外的顾朝和苏锦意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桑陌嬉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这么快就见了。” 门外的人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上!快上!拖住她!”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了上来,桑陌提剑杀过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十几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老头各自摆好了阵法。 十几条暗红色的线像血液一样蔓延至桑陌脚下,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符文。 桑陌低头看了一眼,刚要翻个跟头逃过,那阵法却突然亮起,将桑陌困在其中。 顾朝站在一群修士后,忽然伸手高声念了几句诡异的法咒。 桑陌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的判官书忽然飞了出去,落在顾朝伸出的那只手上。 “好啊!这邪气东西果然是你投放到长离山的!” 顾朝闻言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将这书投到长离山后,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杀。” “胡说!”桑陌当即大怒,“你要不要脸,阿娇,李师姐,还有前任掌门,他们不是人么?” “你搞错了吧!阿娇可是被你那好师父一剑刺穿心脏死的。”顾朝大声道。 沈砚清? 是沈砚清杀了阿娇! “可当时是阿娇想杀我,师父才出手的。”桑陌忍不住就要为沈砚清辩解。 “呵!”顾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又冷笑一声,“醒醒吧!他是为了掌教的位子!” “他杀了阿娇之后,把书放到了前来探查死亡现场的的李招娣身上。” “你看看他筹谋的有多好,李招娣果然用判官书杀了掌教,没过多长时间,又被判官书吸干精血而亡。” “他又派你去当好人,李招娣竟然就那么窝囊的死了。” “他就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掌教。” 桑陌完全傻眼了,“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顾朝站在一群修士中,有些恼怒的捏紧了拳头。 “你对你师父真的了解吗?” “他深知我见不得有人靠近阿锦的身体,还故意引导赤水凰去向你告白。” “惹怒我!让我不得不统领邪祟去刺杀赤水凰,而他则趁乱杀了长离山掌门。” “你看看,多好的计划啊!黑锅全是别人的,好处全是自己的。” 桑陌有些难以置信,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怎么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桑陌仓惶的摇了摇头,不行,她要去问问沈砚清,他不会这样做的! 正当桑陌愣神之际,那法阵忽然发挥功效,血红色光束袭来,桑陌顿时头痛欲裂,跪倒在地。 顾朝得意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暗道:这噬魂阵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定能将这个外来的灵魂杀死,留下阿锦的身体。 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一双青黑色的大手从判官书中伸出,一把掐住了顾朝的脖子。 “来人!”顾朝惊恐大叫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一个浑身青黑长着鱼尾的怪物破书而出。 关键时刻,旁边的修士连忙扔出一大把符箓,又用涂着朱砂的手扳住怪物的手,这才将顾朝救了出来。 只一瞬,那判官书中顿时涌现出数不清的海底阴灵。 因没了鲛珠和桑陌的压制,它们纷纷凶性大发,很快就将周围的修士杀的一干二净。 顾朝带着苏锦意的灵魂仓惶逃出地牢。 这边,桑陌恍恍惚惚,不知道周围了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心中暗道不好,:难道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吗? 正当桑陌满心哀切,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时,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忽然道:“需~要~我~帮~你~挡~下~这~个~法~阵~吗?” “废话!赶紧挡!” 话落,紫光宝镜顿时光芒大盛,一下将那法阵摧毁殆尽。 桑陌有气无力的瘫倒在地,“我说小镜子啊,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明明有能力帮我挡一下,非要我受那许多苦头。” …… “你~知~道~我~反~应~慢~的。” 桑陌:“……”算了,它好歹也是帮了忙的。 她走出法阵,这才看到到处肆虐的阴灵。 那些阴灵一看到桑陌,就各自乖乖回到了判官书。 唯有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影依旧立在空荡的石廊中。 “师姐。”桑陌试探性的出声叫道。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果然是李招娣。 不知为何,桑陌突然心虚起来。 桑陌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李师姐报仇,可现在是沈砚清利用李招娣导致她被吸干精血而死。 每当危险来临时,师姐都会召领判官书内万千阴灵,义无反顾的挡在最前面。 可轮到自己时,桑陌却没办法做到替师姐报仇。 桑陌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恢复灵识。 只试探性的朝她走去,“师姐,你如果能听到的话,就应我一声好吗?” 李招娣没有回答,只沉沉看着桑陌。 桑陌几步走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师父害你惨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招娣却像是不想听她废话,倏地回到了判官书。 桑陌愣了愣,万千思绪顿时涌上。 她仰起头,痛苦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泪仓惶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沈砚清? 她该怎么办? 要杀了沈砚清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桑陌顿时心如刀绞。 “师姐,我对不起你,我……”桑陌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先~别~伤~心,万~一~是~他~框~你~的~呢?”小镜子慢吞吞道。 桑陌闻言,顿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倏地起身。 “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将顾朝抓起来严刑拷打。” “一定不会是师父干的!”她喃喃说着。 心里却是无比清晰,这就是沈砚清干的。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便尽量将注意力转移。 “小镜子你说顾朝会不会就是邪神?” “那~待~会~儿~严~刑~拷~打~的~时~候,顺~便~用~月~光~照~一~照~他,就~好~了~呀。” 一百二十五,当年真相 寂静的石廊内忽然响起无数道“咯咯”声,桑陌扭头就见所有牢房的大门都被打开。 一只黑色的巨大蜘蛛率先走了出来,它浑身绑满铁链,八条腿上长满了细密的绒毛,八只血红色的眼睛亮着幽幽红光,瞬时锁定了目标。 接着又跑出来一条长着三个头颅的大蛇,三张血盆大口吐着紫黑色的蛇信,幽幽看着桑陌。 桑陌浑身冷汗直冒,不由咽了口口水,“小镜子啊,你能挡下它们的攻击吗?” “……” 过了半秒,手中的紫光宝镜才慢吞吞发出一声尖叫,“啊!救~命~啊!我~最~怕~蜘~蛛~了。” 得,白搭。 桑陌只好使出遁形术,倏忽闪到顾朝那边。 此时的顾朝还在拍着苏锦意的背,小声安慰着,一扭头就见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巨大光圈,光圈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桑陌。 他拉起苏锦意连忙与桑陌拉开距离。 他冷哼一声,“倒是小瞧你了。” 桑陌皮笑肉不笑的上前。 顾朝着急挥出一掌,桑陌抬手挡下,“顾朝,你不会真以为上修界下来的神仙是个草包,能被你一个凡人拿下?” 桑陌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比起他那个卵生兄弟,实在差远了。 之前竟然还觉得他比顾朝二号强一些,没成想,区区一个苏锦意便让他方寸大乱。 桑陌轻而易举就将他和他身边的修士全部打倒。 揪着他的后衣领,就来到了外面。 此刻正是黄昏,桑陌将苏锦意的魂魄装在一个瓷瓶内,把顾朝绑在大树上。 等待夜晚的降临。 暮色低垂,桑陌回头看了顾朝一眼,她突然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苏锦意的?” 顾朝昂着下巴,“不用分辨,我爱她入骨,只要她一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能确认。” 他看着桑陌脸上的表情,那种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敏锐性,使他立马猜出了她的心思。 “怎么?你认错了自己的最重要的人?” 一语中的,桑陌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倏地坐直了身体,没有再说话。 月亮终于升起,桑陌调整镜子照射的方向,将紫光宝镜反射的月光照到了顾朝身上。 顾朝先前还有些害怕,但随着光斑照到自己身上,他忽然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那诡异的镜子根本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他不禁有些纳闷,“你到底想做什么?” 桑陌没有理他,而是低头询问紫光宝镜,“不是他么?” 紫光宝镜慢吞吞回答,“不~是他,邪~神~另~有~其~人。” 桑陌心事重重的将宝镜收回。 那这邪神会是谁呢? 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顾朝二号来。 “你那卵生兄弟呢?”桑陌问他。 顾朝嗤笑一声,“原来你不知道啊?他带着大批军队,去攻打长离山了啊!” “你再等一等,估计就能等到你师父的首级了。” 桑陌大惊,“你们不是闹翻了吗?” 顾朝大笑,:“打虎不离亲兄弟,我们闹的再厉害也只是内部矛盾而已。该和好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和好。” 桑陌还想再问,岂料黑暗中突然蹿出一只吊睛白额虎,张开血盆大口,直冲桑陌咬来。 桑陌连忙后退,一个和顾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从白虎身后走出。 他嬉笑着看向桑陌,“你们天上来的都这么蠢吗?” 活了两世,桑陌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蠢,当即拔剑杀了过去。 顾朝二号快速拿出一个巨大的盾牌,将桑陌的攻击挡下。 “呦!神仙怎么还急眼了呢?” 桑陌见他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定是刚吃了败仗回来,不由出言讥讽,“呦!顾家主回来啦?怎么这副鬼样子?我以为你要成为新掌门了呢!” 顾朝二号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 一旁的顾朝被绑在树上,连忙着急大喊,:“快把她身上的瓷瓶抢过来!” 顾朝二号想也不想就照做。 桑陌后退几步,拿着瓷瓶朝两兄弟得意的晃了晃,随即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她连夜去了食神庙。 双手捧香拜了拜,“范叔范叔,你快出来,我有事儿找你帮忙。” 话音刚落,神像就亮了起来,“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能帮我找到之前的那个鬼差吗?” 范瑶有些疑惑道:“怎么突然要找他?” 桑陌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我想知道之前死在槐树岭阿娇是被谁杀死的?” “还有长离山前任掌门又是怎么死的?” “亡魂过奈何桥时,不是能看到生前所有的景象吗?他一定能查到。” 范瑶闻言打了个哈欠,道:“好吧,我这就去找他。” 桑陌连忙作揖道谢。 “谢什么呀?怎么样?有把握回到上修界吗?” 桑陌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行。” 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瑶。 范瑶闻言忍不住咂舌叹息,“唉,下修界不定因素太多,繁华世界迷人眼啊。” 两人说话的时间,鬼差秦安就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卷轴,一见到桑陌便向她行了个礼,“阿娇还未到转世的时间,我先将她的记忆提取了出来。” 他说着就将卷轴抛上半空。 卷轴倏地展开,秦安食指中指并拢,快速翻动着她的记忆,从中找出她临死时的场景。 那晚冷月高悬,槐树叶子簌簌作响。 阿娇表情木讷,走到槐树岭最中央。 她动作僵硬的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苏锦意”三个大字。 忽然冷风骤起,地上的落叶哗哗扑到阿娇脸上,阿娇下意识的闭眼。 一个身穿白衣的冷厉身影突然自风中现身,剑光亮起,秦安连忙将画面定格。 一张白皙俊美的脸顿时出现在卷轴上,凤眸冷厉,眉尖轻蹙,正是沈砚清本人。 桑陌喃喃“啊!”了一声,随即后退两步,不说话了。 秦安见桑陌这样,也不说话,只是将另一卷轴抛上半空。 这次他精准定位,很快就找到了掌门死前的画面。 画面中,桑陌看到自己一跃跳下观景台。 随后妖风四起,一道黑影突然朝着掌门袭来。 秦安再次瞅准时机将画面定格,只见黑风中有一道身穿黑衣的女子身影,长着英气剑眉,眸子里却是带着一丝妩媚张扬。 正是白沐橙的脸。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顶着这张皮的其实是黄翠花。 一百二十六,有钱能使鬼推磨 秦安将卷轴收回后,又问了判官书的近况。 桑陌一一回答后,秦安很是惊讶,“这书似乎彻底认你为主了。” 桑陌将书递过去,秦安适当性的将禁制放松了些,又还回来。 “上仙若有需要,还可再来找我。” 他说完朝桑陌拱了拱手,转身回了地府。 等秦安走后,偌大的食神庙突然安静了下来。 桑陌重重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坐在蒲团上发呆。 顾朝没有说谎,一切都是沈砚清干的。 他设计李招娣,让她杀了掌教,又趁乱命令黄翠花杀了掌门。 做了这么多,他的志向绝不会仅限于此。 桑陌不敢想他之后还会做什么。 她有些慌,“范叔,你说师尊他还会想回到上修界吗?” 范瑶心中也没底,“孩子,你现在应该担心他能不能回到上修界了。” “如此争权夺利,枉顾他人性命,你师尊的道心怕是已经歪了。” 让范瑶这么一说,桑陌心里更加没底,只颓然低着头发呆。 范瑶也叹了口气,“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办呢?” “邪神找到了吗?” 桑陌摇摇头,“没有,不过帝君给了我一个法宝,能轻松一点。” 此话一出范瑶的神像差点从供桌上跳起来。 “傻孩子呦,他这哪是在给你法宝,他是在给你下最后通牒,若你不尽快完成任务,他怕是会追究责任了!” 桑陌听了范瑶这话也是惊了,“他会怎么追究责任?” 范瑶急得不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哪知道,你下凡时,是不是把情魄压在司法阁了?” 桑陌茫然点点头,范瑶见状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桑陌有些不明所以,“情魄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范叔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个傻子!没了情魄你……” 范瑶说着突然顿住,“哎?好像真没什么影响哦!除了你不会爱上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刚松了没多少,范瑶又尖叫了一声,“不对!” “你现在魂魄不全,灵魂不稳定,切记要小心别人对你使用驱魂术法。” 桑陌闻言,不由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顿时内心一阵后怕,:“那万一被人用驱魂咒打过,会怎么样?” “什么会怎么样?你的灵魂相比常人虚弱,当然会更容易受损。” 范瑶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已经入轮回了吧?” 桑陌心中咯噔一下,又问他,“如果还没有呢,会怎么样?” 范瑶闻言说话的语气陡然加重,“那你很容易就会被她挤出去,变成一只孤魂野鬼!” 这话犹如在桑陌头顶炸了一个惊雷。 她顿了顿,只觉得怀里的瓷瓶瞬间变得寒凉无比。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到底有没有入轮回?”范瑶又问。 桑陌机械的将那瓷瓶从怀里掏出来,“她在这里。” 话落,范瑶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他尖叫着,再次联系秦安。 可等了半晌秦安也没有来,正当两人急得团团转时,堂内忽然出现一道黄纸。 上面用用朱砂写着,“地府繁忙,七日后食神庙见。秦安敬叩。” 范瑶再次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混蛋,早不忙,晚不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忙!” 桑陌正要附和着骂时,判官书忽然动了动,李招娣破书而出。 “你们有没有给人家一点好处?” 桑陌和范瑶双双呆住。 “呀!师姐你神智恢复了?” 李招娣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道:“我神智一直都是清醒的,只不过不能说话而已。” “你们求人办事儿,给人家鬼差烧纸钱了吗?”李招娣再次问。 “纸钱?那是什么东西?”范瑶也不管李招娣是谁,连忙问。 桑陌疑惑道:“鬼差也需要那玩意吗?” “你说呢?他们又没有家人给他们烧。”李招娣有些无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换了鬼差也是一样的,你明日去买些纸钱来,保准用不了七日就到。” 桑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思绪却忽然飘到了另一点上。 “等等!”她突然大叫一声。“你怎么知道黄纸上写了啥?” “难道说……你看的见!” 桑陌说出这话后,就见李招娣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桑陌:“………” 也就是说,她之前和沈砚清在妖宫里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看到了?! 既然李招娣能看到,那是不是说明书内的其他鬼魂也能看到? 桑陌直觉得脑内“轰”的一声,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招娣也知道桑陌在关心什么,连忙摆摆手,“其它鬼没有神智,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可以选择不看。” 桑陌闻言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旁的范瑶却是疑惑问道:“什么事?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若是让范瑶知道她和自己的师尊搞到了一起,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肯定会惊掉下巴,而且一定会痛骂沈砚清一顿。 也有可能会失望。 桑陌紧张的扭过头去,“去去去,我们姑娘家的事情,你一个糟老头子瞎问些什么?” 范瑶被这么一骂,也不敢多问了,只叫桑陌早点睡。 大半夜的,桑陌也没心情给范瑶张罗瓜果贡品啥的,和范瑶告别后就离开了食神庙。 夜晚的街道很是安静,桑陌一个人走着,月光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招娣飘在桑陌身侧,“你之前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怪降霄长老,你也不用替我报仇。” “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想活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桑陌听见她这样说,心中越发难受,“可你不能入轮回了?” 李招娣倏地飘到桑陌面前,“入轮回有什么好的?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就是我这样子埋汰了些。” 她说着有些难为情的又拨了拨眼前的头发。“这头发越来越长,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长发覆面,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啊?” “要是能有个梳子,梳一下就好了!” 她说着忽然一拍大腿道:“对啊!你可以给我烧个梳子和衣裙啊!” 一百二十七,夺魂 第二日,桑陌去冥店,买了纸钱元宝,又给李招娣买了许多生活用品,拿到野地里烧了。 过了仅半刻钟,秦安的书信就到了,桑陌打开黄纸,就见上面写着:“今夜子时,食神庙见,秦安敬叩。” 桑陌不由咂舌叹息,“论人情世故,还得是师姐啊!” 她找了个阴凉地儿,把李招娣从判官书内放了出来。 李招娣扒拉着一堆东西,“哎?师妹,叫你给我买的胭脂呢?” 桑陌走过去和她一起找,“有啊!我买的还是最好的,就城西那个老店里的,护肤效果可好了。” “那怎么没有呢?”李招娣找了许久,确定里面没有胭脂,便问桑陌,“你会不会烧错了?” “那我烧给谁了?”桑陌挠了挠后脑勺,后知后觉的扭头看向那边的两堆灰烬。 李招娣扶额。 两人呆愣了半晌,李招娣忽然道:“他应该也不会用吧?” 桑陌闻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秦安胡子拉碴,捻着兰花指对着镜子描眉涂唇的画面。 她连忙摇了摇头,“别多想,不就是一盒胭脂吗?我待会儿再给你买。” “要不要吃东西?去吃烤羊肉,喝羊汤怎么样?” 李招娣梳着自己杂乱的头发,“待我梳妆打扮一下。” 桑陌点头。 两人到之前吃过的那个摊子,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他一见着桑陌就认出了她,“客官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热情的将人迎到座位上。 桑陌选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阴凉的地方,让老板上了两份羊肉,两份羊汤。 又选了几个凉菜,和李招娣最喜欢的甜豆奶。 老板见桑陌点了这么多菜,不由好奇问道:“招娣要来么?” 桑陌愣了愣,不知要怎么说。 老板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呀,以前最爱喝我这里的豆奶和羊汤了,现在是不是在山里发达了?都不来我这里了。” 桑陌打住他的话头,“她去世了。” “我们这…………啊?!”老板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桑陌只朝着他默默点了下头。 “怎么会这样?她还那样小!” 桑陌给自己倒了杯茶,“世事无常。” 老板见桑陌脸上没多少喜色,便也不敢在多说,“你瞧我,多嘴多舌的,尽惹客官不开心。我这就去烧菜。” 他说着就走了下去,桑陌却看到他在后厨悄悄擦了擦眼角。 李招娣再从书里出来时,已经容光焕发,和之前那副厉鬼模样判若两人。 额前散落的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还簪了花,衣服也换成了明亮的鹅黄色襦裙,除了皮肤太白,也和平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桑陌给她留了避光的位置,李招娣坐下后就摩拳擦掌的准备享用美食。 “唉,好就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以前我都不敢吃太好,总害怕下个月的伙食费没着落,还害怕我爹娘找我要钱,即使好东西摆在眼前,也总是心事重重,吃也吃不舒心。” 桑陌有些惊讶,“你父母还回会找你要钱?” 李招娣笑笑,“你来的晚,没见过。” “每年将近年关的时候他们就会来。带着我弟弟跪在山门前哭呀,把整个长离山的人都惊动了。” “骂我狼心狗肺,在长离山过好日子,放他们在村子受苦。” “可他们又哪里会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李招娣说着,神情越来越落寞。 桑陌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以后有我养着你,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李招娣刚要说话,一旁突然响起老板的声音,“客官你的羊肉好了!” 桑陌收回手,老板把盘子放到桌上。 “客官,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看不到李招娣,以为桑陌方才是在打苍蝇,一时有些惶恐,“最近天太热了,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 桑陌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抻个懒腰而已。” 老板这才放心下来,很快把桑陌点的其他东西都端了上来。 桑陌把豆奶推倒李招娣那边,“尝一尝吧。” 李招娣俯身吸了一口,陶醉道:“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用手肘撑着桌子,惬意的拿手扶了自己下巴,“唉,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过上这种日子。” “师妹,你封我做鬼将军吧,让我统领判官书内的所有鬼魂。” 桑陌笑着把烤羊肉切好,推倒她面前,“好啊。” 李招娣闻言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就是你最忠心的狗腿子了!” “对了,你之后打算做些什么?” 桑陌刚要说话,一条朱红色的毒蛇突然蹿了出来,张开血红大嘴直冲桑陌面门而来。 桑陌眼疾手快,连忙抄起旁边的盘子朝着那蛇拍去。 毒蛇落地后,极速转了个弯,再次朝桑陌袭来。 周围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蛇蹿上桌,张开嘴巴射出毒液,桑陌侧首躲过,一把攥住了那蛇的脖子,蛇尾瞬时缠上了桑陌的胳膊。 桑陌拿了切羊肉的刀去割那蛇,岂料旁边再次蹿出一条通体青绿色的蛇。 “小心!”李招娣惊叫一声,刚要动手,却见桑陌手中的刀倏地飞了出去,一下将那蛇的头砍了下来。 她将缠在自己胳膊上的那蛇,直接徒手捏断后扔在地上。大喊道:“师姐快走!” 李招娣连忙进入判官书内,桑陌丢下银子,快步往食神庙跑去。 经过一小巷子时,一群穿粗布短衣,头戴面具的人挡住了桑陌的去路。 他们手拿兵器,缓慢朝桑陌逼近。 桑陌后退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也站了人。 转头就见顾朝带着一群人站在自己身后。 桑陌抓起怀里的瓷瓶举过头顶,“别过来!否则我就让她魂飞魄散!” 顾朝嗤笑出声,“散就散,一个女人而已,就我那傻哥哥把她当做宝。她死了我就省事了。” 桑陌看着他,心道:难不成他是顾朝二号? 正当桑陌犹豫走神时,判官书内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迅速抓住了瓷瓶的另一端。 桑陌大惊,抬头去看时,就见自己头顶倏忽飘过一只大鸟。 那大鸟抓空后,不甘心在天空盘旋一圈,而后俯冲向下,朝着桑陌啄来。 一百二十八,这该死的人情世故 连忙提剑去挡,顾朝却是瞅准机会,手持至阳法器将李招娣打退,而后一把将瓷瓶夺了回来。 桑陌一招解决完大鸟,连忙朝着顾朝打去。 同时顾朝带来的那群人一涌而上。 桑陌以一对百,根本没有胜算,她当机立断一跃跳上墙头,逃出生天。 “好你个顾朝,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算账!”她撂下狠话,随即转身消失不见。 桑陌气喘吁吁来到食神庙时,已经是傍晚了。 守庙的大爷和桑陌打了个招呼就去睡了。 桑陌拿起供桌上的桃子咬了一口,“该死!瓷瓶被人抢走了!” 李招娣哭丧着脸从判官书内爬出来,“呜呜呜呜,我的手断了。” 她说着把自己烧焦断掉的手拿给桑陌看。 桑陌见状心中的怒火更甚。 “混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两人在食神庙随便找了点东西果腹,一直等到子夜,秦安来.。 有了钱后的秦安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整个人容光焕发,就是苍白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色。 桑陌心中原本憋着一团怒火,见到他那模样,顿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秦安跨过门槛,“不知上仙可有什么吩咐?” 桑陌憋着笑,朝他摆了摆手,“本来…是有的,哈哈…可遇到了一点意外………哈哈哈哈……” 李招娣见她这样,忍不住从判官书内钻了出来,伸手拍了她一巴掌。 “鬼差大人莫要见怪,她受了点刺激,神经错乱,就由我来代她说。” 桑陌闻言,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她代我说。哈哈哈哈……” 秦安将李招娣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惊讶道:“姑娘是判官书里的鬼魂?!” 李招娣点点头,“托大人的福,您放松了禁制,我才能说话。” 秦安叹为观止,“这倒是天大的造化。” 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说。” 李招娣这才把所求的事情,和遇到的意外一一都和秦安说了。 秦安闻言不由大怒,“真是岂有此理,上仙放心,既然那魂魄该入轮回,那就是我阴界的事情,秦安一定替你将这事儿料理了。” 李招娣又道:“大人有所不知,顾朝那厮神通广大,又是生人,您收拾起来,怕是有些不方便。” 秦安明白,李招娣这话的意思就是:那顾朝非常厉害,你打不过。 平常听了这话,秦安怕是早就心里不舒服了。 可李招娣声音甜糯糯的,让人听了便会觉得,这姑娘是在替自己着想.。 秦安说话的声音不由就温柔了起来,“那我要如何做呢?” 李招娣又道:“只求到时您能把那魂魄抓入地府,叫她不能再来打搅我们。” “这时儿好办。”秦安当即拍拍胸脯,递给李招娣一只朱红令牌。 “这是往生令,只要上仙将此令牌捏碎,鬼差便能随时上来,将那魂魄抓走。” 李招娣接过令牌,朝着秦安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如此那便谢过大人了。” 秦安豪气干云的摆了摆手,“小事而已,上仙若还有其他吩咐,还可再来找我。” 他说着又朝桑陌行了一礼,“秦安告辞。” “大人且慢。”李招娣还是于心不忍,将秦安叫住。 “大人脸上……”她说不下去了。 一旁桑陌还在笑。 秦安不明所以,“差点忘了,这东西还是上仙烧给我的,还没向上仙道谢呢!” 他说这再次朝桑陌作揖。 桑陌笑的肚子疼,走过来刚要说话,李招娣连忙抢先道:“这东西大人用着可还舒心?” 一说起这个,秦安眼中都有了光,“这东西极好,下面好多人都在向我打听这东西是从哪儿买的。” 李招娣:“……” 桑陌:“这是……” 李招娣一把捂住桑陌的嘴,打断道:“大人喜欢就好,我们下次再给您烧。” 秦安受宠若惊,“那就谢过上仙了。” “不过别人问我,我该怎么说。” 李招娣笑道:“这东西外面没的买,您说了他们也弄不到。” 秦安点点头,“原来如此。” 李招娣松了一口气,“那就恭送大人了。” 秦安向两人告辞后,走出庭院消失不见。 见秦安走了,李招娣这才松开手,桑陌长呼了一口气,“师姐你做什么?差点憋死我了!” “还说呢!差点得罪人知道不?”李招娣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桑陌有些不服气,“他不过是一个鬼差而已,得罪了就得罪了。” “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若真为这么点小事记恨于我,那便说明他这人不值得深交。” 李招娣无奈叹了口气,“我的好师妹啊!世界上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深交?那那些不深交的人你便不再来往了么?” 桑陌闻言摆摆手,“那算了,不过是擦了一点女人的胭脂而已,他若喜欢就让他擦好了。” 两人正说话时,食神像突然亮起,范瑶沉吟半晌,“你们方才说的我已经全部听到了。桑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桑陌连忙,“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就做好自己的食神,我一定能将事情完美解决。”说着就拉了李招娣走出食神庙。 神官都有各自的职位,范瑶平常也很忙,桑陌不能老让他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她现在得趁着逃出来的机会,找到观南,弄清楚那帛书后半段写了什么? 观南那家伙竟敢背叛她等见到了一定好好收拾他! 桑陌想着气呼呼攥紧了拳头。 而此刻,观南这边却是丝竹管弦缠绕,香软美女在怀。 袅袅檀香中,一穿着凉爽暴露的女子款款走来。 “小和尚,你都念了一天的经书了,我头都要被你念叨疼了,你就不能停下来,好好看看我么?”美人说着,娇嗔一声,轻巧夺走了观南手中的念珠。 俯身趴在了观南盘着的腿上,“你睁眼看看我不行么?” 观南果然依言睁开了眼睛,他淡淡瞥了美人一眼,“公主还请自重。” 说着将自己的腿移开,而后从怀中拿出另一串佛珠继续低头念经。 一百二十九,血鲛绡 深蓝在他身后不忿的捶了一下地板,“为什么?难道我不如她长得好看?胸部没有她的大,还是屁股不如她的翘?” 她几步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观南,“小和尚,我喜欢你,你做我的伴侣吧?” 观南拨弄佛珠的手终于停下,“贫僧是出家人,施主也已嫁做人妇,施主贵为鲛人公主,理应自尊自爱,要有廉耻之心。” 他说着,一把挣脱了深蓝的怀抱,挥手将房门打开,“恕贫僧不远送。” 观南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是真的烦了。 等深蓝走后,他重新拿起佛珠,刚拨弄了几下,却嗅到一丝甜腻腻的香味,是深蓝的味道。 观南微微皱了下眉头,起身将外袍脱下,拿出一件破旧不堪的百衲衣。 那是一件用三百新生儿的裹身布制成的僧袍。 是方丈师父送给他预防邪祟侵体的,这么多年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穿上它任何非人的东西都不得靠近。 他将其披在身上,袅袅檀香冲淡了生人留下的气息,观南长舒一口气,再次坐在蒲团上,低声念经。 木门被再次推开,念兰噔噔噔跑过来,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累死我了,你怎么还在念经?妖宫这么好玩,你不去看看么?” 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你怎么穿了这么破的一件衣裳?你看看,到处都是补丁和线头。” “我们是不是没钱了啊?” 她刚要伸手去碰,观南却是后退一步,“别动,这是法衣。” 念兰连忙将手收回去,心有余悸道:“嚯,你在房间里穿什么法衣啊!” 观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防妖。” 念兰闻言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好奇的睁大眼睛凑了过来小声道:“她们说吃你一块肉能涨修为,是不是真的。” 观南停下了拨弄念珠的手,“她们说的是真的。” 念兰没想到观南这么快就承认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你疯了?这种事都敢承认。” 说着还四处查看一番,见门窗紧闭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观南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 “滚!你就等着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深蓝又来了,端着一碟子刚做好的点心,走的矫揉造作,“小和尚,我刚学着做了点心,你帮我尝尝做的好不好吃。” 她推开门,刚跨过门槛,就屋内二人齐刷刷看向自己。两张脸上写满了“居心不良”四个个大字。 念兰倏地蹿了出来,“滚,你堂堂一个妖妃,老来和尚屋里做什么?” “我们是你们妖君请来的贵客,进屋敲门,这点礼仪规矩都不懂吗?” 深蓝吓得后退一步,碟子里的点心都撒了出来,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是十分委屈的擦了擦眼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念兰这小机灵鬼,怎么会看不出她在装,当即瞥了她一眼,无情拆穿道:“少来,昨天爬河里生吃猫的那个是你吧?” 深蓝抽泣的动作突然一顿,心中暗道:我说昨晚是谁偷走了我放在岸上的衣服,原来是你这小鬼! 她昨晚可是在水里趴了好久,等所有夜间活动的妖怪都走了,才敢从水里出来。 念兰说着还上下将她扫视一遍,“这么善良,怎么还吃人家养的猫呢?” “恶心!” 她一把将人推了出去,狠狠摔了门,又拿来凳子顶住。 “呸!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靠近我家傻和尚!” 确定深蓝走了,念兰才回到案边坐下,“我们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呢?回金光寺不好吗?” 观南放下手中的念珠,“抱歉,我们暂时还不能回金光寺去。” “为什么?”念兰侧着头想了又想,“你是为了躲哪个坏女人吗?” 观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躲着她?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对她总是笑眯眯的,比对待我时还有耐心。”念兰不解。 观南叹了口气,“我见了她就没办法保守秘密了,所以得躲着。” 这是念兰第一次见观南叹气,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愣了半晌,小心翼翼问他,“你很难受吗?” 观南闻言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对人撒过谎。” 第一次撒谎,对象竟然还是她。 念兰见他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那就不撒谎了好不好。” 观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能。” 念兰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的傻和尚高兴一点,也学着他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观南见她这样,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好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开心一点,去玩吧。” 念兰刚走,深蓝就又来了,她小心翼翼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才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她坐在观南身旁,柔和着声音道:“我只吃一点生鱼片,不吃猫,你别听那小半妖胡说。” 观南重新拿起放在长案上的念珠,“念兰童言无忌,还请施主不要介怀。” 深蓝小心翼翼观察着观南的表情,见他这样说,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对啊,这种血统低贱的半妖主意最多了。” “我们海底就有一种鱼龟杂交生下来的怪物,最喜欢……”深蓝说着,忽然发觉气氛不对。 抬头就见观南正沉着眉看自己,眼地里带着一丝凶恶。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凶恶,但放在观南脸上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她吓了一跳,连忙噤了声。 观南见她不再说话,便没有再继续看她,“贫僧实在忙的厉害,就不送施主了。” 深蓝知道他在赶人,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她伸出手,去扯观南的衣袖,“小和尚……” 手刚碰到那百衲衣,顿时被上面的阳刚佛气灼伤了指尖。 她尖叫一声,连忙向后退去。 那叫声振聋发聩,屋内的一个柜子突然自动打开,一件血红色长袍像蛇一样从柜子内蹿了出来挡在观南身前。 深蓝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这是血鲛绡?!” 一百三十,瓜田再遇沈砚清 观南闻言眉目一沉,抬手将那红袍拨到身后,而后又将深蓝从地上扶起来,“血鲛绡?那是什么?” 深蓝见观南难得主动,想贴上去,但又怕他身上的法衣,只好委委屈屈坐端正。 “血鲛绡一生只能织一匹,用鲛人的心头血染红,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再由心爱之人裁成衣裳。” “这样的鲛纱会在鲛人死后,一直守护着心爱之人。” 深蓝说着又转头看向站在观南身后的红袍,“其中鲛人血,鲛绡,真心,缺一不可。” “你这血鲛绡颜色这样鲜红,还能制成长袍,又有灵智,绝对是世间仅有的。”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织出这种血鲛绡?” 观南心中感慨万千,沉默着坐了回去,愣怔了许久,才道:“他已经去世了。” 深蓝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念兰却突然回来。 她一向不喜欢深蓝,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在得知吃观南的肉能增长修为后,更是看深蓝可疑。 一进门她就此牙咧嘴,将人赶了出去。 她气呼呼将深蓝坐过的垫子扔了出去,“真讨厌,怎么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臭和尚,我想坏女人了。” 观南沉默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桑陌笑嘻嘻说话的样子。 她现在在干嘛呢? 这边,桑陌第二日就前往无相国金光寺。 新上任的方丈亲自迎接了桑陌,并告诉她佛子出门游历,还未归来。 桑陌气愤不已,观南这小秃驴竟敢背叛她,再见面时,一点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话说他会去哪儿呢? 桑陌心中疑惑,只自顾自的走在街道上,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鸦青色广袖长袍,墨发用一根白玉嵌金丝的的簪子绾起,面容俊美,举止雅正端方,正是降霄长老沈砚清。 桑陌走出无相国,漫无目的的走着,日头毒辣,没过多久她就大汗淋漓,脸也晒红了。 她在一棵树荫下暂时停住脚步。 天气干热,水壶里的水没喝几口就干了。 桑陌将水壶倒扣着举过头顶,长大嘴巴去接最后一滴水。 忽然一阵风吹过,那水滴就掉到了地上,桑陌有些气恼的丢了水壶。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片瓜田。 那地里绿油油真是甜瓜采摘的最好时机。 桑陌大喜过往,两步并做一步,朝着瓜田跑去。 瓜田主人是个高大修长的男子,他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用斗笠盖着脸,手拿一个蒲扇,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 桑陌一路走过去,眼睛就没离开过地上的甜瓜,“大叔,你这瓜卖么?” “……” 那人摇蒲扇的动作突然一顿。 大叔? 他有这么老么? 哼,不理她。 桑陌口干舌燥,眼睛都快冒绿光了,“大叔!你怎么……” 她扭过头,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个年轻男人。 桑陌连忙改了称呼,“呦!是个大哥呀,大哥你这瓜卖吗?” 那人还是便出声,只朝着桑陌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开。 桑陌当即不乐意了,心道:嘿!你一个种瓜的凭什么这么牛? 她上上下下将那男子打量一遍,只见那男子虽穿着粗布衣衫,手却是修长白皙,尤其是他那头乌黑长发,油光锃亮,顺垂如上好丝绸。 通身的富贵气息,一看就不单是个普通种地的。 “哥,你看相逢即是有缘,要不你送我一个瓜,咱俩认识认识可好?” 藏在帽檐下的嘴唇勾了勾,再次朝桑陌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桑陌见状,不由着急起来,“你看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不给钱,这么多你也吃不完不是?” 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太阳照的她炎热无比,桑陌盯着那藏在叶子下绿油油的西瓜,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心中暗道:反正这瓜我今日是吃定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易了。 她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一眼瓜地里最大的那只瓜一眼。 快速冲上前,抱起瓜就跑。 忽然,一只大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桑陌察觉到那人内力雄厚,顿觉不妙,连忙将手里的瓜奉上,“大哥,有事好商量。” 那人看着桑陌狼狈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决定不逗她了,“好了,坐下吃瓜吧。” 桑陌听着这声音,却觉得异常熟悉,她扭过头就见沈砚清正含笑看着她。 “是你?!”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你个混蛋!你竟敢耍我!” 沈砚清放了手,“可是你最先逃走的。” 桑陌转过身,拍开他的手,“我逃走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情。” 她说着忽然又想起沈砚清设计害死李招娣,欺骗自己的事情。 她心中愤懑,但又怕和他争吵起来,只突然沉默了,不说话。 沈砚清切开一个瓜递了过来。 桑陌接过后,他又递过来一个勺子,“为何不说话?” 桑陌挖了一块甜瓜放到嘴里,“师父,那判官书是不是你放到李师姐包里的?” 沈砚清顿了一下,随即沉默下去。 “你知道了?”他淡淡道。 桑陌点头,“听说了一点,但我有些不信。” “是我干的。”他道。 桑陌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怎么当上掌教?怎么当上掌门?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上辈子的悲剧再来一遍么?” 他嗤笑一声,“我也是会怕的。” 在他还是一只小狐狸崽子时,他就知道失势又多可怕。 他至今还记得母亲和姐姐的惨叫声。 她们被扒光衣服,丢在城门前,让十几个男人同时奸辱。 那时她们哭喊着,要沈砚清不要看,不要听。 可那群卑劣的赤鱬却扳着他的脸,掰开他的眼睛,直至她们被折辱致死。 他到现在,做梦还能梦到父兄浑身是血的被扔进沸腾的锅中。 后来他逃出妖界,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潜心修炼。 一日,他捕猎时走进一个山洞,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像。 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雕刻的应该是一个神仙,眉目如画,左手捧一束稻子,右手执剑,就那么立在石壁之中。 巍峨高大,器宇不凡。 他看着,羡慕极了,若他也能像这位神仙一样,就能保护他的家人了。 一百三十一,师父可不可以忘掉过去 他在山洞中修炼,有时会透过洞顶的窟窿看一看天上的月亮。 世间如此美好,一季一景,四时轮回。 冬季皑皑白雪掩盖了他狰狞的疤痕,春季破土的嫩芽给了他生的希望,夏季清冽的山风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终于在落叶缤纷的秋季,沈砚清化形了。 或许是化形前一直仰视着那神像,他的面容竟和神像一般无二。 后来他试着走出山洞,来到有人的地方。 遇上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他的恩师,苍梧子道人。 两人相识与一场棋局,沈砚清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举连赢苍梧子十七场。 苍梧子捻须轻笑,一眼瞧出沈砚清不是人,他看着他,轻叹道:“后生可畏啊!” 沈砚清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朝他抱了抱拳,拿起彩头就要走。 苍梧子将他拦下,“后生,想不想入我门下,叫老道一声师父,今后师父护你周全。” 沈砚清想也不想就出言拒绝,可那苍梧子却是越发喜爱,想将他收入门下的决心也越加强烈。 他教他如何掩盖自身妖气,又给他指了长离山的路。 沈砚清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还是拜入了苍梧子门下。 拜师那日苍梧子笑的像个得逞的人贩子,用他的话来说,“徒弟就得是骗来的才好。” 沈砚清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年纪轻轻就成了长老,每次长老评比也是最优。 他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累,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苍梧子看着来长雾居送花的小女娘换了一批又一批,沈砚清却始终是那个死样子。 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说话,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对着月亮发呆。 为了改变他,苍梧子又开始教他书画,教他弹琴,教他喝茶。 沈砚清没有味觉,再好的茶喝到嘴里,也只能感受到一股茶香。 但他却异常迷恋那香味, 香味让他觉得心安,仿佛他和有味觉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用上辈子桑陌说过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记吃不记打。” 就算伤他再深,只要花心思去哄一哄,就什么都好了。 如今桑陌看着他,却犯了难,“师父,我们能不能把以前那些事都忘了。”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沈砚清却是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不用,现在就挺好的。” “跟我回青涯峰。” 他说着往旁边的大树底下扔过去一把金叶子,“老树,把这瓜养好了,给我送到长离山。” 那老树摇身变成一个七旬老人,朝着沈砚清作揖行礼,“谨遵君上旨意。” 桑陌被他拉着走出瓜田,两人重新来到长离山。 这次沈砚清没有幽禁桑陌,凭着那镯子她也跑不了。 两人一到青涯峰黄翠花就冲了出来,“好啊!你还知道回来!老娘被你坑惨了,你知道吗?” 桑陌堪堪躲过她的撕咬,下一秒就被整个拥进了怀里。 “你个呆子!要逃跑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做什么跟着抓你的人一起走?” 桑陌沉默着看向沈砚清,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他封了我的修为。 沈砚清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着转身进了门。 傍晚,桑陌下山吃饭。刚走进食堂,赤水凰迎面走来。 他见着桑陌很是惊喜,“师姐,早听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去青涯峰找你呢,你就来了。” 桑陌侧头去看打饭大娘的窗口,“你找我做什么啊?” “这么久没见,自然是想你了。难道师姐就没有想我吗?”赤水凰侧过身子再次挡住桑陌的视线道。 一个端着饭盘的弟子路过,桑陌一眼就看到了他盘子里的麻辣兔头,偏偏赤水凰这个傻大个一个劲的挡着她。 桑陌心不在焉的拨开他,随意奉承道:“想啊,怎么不想?” 她想死大娘的麻辣兔头了。 桑陌急急忙忙去窗口排队打菜,却没注意到赤水凰在一旁红了脸。 等她心满意足的打了饭菜,又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赤水凰也端着饭盘坐在了对面。 “师姐最近去哪儿了?” 桑陌抓住一只兔头,正寻思怎么下嘴,闻言头也没抬道:“去办了点小事。” 赤水凰看桑陌这样回答,又道:“前些日子,我去陵洲见着令尊了。” 桑陌低头吃饭,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毫不在意道:“啊?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 赤水凰愣了愣,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自己碗里,“很好,只是颇为挂念师姐。” 谁? 苏老爹挂念她?! 这话桑陌不信,她抬起头看了赤水凰一眼,“你别被他骗了,他忙着做生意,纳小妾呢!” 赤水凰:“……”师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的意思是你没回家到底去哪儿了?身旁都有谁,有没有野男人趁机向你献殷勤啊? “不会吧,我看伯父最近苍老了许多。” 桑陌嘴里塞着一大堆东西,闻言不慌不忙咽了下去,“没事儿,他正值壮年,死不了。” 赤水凰艰难的咽下去一粒米,“要不师姐你回家去看看他吧。” 桑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你和我爹关系很好吗?” “我和苏伯父一见如故,他待我跟亲儿子似的。”赤水凰得意洋洋道。 桑陌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赤水凰梗着脖子,脸颊慢慢变红,所幸他皮肤黑,并不是很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便抽个时间去看看吧。”桑陌在他认真注视的目光下,勉为其难道。 谁料赤水凰闻言倏地睁大眼睛,“明日沐休,要不就明日去吧?” 桑陌就是随便敷衍他几句,没想到这货这么快就把时间定下来了。 索性最近得闲,顺便去看看那老家伙有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 桑陌这样想着就答应了下来。 赤水凰眼睛亮亮的,“那我待会儿去准备要带的东西。” “我去我家,你带什么东西?难不成你也要去?!”桑陌疑惑道。 赤水凰讪笑着,又红了脸。“我去看看伯父。” 一百三十二,师尊,放开那个杯子 第二日,桑陌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下了山。 一到青涯峰底部就见赤水凰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口等。 他一见着桑陌就笑吟吟迎了上来,“师姐你来了?” 桑陌有些惊讶,指着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赤水凰把包袱扛上肩,“这是我第一次跟着师姐去见伯父,不带点见面礼怎么行?” “长离山又没有家仆啥的,只能自己带了。” 桑陌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到陵洲苏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苏老爹竟早早的站在码头等。 桑陌难以置信,心中暗道:难不成是我误会他了? 这样想着,桑陌下船时还特意扯出了一个笑脸,可一个“爹”字还没出口,她就被挤到了另一边。 苏老爹见着赤水凰比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还高兴,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凰儿来了呀?” “哎呀,这个死丫头,怎么不帮着拿一点,小时候都怎么教你的?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赤水凰连忙道:“伯父您别骂师姐了,这是我的心意,自然是我亲自提过来才显诚意。” 苏老爹闻言笑的嘴巴都列到耳后根去了,“哎呀呀,你爹娘一定幸福死了,竟得到你这么孝顺的儿子。” “不像我,老了就一个人守着冷冰冰的宅子。”苏老爹说着还自顾自的擦了下眼泪。 赤水凰连忙上前扶住他,“您别这么说,我要是能有个像伯父你这么厉害的爹,不知得少省多少力气。” “这边风大,走我们回家。” 苏老爹顿时眉开眼笑,两人说说笑笑往苏府走去。 桑陌直接傻眼。 她看向一旁的随从,“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上个月,赤水公子来府上找您,是老爷接待的。”随从回答道。 才一个月,他俩就处成了父子? 桑陌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进了苏府。 花厅里摆好了宴席,桌上全部是赤水凰的家乡菜。 苏老爹拉着赤水凰的手,在桌旁坐下,“不知道凰儿喜欢吃些什么,就都准备了泾阳城的菜式,凰儿吃吃看,还合不合你胃口。” 赤水凰感动到眼眶湿润,“伯父您真是太有心了,我爹娘对我都没有您好。” 桑陌最看不得这种假惺惺的戏码,撇了撇嘴,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苏老爹应该是提前请了一个泾阳的厨子,菜做的十分地道。 桑陌吃的不亦乐乎。 正吃的高兴时,两人的话头突然对准了自己。 “你如今已十九了,该是找个夫婿了,你可有中意的人。”苏老爹的声音突然传来。 桑陌闻言一顿,随后机械的抬起头。 “……” 眼前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定定看着她。 厅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说话呀,哑巴了?”苏老爹不耐烦的催促道。 赤水凰则是微红了脸,暗自竖起耳朵,一脸期待。 桑陌愣了愣,“爹你说这个干嘛啊?我师父叫我潜心修炼……” 不等桑陌说完,苏老爹忽然厉声打断,“你一个女孩子,总得找个夫婿,我又没叫你现在就成亲。” 桑陌哑口,苏老爹继续道:“我看凰儿就不错,样貌英俊,又礼貌又能干的。” “啊?”桑陌终于明白为什么赤水凰非要催她来看苏老爹了。 原来贼心思在这里。 苏老爹见桑陌这样,顿时不高兴的板起了脸,“啊什么啊?你就和凰儿先处着,凰儿都给我写聘书了。” “降霄长老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还能拘着徒弟不让成亲呢!” 桑陌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你死心吧,他不会同意的。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等我回山,问问我师父。” 苏老爹这才笑了起来,“这次我随你们一起回去,保准让你师父同意这门亲事。” 桑陌:“……”刚才不还说先处处看么?怎么突然就提到亲事了。 赤水凰此刻激动的脸都红了,他扭捏着刚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小斯的通报声,“启禀老爷,长离山掌门到。” 苏老爹闻言倏地站了起来,“还不快快有请。” 赤水凰也是一脸惊讶的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向桑陌。 桑陌则是毙了闭眼睛,默默在心底里给自己上了一炷香。 完了完了,沈砚清回去肯定会杀了她。 果然,沈砚清进门时,一张俊脸阴沉到了极致。 那双凌厉的凤眸冷冷睨了一眼桌上几人。 苏老爹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将沈砚清请到上位。 “哎呀,掌门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说着,又转过头对一旁的小厮喊道:“快去,吩咐厨房另做一套长离山菜系,再将我的陈酿拿过来。” “掌门还请先坐。”苏老爹说着亲自给沈砚清倒上一杯酒。 桑陌和赤水凰起身朝着沈砚清行礼。 沈砚清抬眸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应下两人的礼,那眼神幽幽的看的两人背后发毛。 桑陌心惊胆战的坐下,刚端起杯子想喝口茶压压惊,沈砚清却突然看向她,“我竟不知你与赤水公子关系这样亲密,都一起回家见父母了。” 桑陌刚想否认,谁料苏老爹却抢先道:“可不是,两人关系可好了,上个月凰儿还来寒舍找小女呢!” 苏老爹说的激动,没有看到沈砚清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桑陌却是注意到,沈砚清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她不由得暗暗为那可怜的杯子祈祷,万一沈砚清把它捏爆了,那他俩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不过沈砚清应该会比她更害怕事情暴露吧? 桑陌这样想着,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他,只见沈砚清另一只手暗自捏着衣襟,衣角已经烂了。 果然是这样。 知道有人比她更着急,桑陌忽然就不急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任凭苏老爹把她和赤水凰的事情越说越偏。 苏老爹铺垫的差不多了,就直接抛出目的,“在下觉得这两个小辈十分般配,不知掌门觉得如何?” 一百三十三,我有心 沈砚清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轻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太早了?” 那一眼看似云淡风轻,苏老爹却是不寒而栗,浑身轻微的一颤, 他张开的嘴唇复又闭上,竟是被沈砚清吓住了嘴。 他直觉,如果自己敢出言反驳,那一定会死的很惨。 但他又实在不想放过赤水凰这个金龟婿,便试探着开口,“掌门说的是,可……”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沈砚清便出言打断,“既然苏家主也这样觉得,那此事休要再提。” 桑陌也赶忙岔开话题,“哎!陈酿拿来了没有?” 苏老爹只好转头催促随从去厨房看看。 侍从将新做的菜端上来后,苏老爹亲自动手,将几道大菜都放到沈砚清那边。 沈砚清看着手边的松鼠鳜鱼,夹起一筷子放到了桑陌碗中。 桑陌没有多想,随手夹起来就吃了,完全没有看到苏老爹和赤水凰震惊的目光。 赤水凰心中怪异,“掌门和师姐师徒情深,倒是叫我羡慕。” 桑陌抬起头看向对面二人,见两人都一副探究的模样,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我就是喜欢吃鱼,够不到,师父帮我夹菜而已。” 赤水凰一脸失落,“我都不知道师姐喜欢吃鱼。” 苏老爹也是一脸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女儿喜欢吃鱼,这沈砚清做为师父,是不是关爱太过了? 还有,他今日怎么会突然造访? 还严厉驳回了给桑陌定亲的要求。 难道…… 正当苏老爹胡思乱想时,沈砚清突然说话了,“长离山打算修建新食堂,苏家主可愿接手监督?” 修建长离山新食堂? 那可是大工程,其中材料购买,运输,聘请匠人,只要是打上了长离山的名号,那别的商号还不得上赶着巴结。 苏老爹眼珠子一转,当即算出了其中可以捞的好处,连忙答应下来。 “还请掌门放心,我一定将此事打理妥当。” 一旁的赤水凰眼见着自己的好事落空,只沉默喝茶。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等吃完时,已经到了傍晚。 苏老爹做为东道主,大方留客。 赤水凰自然是要住下来的。 苏老爹只期许的看向沈砚清,沈砚清则是看向桑陌。 苏老爹当即对着桑陌道:“已经叫下人把你之前住的院子翻新了,你过去看看还满不满意。” 桑陌点头退下。 苏老爹又将目光投向沈砚清,沈砚清顿了顿,“那便叨扰了。” 苏老爹闻言大喜,连忙叫人请沈砚清到清凉小苑过夜。 桑陌来到苏锦意的闺房。 原先被大火烧毁的房屋重新建了起来,里面的陈设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院里的葡萄藤被换成了翠竹。 桑陌遣散丫鬟后,立在那处看了许久,直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之前那棵葡萄藤去哪儿了?” 桑陌闻言扭过头,“降霄长老怎会对我的闺房如此熟悉。” 沈砚清忽然逼近,“你哪里我不熟悉?嗯?” 桑陌后退一步,却突然被沈砚清搂住了腰。 他呼吸急促,俯首双唇紧贴着桑陌的耳垂,声音低沉道“你明知那赤水凰喜欢你,为何还带他来陵洲?” 桑陌被那粗重的呼吸撩的头脑发昏,“我…我不知道。” “这样浅显的事情,你怎会看不出?” “小桑陌,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他说着忽然含住了桑陌的耳垂,警告性的咬了一下,“为什么骗我?” 桑陌吃痛,轻嘶了一声,“我没有骗你。” 沈砚清眸色暗了暗,俯首衔住了桑陌雪白的脖颈。 “小桑陌,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沈砚清暗哑低喃的声音带着滚烫的呼吸重重扑进桑陌颈窝。 现在是,上辈子也是,她似乎从来察觉不到异性对她别样的情绪。 桑陌浑身酥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思考,只顺从着本能攀住了他的肩膀。 正要继续时,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桑陌倏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院门。 “师姐,师姐你睡了吗?”赤水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桑陌脑中顿时清明起来,连忙将沈砚清推开。 沈砚清却是再次将她搂进了怀里,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别紧张,我锁门了。” 他说着再次将头埋进了桑陌的脖颈间,手也不老实的上下摸索着。 门外的赤水凰似乎很是烦躁,桑陌能听到他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路边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师姐,我今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我以为你昨天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所以才联合伯父……想定亲。” 桑陌此刻浑身燥热,沈砚清滚烫湿润的吻细密的落在她的下颚,乃至唇瓣上。 她勉强抽回一丝理智,“我没有生气……” 此话一出,沈砚清忽然惩罚似的咬住了桑陌的唇。 那双幽怨的眼睛,直直盯着桑陌的眼睛。 桑陌蓦的浑身一颤,将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忘记了。 “师姐?”赤水凰见桑陌突然没了声音,又焦躁起来。 “我知道我不够好,我家里复杂,又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你的喜好。” “我之后都会一一改过来的,你能不能……答应我,定亲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桑陌听着这肺腑之言,只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外面这家伙是哭了吗? 他怎么了? 桑陌愣怔着问他:“你为什么要因为不了解我的喜好而内疚?” 他们明明只是同门师兄弟而已,难道在人界与人相处,要了解周围所有人的喜好才行吗? 那也太麻烦了。 门外的赤水凰明显愣住了,他沉吟半晌,才慢慢道:“可掌门就很了解你。我……” 他愣怔着,忽然想明白了桑陌话里的意思。 “师姐,你…你不用这么快就拒绝我。我…我不逼你就是了。” “对不起,你就当我,当我今晚没来过好吗?” 他显得很慌张,声音惶恐又不安,听上去伤心极了。 桑陌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心中更加迷茫。 “他怎么了?”她问沈砚清。 沈砚清目光幽深,“小桑陌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有心啊。”她迷蒙着小声道,“只是没有情魄而已。” 一百三十四,觉醒 沈砚清倏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桑陌的脑子这才慢慢清明了,再次回答道:“我没有情魄。” “为什么?”沈砚清放开了搂着桑陌腰的那只手,语气陡然清冷急促起来,“为什么没有情魄?” 桑陌见他这么紧张,一时也有些不安起来,“被司法阁的抽走了,等我完成帝君安排的任务,就能拿回来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沈砚清却是蓦地一震。 他瞳孔微缩,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吼了出来,“你怎么能让他们抽走你的情魄!” 桑陌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小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抽情丝,他们不会让我下凡的。” 沈砚清无奈后退一步,只气的攥紧了拳头,他早该想到的,司法阁对破坏天规的神官绝不会手软。 帝君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躲在下修界。 怪不得,怪不得桑陌做什么事都很冲动,像小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后果。 原来她缺了情魄。 桑陌见沈砚清一副失魂落魄,像是天塌了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没事啊,情魄而已,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沈砚清却是抓住了桑陌的双肩,语气恳切,且极为认真的对桑陌道:“情魄在他们手中,他们想让你爱上谁,你就会爱上谁,想让你讨厌谁,你就会讨厌谁。” “而且你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他说着期翼且认真的盯着桑陌的眼睛,“桑陌,听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能明白我说的这句话吗?” 桑陌双眼突然失焦,半晌后又重新醒了过来,目光清澈且愚蠢的摇了摇头,“不懂,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沈砚清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放开手,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明白了,明白上辈子桑陌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 一定是有人用她的情魄控制了她。 他再次扳住桑陌的肩,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能不能告诉我,上辈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吗?” 桑陌闻言,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小步,沈砚清抓着桑陌肩膀的手倏地收紧,“说实话。” 桑陌目光躲闪,“那你可不能生气。” 沈砚清点头答应,“好,我绝对不会生气。” “我把顾朝当做泽霖的转世了。他用探魂术窃取了你的记忆,骗我去抢夺天书。” 沈砚清很快抓到事情的关键点,他上辈子根本没有觉醒记忆。 他的记忆是前不久,在神女墓恢复的。 “你从哪里知道,顾朝用探魂术窃取了我的记忆?” 桑陌回答:“你死后,顾朝说的。” 沈砚清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我是九尾狐妖,没有探魂术能对我起作用。” “桑陌,是有人强行篡改了你的记忆。让你做错事情,生出悔恨,从而来控制你。” 然而桑陌愣怔着,再次双眼失焦,等恢复过来,又变得清澈愚蠢起来。 沈砚清彻底明白,桑陌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顾朝。 他再也受不了,一把将人整个拥进了怀中。 他错了,之前不应该动不动就生气凶她,不该不理她。 更不该故意捉弄她。 他之前甚至想过将她一辈子困在枯骨烟梦,一辈子将她困在长离山天牢里。 想起她愤怒,却又因为愧疚而不得不隐忍时的样子,沈砚清直觉的心快要碎了。 他的小徒弟为了救他,抛下一切跳入轮回井,受人控制,做下她本意之外的错事,陷在悔恨当中,被人更深一步的控制着。 而他这个做师尊的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味的对着她发脾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师尊啊? 桑陌愣怔着,只觉得自己头顶突然落下什么温热的东西。 她从沈砚清怀里挣脱出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沈砚清,“师父,你怎么哭了?” 沈砚清仓惶的抬手擦掉眼泪,“无碍,只是眼睛里进了一只小虫子。” 桑陌闻言踮起脚尖,用双手捧住他的头,“别动,我帮你吹吹。” 沈砚清果然不动了,任凭她往自己眼睛里吹风。 桑陌吹完后,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现在好些了吗?” 沈砚清摇头,“没有。” 桑陌只好继续吹。 “现在呢,好一点了吗??” “没有。” 桑陌意识到他在耍自己,凑近狠狠吹了他眼睛一下,而后有些生气的推开了他。 沈砚清笑了笑,重新将桑陌拥进了怀里。 “告诉我,他们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桑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诛杀邪神。” 她说着有些愤懑不平的哼了一声,“我看这凡间哪有什么邪神?帝君还给了我一面镜子,叫我快点。” 话落,桑陌明显察觉到沈砚清抱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收紧。 她有些纳闷,刚要抬头去看看,清冷暗哑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什么镜子,给我看看。” 桑陌离开他的怀抱,将紫光宝镜拿了出来。 此时月亮高悬,月光照在镜面上折射出一个耀眼的光斑,刚好照在沈砚清胸口上。 像一颗投入水洼的石子,那光斑照在沈砚清胸膛上,忽而激起万丈黑浪! 他像是受到重击般后退一步,周身忽然泛起浓烈的黑雾,无尽的痛楚瞬间袭裹了全身。 沈砚清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这突然其来的转变,打了桑陌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丢掉手里的镜子,伸手抓住了沈砚清的手臂。 黑雾散去,沈砚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脱力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直挺挺倒下。 桑陌连忙扶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一旁的紫光宝镜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芒,“邪~神~出~现,邪~神~出~现。请~尽~快~杀~死。~邪~神,铲~除~至~邪~念~力。” 桑陌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只看着沈砚清。 “师父,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砚清看了一眼那镜子,又将目光投向桑陌,沉默着没有说话。 二十七,送上门的黄金不要白不要 原本摩拳擦掌的大汉,闻言纷纷蔫了下来,领头的黑胡子大汉有些害怕的道:“小姐,这里是长离山脚下,打死了人要抵命的。” 那女子抱着手臂,“那就打烂她的嘴!扒光她的衣服丢到街上去。” 李招娣连忙上前,“姑娘原本都是我的错,和我师妹无关,能不能求你放过她。” 那女子冷哼一声,“现在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可以走了。” 那丫鬟得意洋洋,叉腰笑道:“哎,我家小姐叫你走哎。” 桑陌闻言也看向李招娣,李招娣只是沉默着从腰间抽出佩剑来。 老板娘怕事情闹大了连累到自己,走上前挡在桑陌两人前面,“姑娘,这里可是长离山脚下,动静闹大了会有戒律堂管。” 那女子哼了一声,“我就是长离山弟子!长离山要管也是为我撑腰。” 店里店外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有人听到这句话后惊叹道:“欧呦!是长离山弟子啊!” 老板娘还想在再说些什么,桑陌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 她走上前,“原来是长离山弟子,厉害厉害。” 那女子闻言得意的抬起下巴,“现在才来拍马屁,已经晚了!” 桑陌失笑,“既然是长离山弟子,那姑娘定有过人之处,不如我们比试一番,若我输了,就自己打烂嘴,扒光衣服,在街上转十圈。” “若姑娘输了,姑娘就爬在地上,在这店门口学一天狗叫,就当给老板娘揽客了。” “姑娘觉得如何?” 那女子看了眼桑陌,“我同意,不过你没资格和我打,先打赢了我那几个手下,才可以和我打。”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叹,有大爷道:“这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七八个壮汉?这不是为难人吗?” 有流氓猥琐道:“嘿嘿,我就喜欢看美人扒光了衣服在街上溜达。” 旁边立马有人踹了他一脚,“滚!臭流氓!” 那猥琐流氓委屈道:“她自己打赌要脱的。” 李招娣也有些担心的抓住了桑陌的手,叫道:“师妹。” 女子听着这些话,心中别提有多得意了,“怎么?你是不敢了吗?” 桑陌抬手将李招娣的手拨开,“师姐放心,待会儿就等着看狗叫吧。” 她说完又转而看向那女子,“有何不敢。” 说着就走出店门,站到那七八个壮汉中间。 “一起吧,省的浪费时间了!” 那七八个壮汉各自对视一眼,一个个举起大刀流星锤,纷纷朝着桑陌砍来。 桑陌暗自催动灵力,几下就将那些大汉全部打到。 她将最后一个大汉踹翻出去后,转身看向站在店内,穿金戴银的女子。 “到你了。” 一旁围观的众人纷纷喝彩。 之前那个猥琐流氓失望道:“谁要看那个丑女学狗叫啊!” 女子原本得意的表情不复存在,她有些忐忑不安的走到街上,“这样,我也不让你在街上转十圈了,你也不要让我叫一整天,我待会儿还要去报道呢!” 桑陌笑笑,“不行,不过,你可以先叫半天,明天再来补上。” “你!”那女子闻言气急,“原本想给你留些颜面的,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看招吧。” 她使的是骨刺刀,两把刀在掌间旋转,流露出青绿色光芒。 众人见状纷纷咂舌,“哎呀呀,这不愧是长离山的弟子。那个漂亮姑娘要倒霉了!” “哈哈,美人脱衣!”那猥琐男子又在人群中笑了起来。 桑陌看了一眼,心道:果然是个天资好的,怪不得这样嚣张。 不过今日过后也该收敛一些了。 李招娣见状急得不行,连忙走上前,举着剑道:“我替她打。” 桑陌拉住准备好英勇赴死的李招娣,“师姐,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说好了我自己解决的。” “可,这是我引起来的。”李招娣不安道。 桑陌道:“她这种人就是见不得比她漂亮的人,先是针对你,而后针对我。” “怎么能说是你引起来的,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了?” 李招娣急得跺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贫嘴。” 桑陌拍拍她的肩,“放心交给我啦!” 说着也不再婆婆妈妈,直接上前,她暗自将灵力灌入四肢,让手脚变得大力灵活,不过外人看不出来,只会觉得她武艺高超。 那女子手持骨刺刀朝桑陌袭来,桑陌侧身躲过的同时足尖轻勾,将她绊倒在地。 女子只觉得小腿快要折了,她紧拧着眉头,心中暗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来不及思考,桑陌用足尖轻挑起一根竹竿就朝着她打来。 骨刺属于近战武器,而桑陌使用竹竿,硬是让她近不了身。 她急得团团转,偏桑陌像耍猴似的逗她玩,每次都只打她屁股。 女子气急,发了狠飞冲着朝桑陌刺去。 桑陌瞅准破绽,一个飞步来到她侧面,狠狠一竹竿打在她屁股上,待她落地后,又打掉她手中的兵器。 女子还要起身,可一回神桑陌手中的竹竿就已经抵在了她脖子上。 女子吓了一跳,不过转而又安慰自己:区区一根竹竿而已,又杀不了我,何不再拼一把。 桑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姑娘可不要觉得这竹竿杀不了你,只要我稍稍用点力,它就能捅穿你的喉咙。” 这下女子不敢动了,两人僵持半天,女子终于认输。 桑陌将竹竿收回。 女子站起来,“不如我给你黄金万两,再送你一座宅子,地点随你挑,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行不行。” 此话一出在场围观群众纷纷惊叹。 黄金万两,一座宅子,说实话,桑陌自己也心动了。 毕竟那女子狗叫一天,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拿白不拿。 她刚要说话,一道带着威压的男声突然出言打断,“区区黄金万两,也敢拿来显摆,你是谁家的,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家里长辈是何人?” 桑陌扭头,就见一队家丁拉着马车走来,马车内的人正是顾朝。 他掀开车帘,冷冷瞧着那女子。 一旁的吃瓜群众再次发出一声惊叹,“哎呀!那是顾家商行的标志,来人莫不是顾家家主,顾朝?” 有人回答:“除了他谁敢坐着印有顾家商行标志的马车招摇过市。” “这位姑娘是顾家小姐吗?” “顾家哪有小姐,倒是家主有个未婚妻!” “哎呀呀,顾家可是天下第一富商,他家的下人每月月银都不止黄金万两……” 众人正惊叹时,顾朝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站在桑陌旁边,再次问那女子,“你是谁家的?” 那女子被顾朝这架势唬住了,“东面定风坡,刘家,刘二姐。” “刘老根?”顾朝沉声问道。 刘二姐吓了一跳,“正是家父。” 顾朝冷哼一声“还真是好家风,父亲当土匪,生的丫头不用教就学会欺负人了。” “可你欺负谁,也不该欺负我顾家未来的家主夫人。” “回去告诉你父亲,准备准备重新进山当土匪吧,定风坡的生意我要了。” 谁人不知,顾家想让一个商行消失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那刘二姐吓坏了,连忙跪在两人面前:“顾家主,顾夫人我错了,我这就学狗叫,此事和家父无关。” 顾朝侧身,“学狗叫是你打赌输了,欺负我未婚妻又是另一码事儿,听说你想将我夫人扒光丢到街上?” 那刘二姐闻言,连忙就要脱衣服,“我错了,是我,我扒光我自己。” 桑陌看着两人,暗自皱了下眉头,心道:别是这家伙自己想要定风坡的生意,拿我当幌子。到时候他声名兼具,我倒成了背黑锅的。 她赶忙出声打断,“等等,我与这姑娘打赌解个闷而已,何至于就牵扯到了家族生意。这样倒把顾家主弄得像个昏君似的。” 她说罢走过去,将那刘二姐扶了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女儿家金贵着呢!” “好了,给我师姐道个歉,就将说好的黄金万两给我,然后走吧。” 刘二姐原本做好了跪着学狗叫的准备,听桑陌这样一说,顿时受宠若惊,赶忙俯身给李招娣道歉,并吩咐下人把黄金给桑陌。 二十八,入学长离山 闹剧结束后,桑陌把黄金递给李招娣,“诺,她给师姐赔礼道歉。” 李招娣看到这么多黄金,有些惶恐的摆了摆手,“这是苏师妹你打赢比赛得来的,还是你拿着吧。” 桑陌把黄金硬塞到她手里,“就是为你打的比赛,你不拿谁拿?” 李招娣还要拒绝。 桑陌板起脸,“你再拒绝我可就生气了。” 李招娣这才打住推搡的手。 桑陌笑嘻嘻道:“这才是我的心肝宝贝嘛!” 李招娣羞红了脸,“苏师妹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她说着又侧头看了眼身后望眼欲穿的顾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之后长离山见。” 等李招娣走后,桑陌提了衣服就要走,顾朝跟在后面,他的马车跟在最后面。 “阿锦,你今天就要去长离山了,我定了最好的酒楼……” 若不是桑陌有前世的记忆,现在估计会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感动哭。 她敢肯定,过不了多久,定风坡的生意一定会落入他顾家的手中。 只期盼这事儿最后不会波及到自己。 桑陌甩开他伸过来的手,“退婚的事儿,你还是早点考虑清楚。” “不退婚。”顾朝坚定道。 桑陌加快了步伐,他也加快了速度。 两人追追赶赶,桑陌一时不查竟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尴尬的抬起头,忽然看到沈砚清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 “师……降霄长老!” 沈砚清根本连看都不看桑陌一眼,只冷着脸看向跟在桑陌身后的顾朝。 “顾家主好兴致,是要跟到长离山定居?” 绕是桑陌也听出了他话里的火药味。 她愣了愣,默默拉开和沈砚清的距离。免得待会儿他一生气,自己会被丢出去。 谁料沈砚清看到她退后的举动,眼神更加冷厉。 桑陌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自己现在估计已经被凌迟了。 顾朝此刻也冷了脸,“真羡慕降霄长老职位清闲,哪像我,未婚妻入学都要抽时间来送。” 沈砚清嘴角微勾,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微笑,“未婚,未婚,顾家主怎么知道将来事会如何?” 话落,顾朝倏地赤红了眼睛,急得上前一步,“你……” 沈砚清不说话,只默默亮出宝剑。 顾朝气的直发抖,双拳捏的嘎吱作响。 桑陌怕他们在路边打起来,连忙起身走到中间,“好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你事务繁忙,还是赶紧回去吧。” 顾朝也有顾虑,见桑陌这样说,他很快就顺着台阶下了。 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瞪沈砚清一眼,抬手行了一个拱手礼便扬长而去。 送走一尊大佛,桑陌刚松了一口气,转头又看到沈砚清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 她尴尬的笑笑,好声道:“降霄长老要回长离山吗?不如一起。” 沈砚清甩了下袖子,没好气道:“我很闲吗?” 说着也不理桑陌,兀自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桑陌:“……”好好好,你们都是大爷! 生了半会儿闷气后,桑陌学着沈砚清也狠狠甩了一下袖子,“切,我也走!” 第一日就到的大多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一个个家里都有飞马送,所以比较快。 桑陌到的时候,山门前全是马车,入学的弟子倒是不多,全是家里长辈和一众家丁下人。 一个身穿紫色制服的少女手拿一个硕大的铜锣,猛敲几下后,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入门弟子请到这边登记,其余闲杂人等退后。” 她喊的嗓子都哑了,可那些人见她一个小姑娘,身边也没个打下手的,都不将她放在眼里,依旧自顾自的聊天,完全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前世的时候,桑陌见过这个姑娘,叫白沐橙,主要是她太有名了,人称娇软夜叉。 其名的来由是她和闺门典秀撕逼抢男人,抢到手后又一脚将人踢开。 大冬天她把得罪她的人踹到河里,拿块转头在岸上等,只要那人敢上岸,她就会一砖头把人再拍下去,…… 恶行数不胜数,用一句被她欺负过的人说的话来说: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峰主的爷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桑陌走上前,在她那儿登记了名字后就要走,谁料白沐橙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苏师妹是吧?能不能帮帮忙,你就坐着登记一下来人姓名家庭住址,若是世家子弟,就写一下家族。” 她双手合十,对着桑陌祈求的拜了拜。 看她满头细汗,嗓子都哑了,周围人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桑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也闲来无事,桑陌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笔,坐到了登记处。 “咣咣咣!”一阵震耳欲聋的铜锣声突然响起,桑陌来不及捂耳朵,只觉得耳膜都要烂了。 终于铜锣声停,桑陌刚松了一口气,准备把手放下,岂料耳边又响起一道河东狮吼,“那边那几个!是不是耳朵聋了?还要不要登记,不登记我就叫我爷爷把你们名字划了!” “那边那辆马车!站那里是不是太委屈了?要不我叫守卫退下,你们拉到里面去?” “……” 桑陌:呵呵,还真是娇软夜叉。 这名字起的好! 终于等到白沐橙将队伍规整好。 桑陌面前排了好长一条队伍。 她将册子翻开,头也不抬的道:“名字。” “赤水凰。” “!” 是前世和顾朝斗的旗鼓相当的那个赤水凰! 桑陌抬起头,将那个高大魁梧的男人上下打量一番,将他的名字写在了册子上。 “籍贯。” “泾阳城,赤水氏。” 桑陌点头,“下一个。” “师姐,你怎么不问问我父母家人。”他笑眯眯用手撑着桑陌书写用的桌子,俯下身子问桑陌。 桑陌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仰,方才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板起脸不耐烦道:“泾阳城可还有第二个赤水氏?” “下一个!”桑陌不耐烦的高声喊道。 男人却一直保持着俯身的动作,霸着桌子不走,“师姐,你是哪个峰的?” 桑陌忍无可忍,在掌间凝起一股灵力,抬手一拳朝他砸去。 赤水凰侧头将桑陌拳头捏在手中,“师姐怎的还生气了?” “咣!”一个铜锣突然扣在了赤水凰脸上。 桑陌来不及捂耳朵,只觉得耳膜都快被震烂了。 接着白沐橙的河东狮吼又响起,“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着拿起铜锣作势再打。 赤水凰流着鼻血,抱头逃窜,还不忘回头对着桑陌喊:“师姐,我们下次见。” “滚!”白沐橙将铜锣扔了出去。 “咣!”再次命中目标。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然而五秒过后,他又灰溜溜拿着铜锣回来了,“这位师姐,你的锣。” 白沐橙都被气笑了,摆摆手道:“赶紧滚!” 赤水凰这才灰溜溜的离开。 两人一直忙到月亮东升,这才将所有新入门弟子安顿好。 白沐橙发完弟子令牌后,擦了下额头的细汗,“真是太感谢你了苏师妹。” 桑陌摆摆手,提起自己的包裹,道:“感谢的话以后说,先给我安排个房间吧。” 二十九,强制拜师 “得嘞!”白沐橙说着就拉了桑陌去弟子房。 一般长老可以自主选择弟子,弟子也可以向长老递拜师贴,但弟子递拜师贴的次数有限。 世家子弟可以有两次次递拜师帖的机会,第一次是家世给的,还有一次机会必须靠自己打进比武大会前十,才能得到第二次递拜师贴的机会。 长老可以根据弟子的资质以及家族来考虑要不要收他为徒。 若没有人收下那名弟子的拜师贴,他就只能做外门弟子,三年期满后就下山。 上辈子,桑陌第一次看到沈砚清,就被他那张酷似师尊的脸吸引住了。 为了拜在沈砚清门下,她第一次送帖失败后,硬是在比武大会上拖着废材灵根打进了前十。 桑陌还记得,那天她拖着一身伤,拿着拜师帖到青涯峰,再敲响了长雾居的木门。 木门突然无风自动“吱呀呀~”打开。 桑陌走进去后将拜师贴举过头顶,“弟子恳请降霄长老收我为徒。” …… 没有人应。 桑陌小心翼翼抬起头,就看到那人站在长廊上,神情恍惚的看着自己。 桑陌再次叫了他一声,“降霄长老?” 沈砚清蓦然回神,“你当真要拜我为师?” 桑陌心中狂喜连连点头。 沈砚清看着她,半晌后语气冰冷道:“不收。” 桑陌:“……”过分了啊! 之后,桑陌日日往青涯峰跑,今天送美酒,明天送点心…… 或许是被闹的烦了,沈砚清告诉桑陌他只收天资好的弟子,像桑陌这样灵根有疾的,他根本不会考虑。 原本以为桑陌会消停一阵子,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扛着测灵根的铜镜上山了。 水木天灵根!直接吊打整个长离山。 灵根光辉引来了所有的长老。 众目睽睽之下,沈砚清没办法拒绝,只好收下桑陌…… 此刻,桑陌看着刚拿到手里的拜师贴,想也没想就扔到了一边。 她只想三年期满后下山,院子都已经买好了。 第二日一早,整个弟子院就吵闹了起来。 桑陌睡眼惺忪的支开窗户朝外面望了一眼。 原是一群女弟子吵吵闹闹抢着要去汤池沐浴。 她打了个哈欠,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就放下窗户继续睡。 可刚睡了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 桑陌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看来人竟是白沐橙。 她咋咋咧咧一把将桑陌拉下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 “别人都在沐浴焚香,准备去拜师,你不着急吗?” 桑陌打了个哈欠,“师姐你别闹了,我一个废灵根,谁会愿意收我做徒弟啊?” 白沐橙双手抓住她的两个肩膀使劲摇了摇,好让桑陌清醒一点,“这不还有你白师姐嘛!我已经和我爷爷说好了,收你进玄武峰。” “啊?”桑陌看向她,“可我打算三年期满后就下山的。” 白沐橙从桌上捡起桑陌的拜师贴,拉了她就要往外走。 桑陌赶忙拒绝。 “你的事我都听说过,你不就想早点回去和顾家成亲么?” “我让我爷爷准许你成亲不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多得两份嫁妆了,长离山给你一份,我让我爷爷也给你准备一份……” 桑陌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吃惊道:“师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才认识一天时间,你连我的嫁妆都想好了吗?” 白沐橙大力的拍了拍桑陌的肩膀,“你拜入我玄武峰,以后就是我玄武峰的人了,我爷自然得出一份嫁妆了。” 桑陌哭笑不得,“师姐等一下,我是不是也得收拾收拾,沐浴焚香啥的,这样才算得体有礼。” 白沐橙摆摆手,“沐什么浴啊,你穿着衣服谁知道你洗没洗澡,关键我爷爷又不喜欢香料的味道。” 桑陌抠了抠眼屎,“再怎么说,你也得让我洗把脸吧。” 白沐橙看了她一眼,“还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桑陌走过去刚要洗脸,身后突然传来白沐橙的惊呼声,“哎呀!拜师贴!” 她大吃一惊,转头就见一股妖风吹走了她的拜师贴。 桑陌拿着湿毛巾呆在原地,这妖风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她愣了愣刚要和白沐橙一起去追,谁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拉着她一个遁形术就消失在原地。 桑陌侧头就见沈砚清阴沉着脸,一脸不虞的看着自己。 他手中还拿着桑陌的拜师贴。 “你做什么?!”桑陌惊讶道。 沈砚清抓着她的手狠狠将人丢到地上,戏谑道:“青崖峰的规矩,拜师者需一步三叩首上山。” 桑陌揉着被摔疼的手腕,“谁说我要拜你为师了。” 沈砚清闻言愣了愣,眼神陡然一转,变得冷厉起来,“你说什么?!” 桑陌被他那快要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想到上辈子自己拜师时,沈砚清厌恶的表情,桑陌赶忙道:“我就想三年期满后下山,不过白师姐想带我去……” 沈砚清厉声打断,“凭什么?你说不拜师就不拜师了?必须拜!跪下!上山!” 见桑陌不动,他动手施加法咒,迫使桑陌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 “我在峰顶等你,别想跑。”他说完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 上青崖峰的路并不平整,还是个斜坡,桑陌没跪几次,衣服和手都磨破了,加上日头毒辣,她越走越慢。 真不知道,这一世的沈砚清在发什么疯,怎么处处都和前世反着来。 难道是因为前世她拜了沈砚清为师,这一世也必须拜,所有的事情都是定局,不能改变…… 那这一世她也会杀掉沈砚清吗? 桑陌心不在焉的跪下,脚下一个石头突然松动,桑陌一时没站稳,整个人瞬间栽倒,往山下滚去。 她刚要使用灵力站起来,又转而想到:如果摔下去受伤,是不是就不用拜师了? 于是她任凭自己滚下山坡,可只滚了三四米的距离,她整个人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卷上了山。 沈砚清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一旁长案上的香也燃尽了。 他板着脸低声骂道:“慢的跟蚂蚁似的……” 见桑陌脸色苍白的厉害,他又丢过来一个装药膏的瓷瓶,“别死了,那样太便宜你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桑陌捡起瓷瓶,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擦伤和淤青。 三十,思春 莫名其妙的,桑陌这一世又进了青涯峰。 她顶着毒辣的太阳跪在坚硬的碎石地上,脑海中全是上辈子自己杀死沈砚清的画面。 她愣怔着,忽而又想起泽霖替她挡下雷劫的场景,漫天黑雾,泽霖被四方闪电劈了将近半个时辰。 她看着他的神力渐渐衰竭,看着他因为无法降下福祉而自责到浑身颤抖…… “师尊……”桑陌喃喃着,难不成这辈子她还是要重蹈覆辙…… 这边,沈砚清走进长雾居大门后,很快从衣袖中拿出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镜中的桑陌依旧跪在原地不曾移动。 青涯峰峰顶的山风很是凌冽,看她挺着单薄的身躯跪在坚硬的乱石中,沈砚清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快,反而觉得心中像是有一个疙瘩,咯的他胸口疼。 他伸手抚上左胸口,总觉得那里还在滴血。 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他重蹈覆辙的。 可…… 沈砚清愣怔着,再次看向铜镜。 算了,这样大的太阳,该晒黑了,她们小姑娘不是最爱美了吗? 到时候又该吵着不要拜师了。 桑陌被叫进长雾居时,沈砚清正站在廊上修剪花枝。 桑陌一进门就又看到沈砚清那张阴沉到极致的脸,手下的盆栽被他剪的乱七八糟,见到桑陌后,他放下剪刀,朝桑陌扔过来一串钥匙。 “既入了我门下,就得修身养性,刻苦学习,不要整日思春,想些男女之事。” 思春?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内心疯狂咆哮道:到底是谁在思春?!我还要警告你,不要不顾师徒伦理,占我便宜呢! 想起沈砚清两次强吻自己,桑陌脸上又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沈砚清见她脸红,以为是她被说中了心事害羞,那种小女儿姿态让他心中越加烦躁起来。 “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你很闲吗?” 桑陌被他这一嗓子吼的吓了一跳。 他怎么又生气了。 桑陌疑惑的同时,也来了脾气,“我不是怕自己走了,师父你说我没礼貌嘛,如果师父不介意,我以后就不听你传召了。” 听到“师父”这个称呼,沈砚清脸上阴沉的表情忽然僵住了。 桑陌自从重生后时刻都在注意自己的言辞,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叫沈砚清“师父”。 前世桑陌一叫他师父,他就会露出一个很烦的表情,那感觉就像他被迫照顾别人小孩似的。 可桑陌就喜欢看他烦,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个不停。 “师父师父,我肚子饿了。” “师父,屋顶漏雨了!” “师父!师父!……” 那时候沈砚清恨不得封掉自己的耳识。 可不知为何,这一世的他却像是很喜欢桑陌叫他师父。桑陌有些疑惑的探头看他。 沈砚清摆摆手,难得的没有生气,“下去吧。” 桑陌回到新入门弟子拿东西房时,一群弟子拿着被退回来的拜师贴坐在廊上,刚好挡住了桑陌的路。 “麻烦让让。” “……” “麻烦让一让!” “你就不能绕一下么!”有个愁眉苦脸的弟子突然不客气道。 桑陌眯了眯眼睛,冷声道:“你让我从哪儿绕?” “费什么话?从那边栏杆跨过去不会吗?”又一个女弟子道。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不爽和挑衅。 桑陌明白她们这是要故意找茬。 本来心情就不好,桑陌当即沉声道:“你可以回房间。好狗都知道不挡道。” “你!”最先说话的那个女弟子气的站了起来,“你不就是苏家那个废物么?厚着脸皮抢了自己妹妹的郎婿。” “对啊,你现在也就只能仗着抢来的郎婿了,凭什么这么狂。” 桑陌闻言皱了皱眉头,她巡视这堆人,果然在角落看到了定风坡那个穿金戴银,给她黄金万两的刘二姐。 “我靠什么和你们无关,奉劝你们马上离开,不然……” 桑陌话还没说完,忽然一盆水从自己旁边泼了出去,白沐橙的大嗓门响了起来:“一个个跟癞皮狗似的挡着路做什么?世家贵女怎么跟大街上乞丐似的,要不要我施舍你们几个铜板?” 那些女弟子见到白沐橙瞬间绷不住了,有人站起来道:“我当长离山是什么选拔人才的修仙学府,没成想竟也是个眼瞎的,苏锦意她一个废灵根,她凭什么能入玄武峰?” 白沐橙瞥了她一眼,怪笑起来,“玄武峰就收苏锦意了,你能拿我怎么办?你觉得你比她强吗?不一定吧。” 那女弟子顿时不乐意了,义愤填膺道:“我要和她比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桑陌:“我没那个闲工夫。” 白沐橙把胳膊搭在桑陌肩膀上,“激动什么?就算你们赢了也没有人收你们为徒。” 那些女弟子闻言气的一个个脸都绿了,剑拔弩张的守着走廊就是不让桑陌过去。 桑陌想着:要不把她们全打一顿? 她刚要动手,院门处突然响起咔嚓咔嚓的声音。 众人纷纷将目光移过去,就见一个木偶从门口进来。 它行为举止和人没什么两样,就是走路时有机械轮轴转动的声音。 有人惊道:“那不是降霄长老的人偶术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那人偶上,“降霄长老的人偶来新入门弟子房做什么?” 有人惊喜道:“不会是想在这里收个徒弟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露出向往欣喜的表情。 下一秒那人偶径直走到桑陌跟前,“沈砚清问你:收拾几件衣服而已,为什么这么慢,是不是不想敬拜师茶?” “……” 白沐橙率先反应过来,“你拜了降霄长老为师?” 话落,桑陌感觉看向自己的那十几道目光更加凌厉了。 啧,这仇恨拉的还真是别出心裁。 桑陌:师姐,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信吗? 可她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只祈求白沐橙不要生气。 谁料白沐橙高兴的很,她拍了拍桑陌肩膀,“厉害啊!降霄长老的青涯峰你都进去了!” 那人偶咔嚓将头移到那群挡路的女弟子方向,木头刻的眼睛突然亮出一道红光。 那群女弟子忙不迭让开路。 白沐橙哼了一声,拉着桑陌往她的房间走去。 第一轮世家子弟拜师完了,就等到平民弟子入山了。 接待的又是白沐橙,而她自然又没有帮手。 桑陌理所应当的成了她的打工人。 这天,桑陌和白沐橙两人用推车推着新入门弟子的制服,往弟子房走。 推车内堆满了衣服,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桑陌明显感觉到自己推得那辆小车沉了一下。 “沐橙,你是不是又把你车上的衣服放到我车上了?!”桑陌骂骂咧咧放下推车喊道。 “没有啊。”白沐橙委屈道。 两人绕到车那头,就见一个庞大的身躯正坐在推车里,他双脚离地,见到两人就呲着牙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正是那个不要脸的赤水凰。 三十一,降霄长老脱衣图 二人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暴脾气的白沐橙直接动手拧住了他的耳朵,把人从推车里揪了出来。 “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桑陌也趁机踹了他一脚。 赤水凰抱着小腿,疼的直呲牙,“你们温柔一点会死吗?” “我是看你们太辛苦来帮忙的。”他委屈道。 白沐橙松开了抓他耳朵的那只手,“我看你就是来找茬儿的。” 赤水凰笑嘻嘻绕到车后方,两条粗壮的猿臂张开,一手抓住一辆推车,轻松抬起,“白师姐,你把人想的太坏了,我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人。” “你慈眉善目?”白沐橙夸张的捂住嘴巴,“我看你是贼眉鼠眼,没安好心!” “你看你……”两人吵吵闹闹走远。 桑陌跟在后面,无奈的笑着,说实话,这两人还挺像的。 几人将制服都发下去后,赤水凰提议去山下吃饭。 “上次我去的那家酒楼有很好吃的松鼠桂鱼,糕点也很好吃。我请客,二位师姐赏个面子。” 白沐橙当即摆摆手,“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下午我还有事情要忙。” 桑陌也摇头,“食堂的饭挺好的。” “长鼎峰日子这么清闲?你还有空中午去山下吃饭。” 赤水凰道:“刚入门,哪来那么多功课?” 白沐橙一脸看穿的表情,“我怎么听说常鼎峰会给新弟子下马威,忙的要死?” 赤水凰心虚的哈哈笑了起来,赶忙转移话题道:“啊?是吗?我们快去食堂吧,去晚了占不到位子的。” 长离山不强制弟子辟谷,加上食堂大妈做饭好吃,所以一到吃饭的点,食堂就人满为患。 白沐橙找到一个空位置后招呼他俩坐下,“你们占着位置,我去打饭,待会儿你们再去。” 等白沐橙走后,赤水凰就殷勤的给桑陌倒茶。 “师姐累了吧,喝点茶润润嗓子。” “师姐平时糕点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师姐喜欢吃鱼吗?鸡喜欢吃吗?” 桑陌直觉这赤水凰有问题,他打探这些做什么? 但出于礼貌,桑陌还是一一回答了。 可赤水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桑陌有些烦,她无聊的扫视着周围。 目光转到食堂门口时,她突然愣了一下,原本喧哗吵闹的食堂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一切只因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袭月牙白广袖长袍,淡蓝色外裳,腰间系着同色系宫绦,乌发用高冠束起,正是沈砚清,绛霄长老。 沈砚清长期辟谷,他来食堂做什么? 桑陌心中诧异,暗暗道: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众人噤若寒蝉,纷纷退避三舍。 就在这时,桑陌突然听到隔壁桌的一个女弟子小声道:“绛霄长老可真残忍……” “残忍什么?”旁边的同伴问她。 “你看他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一见到女弟子就抛个媚眼,可却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也那么不近人情。” “你疯了,竟敢这么议论绛霄长老,小心他罚你去思过崖面壁。” “再说人家哪里打扮的花枝招展了,不都穿着长老服么?” 说话的那个女弟子闻言,倏地坐直了身体,用看呆子的表情看着同伴,:“你瞎呀?他昨日穿的长老服袖口是梅花纹,今日是团云纹的,前日讲法时是竹叶,他每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 她说着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师姐偷看绛霄长老洗澡被罚了吗?她画了绛霄长老脱衣图,你要不要看?” 桑陌:“…………” 她也想看。 不对不对,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不行!一定要阻止这两个家伙。 她这样想着站了起来,转身却见沈砚清正默不作声站在那两个女弟子身后。 一张脸阴沉的不像话,虎视眈眈盯着鬼祟看画的两人。 “……” 桑陌为那两个女弟子捏了一把汗。 她低着头故意咳了两声。 那两个女弟子却还是低头看画,无动于衷。 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桑陌邻桌的一个男弟子很夸张的又咳了几声,还是没能将那两个色鬼叫醒。 她们甚至评价起画来,“真是的!这师姐的绘图技术不怎么样啊,挨了八十鞭就看了半截肩膀,还画不清楚!!” “可不是,要换做是我,我靠想象都能……” 眼看着那俩倒霉鬼就要说出更加大逆不道的话来,桑陌连忙俯身行礼,大声喊了一句:“师父!” 那俩女弟子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懵逼的看向四周。 见整个食堂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两人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不安。 她们缓缓转过头,在看到绛霄长老那张阴沉的脸后,两人顿时如遭雷劈,大叫一声瘫在原地。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施法拿走那张图,只稍看了一眼,那脸就又阴沉了几分。 薄薄的宣纸顿时灰飞烟灭。 众人都默默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哗!” 随着一道破空声响起,两个女弟子哀嚎的声音响彻整个食堂。 沈砚清打了十几鞭子,就收了手。 “去思过崖,领三十戒棍,禁闭一月,罚役三个月,绘图者再领四十结棍,罚役六月。” 两个女弟子噤若寒蝉,互相搀扶着跪好,“弟子遵命。” 沈砚清目不斜视,也不去看那两名弟子,“你今日去哪里鬼混了,功课都做完了?” 那两名弟子闻言诧异地抬起了头。 桑陌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沈砚清是在和自己说话,便连忙回道:“已经做完了,回去就可以给师父检查。” 沈砚清听了这话,依旧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喜怒,“怎么?还要我送你们过去?” 话落半晌后,那俩女弟子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站了起来,“弟子这就去领罚。” 等那名女弟子走后,沈砚清转身离开。 赤水凰心有余悸,“你师父怎么这么凶,他平时不会也打你吧?” 话落,原本往前走的沈砚清突然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往前走。 桑陌赶忙站了起来,对赤水凰道:“你别胡说。” 说着就转身跟上。 桑陌跟着他走到打饭处,刚好见沈砚清端着饭盘坐在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其实并不能说是沈砚清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而是沈砚清坐到那个地方后,那个地方就变得僻静了。 桑陌端来饭盘后,看着另一边七个人挤在一张桌子上,不知道怎么的,就脑子抽风坐到了沈砚清对面。 她看着沈砚清略带诧异的目光,扯开嘴角笑了,“师父用完午膳后是要回青涯峰么?” 沈砚清不说话,像是默认了,桑陌又笑了笑,“那我同师父一起。” 三十二师父的清白由我来守护 沈砚清顿了顿,随即眼神变得晦涩,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菜。 “方才那人是谁?”沉默了半晌,沈砚清突然道。 说完后,他立马又露出一副极后悔的表情,“我是怕你耽误修炼。” 桑陌愣了愣,她怎么有点不信呢! “不太熟,我去给玄武峰的白师姐打下手遇到他也来帮忙。”桑陌回答。 要放在前世她刚知道沈砚清是狐妖那会儿,她一定会对他冷嘲热讽最后告诉他,“你没资格知道。” 就算放在平时她也会觉得沈砚清管的太宽,但这次桑陌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解释清楚。 而沈砚清似乎也习惯了前世那种相处方式,冷不丁听到桑陌这样耐心的解释,一时愣了神。 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心道:她此刻还将我认做是她在天上的师尊,所以才会这样耐心的解释。 他又看了一眼桑陌,只见她浑身灵力气浪翻涌,修为已在自己之上。 他内心苦涩道:也是,她是从天上来的神仙,她的师尊是高贵的上神。我只是个低贱的狐妖而已…… 前世那种剜心蚀骨之痛再次袭来,沈砚清痛苦的闭了闭眼,“你还未曾行过拜师礼,也不曾记在我名下。若想走便走吧,我不留你了。” 桑陌闻言夹菜的手顿了顿,她沉默着底下头,“我不走。” “是你强迫我拜师的,我头都磕了,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沈砚清看着她肯定道:“过一段时间,你会自己走的。” 就像前世那样。 他沉默着夹起一筷子青菜,等着看桑陌会如何回答。 沉默半晌,桑陌忽然轻叹一声,“这辈子,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的。” 沈砚清愣了愣,那一刻,他突然抬起头,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 桑陌抬头,对着他露出笑。 沈砚清也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昔日眼中的冷冽终于消失不见。 某些东西在这一刻忽然变了。 . 两人吃完饭后一同上山。 青涯峰离思过崖挺近,走到半山腰,就听见那头戒棍落下的声音,还有那几个女弟子哭喊的声音,听的桑陌心尖颤了又颤。 沈砚清听着那哭喊声,忽然想起赤水凰那句:“他怎么这么凶,平时不会也打你吧?” 不由停住了脚步,“是不是太过了?”他问桑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沈砚清对外人都很是不近人情,他是整个长离山唯一一个会对女弟子动手的长老。 他懒得收徒,懒得对外人假以辞色。 所以前世他狐妖的身份曝光后,才会引来整个长离山的针对,铺天盖地的脏水往他身上泼,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说一句话。 桑陌心想: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希望我能为他说一句话,所以他才会求我不要讨厌他。 “不会,若有人趴在我窗外偷看我沐浴,还画我的脱衣图,我也会很生气。不能因为师父是男子就要求师父大度。” 沈砚清没想到桑陌会这样说,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愣了许久,才释然道:“去告诉思过崖弟子,戒棍就免了,其他照旧。” 桑陌领命前往思过崖,叫停了行刑者,“我来传师父口谕,戒棍就免了,其他照旧。” 几个女弟子同时松了一口气,桑陌看向那个生面孔,心道:就是她偷看沈砚清洗澡,还画了脱衣图? 那女弟子长得确实好看,浓眉大眼,樱桃小口,就是嘴巴左上角有一颗长毛的大黑痣。 她皱着眉嘟囔了一句,“假惺惺。” 其他两个女弟子闻言也是偷笑了起来。 那模样,分明是没有半点悔改,而且她们也并不是真心喜欢沈砚清,不过是拿他做消遣。 桑陌冷了脸,走过去,朝那名女弟子伸出了手,“那些画呢?全部交出来。” 那女弟子抬起头看了桑陌一眼,不答反问道:“你就是降霄长老新收的弟子?” 桑陌冷着脸再说了一遍:“把画全部交出来。” “都已经全部卖出去了。交不出来。”她说这话时,嬉皮笑脸,全然没有一丝悔过之心,甚至还带着一丝挑衅。 不知为何桑陌看着她那样忽然就生出一股怒火。 桑陌也不惯着她,当着众人的面就上手扒她衣服。 那女弟子惊慌大喊,在场行刑的所有男弟子纷纷扭过头去。 桑陌将她扒的只剩一件肚兜后,道:“如今我也见过你脱衣后的样子了。” “三日之内,你若不把所有的画交出来,就等着你的脱衣图传遍整个长离山吧。” 那女弟子抱着衣服,哭的梨花带雨,“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他一个大男人,堂堂一峰之主,怎么好意思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桑陌起身后,将手中的一件里衣丢到她脸上,“你看看我,我是大男人吗?我是一峰之主吗?我能不能同你计较?” 那女弟子闻言不说话了,只很恨看着桑陌。 “三日后,我若听到外界还有关于我师父的画,你知道后果的。”桑陌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平民弟子入山后,就该举办比武大会了,各峰都要出力。 往年青涯峰没有弟子,于是各峰举办时都自动将青涯峰排除在外。 今年有桑陌在,大活小活就全都涌了上来。 桑陌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去休息,同样忙成狗的还有白沐橙。 她人缘不好,懒得和别人打交道,干活自然也不会叫别人。 幸好还有赤水凰那个傻大个愿意帮忙,他力气大,不怕脏,不怕累,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 这天几人忙到天黑时,还没有吃饭。 白沐橙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师弟,你之前说的那家店这个时候还开吗?” 赤水凰拍拍口袋,“有钱子时都能开。” 几人顿时来了兴趣,一个个眼里亮着光,二话不说就往山下冲。 可几人刚到山门,就被巡逻的师兄抓个正着。 几人苦苦哀求,那几个师兄就是不为所动。 三人只好无奈回去。 分别时,赤水凰跟在桑陌身后,“师姐师姐,你一个人危险,我送你。” 白沐橙一副看穿的表情,“有你在才危险吧?” 赤水凰倏地红了脸,小心看向桑陌。 过了秋分之后,天气越来越冷,晚风吹过时,桑陌打了个寒战,她没有管两人奇怪的互动,只拢了拢衣襟,往青涯峰走去。 赤水凰贴心的脱下自己的外裳披在桑陌身上。 寒风瞬间被阻隔在外,身上也不冷了,桑陌好奇的查看他的衣服,发现他衣服里面缝了兽皮,布料也比平常的弟子服细软。 “师姐若是喜欢,我这衣服就送给师姐好了。” 长离山的弟子服外裳款式都是一样的,男女都可以穿。 只是赤水凰人高马大的,衣服也比桑陌的大。 三十三,长离山有女鬼 见桑陌有些迟疑,赤水凰连忙道:“可以用缩小咒。” 说实话,他的衣服这么厚实,桑陌确实心动,“那怎么好意思呢。”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却很老实的将衣服缩小到自己的尺码。 衣服变合身后果然更暖和了。桑陌满意的扬起嘴角,伸手拍了拍赤水凰的肩膀,“那便多谢师弟了。”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主动叫赤水凰师弟。 赤水凰顿时心花怒放,连桑陌后来说了什么他都忘了,只依稀记得什么“女鬼”、“吃人”…… 任由桑陌将他丢在半路后自己回去了。 他目送着桑陌走远,只觉得被桑陌拍过的肩膀酥酥麻麻。 师姐刚才说什么来着? 秋风裹挟着落叶瑟瑟吹过,赤水凰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天还真是冷。”他喃喃着转身,抬头时却赫然看到道路旁的槐树林内一个白影倏忽飘过。 “!!!” 他突然想起师姐临走时说什么了,:“师弟也快些回去吧,长离山一到夜里就会有吃人的女鬼。” 难道真的是女鬼?! 想他堂堂七尺男子汉,什么都不怕,唯独怕长头发女鬼.。 脑海中顿时闪现出许多不必要的画面,赤水凰怪叫一声,抱头往弟子房跑去。 他一路跑进寝室,跳上十几人睡的大通铺,将被子蒙过头顶。 其他弟子面面相觑,都好奇的围了上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赤水凰浑身发抖,却还是装作无谓的样子道:“没什么。” “得了吧,方才叫那么大声。被什么吓着了,说来听听,以后兄弟们出去也好长个记性。” 听了这话,赤水凰才从被子中探出了头,一脸神秘道:“西南边的槐树林里有女鬼。” …… 众人愣了几秒,纷纷大笑起来。 有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那么大一坨,竟然还怕鬼!哈哈哈我三岁就不怕鬼了……” 赤水凰气的不行,他一把扯下被子,“什么一坨?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那弟子双手举过头顶,“哈哈……对……哈哈,对不起。” 屋内所有人都笑作一团。 赤水凰涨红了脸,一双拳头捏的“嘎吱”作响。 平日里和他交好的一个兄弟强忍住笑意,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哥们,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赤水凰连忙否认,“不可能,师姐不会骗我的。”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有个弟子笑到肚子抽筋,他面容扭曲的坐到赤水凰旁边,“你是不是要送人家回去?半路上她让你早点回去,说有女鬼的?” 赤水凰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话落,寝室内再一次响起众人的魔鬼笑声。 “哎呦!我不行了,兄弟,虽然这很残忍,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被女人骗了。” “你胡说!”赤水凰闻言腾的站了起来,“师姐她才不会骗我!她还收了我的衣服呢!” 那弟子见赤水凰真的生气了,这才硬生生憋住笑,将赤水凰上下打量一番,“是你那件用白虎皮做里子,云烟细棉金线绣花的外裳?” 赤水凰得意的扬起下巴,“别的衣服,我怎么好意思给她?” “你钱袋呢?”那弟子好心提醒道。 赤水凰:“……”钱袋似乎还在衣服的内口袋…… 寝室内又叒叕响起一阵无情的嘲笑…… . 第二日早晨,天空阴沉如水,练武场旁边的小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与之一起抖的还有赤水凰。 他身着单凉的夏装,一张脸冻的铁青。 同他一起的弟子一个个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低着头,扯着被揍的青紫红肿的脸,还在止不住的偷笑。 赤水凰沉着脸,站在最前面,忽然听到有人小声嘀咕:“今日授课的长老怎么还不到。” “是啊,往常都很准时的。” …… 又过了一会儿,白沐橙走了过来,“今日集训取消,各自回寝室去,不准乱跑。” 有人问道:“为什么取消,大家伙都等了这么久了。” “昨夜有人死在了西南边的槐树林,所有长老都被叫去主峰问话了,你们都小心一点,不要单独行动。” “啊?!”众人大惊,纷纷面露惧色。 只有赤水凰兴奋的瞪大了眼睛,“看吧师姐才不会骗我!” “难不成真有女鬼?!” 赤水凰信誓旦旦道:“我昨夜亲眼所见!绝不会出错!” …… 就这样,槐树林有女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离山。 而传出谣言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围在火炉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炉子里的烤红薯。 “师父师父,我都闻到香味儿了,它是不是熟了。” 沈砚清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用火钳子将一个小点的红薯夹了出来,放到桑陌手中。 “啊!好烫好烫!”桑陌把红薯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乐此不疲的吹着,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旁的沈砚清此刻面色不好。 她美滋滋吃完红薯,这才看向沈砚清。 “师父,你怎么不吃?”你不吃的话,剩下的可就全归我咯~ 沈砚清暗自咬了咬牙,目光落在桑陌身上的那件衣服。 “为何要穿别人的衣服,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一说到这个桑陌就控制不住的高兴,她从衣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道:“你不知道,那个傻子把他所有的生活费都给我了,你别看这荷包小,里面可不简单……” “啪。”不等桑陌说完,沈砚清突然将几十张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够不够?”他说着又拿出十几颗金锭子,放在银票上,“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 桑陌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心道:他怎么又生气了? 正当火药味愈加暴烈时,长雾居的木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三十四,死人了 来人是戒律堂弟子,一见到桑陌就亮出了令牌。 “昨夜槐树岭内死了一名弟子,有人举报说你同死者有过节,并扬言要将死者的脱衣图传遍整个长离山。” 是那个画沈砚清脱衣图的女弟子,叫阿娇的。 她死了?! 桑陌有些惊讶,但还是配合的点头。 “请到戒律堂接受问话。”那戒律堂弟子道。 桑陌回头看向里屋,对沈砚清喊道:“师父我跟着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沈砚清迟迟没有回话,正当众人以为沈砚清不会回答,准备离开时,沈砚清清冷的声音突然道:“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沈砚清穿戴整齐,一身墨绿色长老服,乌发用银冠束的整整齐齐,手里还提着他的本命法器月华剑。一副要为徒弟撑腰的做派。 为首的戒律堂弟子暗自捏了一把汗,他小声道:“启禀降霄长老,戒律堂只是例行问话而已。” 沈砚清往前走来,“我也只是例行旁听而已。” 众弟子无奈,只能俯身行礼过后,默默在前方带路。 . 一走进戒律堂,桑陌就看见了摆放在地上的尸体。用白布盖着,看不见伤口如何。 桑陌走过去后恭恭敬敬在堂下跪好,沈砚清则是坐到了戒律堂掌教身旁。 二位长老寒暄过后,一致看向堂下的桑陌。 “听闻你与死者有过节?”掌教是个头发胡子花白的糟老头子,说这话时,一双细长的泛着精光的眼珠子贼溜溜打量着桑陌。 桑陌答:“是,但我并不曾伤害过她,事发当日,在场有很多目击证人,掌教若不信可以传来问话。” “昨日你在何处?与什么人在一起,几时分别,有没有去过槐树岭?” 桑陌答:“昨天我与玄武峰白沐橙一起为比武大会做准备,酉时分别,之后我就回青涯峰了。” 白沐橙早得到了消息,一早就在戒律堂外等候,听桑陌说完,她立马就隔着门喊道:“弟子可以作证!” 与之一起的还有赤水凰,他紧跟着白沐橙喊道:“是我送师姐回去的。” 掌教见状冷下脸来,“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进来答话。” 两人走上前,与桑陌一同跪好。 掌教看向赤水凰,“你们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赤水凰愣了一下,随即道:“槐树岭那边,可是我确实看着师姐往青涯峰走了。” 掌教道:“这也不能证明苏锦意没有再次返回。” 这态度,明显是想把屎盆子扣到桑陌头上。 在场除了桑陌和赤水凰两个新来的,其他人都耐人寻味的看向了掌教。 这算是公报私仇吧?谁不知道掌教平生最恨沈砚清。 每年长老评比他都会输给沈砚清,每次都愤愤不平,又甩袖子,又回家砸东西的。 这在长离山已经不是新闻了。 桑陌义正言辞道:“不知戒律堂是否验尸?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被什么所伤,这些为何不交代清楚。” 话落,便有一个穿粗布短衣,围着围裙的老头上前,将尸体上的白布揭开。 只见尸体上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胸口处。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亥时,杀人者所持凶器为剑,伤口宽一寸。” 桑陌没有说话,只是挪过去,检查尸体。 尸体衣着整齐,表情安详,而且除了那道致命伤,没有半点淤青擦伤的痕迹。 她动手将尸体翻转过来,只见尸体后背也只有左上角那个被戳穿的洞,只隐隐一点血迹。 “看这伤口前面大后面小,明显是被人从正前方刺穿。而且尸体上除了这道致命伤,没有半点擦伤和淤青,说明她死前并没有挣扎反抗。” “这位阿娇师姐能在长离山修习,不可能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有两种可能,一,凶手和这位师姐相识,而且关系还很好。二,凶手很厉害,能一招制敌。” 桑陌说着看向众人,“你们觉得我符合哪条?”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桑陌说的有道理,但没人敢说真话,都默默将目光投向掌教。 掌教冷哼一声,“那也不能洗清你的嫌疑。” 活落,沈砚清手中的杯子突然狠狠落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掌教若怀疑是我徒弟杀了人就请拿出证据来,空口白牙将人扣在这里怎么个意思?是要用人间贪官污吏那套把戏,叫我拿钱财法器来赎她不行?”沈砚清虽语气清冷平缓,没有疾言厉色,但该有的威严却一点也不少,这一下将众人唬的不轻,就连掌教也愣了一下。 他脸上青了又紫,紫了又青变换十分频繁。 约摸过了两分钟后,见实在没有人来打圆场,他这才硬着语气叫桑陌退下,并派了一个弟子随身监察桑陌的一举一动。 桑陌起身谢过掌教,沈砚清也重新端起了茶盏。 掌教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狠狠瞪了自己的弟子一眼,责怪他方才没有上前打圆场。 被瞪的弟子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 方才沈砚清扫过众人的眼神虽轻飘飘的,但其中威胁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让掌教下不来台。 谁上前打圆场,谁就是和沈砚清作对。 说实话,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惹沈砚清不快。 虽然这位爷平时不参与山中事宜,但绝不能说他没有实权。 况且每年长老评定都是沈砚清第一,掌门又没有一儿半女和亲传弟子啥的。下一任掌门就是沈砚清也说不准。 掌教他不敢和沈砚清撕破脸,何况他一个没有家庭背景的小杂鱼。 审判的事不了了之。 桑陌被放回青涯峰,同时身边还跟了一个戒律堂的女弟子作为监察者。 而那名女弟子竟然是李招娣。 几日不见,两人分外激动。 回峰时,沈砚清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桑陌和那位李招娣叽叽喳喳跟在身后。 “原来师姐在戒律堂啊!厉害厉害。” 李招娣愣了愣,又连忙反应过来,“你才厉害呢!长离山有多少女弟子想拜入青涯峰,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桑陌扯了扯嘴角,“师姐怕是没听说过,我是一步三叩首拜上长离山的。那些女弟子没少为这事在背后骂我。” 李招娣道:“就那几个而已,她们那是嫉妒。” “有些人就算是一步三叩首,降霄长老也不会收她们为徒。” “说到底还是你厉害,既得了降霄长老青眼,又睿智,想到了拜师的方法。” 桑陌没想到,师姐会这样说,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好多,差不多到长雾居时,桑陌才想起来问案子。 “师姐,你说那阿娇师姐半夜亥时去槐树岭做什么?那地方阴气那么重。” 李招娣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询查室的师兄说,死者前几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本讲解诅咒的书,现在找不到了。” “诅咒?”桑陌有些惊讶的叫了一声,随即道:“她不会想要诅咒我吧?” 李招娣小声道:“也不一定,不过戒律堂还在找那本书,说不定找到书就有线索了。” 三十五,判官书 “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见过那诅咒之书?” 桑陌随手揪下路边垂下来的一片叶子,挡住自己的左眼,用右眼去看李招娣,“听说有本判官书,是活人跑到阴曹地府从阎王那里偷出来的空白生死簿,据说只要找个阴气重的地方,用自己的血写上别人的名字,那被写上名字的那个人就得死。” “想想就觉得可怕,如果真得到了那书,恐怕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考验。” 李招娣是那种说话很温柔的姑娘,声音小小的,性子看着也比较软。想必是有些害怕,她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道:“真的有这种东西吗?杀人不会付出代价吗?” 桑陌走在前面随口说道:“当然会有代价啦,凡人之躯,是承受不住神器的威严的,轻则损伤气运,重则减寿,死于非命,厄运缠身这些都是正常的。” 桑陌说着感觉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她回过头见李招娣落在身后,蹙着眉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师姐怎么不走了?难不成是想到情郎了,心不在焉的。” “你可莫要胡说。”李招娣闻言羞红了脸,急急道。 桑陌见状更加肆无忌惮,“是主峰的那个大师兄吗?今日你看到他就脸红了!” “你这丫头坏的很,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她红着脸,气的直跺脚。 桑陌笑嘻嘻往山上跑,“被我说中了吧!” . 夜里,桑陌搬了张床放在自己房间和李招娣一起睡。 李招娣有些抱歉的看着桑陌,“不好意思,戒律堂比较严格,估计近一个月我们都得如此了。” 桑陌吹了蜡烛跑上自己的床道:“有人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师姐怎么会去戒律堂?感觉以你的性格不会喜欢那种地方。” 这句话说出来后桑陌感觉藏在黑暗中的李招娣突然愣了一下,她沉默半晌,最后才慢吞吞道:“当初本来是要去仙姝峰的,我喜欢医理,家里长辈以前也是坐诊大夫,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就没去成。” 桑陌直觉这事不简单,但李招娣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再问。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师姐去学医理的话,一定会是一个很温柔的大夫。” 李招娣那边翻了个身,桑陌听到衣物和被子摩擦的声音,便扭头去看她。 月光下,李招娣背对着桑陌,将身体蜷缩成一小团。 自觉说错了话的桑陌连忙道:“我以前就想当个纨绔子弟,整天坐在家里逗鸟养猫啥的,没成想现在成了长离山弟子,每天被我师父磋磨。” 那边李招娣依旧没有说话,桑陌更加尴尬,她翻了个身面朝李招娣,歉疚道:“对不起师姐,我不是故意要揭你伤疤的。” 李招娣还是不说话,如果这时候桑陌能起身下床看看她的话,就会发现她已经哭的不能自抑制,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桑陌没有,她只当是李招娣厌恶极了自己,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睡下。 第二日,两人在食堂等粥时,桑陌看见李招娣发髻中藏着一点绿色的东西,便动手将其拿下来,她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小片槐树的叶子,米粒大小,若不仔细打理的话,还真容易漏掉。 李招娣随手将桑陌手中的叶子拿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多谢师妹了。” 桑陌看她愿意和自己说话,也是扯出一个微笑,“这点小事说什么谢呀。” 刚好厨房大娘将粥煮好,桑陌随手拿过李招娣的碗去打粥,叶子的事便就此揭过。 排队的队伍并不长,桑陌站的位置刚好能闻见粥的香味,她伸长了脖子去看打饭的窗口。 “今天食堂人怎么这么少?”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旁边另一个声音打着哈欠道:“人少还不好?那些个新入门弟子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我已经好几天没抢到早饭了。” 又一个声音惊恐道:“哎呀,你们不知道啊?戒律堂那边出事了,听说是掌教死了。” “什么?!”周围所有人连带着桑陌一同看向了说话的那名弟子。 “我从玄武峰过来时,那边哭的可厉害了。你们没听到?”那弟子讶异道。 有个仙姝峰的女弟子道:“啊?我以为是有人被罚了呢!谁会想到是掌教死了呀?” “天呐,掌教怎么会死呢?他练的不老方不起作用了吗?” “对呀!他…” “你还要不要粥了?”厨房大娘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桑陌一跳。她一手端一个碗,连忙回身道:“要的。”说着连忙将碗递过去。 她完全没有想到掌教会死,上一世他不仅活到了最后,还继承了掌门之位,这一世怎么突然变了? 桑陌忐忑不安的端着粥回到了座位上。 “师姐你听说了吗?掌教死了!” 李招娣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又道:“怎么会?” 桑陌直觉李招娣的表情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短短几分钟,掌教的死讯就传遍了整个食堂。 加上之前死在槐树岭的那个,长离山已经连着死了两个人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早餐都没人吃了,桑陌也是着急忙慌的吃着滚烫的粥。 一只大手突然将她的碗抢走,桑陌急的抬起头来,狠狠盯向那人。 是赤水凰,他笑嘻嘻坐到桑陌旁边,“这么烫还吃,师姐是猪吗?” 桑陌没好气的一把把碗夺过来道:“滚滚滚,我吃完还有事儿,谁跟你似的,整天没事干,那么闲!” 赤水凰也不恼,嬉皮笑脸的又伸手把桑陌的碗夺过去,道:“什么事儿?也带我一个呗!” 桑陌冷了脸,“掌教死了,我赶着去看热闹,你敢去吗?” “啊?”赤水凰吓着了。 桑陌又将碗夺了回来,几口将粥喝完。 赤水凰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假的?师姐,非议长老是要受罚的。” 桑陌拿帕子擦了嘴,道:“爱信不信。”说着起身就要走。 李招娣跟上。 赤水凰几步走过来,把李招娣挤走,尾巴似的跟在桑陌屁股后面,“师姐,你等等我。” 桑陌挑了挑眉,戏谑道:“你是要去看热闹吗?” 赤水凰愣了愣,“我…我关心长老…” 桑陌切了一声,道:“胆小鬼!” 三十六,风水轮流转 几人到神武堂时,就见场上跪满了弟子,一个个哭的撕心裂肺,哭声响彻云霄。 桑陌弯着腰从中穿过,来到一个葱味儿呛鼻的身影跟前,伸手扯了扯那人的衣袖。 白沐橙止住夸张的哭声,转过头来用通红的眼睛看了了桑陌一眼,随即一把将人拉到身边跪下。 “师姐你的葱掉了。”桑陌趔趄跪下,小声道。 白沐橙闻言迅速捡起地上的葱段,四下打量着,见没人看见,这才又夸张的嚎了起来。 桑陌凑过去小声问道:“师姐,怎么回事儿?掌教真死了?” “废话,没死这些人跪在这里做什么?”白沐橙说着又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赶紧哭,待会儿有银子拿。” 桑陌:“……”你是不是没见过银子。 但她不敢说实话,“算了,师姐你别哭了,我给你五十两,你先跟我走。” 桑陌刚得了两笔巨款,现在阔的很,那点银子她还看不上。 刚要起身,又被白沐橙一把拉住,“五十两?你觉得我会为了区区五十两跪在这里哭?” “那是多少?”桑陌也有些好奇了。 白沐橙又四下看了看,凑到桑陌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掌教没儿没女,又没个记在祠堂的亲传弟子,他的所有法器银钱都会分给前来吊唁的小辈。” 见桑陌还是一脸迷茫,白沐橙恨铁不成钢的拍了她额头一下,小声道:“你知道他作为长离山掌教,又掌管着戒律堂,有多少财产吗?上次遇到这种事还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如今我都十九了,分到的钱还没花完。” 桑陌这才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她茫然望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愣怔道:“上次也有这么多人吗?” 白沐橙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呢?” 桑陌:“……” 下一刻,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无比嘹亮的干嚎。 众人纷纷看向哭声的来源,白沐橙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默默远离了正在嚎丧的桑陌。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突然有人用力拍了下桑陌的头。 桑陌茫然抬起头,就见有个身穿鸦青色长袍的高大身躯站在自己面前,沈砚清略带薄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死都没见你这么哭过,你和他很熟?” 桑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下一秒就被沈砚清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想凑到沈砚清耳边说有钱拿,可沈砚清根本不给她机会,瞥了她一眼,冷冷道:“随我来。” 桑陌有些不想去,她还没分到钱呢! 沈砚清一记眼刀扔过来,桑陌连忙起身跟上。 两人走上高台,就见掌教的尸体已经被打理好,穿上寿衣躺在棺材内。 桑陌还没弄明白沈砚清叫自己过来干嘛,就见他接过了掌门递过来的掌教令牌。 “……” 桑陌:啥?沈砚清成掌教了?那我作为沈砚清的亲传弟子是不是可以多分一点?! 掌门神思哀虑的叹了口气,“砚清,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 他从弟子手中接过盛着掌教吉服的木案,交给沈砚清。 沈砚清接过后,回头看向桑陌。 桑陌不明所以,以为沈砚清的意思是让她活跃一下气氛,毕竟遇到大喜事儿了嘛,便配合的鼓掌。 谁料众人纷纷皱起了眉。沈砚清更是忍无可忍,低声怒吼道:“叫你过来为我更衣!”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拿起木案上绣着白色海涛纹的华丽外裳,拉拉扯扯给沈砚清套上。 沈砚清嫌弃桑陌笨手笨脚,自己接过白玉腰带扣上。他歉疚的看向掌门,“新收的弟子不成器,叫掌门师伯看笑话了。” 掌门温和的笑了,“哪里,这孩子看着挺讨喜的。” 桑陌躲在一旁悄悄吐了吐舌头,掌门这是实在想不到夸奖的词了吗? 就这样,沈砚清草草继任了掌教的位置,台下众弟子也如愿分到了前任掌教的遗产。 都散去后,师徒二人在内庭开会。 沈砚清递给桑陌一卷档案,“三日之内查清槐树岭弟子和掌教的死因。” 桑陌接过档案,忽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昨天她还是嫌疑犯呢,今天一早就变成查案子的人了。 果然,跟对了老大还是有好处的嘛! “不过,三日是不是太紧张了师父,十天好不好?” 沈砚清坐到掌教的尊位上,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缓缓道:“这是我继任掌教位置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必须办的漂亮快速。” 桑陌不服气道:“你都说了这是给你的任务。” 沈砚清闻言凉凉瞥了她一眼,“你见过有掌教亲自跑任务的吗?你以为我收你进门是来做什么的?吃绝户时拿大份怎么不抱怨?” 不愧是沈砚清,说话一针见血,还是这么毒舌! 桑陌打开卷宗默默翻阅。 一个死在槐树岭,被一剑刺穿心脏。 一个死在自己寝室,怎么看都像是自然死亡,但又不可能是自然死亡。 这分明是两个案子,沈砚清竟全部交给她一个人,还要求三天内查清楚,怎么可能完成? 桑陌垂着头走出内厅。 堂外人来人往,前任掌教的遗体刚被抬走,地上到处都是纸钱和香灰。 负责洒扫的弟子看到桑陌出来,吓得立马过来道歉,桑陌摆摆手,“等人走了再弄吧,现在扫完待会儿还要扫。” 那几个弟子闻言扫的更加卖劲,“我们错了,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马上就扫干净。” 桑陌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 看着那几个弟子惶恐到头顶冒汗,桑陌无奈摆摆手,“算了你们看着扫吧。” “哟!好大的官威啊。”白沐橙从人群中走过来打趣道:“时来运转啊,你师父是一峰之主,现在又是掌教,以后你就是整个长离山后台最硬的人了。” 桑陌没工夫扯皮,她一把拉住白沐橙的手,“师姐,你最好了。” 白沐橙:“……”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着桑陌哀求的目光,白沐橙摆摆手道:“什么事?说。” 桑陌笑嘻嘻把卷宗递到白沐橙手中,白沐橙看了一眼:“这个啊,也不是办不到。” 桑陌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时间。” 白沐橙:“……” 她用一副“你确定?”的表情看着桑陌,桑陌很痛心的点点头。 “两个案子?”白沐橙又问。 桑陌又点头。 “我还有事。”白沐橙转身就走。 桑陌连忙一把抓住白沐橙的胳膊,“师姐,好师姐,你最好了,你帮帮我,我对长离山的一切都不熟,你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白沐橙欲哭无泪,“戒律堂的案子接了完不成是要受罚的,你确定你师父不是在整你?” 桑陌完全不知道案子查不完还会受罚,但沈砚清她是了解的…… 三十七,掌教屋里的红肚兜 桑陌完全不知道案子查不完还会受罚,但沈砚清她是了解的…… 他就是在整自己! 无奈两人只好从掌教寝室查起。 桑陌翻着掌教睡过的床,从被子里拿出一只三天没洗的袜子,嫌弃的直皱眉头,“我们两个冰清玉洁的大姑娘来翻一个糟老头子的房间,这像什么话?” 白沐橙也从衣柜中翻出来一堆没洗的亵裤,她气的直接一脚踹开,“要不……找个苦力?” 可问题是上哪去找呢?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赤水凰的声音,“师姐,师姐你在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亮光。 “师弟,在这儿呢!快进来!”白沐橙兴奋的挥挥手,恨不得冲出去把人请进来。 赤水凰一进门就见她们二人眼里闪着亮光,正期翼的看着自己。 “…………”赤水凰有些受宠若惊,“师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 半个时辰后,赤水凰满脸苦色的抱着一堆臭烘烘的鞋子出来。 桑陌和白沐橙捂着鼻子站在门口,见状又默默后退了两步。 白沐橙道:“没想到这个糟老头子这么不爱干净。” 赤水凰干呕着道:“待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吧,毕竟人已经死了。” 桑陌没听他俩说这些,捂着鼻子往里面走,“就这些吗?有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赤水凰愣了愣,犹豫道:“有个东西,但不适合你们看……” 白沐橙见他扭扭捏捏,似乎在身后藏了什么东西,便道:“什么东西,快拿出来,正事儿要紧。” “我觉得……”赤水凰脸颊通红,犹豫道:“你们还是别看的好。” 说实话,看一个一米九几,膀大腰圆的汉子红脸说话,真的是一种折磨。 白沐橙当即走了过去,将他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 只见赤水凰粗糙的大手中拿着一个藕粉色的女性肚兜。 “……” “咦~”,白沐橙当即后退一步,“你还拿手里!” 赤水凰连忙丢开,慌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就是怕你们看见,污了师姐的眼睛。” 白沐橙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怎么样?肚兜好摸吗?” “啊?……师姐你别乱说……”赤水凰急得额头都冒汗了,整个人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他慌慌张张看向桑陌,“师姐你别听白师姐乱说,我没有!” 桑陌没有理会他俩。 她蹲在地上,眉头紧蹙,看那肚兜材质细腻,上面绣着兰花,像是年轻小姑娘才会用的样式。 她抬起头看向赤水凰,“还有吗?” 赤水凰红着脸点头,“应该有。” 他说着走到里间,将床一把推开,“我刚才检查时,就发觉里面是空的,床也是可移动的,里面应该有密室。” 床后果然有密室,开关在墙角,赤水凰将其打开后,又连忙关上。 他整张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要不,叫个师兄来查?” 白沐橙立马联想到什么,捂着脸跑了出去。 桑陌上前一把拉开赤水凰,将密室门打开。 里面全是一些鞭子,瓶瓶罐罐,捣药杵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颜色各异的女子肚兜。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她皱着眉一脸茫然的问赤水凰。 赤水凰连忙摇头,将密室门再次关上,“师……师姐,我们先出去,出去说。” 桑陌不解,刚要再问,却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将她和赤水凰的距离拉开。 桑陌惊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沈砚清。 “师父?你来做什么?” 沈砚清一张脸阴沉的不像话,冷声道:“出去。” 几人退出掌教的房间。沈砚清冷着脸训斥桑陌,“你一个姑娘家,搜证据这些事情交给戒律堂搜办队就行,何必亲自来?” “那你也没说啊!”桑陌道。 “你还学会顶嘴了是吧?” 桑陌很不服气的低了头,沈砚清往房内瞥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低着头听训的三人,“这事儿不许往外说!若传出去了,唯你们三人试问!” 他说完就自己进房去了,关上门,留下低头三人组面面相觑。 桑陌恨恨道:“他凭什么生气,是他要我查案子的!” 其余两人表情都有些怪异,白沐橙凑上来悄悄在桑陌耳边低语了几句。 桑陌听完后,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前任掌教并没有夫人,那他整那些东西都是和谁一起用的? 桑陌忽然想起戒律堂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弟子。 她愣了愣,不可思议的喃喃道:“不是吧?” 对面两人也是神色各异。 白沐橙嚷嚷着要去鞭尸,被赤水凰拦下。 三人正吵闹时,房内忽然飘起一股浓烈的黑烟。 沈砚清沉着脸从里面出来,“你先去槐树岭,其他事宜等我回来再做打算。” “你毁掉证据做什么?!”白沐橙上惊叫一声,就要往屋子里冲。 沈砚清发起一道屏障将其挡住,“滚玄武峰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白沐橙一个踉跄后退一步。 “呸!” “什么第一长老!我看你与那老杂毛就是一丘之貉!这破地方,你请我来,我都不来!”白沐橙骂完就跑了出去。 桑陌在戒律堂外拉住了白沐橙,“师姐,你等等!” 白沐橙回过头一把将桑陌甩开,:“以后只要你还是他的徒弟,就永远不要和我说话!” 桑陌还是紧紧抓着她不放,“师姐你冷静一下,我师父他不是这个意思。” 白沐橙怒道:“我看错你了!就因为他是你师父,你就为他狡辩,那那些戒律堂的女弟子呢!她们怎么办?!” 桑陌连忙伸手捂住了白沐橙的嘴,“师姐你小声一点。” 她说着又四下打量一番,小声道:“我师父就是在为那些女弟子着想。” 白沐橙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不说话。 桑陌又道:“那老杂毛已经死了,你说出来又怎样?对他毫无影响,可那些师姐呢!” 听到这话,白沐橙顿时矮下气势来,她恍然转过头来看向桑陌。 桑陌叹了口气,“这事儿真不能往外说。” “那就这样便宜他了?”白沐橙不甘心道。 “还能怎么样?不如咱俩今晚去偷尸?” “好!” 桑陌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白沐橙真的答应了。 “好吧。不过在今晚之前我们一起去趟槐树岭?”桑陌小心翼翼试探道。 白沐橙别扭的再次转过身去,“也不是不行,就当看在你的面子上好了。” 三十八,判官书上的名字 槐树岭之前就已经搜查过了,桑陌几人去了也没什么收获。 出来时几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落了许多槐树叶子,白沐橙皱着眉头清理头上的叶子。“真是的,这片的槐树都生虫了,永安堂的怎么还不来打理?” 桑陌感觉有些奇怪,“我没看到虫啊!” “槐树掉叶子一般就是有虫了。” 桑陌突然就想起那天李招娣发髻上的那片叶子,联想到掌教房里的那些东西,桑陌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 她拍拍白沐橙的肩膀,“师姐,你先去吃饭,我还有事,去去就来。” 她一路小跑到李招娣上晚课的地方,却被告知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上课。 桑陌闻言眼皮跳了跳,心中隐隐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李招娣住在戒律堂后面的弟子房内,桑陌一路狂奔着往那边跑。 她敲了好久的门,里面才响起缓慢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后,桑陌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 她满头银发,佝偻着背,一张脸皱皱巴巴,却很白,没什么老年斑什么的,一双眼睛很黑很亮。 “婆婆,你有没有看到住在这里的小姑娘,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那老婆婆顿了顿,看着桑陌的眼神犹豫不决,最后小声道:“师妹。” “啊?”那瞬间桑陌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半晌后,她才恍然大悟,小心试探的问道:“师……师姐?” 老婆婆点头,“是我。” 桑陌顿时僵在原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四下打量,见没人后赶忙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昏暗的房间内,李招娣还穿着小姑娘才会穿的弟子服,佝偻着身躯在床边坐下。 “师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桑陌小声问。 李招娣不回答,只是朝桑陌招手,她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桑陌走过去,就见李招娣从枕头下拿出一本通体黑色的东西。 桑陌走进一看,发现那是一本书。 她直觉不简单,将书从李招娣手中接过,翻开后就见上面每一页都用鲜血写了名字。 桑陌翻了好久,都翻不到书的最后一页,那书看着薄薄一点,却是一本无底页的书。 不管你从哪儿翻开,底部永远都是固定的厚度。 “这是什么?”桑陌诧异道。 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确定。 李招娣表现的很平静,“你说过的判官书。” “这书是我去槐树岭收尸,回来后不知道谁放在我布包里的。” 她把书从桑陌手中接过来,数着数翻了好久,才又重新拿给桑陌看。 上面用鲜血写着前任掌教的名字。 桑陌难以置信,半晌说不出话来,“师姐,我……,是我害了你。”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开玩笑说出来的话会成真。 如果不是她告诉李招娣判官书的存在,那她见到这东西也就不会知道如何使用。 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李招娣摇摇头,“这不怪你。即使你不告诉我判官书的存在,这本书也会自己诱导我写下仇人的名字。” 她宽慰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一开始也有些不确定,直到那老东西死了,自己变成这样。” “师姐,你应该早点讲出来的。”桑陌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只觉得心里空洞的厉害,有种拼命想抓住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的焦虑感。 她沉默着思考了许久,最后抓住李招娣苍老的手,“我带你离开这里。” 李招娣摇摇头,“不,师妹。” “我之所以让你进来是因为还有其他的事要和你说。”她说着将书又往前翻了一页,拿给桑陌看。 上面赫然写着“苏锦意”三个大字。 “我暗自校验过上面的字迹,是阿娇的字迹。” 是那个死在槐树岭,画沈砚清脱衣图的女子。 桑陌有些诧异,心道:真没想到,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就起了要杀死我的想法.。可她哪里知道,我不是苏锦意,地府的生死簿也还管不到我头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死?但我觉得我可以放心把这书交给你。”李招娣把书递向桑陌。 桑陌刚要抓住,那书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突然抖动着想要逃走。 这可了不得了。 桑陌当即立断,掐诀将其拘住。 李招娣大惊失色,喘着大气站了起来,“它果然是有自己的意识!” “我就说,我一拿到它,脑海中怎么就浮现出掌教强迫我的画面。其实在你和我说判官书的前面我就知道这书的用法了!” “是它,是它传输给我的意识!” 桑陌看她一副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她,“师姐不要担心,它杀不死我,而且又表现的很怕我,我一定能将它制服的。” 说着她又咬破手指,画了一个封印符将那书封住。 李招娣这才平静下来。 桑陌陪着她。 已是黄昏时刻,火红的夕阳从透过窗户照到李招娣苍老的脸上。 她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缓缓勾起嘴角喃喃道:“多好看啊。” 桑陌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都是活了几千年,死了两次的人了,今天竟然为了一个还没见过几次的人失态。 或许是因为李招娣说话的声音实在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们曾在同一个房间睡过觉,李招娣朝她袒露过心声。 总之桑陌心里难受的厉害,“师姐,我带你离开这里吧,说不定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李招娣重新睁开眼睛,“不用了,其实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死了。” 她说着又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医书。是我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我的。” “我爹娘嫌弃我是女孩子,弟弟一生下来就要把我卖掉。是爷爷拿出自己的棺材钱,才把我换下来。” “他没有嫌弃我是个女孩子,一直都在很用心的教我,我也想过自己终有一天会成为悬壶济世的名医。” 她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是没能完成爷爷的心愿。” 李招娣说着又抬起头看向桑陌,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我也没什么朋友,就把它留给你吧。” 桑陌接过书后,有些惊恐的看向李招娣,“那你呢师姐?” 李招娣侧头仰望着窗外的夕阳。 “你带我去仙姝峰走走吧,我不想待在戒律堂。”她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就会化作蝴蝶飞走。 三十九,尸体站起来自己跑了 桑陌找来一件灰色的斗篷,又重新给李招娣梳了一个老年人的发髻。 带着她去了仙姝峰。 到仙姝峰山脚后,李招娣驻足望了许久。 “走,我扶你上去。” 李招娣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不了,这样挺奇怪的。” “不奇怪。” 桑陌看出她眼中的向往,强行将她背在身上,就往仙姝峰走。 桑陌和守山的弟子说,李招娣是自己的姑奶,说姑奶年轻时向往仙术,老了想来看看。 大家都认识桑陌,便也没有多问,就让两人进去了。 她带着她,看过了仙姝峰沿路的风景,又去了仙姝峰弟子上早课的地方。 这时候大家都下山去食堂吃饭了,里面没什么人。 桑陌刚想带李招娣进去看看,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哀吼声,:“啊——,好烦啊!到底哪个是金钱草,那个是活血丹,哪个又是马蹄金,它们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两人侧头看去,就见一个小丫头抱着一堆绿油油的叶子,仰天长啸。 李招娣佝偻着背朝她走去,“活血丹,又叫铜钱草,它比金钱草颜色要暗,吃起来有薄荷的香味,有清热解毒,利水通淋,消肿散淤的功效……” 李招娣很耐心的帮那小丫头把那堆树叶归类捡好,“你看,这里有一个缺口,就叫它崩大碗,它的别名就是积雪草,雷公根……” 桑陌看着她滔滔不绝,讲这些时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两人聊了许久,那小丫头最后看李招娣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婆婆你好厉害,要是你来讲这些课,我一定都听的懂。” 李招娣笑笑,眼中满是温柔,“这些都很好记的。” 两人又顺着草药聊到了药草存放,剂量,病状…… 一直到了后半夜宵禁才消停。 这个时候,两人身边已经围了好多弟子。 众人都意犹未尽。 有人问道:“婆婆你明天还来吗?” “是啊,婆婆,你是哪里人呀?我们以后还能去找你吗?” 李招娣眼里噙着笑意,不说话,只温柔的看着众人。桑陌走上前去扶住她,“快散了吧,不然得受罚了。” 这时刚好有守山的弟子来请两人下峰。 桑陌便背起李招娣往山下走去。 仙姝峰下山的路上有一片火红的枫叶林。 此刻天已经黑了,但还是能隐隐看到一片红色,秋风吹过时,落叶哗哗往下落。 李招娣趴在桑陌背上伸手接住一片火红的叶子,“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我上山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她说这话时感觉有点有气无力。 桑陌心中酸涩,“这算什么?你若喜欢,我叫师父帮你在仙姝峰谋一个差事。” 李招娣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心中都明白,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到山脚后,李招娣突然道:“师妹,你就在这里把我放下吧。” 桑陌心中一痛,但还是笑着将她放在一个大石头上。 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李招娣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 过了许久,她忽然喃喃道:“真好。” 桑陌再低头看她时,她已经将眼睛闭上了。 “师姐。”桑陌叫她。 回应她的只有李招娣忽然垂下的手。 李招娣死了。 桑陌将她的尸体背到了青涯峰。 沈砚清看过之后没说什么,只是递给桑陌一块帕子。 桑陌接过后,“他死的太便宜了!” “你想如何?”沈砚清问。 桑陌道:“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沈砚清不说话,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桌子。 桑陌刚要说些什么,沈砚清腰间的掌教令牌突然亮了起来。 戒律堂出事了。 二人赶到戒律堂时,就见白沐橙和赤水凰被五花大绑着押了过来。 “我都说了,我们没动他尸体!!”白沐橙大叫着,转头看到桑陌立马又叫道:“师妹,你快叫你师父放开我们。” 桑陌走过去,挡住推搡他们的弟子,“怎么回事?” “白天不是说要……那个啥来的吗?我们到的时候,那老杂毛的尸体就已经不见了!他们非说是我俩偷的。” “我偷他尸体干什么?烤来吃吗?”白沐橙骂骂咧咧,极不服气的晃了下身子,想要挣脱绳索。 桑陌有些惊讶,“说说而已,你还真来呀!” 说着又看向赤水凰,“你也是,怎么不拦着她。” 一旁的赤水凰一脸苦色,苍白解释道:“我拦了。” 只不过没成功而已。 为首的弟子很不服气,“今天晚上只有你们两个去了灵堂。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有谁?” 白沐橙瞪着眼睛看向那名弟子,“你们不给棺材盖盖子?说不定他是自己起来跑了呢!” “胡说八道!”那弟子走上前朝沈砚清行了一礼,“还请掌教定夺。” 沈砚清看着灵堂方向道:“去拿定尸盘。” “……” 白沐橙:“啊?拿定尸盘?他真自己起来跑了啊?我随口胡诌的!” 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尤其是捉拿白沐橙两人的那几个弟子脸色更是难看。 那是他们的师父,虽不记在祠堂内,但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如果尸体变成了僵尸,那就不能葬在福地了。 一时间,整个戒律堂全员出动,都在找前任掌教的尸体。 桑陌悄悄凑到沈砚清身边小声问他,“真变成僵尸了吗?” 沈砚清:“反正他是不能葬在长离山福地了,名字也不能记在祠堂。” “走了,回去打个棺材,把那姑娘送回她家乡去。” 桑陌把之前分到的银子拿了出来,“这脏钱我不要了。” 沈砚清点头,“还有呢?” 桑陌:“啥?” “臭男人给的也还回去。” 桑陌想到了赤水凰的钱袋子,“那钱又不脏。” 沈砚清:“我觉得挺脏。” 桑陌有些舍不得,不过她又立马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我那衣服是不是你给丢的?” 沈砚清不说话,只高首阔步往青涯峰走。 “嗷!果然是你!你不会拿去烧了吧?” . 第二日,众人在一个枯井里找到了前任掌教的尸体,他身上的寿服全被树枝划破了,其他倒没什么问题。 他的弟子们不承认自己的师父变成了僵尸。 白沐橙一口咬定她看见尸体自己站起来跑了。 两边吵吵闹闹差点打起来。 最终沈砚清拍板决定,尸体火化,葬到山外墓地。 他的弟子还准备闹,被沈砚清轻飘飘看了一眼后,纷纷蔫旗息鼓。 下午的时候,赤水凰告诉两人,门派公告栏贴了告示,说是宣告众人:前任掌教修炼邪术,害死了李招娣和另外一名女弟子。 这样站不住脚的说法,估计也只有沈砚清,敢光明正大的贴在公告栏里了。 白沐橙惊道:“那老杂毛的弟子没去闹?” 赤水凰摇头,“没人敢去。” 白沐橙拍手,“哇塞,降霄长老长老威武!” “那他的尸体去哪儿了还有人埋葬吗?” “不知道,估计丢到哪个臭水沟里去了吧……” “啧啧啧,还真是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啊!” 四十,师尊撩我 一切尘埃落定后,桑陌将那本判官书拿了出来。 上面还落着桑陌画的封印符。 这东西绝对不能再留,必须拿三昧真火才能将其毁灭。 可这三昧真火要去哪里找呢? 桑陌有些头疼的看着那判官书。 或许是察觉到了桑陌的意图,那书竟再次抖动起来,桑陌连忙用灵力将它压制住。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她用混含着威压的声音喝道。 那书果然就不动了。 桑陌松了一口气,刚坐在椅子上,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浩瀚雷劫。 泽霖一身法衣,将她护在身下,桑陌抬起头看到师尊紧咬牙关,鲜血从他嘴角滑落…… “师尊!”她惊叫一声,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又变回了寝室的模样,桑陌茫然环顾四周,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他娘的就有点恐怖了。 它竟然能捕捉到桑陌在天界时的记忆。 她看向那本判官书,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得尽快将这东西处理好。 三昧真火在天界随处可见,但在凡间可没有。 要不,把它送回阴界? 桑陌这样想着,就要拿着书往食神庙找范瑶帮忙。 她刚伸出手,那书周围瞬间燃起一团蓝紫色火焰,叫她不得靠近。 桑陌大惊,赶忙用灵力镇压,谁料那火光中忽然出现一个长发女鬼,她尖叫一声,转身带着那书消失不见。 …… 书丢了! “该死!”桑陌倏地站了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她连忙开天眼,去搜寻判官书的踪迹。 可整个青涯峰都没有那书的影子,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桑陌眼皮跳了跳,直觉将要出大事。 她夺门而出,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慌慌张张走着,不断四处查看。 到后半夜的时候,桑陌几乎将青涯峰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那书的踪迹。 她环顾四周,现下只有沈砚清的寝室没有检查。 再三定夺后,桑陌还是决定去看看。 夜半三更,桑陌敲响了沈砚清的房门。 “噔噔噔……” 没有人应。 桑陌犹豫了几秒,再次伸手,这次却敲了个空,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屋内的热气散了出来,裹挟着一股淡淡的沉水香。 桑陌愣了愣,还是决定不进去,站在门口就将天眼打开了。 忽而一面铜镜突然出现在眼前,挡住了桑陌的视线。 沈砚清警惕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做什么?!” 桑陌闻言不由心中一沉,暗暗道:难不成是沈砚清藏了那判官书? 她神情复杂的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师父,刚才有个邪物跑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到你这边来了。” 沉如水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你觉得我会被一个邪物蒙蔽?” “还是,我……藏匿了那邪物?” 桑陌失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可那东西实在阴邪,若不……” 房内忽然亮起一只蜡烛,昏暗的橘红色灯光下,一具白花花的酮体就那么毫无防备的映入眼帘。 是全裸的沈砚清! 桑陌只觉得心脏猛的一跳,法眼顿时失效。 她赶忙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砚清淡定瞥了桑陌一眼,云淡风轻的拿起长袍披上。 “胡闹。”他轻声责怪,而后缓缓走到桑陌身侧。 “既然要检查,那便查罢。” 桑陌闻言这才通红着脸转过身,也不敢去看沈砚清,只木然念了好几次开眼法诀,才勉强重新打开法眼。 赤红色的双眼扫过寝室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判官书的踪迹。 桑陌心中还是有些怀疑,心中暗道:会不会在沈砚清身上? 这样想着她缓缓转过身。 沈砚清浑身上下只披了一件单薄、几近透明的白色内袍。 他斜倚着门框,轻轻打了个哈欠,“徒弟查师父的寝室,今晚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你觉得别人会如何想?” 两人离得很近,桑陌只觉得这话他是贴着自己耳边说的。 她颤了一颤,只默默将房间再探查一遍。 没有发现判官书的踪迹后,她低着头告辞,“今夜叨扰师父,是徒儿的罪过,明日一定负荆请罪。” 她的眼睛时不时扫过沈砚清线条凌厉的小腿,和他匀称且青筋明显的脚。 再往上是他那半透明的白色里衣,双腿的轮廓清晰可见。 想到刚进门时看到的景象,桑陌倏地涨红了脸,赶忙垂下视线,不敢再看。 她想走,可沈砚清挡住了大半个门,若想过去,免不了会碰到他。 “夜已深了,我就不打扰师父休息了。”桑陌道,言外之意就是要他让开。 沈砚清却像是听不懂,依旧挡在门口,饶有兴味的看着桑陌,“深夜造访,说是来寻什么邪物,我怎么不信?” 他向前一步,“若是垂涎我的美色,其实你大可以早说,这样我就不收你做徒弟了,直接去苏家提亲就好了。” 桑陌只觉得整张脸瞬间烧了起来,她惶恐的抬起头,“师父你不要乱说!” 月光下,沈砚清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微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挑逗的看着桑陌,“你是说我长得丑?” 他说着又朝前走了一步,高大宽阔的身躯顿时将桑陌笼罩在黑影下。 桑陌吓得连忙后退,“师父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半夜打扰您……” 她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壮硕的胸肌上,透过薄纱依稀还能看到一点微微的凸起…… 还是粉色的…… “再看我就要收你银子了!”沈砚清忽然道。 桑陌倏地反应过来,连忙将目光移开,她心口狂跳,暗自骂自己没出息。 她再次抬起头想要直接开门见山叫他让开道,可沈砚清突然又朝前走了几步。 桑陌大惊失色。 可沈砚清却只是伸手从她头上取下一个东西。 桑陌扭头看向沈砚清的手。 只见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支通体黑色的簪子。 那簪子抖了几下,最终变成一本通体黑色的书。 桑陌找了大半夜的书,原来一直在她头上。 她被一本书耍了。 桑陌有点不敢相信,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直愣愣看着沈砚清的眼睛,喃喃道:“我不信,它里面一定有书灵。” 四十一,鬼差秦安 “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东西?”沈砚清垂眸看着她,神情讳莫。 “我………” 桑陌不知道说什么,只踮起脚尖,一把将那书从沈砚清手中夺了过来。 “对不起师父,有些事情还不能和你说。” 沈砚清突然暴怒,他伸手捏住桑陌拿书的那只手,“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 他压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比如你不是苏锦意,你是从天上下来的神官?” 桑陌心中骇然,被沈砚清压着连连后退,“你知道了?” 也是,这一世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自己早已漏洞百出。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桑陌又问。 沈砚清不答。 桑陌又问:“是在鬼蜮结界的时候吗?” 沈砚清还是不回答,桑陌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忍不住解释:“我没想过要伤害你。” “你想做什么?”沈砚清歪了歪头,半眯着眼睛看她。 桑陌愣了愣,刚要回答,手中的书再次抖动起来。 沈砚清当即立断,松开桑陌的手,转而抓住那本书。 桑陌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忽而明白过来。 沈砚清此刻情绪不稳定是受了这书的影响。 她连忙朝着沈砚清打下一个清心咒。 沈砚清顿了顿,面上的狠戾逐渐消散。 他看向那书,神情有些恍惚,“怎么会这样?” 桑陌又下了一个封印符,“这书太邪门了。” 两人坐在一起,桑陌把判官书的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沈砚清。 沈砚清听完后紧拧着眉,道:“也就是说,这书最先是那名弟子拿来杀你的?” “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桑陌起身,“不知道。但这书绝不能再出差错了,我得去将它销毁。” “你要如何销毁?”沈砚清问。 桑陌愣了愣,直觉告诉她,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告诉沈砚清。 “对不起。”她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沈砚清的寝室。 冷月高悬,桑陌到食神庙时,院里静悄悄的。 她警惕的朝身后看了看,见沈砚清没有跟上来才进了内堂。 她拿起三支香点燃后拜了拜,“范叔。” 等神像亮了一下后,桑陌赶忙将香插进香炉内,将那本判官书拿了出来。 堂内响起范瑶的惊叹,“好浓的阴气。” “你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桑陌道:“有人想拿这东西害我,结果自己被反噬了,戒律堂的找上门,我才发现的。” “哎呀呀,我就说你要小心的吧。”范瑶,急的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可查清那人的底细了?” 桑陌摇头,“哪有时间啊,这破书随时都在想着逃跑,我防它都吃劲儿。” 范瑶道:“你等等,我去找司法阁的,让他们去找地府的人。” 神像归于平静。 整个食神庙内静悄悄的,桑陌紧紧抓着那判官书,深怕有什么变故。 等了月末半个时辰,桑陌昏昏欲睡时,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桑陌转头,就见着一个干瘦的男人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他身穿粗布短衣,束着发,面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他目光晦暗,盯着桑陌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就是你找到了判官书?” 桑陌点头,“你是?” 身后突然响起范瑶的声音,“他是鬼差秦安。” 桑陌闻言朝那人拜了一拜。 男子也俯身回礼。 “这判官书我是要直接交给你吗?”桑陌问。 男子伸手接过,“暂时不行,这书内有太多生魂。” 他说着突然挥手,让判官书浮在半空。 无数鬼魂从翻开的书页中倾泻而出。 桑陌一眼就从中看到了李招娣的身影。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鬼差秦安回头,“被这书害死的鬼魂,阳寿未尽,不得入地府,只能寄生与此书中。” 桑陌道:“那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鬼差摇头,“不能,他们的魂魄被这书控制,只能与此书共存亡。” “意思是说这些鬼魂也不能转世了?”桑陌道。 鬼差点头,“是这样。” “那怎么办?”桑陌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有两个办法,一:开神坛,祈求上天庭降下真火,将其毁掉。” “不行。”桑陌连忙打断,“那些鬼魂怎么办?他们大多都是无辜的。” 鬼差转过头来,看着桑陌,“第二个办法,就是将其炼化,把它变成一个法器,让持法器者消减其阴煞之气。这样,等此书变回原来的模样,里面的鬼魂也可入轮回。” 桑陌毫不犹豫,“那便炼化罢。” 鬼差闻言,沉默一瞬,随即挥手,堂内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炉鼎。 他伸手往炉鼎内投入鬼火,又将判官书扔了进去。 书内的鬼魂纷纷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桑陌环视众鬼,李招娣站在最前面,她的身后是前任招教,而掌教身后却是桑陌没见过的一个陌生男鬼。 她愣了愣,随即上前仔细查看。 里面不见阿娇的身影。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转头问鬼差,“被判官书反噬的人死后鬼魂回去哪里?” 鬼差不解,“都在书内。怎么了,可是有不妥之处?” 桑陌挥手将书业翻到写着“苏锦意”名字的那页。 “有个长离山女弟子,将我这具身体原主的名字写在了书内,我没事,反倒是她死在了槐树岭。” 桑陌问:“为何现在这里没有她的身影。” 鬼差看着那名字皱起了眉头,“那就说明杀死她的另有其人。” 桑陌大惊,她转过头看向鬼差,“那她的鬼魂呢?是不是已经去了地府?” 鬼差传书去问地底的同僚,得到的结果时,阿娇没有入地府。 刚好,这个时候判官书出炉。 鬼差将炉鼎收回后,把炼化的法器交到桑陌手中。 “不必着急,我这就同你去那人死的地方,一定将她捉来询问清楚。” 说做就做,桑陌和范瑶告别后,就和鬼差秦安去了长离山槐树岭。 槐树又称鬼树,招一些阴体喜欢。 鬼差踏入林中的那一刻,原本寂静无声的槐树岭顿时炸起。 鬼差直接甩出一柄招阴旗,岭中鬼魂纷纷被拘到鬼差面前。 桑陌很快就从众鬼当中找到了阿娇。 她几步走过去,将她扯了出来。 “是谁杀了你?” 阿娇满脸的惊疑不定,她看看桑陌,又转而看了眼鬼差。 “我不知道。” 桑陌加大了扯她衣领的力度,狠狠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杀了你?” 阿娇吓得抖了抖,“我只看到了一个白影,他一剑就刺穿了我的心脏。” 四十二,幕后黑手 桑陌道:“就算被一剑刺穿了心脏,那你也不可能马上就死掉,就没有看清杀人者的面貌?” 阿娇颤抖着,用尖锐的声音道:“没看清,他很强,我来不及看,他就走了。” 杀死阿娇的人不是与她相熟的人,而是是法术高强,可以将她一剑毙命的人。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桑陌看着她,又问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判官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阿娇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是判官书。” 桑陌放开她,从怀里拿出书给她看。 阿娇只看了那书一眼,就突然发起狂来,“刘二姐,是那个杀千刀的刘二姐给我的!” “混蛋,这书把我害惨了,自从我拿了这书以后,耳边就时常响起你的声音,我连做梦都是你。” “我是嫉妒你拜在了降霄长老长老门下,可我万万不敢动杀心的!” “若不是这书半夜蛊惑我来到槐树岭,我就不会死!” 她声音凄厉,面目狰狞,说着就要去找刘二姐。 可惜有招阴旗在,她走不了。 桑陌看向鬼差,“我要问的都已经问完了,这些鬼魂你要带回去吗?” 鬼差点头,随后挥手将所有鬼魂收走,连带着阿娇的怒吼声一起。 槐树岭顿时安静下来,鬼差朝桑陌行了个拱手礼,“这判官书就拜托姑娘了,我们会随时派人跟着你,算是监督。” 桑陌点头,“若有天我压制不了它,就将它交到你们手上。” 鬼差点头。 二人分别后,桑陌回了青涯峰。 彼时沈砚清房里的蜡烛已经灭了。 桑陌轻手轻脚回到自己寝室睡下。 第二日她就去找刘二姐。 刚下早课,路上全是去食堂吃饭的弟子,桑陌站在路边的一颗歪脖子松树下,一见着刘二姐就冲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人拉到了路边。 一旁同行的弟子都惊呆了,纷纷叫嚷起来。 “打人啦!打人啦!” “苏锦意你做什么?!” 有人义愤填膺,“信不信我去戒律堂告你!” 桑陌扭过头,朝着那几个叫嚷的弟子举起戒律堂令牌,“戒律堂查案,都给我滚远一点。” 众人还是不服气,“戒律堂查案也不是这个查法呀!我看你就是以公谋私!” 桑陌懒得搭理他,扯着刘二姐就要走。 岂料那弟子不依不饶,跟在桑陌身后,说什么都不许她走。 桑陌刚想转身一拳将人打倒。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粗狂且有磁性的声音,“有你什么事?这么好心怎么不直接去戒律堂。在这狗叫什么?” 来人正是赤水凰,他一把揪住那弟子的后衣领,对着桑陌道:“师姐你忙的话就先走,这边我来处理。” 桑陌朝他点了点头,拉着刘二姐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此时的刘二姐已经吓傻了,她护着自己的衣服,惶恐的看着桑陌。 桑陌开门见山道:“那书你从哪儿得来的?” 刘二姐愣了愣,随即连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撒谎,桑陌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人推出去,手中快速拔出一把短刀抵在她脖子上。 “别跟我装糊涂,那书已经害了三条人命了,你知不知道?!” 刘二姐吓坏了,她惊叫一声,“别别…别杀我,我说,我说。” “是报名入山那天,有个蒙面的女人给我的。” 桑陌诧异地皱起了眉,又来一个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 刘二姐闭着眼睛不敢看桑陌,“我不记得了,她蒙着脸,披着一个斗篷。说话的声音听着是个年轻姑娘。” “她说只要找个阴气重的地方,用血写上你的名字,你就会死。” 桑陌又问,“之后那书又怎么会到了阿娇手中?” 刘二姐闻言身体突然一顿,随即睁开眼睛偷瞄了桑陌一眼,“我……我……,我听说你和她有过节,就把书转赠给了她。” 刘二姐低着头,又忍不住反驳道:“我没说让她杀你的话。” 桑陌冷哼一声,“那我是不是该夸你善良啊?” 她说着放开了刘二姐,有些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真叫人恶心。” 刘二姐闻言仓惶的低下头,眼中淬着怨毒的精光,她用眼角余光偷瞄向桑陌。 目光所及之处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下一秒,她就不能动了。保持着那副斜眼看人的神态。 桑陌用摄魂术探查她的记忆,发现这货私底下没少说自己的坏话。 她冷哼一声,懒得与她计较,直接去看两人起争执那日的记忆。 那日桑陌与顾朝走后,刘二姐从地上爬起来,愤恨的捏紧了拳头。 丫鬟小翠来扶她时,被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要你有什么用?” 丫鬟连忙下跪,“小姐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刘二姐气愤的又踹了丫鬟一脚。 “呦,刘小姐好大的脾气。”一道铜铃般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二姐转过头,就见一个身披粉红斗篷的女子,她戴着面纱,讥讽的笑道:“不过这脾气也只能耍给一个下人了。” 桑陌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是苏芊芊嘛! 她不会觉得戴个面纱,穿个斗篷别人就认不出她来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你什么意思?!”刘二姐吼叫起来,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 苏芊芊道:“没什么意思,就问你想不想报仇?” 刘二姐闻言愣了一下,“你和她有仇?” “你问这个干什么?就说想不想报仇就行了!”苏芊芊也炸毛了。她讨厌所有自以为是的人。 刘二姐想了又想,“你有办法?” 苏芊芊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黄符包着的书,递给刘二姐,“子夜时,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用你的血在上面写苏锦意的名字,她就会死。” 刘二姐警惕的接过书,“为何你自己不动手?” “就说你要不要?”苏芊芊不耐烦的道。 刘二姐转了转眼珠子,想起方才的屈辱,咬咬牙道:“我要。” 她拿到书后一直没有拆封,直到遇见同样被桑陌欺负的阿娇。 她先是求阿娇帮她一个忙,随后就理所应当的把那判官书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桑陌看完事情的经过后,收回了手。 刘二姐一脸震惊,“我……我怎么会……,你对我做了什么?!” 四十三,五脏庙 桑陌冷眼瞧着她,“你倒是深藏不露。” 刘二姐知道桑陌探查了自己的记忆,不由感到后怕,她强作正定的仰起头瞪着桑陌。 实则双腿已经开始打颤,“那又如何,我只是送了她一个谢礼而已,那东西也是别人给我的,我什么都不知情。” 桑陌还有要事,懒得和她掰扯,“你自己觉得吧,反正有三个人因为你而死了,你不害怕半夜鬼敲门就好。” 说罢她转身离开。 幕后黑手竟是苏芊芊,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娃,又是从谁手中得来的判官书。 桑陌有些头疼,她实在没想到这中间竟会牵扯进来这么多人。 难道范瑶说的是真的,邪神真的复苏了?! 走进食堂时,桑陌脑子还是昏的,她心不在焉的打了饭菜坐在一个空位置上吃着。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桑陌扭头,是白沐橙。 “你怎么没打麻辣兔肉?大家都抢疯了!”她说着就要拉着桑陌重新去打菜。 桑陌觉得麻烦,“算了师姐,我不吃了。” “你怎么了?”白沐橙坐下来诧异地看着桑陌。 桑陌摇摇头。 正低头扒饭时,又有人叫了桑陌,“苏师妹,驿站有你的信,我给你带过来了。” 来人将信封递给桑陌,“本来是要送去青涯峰的,我看信封上面写着加急,就给你送过来了。” 桑陌道过谢后,低头将信拆开。 写信的竟然是苏芊芊,她要桑陌今晚去安阳南山城找她,并在信中提到了判官书。 桑陌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起来了,心中暗道:苏芊芊怎么会知道我查到她头上了? 明知对方下了个套,就等着自己去钻,桑陌还不得不上赶着,骑最快的飞马过去。 安阳那边气候恶劣,民风也恶劣,苏芊芊信中提到的南山城更是一座荒城。 桑陌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下,城门已经被风沙腐蚀殆尽。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齐人高的野草,桑陌走着时不时还会走到坟包上去。 刺骨的寒风呜呜吹着,像鬼叫似的。 桑陌把冻僵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罗盘。 罗盘的指针疯狂的转动着。 桑陌再次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群山连绵,将南山城包裹在内,而西北缺角,引煞入内。 她不由感叹,“好一处凶地。” 桑陌开了法眼,环顾四周。 所有小鬼都藏在草丛中害怕的望着她。 而右上方有一扇凭空而立的门,看着十分突兀,她没有多想,上前将那扇门推开。 门内熠熠闪烁着一簇簇黄色火光,地上铺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一个诡异亭子静静坐落于中央。 亭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柱子,柱子周围是五彩斑斓的木马。 桑陌跨过门槛,一脸防备的走进宝石堆中。 那些木马突然运作起来,响着桑陌从来没有听过的乐曲,围着柱子转啊转。 恍惚之间桑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骑上了其中一个木马。 虽然她心中十分慌乱,但身体却没有半分动作。 桑陌惊恐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了触觉,身体也不听自己使唤。 就这样一圈接着一圈,桑陌接连失去了视觉、听觉,最后舌头发麻似乎是连味觉也消失了。 眼前灰蒙蒙一片,旋转木马还在不停的转动着,桑陌开始感到头晕。 她发现自己的魄竟开始慢慢消散。 《类经·脏象类》曰:“魄之为用,能动能作,痛痒由之而觉也。” 大概意思就是魄全的时候,人感觉灵敏,耳聪目明,动作协调正确。 而桑陌此刻眼瞎耳聋,五感尽失,身体还不听自己使唤,明显是魄出了问题。 这个地方竟能吸收人的魄。 魄与生俱来,为先天所得,而藏于肺。 究竟是什么?竟能有如此威力。 桑陌思考之余,不忘运行体内所有的灵力去护住肺部。 果然,肺部一被护住,那个诡异旋转的木马也停了下来。 桑陌趴在马背上,运气调理身体平衡。 五感逐渐回归。 在听力恢复的一瞬间,桑陌突兀的听到一个男子笑声。 她茫然抬起头,下一秒触感恢复,桑陌发现自己前方有个男人。 她立马做出防御姿态,可那人只是笑,并没有任何动作。 直到视觉恢复,桑陌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个酷似真人的木偶。 她一掌将那木偶打散,而后逃也似的跳下木马。 这地方实在太邪门了,桑陌开始后悔进门了。 她大声喊着:“苏芊芊!我已经来了,你快出来!” “呵呵……”周围忽然响起苏芊芊的声音,“苏锦意,今日我就要为我母亲报仇。” 上辈子桑陌也杀了二姨娘,可苏芊芊并没有像这一世一样穷追不舍,非要报仇。 而且以她的脑子,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套路。 “是谁教你这样做的?”桑陌问。“还有那判官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苏芊芊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说着狠话,非要让桑陌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时,沈砚清突然闯了进来。 桑陌觉得奇怪,心中暗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沈砚清一见着她就板起脸,训斥道:“乱跑什么?!” 桑陌提醒他注意身体,沈砚清早做好了防护,“平日里背书慢的要死,送死倒是跑的快,追都追不上。” “你是跟着我到这里来的?”桑陌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沈砚清在生她的气,不想和她说话呢! 桑陌刚想说话,沈砚清忽然出手朝她打来,桑陌来不及做反应,只心中一跳,暗暗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岂料沈砚清的手竟擦着她的耳边过去。 “嘭!”的一声,桑陌扭头,就见他那只手呈擒拿状,抓着一只长满白毛的大蜘蛛。 他声音冷淡,“若我来的再迟一些,见到的恐怕就是你的尸体了。” 桑陌打量着那白毛蜘蛛,心中也是后怕。 “这蜘蛛有毒吗?” 沈砚清将那东西丢到地上,抬脚狠狠碾下去,“还行,就是会吸食你的魂魄。” 桑陌大惊,怪不得她刚刚感觉自己的魄出问题了,原来是这鬼东西搞得鬼。 “我以为你生我气了。”桑陌看着他小声道。 “我就是生气了。”沈砚清道。 “啊?”桑陌没想到沈砚清会这么说,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人生气了好像是要哄的,那要不自己也哄哄他? 就看在他跑那么远来救自己的份上。 桑陌这样想着刚要说话,周围忽然响起苏芊芊的声音,“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 四十四,五脏庙内度灵力 桑陌刚想好了哄人的话,被苏芊芊这样突然打断后,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她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吼道:“你闭嘴!谁让你说话了!看我出去后不弄死你!” 苏芊芊不说话了。 整个空间内的火光顿失熄灭,周遭的景物也化为虚空。 桑陌前方又出现一扇凭空而立的门。 桑陌见识到了这个诡异结界的厉害,推开门后并没有立马进去。 而是站在门口观望,门内是一片汪洋水域。 五行配五脏,肾主水。 桑陌望着看不到边的水域,联系方才魄被吸收的经历,心道:“莫非这回需要护住肾?” 这样想着,桑陌也确实这样做了。 踏过门槛的那一瞬,一股彻骨寒意瞬时袭上。 水位漫过了膝盖,走了没几步,桑陌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话语:“妖界接连生出好几个大妖,我们这边的新人却越来越少,这神女莫不是假的?” “是啊!据说上任神女在世时,人界年年风调雨顺,修行界欣欣向荣,凡是拜过神像的人皆心想事成,到了咱们这位身上,到好似全反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泾北又发生干旱了,上次青罗土雨覆地的事儿还没过呢!世道艰难啊!” 桑陌愣了愣,下一秒,她好像站在了高台之上,台下是万千民众。 无数虔诚的祈祷声不断传入桑陌耳中。 “神女保运,我今年一定要筑基成功。” “神女保运我家香火旺盛,家中子弟个个成才。” “神女保运我儿的病能早日康复。” “神女保运,……” ………… 桑陌茫然后退一步。 恍惚间,高台轰然倒塌,桑陌摔下神坛,她茫然抬起头,看到那些人正幽幽的看着自己,神情比毒蛇还可怕。 他们不再跪拜,一个女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你不是神吗?我们供奉着你,你为什么不保运我们?” 说着她朝桑陌丢过来一块石头,桑陌的脸颊被打中,她感觉不到疼,只知道温热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她的体温也在逐渐流失。 其他人无比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有人窃窃私语道:“她怎么敢打神女?” 又有人小声道:“你看,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啊?” 一道粗狂的男声从人群中响起:“神女,您救救我们吧。作为神女,你怎么忍心看着我们受苦?” “对啊!我们供奉了你,你救救我们吧。” “你忍心看着我们死吗?” “对啊!” “就是!” 人群吵吵嚷嚷,桑陌被逼的再次后退一步。 这一退,仿佛让众人看到了神女的软处,无数石头像雨点般朝桑陌砸来。 桑陌不断后退,鲜血汹涌的往下流。 她感到越来越冷。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她怎么不记得? 恍惚间,有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感受到了一点温暖,就忍不住往他身上凑。 那人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桑陌抱住他的腰就不撒手。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桑陌茫然抬起头。 这个声音好熟悉,似乎当年也有人这样喊过她一声。 是师尊吗? 不是,好像是另一个人…… 眼前一片灰败,桑陌用力的摇摇头,那人忽然俯下身来衔住了她的唇。 源源不断的灵力从他口中缓缓度过来,桑陌感觉自己不冷了。 她连忙伸手揽住了那人的脖颈,踮起脚尖,不断索求着灵力。 不知过了多久,桑陌迷蒙睁开眼睛,忽而看到沈砚清微闭着眼睛,正动情的吻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连忙侧过头,将人推开。 沈砚清一时不查,被推的一个踉跄。 他倏地黑了脸,“可是你自己抱着我要亲的。” 桑陌想说没错,可她的本意并不是亲吻,她是为了灵力。 她愣了愣,这个说法好像更加狼心狗肺…… 被这样一打断后,桑陌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分明是着了道。 所谓肾藏精,精舍志。 没能直接攻击肾脏,便转而消磨桑陌的志。 意志消沉,则肾亏。 好厉害的阵法。 若没有沈砚清给她度灵力,桑陌怕是真会消沉于此。 上一个是肺,这一个是肾。 肾通肝和心。 那么下一个应该是肝或者心。 这样一理清思路后,桑陌忽然明白,心中不由骇然,这竟是一座五脏庙。 苏芊芊竟能找到这种东西! 来不及思考,又有一扇门出现。 桑陌催动灵力各自护住心脏和脾胃,随后跨过了门槛。 脚踩在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一股奇异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桑陌抬起头,眼前是大片花田,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小心!” 沈砚清话音刚落,桑陌脚下一凉,一双鬼手突然破土而出,桑陌连忙后退。 身后那扇门已经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长的像鼻涕一样的诡异怪物,软趴趴的,上面突兀的漂了十几只眼球。 转眼间,四周围满了各种鬼怪。 那种奇异的香味充斥在鼻腔内,桑陌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她一拳打穿一只小鬼的头颅,手上沾满了脑浆,黏糊糊的。 她开始烦躁起来,那只巨大鼻涕怪物不断逼近,如滔天海水一般势不可挡。 无名邪火愈烧愈烈,桑陌摇了摇头,默念一遍清心诀。 忽然有人搂住了她的腰,后背紧贴上一具高大坚实的躯体。 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冷着脸,伸手扔出去十几枚暗器。 桑陌又摇了摇头,挥手将判官书拿了出来。 “有鬼吗?还不快来相助!” 话落,万千鬼魂突然出现在阵中,以李招娣为主,纷纷上前与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缠斗起来。 沈砚清抬手在眼前划过,开法眼后环顾四周。 桑陌有些不解,“这是做什么?” 沈砚清耐心解释,“此处明显比前两处更具攻击性,我怀疑阵眼就在此处。” 他说着忽然抽出长剑,朝一处狠狠刺去。 桑陌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直刺的她眼睛疼。 等能够重新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周围已经变成了南山城荒芜的景象。 “我们出来了?”桑陌有点难以置信。 她环顾四周,“苏芊芊,你给我出来。” 不远处一个草丛突然动了一下,桑陌转身几步就跑了过去。 果然是苏芊芊。 她正俯着身子准备悄无声息的逃走。 桑陌默不作声的挡住她的去路。 苏芊芊不察,一头撞在桑陌身上。 她顿了顿,僵硬的抬起头来,在看到桑陌后,她吓得怪叫一声,一下子弹出去好几米远。 “苏锦意,你要敢伤害我,爹爹是不会原谅你的!” 四十五,爱说谎的师尊 桑陌二话不说上前就将苏芊芊胖揍一顿,将她打的鼻青脸肿。 “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桑陌扯着她的领口,迫使她看着自己,“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你那个娘一样,脏心烂肺,杀人放火你都做了,长大还得了?” 桑陌说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为免你以后为祸人间,我现在就掐死你。” “不要!”苏芊芊被掐着脖子,脸都红透了,“姐,姐,我们可是骨肉至亲,你杀了我,爹爹怎么办?” 这恐怕是她生平第一次叫苏锦意姐姐,桑陌不想理,可苏锦意未必。 她占了苏锦意的身体,是不是应该为苏锦意考虑一下…… 就这么一晃神的时间,苏芊芊便瞅准机会,突然朝桑陌撒出一包毒粉,桑陌眼疾手快,立马躲开。 而苏芊芊也趁机逃走。 “贱人,你竟然想要杀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桑陌刚想追,杂乱的草丛中突然伸出一只巨大的白手,白手上画满诡异眼睛图案,一下将苏芊捅穿。 鲜血和内脏顿时喷涌而出。 桑陌大惊,连忙上前,那鬼手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半张着嘴,满脸不甘心的苏芊芊。 “混…混蛋,原来是你…是你利用我,我…一定……不…不会放过……放过你的。” 都要死了,还在放狠话。 桑陌也是有点佩服,她俯下身子问道:“是谁利用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呵呵……,苏锦意,别想套我的话,你死定了,他要弄死你,哈哈哈哈,苏锦意你个贱人,你死定了!” 苏芊芊到死也不愿意说出幕后黑手。 桑陌实在疑惑,是什么让这对亲姐妹反目成仇,就算死也要弄死对方。 “得!妇人之仁坏大事呀。”桑陌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她还没有问清楚判官书到底从何而来人就死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 桑陌欲哭无泪,转头看向沈砚清,“师父,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沈砚清抬手抖了抖长袖上的杂草,“坏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 桑陌看着苏芊芊的尸体,“得,苏老爹肯定得找我拼命。” “我能不能伪装成自己没来过这里啊?” 沈砚清闻言转身就走,“即然想不承认,那还不快走。” 桑陌以为沈砚清会训诫自己,没想到竟这么好说话,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跟上。 到长离山山脚下时,已经是中午了。 在荒草里转了一晚上,两人都是风尘仆仆。 桑陌摸着咕噜叫的肚子,可怜巴巴看向沈砚清,“师父,你饿不饿?不如我们吃个午饭再回去。” 沈砚清低头看了眼粘上灰尘的鞋子,很难得的点了下头,“你去给我买身衣服回来。” 桑陌当即答应,她把沈砚清带回自己先前租的院子,“师父,你先沐浴,我这就去给你买衣服!”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沈砚清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 桑陌先到酒楼订了饭菜,叫他们送回院子,又快速去成衣店,按照沈砚清得尺码买了衣服。 等回到家时,饭菜也刚好送到。 桑陌敲响了浴房的门,“师父,衣服我给你放门口了,你自己出来取。” 她美滋滋的把饭菜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又给沈砚清倒上了他最喜欢的青梅酿。 做完这一切后,桑陌笑着抬起头。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棵葡萄架下。 葡萄藤的叶子已经全部枯萎了,只零星挂着几串葡萄,皱皱巴巴的,看着也不太好吃。 “你好像很喜欢葡萄?”沈砚清转过身来问道。 桑陌坐下后道:“我喜欢看葡萄藤。” 见沈砚清似乎不太理解的样子,桑陌又补充道:“我以前的家就有一棵活了上千年的葡萄藤,现在总感觉有葡萄藤心里会踏实一点。” “师父呢?师父喜欢葡萄藤吗?”她转而问沈砚清。 沈砚清愣了愣,随即冷冰冰道:“我最讨厌葡萄藤。” 桑陌:“……”好吧。 两人一同坐下吃饭。 桑陌把盖在主菜上的盖子揭开,里面是八宝鸭。 沈砚清见状愣了一下,疑惑道:“莲子八宝鸭?” 桑陌点头,“感觉师父会喜欢吃这个,所以就点了。” 沈砚清想也没想就道:“我不喜欢。” 桑陌:“……” 她心中暗道:啧,又说谎,分明就是很喜欢。我是重活了一世的人,你喜欢吃什么,我还能不清楚。口是心非的臭男人。 前世,她刚拜入青崖峰时,和沈砚清一起下山除妖,两人被困在一个榕树树林中整整七天。 第三天的时候,桑陌就饿得头晕眼花,她靠在树干上,瞪着一只肥糯的毛毛虫直流口水。 沈砚清突然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桑陌捂住被敲红的额头,抬头看他,“可我以前就是吃虫子长大的呀。” 沈砚清扶额,心道:又在胡说了,谁家好人吃虫子长大? 不过也不能一直饿着她。 沈砚清环顾四周,“你坐在这里不要动,遇到事情记得喊师父。” 他起身走出去几步后,又不放心的回头,“不许吃虫子!也不要喝地上的脏水。” 在得到桑陌肯定的回答后,沈砚清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带了一只野鸭子回来。 鸭头是被整个拧下来的,滴滴答答不停的流着血,桑陌甚至还看到鸭子不死心的蹬了一下腿。 “师……师父?”桑陌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沈砚清没有察觉到桑陌眼中的恐惧,“不要急,很快就能吃了。” 说着他徒手撕开了鸭子的腹部,掏出内脏,就开始疯狂拔毛。 桑陌在一旁瑟瑟发抖,沈砚清则是很快处理好了鸭子,就上火烤。 看着他潇洒翻烤鸭子的动作,桑陌一改方才的惊恐,开始期待起了美味。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 两人呆愣的瞪着眼前烤成黑炭的鸭子沉默了。 桑陌咽了口口水,“师父,现在可以吃了吗?” 沈砚清轻咳了一声,“嗯,或许……” 桑陌二话不说,拿起烤鸭就吃了起来。 “师乎,嘚个鸭子,为很么死苦的呀!”师父这个鸭子为什么是苦的呀。 看着满嘴焦黑,还在不停大口咀嚼的桑陌,沈砚清拢起拳头放在鼻子下轻咳了两声。 “苦的败火。” “哦。”从小吃虫子长大的桑陌没有丝毫怀疑,依旧大口大口吃着。 她掰下一个鸭腿,“师乎,嘚个给呢呲。”师父,这个给你吃。 “咳咳,为师不饿。” 桑陌心中却以为是师父怕自己吃不饱,所以这才表现出一副不饿的模样。 她一脸感动,“师乎登好。”师父真好。 沈砚清实在坐不住了,他别扭的扭过头去,“等出去了,师父带你去吃莲子八宝鸭。” “嗯!”桑陌狠狠点头。 …… 后来,沈砚清果然带她去吃了莲子八宝鸭,可桑陌只顾着吃鱼,等注意到那只鸭子时,已经被沈砚清吃了个干净。 桑陌:哼,有人说谎了,但我不说那是谁。 沈砚清兀自红了耳垂,怒气冲冲道:“看着我做什么?吃完饭赶紧回去,下次再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四十六,大师兄 回到长离山后,桑陌又投入到比武大会去了。 那日长离山落了初雪,偏遇上量赛场,各峰主事儿的弟子都被要求去扫雪。 桑陌穿着厚棉衣,外面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 几十个人直扫了一上午,等将积雪都扫完后,手都快要冻僵了。 主峰的大师兄宋子衡负责检查工作其余的就都去吃饭了。 白沐橙拉着桑陌往一处冻了冰的斜坡上走,桑陌不肯,她就拿雪来冰桑陌。 “走嘛走嘛,就滑一次,一次就好。” 桑陌觉得幼稚,刚要说话就被白沐橙突然偷袭推了下去。 冰面很滑,桑陌平躺着一滑到底。 她抬起头,就见白沐橙兴奋的吼叫着,也顺着光滑的冰面一路滑了下来。 “好不好玩?我们再玩一次吧?”白沐橙说完也不等桑陌反应,兴冲冲跑去爬台阶,滑了一次又一次。 桑陌耐心的陪着她,直到推完雪的赤水凰回来,喊二人去吃饭,白沐橙才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身上的雪,挽了桑陌的胳膊,往食堂走。 刚下了午课,路上全是去吃饭的弟子,几人混在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白沐橙一声。 “白师姐,大师兄回来了。” 白沐橙闻言脸上倏地没了喜色,“他怎么回来了?真是晦气。” 桑陌正要好奇问她一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雄浑的男声,“走路应有仪,蹦蹦跳跳像什么样子?” 一个束着发,轮廓分明,眉眼间带着一丝薄怒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白沐橙连忙低头问好:“大师兄午安。” 桑陌和赤水凰也跟着白沐橙问好。 那位大师兄看了眼两人,算是“和颜悦色”的朝二人点了点头。 而后用挑剔的目光上下将白沐橙打量一番,严厉道:“领口整理好。” 今早太冷,白沐橙围了一个兔毛的围脖,领口就没怎么注意。 经他这么一提醒,白沐橙才发现自己的右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折了进去,露出了一点桃色的里衣。 她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动手将衣领整理好。 这点小动作落在大师兄眼中,也并没有让他生气。 “可以去用午膳了。” 白沐橙闻言连忙拉着桑陌就要走,不料赤水凰突然多嘴邀请大师兄道:“师兄也一起吧。” 话落,白沐橙整个人突然僵了一下,她回过头怨恨的瞪了赤水凰一眼。 白沐橙抵触的这么明显,桑陌以为大师兄不会去的时候,大师兄却欣然答应了。 原本兴冲冲的白沐橙顿时垮了下来。 两个女孩子走在前面,桑陌小声问白沐橙:“师姐,那是你玄武峰的大师兄吗?” “贺文杰!可不就是他,老古板一个,他一来,我就没好日子过了。”白沐橙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个该死的赤水凰,老娘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沐橙遇到好吃的就会狼吞虎咽,吃饭的时候没少被贺文杰指点仪态,一顿饭吃下来,白沐橙被他训诫了整整十六次。 吃过饭分别的时候,白沐橙颇有些悲壮赴死的神态,她扯着桑陌的衣袖,显得依依不舍,“唔,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桑陌拍拍她的手,“明天就见到了。” “我们将分别七个时辰,三十二刻,这段时间,我会多么多么想你啊。” 桑陌被她的举动雷到了,但桑陌没有表现出来,“师姐,你就去吧,等明天见面时,我一定跑着来拥抱你。” “啊!离别是多么的叫人悲痛。”白沐橙掩面作哭泣状。 她拉着桑陌的胳膊,还准备再抒情一番,桑陌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将她的手推开,把她掰转向贺文杰。 一看到何文杰,白沐橙就不说话了。 “大师兄再见,师姐再见。”桑陌说完转头就跑。 赤水凰亦步亦趋跟上。 “师姐师姐,我送你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回青涯峰的路上,桑陌有些奇怪,“你和那贺文杰认识?” “他是雍阳的二少主。”赤水凰答。 桑陌愣了愣,“和这个有什么关系?你家和雍阳有旧。” 赤水凰笑着看桑陌,“多来往几次不就相熟了。” “你喜欢他那种老古板?”桑陌又问。 赤水凰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师姐你就别打听了。” 比武大会,各世家家主也会到,桑陌不敢想象自己见到苏老爹的情形。 苏芊芊死了,不知道苏老爹有没有找回她的尸体。 桑陌满怀心事的回到青涯峰,就见堂屋堆了一大堆东西。 沈砚清坐在窗边整理着一些账册。 “这些东西放着占地方,你拿去淮云山周边村落散了吧。” 桑陌看向那些东西,发现全是御寒的棉袄和一些碳火。 棉袄都是刚做好,老少穿的都有,碳火用储物袋装了整整七十袋。 其中还有装好分成等份的粮食。 恐怕这样“占地方”的东西他自己已经散了很多出去。 今日他忙,自己没时间,才会安排桑陌去。 上一世桑陌就发现了,每逢灾年沈砚清都会特别的穷。 而遇灾的百姓总能收到一份不知从何处来的泼天财富。 云淮山今年遇上蝗灾,庄稼收成不好,过冬确实难。 若没有人去管,今年怕是会冻死人。 作为长离山周围的村落,原本该长离山管。 可掌门却迟迟不肯下达命令。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银钱。 桑陌将那些东西往大的乾坤储物袋内装。 “师父,我可以叫个人和我一起吗?挨家挨户送的话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沈砚清似乎很忙,手下笔墨飞快,头也不抬道:“你看着办。不要太招摇。” 桑陌点头,转身要走的时候,沈砚清突然叫了她一声,桑陌回头。 沈砚清顿了顿,僵硬着一张脸,不自在道:“今晚早些回来。” 桑陌愣了愣,她怎么在沈砚清脸上看到了一丝害羞? 疯了,一定是自己疯了。 “好。”桑陌挠了挠后脑勺道。 下了青涯峰后,她就给白沐橙传了飞书。 白沐橙来的时候,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见面就抱着桑陌狠狠亲了一口,“啊!你也太好了吧,救我于水火之中!” 桑陌把一个乾坤袋分给她,白沐橙接过后,瞬间支撑不住,差点被压垮,“这些是什么啊?” 桑陌亮出挂在自己身上的五六个乾坤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淮山常年积雪,应此得名“云淮”二字。 明明离得也不远,可一到云淮山附近,温度就断崖式下降。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冻成狗了。 白沐橙抖如糠筛,“我第一次来,这地方真能住人吗?” 桑陌扫视周围,“喏!那边不就有一个村子!” 白沐橙把手放在嘴边哈气,“那快走吧。听说云淮山有雪怪,晚了让我俩遇上可就惨了。” 四十七,破庙遇邪祟 两人用了灵力隐身后开始挨家挨户的往窗口扔东西。 白沐橙累的气喘吁吁,“没想到降霄长老看着冷冰冰的,内地里却是个大善人,我支持他当掌教!” 桑陌连着扔了三麻袋粮食,站起来时脸都涨红了,“他可会装了,送东西还不叫我声张,不然叫上赤水凰那个傻大个,咱俩就省力了。” 原以为白沐橙会跟着附和几句,说沈砚清低调啥的,没想到她还挺认同沈砚清的做法。 “你不懂。掌门还没发话,谁若是做在他前面,岂不是在打掌门的脸。” “到时候得罪了掌门,分分钟钟让你身败名裂。” 桑陌看了眼屋里的三个孩子,数着数扔进去几个棉袄。“为什么啊?属下得力什么事儿都做在掌门前面,不用他费财费力,这不是很好吗?” “对正常人来说,确实是好的,可掌门不是正常人啊!”白沐橙扛着袋子前往下一家,“他会觉得,下属这么深明大义,就是在抢他的风头,那你一个做下属的,威望这么高,是不是要抢掌门之位啊!” 桑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些吃惊,“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了!这里面门道多着呢!虽然我讨厌这种东西,但还是不得不往细里钻研。” 白沐橙手里的东西基本发完了,她过来拿走桑陌身上的一个乾坤袋,同时还不忘抬手敲了敲桑陌的脑门。 “你呀,平日里多长几个心眼,你的呆都写在脸上了。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好骗,才跟你玩的。” 桑陌一身雪白的狐裘,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眨巴着一双漆黑的杏眼,“啊?你要骗我?” 白沐橙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这不,没得手,让降霄长老骗到青涯峰去了么。” 两人很快转完了一个村子,准备去下一个。 “降霄长老给你定时间了吗?”白沐橙突然问。 桑陌走在前面闻言回头,就见白沐橙双眼发直的盯着一处结冰的滑坡。 “师姐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在这里玩。” 白沐橙回头,朝桑陌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哎呀,难得出来一趟,就玩一小会儿行不行?” 桑陌对此完全没有抵抗力。 “那就只能玩一小会儿。” 白沐橙闻言顿时欣喜万分,拉着桑陌就爬上了斜坡。 这玩意确实好玩,往下滑的时候,风嗖嗖从耳边刮过,那种刺激感能让人把什么烦恼都忘了。 桑陌被白沐橙拉着滑了几次,就上瘾了。 两人玩的兴高采烈,一时忘了时间。 等想起此次出来的任务时,天已经黑了。 “呃……,我怎么觉得我们只玩了半个时辰……” 桑陌生无可恋,“姑奶奶,咱俩晚玩了一个下午。” 白沐橙勾住桑陌的肩膀,“没事,咱俩晚上加个班。”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如烟一般轻,似雾一样柔。 桑陌看着如此美景,只觉得自己的小命也如烟一般轻。 白沐橙安慰桑陌道:“你别害怕,我去跟降霄长老解释。” 事已至此,桑陌也只能认命。 “要不再玩一会儿?”白沐橙小声试探。 “滚!” “哎呀呀,那算了,走,先去下一个村子,躲躲雪再说。” 由于下雪的缘故,天黑的特别快。 两个少女手拉着手,漫步在雪地里。 殊不知,有一道黑影已经盯着她们很久了。 见两人离开,那黑影也悄悄跟上。一双浑浊的眸子紧锁着两人的身影,里面抑制不住全是欲望。 两人加快速度在彻底天黑前送完了物资。 而雪也下的更大了,满天彻底的雪花纷纷扬扬,两人彻底走不了了。 白沐橙拉着桑陌在一个破庙躲雪。 桑陌捡了些枯柴,燃起了一堆火。 两人就依偎在火边烤饼子吃。 “你晚上不回去,你爷爷不管你吗?”桑陌咬了口饼子,把随身带着的糖果放在火上靠热后递给白沐橙。 白沐橙张嘴一口吞下,“大师兄一来,我爷爷就当撒手掌柜了,他才不管我回不回去呢,反正有大师兄在,一定会整夜不睡,就找我一个人。” “其实,我会遁形术。”桑陌说着就要站起来。 白沐橙抬手将她按住,“别呀,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出来,这么早回去干嘛?我可不想看到贺文杰那张臭脸。” “做什么都要被他说,讨厌死了。” 桑陌想起那张冷峻的脸,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从剩下的物资里找出几个番薯,放在火上烤。 等吃完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桑陌抬起头,就见白沐橙嘴巴周围黑黑的,鼻头上也全是灰。 她忍不住指着白沐橙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白沐橙茫然抬头,见桑陌嘴巴周围全是黑灰,也笑的直不起腰来。 两个少女的笑声响彻整个破庙。 恍惚中,一个突兀的笑声不知不觉夹杂其中。 “嘿嘿嘿嘿……” “……” 两人顿时僵住,桑陌看向白沐橙,白沐橙也一脸茫然的看向桑陌。 那诡异的笑声突然中断。 “谁笑的这么恶心?”白沐橙惊疑不定的环顾周围。 桑陌赶忙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不对!” 话音刚落,一种类似头发的东西忽然从破庙的每个缝隙蹿出。 周围发出头发钻缝隙的“嘶嘶”声。在昏暗破旧的庙中显得格外诡异恐怖。 两人倏地站了起来。 “不好!有邪祟!” 那诡异头发很快就占据了整个房间。 白沐橙吓得双腿瘫软,怔在原地。 桑陌左手拿刀,右手快速捡起地上燃着火焰的木棍。 “哪里来的妖怪,还不快快现身!” 这一声把白沐橙吓得浑身一抖。 桑陌把刀塞到她手中,自己举着火焰上前一步横扫而过。 白沐橙像是才反应过来,连忙从腰间拿出一个火属性的法器扔给桑陌。 桑陌接过后,大杀四方,巨大的火龙横扫整个破庙。 将那些诡异头发烧完后,桑陌竖着耳朵,锁定目标,直接破墙而出。 那是一个身形魁梧,全身漆黑的人形怪物。 它见桑陌如此强悍,转身就跑,桑陌追出去几步,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它后脑勺。 那东西铜皮铁骨,只踉跄了一下,很快跑没了影。 桑陌松了一口气,转头却见白沐橙被个巨大黑影叼起。 她吓得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个法器,扔在地上摔碎。 只一刻,破庙中顿时出现好几道灵力光芒。 那黑影见状丢下白沐橙转身消失不见。 桑陌眼皮跳了跳,直觉不好,下一秒后脖突然被一双大手掐住。 一股熟悉的沉水香袭来。桑陌缓缓扭过头去,就见沈砚清黑着一张脸,沉沉看着自己。 “师…师父。” 四十八,回青剑 破旧的庙中,两个白胡子老头,外加沈砚清都负着手站在中央,他们面前站着桑陌和白沐橙。 两人黑着嘴和鼻子,白沐橙滑冰还把屁股后面的裙子磨破了两个大洞。 “为何夜不归宿?!”身穿峰主服的白胡子老头一脸嗔怪的瞪着两人。 他一看就是那种好脾气,很好说话的老人,鹤发童颜,就算很努力的在板着脸,但就是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严厉。 “爷爷,我陪着苏师妹偷偷来给云淮山的百姓投放过冬物资,是做好事来了。”白沐橙小声的,不服气的道。 白爷爷一听这话,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哦,原来是做好事来了…” “咳咳咳………”他一旁那个方脸白须的老人,突然眯着眼睛咳了几声。 白爷爷见状连忙收起笑容,“即使是投送物资,也该早些回家。” “爷爷!”白沐橙嗔怪的叫了一声,走过去挽住了老人的胳膊,给他看自己擦伤的手,上面挫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 “你看我都受伤了,都快要疼死了!” 白爷爷见状,顿时着急起来,责怪生气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去了,“哎呀,我的心肝,这么大个伤口,上过药了没有啊?” “师兄,你怎么又……,不是说好了这次要给她个教训吗?”方脸老人很是无奈。 “什么伤?!”贺文杰雄浑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走过来抓起白沐橙的手看了一眼,随即重重扔过去放开,询问道:“是不是滑冰的时候擦伤的?” 白沐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滑冰玩,我们就老老实实发物资呢!” 贺文杰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你摸摸你的裙子再说!” 白沐橙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又伸手去摸后面。 桑陌也侧过头去看后面。 “……” 两人同时僵住。 桑陌赶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屁股,所幸她穿的狐裘够长。 白沐橙通红了一张脸,还是不服气的狡辩,“反正是被刚才那怪物打伤的。” 话落,几个弟子手拿伏妖网,押着方才的怪物走了进来。 贺文杰拿剑指向怪物,“你可曾动手擦伤我师妹的手?!” 怪物像是还不会说话,“啊啊…”乱叫着,连忙跪下疯狂摇头。 贺文杰扭头看向一脸心虚的白沐橙,“怎么办,它说它没有。” 白沐橙眼珠乱转,扬起下巴,一脸不服气道:“它哪里说话了?我怎么没听见。” 怪物闻言急了,伸出自己肥大的爪子,亮出自己长长的指甲,急得原地乱比划。 意思好像是在说:我这么大爪子,怎么可能弄出那么小的伤口?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都用一副“你装,你再装。”的表情看着白沐橙。 白沐橙无奈认错。 两人被狠狠训诫一番,最后被连夜带回了长离山。 桑陌疲惫不堪,回到长雾居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她伸长脖子嗅了嗅,“有好吃的吗?” 桑陌寻着香味一路来到侧庭,就见圆桌上摆满了饭菜。 “哇,师父你叫了席面吗?” 沈砚清站在身后,“我不是叫你早些回来么?” 桑陌转过身,“啊?” 她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忘了。” 沈砚清沉默一瞬,“罢了,吃菜。” 桑陌闻言顿时欣喜起来,跑去洗了手,又仔细洗了把脸。 回到桌上时,沈砚清已经坐下了,桑陌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开吃。 “如何?”沈砚清突然问。 桑陌塞的满嘴都是,闻言连忙点了点头。 虽说不如山下酒楼做的好吃,但桑陌饿了,也就不管这些。 不过,这菜好像也不是食堂大妈做的。 桑陌吃到七分饱后,开始分析起菜来。 糖醋鱼太酸,里脊肉不酥脆,还有…… 这谁做的菜?水平这么差也敢出来承包席面。 她抬头看向沈砚清,后者此刻似乎心情不错。 桑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扫他的兴。 吃完后,沈砚清的木偶去刷碗。 桑陌忽然想起来,今晚有这么多人,都知道沈砚清匿名投送物资的事情了。 这和沈砚清交代的“不招摇”完全背道而驰。 按照白沐橙的说法,掌门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桑陌想着看向沈砚清,他做了掌教后,每天都很忙,现在又要回书房处理杂事了。 就交代自己办了这么一点事,她也给搞砸了。 桑陌有点内疚。 正思考时,一个木偶突然递给桑陌一个礼盒。 桑陌疑惑打开,发现那是一把长得像剑的簪子,模样小巧可爱。 桑陌拿起后,笑道:“若是能变大,还当真是一把趁手的好兵器呢!” 话落,那簪子倏地变大好几倍,剑刃周围亮着青绿色的灵力光芒。 桑陌大惊,将那剑拿在手里挥了几下,强大的剑气顿时将四周空气搅乱。 这竟是一把神武! 她连忙收手将那剑拿在手中细细查看。 剑柄绿色宝石下,刻着“回青”二字。 “回青剑!”桑陌大喜,拿着剑就往沈砚清书房跑,“师父师父,这神剑是送我的吗?” 沈砚清正执笔记账,闻言头也不抬,只道了一声:“嗯。” “师父最好了!” … 第二日,桑陌一早下山,去忙比武大会的事。 刚到比武场,白沐橙突然蹿出,挽住了桑陌的胳膊,“哎呀,今早才知道昨天是你的生辰。” “我昨天真不该拉着你玩那么久的。” 生辰? 桑陌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日应该是苏锦意的生辰。 怪不得沈砚清会订一桌席面,又送她神剑。 “怎么样?你吃长寿面了吗?”白沐橙问。 桑陌疑惑摇了摇头,“长寿面?那是什么?” 白沐橙闻言倏地站直了身体,“就是一碗很长很长的面,意味着长寿。” 昨晚好像是有一碗面来着,是后来沈砚清亲自端给她的,比桌上所有菜都好吃。 原来那就是长寿面。 桑陌刚想回答说自己吃了,可转念又想到,昨晚那面吃着很烫很劲道,不像是从远处送来的,倒像是刚做好,就端上来的。 等等! 昨晚那一桌菜,还有那碗长寿面……不会是沈砚清做的吧? 想起沈砚清仅有的两次做饭经历,桑陌赶忙摇了摇头。 不会,沈砚清不是能心甘情愿下厨做饭的人。 他分明是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苏锦意了…… 可是,昨晚那菜确实不像是厨子能做出来的啊! 四十九,我爹要取我狗命 “哎!今天各世家家主已经陆续有人上山了,你爹会不会来啊?”白沐橙侧着头想了想,“肯定会,昨天是你的生辰,他一定着急来见你。” 桑陌干笑着,心中暗道:苏老爹?他怕不是来取我狗命。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穿着华丽,却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了过来。 赤水凰远远看见,连忙过来打招呼。 桑陌也有些惊讶,心道:难道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大女儿?只是不会表达。 她刚要走上前问好,谁知苏老爹突然变脸,一个巴掌狠狠甩了过来。 桑陌眼疾手快,连忙抬手挡住。 白沐橙大惊,连忙挡在桑陌面前。“苏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爹怒不可遏,恶狠狠盯着桑陌,“你自己过来,还是我拉你过来?” 桑陌道:“许久未见,父亲这是做什么?” “芊芊呢?!”苏老爹吼道。 他眼里全是红血丝,两鬓也斑白了,短短几个月不见,他倒像是老了十几岁。 桑陌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芊芊不是在家么?我离家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 “你别给我装糊涂,她日日吵着要找你报仇,现在突然消失不见,一定是来找你了。”苏老爹声若洪钟,顿时将整个场上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周围窃窃私语。 “妹妹找姐姐报仇?” “这是什么惊天消息?” “欧呦,有情况啊!” …… 白沐橙听了这话,瞬间急了,“苏叔叔,这里是比武大会赛场,有什么事情你们私下商量好不好。” 苏老爹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执拗的不肯离开,“今日找不到你妹妹,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桑陌只好软着声音哄他,“父亲,我真的不知情。” “不对!前几日有个叫苏芊芊的给苏锦意寄了一封加急信,还是我拿给她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道。 苏老爹闻言顿时急了,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白沐橙,上前抓住了桑陌的胳膊,“信呢?信上说什么了?” 他快要把桑陌的胳膊拧断了,“信呢?信呢?!你快说话呀!” 桑陌疼的皱了皱眉头,“信我丢了,她叫我去安阳找她,我没去。” “没去?!”苏老爹怅然叫了一声,“为什么不去?她到现在都没回家,你为什么不去?” 桑陌推开他的手,“你都说了,她整日嚷嚷着要找我报仇,我为什么要去?” “那你也不能不管她呀!她若是被人绑架了怎么办?”,苏老爹吼着,突然轮起拳头就要朝桑陌打来。 桑陌赶忙抬手就要抵御,可苏老爹的拳头行到一半就被人截住了。 桑陌侧头。 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抬手挡住苏老爹的拳头,一把将人推开后,张开一只胳膊将桑陌护在身后。 宽大的袖子将桑陌整个挡住。 苏老爹只能作罢。 “苏家主,别来无恙啊。” 苏老爹目光浑浊,连平日里巴结权贵的心思都没有了,对着沈砚清吼道:“这是我的家事,长老就没必要插手了吧?” 沈砚清站着没动,面上表情也不曾变化,“苏锦意现在是我的徒弟。” 苏老爹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苏家主才知道?”沈砚清冷笑着,“看来,你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上心啊。” 周围众人也都纷纷发出惊叹。 有人小声道:“我爹娘恨不得搬到长离山下住着,苏锦意她爹竟然连自己女儿拜师了都不知道。” “我爹也是,为了让我拜师,都快把家底清空了。” “苏锦意他爹怎么连自己女儿拜师了都不知道?我爹若是知道我拜了降霄长老为师,肯定要大摆宴席,到长离山放炮仗,在老家设粥棚,恨不得昭告天下人!” …… “那又如何?”苏老爹梗着脖子吼道:“我另一个女儿下落不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哪还顾的上这许多?” 他着急找苏芊芊,急得追问桑陌,苏芊芊信中写了什么。 “她叫我到安阳.南山城找她。说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桑陌回答。 苏老爹连忙吩咐下人去安阳,一边又恶狠狠瞪了桑陌一眼,“你最好祈祷芊芊没事,否则我一定让你去给她陪葬!” “为什么?在父亲眼里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苏芊芊她都说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我难道还要去送死?”或许是占了苏锦意身体的缘故,桑陌竟然有些委屈。 苏老爹在大庭广众之下啐了一口,“你这个白眼狼,算我白养你了,你妹妹都要死了,你现在还来和我扯这些没用的!” “什么是没用的?难道在父亲眼中,我受了委屈,我的安危都是没用的?难道只有苏芊芊是你的女儿,我是捡来的吗?”桑陌厉声质问。 苏老爹也是气急,“你受什么委屈?我问你受了什么委屈?” “我连家里的账,岭南的管理权都不要了,在拼了命的找你妹妹,你在这儿跟我说什么委屈?你有什么好委屈的?”苏老爹说着竟不自觉的老泪纵横。 桑陌大跌眼镜,先前二姨娘惨死时,她原以为苏老爹是个极注重利益得失的人。 没成想一旦触碰到了他的软肋,他就疯了,变得不管颜面得失,像个乡野村汉一样撒泼耍赖。甚至在这么多人面前流眼泪。 而他的软肋就是苏芊芊。 可能在他眼中,苏锦意和她娘以及惨死的二姨娘都是一样的,随时可以为了利益抛弃,只有苏芊芊不一样。 桑陌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可怜谁。 她没有说话,苏老爹着急去找苏芊芊,也没工夫理她。 苏老爹走后,场上鸦雀无声,都各自默默散了。 只有白沐橙轻轻抓住了桑陌的手。 沈砚清也是是公务缠身,今天莫名被掌门为难了好几次,他看了桑陌一眼。 “有事记得叫我。”说完也走了。 白沐橙环视周围后,突然冷哼一声。 桑陌不明所以,转头看她。“怎么了师姐?” 白沐橙欲言又止,“算了,今日你心情不好,改日我再和你说。” 桑陌笑笑,“没有心情不好,我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免得过段时间你就忘了。” 白沐橙闻言也不藏着掖着,“以后不要和赤水凰那个家伙来往了。” 五十,断袖之癖?! “为什么?”桑陌有些不明白。 白沐橙摇摇头,“你不用知道,听我的就行。” 一整个下午,赤水凰都没有再出现。 傍晚的时候,苏老爹身边的侍从来请桑陌去碧水残客房。 白沐橙远远看见这边情况,立马跑了过来,紧紧抓着桑陌。 “她走了这些活谁干?” 侍从低头道:“奴婢会派人过来。” “不行。”白沐橙拉着桑陌往反方向走,“别人干的活我不放心。” 那侍从修为高深,一个遁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大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老爷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白沐橙挡在桑陌面前,“等降霄长老来了再说!” 她侧过头,大声喊道:“戒律堂的吱个声,降霄长老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降霄长老那边完不了!”有人喊道:“今日降霄长老受罚了。掌门不让他走。” 长老受罚?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儿,场上众人纷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降霄长老偷偷赈灾的消息早上才散播出来,下午人就受罚了。 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狗都不信。 沈砚清都这样了,桑陌不想给他再添麻烦。 她伸手推开白沐橙的手,“不用了师姐,那是我爹,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白沐橙不放心的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那也不行,我害怕你受委屈。” “没事儿,顶多挨几句骂而已,他打我我不会还手吗?”桑陌说着拍拍她的手,“放心吧。” 碧水残客房是给各世家家主住的,这个时候其他家主都还没到,只有苏老爹一家。 因此桑陌到的时候,周围空荡荡的。 她一进门就看见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大箱子。 苏老爹一脸死寂,双眼无神的抱着那箱子。 听到脚步声后,他木然抬起头,看向桑陌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物件。 “你妹妹死了。”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着,“野狗把她的尸体咬的面目全非,我的人只找到了一点点残存的骸骨……” 他说着站了起来,或许是腿麻了的缘故,他走向桑陌时,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意气风发的苏老爹忽然间变得风烛残露。 桑陌见他这样,一时心有不忍,也朝他走去,想扶他一把。 岂料在离他一步远的时候,苏老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通体散发着魔气的短刃,狠狠朝桑陌刺来。 只一刹那时间,他原本灰败无光的双眼,顿时变得狠戾起来,闪着怨毒的精光。 桑陌大惊失色,赶忙侧身躲过。 可苏老爹修为高深,又一心想要杀死桑陌,招招攻势凌厉,追着桑陌不肯罢手。 桑陌躲着他的攻击,不解道:“父亲,你是不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你妹妹死的这么惨,你凭什么活着?” 桑陌难以置信,想要找机会跑出去,可转头时,整个房子内全是苏老爹的手下。 可见苏老爹要杀死桑陌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精心谋划。 到底是为什么? 两个都是女儿,为什么待遇如此天差地别。 苏老爹一声令下,所有修士顿时蜂拥而上。 危机时刻,一道玄黑色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桑陌身前。 他只一挥手,就将所有侍从掀翻。 苏老爹知道自己打不过沈砚清,只握紧了刀,恶狠狠盯着桑陌。 “苏家主好大的胆子!”沈砚清看着他厉声呵斥。 “这是我苏家的事,和你无关!”苏老爹脸颊颤抖,随时准备着冲上去杀死桑陌。 沈砚清没有反驳,只是拿出掌教令牌,“自今日起,苏家苏垣柳,不得到长离山。” 话落,戒律堂的人鱼涌而入,请苏老爹下山。 苏老爹用死气沉沉的目光盯着桑陌看了一会儿,而后甩了一下袖子,抱起地上的箱子径直离去。 桑陌站在沈砚清身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中暗道:他不是很忙么? 沈砚清刚好转过身来,二人目光相接。 “可有受伤?” 桑陌摇头,沈砚清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后道:“回去吧。” “那你呢?”桑陌问。 沈砚清起身往外走去,“戒律堂还有事。” 桑陌想起他今日被罚的事情,连忙跟在他身后,“掌门为什么罚你?”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桑陌不服气道:“你知道的,我不是小孩子。” 沈砚清闻言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桑陌,“是吗?我觉得你不像大人。” 第二日,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世家家主,大多都是有子女在长离山的。 时不时就会有一个弟子扔下手中的活去见父母,他们与家人在比武场相拥,喜极而泣。 白沐橙默默拉住了桑陌的手。桑陌有些奇怪的转头看向她。 白沐橙心疼的抚去桑陌耳边的头发,“我们去那边。” 桑陌反应过来,白沐橙这是怕她看了难受。 “师姐,我没事。快点干活吧,完了去吃饭。” 白沐橙看着桑陌满不在乎的表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好。” “明日就是比武大会了,你们要参加吗?”有个常鼎峰的弟子叫宋煜的,过来问桑陌两人。 白沐橙摇了摇头,“名额就留给别人吧,我们又不用拜师。” 那宋煜不死心道:“苏师姐不参加吗?这可是给家族争脸的好机会呢!” 话落周围人的目光被再次吸引过来,全都好奇的打量着桑陌,观察她的表情,看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又或者伤心落泪。 桑陌瞪着死鱼眼看宋煜,“你看我的家族现在需要我去争脸吗?” 没想到桑陌竟直言不讳的说了出来,她不尴尬,尴尬就是问问题的人了。 昨日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宋煜怎么会不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纷纷看向宋煜。 宋煜干笑两声,“是我的错。” “可是,有传闻称苏师姐灵根有疾,不能修炼,我们都好奇,师姐你是怎么让降霄长老收你为徒的?” 此话一出,立马有不服气的喊道:“这还用问吗?人家脸蛋漂亮啊!” “收徒脸蛋漂亮又什么用?又不是选道侣。” “噢!”有人惊叫一声,成功将众人的思绪带偏。 场上顿时响起众人的窃窃私语,“不会吧?降霄长老那模样,那地位,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用得着靠收徒?” “难保呦,他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找道侣,指不定有什么特殊癖好。” “啊?降霄长老不是有断袖之癖吗?找苏锦意做什么?” 五十一,打赌 闲话传的越来越离谱, “谁在胡说!”桑陌大叫一声,冲进人群把那个嚼舌根的弟子一把拉了出来。 “你方才说了什么?!” 那弟子吓坏了,忙道:“我没说!” 桑陌狠踹了他一脚,那弟子也是世家公子,从小没挨过打,当即气急败坏,朝桑陌打来。 桑陌伸手捏住他的拳头,顺势往他身后一扭,又侧身抬脚踹在他膝弯,瞬间将他制服。 “我师父也是你配说的?” 那弟子见挣脱不过,也不敢动用灵力将事情闹大,“大家都这么说,你有本事证明给所有人看,不然难以服众。” 桑陌冷哼一声,“你说我是废物,那被我制服的你又算什么?” 那弟子愣了愣,而后不服气道:“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有本事你就在比武大会上赢过我再说!” 桑陌松手一脚踹在他背上,“好,若我赢了,你就在整个比武场上学鸭子走路转圈。” 那弟子被踹的一个趔趄,他勉强站住后,愤恨的回过头,“好!”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宋煜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和事老的走过来,“哎呀,都是师兄弟,不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撕破脸。” 桑陌直接破口大骂:“滚!事情是你搅起来的,现在出来充什么好人。” 宋煜嘴角抽了抽,“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参加比武大会而已……” 他说到一半,自己也心虚起来。 那名出头被打的弟子此刻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用审视的目光盯向宋煜。 宋煜顿了顿,直觉此刻他必须站到那名出头被打的弟子那边。 “这样,我也参加,若是我输了,我也绕着比武场学鸭子走路如何?” 此话一出,调动了所有对桑陌不满嫉妒的弟子,一个个奋勇当先,“我也参加。” 桑陌见状,勾唇笑了笑,“既如此,便立个字据,免得到时候有些人不承认!” “好,那若是你输了该怎么办?” 桑陌道:“我若输了,就学鸭子走过长离山所有的路如何?” 长离山有五座山峰,中间又有三十三座殿,道路四通八达,一个人正常走路,都要走上三四天。 她竟大言不惭,说要学鸭子蹲着走过长离山所有的路,这还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众人见桑陌如此豁的出去,当即答应下来。 “师妹,不可。”白沐橙走到桑陌前面,准备和那群弟子大吵一架,把此事搅黄。 她见过桑陌在破庙打邪祟的阵仗,知道桑陌厉害,可那么多新入门的弟子,都不知道能力如何,这样贸然打赌,有很大的风险会失败。 桑陌拍拍她的手,叫她不要担心。 很快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弟子,自告奋勇的拿来了纸笔。 众人纷纷画押。 而后将那纸张一分为二,一半由桑陌保存,另一半由宋煜拿着。 吃晚饭的时候,白沐橙还是一脸担心,“你也太冲动了,在整个长离山学鸭子走路,多丢人啊!” “以后我可不敢说你是我好朋友了。” 桑陌坐在她旁边,闻言舔着脸就往她身上凑,“放弃吧,全世界都知道咱俩好。” “你真能赢吗?”白沐橙问。 桑陌啃着鸡腿道:“当然了,到时候他们学鸭子走路,你就拿着鞭子赶,让他们学鸭子叫。” 白沐橙似信非信,不过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降霄长老最近怎么样了?掌门还在针对他吗?” 桑陌闻言叹了口气,“是啊,他每天忙到半夜才回长雾居。” 白沐橙愤愤锤了一下桌子,“太过分了,降霄长老可有说要如何应对?” 桑陌刚要说话,可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得有点怪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转了个话头,道:“不知道,这几天忙的都见不了几次,他有什么打算,我哪里知道。” 吃过晚饭后,桑陌独自回了长离山。 沈砚清还没有回来。 桑陌推开他卧房的门,只见他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像是很久都没有睡过的样子。 脏衣篓内的衣服堆积如山,香炉内的灰也满了。 桑陌将桌子都擦了一遍,又将香炉里的灰都倒了。 拿起那堆脏衣服打算去洗时,桑陌忽然看见一根黄毛。 就粘在一件青衣上。 那件衣服,沈砚清好像就昨天下午去掌门的主峰时穿过。 主峰有长黄毛的动物吗? 没有吧? 上辈子桑陌见过沈砚清的原型,是只纯白的九尾狐狸,这毛不可能是他的。 桑陌将那毛拿起来,仔细查看,发现那毛光滑细长,倒像是狼毫笔尖上的毛。 她走过去,从沈砚清笔筒中拿出一支毛笔,对比发现两者几乎无差。 她摇了摇头,心道:可能是毛笔掉毛了。 第二日,比武大会开幕。 各大世家家主纷纷到场。 桑陌和白沐橙在山门迎宾。 桑陌负责接受请柬,白沐橙则是分发令牌。 山风将两人遮阳的伞吹的摇摇欲坠,桑陌起身调整竹伞,可那大风实在凌冽,为了不让伞被大风刮走,桑陌决定把大伞收回来。 她转身叫白沐橙帮忙,“师姐师姐。” “……” 没有得到回应的桑陌扭头,就见白沐橙拿着个小铜镜对影自怜,“啧,安定堂的还挺会选人,让咱俩来迎宾。” 这时没人,桑陌闲着也是闲着,就接了一句,“这有啥好选的。” “你个呆瓜,迎宾的就是长离山的门面,自然越漂亮越好了。” 桑陌闻言笑了起来,“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恋了?都不像你了。” 白沐橙今日穿了一条蝴蝶百皱裙,听桑陌这么说,她提着裙子转了个圈,裙摆随着她的转动,展现出千种花样,一时闪瞎了桑陌的眼睛。 “我又没有说错。”她嗔怪的看了桑陌一眼,又凑过来拉起桑陌衣服的一角,有些嫌弃的说道:“你就是不会打扮自己。” “明日你就该上场比赛了,师姐送你一套战服,绝对让那群愣头青,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桑陌把衣服从她手中抽回,“师姐你可别胡说,我是去比武,又不是招亲,穿什么新衣服啊?束手束脚的。” “你不懂,衣服是女人的尊严,你穿的好一点,就会平白多收获很多尊重。” 两人正聊的火热时,又有人来了。 桑陌一看那马车,顿时眉心跳了跳,是顾朝。 侍从将车帘掀开后,顾朝探出头来,“阿锦,果然是你。我远远看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他走上前,“你是来等我的吗?” 桑陌伸出手,“顾家主,请出示您的请柬。” 五十二,白沐橙醉酒调戏顾朝 顾朝愣了愣,他没想到长离山竟会安排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来迎宾。 见他发呆,桑陌又叫了他一声,“顾家主,请出示请柬。” 顾朝这才拿出请柬递给桑陌。 白沐橙顺势递给他令牌,“请顾家主到里面去。会有专人为您带路。” 顾朝不动,而是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阿锦,我来替你撑伞,你不是最怕晒黑了吗?” 桑陌躲过他为自己打伞的动作,“不用了,你进去吧,待会儿还会来很多人,影响不好。” 顾朝闻言犹豫了一下,“那好,这把伞留给你,它可以定风。” 为了不过多纠缠,桑陌接过了他的伞,顾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喔!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吗?”白沐橙看着离开的队伍不由惊叹,“厉害呀,有钱长得又俊,还对你这么好,简直完美!” 两人一直忙到吃午饭才有人来换班,到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白沐橙拉着桑陌往里面挤。 忽然有人抓住了桑陌的手,桑陌回头,就见顾朝笑意盈盈看着自己,“阿锦,我叫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不要去里面了。” 桑陌下意识的抽回手,“不了,我……” “好啊!”白沐橙打断桑陌的话头抢先道。 “顾家主不介意多一个人吧?” 顾朝露出欣喜的表情,“自然不会!” 白沐橙闻言拉着桑陌就走。 此时恰好赤水凰迎面走来。 桑陌就叫了他一声,问他要不要一起。 白沐橙故意将桑陌挤到顾朝身边,“对啊对啊,现在这个时候,你根本抢不到菜的。” 赤水凰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从顾朝身上移开,“不了,我还忙。” “你忙什么呀?参加比武大会了吗?”白沐橙问他。 见赤水凰不回答,白沐橙又笑道:“我以为我们仨是铁哥们呢!苏师妹未婚夫来了,你不替她把把关?” 听到未婚夫三个字后,赤水凰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顾朝身上。 顾朝也微笑着看他。 目光相接,一个落荒而逃,一个胜券在握。 “这位是泾阳城赤水家的公子么?在下顾朝。”顾朝拱手行礼。 赤水凰连忙回礼,“见过顾家主。” 顾朝笑而不语。 赤水凰暗自捏紧了拳头,“我还忙,就先走了。”说着落荒而逃。 源源不断的人还在往食堂涌,顾朝伸手作邀请状,“就不要站在这里了,阿锦,白姑娘请吧。” 家主们住的客居是大院,十几家一起住。 顾朝特意加钱预定了一个带院子的。 院子虽不是很大,但胜在私密性好,雅致。 他吩咐仆从将菜摆在靠窗的位置。 吃菜的时候,刚好能看到外面一株带雪的红梅凌寒傲雪独自盛开。 “顾家主好雅兴。”白沐橙说着自己坐在一侧占住了大半个位置,桑陌和顾朝只能坐在另一侧。 顾朝对白沐橙这眼力见儿很是欢喜,连忙微笑着道:“哪里,是长离山人杰地灵,到处都透露着雅致。” 桑陌抽了抽嘴角,心中暗暗有些奇怪,白沐橙好像有些不一样。 她暗自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从投放物资那天桑陌就察觉到了怪异,白沐橙不是那种贪玩耽误事情的性格。 最近这举动越来越怪异,现在还撮合她和顾朝…… 桑陌摇了摇头,白沐橙这样做,可能也有她的理由。 一顿饭吃下来,顾朝一直在给桑陌夹菜,给白沐橙倒酒。 吃到最后,白沐橙有些微醺,她抓住顾朝要倒酒的手,“顾家主这是做什么,想把我灌醉不成?” 顾朝慌忙抽回手,“是顾某考虑不周。” 白沐橙嘿嘿笑了,“瞧顾家主紧张的,像我调戏你似的。” 顾朝脊背僵了一下,“白姑娘说笑了。” 白沐橙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侧头露出一个妩媚的笑,“没有说笑,顾家主的手,真的很软很白呢!” 白沐橙好像真的醉了,竟当着自己好朋友的面,公然调戏人家的未婚夫。 桑陌没有多想,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她假装没听见,“好了,多谢你的饭菜,我明日还要参加比武大会,先走了。” 顾朝看向桑陌,绷紧的脊背这才放松,“我看到了,阿锦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桑陌点头,“好的。” 白沐橙也站了起来,“顾家主那就下次见了,你莫要害羞,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顾朝闻言默默后退了一步。 桑陌失笑,走过去扶住白沐橙,解释道:“她喝醉了。” 两人走出顾朝的客房后,桑陌就扶着白沐橙往玄武峰走。 白沐橙似乎真的喝醉了,此刻身上微微有些发热,脸颊红彤彤的,走路也摇摇晃晃,桑陌问她问题,她也说不上来。 桑陌想要把她送到玄武峰去。 路上桑陌遇到了几个要回玄武峰的女弟子,就把白沐橙交到了她们手中。 其中一个女弟子接过白沐橙后,有些疑惑道:“师姐酒量很好的,平时烈酒当水喝,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 桑陌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问那女弟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这怎么会记错,师姐她可是出了名的酒量好,长离山师兄很少能有人把她喝趴下。” 顾朝准备的果酒度数很低,酸酸甜甜的,所以他才会不停的给白沐橙倒酒。 难道他在酒中下了药?! 桑陌大惊,连忙去给白沐橙把脉,发现她真的只是喝醉了。 实在查不出有什么问题,桑陌只好让她们走。 她心中疑惑,低着头思考问题,一时没注意,竟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对不起。”桑陌说着连忙往后退。 可那人突然伸手将桑陌圈在了自己怀中。 桑陌大惊,连忙抬头去看。 竟是赤水凰! 她倏地黑了脸,一把将他推开。 厉声质问他,“难不成你也喝醉了不行。” 赤水凰涨红了脸,“师姐……我……” 桑陌后退几步侧头看他。 可赤水凰结结巴巴半天,像个小姑娘似的,使劲扯着自己的衣襟。 最后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只落荒而逃。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对不起师姐!” 啧,这一个个的,怕不是都疯了。 桑陌有些晦气的甩了甩袖子,往青涯峰走去。 五十三,比武大会(一) 回青涯峰的那段路积雪未消,晌午阳光照耀大地时,天空橙蓝橙蓝,那是雪后独有的透彻。 连雪地都好像透着蓝色的浅浅的光,阳光穿透树枝,在地上投射出各种形状的影子,树枝轻轻晃动,桑陌脚步轻快地穿梭摇晃的树影中,她抬起头,忽然看到长雾居有袅袅青烟升起。 “师父回来了?”桑陌有些惊喜。 “早知道就折一支红梅了!师父他最喜欢红梅了。” 她加紧步伐往青涯峰跑去。 进到内堂时,里面热烘烘的,沈砚清烧了地龙和炉子。 他穿着雪青色的常服,坐在火炉旁煮着自己喜欢的茶,烤盘上还放着几个红薯和桑陌喜欢的桂圆。 桑陌走过去,“师父你回来啦!” 沈砚清拿起放在长案上的书卷,用眼神指了指烤架上的滋滋冒泡的桂圆。 “别人送的,储存久了,需得这样烤着吃才滋补。” 桑陌两眼放光,拿起桂圆拨开时,汁水直往下流,她连忙伸出舌头接住,甜滋滋,一口下去,全是桂圆独有的香气。 “女孩子吃东西还是得注意仪态。” 桑陌将核吐出来,“你怎么跟玄武峰那个大师兄似的?” “你参加了比武大会?”沈砚清忽然问。 桑陌点头,“是啊!还和别人打了赌,输了的人得围着比武场学鸭子走路。” “这倒有趣。”沈砚清端起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别给我丢脸。” 桑陌吃了一大口烤红薯,有些口齿不清道:“恍心吧。”放心吧。 第二日,桑陌将头发用玉冠束起,穿了一袭青色的束袖裙装,脚蹬青玉长靴,身后背了回青剑,准备吃了早饭就去比武场,看比赛排布。 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人多,桑陌端着粥和包子,扫视一圈后坐在了角落的一个位置。 正吃呢,白沐橙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呦呦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啊!” 桑陌抬头,就见她一脸揶揄的瞧着自己。 “哎,你别说,这身装扮是真的适合你,打算去哪里行侠仗义啊?女侠。” 桑陌咬了一口包子,“去征服鸭子大队!” 白沐橙坐下后,兴冲冲拿出一个绢布,“喏这是第一场比试的排布名单。你的对手是杜君。就那天嘴贱和你第一个打赌的弟子。” 桑陌闻言诧异地抬起头,“这么巧?” 白沐橙耸耸肩,“肯定有人捣鬼了。” “这么大的比试,竟也能背后捣鬼?!”桑陌有些不信。 “你以为呢,说是公开抓阄决定,可人情世故啊,所有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桑陌疑惑,“这杜君背后势力这么大?” “杜君势力不大,但宋煜大呀,他是掌门亲戚,你不知道?” 桑陌摇头,“比武用法器也就算了,现在就连比赛场次都能做手脚,这也太黑了。” “那些平民弟子怎么办?” 白沐橙耸肩,“还能怎么办?家世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说白了长离山就不适合贫民弟子。” “除非能像降霄长老一样天赋异禀。” “嗯?”桑陌惊讶的放下手中筷子,问:“我师父?他也是平民弟子出身?” 她刚问完,自己就反应过来了,沈砚清是狐妖,虽然在妖界血统高贵,但长离山是人类的的地盘,他在这里不可能有后台。 “对啊,降霄长老当年可是没有一件护身法器,比赛受伤了也没有能让身体快速愈合的灵药,就那样硬生生打败了所有世家子弟,夺得了魁首!” 桑陌想起前世自己还没治好灵根时经历的那场比武大会。 世家子弟各种法器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招呼。 桑陌刚在对方身上打出一点伤,台下就会响起他们父母的咒骂声。 他们叫桑陌去死,骂桑陌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全然不顾这是比武,就是要把对方往死里打。 然而,对方只要吃一颗灵药,桑陌之前所做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 她暗自捏紧了拳头,这一世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地仙的水平,一定要好好给他们一点教训! 比武会场此刻人山人海,经过维修打理赛场内的沙石均匀平整,观众席上的椅子也垫了柔软的坐垫。 各世家家主和随从人员捧着手炉坐在观众席上,期间还有弟子为他们奉上茶点。 桑陌走上场时,杜君还没到。 白沐橙站在围栏外侧招手,“苏师妹!征服鸭子大队!” 桑陌回头递给她一个“放心吧。”的眼神。 回过头就见杜君一身亮闪闪的法器。 法器护甲几乎将他的全身包裹住,重要部位还贴了护身铠甲,腰间挂着三个装灵药的袋子,手里拿的剑也是闪着灵力光辉。 这一奇葩造型把台上众人雷的不行。 虽然没有规定不能使用法器和灵药,但头一次有人装扮这么多。 场上当即有人大声道:“他这是把所有家当都挂身上了吧!” “对啊,当年先烈奔赴战场除邪祟也没有这么夸张啊!” “完了,这下那位师妹要倒大霉了。” “……” 杜君对场上的质疑声充耳不闻,得意洋洋道:“苏锦意,识相点赶紧认输,我对你们这种小姑娘还是会手下留情的。” 桑陌看了眼他胸前贴着的那两块护甲,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还喜欢护胸呢?是怕将来不好奶孩子吗?” 她这么一说,众人再看杜君时直觉的那两块护甲位置不对,越看越别扭,也都跟着笑起来。 杜君涨红了脸,气的破口大骂:“苏锦意,你还是不是女孩子了?” 桑陌笑的直不起腰,“是啊,一直都是。” 恰好这时裁判喊了开始,杜君气急败坏,连赛前行礼都忘了,举起武器一个箭步就冲了上来。 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精神高度集中,直愣愣看着赛场。 只见杜君攻势凌厉,而桑陌却慢悠悠一脸淡定的站在原地。 在杜君离她不到一米时,桑陌忽然一个弯腰,躲过了他的攻击,同时一拳打在他肚子上。 众人还没有看清楚桑陌是如何出手的,杜君已经飞了出去。 肚子上的铠甲四分五裂散在空中,在杜君落地后,直直砸在了他的脸上。 全场一片哗然。 有人在观众席喊道:“杜君!杜君!你小子做什么呢?还不赶快站起来。” 杜君却没有动。 杜君爹娘顿时急得站了起来,杜君他娘哭喊着就要冲下台,被维持秩序的弟子拦住后,就站在观众席上破口大骂。 裁判也是一脸懵,他以为晕倒是杜君的策略。 桑陌提醒他:“你不过去看看他吗?” 他这才走过去,仔细一看,杜君满嘴是血,依然晕的死死的。 他干忙宣布结果,呼喊医师。 桑陌走过去,从他腰间的药袋中取出一粒丹药,将他的头扶起来后给他喂下。 那药还真是好东西,一进到杜君嘴里就自动化作药水流入了他喉咙。 不到片刻杜君就醒来过来。 他茫然看了一眼桑陌,发现自己在桑陌怀里,顿时花容失色。 桑陌见他如此神情,忍不住逗他,“美人儿好一点了吗?” 五十四,比武大赛(二) 杜君还真给面子的红了脸,桑陌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乖,待会儿别忘了学鸭子走路。” 杜君:“……” 比武场只有四个擂台,桑陌这边比完了,马上接下一场。 桑陌刚要走,却被白沐橙拉住,“别走了,待会儿该赤水凰上场了。” 一说到赤水凰,桑陌就想起昨日他怪异的举动,不由心中一阵恶寒。 “哎,上场了。”白沐橙坐直了身体,往台下看去。 “他今日穿的还挺精神。” 桑陌闻言也往擂台看去,见赤水凰一身火红的劲装,脚蹬暗红色金线火凤靴。手拿一把几近两米长的大刀。 场上也响起众弟子的惊呼。 “哇!据说赤水凰曾赴战场杀过邪祟,有军功在身。” “那他以后是不是就会继承赤水家的家业啊?” “那可不一定,他还有个哥哥,听说是个文弱书生。” “那岂不是要上演兄弟争夺家产的戏码?” “谁说不是呢?” “听说他哥娶了个贵女,夫人娘家那边有助力。” “那赤水凰要娶的女人家世也得响当当啊!” “……” 裁判敲响了铜锣,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桑陌再次把目光放到擂台上,发现和赤水凰比武的竟是那天要打赌中的一人。 她不仅叹息,“啧,我的鸭子大队少了一个。” 赤水凰骁勇无比,几下就将那弟子打的还不了手。 那弟子看了看手中的药,最后认输。 “他怎么不吃药再比呢?”桑陌有些疑惑。 白沐橙吃着一碟子果脯,懒洋洋道:“吃了干嘛?去挨打吗?” “也是。”桑陌说着,也自顾自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人群忽然有人道:“没意思,这个擂台换人的速度怎么这么快?那边第一场还没结束呢!” “哎,先别走,我听别人说,今日这赛场有热闹看。” “啊,什么热闹?” 桑陌也好奇的侧过头去看那名说话的弟子。 那弟子却神秘的笑了,“天大的热闹。” “切,故弄玄虚!” 桑陌也在心中骂了一句“故弄玄虚。” 正期待时,桑陌旁边的空位置上忽然坐了一个人。 “阿锦。” 桑陌转头,顾朝已经将伞举过了她的头顶。 “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在我的席位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 桑陌察觉到周围探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伞柄,往他那边推去,“不用了,看完这场我就回去了。” 桑陌的推拒在众人眼里却是郎情妾意,未婚夫妻含情脉脉共撑一把伞。 正当桑陌如坐针毡时,擂台上忽然响起赤水凰的吼叫声。 “苏锦意!” 桑陌讶异转头往累台下看去。 就见赤水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束花,朝着自己方向喊道:“苏锦意,我喜欢你!” “你还尚未成婚,不如也给我一个机会如何?”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桑陌直接呆住。 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疯了? 赤水凰还站在擂台上喊的起劲,“我不争家产了,我就要你。” “给我一个机会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桑陌和她旁边的顾朝。 顾朝早黑了一张脸,他暗自捏紧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了桑陌的腰。 桑陌大惊,连忙将他的手推开。 遭到拒绝后的顾朝眼神暗了暗,忽然身体前倾捧住桑陌的后脑勺就要吻。 桑陌吓得浑身一颤,刚要抬手推他,赤水凰突然飞身一跃跳上观众台,一把抓住了顾朝的后颈,强行将两人分开。 “你他娘的,没看到师姐不愿意么?” 顾朝推开他的手也站了起来,“她是我的未婚妻,我……” 赤水凰大声打断,“未婚未婚,前面加了个未!” 桑陌整个人有点懵,她悄无声息的后退了几步,打算偷偷溜走。 岂料二人突然转头看向她。 “师姐你说。” “阿锦你说。”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桑陌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啊?大家都是好哥们……” 正当桑陌为难时,一道身穿鸦青色广袖长袍的人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三人中央。 桑陌抬头,就见沈砚清阴青丝飞舞,一张俊脸阴沉的不像话。 他看了桑陌一眼,转而看向那边争执不下的二人。 “何人在此闹事?” 桑陌顾不上害怕,赶忙躲到沈砚清身后。 白沐橙笑嘻嘻坐在位子上吃着果脯,闻言伸手指向顾朝和赤水凰,“就他们两个。” 沈砚清自然知道是谁闹事,早已将冰冷的目光投向二人。 顾朝原本白皙的脸此刻都气青了。 他看着沈砚清的眼睛,“并非顾某闹事,实在是有些恬不知耻的竖子觊觎顾某的未婚妻。” “降霄长老明鉴,此子对我未婚妻出言不逊。顾某这才与他争吵起来。” 赤水凰立马回怼道:“我真诚示爱,何来出言不逊一说。倒是顾家主,一点君子风范也无,竟然想对师姐用强!” 此话一出,沈砚清周身的气场瞬间又降了几个度。 桑陌只觉得自己小命要没了。 谁料下一秒沈砚清只用一句话就将她从死穴中拉了出来。 “苏锦意的名字已记入祠堂,婚丧嫁娶皆有长离山定夺。”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砚清的意思是:婚约又如何?我不发话,谁都没有资格娶她。 顾朝眼神顿时灰败下来,他身子僵了僵,只能将目光投向桑陌。 桑陌却藏在沈砚清身后,只露出一片衣角。 “哈哈哈……”赤水凰大笑着,“顾家主以后可莫要将未婚妻挂在嘴边了。” 一旁的白沐橙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袖,“你笑个什么劲?” 赤水凰呲着两排大白牙,“我高兴啊!” 白沐橙:“……”算了,就让这傻小子高兴一会儿吧…… 很快轮到下一场比赛。 沈砚清作为掌教也忙的很。 他转过身。 桑陌赶忙后退一步,免得自己撞上他。 “你过来,我有事交给你去办。” 桑陌:“……”你那眼神,怎么让我觉得,你像是要把我拉到没人的地方揍一顿呢? 可她不敢说,只得默默跟在沈砚清屁股后面。 五十五,比武大会(三) 桑陌跟着沈砚清来到比武大会最大的观景台。 上面摆了六面巨大的传影铜镜,六个擂台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众长老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桌前摆着茶水和点心。 桑陌刚走上楼梯,众人的目光都纷纷投向了她。 “小苏姑娘,怎么没和沐橙待一块呀?”一个和蔼的声音突然道。 桑陌抬起头,就见白沐橙的爷爷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桑陌尴尬的笑了笑,“回白爷爷,师父叫我上来是有事情交代。” 沈砚清不说话,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桑陌干赶忙跟上。 沈砚清指了指长案上的茶具,“煮茶。” 叫她上来就是为了煮茶? 桑陌不理解,但也不得不照做。 她刚点燃火,观景台下忽然响起一道尖叫声。 桑陌扭头就见第四面铜镜燃起了熊熊大火。 正是她比试的那个擂台。 那火焰十分凶猛,快速往观众席蔓延而去。 有长老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火焰中央竟站着一道道人影。 它们跳跃着,将火种往观众席上引。 “不好!是邪祟!” 众长老纷纷起身下场。 桑陌紧紧盯着镜面,镜中有一道火红的身影被五六道火人追着跑。 是赤水凰! 场上乱成了一锅粥,众人惊叫着向外逃窜。 桑陌起身就往台下跑去,却突然被一双大手抓住。 “在这儿待着不要乱跑。” 沈砚清说完就纵身一跃跳下了观景台。 鸦青色长袍在风中飞扬,桑陌跑过去扒住栏杆朝下看去。 慌乱之中,桑陌忽然看到一双巨大的白手,朝着赤水凰抓去。 那大白手上布满了诡异的眼睛图案,和那日杀死苏芊芊的大手一模一样。 桑陌大惊,顾不得沈砚清的吩咐,翻身一跃跳下了观景台。 而就在她跳下观景台的瞬间,台上忽然刮起猛烈的黑风。 桑陌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所有长老都下去救人了,台上只剩掌门一个人。 巨大的黑风将他包裹住,他沉着脸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场上实在太乱,没有人搭理他。 桑陌也记挂着那大白手,只快速往观众席上跑。 人群还在疏散。 桑陌逆流而上,踩着逃跑的人的头和肩膀来到赤水凰身边。 热浪不断扑过来,赤水凰高举大刀,朝着那大手砍去。 而桑陌也终于看清了那大手的真实模样。 模样和人手的一般无二,却足足有七尺长,四尺宽。上面涂满了白色颜料,又用笔墨画了无双道类似于眼睛的符文。 那大手根部还有一个类似于传送法阵的光圈。 大手就是从那个光圈伸出来的。 赤水凰大刀劈下时,带着轻微的凤鸣声,声势浩大,那两只大手不得已同时接住。 桑陌眼疾手快,拔出回青剑就朝着它手腕根部的光圈刺去。 “师姐小心!” 只一瞬,无数个火人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咬咬牙,无视那些火人,直直朝那光圈刺去。 神剑的光辉与那光圈相碰,巨大白光一闪,那大手顿时消散在空中。 赤水凰顺势将大刀横扫向一边,斩断十几个火人。 桑陌被那白光闪到了眼睛,疼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闭着眼睛,依着本能提剑扫向另一边。 在一众杂乱的声音中,桑陌听到几声“噗噗”像放屁的声音。 应该是火人被砍断发出来的。 在这样危险的场景中双目失明,饶是桑陌也惶恐起来。 后背忽然传来一股高温灼烧的痛感,桑陌大惊失色,却来不及反应,生生被一个火人抓住了腰。 她察觉到自己的衣服迅速燃起火焰。 另外还有无数道灼热的气流朝她扑来,应该是火人扑过来了。 桑陌顿了顿,心中暗道:完了,要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赤水凰声嘶力竭大吼一声,率先将桑陌搂进了怀中。 “师姐不要怕!” 桑陌看不清东西,只依稀觉得赤水凰那些火人扑到了赤水凰身上。 这个傻子是他娘的要殉情吗? 桑陌暗自骂了一句,大声吼道:“有没有水属性的法器,快灭火呀!” 赤水凰这才后知后觉,从腰间掏出一个法器。 冷水泼过来后,那些火人身上皆发出“呲呲”水烧开的声音。 两人纷纷被蒸汽烫到。 这个时候,桑陌眼睛恢复了一点,泪眼模糊中,她看到赤水凰在一旁抱着屁股疼的直跳。 可他硬是憋住了没叫出来。 “蠢货!”桑陌骂了一句。 大火再次袭来,桑陌抬手擦了擦眼泪,摸索着朝远处跑去。 忽然一阵冷气袭来,将那些火焰全部逼退。 她半睁着眼睛,慌乱伸出手去探路。 不知不觉中,双手忽然摸到了一个散发着冰冷寒气的身体。 桑陌摸着那人布料丝滑的衣衫,用力睁开眼睛。 ——是沈砚清。 冷冽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想变成瞎子,就把眼睛闭上。” 桑陌闻言连忙将眼睛闭上。 手被沈砚清抓住,一股冰冷的寒气忽然罩在桑陌被烫伤的地方。 她愣了愣,“还有肩膀,肩膀也有一点被烫着了。” 沈砚清没有说话,倒是有一团冷气又罩在了桑陌左肩膀上。 疼痛瞬间缓解,桑陌气呼呼,忍不住骂道:“赤水凰这个蠢货,可烫死我了。” 大火很快被扑灭。 众人心有余悸,纷纷瘫在原地大口喘气。 正当众人以为事情都被解决了的时候,场上忽然响起赤水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师姐!师姐呀~” 他胡乱在人群中穿梭,“我师姐不见了,她都是为了救我……,哇~师姐呀!” 桑陌:“……”我能不能装作他喊的那个师姐不是我? 她刚想低下头逃走。 赤水凰的声音却突然逼近,“师姐!” “师姐,你可吓死我了,呜呜……” 桑陌顿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她可不想和赤水凰那个蠢货成为全场的焦点。 谁料赤水凰动作实在迅猛,只一个箭步就冲上来抱住了桑陌的腿。 “啊!师姐,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舍命救我。” “我之前竟然还在嫌弃你不是家里最倚重的女儿。” “我简直畜生不如!我该死,我该死啊!” 赤水凰哭的肝肠寸断。 桑陌捂着脸只想赶紧逃跑。 她想过会丢人,但没想到会这么丢人。 “你…你先放手。”桑陌抬起另一只脚试图把他蹬开。 可奈何赤水凰抱的太死。 桑陌实在挣脱不得。 怎么办? 她可不可以一掌把他拍死? 五十六,比武大会(四) “我不。” 赤水凰还要再吼,桑陌忍无可忍,一脚将他蹬开,“滚,我快疼死了,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沈砚清默不作声将桑陌领到自己身后。 “抬头。” 桑陌闻言仰起了头,沈砚清用左手抵起她的下巴,在她眼睛上敷了药膏,又用丝带绑住。 “到申时再取下。” 桑陌点头,“那我的烫伤怎么办?” “师姐,我这里有烫伤药,我给你敷上。”赤水凰急吼吼又跟了过来。 沈砚清斜眼瞥了他一眼,抬手一个疗愈术就把桑陌烫伤的地方全部治好了。 赤水凰干巴巴举着药膏,“瞧我,我都忘了…” 戒律堂弟子出动检查现场,沈砚清作为掌教也不能缺席。 他将桑陌的手塞到白沐橙手中,转身离开。 裁判宣布比武大会暂停。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准备退出赛场。 周围又一次喧闹起来。 可突然,观景台上又响起一道惊呼声。 “不好了!快来人啊!有妖物刺杀掌门!” 那声音只喊了一句,便没了声响,紧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 “……” 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周围再次乱作一团。 慌乱之中,沈砚清一跃跳上观景台。 众人只看到里面传来巨大的灵力光辉。 不多时,一个长着长耳朵和尾巴的身影被人一脚踹下了观景台。 沈砚清手拿祥云剑,俯身而下,万千青丝随风飞扬,鸦青色广袖长袍猎猎翻飞,如同云浪。 他疾驰而下,落地后反手用剑指着那妖怪。 那妖怪见自己逃不掉,仰天大笑三声,“我这辈子能杀了长离山掌门,死而无憾!”说着快速在掌间凝起一股灵力直冲着自己天灵盖拍去。 妖怪当场死亡,它那句临终遗言却叫在场修士纷纷发出惊叹。 “掌门死了?!不可能,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有人喊道:“快,快上去看看。” 众长离山长老纷纷往观景台跑去。 台下众人翘首以盼,紧紧盯着观景台。 没多久,里面忽然传来长老们的哭声。 有弟子通红着眼眶出来报丧,“掌门羽化升仙了。” 掌门真的死了。 长离山掌门地位和人间皇帝一样都是九五之尊。 他每天吃那么多灵药,修为也算是比较高深的,他怎么会死? 难道是有人暗害? 可什么人能杀得了掌门? 有人惊叹,“这可了不得了!是谁杀了掌门?” “我看方才那火焰十分蹊跷,是不是想把所有人都引走,然后好对掌门下手?” “妖界这是要挑起战争吗?” “啊?妖界要攻打长离山?” “不好了,妖界要攻打长离山!” “……” 场上众人顿时惊慌失措,有人义愤填膺拔剑就要迎敌,也有人弯着腰准备逃命。 “诸位稍安勿躁,戒律堂已经守住了山门要道,在下定会为掌门讨回公道。”沈砚清低沉如水的声音忽然响彻整个比武会场。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一个个闭紧了嘴巴,被戒律堂弟子带回客居。 此时,站在角落里,什么也看不见的桑陌人都傻了。 上一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掌门是后来吃丹药吃死的! 现在他被妖物杀死了,那长离山会不会与妖界发生战争? 她想过去看看杀死掌门的那个妖物长什么样子,却被白沐橙拉着走出了比武会场。 到中午的时候,逃跑的妖物已经被戒律堂抓住,押往主殿审讯。 桑陌眼睛还瞎着,只能被白沐橙扶着去听审。 主殿外人山人海,挤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一个能听清楚声音的地方。 周围吵吵嚷嚷,桑陌只听到那妖怪哭的肝肠寸断,诉说掌门用它家小娃娃炼丹。 她还想再听仔细一点,可奈何人群中已经炸开了锅。 旁边有人惊讶道:“用妖怪崽子炼丹?!我的天,这是我们掌门干的?!” “那妖怪胡说的吧!修仙禁制用丹药提升修为,掌门怎会明知故犯?” “废话!掌门德高望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也不一定,掌门他……” 那人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就立马有人出言打断。 “你到底哪边的?” “……” 众人七嘴八舌,吵的不可开交,台上说什么完全听不到。 正当桑陌焦急不安时,一个雄浑的声音喊道:“安静安静,掌教用真言咒逼供了!”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仔细听。 可不知是哪个娘娘腔的被人踩了脚,他“哎呦!”一声,掐着嗓子就骂了起来,“你瞎呀,踩我脚了。” 被骂那人也不甘示弱,“你个死娘娘腔,你才瞎,这么挤你看不到吗?我也被人踩了,我怎么不叫唤?” 娘娘腔顿时不干了,“你说谁死娘娘腔呢!你个矮冬瓜!” 矮冬瓜也骂道:“就是你,你个死娘娘腔。” “你矮冬瓜!” “你死娘娘腔!” “……” “……” 这下谁也别想听了。 终于有人忍不了,大吼一声,“都给老子把嘴闭上!信不信我揍你!” 原本以为那俩奇葩会安静,谁料他俩竟团结一致,朝那人吼道:“你谁啊你,凭什么揍我们!” “操!我忍不了了,揍死他们!……” “上啊!” “……” 场面一度混乱,桑陌被白沐橙扶着才没有被推到。 两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时,桑陌已经数不清自己被踩了多少脚了。 她疼的直跳脚,“我真的是服了!那是哪个峰的弟子?” 白沐橙也被踩得不轻,她拍着鞋面上的脚印,愤愤道:“不知道,反正不是我玄武峰的!” 两人没能听到审讯,只后来听前排的赤水凰说,掌门确实捕杀妖怪炼丹了。 最后那妖怪被羁押进天牢。 沈砚清现作为长离山最高掌权者,警告众修士,自认理亏,不得挑起战争。 外界对此看法不一,但支持沈砚清做法的占大多数。 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也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 此事估计也就这样了。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 白沐橙却兴奋的跳了起来,“哎呀!现下掌门死了,那降霄长老岂不是就要荣升掌门之位了!” 五十七,师父要当掌门了 白沐橙却兴奋的跳了起来,“哎呀!现下掌门死了,那降霄长老岂不是就要荣升掌门之位了!” 桑陌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有些高兴,这一世沈砚清成了长离山掌门,就不会成为妖君了。 “哎!申时已过,你这眼睛上的纱布也该拆掉了。”白沐橙突然说。 桑陌点头,“是可以拆了,不过还是不能见强光。” “你有没有能遮光的轻纱带子,先给我用一下。” “屁!”白沐橙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都已经下午了,哪有什么强光?” 但她还是动手从自己发髻上拆下一个淡紫色发带。“喏,这个可以吗?” 桑陌拆掉纱布后,将发带蒙在眼睛上,“要是有月影青纱就好了。” “要求真多。”白沐橙嘴上吐槽着,转身却已经在自己储物袋中翻找了起来。 “月影轻纱我记得我有。” 她翻了许久,终于找出一件纱衣。 “真是的,还要浪费我一件衣服。”她说着就动手裁下一条,递给桑陌。 桑陌重新蒙了眼睛,那月影轻又薄又遮光,即使在室内也能清晰看到周围的环境。 “沐橙真好!”桑陌特意露出甜美笑容。 白沐橙傲娇的扭过头去,“哼,我才不吃你这套。” 桑陌嘿嘿笑着凑过去,“那请问白沐橙小姐,你喜欢吃那套啊?” “变态!”白沐橙笑着推了桑陌一把。 桑陌硬往她跟前凑,白沐橙硬将她往外推。 两人正嬉笑时,去拿东西的赤水凰进来。 桑陌一看到他就止住了笑,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体,“好了师姐,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也该去戒律堂看看。”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茶水厅。 赤水凰追了上来,“师姐,你眼睛现在还好吗?” “好,很好,你去忙吧,我先走了。” 赤水凰几步走上来,挡住桑陌的去路,“师姐,我怎么感觉你在躲着我。” 桑陌止住脚步,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你想多了,我很忙,没工夫陪你玩而已。” “真的吗?”赤水凰一脸狐疑的盯着桑陌。 “当然了,你以为你是谁。”桑陌说着把他推到路边。径直往戒律堂走去。 彼时沈砚清正在吩咐几个弟子操办掌门后事。他看到桑陌后皱了皱眉,“眼睛还疼?” “就是不能见强光。”桑陌回答。 沈砚清闻言看了眼她绑眼睛的带子,“长雾居书房靠窗的架子上有个紫木盒子,里面有一条韶光带子。” 桑陌连忙摆手,“不用,我有这个就够了。” 沈砚清倏地沉了脸,“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好吧。”桑陌走过去,“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沈砚清闻言指了下放置在书桌上的掌门冕服。 “去练一下如何更衣。” 桑陌忽然想起沈砚清继任掌教时发生的乌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心吧师父,这回绝不让你丢脸。” 沈砚清冷哼一声,“但愿如此。” 可桑陌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快就让你继任掌门之位?还有这冕服,怕不是那糟老头子穿剩下的?” 沈砚清低头批阅账目,闻言侧过头看向她,“慎言!”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巴。 “时局动乱,长离山不可一日无主。”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沈砚清修为高深,别人根本不敢和他争夺掌门之位。 正思考时,沈砚清突然递给她一份传召,“去通知各位家主,明日加冕仪式过后比武大会继续。” 桑陌有些惊讶,“这么快?” 沈砚清头也不抬,回道:“一寸光阴,一寸金。” 也是,那些家主自己家还有一大堆事呢!谁愿意平白在长离山虚度光阴。 桑陌领命前往各家主客居传话。 临出戒律堂时,桑陌还特意穿上了戒律堂玄色外裳。 一路通传下来,所有家主都对她笑脸相迎,小礼物更是撑爆了储物袋。 桑陌神气十足敲响最后一间客居的大门。 有侍从匆匆赶过来开门,桑陌进去后才想起来这是顾朝的院子。 她暗自吐了吐舌头,该死,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早知道就派别人来了。 “请转告你家主子,掌教旨意,明日加冕仪式过后,比武大会继续。”她说完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顾朝的声音,“阿锦,你等一等。” 他好像有些喝醉了,说话时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 “你等一等。”顾朝快步从廊上走来,挡住了桑陌的去路。 他脸颊微红,发髻松垂,衣衫凌乱。 “阿锦,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桑陌默默后退一步,“顾家主你喝醉了。” “我没有,没有喝醉,阿锦,你陪陪我好不好。”他说着突然朝桑陌扑来。 桑陌连忙侧身躲过。顾朝醉酒没有反应过来,不防扑入花坛中。 夕阳光照在枯萎的花坛上,顾朝歪着头趴在上面,暗淡无光的眼中噙着一点泪光,削薄的嘴唇微微张开,“阿锦,你去哪儿了 “你回来好不好?” 桑陌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免叹了口气,前世她通过共情苏锦意的身体,见过他们二人的过去。 那可真是两小无猜。 没断腿时的顾朝当真是鲜衣怒马美少年。 苏锦意第一次见他就被惊艳到了。 两人相识在一场马球会上。 少年骑在马背上,手握缰绳,英姿飒爽回头一笑。 苏锦意被那笑容晃了眼,一时忘了拉缰绳。 那个时候,苏锦意的母亲还在,她还是苏母掌心娇。 打扮的像个坠落人间的小仙女。 可不知是谁,突然朝着苏锦意扔过来一串鞭炮。 鞭炮在苏锦意身上炸开,噼里啪啦,顿时将她胯下的马惊的发疯了。 马疯狂跳跃,试图把背上的东西颠下来。 苏锦意吓得丢掉缰绳,俯身抱紧马的脖子。 危机时刻,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从另一匹飞奔的马上跳到那匹发疯的马上。 他一把抓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抱住苏锦意。 疯马嘶吼着,不断跳跃,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少年紧紧扯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便停止了跳跃,开始拼命往前跑去。 之后他慢慢放开抱着苏锦意的手,双眼专注前方。 苏锦意心脏狂跳,但鼻尖始终有一股好闻的藏香。 她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线条清晰的下颚。 五十八,顾朝和苏锦意 画面又转,少年已长成顾朝的模样,依旧是鲜衣怒马,只是原本稚嫩的轮廓多了几分成熟。 他看着苏锦意,眼中有一丝无奈。 “你怎么又逃早课了,你的修为术法已经跟不上同龄人了,长此以往,你……” “行了行了,你怎么比我娘还唠叨!”苏锦意不耐烦的打断。 她抬起脸,用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盯着他,笑的一脸娇俏。“就算我以后是个废物,这不是还有你嘛,你现在可是家主了。” 顾朝顿时缴械投降,他翻身下马,“没了我,你怎么办?” 苏锦意佯装生气,“你还想离开我不成?” “岂敢。” . 画面再转,周遭血流成河,到处都是尸体残骸,苏锦意被压在尸山下,满身泥泞。 那是当年邪祟入侵时的场景。 所有人都退到后方去了,只有灵根有疾的苏锦意被独自丢在了战场上。 寒风凛冽,刮到身上像针扎似的。 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苏锦意伸出双手,不断求救。 已经冻麻的手上忽然落下几片雪花,苏锦意抬头望去,只见赤红的大地已被白雪覆盖。 恍惚间一道熟悉的马蹄声忽然响起。 苏锦意强撑着意识抬起头,就见那道熟悉身影正朝着自己奔来。 他踉踉跄跄,下马后朝着苏锦意爬来,右腿拖地,双手沾满血迹。 一直没哭的苏锦,此刻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的父亲眼中只有苏芊芊和二姨娘,她的母亲会为了大义丢下她,只有顾朝会抛下一切,义无反顾跑来救她。 待走到跟前时,苏锦意才发现他右腿腿骨已经断裂,露出森森白骨,断裂处还隐约能看见一点粉色的骨髓。 他用满是伤口的的手,不断把压在苏锦意身上的尸体搬开。 “没事了,阿锦,我这就救你出来。” 苏锦意气息微弱,朝着他的断腿伸出手,“你…你的腿……怎么了?” 顾朝没有回答,只是埋头苦干,很快他就将苏锦意从尸坑刨了出来。 苏锦意下半身没有知觉,顾朝就将她的脚放在嘴下哈气,一遍遍揉。 “阿锦,你看我,不能睡。” 苏锦意脑内一片空白,只顺着顾朝的话道:“我…不…不睡,我就看…看着你……” “对,不能睡……” “阿锦!阿锦!……” 可最后苏锦意还是失去意识,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周围的景象就变成了她在苏府的闺房,屋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 苏锦意倏地坐了起来,“顾朝哥哥!” 一旁的苏母喜极而泣,“乖女儿,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苏锦意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娘,顾朝呢?!” 苏母面露难色,“顾朝那孩子,拖着一条断腿将你背回来,以后怕是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那一刻,桑陌明显感到苏锦意浑身的每一处毛孔都狠狠颤抖了一下。 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是双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苏母连忙伸手扶住她,“你身体还很弱,待会儿再去看他行不行?” 苏锦意摇头,挺直了身子就要往外走。 苏母连忙叫侍女拿来斗篷,将她包的严严实实,才扶着她出了门。 沿路大雪纷飞,苏母紧紧抓着苏锦意的手,连用了好几次遁形术才到达顾府。 顾朝却不肯见她.。 苏锦意站在顾朝房间门口足足一个时辰。 最后还是苏母实在不忍女儿大病挨冻,用迷药将其迷晕带回了家。 在之后的日子里,顾朝对外称要前往天姥仙境寻医,苏锦意再没有见到顾朝。 然而两个月后,顾家竟带着完好如初的顾朝前来提亲。 苏锦意大喜过望,苏母也看好顾朝,俩家自此定亲。 . 之后便是苏母被二姨娘下毒害死,苏锦意成为孤女。 已是初春时节,冬雪未消,苏锦意穿着单薄的丧衣,跪在灵堂为苏母守孝。 她悲痛欲绝,却从下人口中听到顾朝前来退亲的消息。 苏锦意难以置信,扔下手中的纸钱就跑去正厅找顾朝。 她还没有走到正厅,顾朝和苏芊芊在雪中拥吻的画面就那么映入眼帘。 “顾朝?!”她目眦欲裂,颤抖着走上前去。 顾朝回过头,只看了苏锦意一眼,“顾某愿苏姑娘再遇良人。” 苏姑娘?! 他叫她苏姑娘! 苏锦意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眼泪仓惶的往下落,“顾朝还好吗?” 面前的“顾朝”愣了愣,只淡淡道:“好。” 之后便是苏母出殡,苏锦意献舍。 夕阳落了下去。 桑陌站在院中看着醉倒的顾朝,心道:原来当初是我没看懂。 苏锦意最后和“顾朝”那段对话,已经明确显示出有两个顾朝的真相。 她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侍女,淡漠道:“扶他进屋吧,地上凉。” 侍女祈求的看着桑陌,“姑娘,您不留下照顾家主么?” 桑陌摇头,“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们是未婚夫妻啊!” “以后不是了。” …… 第二日,新掌门继位,祠堂中门大开。 沈砚清一袭玄色华服,缓慢上前,在众多牌位前叩首上香。 之后又到祭台叩首上香。 桑陌捧着装有冕服的箱子上台,躬身为他披上。 沈砚清转身面向台下众人。 台下万千修士俯身跪拜,高喊,“掌门千秋万代。” 桑陌与他站在一起,垂眸看着这盛景。 恍惚间,她又想起在五脏庙时的涌入脑海的记忆…… 好像也是这样一副场景。 看着眼前的气宇轩昂的男人,桑陌突然有些心慌,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倾然倒塌。 桑陌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昨晚的承诺:“放心吧,这回绝不让师父丢脸。” 她顿了顿,倏地反应了过来,连忙稳定身形,规矩站好。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差点又给沈砚清添乱了。 下台之后,沈砚清将手中祈福时的玉如意递给桑陌。 他看着她有些散光的眼神,“怎么心不在焉的?” 桑陌接过玉如意后,否定道:“没有。” 沈砚清没有再说,只是动手将繁重的衮服脱下,换上轻便的常服。 桑陌走过去替他取下沉重的金冠。 “比武大会你还要参加吗?”沈砚清忽然问。 桑陌点头,“要的。” “去公布掌门旨意,今后,凡比赛期间不许使用疗伤灵药,否则判定自动认输。” 五十九,比武大会(五) “这个好!”桑陌惊喜抬起头,“不过为什么不禁止使用法器呢?” 沈砚清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当真以为我成了掌门就能说一不二,世家都得为我马首是瞻?” “不是吗?”桑陌反问。 “不是。”沈砚清似乎有些无语,“去办事。” . 比赛期间不得使用疗伤灵药这一事,在整个长离山,乃至修仙界传开。 平民修士大肆称赞,世家修士褒贬不一。 但到底不算变动太大,那些持反对意见的也不敢大肆反驳。 桑陌将告示贴到比武大会赛场入口时,周围人纷纷发出惊叹。 “新官上任三把火,降霄长老这个决定可把那些个靠灵药死缠烂打的废物直接淘汰了。” “啊?为什么不能早点颁布?这样我就参加了。” “得了吧,你当年不也用了灵药吗?” “那药是我辛辛苦苦花钱买的,凭什么不能用?” “对啊!灵药也是我们花了钱和人力的,凭什么不能用?” “话也不能这样说,用灵药本来就对吃不起药的修士不公平。” “这世上哪还有公平?用法器怎么不说?” “那就耗死你们这些吃不起药的。” “……” 众人吵吵嚷嚷,桑陌也懒得去听,只转身拨开人群就要走。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传入耳中,“哼,没想到,还真让这二姨子成了掌门。” 桑陌愣了愣,转头朝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竟是戴嵩峰的檀圩长老。 堂堂长离山长老,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污言秽语。 桑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定定看着那长老,“檀圩长老,您方才说了什么?” “啊?”檀圩长老没想到桑陌会听见,顿时尴尬不已,“没有,我方才没有说话。” 桑陌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只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那可能是晚辈听错了。” 见桑陌服软,老头立马端着长辈的架子训斥道:“自然是你听错了,凡事不要一惊一乍的。” 桑陌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好巧不巧,桑陌的第二场比赛竟是和宋煜。 那小子胜券在握,早早就来到擂台等待。 他身上装扮了十几件法器,得意洋洋挂在胸前炫耀。 “哇!你看他那把剑!”有人在观众席上惊讶喊道。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所说的剑。 “啊呀!那是神器碧落剑吧?!” 此话一出场上响起众人的惊呼声。 也有人不懂,“碧落剑?那是什么?” “那可是戴嵩峰的镇峰神剑,取自‘碧落黄泉’中的碧落二字,其威力可想而知,能在无形中伤人肺腑,还能提高使用者的灵力修为。” “他怎么把这剑拿出来了?!” “肯定是得了戴嵩峰哪个长老的示意啊,平常人怎么能接触到那种神器?” “可这宋煜不是长鼎峰前任掌门的徒弟吗?” “谁知道呢!” “这下苏锦意可惨咯!” 桑陌在一众人的唏嘘声中走进擂台。 她先是看了一眼宋煜挂在胸前的七八个法器,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宋师兄这是要开杂货铺吗?” 此话一出台上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哎!这苏锦意的嘲讽每次都好贴切呀。” “哈哈哈,笑死人了。” 宋煜面上丝毫不变色,“你也就能耍耍嘴皮子了,我可不像杜君那个废物,今日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刚好裁判敲响了铜锣,宋煜直接开大招,拔出碧落剑朝桑陌劈来。 那剑着实厉害,每一击都带着厚重的余威。 桑陌接连后退,宋煜越战越勇。 “等等!”桑陌紧急叫停。 宋煜提剑看向她,“苏锦意,比试开始还不到半个时辰,是不能认输的!” “没有。”桑陌伸手拿起自己的剑,“我也得有个兵器不是?” 宋煜轻蔑的看了桑陌手中那把平平无奇的剑一眼,“也好,免得别人说我胜之不武。” 桑陌闻言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拿了那么多法器,其中还有神剑,还怕别人说你胜之不武? “算了吧,苏师妹,撑到半个时辰就赶紧认输,他那可是碧落剑,你没有胜算的!”台上有位好心的师姐大声提醒。 旁边有人附和,“对啊!你那把剑连灵力波动都没有,肯定打不过他的。” 桑陌没有拔鞘,提着剑柄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宋煜出手吧!” 宋煜当即提剑砍来,桑陌提剑去挡。 “嘭!”擂台上爆发出强大的灵力波动。 众人纷纷后退抵挡。 有人大喊:“怎么回事?苏锦意不是灵根有疾,不能修炼么?” “得了吧,你还真信降霄长老会收一个不能修炼的弟子?” “她竟然能挡住碧落神剑的威力!” “宋煜还没往碧落剑内注入灵力,这还不算碧落剑所有的威力!” “……” 宋煜被震得后退一步,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桑陌,“你的灵根既然修复了,为什么不早说。” 桑陌打了个哈欠,“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招摇过市?我低调不行啊。” “哼!你别高兴的太早!看我碧落剑的力量!”宋煜说着往碧落剑内注入灵力。 一时间,场上剑鸣四起。 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往后退。 宋煜狞笑着,“苏锦意,有本事你就别躲!” 桑陌抬手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好,我就站在这里,谁躲谁是小狗。” 宋煜轻嗤一声,心道:叫你张狂,看我不一剑劈死你! 他后退几步,突然疾跑朝着桑陌砍去。 桑陌快速拔出剑鞘,也疾跑着拿剑劈去。 “嘭!” 场上再一次的响起灵力碰撞的声音。 宋煜直接飞了出去,而后狠狠砸在围墙上。 坐在那个方向的观众赶忙四散逃开,来不及逃跑的人被强大剑余威所伤。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惊道:“快看!碧落剑断了!”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宋煜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断剑。 另一半剑刃不知道去哪儿了。 “天啊!” 在一片惊呼声中,桑陌踱步走到一处大坑前,俯身捡起另半截断剑,抬手朝宋煜丢去,“喏,还给你。”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到桑陌身上。 “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剑?为什么能斩断碧落神剑。” …… “那可是戴嵩峰的镇峰之宝啊,就这么断了?” “这应该是要赔的吧?” “废话!就是不知道戴嵩峰要找他们中的谁来赔。” “肯定是宋煜了,是他借的……”那人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因为戴嵩峰的檀圩长老冲下了擂台。 众人纷纷明白过来,“哦,原来是他把碧落神剑借给了宋煜。” 有人小声问道:“你说戴嵩峰峰主同意这件事吗?” “不知道,但如果是峰主同意的,那这事可不简单……” 六十,师尊是个狐狸精 檀圩长老跳下台后,直冲着碧落剑跑去。 原本健步如飞,在看到断掉的碧落剑后,老头的步伐突然蹒跚起来。 他颤颤巍巍捧起断剑,“断…断了……,怎么就断了?” “是你!”他倏地转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桑陌,“你那把剑哪儿来的?!” 桑陌恶趣味的勾起唇角,“比武嘛,毁坏几个法器在所难免。如果长老心疼的话,一开始就不该借。” 檀圩长老气的直发抖,宋煜和他非亲非故,借宋煜镇峰神剑只是为了打沈砚清的脸。 没想到现在剑断了,他该如何向峰主交代? 想到这里,他看向桑陌眼神更加愤恨。 “把你那把剑交出来!” 桑陌一脸无辜,“啊?我不是故意要弄坏他的剑,是那剑太霸道了,如果我不拼尽全力,它的剑气就伤到我的肺腑。” “况且,我也没听说过,比武还要对方赔法器的。” 檀圩长老自知理亏,但碧落剑被毁,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只希望桑陌手里那把剑也是神剑,好补上空缺。 他二话不说就动手来抢,“你这把剑透着古怪,我要检查。” 桑陌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当即握紧了回青剑,边跑边喊,“哎呀呀!檀圩长老要抢弟子的法器了!” “檀圩长老要抢弟子的法器了!” 檀圩长老没想到桑陌一个大家闺秀,竟会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大喊大叫。 他原本是想借着检查,没收桑陌的法器,之后再还她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 当时候就算桑陌发现法器被掉包,只要他打死不承认,只会臭了名声。 现在桑陌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事宣之于口,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住手!”一道威严的呵斥声响起。 两人纷纷转头,就见一个魁梧大汉气呼呼踏进擂台。 他身穿峰主服制,长眉入鬓,两只牛眼炯炯有神的瞪着檀圩长老,“一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当真是给我丢人!” 檀圩长老顿时没了气势,像只抖败的公鸡似的垂下头来。 大汉接过断掉的碧落神剑,转头看向桑陌,“小姑娘,好大的能耐,连神剑都能给震断了。” 他说着又看了眼桑陌手里的回青剑,“剑也是好剑。” 桑陌微微颔首,“多谢长老夸奖,那碧落剑我是不会赔的。” 大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不叫你赔。” 他说着又看向檀圩长老,“檀圩长老私自将镇峰神剑外借,导致神剑被毁,又在擂台失仪,今天我作为戴嵩峰峰主,废去他长老一职,禁闭一年!” 话落,立马就有戴嵩峰弟子上前,将檀圩长老带了下去。 大汉又将目光投向呆愣在一旁的宋煜,“小子,敢借我戴嵩峰的镇峰之宝,就应该有赔的胆气,早日叫你父母来见我!” 他说完就带着两截断剑走出了擂台。 桑陌朝着宋煜耸耸肩,也大步走了。 傍晚在长雾居,沈砚清问:“为何故意弄坏碧落剑?” 桑陌碾着茶叶,闻言抬起头道:“因为戴嵩峰的檀圩长老骂了师父,所以想给戴嵩峰一点教训。” 沈砚清闻言挑了挑眉,“他骂我什么?” “二姨子,他说你是二姨子,这不就是在说师父你是个阴阳人嘛!太过分了。” 桑陌说完又抬起头去看沈砚清,果然见他眉头紧锁,目光发沉,明显是生气了。 “哦?他还说什么了?” 桑陌摇头,“没有了。” “他就是嫉妒师傅当了掌门。还嫉妒师父你长得俊!”桑陌卖力的推着碾子,“如果师父能找个师娘,他就不敢这么说了。” 桑陌说着忽然福至心灵,“对啊!师父又不修无情道,为何不找个道侣一起修炼啊!” “我看仙姝峰的云墨长老就不错!那小脸嫩的,都快要掐出水来了,修为也足够高……”桑陌说着忽然觉得后背一凉。 她默默抬头,发现沈砚清已经不在原位置了。倒是自己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 桑陌又缓缓低下头,果然发现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着。 她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转过头。 “师…师父……” 沈砚清就站在她身后,见桑陌转过头来,他缓缓蹲下身子,一双凌厉而又妩媚的丹凤眼紧紧盯着她,“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了?” “云墨长老很配师父……唔……” 她后半段话没能说出来,就被沈砚清粗鲁的堵住了唇。 他用手捧着桑陌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清列的茶香弥漫充斥着整个鼻喉和口腔,桑陌只觉得脑子里有烟花炸开,心跳震耳欲聋。 她刚想后退,沈砚清的另一只手却突然覆在了她腰上,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慌乱中桑陌紧张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被迫迎接他的强势与温柔。 他吻得动情,唇瓣、耳根、脖子都是他口中清列的茶香,好似要将桑陌的一颗心给淹没似的。 不只过了多久,沈砚清气息越加沉重,他克制的离开桑陌的唇,“我不信那些人没有说过,我收你为徒是想对你图谋不轨。” 桑陌脸颊通红,“师父不是那种人。” 沈砚清轻笑,“我不是哪种人?” “你了解我吗?” 桑陌脑袋昏沉,点了点头,“我想我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 毕竟她已经做了他两世的徒弟了。 沈砚清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可笑的话,嗤笑一声,“你了解我?!” “那我现在要你嫁给我!” 桑陌推开他,“不行。” 沈砚清又嗤笑一声,“还说了解我,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桑陌愣了愣,难道她确实还不够了解沈砚清? 可上一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她勾引沈砚清在先,沈砚清爱上她在后。 天逐渐暗了下来。 两人各自陷入回忆之中。 那年深秋时节,寒露刚过,萧瑟的秋雨绵延而下,河畔薄雾弥漫,大地潮湿阴冷。 万物凋零的季节,桑陌跟随大队伍下山除妖,归来时带了一只刚刚成型的小狐妖。 众弟子想将那妖关到春节,用它祭祀祖宗。 可狐妖半夜就被人放走了。 桑陌原本对此并不在意,可那夜她途经沈砚清寝室,见里面灯火通明,窗口却忽而掠过一道纤细的身影。 她愣了愣,叫了沈砚清一句,见他没有回应,便轻手推开沈砚清的房门。 她一眼就看见狐妖柔弱无骨,依偎在双目紧闭的沈砚清怀中。 她吓了一跳,当即提剑就朝着狐妖刺去。 岂料沈砚清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一掌就朝她打来。 桑陌一时不查,被打的后退两步,吐出一口血来。 她难以置信,紧紧盯着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 沈砚清也反应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想要上前查看桑陌的伤势。 可那小狐妖却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棉弱细腻的声音,小心翼翼喊道:“九尾哥哥,我怕。” 过了好半晌,桑陌才反应过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她叫你九尾哥哥……你是…狐狸精?!” 六十一,师父,你跑吧 沈砚清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桑陌还是不敢相信,她在指尖凝聚灵力抬手划过眼睛,血红色法眼打开的那一刻,桑陌如坠冰窖。 面前站着的分明是两只狐妖。 她愣了愣,开法眼的那只手无力垂下,难以置信的盯着沈砚清喃喃道:“你是狐妖……”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 沈砚清见她这样,一时也慌了,他不禁上前一步,“我从没有想过要骗你。” “那你待在长离山做什么?!”桑陌突然声嘶力竭大声喊道。 沈砚清被吼的愣了一下。 桑陌提剑指向他,“即是狐妖,那这副容颜也并不是你天生就有的,说!从哪里看到的?” 被自己的徒弟拿剑指着,沈砚清也来了脾气,当即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桑陌冷哼一声,“你一只狐妖,还想在我面前摆师父的架子不成?” 说着就提剑杀了过去。 被揭穿身份后的沈砚清也不再隐藏妖力,随手一挥就用灵力将桑陌按在地上。 他原本只是想训诫桑陌一番,可没想到那小狐妖会突然上前,一爪子刺穿了桑陌的腹部。 桑陌痛苦呻吟一声,当即晕死过去。 眼看小狐妖就要将桑陌的内脏掏出来了,沈砚清下意识就伸手捏断了小狐妖的脖子。 他几步走过去,扶起桑陌的头就给她灌输灵力治疗。 看着倒在眼前的两人,沈砚清后悔不已,他原本只是想救下那只无辜的小狐妖,安静放它离开。 可他万万没想到,桑陌会看见,并且识破了他狐妖的身份,现在又弄成这个样子。 治好桑陌的伤后,沈砚清将她抱回床上,用湿手巾细细擦干净她额头上浸出的汗。 他不敢想象桑陌醒来会怎样。 方才那场景,她肯定以为是师父联合那狐妖一起,想要杀死她。 想到这里沈砚清又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他目光沉了沉,抬手将其焚化。 第二日桑陌醒来,发现自己在沈砚清房间,吓得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一幕落在沈砚清眼中,他眼神顿时落寞了下去。 桑陌环视四周,“那狐妖呢?” 沈砚清没有说话,桑陌只当是他将狐妖放下山了。 之后的日子里,桑陌一见着他就对他冷嘲热讽。 沈砚清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 沈砚清叫她习字,她就借故烧掉沈砚清的书房。 沈砚清喝茶,她就故意打碎他所有的茶具。 后来沈砚清改成在走廊看书,也不怎么喝茶了。 可桑陌还是怨气难消。 只要一看到沈砚清的脸,桑陌就会想起被打入轮回井的泽霖。 他一个狐妖,凭什么用师尊的容貌。 可最先认错人的是她自己,而且沈砚清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在人间又没什么地方可去,只能这样别别扭扭和沈砚清一起过完了秋季。 临近年关的时候,苏老爹来家书叫桑陌去苏府过年。 她明知自己走了,就会剩沈砚清一人。 可只要一想到那晚沈砚清和那小狐妖依偎在一起的画面,桑陌内心的阴暗就被勾了出来。 她残忍的笑笑,心道:那小狐妖会冒着被诛杀的风险来长离山陪你过年关吗? 那日她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准备去苏府。 包好最后一件衣服时,她察觉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桑陌心中暗暗期待着回头,她想:如果他能求我,我就留下来。 可门口却只站着一只猫。 心中那点期待顿时烟消云散。桑陌负气的背上行囊离开。 可她如果当时能出门看一眼,就会发现沈砚清就站在离猫一米远的地方。 就算她不出门查看,也该想起长离山没有猫。 可她就是那么蠢,她觉得沈砚清如果不想让她走,就一定会阻拦。 而沈砚清害怕自己出面阻拦,桑陌又会对他冷嘲热讽。 他真的太不喜欢桑陌对自己刀剑相向的样子。 那种窒息感,让他彻夜难眠,做什么事情都有一种无力感。 上一世,顾朝和苏芊芊最后还是成了亲,桑陌到苏府时,他俩也在,场面一度尴尬。 加上顾朝对她嘘寒问暖,苏芊芊都恨不得把她嚼碎了吃下去。 除夕夜守岁的时候,顾朝见她心不在焉的,特意请来了马戏团放烟花。 看着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仿佛触手可及,可伸手却是一场空。 苏芊芊在一旁嗤笑,“姐姐怕是第一次见,那东西你若……” 苏芊芊说了什么,桑陌一句也没有听到。 她只是在烟花炸开的那一瞬,想起了长雾居的某个人。 顾朝上前替她披上一件带毛的斗篷,“阿锦若是喜欢,我叫人再来一场……” 桑陌忽然转过头,朝两人告别。 顾朝还想再留,可桑陌早就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她疾步冲进长雾居,又去沈砚清的寝室找他。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是何种心情,只是想快点见到他。 可她找遍了长雾居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见到沈砚清。 屋里冷冰冰的,像是好几天没有人住了。 她茫然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心想:他不会是下山找那个小狐妖了吧。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狐妖魅惑如丝的眼,她依偎在沈砚清身上,像一株柔弱无骨的菟丝子。 真是可笑,她竟然为了一只盗用师尊容貌的狐妖连夜冒雪赶来。 后来即使沈砚清回了青涯峰,桑陌也淡淡的。 两人的关系一度陷入冰点。 第二日春节,桑陌去常鼎峰时,听到有弟子讨论,今年掌门会在主殿搬出镇妖的东皇钟。 届时整个长离山都会被东皇钟的神威罩住。 桑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砚清,他虽是九尾狐妖,但也架不住东皇钟的威力。 可她赶回青涯峰时,沈砚清已经收拾整齐去主峰了。 等她再赶回去时,主峰已经炸开了锅。 降霄长老是狐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离山。 桑陌大惊失色,抓住一个弟子询问,那弟子认出桑陌后吓得跳出去好远。 “狐妖的徒弟来了!狐妖的徒弟来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退避三舍。 桑陌明白大事不好,直冲着主殿跑去。 一进门就看见沈砚清一袭月白色广袖长袍,满头青丝在空中飞扬,身后有九条狐狸尾巴肆虐摇晃。 他大杀四方,却在看到桑陌后突然愣住。 众掌门掏出各自最强大的法器欲伺机而动。 桑陌让开大门的位置,大声嘶吼道:“跑!” 六十二,沈砚清,我不薄你 沈砚清想也没想,疾步朝大门冲去。 掌门抬手祭出东皇钟。 浩大的上古神威朝着沈砚清侵袭而去。 危机时刻,桑陌飞身挡住。 正当众人以为桑陌会身死魂消时,她竟转动手腕将那东皇钟收入囊中。 众人大惊失色,连沈砚清都忘了追。只团团将桑陌围住。 桑陌负身而立,站在众修士的包围圈中。 “大胆苏锦意还不快快将东皇钟交出来!” 桑陌轻笑一声,东皇钟而已,她在上修界时,听帝君说过使用东皇钟的法咒。 如今这钟即已落到了自己手里,怎么可能轻易归还。 “别急啊,你们连这钟十分之一的威力都使不出来,我拿着岂不更好。” 她将那钟在手中掂了掂,众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钟,头也不由跟着上下移动。 桑陌微微扬起下巴,将那钟抛到空中变大,“而且,这钟如今已认我为主,就算到了你们手中,只要我一召唤,它就会随时回到我手中。” 众人面面相觑,掌门上前问她:“此乃我人界命脉,今日就算我等全部死于你手下,你也休想将这钟带走!” 桑陌将那东皇钟再次收回,“别紧张,只要掌门愿意,我还是长离山弟子。” “我不信你。” “掌门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让我心甘情愿留在长离山。”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掌门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 桑陌笑笑,将东皇钟收入囊中,“我要做青涯峰峰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出言反对。 桑陌也不争辩,只大摇大摆往外走去,“我可以给你们时间考虑。” 她还没走出大门,身后就响起了掌门的声音:“且慢。” 桑陌停下脚步。 “可以让你做青涯峰峰主,但这东皇钟必须存放在主峰。” 桑陌回过头,“早这样不就好了。” 说着抬手就将东皇钟丢了出去。 巨大的神力余威必须得十几二十几位长老倾尽全力,才能勉强接住。 他们面面相觑,都各自压着怒气,但谁也不敢得罪桑陌。 掌门将峰主令给了桑陌,当即在众人面前为桑陌举行了授命仪式。 自此桑陌成为青涯峰峰主。 傍晚桑陌身着峰主制服,头戴冠玉,大步走回青涯峰。 她推开长雾居大门,发现沈砚清就站在廊上等着她。 一点都不担心会被长离山众人抓住。 桑陌急得几步走过去,“你还回来做什么?” 沈砚清上前一步抓住桑陌的手,“你随师父一起走,师父定会让你风光无限。” 桑陌甩开他的手,“你说什么胡话呢!” 她拿出峰主令给沈砚清看,“看见了吗?我现在是青涯峰峰主。” “你叫我抛下一切跟你走?你能给我什么?” 沈砚清闻言愣住了,沉默半晌,他道:“相信师父一次好不好?” 桑陌看着沈砚清那张和泽霖极为相似的脸沉默了。 说实话,桑陌觉得自己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沈砚清冒用泽霖的容貌不说,还联合狐妖一起杀她。 桑陌不仅没有报复他,还在危险来临之际帮了他。 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已经够了。 “以后,你就不是我师父了,下山吧!” 恰逢此时有主峰弟子来给桑陌送东西,他一进门见着沈砚清当即吓得手抖,将东西扔到了地上。 二人纷纷回头。 桑陌狠推了他一把,“走!” 那弟子瞬时拿起传讯令报信。 只不到一刻的时间,青涯峰就聚集了长离山所有长老。 他们手里拿着家伙事,一见着两人就破口大骂。 “苏锦意,峰主之位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言而无信。” 面对质问,桑陌只无奈的耸了耸肩,“不是我,我一回来,他就在这儿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砚清。 如今桑陌就是东皇钟,这厮竟敢打这桑陌的主意,那就是要和整个长离山作对。 众长老义愤填膺,奋起而攻之。 沈砚清被打下了长离山。 暮色越深,周围的摊贩的各自回家,沈砚清一步一顿独自走在长街上,他此刻明明还有要事去做,可他不想离开。 “呦!爷怎么一个人啊?”一道尖锐而又突兀的女声响起。 沈砚清顿了顿,只一瞬周围就站满了花枝招展的姑娘。 “爷,进去陪奴家们喝一杯吧!” “您看奴家美不美?” “爷……” 若放在以前,沈砚清必定会大怒,可这一刻他不想说话,只任凭那些姑娘将自己拉进了一个燃着粉红灯笼的楼。 烈酒一杯杯递到嘴边,沈砚清照单全收。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温热的感觉浸满全身,仿佛暖流涌动。 沈砚清眯了眯眼,又接过递到手边的杯子。酒入口,下咽,进肚,冲头,随心,神移。这近半年来的压抑竟顿时烟消云散。 他越喝越上头,殊不知,此刻正有人站在二楼默默注视着自己。 沈砚清模样长得俊俏,又不像差钱的人,一进楼几乎将所有的姑娘都引到了身边。 其他客人原本怒气冲冲,但转头看到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也都纷纷忘了发火。 更有猥琐变态的,早已端了酒壶,默默朝沈砚清靠近。 “小兄弟,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老哥哥说一说,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那男人说着在沈砚清空了的杯子中倒满了酒,“老哥哥这酒能解千愁,喝醉了,就能见到自己相见的人,想见的事……” 沈砚清有些晕,他靠在椅背上抬眼瞥了那人一眼。 这惊人心魄的一眼,顿时将那群猥琐男人的心俘虏。 很快沈砚清那桌上就围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只痴痴盯着沈砚清。 沈砚清脸颊微红,半眯着眼仰靠在椅背上,似醉非醉看着眼前一张张脸。 都不是她…… 他接过递到唇边的酒杯,将里面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不是说喝醉了就能见到相见的人么? 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沈砚清看着周围人,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他愣怔着。桑陌浑身是伤,举着拜师帖请求自己收她为徒的画面突然涌入脑海。 那时的他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那么拼命的努力,只为了能拜他为师。 可他是个狐妖,为了隐瞒身份,他只能拒绝。 以为她不会再来时,沈砚清还是挺失落的,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长雾居。 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着桑陌的拜师请求,又一次次的期待着长雾居的大门被敲响。 小丫头是不是还记恨着他为难她的事情,所以才不来的? 他将头整个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又倏地浮现起,那晚桑陌被那小狐妖捅穿腹部的画面。 皮肉撕烂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沈砚清顿了顿,瞬间酒醒了大半。 六十三,师尊这有违伦理 众人见他目光突然凌厉起来,顿时惊了一跳。 有人察觉沈砚清周身气场忽然变化,只默默后退了几步。 沈砚清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把夺过旁边人的酒壶,给自己灌了下去。 可这回不管他给自己灌多少酒,心口还是痛的。 他有些急切,恍惚中想要抓住点什么,他张了张嘴,出口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桑陌。” 桑陌是谁? 他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沈砚清愣怔着站了起来,他幻视四周,还是没能看见自己想见到的那张脸。 迷迷糊糊中,无数记忆如潮涌般倾入脑海。 滚动汹涌的雷劫,巨大的葡萄藤,还有……一只浑身漆黑,头顶鲜红的仙鹤。 那仙鹤朝着他展翅,忽而变成一个身穿青衣的娇俏姑娘。 她满身是伤,被无数铁链锁在深海之中,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狠劲儿,道:“师尊,就算桑陌粉身碎骨,也要定要将你重新送回上修界。” 是了! 她就是桑陌! 也是他此刻想要见到的人。 沈砚清倏地站了起来,将钱袋扔在桌上,转身就朝着青涯峰再次跑去。 冷月高悬,沈砚清大步走在长离山幽静的青石山阶上。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娇俏声音。 “师父!” 他忽然愣住,停下脚步缓慢转过身。 眼前却是一个身披白色斗篷的人,那人将脸整个藏在白色兜帽下,忽然朝他伸出了手。 沈砚清大惊,连面上的笑容都未散去,便不能动弹了。 纯白色光晕将他的头部包裹住。 半刻后,那身披白色斗篷的人已消失不见。 沈砚清茫然睁开了眼睛。 他幻视四周,心中暗暗惊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夜里的山风很是凌冽,醉酒后的燥热此刻被吹散了许多。 他愣了许久,忽而反应过来,他要告诉他的徒弟一件事情。 于是他又往山上跑。 守门的弟子见沈砚清去而复返,当即敲响了警钟。 浩大空灵的钟声回荡在整个长离山。 只一刻功夫,所有人马便齐齐冲了过来。 有的人甚至还穿着寝衣。 “你这狐妖!到底有完没完!苏锦意是我长离山弟子,你休想打她的注意!” 沈砚清不说话,只是展示出自己的大招。 九条狐狸尾巴肆虐而来时,众长老极力反抗。 有人支撑不住,叹息道:“唉,这叫什么事啊!” 很快桑陌就得到消息赶了过来,众长老连忙将她和沈砚清隔开。 “你又来做什么?” 沈砚清愣了愣,“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沈砚清闻言怔了怔,他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到这个时候,即使是桑陌也生出了一丝怀疑,她看着沈砚清,“你不会真的是在打东皇钟的注意吧?” “不是!”沈砚清脱口而出。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长离山众长老纷纷出言打断。 “回答这么快,一看就是在扯谎!他一定早就想好你会这么问了。” “就是!他一个妖怪说的话可不能信啊!” “人妖殊途,小苏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他蒙骗。” “对啊,醒醒吧,他早就不是你师父了。” “……” 桑陌打断众长老的劝诫声,大声问沈砚清,“你要告诉我什么事?” 沈砚清焦急的张了张了张嘴,可怎么也说不出来。 桑陌眼神暗了暗,她还是想听听沈砚清怎么说。“我不听他们的话,只听你说。” 可沈砚清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自己要说的话,他愣怔着,嘴唇张了又合,合上复又张开。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沈砚清低着头喃喃道:“我忘了……我怎么就忘了……” “看吧!他就是在打东皇钟的注意!”一长老转头对桑陌说。 桑陌看着他,神情有些失望,她念动法咒,将东皇钟召回,“沈砚清,你想要这个吗?” 沈砚清此刻脑子一团乱,桑陌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依稀听到桑陌在叫自己,于是他期翼的抬起头。 众人被他眼中的那抹期翼惊到,纷纷举起法器。 桑陌看向他的眼神也顿时灰败了下去。 沈砚清愣住,“我没有……”, 桑陌苦笑一声,“沈砚清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桑陌淬了冰似的嗓音响彻云霄。 说着就催动东皇钟,将沈砚清打出了长离山。 沈砚清的身体被东皇钟浩大的神威震出天际。 他仓惶喷出一口鲜血,“不…不是这样的。” …… 思绪回笼,桑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推开沈砚清站了起来。 “师父,此举有违伦理。” 沈砚清没有说话,他看着桑陌,脑海中浮现起的却是她一身素纱引诱他的模样。 他喉咙动了动,再过几个月,就该是天书现世的时间了。 这一世,她还会像前世那样来引诱自己吗? 他低了头,随手拿起长案上的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 还真是叫人期待呢! . 之后的比武大会,桑陌每一场都打的很轻松。 到终点赛时,三千人中只剩了四个。 分别是桑陌、赤水凰、刘二姐、和一个平民姑娘。 和桑陌同台比武的刚好是赤水凰。 两人一上擂台,周围就响起了唏嘘声,有人在台下开玩笑,“呦!小两口要打架了啊!” “这是我们能看的吗?” 赤水凰羞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桑陌。 桑陌当即就黑了脸,转身指着说话的那个弟子喊道:“你是不是早上吃了屎,嘴巴那么臭!” “哎呦,师姐你别不好意思啊。这很正常的。” “正常你娘的头,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那弟子闻言连忙抬手捂住嘴巴,“师姐怎么还骂人呢!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桑陌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赤水凰。 目光相接时,赤水凰愣了愣,心中暗道:我怎么在师姐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气? 他摇了摇头,心中又道: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我的错觉,师姐人那么好,绝对不会有杀气。 比赛开始后,赤水凰才发现,桑陌打人是真的狠呀! 每一拳都下了死手,砸的他头晕眼花。 半个时辰一到,赤水凰就鼻青脸肿的认输了。 有人打趣的喊道:“哎呦哎呦,没想到赤水家的二公子竟然是个耙耳朵,见到夫人就下不了手了。” 赤水凰青着脸朝那人抱拳,转过头就见桑陌正一脸不爽的盯着自己。 “不行,再来比过,免得别人说你让着我。” 赤水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没有,没有让着师姐,是我真的打不过!” 桑陌这才哼了一声,摔袖离开。 那边赛场,刘二姐也输了,明日就该是桑陌和那个平民弟子比试了。 六十四,井底的声音 比武大会最后一天,最后剩下来的是一个油光粉面的小伙子。 他一上擂台就先笑了起来,“呦,是个小美妞。” “在下白旭,师姐请多多指教。” 场上有人喊道:“师姐,打死这个登徒子,他趁着比赛揩女弟子油。” 桑陌闻言面上浮现出厌恶之色。 白旭摸着鼻子笑了笑,“嘿嘿嘿,师姐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妒忌我能和师姐同台比试。”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响起一片骂声。 “操!这小子太不要脸了!” “等下场后哥几个去会会他!” “打死他!” “打死他!” “……” 刚好裁判敲响了铜锣,桑陌朝他打去,“师弟,他们叫我打死你呢!” 白旭后退,“好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让师姐打死,是我的荣幸。” “啊~,师姐,你怎么打人家那里啊!” 桑陌只是打了他的脸,他一副爽到的表情。 台下顿时响起众人嫌弃的声音。 之后桑陌每打到他,他就会露出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发出令人遐想的声音。 桑陌全程黑脸,就连一旁的裁判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奈何他没有犯规。 到半个时辰后,桑陌实在受不了,就一脸恶心的认输了。 “师姐,师姐你怎么走了,没了你我还怎么活呀师姐~” 白旭还在朝着桑陌发骚。 观众席上却突然跳下来十几二十多个手拿大锤的糙汉。 “你…你们要做什么?” “……” “裁判!要杀人了!” 裁判长老假装没看到,背着手自顾自的走了。 按理来说,获得最后胜利的弟子应该上祭台敲响四方鼓来昭告天下。 可白旭被打的鼻青脸肿,走路瘸腿,由他敲鼓实在有碍观瞻,众人纷纷推举桑陌上台。 桑陌也懒得上台,最后推举来,推举去,敲鼓的人变成了赤水凰。 四方鼓有两人高,鼓锤更是有手臂那么粗,赤水凰挥动手臂,鼓声有节奏的响起来,宣布比武大会自此结束。 桑陌站在人群中无聊的打着哈欠,白沐橙忽然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桑陌吓了一跳,转身见是白沐橙才放下心来,“怎么是你?” 白沐橙将头靠在桑陌肩膀上,“怎么就不能是我?说好的鸭子大队呢?怎么不见。” 她这么一说,桑陌倒是想起来了,她拿出凭据交到白沐橙手中。 “这不就来了么?” 于是乎,大会散后,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鸭子叫。白沐橙手拿皮鞭催赶着落后的鸭子往前跑。 桑陌和赤水凰抱臂在一旁看着。 “沐橙似乎有点不一样了。”桑陌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了?”赤水凰闻言问道。 桑陌摇摇头,“这事儿你先不要和沐橙说。” 之后的日子有条不紊,眨眼便到了年关。 长离山允许弟子告假回家过年。 各峰一下子空了许多。 连食堂的饭菜都没人抢了。 这天吃饭的时候,赤水凰嗫嚅半天,最后红了脸,低头问桑陌要不要去他家过年。 “主要是我父母和兄长想见见你。” 桑陌咬了一口包子,“啊?他们见我做什么?” “就是……,就是……”赤水凰半天说不出话来。 白沐橙抢先道:“就是想见见未来儿媳妇,未来弟妹?” 此话一出,赤水凰整个头都快塞到桌子底下去了。 桑陌以前最喜欢看俊俏男子害羞。 尤其是沈砚清,他害羞会挺直脊背,侧过脸不敢看人,红晕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垂,忍不住想让人逗弄一番。 或许是见惯了沈砚清那样楚楚动人的害羞,赤水凰这样大熊似的埋头,桑陌就有点提不起兴趣来。 “见什么儿媳,见什么弟妹?我可有答应什么?” 白沐橙闻言笑了起来,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埋头害羞的赤水凰,“就是!人家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你可不能败坏人家名声。” “没有!”赤水凰闻言倏地抬起头,“我没有乱说,是白师姐你说的!” “我是怕过年师姐一个人……”赤水凰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桑陌顿时想到了苏老爹和死去的苏芊芊。 白沐橙也一下止住了笑。 “我还有师父呢!”桑陌道,“我走了我师父就一个人了。” 白沐橙也连忙反应过来,“说什么呢?你当我死了啊?我不是人吗?” 下午的时候赤水凰离开。 晚饭时间,食堂里的人更少了。 桑陌去打菜时,发现只有一个大娘在忙。 她见着桑陌,忽然开口道:“姑娘,能不能帮大娘一个忙。” 桑陌点头,将饭盘放下。 大娘见状大喜,拉着桑陌来到后厨洗菜的水井旁。 “姑娘,我一个实在害怕,你能不能陪着我,我打几桶水。” 桑陌以为是大娘要她打水,没想到是要陪着。 她有些好奇,看大妈这样子不像是胆小的人,到底是什么叫她怕成这个样子? 正要问时,大妈将水桶刚丢下去,只听“哗啦”一声。 井内忽然响起“咚咚”石头敲击井壁的声音。 大娘浑身颤了颤,几下将水桶拉了上来。 “咚咚”声还在继续。 桑陌走过去探头往井内看去,井底并没有什么。 她接过大娘手中的水桶,自己动手打了一桶水上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大娘还要继续再打。 桑陌抬手按住她。 过了约摸一刻钟时间,井底那咚咚声忽然停止了。 桑陌又将水桶丢下去,“哗啦”一声,那诡异的咚咚声再次响起。 桑陌诧异地皱起了眉。 她吩咐大娘不要招摇,自己撑开手臂,顺着井壁一路爬了下去。 井下并没有什么异样。 水里如何就不知道了。 无奈桑陌又爬了上来。 大娘心中戚戚,小声问桑陌,“姑娘,下面可有东西?”。 桑陌摇摇头,问大娘,“这声音持续多长时间了?” 大娘道:“有一段时间了,在比武大会前就在响了,那时候人多,就没怎么去在意。” “现在我一个人,就感觉瘆得慌。” 桑陌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大娘别怕,这里是长离山,不会有鬼怪的,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大喊,大家伙儿都会来帮忙的。” 大娘点点头,趁着桑陌在多打了十几桶水。 六十五,过年除邪祟 “你害怕的话,下次打水也叫我,我过年也会在。” 大娘有些惊讶,“姑娘你看着就像世家贵女,怎么也不回家?” 桑陌笑笑,“回不去了。” 大娘顿了一下,自知说错了话,她尴尬的笑着,“那多来食堂吃饭,大娘明日做糖醋排骨。” 两人说话的空档,那敲击声又停了下来。 年关将近,沈砚清允许在长离山贴窗帘,放炮竹。 傍晚回青涯峰时,道路上的灯笼都变成了喜庆的大红灯笼。 红光照在路上,倒显得有一丝温馨。 桑陌刚推开长雾居的大门,一股烧焦的葱花味忽然袭来。 她皱了皱眉头,寻着味道来到西侧花坛后的小厨房。 透过打开的窗户,桑陌看到一个身影正在里面忙活。 桑陌愣了愣,推门进去。 只见沈砚清一身素色衣衫,一手执书,一手拿着大勺。 桑陌:“……”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见沈砚清下厨做饭,虽然之前已经吃过几次他做的饭。 “你来的正好,过来尝尝咸淡。”沈砚清瞥了她一眼,又专心做菜。 桑陌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勺子,在锅中舀起一勺,放到嘴边吃下。 满嘴的焦苦味儿,桑陌痛苦的皱了皱眉头,“其实,我可以下山吃的。” 沈砚清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他端起锅,将里面的菜悉数倒进一个盘子中,刷了锅后,又开始琢磨书中菜谱。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他喃喃自语。 桑陌将那盘菜端起,“做糊了。师父你多翻炒,记得火不要太大。” “你拿那菜做什么?又不能吃。” 桑陌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中,“没事儿,就是焦了一点,还能吃,不要浪费了。” 沈砚清愣了愣,“你变了。” 之前桑陌可从来不会说“浪费”两个字,放凉的菜都会拿去倒掉。 好像是从枯骨烟梦出来后,就变了。 桑陌闻言诧异地抬起头,“啊?” 沈砚清没有再提,只道:“出去等着吃就好了。” 等沈砚清端着菜出来时,桑陌已经把那盘烧焦的菜吃完了。 她拍着肚子,一看见沈砚清就打了个饱嗝,“不行,我吃不下了。” 沈砚清只好自己吃。 桑陌问他,“师父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做饭了?” 沈砚清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只被烧焦的鸭子。 学做菜这个念头其实从前世就有了,只是这一世才有机会而已。 他没有说话。 桑陌嘴巴也没闲着,她环顾四周,“我看到别的峰都挂了大红灯笼,不如我明天也去买几个灯笼,写几张春联贴上去。” “师父有喜欢吃的干果,点心吗?我也一起买回来。” “哎!,不如明天我们一起下山置办年货吧。” 桑陌嘴巴终于闲了下来,沈砚清抬眼就见她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 “好。”他淡淡道。 桑陌大喜,“我得列一个清单出来。” 她说着就要去拿纸笔,屁股刚离开椅子,一道雄洪的钟声忽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着主殿跑去。 原是关在天牢内的邪祟跑了出来。 负责看守的弟子急的直跳。 “弟子听牢中突然传来女子哭声,以为有人误闯进去了,一时脑热前去查看,谁料那怪物突然伸出手抢走了钥匙。” 桑陌觉得奇怪,“你站在什么地方,能叫它抢走钥匙。” “它的胳膊会自动变长!”弟子回答。 桑陌觉得奇怪,“你事前不知道它的胳膊会变长吗?” 那弟子递过来一个册子,道:“它之前并不会此项技能。” 桑陌接过,只见册子那页写着的邪祟正是那日在云淮山偷袭她和白沐橙的黑色怪物。 她将册子递给沈砚清。 沈砚清只瞥了一眼,就下达了搜寻令。 戒律堂无人,只好由桑陌带着几个弟子搜查。 原本入睡的所有人都被吵醒,桑陌一出门,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 桑陌叫人给所有都发了传讯烟花。 “有邪祟出逃,凡见到的人都要及时报备给戒律堂。” 有人问,“如果能将邪祟制服,有没有奖励啊?” “当然有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来了兴趣。“那个邪祟厉不厉害啊?” 桑陌道:“不厉害的邪祟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记得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 长离山实在太大了,桑陌和几个戒律堂弟子搜寻了整整一晚,都没有结果。 为了不让邪祟跑下山,戒律堂还派人守住了山门。 天快亮时,有人突然拉响了传讯烟花。 桑陌连忙带着人过去。 发现那地方竟是女子沐浴的汤池。 拉响烟花的是一个女弟子,她早起过来沐浴,衣服刚脱到一半,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就看到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 她吓得尖叫一声逃了出来。 现在那东西应该还在汤池内。 桑陌看了眼身后的一众男弟子,只好自己提了剑自己进去。 女弟子汤池内有温泉。 空气中全是氤氲的水汽。桑陌抬手挥了挥,食指中指并拢划过眼睛。 血红色法眼一开,桑陌立马看到躲在水中的黑雾。 她提剑冲了下去。 那黑雾却跟泥鳅似的,从她的小腿旁滑过。 桑陌一掌击起千层浪。 那邪祟破水而出,紧贴着桑陌的身体转了一圈,而后朝汤池外冲去。 桑陌飞身去擒,岂料那东西动作十分迅敏,只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她连忙冲着外面大喊:“那东西出来了,所有人加强戒备。”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一片尖叫声。 桑陌冲出去,就见那些男弟子被全部打倒在地。 女弟子则是惊慌站在一旁。 那东西似乎很喜欢逗女孩子玩,对待男弟子却很是残暴。 桑陌不由笑了起来,“嘿,这玩意竟然还搞性别歧视!” 她提起剑,再次杀了过去。 一剑挥下,那东西断做两半,一半朝着桑陌杀来,另一半朝远处逃去。 桑陌飞起一脚,将那东西踹到地上。 黑雾散去,留在地上的竟是一段长毛的尾巴。 六十六,邪祟大闹长离山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先将尾巴收了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白沐橙问讯赶来,她给桑陌带了一份早餐。 “难为你了,白天还要继续吗?” 桑陌接过食盒后道:“不继续还能怎样?”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桑陌咬了一口饼子,目光坚定道。 那邪祟不是喜欢女孩子么? 那她今天一整天就一个人晃荡,叫其他人手拿缚仙网在一旁埋伏。 白沐橙拍拍她的肩,“任重而道远。”说着就被人叫走了。 桑陌吃完早饭刚要实行计划,就有人前来通传。 说白沐橙在回玄武峰的路上被邪祟抓走了。 桑陌当即赶往事发地点。 正午时分,玄武峰下又没有高大的树林,就连高一点的草丛都没有,那邪祟竟然敢跑到这里抓人。 “当时可有人在旁边?”桑陌出言询问。 “大师兄在,他往那边那个方向追过去了。”有个女弟子回话。 桑陌循着那女弟子指的方向追过去,在无人的地方开了法眼。 扫寻过后,桑陌发现那邪祟就在槐树岭。 她将法眼拉近,就见白沐橙盛气凌人的抱臂站着,那邪祟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她的腿。 奇怪! 桑陌一边往槐树岭跑,一边观察着白沐橙的情况。 没人的时候,白沐橙像是变了一个人,举止神态都和先前不一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妩媚,眼神飘荡,透着一股风尘味儿。 桑陌愣了愣,忽然想起那日在云淮山,这邪祟似乎也是冲着白沐橙来的。 难道说白沐橙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正疑惑时,她看到白沐橙突然站直了身体,双臂由抱变成了护在胸前,面上的愤怒表情也一下子转变成了害怕。 桑陌愣了愣,正为她的转变好奇时,就见贺文杰手持长剑杀进了槐树岭。 桑陌也顾不得其他,关了法眼也冲进了槐树岭。 槐树岭内阴气重,确实适合邪祟藏身。 桑陌进入林中,就见白沐橙被一团黑气捆住,那邪祟朝贺文杰呲着牙,攻势异常凌厉。 桑陌刚想朝白沐橙靠近,那邪祟竟突然分裂成两个,另一个朝桑陌杀来。 不知怎么的,桑陌感觉那邪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 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狠劲儿,桑陌竟微微有些直撑不住。 还好她带了缚仙网。 桑陌一剑劈下,趁那邪祟伸手接剑时,一把抛出缚仙网,同时将剑收回。 邪祟还想朝桑陌扑来,却被缚仙网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桑陌走过去,用剑划开绑着白沐橙的那道黑气。 “你没事吧?” 白沐橙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你可算来了。” 她这副可怜样子,桑陌该安慰她的,可一想到刚才法眼看到的,桑陌就愣住了。 刚好这时贺文杰那边快要支撑不住,桑陌赶忙跑去帮忙。 那邪祟此刻像是发了狂,对着贺文杰又咬又抓的,力气也变大了好几倍。 桑陌冲过去,从后面抛出缚仙网。 邪祟被瞬间压倒在地。 贺文杰气喘吁吁,捧着带伤的胳膊来到白沐橙身边,“师妹,你没事吧?” 白沐橙正哭的伤心,这下顺势将头埋进了贺文杰怀里。 桑陌看到贺文杰的后背一下子绷紧了。 她笑了笑,转身去看那邪祟。 那邪祟呲着牙,饿狠狠盯着那边的白沐橙和贺文杰。 桑陌眼皮子跳了跳,刚要提剑刺下,谁料那邪祟忽然炸毛。 它嗓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身体竟然缓慢变大。 桑陌回头,就见另一边的分身也迅速变大。 桑陌大惊,“不好!” 下一秒,两张缚仙网双双崩坏。 那邪祟看也不看桑陌一眼,直冲着贺文杰和白沐橙杀去。 “小心!”桑陌大喊,贺文杰回头提剑去挡,却被那邪祟直接一爪子拍了出去。 它还不解气的冲着贺文杰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 眼看着贺文杰就要被咬死了,桑陌赶忙拔出回青剑,朝那邪祟刺去。 贺文杰被咬住肩膀的同时,桑陌的剑也刺穿了邪祟。 那分身顿时化作一团血水。 两人惊魂未定,转头的瞬间,那邪祟就把白沐橙带走了。 贺文杰朝前追了几步突然体力不支跪倒在地。 桑陌上前扶住他。 “不要管我,快去,快去救沐橙。” 桑陌看了眼他血淋淋的肩膀,“沐橙我会去救,倒是你在不止血,就得死了。” 桑陌说着拿出一瓶药粉,撒在贺文杰肩膀上。 她心中暗暗惊奇,那邪祟咬的肩膀正是刚才白沐橙靠的地方。 难不成那邪祟是因为吃醋才对贺文杰出手的? 贺文杰嘴唇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桑陌刚要运功帮他将毒血排出,贺文杰却突然抬手挡住了桑陌的手。 “苏师妹不用管我,先去救沐橙,她方才哭的那样伤心,定是那邪祟对她做什么了。” 桑陌想说,并没有,它对她可客气了。 可贺文杰说什么也不让桑陌治疗,桑陌只好拉响传讯烟花,转身去找白沐橙。 法眼能看到的范围有限,桑陌又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只好边走边看。 她脚步匆匆,走过旧书院时,忽然听到一阵“咚咚咚”石头敲击的声音。 那边常年无人打理,刚好适合邪祟藏身。 桑陌想也没想,提着剑就走了进去。 新书院建成十多年,这旧书院就闲置了十多年,长离山很大,这边就废弃了。 里面很是破败,到处都是废弃的蜘蛛网,尘土漫天飞,桑陌捂着口鼻警惕的穿行其中。 声音越来越近,桑陌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口废井旁停了下来。 是石头敲击井壁的声音。 和那日桑陌在食堂后院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声音稍微大一些。 桑陌探头朝下看去,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 敲击石壁的声音更大了,桑陌想了想,起身跳了下去。 那口废井中的水已经快干了,桑陌到井底后,水只到膝盖。 倒是井下别有洞天。 桑陌在手中燃了一团火焰,周围景象顿时映入眼帘。 长着青苔的石壁,以及长发一样,垂下来的水草。 桑陌走过去,将水草掀开。一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出现在眼前。 石头敲击的“咚咚”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六十七,被囚禁在枯井的女子 桑陌蹚着水往里走去,越往里走通道越窄,到最里面时,有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 桑陌直觉里面还有空间,便一拳将巨石打碎。 乱石飞散,里面果然又显现出一个曲折的通道。 桑陌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岩洞出现在眼前。 敲击声戛然而止。 桑陌捧着火焰朝周围看去。 不远处似乎立着一个人。 她警惕的拔出长剑,缓缓朝着那人走去。 在昏暗的火光中,桑陌倏地看到一个修长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腰肢柔软纤细,盈盈一握,苗条地身段窈窕玲珑,凹凸必现。 桑陌心中诧异,莫不是吸人精魄的女鬼? 那女子看到桑陌后,倏地坐直了身体。 随着两人离的越来越近,那女子忽然激动起来。 她一下子扑进水中,“啊啊”叫着。 桑陌害怕她被淹死,连忙走过去,将她从水中拉出来。 哗啦的水流声中,还夹杂着一丝铁链碰撞的声音。 桑陌大惊,连忙放大火焰去查看。 那女子由于长期待在黑暗中,一下子被强光照到,吓得连忙捂住眼睛。 桑陌只好又将火焰放小。 不过就那一会儿的时间,桑陌就将女子周身看的一清二楚。 她的脚和手都被铁链锁在了她跻身的那个巨石上,看样子是被人囚禁在这鬼地方。 桑陌将她放到她之前待着的石头上,问道:“你是什么人?” 此话一出,那女子突然顿了一下,随即紧紧抓住了桑陌的手。 桑陌看了眼她手上三寸长的红色指甲,“你是妖精?” 那女子连忙摇头,急得“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她一只手紧紧抓着桑陌,另一只手开始比划。 可桑陌看不懂。 她皱了皱眉,问她,:“你会写字吗?” 女子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忙不迭点点头。而后低头,开始在石头上写字。 桑陌将火焰移过去。 女子冷的只哆嗦,双手颤抖着,慢慢写道:“苏…师…妹。” “你认识我?!” 那女子闻言点点头,继续颤抖着往下写,“我…是…白…沐…橙。” 白沐橙! 桑陌大惊,再次将火焰举到那女子头顶。 只见她皮肤白皙,一双水汪汪含情杏眼,眼尾一颗红色朱砂痣,细长柳叶眉,鼻头小巧,樱桃小口。 这哪里是白沐橙,白沐橙眉目英气,长了一对剑眉,眼神凌厉,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而且身材也没有她这么有料。 “胡说!”桑陌厉声呵斥,“你若实话实说,我便救你出去,如若不然,就一掌打死你!” 话落女子突然崩溃大哭,她仓惶的摇着头,将眼泪撒的到处都是。 桑陌平生最怕人哭。 尤其面前这个还是一位大美人儿。 她不由就放缓了语气,“你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不骗人就好。” 女子只一个劲儿的摇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的似的往下落。 桑陌手足无措,连忙去给她擦眼泪。 “乖,不哭了噢。” 女子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这一安慰哭的更凶了。 哭的桑陌都想要砸断铁链放她出来了。 可一抬手,桑陌又犹豫了。 她再次打开天眼看向那女子。 只见女子浑身妖气弥漫,却又不是妖怪。 她愣了愣,抬手在女子身上打下一个封印符,才举剑把铁链砍断。 “抱住我的脖子。”桑陌说着将一只手穿过女子的膝弯,一只手扶住腰,将人抱了起来。 女子听话的将胳膊搭在桑陌脖颈上。 那女子轻飘飘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像是饿了很久,身上也冰冷的厉害,没有一丝温度。 桑陌将她抱在怀里后,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 桑陌不禁有些好奇,这女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大错,竟被虐待至此。 原本还想放几句狠话,威胁她一下,可见她这样可怜,又这样听话,桑陌又不忍心。 只将她抱的紧了些,往外走去。 到井底后,那女子自己捂住眼睛。 桑陌踩着井壁一跃而起。 外面风大,桑陌把自己没湿的上衣脱给她。 旧书院和食堂离得最近,往西走渐渐百米,翻过一道墙就食堂后院。 桑陌想也没想就抱着她往西边走去。 这个时候还没到饭点,食堂里就大娘一个人在忙活。 她看到桑陌后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姑娘,你可吓死我了。老婆子我还以为是昨天晚上大家在抓的邪祟呢!。” 桑陌把那女子抱到房里,放在大娘平常烤火的矮榻上。 “遇到邪祟记得放烟花,戒律堂会来管。” 她说着又看向大娘,“大娘有米汤啥的吗?” 大娘道:“大麦粥行吗?” 桑陌点头,“行。” 没过一会儿,大娘就把粥端了过来,桑陌接过后,舀起一勺吹凉,给那女子喂下去。 女子像是饿急了,吃的狼吞虎咽。 大娘见她可怜,贴心的拿来自己的棉袄递给桑陌,“这大冬天的,衣服湿了可要冻死了。” 桑陌接过后,披在女子身上。 “大娘你不知道,她晚上出去,不小心跌到了后面旧书院的废井里。” “嗓子又哑了,只好拿石头敲井壁,所以你才会听到那怪声音。” 大娘一听,急得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哎呀,你瞧我这脑子,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桑陌道:“这谁能想到,我也是昨天听了那声音,觉得奇怪,细查才发现的。” “哎呀,这都响好几个月了,姑娘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大娘有些心疼道。 那女子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娘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没事了啊,你真的很棒,普通人早就冻死了。” 她说着又拿起那女子的手,上面布满了冻疮,有的地方都开始流脓了。 “哎呦,真的是遭大罪了,可怜的孩子。” 等那女子平静下来后,桑陌道:“大娘,能不能先把她放在你这里一会儿,我待会儿叫医师过来看她。” 大娘答应下来,那女子却抓着桑陌的手,不让她走。 桑陌着急去救白沐橙,只好把她的手指一个个掰开。 临出门时,桑陌又犹豫了一下,直觉此事不妥。 她转头对大娘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让别人发现她。等我回来再说。” 六十八,谁才是白沐橙 桑陌说着又给她加了一道封印,这才在大娘不解的目光下离去。 到戒律堂后,桑陌才得知玄武峰已经把人救出来了,邪祟也被斩杀了。 那邪祟可以随便分身,桑陌不放心,又亲自跑去看那邪祟的尸体。 那东西黑乎乎一团,像是只长毛猩猩,它眼睛睁的老大,手中还捏着一方布。 桑陌走近才发现那块布是白沐橙的一块衣裙。 它似乎真的对白沐橙挺执着,难不成白沐橙在它眼中是一个绝色大美人,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正疑惑时,外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那邪祟没死,又杀到了玄武峰。 桑陌当即提了剑往玄武峰跑。 那邪祟变大了好几倍,就连白沐橙的爷爷都有些打不过它。 白沐橙吓得躲在大师兄身后大叫。 桑陌到的时候恰好沈砚清也来了,他抬手一挥,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光柱,瞬间将那邪祟牢牢锁在其中。 邪祟在光柱中拼命挣扎,血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边的白沐橙和贺文杰。 白沐橙爷爷捂住胸口,被人扶着才没有倒下,他心有余悸,颤抖着伸出手,“掌门,快快将它打死。” 沈砚清将那怪物收入法器,“放心,它不会再出来了。” 害怕那东西还有分身没抓到,沈砚清安排戒律堂随时巡逻。 桑陌原本该留下来,多和白沐橙聊聊天的,可食堂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桑陌不敢大意,下了玄武峰后叫了一个医师就往食堂走。 那女子身上全是冻伤,体中寒气淤积,医师开了冻疮药,又开了驱寒的汤药。 桑陌在食堂厨房煎煮好,给她喝下后,才抱着人往戒律堂走去。 女子身体十分羸弱,喝了药就睡着了,桑陌怕她再出问题就在一旁陪着。 等女子一觉睡醒,已是半夜。 戒律堂的关押房不是很热,桑陌把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给她,女子接过穿上后,桑陌拿出纸笔,让她交代。 女子顿了下,随后郑重将纸笔接过。 用满是冻疮的手,慢慢写道:“苏师妹,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沐橙。” “我如今这个样子是被人换皮了,那人拿走了我的皮,把她自己的皮换给我了。” 桑陌想不到会有这样离谱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子又低头写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所写句句是真。” 桑陌拿不定主意,就传飞书让沈砚清过来。 期间桑陌又帮她擦了一次药,发现她腿上都烂完了。 “疼吗?”她有些忍不住问道。 女子疼的眉头紧拧成“川”字,闻言摇了摇头。 “你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是怎么活下来的。” 女子闻言又在纸上写道:“运动仅有的灵力护住经络,水底下偶尔会有虾。” 桑陌见她这样写字麻烦,又帮她检查喉咙,发现她被人下了禁言咒。 正要解除咒法时,沈砚清来了,他看到女子后顿了一下,随即快步走来。 桑陌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着食指中指并拢,在那女子面前画了解除符。 女子尝试着叫了几声,嗓子实在哑的厉害。 “苏师妹,降霄长老,我真的是沐橙。” 沈砚清抬手在那女子身上打下真言咒,沉声道:“再说一遍!” 女子道:“我所说句句属实,我是白沐橙,被人强行换皮了。” 真言咒毫无波澜。 女子所说竟然是真的。 桑陌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站了起来,“你真的是白师姐?” 女子道:“是我。” 那被玄武峰救走的那个白沐橙又是谁? 她用白沐橙的身份待在长离山做什么? 桑陌想着看向沈砚清,“师父?” 沈砚清紧皱着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桑陌闻言看向女子,“师姐她周身的妖气,玄武峰那个应该是妖怪!” “不行,我得去抓了她,叫她把皮换回来!” 沈砚清拦住她,“不可轻举妄动,那妖怪狡猾奸诈,能随便换皮,说明已有千年的修为,你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那就要放任她不管?”桑陌不服气道。 “不怕,如今我们已经识破了她的诡计,她做不了什么。” 三人同时沉默。 忽然,沈砚清的锁灵囊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沈砚清将其抛上半空,那邪祟立马冲了出来。 沈砚清挥手用光柱将它锁住,那东西环视周围后,将目光锁定在白沐橙身上。 桑陌忽然反应过来,这邪祟一直跟着的或许是顶着白沐橙皮囊的那个妖怪。 “你认识她吗?”桑陌问。 那东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桑陌不解,可那东西不会说话,没办法继续问。 思索再三后,桑陌抬手用探魂术去搜寻它的记忆。 那似乎是个酒楼,人来人往,记忆中的邪祟此刻竟是个人。他行为举止文质彬彬,自带一股书卷气。 此刻它正端着木案穿梭在过往的行人中,爬了楼梯后,他来到一个雕花木门前。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屋内走出来一个提着裤子的男人,他一脸餍足,路过邪祟身边时,故意抬脚从它鞋子上碾过。 邪祟低头看了眼自己黑布鞋上的脚印,暗自捏紧了木案。 它走进房间,床上的女子半裸着,她在邪祟的目光中堂而皇之的穿上亵裤,披上外裳,摇曳生姿的朝着桌边走来。 桑陌看了眼女子的脸,竟然是此刻白沐橙顶着的那张脸。 她心中暗道:它们果然认识。 “今日吃的什么?”女子走过去看了眼木案上清粥小菜,倏地皱起了眉,“我说过,我要吃鸡,这是什么?” 邪祟低了头,“早餐清淡一些才好。” “你个没用的废物,是不是又没钱了?!”女子说着一脸嫌弃的丢过来一个钱袋。 “还得老娘养活你,我怎么嫁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女子骂骂咧咧低头喝着碗中的白粥。 邪祟低着头,默默将钱袋捡起来。 “给我弄只鸡过来!”女子不耐烦道。 邪祟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出去。 它刚走出房门,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脸猥琐的搓着手,迎面而来。 中年男子一看到邪祟,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见邪祟挡在门口,他一脸不悦的将人一脚踹开。 “婉兮姑娘~” 邪祟被一脚踹到了女子脚下,它仰躺着,刚好能看到女子看向自己时嫌弃的表情。 她笑着起身相迎,“王老板,怎么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男子说着就搂住了女子的腰,抱着她亲。 他将她压到桌子上,桌上的碗被掀翻,滚烫的白粥烫的女子背都红了。 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扯出一个媚笑,“王老板宝刀未老啊!” 王老板当然知道女子被白粥烫到了,他故意将女子往下压了压,让她烫的更彻底,“这不都是为了让宝贝你更快乐么?” 他说着转头看向呆愣在一旁的邪祟,倏地冷了脸,“你要在这儿看么?” 六十九,君子辱节 邪祟这才后知后觉,低了头准备出去。 王老板却突然又叫住了他,“我也没有说不行啊。” “去把房门关上!” 邪祟愣了愣,像是没有听到,只是加快了脚步往门外走去。 谁料王老板不依不饶,叫人挡在了门口。 “免费请你看春宫,你还不领情。”他笑着吩咐手下,将邪祟的胳膊架起,迫使他抬着头,看自己和女子做那事。 女子完全不顾邪祟,放浪的叫着,扭动身子迎合王老板。 王老板连门都没关,来往路人都好奇往里面看。 邪祟整张脸憋的铁青,紧攥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完事后,王老板丢给女子一袋钱,又走过来,从下人手中接过几个铜板丢到邪祟脸上。 邪祟侧过头没有去捡。 王老板往他脸上啐了一口,“下贱玩意儿!” 说着扬长而去。 门外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王老板走了,纷纷瞪大了眼睛扒着门框,去看躺在桌上浑身赤裸的女子。 女子顶着众人的目光,将衣服一件件穿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给钱了吗你就看!” 她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个凉馒头,狼吞虎咽的吃着。 “还不赶紧去给我弄只鸡来!” 邪祟呆愣的跪在原地,闻言木着脸,起身出去了。 他像具行尸走肉一样,买来了鸡,在厨房做饭时。 老鸨突然推门而入,她腆着大肚子,在厨房找寻吃的东西。 “什么味儿这么香。”她说着走了过来,一把夺过邪祟手中的大勺,“这鸡我要了。” 邪祟木着一张脸,直愣愣看着老鸨。 老鸨用手指用力点着邪祟的额头,“你这样瞧我做什么?又不能将我瞧死。” “你个窝囊废,赌钱把自己和你老婆都卖给了我,你们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想要就要!” 她说着还不解气的拍了拍邪祟的脸颊,“废物!还他娘的读书人呢!哪个朝廷疯了招你这种废物作官?” “呸!”老鸨说着在邪祟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扭着大屁股走了。 他呆愣着,又转身去二楼找女子。 女子看了一眼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只重重叹了口气。沉默着又递过来一点银子。 他接过银子的那只手紧了紧,转身出门。 他重新买了鸡,收拾好做熟之后,端着盘子就要上二楼。 可老鸨有一次的挡住了他。 “钱还完了没有?一天两只鸡,挺阔啊!”她说着又一把夺走了男子手中的鸡。 “这是给我娘子补身体的。”邪祟说着就要上前去抢。 可还没碰到老鸨就被她身后的护卫一脚踹了出去。 老鸨笑着上前,肥大的脚踩住了他的脸,“第一次听到有人管窑姐儿叫娘子的。” 周围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老鸨将手中的鸡随手给了护卫,转身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廊里,邪祟又迎面碰上一个人,那人是他的同乡,一个杀猪匠的儿子。 他浑身倏地一颤,下意识的挺起脊背。 可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那点所剩不多的自尊叫他勃然大怒。 他冲上前去揪住同乡的衣领,目眦欲裂的盯着同乡男子,“混蛋!你来这里做什么?” 同乡扯出一个猥琐放肆的笑,“呦!这不是咱们村的秀才大人么?怎么在这种地方打杂呀!” “不说是秀才呢!娶得媳妇儿就是带劲儿。” 他将脸凑过来,欠揍的小声道:“嫂子真的很水灵呢!” 他说到“水”字时,语气压得格外重,满嘴的臭气熏的邪祟脸色惨白。 他飞起一拳狠狠砸在同乡男子脸上。 同乡男子顿时被打的一个后仰,身体狠狠撞到木门上。 他不解气的提着男子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的往他脸上砸。 这巨大的声响将二楼的所有人都引了过来。 女子惊叫一声,上前将邪祟拉开。 同乡男子大喊大叫着要去报官。 女子拉着他一起跪下给同乡男子磕头认错,又将一整天挣来的钱全都奉了上去,同乡男子才罢休。 等把同乡男子送走后,女子回过头来,深深看了邪祟一眼,“鸡呢?” 邪祟不说话。 女子重重叹了口气,“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就想吃只鸡而已。” 她落寞的回了房间。 邪祟双手颤抖着,站在原地。 没过多久就又有一个男子进了她的房间。 晚上的时候,邪祟又买了一只鸡回来。 他怔忡着,又将鸡收拾好,做熟,撒上调料。 这次他没有立即将鸡端去给女子,而是自己先吃了一块,随后才端着鸡去了二楼。 女子一整天只吃了一个馒头,见到鸡后,恨不得连盘子都整个吃掉。 但她还是将一个鸡腿夹给邪祟。 等女子吃完后,邪祟沉着声音缓缓道:“娘子,我们一起走吧。” 女子吃了鸡后态度终于缓和了一点,她擦了擦嘴,“你先忍一忍,过段时间,我定让他们碎尸万段!” 邪祟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下楼去烧热水。 回到二楼时,女子捂着腹部疼的死去活来,一见着邪祟她立刻破口大骂,“混蛋!你在鸡里下了什么药?” 邪祟关了门后,转身看着她,“鹤顶红。” 他说这话时,牙齿一片鲜红,“娘子,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们一起走吧。” 女子闻言朝着他摔过来一个枕头,“混蛋!你要死你就去死,扯上我做什么?” “我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从没有出过做娼妓的女子。” 他端着热水一步步朝女子走来,口中含血,一字一句缓缓念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娘子,洗一洗,我们一起上路罢。” “去你娘的贞洁!老娘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女子大骂着吐出一口血来,“有本事你去杀了那些骗你钱的人,去杀了外面那些欺负你的人啊!你去!去啊!” 邪祟沉默着将手巾浸湿,而后一点点给女子擦身体。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贞妇贵殉夫,舍生亦如此。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他蛊惑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赞颂女子守节的诗词。 女子因为吃的多,很快就没了气息。 邪祟硬撑着给女子擦干净身子,又挣扎着从衣柜里取出女子来时穿的衣服,整整齐齐给她穿好。 就像拼凑着自己破碎不堪的尊严。 “你瞧,这样,这样就好看多了。”他说着终于断气昏死了过去。 七十,因果 两人的尸体被很快发现。 老鸨见自己的发财树死了,急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叫着破口大骂,“杀千刀的,黑了那个心肝儿脾肺肾啊!欠我的钱还没还完呢,谁准许你们去死了!” 门口站了一堆人,有人上前问老鸨,“妈妈,您看这两人的尸体该如何安葬?” 老鸨闻言顿时止住了哭声,恨恨道:“葬个屁!抬到乱葬岗扔了喂狗!” 她说着站了起来,一脸晦气的甩了甩手,扭着屁股走了。 门口众人纷纷做鸟兽散。 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寻死的人,这太常见了,那些贞洁烈女有咬舌头自尽的、还有撞墙上吊的、曾经甚至有个管家小姐因被看管太严,直接屏住呼吸将自己活活憋死。 那些人不怕死人,就怕哪天死的人变成了自己。 两人的尸体被连夜抬到了乱葬岗。 抬尸体的是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们黝黑的皮肤在夜里如同隐身了一般。 “兄弟,这小娘皮长得真不赖呀!”一个缺了半颗门牙的汉子猥琐的笑着。 同伴闻言惊讶道:“你疯了?!你不会是想那个吧?” 缺了半颗牙的汉子,将手伸进女子的衣服内,“操!这身体还热乎着呢!” 他说着也不顾同伴的目光,如痴如醉的扒开了尸体的衣服。 粗重的呼吸声在乱葬岗中响起。 同伴在一旁见他那欲仙欲死的表情,也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他慢慢靠近两具交叠在一起的酮体,火光中他忽然看到那女尸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赶忙把这事儿告诉那个缺了半颗门牙的汉子。 那汉子捧起尸体的头看了一眼,“你胆子真小,老子这么用力,她浑身都快散架了,睁个眼睛有什么问题,如果她真能醒过来,那还是功德一件呢!” 他说着还将嘴凑了过去,“小娘皮,你醒着没有?醒着就说句话。” 话音刚落,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哥哥让我说些什么?” 倏地两人都惊的叫了起来。缺了半颗牙的汉子又惊又喜,“他娘的,真的还活着!” 女子伸手搂住了汉子的脖子,“奴家当然还活着呢!”说着闭眼吻在了汉子臭烘烘的嘴上。 汉子顿时心花怒放,深情的与那女子拥吻起来。 一旁的同伴本来有些害怕,见到这一幕,口渴难耐,浑身燥热,他舔了舔下嘴唇默不作声的朝两人走去。 女子和汉子纠缠的时候,还伸出手抓住了同伴的手。 那双绵软白皙的小手不断在他粗糙黝黑的大手上游走着,不一会儿同伴就有反应了。 他不顾还趴在女子身上的大汉,伸出手开始抚摸。 那汉子还挺护食,当即翻脸赶人。 就在两人将要打起来时,同伴突然愣住了,汉子一拳砸在他脸上他也没有反应过来,“豆子,你他娘的怎么变样了?” 被叫“豆子”的缺牙大汉啐了一口,骂道:“滚!少来骗我。”他说着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脸。 “哪里变……”他愣住了。 他刚才好像摸到自己的骨头了…… 他不死心的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胳膊和手,“天!我的手怎么变这样了?” 只见那胳膊和手上没有半点肉,只有活动着的骨头。 他愣怔着看向女子,女子朝他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哥哥怎么了?” 男子心神荡了一荡,她叫他“哥哥”!都叫他“哥哥”了,他怎么还能走? 他把心一横,暗道:算了,她还能吃了我不成。 同伴还想再叫他,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喊了。 他吓的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站起来就想跑。 可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发现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他急的拼命扭动身体,想要引起同伴注意,可那边却着了魔似的,只专注于那个女子,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动静。 过了没多久,那个缺了半颗牙的豆子就没了动静。 女子嫌弃的一把将他推开,赤身裸体的站了起来,缓缓朝倒下的男子走来。 她有些苦恼的皱起眉道:“窑子里吸精气得时刻注意着不能叫人发现,实在是一点也不过瘾!” 她说完看向汉子时,忽然高兴起来,“不过,在这儿就不用顾及这么多啦。” 汉子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女子将她的水光潋潋的樱桃小嘴凑了过来。 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女子一脸餍足的站了起来,一件件的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她走过去看了眼邪祟的尸体,“废物!老娘可是修炼得道的黄鼠狼,怎么会被区区一点鹤顶红毒死?” 她说着蹲下身拍拍邪祟的脸颊,“亏老娘还想着与你共进退呢!你这个废物不配。” 明明是他自己赌钱输了,害她被抓到青楼卖身,最后他还委屈上了。 女子越想越气,抬脚狠狠踹了他两下,“看见没有,你就算死了,老娘也照样风流!” 说完她起身摇曳生姿的走了。 乱葬岗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月亮在空中移动着。慢慢的,月光透过树林缝隙照到了邪祟身上。 突然,邪祟紧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他僵硬着身子直直的立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目光在那两具被吸干的男人尸体上不断徘徊。 他长大嘴巴,浓烈的死气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渐渐的,邪祟终于成了如今众人所看到的邪祟模样。 记忆自此中断,桑陌放下手,抬头却见沈砚清和白沐橙都把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见探魂术结束,两人纷纷撤回手.。 桑陌低头分析道:“也就是说这邪祟和那个顶着师姐皮囊的妖怪是夫妻。” 她指了指锁在光柱中的邪祟道:“他当初在云淮山偷袭是因为认出了沐橙师姐皮囊下的妖怪,如今在长离山大闹也是为了那个妖怪。” “可那个妖怪的目的有是什么?” “而且,她一个修炼得道的黄鼠狼,之前怎么会过得那么惨?” 沈砚清挥手将邪祟重新收入锁灵囊中。 白沐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浑身一震,就要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她双腿到现在还走不了路,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桑陌连忙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师姐,你这是做什么?原本就身子弱,摔坏了可怎么好。” “不行!”白沐橙嘶哑着嗓子喊道:“我爷爷,我要去救我爷爷!” 七十一,因果(二) “你爷爷修为高深,不会轻易中招的。”桑陌安慰她,“而且你这样闯到玄武峰,那妖怪反而会着急乱杀人。” 沈砚清冷眼看着她,“之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开始担心了?” 白沐橙低着头不说话。 沈砚清也不逼问她,只拉了桑陌就要走。 桑陌有些没反应过来,被沈砚清拉着走了几步后才挣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师姐还在地上呢!” “管她做什么,人又不对你说实话。”沈砚清昂首冷冷说完,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桑陌返回去将白沐橙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 “不如你先想想要怎么让你爷爷相信你才是白沐橙。” 白沐橙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向桑陌,“我…我知道那妖怪为何要将我换皮囚禁在井底了。” “因为,她要找我爷爷报仇。” 桑陌闻言大惊,“她为什么要找你爷爷报仇。” “爷爷抢了她的内丹。”白沐橙低着头惭愧道。 桑陌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那黄鼠狼之前过得那么惨。 她看着白沐橙羞愧难当的样子,心中料定这其中一定不仅仅是伏妖夺内丹那么简单。 “不如这样,我找个理由去玄武峰把你爷爷单独请下来如何?” 白沐橙闻言抬起头,“真的可以吗?” 桑陌起身,“放心吧。” . 此时,白爷爷正守在熟睡的孙女床边。 白天那场景可把他吓坏了。 一想到最爱宝贝孙女差点被那恶心的邪祟染指,一股血气就直冲炉顶。 见小孙女睡觉还不安的皱着眉,她弯着腰上前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吟唱起安魂咒。 殊不知,她宝贝孙女放在被子里的手已经长出了三寸长的血红色指甲,只要他再往前凑一点,那指甲就会刺穿他的脖子。 他慈祥的看着孙女熟睡的侧颜。“皱起眉头来和你那死去的爹长得一模一样。” 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儿媳,他又忍不住老泪纵横。 妖怪藏在被窝中的手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冲出去了,白爷爷因为不想让孙女看到自己哭,转身离开了床边,躲到帷幔后默默擦起了眼泪。 妖怪气的暗自咬了咬牙。 她起身,悄无声息的移到白爷爷身后,刚要动手。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白爷爷在吗?”门外桑陌喊道。 白爷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又转头去看床上熟睡的白沐橙,怕她被吵醒。 这一转头却陡然看到白沐橙就在自己身后。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红色指甲倏地收回。 “沐橙怎么醒了?是不是爷爷吵到你了。” 白沐橙贴心的伸手理了理爷爷苍白的胡须,“没有,爷爷你早点去睡吧,年纪大了不要熬夜。” 白爷爷露出慈祥的笑容,“沐橙长大了,学会关心爷爷了。” 门外,桑陌心中焦急,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爷爷看了眼门口,“沐橙先睡吧,我去看看小苏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开门后,桑陌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白爷爷身后的白沐橙,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此刻再看白沐橙只觉得她眼神邪气。 桑陌下意识的拉着白爷爷的手将他拉出了门外。 “白爷爷,你快到戒律堂看看,那邪祟又变大变强了好几倍。” 一听到那,邪祟的事,白爷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当即就拔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走!看我不给它点厉害瞧瞧。” 说着就反手抓住桑陌的手腕就要往山下走。 临了他还不忘回头对孙女说:“沐橙快回房间去,夜里风大别着凉了。爷爷这就去给你报仇。” 说完就拉着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走去。 他走的飞快,桑陌都有点跟不上,到门口时桑陌终于拉住了他。 “白爷爷,你听我说。” 白爷爷一脸不忿,“小苏姑娘你等会儿再说,待我劈了那邪祟再说。”说着就往屋里冲。 桑陌拉不住他,老爷子身强力壮一下就把门踢开了。 他提着剑气势汹汹来到屋内,却在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后倏地怔住。 他不由后退一步,差点踉跄倒地,还好桑陌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黄仙儿…”他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整话。 “白爷爷,她不是黄仙儿,她是您的孙女白沐橙啊!” 老爷子一听这话,慌慌张张扭过头来,露出怎么也不得要领的表情。 “小苏姑娘你可不能乱说,沐橙在玄武峰呢!” 桑陌道:“她真的是白沐橙,那黄鼠狼和她换了皮,将她囚禁在井底都个月了?” 老爷子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最后,还是白沐橙叫了他一声,说了许多只有他们爷孙知道的事情,老爷子才相信眼前人不是黄仙儿,而是他的孙女白沐橙。 他拉住白沐橙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遍,在见到白沐橙浑身的冻疮后,他心疼的直流眼泪,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通红,“大冬天的,那地方多冷啊,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吃什么挺过来的呀。” 白沐橙此刻却是坚强的憋住了眼泪,她扯出一个笑容,得意道:“里面有好多虾,我吃虾,营养可好了。” 白爷爷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泪,“井底的水那么寒,那会有什么虾,就算有也是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哪里能朝的饱。” “你看你个老爷子,怎么这么贪心呀?我都大难不死,活着回来了,饿几顿算什么?”白沐橙揪着自己的袖子去给老爷子擦眼泪,“乖,不哭咯。” 白爷爷这才破涕为笑,“这下我真的信你才是沐橙了。” 正说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三人同时回头,就见“白沐橙”阴测测站在门外。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说话时的声音魅惑至极,“爷爷,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睡不着。” 白沐橙喝道:“妖怪,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过我爷爷!” 白爷爷连忙将白沐橙拉到自己身后,焦急道:“黄仙,我把内丹还给你,你放过我孙女吧!” “白沐橙”仰起头呵呵笑了,“妖怪,黄仙儿。 她细细咂摸着这两个完全不同的称呼。 “老头,你知道从黄仙儿变成妖怪意味着什么吗?” “我再也不能修成正果了,这你怎么还给我?” 白爷爷说不出话了。 “白沐橙”倏地扭头看着他,眼神怨毒,她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曾经也是受人供奉,走正统的黄仙儿啊!你看看我如今的样子,你看看,我该怎么回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头!你告诉我啊!” 七十二,因果(三) 黄仙儿情绪激动,说着话的功夫就瞬移到了白爷爷眼前。 白爷爷一挥手就将没有内丹的黄仙儿打飞了出去。 桑陌下意识的伸手将人接住。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她竟然从白爷爷和沐橙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他们爷孙二人想杀了黄仙儿! 白爷爷冲上来就要掐住黄仙儿的脖子,逼迫她和白沐橙换皮。 眼看着那只铁匝一样的手朝着黄仙儿袭来,桑陌赶忙抬手挡住。 她一把将白爷爷推翻出去。 “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妖怪!”白沐橙急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她哀怨的看着桑陌,似乎在控诉桑陌为何不与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 桑陌无视她的目光,而是义正言辞的看着白爷爷,“这位黄仙儿虽然强迫沐橙和她换皮,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在长离山杀过一人。” “而且,她曾经也是正经修炼得道了的,我不信她会无缘无故走上邪道。” 她说着站了起来,拔出回青剑站到黄仙儿身前,“我想知道,白爷爷您为何要夺她内丹?” 白爷爷愣了那么一瞬,看着桑陌如此决绝,他明白此事不能按着他预想中的那样,悄无声息的了结。 “我当初是有苦衷的,沐橙她爹娘……” “够了。”桑陌沉声打断,“也就是说,这黄仙儿被夺内丹不是因为做错了事,而是因为您需要她的内丹对吗?” “我……”白爷爷顿时哑口无声,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了。 “看来,您是不愿意细说了,那就让她说。”桑陌说着转身看向黄仙儿。 黄仙儿愣了愣,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为她说话。 从来没觉得委屈的黄仙儿顿时不由自主的湿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能否替她讨还公道,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理解她,觉得她委屈,所以她想把事情的起源经过都说出来 她调整好情绪,缓缓诉说道:“我原名黄翠花,在深山修炼成人形后,道法遇到了瓶颈。于是便下山历练。 “我运气很好,一出山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弟子,她供奉着我,我替她看家护院,我们一起联合抓鬼看病,那段时间我造诣修为突飞猛进,直到那日……” 黄翠花和她的弟子遇到了一个中年修士,也就是白爷爷。 他身受重伤,倒在路边昏迷不醒。 两人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理念,将人带回了住处。 由于白爷爷伤的太重,黄翠花便吐出自己的内丹为他疗伤。 中途白爷爷曾醒过来几次,也明白眼前人在用内丹为他疗伤。 伤好之后,他感激涕零,跪下向黄翠花和她的弟子道谢。 那时的黄翠花很高兴,觉得佛经所讲果然是对的,只要你善心帮人,一定会得到善报。 后来黄翠花的弟子嫁人生子,两人之间的合作也从来没有断过。 她的弟子还答应她,自己的孩子长大后也会继续供奉黄翠花。 原本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那日白爷爷再次找上门。 他带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跪在地上请黄翠花出手相救。 他的儿子伤的很重,已经没有多大可能救回。 但黄翠花还是查了他儿子的寿数,得到的结果是他儿子只能再活三个时辰。 黄翠花把真相告诉了白爷爷,并出于好心,嘱咐他应该着手料理后事了。 白爷爷不信黄翠花的这套说辞,他一把甩开了黄翠花弟子扶自己的手,冲着黄翠花声嘶力竭的吼道:“不!不可能,当初我伤的比他还重,你不都救回来了吗?” 黄翠花体谅他的丧子之痛,但也只能无奈告诉他,“令郎命数已尽,我也无能为力。” 白爷爷抱着儿子,看向黄翠花的眼神愈来愈阴狠,他觉得黄翠花只是心疼自己的修为灵力,不愿意出手罢了。 感受到儿子的体温逐渐下降,白爷爷恶从心起,暗道:她既然舍不得,那我便抢过来,只要能救儿子,就算身败名裂又如何。 于是他便趁黄翠花不注意,动手擒住了她。 生剥内丹需要剖开肚子伸手进去翻找。 黄翠花的弟子见白爷爷突然对黄翠花出手,立马朝着他打去。 白爷爷那时已经急红了眼,一挥手就将弟子打死。 那弟子身怀六甲,被一掌掀飞出去后,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摔了出来。 顿时血肉模糊,连墙上都溅了血。 弟子的丈夫孩子见状,纷纷拿了锄头和锤子冲上前,想要报仇。 白爷爷看也不看,再次将二人打死。 黄翠花只一时不察,就引来了如此滔天巨祸。 她悲痛难当,想要与白爷爷同归于尽。 可白爷爷早料到了这一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仙级法器,牢牢将黄翠花压制住。 “黄仙儿,对不住了,我也是为了我儿子,他是我的全部,你就当做好事了。” 黄翠花难以置信,之前明明是风清朗月的君子,怎的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副丑陋模样。 她果然还是不了解人类。 “无耻!”她愤恨骂道。 白爷爷泰然受之。 为了不叫她之后捣乱他救治儿子,拿出黄翠花的内丹后白爷爷又动手废了黄翠花的修为。 “对不住了,我并非有意杀你弟子全家,是他们捣乱在先,我迫不得已而为之,你看,我还不是没有杀你。” 他说完还流下怜悯的泪水。对着那三具不成型的尸体鞠了一躬,“愿你们来世好运。” 说完这些后,他怜悯的看了一眼黄翠花,转身离开了。 黄翠花接连被挖了内丹废了修为,连爬起来都困难。 所谓墙倒众人推,往日黄翠花行侠仗义,没少得罪鬼怪。 那些鬼怪便趁着此刻黄翠花落难,纷纷落井下石。 黄翠花被折磨到差点形神俱灭,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也被众鬼怪邪祟撕碎。 那一晚,方圆十里的活物都听到了黄翠花的哀吼求救的声音。 晚风凉薄,却凉不过人心。 那些曾被她们救助过的百姓,没有一个人出手。 他们甚至都不愿意出门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凌晨,太阳快升起时,众鬼怪才散去。 黄翠花从泥泞中挣扎着抬起头,拖着一地的肠子缓缓朝着弟子一家四口残存的灵魂爬去。 她用自己的心头血为祭,保住了他们灵魂不散。 又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院子四周布下了抵挡鬼怪的法阵。 做完这一切后,她彻底没了力气。在残破的院子里躺了整整三天。 期间没有一个人路过那院子。 太阳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升起又落下。 终于在第四天凌晨,黄翠花吸收够了天地灵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七十三,因果(四) 她将自己沾满灰尘的肠肚用井水冲洗干净后,重新塞回肚皮,而后自己用针线将肚皮缝合。 整个过程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人已经完全麻木了。 完全是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撑着她活了下来,她必须将他们的灵魂拼凑完整,送他们入轮回。 起先,黄翠花还是以吸收天地灵气来转化力量,去粘合弟子一家四口破碎的灵魂。 可那日,一个农妇突然走进了院子。 她跪在地上求黄翠花救救她的儿子和丈夫。 黄翠花只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缘由。 去年黄翠花替她家驱过鬼。 农妇家中有六个婴灵,都是出生后还未足月,就被农妇丈夫以各种残忍的方法杀死的。 婴灵怨气难消,就各种折磨农妇丈夫和儿子。 黄翠花到后自己出钱做了场法事,因为农妇家里不愿意出银子,黄翠花就将那几个婴灵赶出了村子。 有黄翠花在,所有鬼怪都不敢靠近村子。 如今黄翠花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谈保护村子了。 那些鬼怪便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她收回目光,只专心修补手下的灵魂碎片。 “那晚听到我的惨叫声了吗?”黄翠花见她还跪在地上,便出言询问。 女子张了张嘴,半晌后才低下头小声道:“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能不能帮忙的,你有出来查看过吗?”黄翠花又问。 她说话淡淡的,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农妇愣了愣,“我怕出门有危险。” 黄翠花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农妇局促的跪在地上,感觉如芒在背。 按理来说她已经没脸跪在这里,可她的丈夫和儿子此刻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那可是她的天和地,没了他们,农妇的天和地就都垮了。 她见黄翠花手中银丝乍现,桌上的东西闪着幽幽蓝光,心中暗道:她手中的东西莫不是什么法宝?好你个黄翠花,我拿你当仙家供奉,你却藏着好东西见死不救。 她这样想着,突然起身扑过去抢黄翠花手中的东西。 黄翠花又一次的疏忽,差点让弟子的女儿魂飞魄散。 她当即大怒,抬手将农妇打死。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内心是惶恐不安的,同时还夹杂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快意。 黄翠花直觉那快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那快意竟奇迹般的抚平了她近日来所有的不平和愤懑。 她没有时间去细细琢磨。 农妇的灵魂飘出时,她抬手将其拘住。 她左手弟子女儿的灵魂,右手是农妇的灵魂。 两边两团力量传来相同的振动频率。 黄翠花愣了愣,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 她运动仅有的一丝灵力将农妇的灵魂炼化吸收,又用那股力量去修复左手弟子女儿的灵魂。 那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力,而且粘合好的区域没有半点裂缝,就像从未碎开一般。 她像发现了新大陆般,倏地睁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弟子一家四口有救了! 之后黄翠花不断通过吸收他人灵魂,来修复弟子一家四口的灵魂。 先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儿,接着是弟子丈夫,而后是弟子女儿,那个和她最投缘的小话痨。 最后修复弟子灵魂时,她将修复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又找到了和弟子灵魂震动频率最相似的灵魂,才着手修复。 修复好的灵魂和原本的丝毫不差。 她没有再和弟子说话,也没有让她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鬼样子,直接送她入了轮回。 之后,黄翠花便没了生存下去的念头,她找了一条白绫,准备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自缢。 白绫挂上去后,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闭着眼睛把脖子套在了白绫上。 就在她要蹬掉脚下磊起的石头时,一个书生样子的男人突然冲出来,急匆匆抱住了她的腿。 “姑娘三思啊!生命可贵,人生似朝菌,你连死都不怕,还怕面对生活吗?你想想你的父母,他们养你这么大,你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书生滔滔不绝,说了大半个时辰,每句话都不带重样的,给黄翠花都听累了。 她垂眸看了他半晌。 “你要这样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书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黄翠花的腿,吓得一个踉跄摔到地上。 黄翠花走下石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书生屁股下应该有一个尖锐的石头。 “你不疼吗?” 书生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捂着屁股跳了起来。 黄翠花忍不住笑了出来。 书生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倏地变红,让姑娘见笑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脸一下子变那么红的,她决定逗逗这个傻子。 她学着人间的娇小姐,抬手嘤嘤擦眼泪,泫然欲泣道:“爹娘被强盗杀死了,他说今日傍晚就要强娶我上山,做个洗脚婢女,你说我怎能嫁给杀父仇人呢?” 书生见黄翠花哭了,当即手足无措,从身上找出来一块皱皱巴巴的帕子递给她。 黄翠花接过,那帕子在她白皙小巧的手中更显皱巴。 书生羞愧难当,又想伸手将帕子要回来。 黄翠花却躲过他抢帕子的手,露出一个挑逗的笑,书生的脸更红了。 “姑娘若是不介意,就请到小生家里去。小生虽不富裕,但定然会将最好的全给姑娘。” 黄翠花愣住了,不知怎的,就跟着书生稀里糊涂的回家了。 他们很快成亲,婚后书生确实对她很好,公婆也善待她,黄翠花一度以为自己的劫难过去了。 可世事无常。书生父亲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一时间家里的田地全部被抵押。 书生父亲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原本重病的书生母亲也遭受打击随着丈夫去了。 为了养活妻子,书生辞学回家,找了一份教书先生的职位教村里小孩读书识字。 黄翠花也凭着一身本事出诊为人看病。 原本夫唱妇随,两人很快就能东山再起。谁料书生竟被人骗去赌博,等黄翠花发现,为时已晚。 书生欠下巨款,夫妻二人被双双卖进窑子。 自此黄翠花此生最阴暗的一段光阴来临。 七十四,因果(五) 黄翠花字字泣血,说到最后,眼里只剩了冷漠。 白爷爷羞愧难当,他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直视黄翠花。 “现在把内丹给我。”黄翠花冷冷道。 白爷爷闻言急急道:“不行,你先把皮换过来。” 黄翠花不说话,只是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抵在自己脸上,“你还不还?” 白爷爷被她这举动吓到了,连忙道:“还!” 说着就从自己丹田处拿出一个亮晶晶的珠子。 黄翠花见到自己的内丹急得上前一步。 白爷爷立马把那珠子举高,厉声道:“不要过来!” 黄翠花赶忙止住脚步。 “先换皮。”白爷爷道。 “我不信你。”黄翠花僵持不动。 桑陌走到两人中间道:“不如先将内丹给我。等换皮之后,我就把内丹还给黄仙儿。” 两人迟疑了一下,最后同意。 白爷爷把内丹交到桑陌手中后,黄仙儿上前和白沐橙换皮。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看见换皮的全过程,两个活生生的人相对而立,而后慢慢相融,最后从对方后背分化出来。 一换过皮,白沐橙就变得活蹦乱跳,她快速朝白爷爷跑去。 白爷爷起先还有些警惕的看着白沐橙,不敢让她靠近。 直到地上的黄翠花转过头来用凶狠的目光看向他,白爷爷才相信皮换回来了。 他一把将白沐橙拉到身后。 桑陌也履行约定将内丹还给黄翠花。 岂料黄翠花刚伸出手要接过内丹的时候,白爷爷突然暴起朝着黄翠花杀来。 黄翠花此刻满身的冻疮,腿也受伤了,根本无力反抗。 变故发生的太快,桑陌想也没想,直接拔出回青剑,朝着白爷爷挥去。 两股巨大灵力波动相撞,房间顿时四分五裂。 白爷爷直接被剑气打飞。 白沐橙惊叫一声追她爷爷去了。 房子大梁断裂刚好横在黄翠花和桑陌中间。 砖块四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砸到。 黄翠花倒在废墟中,惊恐的望着头顶。 桑陌被挡在远处,急得直跺脚,可就是没有办法救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忽然冲进将要倒塌的房子,抱起黄翠花就跑。 桑陌也赶忙跑出房间。 桑陌出去后第一时间就去寻找黄翠花。 她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抱着,桑陌走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大师兄?!” 大师兄是玄武峰弟子,他难保不会对黄翠花出手,桑陌赶忙上前将黄翠花接过。 “大师兄不能放她走!”白沐橙的忽然厉声喊道。 桑陌下意识的抢过黄翠花,迅速与贺文杰拉开距离。 白沐橙提着白爷爷的剑匆匆赶来,“大师兄快杀了那妖怪!” 桑陌警惕的看向贺文杰。 谁料贺文杰无动于衷,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桑陌抱着的黄翠花。 “你疯了!”白沐橙急得推了他一把,“你可是我玄武峰的弟子。” 桑陌见无人捣乱,就把内丹拿出来还给黄翠花。 “苏师妹!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了!”白沐橙急得提剑就来砍桑陌,想要阻止黄翠花得到内丹。 关键时刻,贺文杰起身挡在两人中间。 “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妖怪!”白沐橙难以置信嗔怪道。 贺文杰依旧是那副喜行不怒于色的样子,“师妹,所有的事我都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所以你要帮着她?”白沐橙有些受伤。 两人拉扯的时间,桑陌已经把内丹给了黄翠花。 黄翠花融合内丹后,身上的伤瞬时全部愈合。 她看了眼匆匆赶来的长离山弟子,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发生了什么?”前来查看的弟子问道。 不等其他两人说话,白沐橙连忙抢先道:“无事,就是我爷爷和苏师妹比试,一时失手而已。” 那弟子有些不信,他狐疑的看向桑陌。 桑陌扭过头去没有说话。 那弟子又去看倒在一旁的白爷爷,只见他口吐鲜血,一副人事不省的样子。 “这是你打的?!”众弟子大惊。 有人小声道:“苏锦意居然能将玄武峰峰主打成这个样子!” “假的吧?反正我不信!” “……” 桑陌始终没有说话。 白沐橙答应修复戒律堂将那些弟子打发走,才重新回到自己爷爷身边。 “苏锦意,你最好保证我爷爷无事。”她警告道。 桑陌把回青剑插回剑鞘,“这我可保证不了,你爷爷毁约在先,我一时心急,手上没有轻重。我也不知道自己使了几成力。” 白沐橙自知理亏,她冷哼一声,抱起白爷爷转身往玄武峰走去。 贺文杰朝桑陌行了个拱手礼,也转身往玄武峰走。 回到青涯峰时,沈砚清还没睡就坐在厅内悠悠煮着茶。 他抬眸看了桑陌一眼,见她灰头土脸,一脸丧气,问道:“如何?” 桑陌走过去,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喝干。 沈砚清看着她,嘴唇动了动,那好像是他喝过的杯子。 桑陌一脸晦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别提了,没想到白爷爷和白沐橙是那种人,……” 她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好了,现在我里外不是人。以后若是白爷爷被黄翠花杀了,她恐怕还会恨我。” “那你后悔这样做了吗?”沈砚清问。 桑陌道:“当然不后悔了,我难道要看着黄翠花被冤死?” 沈砚清叹了口气,“你不应该介入他人因果。” 桑陌刚要反驳却忽然愣住。 如果当时和沈砚清一起走了,黄翠花会杀掉白爷爷报仇并拿回内丹。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过多为难白沐橙。 现在结果大概率还是一样,只是多了个白沐橙恨自己。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搅屎棍,害得戒律堂被拆不说,自己还惹一身骚。 她有些受伤,“师父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砚清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盏,“早说了你会听吗?” 桑陌丧气的趴在桌子上,“也是。” “唉,本来该去逛街,置办年货的。浪费时间!”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竟站满了人。 他们面面相觑, 七十五,师父成亲我吃鱼 第二日,天气难得放晴,桑陌穿了防滑的靴子,拉着沈砚清就往山下走。 山下十分热闹,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 桑陌拉着沈砚清买了过年穿的红衣,走到街尾时,有个买首饰的大娘。 她摊子上的首饰和别处不同,绒花都扎成了小动物的样子。 桑陌拿起一只白玉雕成的白狐簪子,那白狐昂着头,小模样十分傲娇,桑陌越看越可爱,“师父,你看它长得多像你啊!” 沈砚清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诧异:难道她已经知道我是狐妖了? 桑陌又看到一支白鹤亮翅的绒花,她拿起后眼睛亮亮的,“大娘能不能帮我扎一支黑色的仙鹤。” “呦,老婆子我还是是第一次听到有黑色的仙鹤。”大娘笑呵呵,就开始准备丝线。 “那黑色的仙鹤长得和白色的一样吗?”大娘问。 “当然一样了,它只不过长了一身黑色羽毛罢了。” 桑陌说着踮起脚尖,示意沈砚清弯下腰,自己则是把白狐发簪别到了沈砚清头上。 大娘笑呵呵看着两人的举动,笑道:“小姑娘这是你夫君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天仙似的人物。” 桑陌闻言侧头笑眯眯看向沈砚清,沈砚清已经悄无声息红了耳垂,他轻咳一声,见桑陌还在看自己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桑陌这才回过头来,摆摆手向大娘解释,“不是的,这是我师父。” 大娘闻言抬头再次看向沈砚清,“哎呀,那可惜了。” 她嘴上说着可惜,眼睛却是倏地亮了。 “这位小公子怕是还未娶亲吧,我有个侄女儿,今年十七,正在说婆家……” 桑陌赶忙抬手打断,“不不不,大娘,我师父不娶媳妇。他要修仙的。” “啊?!”大娘闻言又是大喜,“修仙好啊!我家小女儿今年十四,过两年就可以议亲了,仙君不如今日……” 刚刚还侄女儿呢!一听到修仙就转而给自己小女儿了。大娘这算盘打的,一旁的耳聋大叔都听到了。 “去你的,就你家那个黄毛丫头,小鸡仔似的,人仙君怎么会看的上。” 大叔说着,提了自己最大鱼走过来,想要讨好沈砚清,但他又不敢离沈砚清太近,就把鱼递到桑陌手中。 “这位仙君,我女儿今年十八,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我把她许配给你如何?我不要彩礼,只添置嫁妆如何。” 沈砚清不悦的皱起眉,扭头看向桑陌,桑陌却一副见鱼眼开样子,问那大叔,“叔,这是鲫鱼吗?” 大叔连连点头,“对啊,煲汤喝最鲜美了。” “哇!你家是不是有很多鱼?” “那当然了,我就是打鱼的,一年四季都有鱼了。” 桑陌闻言眼睛倏地亮了,“那他们成亲后,我可以去你家吃鱼吗?” 大叔拍拍胸脯,“你过来,大叔天天送你一条这么大的鱼。” “哇!”桑陌惊喜的转头去沈砚清,希望他能答应。 映入眼帘的却是沈砚清阴沉到极致的脸,风雨欲来,桑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 她赶忙把鱼还给大叔。 恰好此时大娘把桑陌要的绒花做好,出来与那大叔吵架,“我女儿怎么了?我女儿天真活泼,美丽大方,哪像你家那个狐媚子!” “你说谁狐媚子呢!” “就说你家女儿!” “……”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烈,桑陌赶紧付了银子后,拉着沈砚清走人。 大叔和大娘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别走啊仙君!” 沈砚清沉着脸,提着东西走的飞快,桑陌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师父你等等我啊!” 两人就这样追追赶赶来到了长离山。 到山门前的时候,沈砚清怕被人看见,就要使用遁形术直接回青涯峰。 他刚起势,桑陌突然气喘吁吁冲了上来,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咒术就这么被打断。 他刚要回头训斥,就见桑陌看着远处,倏地眼睛一亮。 “嗨!大师兄,要吃龙须酥吗?” 沈砚清:“……” 他刚想躲,贺文杰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 桑陌也拉着他朝贺文杰的方向走去。 贺文杰看清楚站在桑陌身旁的人,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朝着沈砚清行了大礼。 沈砚清沉着脸微点了下头,算是应礼。 “大师兄,你怎么在这啊?”桑陌说着递过去一包龙须酥。 贺文杰神情晦涩,“我退出玄武峰了。” 桑陌大惊,“怎么会这样?!是白爷爷赶你出去的吗?” “不是。”贺文杰快速否认,“是我主动提出。” 桑陌不由皱起眉,“那你现在是要去哪儿?不会是要离开长离山吧?” 贺文杰原本过年的时候,就可以晋升为长老了,现在离开长离山实在太可惜了。 贺文杰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桑陌当即不答应,“不行!你回去了如何与父母交代,苦修这么多年,都不曾犯过一次错,怎么能平白就下山?” 这也是贺文杰所担心的,家里花了大量钱财让他在长离山学艺,眼看就要熬出头了,这样离山确实可惜。 但他出了玄武峰也没别的峰敢收他了,待在外门又实在憋屈,只能离山。 桑陌向沈砚清,“师父,能不能想办法把大师兄留下来。” 沈砚清沉吟着,“可有信心打理好戒律堂?” 贺文杰:“……” 桑陌:“……” “哇!师父意思是要把戒律堂给大师兄吗?”桑陌大惊。 贺文杰也是一脸惊喜,又不敢确定的样子。 沈砚清在两人期翼的目光下,傲娇的侧过头去,“怎么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啊!”桑陌惊喜尖叫,“大师兄,你以后可就是掌教了!” 不过她又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啊,长离山就数你们二人最严苛了,如今你们一个做了掌门,另一个做了掌教,那我们的日子不就惨了吗?” 桑陌说着不由打了个寒战,再看向二人时,只觉一股压抑扑面而来。 沈砚清看了她一眼,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桑陌狗腿的凑上去,接过贺文杰手中的包袱,“大师兄手酸不酸啊,我替你拿!” 七十六,白沐橙和黄翠花 两人提着包袱往主殿走去。 “大师兄是要住到外门弟子房去吗?” 贺文杰微点了下头,“现在只能去那里了。” “其实你也可以先在戒律堂找个空房间住下。” 贺文杰严辞拒绝,“这于理不合。” 桑陌吐了吐舌头,为今后的求学生涯又捏了一把汗。 两人在戒律堂登记过后,贺文杰领了房门钥匙就要走。 刚好桑陌回青涯峰的路也是那一条,于是两人便结伴同行。 下台阶时,贺文杰忽然停住了脚步。 桑陌回头,就见白沐橙一脸冷漠的伸脚踩着贺文杰的后衣摆。 贺文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缓缓扭过头来。 两人都不想和她起争执。 桑陌没有说话,贺文杰也只温声道:“师妹抬脚。” “谁是你师妹?”白沐橙突然暴怒喝道。 贺文杰抿了抿嘴,“沐橙你……” 他话还没说完,白沐橙突然厉声打断,“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叫我?” 贺文杰沉默一瞬,只抬手拔剑将衣袍斩断。 他没有过多言语,转身就走,桑陌也转身跟上。 白沐橙不依不饶跟上来,“怎么?我竟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竟然搞到一起去了。” 这话就说的比较难听了,加上白沐橙嗓门大,瞬时就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桑陌当即黑了脸,她只是不愿意和白沐橙起争执,但不代表她害怕起争执。 “你这是做什么?是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么?” 此话一出白沐橙顿时矮下气势来。 她上前一步,在两人面前跪下,“你们放过我爷爷好不好?我爷爷年纪大了,他受不住。” 没想到白沐橙竟然还能有这么多心眼,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们二人跪下,是想让众人浮想么? 桑陌顿时来了气,绕过她,站在另一侧,“师姐,你跪我们做什么?你应该去跪那个被你爷爷害得家破人亡,前途尽毁的人。” “你当真要逼的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你爷爷做了什么吗?” 白沐橙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贺文杰。 她笃定贺文杰不会毁坏爷爷的名声。 果然贺文杰只默了一瞬,就对桑陌道:“苏师妹你先回去吧,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替我说话了。” 白沐橙得意的看向桑陌,桑陌叹了口气,无奈拍了拍贺文杰的肩,转身走了。 第二日,桑陌去食堂吃饭,一进门就发现周围静悄悄的。 白沐橙鹤立鸡群,单腿踩凳,居高临下的端着一碗白粥。 她踩着的那凳子上,坐着一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人。 她仿佛就是在等桑陌,一见着桑陌就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而后反手将手中的碗扣在了那人头上。 周围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白沐橙扫视那些人,“今后,谁若是敢和他交好,就是与我玄武峰作对!” 桑陌见坐着的那人低头处理头上的白粥时,也仪态端正风度翩翩,便纳闷走过去,就见坐着的那人竟是贺文杰, 她难以置信,白沐橙竟会如此如此恶劣。 “怎么?你心疼了?”白沐橙说着夸张的大笑起来,“我说你怎么愿意同我交好呢!原来是冲着他来的!” 桑陌眸色冷了冷,嘴角扯出一丝讥讽,“谁与你交好了?不过是替你搬了几次东西而已,这就叫交好了?师姐你是得多孤独啊。” 白沐橙哑舌,随后气急败坏就要来打桑陌。 桑陌抓住她的手,狠狠将人推出去。 白沐橙踉跄几步站定后,也出言讥讽道:“苏锦意,你神气什么?不过是个死了娘,爹不爱的废物罢了!” 桑陌看着她,忽而想起那日苏老爹上山滋事时,将自己紧紧护在身后的“白沐橙”。 她不由得细细将两人放在一起对比,喜欢拿个铜锣大声骂人、喜欢踢赤水凰腿的那个人是白沐橙。喜欢滑雪,爱故意逗男子脸红的那个人是黄翠花。 桑陌想了又想,忽然觉得有一处不对。“前任掌教死的那日你在哪儿?” 白沐橙以为桑陌要说些什么,来污蔑自己,当即回答,“我自然是在玄武峰闭关了!还能和你在一起不成?” “那就对了。”桑陌喃喃着笑了起来,和她一起破案,拉着她给掌教哭丧,问赤水凰肚兜好不好摸,大半夜拉着赤水凰去鞭尸的一直都是黄翠花。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黄翠花就在她身旁了。 而她喜欢的也一直都是黄翠花。 桑陌笑了笑,幸好当时没有偏袒白沐橙。 “你笑什么?”白沐橙吼道。 桑陌抬眼看她,“没什么?只是区分了你和那个黄仙儿罢了。” 一提到黄仙儿,白沐橙就倏地白了脸,她心虚的不敢再惹桑陌,转而将矛头指向了贺文杰。 “你个欺师背祖的小人,怎么还有脸待在长离山?脸皮可真够厚的。” 贺文杰只低头默默吃饭,白沐橙忽然一把打掉他手中端着的碗。“捡起来吃,不然就别想走。” “师姐你够了!”一旁看不下去的玄武峰弟子纷纷上前。 有人去把落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 “怎么?你也想被赶下玄武峰?”白沐橙威胁的看着那群出头的弟子。 那弟子忽然爆发,“赶就赶,老子还不想待了。” “那是什么破地方?我们都要顺着你,不顺着你就学不到有用的东西,我爹娘花那么多钱财,就是想让我出人头地,不是来捧你臭脚的!” “大师兄都被赶走了,我们还能比大师兄恭顺守礼么?” “老子不干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贺文杰叹了口气,“阿庆,不要胡说,向师姐道歉。” “我不!”,被叫阿庆的弟子突然落泪,“大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的功法都是你教的,师父他从来没教过我什么,你走了我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贺文杰顿了顿,还是没有再逼迫他。 这些弟子已经得罪了白沐橙,说出了忤逆的话,在玄武峰注定没有出头之日。 他轻叹一声语气难得柔和,“男儿有泪不轻弹。都这么大人了,害不害臊。” 一旁的白沐橙见状气急败坏就要上山,“你们给我等着!”说着就转身往玄武峰走去。 傍晚,玄武峰又赶出来一批弟子,他们勾肩搭背,笑呵呵一起来了戒律堂报备,而后又笑着去外门弟子院。 桑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年轻真好。 七十七,师父我错了还不行吗? 过完除夕后,下山的弟子就陆陆续续赶回了长离山。 那日天空下着鹅毛大雪,长离山大雪封路,一片银装素裹。 桑陌凑在火炉旁,在沈砚清煮茶的炉子上烤腊肉。 沈砚清有些嫌弃,“拿高一点,油滴到我的烤盘上了。” 桑陌笑嘻嘻把手中腊肠拿高了一点,但油还是滴到了烤盘上。滋啦一声烧了起来。 沈砚清当即黑了脸,从储物囊中拿出了另一个炉子和烤盘,把自己的茶壶放到了新炉子上。 “别呀师父,你都把茶拿走了,我的腊肠该不好吃了。” “走开,一股子油烟味。”沈砚清嫌弃道。 “别嘛,到时候我的腊肠分你一半……” 正吵闹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噔噔噔……” “谁呀?这么冷的天。”桑陌抱怨着,披了大氅往院子里走去。 拉开木门就见赤水凰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口。 他眼睛亮亮的,一见到桑陌就露出憨笑,“师姐师姐,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桑陌看了眼他身上三寸厚的雪,抬手帮他掸了掸,“这么冷的天,你在家躺着不好吗?我又不是要饿死了。” “主要怕放久了不好吃。” 桑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进去烤烤火。” 赤水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用,降霄长老在呢吧,我怕惹他不高兴。” “这有啥不高兴的,长雾居这么大,烤烤火怎么了?” “还是不了。”赤水凰说着转身往外走,“师姐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桑陌提着东西进门随手放到长案上,解下身上的大氅,“来的是赤水凰,说是带了好吃的给我。这么大的雪,还真是有心了。” “怪不得出去那么长时间,这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原是真的。”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桑陌抬头就见沈砚清阴沉着一张脸,还故意扯出一副笑脸。 一看就又生气了。 “你看你,怪不得人家不敢进屋,你怎么老生气。” 沈砚清冷哼一声,“倒是我在这儿碍眼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桑陌语无伦次,生怕再惹他生气,只得认错,“好,就算我错了好吧,对不起,我给你道歉。” 谁料沈砚清听到这话更生气了,“你这意思是我无力取闹了?” 桑陌:“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个意思。” 桑陌头都要大了,“好,我错了,你想的都是对的,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我……” 她话还没说完,沈砚清直接其起身气呼呼走了。 桑陌哑了哑舌,才慢慢将后半句话说出来:“……都错了。” 桑陌:“……”怎么这么难哄? 中午血就停了。 桑陌下山吃饭,一进食堂就听到有人说玄武峰峰主死了。 她惊了一跳,刚要转头去问话。整个食堂忽然瞬间安静下来。 桑陌茫然环视四周,赤水凰突然出现一把将她拉到角落坐下。 下一刻,门口进来一个身穿丧服的女子,正是白沐橙。 她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桑陌,目光凌厉似剑,直瞪得桑陌坐立难安。 但她没有走过来,而是转而走向另一边的贺文杰。 等她走远后,赤水凰才小声和桑陌道:“据说昨晚有妖怪冲上玄武峰,那么多人,只杀了峰主一个。白师姐哭了一晚呢!” “今早大雪,没人去哭丧,贺师兄去吊唁还被白师姐赶下山了。听说贺师兄被刺了一剑,若不是有法器护身,现在就死了。” 桑陌不知道短短一夜,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赤水凰凑过来,又小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听玄武峰的弟子说,白师姐发誓要杀了你和贺师兄呢!” 桑陌哭笑不得,“她杀我做什么?莫名其妙。” 赤水凰也点头,“就是说啊,白师姐好变了,今天我叫她她也不理我,还踢了我一脚。” 赤水凰说着撸起裤脚给桑陌看自己的小腿,即使上面长满了黑毛,也能清晰的看到一个巨大的肿包,里面青黑泛紫。 “她都好久没踹我了,估计是心情不好。” 桑陌叹息,自己以前也老踢他,没想到原来会伤的这么重。 惊讶之余,桑陌问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赤水凰无所谓,“和以前一样啊。” 桑陌忽然想起来自己也学着白沐橙踢过他,顿时有些心虚,“我以为不会很疼呢,你怎么不早说?” 赤水凰摆手,笑嘻嘻凑过来道:“师姐你踹的又不疼。” 桑陌一把将他的脸推开,“别不正经。” 正说笑时,那边突然响起一道暴喝声,两人回头,就见白沐橙提着剑,把贺文杰吃饭的那张桌子劈了。 她还要提剑再砍,贺文杰举剑挡住。 几招下来,白沐橙没有伤到贺文杰半点,她完全疯了,大喊大叫,很快就被戒律堂的带走。 赤水凰心有余悸,“太可怕了。” 桑陌也附和的点头。 夜里开庆宴,沈砚清宣布了要提拔贺文杰作掌教的消息。 众人还未来的及祝贺,白沐橙再次提剑朝着贺文杰砍去。 众人原本都以为她不会来,可她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穿着一身丧服高调出场。 大过年的,大家本就觉得晦气,现在这样一闹,很快就有人骂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沐橙被戒律堂的再次带走。 桑陌有些唏嘘,她回想起上辈子,自己刚得知沈砚清就是泽霖时比她还疯。 不过幸好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买个小礼物再哄一哄沈砚清。 他喜欢茶,喜欢看兵书,医书也看,最近好像还会看君主论…… 桑陌想着忽然愣了一下,难道沈砚清想当皇帝?! 正疑惑时,有人递给桑陌一封信,说是今天早上刚到。 桑陌打开一看,发现是苏老爹写来的,信上要她回家一趟,说是对她万分想念。 桑陌嗤笑一声,过年都没有叫她,现在说想她了,肯定另有图谋。 可信的最后一行却用了红笔,写着要她过去给她母亲扫墓。 桑陌看着不由冷笑,苏老爹这是在威胁,如果自己不去,那他就会对苏锦意母亲的墓出手。 七十八,白手主人 虽说她不欠苏锦意什么,但看着她母亲死后还不得安宁,桑陌也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她决定去会会他。 她看了眼被众人包围着轮番灌酒的沈砚清,提了剑悄无声息的出了主殿。 骑飞马的话,半个时辰就到苏府了,来回也花不了多长时间,桑陌觉得自己第二天早上就能回来。 彼时家家户户都贴着春联,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唯有苏府一片黑暗,门口只挂着两只幽暗的白色灯笼。 桑陌推门而入,里面依旧漆黑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突然自动合上。 桑陌大惊,转身环视四周,没有一个人,依旧安静的厉害。 她警惕的提着剑往苏老爹的书房走去。 地面上铺着薄薄的积雪,每走一步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嘻嘻嘻嘻……”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少女铜铃般的笑声。 桑陌侧头,就见苏芊芊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裙,梳着双丫髻,浑身露出来的皮肤一片惨白,就坐在一个假山上,对着桑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甜美僵硬的笑容。 桑陌大吃一惊,“苏芊芊?!你不是死了吗?” 苏芊芊侧着头,像是听不懂桑陌再说什么。 苏芊芊的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殆尽,眼前这个肯定不是实体。 桑陌想着便提剑朝着苏芊芊刺去。 谁料苏芊芊竟抬手一把抓住了桑陌的剑刃。 她手上的皮肤坚韧如铁,和刀剑相碰时,竟还撞出一丝火花来。 桑陌大惊,就算僵尸也没有这么逆天的能力,苏芊芊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芊芊空洞的目光盯着桑陌,突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桑连忙收回剑,抬手捂住了耳朵。 正要转头寻找苏老爹时,天空突然落下十几支蜡烛,在桑陌周围摆出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苏老爹从一个假山后走了出来,桑陌转头去看他,就见他满头白发,面颊凹陷,双眼鱼目似的凸起,晦暗无光。 他盯着桑陌,忽然死气沉沉开口,“救救你妹妹。” 桑陌直觉这救不是普通的救法,便问他:“你要我做什么?” “把身体换给你妹妹。”苏老爹张了张嘴,毫无波澜道。 桑陌难以置信,“爹,你看看妹妹现在的样子,明显就是灵智不全的样子,就算活过来又能怎么样?” 苏老爹愣了愣,可身体却僵硬的扭动起来,似是在做法。。 周围的蜡烛忽然火光大盛,散发出一道道细小的红色光线,将桑陌禁锢在其中。 桑陌警惕的抬手去碰那光线,指甲碰到的那一刻,突然黑烟大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传来,桑陌吓得连忙收回手。 “爹,你这是做什么?” 苏老爹动作僵硬的朝桑陌一步步走来,“献祭给主人,救芊芊。” 主人? 什么主人? 桑陌再次将目光投向苏老爹,只见他眼神空洞,动作神态僵硬。 那模样倒像是木偶一般。 桑陌大惊,难道他被人控制了? 正疑惑时,苏老爹缓缓朝着桑陌走了,嘴里还喃喃着“救芊芊,救芊芊……”, 走到阵法旁边后,他止住脚步,拿出一个香炉点燃。 袅袅青烟飘起。桑陌赶忙屏住呼吸,并暗自封了嗅觉。 可头脑还是逐渐昏沉起来。 桑陌连忙将所有灵力都集中在灵台,以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桑陌昏昏欲睡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漩涡,从中伸出一双巨大的白手,手上画满了骇人的眼睛图案。 正是杀死苏芊芊,在长离山比武大会搞事的那双手。 桑陌内心大惊,却撑着没有动。 那白手穿过一道道红色红光线,在桑陌面前变成正常人手的大小。 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桑陌脸。 桑陌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只轻垂着眼,没有动。 那白手的主人摸了许久,见桑陌确实没有动作,便放心的后退两步,彻底从黑色漩涡中钻了出来。 他身披白色的兜帽斗篷,头戴一个白色的笑脸面具,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肌肤露出来,完全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 苏芊芊从假山上跳了下来,和苏老爹一起跪在那人脚下。 他一挥手,苏老爹便转身端来一个盛放旧衣服的木案。 白手眷恋的抚过旧衣,下一刻衣服突然燃起熊熊火焰。 白人手拿一个造型古朴诡异的灯,用衣服燃起的火点亮。 他捧着灯,起身跳跃旋转,嘴里高声喊道:“长夜寒风吹冰雪, 三千鬼灯引汝归。 孤魂缕缕无声断, 青烛曳曳招魂来。 苏锦意~ 苏锦意~ 何不缓缓归噫。” 桑陌心中大惊,这人竟在召唤苏锦意的灵魂! 他是谁? 他怎么知道自己不是苏锦意? 白人还在跳跃,口中一遍又一遍的念着招魂咒。 桑陌暗自看着那人,能记挂着苏锦意想要她活过来的恐怕也只有顾朝了。 顾朝就是白人? 桑陌难以置信,但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这一世顾朝早早的就发现她不是苏锦意,于是挑唆苏芊芊对桑陌出手,在失败后,又杀了苏芊芊灭口。 后来又利用苏老爹爱女心切,教他复活苏芊芊,趁机控制父女二人,将桑陌骗过来,目的就是赶走桑陌,复活苏锦意。 桑陌暗自笑笑,都这个时候了,苏锦意应该早就忘却前程,转世轮回去了,他怎么可能会召唤出苏锦意来? 那白人不停的跳着,语速急切的念着招魂术,可周围就是没有半点变化,苏锦意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灯火熄灭,白人才精疲力尽的停下,他喘着大气,仓惶的环视周围。 “为什么?为什么不现身?” 周围依旧没有人回应。 白人恼怒的摔了青灯,“一定是这灯不对,阿锦你再等等我,我一定找到更好的招魂灯,一定将你救出来!”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桑陌,桑陌后背倏地蹿上一股寒意。 顾朝缓缓朝她走来,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后才放心离开。 黑色漩涡关闭后,桑陌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她没有动。 下一秒,那黑色漩涡突然出现在桑陌眼前。 白色的笑脸面具从中浮现,它仔细的打量着桑陌,并围着桑陌转了一圈,见实在没有不对的地方,这才隐去。 七十九,往事惊坐起 白人离开后,苏老爹和苏芊芊起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苏老爹拿水将香炉熄灭。 等了一刻钟后桑陌才假装醒来,并一脸警惕的问苏老爹对自己做了什么。 苏老爹愣怔着没有说话,桑陌也不是非要问出一个结果来,倒是一旁的苏芊芊嬉笑着朝桑陌扑来。 蜡烛已经熄灭,桑陌直接抬起一拳将苏芊芊打飞出去。 苏芊芊还要再扑,那巨大的画满眼睛符文的白手忽然凭空出现,将苏芊芊一把抓在手中,遁入黑色漩涡。 四下无人,桑陌走过去查看苏老爹的情况。 只见他双目呆滞,嘴唇青紫。 桑陌朝他打下一个清心符,苏老爹这才幽幽转醒。 他深吸一口气,随后哐当倒地不起。 刚好天快要亮了,桑陌将他的手脚绑住,拉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让他晒太阳。 正午时刻,苏老爹幽幽转醒,身上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他后背疼,但胸口却始终憋着一股寒意。 恰巧有人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个面。 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有个人影背着光映入眼帘。 “哟,醒了啊?” 苏老爹愣了愣,随即大喊,“你个不孝女,绑着我做什么?” 桑陌没好气道:“怕你拿刀砍了我。” “胡说,除非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儿,不然我好端端看你做什么?” 桑陌闻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凑近仔细瞧了又瞧,“这是清醒了?” 说着就将绳子解开。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手脚,扶着一旁的假山站定后,捂着胸膛大口呼吸。 “可还记得发生什么了?”桑陌问。 苏老爹抬起头,像是才发现桑陌的存在,“你怎么来了?” 桑陌见他这样,不由摇了摇头,得,怕是不记得了。 “是你写信叫我来的,你忘了吗?”桑陌道。 苏老爹拍拍自己麻痹的脸,“又不过年,我叫你来干什么?” 桑陌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出门去看看别人家。” 苏老爹环顾四周,“奇怪,院子里怎么这么乱?那些下人呢?是不是不想干了?” 桑陌从他脚下捡起一根骨头,“喏,这个应该是。” 那是一根成年人的胫骨,很长,上面布满了齿痕,苏老爹吓得后退一步,“孽障,你拿这个吓唬我做什么?” 桑陌指了指他脚下,“爹,麻烦你看清楚好吗?这是我从你脚下捡起来的。” 苏老爹后知后觉,低头看了一眼假山下堆着的骨头,小心翼翼询问,“你是说这是家里下人的骨头?” 桑陌点头,“你以为呢?还不快赶紧查查到底死了多少人。” 苏老爹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连忙转身在院子里搜寻了起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老爹才慌慌张张蹒跚着来找桑陌。 彼时桑陌正坐在主厅围着一个临时找来的小火炉烤手,她看了苏老爹一眼,见他害怕到不敢说话的样子,不由轻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苏老爹走过来,在桑陌对面坐下,“为什么会这样?” 桑陌耸耸肩,“我来时就已经这样了,你是不是拿苏芊芊的灵魂或者尸体做什么仪式了?” 苏老爹这才后知后觉,问苏芊芊去哪儿了。 桑陌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诉了苏老爹,不过隐瞒了顾朝的事情,只说苏老爹用迷香迷晕了她。 苏老爹一脸后怕,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你是说芊芊变成了吃人的怪物?” 桑陌摇头,“它只是长得像苏芊芊而已,你见了就知道了。” 桑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你要不再娶一个,想办法生个儿子,就把苏芊芊忘了吧。” 苏老爹一巴掌拍开桑陌的手,“你以为我不想吗?之前不知怎么了,就跟中了蛊似的。就觉的芊芊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桑陌往炉子里又加了一点碳,“我以为你多爱苏芊芊呢,还跑到长离山比武大会丢人现眼。” 苏老爹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桑陌,满脸的不理解,半晌后他才像是突然想起来,懊悔的直拍大腿。 “完了,这下可把苏家的脸全丢尽了!” 桑陌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算什么,你当时差点杀了我呢!记起来了吗?” 苏老爹闻言倏地抬起头,焦急问桑陌,“这些天我做了这么多糊涂事儿,家里的生意怎么样了?” 桑陌看着他挑了挑眉,果然还是利益大过天呀。 “我不知道。” 苏老爹哀叹一声,连忙跑去找账单。 回来就坐在小炉子旁查看。 他一会儿捶胸,一会儿咂嘴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苏老爹看账本中断,忙回过头来问桑陌。 桑陌披着大氅昏昏欲睡,“前天是除夕夜。” 苏老爹一听又急得拍大腿,“哎呀!那之后的账呢?后面的账为什么没人记?” “后面你的账房先生应该是被你的女儿吃了。”桑陌翻了个白眼继续睡。 “啊?!”苏老爹大吼一声,“你说真的?” “哎呀呀,苏中可是全天下数一数二的算账高手,我死了他都不能死呀!” 桑陌:“……” 第二日,苏老爹拉着桑陌把苏府上下所有的尸体都找了出来,骨头用小推车装了整整三十八车。 桑陌站在边上啧啧称奇,“造孽哦,这得多少条人命啊?” 苏老爹把一个掉下来的头盖骨扔回车上,“我会厚葬他们的。你别闲着,去给我买几个下人回来。” “记得买死契,别太多,先十几个就好,多了别人该怀疑我们家了。” 桑陌叹了口气,拿着苏老爹给的银票去黑市。 陵洲百姓以商贸为主,修士以顾家苏家为首,也大多都是生意人。 所以这里有很多贸易渠道。 黑市其实是由苏家的掌管的产业。 苏老爹原本可以下达一个命令,让他们直接把人送到苏府。 但这回事情太大,苏老爹不敢让别人知道,只能派桑陌去买,就说是桑陌自己要用。 桑陌到那以后,出示了令牌,管理者立马奉上一个巨大的斗篷和面具,并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伙计给桑陌带路。 黑市很大,里面卖什么的都有。 桑陌买好苏老爹要的下人后,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没有遮掩面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一身素白纳衣,披着绣金线的袈裟,正是佛子观南。 八十,再遇观南 桑陌嘿嘿笑着,吩咐人把那些侍从送过去,自己则是去找观南。 她从后面拍了拍观南的肩膀,趁着他回头的空档,又溜到他面前。 观南回头没看到人,转头看到桑陌后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苏施主。” 桑陌惊奇的摘下面具,“你怎么知道是我?” 观南笑而不语,桑陌看了眼他手中的东西,“雪莲?你买这个做什么?” 观南将东西放回锦盒里,“寺里有人中毒了,急需雪莲做引。” 他说着就要付银子,谁料那老板听到“急用”二字后,直接将价格翻了两倍。 他得意洋洋抬起下巴,“客官,雪莲涨价了,现在是三百五十两一颗。” “方才可不是这个价格。”观南有些无奈。 桑陌难以置信,“又不是什么金丹,你凭什么买这么贵?” 老板一把夺过观南手里的盒子,“不买可以走了。” 观南轻叹了一口气就要付银子,桑陌赶在老板接过的前面,一把夺过观南手里的银子,“等等!我就不信这么大个陵洲,找不到区区几颗雪莲。” 老板接银子扑了个空,顿时气急败坏吼道:“哼,现在不买,待会儿就是六百八十两了!” 桑陌掂着手中的银子,“六百八十两的雪莲,你自己留着吃吧!” 老板轻蔑一笑,“只怕到时候,八百两我都不卖。” 桑陌懒得理他,她朝身后的黑市管理者招了招手,管理者连忙恭敬赶过来。 “黑市可有第二家卖雪莲的?” 管理者当即伸手做邀请状,“小姐请跟我来。” 临走之前,桑陌扭头看向一旁瞠目结舌的老板,“他,我不喜欢,赶出去。” 管理者低头称是,而后转头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那老板就被直接拉走了。 老板听到自己雪莲卖不出去,原本就够难受了,现在听到自己还要被赶出去,吓得他抱着一堆雪莲直接跪下了。 要知道被黑市赶出去了,基本等于下了封杀令,整个陵洲都不敢有第二个市场敢收他。 “小姐,我错了。我愿意将这些雪莲,全都以一颗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这位大师,放过我吧。” 桑陌抱着手臂,嘲讽道:“你不是说,八百两都不卖么?” 老板闻言咚咚磕了几个头,“我错了,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桑陌不理他,拉着观南就要走,观南却轻叹了口气,朝桑陌摇摇头,以原来的价格买下了那些雪莲。 老板又朝着观南磕头,嘴里忏悔的话不断,把观南夸的天上有地上无,堪比观音菩萨。 桑陌笑着凑过去,“还是咱们佛子有善心那。” 观南俯首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只是不想施主费力。” 桑陌闻言凑他更近,“怎么?是不想和我多扯上关系吗?” 观南吓得后退一步,“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请你吃素斋,你去不去?” 观南愣了愣,只好答应。 桑陌笑的像得逞的人贩子一样,拉着观南就出了黑市。 她想在酒楼订个包间,点一桌全素宴。 观南连忙打住,“苏施主,今日只你我二人,全素宴,可太过奢华。” 桑陌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加上在下,就不是两个人了。” 那声音冰冷似淬着寒霜,不是沈砚清又是哪个? 桑陌转头,果然见沈砚清长身玉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砚清眉目间含着一丝薄怒,见桑陌这样问,他嘴角一勾,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才到。” 其实早在桑陌和观南说第一句话时,沈砚清就在他们身后跟着了。 桑陌直觉沈砚清现在心情不好,她以为沈砚清还在为先前在长雾居那次生气,便走过去,拉了沈砚清,“那感情好。”她说着又转头看向观南,“你可不能再拒绝了。” 三人在包间坐下后,桑陌给两人倒了茶。 “观南大师日理万机,我可不可以请你抽空同我再去一趟枯骨烟梦,超度那些怨灵。” 观南俯首行佛礼,“自然,苏施主不说,贫僧也会去的,只是上次贫僧途经那结界,却无法进入。” “啊?!”桑陌惊讶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面不改色,“大师下次去记得招呼我一声,就能进去了。” 观南闻言,顿了顿,“贫僧这下明白了。” 桑陌一高兴就喜欢动手动脚,她拍了拍观南的背,“下次我和大师一起。” 正好小二开始上菜,桑陌的注意力便全都放到了菜肴上面,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神情淬冰的沈砚清。 他眸色暗了暗,拿杯子的手轻轻摩挲着杯口,小二将筷子递到他手边,他的表情这才恢复如常。 一顿饭吃的格外和气顺遂。 吃完之后,桑陌特地派人送观南回无相国,进到了地主之宜。 “什么时候回去?”沈砚清问。 “看看苏老爹,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可以回去了。”桑陌道。 回去的路上,桑陌把苏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沈砚清。 沈砚清对于顾朝是诡异白手的主人这件事情,并不感到意外。 早在比武大会发生意外那次他就有所预料。 他看着桑陌,有些欣慰道:“不错,变聪明了。” 上辈子她可是呗顾朝耍的团团转,若再活一世她还没有进步,那可就太蠢了。 “嘿嘿,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 来到苏家后,苏老爹对着沈砚清虔诚道歉,真心悔过。 沈砚清替他调理了一下身子,又切断了他再次被控制的空隙,这才带着桑陌回了长离山。 沈砚清出来的很急,他一回到主殿就跑去参加贺文杰继任掌教的加冕仪式。 戒律堂人山人海,贺文杰一身长老服站在祭祀台上。 桑陌站在人群最后面,台上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到,一旁有两个女弟子叽叽喳喳,都在叹息贺文杰继任掌教,以后的日子难过等话。 “哎,你说玄武峰这下还不得气死啊?!” “要气死也是白沐橙一个人气死,其他人和贺师兄关系好着呢!” “你说他到底怎么得罪白峰主了?” “不知道,这事玄武峰的人都不敢说,不过我倒是听说贺师兄兢兢业业,什么错事也没犯。” “那就奇怪了……” 一想到白沐橙,桑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跟个老太太似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桑陌惊讶转头,就见黄翠花笑嘻嘻站在她身后,“哎呀呀,这小子出息了呀!都当上掌教了。” 八十一,断舍离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围殴吗?” 黄翠花穿着一身外门弟子服,“我是谁啊,别人破不了我的幻形术。” 她说着一把搂住桑陌的肩膀,“有没有想我啊?” 桑陌推开她的胳膊,“你收敛一点,沐橙师姐最近一直盯着大师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冲出来了。到时候我可不护着你。” “她呀。”黄翠花淡淡道:“她来不了,玄武峰出内乱了。” “啊?”桑陌大惊,“什么内乱?” “家里大人死了,只留下一个小孩和一堆数不尽的财产,不乱才怪。” 桑陌闻言转身就要往玄武峰走。 黄翠花一把将她拉住,“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帮忙了。”桑陌道。 “你不能去,你去了她更难堪。” 黄翠花把桑陌重新拉到自己怀里搂住,“放心吧,那小姑娘厉害着呢,那几个庸人还不能把她怎么样,对她有点信心。” “她呀,现在就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出不来而已。需要有个人去敲醒她。等醒了就好了。” 桑陌想到白沐橙这几日的表现,实在放心不下,“你可别骗我,到时候她出了事儿,我可要找你算账。” 黄翠花拍拍她的手,“放心吧,妥妥的。” 两人重新将目光放到祭台上,周围实在太吵了,台上说什么根本听不见,光看着有点无聊,桑陌就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杀的白爷爷?” 黄翠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抖着手指,“我呀?我在除夕那晚提前藏在白老头房间里,他一进门我就把门锁了。” “老头当时就给我跪下了,说是只要我放过白沐橙,他就任凭我处置。” 桑陌见她没了下文,便忍不住催促,“然后呢?你就把他给杀了?” “没有,我叫他自杀了。”黄翠花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其实我已经不那么恨他了,可他不会信的。” “没办法,如果我不杀了他,他就会一直想办法除掉我,所以永绝后患吧。” 桑陌闻言侧头看她,“那沐橙呢?她难道不会找你报仇。” 黄翠花摇头,“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她一开始想杀我,只是为了阻止我杀她爷爷。过段时间她会想清楚的。” 桑陌道:“那可不一定,她这几天可疯了。” 黄翠花笑笑,“她疯不是因为这个。” “她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你和贺文杰都会站在她那一边的。没想到,你们都选择了道义。” “她高估了自己在你们心中的地位。” 黄翠花看着桑陌的眼睛道:“其实,那夜你和贺文杰只要有一个能站在她那边,她就满足了。” 桑陌闻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日她对白沐橙说的话,“谁与你交好了?不过是替你搬了几次东西而已,这就叫交好了?师姐你是得多孤独啊。” 桑陌通红了脸,心道:怪不得她听了这话,会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我竟然都没有意识到。 黄翠花见桑陌脸上青红交加,便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多想了,若是个都能让你违背道义,你的下场肯定比我还惨。” 桑陌抬头看她,“你第一次杀人是为了你那个弟子吧?” 黄翠花摇头,“后来是,第一次杀那农妇是因为她一直烦我,也是我自己心里存了恨。” 桑陌听完没有再说话。 黄翠花轻声道:“有些事总要学着接受,比如众叛亲离和不完美的自己。” “让该发生的发生,你可以伤心,但不能一直纠结在原地不动。” 桑陌有些听不懂,黄翠花笑着拍拍她的头,“没事儿,总有一天你会懂得。” 两人说话的功夫,仪式已经结束。 黄翠花拉住桑陌的手,“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带走被你们抓住的那个邪祟,他是我夫君。” 桑陌有些诧异,黄翠花竟然还愿意承认那邪祟是她的夫君,“可他想要杀了你。” 黄翠花笑笑,“他杀我,不过是放不下他那点面子而已。” 桑陌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远处穿着掌教冕服的贺文杰。 现在戒律堂归贺文杰管,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那邪祟。 “这个恐怕有点难办。” 桑陌刚想解释,就见贺文杰突然朝着这边走来。 他步履匆匆,离两人不到五米的时候,又突然减缓了速度。 一副要过来,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桑陌有些诧异,小声问黄翠花,“他这是怎么了?” 黄翠花笑嘻嘻道:“见到女孩子害羞了呗。” 贺文杰害羞?!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别胡说。” 黄翠花见桑陌不信,便小声道:“要不要打个赌?” “如果他待会儿脸红了,你就要想办法让我见一见我夫君。” 桑陌当即答应下来,见一面而已,当时候求一求贺文杰不就好了。 黄翠花见贺文杰动作太慢,拉着桑陌走了过去。 “怎么,掌教这是嫌我本来的面目太丑,不愿意见我?” 贺文杰明显慌了,局促道:“没有,我没那么觉得。” 黄翠花闻言娇笑一声,侧着身子去看他的脸,“那你是说我长得很美了?” 此话一出,贺文杰很快就红了脸。 偏黄翠花还一个劲的盯着他看,“掌教大人怎么不说话了?我到底好不好看嘛。” 贺文杰脸涨得通红,他侧过头去,小声道:“好看。” 黄翠花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回过头来,冲着桑陌挑衅一笑。 桑陌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大师兄,那个邪祟还在戒律堂吗?”桑陌问贺文杰。 贺文杰道:“之前不是你在管么?” 桑陌对上黄翠花质问的眼神,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现在该你管了吗?” “是这样的,那邪祟生前是个书生,也是她的夫君。”桑陌说着把黄翠花拉到自己面前,“她想见一面。” 贺文杰闻言倏地愣住,他难以置信的看向黄翠花,半晌才缓缓道:“它是你夫君?!” 黄翠花直言不讳,“对啊,拜过堂禀过天地的。” 此话一出,贺文杰脸上的红色瞬间褪的干干净净,甚至变惨白了。 他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回答道:“可以的,请跟我来。” 三人一同去了天牢。 邪祟被关在一个贴满符箓的铁牢内。 它一见着黄翠花,就倏地站了起来,身子不断撞击着大铁笼,想要出来。 符箓滋啦滋啦冒着火星,将它的手灼的焦黑冒烟,可它像是没有感觉一样,固执的不肯停下来。 黄翠花在得到贺文杰的同意后,几步跑到铁笼跟前。 “好了,你消停一会儿。” 黄翠花说着将手伸进笼子里面,与它长满黑毛的大手交握在一起。 “我当初骗了你,我爹娘没有被山匪打死,也没有山匪要将我掳走,我就是想跟你回家而已。” 邪祟闻言点点头,并轻轻拍了拍黄翠花白皙水葱般的手。 他原本凶狠的双眼此刻流着眼泪,“啊啊”说着黄翠花听不懂的话,它很急切,拼命的用双手比划着。 可外面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懵。 邪祟急得忽然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桑陌和贺文杰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想要拉走黄翠花。 可那邪祟并没有伤害她,而是一爪子划过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邪祟张了张嘴,发出了一道嘶哑如石磨般的声音。 “我,我……错……了。”他缓缓道。 “我…没用,保护…不了…你,还想…杀了…你。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八十二,绝境反生 那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流失的太快,邪祟支撑不住缓缓跪下。 黄翠花随着它也跪在笼子外。 “我知道,我不怪你。” 黄翠花说着催动灵力给它治疗。 “你说你这是何苦?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很…重要。”邪祟抬手抓住黄翠花输灵力的那只手,将其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我…再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它说着扯起嘴角,露出满嘴獠牙笑了。 “娘子,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它泪眼滂沱,歪着头紧紧靠着黄翠花的手,任凭鲜血一直往下流。 黄翠花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它的手上。 铁笼中的邪祟渐渐没有了气息,它身上的黑毛逐渐蜕化,变成一个瘦削的书生。 “娘子,遇到你,我很幸运。”书生说完这话,便再也没了气息。 “夫君?夫君!” 书生没有回应,只垂下惨败瘦削的手。 他死了。 一行清泪从黄翠花眼角滑落,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抬手用力拂下书生睁着的双眼。 “夫君,想走就走吧。” 她很平静,转过头来问贺文杰,“我现在可以带走他吗?” 贺文杰赶忙上前将笼子移走,“当然可以。” 黄翠花道了声谢后转身将书生的尸体打横抱了起来。 她一安静下来就有一种别样的美,弱柳扶风,恬静淡雅,柳叶眉轻轻蹙起,泪水泫然欲滴。 “我…我帮你。”贺文杰本想安慰,可他嘴笨,只能伸出手去接书生的尸体。 黄翠花轻轻躲过,“不用了。” 走到天牢门口,黄翠花朝着二人道别,而后转身消失在原地。 贺文杰也连忙一个遁形术跟上。 “啧,真是的,大师兄怎么连天牢大门都不关就走了。”桑陌有点难以置信的叫来了守卫弟子。 处理完一切事宜后,桑陌出去找赤水凰打听玄武峰的事情。 “啊?你说玄武峰啊?从昨天晚上就乱起来了。” 昨夜。 玄武峰上下肃穆一片,白沐橙一身丧服刚守完灵,就马不停蹄的去准备出葬事宜。 夜晚的风很凉,白沐橙走过主殿,就见里面灯火通明,几个弟子拿着几盏主殿的长明灯走了出来。 他们见到白沐橙都吓了一跳,转身匆匆忙忙往回跑。 白沐橙直觉苗头不对,便大声吼道:“站住!” 那些弟子没有理会,进入主殿后就没了动静。 白沐橙匆匆追上去。 “混蛋…”她骂着忽然没了声音,主殿站着的竟是玄武峰的一个长老,“张叔?你这是做什么?” 张叔偷东西被发现,所幸也不装了,“别这样看我,玄武峰的东西都是大家的,我不拿别人也会拿。” 别人? 白沐橙难以置信,质问道:“别人有谁?” 张叔扬起下巴,“那可多了,反正没有一个人会拥护你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白沐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刚要再问,白爷爷最小的一个弟子突然闯进了主殿,“沐橙,不好了,护峰长老带着人去搜你的房间了!” 白沐橙大惊,急匆匆朝着自己闺房走去。 她到的时候,房间被人翻得一团糟。 一个八字眉,眯眯眼的长老转头见到白沐橙后突然笑了起来。 “沐橙啊,你看这些人多坏,快到禄存叔叔这里来。” 白沐橙看了他一眼,在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后勃然大怒。 “混蛋!你手里拿的什么?” 那八字眉长老将手中的东西放到鼻子下,陶醉的猛嗅了嗅,“禄存叔叔这是稀罕你呢,咱们沐橙的肚兜真的很香呢。”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笑起来,看向白沐橙的眼神也更加肆无忌惮。 “香你娘的头!”白沐橙大怒,提起剑就要去刺。 可下一秒,她忽然想到爷爷的遗体。 白沐橙吓得浑身一颤,懒得再计较这些,忙不迭往灵堂跑。 果然有人打爷爷遗体的主意,白沐橙刚走进灵堂,就见几个弟子趴在爷爷棺材上,往里面探.。 白沐橙目眦欲裂,“住手!” 同时她拔出本命剑,唰唰两下砍了几个弟子的头。 三尺鲜血喷射而出,白沐橙眼疾手快,一脚一个将他们从棺材旁踢开。 棺材内一滴血都没有落下,倒是白沐橙双目溅血,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死死盯着面前的护峰长老,只要他敢上前一步,白沐橙就算死也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护峰长老知道白沐橙疯起来有多可怕,他后退一步,“沐橙,我也不想打搅老峰主,可玄武峰总得有个掌舵人不是。你把掌门金印交出来,我也不是非要为难你。” 白沐橙瞪着沾了血的眼睛,像一只蠢蠢欲动,随时会冲上来咬住敌人脖子的小狼。 虽稚嫩,但也足够叫人忌惮。 护峰长老顿了顿,叫人围住了灵堂,“我知道沐橙你现在生气,等你气消了我再来和你说。” 说着就走出了灵堂,继续去找掌门金印。 他想:老峰主死的突然,连交代后事的时间都没有,金印一定藏在玄武峰的某个地方,现在这丫头已经被逼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逼迫她的事情就让其他人来做吧。 殊不知,白爷爷早在黄仙儿抢走内丹的那晚就已经把后事儿全部交代清楚了。金印此刻就挂在白沐橙脖子上。 金印内藏着无上功法,白沐橙在小的时候已经将其背的滚瓜烂熟。 只是那功法修炼起来极其痛苦,灵力像金针一寸寸刺穿皮肉筋骨似的,在修炼者体内不断游走。 白沐橙每每练起,都会痛不欲生,早早放弃。 但这次,那个能让她撒娇不练的人已经没有了。 白沐橙转身重新朝着爷爷的棺材跪下。 不用打坐,灵力已经在体内流窜。 第二日,白沐橙倏地的睁开眼睛。 她浑身都被汗湿透了。 淡定抬手擦掉脸上的汗珠后,白沐橙点燃烧纸的火盆继续往里面扔纸钱。 她背挺得笔直,眼神沉稳,已经完全没了之前那种浮躁,不安的神情。 灵堂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以护峰长老为主浩浩荡荡走进来一大群人。 “白沐橙,掌门金印到底去哪里了?” 昨夜他们几乎将整个玄武峰都翻了一遍,连一个蚂蚁洞都没放过。 白沐橙只抬了抬眼皮,淡定将手中的最后一张纸钱放进火中。 “各位叔伯不都搜过了吗?你觉得掌门金印会在哪里?” 八字眉的长老嘿嘿一笑,“那禄存叔叔可就要搜身咯。” 八十三,绝处逢生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白沐橙,禄存长老一脸猥琐的朝着白沐橙慢慢靠近。 白沐橙纹丝不动,这让禄存长老和在场众人都有些兴奋。 所有人都以为白沐橙是被吓傻了。他们期待着掌门金印的同时,也觊觎着白沐橙,想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被踩在脚下会是怎样一副绝美姿色。 禄存长老激动的抖动着手指,“沐橙,别怕啊,禄存叔叔会对你温柔的。” “住手!”一道怒吼声突然从灵堂外响起。 那人浑身是伤,提着刀一步步往灵堂内走来。 “师父尸骨未寒,你们这群畜生怎么能在他的遗体前对沐橙出手。”他字字泣血,“今日,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们谁也休想动沐橙一根手指头。” 来人是老峰主最小的弟子,白玉堂,是老峰主从山下捡来的弃婴,老峰主没发迹之前,一直跟着他。 后来老峰主成为玄武峰长老之后,门下弟子大多是世家子弟。 而白玉堂因家世低微加上岁数小,所以一直没能晋升长老。 这些年在玄武峰默默无闻,若不是他突然跳出来,众人都快将他忘了。 “你算那根葱?”禄存长老撇撇嘴,“小子,我劝你别太嚣张!你一个弃婴,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追究。” 白玉堂不说话只是提刀将白沐橙护在身后。 众人纷纷笑他不自量力。 禄存长老也不着急搜白沐橙的身了,“好,那我就送你下去和老峰主团聚,你跟着他,还能帮他烧烧火。” 白沐橙爷爷刚上长离山时,就是个烧火的,禄存长老说这话无疑是在嘲讽白沐橙爷爷。 一旁的白沐橙暗自捏紧了拳头,白玉堂也提刀冲了上去。 禄存长老几下就将浑身是伤的白玉堂打趴在地。 他抬脚踩住了白玉堂的脸,“小子,英雄救美是吗?仗义报恩是吗?” 他说着啐了一口,狠狠碾了下去,轻蔑道:“狗屁都不是!” 眼看白玉堂就要咽气,白沐橙倏忽掠过。 众人只看到白光一闪,白沐橙一手执剑,站在禄存长老身后,而禄存长老呆愣站在原地,脖颈后面隐隐一道血迹。 白玉堂惊讶抬头,下一秒禄存长老整个倒下,头颅咕噜噜滚到对面众人脚下。 “天!她把禄存长老杀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无上功法?”有人小声猜测道。 “不可能!”护峰长老一甩袖子站了出来,“那无上功法老峰主都花了三个月才有所成,她才多大?” 白沐橙笑而不语,只是提剑还要再战。 她身姿飘逸,手中长剑灵活如蛇,招招直逼要害,且防守到位,护峰长老与她对打根本讨不到一点好处。 护峰长老被一剑刺穿肩胛骨后,忙后退道安全区域,心中隐隐有些害怕起来,:这小丫头怎么会突然变这么强?难道真如方才那人所说,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功法?! 所有人都慌了,学会了峰主金印内的功法,就能使用金印驱策玄武峰上下所有受过长老加冕仪式的人。 等于有了绝对权利。他们现在这样闹,岂不是在找死? “不要妄自揣度,她如果会无上功法,早就自称峰主了,哪还用闹这么一出?。”有长老出言反驳。 众人转念一想,也对啊,昨夜都把她逼到绝境了,如果她早学会了无上功法,玄武峰哪还会乱成这个样子? 有长老出声劝道:“够了沐橙,各位叔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今后你还是玄武峰的大师姐。” 白沐橙冷笑一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认输下跪,恭贺我为新峰主。” “好大的口气!”护峰长老怒喝一声,再次杀去。 可他哪里是白沐橙的对手,几下就被重新打倒在地。 白沐橙刚要提剑了结他的性命,白玉堂突然出声劝解,“等等,还不能杀他!” “你要替他求情?”白沐橙冷冷道。 白玉堂摇头,“不是的。他是护峰长老,他死了玄武峰的势力至少会消减一半。” “也是。”白沐橙轻叹一声,“那就先留着你的狗命好了。” 护峰长老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只要我还活着,定能夺得峰主金印,到时看我如何打死你个比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他正做着自己拿到峰主金印的美梦。就见白沐橙从脖子领口扯出一根金线,金线末端绑着的正是峰主金印。 白沐橙高举金印,“护峰长老听令!日后不得打峰主金印的主意,每动一次念头,便遭蚀骨折磨!” 话落,护峰长老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开始痛痒起来,就像被万千虫蚁撕咬,啃食。 他痛的直在地上打滚。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 “沐橙,我们跟你闹着玩呢。” “沐橙,我对老峰主忠心一片……” “我是被逼的……” 白沐橙烦躁的掏了掏耳朵,“所有人,现在马上脱掉外裳跪到灵堂外,直到顺利送我爷爷出葬为止。” 以诸位长老为首,众人全部走出灵堂外,脱掉了御寒的衣服。 “跪下!”白沐橙喊。 众人纷纷听话跪下。 天公作美,外面刚好飘起了雪花。 整整一夜,第二日白沐橙把那些人叫起来,抬棺材,吹吹打打以最风光的仪式送白老爷子出葬。 全程,没有一个敢有怨言。 而玄武峰外的众人看见这样浩大的送葬仪仗,心中也顿时明白过来,玄武峰以后彻底归白沐橙所有。 角落里,赤水凰难以置信的嚷嚷道:“哇!我是不是在做梦?白师真的制服了玄武峰上下所有的人。” 桑陌笑着看向一旁的贺文杰,“掌教如何看待此事?” “我一直相信她可以的。” 桑陌笑道:“你就不怕她日后和你作对?” “最近作对的还少吗?”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主殿就为白沐橙举行了接任峰主的加冕仪式。 好巧不巧,那天沈砚清有事要忙,就把替白沐橙加冕的任务交给了桑陌。 桑陌捧着装冕服的箱子战战兢兢走上台。 她看了眼白沐橙阴沉的脸,不由咽了口口水。 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白沐橙应该不会打人吧…… 八十四,无相国 一旁主持仪式的贺文杰也是如芒在背,两人尴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退缩之意。 桑陌硬着头皮走到白沐橙身边,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恭喜白峰主了。” 白沐橙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把夺过冕服自己套上。 桑陌尴尬的站到一旁。 接下来的事情就该交给贺文杰了,他紧绷着一张脸,将没有点燃的香递到白沐橙手边。 白沐橙深深看了他一眼,很给面子的抬手接过。 她拖着三尺长的衣裙走至神碑前,将香点燃,三拜后插入香炉。 之后便该去祠堂敬香,而后记入族谱。 令人抓狂的是,白沐橙前往祠堂的路全程只有他们二人陪同。 三人一路无话,桑陌独自走在最前面,贺文杰和白沐橙并肩跟在身后。 “你二人就没有恭贺的话要对我说么?”白沐橙突然开口。 桑陌顿了顿,心中暗道:我说了,可你翻了我一个白眼。 贺文杰也是愣了一下,“恭喜师妹了。” “同喜同喜。” 两人原以为白沐橙会生气,没成想她竟这样好说话。 桑陌有些恍惚,心中暗道:难道她恼怒的只有我一人?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桑陌有些难过,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苏师妹就不想恭喜我?”白沐橙又道。 桑陌闻言愣了愣,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师姐想听我说恭喜的话么?” 白沐橙道:“现在又愿意叫我师姐了?” 桑陌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师姐之前翻我白眼,是因为我的称呼?” 白沐橙走过来,狠狠拍了她一巴掌,“真当我是那种忠奸不分的糊涂蛋了吗?” “你们要是能见到那黄仙儿,就替我托句话,我不会找她报仇了。” 桑陌闻言笑了起来,不得不说黄翠花看人是真的准! 之后的日子安安稳稳,没有大事儿发生。 桑陌一直在等观南的信。等他有空了,再去枯骨烟梦超度一次。 可一直到了开春,百姓开始种地都没有观南的消息。 桑陌担忧结界中的冤魂,只能出发去无相国找观南。 她决定快去快回,便向沈砚清告假四天。 无相国是一个全民修佛的国度,城内所有青壮年几乎都是出家人。 桑陌刚下飞马,连城门还未看见,就闻到了佛寺中独有的檀香味道。 那香味呛得她皱了皱眉头,但她着急去找观南,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直到守城侍卫将她拦下。 桑陌抬头仰视着眼前几个膀大腰圆,头顶反光的汉子,一时呆愣住了。 用“侍卫”这个词来称呼眼前几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几人清一色穿着青灰色僧服,脚上穿着白色长袜,小腿缠绕着青灰色布带。 应该称呼他们为“和尚”。 “施主,无相国不欢迎女子。”为首的大汉一脸怒相,严肃道。 桑陌有些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和尚又重复了一遍,“无相国不欢迎女子。” “为什么?”桑陌难以置信。 和尚不回答,只一个劲的催促桑陌离开。 桑陌无奈朝另一边的小镇走去。 小镇内没什么人,街道上冷冷清清。 桑陌走进一家茶馆,里面是两位老人营业。 他们一见着桑陌就惊奇的睁大了眼睛,上下将桑陌打量了好几遍。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老婆婆问道。 桑陌想了想,“没有,我是和师父一起来的,想去无相国,守城的大和尚不让我进去。” 老婆婆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老爷子也瞬间变得和蔼起来。 “无相国确实不让年轻女子进去。” 桑陌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呀?” 老爷子闻言,冷冷回答道:“女子妖艳,会坏了城中高僧清修。” “……” 桑陌实在没有想到竟是这么个原因。 她有些不敢相信,“大爷,您开玩笑呢吧?” “开什么玩笑?我像是会和你开玩笑的人吗?” 老爷子顿时板起脸,对着桑陌教训道:“你记得别去城门瞎晃悠,等到你师父就早点离开。若是坏了高僧清修,那可就罪孽深重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桑陌:“……” 这辈子没听到过这么离谱的言论,桑陌咽了口口水,连连答应。 老头骂骂咧咧端来茶水,坐在桑陌旁边就开始说教。 “衣服穿那么显眼做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都不会这么穿,还有你那个头发!……” 他说的每个字都在审判桑陌的穿着,放佛桑陌是什么红杏出墙的荡妇,青楼揽客的妓子。 可她穿的都是寻常女子都会穿的衣服啊! 看着老头厌恶的神情,桑陌都有些不敢喝他端上来的茶水,生怕他在里面吐口水。 放下茶钱后桑陌赶忙离开。 没想到这地方竟对女人有这么大的敌意,所有人都对桑陌横眉冷视。 吓得她走路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个过激的突然冲上来,给自己一板砖。 她在街尾找到一家成衣店,进门见老板是个四十多的中年妇女,才敢说话,“大娘,我想给我哥哥买一件衣服。” 大娘身宽体胖,皮肤黝黑,一见着桑陌她就看穿了桑陌的谎言。 但她没有戳破,“想要什么样的自己进来选吧。”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转身在众多男装中挑选着。 “选这个吧。这是我店里尺码最小的衣服。”大娘说着递过来一件藏蓝色长衫,在桑陌身上比了比,“正好,还显得你皮肤白。” 桑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主要是怕穿女装坏了高僧的清修。” 大娘摆摆手,“我懂,这破地方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 桑陌见大娘与其他村民不同,便故意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我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不怪你。是这破地方不好,若不是我父母的坟头在这里,老娘早搬走了。一群虚伪的家伙,表面装的不近女色,实际内地里早烂透了。” 大娘骂骂咧咧,说完又转头看向桑陌,“小姑娘,你在这里可以,可一定要注意安全。遇到和尚拦路赶紧跑。” “为什么啊?”桑陌好奇问道。 大娘刚要说话,门口却突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大惊失色连忙一把将桑陌推到桌子底下,并用白布遮住。 八十五,灯下黑(一) “老板娘,有袜子么?”一个清瘦的和尚走进店问道。 他身上裹挟着浓重的檀香味,右手拨弄着佛珠,左手却朝着老板娘胸部摸去。 老板娘一把打掉他的手,“没有!滚!” 和尚也不恼,朝着屋子里间探头探脑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小美妞进了你的店。人去哪了?” “想女人想疯了吧?哪有什么小美妞?” 和尚嬉皮笑脸朝着里间换衣室走去,“怎么没有呢?我明明看到她进来了。” 老板娘冲过去扯着和尚的衣服把他往外推,“赶紧滚!不然我就喊了!” 和尚扒着柱子嬉笑道:“你敢喊么?勾引僧人可是要被游街的。” 老板娘也回怼道:“破了戒的和尚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和尚凑过来细细嗅着老板娘身上的味道,“那就不叫别人知道,我二十几的身子,我就不信你不动心。” “给我滚!”大娘力气大,扯着和尚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她快速关上门后,将桑陌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并催促道:“快点换衣服。” 桑陌刚要拿着衣服进里屋,另一个声音突然自房顶响起,“看吧!我就说有!” 两人惊讶抬头,就见一个魁梧和尚从屋顶天窗一跃而下。 门也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屋内一下子涌入好几个年轻和尚。 大娘连忙将桑陌护在身后,威胁道:“我要叫了!” 几个大和尚合力将大娘甩了出去,“别闹了,你那破锣嗓音叫起来不好听,我想听这小美妞叫。” “他娘的,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 “来叫声哥哥听听。” 几个和尚狞笑着就要一拥而上。 可下一秒,一股气流波动顿时将几个和尚掀飞出去。 桑陌冷着脸,挥手控制着他们跪好。 大娘走过来,狠狠踹了方才推她的那几人几脚。 “混蛋玩意儿,敢退老娘,老娘打死你!” 那几个和尚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疼,只是痴痴盯着桑陌看。 那表情仿佛在渴望着桑陌也能过来打他们。 桑陌被吓到了,她默默与那群和尚拉开距离。 被他们这样盯着,桑陌一时忘了自己该问些什么。 “你们是冲着我来的?”桑陌问。 一和尚抢着回答道:“在城门口就看到你了,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桑陌难以置信,“你……”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了。 “你们不是出家人么?”她问。 “狗屁的出家人,老子是被抓去当和尚的!老子连娶媳妇的钱都攒好了!非要老子守什么清规戒律,守个屁!老子才二十出头……” 所有和尚都开始诉说起自己被强行剃度出家的情形,一个个脸红脖子粗,骂着他们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脏话。 桑陌有些头疼的扶额,老板娘拉着她去了里间。 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桑陌摆摆手,“用来防身而已。” 老板娘没有多说,把衣服塞到桑陌怀里,“赶紧换上,走吧。” 桑陌也不敢脱衣服,只一个术法就将衣服换了。 老板娘帮她重新梳了发髻。 “不对,这一看就是女的。”说着又给她一个斗笠。“现在好多了。” 桑陌身量高,穿上男装又没什么线条,遮住脸的话基本就认不出是女的了。 桑陌重新去了无相国城门。 这次守城和尚没有拦她。桑陌顺利进入无相国。 无相国周边村落穷,里面却十分豪华,每隔十里就会出现一座寺庙。 街道上来来往往全是僧人,偶尔出现一两个俗人,也都是外来的修士。 桑陌向路人打听佛子观南所在的金光寺。 一听到佛子观南那人眼睛都亮了,还十分热情的把人送到了寺门。 桑陌进寺后,又朝寺内和尚询问观南。 “佛子最近事务繁忙,施主可有预约?” 桑陌摇头,见那小沙弥要走,她连忙道:“我之前在陵洲和他说好了的,你同他讲枯骨烟梦,他就知道我是谁了。” 小沙弥闻言回头看了桑陌一眼,“你在此等候。”说着跑去通报。 桑陌坐在一棵银杏树下等了又等,等的肚子都饿了,才等来观南。 他过来时,一眼就认出了头戴斗笠,身穿男装的桑陌。 “苏施主。” 桑陌闻言连忙起身,“你怎么才来?” 观南低头行佛礼道歉,“是贫僧的错。” “在忙什么呢?说好一起去枯骨烟梦的,写信也不回。” 观南闻言诧异地看向桑陌,“苏施主给贫僧写信了吗?可贫僧并未收到啊。” “是不是你们无相国不传女子写的信?” 观南疑惑道:“苏施主收到贫僧寄过去的信了吗?” “什么信?”桑陌大惊。 两人对视一眼。桑陌难以置信,“你是说有人从中捣乱?” 观南道:“应该是这样。” 他说着带桑陌去香客居住的厢房。 “贫僧这边出了点状况,因此无法赶去枯骨烟梦,不过下月初应该就能处理好。” “什么状况,我能帮的上忙吗?”桑陌实在害怕枯骨烟梦的冤魂无人压制出问题。 观南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应该可以。” “无相国内突然出现了大量妖物,吸僧人精气,吃僧人肚腹内脏。” 桑陌惊奇道“大量?大量是多少?” “目前推测至少有一百五十多个。” 桑陌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们这是捅了妖精窝吧?” 观南也是伤脑筋,“暂时不知道是何缘由。” 两人继续往前走。 观南将桑陌带到一个安静的独立小院,“苏施主暂时可以住在这里,僧人体臭,还望苏施主不要嫌弃。” 桑陌连忙摆手,“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安全就行。” 观南温和的笑了,“无相国何来不安全一说。” 桑陌原本要去看看屋子里如何,听了这话,倏地转过头来,惊讶道:“你不知道?” 观南一脸迷茫。 桑陌有些怀疑的盯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观南不解,“贫僧不理解苏施主所说。” 桑陌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那我可说了。” “先说好你不能生气的!” 八十六,灯下黑(二) 桑陌将自己入城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观南。 观南难以置信,倏地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见他失态,“当然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在观南面前转了一圈,将自己的男装展示给他看,“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副打扮?” 观南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他低头沉思半刻后复又抬起头来,“贫僧去见方丈。” 桑陌赶忙拉住他,“你先等一等。” 观南回过头来,不解的看着桑陌。 桑陌道:“你可千万别把我说出去。” 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不能说,但还是答应了。 观南走后,桑陌回房休息。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沙弥来送晚膳。 桑陌戴着斗笠接过,等那小沙弥走后,桑陌看了眼饭盒中的菜,虽没有多少油水,但胜在干净。 桑陌饿了一天,端起碗筷很快就将菜品吃了个干净。 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还不错嘛,虽然……”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发现自己下颚骨发麻,舌头似乎也大了。 她想要抬手按一下,却发现手脚也麻痹了。 什么情况? 难不成有人下毒? 正疑惑时,一身高两米,穿金黄僧袍,披红色袈裟的白胡子和尚踱步走到桑陌面前。 他面色阴翳,眼神发直,“就是你乱我徒弟心性?” 桑陌说不出话,只瞪大眼睛看他,心中暗暗疑惑道:他徒弟是谁? 不等桑陌细想,就有四个和尚在她头上套了一个黑色布袋,而后将她架起往外走去。 头被套住,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桑陌只依稀觉得自己被带入了一个温度较低的地方。 那几个和尚将她狠狠丢到地上。 头上的黑色布袋被掀开后,桑陌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类似于地下室的地方。 周围很暗,桑陌环视四周,忽然看见一个上身赤裸的和尚被绑在十字架上。 他漏露的皮肤上全是鞭痕,桑陌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长大了嘴巴。 那人竟是观南。 老和尚冷哼一声,“我今日就叫你看清楚女人的心到底有多冷!” 他说着拿起一旁有倒刺的鞭子,将其浸在辣椒水中,而后狠狠朝着观南抽去。 破空声响起,观南被打到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 他闷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人疼的都快蜷缩起来了。 老和尚一点也不手软,每一鞭子都用了全部的力气。 此时药效已过,桑陌吓得后退两步,那几个和尚立马上前将她控制住。 “老和尚,我师父可是长离山掌门,我爹是陵洲苏垣柳,你敢伤害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 老和尚置若罔闻,只是对观南道:“你看看这个女人有多自私,你都被打成这样了,她还只顾着她自己。” 观南听了桑陌那话后,忍不住笑了,“为什么变成师父了,苏施主的未婚夫不替你撑腰了吗?” 桑陌有些无语,这和尚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听这些鬼东西。 谁料老和尚突然暴怒,恨铁不成钢的抡起鞭子狠狠抽下去。 桑陌:“……”哇!这什么情况? 老和尚抽累后就把鞭子递给旁边的僧人继续抽。 桑陌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她暗自运功打通经脉。 老和尚走到她旁边,蹲下后仔细将她打量一遍。 “丫头,你爱不爱他?” 桑陌吓得连忙大叫,“我爱个屁呀!” “我们才见过几次面?我连他手都没碰过,我们清清白白……”桑陌着急解释,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老和尚显然不信,“看不出来你手段还挺高明。” “什么手段?”桑陌急了,“你个老秃驴,不要乱说话。” 老和尚忽然伸手提起她的后衣领,将人提到半空。 “只要你说一声爱他,我就放过他。” 桑陌战战兢兢,有些警惕的问道:“那你把我提起来做什么?” 老和尚不说话,只是提着桑陌来到一个烧着沸腾开水的鼎炉旁。 “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你疯了吧!”桑陌大惊失色拖着绵软的身体开始挣扎。 观南忽然高声喝道:“若她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老和尚不为所动,“想死,可没能么容易。” 说着就要将桑陌往沸腾的鼎内扔去。 “等一等。”观南大声叫住。 “我撒谎了,正如苏施主所说,我与她清清白白,并无半点越矩。” 桑陌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师徒俩打什么哑谜呢? 她原以为观南这样说,老和尚就能放过自己,没想到老和尚听了这话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愤恨。 “原来是你挑唆他的。”说着就伸出手要把桑陌丢到沸腾的大鼎内。 桑陌尖叫一声,吓得闭紧了双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被拉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桑陌睁开眼,就见自己飘在半空中,黄翠花一只手紧抱着她,另一只手举剑朝那老和尚刺去。 “好歹毒的和尚,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和尚后退一步,手中突然出现一柄金色的法杖,朝着黄翠花打来,“妖孽好大的胆子,竟敢闯我金光寺!” 黄翠花抱着桑陌,以一对五,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她手腕一转,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 那剑通体鲜红,周身散发着恐怖的黑色雾气,十分凶煞,几下就将那些和尚打退。 老和尚凶狠的目光紧盯着黄翠花和桑陌。 有和尚把剑架在了观南脖子上,“若你们再敢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桑陌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观南道:“与苏施主无关,你走吧。” 他说着又转而看向老和尚,“师父,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老和尚双手合十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誓要度化世人,绝不叫佛子被玷污。” 老和尚行佛礼时,庄重泰然,再抬头时,却一脸凶光,“还不快杀了她们!” 黄翠花抱着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她所向披靡,遇到拦路的就杀,桑陌被她抱着一路逃出了金光寺。 “现在怎么办,全城都是和尚,我们能逃出去吗?” 八十七,灯下黑(三) 黄翠花一路疾驰,“放心吧,看我的。” 她左转右转,很快将追在身后的一众和尚甩开,带着桑陌走进了一座最小的佛堂。 那地方十分荒凉,落叶铺满台阶,墙角还有冬天没消融的积雪。 黄翠花抬手在佛像下摸索着,像是在找找什么开关。 “就是这个啦。”黄翠花说着,突然用力一按。 佛像一个转身,底座出现一个洞。 她带着桑陌快速跳入洞中。 桑陌抬头就见头顶的佛像自动转回原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翠花抱着她钻进一个隧道,“一个姐妹告诉我的。” “什么姐妹?”桑陌疑惑问道。 黄翠花警惕的看了桑陌一眼,“这怎么能告诉你?” “她说有个长离山的小姑娘,在金光寺被主持和尚下了软筋散,抓到地牢去了。” “我一想就是你。” 她说着看了桑陌一眼,有些得意的笑了,“过来一看还真的是你。” 桑陌自觉有些丢脸,她低了头小声道:“我以为金光寺和尚是好人呐。” “谁会想到他们这么卑鄙!竟然在饭菜里下药。” 黄翠花又转了个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桑陌叹了口气,观南那么好,她自然觉得观南所在的金光寺也是好的,里面的人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没想到啊,他们竟会下药,还会煮人。 桑陌觉得自己这点脑子又不够用了,小声嘀咕道:“人类真复杂。” 黄翠花闻言诧异地低头看她,“你不是人类?” “啊?”桑陌自知失言,连忙解释道:“虽然我是人类,但也不能阻止我骂人类。” 黄翠花没有再问,只是道:“你那个俊俏朋友怎么办?” “什么俊俏朋友?”桑陌问。 黄翠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就那个光着膀子,肌肉好看,脸也好看的小和尚啊。” 桑陌这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当即骂道:“你个色狼!人家可是出家人。” “哟哟哟,这就着急啦。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 桑陌急忙解释,“没有,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你这就有点绝情了,人家可是要为了你而殉情呐。”黄翠花一脸揶揄道。 桑陌一时也有些愣住了,这个小秃驴不知打的什么哑谜,等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问一下。 两人从一棵大柳树下钻出,黄翠花一把将桑陌丢到土堆上,大口喘着气。 “你可要请我吃鸡。” 桑陌面目充血,也是长呼一口气,“你就不能好好抱着我吗?我快要把晚饭吐出来了。” “你还挑上了!”黄翠花气呼呼拍了她额头一下,“老娘累的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要不是我,你现在都被炖成人肉羹了。” 桑陌软绵绵靠在土堆上,“啊好好,不就是只鸡吗?我请你吃全鸡宴。” “不过,你能不能帮我解了这软筋散?” 初春寒气未散,已是黄昏时刻,晚风吹过时冷的桑陌抖了个激灵。 黄翠花走过来,在桑陌身上按来按去。 最后一刻桑陌忽然伸手抓住黄翠花的手,“你怎么还袭胸呢?” 黄翠花拍掉她的手,用力在她胸口的穴位上一点,“去你的,老娘只喜欢白白嫩嫩的小郎君。” 桑陌疼的弓起背,“我说翠花呀,咱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把我的胸都按小了,我以后还能找到夫君吗?” “你还要找夫君啊?那么多美男,你随便挑一个不就好了。”她说着突然猥琐的笑了起来,“我看到小和尚就不错。” 桑陌坐在土堆上揉着自己僵硬的腿,“他是出家人,出家人不近女色。” 黄翠花,一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也就是说,我可以去撩他啦?” 桑陌摆摆手,“随便。” 桑陌打坐了一会儿,感觉体内灵力恢复后,提了剑就要回金光寺。 黄翠花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去?” “去救小和尚啊!不把他救出来,你怎么撩?” 黄翠花闻言,抬头看了眼天上初升起的月亮,“先等等,待月挂中空再去也不迟。” 见桑陌不动,她又道:“你担心什么呀,人家是佛子,命可值钱了,那老和尚杀谁也不会杀他呀。” 桑陌道:“我知道,可为什么非要等月上中空了才去?” 黄翠花支支吾吾转过头去,“你问这么多干嘛,我又不会害你。” 桑陌一脸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你管这么多干嘛?那是我另一个姐妹的事情,不能告诉你。” 见她这样,桑陌也不再问。 月上中空后,二人再一次钻进地道。 来到金光寺时,桑陌发现守卫果然少了许多。 二人悄悄探入地牢,里面也只有两个人守着。 地牢内很暗,桑陌上前快速捂住其中一人的嘴,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不等另一个反应掷出长剑,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做完这一切后,她推开怀里的尸体,拍拍手将长剑唤回。 观南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不禁叹了口气,但他什么也没说。 桑陌走过去,砍断绑着他的铁链。 黄翠花一屁股将桑陌推搡开,抢先接住了将要倒下来的观南。 “高僧可真是受苦了。”她贴心的扶着观南,另一只手不老实的在观南腹肌上摸来摸去。 桑陌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她气呼呼扭过头去,小声骂道:“色狼,也不怕摸一手的血。” 观南四肢无力,强撑着一股劲抓住了黄翠花不老实的那只手,“施主请自重。” 黄翠花僵了僵,抬头用她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着观南的眼睛,泫然欲泣道:“大师怎可如此想我,我就是想查看一下大师的伤。” 观南愣了一下,心道:原是我龌龊了,人家一片赤诚之心遭到怀疑,必然不会好受。 “是贫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施主莫要介怀。” 黄翠花扯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点了点头,再次把手扶在了观南劲瘦的腰肢上。心中早已美开了花,:嘿嘿,这小和尚真好玩。 八十八,灯下黑,(四) “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去见方丈,怎么被人捆起来了。” 观南惭愧的低下头,“贫僧愚钝,去见方丈的路上遇到了主持师傅,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没想主持竟推测出是苏施主将事情真相告知了贫僧。为了不让主持杀害苏施主,我便扯谎说苏施主是我心仪之人。” 桑陌大跌眼镜,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比她还蠢的人。 “为什么心仪之人就不会被杀?”黄翠花疑惑问道。 观南微微红了脸,“贫僧告诉主持,苏施主在贫僧心中比贫僧的命还重要。” 桑陌:“…………”你是怕我死的还不够快。 黄翠花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桑陌道:“罪上加罪,怪不得那老和尚要煮了你。” “不会的,主持师父最看中我的安危了。”观南赶忙解释。 桑陌无语的看了眼他身上狰狞的鞭伤,很识趣的没有说话。 三人走出地牢时,外面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个人把守。 黄翠花拉了桑陌就要走,“既然人也已经救出来了,我们就先离开吧。” 观南也向二人告别,说要重新去找方丈。 桑陌连忙拉住他,“你确定自己不会被再次关到地牢去?” 观南听了这话,急忙解释道:“方丈师父六尘不染、慈眉善目,定然不会如同住持师父一样。”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看呆子的表情看着他。 “好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黄翠花快速给观南解了软筋散,拉着桑陌离开。 等二人走后,观南也转身去找方丈。 月色清晖,照的寺内如临白昼,观南快赤着上身,快速往方丈禅房走去。 金光寺掌管着无相国所有事宜,像不叫女子进城,强征壮丁入寺庙为僧等重大事宜,一定会经过方丈之手。 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难道就连方丈也入了心魔? 可脑海中又不由浮现出方丈挽着他的手,教他念经的画面。 观南顿了顿,走向方丈禅房的脚步忽然坚定起来。 方丈是那样的慈祥,他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方丈独自一人住在寺后的竹林内,这几年钻研佛法,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上次见他是在大厅,他只向众人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这次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到方丈。 这样想着,观南敲响了方丈禅房的木门。 “噔噔噔……” 敲门声在静谧幽深的竹林内响起。 屋内没有声音。 观南看了眼从窗口散出来的微弱烛光,抬手再次敲响了木门。 不知敲了多久,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哐啷”声,像是木头落到地面的声音。 接着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方丈枯瘦的身影站在门口,“南儿半夜前来,可是有事要与为师说。” 观南俯首行礼,“弟子半夜叨扰,惊了师父安宁。” “无妨。”方丈侧过身子让开道,“快进来,外面凉。” 观南又俯首行了一礼,这才抬脚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方丈关上门后重新回到内堂坐下。 屋内很暗,只点了一根蜡烛,勉强能看清一张桌子的轮廓。 方丈叫观南坐在光亮之中,自己坐在暗处。 “现在可以说了。”方丈笑呵呵道。 观南理了下思路,先从无相国强征壮丁出家说起,“那些壮丁无心佛法,一心只想着食荤和男女之事。” “为此无相国不准年轻女子入内,无相国方圆百里,更是形成了女子不得打扮梳洗的陋俗。” 观南一字一句,又说了住持师父将自己囚禁于地牢中,以及住持师父如何要将活人投入沸腾的鼎炉内。 期间方丈一直耐心听着,没有出言打断。 待观南说完后,方丈问道:“南儿以为该如何?” 观南又俯首行礼,“徒儿以为应该同意让那些无心佛法的弟子还俗,另外废除女子不得进城的规矩。” “如此便好了吗?”方丈问。 观南愣了愣,心说:难道此法不行? 方丈又笑了,“南儿,你此刻可能看出我与往日有何不同?” 观南抬起头仔细看了又看,“师父站在黑暗处,徒儿看不清。” 方丈又道:“那如何才能看清呢?” 观南想了想起身离开光亮,走到方丈身边,再次仔细打量起方丈来。 他似乎更瘦了,背驼的更厉害了,往日顺滑有光泽的胡子此刻像枯草一样。 可惜太黑了,他还是看不清。 观南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 这次,他闻到了一股难以言状的臭味儿。 那臭味儿让他顿时浑身颤栗起来,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 观南心中大惊,但他还是仔细看着方丈。 方丈微笑着不动。 观南转到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前忽然就清晰了。 观南心中暗自惊讶,但他没有说话,只是听从方丈的话,仔细观察着方丈。 他的眼窝似乎更深了,眼球也更浑浊了,皮肤…… 等等! 那是什么? 方丈耳后有一大片暗红色的斑块! 观南连忙去看方丈的脖子和脸,脖子上的暗红斑更多。 他愣住了,那是尸斑么? 正惊讶时,方丈微笑着转过头来,“南儿可看清楚了?” 观南愣怔着点了点头。 方丈又道:“知道自己方才为什么看不清么?” 观南看了一眼自己最开始坐的地方,“弟子方才坐在光亮中,而师父坐在黑暗之中。” 他说完后忽然愣住,而后抬头看向方丈。 方丈还是一副微笑的表情,“南儿真聪明。” 他说着指向屋子里的另一支蜡烛,“你去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上吧。” 观南依言照做。 等屋里彻底亮堂起来后,观南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方丈。 那个方丈面色红润,还在微微呼吸着,一副睡着的模样。 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方丈面色青灰,枯败如泥。 地上还有一个大洞,地板被掀开扔在一旁。 他当时在门外听到的那道“哐啷”声,是地板被掀开落到地面的声音。 从洞口开始,有一串湿脚印,湿脚印一直从洞口走到门口,又从门口走到现在方丈坐着的地方。 显而易见,面前坐着的这个方丈是刚从地洞里爬出来的。 “南儿,可害怕为师如今的这副模样?”方丈还是笑呵呵的,语气慈祥柔和。 观南摇头,“徒儿不怕。” 方丈闻言笑的更灿烂,只是他笑的时候,脸上的皮肉被扯的裂开了一点。 “我相信南儿能很好的处理这件事。”方丈说完这话,便突然僵住,再没了动静。 八十九,灯下黑(五) 观南沉默着跪下行跪拜礼。 夜里的风很凉,观南赤裸着上身,带着满身的佛经去找住持师父。 今晚的金光寺格外安静,观南一路畅通无阻。 住持禅房房门大开,就着月光,观南看到房门口有一大摊血迹。 他一把推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响起,一个东西突然被扔了过来。 观南下意识的抬手挡住,那东西热乎乎、软绵绵、湿漉漉的,打到胳膊后,自己就弹了下去。 观南低头一看,发现那竟是半截肠子。 他吓了一跳,抬头向房间内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被刨开肚子的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正打开窗户企图逃跑。 月光下,她皮肤白如纸张,胖而短小的手上全是血。 她回过头,对着观南挑衅一笑而后消失在月色中。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观南连忙上前,死的是住持身边的小沙弥悟德。 他张着血淋淋的嘴,抬起手指向观南身后。 观南疑惑扭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回过头来,悟德却双眼圆睁依旧指着观南身后。 “你想说什么?” 悟德摇摇头,依旧死死盯着观南身后。 观南微低了头去看他大张着的嘴巴。 他嘴里包着一汪血,只要稍微动一动,血水就会从嘴巴里流出来。 观南伸手扶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低头,等将血水倒出后,观南惊奇的发现悟德的舌头不见了。 悟德很快就死了,而观南也没有明白自己身后到底有什么。 他起身朝着悟德所指的方向缓缓走去,那里放着一盆兰花,还有一张桌子和两个椅子。 他疑惑的将兰花拿起。 那花是住持最爱,平日里施肥除草都是他亲力亲为,从不让别人碰。 莫非是这花有问题? 他正要将花盆整个砸碎看看,身后的一个凳子突然“哐啷”倒地。 观南转头却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正当观南疑惑时,一道凌厉如闪电的身影忽然从门口疾驰而入。 观南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就被凌厉的剑风吓得后退一步。 只听见“噗嗤”一声,是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他正要抬手去打,忽然发现来人竟是桑陌。 她风尘仆仆,乌发四散,双眼赤红,透露出一股寒意。 “站着干嘛?还不躲开!” 观南这才后知后觉转到桑陌身后。 只见桑陌的剑直指空气,剑刃处喷射出大量鲜血。 观南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悟德所指的并不是花或者某一件东西,而是因为有人站在自己身后。 桑陌抬起一脚将那人踹出去。 桌椅被撞得“哐啷”倒地。而桌上的兰花稳稳停在半空中。 观南愣住了,方才也是,自己刚想摔碎花盆,椅子就莫名奇妙的倒了。 难道说,这人是住持师父? 他大惊失色,走过去扯住一团看不见的东西,大声质问道:“住持师父是你吗?” 拉扯之中,或许是将那人翻了个面,观南竟看到一双眼睛。 他吓了一跳,茫然放开手,心中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悟德是因为看到了这双眼睛,才一直指着自己身后。 短短一天,他先是目睹了住持师父的残忍一面,又看到方丈师父变成活死人,现在又得知住持要杀自己,观南有些承受不住。 他茫然开口,“住持师父是你吗?” “是不是你杀了方丈师父,还做了一个傀儡传假命令。” 那双眼睛早已转到他看不见的方向去了。 窗口处的风突然被挡住,观南心中明白这是住持要逃,他连忙起身去追。 忽然,一只拳头从窗外砸入,观南愣了愣,下一秒窗户下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桑陌的脸出现在窗口。 “愣着干嘛?还不快将大门堵住。”桑陌骂道。 观南闻言连忙站到门口。 桑陌翻窗而入,落地时,脚是悬空的,底下踩着一个透明看不见的东西。 她扭头看着观南道:“去打盆水来。” 观南听话照做。 水打来之后,桑陌提起桶泼向窗户墙角。 墙角果然出现一个人,他倒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 观南走过去将那人的脸扳转过来,见果然是住持师父。 他心死的叹了口气。将人扶了起来。 桑陌那一剑刚好刺在他右胸口上,看伤口处的凹陷不难想象她之后的那一拳也刚好打在右胸口。 观南转过头,就见桑陌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你小子真是命好,上次在枯骨烟梦也是,一到关键时刻我就会出现。” 观南垂着头将住持伤口的布扒开,“他真的想杀我么?” “你还怀疑呢?”桑陌有些难以置信,“要不是我出手快,你小子的头早被拧下来了。” “他会死吗?”观南又问。 桑陌从地上捡起一把椅子坐下,“不知道,反正他的肺应该烂了。” 观南没说话,只是转身在房间里找药。 桑陌见他这样,忽然就有些惶恐起来,“你小子不会怪我吧?” 观南连忙摆手,“不会的,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桑陌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外面都杀疯了。想想怎么解决吧。” 观南把药粉敷在住持伤口上,“是妖怪吗?” 桑陌抿了抿唇,“算是吧。” “是一种半妖半人的东西。”桑陌说着突然丢出来一个长命锁,“这是我从最厉害的那小半妖身上抢下来的。” 观南将那长命锁捡起,只见上面刻着“念兰”两个字。 “奇怪,这字迹怎么如此眼熟?”他喃喃说着,突然扭头看向住持。 此时的住持嘴唇青紫,紧闭着双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桑陌见他这个反应,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见过这东西?” 观南摇头,“只是觉得这上面的字迹格外眼熟。” 桑陌道:“这东西应该是那小半妖自己从小佩戴着的,因为那群半妖中,只有那小东西神智清楚,而且衣冠整齐。” 两人正说时,院里忽然闯进来一群赤脚爬行的女子。 “得,又追来了,我不和你聊了。”桑陌说着提了剑就往外杀去。 观南也连忙跟了出去。 月光下,他忽然看到院墙上坐着一个皮肤白皙,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娃娃。 正是他刚进入住持房间时见到的那个。 她饶有兴趣的低头看着不远处打斗的桑陌,一双小脚丫上穿着粉色,有毛绒球球的绣花鞋,不停的晃呀晃,发出铜铃般清脆的笑声。 九十灯下黑(六) 观南看着它忽然觉得这小东西有些眼熟。 那小东西似乎也注意到了观南,它歪了歪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观南手中的长命锁。 观南将那长命锁举起,“想要吗?” 那小东西的瞳孔忽然变成像蛇一样的竖瞳,张开小嘴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倏地朝观南杀来。 观南脚尖向上一顶,捡起地上的一根武棍,刚要朝着那小东西打去,忽然被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抓住。 观南心中大惊连忙抬手去打,那人却向前一步,一把将观南推到了自己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将那小东西的攻击全盘挡下。 是住持师父! 那小东西尖锐的爪子一下刺穿了住持师父的胸膛。 观南愣了愣,赶忙抬手去打,住持师父却又一次的挡住了他的攻击。 “师父!”观南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扶住倒下的住持师父。 那小东西也愣住了,它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把手抽了回来。 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住持,见住持嘴角流血,它又伸出小胖手替他擦干净。 住持被观南扶着瘫坐在地上,见状勉强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额头,“念兰不怕,爹没事。” 念兰?! 爹?!! 观南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念兰,念兰,那长命锁上的字果然出自住持师父之手。 这妖童竟是住持师父的孩子! 观南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在做梦。 对,一定是这样的,等明天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呵呵呵,毁灭吧。 住持又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左胸口先是被桑陌刺了一剑,又被狠狠打了一拳,现在右胸膛也被捅穿了,估计是没活路了。 观南感动到流泪,“师父,您为什么要替我挡啊!我这么年轻,而且又有护身金刚纹,一定不会受伤的。” “你身上的护身符文会伤到念兰。”住持说完又咳出一摊血来。 “这护身金刚纹太过神煞,你离她远点。” 观南:“……啊?……哦。” 观南闻言让住持靠在台阶上,自己默默后退了两步。 住持摸着小念兰的头,柔声吩咐道:“以后不许再吃人了。” 小东西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听话的点点头。 住持师父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念兰时的目光更加慈爱不舍。 他转过头,目光倏地寒冷,“我将念兰交付与你,你定要尽好责任,一定要保护好她。” 观南看了眼趴在住持师父胸膛上的奶团子,有些犹豫,半晌没说话。 住持忽然生气,急得又吐出一口血来,“别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 观南当然没有忘,可住持师父交给他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奶娃娃,不是什么小猫小狗。 他自小学习佛法,除了扫地撞钟其余的他什么都不会,若贸然答应下来,岂不是轻诺寡信。 这时一旁的桑陌终于将那些半妖全部擒获,用一根铁链绑在园中的巨大银杏树下。 她气喘吁吁来到住持身边,“老登,你先别死!这些半妖怎么回事儿?” 住持扭过头看向桑陌,眼里抑制不住的愤怒,“你这后辈好没礼貌。” “得了吧,你一个和尚还要煮人。也不配得到我的尊敬。”桑陌气喘吁吁在他旁边坐下。 “说!这些半妖之前分明是人,是不是你用了特殊方法,将她们弄成这样的?” 桑陌说着忽然一把掐住小半妖的脖子,威胁道:“不说实话我就掐死它。” 她心狠手辣,伸出另一只手接住小半妖尖锐的利爪。 手上一用力小半妖就彻底不敢动了。 “说不说!” 住持气的又吐出一口血来,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恶狠狠盯着桑陌道:“小看你了,怪不得能将观南这傻小子捏在手心里。” 桑陌哼了一声,“都说了我和他不熟,还有,你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不然等你死了,我就每天打小孩玩。” 闻言,住持的脸苍白了一瞬,他不情不愿道:“她们是我为了研究妖血,做出来的残次品。” 桑陌倏地黑了脸,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什么研究?” “我想祛除念兰体内的另一半妖血,让她变成人。” 桑陌闻言手上不由加大了力度,“也就是说,这些姑娘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近几天城中被杀的那些僧人也是你的手笔?” “不是。”住持矢口否认,“是她们突然发狂,不受控制跑出去,不是我放她们出去杀人的。” 桑陌厉声呵斥,“撒谎!这小半妖也是吃过人的,你敢说她也被你关起来了?” 住持道:“你不要一口一个小半妖,她有名字,她叫念兰。” “而且,她之前从来没有吃人的毛病,都是因为这些半妖跑出去吃人被她看到了,所以她才学会了吃人!” 桑陌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小半妖顿时哀吼起来。 住持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你放开她!” 桑陌也起身后退一步,大声威胁道:“别过来!” 住持只好重新坐回去,“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没有半句谎言,你现在应该放开她了吧?” 桑陌没有动,继续问他,:“这些半妖为什么发狂?” 住持烦躁回答,“我不知道!那天有个戴面具的男人来找我,想要我把那些半妖卖给他,我没有答应。晚上她们就不受控制了。” 戴面具的男人?! 桑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晚在苏府见到的白色面具。 “什么戴面具的男人?他外貌如何,声音如何?” 主持烦躁的不想回答,但奈何小半妖还在桑陌手中,他只好耐心回答道:“他穿着白色斗篷,长什么样子看不清,声音也做过处理。” 桑陌闻言愣住了,那日顾朝也是穿着白色斗篷,难道真的是他? 他要这些半妖做什么? 住持见桑陌走神,忽然起身扑过来,“快把念兰放了。” 桑陌侧身躲过,住持狠狠摔在地上,他嘴角泛着血沫,朝桑陌伸出手,“放了她。” “你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不放。”桑陌说着终于松开了手。 小念兰几步跑到住持身边,想要躲起来,可主持趴在地上,没有地方让她躲。 九十一,灯下黑(七) “观南!”住持用尽全力喊道,“这是师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你答不答应?” 观南此刻的世界都塌了,他跌跌撞撞走过去,将住持从地上拉起来,“师父,这些人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方丈也是你杀的对不对?” “是我。”住持倒是承认的大方,“我对不起方丈师兄,来世一定赎罪。” “那那些人呢!她们怎么办?她们犯了什么错?住持师父你要害她们至此?” 住持扭过头去,“她们身为人,却妖妖艳艳勾引男子,我是为民除害。” 观南彻底愣住了,他仓惶的睁大眼睛,仔细看着他曾经最尊敬的住持师父。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住持师父你从小教我的。”观南说完这句话后,殷切的看着住持,希望他能忆起初心。 住持轻蔑的看向观南,冷哼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桑陌一把拉了过去。 她狠狠扇了住持一巴掌,“你说女子妖艳,那身为半妖又是女子的念兰算什么?” 她提着住持,将他的脸扳向银杏树下的那群半妖,“我是不是也可以将她折磨成那副鬼样子,让她衣不蔽体的在大街上晃荡?” “你敢!”住持目眦欲裂,转身想要拼尽全力杀死桑陌。 桑陌直接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刚好踹到观南脚下。 他抬起头,一看到观南就直挺挺跪了下去,“观南,师父求你,师父只能相信你了,你一定能照顾好念兰的对不对?” “再不济,你带她去妖界,找她的母亲好不好?” 观南悲痛欲绝的跪回去,“师父,我们去疗伤吧,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不,不行。”住持后退,“我不能活,一定有人看到了念兰,我得替她抵罪。” “我死后,记得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就说她们杀人都是受我逼迫。将我的尸体悬挂与城门上,以此来赎罪。”住持紧紧抓着观南的手,“一定要保护好念兰。” 他说着又从身上扯下一块白布,咬破中指写下认罪书交给观南。 “念兰过来。”住持又柔声将念兰交到身边,拉着她的手放到观南手中,“以后爹爹死了,就跟着这位哥哥,一定要听哥哥的话。” 他做完这些后,往后挪了几步,郑重的朝着观南磕了一个头,而后手指呈擒拿状,一下扯断了自己的喉咙。 住持死了,死的时候怒目圆睁,狠状犹如修罗妖怪。 小半妖嘶吼一声,扑到住持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观南身心俱疲的瘫坐在地上。 桑陌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振作一点。” 她刚想说那些半妖的事情,岂料空中忽然出现一双巨大的白手,一下就将银杏树整棵拔起,连带着绑在树上的半妖一起。 桑陌惊叫一声,连忙提剑飞冲而上,可惜那大手速度太快,一下就消失不见。 “该死!”桑陌面色铁青的落到地上,愤恨骂道:“果然是顾朝那个混蛋!” 他带走这些半妖做什么?上次苏芊芊也是。 桑陌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难道是想组建一支没有自己意识的军队?! . 一群半妖大肆上街害人,无相国民众惶恐不安,一大早就在金光寺门口大声抗议。 庙门被百姓砸的哐哐响,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破门而入。 民众积攒了太多的怨气,这次算是全面爆发了。 观南身披祭祀仪式才会穿的鎏金袈裟,带领寺内一众和尚前去迎接民众的讨伐。 沉重的寺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身披鎏金袈裟,身姿挺拔如松的佛子。 他身上散发着柔和的佛光,庄严不可侵犯。 佛为普度众生,转世化为佛子来到人间,不可对佛子不敬。 百姓纷纷收敛怒气,跪下朝着观南行礼。 观南俯首对着众人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是为给诸位一个交待而来。” 他说着示意身后的和尚将住持师父的尸体抬上来,“金光寺住持残害良家女子,迫使她们上街行凶。现已伏诛。”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 观南又叫人呈上住持写的认罪书,大家这才相信,有人上前揭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惊喊道:“真的是住持!” 有人出声询问,“不知那些凶物要如何处置。” 观南双手合十又行佛礼,“阿弥陀佛,贫僧在此发下誓言,定会好好超度。” 说话那人闻言抿了抿嘴,没敢再问。 之后观南又以金光寺佛子的身份,颁布指令,无相国内僧人可以自行还俗,不受约束,另外废除女子不得进城的规矩。 众人皆大欢喜。 之后,观南安葬了住持,为方丈举行了葬礼,就随着桑陌一起去枯骨烟梦。 离开那日,观南带着念兰去看住持的坟墓。 趁着小念兰和住持说悄悄话的功夫,桑陌一脸唏嘘,问观南,“住持这样子像是被女人骗了啊!”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住持师父还不是住持,只是平常的小沙弥。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说是住持师父被一个蛇妖迷住了,那时的方丈严厉,带着一群武僧将主持师父和那蛇妖堵在了房间里。” “后来听说方丈同意住持师父还俗,但要求那蛇妖自剃妖骨。” “那蛇妖跑了,为此住持师父受了寺里和尚好长时间的奚落。或许这便是住持讨厌女子的原因吧。” 他说着又看了眼抱着墓碑的念兰,和她手里捧着的兰花,“但现在看来,主持师父心里还是爱着那蛇妖的。” 桑陌有些怅然,“爱?他为什么会爱一个抛弃他的女人?” 观南摇摇头,“你懂的,我是个出家人。” 桑陌也没想过要从他的嘴里问出答案。只转过身大步往陵墓外走去,“走了,早去早回,还不知道枯骨烟梦结界内怎么样了呢!” 观南拉上念兰跟了出来,“对了,我还想问问你,那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出门遇到一群披头散发的女人到处掏肠子吃,吓得回来找你想办法呀!” “没想到你这么不顶用。” 九十二,灯下黑(八) 观南闻言惭愧的低了头,“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找黄翠花。” 三人出城后,桑陌沿着黄翠花一路留下的印记来到了桑陌最开始去的那个村庄。 经过询问,最后在桑陌待的那家成衣店找到了黄翠花。 她一脸愁容的坐在柜台前,见桑陌进来,有些怅然若失道:“我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错误?”桑陌说着话,好奇的看向店内,“对了,这里的老板娘呢?” 黄翠花轻叹一口气,突然动手拉开了里面试衣间的帘子。 一排被掏空内脏的和尚顿时出现在几人眼前。 正是那日想要非礼桑陌的几个和尚,还是桑陌将他们抓住留给老板娘的。 她有些恍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谁干的?” 黄翠花掩面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桑陌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她扶着柜台站好,“坏了,我成帮凶了。” 店内尸臭扑鼻,念兰妖的属性立马被勾起,她像打了鸡血似的,倏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几具尸体。 吓得桑陌连后悔都忘了,赶忙拍了她后脑勺一下,“小孩子家家乱看什么?出去!” 几人来到一家面馆坐下,一人点了一碗面。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吃人,她是被无相国、珈蓝寺里的老方丈养大的,一直吃素。”黄翠花嗦了一口面条懊悔道。 桑陌扒蒜的动作僵了一下,“养大?!她是什么东东?” 黄翠花喝了一口汤,“灵蛇啊!还能是什么?” 桑陌突然抓住了关键点,“噢!她不会就是住持的老情人吧?” “还情人呢!仇人还差不多!”黄翠花说着忽然生气起来,啪的把筷子拍到桌上,就说起了自己那位老闺蜜的事情。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老方丈和往日一样翻开经书。 袅袅檀香中,忽然缓慢伸出一条通体黑色的蛇,阳光撒在它身上,流光溢彩、折射出彩虹的光芒。 老方丈那时已年过四十,珈蓝寺不像金光寺那样宏大,寺里仅有三个僧人。 他看到灵蛇后只是会心一笑,灵蛇在他窗边的鱼缸里喝了水,懒洋洋盘成一盘,听着老方丈读诵经文。 一人一蛇就这样平静的相处了一个下午,后来蛇就把珈蓝寺当家了。 之后它在老方丈的念经声中开了灵智,开始修炼。 原本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各寺庙开始抢信徒。 先是有香客在珈蓝寺佛像的脚边发现了一个女人的肚兜。 后来又有人说珈蓝寺夜里有女人的身影。 很快珈蓝寺僧人在寺内淫乱藏女人的事情就传开了。 其余两个僧人受不了纷纷改投其他寺庙,只有方丈一人留了下来。 他开始编草鞋换钱,也逐渐缩减了佛前供奉的香烛。 他越来越忙,每日不仅要扫落叶,还要劈柴做饭,诵经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段时间,灵蛇一直陪着他,帮他赶走偷吃香烛的老鼠。 冬天的时候,方丈给蛇做了一个窝,让它在自己禅房冬眠。 也就是在这期间,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了门。 女人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她家里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方丈的,还说方丈对女人用强。 方丈看了眼一旁唯唯诺诺的女人,承认了这件事。 女子的家人顿时勃然大怒,砸了寺庙的门,又闯到方丈的禅房搬走了所有能用的东西。 后来女子吃了打胎药,开开心心嫁了人,方丈却永远的背上了骂名。 自那之后,所有人都开始对方丈指指点点。 女子的夫家听闻了此事后,更是怒不可遏,带着一群壮汉闯进寺庙,对着方丈拳打脚踢。 期间冬眠的灵蛇被惊醒,它倏地窜出来,露出獠牙,嘶嘶叫着吓退了那些人。 原本以为此事会就此了解,可女子的丈夫却一直不肯放过方丈,日日在外败坏方丈的名声。 就这样,方丈被世人描述成了一个披着袈裟的禽兽,还说他养了一条巨蛇居心叵测。 愤怒的民众冲进珈蓝寺,将方丈绑在了十字架上打算用火烧死他。 灵蛇也被人用硫磺熏晕,放在木柴上,准备一起烧死。 方丈看着曾经日日来珈蓝寺诵经的香客,此时面目可憎眼露凶狠,不忍落泪。 那泪水滴在灵蛇身上,它因此化形。 …… 故事说到这里,念兰率先发问,“他是因为香客的背叛流泪吗?” 黄翠花被打断后,很不高兴,但她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念兰的问题,:“那香客原本一心向善,眼里透露着对生活的热爱,因为方丈的缘故,他变得面目可憎,不再相信佛。所以方丈流泪。” “那这些和我爹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说她和我爹有仇?” 黄翠花瞪着死鱼眼道:“小朋友不要老插嘴,听大人把话说完,好吗?” “我又没有……” 念兰刚要反驳,黄翠花突然厉声打断,“住口!” 她气呼呼又嗦了一口面,“对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小念兰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灵蛇化形,你刚才还说不要我插嘴,现在又来问我。” 黄翠花:“……”谁来把这死孩子带走? 灵蛇化形后大展神威,刚要把方丈救走,谁想一张捉妖网突然落下,将灵蛇擒获。 而那扔捉妖网的就是金山寺的住持师父。 因为他,灵蛇看着方丈被大火活活烧死。 他将灵蛇带回金光寺,挖了她的内丹,每日放她的血给一群女子喝。 灵蛇还从他口中得知,那怀孕的女子是受他的挑唆才诬陷方丈。 后来那女子的丈夫频频找茬,也是他花银子雇来的。 目的就是要让方丈活不下去。 只因方丈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说了一句“满目山河美好,人间岁月值得。”,戳中了当时身居高位,被十几个小沙弥伺候着,却满心疲累的主持。 他嫉妒方丈,觉得方丈过那么惨,凭什么能说出“满目山河美好,人间岁月值得。”这样的话。 他应该和他一样,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不爽才对。 于是他便怂恿了那个未婚先孕的女子。 后来得知方丈认下诬陷后,他更加难受,便买通了女子丈夫,日日到珈蓝寺找茬。 九十三,鬼蜮结界 灵蛇听后暴怒,抢回了内丹,可惜没能杀了住持,就自己逃走了。 说到这里,黄翠花碗里的面快坨了,她拿起筷子几口下肚,“事情就是这样了,之后她变换形态,你看到的那个老板娘,其实就是当年陷害方丈的女子。” “至于那几个和尚,我就不知道了。” 桑陌闷头吃面,听到这里,弱弱的举手道:“我知道。” “那几个和尚是被强征入寺的,寂寞难耐,经常到店里骚扰老板娘。” “嚯哟!”黄翠花大惊,“厉害,那副尊容他们也下得了手,啧啧啧。” 一旁的观南坐立难安,“贫僧惭愧,竟不知道这些事。” 桑陌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不用惭愧,你连自家方丈死了三年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别家方丈被火烧死。” 观南:“…………”贫僧怎么觉得苏施主这话不像是在安慰人。 几人各自端着碗,桑陌见那小丫头撇嘴皱眉不肯吃,立马又捶了她一下,“快点吃,这可是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小丫头不情不愿的端起碗开始嗦面条。 桑陌头疼的扶额,“一个被情所伤的和尚竟干出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我们还要帮他带孩子,造孽哦。” 几人各自沉默着,半晌吼桑陌突然想起来,“对了,那灵蛇还能联系到吗?” 黄翠花吃饱后仰靠着椅背消食儿,听桑陌这么问,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要替天行道杀了她吧?” “我没那么伟大。”桑陌摆摆手,“关键是那些半妖被人抢走了。” “那些东西力大无穷,不怕疼不怕死的,而且还不会受伤,还喜欢到处掏肠子吃,万一有人拿它们做坏事怎么办?” “那灵蛇是母体,她说不定能解决。” 黄翠花闻言拍拍胸脯保证道:“我若见到她,就和她好好商量一下。” 此事念兰也将面全部吃完,桑陌和观南起身朝黄翠花道别。 几人在村口分开。 桑陌和观南一路赶往枯骨烟梦结界。 到白松山时正值傍晚。 桑陌飞信传书给沈砚清,叫他过来打开结界。 等待的时候几人也不闲着,桑陌在一块大石上架起了一口锅,三人开始野炊。 沈砚清到的时候菜刚出锅。桑陌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师父你怎么来的这样慢,我都等饿了。” 说着将他拉到吃饭的地方坐下,递给他一双刚劈好的筷子,“师父快过来吃饭。” 观南也起身朝沈砚清行礼,沈砚清都一一应下。 他沉默着看向坐在锅前端着碗疯狂进食的念兰,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心中暗道:这才几天,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桑陌捶了一下埋头干饭的念兰,“没礼貌,见着大人怎么不问好。” 被打扰到吃饭的念兰瞬时抓狂,但她也只能发泄似的呲呲牙,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朝沈砚清行了礼。 沈砚清很快就从她呲牙时的神态看出了端倪,“是半妖?” 桑陌点头,“师父真厉害,这么快就发现了。” 沈砚清有些狐疑的皱起眉,很快就又看出了端倪,语气忽冷,“闯祸了?” 桑陌顿了顿,沈砚清还是那个沈砚清,和前世一样,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沈砚清认命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做什么了?” 桑陌嘿嘿笑着,“杀了金光寺的住持。” 沈砚清刚想说话,就又听见桑陌补充了一句:“用长离山掌门徒弟的身份杀的。” 沈砚清顿了顿,快速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桑陌赶忙将筷子重新塞到他手里,“其实不能算我一个人杀得,还有别人一份,最后他是自我了断的。” 沈砚清闻言又松了一口气,将筷子重新拿起。 “但是别人都以为是我杀得,而且还解释不清楚了。” 沈砚清彻底把筷子丢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一口。 桑陌死拉硬扯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不怎么好吃的萝卜。沈砚清一脸无奈的吃了下去,“真是欠你的。” 桑陌嬉皮笑脸,“谁让你是我师父呢!” 一旁的念兰学到了,立马用胖乎乎的小手扳过观南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也夹了一筷子萝卜塞到观南嘴里,并学着桑陌喊道:“谁让你是我师父呢!” 一旁的沈砚清忍不住笑了起来,桑陌气红了脸,“小鬼不许学人说话。” 念兰吐了吐舌头,阴阳怪气的学道:“小~鬼~不~许~学~人~说~话。” 几人进入结界后,观南盘腿坐在一块巨石上开始超度亡灵。 念兰也学着观南双手合十念经。 桑陌见她这么乖,便到村子内查看那些冤魂的情况。 之前桑陌托沈砚清给他们供奉了很多物资。 桑陌进村的时候,发现村子都被大肆整修过了,还有老鬼坐在枯树下说闲话。 “欧呦呦,你听说了吗?李家那个小媳妇和一个外来的鬼搞到一起了。” “哎呀,怪不得我说那老李最近有点绿呢!” “真是的,都死这么些年了,还不肯安分。” “那有啥,我这个才炸裂呢!……”那老鬼说着忽然瞥见一旁的桑陌,顿时止住了话头。 “什么呀,快说啊!”一旁有鬼催促道。 那老鬼见桑陌一直看着这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来,“仙姑你来啦。” 其他鬼也纷纷反应过来扭头往后看去。 “哎呀呀,是仙姑来了呀,快这边坐。”一个会来事的大妈立马给桑陌腾出一块地方。 桑陌走过去和他们一起坐下。 “仙姑此次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老大妈好奇的问。 桑陌刚要说话,观南诵经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几个鬼都是浑身一震。 “叫之前那位大师再来超度一次,也好叫你们能早日前去轮回。” 桑陌说着又问他们,“最近结界内可有什么大东西出生?” 几个村民沐浴在佛音之下,说话时的的声音都柔和了许多,“并没有发现,我们都在村子里不敢乱跑。” “倒是结界内的阴气少了许多。”有个大爷道。 桑陌闻言愣了愣,阴气不会自行减少,除非被什么东西吸收了。难道村子外还有什么靠阴气修炼的东西? 她顿时警惕起来,提了剑就要前往村子外检查。 “去哪儿?”沈砚清忽然出现。 桑陌把阴气减弱的事情告诉了沈砚清。 “阴气是我处理的。为了让他们安静一些。” 桑陌闻言松了一口气,沈砚清安慰道:“放心,结界内一有异动,我就会发现。” 九十四,农神被贬的原因 “这位仙君长得真像那年来这里的一个将军。”一旁的大妈侧头端详着沈砚清,忽然感慨道。 沈砚清闻言神情忽然冷了下去,淡淡开口,“你认错了。” 他转头看向桑陌,见对方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心中不免涌上一股酸涩来。 他有些坐不下去了,只侧过头不去看桑陌,“我去巡查一番。” 桑陌回过神来,“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坐着。”沈砚清说罢,自行转身踏剑离去。 鬼蜮荒芜,沈砚清穿着玄色长衫,踩着祥云剑穿梭其中。 衣摆被阴风扬起,白玉腰封紧扣着劲瘦的腰身,他手指掐诀,足尖轻点落在一处崎岖的山涧旁。 盘坐在巨石上的红衣女子缓缓转过头,在看到沈砚清后,顿时欢喜的站了起来,“将军。” 此人正是不久前魂飞魄散的鬼蜮领主。 沈砚清阴郁着脸,将衣袖甩到身后,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又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称呼我为君上。”他冷冷道。 鬼蜮领主连忙低下头去,“君上。” 沈砚清有些不耐烦道:“没有下一次。” “她可以把我当做别人的替身,你不行。” 鬼蜮领主闻言将头垂的更低,“喏。” “修炼的如何了?” “我已经将结界内所有大妖和鬼修全部吞噬了。” 沈砚清伸手朝她打出一掌,鬼蜮领主不由后退几步散出一缕阴气来。 他看了鬼蜮领主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屑,淡淡道:“还不够。” 鬼蜮领主慌忙跪下,“我一定加强修炼,定不让君上失望。” 沈砚清又向她挥出一掌,直接将人打飞出去。 鬼蜮领主狠狠撞在岩石上,阴气顿时如风吹雾气般消散开来。 沈砚清朝她勾了勾手指,她连忙手脚并用快速爬到沈砚清脚下跪好。 “以后答话时,不要说‘我’,记得用‘奴’。” 跪在地上的鬼蜮领主愣了愣,垂着头恭敬回答:“奴明白了。” 从远处传来的响彻佛音终于停下。 沈砚清阴郁的脸稍稍好看了些,他看了眼远处的村庄,重新踏剑离去。 彼时,桑陌和几个老鬼聊到了当年灾荒的事情。 村民骂的正难听时,有个白须老人拿拐杖跺了跺地面,急赤白脸道:“说这话你们羞不羞?” 桑陌闻言将目光投到那老人身上。 一旁所有老鬼顿时群起而攻之,准备将那白须老人赶走。 白须老人抡起拐杖就要打人,桑陌连忙制止,“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那老人啐了一口,“羞死先人哟,这哪是农神没有降下福祉?而是凡人自己懒惰,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老人说起灾荒的始末,“这要从不长庄稼的前两年说起……” “那时人间大旱,河床干枯,赤地千里,别说庄稼了,就是野草都全部枯萎了。” “农神泽霖不忍百姓饿死,便耗费神力偷偷降下福祉。” 老人说着看向桑陌,“你见过石头生大米吗?” 见桑陌一脸震惊,老人得意的笑了起来,“我见过,我还见过天空下白面的。” “这样泼天的富贵,几乎让百姓高兴的发癫。” “第二年还是干旱,农神又一次偷偷降下福祉,白面如雪,珍珠大米如雨。” “百姓就这样吃了两年的饱肚子。” “第三年,人间风调雨顺,人们却早就把农具丢了,没有一个人种田,就等着天上再次下白面。” “那段时间凡人挥霍的呦,吃一半丢一半,拿面饼子擦屁股的都有。” “可那年农神没有再降下福祉,于是人们开始大肆做法事,求农神再次降下福祉来。” “动静闹的太大,农神偷降福祉的这件事情,就被其他神仙知道了。” “泽霖被扒去神职,也是那年,凡人大量饿死。” “这其中,农神错就错在违背天条私自降下福祉,让凡人养成了惰性。” 这还是桑陌第一次听到这个版本的农神被贬原因。 孰真孰假已经不重要了,桑陌也不想再去追究。 只要能将师尊重新送回上修界,其他的都不重要。 众鬼愈吵愈烈,只好默默退了出来。 她低着头从拥挤的众鬼中挤了出来,刚松了一口气,谁料突然撞到了一堵结实的肉墙。 桑陌恍然抬头,就见沈砚清满脸阴郁,正垂头看着自己。 她笑嘻嘻牵了沈砚清的手,“师父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沈砚清倏地愣住,被桑陌牵住的那只手不由僵了僵,他微不可察的咽了口口水,脸上的阴郁顿时消散殆尽。 桑陌见他表情松动,又讨好的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好了,别不开心了,出去后我们去吃八宝鸭。” “走吧。”她说着拉了沈砚清往出口走去。 观南已经等候多时,念兰也被他紧紧牵着。 “哼!你们还有没有时间观念了!害我们等这么久!”小念兰生气的扭过头去,撅着嘴道。 观南俯首行佛礼,“阿弥陀佛,施主不要听念兰胡说。” “没有胡说,是我们自己耽误了时间。” 念兰听了这话,高傲的抬起下巴道:“看吧!她自己都承认了。” 几人走出结界后,一同来到白松山下的小镇。 还是那家客栈,沈砚清一进门小二就认出来了。 主要还是他长得太有辨识度了,叫人过目难忘。 “呦,客官里边请。”小二热情的将四人请到里间坐下。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桑陌将银子放到桌上,“来三间客房。” “凭什么是三间。”小机灵鬼念兰顿时嗅到了三间房其中的意味儿。 就是要让她和他们三个其中一人住一间房子。 桑陌敲了下她的额头,“不然怕你这小鬼跑了呀!” 念兰烦躁的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我才不会跑!” 桑陌对她极度不信任,就怕一个不注意,这小半妖就掏人家肠子吃。 “切,谁信你谁就是傻子。”桑陌说着,揪起她的后衣领,接过小二递过来的门房号,就上了楼。 念兰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 九十五,北海天书降世 傍晚几人在楼下吃晚饭时,主厨师父买肉回来,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沈砚清。 他慌忙后退一步,随后朝着后厨喊道:“快!快把细盐都锁进柜子里!” 桑陌闻言,也想起那晚咸到怀疑人生的菜,顿觉舌底发酸。 她默默抬起头,就见沈砚清那张俊脸再次阴沉了下去。 一旁的观念不明所以,问一旁的小二,“为何要将细盐锁进柜子?” 小二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着,见沈砚清面色不善,连忙道:“我们这个主厨师父脑子有点不好使,客官不必在意。” 桑陌强忍着笑低头扒饭,一旁的念兰好奇道:“你笑什么?” 桑陌连忙抬起头,“没呀,我什么时候笑了。” 眼见着沈砚清快要把手里的筷子折断了,小二连忙出言打圆场,“哎呀,后日就是清明了,各位客官可要回老家祭祖?” 桑陌闻言愣了一下,快到清明了,离上辈子天书降世还有三天。 她突然慌了起来,上辈子天书降世地点在北海人妖两地交界处。 这辈子沈砚清还在长离山,岂不是要错过天书降世了? 不行,得找个理由带沈砚清一起去北海。 桑陌这样想着忽然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念兰身上。 “话说,住持临死之际,是不是要你去找念兰母亲来着?” 观南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是这样,不过我已经打算亲自带着她了。” 桑陌下意识的拿筷子扒着碗中饭,试探道:“他会不会是自己心愿未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打着为念兰找母亲的名号说出口。” 观南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许吧,日后若有时间就去找找看。” “别日后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在清明前到北海如何?”桑陌连忙道。 观南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不用这么着急的。” “怎么不着急啊?你看这小丫头精的,再看看你笨的,我真怕我一走,她就把你卖了。到时候你还替她数钱。” 观南闻言默默看向一旁的念兰,小丫头眼珠子滋溜乱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跃跃欲试,放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闯个大祸。 观南下意识的伸手将站起来的小丫头按回原位。 想起那晚被开膛破肚的悟德,观南就不寒而栗。 他连忙应下桑陌的提议,“苏施主说的对,我们下午就出发。” 桑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而看向沈砚清。 沈砚清就有些难搞了,该用什么借口将沈砚清也拐过去呢? 正当桑陌绞尽脑汁的想借口时,沈砚清突然说话了,“刚好我也有事要去一趟北海,一起吧。” 桑陌大喜过望,连忙上楼收拾东西。 几人准备好衣服和干粮后,就出发上路了。 北海离得远,坐马车过去太慢,一时也找不到飞马,只能消耗灵力御剑过去。 几人赶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路才到达北海沿岸。 落地后天已经黑了,街上冷冷清清,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店都关门了。 北海盛产鲛珠,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商人赶来采购,也有些闲的蛋疼的富贵公子附庸风雅,到北海游玩作诗。 所以这里酒楼民宿都不会少。 桑陌早就听闻北海这一带的客栈价格公道,房间环境良好,尤其可以自助烤鱼。 她掏出钱袋子掂了掂,“走!去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住,我请客!” 几人很快在村民的介绍下来到了最大的那家客栈,叫什么碧海潮声的, 那地方说是客栈倒不如说是一家酒楼,已是亥时时刻,里面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一进大门,几人就被里面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堂内金碧辉煌,云顶檀木作梁,白玉石为地,朱红色的羊毛地毯直通二楼,与阶梯扶手交相辉映,顶上悬着西瓜大的夜明珠,照的楼内如临白昼。 桑陌一进门就发出一声惊呼。里面往来客官虽多,但并没有喧哗者。桑陌这一声立马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美女侍从连忙上前接待客人。 桑陌几人被安排在了一间靠海的轩式小楼用餐。 坐在窗边一眼就能看到大海和漫天的寒星。 桑陌听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哗哗”声,惬意的靠在窗户口,转头问侍女,“哎,美女姐姐,入门时看到大堂不接待客人么?” 美女侍从闻言轻笑一声,明眸皓齿美的惊心动魄。 “接待的。”她说话时声音如黄鹂鸟般柔美动听。 桑陌好奇的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她,就见那美女侍从纤细如水葱般的双手轻捻酒壶,将莹润香甜的红色美酒倒入琉璃酒杯中。 她端起酒杯,抬起明艳勾人的眼睛朝着沈砚清抛了个媚眼,而后仪态万千的走到沈砚清跟前,柔柔弱弱弯下腰肢将酒杯奉上。 沈砚清眸色冷淡,抬手将酒杯接过。 那侍女这才转过身来,回答桑陌的问题,“只是觉得诸位客官舟车劳顿,恐不喜喧闹,便请诸位到这月海阁楼来。” 桑陌觉得这二人似乎有些怪异,但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只当是沈砚清招蜂惹蝶的缘故,便也没有多管。 菜品果然鲜美,一条六公斤的石斑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 桑陌和念兰吃的满嘴流油,跟着观南吃了几天的素,两人快要把盘子都吃了。 吃饱喝足后,两人想去睡觉,却被沈砚清勒令去海边消食。 桑陌好奇询问一旁收拾桌子的美女侍从,“美女姐姐,你们这里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美女轻笑一声,“好玩的东西?那可就多了,不过三日后我们碧海潮生会有一场拍卖会,客官可以去瞧瞧。” 三日后?那不就是天书降世的后一天吗? 到时候天书降世引起异观,定会引来很多修仙者前来争抢。 这拍卖会还吧得抢疯了? 桑陌默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暗自摇了摇头,穷人玩不起啊。 但她还是好奇询问,“拍卖会上会有什么好东西啊?” 美女掩唇轻笑,“什么都有,到时候我给客官带一份目录来。” 九十六,皎皎 桑陌闻言连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我是穷鬼,我没有银子。” 美女侍从又掩唇轻笑一声,“客官说的哪里的话,我们碧海潮生的拍卖会还是有便宜的东西的。” 桑陌嘿嘿笑着,“对了,美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云清。” 桑陌愣了愣,脑海中不由浮现泽霖曾教过的一句诗,“当知虚空生汝心中,犹如片云点太清里。” 佛家讲到“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云就意味着无常,清是指清净,离恶行之过失,离烦恼之垢染,云清净。 这姑娘穿着迎合男人审美的衣服,又做着这样的活计,却起了一个这样佛系的名字,真是叫人大跌眼镜。 但桑陌从来不是多嘴的人,她笑了笑乖巧叫道:“云清姐姐。” 一旁的观南自然也品出了“云清”这个名字的含义,他嘴角微微噙了笑意,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茶。 云清看了眼观南,“奴婢起这个名字其实是不配的,但起名的人对奴婢很重要,便不曾更改。” 观南察觉到云清的目光,明白她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忙抬起头道:“这个名字很好,想必为施主起名的那人也是德高望重,大才盘盘。” 云清有些怀念道,“他是很好,就是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观南微低了低头,“世上哪有人配不上一个名字之说,施主妄自菲薄,倒枉费起名人的一片期翼之心了。” 云清这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听了高僧这话,我日后朝别人说起自己的名字就有底气了。” 观南笑着朝其行佛礼,云清亦还礼。 桑陌在一旁看着,忽然觉得云清这还礼的动作标准的实在不像话,感觉就是在寺里生活了好几年的人才有的熟练程度。 她纳闷的皱了皱眉,决定在北海的这几日一定要好好盯紧她。 此地喧闹,观南早早的回了房间,桑陌和念兰两个吃多的人出去消食,整个月海阁楼一时就剩了沈砚清和云清。 云清恭恭敬敬又给沈砚清斟满酒杯。 沈砚清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叫你做的事情可都办好了?” 云清低头答话,“回君上,他已经将那些傀儡收进自己的军队里了。” 酒水醇厚浓郁,入口果香味十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苦涩,沈砚清一口饮下,复又举杯。 不知怎的,他今晚就格外着迷恋着苦味儿。 云清恭敬倒满,见沈砚清又一口饮完,不由小声道:“君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恰好此时窗外传来桑陌清脆的笑声,两人都扭头将目光投向窗外。 泠泠月光中,女孩赤着脚蹦跑在沙滩上,笑容是那样明媚。 沈砚清轻扯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说她怎么就没有心呢?” 他此刻有些醉了,站起来走到窗口看了许久。 云清看出他心里不痛快,又默默给他倒了一杯。 沈砚清摆了摆手,最终还是决定回房休息,临走时,他回过头对云清道:“看着点,别让她又闯祸了。” 云清俯首低声道:“喏。” 沈砚清带着醉意,连衣服都没换,一进门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或许是酒的原因,他睡里浑浑噩噩,梦到了好多。 先是梦到了上辈子桑陌拜师时的情景,少女额头莹润着汗珠,抬头小心翼翼看向自己时满是期翼。 之后又梦到了上辈子桑陌刚得知他是狐妖时的情景。 他看着桑陌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冰冷,冷冷道:“你不是他。” 朦胧烛光里,沈砚清为皱了皱眉头,想要摆脱这梦,可却是身不由己逐渐越陷越深…… 他梦到自己刚回到妖界后,大杀四方,坐上妖君宝座时的情景,梦到妖宫里,那铺着兽皮,有这朱红色帷幔的大床…… 沈砚清缓缓舒展了眉头。 果然下一秒桑陌就出现在了自己梦中…… “回禀君上!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故交。” 沈砚清仰躺在宝座上,闭着眼听着舞乐,闻言只掀了了掀眼皮,“宣。” 侍从走下去后,没多久就带着人上殿了。 沈砚清恹恹抬起头看向殿内,顺带张嘴吃下一旁侍女喂到嘴边的葡萄。 当看清殿内多出的人后,沈砚清倏地愣住,连口中的葡萄都忘了咽了下去,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桑陌站在一众扭腰摆胯的舞女之中,看向他的眼神让沈砚清说不出的害怕难受。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停了舞曲,将她们通通赶了下去。 “我……”他坐立不安的嗫嚅着。 见桑陌动了一下,他连忙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转身走了。 他目光狠厉的看了一眼方才通报的侍从,低头又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裸露着大片胸膛。 他吓得连忙松开桑陌的手,去整理自己的衣衫,“对…对不起。” 沈砚清难得的结巴,心道:完了,她一定很失望,她不会觉得方才我做了什么吧?这该死的侍从,怎么不说清楚来人是谁!! 手脚慌乱时,一双略带着凉意的手却突然环抱住了他的腰。 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低头去看桑陌,却见她将头靠在了自己裸露的胸膛上…… 那瞬间,天雷勾动地火,沈砚清直觉胸腔里像是落入一块巨石,掀起千层惊涛骇浪。 他任凭她抱着,只是心脏狂跳,口中干燥,没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可耻的起反应了…… 他几乎是想下意识的将桑陌推开,可桑陌却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 沈砚清脑海里炸开了,他以为是桑陌在长离山受了什么委屈,以为她只是把自己当师父,他以为他们之间只能是师徒,只能清清白白…… 他垂眸,桑陌微闭着眼睛,眼睫下那双漆黑的眼睛失焦着,露出点点星光, 他能感受到桑陌单薄的身子在不住的颤抖着,他目光沉了沉,伸手将桑陌抱起。 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又清晰看到在那声喘息声中桑陌红了脸。 这天降的幸福将他砸的晕头转向,他摇了摇头,轻轻将人推开,“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九十七,天书秘境 或许是梦太真实,沈砚清早早的醒了过来,他倏地坐了起来,幽深的看着前方。 外面很吵,沈砚清推开门,嘈杂的笑声和海浪声顿时袭来。 云清连忙上前,“吵着君上了吧?我去找个隔音法器来。” “不用。”沈砚清叫住了云清,“她回来了吗?” 云清笑笑,道:“姑娘正玩的开心呢!” 沈砚清沉吟着,走到阁楼外,就见海边燃着篝火,一群人手拉着手,跳着乱七八糟的舞蹈。其中就有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女子身影。 “都这么晚了……”沈砚清嘴上埋怨着,忽然一个纵步跳出阁楼,朝着人群疾驰而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沈砚清的动静,桑陌倏地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在看到沈砚清后笑的愈加灿烂,“师父快过来!” 而沈砚清的目光却沉沉落在桑陌牵着的那只手上。 那手的主人似乎也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惊讶的转过头来,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长相惊艳,长了一双琥珀色眼睛,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沈砚清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那似乎是一个鲛人。 桑陌扔开那手跑了过来,“师父快过来玩。”说着拉起沈砚清的手就要重新加入队伍。 沈砚清默不作声的站到桑陌和那鲛人之间,要牵手时,那鲛人却将手藏到身后,“我不想玩了。” “啊?”桑陌有些失望的道:“你怎么这样。” 正拉扯时,不远处的天空突然响起一道惊雷。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海面,只见一道光束从天而降,周围萦绕着乌云和闪电。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声,有人大声问道:“那是什么?” 桑陌扭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是天书降世前的异状。 比上辈子提前了整整一天时间。 她有些后怕,心中暗暗惊道:辛亏今晚就到了,要不然怕是会错过。 她暗自抓紧了沈砚清的手,赶在众人发现前拉着沈砚清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岸上众人还在好奇害怕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海面上。 桑陌紧盯着那光柱,“师父,待会儿秘境一打开,你就赶紧进去抢宝贝,我在此断后,不叫任何人进来。” 沈砚清闻言眸色忽暗,狐疑的盯着她,“你怎么知道里面有宝贝?” 桑陌哑舌,嗫嚅半晌才道:“天降异象,定有蹊跷,而且这地方灵力充沛,一定是有宝贝。” 沈砚清看了她半晌,“你进去吧,我在这儿守着。” 桑陌连忙摆手,这怎么能让她去呢?上辈子天书只认沈砚清一人,这辈子定然也不例外,而且天降的机遇,定然会伴随着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很快,秘境大开,灵气泄露,四周的灵物纷纷察觉到了不对,海面上鱼虾翻涌跳跃,远处的人也被被吸引了过来。 桑陌拔出回青剑,一把将沈砚清推入光柱。 沈砚清也不再推脱,只丢给桑陌一个防身法器,“撑不住就算了,区区几个废物,我还打的过。” 桑陌点头,很快就有一条鱼妖往光柱内快速游去。 桑陌一掌将其打飞出去,“快!” 沈砚清掐诀直升云霄。 桑陌握紧了回青剑,又将几条有灵智的鱼怪打飞。 “仙姑仙姑,我不和你们抢秘境内的东西,我只在这里修炼行不行?”一条胖嘟嘟的小河豚从水里弹出脑袋,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 桑陌好不留情,一脚将它踹飞出去,“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小东西飞在半空中,委屈喊道:“不行就不行嘛,踹我干什么?” 桑陌没有理它,只专心对付周围踊跃的鲛人和妖怪。 她一剑一个大鱼怪,小的就一脚踹飞,即使是外表美艳的鲛人也毫不手软,手段之凶残,叫所有精怪望而却步。 “什么嘛?你们人类护食比起岸上的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就在这里修炼也不行吗?” “对啊!要不要这么霸道?” 桑陌冷笑一声,“你说霸道?我叫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霸道。” 她说着忽然提剑朝着水面砍去,强大的罡气一下在水面上掀起一阵大浪。 所有的海鲜妖怪顿时被掀飞出去。 “操!遇到个疯子!” “我还会回来的!” “……” 桑陌听着此起彼伏的骂声,烦躁的掏了掏耳朵,转头对上一群御剑而来的修士。 众人早在岸边就见识到了桑陌的凶残,见她转过头来,众人纷纷后退一步,谁也不敢做出头鸟。 桑陌也没有动,只是紧握着回青剑,死死盯着那群人。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士走上前来,“小丫头,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桑陌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道士顿觉面上无光,语气陡然狠戾起来,“狂妄自大!这秘境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属于大家的。” 周围顿时响起附和声,“对啊!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桑陌举起手中的剑,“有本事就打赢我。” 话落众人再一次沉默。 老道士见周围无人响应,硬着头皮走上前来,“黄口小儿,老夫来会会你。” 说着就手持浮尘朝着桑陌打来。 桑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到他离自己五米远后,轻轻挥出一掌。 这一掌看似打的随意,力道却是平常的十倍。 所谓杀鸡儆猴,桑陌一定要一招就叫他们忌惮自己的实力。 她算好了着力点以及老道的承受能力,确定不会将他打残或者打死,只叫他丢个脸。 老道见桑陌如此敷衍了事,心中更觉不满,暗道:这些小辈仗着自己有几分天赋,竟狂妄至此,那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这样想着将全身的灵力都汇聚到浮尘上,朝着桑陌面门挥下。 两股力量相撞,桑陌第一时间捂住了眼睛。 只听见一道刺耳的“滋啦”声,老道浑身的衣服被全部爆开,水面上也暴起一道巨大的浪花。 众人纷纷惊叫一声,所有女修连忙将眼睛捂住。 老道光着身子被浪花狠狠拍进水中,他青红着老脸,气的吐出一口血来。 “无耻之徒!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 “一个女娃娃,怎生的如此一副黑心肠!” “缺欠家教……” “不知羞耻……” “……” 桑陌面不改色,“诸位,若我真心狠手辣,那碎掉的就不只是衣服那么简单了。” 九十八,天书秘境 话落,场上响起更激烈的骂声,但那么多修士,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老道被弟子套上衣服救出水后,也是臊的不敢多待,只默默留下几个弟子,自己灰溜溜走了。 他的弟子怒声喊道:“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败者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桑陌果断拒绝。 废话,在这个时候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那弟子气的脸都歪了,但他不敢上前,失败是小事儿,主要还是怕被爆衣服。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桑陌心中开始慌乱起来,现在只要有五个以上的人一起围攻,桑陌就会分身乏术,其他人就能进去。 但她依旧表现的云淡风轻。 众人警惕的看着她,她越是表现的淡定,众人越不敢上前。谁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被爆衣服, 有人已经自暴自弃开始盘腿吸收灵气修炼了。 很快就又来了一批人,他们见前方站了这许多人不敢上前,又见秘境入口守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姑娘,便认定桑陌是极其厉害的绝色。 众人纷纷给他们让开道,那群人走上前来,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上下将桑陌打量一遍,眼中满是崇敬,“在下朝阳峰掌门,还请高人赐教。” 朝阳峰?一听就是小门派。 桑陌看了一眼慢慢闭合的秘境入口,暗自后退一步,装模作样举起剑道:“请。” 那中年男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朝着桑陌进攻。 桑陌却是突然一跃冲入秘境入口。 速度之快,男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举起法器茫然四顾。 人群中忽然有人指着秘境入口惊声尖叫道:“她跑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抬头就见桑陌已经到了秘境入口处,回头朝着众人做了个鬼脸。 “该死!被骗了!”有人骂着就要冲上去,可惜秘境入口在桑陌进入其中后彻底关闭。 他气的来回在空中转圈。 海面上的一群人也是气的捶胸顿足。 纷纷大骂桑陌不要脸。 但秘境已经关闭,他们再生气也只能等桑陌出来后再做打算。 这边桑陌进入秘境后,就见里面星光璀璨,屋舍俨然和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警惕的往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大喊着着师父。 越往里走,越感觉周围的景象熟悉,桑陌有些纳闷的停下脚步。 眼前这景象好像是北海妖界! 难道那入口不是秘境入口,而去往北海妖界的入口? 桑陌不由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 街道上时不时有几个小妖怪路过,它们脚步匆忙,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桑陌不由好奇跟上。 “快点快点,今日是君上迎娶妖后的大日子,晚了就抢不到喜糖了。” “去你的,抢什么喜糖?新妖后是个凡人,你这猪头猪耳的,不得吓着她。” “也是,那我们就在妖宫门口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 桑陌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暗自疑惑道:这个时候的妖君应该是个哈哈鱼,它娶个凡人娘子做什么? 她正要跟着那群小妖怪往妖宫跑,却突然被一群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长离山前任掌门和掌教。 “苏锦意,你跑什么?”掌教手拿浮尘挡在面前。 桑陌大惊,他们不是死了吗? “对啊小苏姑娘,你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但你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逃婚呢?” 桑陌转头,惊奇发现说话的人竟是白沐橙的爷爷。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都没死?还来到了妖界。 桑陌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刚要说些什么,却陡然发现自己穿着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成亲的大红嫁衣。 掌门面色阴沉,朝着桑陌扔出捆仙绳。 桑陌一时不查,被绳子捆了起来,再挣脱时已经迟了。 她大惊,“你们要干什么?” 掌门吩咐几人将桑陌押到花轿里去,“那妖怪认定了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桑陌眼皮子跳了跳,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摇了摇头,不敢细想,只默默祈祷着。 月光透过缓慢移动的黑影时隐时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鸦叫声。 唢呐声响起,一顶极阔气的花轿朝着妖宫走去。 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 然而诡异的是,道路两旁铺满了纸钱,抬轿驾车的也全是形体各异的妖怪。 坐在花轿内的桑陌被捆仙索紧紧绑着,一身大红嫁衣也因她不断挣扎而变得凌乱不堪。 锣鼓喧天,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移动速度极快,只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冥宫。 花轿落地,桑陌还在极力挣扎,一只洁白修长的手突然掀开帘子伸进了轿内。 桑陌被绑住了手脚,对那只手的邀请视若未闻。 对方却很有耐心,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动作。 桑陌盯着那手,只觉异常熟悉,她闭了闭眼睛,暗暗祈祷手的主人不要是沈砚清。 可事与愿违,那人突然掀开帘子探头进来,正是沈砚清。 他神情复杂,狭长明亮的丹凤眼瞅了桑陌一眼,而后默不作声的解开了绳子。 桑陌心中恍然。 这是上辈子她和沈砚清成亲时的场景! 难道说,那秘境入口将她带回了上辈子? 桑陌吓得苍白了脸,只任由沈砚清牵着自己的手,将她带入妖宫。 妖宫富丽堂皇,殿内金漆雕龙,歌舞升平。 两人一踏上朱红地毯,天空就飘起艳丽的花瓣。 桑陌看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吓得抓紧了沈砚清的手。 “不!”她惶然惊叫一声,拉了沈砚清就跑。 沈砚清神色惊讶,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任凭桑陌拉着他乱跑。 身后的队伍焦急跟了上来,桑陌心中更加惶恐,她推了沈砚清一把,自己挡住那些人。 “快跑!” 身后的人却没有动静,桑陌转过头,就见他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己。 “跑啊!还愣着做什么?”桑陌又喊道。 那些人见事情败露,纷纷拿出藏在嫁妆箱子里的法器,将二人团团围住。 桑陌预想着上辈子发生过的场景,急得直流眼泪。 沈砚清却突然将她的身子扳转过来,低头俯视着她的脸,声音如淬了寒冰,“你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刺杀我?” 九十九,天书秘境 “师…师父?”桑陌喃喃叫了他一声。 后边的队伍提着长剑大刀朝着二人杀来。 桑陌顾不上其他,连忙转身朝着最近的人挥出一掌,拉着沈砚清杀出包围圈。 眼看身后的修士再次追来,桑陌拉着沈砚清一个遁形术逃出妖宫。 两人来到一片荒野,桑陌惊魂未定,转身去看沈砚清,后者却是一脸阴鸷的看着她,目光深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没事吧?”桑陌小心问道。 “外面怎么样了?”沈砚清不答反问。 外面? 桑陌看着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她不是回到了前世,而是还在秘境内,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幻境! 她松了一口气,诧异而又兴奋道:“这里是秘境?!” “你以为这是哪里?”沈砚清忽然向她逼近一步,直视着桑陌的眼睛问道。 桑陌自觉失言,慌乱后退一步,目光躲闪道:“这里这么多妖怪,我以为是妖界入口呢。” “胡说!”沈砚清忽然暴怒,他一把抓住了桑陌的手,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人要来刺杀我?” 桑陌张了张嘴,突然福至心灵,惊恐看向沈砚清,满脸的惊疑不定。 “你也重生了?!” 话落,二人双双沉默。 沈砚清忽而冷笑一声,嫌弃的扔开了桑陌的手。 “上仙好骗术,竟然能连着骗我两次。” 桑陌一时没站稳狠狠摔倒在地,满头珠翠落下,桑陌惊慌失措,“不,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想过要骗你。” 沈砚清蹲下身子,右手捏住桑陌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你没有想过骗我,那上辈子我是死于何人之手?” 他声如泣血,手上力道大的像是要捏碎桑陌的下巴。 桑陌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不,师父我错了。” 沈砚清厉声打断,“你即是重生,何不自己来取这天书,又想利用我给你那师尊铺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上辈子我……” 桑陌话还没有说完,沈砚清忽然松了手,一把将她推开! 桑陌再次摔到地上,她站起来想要解释,沈砚清却是不肯再理她,转身朝着妖宫走去。。 桑陌一身逶迤拖地长裙,在荒郊野外走不快,只能大声喊他:“师父,你听我说……” 沈砚清厌恶似的,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只留桑陌一人立在原地。 桑陌看了眼妖宫的方向,心道:想必他是要去找天书,我跟过去,反而不好。不如留在这里寻找出口。 这样想着桑陌便没有再追,只默默散出神识,去寻找出口。 然而找了一圈下来,桑陌惊奇的发现这地方静的跟一摊死水似的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她诧异地环视四周,“这不对啊,怎么可能一点灵力都探寻不到?”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这样想着,桑陌狠狠拧了一下自己大腿上的肉,“嘶——,好痛。” 她可以确定自己是醒着的。 “还是这地方的问题。得换个地方好好找。” 桑陌再次回到自己刚进入秘境时的那个街道。 “快点快点,今日是君上迎娶妖后的大日子,晚了就抢不到喜糖了。” “去你的,抢什么喜糖?新妖后是个凡人,你这猪头猪耳的,不得吓着她。” “也是,那我们就在妖宫门口远远看一眼就好了!” “……” 桑陌大惊失色,这不是自己刚进来时看到的景象么?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重来一遍? 正惶恐时,身后再次响起掌教的声音,“苏锦意,你跑什么?” 桑陌回头,就见长离山那群人,抬着花轿急冲冲赶来。 白沐橙爷爷站在掌教身后,“对啊小苏姑娘,你若是不同意,我们也不会强迫你,但你已经答应了,又怎么能出尔反尔,逃婚呢?” 桑陌愣了愣,心道:难道要走完拜堂成亲的流程才能出去? 这样想着,她便顺水推舟,低头向他们认错:“对不起,我只是想解个手。” “懒驴上磨屎尿多。”掌教骂了一声,吩咐几个女弟子带着桑陌去如厕。 她重新坐到花轿内。 队伍吹吹打打又一次来到妖宫。 这次沈砚清的手一伸进花轿内,桑陌就把手放在了他手心里。 沈砚清顿了顿,而后默不作声的将桑陌扶出花轿。 桑陌想说些什么,沈砚清却厌恶似的朝着她丢过来一个大红盖头。 视线瞬间被挡住,桑陌愣了愣,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再次手牵着手踏上朱红色地毯。 漫天花瓣纷纷飘落,桑陌垂眸头去看他,沈砚清脚步淡定,劲量和她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她暗暗叹了口气,沉默着走进礼堂。 两人相对而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官的高喝声停下,而沈砚清却没有像上辈子一样掀起她的大红盖头。 沉默几秒后,礼官又高声喝道:“交换信物!” 桑陌愣了愣,连忙一把将大红盖头掀开。 沈砚清手拿天书,目光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操!”桑陌不由破口大骂,“我又不会抢,你跑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连忙起身朝外面跑去。 可那迤地长裙实在啰嗦,她跑了几步,就被迫停了下来。 “这家伙不会为了报复,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想到刚重生时沈砚清一次又一次的为难,桑陌心都凉了。 她越想越心慌,急得再次探出神识去寻找沈砚清的踪迹。 可桑陌刚察觉到他的灵力波动,他就凭空消失了。 桑陌大惊,“这个该死的小气鬼,他果然找到出口了!” 她连忙凭着刚才探查到的踪迹,来到了沈砚清最后待的地方。 是地方光秃秃的,只有一个非常破落的漏天茅草屋。 桑陌再次探出神识,周围还是一片死寂。 她无奈只好拖着长裙朝那茅草屋走去。 屋内什么也没有,桑陌上上下下探查了一遍,就连一个老鼠洞都没有放过。 可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累的瘫坐在破茅草屋里,心中百感交集。 回想重生后的种种,桑陌才发现,沈砚清也重生的迹象是那么的明显。 她有些懊悔的拍了自己额头一下,“你说说你,这么明显的事情,怎么就没有早点发现?” “这下好了,沈砚清不理你了吧。”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是早点知道了又如何?难道要一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吗?” 一百,天书秘境 她重重叹了口气,身心俱疲的躺在破败满是灰尘的茅草屋里。 屋顶漏了个大洞,桑陌这样躺着刚好能看到天上的月亮。 她原以为一切可以重新来过,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弥补曾经犯下的错误。 可沈砚清也重生了,他方才若不是着急抢天书,怕是已经将她给杀了。 想起沈砚清声如泣血的质问,桑陌不由又叹了口气。 她目光失焦的望着天空,忽然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要不就待在这里别出去了吧? 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却突然看到天上的月亮有个怪异的重影。 她倏地支棱起来,起身朝着月亮飞去。 越靠近,那重影就越清晰,桑陌大惊,“这哪是月亮,分明就是外面的阳光!” 她冲出秘境,就见海面上波涛汹涌,沈砚清一身大红吉服,穿梭在海浪之中,身后是一群准备杀人越货的修士。 有人看到了桑陌,连忙大声喊道:“快看,那小丫头出来了。” 此话一出,之前和桑陌有仇的修士也不去追沈砚清了,转而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此刻灰头土脸,头发散披着,见一群人来势汹汹,连忙拔腿就跑。 为首的修士满脸怒气,对着桑陌破口大骂,“你这没脸没皮的贱人,竟敢当众爆我们掌门的衣服!看我今日不将你大卸八块。” 桑陌回头与他对骂,“你要不要喊的再大声一些,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家掌门被我爆了衣服?” 话落,那名破口大骂的弟子顿时被人一脚踹入了海中。 桑陌也趁机瞅准时机,一个遁形术消失在海面上。 她火急火燎的回到碧海潮生客栈,这个时候,观南和念兰刚刚睡醒。 观南晨起就要敲木鱼诵经,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他连忙起身去查看。 刚走到房间门口想敲门时,就见桑陌提着包袱走了出来。 观南有些惊讶的看着她身上的大红嫁衣,“苏施主昨晚是去哪里成亲了吗?” 桑陌抬头看了他一眼,朝着他抱拳,“有缘来日再见。” “发生什么事了?”观南惊讶问道。 桑陌急吼吼往外走去,“把我师父给得罪了,帮念兰找母亲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先出去躲一躲。” 观南不理解,但也没有多问,只目送着桑陌离开。 没过多久,沈砚清也回来了,很奇怪他竟然也穿着一身大红吉服。 观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心中暗道:难道说,昨晚他们二人成亲了?! 沈砚清面色阴沉一把推开桑陌房间的木门,见里面没人,转而看向观南,问道:“她回来了吗?” 观南连忙收敛了表情,慢吞吞朝他行了一个佛礼,“苏施主回来后又走了,说是要出去躲一躲。” 沈砚清闻言,神情越加冷峻,他哼了一声,“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说着一甩袖子就走了。 观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继续桥自己的木鱼。 一旁的念兰拿着自己的小木鱼在观南旁边坐下,“他们两个成亲了,你不伤心么?” 观南微闭着眼睛,听了念兰这话,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伤心一说。” “那你为什么要敲茶壶?” 观南:“……” 他茫然低下头,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汝瓷的茶壶,而他的木鱼则是静静躺在另一边。 念兰十分贴心的帮他把木鱼抱了过来,“喏这才是你的木鱼。” “你怎么连木鱼和茶壶都分不清呢?” 念兰还在问,观南却是羞煞的红了脸,他默默将木鱼和茶壶换过来。 “念兰乖,方才师父教你的经书可背会了?” . 这边沈砚清换了衣服,在书桌旁,他眸色冷淡,“可找到她了?” 云清俯身道:“还有一队人没有回来。” 意思就是还在找。 沈砚清闻言顿时怒形于色,“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云清赶忙跪下,“苏姑娘一出客栈就没了踪迹,我们的人早在前几天就已经把守在各个路口,若苏姑娘经过一定会发现的。” 沈砚清抬手扶额,他怎么把桑陌会遁形术的这件事情给忘了。 他摆摆手,叫云清起来,接着去找。 云清退下后,沈砚清拿出天书,心中暗道:如今这天书在我手中,她为了她师尊一定会想办法来抢,我就在此处等她。 这样想着他面上的神情又柔和了一点。 可等了半个时辰,他又不耐烦起来,手中的兵书也看不下去,烦躁的又叫来云清询问,“可有消息了?” 的道否定回答后,沈砚清愈加烦躁不安。 他挥了挥手,叫云清退下。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桑陌抱着何种感情。 是恨吗? 可他现在分明就是在想着她。 沈砚清想了许久,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他坐立难安,准备自己动身去找时,云清突然推门而入。 “回禀君上,我们找到苏姑娘了。” 沈砚清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怎么不带她来见我。” 云清顿了顿,回禀道:“……苏姑娘此刻和前任妖君在一起。” 前任妖君…… 那个鲛人? 沈砚清冷哼一声,“她倒是会交朋友。” 云清低着头不敢说话。 “既如此,那我们便去会会这位前任妖君。”沈砚清声如寒冰,说这句话时,特意加重了“前任二字”。 云清不寒而栗,只低声答道:“喏。” 这边,桑陌迷了路被一个好心的公子带着去找客栈。 可路越走越偏,桑陌警惕着刚要说话,那男子却遥遥指了一下远处,“看客栈到了。” 桑陌抬眼去看,果然看见一个二层小楼,里面人声鼎沸,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桑陌早饿了。 她走进客栈,“小二,给我来几个菜,一碗米饭!” 小二招呼桑陌坐下,很快就端了菜和米饭上来。 桑陌刚要动筷子,却见盘子内的菜鲜红一片,还隐隐散发着腐臭,碗里的米饭也是,发霉不说,还有虫子在蠕动。 这一下差点让桑陌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小二,怎么回事?这东西是给人吃的吗?” 此话一出,桑陌顿时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集聚到了自己身上。 那小二是个白净的小伙子,闻言诧异地转过头来,“客官是人吗?” 一百一,妖界(一) “那我不是人还能……”桑陌说到一半愣住了。 因为原本热闹的餐馆一下子安静了。 桑陌后背发凉,她默默环视四周,就见周围的其他客人都长的奇形怪状,不是身后有尾巴,就是头上长犄角,最靠窗的那桌甚至坐了几只红眼睛老鼠。 它们全部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桑陌,仿佛只要桑陌一说“是”,它们就会全部扑上来,将桑陌咬碎吞入腹中。 “我…我是鸟!”桑陌忙不迭改了话头,“我只吃坚果和粮食!” 此话一出,餐馆内这才重新热闹了起来,小妖怪们又转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菜。 “这样啊?”小二说着又将那几盘腐肉端了下去,又端来几盘子掺杂着虫子的核桃花生。 桑陌咽了口口水,转头去寻找之前给自己带路的公子哥儿,可哪儿还有他的身影。 她气呼呼捶了一下桌子,这动静又将那些妖怪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妖怪:“……” 桑陌:“……” 桑陌吸了吸鼻子,在众妖怪殷切的目光下捡起一颗瓜子仁吃下。 可它们还在看她。 “大哥,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就是人。” “我也觉得。” “嘎哈!我也闻到了人味儿!” “是吧……” 桑陌闭了闭眼,心中暗道:算了,虫子就虫子吧!以前不就是吃虫子长大的吗? 这样想着桑陌端起盘子长大嘴巴,将里面的东西整个倒进了嘴里。 虫子受到惊吓后,疯狂在嘴里蠕动,桑陌一不做二不休大口咀嚼了起来。 “呕…………,嗯?……嗯~” 不得不说,这玩意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桑陌拍了拍自己额头,心中暗道:桑陌呀桑陌,你说说你,怎么做了几天人还忘本了呢! 她美滋滋吃了饭,把银子拍在桌子上就要走。 身后却传来小二的声音,“哎!客官,你怎么吃东西不付钱啊!” 桑陌指了指桌上的银子,“这不给你放这儿了吗?” 小二拿起银子仔细瞧了又瞧,“这是什么呀?我要的是钱。” 桑陌愣住了,妖界的钱是什么啊? 正当她疑惑时,旁边的一只红眼老鼠扯着尖细的嗓子喊了起来!“吱~,不对!她就是人!只有人才会把银子当钱。” 此话一出,店里所有妖怪纷纷站了起来。 桑陌见状不对,连忙撒丫子就跑。 身后的一只老鼠比桑陌跑的还快,后腿一蹬就跳到桑陌前面,堵住了门。 桑陌看它小小一只还敢堵门,直接飞起一脚将它踹飞出去,夺路而逃。 众妖怪纷纷大喊起来,“快去通知守卫军,有人闯入妖界了!” 一时间整个餐馆,乃至周围的街道都沸腾了起来。 所有妖怪都拿了家伙事追寻闯入妖界的人。 “奇怪,去哪儿了?刚刚明明看见她跑到这里来了。”店小二提着生锈的菜刀走进一个小巷子。 一旁有妖怪道:“再找找!等找出来了,大家伙加餐。” “我看她后面背着剑,不会是捉妖师吧?” “那不能,捉妖师都是大胡子,刀疤脸,哪有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嘿嘿嘿,我倒觉得她长得挺好看,要不给我做媳妇儿吧。”一个憨傻的声音嘿嘿笑着道。 “去你的。”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喝道。“她浑身光秃秃的,连根好看的毛都没有,哪里好看了?” “……” 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箩筐正瑟瑟发抖。 “奇怪,我明明闻到她的气味儿了,怎么就不见人呢?”小二使劲嗅着。 一只大熊捶了它后脑勺一下,道:“什么时候把你那鼻子里的大鼻嘎挖一挖,再来嗅!” “走了,大家伙去别的地方找找。” 众妖怪找了一圈,骂骂咧咧走远。 自始至终都没有妖怪掀开扣在地上的箩筐看一看。 桑陌怕它们使诈,愣是在箩筐下呆了半个时辰才敢出来。 妖界的建筑还停留在几百年前,除了街道上有几间土房子,其它妖怪都住在窑洞里。 靠近妖宫的地方会好些,住在那里的基本都是妖中贵族。 桑陌刚走出小巷子,那群妖怪再次提刀追了过来。 她吓了一跳,赶忙跳上一个装满鱼的牛车。 那老牛回头看了一眼,撒丫子跑了起来。 车板上的鱼顿时霹雳怕啦跳了起来,桑陌惊叫着抱起头。 那鱼却像是故意欺负桑陌似的,跳起来,甩着尾巴噼啪噼啪扇桑陌的头。 “啊——”桑陌欲哭无泪,惊叫着大喊,“救命啊!” 可她不敢下车,只能老老实实挨揍。 殊不知,离桑陌不到十米远的树梢上,一高大男子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待牛车走远后,男子一跃跳下树梢,那群小妖怪纷纷上前邀功。 “君上,我方才的演技您可满意?” “瞧给那姑娘吓得。” 沈砚清眼含笑意,随手散出一把金叶子。 众小妖跪下磕头道谢,纷纷抢夺起来。 一旁的云清有些大跌眼镜,她抿了抿嘴,没敢上前找死,只把提在手里的鲛人丢到沈砚清脚下。 “君上,这鲛人该如何处置?” 沈砚清眼底的笑意瞬时化作利刃。 “抽筋拔骨。”他说完,再次动身追上那牛车。 彼时桑陌已经制服了那讨厌的鱼,美美的躺在板车上,哼着小曲儿晒太阳。 沈砚清眸光微沉,招手叫来一群蜜蜂,而后指了指躺在板车上的桑陌,轻声道:“去。” 那些蜜蜂得了指令,纷纷朝着桑陌追去。 沈砚清抱臂站在树荫下,见桑陌像猴子一样蹦了起来,不由心情大好,微微勾起唇角。 这边桑陌被蜜蜂蛰的满头大包,尖叫着胡乱挥手驱赶蜜蜂。 她哭唧唧趴在板车上,大喊:“哇,牛兄啊,你能不能跑快一点,我要被蛰死了啊!” 老牛不紧不慢,还站在河边吃起了草。 桑陌被蛰的受不了,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一旁的沈砚清大惊,连忙过来查看。 可河里那还有桑陌的身影。 他眼神凌厉的看向一旁的蜜蜂大队,“吓唬一下就行了,谁让你们真的蛰她了?” 蜜蜂大队被这凌厉的目光吓得连翅膀都不敢震了,纷纷落在地上等候发落。 沈砚清无奈化作一只白毛狐狸扎入水中。 一百零二,妖界(二) 桑陌跳入水中本是想着躲一躲蜜蜂再出去,谁料水底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桑陌的脚踝。 她大惊失色连忙抬脚去蹬,谁料那东西竟然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脚。 那东西抓着桑陌的双脚,硬把她往水里扯。 桑陌无奈,只能弯下腰去看水底下的东西。 这一低头竟看到几十张惨白的脸。 她吓了一跳,连忙拔剑去打,可那些东西人多势众,很快桑陌的手也被重新抓住。 朦胧的水光中,桑陌看到那些东西一个个都长着长长的鱼尾,和鲛人不同的是,它们鱼尾腹部还长了两只小爪子。 很快桑陌就被彻底拽入水底,正当她因缺氧而头脑发昏时,一只通体雪白,长相十分漂亮的狐狸忽然游曳而来。 它一口咬断抓着桑陌胳膊的那只手,又向下赶走了抓桑陌脚的那东西,凶狠狠异常,围着桑陌转了一圈,咬住桑陌的后衣领,把她往岸上扯。 上岸后桑陌趴在草丛里,哇的吐出一口水来,那狐狸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没用的东西,区区几个赤鱬都差点杀了你。 桑陌吐完水后像只死鱼一样趴在草丛里,有气无力道:“小狐狸,谢谢你。” 小狐狸甩了甩身上的水,傲娇的抬起头,不去看她。 “别说,你这模样还真像沈砚清那个混蛋!”桑陌嘿嘿笑着去摸狐狸身上的白毛。 谁料狐狸突然抓狂,嘶叫着一爪子将桑陌的手拍掉。 桑陌连忙哄它,“噢好好好,不说你像那个坏蛋了。咱们小狐狸长得最好看了,以后化形,也比沈砚清那个家伙好看一千倍一万倍。” 她这样说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沈砚清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 比他还好看,那得长成什么样子啊? 可小狐狸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桑陌抱起它撸着它脖子上的毛,“天快黑了,我找点干柴烤鱼给你吃如何?” 这样说着桑陌很快就架起了一堆火。 她脱下湿透的衣服放在火上烤干,又抓住试图逃跑的狐狸,把它抱在怀里一起烤火。 可很快,桑陌就察觉到怀里的狐狸身上烫的厉害,她疑惑的将狐狸抱起来举到自己面前。 “咦?你身上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啦?”说这话时,桑陌还伸手去摸它的肚子,谁料狐狸却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疯狂挣扎起来。 桑陌赶忙将它重新抱回怀里,“你别乱动。” “发烧要出汗,我抱着你出出汗。” 她低头打量着狐狸,想着要从哪里给它输送一点灵力。 狐狸鼻尖突然流出两行鼻血来。 “你留鼻血了!”桑陌惊叫着,就要给它输送灵力,狐狸赶忙挣扎着跳出桑陌的怀抱,背对着桑陌趴好。 桑陌有些疑惑的皱起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抱着你?” 小狐狸连忙点点头。 “好吧。”桑陌有些受伤的道。 刚好衣服烤干了,桑陌自顾自的披上衣服,开始烤鱼。 “这鱼好大呀,肯定很好吃。”她不停的翻烤,“你看,烤鱼很简单的,可沈砚清那个笨蛋每次都会烤焦,真是暴殄天物!” 桑陌说着又架起另一条鱼去烤。 “喏,这个给你。”她把烤好的鱼放到小狐狸面前。 “其实他也很努力的想要把东西做的好吃一点。但每次哦,都做的非常难吃,真是浪费粮食。” 桑陌心中有怨气,所以说起来没完没了,她回过头,就见小狐狸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那模样似乎还有点伤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桑陌说着又要去给它检查身体。 小狐狸见状连忙低头吃鱼。 桑陌只好又安静烤鱼。 吃了鱼后,桑陌抱起狐狸去找睡觉的地方。 她走了几步就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洞府。 里面有床还有小炉子。 应该是哪个妖怪的住所。 桑陌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妖怪的踪迹,大喜过望道:“太好了,这定是别人不要的。” 毕竟那洞府实在太脏了。 桑陌简单打扫了一下,又给炉子生了火。就抱了小狐狸在床上睡下了。 起初小狐狸还有些挣扎,但桑陌实在太累了,不管不顾搂了小狐狸的脖子就昏睡了过去。 小狐狸侧头看她,无奈叹了口气,倏忽变回人形。 他伸手想要把桑陌的胳膊推开,可后者却像是做了噩梦,突然紧了紧胳膊,另一条腿也搭在了沈砚清的腿上。 她砸吧砸吧嘴,喃喃道:“沈砚清,你个混蛋,你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秘境里。” 她说着还有些委屈似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哼!亏我还冒着丢命的风险,帮你拖住那几千人。” “坏蛋。”她愤愤骂了一句,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砚清推桑陌胳膊的手忽然顿住,他愣了愣,心中暗道: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 他低头去看桑陌的脸,语气有些嗔怪,“明明是你利用我在先,还不准我丢下你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感慨,抬手摸了摸桑陌的头,“如果我愿意让你利用,你会不会留下来?”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好自顾自的猜测,“你现在都知道你师尊是谁了,肯定要留在他身边。” 到此刻,沈砚清才发现自己先前生气的点在哪里。 不是因为恨桑陌上辈子杀了自己。 而是他自己留不住桑陌了。 沈砚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他竟然妄图顶用她师尊转世的身份来留住她。 被揭穿后还恼羞成怒。 怪不得桑陌要骂他。 “桑陌。”他怔忡着叫了一声。 被叫到名字的桑陌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人继续睡。 沈砚清任由她抱着自己,渐渐的也磕上了眼皮。 第二日,桑陌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压在狐狸身上。 睡了一觉后,桑陌神清气爽, 她笑笑,将狐狸抱的更紧,“嘿嘿,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抱着你睡觉好踏实啊!” 她说着起身看了眼照进窗口的阳光,“天亮了呢!” 她跳下床,伸着懒腰走过去推开门,才发现外面趴着一只兔妖。 它正睡的香,见桑陌出来,一下子跳了起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狐。 “啊,这不会是你的洞府吧?”桑陌有些惊讶,同时又有点愧疚。 兔妖刚想说些什么,桑陌怀里的狐狸却突然抬头叫了一声,它吓得抖了一下,连忙后退摇头,“不是,我路过的。” 说着赶忙转身离开。 一百零三,妖宫选妃 “奇怪。”桑陌嘀咕了一句,带着狐狸,坐上牛车离开。 妖都很是繁华,建筑虽比不得人间都市精巧,但粗糙中也透露着一丝野性气派。 比起之前路过的那个小镇,妖都多了一些完全是人形的妖怪,大多长相妖冶,穿着鲜艳暴露。 桑陌抱着狐狸走在拥挤的街上,周围所有妖怪都对她避之不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挤到她。 桑陌小心观察着妖怪们的行为举止,见他们付账都用的金叶子,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原来妖界这么富,银子都不当钱看,只收金叶子。 她掂了掂自己装满银子的荷包,无奈叹了口气。 可一转眼,她就看见有妖怪拿银子付账。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忙走上前去挡住那个围着围裙的大黑熊。 “大娘,你怎么能用银子付钱呢?” 那大黑熊一听这话,顿时气的炸毛,“老子是公的!还有……” 它倏地转过头来瞪向桑陌,但在看到她手里抱着的狐狸后,顿时蔫了声音,“嘿嘿嘿,姑娘愿意叫我大娘,那我就是母熊。” “啊?”桑陌有些尴尬,“对不起大叔,我以为妖都不收银子,只收金叶子呢。” “哪能啊?”大叔夸张的叫了一声,“哪个混蛋敢欺负你?大叔帮你讨公道。” “银子就是不如金叶子值钱而已,那能不收呢!” “再说了,您这么尊贵,就是不付钱,他们也不敢说什么的。” 大黑熊嚷嚷着要去砸了不收桑陌银子的那家店。 桑陌懵了,她谢过大黑熊的好意,来到一家客栈,想要试试它们到底收不收银子。 一进门,老板娘就亲自迎了上来。 她热情迎着桑陌坐下,“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桑陌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银子,“老板娘你们这里收不收银子啊?” “怎么不收,到哪都没有不收银子的道理。” 桑陌惊了,那之前那个餐馆里的妖怪是如何得知自己是人的? 老板娘说着给桑陌倒了一杯茶,“姑娘试试我从人间带回来的茶叶,现在妖怪都喜欢喝这个。” 桑陌心中疑惑,接过老板娘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小心翼翼试探道:“我想吃新鲜的熟肉可以吗?” 老板娘连忙朝着后厨喊道:“来一锅炖羊肉。” 没想到老板娘竟这么好说话,桑陌一时有些激动,“炒鱼有吗?” “当然有啦,只要是姑娘想吃,就算再稀有,我也得替姑娘弄来不是。” 桑陌差点感动到哭,“老板娘你人真好。” 老板娘哈哈笑着,“姑娘别拘束,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 两人说着话,菜就上来了,羊肉炖的绵软,还放了葱姜去腥,鱼也做成了红烧。 这是桑陌到妖界后吃的最舒心的一次饭。 她激动到差点落泪。老板娘还给她安排了上房,价钱还特别公道。 真的做到了让客人宾至如归。 来到房间后,桑陌高兴的抱着小狐狸在大床上打滚。 “太好了,这下咱们不用挤在一张小床上,有大床睡了。” 就这样一人一狐在妖界住了下来。 过了一天舒心日子后,桑陌都有些不想回人界了。 夜里,她趴在床上撸着狐狸脖子上的毛,“要不我们就留在妖界好了,这样就不用见到沈砚清那张讨人厌的臭脸!。” “我觉得咱俩昨晚住的那个洞府就挺好的,买点东西回去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还有那个窗户得修大一点,我不喜欢里面黑漆漆的……” 桑陌碎碎念着,完全没注意到小狐狸生气了。 它一爪子拍掉桑陌的手,飞身一跃跳下床,跑了出去。 桑陌赶忙起身去追,可小狐狸速度实在太快,跑出客栈后就不见了踪影。 桑陌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只能无奈的回房间。 第二日桑陌起了个大早,出门去找狐狸。 可她刚走出客栈,就被一队妖兵围住。 为首的士兵朝桑陌做出请的手势,“君上要选妖妃,姑娘请到妖宫参加选妃。” “什么妖妃?我不去,我家狐狸丢了,我得去找狐狸。”桑陌说着转身就要走。 那些妖兵立马亮出兵刃。 “妖界所有女子必须参加。” “哇哦!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去?”一只长着翅膀的山鸡精扑腾着翅膀跳了出来。 “还有我,我也去。” 满街的女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都瞪着星星眼,殷切道:“那我们呢?我们不反抗!” 为首的妖兵被这场面吓到了,他一脚踹开爬到自己脚上的母癞蛤蟆,嫌恶道:“滚!你们不反抗,就该君上反抗了!” 桑陌想跑,可道路被围的水泄不通,她央求道:“大哥,我真不想去,我把这份殊荣转送给别人可好?” “你没资格拒绝!马上跟我走,不然我们可要动粗了。”为首的妖兵再次做出请的手势,“请吧。” 桑陌无奈只好跟他们走,想着待会儿人少了再跑。 可那群妖兵像是知道桑陌在想什么似的,将她团团围住。 “姑娘,请戴上这个。” 为首的妖兵将一个满翠的镯子举过头顶递到桑陌面前。 桑陌不明所以,在众妖的注视下,只好接过套在手腕上。 那手镯质感冰凉,桑陌一戴上,便倏地收紧。 她吓了一跳,想要再取下来时,已经晚了。 偏偏那些妖兵还在催促,桑陌只能含泪前往妖宫。 参加选妃的女妖怪长得都很漂亮,桑陌站在其中,立马受到了其他女妖的奚落。 “哟!咱们妖界是没女人了吗?”一只花孔雀上上下下将桑陌打量一边,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 她穿着翠绿的羽衣,头戴金冠,昂首挺胸的走到桑陌面前,“就凭你也敢来妖宫选妃。不知道的还以为君上缺个洗脚婢女呢!” 她说着还伸出长着长指甲的手指来戳桑陌的肩膀。 桑陌一把抓住那只手,将其折到她身后,“少给我动手动脚的。” “救命啊!将领快来救我。”她长得美,喊人的时候声音也是嗲嗲的。 立马就有妖兵上前呵斥桑陌住手。 桑陌手上用了劲,一把将其推开。 “哎呀呀,她怎么这么凶?君上一定不会喜欢她这样子的妖娘,将领哥哥把她赶走吧。” 她那娇滴滴的尖细声音,把桑陌恶心的不行。 那妖兵却很是受用,他看向桑陌,见她穿着朴素,心道:想必也是个穷山僻壤出来的,虽有几分姿色,但哪里比得上孔雀家。 “妖宫不欢迎没礼貌的家伙,请你马上离开!”他说着就要赶桑陌离开。 桑陌求之不得,转身就要走。 她刚走出妖宫大门,一道雄洪的声音突然大声喊道:“等一下!” 一百零四,妖宫选妃(二) “姑娘,我都说了,您必须参加。”为首的将领几步走了过来,挡住桑陌的去路。 桑陌皱着眉没有说话。 倒是那个赶桑陌走的妖兵走了过来,“首领,这姑娘出手伤人,实在不适合留在妖宫。” “啪!”妖兵首领直接一拳把那妖兵的头打了下来,“适不适合,哪轮得到你说?” 鲜血四溅,那妖兵的头掉到地上后咕噜噜滚到孔雀妖身边,孔雀妖尖叫一声,吓得躲在另一个女妖身后。 首领招手叫人把那妖兵的尸体抬走,而后朝着桑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回吧。” 桑陌站着没有动,说实话她有些害怕了,万一到时候妖君要将她留在妖宫,那该如何是好? “姑娘?”首领又喊了一声,桑陌刚想拔剑,宫门前忽然多出一队守卫。 它们声势浩大,放佛就是为了威慑桑陌而来。 “姑娘,请吧。”首领再次做出请的手势。 桑陌顿了顿,还是抬脚回到了选妃队伍。 很快就有侍从前来喧旨,叫参加选妃的女子进殿。 桑陌和那些女子依次进入殿内站好,就见偌大的屏风后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袭红衣,慵懒随意的坐鎏金龙纹椅上,隔着屏风桑陌看不清他的脸,只好和其他女子一样低了头。 他好奇支着下巴,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侍从说了什么。 侍从低声应下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请各位姑娘蒙住眼睛。” 不等桑陌反应,就有侍从拿了白布过来。 桑陌心中暗道:莫不是这妖君长得太丑,所以才要我们蒙眼?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和其他女子一样用白布将眼睛蒙住。 当然,她不会蠢到完全听他们的话,偷偷漏了一条缝隙用来查看外界的情况。 很快所有女子都将眼睛给蒙住了,侍从重新回到屏风后,将妖君请了出来。 视线所及处出现一个身穿红衣的身影,桑陌看他步履如飞,心中暗道:看来他不是个瘸子。 桑陌正想再看时,那身影却突然停在了她面前。 那人伸出手在桑陌眼前晃了晃,试探她到底能不能看见。 桑陌心中慌得不行,但依旧绷紧了身体不敢动。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妖君抬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 桑陌吓了一跳,刚想动手时,他却抬手整理了一下桑陌绑在眼前的白布。 该死,被发现了。 正在桑陌思考着待会儿要怎么杀出妖宫时,他却转而去看下一个了。 桑陌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下该放我出去了吧。 妖君在每个女子面前都站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屏风后。 女子们蒙眼的白布也被取了下来。 侍从过来宣读妖君旨意,“孔雀蓝蓝,白马玉玉,白狐付娆,……” 桑陌听着那些妖怪的名字,暗自憋了笑意。 她低着头,准备好了随时出宫。 谁料那侍从读完这些名字后,屏风后的妖君突然抬手指向桑陌,用低沉的嗓音道:“还有你。” 众女顺着妖君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不乐意起来,但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只有桑陌突然站了出来,“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要回家的!”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随后又缓缓问道:“哦?你的家在哪儿呀?” 桑陌愣了愣,“反正我不要留在这里。” 说着就要往外走。 门口的守卫顿时全部出动,桑陌刚要拔剑,手上的玉镯突然一紧,桑陌顿时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桑陌大惊失色,她原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玉镯,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能抑制她的灵力。 她顿时悔不当初,如果当时强硬一点逃走就好了。 “混蛋!”她骂了一声,挣扎着用剑柄去砸手上的玉镯,谁料那玉镯坚硬如铁,桑陌砸了好几下它都毫无反应。 她气的快要哭出来了,偏偏那玉镯还不断散发着光芒,让桑陌无法动弹。 正生气时,又有人拿白布蒙了她的眼睛,桑桑陌气的破口大骂,抬手就要把白布扯掉。 可那玉镯像是有千金重,让她连睁眼都费劲。 慌乱间,忽然有人动作轻柔的将她打横抱起。 周围女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不甘心的跺了跺脚。 桑陌吓了一跳,顿时蔫旗息鼓,“你别乱来哦。我师父很厉害的,你要是敢伤害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头顶再次传来一道笑声,这次还似乎带着一点无奈,“你师父是谁啊?” 桑陌愣了愣,还是决定不把沈砚清扯进来,“你管不着,反正很厉害就是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好奇了。”妖君抱着她往内堂走去,“他有多厉害?” 桑陌只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内心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这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啊? 恍惚间,桑陌突然被丢到了床上。 她大惊失色,“老妖怪,臭流氓,你要干什么?” 妖君突然俯身压下,温热的气流扑在桑陌耳边,“你都说我是臭流氓了,我当然是做臭流氓该做的事了。” 桑陌吓坏了,连忙哭叫道:“不行,我来月事了!” 妖君再次轻笑一声,“妖怪那来的月事?” “我是人。”桑陌不敢再隐瞒,连忙认怂道:“我师父是长离山掌门,妖君大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师父一定会给你报酬的。” “哦?”妖君饶有兴味的笑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师父会拿什么东西来赎你?” 桑陌为难的咬了咬唇,“什么东西都可以的。” 她察觉到妖君呼吸突然一重,便以为是自己的条件吓到他了,表情立马带了一点小得意。 谁料妖君却是突然俯身亲了下来。 唇被毫无防备的压住,桑陌吓了一跳,挣扎着抬起手想去推他,可那玉镯让她动弹不得,只得任凭他在自己唇上肆虐。 妖君像是饿急了的狼,疯狂汲取着她,攻池掠地,桑陌整个人都在颤抖。 正当她以为什么都完了的时候,身上的人突然停下了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逃也似的离开了桑陌。 半晌桑陌才恢复体力,她气愤的坐了起来,一把扯掉眼睛上的白布,在屋里随便找了个坚硬的东西去砸那玉镯。 “嘭”的一下,玉镯纹丝未动,手里的东西却四分五裂。 桑陌傻眼了,这下真的要玩完了。 一百零五,彩虹七人组 “姑娘。”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桑陌诧异地抬起头,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侍女从门外进来。 她朝着桑陌行了大礼,“君上叫奴婢来侍奉姑娘。” 桑陌当即抓狂,心中暗道:这老流氓还真把我当他的妃子养了。 “什么侍奉不侍奉的,他人呢?” 小丫头吓得连忙跪下,“姑娘息怒。” 桑陌烦躁的朝她摆摆手,“没你的事儿,你起来。” 小丫头却是低着头,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桑陌无奈,只能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都说了没你的事儿。” 小丫头一直低着头,“君上吩咐让姑娘住在这里,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桑陌闻言环视四周,屋内配置十分齐全,床椅书桌都有,窗外甚至还有一株巨大的葡萄藤。 初春时分,屋里还烧着地龙,妖怪不怕冷,这明显就是照着人类的喜好布置的。 她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里以前也有凡人住过吗?” 小丫头闻言俯下身子恭敬道:“回禀姑娘,妖宫从不让凡人踏足。” 桑陌纳闷的坐到床边的木榻上皱眉沉思。 小丫头亦步亦趋走过来给桑陌倒茶。 桑陌见她唯唯诺诺,忍不住开口道:“你老缩着肩膀做什么?我难不成会吃了你?。” 小丫头闻言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桑陌有些无奈,“我叫你胆子大一点,没有让你你认错。” 小丫头却是更加唯唯诺诺,桑陌忍不住扶额叹息,“你怎么了?我长得很可怕吗?” 小丫头跪在地上,低着头咬了咬牙,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姑娘还没有问奴婢的名字,奴婢怕姑娘不要奴婢。” 桑陌:“……你刚才进来时没说吗?” 小丫头抬起头,茫然看向桑陌:“回禀姑娘,奴婢没有说。” 桑陌哭笑不得,“好,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奴婢名叫带把儿。” “带把儿?!那是什么名字?”桑陌惊讶极了。 “奴婢爹娘生了三十六只母羊,到奴婢这一胎,原本想生只公羊,可没想到又生了七只母羊。” “爹娘一气之下就给我们七个姐妹都起名叫带把儿。”带把儿姑娘似乎对自己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说起时还仰起下巴,骄傲的不行。 桑陌噎住,“带把儿”这个名字实在没办法叫出口。 “你们妖怪也需要传宗接代吗?”桑陌问。 带把儿摇摇头,“奴婢不懂什么叫传宗接代。” 桑陌不解,“那为什么非要生个公羊?” 带把儿笑道:“因为家里全是母羊,没有公羊啊!” “那不是挺好吗?” 带把儿道:“可多个公羊更齐全啊!” “……” 沉吟半晌,桑陌试探性开口,“要不,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如何?” 带把儿十分高兴,连忙点点头,“太好了,这样奴婢就可以有两个名字了!”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二人扭头就见着一排艳丽的彩虹。 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七个人,分别穿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衣服。 桑陌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同时她也大受启发,当即拍了拍带把儿的肩膀,“我知道要给你起个什么名字了,不如就叫彩虹如何?” “一个抵七个,岂不美哉。” 带把儿欣喜接受。 那边的彩虹七人组见她们二人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气急败坏走了过来。 之前那个孔雀站在桑陌面前,居高临下道:“君上封我为绿妃,你呢?你什么封号?” 桑陌看她一身的绿衣服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她指了指一旁穿红衣的女子,“那你就是红妃了?” 红妃骄傲的抬起下巴。 “那你就是橙妃,你是黄妃,……”桑陌挨个指过来,笑的肚子都疼了。 “你笑什么?你的封号呢?”红妃问。 桑陌捂着肚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哈哈哈……我没有,哈哈哈……” “哼,怪不得你都伤心哭了。”绿妃道。 桑陌扶着桌子,闻言点了头,“是啊,我好伤心。” 绿妃仰着头环视四周,“什么嘛?这地方连棵树都没有,怎么住啊!” “算了,本妃也不计较,只要能离君上近一点,其他都可以忍受。” 她说着坐到了床上,好奇的拿起锦缎面的被子,“这是什么?” 桑陌笑的口干,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没有说话。 一旁的彩虹回答:“回禀绿妃,这是被子,晚上睡觉用的。” 绿妃闻言即刻躺倒了床上,“是挺软,你们收拾收拾,搬到我那里去吧。” 她连被子都不认识,可想而知住的地方有多寒酸。 桑陌当即拒绝,“滚,想都别想。” 绿妃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可是君上的妃子,你算什么?也配和我说不?” 桑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给你三个数,马上离开我的床。” 绿妃见桑陌如此嚣张,顿时怒从中来,想要上前打她。 岂料一旁的彩虹顿时化作一只巨大的青羊,挡在桑陌面前。 “贱婢,你做什么?”绿妃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 “君上吩咐我保护好姑娘,你们谁都不能欺负她!” 桑陌没想到原本唯唯诺诺的彩虹竟然也会如此英勇,顿时又惊又喜,“好彩虹!快吧她们赶出去!” “好的,姑娘。”彩虹顶着巨大的羊角朝着几人撞去。 七人顿时吓得鬼哭狼嚎,纷纷退出房间。 “贱婢!你给我等着,我要去找君上”绿妃狼狈的站在院子里,不死心的吼道。 桑陌走到廊上,“我等着,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七人骂骂咧咧走出院子。 桑陌重新回到房间,在榻上坐下,她虽然嘴上厉害,但到底人生地不熟,如今灵力也被压制住了,自然有些害怕。 “彩虹,待会儿如果妖君追究,你就把错全推到我身上,知道了吗?” 彩虹有些不理解,“姑娘,我不太懂,我们犯了什么错啊?” 桑陌都有些心疼这个笨姑娘了,“当然是你惹到她们的错啊。” 彩虹不解的仰起脸,“可君上要我保护你,她们欺负姑娘你,我赶她们走,并没有错啊。” 桑陌无奈摇摇头,“算了,到时候你别说话就好。” 一百零六,师父做的菜总是很咸。 桑陌提心吊胆的等了半个时辰,外面果然响起妖君内侍的声音。 彩虹出门查看,就见内侍带着一群人进院。 “奉君上旨意,姑娘受了委屈,特赐二十侍女,青羊护主有功,赏金千两。” 彩虹连忙跪下谢恩。 桑陌诧异问它,“你们君上竟如此好说话?” 内侍扯着标准的微笑唇,“姑娘放心,君上已经惩罚了那些冲撞您的人。” 桑陌惊呆了,她一个肉票,妖君竟然肯为她惩罚那些妃子。 他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是特意调查了自己的身份,被长离山掌门徒弟的身份威慑住了? 内侍走后,彩虹细数着得来的赏赐,“姑娘姑娘,君上赏了好多名贵布料和吃的,我去给姑娘你裁几身衣裳。” 桑陌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坐到葡萄藤下的秋千上。 有侍女为桑陌端来点心茶水。 “你们君上如何惩罚的那些妃子?” 侍女屈膝行礼,“每人丈责七十。” 桑陌惊讶的半张了嘴巴,“仗责七十,这么严重啊!你们妖宫犯错都罚这么厉害?” “没有,平时不这样罚,主要是君上疼爱姑娘。” 一听到疼爱两个字桑陌头都大了。 她摆摆手叫侍女下去。 夜里吃完饭后,桑陌在院子里荡秋千,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东西突然一跃跳上她的腿。 桑陌大惊,“你怎么来了?” 小狐狸抬起头朝着桑陌呜呜叫了几声。 “出去这么久,你是不是饿了?”桑陌说着也不管它回答与否,吩咐彩虹去传晚饭。 晚饭摆上桌后,桑陌又一次愣住了,竟然全是她爱吃的,这地方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她喜欢葡萄藤,喜欢在葡萄藤旁边荡秋千,这个院子里就有一个葡萄藤,葡萄藤下也扎了一个秋千。 她喜欢在窗边看书,这房子的窗边就摆着一个木榻。 她喜欢吃鱼,配凉菜,喜欢吃甜甜的糯米藕,现在摆上桌就有鱼有凉菜,还有糯米藕。 彩虹见桑陌皱着眉不肯动筷子,有些担忧道:“姑娘,你好歹吃一点,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听说,人一天要吃三顿饭的,差一顿都不行。” 桑陌愣怔着拿起筷子,:“彩虹这菜谁做的?” 彩虹挠了挠后脑勺,“我只负责传菜,其它的不知道。” “有什么问题吗?” 桑陌摇摇头,心中暗道:简直疯魔了,我怎么会觉得这菜是沈砚清做的呢?他人在长离山,就算在妖宫,又怎么会为我做饭?他此刻一定狠毒了我,巴不得我饿死才好。 正思虑时,小狐狸忽然跳上桌子,将红烧鱼的盘子推倒桑陌面前。 桑陌笑了起来,“你个小机灵鬼,要吃鱼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再次将盘子往桑陌面前推了推。 “是要我吃么?”桑陌笑着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 “……”咸,好咸! 她倏地坐了起来,“沈砚清!是不是你!你在哪儿?” 院子里静悄悄的,彩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姑娘你怎么了?” 桑陌摇摇头,转身往院子外走去。 “沈砚清!你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之前躲他还来不及,现在知道他人在这里却无比想见到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沈砚清,到时候不管他骂她蠢也好,骂她瞎也罢,就算他还是不愿意理她,桑陌也接受。 可他就是不愿意出来。 桑陌几乎把整个妖宫都转了一遍,从黄昏喊到月亮初升,把嗓子都喊哑了。 整个妖宫的人都以为她疯了。 奇怪的是从始至终妖君都没有露面,甚至于连妖宫的侍卫对桑陌都格外放纵。 侍卫跟了她一路,彩虹也跟着跪了一路。 喊到最后,桑陌无力的坐在高殿长长的台阶上,嘶哑着声音喃喃道:“为什么不理我。” “师父,你是不是不打算见我了?” 彩虹跪在桑陌脚下,“姑娘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狐狸站在比桑陌高的台阶,愣怔着看她。 桑陌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行,我要离开这里。” 她要回到长离山去,等他回来,她就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他。 她说着就发了疯似的,去砸手上的那只镯子,一下一下,砸的手腕都青紫流血了,还不肯停下。 忽然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按住了她砸玉镯的那只手。 桑陌诧异地抬眸看向它。 小狐狸神情蔫蔫的,两只爪子配合着把手镯从桑陌手腕上取了下来。 桑陌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小狐狸。 心中暗道:它怎么能取下这镯子? 小狐狸却没有看桑陌,只把镯子从长长的阶梯上滚了下去。 一阶一阶,叮叮当当…… 桑陌不知道那镯子最后碎了没。 只知道自己此刻自由了。 她连忙起身朝着小狐狸和彩虹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便迫不及待的往宫门外跑去。 桑陌离开高一会儿,站在阶梯上的小狐狸才缓慢站起身,化作一个身高马大的男子。 他一身红衣,容颜清俊,眼中却带着莫大的悲伤,愣愣盯着宫门的方向。 彩虹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内侍不忍,上前劝慰道:“君上,不如我现在带兵去追,一定能把姑娘追回来。” 沈砚清愣怔着,半晌才答非所问道:“我早知是这个结局。” “你说,当初在秘境时,我是不是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内侍不懂沈砚清在说什么,只知道君上不让他去追,便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沈砚清在冰冷的石阶坐了好久。 “她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他重新回到桑陌住过的院子,桌上的菜都已经凉了。 他拿起桑陌用过的筷子,心中暗道:她是因为这菜才认定我就在这里么? 夹起一块放到嘴里,是平常的鱼没错,那她怎么分辨出这鱼就是他做的呢? 沈砚清愣怔着看向一旁的内侍和彩虹,“你们过来试试。”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皆是一震。 “奴不敢。”二人齐齐答道。 沈砚清的眼神倏地变冷,手指不耐烦的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 内侍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从兜里掏出两双筷子,一双给彩虹,一双自己拿着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 “……” 沈砚清道:“如何。” “奴…奴觉得很好吃。” 倒是彩虹夹了一块后,立马皱起眉头,“好吃是好吃,就是太咸了。” 沈砚清顿了一下,再次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仓惶道:“咸?又咸了吗?” 一百零七,前任妖君 这边桑陌走出妖宫后就到处寻找通往人间的门。 她提着剑在街上走走停停。 忽然有个白净的姑娘挡住了桑陌的去路,“这位姑娘,可需要鲛纱?我的鲛纱是妖界最好的。” 桑陌摆摆手,就要绕过她往前走。 那姑娘却执着的跟在桑陌身后,“姑娘,你看看再说嘛,不看怎么知道不喜欢呢?” 桑陌有些烦躁,刚要抬手甩开她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儿。 那香味甜腻腻的,直叫人头脑发晕。 桑陌摇了摇头,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姑娘的手推开,“不需要。” “姑娘看看嘛。”女子说着又抓住了桑陌的另一只手。 桑陌只觉得头脑发昏,她看着眼前女子魅惑的笑容,突然内心一阵恶寒,一个可怕的念头陡然而生,“你对我用迷香了?!” 那女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姑娘,跟我去看看嘛……” 眼前的画面忽然一闪一闪,变得昏暗模糊,桑陌使劲摇了摇头,还是没能坚持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桑陌发现自己被铁链绑在一块礁石上。 寒风呼啸,汹涌澎湃的海浪不断拍击着礁石,溅起一阵阵浪花。 “她醒了。”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道。 桑陌扭头,就见自己旁边的礁石上倚着一个上半身赤裸的女子。 桑陌大惊,再仔细一看,忽然看到她身后长长的鱼尾。 桑陌吓了一跳,仓惶环视四周,就见周围全是这种半人半鱼的东西。 他们皮肤白皙,长着淡蓝色眼睛,银白色头发。 桑陌忽然想起刚进妖界时,在水底看到的那一张张惨白的人脸。心中暗道:莫非他们一直跟着我不成? “你们要做什么?”桑陌警惕道。 它们之中尾巴最长,身材最高大的一个男子人鱼从水中一跃而起,鱼尾在落地时瞬间化作双腿。 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若不是现在这副光溜溜的模样,想必会是个美男子。 “你和那死狐狸是什么关系?” 桑陌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瞪大了眼睛,“什么狐狸?” “少给我装!你不刚刚从妖宫出来么?” “……” 桑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敢想。 “你说什么?” 人鱼讽刺的笑了,“那我就再说一遍,你和那贼寇,现任妖君是什么关系?” “现任妖君?”桑陌忽然想到了前世沈砚清称霸妖界的事情。 人鱼用一副“你装你再装”的目光看着桑陌,“就那日,在碧海潮生客栈的那个男子。” 那就是沈砚清了。 他这一世也成为了妖君? 桑陌有些惶恐,也就是说,沈砚清现在不仅是长离山掌门,而且还是妖界霸主。 她忽然想起沈砚清最近似乎挺喜欢看兵书和权谋论啥的。 他这是要称霸下修界的节奏啊。 原本还在震惊顾朝偷偷组建傀儡大军的事情,现在沈砚清都要称霸下修界了。 桑陌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她烦躁的闭了闭眼,问那人鱼,“你要做什么?” 人鱼走到桑陌身边,撩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我看他好像很在乎你,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露水情缘而已。”桑陌连忙摇头,“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置于险地呢!” “要不咱俩商量商量?你怎样才愿意放了我?” 人鱼勾起嘴角露出满嘴獠牙,“且先等一等。” “等什么啊?”桑陌惶恐道。 “我已经派人给他送信了,看他会不会来救你。” 桑陌咽了口口水,小声道:“那如果他不愿意来救我呢?” 人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头发,“那我就在妖宫宫门口享用你。” 桑陌浑身寒毛倒竖,“享用?是那种享用啊?” 人鱼咧嘴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都有,雄性对于雌性的享用,还有食肉者对食物的享用。” “啊?”桑陌有些被吓到了,“。不是,你俩之间的恩怨你扯上我做什么?” “哥,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或者要我帮你办件事……” 不等桑陌说完,人鱼突然呲牙发出一声低哑的怒吼声。 “放过你?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只要是和那臭狐狸有关的人,我都要杀了!” “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他再尝尝喝滚烫热油的滋味。” 桑陌闻言忽然愣住,“再?他之前喝过滚烫的热油?” 人鱼带着狰狞的笑转过头来,看向桑陌,“不然他为什么没有味觉?” “……” 桑陌倏地怔住,怪不得沈砚清做菜总是很咸,原来他是没有味觉! 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人鱼颇为得意,他急于揭沈砚清的短,滔滔不绝讲起曾经虐待沈砚清的事情。 “就那么一点小狐狸崽子,我烧滚了一大锅热油,用铁漏斗,一勺接一勺的往下灌,你是没有听见那惨叫声,啧啧啧。” “可惜被他逃走了。” 他说着得意洋洋坐到桑陌旁边的礁石上,“你知道我是怎么虐杀他父母兄妹的吗?” “哈哈哈,我扒了他母亲和姐姐的衣服,让全城的雄性来奸辱她们。” “他们狐族不是最看重贞洁礼仪,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么?我就叫她们被千人骑万人睡!” “他父亲和兄弟们的狐狸皮被我坐在屁股下几百年。” 那人鱼越说越激动,眼里透着残忍的精光。 他转过头,一脸激动的看向桑陌,想听她附和自己。 可看到的却是桑陌一脸狠戾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绳索,一口咬死他。 人鱼突然后背一凉,吓得后退一步,而桑陌也真的挣脱了铁索,突然朝着他扑来。 巨雷般的海潮突然像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浪潮拍打在礁石上,溅起的潮头有数丈之高。 桑陌比那潮头还要凶猛,她一脚将人鱼踹翻在地,长剑一下刺入它的鱼尾。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找这种死。” 她踩着人鱼的尾巴末端,双手持剑一寸寸往前推。 “热油是么?” “狐皮是么?” “奸辱是么?” 她每说一句,插在人鱼尾巴上的剑就往前一分。 那人鱼疼的面色狰狞,满脸是汗,它想不明白,方才还唯唯诺诺向自己求饶的小丫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凶残狠戾起来。 “救我!快救我!” 其他人鱼一涌而上,桑陌催动全身灵力将它们挡在一尺之外。 “还有呢?你还做什么了?” 一百零八,海啸 沈砚清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绑架者桑陌踩着绑架者的尾巴,步步紧逼,手段狠辣,将那条人鱼一分为二。 而那条人鱼被削成两半后还活着,胸腔内的心脏还在跳动着,他的两半嘴分别半张着,表情痛苦到了极点。 旁边有胆子小的人鱼直接吐了,纷纷落荒而逃。 沈砚清有些愣怔的走了过去。 天知道他看到那封信时心里有多着急,像被人扼住了咽喉,焦急彷徨,恨不能立马出现在桑陌身边。 他甚至想好,要如何用妖君的位置把桑陌换回来。 他不该心软放她离开的。 桑陌丢开剑,倏地转过头来,怔怔看着沈砚清。 她脸上溅了鲜红的血,目光很是骇人。 沈砚清身后的妖兵皆是浑身一震,不由心生惧意。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刀剑生怕桑陌忽然冲上来。 而沈砚清却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和害怕。 他走过去,朝桑陌张开了手。 桑陌几步跑过来,一把拥住了沈砚清的腰,将头埋进他的胸膛内。 她身体抖的厉害,沈砚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将她深深拥进怀中。 “是我的错。” 沈砚清低头吻了一下桑陌的额头,“我不该生气把你一个人丢在秘境,更不该使小性子捉弄你……” 桑陌闻言停止了颤抖,倏地抬起头,厉声打断,“你为什么要认错?是我杀了你。” 沈砚清怔了怔,忽然就看开了,他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和桑陌这样抱着。 桑陌却是突然离开了沈砚清的怀抱。 “对了师父……” 一股巨大的海浪突然拍打在岸上,将桑陌的后半段话淹没在浪潮内。 两人转过头,就见海面上突然出现几十丈高的潮头,海上乌云密布,汹涌的水流带来的压力巨大无比,这威力足以将整个妖界淹没。。 “不好!是海啸!”有人大惊道。 周围的妖兵顿时陷入恐慌。 沈砚清拉着桑陌后退,“去召集人手,协助妖民撤退到不周山。” 众将领闻言退下。 他说着又看向一个浑身圆滚滚,背着一个大鼓的妖怪。 “敲响皓天钟警醒所有妖民!” 背着大鼓的妖怪闻言退下。 桑陌惊恐喊道:“怎么会有海啸?是因为我方才杀了那条鲛人的原因吗?” 沈砚清摇头,“不怪你,我抢了妖君之位,他记恨我,早晚会发动海啸的。” “你先回长离山去,我之后再与你讲。” 桑陌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行,我不走。” 海风呼啸着,潮头离岸越来越近。 沈砚清拉着桑陌往岸边退,他把一块通体绿色的令牌放到桑陌手中,“那你帮我调兵,协助妖民退到妖界最高的山头上去。” “那你呢?你去哪儿?” 沈砚清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可浪潮声太大,桑陌听不清沈砚清说了什么,只紧紧抓着沈砚清的手不松开。 两人退回妖都时,整个妖都几乎空巷。 桑陌不由感叹,“他们执行力还挺强。” 内侍捧着一个锦盒跌跌撞撞朝着两人跑来,“君上,避水丹在此。” 沈砚清接过后,将手从桑陌手中抽出来,“乖,去不周山等我。” “你要入海?”桑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锦盒的另一端,大声质问道。 沈砚清不说话,桑陌抓着锦盒不松手,“我也要去。” “你帮我住持大局。” “不要!” “……” 两人正僵持不下时,空荡的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道莹润的佛号声。 “阿弥陀佛,贫僧来迟了。” 桑陌惊喜的转过头,“观南!” 一身穿素白僧袍的和尚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奶团子从街道那头走来。 “苏施主,别来无恙啊。” 一旁的沈砚清默默皱起了眉,心中暗道:这和尚是眼瞎了不成?我也站在这里,他看不到么? 桑陌走过去将那绿色令牌放到观南手中,“太好了,你来的正好,帮忙组织妖民退到不周山去。” 观南愣了愣,方才的淡定从容顿时消失殆尽。 一旁的念兰跳起来大喊,“你看他这模样,像是能震慑住那万千妖民的样子吗?” “它们不得造反?” 桑陌闻言看了眼观南,确实,以他这个脾气,确实压制不住那些凶残的妖怪,到时候令牌都要被人抢了。 得,白搭。 几人拉扯时,海浪已经蔓延到了妖都附近的村庄,万千房屋都被海浪侵袭吞没。 沈砚清见实在劝不动桑陌,便大声喊了一声“云清!” 桑陌听到这声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沈砚清,下一秒就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忽然出现在沈砚清身侧。 “君上有何吩咐?” 他们竟是一伙的! 桑陌整个人都傻了,她忽然觉得沈砚清好可怕。 合着全世界就她一个是笨的呗。 正难受时,身旁的观南惊讶道:“云清姑娘为何唤沈施主为君上?” 桑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还有个观南做伴儿,桑陌顿时有点找到家人的安慰感。 沈砚清朝桑陌伸出手,桑陌连忙将令牌放到沈砚清手中。 沈砚清再将令牌放到云清手中,“坐镇后方,协助妖民逃离。” 云清双手接过令牌,俯身道:“喏。” 说着就提了念兰的后衣领,往不周山的方向走去。 几人再次转身看向既将席卷而来的巨大海浪。 “此番海啸,定是海底镇海石出恙,你二人确定要随我入海?” 桑陌没说话,只是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锦盒,取出一粒药丸吞下。 观南低头行佛礼,“贫僧誓要普度天下。”说着也拿起锦盒里的药丸吞下。 三人起身冲入海浪中。 桑陌只觉得一股海浪狠狠拍打在脸上,接着,她奇迹般发现自己能在水中呼吸了。 她看到水中被淹没的房子,以及水中遨游的鲨鱼及海洋生物。 那场景说起来还挺梦幻的。 几人纷纷探出神识,寻找定海石的踪迹。 沈砚清拿出三个铃铛,“分开找,遇到危险或者找到定海石摇响铃铛,其他两人就会知道。” 桑陌和观南接过铃铛后点点头,三人各自散开。 一百零九,镇海石 海底细沙微微荡漾,桑陌以狗刨式泳姿向前探索。 她闭着眼睛,将神识衍生到最大限度,海底生物千千万,桑陌却在一个海底岩洞,见到一个人形的东西。 它人面鱼身,似乎是意识到海底有危险,躲在岩洞中悄悄探出头。 它左顾右盼,眉尖若蹙,一双深蓝色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里面闪着邪恶的精光,面相上带着一丝算计。 桑陌直觉这家伙不对劲,便朝着那东西的方向游去。 岩洞周围长满了海草,桑陌穿梭其中,按着刚才探寻到路线快速前进。 她之前听泽霖说起过这种人面鱼身的东西,叫做赤鱬,据说肉质鲜美,人吃了可以治病。 但这种东西智商非常高,传说人间有个皇帝想吃赤鱬,派两万大军前去捕捉。 赤鱬在沼泽中织了一张巨大的网,上面覆盖上水草。结果两万军队陷入沼泽,无一人生还。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那东西似乎早早的就察觉到了桑陌的神识,此刻一会露出半条尾巴,一会儿吐出几个泡泡,将桑陌耍的团团转。 但桑陌不是凡人,她即刻探出神识,催动浑身灵力,瞬间出现在那赤鱬的面前。 赤鱬吓了一跳,连忙掉头就跑,桑陌当机立断,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入它脑后鱼鳃。 赤鱬疼的尖叫一声,发出婴孩哭泣的声音,疯狂的摆动着身体。 桑陌抓住它的另一边鱼鳃,将其固定住。 同时动用灵力将发带绑在簪子有花的的一面,穿针引线似的将簪子整个刺入赤鱬鱼鳃,又从另一面拔出,最后在发带末端绑上一块石头。 鲜血蔓延整个海底,赤鱬疯狂摆动身体想要挣脱。 桑陌如它的愿将其放开。 它快速往岩洞钻去,可刚游出去几米,就疼的尖叫一声,再次游回来。 它怨毒的看着桑陌,忽然口吐人言,“小丫头,手段够毒辣呀。” 桑陌抓着发带,牵狗似的将那赤鱬牢牢抓在手里。 “你也藏的够深。” “说吧,引我过来做什么?” 赤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被你看出来了。” “你的演技比起人实在太差,我很难不看出来。”桑陌说着狠狠拽动手里的发带。 “说!镇海石在什么地方?” 赤鱬疼的呲牙咧嘴,“你们与那些人身鱼尾的破事儿,扯上我做什么?” “少来!那些个人身鱼尾的东西不就是你们的壳子么?” “我之前将那东西对半喇开,它腹腔内可就藏着一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面鱼!” 赤鱬闻言再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那你就跟着我吧。” 桑陌扯了扯发带,示意它往前走。 赤鱬沉默着往前游。 一人一鱼穿过一片巨大的珊瑚礁,游进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洞穴。 “你就不怕我们在这里设下埋伏?”赤鱬往前游着,头也不回道。 桑陌轻笑一声,“一群蝼蚁聚起来还是蝼蚁,我一根手指碾不死,就用脚踩,顶多是多费点力气而已,结果还是一样。” 赤鱬哼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洞穴深不见底,往下漆黑一片,时不时有水草拂过桑陌的脸颊,有时还会缠住桑陌的脚。 她始终面无表情,没有一刻的停顿。 赤鱬不免有些惊讶,它是特意带着桑陌走这条最黑,最恐怖的路。就想看桑陌害怕尖叫的模样。 它诧异地回过身,突然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啊!”它吓得尖叫一声。 “鬼叫什么,继续往前游,谁让你回头了?是想被做成鱼羹吗?”桑陌冷淡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响起。 赤鱬身上的鱼鳞整个炸起,它顿了顿,转头往更深处游去。 桑陌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灵力波动,沉如磐石,坚不可摧。 她直觉那就是镇海石。 不过这诡计多端的赤鱬定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镇海石周围一定有危险,而且还十分难办,这赤鱬认定桑陌处理不了。 她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把沈砚清和观南一起叫来。 可不知怎的,桑陌打心底里不想让沈砚清到镇海石跟前。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桑陌扯着赤鱬加快速度往前游。 眼前豁然开朗,最低端突然出现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巨大石头。 桑陌刚想朝着那石头游去,眼前却倏忽闪过一张苍白的人脸。 她扭头定睛一看,发现那东西是一具半腐烂的尸体,不知在海里泡了多久,内脏和躯干上的肉都被啃食殆尽。 骨头内寄生着许多小东西,空洞的胸腔内甚至长出了珊瑚一样的白色东西。 那张脸也已经石化,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桑陌。 桑陌环视四周,就见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 她不认为这些东西能伤害到自己,但她也不敢大意,或许这些东西只是用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真正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东西一定藏在暗处。 她伸手拔出回青剑,警惕的环顾四周,缓缓向定海石游去。 海底的水流十分阴冷,即使桑陌吃了避水丹,此刻也是手脚僵硬。 离定海石越近,桑陌心中越加惶恐。 遇到巨大危险和知道会有巨大危险发生,是两种万全不一样的体验。 那种等待巨大危险来临的感受,几乎压得桑陌喘不过气来。 她精神高度集中,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海底定海石的方向游去。 忽然,桑陌发现自己怎么游都在同一个地点。 她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可心中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有种等了一个东西好久,“终于来了”的感觉。 她伸手朝着自己游不到的地方摸去,前方却什么也没有。 她的手顺利到达了她身体游不过去的地方。 桑陌疑惑的扭过头,见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挡着她的东西。 她愣了愣,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划过自己的眼睛,开启法眼。 这回她看到一个章鱼触手似的东西紧紧缠着她的脚。 而她此刻被冻的没了直觉,这才没有发现。 她愣了愣,抬剑朝着那东西砍去。 触手被砍断后,化作两半沉入海底。 霎时间整个水域突然动荡起来。 桑陌手中牵着的赤鱬发出一阵诡异阴寒的笑声,忽然飞身撞向桑陌的剑,自绝身亡。 整个水域顿时只剩了桑陌一个活人。 她暗自咽了口口水,捏紧了手中的长剑。 赤鱬 一百一十,观南和鲛人公主 无数散发着绿光的东西突然从海底钻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是完全人形,有的长着长长鱼尾,但大多都是人面鱼身。 它们目光呆滞缓缓朝着桑陌游来。 桑陌提剑低头看着它们,然而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肃杀之意。 她惊慌抬头,就见一道鬼手直朝着自己面门抓来。 再抬剑时已经迟了,眼看那鬼手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的手忽然抓住了那鬼手手腕。 桑陌大惊,扭头就见李招娣木着一张脸,站在自己身侧,判官书在她头顶盘旋。 “师姐!”桑陌惊叫一声。也不知李招娣有没有听见,她抓着那手狠狠往上一折,上方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桑陌警惕的低头去看下面那些东西,见它们面露忌惮之色,顿时明白过来,它们方才木着脸,是在替上方那东西转移桑陌注意力。 她不禁有些后怕,然而李招娣一伸手,判官书内顿时出现万千鬼魂,朝着底下那些东西厮杀而去。 另一边,观南被被一群好奇的鲛人围住,她们嬉笑着打量观南。 观南则是低头朝她们行了一个佛礼。 她们更加欣喜,其中长相最为艳丽的鲛人女子上前一步道:“你陆地人么?” 观南道:“贫僧观南,是陆地无相国金光寺的和尚。” “观……南……,我可以叫你小和尚吗?”鲛人女子歪了歪头,观南这个名字太拗口,她不会叫,不过她之前在海边听到过“小和尚”三个字。 “当然可以了。”观南欣然接受。 那女子鲛人围着观南欣喜游了一圈,“我叫深蓝,是鲛人族公主。” 她摆动尾巴向后方游去, “你和其他的陆地人不同,你身上的气味很干净。” 她说着又向前游去,“我喜欢你。” 观南露出俊秀的笑容,“谢谢你喜欢我。” “你们知道海底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会发生海啸?” 深蓝向后退去,“还不都怪那些讨厌的赤鱬,它们偷走了镇海石的石心。我们的房子都塌了。” 观南问,“那你知道该如何把镇海石的石心还回去吗?” 深蓝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们知道石心在哪儿。” “那能带我去找石心吗?” “当然了,不过可能会有危险。那些赤鱬可讨厌了,你要保护好你的……”深蓝说着看向观南的下身,语气里带了一点玩味,“保护好你的肛门。” “它们会钻进你的肛门,霸占你的躯体。” 观南顿时红了脸,“我知道了。” 深蓝笑着走过来拉住观南的手,往深海游去。 她摆动鱼尾游的飞快,“金光寺是什么地方啊?那里也有珊瑚和小鱼么?” 观南面上带着柔和的笑,道:“金光寺没有珊瑚,也没有海鱼,那里有佛像和一群小沙弥,还有一口大钟,敲一下会响好久……” 观南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深蓝一直认真听着,脸上全是向往之情。 观南说完后真诚的看向深蓝,“如果可以的话,你来金光寺,我招待你。” “真的吗?”深蓝很是惊喜,“等找回镇海石石心后,我也带你去鲛人湾玩啊。那里的珊瑚比这地方的还要漂亮。” “好啊。”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赤鱬居住的地方。 深蓝拉着观南躲在一处巨大的珊瑚后,“看见了吗小和尚,石心就藏在那大贝壳里面。” 观南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房子大的贝壳,旁边守着好几个人面鱼。 深蓝拍拍他的光头,“我去把它们引开,你去把石心偷出来。” “别害怕,那大贝壳不是坏贝壳,它叫贝贝拉,你叫它名字,就说是我的朋友,它就会把石心给你了。” 观南看了眼那些长相怪异的人面鱼,“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将它们引开。” “不行,你一个陆地人,它们该起疑心了,还是我去比较好。”深蓝说完也不顾观南是否答应,一个猛子冲了出去。 她双手交错,十指变化着,召唤出一张水晶弓,朝那群人面鱼射出一箭。 “你们这些卑劣的家伙,为什么发动海啸,我们的房子都塌了,砸死了我好多同伴。” 一条人面鱼被射穿后摆动了几下身子,顿时爆裂开来。 它们中一条最大的人面鱼朝着深蓝游来,“哟,这不是鲛人族的小公主么?” 深蓝再次挽弓拉箭,朝着它射出一箭,人面鱼侧身躲开,“我们没想砸死你的同伴,只是岸上那群家伙,杀了我们老大。” 深蓝双手叉腰,“那个坏阡禹又丑又凶,别人杀他肯定也是他做错事情了。” “你们发动海啸,岸上的其他生灵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那人面鱼向前游来,“你们先忍一忍,等把那些陆地人全淹死了,海位就会恢复正常。” “老大,你和她费什么话?正好抓了给我当躯壳!”一个声音尖细的人面鱼突然窜了上来,朝着深蓝游去。 深蓝一箭将其射死,转身逃入水草弥漫的地方。 那人面鱼骂了一声,叫上全部小弟去追。 等它们都走后,观南从珊瑚后出来,朝着大贝壳游去。 “贝贝拉!你叫贝贝啦对吗?” 大贝壳紧紧闭合的边缘突然出现十几只眼睛。 观南继续道:“我是深蓝给的朋友,你可以把石心给我吗?” “深蓝?”大贝壳缓缓张开,吸了一股水流进去。 观南努力划动手臂才没有被吸进去。 那大贝壳咂摸一会后,忽然高兴起来,“你没有骗我。” 说着就吐出一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观南伸手将石头接住。 “你和我一起走吧,不然它们回来,你不好交代了。” 大贝壳摇摇头,“我走不了。” 观南围着它游了一圈才发现它两片贝壳连接的地方被一根绳子绑着,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一棵巨大的珊瑚上。 观南走过去解开绳子,大贝壳试着游了一下,发现没有束缚后,高兴的喊了起来,“深蓝的朋友,谢谢你!” 它高兴的驮起观南,朝着远处游去。 一百一十一,归墟幻境 “叮铃!” 不知谁摇响了铃铛,观南腰间的铃铛瞬间爆发出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一下将他和大贝壳全都吸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观南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深坑之中。 坑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墓碑。 坑底有一块巨大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大石头。 石头上方有一个纤瘦的少女身影,他睁大眼睛刚要看个清楚,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俯冲向下,衣袂蹁跹,乌发飞扬。 观南愣了愣,就见那道凌厉的黑色身影,将底下那个少女伸手环到自己怀里。 他心中闷闷的,坐在大贝壳上缓慢向下。 直到看清那两人后,观南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苏施主和沈施主。 不过两人好像闹了矛盾。 苏施主面颊潮红,而沈施主则是一脸不虞的看着他。 观南笑着朝他们扬了扬手中的石心,“快看,我找到镇海石石心了。” 大贝壳缓缓张开,“镇海石乃上古聚天之石,需得又灵力高强之人在旁辅助,才可归还原位。” 桑陌有些好奇的围着大贝壳游了一圈,惊讶道:“哇!这么大的贝壳,这得吃多长时间!” 大贝壳顿时气急败坏狂吐出一口水,一下将桑陌冲到一旁。 观南连忙将两人隔开。“贝贝啦,你别生气,她开玩笑的。” 桑陌也是有些尴尬的讪笑着道歉,大贝壳哼了一声,负气的转过身去不理她。 观南无奈的摇了摇头,“先解决海啸的事情。” 桑陌也赶忙转移话题,“你去放石心,我和师父辅助你。” 观南点了点头捧着手中的石心往海底游去。 石心与石头相接时,桑陌和沈砚清同时祭出灵力。 巨大的光芒顿时将整个坑底照亮。 迷迷蒙蒙之中,几人恍惚看到一个巨大的海上峡谷。 桑陌惊讶的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周围的海鸥乌云压顶似的飞的很低,低的几乎贴着海面。 而他们三人竟坐在一艘船上。 “怎么回事儿?” 沈砚清环视四周,“像是进到了一个法阵。” 船缓缓驶进峡谷内。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阳光透过峡谷缝隙照在斑驳不平的峡壁上。 桑陌抬头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天空。 她有些兴奋,“这是哪里啊?” “归墟遗迹。”一道低沉的声音道,沈砚清冷着脸漠然看着前方。 桑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水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道赤裸着上身的男子身影。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好奇朝他们下身看去,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鱼尾。 沈砚清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头,“非礼勿视。” 船行驶到中间后,那些身影全部围了上来,他们好奇的看着三人。 桑陌和沈砚清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剑,观南则是俯首行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观南,是无相国金光寺的和尚。” 桑陌皱了皱眉,这句话她听了太多遍,有点烦。 为首的一个黑发男子朝着船只游来,“这里是归墟,你们可是来找神女的?” 观南沉默,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要是说“不是”会不会被赶出去? 关键时刻桑陌连忙开口,“是啊,我们前来膜拜。” 那黑发男子看向桑陌,忽然瞳孔微缩,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半晌后他才恍然反应过来,“你跟神女长得有点相像。” “啊?是吗?”桑陌干笑着,“那我们可以进去吗?” 为首男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招呼身后的几人来帮忙推船。 水声哗啦,桑陌扭头看到那些男子身下长着长长的黑色鱼尾。 他们推着船游的飞快,几人很快来到岸边。 桑陌刚下船就见着十几个赤身裸体的俊俏男人朝着自己走来。 她倏地瞪大了眼睛朝着他们双腿之间看去,不等看清,就有一双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双眼。 沈砚清嗔怪的“啧”了一声,狠狠敲了下她的头。 桑陌不敢说话,只沉默着低下头。 他和来人交涉了几句,等桑陌能再看见时,那些俊俏男子都已经穿上了衣服。 沈砚清见她一脸失望的样子,微微俯下身子,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想看?” 桑陌红了脸,“哪有?” 沈砚清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话。 最先看到的那个黑发男子此刻一身鲛纱,“几位这边请。” 他走在前方带路,回过头来对着桑陌笑道:“我叫雪松,是神女起的名字,几位有事叫我就好。”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夜空中的寒星一样,笑起来时嘴角有两个酒窝,两排牙齿又白又整齐。 桑陌喜欢和他说话,她加快脚步和他并排走着,“雪松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啊,我们青涯峰就有雪松,真的很好看。” “哎,为什么你的牙齿又白又整齐,我上次看到一个鲛人,他的牙齿又尖又密,看着好可怕。” 雪松闻言转过来看着桑陌,“那你可要注意了,你遇到的不是鲛人,而是占据鲛人躯体的赤鱬。” “它们是一种长相丑陋的生物,因为垂涎我们的身体,喜欢钻入鲛人的肛门,将肚腹全部吃空,之后就能完美操控鲛人的身体。” 桑陌闻言大惊,“啊……啊?你说喜欢钻入哪里?” 雪松无比认真的道:“肛门,就是排泄的地方。” 桑陌嫌弃的撇了撇嘴,“咦,你别说了。” “哎,对了……”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却突然出现一只大手,将桑陌拉了回去。 “你能不能安静一些。” 桑陌推开他的手,“我一直都很安静的。” 说话间,雪松带着他们来到一木屋前。 “几位,这里就是神女居住的地方。” 桑陌连忙整了整衣衫,想要以最得体的面容见神女。 然而木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却大张了嘴巴,惊的下巴都掉了。 这不就是她自己么? 只见神女一袭素衣,一头乌黑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绾着,眉间一颗鲜红朱砂痣,正是她作为上修界神官时的模样。 只是桑陌眉眼间没有朱砂痣,眉毛也不像神女是弯弯柳叶眉,而是英气的剑眉。 难道说她曾经来过归墟,但自己忘了? 一百一十二,神女羲和 神女看到桑陌后却是了然一笑,她抬手轻轻执起桑陌的手,声音清柔如冰雪消融,“你来啦。” 桑陌愣怔道:“你认识我?” 神女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不认同桑陌所说的。 桑陌还想再问些什么,神女却是拉着她的手往屋走去。 沈砚清从一开始就警惕的盯着神女,此刻更是一把抓住桑陌的手用威胁的目光看向神女。 神女淡然一笑,那笑容如春风和煦,她扭头看向一旁,轻声道:“雪松。” 雪松立马得令,朝着沈砚清挥出一掌。 沈砚清却是结实受下这一掌,一把将桑陌揽到怀里,手中召唤出祥云剑,目光凌厉,准备大杀四方。 神女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飞快上前挡住准备迎击的雪松。 “阁下莫恼,是羲和的错,本意是想让阁下和雪松切磋切磋,不想竟闹成如今这副局面。” 桑陌也上前拉住沈砚清的胳膊,“师父我看神女和雪松都不是坏人。” 沈砚清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将祥云剑收回。 神女重新牵起桑陌的手,“我想同你单独说会话,能不能让你这位师父,和你这位朋友待一会儿,喝杯茶?” 桑陌闻言回头看向沈砚清,沈砚清沉着脸不说话,桑陌有些好笑,“师父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如今我可厉害了。” 她说着也不管沈砚清如何,拉起神女就往另一边走。 两人在一棵树下站定,神女看了眼那边的沈砚清,笑道:“你这位师父好像很在乎你呀。” 桑陌看出了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他是我师父,当然在乎我了。” 神女笑容愈深,“看我的雪松如何?” 桑陌有些纳闷,“很好,很听你话。” 神女摇摇头,“他才不听我话呢。” 她说着探过头来在桑陌耳边轻声道:“不让我摸,也不让我亲,执拗的很。” 桑陌微微红了脸,她有些诧异,明明两人只是初相识,此刻却像是认识了几十年之久,像闺中密友一样,说着寻常女儿家只能说给最好朋友的秘密。 “你此刻叫什么名字?” 桑陌愣了愣,思索再三后道:“桑陌。” “桑陌。”神女咂摸着这两个字,笑容变得灿烂,“真好听。为什么叫桑陌啊?” “师尊想起该给我起个名字时,恰好听到田间有人歌唱‘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便给我起名桑陌。” 神女笑容愈盛,“真好,你师尊定是个仁爱之人。” 桑陌点头,“是这样。他心怀众生,本该是尊贵无上的神。只可惜后来因为我违背了心意。” 神女拍拍桑陌的手安慰道:“师尊爱众生,也爱一人,这并不冲突。” 桑陌有些不解,“那如果有一天众生和一人,你只能选择一样,你会选谁?” 神女笑笑,“秉承天意,我相信上天自不会亏待与我。” 桑陌觉得她说的不对,但她并没有出言反驳。 两人的谈话被那边的兵戈撞击声打断。 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和雪松又一次打了起来。 观南则是茫然站在一旁,一会儿劝劝这个,一会儿劝劝那个。 沈砚清跟狗似的,逮谁打谁。 观南抵挡了几招后,无奈退到一旁。 桑陌有些无奈,刚想上前劝架,却被神女一把拉住了手,“你且等等。” 桑陌回头诧异地看向她。 神女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打斗的两人道:“你瞧雪松抬腿那姿势多帅!” 桑陌:“……” “你别紧张,男人嘛,就是要打斗的,这样才有血性和汗气。”神女一脸花痴的看着前方。 “走,我们去喝美酒。”神女拉了桑陌来到桌子前,招呼观南坐下。 神女挥舞起拳头高声喊道:“雪松威武!打趴他!” 桑陌也不甘落后,高声喊道:“师父加油打趴他!” 有了观众后,两人打的更加激烈。 神女笑看两人打斗,朝桑陌递过来一盘果子。 两人打累后也没有分出胜负。 二人气喘吁吁来到桌旁。 神女拿帕子给雪松擦汗,雪松愣了下,僵硬着躲过。 桑陌不甘落后,也拿了帕子去给沈砚清擦汗,沈砚清低了头让她能够到。 这一战桑陌胜,她笑嘻嘻转头看向神女。神女哼了一声,强行抓住雪松的脖子,硬是给他擦了汗。 一旁的观南茫然抓着杯子,他此刻粒米未进,却恍惚有种吃撑了的感觉。 难道是茶水喝多了的缘故? 这边四人各自落座,桑陌想问问神女镇海石的事情,神女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桑陌不解,她心中怪异,但此刻气氛刚好,她也不想破坏,只陪着大家一起喝酒。 日落时分,神女带着她来到崖边。 她看着海上日落,眼中噙着亮光,“桑陌,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桑陌想了想,“很好,也很不好。” 她说完之后,有点被自己的脑回路惊到了,心中暗道:这说的什么啊?羲和不会觉得我是在戏弄她吧。 她刚想解释,神女却像是知道桑陌在想什么,她认真的看着她,“我懂。” “桑陌,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了,因为我就是你。” 听到这样亲昵的话,桑陌不禁红了脸,但她只愣了那么一瞬,就突然想明白了神女所说的话。 神女笑笑,再次拉起桑陌的手,“没错,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转世。”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天意如此,我觉得应该不是坏事。” 桑陌惊诧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神女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淡定,“桑陌,我想去外面看看。” “看看你所说的‘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是何种情形。” 她说着又露出一丝狡黠,“也想去看看雪松。” “你呢?你之后想做什么?” 桑陌愣了愣,“我不知道,我想让师尊重归上修界,也想完成帝君给我的任务,杀死邪神,铲除至邪念力。” 神女笑道:“那我就普度众生,做好一个神女应该做的事情!” 她伸出手和桑陌拉钩,“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呦!” 一百一十三,归墟覆灭 桑陌伸出小拇指勾住神女,“可我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办到。” 神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上天既然选择了你,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成功。” 她有些心疼的抚上了桑陌的脸,“你会吃很多苦,失去很多东西,直到你变得足够强大,上天就会把邪神送到你面前。” 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海平面上。 桑陌还想再说些什么,神女却是突然伸手将桑陌推下悬崖,“桑陌,你该退出我的世界了。” 崖上尘土飞扬,桑陌挥舞四肢,不停的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她以为自己就要摔死了,可下一秒,她真的退出了神女的的世界。 与之一起的还有沈砚清和观南。 三人茫然看着神女退回木屋,笑着和雪松说起前往陆地的决定。 雪松没有任何疑问,不管神女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 神女有些不满,“雪松,怎么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啊,你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雪松看着神女,“神女说什么都是对的。” “哦?”神女闻言诧异地凑到雪松跟前,“那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我想……” 雪松见她笑的狡黠,连忙出言打断,“那些外面来的人呢?” “吭!雪松你怎么这样啊!总是打断我说话。”神女生气的别过脸去,“哼,我明天就要前往陆地!” 雪松点头,“那我今晚就准备船只。” 他说着就走出了木屋。 第二日两人一早出发,神女坐在船上,雪松伙同其他鲛人一同推着船只走出峡谷。 自此归墟峡谷就没有了鲛人的踪迹,渐渐的,峡谷的海湾里出现了许多人面鱼身的赤鱬。 它们呆呆的望着岸上神女的神像。还时不时跳上岸,努力摆动着身体想要幻化出和鲛人一样的身体。 桑陌几人看着峡谷内的草木枯了又生,枯了又生,枯了又生…… 周而复始好几十轮。 终于在一个傍晚,峡谷终于再次有了鲛人的身影。 他们身形灰败,垂头丧气,手中抱着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石头。 桑陌睁大眼睛仔细一看,发现那石头正是迷你版的镇海石,而几个鲛人正是和神女一起离开的那几个。 可神女和雪松呢? 他们去哪里了? 桑陌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可身前却突然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之后便是鲛人和赤鱬长达几千年的斗争。 桑陌几人站在屏障外,看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海水逐渐将峡谷淹没,镇海石周围竖起一道道鲛人墓碑。 再然后,桑陌几人就重新回到了那个深坑。 桑陌茫然看着眼前的景象,镇海石已经复原,海水重新退回大海。 周围天翻地覆,海底细沙飞扬。 镇海石忽然光芒大盛,一个身穿丝绸衣裙,眉间有颗朱砂痣的女子缓缓出现在镇海石上方。 “桑陌。”一道清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桑陌愣了愣,心中顿时炸开。 是神女羲和! 她一个猛子向下扎去,来到神女面前。 “羲和!是你吗,你离开归墟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神女泫然欲泣,语气中带着莫大的悲伤,“桑陌如果你能听到这段声音,可以来找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他们不让我走,救救我好吗?” 听到这话,桑陌恍若初醒,那只不过是神女生前留下的一个虚影,她看不到自己。 “好,我来找你,可你得给我留下一点线索啊!”桑陌崩溃喊道。 可神女只是一个劲儿的哭,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桑陌救我,救救雪松。” …… 虚影消失,镇海石重新归于平静。 海水倒灌,石窟内落下好多石头。 恍惚间,桑陌被人一把搂在怀里,向上游去。 石窟外的海域也是天翻地覆,海沙覆盖了珊瑚和水草,周围还飘着海水从陆地上带回来的东西。 一群有着浅蓝色头发的鲛人好奇的围着一个桌子,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我觉得这应该是陆地人所说的床,他们在这上面睡觉!”说话的鲛人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伸直了身子躺在那桌子上。 “不对不对!这样睡尾巴和头都在外面,难受死了。” “你傻呀,陆地人没有鱼尾!他们比较短。” “也有长的陆地人啊!” “那这个就是给短的陆地人睡。” “……” 忽然,其中一个容貌最为艳丽的女鲛人回头,看到了桑陌三人。 她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小和尚!” 一旁的观南朝着她行了一个佛礼,“深蓝施主。” 深蓝雀跃的游过来,围着观南转了一圈,“你真的做到了!” “据说镇海石旁边有万千怨灵,你有没有受伤啊?” 观南愣了愣,转头看向桑陌,“苏施主,你可有受伤?” 桑陌一下经历了太多事,此刻身心俱疲,她摇了摇头,难得的没有吹牛耍宝。 深蓝又朝着桑陌游来,围着她游了一圈,“你叫苏施主吗?你好漂亮啊!” 桑陌哭笑不得,“你好,我叫苏锦意,你也很漂亮。” 深蓝笑着回应桑陌的夸奖,她有些羡慕的撩起桑陌的衣裙,“你穿的这是丝绸吗?好漂亮。” “你喜欢的话,随我回岸上,我……”桑陌说到一半忽然愣住。 方才神女的虚影,身上穿的好像就是丝绸! 难道说神女后来去了人间? 峰回路转,桑陌突然明白自己该去哪里找神女了。 她高兴的抓住深蓝的手,“太好了!,谢谢你,我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羲和了。” 深蓝嘿嘿笑着,她殷切的看着桑陌,“你方才要说什么?” 桑陌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深蓝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方才你说让我随你回岸上,然后呢?” “……” 桑陌哑然失笑,“随我回岸上,我买衣服给你穿。” 深蓝顿时欢呼雀跃,“那就这么说好了!” 她高兴的挽了桑陌的胳膊,“那你以后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比小和尚还要好的那种。” “我送你一套最好的鲛纱!” 一百一十四,阴灵怨气 深蓝说着话,又转而看向沈砚清,她笑意盈盈,吩咐一旁的其他鲛人带观南和桑陌去挑选鲛纱。自己则留了下来。 沈砚清眸色暗了暗,只吩咐一旁吃了避水丹的妖兵跟着一起去。 桑陌知道他们是要讨论一些妖界的事情,便识趣没有戳穿,只跟着那群鲛人一起走了。 临了桑陌回头,只见沈砚清长身玉立,黑衣墨发,凤眸深沉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 深蓝腰海藻般浅蓝色长发在水流下飘荡着,她摆动鱼尾朝着沈砚清盈盈一拜。 桑陌愣了愣,脑海中不由浮现起深蓝那傲然的身材曲线。 从沈砚清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勾人心魄的乳沟吧。 她腰肢纤细,前凸后翘,这样和沈砚清站在一起倒很是般配…… 等等!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沈砚清可是她师父,日后是要重新回到上修界的。 桑陌连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中暗自骂道:桑陌呀桑陌,你可不能因为前世和沈砚清拜过一次堂,就生出什么非分之想!现在竟然还搞起雌竟来了,简直心思狭隘! 一旁的观南见她突然打自己,一时有些奇怪,“苏施主这是怎么了?” 桑陌摇摇头,“没什么,有点头晕。” 观南闻言眼中不由带上了一丝担忧,他顿了顿,小声道:“苏施主,深蓝所说的坑内万千冤魂,真的是你以一己之力压制的么?为何我当时没有感受到一丝阴冷怨气?” 桑陌愣了愣,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头上,连忙下意识的抬手抓住了化作簪子的判官书。 观南见状,忙解释道:“贫僧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苏施主被阴煞之气影响心智。” 桑陌将那簪子收进怀里,“你放心,我不会做坏事的。” 观南摇摇头,伸手将食指抵在桑陌额头上,默念起了静心诀。 金色佛光从观南指尖散开,弥漫至桑陌全身。 恰如一股清风袭面,桑陌这几日的不安顿时消失不见,其中还夹杂这一些功德之气。 桑陌惊了一跳,连忙伸手抓住他抵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你做什么?快收手。” 观南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苏施主可莫要轻举妄动,若贫僧一个不慎,我们可都要走火入魔了。” 桑陌要推开的动作堪堪停住,“你把你的功德金光转给我做什么?这东西这么难修,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观南神色暗了暗,“我们不是朋友么?” “什么朋友会把自己的功德金光转给别人啊!你别闹了!” 观南只笑着没有说话,继续默念清心诀。 · 这边,一群吃了避水丹的妖兵已经将所有参与发动海啸的赤鱬带到了沈砚清面前。 它们被装在一个巨大的渔网内,可怜巴巴望着沈砚清。 “君上赎罪,我们也是被逼的。” “对啊,我们只是小弟,首领发话,我们哪敢不从的。” “放过我们吧……” 沈砚清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只朝着妖兵将领挥了挥手,“拉到岸上晒干。” 此话一出网中的赤鱬顿时面色惨败,有年纪小的失声哭了起来。它们抱作一团,那模样可怜极了。 一旁的深蓝见状不由出言求情,“君上,它们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你看它们多可怜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沈砚清,见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小心翼翼道:“您不能因为阡禹和您有仇,就虐待其他赤鱬,这样会让水族寒心的。” 沈砚清闻言顿了顿,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着看向深蓝,“没想到你这么善良。” “也罢。既然鲛人公主求情,那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妖兵,“带下去,查清楚赤鱬首领和复活的前任妖君的踪迹。” 妖兵领命退下。 深蓝见沈砚清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不免得意起来,心中暗道:母后果然没有说错,男人都喜欢女子善良温柔。 这样想着她又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挽上了沈砚清的胳膊,讨好的将头靠在沈砚清肩膀上。 桑陌回来见到的场景便是身姿妖娆的鲛人公主整个贴在沈砚清身上,而沈砚清也并没有推拒的动作,两人举止亲昵,看着关系匪浅。 短短半个时辰,他们就发展到了这一地步?! 桑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自安慰自己道:或许只是不小心而已,沈砚清那么冷淡,怎么这么快接受一个女子。 那边两人也很快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很快分开。 桑陌若无其事的游了过去,“真是多谢你了,这鲛纱真的很漂亮呢。” 深蓝小心翼翼看了眼桑陌身后的观南,“不用谢,记得带丝绸给我就好,我喜欢蓝色。” 桑陌点头,“一定。” 她故意不去看沈砚清,“这里太闷了,我们回岸上吧。” 说着拉起观南就往上游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皆是神情一怔,而后纷纷动身跟上。 到达岸边后,深蓝穿着的短款上衣顿时化作长裙,在阳光下流溢生辉,她优雅的转了一个圈,停在了桑陌和观南之间。 桑陌愣了愣,下意识的和她拉开距离。 观南也是后退一步,朝着众人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小僧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 桑陌隔着深蓝,侧头朝他喊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你不打算给念兰找母亲了吗?” 观南笑着转身看向桑陌的方向,“贫僧已打探到了念兰母亲的踪迹,她并不在妖界。” “那我和你一起找。”桑陌还要再说些什么,深蓝却后退一步再次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们在说什么啊?念兰是谁?”她笑吟吟看着观南道。 观南低头再行佛礼,“阿弥陀佛,只是贫僧的一点小事而已,施主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着再次朝众人行礼,“阿弥陀佛,贫僧告辞。”说着转身离开。 深蓝想去追,但碍于沈砚清还在一旁只能忍下,她不甘心的剁了剁脚,看向桑陌时眼中不由多了一丝埋怨。 桑陌也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怪异,不知为何,从方才深蓝支走自己时起,她就莫名讨厌起了这个姑娘。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暗道:奇怪,不是刚受了佛子的清心诀么,怎么还是这么狭隘? 一百一十五,鲛珠 深蓝要嫁给沈砚清的消息传来时,桑陌正坐在葡萄架下小憩。 彩虹七人组中的绿妃一进门,就耀武扬威的坐到了桑陌放瓜子的小案上。 桑陌有些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示意青羊彩虹去重新拿瓜子过来。 绿妃坐在比桑陌矮的地方,仰头看着她,得意洋洋道:“我以为君上有多爱你呢,原也只是逢场作戏。” 恰好此时青羊彩虹把瓜子重新拿来,桑陌抓过一把,自顾自的嗑了起来。 绿妃被无视后也不恼,“君上要娶鲛人族的小公主!你知道吗?” “……” “哐啷!”桑陌手中的小碟子失重落到了地上。 “你说什么?” 绿妃见桑陌如此失态,得意的转过头去,“好话不说两遍。” 桑陌直觉她没有说谎,倏地坐了起来,朝着沈砚清的寝殿走去。 绿妃也亦步亦趋的跟上。 她冲进沈砚清书房,一眼就看到美人柔弱无骨,坐在沈砚清大腿上,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着,沈砚清甚至还楼了女子细软的腰肢。 听到门外动静后,沈砚清倏地放开了手。二人双双回头,朝着桑陌看来。 桑陌讽刺的笑笑,“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沈砚清闻言连忙想将深蓝推开,深蓝却顺势楼了沈砚清的脖子,懒洋洋道:“你说呢?” 躲在书房门口观望的绿妃见此一幕忍不住“嗷呦”一声,又摇着头啧啧称奇。 桑陌面色苍白了一瞬,“那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她一出门绿妃就跟了上来,“啧啧啧,之前看你们那样,原以为会像话本子里一样,上演一出《霸道君王爱上清冷小白花》的戏码,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火辣小公主。” “什么话本子?”桑陌心中火突突直烧,急于转移注意力。 “就这个啊!”绿妃左手一转,呈上一摞书。 《被威猛小叔子掐腰宠》、《阴鸷权臣逼我哄他》,《春夜缠吻,王爷你好***》…… 这你丫不就是小黄书吗? 桑陌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笑嘻嘻凑过去,“绿妃啊,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瓜子啊!” 绿妃一脸惊愕,忙把手里的话本子举高,“你少来!这可是我的心肝宝贝,都是从人界花大价钱搜刮来的。” 桑陌落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你瞧你,怎么把人想这么坏,我就是借来看看,又不是要抢你的。” 绿妃:“…………”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要抢。 “滚,想都别想。”绿妃说着,忽然长大嘴巴一口把书吞了下去,“你可别想着半夜来偷哦!” 桑陌:“…………”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窃读、窃读。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过的话本子也不比你少,看我誊抄出来一本,让你开开眼界!” 绿妃闻言眼睛倏地亮了,她装作若无其事道:“能有多好?” 桑陌用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子,“好到你读完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当天下午,桑陌就誊抄了一份《纯情太子妖艳妃》出来。 绿妃看的目瞪口呆,“哇!哇!哇!这妖艳权臣是男的没错吧!太子也是男的没错吧?” “哇!哇!哇!他一个臣子怎么夜闯太子寝殿呢?” “哇!哇!哇!他干什么了?锁链,红酒,铃铛,一夜缠绵?!” “哇!哇!哇!太子也接受了……” 绿妃快速翻完了几张纸,然后神色痴狂的一把抓住桑陌的胳膊,“然后呢?然后怎么了?太子纳妃,权臣一定伤心死了!怎么没有后续了?” 桑陌傲娇的转过头去,“累了,不想写。” 绿妃我闻言,连忙凑过来给桑陌捏肩膀,“姐姐,你是我亲姐。” 桑陌很是受用的眯起眼睛,刚想说些什么,绿妃却突然停了下来,桑陌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她。 就见她规规矩矩站好,朝着门口的方向行了个大礼,“君上千秋万代。” 桑陌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沈砚清一袭玄色华衣站在院里,一旁深蓝像个挂件一样,紧贴着他。 “哇!哇!哇!妖艳小妾来示威了!”一旁的绿妃兴奋而又激动的小声吼道。 “两位姐姐在聊什么啊?好像很有趣呢!”深蓝娇声道。 桑陌连忙将案上的纸扒拉到怀里,急急道:“没什么没什么。” 一旁的绿妃在听到那句姐姐后倏地变了脸色,“公主年七百岁,本妃只有六百岁,您这年纪比我娘还老呢!叫什么姐姐?” 桑陌慌乱将那些稿纸藏到躺椅后,闻言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啥?七千岁?!” 它们妖怪都这么不显老吗? 那沈砚清几岁了? 桑陌这样想着将目光投向了沈砚清,“师父……” 她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只因沈砚清此刻正盯着一处,面色阴沉。 桑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案旁还摆着一摞书籍,最上面的一本正是绿妃带来的《腰软嫂子,威猛小叔》。 她倏地红了脸,连忙拿起一张纸将书名盖住。 岂料沈砚清见状,面色更加难看。 桑陌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不妥。 绿妃指了指桑陌盖在书上的那张纸。 桑陌定睛一看,就见纸上的字歪歪扭扭,正是她刚刚誊写的《纯情太子妖艳妃》,而且还是两男主缠绵床榻的那段。 “……” “咳咳咳……”桑陌红着脸咳嗽了几声,默默将那摞书整个拿起,放到了摇椅后。 “你们可是有事找我?”她极不自在的转移话题。 深蓝走过来,拿起桑陌放到摇椅后的书,满脸懵懂,“这是什么呀?” 她故意将书展是给沈砚清看,“君上你看,苏姑娘竟这么好学,看这么多书呢!” 桑陌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把将书夺过来,通红着脸嬉笑道:“公主今日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这话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她抓住深蓝的手手上用了力气将人拉到另一边。心中暗道:死八婆!老娘不信你真的不懂,想搞事是吧?老娘成全你! 深蓝嘴角噙着笑,在沈砚清看不见的地方冲着桑陌挑衅的眨了眨眼睛。 桑陌暗自咬了咬牙,肺都要气炸了。 死八婆,果然是故意的! “我这不是明日就要和君上大婚了吗?来给苏姑娘送个礼,也好叫你沾沾喜气。”深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子。 一百一十六,鲛珠(二) 那珠子周身萦绕着一圈荧光似的小鱼,摇晃时还能发出潮汐的声音。 桑陌一眼就看出那珠子不简单。 “你瞧你,礼来了就好,还带人做什么?……哦不,人来了就好,还带礼做什么?” 说着不客气的一把将珠子从深蓝手里薅了过来。 “那我就先谢过公主了。” 深蓝有些肉疼的看着那珠子,咬咬牙转过头去。 桑陌扯了扯嘴角,故意发出一声惊叹,对着一旁的绿妃夸耀道:“哎呀呀,你瞧这珠子灵气逼人,你说我晚间泡脚时放在木桶里,我的脚会不会像公主的脸蛋一样嫩。” 深蓝闻言又咬了咬牙,她转过头来,“苏姑娘经管用就是,这东西我多的是,人间的主母进门不就是要给小妾赏赐的吗?” 小妾? 赏赐? 桑陌细细咂摸着这句话,忽然笑了出来,“公主这说的什么呀?我是师父的徒弟,什么小妾不小妾的。” “噢!公主是要给师父的小妾赏赐!”她说着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绿妃,“还不快谢谢公主的赏赐。” 一旁的绿妃简直惊呆了。她欣喜若狂连忙跪下行了大礼,“多谢公主赏赐。给我们的礼物也是鲛珠么?” 深蓝:“…………”你当鲛珠是什么烂大街的鱼眼石,能批发一大堆出来么?这可是鲛人族的镇族之宝,是鲛人族为和妖君联姻才拿出来的,我上哪儿再找一枚来? 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况且跪在地上的绿妃眼睛都快瞪成大灯笼了。 她一脸殷切的眨巴着眼睛朝深蓝伸出手。 深蓝暗自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送给其他姐姐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差。” 她深吸一口气,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放到绿妃手中。 那簪子晶莹剔透,像冰一样没有半点杂质,拿在手里却是温润生热,灵气萦绕,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深蓝此刻只觉得心在滴血,绿妃却是失望的“啊?”了一声,“怎么不是鲛珠啊?不是说那东西有的是吗?” 她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老实的将簪子插入自己发髻中,“算了,有总比没有好,还是谢过公主了。” 深蓝:“…………” 桑陌见她面色难堪,忍不住扯起嘴角,继续拱火,“你既得了赏赐,也该叫其他妃子也来见过主母啊!” 绿妃后知后觉,“也是哈,我这就去把她们都叫来!” 她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其他彩虹配色浩浩荡荡闯进了桑陌的小院子。 一群人并排跪在深蓝面前,“见过公主。” 深蓝顿了顿,发礼物的手都在颤抖。 她笑容勉强,内心早却已崩溃到极致。 桑陌内心暗爽,:小样儿,敢惹我,老娘不把你扒的裤衩都不剩,我就不叫桑陌。 等那群妃子得了赏赐起身后,桑陌又给旁边的青羊彩虹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嘛?快去叫合宫上下都来领新主母的赏赐啊!” 绿妃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自告奋勇举手道:“我去!” 说着再次一溜烟跑了出去。 …… 那日深蓝走出桑陌小院时,脚步轻飘飘的,像是没有灵魂。 晚风吹过时,她单薄的身子抖了抖,还是一旁的宫女儿扶了她一把,才堪堪跨过门槛。 一旁的绿妃见状,不忍心的砸了砸舌,“啧啧啧,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桑陌收回笑脸,扭头瞥了她一眼,“过什么过?东西你没拿?” 绿妃笑呵呵拔下头上的簪子,张嘴在上面哈了哈气,拿袖子擦干净,“嘿嘿嘿嘿,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桑陌被她那副穷酸样逗笑了,“你不是孔雀族公主吗?怎么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绿妃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妖界有多富?下修界有十分之七的好东西都被你们人类占了去,剩下的一半在妖宫,另一半都在海里了。” “我们这种飞禽,命好一点的修炼得道,命不好的就都被你们人抓走拔毛了。” “我三舅妈都成精了,还逃不过你们人类修士的魔爪,被生生扒了皮,做成标本,那个惨呦。” 桑陌闻言将手中的鲛珠掂了掂,扔到绿妃手中,“看你这么可怜,这东西就给你了。” 绿妃受宠若惊,刚要伸手去接,岂料那鲛珠忽然转了个弯到了一旁的沈砚清手里。 他坐了一下午,此刻估计屁股都坐麻了,脸色阴沉的吓人。 绿妃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连忙俯了俯身子,悄悄退了下去。 桑陌煞有其事的转过头看向他,阴阳怪气道:“呦!君上还在啊。” 沈砚清没有理会桑陌的阴阳怪气,起身走到她身旁把珠子重新放到桑陌手上,“莫要胡闹,这鲛珠你带着能压制海底阴灵煞气。” 沈砚清敦敦教诲,“你想走火入魔,变成一个嗜血怪物么?” 桑陌负气的抬头看着他,“那你呢?” “你稳坐长离山掌门之位,手里攥着人间修士最高权利,现在又夺取妖君之位,到处联姻,拉拢妖界各族,你想做什么?” “师父,我不是傻子!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 沈砚清被吼的愣了愣,他转过头看向桑陌,凤眸微眯,“我不夺取权利,难道还要等着被你和那顾朝再杀一次不成?” 桑陌闻言堪堪愣住,他是这样想的吗? 沈砚清神色癫狂,朝着桑陌一步步逼近,“上仙,狐妖虽卑贱,但也是爹娘家人捧在手里长大,也要拼命活下去的。” “不。”桑陌后退两步,“师父,这辈子我不会再杀你的。” 沈砚清冷笑一声,抓起桑陌的手按在自己左胸上,“你摸,我这里还疼呢!你以为你一句不杀我就完了吗?” 桑陌愣了愣,感觉自己被狠狠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在发寒。 是啊,毕竟前世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了。 她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哽咽着开口,“师父,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我发誓,这辈子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 “我希望你也能……” 桑陌还没说完,沈砚清突然抓着她的胳膊,将鲛珠炼化,打进她体内。 他俯身贴着桑陌的耳边,一字一顿道:“上仙,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好,这辈子,你是我的。” 一百一十七,师尊成亲 沈砚清每次一生气就会叫她“上仙”,这已经成了他可以随时拿捏桑陌的把柄了。 桑陌张了张嘴,半晌才小声问沈砚清,“师父,那你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吗?” 沈砚清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声音中带着还未消退的危险气息,“你觉得呢?” 桑陌不敢说话了,他的气息近在咫尺,低喃着舔试她的耳垂,酥麻感瞬间蔓延全身,桑陌不由颤抖着,伸手想将他推开。 沈砚清却抓着她的手再次按在了自己左胸膛,他的本意是想让桑陌感受自己的心跳。 谁料桑陌却是突然想到了前世将他一剑穿心的场景,她顿了顿随即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上辈子她就承诺过沈砚清,“若有来世一定赎罪。” 今日全当还给他了。 沈砚清没想那么多,只俯身,抬手勾起她的下颚,气息粗重的含住她的唇,细细在她唇上辗转缠绵。 火热的手掌顺着她娇软的腰肢缓缓向下。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双眸更像是着了火一样灼烧着她,“我今日牺牲色相,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桑陌愣怔着,抬起迷蒙着水汽的眼睛看向他,“师父……” 沈砚清顿了顿,抬手用食指轻按住她的唇,暗哑这声音道:“别叫我师父,叫我夫君。” 桑陌脑袋晕乎乎的,顺着沈砚清话就叫了一声“夫君”。 沈砚清目光沉了沉。 火药味、暧昧一触即发。 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卧房走去。 一夜缠绵,第二日桑陌醒来时沈砚清已经不知所踪,她拖着酸痛的身体坐了起来,想起昨夜的疯狂,桑陌忍不住脸颊微微发热。 卧房的门门被人轻轻推开,桑陌又害羞,又有些期待的抬头看去。 可来人却并不是她期待的那个人。 是青羊彩虹。 她有些失望的垂下头去,彩虹走过来,替她将散乱到额前的头发别到脑后。 “姑娘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桑陌怕她看到自己脖子上的吻痕,有些难堪的抬手捂住。 彩虹看了眼桑陌的脖颈,“姑娘你快别遮了,又不是只有你捂的那一块有痕迹。” “昨晚折腾了一夜,奴才们早听到了。” 桑陌顿觉面颊似火烧,坐立难安,转移话题道:“你们君上呢?” 彩虹梳头发的动作突然一顿,答非所问道:“我去给姑娘打热水。”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桑陌直觉不对,忙一把抓住她的手,“彩虹,你跟我说实话,他去哪儿了?” 彩虹一脸为难,“姑娘你别问了。” 桑陌见她这样,心中愈加不安,不由加大了声音,厉声喊道:“说!” 彩虹被吓了一跳,她抿了抿嘴,豁出去似的紧闭双眼,喊道:“君上正和鲛人族公主举行婚礼!” “……” 像头顶扎了个响雷似的,桑陌完全惊呆了。 她好像失音了一般,麻木了许久,才愣怔着缓缓道:“你说什么?” 彩虹噗通跪倒在床边,“姑娘,您看开一点吧,君上纳了三宫六院,不可能守身如玉。” “只要他的心一直在您这边,就能保您下半辈子荣华富贵。” 彩虹本意是想安慰桑陌,桑陌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荣华富贵?” 她觉得讽刺极了。 “呵呵,我若想要荣华富贵,我待在上修界多好,那里铺路的砖都是金子。” 她颤抖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的心好疼啊,比得知泽霖被打下轮回井时还要疼。 “不行!”桑陌起身叫彩虹给自己更衣,“我要自己亲眼看一看。” 她穿了衣服后,忍着下身的剧痛,往礼堂走。 走出院子后,就见外面红绸摇曳,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 来来往往大多是鲛人宾客,他们喜气洋洋,赞叹着今日的新娘子有多美。 桑陌摇摇头,还是不肯相信沈砚清真的为深蓝举办了婚礼。 明明昨晚他们还在缠绵。 她跌跌撞撞继续往礼堂跑去。 杂乱的鞭炮声中,桑陌看到一对新人身穿大红礼服,在礼官的高喊声中行礼叩拜。 堂上欢声笑语,鲜花弥漫。 这场景,比她前世的那场婚礼热闹多了。 她看着沈砚清轻轻牵住深蓝的手,在宾客的起哄声中,俯身在深蓝额头印下一吻。 昨夜两人的缠绵突然变得那么可笑。 这在人间,好像叫做无媒苟合。 桑陌只觉此刻像是被人丢入了万丈深渊,浑身冰冷的厉害。 彩虹见她这样,上前扶住桑陌微微颤抖着的手,担忧且小声道:“姑娘,我回去吧。” 桑陌愣了愣,转头朝着彩虹郑重的点了点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腰背离开。 走到无人的地方后,桑陌再也支撑不住,仓惶的捂了脸崩溃大哭。 哭完之后,她仓惶的拍拍自己的额头。 真是鬼迷心窍,昨夜怎么就把持不住和师父发生这种事了呢? 她的本意一直都是送沈砚清回上修界啊! “桑陌啊桑陌,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连自己的裤腰带都管不住呢?”她说着,又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彩虹,不要告诉别人我哭了。” 彩虹连忙答应,“姑娘放心,奴才就算是死,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 桑陌点点头,“我累了,你去给我准备热水澡,我洗一洗。” 彩虹连忙领命下去烧热水澡。 水汽氤氲的浴室内。桑陌仰靠在浴桶上,闭着眼睛假寐。 忽然有人往桶里加了一点热水。 桑陌侧了侧身子,好让他倒的更顺利。 “彩虹,再撒点花瓣进去,去去味儿。” “你又不臭,为什么要去味。”一道冷峻的男声忽然道。 桑陌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就见沈砚清一身玄色吉服,修长的胳膊攀在浴桶上,那双不安分的手正在她肩膀上来回抚摸着。 她倏地拍开沈砚清的手,语气嫌恶道:“我觉得挺臭!” 沈砚清咧嘴笑了笑,突然站起身,动作潇洒利落的解了自己的腰带。 “那就一起洗,免得你再嫌弃我臭。” 一百一十八,逃离妖宫 浴桶中的水位上涨,飘在水面上的花瓣顿时溢出。 沈砚清抓住桑陌的腰,将她翻转过来,俯身压在浴桶上。 “你滚!”桑陌奋力喊叫着,想要抬手去打他。 沈砚清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在浴桶边缘上,他紧贴着桑陌的耳边,声音暗哑道:“昨晚不还勾着我的腰,不叫我走,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桑陌不由自主的烧红了脸,“你无耻,你滚!” “那我就做这个无耻之徒,衣冠禽兽。” …… 众宫人只知昨夜洞房花烛,君上将新娶的鱼贵妃丢下独守空房,都道君上勤政为民。 却不知,昨夜君上待在他小徒弟房间整整一晚没睡。 第二日,沈砚清日上三杆才推门而出,他在门口整理了衣衫,而后一脸餍足的大步离开。 青羊见沈砚清走了才默默从走廊后出来,推开门,就见里面一片狼藉,桑陌裹着被子还在睡。 她轻手轻脚的将房间收拾好,又给桑陌准备了热粥。 期间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桑陌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 她皱了皱眉,没有出声,只是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阳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撒下细密的光点。 桑陌拿手挡住了眼睛,心中暗自思忖,:老待在这里虚度光阴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想办法逃出去。 可要怎么逃出去呢? 桑陌烦躁的将被子蹬开,早知道就不和沈砚清回来了,当时就该和观南他们一起走。 青羊小声叫了她一声,“姑娘,要起床更衣吃早饭吗?” “现在什么时辰了?”桑陌问她。 “回姑娘的话,已经巳时三刻了。” 竟这么迟了。 桑陌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彩虹,我想吃八宝鸭,清蒸鱼,还有酱牛肉。你去盯着他们做好了端过来。” 青羊彩虹挠了挠头,“这些都是什么呀?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鸭子,鱼还有牛肉。你说给厨子听,他就知道了。快去,菜没做好,不要回来。” 青羊彩虹领命下去后,桑陌快速起身,穿了衣服,就蹑手蹑脚走出了小院。 她鬼鬼祟祟,看着过往行人的同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砸在桑陌头顶,她疼的抱头痛呼。 转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骑跨在墙头。 “嘿!”那小东西朝着桑陌小声叫了一声,又将食指放在自己嘴唇上轻声道:“嘘。” 她背对着阳光,桑陌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只依稀看到她穿着鲛纱,便以为她是深蓝的人,当即摔袖离开。 墙头的那小东西低声骂了一句,突然一跃而下,跑过来抓住了桑陌的衣袖。 “傻子,叫你呢!” 这声音…… 桑陌连忙转头,就见念兰一脸晦气,小心翼翼四处查看,“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呢!” 桑陌忙俯下身子,小声道:“怎么是你?你穿着鲛纱我以为是鲛人呢!” “你瞎呀!”念兰皱起眉头骂了一句,随后,拉着桑陌的手逃到一座假山后。 “快帮帮我,我被一个死鲛人绑架了,这妖宫守卫太多,我走不出去。” 桑陌闻言也一脸为难,“没办法,我也正想逃呢!” 念兰晦气的撇了撇嘴,“真是的,多了一个累赘!” “嘿!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桑陌不服气道:“我知道一条路,你要跟我来吗?” 念兰闻言转过头,催促桑陌道:“废话,赶紧带路!” 于是,桑陌带着她钻进了排废水的沟渠。 两人猫着腰,从臭水沟爬出来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爬地洞啊?在无相国的时候也是,臭死了。” 桑陌喘抻了抻腰,“你就说安不安全吧!” 念兰取掉头上的杂草,“好了,少废话,我们去找笨和尚!” 桑陌无奈跟上,“观南知道你这么叫他吗?” 念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那能在他面前叫,他那么啰嗦,不得念叨死我。” “快别废话了,赶紧把他拦住,不然他又要进妖宫去了!” 桑陌闻言有些惊讶,“他去妖宫做什么?” “别问了!” 两人乔装打扮过后,在妖宫门口,将观南拦了下来。 三人没有多说,只闷头赶路,终于在妖兵搜城之前来到了人妖两界交界处。 一个类似于狗洞的方。 桑陌有些大跌眼镜,“你们二人就是从这地方来到妖界的?” 念兰双手叉腰,“少废话,你就说安不安全吧。” 桑陌:“……”这他娘的,不是我的词儿吗? 她无奈竖起大拇指,催促道:“走啊!” 念兰率先钻出了狗洞,接着是观南,最后是桑陌。 轮到桑陌时,她才发现那洞口竟这么小,几乎将她的骨头都碾碎了。 “什么嘛?这洞这么小,我不信观南能钻过去。” 一只手持念珠的手伸过来将桑陌扶起。“贫僧会缩骨。” 桑陌骂骂咧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教教我。” 她回过身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狗洞,“话说,你怎么在妖宫?” “还不是那个鲛人!”念兰气呼呼骂道。 她嫌弃的扒下身上的鲛纱扔到地上,“一股子鱼腥味儿,恶心死了。那鲛人公主还把它当成宝炫耀呢,真是没见过世面。” 念兰骂骂咧咧还想再说,观南却是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轻声斥责道:“念兰,不可背后说人是非。” 念兰一副见鬼的表情,“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个鲛人了吧?” “你可是出家人!” 桑陌也是一脸惊奇的看向观南,“你要和妖君抢女人?” 观南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莫要胡说,贫僧一心向佛。” 念兰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那鲛人矫情死了,在你面前装那么豁达。背地里却绑架我。”她说着做呕吐状,“恶心死了。” 桑陌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什么?绑架你?她昨天不是大婚吗?” 念兰摆摆手,“别说了,还大婚呢,简直丢死人,新郎都跑了,她气的在屋子里砸东西呢!” 桑陌闻言轻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她绑架你做什么?” “就是那日让她看见我们在客栈吃饭,她绑我过去,盘问我是不是这和尚的孩子,问和尚有没有妻子。” “哇!”桑陌大惊,她一脸揶揄的看向观南,“你小子不赖啊,遭人家有夫之妇惦记了。” 她说着又看向念兰,“你怎么说的?” 念兰一脸牛气的仰起下巴,“我说他老婆难产死了。” 桑陌又小声“喔!”了一下,“然后呢?” 说到这里念兰又一副见鬼的表情,“她竟然还挺高兴,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竟然喜欢一个鳏夫。” 一百一十九,神女墓 “你说那新郎,不会是知道她喜欢这傻和尚,在到处找他,想要报仇吧?” 桑陌闻言轻咳了一声,“应该不是。” “那他去哪儿了?那鲛人公主长得又不丑。” 桑陌又咳一声,默默转过头去,新郎那个时候应该在她的屋子里。 她坐立难安,连忙转移话题,“她绑架你做什么?” “就是那日让她看见我们在客栈吃饭,她绑我过去,盘问我是不是这和尚的孩子,问和尚有没有妻子。” “哇!”桑陌大惊,她一脸揶揄的看向观南,“你小子不赖啊,遭人家有夫之妇惦记了。” 她说着又看向念兰,“你怎么说的?” 念兰一脸牛气的仰起下巴,“我说他老婆难产死了。” 桑陌又小声“喔!”了一下,八卦道:“然后呢?” 念兰又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她竟然还挺高兴,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 “竟然喜欢一个鳏夫。”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观南。 嗯,不得不说,这傻和尚还是有点姿色的。 “厉害厉害!”桑陌服气的竖起大拇指。 到此时,桑陌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深蓝绑架念兰,想见观南一面,念兰跑出来后在妖宫嗅到了桑陌的气味儿,就找了过来。 她大呼精彩。 念兰摸着肚子,哭丧着脸道:“我饿了。” 说到这里,桑陌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各自的脸上看出了意思尴尬。 念兰崛起小嘴,咕囔道:“什么嘛,竟然都混这么惨!吃饭吃饭。” 几人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露天的面摊。 老板是个瘸腿的老汉,念兰几步跑过去,扒着案板踮起脚尖喊道:“爷爷,爷爷,给我来一碗面!” 老汉笑呵呵转过头来,看到肉嘟嘟的念兰后,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好呀,你要吃素面还是肉面?” “有肉面吗?”念兰听到肉的那一刻,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观南,见观南摇了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只好委屈巴巴回头对老板道:“阿弥陀佛,贫僧只吃素面。” 老汉见状,倏地皱起了眉头,“怎么能让小孩只吃素呢!乖乖别怕,爷爷送你一碗大肉面!” 念兰闻言眼底再次亮起了光,“谢谢爷爷!” 一旁的桑陌苦笑不得,“看不出她还挺听你话。” 观南低头念佛号,“阿弥陀佛,太过嗜肉总归是不好。” 老板将面端上来后,念兰那一碗面里的肉多到几乎要溢出来了。 老板还额外送了念兰一个大肘子。 念兰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狼吞虎咽的吃着,“爷爷真好!” 老板见她这样,看向桑陌和观南的眼神愈加愤恨,“看给孩子饿的,简直妄为父母!” 桑陌拿筷子的手一顿,不满的抬头道:“不是,大爷你看我俩谁像这孩子的父母啊?” 大爷看了两人一眼,“呸!和尚都出来生孩子了!” 桑陌:“……” 她看向观南,后者正一脸淡定的吃面。“别人都这样骂你了,你不管管吗?” 观南一脸纳闷,“面这么香,你不饿吗?” 桑陌真是被这一大一小气到了,她愤恨捞起一筷子面,“我就多余管你!” 观南很快将碗里的素面吃完,“苏施主接下来要做什么?” 桑陌嘴里吃着面,含糊不清道:“找神女。” 观南闻言沉吟半晌,又问道:“可以伙同贫僧一起吗?” “你操这份心做什么?”桑陌不解的抬起头问他。 观南低声念了一句佛号,“贫僧觉得与那神女有缘。” 桑陌巴不得有人帮她找神女的,才不管观南说的什么有缘不有缘呢,连忙答应下来,“好啊,那你帮我想想她会在哪儿?” 桑陌拿出判官书,从一群海底阴灵中,找出那几个和神女一起离开归墟的鲛人灵魂。 它们神智受损,一出判官书就凶性大发,嘶吼着要冲出门杀人。 桑陌用鲛珠的力量将他们控制住。 观南又为它们念了清心诀,这才安静下来。 “你要做什么?”观南手持念珠帮她控制着那些阴灵道。 桑陌尝试着用探魂术去搜寻他们的记忆,“想办法从他们嘴里问出神女的下落。” 可那些阴灵已经完全痴傻,什么也探寻不到。 桑陌有些泄气的将那几个阴灵收回判官书,“不行。” 观南沉思片刻,“神女出归墟应该是上万年前的事情,我去找相关文献。” 桑陌觉得可能性不大,还不如想办法修缮这几个阴灵的灵智来的轻松。 但有总好过无,于是二人兵分两路,桑陌想办法修复阴灵灵智,观南前往金光寺寻找文献。 等观南一走,念兰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爷爷,爷爷,有生肉吗?我要吃生肉!” 桑陌:“……” · 妖界这边。 沈砚清一脸阴郁的底下跪着的一大片人。 青羊一脸惶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姑娘说想吃什么鸭子,我去膳房,主厨不给做,我们就吵了起来,回来姑娘就不见了。” 一旁的主厨闻言也吓坏了,“奴才……奴才当时太忙!那鸭子做起来又费事,我没说不做,就是晚一点。” “你忙什么?君上让你来就是让你给我家姑娘做菜的。”青羊彩虹说着又吵了起来。 主厨急得脸都红了,“是鱼妃,鱼妃想吃人间的菜食……” 主厨话说到一半,一只茶盏突然袭来,一下就将他的脑袋砸了个大洞。 沈砚清坐在高位上,眼睫微抬,不耐烦的拿帕子擦了手,“去找个听话的厨子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应着俯身退下。 沈砚清神情冷肃,像是思考着什么,手指一下下敲着桌子。 以他对桑陌的了解,她此刻应该是想着怎么找那归墟神女。 应该也会想办法躲着他。 沈砚清想到这里忽然勾了勾唇角。 怎么办呢?可他偏偏知道那神女最后埋葬的地方。 堂内众人纷纷屏气凝声,小心翼翼观察着他家君上。 半晌后,沈砚清突然起身,“去叫云清来,回人界。” 一百二十,神女墓(二) 桑陌在海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待了三天,看了三天的孩子,和一客栈的人吵了三天的架。 观南回来那天,刚进客栈,就听见二楼鸡飞狗跳全是是桑陌和念兰的声音。 桑陌崩溃的大吼,以及念兰那略显夸张的哭喊声。 “哎呦!那小媳妇又开始打孩子了!” “快听,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 “这什么娘亲啊,下手怎么这么狠?” “不行,我得去看看,别给孩子打死了!” “哎呀!你别去,那小媳妇厉害着呢!” “……” 观南愣了愣,心中顿觉大事不妙。他加快了脚步朝二楼走去。 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团子在走廊地板上匍匐爬行。 她皱着小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姨姨救救我,我娘要打死我。” “爷爷救救我,我的胳膊好疼啊!” 一旁被点到名字的旅客立马义愤填膺,挽起袖子就要要找房间里的人算账! 念兰低头露出一丝邪恶的得逞笑容,再抬头时,有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奶奶,我怎么站不起来了。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说着继续朝着另一个旅客爬去。 忽然一只手持念珠的大手抓着她的后衣领,将其一把提了起来。 念兰委屈巴巴,正要转过头向好心人道谢,上方却突然传来一道温润雄厚的声音,“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莫要被小孩子的恶作剧哄骗。” 她倏地抖了个激灵,转头就见观南轻皱着眉,一副不赞同的表情。 “和…和尚,你怎么来了?”她语气颤抖,刚想狡辩几句。 房间里面突然传出桑陌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们都是瞎了吗?到底谁欺负谁啊!” 观南皱了皱眉,提着念兰往房间走去,只见桑陌七绕八绕被绳子绑在了柱子上,地上还扑腾着一只被咬断脖子的鸡,鲜血撒了一地。 观南沉默着看向念兰,后者扯着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不好意思的讪笑着。 “……” 他有些心累的遣散了看热闹的众人,又将桑陌从柱子上解救下来,最后默默处理了地上的死鸡和血。 桑陌气的坐在桌子旁,一句话也不说,念兰则是背着手在一旁罚站。 她小脑袋垂的很低,一副乖顺知错的样子。 有个不放心的大爷一直站在门外,见念兰这副小可怜样,忍不住替她求情,“哎呀,小孩子调皮一点也正常,一只鸡而已,我替孩子赔了,你们就不要为难孩子了。” 念兰听闻此言,忙眨了眨眼睛,努力挤出一点泪水,抬起头可怜巴巴道:“我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 桑陌立马给了她额头一拳,“少来!站好了!” 她伸出小胳膊捂住自己的额头,转过头对着门口努力扯出一个极可爱的笑容,道:“爷爷,您回去休息吧,过道里的风可硬了,老站着腿疼。娘亲是念兰的亲娘亲,她不会为难我的。” 桑陌:“……” 观南:“……” 大爷勃然大怒,:“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孩子都认错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打她!” 大爷说着还要进门把念兰带走。 观南头疼的扶了扶额,好言好语的把大爷劝走后关上了门。 他回过头与桑陌对视一眼,两人纷纷心累的叹了口气。 为了不让念兰再捣乱,观南直接给她下了禁言咒。 “找到线索了吗?”桑陌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问道。 观南拿出一本老旧的书卷放在桌上。 “这本《九幽杂异传》中记录了一位来自海底的巫女,我想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神女。”观南说着小心翼翼翻开残破的书卷,将记载着神女的那段文字指给桑陌看。 那字龙飞凤舞,应该是早就被淘汰的。 桑陌凑过去,一眼认出了“绥德城”三字,“绥德城…那是什么地方。” “现在的安阳。”观南说着将书卷轻轻推到桑陌面前。 书卷残破不堪,字迹本身就模糊,加上那字又失传太久,桑陌看的眼花缭乱,她摆摆手,“算了,你就说怎么个事吧!” 观南闻言又将书卷拿了回去,小心翼翼装在盒子里,“这上面记载的大概意思是,海底巫女上岸用妖力残害百姓,被一骁勇善战的部落首领擒获,巫女死后,她的手下将她葬在绥德城,就是现在的安阳。” “残害百姓?”桑陌狠狠皱起眉,“羲和不会做这种事,她说要做好事的。” 观南仔细将盒子收好,“苏施主莫要在意,这上面所记载的,也只是写书之人的一面之词,事实到底如何,还需我们去一趟安阳才能得知。” 安阳……… 桑陌忽然想起那诡异的五脏庙,她一拍大腿,惊道:“那墓不会在南山城吧?” “书上没有记载,只能先到安阳在做打算了。” 桑陌点点头,转头又看见念兰东张西望,两只小眼睛贼溜溜的,想必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她连忙用眼神示意观南看她。 观南一转头,小家伙立马乖顺的垂下头。 桑陌心累至极,“你看着她吧,我要去歇一歇了。” 观南应下后,又到楼下重新开了一间房。 带着念兰将走路要用的马车和干粮订好,才回了客栈。 第二日三人一早出发。 念兰坐在马车内,啃着硬干粮,哀怨的看着另外的两人。 桑陌将一块酥软的点心两口吃完,就靠着马车继续睡觉。 观南则是闭目,拨弄着手中的佛珠。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三天才到安阳。 几人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荒芜景象惊呆了。 桑陌上次来还是在夜里,当时着急寻找苏芊芊并没有多在意,现在再看周围这景象只觉心底发凉。 这里没有一丝鸟雀虫子的声音,但人站在这地方却莫名的心烦意乱,并没有感受到安静。 到处都是黄沙,连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过往来人也是阴沉着脸,走路时驮着背,就连小孩子也没有一丝生机,全都目光呆滞,嘴唇发黑。 饶是不懂风水的观南,也觉得此地阴煞异常。 一百二十一,古墓(三) 几人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桑陌坐马车太久有些晕,她趴在桌子上,有些头疼的问:“你会分金点穴之术吗?” 观南给她倒了一杯凉茶,“不会,得找个专业的盗墓贼来。” “上哪儿找盗墓贼啊!”桑陌端起茶杯刚要喝,眼角余光却突然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倏地一亮,暗自道:还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 “苏叔!”她惊叫一声。 那人转过头来,见到桑陌也是大吃一惊,“大小姐!怎么在这儿遇到你了?” “来这儿办点事儿。”桑陌说着拉他到桌子旁坐下,朝他介绍观南说:“这是无相国的佛子观南。” 观南起身行佛礼,苏叔被观南无相国佛子的身份吓了一跳,连忙回礼。 别看观南平时愣头愣脑的,可以随便欺负,他的身份地位在修行界可不容小觑。 苏叔回礼时手都在抖,“小人真是三生有幸,今日竟能见到佛子真容……” 观南谦虚了几句,请苏叔坐下。 苏叔暗自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心中暗道:没想到大小姐平日里一副软弱可欺的模样,认识的朋友却是来头都不小。 桑陌给他倒上一杯茶,“苏叔不必拘束,观南是我好朋友,也算是您的小辈呢!” 苏叔连忙站起身来,“大小姐可不敢胡说,小人卑贱,哪敢称是佛子的长辈。” 桑陌按着他坐下,继续给他戴高帽,“苏叔这说的什么话,您在我心里可一直都是最尊敬的长辈。” 观南也是配合着桑陌,给苏叔再行了一个佛礼。 “小二,小二给我们上一桌最好的菜,今日我要敬苏叔一杯。” 几杯酒下肚,苏叔就在桑陌的追捧下迷失了自我,他拍拍胸膛,“大小姐和佛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桑陌连忙瞅准机会道:“还真有件小事要请苏叔帮忙。” “哦?什么事,大小姐尽管提。” 桑陌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和佛子最近在查一件事儿,要在安阳找个古墓,可我们都没有能分金点穴的朋友,想找苏叔帮忙介绍一个。” 苏叔闻言哈哈笑道:“小事儿,包在我身上。” 桑陌继续拍马屁,“我就知道苏叔有办法,苏叔一定要找本领最好的,佣金方面我绝不会亏待。” 苏叔哈哈笑着应下,第二日,他就把桑陌要找的人带了过来。 来人是个油头粉面的小伙子,长得贼头贼脑,一进客栈就到处乱瞄。 桑陌坐在角落看了他一眼,顿时大惊,这不是白旭么? 白旭贼溜溜扫了周围一圈,立马锁定目标,来到桑陌面前。 “哟!这不是苏师姐么?好好的掌门首席弟子不当,怎么来这儿当盗墓贼啦。” 桑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少废话,帮我找个墓,找到位置就滚。” “墓里可是有很多机关和怪物的,师姐应付的来么?不如我替师姐扫平障碍。”他贼兮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桑陌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就你?算了吧,找到地方就滚,遇到危险我可没时间救你。” 白旭没想到桑陌会拒绝的这么彻底,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切”了一声,“瞧这地方凶的,里面估计也没什么宝贝,让老子去,老子还不去呢!” 桑陌懒得理他,“不去最好,快点干活!” 白旭这人别看贼偷贼脑的不着调,干起活来却很是利索。 他带着桑陌出门,买了一坛子烧酒,往人群中扫视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只见他走向一位坐在老槐树下抽旱烟的大爷跟前,俯下身子亲切道:“大爷,大爷您有空吗?” 大爷半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白旭一眼,白旭立马把烧酒放到大爷手里,“大爷,我是个说书先生,专门在酒楼给那群达官显贵说一些民间故事。” “最近吧,那些富家公子夫人的都喜欢听一些离奇的鬼故事,听说安阳怪事多,您有没有那种老一点的,别人没听过的传说,给我说一个。” 大爷摸了摸酒坛子,顿时来了精神,“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给你说啊……” 老大爷一口气说了几十个鬼故事,说到嘴皮子都冒烟了,直到后半夜才意犹未尽的呷了一口烧酒,“故事就这些,你随便从中挑一个出来,准让那些千金小姐吓得尿裤子。” 白旭蹲在老大爷脚下,给他捏着腿,闻言连忙恭维道:“厉害,大爷不愧是大爷。这些故事够那些达官贵人听一整年了。” 大爷被捧的很是受用,他披上外衣,穿上扔在地上的鞋子,“就这样,夜深了,我该回去吃饭了,后生我们下次再见。” 白旭点头哈腰把老大爷送走,一脸嬉笑着走过来,把昏昏欲睡的桑陌和念兰叫起来,“走了,我大概知道古墓该往哪儿找了。” 几人回到客栈,白旭喝干一壶茶后道:“你们要找的古墓是不是一个女子的的墓,那女子大概会点法术,身边还有十几个手下,大概是鱼妖,或者鲛人。” 桑陌几人闻言都有些吃惊的半张了嘴巴,“你怎么知道?” 白旭有点小得意的挑了挑眉,“也不看看哥是谁。” 桑陌和念兰同时作呕吐状。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古墓在哪儿了?” 白旭摇摇头,“不知道。” 桑陌顿时无语,“那你得意个什么劲啊!真是的。” 白旭焦急道:“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说!” 白旭清了清嗓子道:“我推测古墓应该在南山城那一道。” 南山城? 桑陌闻言顿了顿,就是当初苏芊芊约她见面的那个地方!五脏庙也在那里。 “大爷说了那么多鬼故事,只有女祭司这条带了准确的地名和时间。所以我推测,这女祭司是真实存在的。” “另外大爷又讲了十几个不那么离谱的鬼故事,比如山体塌方后,出现棺材,棺材里有大蛇呀。还有什么阴兵啊,女鬼王啊,都围绕着南山城。” “所以,那古墓大抵就在南山城附近。” 一百二十二,神女墓(四) 白旭说完后,几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桑陌端起杯子呡了一口,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后,问道:“也就是说,你听了一下午故事,就把古墓位置找出来了?” “那不然呢?”白旭一脸理所当然。 桑陌忽然就觉得这钱花的有点不值。 白旭这样一来,都显得他们跟白痴一样。 第二日,几人前往南山城。 白旭拿了一个罗盘观察了许久后,突然指了指东南边,随即带着几人来到一处斜坡,“大概就在这个位置了。” 他说着拿出一个造型诡异的小铁锹,狠狠往地上一铲,顿时将地面挖出一个大坑。 接着,他又放下去一根有倒勾的铁丝,捣弄了几下,勾上来一块石砖。 那石砖坑坑洼洼,像是用凿子一下下打磨出来的。 “就是这个了。”白旭把石砖拿给桑陌看。 桑陌往洞内瞅了一眼,二话不说,把钱袋放到他手里,跳了下去。 观南和念兰紧随其后。 洞底是石砖磊成的墙,桑陌从白旭取出的那块砖的周围砸出一个大洞后,跳了下去。 里面漆黑一片,桑陌在指尖燃起一团火,就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类似殿堂的地方。 左侧方有一个巨大的门,她让开位置,观南和念兰就跳了下来。 殿内堆着许多陪葬品,但大多是一些书卷和一些非常落后的日用品。 桑陌拿起一个青铜器皿,啧啧称奇。 白旭这小子正不愧是盗墓贼,随便打个洞,下面就是陪葬品。 她环视四周,将目光放在一个莲花头的棺材上。 难道羲和就躺在这个棺材里? 桑陌想着,走过去,拿起剑想将棺木撬开来。 棺木并没有被封死,桑陌只轻轻一抬就将棺盖掀开。 里面只有一件血红色长衫,长衫像人一样躺在棺木内,衣领上放着一只青铜面具,刚好充当了头颅的位置。 桑陌拿起那衣服,发现材质是鲛纱。 她有些疑惑,地方对了,怎么不见羲和的尸体呢? 她这样想着往下摸了摸,发现棺底的木板是可以移动的。 刚好此时观南走了过来,桑陌把手里的衣服和面具交到他手中,自己则是继续把那木板掀开。 底部又出现一个洞,桑陌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落地后,桑陌重新燃起火焰,发现那是一个隧道。 她抬起头喊了一声,叫观南下来。 “什么嘛!这地方阴森森的,我害怕。”念兰跳下来后,抱着观南的大腿哭唧唧喊道。 桑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念兰不服气的喊道。 “那也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乖乖待着,出去给你买个布娃娃。” 念兰嘟起小嘴,“我才不要,我想要一把剑。” 桑陌没再理会,因为前面又出现了一个门。 她刚要靠近,观南却一把抓住了她。 桑陌疑惑回头,就见观南和念兰都屏气凝声,二人同时指了指大门上方。 桑陌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大门上方有一条井粗的黄金巨蛇。此刻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别动。”观南小声道,“它长期处在阴暗的地方,看不见我们。” 念兰张了张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桑陌梗着脖子小声道:“这要站到什么时候,不如我杀了它……” 话还没说完,那大蛇突然暴怒,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几人咬来。 桑陌飞身躲过,“你不是说,它看不见的吗?” 回答她的是念兰,“我想它不但看得见,而且还听的懂人话。” “混蛋!”桑陌骂了一句,那蛇穷追不舍,就可着她一个人咬。 “蛇大哥,我错了,我是墓主人的朋友,你放过我吧。”桑陌连忙认怂。 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那蛇真的停了下来。 蛇将自己的身体盘成一盘,嘶嘶吐着舌头,桑陌赶忙道谢,而后小心翼翼试探着推开那门。 门后却是一道悬崖,桑陌加大手中火焰,发现悬崖那头又是一道大门。 悬崖下是滚滚江水,像是护城河。 观南走过来低头看了那悬崖一眼,将手中的念珠扔了出去,念珠顿时变大几百几千倍,在两岸搭了一座桥。 几人走过大河后,来到对岸。 这时念兰已经极度不耐烦了,她左顾右盼,“我怎么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我害怕。” 观南从衣袖里取出一颗糖给她,“念兰乖,再等等。” 念兰拿过糖塞进嘴里,不说话了。 桑陌有些狐疑的扫视四周,心中暗道:奇怪,这小鬼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今日是怎么了? 观南轻笑道:“无碍,可能是这里太暗了,又闷,念兰不习惯。” 桑陌有些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推开大门又走了进去。 这次的殿内竟然有亮光。 桑陌看了一圈才发现墓顶悬着一个巨大的夜明珠。 底下全是金光闪闪的陪葬品。 桑陌走过去拿起一个金器,“看来,这里才是真的墓坑,上面那个估计是用来防贼的。” 几人刚要查看,墓室外却突然传来一道惨叫声,像是白旭的声音。 桑陌几步跑出大门,就见河对岸亮着一点光,应该是白旭那家伙偷偷跟了下来,被大蛇拦住了。 观南皱了皱眉头,再次丢出念珠,走了过去。 只见那大蛇蛇鳞倒竖,嘶嘶叫着,比方才对待桑陌时,凶了几十倍。 “大师救我。”白旭被咬了大腿,疼的站不起来,哭喊道。 那大蛇见观南去而复返,只瞪着眼睛没有动。 观南轻念了一句佛号,走过去检查白旭的伤口。 他给白旭伤口撒了药后,从自己身上撕下一条布包住,“阿弥陀佛,白施主,你这伤得尽快找人治,你回去吧。” 那大蛇听到这话,突然冷哼一声。 观南诧异地转过头,那蛇却不再理他们,转而攀上大门继续睡它的觉。 观南心中怪异,刚想说些什么,那白旭却是突然惨叫一声,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观南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探白旭的鼻息,对方已然死的透透的。 一百二十三,神女墓(五) 白旭这小子平日里就贼头贼脑的,桑陌以为自己给够他银子,他就不会再执着于古墓内的东西,没想到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就这么把自己作没了。 “怎么了?”桑陌有些惶恐的走了过来。 但因为害怕那大蛇,她并不敢走出门,只站在门那头,小心翼翼透过门缝查看。 这一眼就看到白旭大腿有两个手指粗的洞,鼻子眼睛嘴巴里全是血,死状十分难看。 桑陌不由心中一阵后怕,那大蛇竟这么厉害,幸好刚才她跑的够快…… 等等! 她刚才真的跑快了吗? 怎么好像是那蛇特意放过她了? 正纳闷时,她忽然看见那大蛇正吊在门框上,伸长了头,那双裂孔形的明亮眼睛,正幽幽打量着自己。 她吓的后退一步,那蛇见状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转而缩回了脑袋。 桑陌不敢再靠近那门了,只默默后退两步,想重新回到大殿那头。 可刚走上念珠搭的桥,那头的念兰突然叫了一声。 桑陌吓了一跳,连忙往悬崖那头跑。 “小心河里!”观南突然大喊。 桑陌愣了一下,低头就见黑暗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惨白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将她拉入河中。 河水汹涌,桑陌一掉进去就被激流的河水卷进了河底。 她扑腾着,想要回到水面上,可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腰。 桑陌大惊失色,连忙要躲,那手却抓着她,将她搂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周围太黑,加上缺氧,桑陌此刻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拼了命的朝他挥出一掌。 和那东西分开后,桑陌很快被汹涌的河水冲走。 她先前还时常游上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可一个巨大的水花拍来,桑陌被再次卷入河底。 她浑浑噩噩不知在水底待了多久。 忽然,那只冰冷的手再次抓住了她。 桑陌刚想再打,却陡然发现那手在拉着她往上游。 迷迷糊糊中,桑陌抬头向那东西望去,赫然看到一个宽阔的男子身影。 再细看,只见男子长了一跳长长的黑色鱼尾。 桑陌吓了一跳,心道:这难道是神女带上岸的那批鲛人的后代? 露出水面后,那鲛人再次搂住桑陌的腰,桑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转头却突然看到一双猩红的眼睛。 她吓得抖了一个激灵,只见那鲛人一头白色长发,皮肤发青,脸上还略微长了些许鳞片。 这哪是鲛人? 分明是鲛尸! 桑陌浑身上下倏地凉透了,她颤颤巍巍伸手去解搂着自己腰的那双手,想要默默离开它。 那鲛尸愣怔着任由桑陌将它推开。 却在桑陌想要逃走时,倏地上前再次搂住她的腰。 如此周而复始几次后,桑陌累的不行,那鲛尸却是兴致勃勃,大有“你想玩,我就玩死你”的兴头。 “大哥,你究竟想怎样?”桑陌终于崩溃大喊。 鲛尸却是歪了歪头,一副不知道桑陌在说什么的模样。 得,还没那条大蛇聪明呢! 桑陌暗自想着,转头却突然看到了河岸。 她欣喜若狂,连忙往河岸游去,那鲛尸却再次抓住了她,冰冷的濮爪紧紧扣住她的腰,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我冷啊,大哥。”桑陌欲哭无泪,她感觉自己的双腿此刻已经冷的没有知觉了。 河水却还一直冲向她,让她不得不攀着鲛尸,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冲走。 这样一相处久了,桑陌竟也不觉得这鲛尸可怕,所性就整个搂住了它的脖子,另一只手放在它宽阔的肩膀上,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而那鲛尸也没有动,任由桑陌这样抱着自己,它似乎还挺享受,双手托着桑陌的腰,让她抱的更舒服。 “要不,我们去岸上?”桑陌小心翼翼道。 那鲛尸依旧听不懂,桑陌无奈,只能趴在他肩膀上,目光却一直留在岸上。 这地方实在太暗了,即使桑陌再怎么睁大眼睛,却依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河岸轮廓。 实在无聊,她暗自打开法眼,眼前顿时清晰明了起来。 能看见后,桑陌突然发现河壁上凿刻了许多壁画,她一一看过来发现那画似乎是连贯的。 离她最近的那副壁画上,画了许多人身鱼尾的鲛人,它们被吊在树上,天空画着巨大的太阳。 第二幅画的是一个正在哭泣的鲛人,它的眼泪像珠子一样,而旁边正有个长腿的人类伸手接住了它的眼泪。 桑陌有些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继续看第三幅壁画,就见画上的人手捧珠子,像是再和另一个交换东西。 到这时桑陌突然反应了过来,原来鲛人滴泪成珠的传说是真的。 这几副壁画描述的应该是人类抓捕鲛人,将它们吊在树上暴晒,以获得珍珠。 桑陌愣住了,心中暗道:难道说,当年羲和到人界是伙同鲛人来报仇的? 这样想着,她连忙去看下一幅画,可后面的画破损严重,什么也看不清,应该是石壁整个脱落导致的。 又一个水花扑来,桑陌此时已经没有冷的感觉了。 她有些害怕,听说人冻死前会失温,会突然觉得身体发热,她是不是要冻死了? 生死存亡之际,桑陌也顾不得那鲛尸如何,起身离开了它的肩膀。 如果她一个人往岸上游的话,这鲛尸一定会再次将她抓回来。 那要不要试着带它一起往岸上游? 桑陌这样想着,突然伸手抓住了那鲛尸的手,带着它一起往岸上游去。 这回,那鲛尸果然没有捣乱。 桑陌顺利的来到了岸边。 她上岸后,连忙运功让自己热起来。 那鲛尸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泡在水里,手一直抓着桑陌,生怕她突然就跑了。 桑陌让身上热起来后,又用灵力烘干了衣服,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默默扫视周围,忽然发现里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洞府。 洞府最中央似乎还摆着一个硕大的棺材。 她心中暗自惊讶,连忙回过头来将那鲛尸从水中拉出来。 鲛尸上岸后摆动鱼尾紧紧贴着她。 桑陌道:“你会像我一样走路吗?” 鲛尸疑惑的歪了歪头,桑陌无奈只能扶着他,往棺材旁走去。 那棺材应该是个双人合葬棺,周围堆满了亮闪闪的陪葬品。 桑陌掀开棺材盖子,就见里面躺着一具女尸,而女尸旁边空空荡荡,既没有陪葬品也没有尸体。 奇怪,桑陌又看了眼硕大的棺材,确实是一个二人合葬棺,那另一具尸体去哪儿了? 正当桑陌疑惑时,后背却突然传来一股寒意。 她机械的转过头,就见那鲛尸满脸狠戾,长满利甲的手突然朝着自己挥来。 桑陌不明白它为何突然翻脸,只迅速一个跟头跳到棺材那头。 鲛尸眉头紧蹙,脸上的鱼鳞暴起,恶狠狠盯着桑陌。 桑陌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棺材内的空位置,又抬头看向眼前的鲛尸。 她想,她知道另一具尸体去哪儿了。 那鲛尸凶残异常,摆动鱼尾,像蛇一样朝桑陌扑来。 桑陌提起棺材盖子朝着鲛尸拍去。 那棺材盖子沉重非常,一下将那鲛尸拍飞出去。 桑陌抓紧时间,揭开女尸脸上的面具看去。 面具下竟是一张和桑陌一模一样的脸。 桑陌看着,恍惚生出一种照镜子的错觉。 只是镜子里的人紧闭双眼,眉间有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是羲和! 桑陌又惊又喜,刚要看看棺内的其他东西,那鲛尸却再次杀来。 危急时刻,桑陌顺手抓起尸体抱着的紫木盒子,侧身躲开。 一百二十四,神女墓(六) (各位亲爱的读者宝宝,为了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鄙人无奈,临时改了“神女墓”这一故事的细纲,并且改动了已发布的章节(第一百二十三章),希望大家返回上一章重新阅读。爱你呦~) 话说这边。 念兰见桑陌和观南都跑去看那头的惨叫声,没有人管自己,便兴致勃勃在殿堂内逛了起来。 她拿起一个黄金罐子套在头上,又捡起一个烛台当做宝剑,假装自己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军。 她大义凛然抖了抖并不存在的斗篷,:“吾妻,你且在家看顾孩子,待本将凯旋归来,定……” 她唱戏文的声音突然顿住。 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片衣衫。 她抬起胖嘟嘟的小手将那罐子往上抬了抬,就见一件空荡荡的血红色长衫飘在半空中,宽大的袖口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 那手手指修长干净,上面捧了几只糖果。 “鬼啊!”念兰吓得尖叫一声,连忙飞起一脚朝着那东西踢去。 黄金罐子失去支撑,将她的脑袋整个套住。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念兰踢空后,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鬼啊!鬼蒙住了我的眼睛,救命啊!” “和尚!坏女人!快来救我呀!” “有鬼啊!” 观南冲进殿内时,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小肉团子顶着一个黄金罐子到处乱窜。 他走过去,将念兰头上的那个罐子拿起。 “救命啊!臭和尚快来……”喊叫声戛然而止。 念兰抬起小胳膊,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一脸茫然的转头看向观南,忽然嘴巴一瘪,扑进观南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有鬼啊!他蒙住了我的眼睛,还打我。” 观南低头,见念兰抱着他的腿哭的正伤心,一时也不忍责备。 只蹲下身,替她擦干净眼泪,哄道:“乖,不哭了。” “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念兰抬起头,“他没有身体,手里还捧着一把糖。” 观南愣了愣,面上忽然严厉起来,“这就有点胡说了,他没有身体怎么捧糖?” 念兰却是突然抓狂,“就是有嘛!我没有撒谎!” 观南叹了口气,心中又道:念兰毕竟只是个孩子,待在这种地方,心中恐惧,生出臆想也说不准。 “好,我相信你。”观南柔和着声音继续哄她,“苏姐姐被怪物抓入了河里,我们先去救她好吗?” 念兰点点头,刚要和观南一起走,却突然发现自己衣兜里有一把糖,正是方才那鬼手里拿着的。 她不由得再次尖叫一声,把糖拿给观南看。 观南连忙低头查看,却见念兰从自己衣服兜里捧出一把用金箔包着的糖。 因害怕她蛀牙,观南一直严格控制她吃糖的量。 时不时就会检查她的衣兜和袖子,确保她身上没有私藏糖果。 他记得很清楚,念兰身上绝对没有糖。 而且这糖虽然看着干净,但看造型并不像是现在外面能买到的,更不可能是他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难道说,念兰说的都是真的? 他心中骇然,连忙将念兰手中的糖果打掉。 “阁下何不现身一叙?” 周围依旧寂静无声。 观南捂住念兰的耳朵,就开始念诵驱邪法咒。 沉重的梵音回荡在空荡的殿堂内。 没过多久,身为半妖的念兰就开始晕乎乎的翻白眼了。 可殿内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臭~和~尚,你~别~念~了,我~头~都~要~炸~了。” 观南停下后,抓着念兰的手让她自己捂着耳朵,“乖,你自己捂紧了耳朵,我尽量不让法咒伤害到你。” “没事的,等我抓住那鬼就好了。” 念兰一脸痛苦,但还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观南俯首,单手举在面前再次念诵起驱邪法咒。 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倒是念兰痛苦的蹲在地上,捂耳朵的两只手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挤烂。 观南无奈再次停下。 他环视四周,就见金器堆里忽然缓缓蹿出一块血红色衣角。 他连忙飞身上前一把攥住,将其扯了出来。 那衣服轻飘飘,是鲛纱材质。 观南拿在手里只觉得异常熟悉。 他仔细查看一番,发现那衣服竟是刚进陵墓时,躺在棺椁中的那件。 这东西竟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这里! 观南念了句驱邪法咒,抬手一掌打在那衣服上。 衣服却是毫无反应,还围着观南转了一圈。 观南愣了愣,抬手脱掉身上的僧袍,满身的符文闪着金光亮起。 那衣服还是无动于衷,似乎更欢悦了 它竟不害怕驱邪法咒。 仔细想想,这衣服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给了念兰几颗糖,把她吓着了。 难道说,这是一件灵物? 观南心中疑惑,只默默捡起地上的僧袍。 忽然间,殿内惶然一震。 大殿中央突然升上来一个圆柱,正当观南惊讶时,那圆柱突然被人一把掀开,桑陌疯了似的一冲而上。 紧接着又有一个浑身青紫的鲛人跳了上来。 桑陌看见观南,顿时两眼发光,纵身一跃逃到他身后。 鲛人也紧接着扑了过来。 同时,观南身上的护身法咒也亮了起来。 只听见“哗”的一声,鲛尸瞬间被金光弹飞出去。 桑陌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刚要说话,念兰的尖叫声却再次传来。 “不好!”桑陌惊叫一声,转头就见那鲛尸冲着念兰杀去。 千钧一发之际,就见那件诡异的衣服倏忽朝念兰飞去,一下将她卷到半空。 桑陌虽然心中疑惑,但也顾不上,只咬了咬牙,再次拔剑朝着那鲛尸杀去。 正打的难舍难分时,却听见观南突然大喊一声,“让开!” 桑陌扭头就见他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僧袍,直冲鲛尸而来。 桑陌赶忙让开道,观南迅速将僧袍盖在那鲛尸身上。 只不过一件破旧的僧袍,却似有千斤之重,顿时将那鲛尸压倒在地。 桑陌惊魂未定,直愣愣看着那僧袍和地上的鲛尸,半晌回不过神来。 “怎么回事?这不就是一件破衣服么!” 话音刚落,另一件衣服包裹着念兰,将她轻轻放在地上。 桑陌直接呆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绫罗锦缎,“你们的衣服都这么厉害么?那我的怎么不行?” 一百二十五,神女墓(七) 那鲛尸被僧袍紧紧压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 桑陌走过去。 它最先应该是把桑陌当成了棺材里的尸体,才会一直缠着她。 后来桑陌掀开棺木,它看到尸体好端端躺在棺材内,明白桑陌不是一直躺在它身边的尸体,就凶性大发。 可看它这身形,桑陌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蹲下身子,伸手抵着它的下巴,迫使它抬起脸来。 在夜明珠的光辉下,鲛尸青黑色的皮肤光滑细腻,那双猩红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透亮,鼻梁高挺,唇方口正。 如果忽略面上的那层鱼鳞,这张脸倒是像是她见过的一个人。 桑陌愣了愣,惊道:“雪松?!” 也就是说,下面那个棺材是神女和雪松的合葬棺。 可雪松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传说普通鲛人死后灵魂会化作海上的泡沫。 只有心性坚定,修炼得道的鲛人死后才会有灵魂,但他们的灵魂并不能转世轮回。 她不由想起神女的话,“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前世。” 也就是说神女早就轮回成了桑陌,而雪松却一直守在这里,待了几万年! 桑陌看着手中那张凶狠的脸,不由心中酸涩,“雪松,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它不是雪松。”一旁的观南突然道。 桑陌诧异转过头,就见观南单手捧着那件鲛纱走了过来。“他才是雪松。” 说着一把将鲛纱扬上半空。 鲛纱飘然落下,衣衫底部碰到地面的瞬间,顿时闪过一丝淡蓝色光芒,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衣衫内。 他形体透明,墨发黑眸,正是桑陌在归墟时见过的雪松。 但他摇摇头,道:“我也不是雪松。” “我只是他留在这里的一丝执念,承载了他生前所有灵力而已。” 直到此时,桑陌才算是清晰的看全了那件长衫。 她满脸惊恐的指着那件长衫道:“这不是上面棺材里的那件吗?你们谁把它带下来了?” 观南摇摇头,“它一直跟着我们,河岸那头的蛇也是它逼退的。” 桑陌如梦初醒,怪不得那蛇只咬了白旭,没有咬他们。 “你说你不是雪松,那雪松去哪儿了?” 那鲛纱内的人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鲛尸,“尸体在此,灵魂已入轮回。” 桑陌大惊,“鲛人灵魂如何轮回?” 它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桑陌将手中的紫木盒子打开。 那盒子是桑陌逃命时,随手从女尸手上拿的,没想到还真是关键线索。 只是那盒子被一把怪异的铜锁锁着。 桑陌一时有些打不开。 她拨弄了几下,索性一把将铜锁捏碎。 盒子内是一片绢帛,上面的文字桑陌不是很熟悉。 只能依稀认出几个字来。 只见上面写着,“**年七月,大雪漫天,人马冻死者甚众,有神女从海底出,名羲和……” 之后的一些文字大概叙述了神女的美貌,以及聪慧…… 桑陌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为难的看向观南。 念兰见状突然大笑起来,“什么嘛!原来你目不识丁!” 桑陌瞪了她一眼,“难道你就很有文化吗?” 念兰傲娇的抬起下巴,“人家是小孩子啦。” “切。” 观南没有理两人的吵闹,拿起绢帛继续往下读。 人间七月飘雪,大雪白天黑夜不间断的下了整整半个月,将房屋大树全部覆盖。 人们称其为上天的惩罚,神要消灭人类。 他们终日瑟缩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做好了被冻死的准备。 可那日,地动山摇,九丈高的积雪竟重新回到了天上。 众人如获新生,纷纷出门查看,就见一女子漂浮在上空。 她身着淡蓝色衣衫,手持法杖,积雪听她召唤,在空中不断飞舞,最终化作一团团云雾消失不见。 人们将女子奉作神明,为她打造一个高台,用香火供奉。 那段时间,神女和她身边的鲛人修炼突飞猛进。 神女大肆散下祝福,满足信徒的心愿。 可后来,人间的皇帝听闻了神女的事迹,他花大价钱用金子造了一座宫殿,请神女和她的随从前往宫殿居住。 那时的他们涉世未深,更不明白金子在人间有多贵重,只见那房屋高大漂亮,金光闪闪,便欣然前往。 神女满足了皇帝许多心愿,来供奉她的人越来越多。 神女来者不拒。 慢慢的,香火祭祀越来越盛大。 人们供奉神女几乎病态,他们不吃不喝,把所有的银钱全部拿来买香烛和祭祀品。 可神女得到的信仰力却是越来越少。 刚开始,神女和鲛人们都没有在意,只是一如既往的满足着供奉者的心愿。 直到有一天,神女的神力突然不起作用了。 香客跑到宫殿质问时,神女正在接受众人跪拜,她只愣了那么一刻,便再次降下福祉。 后来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慌了。 有心思敏感的鲛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他提出回归墟。 他对神女说:“那些人看我们的眼神叫我害怕,尤其是他们的那个皇帝,他每次看着您时,那眼神像极了像鲨鱼盯着猎物。” “神女我们回归墟吧。我感觉我们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神女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她最近又接受了好多香客的愿望。 有让她保运生子的,也有让她保运家人身体健康的,还有祈求家里老人平安的,等等…… 他们的希望全在神女身上,她若撂挑子不干了,那些人该怎么办? 可后来神女的神力越来越弱,直至完全不起作用。 那日,有位香客的儿子得到神女降下的福祉后还是病死了。他抱着尸体来找神女,要求神女复活他的儿子。 神女做不到,那香客便一怒之下大闹神殿,将所有香案全部砸碎。 那日神殿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他们都在看好戏,有的甚至想上前帮忙。 神女和其他鲛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当夜,他们就一致决定逃跑。 可神殿大门不知什么时候,被皇帝的军队围了起来。 巨大的金丝大网从天空落下。 鲛人们挣脱不得,全被俘虏。 皇帝坐着御辇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他定定看着神女,“为什么你的神力不起作用了?” “是不是岁数大了,力量也随之枯竭了!不如我们生一个孩子,那孩子决对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 一百二十六,神女墓(七) 皇帝这话,狠狠泼了神女一盆冷水,让她瞬间从云端跌落。 生个孩子? 他不是爱慕神女,也不是肖想神女的美貌。 而是想让她生下一个带有神力的孩子,用来代替神女。 他觊觎的只是神女的神力。 至于神女,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盛装着神力的容器罢了。 什么虔诚啊,信仰啊,原来都是假的。 神女傻眼了。 怪不得香火越来越盛,自己得到的信仰力却越来越少,原是这个原因。 她殚精竭虑,为百姓考虑,为皇帝考虑,她以为他们是自己最虔诚的信徒…… 皇帝这话,同样叫鲛人们震惊。 那可是他们最敬仰的神女啊,平日里多看一眼都怕亵渎神女。 他竟敢肖想神女,想强迫神女为她生孩子! 雪松当即大怒,“神女圣洁,就你也配?” 皇帝目光阴厉,踩着宫人的背一步步从御辇走下。 她神女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 他是皇帝,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这个该死的鲛人竟敢说他配不上一个女人?! 只要他想,全天下的女人都该是他的。 敢质疑他的人都该死! 皇帝走上黄金做的门槛,只挥了挥手,他身旁的士兵便走上前将长矛狠狠刺进雪松大腿。 双腿瞬时化作鱼尾。 皇帝见状又惊又喜,“鲛人果然能化腿为鱼尾。” “那你们是不是不能缺水?缺水会如何?” 他笑的癫狂,立马吩咐人将所有鲛人吊到城中刑场。 “朕要叫朕所有的子民都来欣赏这一奇景!” 第二日烈日炎炎。 人们躲在树荫下,热的脑门大汗淋漓,抢不到树荫的人就披着衣服坐在刑场下。 一个稚嫩的声音疑惑问道:“娘亲,这些叔叔不是神殿里的神仙么?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叔叔还给过我糖吃。” “傻孩子,他们不是神仙,他们是鲛人,他们的腿可以变成鱼尾巴,你想看长着鱼尾的人吗?” “我不想。”小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叔叔们的脸都被晒伤了,他们看着好可怜啊。” “这傻孩子,娘亲站在这里不也晒到了吗?你怎么不心疼心疼你娘?” “可家里不晒,井里有甜瓜可以吃,你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 女子哑舌,她怎么不知道家里舒服? 但那可是长着鱼尾巴的鲛人唉,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现在不用花钱就能看,热点又算什么? 过了半晌,鲛人们被太阳晒得软趴趴没有半丝力气,可他们的双腿还是没能变成鱼尾。 台下的百姓不禁有些失望。 为首的官兵也等急了,他吩咐手下的人故技重施,用长矛刺穿鲛人的双腿。 此法果然有效,那一个个鲛人果然都露出了鱼尾。 台下百姓顿时来了兴趣,也不怕太阳晒了,纷纷跑到阳光下,恨不得跳上刑场观看。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道惊叫,:“快看!那是什么?” “好像是珍珠!” “天啊!他的眼泪竟然变成了珍珠!” “那得值多少钱啊!” “……” 官兵听闻此声倏地冲上台。 原来是鲛人之中,有个年龄小的,忍不住疼哭了。 他的眼泪落到地上“噼啪”作响,官兵捡起一颗,顿时欣喜若狂。 “是珍珠!真的是珍珠!快去禀告皇上!” 皇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大喜过望,连忙吩咐官兵疯狂虐待鲛人,以此来获得更多的珍珠。 “这样我就可以组建更大的军队,修建更大,更华丽的宫殿了。” 他神色痴狂的盯着手里又亮又大的珍珠,忽然担忧起来,“不行,若是那些鲛人死了怎么办?” “海里,海洋那么大,肯定不止他们几个鲛人。” “一定也有女鲛人,她们可以生小孩,这样我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珍珠了!” 他这样想着,立马返回神殿去找神女。 神女此刻被关在铁笼子里,看到皇帝连忙起身。 皇帝见状,以为是神女要求他放过那些鲛人,便特意走的很慢。 神女却深知求饶根本不起作用,只恶狠狠盯着他。 “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想过我的神力恢复后会如何吗?” 皇帝顿了顿,饶有兴味的勾起唇角。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神女果然和平常的女人不一样。 “我期盼着有那么一天。到时候,我的女人肯定会为我征战天下,助我统一天下。” 神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凡人竟还幻想着让自己为他征战天下! “你做梦还没醒吗?等我恢复了神力,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皇帝却扬起下巴,“你不会。” 神女只冷哼一声,懒得再理。 皇帝却容不得有人敢反驳自己,他上前一步,肆意的打量着神女的身体。 解释道:“因为你是个女人,只要你和我圆了房,生了孩子,你就会一门心思扑在我和孩子身上。” “我向你承诺,将来我的皇位一定会传给你和我生的孩子。” 神女觉得可笑,但她懒得多费口舌,去纠正皇帝的自以为是。 皇帝见神女一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表情,忍不住想要就地征服。 可他还着急于饲养鲛人的大业,便叫人割下神女的一缕头发就急匆匆走了。 神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神女心急如焚,来回在铁笼中走来走去。 皇帝拿她的头发要做什么? 还有雪松他们怎么样了? “神女,该吃饭了。”一个老兵走进殿内,将一碗米饭,一小碟炒腊肉放到笼子里面。 神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将要收回去的手。 “你们的皇帝好像并没有吩咐你们,给我送饭。” 老兵有些惊恐,“可皇上也并没有不许我们送饭。” 他说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神女一眼,“您不要嫌弃,这是我妻子做的。” 神女知道老兵对自己没有恶意,便放下心来,问他:“那你能告诉我,我的鲛人同伴们此刻怎么样了吗?” 老兵有些惶恐,立马要抽出手离开。 神女噗通跪下,“大叔,我求你了。你们的皇帝也并没有不许,你们告诉我外面的情况。” 老兵更加惶恐,也连忙跪下,“他们被押到天牢里受刑了,皇上想要他们的眼泪。” “眼泪?”神女不解,“他要眼泪做什么?” 老兵闻言叹了口气,“听说鲛人的眼泪会变成成色上佳的珍珠,比金子还值钱。” “钱?” 老兵又叹了口气,“神女您不食人间烟火,钱可以换来所有你想换的东西。” 神女如梦初醒,她放开了老兵的手,茫然看向满地的金砖,“那这座神殿岂不是需要很多很多钱?” 一百二十七,神女墓(八) 她终于明白皇帝为了请她过来,花费了多少。 照顾神女长大的老鲛人曾告诉她,一句来自人界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对你好,你要时刻警惕那些对你好的太过分的人。” 那时候的神女只当是老鲛人被人类负过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便笑嘻嘻反驳她,“雪松对我这么好,岂不是居心不良。” 听到这句话的雪松倏地惊恐坐起身来,后来还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找神女玩。 皇帝为她花了这么多钱,建造宫殿,岂不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钱? 那他会怎么做? 雪松他们的眼泪能满足皇帝吗? 神女突然惶恐害怕起来,他拿走自己的一缕头发,不会是想到什么方法要抓更多的鲛人上岸吧?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大叔,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她说着突然给老兵磕了几个头。 大叔又叹了口气,他无儿无女,这些年战战兢兢,走到哪儿都被人惦记着那点家当。 前年他腿疼走不了路,来问候的人不少,可老兵清楚,他们的关心都是有代价的。 只有神女不同。 他甚至连神女的面都没有见过,只是路过神殿,瘸腿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罢了,能帮助神女是我老汉三生修来的福气。” 半夜等其他守卫松懈后,老兵偷来了钥匙。 把自己的衣服扒下来给神女穿,自己则是穿上了神女华丽的衣裙,瑟缩在角落假装睡觉。 他努力撑起腰板,用苍老如枯枝的大手,捻了一个兰花指,扯起破锣嗓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没想到,老汉我这辈子还能穿到这样美丽的裙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那样子十分滑稽,神女却忍不住留下眼泪,“大叔,我祝福你早日脱离苦海。” 老汉笑呵呵道:“神女赐下福祉,那我得磕个头,不然愿望就该不灵了。” 他说着郑重朝神女磕了个头。 神女伸出手,再次赐下福祉。 她低着头走出神殿。 巡逻的士兵果然昏昏欲睡没有一个人发现她。 神女顺利来到天牢。 她依旧穿着老兵的衣服,门口守卫将她拦下,:“什么人,胆敢擅闯天牢,不知道最近查的严吗?” 神女低着头,用自己最粗的声音道:“皇上派我办事。” 这样蹩脚的理由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妥。 走进大牢,狱卒问带她进来士兵,“做什么?怎么带了生人进来?” 那士兵愣怔着道:“皇上派她来办事。” “皇上?!” 狱卒大惊,他上下将神女扫视一遍,“皇上怎么会派一个来凑数的老兵办事儿?他怕是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神女闻言大惊。 他为什么说自己是老兵? 难道是因为她穿了老兵的衣服? 可这也不对啊! 神女愣怔着,忽然福至心灵,难道说她的神力恢复了? 这样想着,她连忙转过头,对那满脸怀疑的狱卒道:“皇上要吃天牢里的老鼠,让你去抓。” 那狱卒闻言忽然眼神涣散,“好的,我这就去抓。” 神女喜出望外,心道:果然是这样! 她顺利救出了所有鲛人。 逃出天牢后,让他们去海里组织所有鲛人退到深海。 “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雪松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问道。 神女摇摇头,“他拿走了我的头发,我不放心,要留下来看着他。” 雪松道:“那我陪你一起。” 神女还想拒绝,雪松却转头用鲛人首领的身份命令其他鲛人离开。 看着他决绝的模样,神女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 从小到大,只要是雪松的决定,就没有做不到的。 她笑笑,握紧了雪松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笑意盈盈上前一步,“雪松,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居心不良?” 雪松闻言,并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面红耳赤,只愣了愣,随即抽回自己的手,默默后退一步,“神女莫要胡说。” 神女笑容愈深,故意向前几步,紧贴着他,“长大后的雪松,变得不好玩了。” “神女莫要开我玩笑。” · 皇帝得知鲛人和神女都跑了,不由气急败坏,杀了所有士兵泄愤。 那个放走神女的老兵自然也在列。 他的尸体被挂在闹市上方,任乌鸦鸟雀啃食。 两人变化容貌,藏在人群中观望那具干瘦的尸体。 老兵瘦瘦小小,身上还穿着从神女身上换下来的那件华丽裙装。 鸟雀叼走了他的一只眼睛,他干裂的嘴唇也被鸟雀啃食殆尽,露出黑黄残缺的牙齿。 底下有人小声道:“这老东西怎么这副死德性,恶心死了!” “是啊,简直为老不尊。” “他怎么穿裙子啊!” “好恶心!” …… 神女崩溃到浑身都在颤抖。 想也不想就要上前,将老兵的尸体解救下来。 雪松紧紧抓着她,“不要激动,不要激动,相信我好吗?我一定将尸体带下来,还他个体面。” 神女仓惶的流下眼泪,“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雪松,是我害了他。我们是不是不该上岸来的?” 雪松摇着头,伸手捂住神女的嘴,“相信我好吗?” “别哭了,神女是不能哭的,你一哭凡界就要出现大灾的。”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再次回到闹市,可老兵的尸体却早已被放下来,叫野狗啃食完了。 地上只留着那件华丽的衣裙。 连点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回去后,神女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连眼睛都睁不开,她胡言乱语,诅咒着皇帝,诅咒着那些信徒。 清醒的时候,也是愁眉不展。 她靠在破旧的土墙上,一张脸白的像纸一样,“雪松,你说我的神力怎么时灵时不灵的。” “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上天把我的神力收走了?” 雪松不停的那冷水给她湿敷,“不会的,你没有做错,是他们错了。” 神女却只是摇头,“没有的雪松,是我错了。” 她说着又范起迷糊,“可到底哪里做错了呢?” “雪松,你说到底哪里出错了?” 一百二十八,神女墓(九) 雪松给不出回答,只静默着,神女迷茫靠着土墙,眼泪似珠子般往下落。 到后半夜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两人藏身的破庙内也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神女梦中似有所感,难受的皱起了眉头,雪松沉默着站到神女头顶撑起衣服,为她挡住雨水。 但神女还是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好了雪松,山洪来了!快逃!” 雪松沉默的单腿跪下,“没有山洪,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神女闻言愣怔着转过头,“有的,大石头从山顶轰隆隆滚下,砸死了好多人。” 看神女满头大汗,单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雪松紧攥着的手倏忽松开,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好了,再睡一会吧,我守着你。”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于是神女又重新躺了下去。 可是第二天,两人出去吃饭,真的听到有人在讨论山洪。 “我亲戚家的牛都被砸死了。” “哎呦!那可如何是好,没了牛怎么耕地啊!” “这算什么?听说房子都塌了。” 有个大妈提着菜篮子路过,“看吧,这就是亵渎神女的下场!” 此话一出,很快就受到了反驳,“老婆子胡说什么呢!山洪是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扯什么神女?” “不信就看着吧,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老婆子说完骂骂咧咧提着菜篮子就走了。 她走后,众人的聊天也从山洪转移到了神女身上。 “听说神女把那些鲛人都救走了。” “那她现在去哪了?” “不知道,估计是回海里去了。” “也是,人都那样对她了,她还留在岸上做什么。” 有个尖锐的声音立马反驳道:“什么神女?就是个光吃香火,不干事的妖怪罢了,真正的神仙都在天上呢!” “可神女真的做了很多好事。听我妻子娘家那边的人说,当年雪灾也是神女帮着他们度过的。” “他们对神女可尊敬了。” “哎呀,我听说过那场雪灾,说是连树都被大雪淹没了。” 众人闻言都唏嘘不已。 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最先是做了好事了,可惜忘了初心。” “住用金子做的宫殿,那些金子都够我们穷人吃一辈子了!”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沉默了。 “哎!看今早的告示了吗?”有个人转移话题道。 “什么呀?今早贴告示了?” “刚贴,在招募水性好,力气大的壮丁,每天给一两金呢!” “一两金?!” “对啊,赶紧叫你家大牛去试试。” “这么多钱,会不会有危险啊?要做什么啊?” “去海上捕鲛人。” 此话一出,神女和雪松都是浑身一震,两人握紧了手里的筷子,继续默默往下听。 “鲛人又不是鱼虾,他们往海底一钻,你拿什么捕?”一旁有人反驳。 “哎呀,你有所不知,听说皇上花大价钱找来了一个法宝。” 众人闻言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奇凑了上去,神女和雪松也是竖起了耳朵。 “什么法宝?”有人问。 那人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告示上没说。” 众人纷纷“切了”一声,都各自散开。 神女和雪松也是几口吃完了面,走出面馆。 “怎么办,他到底找来了什么法宝?”神女焦急的揪着雪松的衣服问道。 雪松皱眉沉思,“您别急,我待会儿去皇宫周围转转,看看能不能感受到。” “我感应比你强,我们一起去。” 两人刚入城,神女就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灵力。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雪松,雪松也是感受到了那灵力,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这是海底镇海石的气息。 他们此次上岸,也是为镇海石而来。 有了镇海石,海底就能平静下来,也不会总是发生海啸,水族和沿海百姓就都能安定下来。 两人正要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一下,街道上忽然出现大批官兵,城门也落了下来。 有个骑高头大马的将军,手拿红缨枪,大声呵斥道:“所有人,都给我去宫门前。” 百姓刚出现一点反驳声,就有官兵手拿长刀武器上前驱赶。 神女和雪松也不得不跟随大批百姓往宫门走。 两人躲在人群中抬头望去,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门走出。 那人佝偻着背,脸色蜡黄,沉着眉,正是曾经在神殿服侍神女的婆子。 官兵呵斥让所有人排好队,都抬起脸来。 那婆子一个个开始检查。 神女慌了,雪松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松。 全城的人都在这儿,黑压压站了一群。 婆子转了整整一上午才来到神女面前。 她睁着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将神女和雪松扫视一遍,而后木着脸走了。 到傍晚的时候,老婆子终于把全城的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这里面没有神女。” 将军闻言,起身扫视人群,婆子恭敬的站在一旁。 突然,将军一脚踹翻婆子,“死老太婆,你是不是老眼昏花,没找到?我说有就有!” “再去找!” 婆子长出一口气,佝偻瘦小的身子被踹出去几米远,顿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将军嫌弃的看了婆子一眼,吩咐两个士兵架着她的胳膊继续找。 婆子抬着昏沉的眼眸,再次一一看过。 到神女这边时,婆子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看下一个。 又一遍找下来,婆子继续道:“没有,神女不在这里。” 将军冷哼一声,“拉下去砍了喂狗。” 他冷冷扫视人群,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那就宁错杀不放过,我看她会选择死,还是选择被俘。” 此话一出,底下的百姓大惊失色,纷纷出言反驳。 将军沉了沉眉,“杀!” 一时间,辱骂声,小孩哭叫声纷纷响起,有健壮的汉子抢了官兵的刀剑就要杀,但很快被几拳打倒在地。 “慢着!”一道女声突然自人群中响起。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缓缓走出人群,“我就是是神女,放了其他人。” 那汉子说着抬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 一百二十九,神女墓(十) 将军闻言走上前来,狐疑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肌肉,“你说你是神女?” “是我。” 众人大惊,有人小声道:“这神女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好汉冒充的吧!” “哎呀呀,那可千万不要叫人发现了!”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啊!” “……” 神女麻木的听着周围人的祈祷声,忽然觉得可笑,她之前竟然为了这么几句话,拼死拼活。 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那汉子还想再说,将军却是不耐烦的一刀将他的头砍下来。 他狠狠啐了一口,“呸,垃圾!” “拉下去!” 那些官兵开始一个一个的将百姓拉上邢台,手起刀落之间人头落地。 一时间,哭喊声,惨叫声,响彻整个西城。 之前那个卖肉的就站在神女不远处,他瑟缩着脖子,害怕的嘴唇都在颤抖。 “天爷呀,这些杀千刀的官兵,简直不把我们当人看。” 神女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忽然就觉得可笑。 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态度和之前就截然相反。 看看吧,这就是你想普度的终生。 神女站在人群中,忽然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容。 被汗浸湿的手,突然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握住。 神女愣了愣,心中的仇恨再次被浸湿。 鲜血淌了几十米远,官兵手中的刀也换了一把又一把。 忽然一顶金光灿灿的轿子从远处而来。 “够了。”一个雄洪有力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你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这些可都是我的子民啊!”皇帝说着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双眼含泪,一副痛心疾首,悲天悯人的模样。 还活着的人纷纷跪下,“吾皇万岁,吾皇慈悲。” 神女看着那一个个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头颅,忍不住再次冷笑。 那皇帝擦了擦眼泪,从一旁侍从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将军。 “里面是神女的头发,叫巫师来寻吧,放过朕的子民。” 将军惶恐接过,而后叫天牢内的巫师出来。 巫师接过那头发,高声唱着调子古怪的歌曲,将头发绑在一个造型诡异的木偶上。 他扯动木偶身上的丝线,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大喊三声:“来,来,来!” 站在人群中的神女突然不受自己控制,走上前去。 一旁众人纷纷让开道。 众官兵及皇帝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神女身上。 雪松大惊,连忙扯下身上的束缚,将神女紧紧抓住。 周围人顿时哄叫着,逃散开来。 两人很快被官兵团团围住。 雪松嘶叫着,扯掉身上的衣物,化作鱼尾形态。 “大胆凡人,竟敢对神女不敬,就不怕天谴么?” 将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什么神女,不过是个哄骗香火,不干事的妖怪罢了!” “这样的东西,凭什么自称神女?我们想杀就杀,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将军说着挥挥手,万千大军突然如潮水般涌上。 神女不得动弹,雪松一个人,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拖着残破的身形,死死挡在神女面前。 神女看着心爱的雪松被无情冰冷的刀剑刺穿,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结实白皙的胸膛留下来,淌到雪松那漂亮的鱼尾上。 他漆黑发亮的眼睛被鲜血染红。 那是她连碰一下,都舍不得的雪松啊,就这样被人一刀一刀,砍得鲜血淋漓,他该多疼啊! 神女压抑着突然爆发出一道尖锐的嘶吼声! “啊————” 一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这个肮脏的世界不配。 毁灭吧,全部毁灭吧! 刹那间,天空乌云密布,闪电倾城! 众人全部瑟瑟发抖,抱头大声喊叫起来。 巫师手中的木偶,突然无端爆开。 他吓得跳了一跳,盯着案上的木偶碎片目眦欲裂,喃喃道:“神发怒了!” 倾盆暴雨袭来,大地抖动着。 天牢坍塌,里面的鲛人一涌而出。 皇帝满脸惧色,被一群人拥护着,想要躲进马车里去。 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的鲛人发了狠,朝他扑来。 “护驾!”他惊叫一声。 然而话音未落,他的半张脸就被撕了下来。 众将士纷纷落荒而逃。 只留皇帝一人,在大雨中攀爬。 他拖着被雨水打湿的沉重衣服,双手仓惶的扒着地面,往轿辇的方向爬去。 忽然双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 他顿了顿,一股恐慌突然自头顶弥漫至全身。 他机械的抬起头,就见一张血淋淋的脸突然横在自己面前。 那脸被滚烫的热油烧毁,又用辣椒水浸泡,整个腐烂流脓。 “不是我,我没有让他们这样做。” 那鲛人只张了张嘴,忽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皇帝吼叫,“救驾!快来救驾!” 可所有人都在惊慌逃命,没有一个人理他。 皇帝被活活掐死。 大雨还在继续。 神女神色癫狂。 “都得死!我要你们所有人都给雪松陪葬!” 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神女的脚踝,“羲和,够了。” 是雪松! 神女愣了愣,连忙低头去看,雪松果然没死。 只是他那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羲和,不要这样。”他又道。 神女连忙俯身将他从泥泞的土地里扶起来。 大雨冲刷将他面上的鲜血和污泥冲刷干净。 他的眼睛再次变得漆黑发亮。 “羲和。”他喃喃着又叫了一声。 “真好,叫你羲和的感觉真好。我之前都不敢这样叫你。” 他说着忽然伸手抚上神女的脸,“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对你居心不良,今天终于我可以回答了。” 他顿了顿,而后郑重其事的回答道:“是的,我对你怀着其他心思。我想和你结成配偶,想对着长生天许诺,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着忽然沙哑了嗓子,“羲和,收手吧,我也喜欢你说的那句诗,‘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也喜欢雪松。” “我们来过一趟,看过就足够了。不是吗?” 神女愣住了,对啊,她上岸前只是想看看桑陌说过的场景,看看雪松罢了。 她现在已经看过了。 看着漫天倾泻而下的雨水,神女突然慌了。 “雪松,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收回去了。” 雪松露出整齐的牙齿粲然一笑,“你可是神女啊!是我的神女,你一定可以的。” 他说着,挣扎起身,虔诚的朝着神女磕头。 “求神女,保佑暴雨停下来吧。” 神女愣怔着伸出手,像往常一样赐下福祉,“暴雨啊,请停下来吧!” 淡蓝色光芒从神女手中散开。 下一秒,暴雨果然停止了。 乌云散开,阳光倾泻而下。 神女站在光束众,神情悲悯。 她最忠实的信徒跪在她的脚下,抬头仰望。 他轻起嘴唇,喃喃道:“神女万寿无疆。” 一百三十,师父变得有点不要脸了 “神女赐福鲛人首领,愿他灵魂入轮回,世世得善终。”观南声音顿了顿,忽然睁大了眼睛。 “后来呢?” 桑陌见他拿帛书的手颤抖了一下,不由心中怀疑,忙推了他一下,“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读了。” 观南愣了愣,惶然抬起头看向那鲛纱。 “到底怎么了?”桑陌又推了他一下,“快读啊!” 观南回过头来,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桑陌,低下头继续读道:“鲛人于人界建墓,使神女与鲛人首领合葬……” “不对!”桑陌一看观南的脸就知道他撒谎了,连忙厉声打断。 “你一个和尚,怎么还撒谎呢?神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合葬了?” 桑陌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都需要通过神女的经历来获得答案。 为什么她一出生就是个异类? 为什么她随便渡个劫就是九乘雷电? 眼看所有疑问就要解开,可这死秃驴偏偏要和她作对,这让桑陌怎能不急? 她刚要伸手把帛书抢过来,岂料一道虹光闪过,那帛书倏地飘向另一边。 桑陌的目光也随着帛书移过去,刚要起身去抢,一高大修长的身影突然凭空出现。 他伸手接住帛书,目光沉沉看向这边的三人。 桑陌大惊,连忙伸手,“师父,快把帛书给我!” 沈砚清不理她,将帛书扫视一遍,而后手中凝火,将那帛书点燃。 桑陌当即大怒,“沈砚清!你干什么烧我东西?” 说着就飞身扑过去要抢。 可那帛书已经存在了上万年,遇火既燃,不等桑陌靠近就烧了个干净。 “混蛋!”桑陌勃然大怒,抬手就要去打。 沈砚清一把抓住她挥过来的拳头,不等桑陌做反应,另一只手快速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人圈在怀里。 “长能耐了,居然敢打师父。” 桑陌此刻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块肉,恶狠狠质问道:“那帛书最后写了什么?” 沈砚清不回答她,而是转而看向那边的观南。 像是害怕桑陌从观南那里得到答案,沈砚清看向殿外,示意妖兵过来将观南带走。 而观南也并没有反抗,穿上那件血红色鲛纱,牵起念兰的手就跟着妖兵走了。 “喂!臭和尚你做什么?快回来!”桑陌惊慌大喊。 观南却像是没有听到,桑陌几近崩溃,“混蛋!你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她死死盯着观南的背影,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桑陌的下巴。 桑陌顿了顿,随即便被沈砚清扳转过脸来。 “看他做什么?你的夫君在这儿。”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降霄长老竟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来。 “走了,随我回长离山。”沈砚清说着带着她往殿外走去。 桑陌挣扎不得,只能任凭他拉着自己往墓外走去。 “沈砚清你还带我回长离山做什么?难道就不怕我将你妖君的身份昭告天下?” 沈砚清笑笑,“你倒是提醒我了。” 说着就将之前那个翡翠镯子强行戴在了桑陌手腕上。 桑陌气急败坏,只得破口大骂,“沈砚清你个混蛋!枉我敬你为师长!你人面兽心!衣冠禽兽!” “呦,小桑陌都学会用成语骂人了。” 他说着忽然将桑陌打横抱起,“多骂几句,师父爱听。” 桑陌哑舌,这货怎么突然变无赖了? 上辈子那么注重尊卑礼仪,容不得自己有一点不好,现在桑陌都这样骂他了,他竟还挺高兴。 两人到长离山山门后,沈砚清动用掌门金印,直接一个遁形术来到了青涯峰。 连让桑陌见外人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桑陌被那镯子控制着,哪里也去不了,只得坐在角落,气呼呼转过身去不理他。 沈砚清无奈拍了拍她的头,“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桑陌不说话,沈砚清就自己做决定,“那就做鱼了。” 桑陌闻言顿了顿,“我要吃糯米藕。” 这个季节人界根本找不到莲藕,她就是要故意为难沈砚清。 原以为沈砚清会拒绝,没想到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沈砚清就把做好的菜端了上来。 一碟子红烧肉,酸菜炖鱼,还有桑陌点名要吃的糯米藕,为了荤素搭配,沈砚清还炒了一碟子芹菜。 桑陌看着桌子上色泽好看的菜不由皱起了眉头,怀疑道:“这是你做的吗?” 沈砚清不置可否,将筷子递了过来。 桑陌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嘴里。 咸,好咸! 她确定这就是沈砚清做的。 抬眸对上沈砚清那双满含期待的凤目,桑陌顿了顿,将嘴里的肉嚼碎咽下去。 “如何?”沈砚清问。 桑陌别过头去,“还可以啦。” 话落,桑陌明显察觉沈砚清忽然高兴起来,那双原本就亮晶晶的勾人凤眼越发光彩夺目。 “你再尝尝酸菜鱼。”他期翼道。 桑陌又舀了一勺酸菜鱼,放到自己碗里尝了一口。 酸菜鱼倒是好吃,肉质鲜美,搭配上爽口的酸菜,叫人忍不住想多吃几口。 桑陌倏地眼睛都亮了,“这个不错呦,你做了这么多菜,就数这个好吃。” 看到沈砚清得意的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桑陌自己也忍不住悄悄勾起唇角。 殊不知这句夸奖会给自己带来多少麻烦。 桑陌又尝了其他的菜,出了甜口的糯米藕还可以,炒芹菜也是咸的叫人难以接受。 不行,要是把红烧肉和炒芹菜都吃了,那她绝对会原地升天。 但也不能告诉沈砚清这俩菜咸了。 桑陌眼珠子滋溜转着,忽然道:“你做这么多菜,是想让我胖死吗?” 她说着把酸菜鱼和糯米藕扒到自己面前,“我只吃这两个,那两个你自己解决!” 沈砚清看了看眼前的菜,没有说话,只端过碗自顾自吃了起来。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吃下所有菜。 桑陌脑海中忽然又响起那前任妖君的话: “就那么一点小狐狸崽子,我烧滚了一大锅热油,用铁漏斗,一勺接一勺的往下灌,你是没有听见那惨叫声,啧啧啧。” 沈砚清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化形吧。 没化形的师父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桑陌想起前世自己看到的那只九尾狐,邪魅狂狷,危险而又迷人…… 她愣了愣,思绪不由越走越远。 一百三十一,师父做的酸菜鱼 晚饭的时候,沈砚清做了糯米藕,酸菜鱼,醋熘白菜,还有宫保鸡丁。 桑陌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那醋熘白菜太酸,宫保鸡丁太辣,糯米藕吃多了腻,倒是酸菜鱼还可以接受。 第二日早餐的时候,又有酸菜鱼。 午餐的时候也有酸菜鱼。 到了晚饭的时候,桑陌看见酸菜鱼只觉得胃里发酸。 但看沈砚清一脸殷切,桑陌还是勉强吃了几口。 第三日,饭桌上依旧是酸菜鱼,桑陌终于奔溃了。 她想念食堂大妈那雄浑的嗓音了。 “师父,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你当妖君的事情,我保证,绝对不向外透露半个字!” 沈砚清眼底闪过一丝不解,“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可他明明已经很用心的去做了。 桑陌痛苦的神情忽然顿住,她抬起头,眨巴了下眼睛,“没有,我一个人太闷了。” 沈砚清闻言若有所思的理了理衣襟,“不如从明日起,随我习字可好。” 桑陌那一手的字简直不忍直视,在天上的时候,泽霖就不太满意,但他懒得做严师。 上辈子沈砚清倒是严格教了她一段时间,但每次都被桑陌气的脸色铁青,夜里睡不着觉。 此刻桑陌听到习字,顿时觉得汗毛倒竖,“还是别,我突然觉得不无聊了。” 于是第四日,桑陌又吃了三顿酸菜鱼。 第五日接着吃。 到第六日,桑陌一看到鱼就开始反胃想吐。 沈砚清看着她最近食欲不振,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忽然神情一震。 “莫非……你怀孕了?!” 他又惊又喜,连忙抓过桑陌的手腕给她把脉。 可事与愿违,半刻钟后沈砚清有些失望的重新将桑陌的衣袖拉了下来,“无碍,来日方长。” 桑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你不会想让我未婚生子吧?” 沈砚清一脸不解,“我们不是早成过亲了么?” 桑陌:“……” 混蛋!忘了这茬了。 说到怀孕生子,桑陌顿时想到了念兰。 回想起在客栈带娃的那三天,桑陌顿觉头皮发麻。 “还是算了吧,你找你那彩虹七人组,还有你那鱼妃去生好了,你我之子该叫孽种。” 桑陌说着没注意,等反应过来时,眼前却是忽然一黑。 沈砚清伸手捧住她的后脑勺,惩罚似的咬住了她的唇。 桑陌痛的“嘶”了一声,沈砚清松开她的唇,“下次再乱说,定叫你好好长长记性。” 桑陌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沈砚清却是呼吸一重,再次欺身而上。 “小桑陌,你想不想我?嗯?” 桑陌顿感大事不妙,刚想叫他克制,沈砚清却是不肯给她拒绝的机会,沉重的呼吸又一次扑了上来。 第二日,青涯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她面上带着挑衅的笑,蹑手蹑脚走到廊上。 此刻的桑陌正趴在大石头上,头顶圣贤书,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身形顿了顿,心中暗道:莫非是沈砚清这人面兽心的家伙把人欺负狠了? 然而靠近后,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嬉笑的声音。 仔细一瞧,竟是这混蛋在欺负一群小蚂蚁。 只见桑陌把蚂蚁圈在一个小圈里,还用小木棍挑拨走蚂蚁背着的食物。 “你呀你!”她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桑陌的后背。 桑陌惊的差点跳起来,扭头一看,偷袭她的竟是黄翠花。 桑陌拍着胸口,愤怒喊道:“你吓死我了!混蛋!” 黄翠花抱着手臂在她旁边坐下,“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吗?” 桑陌闻言,愁眉苦脸道:“别说了!倒霉透顶。” “咦?你怎么到青涯峰来了?” 她说着往门口望了望,发现结界还在,不由大惊,“结界还在,你怎么进来的?” 黄翠花双手抱头躺在桑陌坐着的大石头上,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自然是受了结界主人的吩咐,才能进来呢!” “奥,你原来是受了沈砚清的吩咐才……” 桑陌愣怔着,忽然反应过来,不由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你受了沈砚清的吩咐?!” “草!你是他的人?!” 黄翠花闻言,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瞅桑陌,“我没告诉过你吗?” 桑陌气急败坏,腾地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了?” “黄翠花!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瞒着我!” 她扑上去,单手压着黄翠花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肋骨下的痒痒肉上,威胁道:“快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黄翠花挣脱不得,只得坦白,“在你拜师前就勾搭上了。” “不然我怎么能在长离山那么多修士眼皮子底下,成功和白沐橙换皮呢?” 竟这么久了! 她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桑陌顿时气急败坏,用力挠她痒痒肉,“混蛋!你竟然骗我这么久。” 黄翠花像只大青虫一样疯狂扭动身体,想要逃脱,“我……我都坦白了,你怎么……怎么还挠我,哈哈哈……,我不行了。” “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桑陌不理她,只把她挠的笑岔气了,才松手。 黄翠花四肢瘫软,无力的从大石头上滑下来,有气无力道:“你还真下得去手。” 桑陌甩了甩酸痛的手,“谁叫你骗我!” “我也不想骗你,谁叫那时候只有沈砚清一个人愿意帮我呢!” 她说着,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是遇到了他了,否则我指不定还在那个窑子里待着呢!” 桑陌也在她旁边坐下,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不会也是他二奶吧?” 黄翠花闻言瞥了桑陌一眼,“我是那种和姐妹抢男人的人吗?” 桑陌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 黄翠花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和云清,还有妖宫里的那些女人都不是沈砚清的二奶。” “我和云清是因为走投无路时,他拉扯了我们一把,才效力于他。” “至于妖宫里的那些女人,大多都是被家族当做棋子的可怜人,若沈砚清不收她们入宫,她们回去就没有生路了。” “所以啊。”黄翠花说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他只是太善良。” 一百三十二,紫光宝镜 “话说,沈砚清吩咐你过来做什么?” 黄翠花闻言坐了起来,“他今天有大动作,叫我过来看着你。” “什么大动作?”桑陌不由好奇问道。 黄翠花却是一脸神秘的摇了摇头,“不能说。” 桑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趁黄翠花不注意连忙朝她使出探魂术。 黄翠花顿了下,似是早有预料,“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他会想不到?” 桑陌没有理她,依旧将她脑海探查一遍,结果发现沈砚清根本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做什么。 啧,这死狐狸! 桑陌暗自骂了一句,收回探魂术没有说话。 黄翠花笑嘻嘻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去给你做饭。” “对了你吃什么?” 一听到做饭,桑陌顿觉牙龈发酸,连忙道:“不吃酸菜鱼。” “得嘞!” 黄翠花走后,桑陌又重新趴到大石头上,看那群蚂蚁。 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一会儿时间,之前被她扰乱的队伍已经重新规整。 地上的食物碎屑也已经被那些小东西重新搬起。 忽然,蚂蚁搬运东西的动作倏地暂停,被风刮落的树叶也堪堪停在半空中。 就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就连风也停止了。 桑陌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雄浑厚重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 “看它们庸庸碌碌,为那么点食物渣滓忙的晕头转向。你会鄙夷,还是敬佩?” 桑陌诧异抬头,就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神像虚影凭空而立,正似笑非笑垂首看着她。 他的出现,让长雾居的院子顿时黯淡无光,狭小鄙窘起来。 桑陌大惊,连忙起身跪拜行礼,“帝君。” “桑陌,入轮回井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说不出三年就要将邪神铲除干净。”帝君嘴角噙着笑,语气威严 “怎么过了这许久,我连邪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桑陌垂着头,眼珠子滋溜乱转,“不是桑陌不努力,是凡界更本没有邪神的影子。” “是吗?” 帝君语气微微加重,叫桑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我怎么敢骗您呢!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找了。” 帝君闻言沉吟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既如此,本君,便赠你一个法器。” 桑陌抬起头,就见帝君手执一个紫光宝镜,“用此物反射月光照于人身,身怀至邪念力的人便会身现黑气,痛苦不堪。” 她走上前去伸手接过,“多谢帝君赐下法宝。” 帝君抬手敲了敲桑陌的额头,语气里尽是无奈,“你呀你,上修界的云霄宝殿此刻还臭着呢,至今无人敢踏足。” “你若是再完成不了任务,我就罚你一辈子扫厕所!” 桑陌有些吃痛的捂住了额头,“小仙明白,一定不负帝君期望。” “好好干。”帝君说着又敲了一下她的头,随即消失不见。 帝君一走,桑陌顿时气急败坏,朝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拳,“哼!老混蛋!我师尊都没有这么用力的打过我!如果还有机会,姑奶奶一定拔光你的胡子!”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雄洪有力的咳嗽声,“咳!” 桑陌顿时蔫旗息鼓,背着手装出一副乖宝宝样,“帝君一路走好。” 停在半空中的树叶这才堪堪落下。 帝君终于走了。 桑陌低头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宝镜翻来覆去查看了好几遍,又敲了敲镜面,“嘿宝镜宝镜,你叫什么名字啊?” 见那镜子没有丝毫反应,桑陌有些失望的“啊?”了一声,“就这么个小破镜子,能找到邪神吗?” “当~然~能~了。”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忽然道。 “哇!”桑陌大惊,“原来你真的可以说话。” 那镜子又没了动静,桑陌等了许久,心中开始疑惑,小声嘀咕道:“难道方才是幻听不成?” “你没~有~幻~听,就~是~我~在~说~话。我~说~话~比~较~慢。” 桑陌:“……”看出来了。 “我~叫~紫~光~宝~镜,你~也~可~以~叫~我~宝~镜。” 桑陌:“……”怎么回事啊?突然好想打它一顿。 那紫光宝镜还挺八卦,见桑陌不说话,好奇问道:“方~才~帝~君~说~云~霄~宝~殿~的~臭~气~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桑陌可就不困了,“就是我当初为了下界,抓了一群臭屁虫,喂它们吃了一肚子巴豆糊糊,放在云霄宝殿放了一晚上的臭屁。” 那些臭屁虫又拉又放屁,第二日众仙一推大门,方圆百里都闻到了那冲天的臭味儿。 有神官当场臭晕,好几天都没能上朝。 对此桑陌满不在乎道:“他肯定是为了偷懒不干活。” 将那神官气的暴走,多亏帝君手快护住了桑陌,她才没有当场殒命。 宝镜听到这里,又慢悠悠打断,“那~神~官~也~太~小~气~了~一~点。不~就~是~被~屁~熏~了~一~下~吗?何~至~于~要~杀~你?” 终于有人懂她,桑陌都不反感它说话太慢了,连忙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他太小气了!” “不就是之前,不小心往他酒杯里放了一只小蚯蚓吗?我都没有心疼我的蚯蚓兄弟被他喝肚子里去了呢!” “他呀,就是太计较了,太矫情了。” “我跟你说哦,他这个人可做作了,坐板凳之前要擦一擦,喝完的杯子必须放到原位置,就连走路的每一个步子都要一样大……” 桑陌吐槽起来滔滔不绝,宝镜也是很给面子的附和道:“啊?还~有~这~样~的~人~啊?” “可不是。”桑陌说完,忽然就觉得这镜子可爱极了。 “嘿嘿,你我一见如故,以后我就叫你小镜子了!” “哈~哈~哈,太~好~了,我~有~新~名~字~了。” 恰好此时黄翠花做好了饭,喊桑陌过来。 吃了好几天的酸菜鱼,一看到那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桑陌顿时将所有的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可她刚夹了一筷子菜,山下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轰隆”声。 接着就响起了众弟子的呼喊、尖叫声。 “怎么回事?”桑陌抬头看向黄翠花问道。 黄翠花耸了耸肩,“不知道,估计这就是沈砚清要做的大事情吧。” 一百三十三请神容易送神难 山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桑陌有些坐不住,“你不去看看吗?” 黄翠花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子菜,“不用,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守着你,其它一概不管。” 又一道尖叫声响起,而且就在长雾居大门口,“救命!救命!有邪祟!” 那人似乎是被沈砚清的结界挡在了外面,拼命叫喊着,声音撕心裂肺,桑陌再也坐不住,丢了筷子就往大门走去。 结界外雾气弥漫,一个身穿长离山弟子服的女子突然从天而落,狠狠摔在地上。 接着一条骨头拼成的大蛇嘶吼着俯冲而下,叼住那人的腿将她往山下拉。 那女弟子哭喊着,拼命用手扒地。 “救救我,救命啊!” 桑陌连忙打开法眼定睛一瞧,那女子并不是妖物或邪祟幻化而成,而是正真的人! “你站住!”见桑陌抬手就要打破结界,黄翠花连忙出言阻止,“这人专门跑到这里来,分明就是装给你看的。” 桑陌不管她,咬破手指就画出了血祭之符,一下将那结界打破,冲了出去。 黄翠花紧随其后。 二人刚出大门,大雾突然一团一团席卷而上。 黄翠花恨铁不成钢,道:“我都说了是陷阱,你还不信!” 桑陌警惕环视四周,“回去告诉沈砚清,我不可能安安静静待着,这个禁制要不要解,自己看着办吧!” 不等黄翠花反应,桑陌一掌将其打回长雾居。 朦胧迷雾中,黄翠花只看到一双巨大的白手,等她再冲过去,桑陌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操!”她气急败坏大骂一声,“混蛋,你他娘的这是要坑死我啊!” 这边,桑陌被那巨大白手扯进一个迷蒙空间。 大雾散去,周围逐渐清晰明了起来,桑陌警惕环视四周,就见自己在一个密闭的牢房内,周围全是石壁。 一个身穿白色斗篷的高大身影背对着自己。 桑陌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装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你是什么人?”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露出一张俊美柔和的脸,顾朝这厮竟然没有戴面具! 桑陌心中暗自惊讶,故意问他:“怎么是你?” 顾朝缓缓朝她走来,“阿锦,好久不见。” 他脸颊瘦削,深邃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神情看着有那么一丝癫狂。 “你怎么不理我?” 桑陌连忙摇摇头,“没有,只是看到你太惊讶了。” “惊讶吗?”他说着忽然傻笑起来,“我以为你早知道是我了。” 桑陌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你说什么傻话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差。” 顾朝点点头,“我是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啊?”桑陌察觉到不对,默默后退一步,。 “阿锦,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好痛啊!”他说着忽然几步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桑陌的手,按在自己胸上。 “你帮我看看,我的心好像丢了一块。” 桑陌:“……”为何有种想吐的感觉? 她强忍着恶心,“那我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可顾朝却是摇了摇头,眼神忽然凌厉起来,定定看着桑陌的眼睛,“你是我的阿锦吗?” 桑陌汗流浃背,但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关切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怎么竟说一些胡话呢?” 顾朝却是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自顾自的说道:“不像,一点也不像她。” “你是哪路神仙,把我的阿锦还给我好不好?” 疯了! 这小子绝对疯了! 桑陌倏地甩开他的手,急急后退几步,并拔剑做出防御状。 顾朝被甩开后,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 他愣了愣,忽然冷笑一声,“你看看你,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要干什么?!”桑陌冷冷道。 顾朝懒洋洋抱着手臂,“只想拿回阿锦的身体罢了。” 桑陌冷笑一声,“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苏锦意的?” “从我们见面的第一眼。” 竟这么早! 桑陌心中不由后怕,这家伙还真沉得住气。 她笑了笑,“原以为你对苏锦意有多深情呢,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 “那怎么办呢?谁叫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呢!不伪装怎么活下去。” “怎么?”桑陌问他,“如今有拿回身体的本事了?” 顾朝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桑陌忽而感到后背一阵发寒,她回头,就见着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苏锦意?!”桑陌大惊失色,连忙一拳挥过去。 苏锦意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倏忽闪到顾朝身后。 “我在第一时间想办法凝聚了阿锦的魂魄,如今正主在此,你该把身体还回来了。” 桑陌讽刺的笑笑,“当初求我下界时,叫我尊者,祭书写的那叫一个真诚泣血。” “如今事情办完了,又想叫我把身体还回来,你们真当神仙个个都是做事不求回报,回春大度不会计较么?” 苏锦意闻言顿时眉尖轻蹙,虚虚跪下来,“尊者,我只想和顾朝哥哥您大人大度成全我们吧。” 顾朝见心爱的姑娘如此卑微,朝着别人下跪,顿时心疼的将她扶起,“阿锦你不必跪她,我自有办法,叫她心甘情愿的将身体交出来。” 他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的石门突然上移,顾朝扶了苏锦意迅速后退。 桑陌见状连忙飞扑上去。 可石门下落的速度更快,不等桑陌走上前来,石门就再次关闭。 周围忽然响起石皮“簌簌”往下掉的声音,桑陌环视四周,就见石壁上出现了许多诡异的符文。 那符文亮起刺眼的红色光芒,桑陌顿时头疼不已。 接着周围又响起无数道灭魂法咒。 翁嗡嗡,像苍蝇一样烦人。 桑陌烦躁的摇了摇头,正想办法如何应对时,镯子上的禁制突然消失。 桑陌明白,一定是黄翠花,将自己被掳走的消息告诉了沈砚清。 她就料定沈砚清会心软。 禁制消失了,她还怕啥,好歹也是历过雷劫的真经神仙,又怎么会怕这么几个符文和法咒。 一百三十四,判官书真相 桑陌当即提起回青剑,狠狠朝着石门打去。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硕大的石门顿时四散开来,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门外的顾朝和苏锦意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桑陌嬉笑着朝他们挥挥手,“这么快就见了。” 门外的人却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上!快上!拖住她!”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了上来,桑陌提剑杀过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十几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老头各自摆好了阵法。 十几条暗红色的线像血液一样蔓延至桑陌脚下,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符文。 桑陌低头看了一眼,刚要翻个跟头逃过,那阵法却突然亮起,将桑陌困在其中。 顾朝站在一群修士后,忽然伸手高声念了几句诡异的法咒。 桑陌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上的判官书忽然飞了出去,落在顾朝伸出的那只手上。 “好啊!这邪气东西果然是你投放到长离山的!” 顾朝闻言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将这书投到长离山后,可是一个人都没有杀。” “胡说!”桑陌当即大怒,“你要不要脸,阿娇,李师姐,还有前任掌门,他们不是人么?” “你搞错了吧!阿娇可是被你那好师父一剑刺穿心脏死的。”顾朝大声道。 沈砚清? 是沈砚清杀了阿娇! “可当时是阿娇想杀我,师父才出手的。”桑陌忍不住就要为沈砚清辩解。 “呵!”顾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又冷笑一声,“醒醒吧!他是为了掌教的位子!” “他杀了阿娇之后,把书放到了前来探查死亡现场的的李招娣身上。” “你看看他筹谋的有多好,李招娣果然用判官书杀了掌教,没过多长时间,又被判官书吸干精血而亡。” “他又派你去当好人,李招娣竟然就那么窝囊的死了。” “他就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当上了掌教。” 桑陌完全傻眼了,“不可能!你胡说!” “我胡说?”顾朝站在一群修士中,有些恼怒的捏紧了拳头。 “你对你师父真的了解吗?” “他深知我见不得有人靠近阿锦的身体,还故意引导赤水凰去向你告白。” “惹怒我!让我不得不统领邪祟去刺杀赤水凰,而他则趁乱杀了长离山掌门。” “你看看,多好的计划啊!黑锅全是别人的,好处全是自己的。” 桑陌有些难以置信,脚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怎么感觉他说的都是真的?! 桑陌仓惶的摇了摇头,不行,她要去问问沈砚清,他不会这样做的! 正当桑陌愣神之际,那法阵忽然发挥功效,血红色光束袭来,桑陌顿时头痛欲裂,跪倒在地。 顾朝得意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暗道:这噬魂阵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定能将这个外来的灵魂杀死,留下阿锦的身体。 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一双青黑色的大手从判官书中伸出,一把掐住了顾朝的脖子。 “来人!”顾朝惊恐大叫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一个浑身青黑长着鱼尾的怪物破书而出。 关键时刻,旁边的修士连忙扔出一大把符箓,又用涂着朱砂的手扳住怪物的手,这才将顾朝救了出来。 只一瞬,那判官书中顿时涌现出数不清的海底阴灵。 因没了鲛珠和桑陌的压制,它们纷纷凶性大发,很快就将周围的修士杀的一干二净。 顾朝带着苏锦意的灵魂仓惶逃出地牢。 这边,桑陌恍恍惚惚,不知道周围了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心中暗道不好,:难道真的要栽在这里了吗? 正当桑陌满心哀切,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时,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忽然道:“需~要~我~帮~你~挡~下~这~个~法~阵~吗?” “废话!赶紧挡!” 话落,紫光宝镜顿时光芒大盛,一下将那法阵摧毁殆尽。 桑陌有气无力的瘫倒在地,“我说小镜子啊,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明明有能力帮我挡一下,非要我受那许多苦头。” …… “你~知~道~我~反~应~慢~的。” 桑陌:“……”算了,它好歹也是帮了忙的。 她走出法阵,这才看到到处肆虐的阴灵。 那些阴灵一看到桑陌,就各自乖乖回到了判官书。 唯有一道清瘦的女子身影依旧立在空荡的石廊中。 “师姐。”桑陌试探性的出声叫道。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果然是李招娣。 不知为何,桑陌突然心虚起来。 桑陌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李师姐报仇,可现在是沈砚清利用李招娣导致她被吸干精血而死。 每当危险来临时,师姐都会召领判官书内万千阴灵,义无反顾的挡在最前面。 可轮到自己时,桑陌却没办法做到替师姐报仇。 桑陌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恢复灵识。 只试探性的朝她走去,“师姐,你如果能听到的话,就应我一声好吗?” 李招娣没有回答,只沉沉看着桑陌。 桑陌几步走过去,“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师父害你惨死。”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李招娣却像是不想听她废话,倏地回到了判官书。 桑陌愣了愣,万千思绪顿时涌上。 她仰起头,痛苦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眼泪仓惶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沈砚清? 她该怎么办? 要杀了沈砚清吗? 这个想法一出现,桑陌顿时心如刀绞。 “师姐,我对不起你,我……”桑陌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先~别~伤~心,万~一~是~他~框~你~的~呢?”小镜子慢吞吞道。 桑陌闻言,顿时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倏地起身。 “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将顾朝抓起来严刑拷打。” “一定不会是师父干的!”她喃喃说着。 心里却是无比清晰,这就是沈砚清干的。 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便尽量将注意力转移。 “小镜子你说顾朝会不会就是邪神?” “那~待~会~儿~严~刑~拷~打~的~时~候,顺~便~用~月~光~照~一~照~他,就~好~了~呀。” 一百二十五,当年真相 寂静的石廊内忽然响起无数道“咯咯”声,桑陌扭头就见所有牢房的大门都被打开。 一只黑色的巨大蜘蛛率先走了出来,它浑身绑满铁链,八条腿上长满了细密的绒毛,八只血红色的眼睛亮着幽幽红光,瞬时锁定了目标。 接着又跑出来一条长着三个头颅的大蛇,三张血盆大口吐着紫黑色的蛇信,幽幽看着桑陌。 桑陌浑身冷汗直冒,不由咽了口口水,“小镜子啊,你能挡下它们的攻击吗?” “……” 过了半秒,手中的紫光宝镜才慢吞吞发出一声尖叫,“啊!救~命~啊!我~最~怕~蜘~蛛~了。” 得,白搭。 桑陌只好使出遁形术,倏忽闪到顾朝那边。 此时的顾朝还在拍着苏锦意的背,小声安慰着,一扭头就见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巨大光圈,光圈中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正是桑陌。 他拉起苏锦意连忙与桑陌拉开距离。 他冷哼一声,“倒是小瞧你了。” 桑陌皮笑肉不笑的上前。 顾朝着急挥出一掌,桑陌抬手挡下,“顾朝,你不会真以为上修界下来的神仙是个草包,能被你一个凡人拿下?” 桑陌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比起他那个卵生兄弟,实在差远了。 之前竟然还觉得他比顾朝二号强一些,没成想,区区一个苏锦意便让他方寸大乱。 桑陌轻而易举就将他和他身边的修士全部打倒。 揪着他的后衣领,就来到了外面。 此刻正是黄昏,桑陌将苏锦意的魂魄装在一个瓷瓶内,把顾朝绑在大树上。 等待夜晚的降临。 暮色低垂,桑陌回头看了顾朝一眼,她突然有些好奇,“你是如何一眼就看出我不是苏锦意的?” 顾朝昂着下巴,“不用分辨,我爱她入骨,只要她一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能确认。” 他看着桑陌脸上的表情,那种常年在商场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敏锐性,使他立马猜出了她的心思。 “怎么?你认错了自己的最重要的人?” 一语中的,桑陌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倏地坐直了身体,没有再说话。 月亮终于升起,桑陌调整镜子照射的方向,将紫光宝镜反射的月光照到了顾朝身上。 顾朝先前还有些害怕,但随着光斑照到自己身上,他忽然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那诡异的镜子根本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 他不禁有些纳闷,“你到底想做什么?” 桑陌没有理他,而是低头询问紫光宝镜,“不是他么?” 紫光宝镜慢吞吞回答,“不~是他,邪~神~另~有~其~人。” 桑陌心事重重的将宝镜收回。 那这邪神会是谁呢? 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起顾朝二号来。 “你那卵生兄弟呢?”桑陌问他。 顾朝嗤笑一声,“原来你不知道啊?他带着大批军队,去攻打长离山了啊!” “你再等一等,估计就能等到你师父的首级了。” 桑陌大惊,“你们不是闹翻了吗?” 顾朝大笑,:“打虎不离亲兄弟,我们闹的再厉害也只是内部矛盾而已。该和好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和好。” 桑陌还想再问,岂料黑暗中突然蹿出一只吊睛白额虎,张开血盆大口,直冲桑陌咬来。 桑陌连忙后退,一个和顾朝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从白虎身后走出。 他嬉笑着看向桑陌,“你们天上来的都这么蠢吗?” 活了两世,桑陌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蠢,当即拔剑杀了过去。 顾朝二号快速拿出一个巨大的盾牌,将桑陌的攻击挡下。 “呦!神仙怎么还急眼了呢?” 桑陌见他浑身是血,灰头土脸的,定是刚吃了败仗回来,不由出言讥讽,“呦!顾家主回来啦?怎么这副鬼样子?我以为你要成为新掌门了呢!” 顾朝二号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见。 一旁的顾朝被绑在树上,连忙着急大喊,:“快把她身上的瓷瓶抢过来!” 顾朝二号想也不想就照做。 桑陌后退几步,拿着瓷瓶朝两兄弟得意的晃了晃,随即一个遁形术消失在原地。 她连夜去了食神庙。 双手捧香拜了拜,“范叔范叔,你快出来,我有事儿找你帮忙。” 话音刚落,神像就亮了起来,“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能帮我找到之前的那个鬼差吗?” 范瑶有些疑惑道:“怎么突然要找他?” 桑陌一屁股坐在蒲团上,“我想知道之前死在槐树岭阿娇是被谁杀死的?” “还有长离山前任掌门又是怎么死的?” “亡魂过奈何桥时,不是能看到生前所有的景象吗?他一定能查到。” 范瑶闻言打了个哈欠,道:“好吧,我这就去找他。” 桑陌连忙作揖道谢。 “谢什么呀?怎么样?有把握回到上修界吗?” 桑陌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行。” 她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瑶。 范瑶闻言忍不住咂舌叹息,“唉,下修界不定因素太多,繁华世界迷人眼啊。” 两人说话的时间,鬼差秦安就到了,他手中拿着一个卷轴,一见到桑陌便向她行了个礼,“阿娇还未到转世的时间,我先将她的记忆提取了出来。” 他说着就将卷轴抛上半空。 卷轴倏地展开,秦安食指中指并拢,快速翻动着她的记忆,从中找出她临死时的场景。 那晚冷月高悬,槐树叶子簌簌作响。 阿娇表情木讷,走到槐树岭最中央。 她动作僵硬的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苏锦意”三个大字。 忽然冷风骤起,地上的落叶哗哗扑到阿娇脸上,阿娇下意识的闭眼。 一个身穿白衣的冷厉身影突然自风中现身,剑光亮起,秦安连忙将画面定格。 一张白皙俊美的脸顿时出现在卷轴上,凤眸冷厉,眉尖轻蹙,正是沈砚清本人。 桑陌喃喃“啊!”了一声,随即后退两步,不说话了。 秦安见桑陌这样,也不说话,只是将另一卷轴抛上半空。 这次他精准定位,很快就找到了掌门死前的画面。 画面中,桑陌看到自己一跃跳下观景台。 随后妖风四起,一道黑影突然朝着掌门袭来。 秦安再次瞅准时机将画面定格,只见黑风中有一道身穿黑衣的女子身影,长着英气剑眉,眸子里却是带着一丝妩媚张扬。 正是白沐橙的脸。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顶着这张皮的其实是黄翠花。 一百二十六,有钱能使鬼推磨 秦安将卷轴收回后,又问了判官书的近况。 桑陌一一回答后,秦安很是惊讶,“这书似乎彻底认你为主了。” 桑陌将书递过去,秦安适当性的将禁制放松了些,又还回来。 “上仙若有需要,还可再来找我。” 他说完朝桑陌拱了拱手,转身回了地府。 等秦安走后,偌大的食神庙突然安静了下来。 桑陌重重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坐在蒲团上发呆。 顾朝没有说谎,一切都是沈砚清干的。 他设计李招娣,让她杀了掌教,又趁乱命令黄翠花杀了掌门。 做了这么多,他的志向绝不会仅限于此。 桑陌不敢想他之后还会做什么。 她有些慌,“范叔,你说师尊他还会想回到上修界吗?” 范瑶心中也没底,“孩子,你现在应该担心他能不能回到上修界了。” “如此争权夺利,枉顾他人性命,你师尊的道心怕是已经歪了。” 让范瑶这么一说,桑陌心里更加没底,只颓然低着头发呆。 范瑶也叹了口气,“你说你现在该怎么办呢?” “邪神找到了吗?” 桑陌摇摇头,“没有,不过帝君给了我一个法宝,能轻松一点。” 此话一出范瑶的神像差点从供桌上跳起来。 “傻孩子呦,他这哪是在给你法宝,他是在给你下最后通牒,若你不尽快完成任务,他怕是会追究责任了!” 桑陌听了范瑶这话也是惊了,“他会怎么追究责任?” 范瑶急得不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哪知道,你下凡时,是不是把情魄压在司法阁了?” 桑陌茫然点点头,范瑶见状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桑陌有些不明所以,“情魄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范叔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个傻子!没了情魄你……” 范瑶说着突然顿住,“哎?好像真没什么影响哦!除了你不会爱上男人,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刚松了没多少,范瑶又尖叫了一声,“不对!” “你现在魂魄不全,灵魂不稳定,切记要小心别人对你使用驱魂术法。” 桑陌闻言,不由想起白日里的事情,顿时内心一阵后怕,:“那万一被人用驱魂咒打过,会怎么样?” “什么会怎么样?你的灵魂相比常人虚弱,当然会更容易受损。” 范瑶说着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应该已经入轮回了吧?” 桑陌心中咯噔一下,又问他,“如果还没有呢,会怎么样?” 范瑶闻言说话的语气陡然加重,“那你很容易就会被她挤出去,变成一只孤魂野鬼!” 这话犹如在桑陌头顶炸了一个惊雷。 她顿了顿,只觉得怀里的瓷瓶瞬间变得寒凉无比。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到底有没有入轮回?”范瑶又问。 桑陌机械的将那瓷瓶从怀里掏出来,“她在这里。” 话落,范瑶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该死!你怎么不早说!”他尖叫着,再次联系秦安。 可等了半晌秦安也没有来,正当两人急得团团转时,堂内忽然出现一道黄纸。 上面用用朱砂写着,“地府繁忙,七日后食神庙见。秦安敬叩。” 范瑶再次发出一道尖锐的爆鸣声。 “混蛋,早不忙,晚不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忙!” 桑陌正要附和着骂时,判官书忽然动了动,李招娣破书而出。 “你们有没有给人家一点好处?” 桑陌和范瑶双双呆住。 “呀!师姐你神智恢复了?” 李招娣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头发道:“我神智一直都是清醒的,只不过不能说话而已。” “你们求人办事儿,给人家鬼差烧纸钱了吗?”李招娣再次问。 “纸钱?那是什么东西?”范瑶也不管李招娣是谁,连忙问。 桑陌疑惑道:“鬼差也需要那玩意吗?” “你说呢?他们又没有家人给他们烧。”李招娣有些无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换了鬼差也是一样的,你明日去买些纸钱来,保准用不了七日就到。” 桑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思绪却忽然飘到了另一点上。 “等等!”她突然大叫一声。“你怎么知道黄纸上写了啥?” “难道说……你看的见!” 桑陌说出这话后,就见李招娣有些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桑陌:“………” 也就是说,她之前和沈砚清在妖宫里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看到了?! 既然李招娣能看到,那是不是说明书内的其他鬼魂也能看到? 桑陌直觉得脑内“轰”的一声,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招娣也知道桑陌在关心什么,连忙摆摆手,“其它鬼没有神智,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可以选择不看。” 桑陌闻言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一旁的范瑶却是疑惑问道:“什么事?怎么脸红成这个样子?” 若是让范瑶知道她和自己的师尊搞到了一起,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肯定会惊掉下巴,而且一定会痛骂沈砚清一顿。 也有可能会失望。 桑陌紧张的扭过头去,“去去去,我们姑娘家的事情,你一个糟老头子瞎问些什么?” 范瑶被这么一骂,也不敢多问了,只叫桑陌早点睡。 大半夜的,桑陌也没心情给范瑶张罗瓜果贡品啥的,和范瑶告别后就离开了食神庙。 夜晚的街道很是安静,桑陌一个人走着,月光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李招娣飘在桑陌身侧,“你之前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不怪降霄长老,你也不用替我报仇。” “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不想活了,现在这样挺好的。” 桑陌听见她这样说,心中越发难受,“可你不能入轮回了?” 李招娣倏地飘到桑陌面前,“入轮回有什么好的?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就是我这样子埋汰了些。” 她说着有些难为情的又拨了拨眼前的头发。“这头发越来越长,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长发覆面,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啊?” “要是能有个梳子,梳一下就好了!” 她说着忽然一拍大腿道:“对啊!你可以给我烧个梳子和衣裙啊!” 一百二十七,夺魂 第二日,桑陌去冥店,买了纸钱元宝,又给李招娣买了许多生活用品,拿到野地里烧了。 过了仅半刻钟,秦安的书信就到了,桑陌打开黄纸,就见上面写着:“今夜子时,食神庙见,秦安敬叩。” 桑陌不由咂舌叹息,“论人情世故,还得是师姐啊!” 她找了个阴凉地儿,把李招娣从判官书内放了出来。 李招娣扒拉着一堆东西,“哎?师妹,叫你给我买的胭脂呢?” 桑陌走过去和她一起找,“有啊!我买的还是最好的,就城西那个老店里的,护肤效果可好了。” “那怎么没有呢?”李招娣找了许久,确定里面没有胭脂,便问桑陌,“你会不会烧错了?” “那我烧给谁了?”桑陌挠了挠后脑勺,后知后觉的扭头看向那边的两堆灰烬。 李招娣扶额。 两人呆愣了半晌,李招娣忽然道:“他应该也不会用吧?” 桑陌闻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秦安胡子拉碴,捻着兰花指对着镜子描眉涂唇的画面。 她连忙摇了摇头,“别多想,不就是一盒胭脂吗?我待会儿再给你买。” “要不要吃东西?去吃烤羊肉,喝羊汤怎么样?” 李招娣梳着自己杂乱的头发,“待我梳妆打扮一下。” 桑陌点头。 两人到之前吃过的那个摊子,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他一见着桑陌就认出了她,“客官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说着热情的将人迎到座位上。 桑陌选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阴凉的地方,让老板上了两份羊肉,两份羊汤。 又选了几个凉菜,和李招娣最喜欢的甜豆奶。 老板见桑陌点了这么多菜,不由好奇问道:“招娣要来么?” 桑陌愣了愣,不知要怎么说。 老板却是打开了话匣子,“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她呀,以前最爱喝我这里的豆奶和羊汤了,现在是不是在山里发达了?都不来我这里了。” 桑陌打住他的话头,“她去世了。” “我们这…………啊?!”老板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桑陌只朝着他默默点了下头。 “怎么会这样?她还那样小!” 桑陌给自己倒了杯茶,“世事无常。” 老板见桑陌脸上没多少喜色,便也不敢在多说,“你瞧我,多嘴多舌的,尽惹客官不开心。我这就去烧菜。” 他说着就走了下去,桑陌却看到他在后厨悄悄擦了擦眼角。 李招娣再从书里出来时,已经容光焕发,和之前那副厉鬼模样判若两人。 额前散落的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还簪了花,衣服也换成了明亮的鹅黄色襦裙,除了皮肤太白,也和平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桑陌给她留了避光的位置,李招娣坐下后就摩拳擦掌的准备享用美食。 “唉,好就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以前我都不敢吃太好,总害怕下个月的伙食费没着落,还害怕我爹娘找我要钱,即使好东西摆在眼前,也总是心事重重,吃也吃不舒心。” 桑陌有些惊讶,“你父母还回会找你要钱?” 李招娣笑笑,“你来的晚,没见过。” “每年将近年关的时候他们就会来。带着我弟弟跪在山门前哭呀,把整个长离山的人都惊动了。” “骂我狼心狗肺,在长离山过好日子,放他们在村子受苦。” “可他们又哪里会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 李招娣说着,神情越来越落寞。 桑陌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以后有我养着你,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李招娣刚要说话,一旁突然响起老板的声音,“客官你的羊肉好了!” 桑陌收回手,老板把盘子放到桌上。 “客官,你刚才在做什么?” 他看不到李招娣,以为桑陌方才是在打苍蝇,一时有些惶恐,“最近天太热了,苍蝇闻着味儿就来了。” 桑陌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抻个懒腰而已。” 老板这才放心下来,很快把桑陌点的其他东西都端了上来。 桑陌把豆奶推倒李招娣那边,“尝一尝吧。” 李招娣俯身吸了一口,陶醉道:“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她用手肘撑着桌子,惬意的拿手扶了自己下巴,“唉,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过上这种日子。” “师妹,你封我做鬼将军吧,让我统领判官书内的所有鬼魂。” 桑陌笑着把烤羊肉切好,推倒她面前,“好啊。” 李招娣闻言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就是你最忠心的狗腿子了!” “对了,你之后打算做些什么?” 桑陌刚要说话,一条朱红色的毒蛇突然蹿了出来,张开血红大嘴直冲桑陌面门而来。 桑陌眼疾手快,连忙抄起旁边的盘子朝着那蛇拍去。 毒蛇落地后,极速转了个弯,再次朝桑陌袭来。 周围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蛇蹿上桌,张开嘴巴射出毒液,桑陌侧首躲过,一把攥住了那蛇的脖子,蛇尾瞬时缠上了桑陌的胳膊。 桑陌拿了切羊肉的刀去割那蛇,岂料旁边再次蹿出一条通体青绿色的蛇。 “小心!”李招娣惊叫一声,刚要动手,却见桑陌手中的刀倏地飞了出去,一下将那蛇的头砍了下来。 她将缠在自己胳膊上的那蛇,直接徒手捏断后扔在地上。大喊道:“师姐快走!” 李招娣连忙进入判官书内,桑陌丢下银子,快步往食神庙跑去。 经过一小巷子时,一群穿粗布短衣,头戴面具的人挡住了桑陌的去路。 他们手拿兵器,缓慢朝桑陌逼近。 桑陌后退两步,忽然发现自己身后也站了人。 转头就见顾朝带着一群人站在自己身后。 桑陌抓起怀里的瓷瓶举过头顶,“别过来!否则我就让她魂飞魄散!” 顾朝嗤笑出声,“散就散,一个女人而已,就我那傻哥哥把她当做宝。她死了我就省事了。” 桑陌看着他,心道:难不成他是顾朝二号? 正当桑陌犹豫走神时,判官书内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迅速抓住了瓷瓶的另一端。 桑陌大惊,抬头去看时,就见自己头顶倏忽飘过一只大鸟。 那大鸟抓空后,不甘心在天空盘旋一圈,而后俯冲向下,朝着桑陌啄来。 一百二十八,这该死的人情世故 连忙提剑去挡,顾朝却是瞅准机会,手持至阳法器将李招娣打退,而后一把将瓷瓶夺了回来。 桑陌一招解决完大鸟,连忙朝着顾朝打去。 同时顾朝带来的那群人一涌而上。 桑陌以一对百,根本没有胜算,她当机立断一跃跳上墙头,逃出生天。 “好你个顾朝,总有一天我会找你算账!”她撂下狠话,随即转身消失不见。 桑陌气喘吁吁来到食神庙时,已经是傍晚了。 守庙的大爷和桑陌打了个招呼就去睡了。 桑陌拿起供桌上的桃子咬了一口,“该死!瓷瓶被人抢走了!” 李招娣哭丧着脸从判官书内爬出来,“呜呜呜呜,我的手断了。” 她说着把自己烧焦断掉的手拿给桑陌看。 桑陌见状心中的怒火更甚。 “混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两人在食神庙随便找了点东西果腹,一直等到子夜,秦安来.。 有了钱后的秦安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整个人容光焕发,就是苍白的脸上有两团可疑的红色。 桑陌心中原本憋着一团怒火,见到他那模样,顿时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秦安跨过门槛,“不知上仙可有什么吩咐?” 桑陌憋着笑,朝他摆了摆手,“本来…是有的,哈哈…可遇到了一点意外………哈哈哈哈……” 李招娣见她这样,忍不住从判官书内钻了出来,伸手拍了她一巴掌。 “鬼差大人莫要见怪,她受了点刺激,神经错乱,就由我来代她说。” 桑陌闻言,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她代我说。哈哈哈哈……” 秦安将李招娣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惊讶道:“姑娘是判官书里的鬼魂?!” 李招娣点点头,“托大人的福,您放松了禁制,我才能说话。” 秦安叹为观止,“这倒是天大的造化。” 他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请说。” 李招娣这才把所求的事情,和遇到的意外一一都和秦安说了。 秦安闻言不由大怒,“真是岂有此理,上仙放心,既然那魂魄该入轮回,那就是我阴界的事情,秦安一定替你将这事儿料理了。” 李招娣又道:“大人有所不知,顾朝那厮神通广大,又是生人,您收拾起来,怕是有些不方便。” 秦安明白,李招娣这话的意思就是:那顾朝非常厉害,你打不过。 平常听了这话,秦安怕是早就心里不舒服了。 可李招娣声音甜糯糯的,让人听了便会觉得,这姑娘是在替自己着想.。 秦安说话的声音不由就温柔了起来,“那我要如何做呢?” 李招娣又道:“只求到时您能把那魂魄抓入地府,叫她不能再来打搅我们。” “这时儿好办。”秦安当即拍拍胸脯,递给李招娣一只朱红令牌。 “这是往生令,只要上仙将此令牌捏碎,鬼差便能随时上来,将那魂魄抓走。” 李招娣接过令牌,朝着秦安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如此那便谢过大人了。” 秦安豪气干云的摆了摆手,“小事而已,上仙若还有其他吩咐,还可再来找我。” 他说着又朝桑陌行了一礼,“秦安告辞。” “大人且慢。”李招娣还是于心不忍,将秦安叫住。 “大人脸上……”她说不下去了。 一旁桑陌还在笑。 秦安不明所以,“差点忘了,这东西还是上仙烧给我的,还没向上仙道谢呢!” 他说这再次朝桑陌作揖。 桑陌笑的肚子疼,走过来刚要说话,李招娣连忙抢先道:“这东西大人用着可还舒心?” 一说起这个,秦安眼中都有了光,“这东西极好,下面好多人都在向我打听这东西是从哪儿买的。” 李招娣:“……” 桑陌:“这是……” 李招娣一把捂住桑陌的嘴,打断道:“大人喜欢就好,我们下次再给您烧。” 秦安受宠若惊,“那就谢过上仙了。” “不过别人问我,我该怎么说。” 李招娣笑道:“这东西外面没的买,您说了他们也弄不到。” 秦安点点头,“原来如此。” 李招娣松了一口气,“那就恭送大人了。” 秦安向两人告辞后,走出庭院消失不见。 见秦安走了,李招娣这才松开手,桑陌长呼了一口气,“师姐你做什么?差点憋死我了!” “还说呢!差点得罪人知道不?”李招娣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桑陌有些不服气,“他不过是一个鬼差而已,得罪了就得罪了。” “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他若真为这么点小事记恨于我,那便说明他这人不值得深交。” 李招娣无奈叹了口气,“我的好师妹啊!世界上那么多人,哪能个个都深交?那那些不深交的人你便不再来往了么?” 桑陌闻言摆摆手,“那算了,不过是擦了一点女人的胭脂而已,他若喜欢就让他擦好了。” 两人正说话时,食神像突然亮起,范瑶沉吟半晌,“你们方才说的我已经全部听到了。桑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桑陌连忙,“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就做好自己的食神,我一定能将事情完美解决。”说着就拉了李招娣走出食神庙。 神官都有各自的职位,范瑶平常也很忙,桑陌不能老让他为自己的事情操心。 她现在得趁着逃出来的机会,找到观南,弄清楚那帛书后半段写了什么? 观南那家伙竟敢背叛她等见到了一定好好收拾他! 桑陌想着气呼呼攥紧了拳头。 而此刻,观南这边却是丝竹管弦缠绕,香软美女在怀。 袅袅檀香中,一穿着凉爽暴露的女子款款走来。 “小和尚,你都念了一天的经书了,我头都要被你念叨疼了,你就不能停下来,好好看看我么?”美人说着,娇嗔一声,轻巧夺走了观南手中的念珠。 俯身趴在了观南盘着的腿上,“你睁眼看看我不行么?” 观南果然依言睁开了眼睛,他淡淡瞥了美人一眼,“公主还请自重。” 说着将自己的腿移开,而后从怀中拿出另一串佛珠继续低头念经。 一百二十九,血鲛绡 深蓝在他身后不忿的捶了一下地板,“为什么?难道我不如她长得好看?胸部没有她的大,还是屁股不如她的翘?” 她几步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观南,“小和尚,我喜欢你,你做我的伴侣吧?” 观南拨弄佛珠的手终于停下,“贫僧是出家人,施主也已嫁做人妇,施主贵为鲛人公主,理应自尊自爱,要有廉耻之心。” 他说着,一把挣脱了深蓝的怀抱,挥手将房门打开,“恕贫僧不远送。” 观南很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是真的烦了。 等深蓝走后,他重新拿起佛珠,刚拨弄了几下,却嗅到一丝甜腻腻的香味,是深蓝的味道。 观南微微皱了下眉头,起身将外袍脱下,拿出一件破旧不堪的百衲衣。 那是一件用三百新生儿的裹身布制成的僧袍。 是方丈师父送给他预防邪祟侵体的,这么多年他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穿上它任何非人的东西都不得靠近。 他将其披在身上,袅袅檀香冲淡了生人留下的气息,观南长舒一口气,再次坐在蒲团上,低声念经。 木门被再次推开,念兰噔噔噔跑过来,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往嘴里倒。 “累死我了,你怎么还在念经?妖宫这么好玩,你不去看看么?” 她小嘴叭叭说个不停,“你怎么穿了这么破的一件衣裳?你看看,到处都是补丁和线头。” “我们是不是没钱了啊?” 她刚要伸手去碰,观南却是后退一步,“别动,这是法衣。” 念兰连忙将手收回去,心有余悸道:“嚯,你在房间里穿什么法衣啊!” 观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防妖。” 念兰闻言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好奇的睁大眼睛凑了过来小声道:“她们说吃你一块肉能涨修为,是不是真的。” 观南停下了拨弄念珠的手,“她们说的是真的。” 念兰没想到观南这么快就承认了,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你疯了?这种事都敢承认。” 说着还四处查看一番,见门窗紧闭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观南笑笑,“出家人不打诳语。” “滚!你就等着被人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吧。” 两人说着话的时间,深蓝又来了,端着一碟子刚做好的点心,走的矫揉造作,“小和尚,我刚学着做了点心,你帮我尝尝做的好不好吃。” 她推开门,刚跨过门槛,就屋内二人齐刷刷看向自己。两张脸上写满了“居心不良”四个个大字。 念兰倏地蹿了出来,“滚,你堂堂一个妖妃,老来和尚屋里做什么?” “我们是你们妖君请来的贵客,进屋敲门,这点礼仪规矩都不懂吗?” 深蓝吓得后退一步,碟子里的点心都撒了出来,她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是十分委屈的擦了擦眼泪,“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念兰这小机灵鬼,怎么会看不出她在装,当即瞥了她一眼,无情拆穿道:“少来,昨天爬河里生吃猫的那个是你吧?” 深蓝抽泣的动作突然一顿,心中暗道:我说昨晚是谁偷走了我放在岸上的衣服,原来是你这小鬼! 她昨晚可是在水里趴了好久,等所有夜间活动的妖怪都走了,才敢从水里出来。 念兰说着还上下将她扫视一遍,“这么善良,怎么还吃人家养的猫呢?” “恶心!” 她一把将人推了出去,狠狠摔了门,又拿来凳子顶住。 “呸!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靠近我家傻和尚!” 确定深蓝走了,念兰才回到案边坐下,“我们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呢?回金光寺不好吗?” 观南放下手中的念珠,“抱歉,我们暂时还不能回金光寺去。” “为什么?”念兰侧着头想了又想,“你是为了躲哪个坏女人吗?” 观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要躲着她?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对她总是笑眯眯的,比对待我时还有耐心。”念兰不解。 观南叹了口气,“我见了她就没办法保守秘密了,所以得躲着。” 这是念兰第一次见观南叹气,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愣了半晌,小心翼翼问他,“你很难受吗?” 观南闻言点点头,“我从来没有对人撒过谎。” 第一次撒谎,对象竟然还是她。 念兰见他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那就不撒谎了好不好。” 观南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能。” 念兰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的傻和尚高兴一点,也学着他的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观南见她这样,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好了,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开心一点,去玩吧。” 念兰刚走,深蓝就又来了,她小心翼翼扫视了周围一圈,这才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她坐在观南身旁,柔和着声音道:“我只吃一点生鱼片,不吃猫,你别听那小半妖胡说。” 观南重新拿起放在长案上的念珠,“念兰童言无忌,还请施主不要介怀。” 深蓝小心翼翼观察着观南的表情,见他这样说,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对啊,这种血统低贱的半妖主意最多了。” “我们海底就有一种鱼龟杂交生下来的怪物,最喜欢……”深蓝说着,忽然发觉气氛不对。 抬头就见观南正沉着眉看自己,眼地里带着一丝凶恶。 其实那并不能算是凶恶,但放在观南脸上就显得格外的突兀。 她吓了一跳,连忙噤了声。 观南见她不再说话,便没有再继续看她,“贫僧实在忙的厉害,就不送施主了。” 深蓝知道他在赶人,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她伸出手,去扯观南的衣袖,“小和尚……” 手刚碰到那百衲衣,顿时被上面的阳刚佛气灼伤了指尖。 她尖叫一声,连忙向后退去。 那叫声振聋发聩,屋内的一个柜子突然自动打开,一件血红色长袍像蛇一样从柜子内蹿了出来挡在观南身前。 深蓝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这是血鲛绡?!” 一百三十,瓜田再遇沈砚清 观南闻言眉目一沉,抬手将那红袍拨到身后,而后又将深蓝从地上扶起来,“血鲛绡?那是什么?” 深蓝见观南难得主动,想贴上去,但又怕他身上的法衣,只好委委屈屈坐端正。 “血鲛绡一生只能织一匹,用鲛人的心头血染红,送给自己最心爱的人,再由心爱之人裁成衣裳。” “这样的鲛纱会在鲛人死后,一直守护着心爱之人。” 深蓝说着又转头看向站在观南身后的红袍,“其中鲛人血,鲛绡,真心,缺一不可。” “你这血鲛绡颜色这样鲜红,还能制成长袍,又有灵智,绝对是世间仅有的。”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织出这种血鲛绡?” 观南心中感慨万千,沉默着坐了回去,愣怔了许久,才道:“他已经去世了。” 深蓝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念兰却突然回来。 她一向不喜欢深蓝,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在得知吃观南的肉能增长修为后,更是看深蓝可疑。 一进门她就此牙咧嘴,将人赶了出去。 她气呼呼将深蓝坐过的垫子扔了出去,“真讨厌,怎么和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臭和尚,我想坏女人了。” 观南沉默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桑陌笑嘻嘻说话的样子。 她现在在干嘛呢? 这边,桑陌第二日就前往无相国金光寺。 新上任的方丈亲自迎接了桑陌,并告诉她佛子出门游历,还未归来。 桑陌气愤不已,观南这小秃驴竟敢背叛她,再见面时,一点要好好给他点颜色瞧瞧。 话说他会去哪儿呢? 桑陌心中疑惑,只自顾自的走在街道上,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鸦青色广袖长袍,墨发用一根白玉嵌金丝的的簪子绾起,面容俊美,举止雅正端方,正是降霄长老沈砚清。 桑陌走出无相国,漫无目的的走着,日头毒辣,没过多久她就大汗淋漓,脸也晒红了。 她在一棵树荫下暂时停住脚步。 天气干热,水壶里的水没喝几口就干了。 桑陌将水壶倒扣着举过头顶,长大嘴巴去接最后一滴水。 忽然一阵风吹过,那水滴就掉到了地上,桑陌有些气恼的丢了水壶。转头却见不远处有一片瓜田。 那地里绿油油真是甜瓜采摘的最好时机。 桑陌大喜过往,两步并做一步,朝着瓜田跑去。 瓜田主人是个高大修长的男子,他悠哉悠哉躺在躺椅上,用斗笠盖着脸,手拿一个蒲扇,一个劲的给自己扇风。 桑陌一路走过去,眼睛就没离开过地上的甜瓜,“大叔,你这瓜卖么?” “……” 那人摇蒲扇的动作突然一顿。 大叔? 他有这么老么? 哼,不理她。 桑陌口干舌燥,眼睛都快冒绿光了,“大叔!你怎么……” 她扭过头,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是个年轻男人。 桑陌连忙改了称呼,“呦!是个大哥呀,大哥你这瓜卖吗?” 那人还是便出声,只朝着桑陌摆了摆手,示意她走开。 桑陌当即不乐意了,心道:嘿!你一个种瓜的凭什么这么牛? 她上上下下将那男子打量一遍,只见那男子虽穿着粗布衣衫,手却是修长白皙,尤其是他那头乌黑长发,油光锃亮,顺垂如上好丝绸。 通身的富贵气息,一看就不单是个普通种地的。 “哥,你看相逢即是有缘,要不你送我一个瓜,咱俩认识认识可好?” 藏在帽檐下的嘴唇勾了勾,再次朝桑陌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离开。 桑陌见状,不由着急起来,“你看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又不是不给钱,这么多你也吃不完不是?” 那人依旧无动于衷。 太阳照的她炎热无比,桑陌盯着那藏在叶子下绿油油的西瓜,口干舌燥,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心中暗道:反正这瓜我今日是吃定了,你不仁,就休怪我不易了。 她看了看那男子,又看了一眼瓜地里最大的那只瓜一眼。 快速冲上前,抱起瓜就跑。 忽然,一只大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桑陌察觉到那人内力雄厚,顿觉不妙,连忙将手里的瓜奉上,“大哥,有事好商量。” 那人看着桑陌狼狈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决定不逗她了,“好了,坐下吃瓜吧。” 桑陌听着这声音,却觉得异常熟悉,她扭过头就见沈砚清正含笑看着她。 “是你?!”她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你个混蛋!你竟敢耍我!” 沈砚清放了手,“可是你最先逃走的。” 桑陌转过身,拍开他的手,“我逃走自然是有我要做的事情。” 她说着忽然又想起沈砚清设计害死李招娣,欺骗自己的事情。 她心中愤懑,但又怕和他争吵起来,只突然沉默了,不说话。 沈砚清切开一个瓜递了过来。 桑陌接过后,他又递过来一个勺子,“为何不说话?” 桑陌挖了一块甜瓜放到嘴里,“师父,那判官书是不是你放到李师姐包里的?” 沈砚清顿了一下,随即沉默下去。 “你知道了?”他淡淡道。 桑陌点头,“听说了一点,但我有些不信。” “是我干的。”他道。 桑陌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这么做,怎么当上掌教?怎么当上掌门?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上辈子的悲剧再来一遍么?” 他嗤笑一声,“我也是会怕的。” 在他还是一只小狐狸崽子时,他就知道失势又多可怕。 他至今还记得母亲和姐姐的惨叫声。 她们被扒光衣服,丢在城门前,让十几个男人同时奸辱。 那时她们哭喊着,要沈砚清不要看,不要听。 可那群卑劣的赤鱬却扳着他的脸,掰开他的眼睛,直至她们被折辱致死。 他到现在,做梦还能梦到父兄浑身是血的被扔进沸腾的锅中。 后来他逃出妖界,在一个废弃的村庄潜心修炼。 一日,他捕猎时走进一个山洞,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像。 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雕刻的应该是一个神仙,眉目如画,左手捧一束稻子,右手执剑,就那么立在石壁之中。 巍峨高大,器宇不凡。 他看着,羡慕极了,若他也能像这位神仙一样,就能保护他的家人了。 一百三十一,师父可不可以忘掉过去 他在山洞中修炼,有时会透过洞顶的窟窿看一看天上的月亮。 世间如此美好,一季一景,四时轮回。 冬季皑皑白雪掩盖了他狰狞的疤痕,春季破土的嫩芽给了他生的希望,夏季清冽的山风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终于在落叶缤纷的秋季,沈砚清化形了。 或许是化形前一直仰视着那神像,他的面容竟和神像一般无二。 后来他试着走出山洞,来到有人的地方。 遇上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贵人,他的恩师,苍梧子道人。 两人相识与一场棋局,沈砚清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举连赢苍梧子十七场。 苍梧子捻须轻笑,一眼瞧出沈砚清不是人,他看着他,轻叹道:“后生可畏啊!” 沈砚清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朝他抱了抱拳,拿起彩头就要走。 苍梧子将他拦下,“后生,想不想入我门下,叫老道一声师父,今后师父护你周全。” 沈砚清想也不想就出言拒绝,可那苍梧子却是越发喜爱,想将他收入门下的决心也越加强烈。 他教他如何掩盖自身妖气,又给他指了长离山的路。 沈砚清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还是拜入了苍梧子门下。 拜师那日苍梧子笑的像个得逞的人贩子,用他的话来说,“徒弟就得是骗来的才好。” 沈砚清也果然不负他所望,年纪轻轻就成了长老,每次长老评比也是最优。 他像是永远都不知道累,每日除了修炼还是修炼。 苍梧子看着来长雾居送花的小女娘换了一批又一批,沈砚清却始终是那个死样子。 他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说话,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对着月亮发呆。 为了改变他,苍梧子又开始教他书画,教他弹琴,教他喝茶。 沈砚清没有味觉,再好的茶喝到嘴里,也只能感受到一股茶香。 但他却异常迷恋那香味, 香味让他觉得心安,仿佛他和有味觉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用上辈子桑陌说过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记吃不记打。” 就算伤他再深,只要花心思去哄一哄,就什么都好了。 如今桑陌看着他,却犯了难,“师父,我们能不能把以前那些事都忘了。” “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沈砚清却是抓着她的手,一字一顿道:“不用,现在就挺好的。” “跟我回青涯峰。” 他说着往旁边的大树底下扔过去一把金叶子,“老树,把这瓜养好了,给我送到长离山。” 那老树摇身变成一个七旬老人,朝着沈砚清作揖行礼,“谨遵君上旨意。” 桑陌被他拉着走出瓜田,两人重新来到长离山。 这次沈砚清没有幽禁桑陌,凭着那镯子她也跑不了。 两人一到青涯峰黄翠花就冲了出来,“好啊!你还知道回来!老娘被你坑惨了,你知道吗?” 桑陌堪堪躲过她的撕咬,下一秒就被整个拥进了怀里。 “你个呆子!要逃跑和我说一声就好了,做什么跟着抓你的人一起走?” 桑陌沉默着看向沈砚清,心中暗道:还不是因为他封了我的修为。 沈砚清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着转身进了门。 傍晚,桑陌下山吃饭。刚走进食堂,赤水凰迎面走来。 他见着桑陌很是惊喜,“师姐,早听说你回来了,我还想着去青涯峰找你呢,你就来了。” 桑陌侧头去看打饭大娘的窗口,“你找我做什么啊?” “这么久没见,自然是想你了。难道师姐就没有想我吗?”赤水凰侧过身子再次挡住桑陌的视线道。 一个端着饭盘的弟子路过,桑陌一眼就看到了他盘子里的麻辣兔头,偏偏赤水凰这个傻大个一个劲的挡着她。 桑陌心不在焉的拨开他,随意奉承道:“想啊,怎么不想?” 她想死大娘的麻辣兔头了。 桑陌急急忙忙去窗口排队打菜,却没注意到赤水凰在一旁红了脸。 等她心满意足的打了饭菜,又找了个座位坐下后,赤水凰也端着饭盘坐在了对面。 “师姐最近去哪儿了?” 桑陌抓住一只兔头,正寻思怎么下嘴,闻言头也没抬道:“去办了点小事。” 赤水凰看桑陌这样回答,又道:“前些日子,我去陵洲见着令尊了。” 桑陌低头吃饭,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只毫不在意道:“啊?他老人家最近身体好吗?” 赤水凰愣了愣,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自己碗里,“很好,只是颇为挂念师姐。” 谁? 苏老爹挂念她?! 这话桑陌不信,她抬起头看了赤水凰一眼,“你别被他骗了,他忙着做生意,纳小妾呢!” 赤水凰:“……”师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我的意思是你没回家到底去哪儿了?身旁都有谁,有没有野男人趁机向你献殷勤啊? “不会吧,我看伯父最近苍老了许多。” 桑陌嘴里塞着一大堆东西,闻言不慌不忙咽了下去,“没事儿,他正值壮年,死不了。” 赤水凰艰难的咽下去一粒米,“要不师姐你回家去看看他吧。” 桑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你和我爹关系很好吗?” “我和苏伯父一见如故,他待我跟亲儿子似的。”赤水凰得意洋洋道。 桑陌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赤水凰梗着脖子,脸颊慢慢变红,所幸他皮肤黑,并不是很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便抽个时间去看看吧。”桑陌在他认真注视的目光下,勉为其难道。 谁料赤水凰闻言倏地睁大眼睛,“明日沐休,要不就明日去吧?” 桑陌就是随便敷衍他几句,没想到这货这么快就把时间定下来了。 索性最近得闲,顺便去看看那老家伙有没有再整什么幺蛾子。 桑陌这样想着就答应了下来。 赤水凰眼睛亮亮的,“那我待会儿去准备要带的东西。” “我去我家,你带什么东西?难不成你也要去?!”桑陌疑惑道。 赤水凰讪笑着,又红了脸。“我去看看伯父。” 一百三十二,师尊,放开那个杯子 第二日,桑陌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下了山。 一到青涯峰底部就见赤水凰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路口等。 他一见着桑陌就笑吟吟迎了上来,“师姐你来了?” 桑陌有些惊讶,指着他手里的大包小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赤水凰把包袱扛上肩,“这是我第一次跟着师姐去见伯父,不带点见面礼怎么行?” “长离山又没有家仆啥的,只能自己带了。” 桑陌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到陵洲苏家时,已经是下午了。 苏老爹竟早早的站在码头等。 桑陌难以置信,心中暗道:难不成是我误会他了? 这样想着,桑陌下船时还特意扯出了一个笑脸,可一个“爹”字还没出口,她就被挤到了另一边。 苏老爹见着赤水凰比见到自己的亲儿子还高兴,连忙走上前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凰儿来了呀?” “哎呀,这个死丫头,怎么不帮着拿一点,小时候都怎么教你的?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赤水凰连忙道:“伯父您别骂师姐了,这是我的心意,自然是我亲自提过来才显诚意。” 苏老爹闻言笑的嘴巴都列到耳后根去了,“哎呀呀,你爹娘一定幸福死了,竟得到你这么孝顺的儿子。” “不像我,老了就一个人守着冷冰冰的宅子。”苏老爹说着还自顾自的擦了下眼泪。 赤水凰连忙上前扶住他,“您别这么说,我要是能有个像伯父你这么厉害的爹,不知得少省多少力气。” “这边风大,走我们回家。” 苏老爹顿时眉开眼笑,两人说说笑笑往苏府走去。 桑陌直接傻眼。 她看向一旁的随从,“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上个月,赤水公子来府上找您,是老爷接待的。”随从回答道。 才一个月,他俩就处成了父子? 桑陌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跟在两人屁股后面进了苏府。 花厅里摆好了宴席,桌上全部是赤水凰的家乡菜。 苏老爹拉着赤水凰的手,在桌旁坐下,“不知道凰儿喜欢吃些什么,就都准备了泾阳城的菜式,凰儿吃吃看,还合不合你胃口。” 赤水凰感动到眼眶湿润,“伯父您真是太有心了,我爹娘对我都没有您好。” 桑陌最看不得这种假惺惺的戏码,撇了撇嘴,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苏老爹应该是提前请了一个泾阳的厨子,菜做的十分地道。 桑陌吃的不亦乐乎。 正吃的高兴时,两人的话头突然对准了自己。 “你如今已十九了,该是找个夫婿了,你可有中意的人。”苏老爹的声音突然传来。 桑陌闻言一顿,随后机械的抬起头。 “……” 眼前两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定定看着她。 厅内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说话呀,哑巴了?”苏老爹不耐烦的催促道。 赤水凰则是微红了脸,暗自竖起耳朵,一脸期待。 桑陌愣了愣,“爹你说这个干嘛啊?我师父叫我潜心修炼……” 不等桑陌说完,苏老爹忽然厉声打断,“你一个女孩子,总得找个夫婿,我又没叫你现在就成亲。” 桑陌哑口,苏老爹继续道:“我看凰儿就不错,样貌英俊,又礼貌又能干的。” “啊?”桑陌终于明白为什么赤水凰非要催她来看苏老爹了。 原来贼心思在这里。 苏老爹见桑陌这样,顿时不高兴的板起了脸,“啊什么啊?你就和凰儿先处着,凰儿都给我写聘书了。” “降霄长老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还能拘着徒弟不让成亲呢!” 桑陌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你死心吧,他不会同意的。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等我回山,问问我师父。” 苏老爹这才笑了起来,“这次我随你们一起回去,保准让你师父同意这门亲事。” 桑陌:“……”刚才不还说先处处看么?怎么突然就提到亲事了。 赤水凰此刻激动的脸都红了,他扭捏着刚要说话,门口突然传来小斯的通报声,“启禀老爷,长离山掌门到。” 苏老爹闻言倏地站了起来,“还不快快有请。” 赤水凰也是一脸惊讶的站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向桑陌。 桑陌则是毙了闭眼睛,默默在心底里给自己上了一炷香。 完了完了,沈砚清回去肯定会杀了她。 果然,沈砚清进门时,一张俊脸阴沉到了极致。 那双凌厉的凤眸冷冷睨了一眼桌上几人。 苏老爹笑着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将沈砚清请到上位。 “哎呀,掌门大驾光临,苏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他说着,又转过头对一旁的小厮喊道:“快去,吩咐厨房另做一套长离山菜系,再将我的陈酿拿过来。” “掌门还请先坐。”苏老爹说着亲自给沈砚清倒上一杯酒。 桑陌和赤水凰起身朝着沈砚清行礼。 沈砚清抬眸淡淡瞥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应下两人的礼,那眼神幽幽的看的两人背后发毛。 桑陌心惊胆战的坐下,刚端起杯子想喝口茶压压惊,沈砚清却突然看向她,“我竟不知你与赤水公子关系这样亲密,都一起回家见父母了。” 桑陌刚想否认,谁料苏老爹却抢先道:“可不是,两人关系可好了,上个月凰儿还来寒舍找小女呢!” 苏老爹说的激动,没有看到沈砚清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桑陌却是注意到,沈砚清手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她不由得暗暗为那可怜的杯子祈祷,万一沈砚清把它捏爆了,那他俩的事情就要瞒不住了。 不过沈砚清应该会比她更害怕事情暴露吧? 桑陌这样想着,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他,只见沈砚清另一只手暗自捏着衣襟,衣角已经烂了。 果然是这样。 知道有人比她更着急,桑陌忽然就不急了,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任凭苏老爹把她和赤水凰的事情越说越偏。 苏老爹铺垫的差不多了,就直接抛出目的,“在下觉得这两个小辈十分般配,不知掌门觉得如何?” 一百三十三,我有心 沈砚清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抬头轻瞥了他一眼,“是不是太早了?” 那一眼看似云淡风轻,苏老爹却是不寒而栗,浑身轻微的一颤, 他张开的嘴唇复又闭上,竟是被沈砚清吓住了嘴。 他直觉,如果自己敢出言反驳,那一定会死的很惨。 但他又实在不想放过赤水凰这个金龟婿,便试探着开口,“掌门说的是,可……” 他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沈砚清便出言打断,“既然苏家主也这样觉得,那此事休要再提。” 桑陌也赶忙岔开话题,“哎!陈酿拿来了没有?” 苏老爹只好转头催促随从去厨房看看。 侍从将新做的菜端上来后,苏老爹亲自动手,将几道大菜都放到沈砚清那边。 沈砚清看着手边的松鼠鳜鱼,夹起一筷子放到了桑陌碗中。 桑陌没有多想,随手夹起来就吃了,完全没有看到苏老爹和赤水凰震惊的目光。 赤水凰心中怪异,“掌门和师姐师徒情深,倒是叫我羡慕。” 桑陌抬起头看向对面二人,见两人都一副探究的模样,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我就是喜欢吃鱼,够不到,师父帮我夹菜而已。” 赤水凰一脸失落,“我都不知道师姐喜欢吃鱼。” 苏老爹也是一脸疑惑,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女儿喜欢吃鱼,这沈砚清做为师父,是不是关爱太过了? 还有,他今日怎么会突然造访? 还严厉驳回了给桑陌定亲的要求。 难道…… 正当苏老爹胡思乱想时,沈砚清突然说话了,“长离山打算修建新食堂,苏家主可愿接手监督?” 修建长离山新食堂? 那可是大工程,其中材料购买,运输,聘请匠人,只要是打上了长离山的名号,那别的商号还不得上赶着巴结。 苏老爹眼珠子一转,当即算出了其中可以捞的好处,连忙答应下来。 “还请掌门放心,我一定将此事打理妥当。” 一旁的赤水凰眼见着自己的好事落空,只沉默喝茶。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等吃完时,已经到了傍晚。 苏老爹做为东道主,大方留客。 赤水凰自然是要住下来的。 苏老爹只期许的看向沈砚清,沈砚清则是看向桑陌。 苏老爹当即对着桑陌道:“已经叫下人把你之前住的院子翻新了,你过去看看还满不满意。” 桑陌点头退下。 苏老爹又将目光投向沈砚清,沈砚清顿了顿,“那便叨扰了。” 苏老爹闻言大喜,连忙叫人请沈砚清到清凉小苑过夜。 桑陌来到苏锦意的闺房。 原先被大火烧毁的房屋重新建了起来,里面的陈设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只是院里的葡萄藤被换成了翠竹。 桑陌遣散丫鬟后,立在那处看了许久,直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之前那棵葡萄藤去哪儿了?” 桑陌闻言扭过头,“降霄长老怎会对我的闺房如此熟悉。” 沈砚清忽然逼近,“你哪里我不熟悉?嗯?” 桑陌后退一步,却突然被沈砚清搂住了腰。 他呼吸急促,俯首双唇紧贴着桑陌的耳垂,声音低沉道“你明知那赤水凰喜欢你,为何还带他来陵洲?” 桑陌被那粗重的呼吸撩的头脑发昏,“我…我不知道。” “这样浅显的事情,你怎会看不出?” “小桑陌,你没有对我说实话。” 他说着忽然含住了桑陌的耳垂,警告性的咬了一下,“为什么骗我?” 桑陌吃痛,轻嘶了一声,“我没有骗你。” 沈砚清眸色暗了暗,俯首衔住了桑陌雪白的脖颈。 “小桑陌,你的心是不是被狗吃掉了?”沈砚清暗哑低喃的声音带着滚烫的呼吸重重扑进桑陌颈窝。 现在是,上辈子也是,她似乎从来察觉不到异性对她别样的情绪。 桑陌浑身酥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思考,只顺从着本能攀住了他的肩膀。 正要继续时,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桑陌倏地回过神来,扭头看向院门。 “师姐,师姐你睡了吗?”赤水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桑陌脑中顿时清明起来,连忙将沈砚清推开。 沈砚清却是再次将她搂进了怀里,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道:“别紧张,我锁门了。” 他说着再次将头埋进了桑陌的脖颈间,手也不老实的上下摸索着。 门外的赤水凰似乎很是烦躁,桑陌能听到他一下又一下的踢着路边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师姐,我今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我以为你昨天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所以才联合伯父……想定亲。” 桑陌此刻浑身燥热,沈砚清滚烫湿润的吻细密的落在她的下颚,乃至唇瓣上。 她勉强抽回一丝理智,“我没有生气……” 此话一出,沈砚清忽然惩罚似的咬住了桑陌的唇。 那双幽怨的眼睛,直直盯着桑陌的眼睛。 桑陌蓦的浑身一颤,将原本要说的话全部忘记了。 “师姐?”赤水凰见桑陌突然没了声音,又焦躁起来。 “我知道我不够好,我家里复杂,又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你的喜好。” “我之后都会一一改过来的,你能不能……答应我,定亲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 桑陌听着这肺腑之言,只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 外面这家伙是哭了吗? 他怎么了? 桑陌愣怔着问他:“你为什么要因为不了解我的喜好而内疚?” 他们明明只是同门师兄弟而已,难道在人界与人相处,要了解周围所有人的喜好才行吗? 那也太麻烦了。 门外的赤水凰明显愣住了,他沉吟半晌,才慢慢道:“可掌门就很了解你。我……” 他愣怔着,忽然想明白了桑陌话里的意思。 “师姐,你…你不用这么快就拒绝我。我…我不逼你就是了。” “对不起,你就当我,当我今晚没来过好吗?” 他显得很慌张,声音惶恐又不安,听上去伤心极了。 桑陌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心中更加迷茫。 “他怎么了?”她问沈砚清。 沈砚清目光幽深,“小桑陌你是不是没有心?” “我有心啊。”她迷蒙着小声道,“只是没有情魄而已。” 一百三十四,觉醒 沈砚清倏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桑陌的脑子这才慢慢清明了,再次回答道:“我没有情魄。” “为什么?”沈砚清放开了搂着桑陌腰的那只手,语气陡然清冷急促起来,“为什么没有情魄?” 桑陌见他这么紧张,一时也有些不安起来,“被司法阁的抽走了,等我完成帝君安排的任务,就能拿回来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沈砚清却是蓦地一震。 他瞳孔微缩,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吼了出来,“你怎么能让他们抽走你的情魄!” 桑陌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小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抽情丝,他们不会让我下凡的。” 沈砚清无奈后退一步,只气的攥紧了拳头,他早该想到的,司法阁对破坏天规的神官绝不会手软。 帝君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躲在下修界。 怪不得,怪不得桑陌做什么事都很冲动,像小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后果。 原来她缺了情魄。 桑陌见沈砚清一副失魂落魄,像是天塌了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没事啊,情魄而已,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沈砚清却是抓住了桑陌的双肩,语气恳切,且极为认真的对桑陌道:“情魄在他们手中,他们想让你爱上谁,你就会爱上谁,想让你讨厌谁,你就会讨厌谁。” “而且你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他说着期翼且认真的盯着桑陌的眼睛,“桑陌,听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能明白我说的这句话吗?” 桑陌双眼突然失焦,半晌后又重新醒了过来,目光清澈且愚蠢的摇了摇头,“不懂,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沈砚清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放开手,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明白了,明白上辈子桑陌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 一定是有人用她的情魄控制了她。 他再次扳住桑陌的肩,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能不能告诉我,上辈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吗?” 桑陌闻言,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小步,沈砚清抓着桑陌肩膀的手倏地收紧,“说实话。” 桑陌目光躲闪,“那你可不能生气。” 沈砚清点头答应,“好,我绝对不会生气。” “我把顾朝当做泽霖的转世了。他用探魂术窃取了你的记忆,骗我去抢夺天书。” 沈砚清很快抓到事情的关键点,他上辈子根本没有觉醒记忆。 他的记忆是前不久,在神女墓恢复的。 “你从哪里知道,顾朝用探魂术窃取了我的记忆?” 桑陌回答:“你死后,顾朝说的。” 沈砚清头疼的闭了闭眼睛,“我是九尾狐妖,没有探魂术能对我起作用。” “桑陌,是有人强行篡改了你的记忆。让你做错事情,生出悔恨,从而来控制你。” 然而桑陌愣怔着,再次双眼失焦,等恢复过来,又变得清澈愚蠢起来。 沈砚清彻底明白,桑陌为什么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顾朝。 他再也受不了,一把将人整个拥进了怀中。 他错了,之前不应该动不动就生气凶她,不该不理她。 更不该故意捉弄她。 他之前甚至想过将她一辈子困在枯骨烟梦,一辈子将她困在长离山天牢里。 想起她愤怒,却又因为愧疚而不得不隐忍时的样子,沈砚清直觉的心快要碎了。 他的小徒弟为了救他,抛下一切跳入轮回井,受人控制,做下她本意之外的错事,陷在悔恨当中,被人更深一步的控制着。 而他这个做师尊的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味的对着她发脾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师尊啊? 桑陌愣怔着,只觉得自己头顶突然落下什么温热的东西。 她从沈砚清怀里挣脱出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沈砚清,“师父,你怎么哭了?” 沈砚清仓惶的抬手擦掉眼泪,“无碍,只是眼睛里进了一只小虫子。” 桑陌闻言踮起脚尖,用双手捧住他的头,“别动,我帮你吹吹。” 沈砚清果然不动了,任凭她往自己眼睛里吹风。 桑陌吹完后,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现在好些了吗?” 沈砚清摇头,“没有。” 桑陌只好继续吹。 “现在呢,好一点了吗??” “没有。” 桑陌意识到他在耍自己,凑近狠狠吹了他眼睛一下,而后有些生气的推开了他。 沈砚清笑了笑,重新将桑陌拥进了怀里。 “告诉我,他们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桑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诛杀邪神。” 她说着有些愤懑不平的哼了一声,“我看这凡间哪有什么邪神?帝君还给了我一面镜子,叫我快点。” 话落,桑陌明显察觉到沈砚清抱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收紧。 她有些纳闷,刚要抬头去看看,清冷暗哑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什么镜子,给我看看。” 桑陌离开他的怀抱,将紫光宝镜拿了出来。 此时月亮高悬,月光照在镜面上折射出一个耀眼的光斑,刚好照在沈砚清胸口上。 像一颗投入水洼的石子,那光斑照在沈砚清胸膛上,忽而激起万丈黑浪! 他像是受到重击般后退一步,周身忽然泛起浓烈的黑雾,无尽的痛楚瞬间袭裹了全身。 沈砚清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这突然其来的转变,打了桑陌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丢掉手里的镜子,伸手抓住了沈砚清的手臂。 黑雾散去,沈砚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脱力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直挺挺倒下。 桑陌连忙扶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一旁的紫光宝镜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芒,“邪~神~出~现,邪~神~出~现。请~尽~快~杀~死。~邪~神,铲~除~至~邪~念~力。” 桑陌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只看着沈砚清。 “师父,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砚清看了一眼那镜子,又将目光投向桑陌,沉默着没有说话。 一百三十五,回首 万千画面一一在脑海闪过。 清风吹散了迷雾,裹挟着衣衫扑到沈砚清身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湿透。 他愣怔着,忽然想起幼时修炼的那个山洞,山洞内那个高大巍峨的农神神像。 他曾无数次的羡慕那位神,他强大,美好,即使已经陨落,依然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存在。 后来得知他就是桑陌心心念念的师尊,沈砚清更是嫉妒到发疯。 他站在光亮里如蕙草芬芳,而自己只是一个卑劣的仿制品,沾了他的光,被人短暂的捧在手心里。 有一天,仿制品突然被人戳穿,被大声质问,“为什么要用他的外貌,你一个狐妖配吗?” 而后被狠狠踢进臭水沟内。 可现在,他成了曾经自己最羡慕的样子,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 只觉得内心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 云梯高悬,沈砚清回首看了眼山下,复又回过头,往主殿走去。 红日西垂时,青涯峰的长雾居内一片火红。 桑陌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又在各个门口挂了艾草消瘟除湿。 沈砚清到的时候,整个院子里都是艾草的香味。 桑陌扛着扫把从里屋出来,一见到他就笑嘻嘻跑了过来,“师父,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并没有发现沈砚清的不对劲,只是拉着他指向窗口的艾草,“师父你闻到了吗?夏至要挂艾草驱除邪气,以求家宅平安,幸福美满。” “往年我都不知道,怪不得一直不顺。” 沈砚清有些好笑,“万事要靠自己,挂艾草有什么用?” “况且你自己就是神仙,你在天上可见过哪个神仙为挂了艾草的人赐下福祉?” 桑陌满脸不在乎,“我所求之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是啊,你为了所求之事,连仙身都舍去了,怎么会办不成。”沈砚清抬手,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桑陌也终于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受宠若惊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去了一趟主殿,回来怪怪的。” 要放在以前,沈砚清一进门定会沉着脸,呵斥她将那些艾草全部取下,今日却陪着她说了这么多废话。 难道沈砚清转性了? 她好奇的凑近了仔细打量着他,小心试探着问道:“师父,我今日不想习字了,行吗?” 此话一出,沈砚清面上的柔和倏地消失殆尽,语气也陡然冰冷起来,“别逼我罚你。” 桑陌:“什么嘛!还是这么不近人情。” 沈砚清对此也很是无奈,桑陌那一手字实在是惨不忍睹,像是无数个线头散落在纸上,又像是无数只虫在纸上翻滚,扭曲,一看晃花了眼,二看毛骨悚然。 偏她自己不这么认为,疯狂在人前炫耀,搞得全天下的修士都知道,长离山降霄长老收的徒弟写字难看。 沈砚清每每去别的门派交流,都会被那些不如他的人拿出来奚落。 桑陌的书法也成了沈砚清最为头疼的要紧事儿。 桑陌只好委委屈屈去书写,她翻开沈砚清特意为她制作的描红本,拿着毛笔龙飞凤舞画起来。 “不对。”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自头顶响起,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拿笔的那只手,“长横应当方起圆收锋,这样左推竖转下,再转右中行,末端微上走,右下顿回锋。” “看,这样是不是好看了些?” 桑陌看着纸上那遒劲有力的一笔,心中暗自佩服。 但若要她每一笔都写成这样,那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她哭丧着脸,“师父,这太难了。字不就是写来给自己看的吗?我能看懂就好了,就算写出花来又有什么用呢?” 沈砚清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休要贫嘴,快写。” 桑陌只好低头继续写。 沈砚清则是搬来了凳子,在一旁监促。 “师父。”桑陌写了一会儿,就抓耳挠腮,仿佛凳子上长了倒刺。 她坐立难安,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真的不告诉我那帛书上写了什么吗?” 沈砚清淡漠道:“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已,你真的很想知道吗?” 桑陌点头,“那当然了,羲和可是我的前世,你说我一出生就那么奇怪,指不定和上一世有关,我不得搞搞清楚?” “这有何奇怪的?下头村子里有只老母猪生了一只小猪仔,长了两个头,农户都不奇怪,那小猪仔不也平安长那么大了。” 桑陌:“……”我感觉你在骂我。 她顿时不想说话了,气呼呼将之前写的烂字儿一笔划掉。 沈砚清只轻勾了勾唇角,“划掉的要重新写哦。” 桑陌:“……” 怎么感觉沈砚清忽然变坏了,有木有? 写完字时已经天黑了,沈砚清喝了杯晚茶就去睡觉了。 桑陌回到自己院里,暗自给秦安又烧了一堆纸钱和金元宝。 不到一刻,他就到了。 “上仙有和吩咐?” 桑陌把白天顾朝二号和自己说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安略微思索一刻,“这个好办,我叫地下的兄弟都注意着点,总有去那里办差的鬼差。” 桑陌又感谢了一番,烧了很多金元宝,叫他请那些鬼差兄弟喝茶。 秦安大方接受,朝着桑陌抱拳,转身消失在了夜色。 “没想到,这顾朝还真是个痴情的。将一个鬼魂藏那么深,就连鬼差也找不到。”李招娣突然从判官书中探出了头,幽幽道。 桑陌深以为意的点点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不懂呦。” 李招娣笑笑,戏谑道:“你还不懂啊?” 桑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怎么会懂呢?连情魄都没有。 办完重要的事情,两人都回了房间睡觉。 殊不知,烧纸的烟雾早已顺着风吹到了沈砚清院子里。 他本想过来查看有无着火,却不小心听到了两人所有的对话。 他久久盯着那燃烧完的灰烬,陷入了沉思。 他竟不知道桑陌还面临着这样的危险和难题。 想必她上次逃脱也是为了这件事。 一百三十六,情魄 日子一晃就到了端午,桑陌是邪神没找到,苏锦意也没处理,帛书的后半段内容更是没搞清楚。 观南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桑陌无奈只能将主意打到沈砚清身上。 这段时间,桑陌苦练探魂术,准备在沈砚清端午节喝醉后,朝他下手。 端午佳宴,沈砚清作为掌门被所有人敬酒。 一轮下来,他就有些上头了,偏有几个好事的长老,一直拉着沈砚清不让他走,各种给他灌酒。 从主峰回来时,他脸颊酡红,走路虚浮,一到长雾居就坐在廊上怎么也站不直身子。 他闭了闭眼,索性用手扶额,闭着眼睛浅寐。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鬼祟身影突然出现在长雾居。 她踮着脚尖,轻手轻脚的来到沈砚清身旁。 沈砚清微睁开半只眼睛,就见着一片青衣,桑陌低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小声叫道:“沈~砚~清~。” 沈砚清忽然起了逗逗她的心思,没有做任何反应。 桑陌试探许久,小声嘀咕道:“怎么喝醉了,睡觉还睁着眼睛呢?”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直接伸手开始施展探魂术。 沈砚清暗自勾了勾唇角,且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狐妖善魅惑之术,他作为九尾狐更是不可能受什么探魂术的干扰。 果然,桑陌接连施展了好几次,都是无功而返。 她有些纳闷的用手捏住了沈砚清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桑陌急于查看沈砚清的状况,谁料将他的头抬起来后,却陡然看到他大睁着眼睛,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桑陌大惊失色,吓得连忙放开了手,“师…师父,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我扶你进屋。” 沈砚清却是突然抓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 桑陌心虚的左顾右盼,“没想干什么啊。” “就…就扶你进屋。” 沈砚清抓着她的手,“对九尾狐使用探魂术。下凡后没有了解过下修界的妖怪么?” 桑陌对此确实不太清楚,虚心的同时也有些纳闷道:“怎么了吗?” “探魂术对九尾狐不起作用的。” 桑陌却是想起上辈子他被顾朝用探魂术读取记忆的事情。不由心中暗道:吹牛,你上辈子不就中招了吗? 她转过身去,忍不住小声嘀咕:“若不是上辈子你被顾朝读取了记忆,我又怎么会将他当做泽霖的转世。” 她虽说的模糊,沈砚清还是很清晰听到了。 他倏地站起身,一把扳住桑陌的肩,让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你说什么?上辈子顾朝读取了我的记忆?” “什么记忆?” 说到这个,桑陌不由又想起,上辈子自己将沈砚清一剑刺死的事情。她有些害怕,想往后退。 沈砚清抓着桑陌肩膀的双手倏地收紧,“说实话。” 桑陌目光躲闪,“那你可不能生气。” 沈砚清点头答应,“好,我绝对不会生气。” “上辈子他用探魂术窃取了你的记忆,骗我说他是泽霖的转世,我信了。” 沈砚清皱紧了眉,上辈子他被桑陌哄骗着,根本没有机会去堪破天书,更没有可能觉醒记忆。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平静的问桑陌,“你从哪里知道,顾朝用探魂术窃取了我的记忆?” 桑陌回答:“你死后顾朝说的。” 沈砚清再次强调,:“我是九尾狐妖,没有什么探魂术能对我起作用。” 桑陌哑然,“你是说顾朝骗了我?” 她想了想,随即否认,“若他没有窃取你的记忆,那他如何得知我与师尊在上天庭的事情?” 沈砚清也是有些纳闷。他的记忆不可能出现问题,那有没有可能是桑陌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尽量放柔了语气,问她:“你可还记得上辈子,我们在妖宫度过的那段时光?” “记得,长离山向妖宫提亲,我坐着花轿去妖宫,之后…之后我就杀了你。”桑陌有些心虚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在此之前,你单独来到妖宫,一见面就抱了我,而后……”沈砚清说着微微泛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止住了话头。 桑陌却是疑惑的皱起了眉,“你说什么呢?上辈子我只在大婚那次去了妖宫。” 话落,沈砚清彻底愣住,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 有人强行篡改了桑陌的记忆! 是谁? 难道是顾朝? 他抓着桑陌的肩膀,语气惶然而坚定道,“桑陌,是你的记忆出问题了。” 然而桑陌愣怔着,双眼忽然失焦。 等恢复过来时,根本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沈砚清倏地心跳加速,急促而痉挛的呼了一口气,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似的顿住。 方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桑陌再一次记忆。 难道说她的身体出了状况? 这样想着,他连忙将桑陌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 按理来说,以顾朝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敌过现在的他。 只有一个可能,动手脚的是某个上修界的神官。 上修界的神官不能插手下修界之事,他们想要动手脚只能在桑陌下凡前动手。 想到这里,他又问桑陌:“入轮回井时,可有人对你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 桑陌有些纳闷的看着他,“你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 沈砚清语气严肃,“你先不要管这个,回答我的问题。” 桑陌思考半刻后,道:“被司法阁的抽走情魄算吗?” “……” 沈砚清倏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桑陌见他这样,一时也有些不安起来,“就是情魄被司法阁的抽走了,等我完成帝君安排的任务,他们才会还给我。” 她说的云淡风轻,沈砚清却是蓦地一震。 他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吼了出来,“你怎么能让他们抽走你的情魄!” 桑陌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小声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抽情魄,他们不会让我下凡的。” 沈砚清无奈后退一步,只茫然的攥紧了拳头,他早该想到的,司法阁对破坏天规的神官绝不会手软。 帝君也不会允许他一直躲在下修界。 怪不得,怪不得桑陌做什么事都很冲动,像小孩子似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考虑后果。 原来她缺了情魄。 桑陌见沈砚清一副失魂落魄,像是天塌了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没事啊,情魄而已,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沈砚清却是抓住了桑陌的双肩,语气恳切,且极为认真的对桑陌道:“情魄在他们手中,他们想让你爱上谁,你就会爱上谁,想让你讨厌谁,你就会讨厌谁。” “而且你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靠篡改你的记忆,让你继续为他们所用。” 他说着,期翼且认真的盯着桑陌的眼睛,“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能明白我说的这句话吗?” 桑陌愣怔着,双眼再次失焦,半晌后又重新醒了过来,完全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百三十七,顾家马场 沈砚清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放开手,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他现在明白了,明白上辈子桑陌为什么会毫不犹豫的就杀了他。 是上面有人用她的情魄控制了她。 每当沈砚清说出桑陌记忆被篡改,她就会短暂的失去记忆。 那人在阻止桑陌发觉自己被控制的真相。 他再也受不了,一把将人整个拥进了怀中。 他错了,之前不应该动不动就生气凶她,不该不理她。 更不该故意捉弄她。 他之前甚至想过将她一辈子困在枯骨烟梦,一辈子将她困在长离山天牢里。 想起她愤怒,却又因为愧疚而不得不隐忍时的样子,沈砚清只觉的心快要碎了。 他的小徒弟为了救他,抛下一切跳入轮回井,受人控制,做下她本意之外的错事,陷在悔恨当中,被人更深一步的控制着。 而他这个做师尊的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味的对着她发脾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师尊啊? 桑陌愣怔着,只觉得自己头顶突然落下什么温热的东西。 她从沈砚清怀里挣脱出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沈砚清,“师父,你怎么哭了?” 沈砚清抬手擦掉眼泪,“无碍,只是眼睛里进了一只小虫子。” 桑陌闻言踮起脚尖,用双手捧住他的头,“别动,我帮你吹吹。” 沈砚清果然不动了,任凭她往自己眼睛里吹风。 桑陌吹完后,瞪大眼睛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现在好些了吗?” 沈砚清摇头,“没有。” 桑陌只好继续吹。 “现在呢,好一点了吗??” “没有。” 桑陌意识到他在耍自己,凑近狠狠吹了他眼睛一下,而后有些生气的推开了他。 沈砚清笑了笑,重新将桑陌拥进了怀里。 “告诉我,他们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桑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诛杀邪神。” 沈砚清没有说话,只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虽是夏季,山风却依旧清冽,两人在走廊待了没多久,就各自回房。 桑陌忙活这么久,依旧没有弄清楚帛书的秘密。 好在秦安找到了苏锦意的具体位置。 他来找桑陌时,信誓旦旦道:“我们确定苏锦意的魂魄就藏在顾家马场。” 顾朝二号竟没有说谎。 那晚不还兄弟情深呢吗?怎么一转头弟弟就要背叛他哥了? 难道说,顾朝醒悟,兄弟二人联合要拿苏锦意当诱饵? 正当桑陌犹豫时,秦安表示,“这也算我们地府的失误,到时我们也会来帮忙。” 有地府帮忙,那还不事半功倍,桑陌当即决定第二日就前往陵洲。 和秦安商量了一下相关事宜后桑陌就回了房间睡觉。 第二日,桑陌前往陵洲。 顾家马场很大,占了好几个山头,桑陌得等到半夜秦安现身,才能知道苏锦意到底在哪里。 她躲在镇上的一个茶馆内。 不知为何,她此刻心慌的厉害。 地府真有那么好心,肯出手帮她? 桑陌不认为区区几个金元宝,就能让鬼差替她忙前忙后,她有些犹豫。 想着要不要去找沈砚清商量一下。 李招娣见她这么焦虑,从判官书内探出头,“你不用怕,我会帮你的。” 桑陌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要不就先算了,反正苏锦意还伤不到你。” 李招娣刚说完,秦安突然出现在茶馆里。 “我带了一批兄弟,现在已经到顾家马场待命了,只要你将里面的法阵和护着她的活人解决掉,我们立马就能将灵魂带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桑陌只得起身前往顾家马场。 此刻太阳西垂,桑陌将判官书抛上半空。 顷刻间阴风四起,无数厉鬼破书而出。 李招娣穿着一身鲜艳红衣,站在最前面,她十指成爪,鲜红的血色指甲变作三寸长,惨白的脸上流着两行血泪,看着阴煞非常。 众厉鬼一路过关斩将,带着桑陌一步步朝着苏锦意在的方向逼近。 正一路顺风无阻时,顾朝带着一群修士出现在厉鬼大军面前,他眼神中透露着赴死的决心。 “你一个上仙,怎么如此毒辣,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姑娘而已。” 桑陌冷笑一声,穿过众鬼走到最前面去,“谁还不是个姑娘了。” 李招娣也是阴森笑笑,“是啊,我们队伍里最不缺的就是姑娘。” 顾朝面上青紫交加,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叫那些修士摆出法阵。 巨大的法阵光芒亮起,众鬼纷纷后退一步,就连李招娣也是支撑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桑陌连忙拔剑朝着最近的一个修士杀去。 岂料地面上突然钻出一条巨大的黄金蟒蛇,一下咬住了桑陌的腿。 桑陌也毫不手软,一剑刺向它的三寸,长剑与坚硬的鳞片相撞,碰出几丝火花。 可桑陌拿的到底是神剑,那大蛇被刺穿后,一下停止了摆动,但锋利的牙齿依旧留在桑陌腿上。 同时另一条大蛇破土而出。 危急时刻,秦安忽然出现,他没有动手帮忙,只丢给桑陌一个通体黑色的瓶子。 桑陌接过后,又一剑将那蟒蛇刺死,才将瓶子打开。 里面装着一种奇臭无比的液体。桑陌想也不想,将里面的液体撒向法阵。 只一瞬,那法阵便销声匿迹。 众修士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顾朝倏地变了脸色,“你做了什么?” 桑陌没想到那臭水还能发挥这样的功效,一时又惊又喜。 法阵一消失,众鬼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顾朝咬咬牙,将所有的怪蛇都叫了出来。 一时间,地面上蛇潮踊跃,半空中厉鬼如云。 整个顾家马场犹如修罗地域一般。 桑陌驾剑浮在半空中,冷眼瞧着众鬼将那些蛇一个个捏爆。 顾朝急得额头细汗直冒。他气急败坏,恶狠狠盯着桑陌,“你怎么知道阿锦在这里?” 桑陌笑笑,并不打算替顾朝二号隐瞒,直接告诉他是顾朝二号说的。 顾朝将拳头捏的嘎吱作响,“果然是他。”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肯定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闯进去呢!” 一百三十八,顾家马场,二 桑陌拿着回青剑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而后直指顾朝,“那没办法,你那小情儿随时都能让我变成孤魂野鬼,不杀了她,我夜里睡不着觉。” 说着就朝顾朝杀去,谁料那顾朝拔腿就跑,一点也不恋战。 桑陌也不去追他,直接朝着苏锦意在的方向跑去。 顾朝见状,无奈又返回来和桑陌打。 几招下来,桑陌就将他踹翻在地,而后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 她想也不想提剑就刺穿了他的脑袋。 剑刃贯穿脑袋后,却并没有血流出来。 桑陌诧异地低头去看,只见伤口处隐隐有东西在蠕动,她皱了皱眉,手上用力一拉,将尸体的面皮整个喇开。 鲜红的血肉下竟是一群蠕动着的蛆虫,桑陌低头的瞬间,那些恶心东西突然跳了起来,爬到了桑陌脸上。 桑陌只觉脸上奇痒无比,连忙丢了剑去挠。 慌乱间,地上的尸体忽然站了起来,被喇开的皮肉中不断有虫子往外面爬。 渐渐的,顾朝整个身体都被虫子吃干净了,只剩一个由万千虫子聚集在一起的人形怪物缓缓朝着她靠近。 桑陌惊慌后退,脸上越来越痒,那些虫子,有的跳到她头发里,有的顺着衣领往她衣服里钻。 她尖叫着,用力去抓自己的皮肉。 正焦急时,一只温热的大手忽然抓住了她即将抠破自己脸的那只手。 桑陌诧异抬头,恍惚看到沈砚清的脸。 一道清冷的声音忽然自头顶响起:“别怕,这是幻觉。” 他说着抬手在桑陌额头一点。 脸上瞬间不痒了,眼前也豁然清明起来。 桑陌抬头,就见沈砚清一袭月白色衣衫,垂眸站在自己眼前。 桑陌又扭头去看那边的尸体。 那里空空如也,根本什么也没有。 桑陌不由心中暗自惊讶:好厉害的迷魂术。 “出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沈砚清有些嗔怪的看着她道。 两人说话的时间,地面忽然轰隆震动起来,像是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声音。 桑陌扭头,就见一群奇形怪状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 其中有很多人面蛇身的怪物,也有巨型蜘蛛,和一群混身长满肿瘤的怪异马匹。 然而最先引起桑陌注意的是几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半妖。 那是在无相国被住持拿来做实验的无辜女子,跑出来被桑陌制服后,又被顾朝抢走。 它们十分凶悍,刀枪不入,不怕疼也不怕死,且力气非常大,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桑陌的厉鬼大军纷纷后退,就连李招娣也打不过,跑到桑陌这边来诉苦,“怎么办呀?我好像打不过。” 那边顾朝二号手持一个亮着红光的诡异法杖,站在怪物群后头,“呦!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沈砚清转身看向他。 顾朝二号得意洋洋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掌门瞧瞧我这大军如何?” 这边沈砚清沉默着,没有理他。 顾朝二号自顾自的哈哈笑着,“老天保佑,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引来了一个上仙不说,就连长离山掌门都跑过来送死了!” 他说话的瞬间那些怪物更加凶猛的朝着两人杀来。 桑陌的厉鬼节节败退,顾朝二号也起身朝着两人走来。 “听说掌门得到了一卷天书,我实在羡慕的紧,不知可否借来看看。” 桑陌闻言倏地皱起了眉,沈砚清得到天书后,立刻封锁了消息。 就连长离山的各位大能长老都不知道,顾朝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正疑惑时,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蜘蛛突然冲破厉鬼组建起来的防护墙,直冲桑陌而来。 桑陌刚要提剑冲过去,沈砚清却突然抓了她的手。 桑陌诧异扭头,就见云清突然从天而降,她像蛇一样扭动身体,张开嘴巴吐出一条猩红的蛇信,发出“嘶嘶”的叫声。 怪物群众突然响起一阵铺天盖地的惨叫声。 桑陌回过头来,就见那些半妖竟突然反水,朝着其他怪物杀去。 一时间,顾朝的怪物军团彻底混乱起来。 方才还翘着二郎腿得意大笑的顾朝二号,瞬间坐不住站了起来。 他疯狂挥舞法杖,可那些半妖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只疯狂撕咬着自己周边的其它怪物。 加上桑陌的厉鬼助阵,顾朝二号的怪物军团彻底落败。 他惊慌失措,连忙招呼所有怪物停止攻击往后退。 那些怪物没有灵智,一听到“停止攻击”,便纷纷照做。 桑陌这边的厉鬼连瞅准时机蜂拥而上。 不到片刻,那些剩下的怪物纷纷身首异处。 桑陌忍不住大笑,“多谢顾家主放水。” 顾朝二号呆愣着,手中的法杖仓惶落地。 这些怪物是顾朝组建起来的,他只知道这些怪物攻击力十分强悍,却不知它们竟如此不知变通。 原以为靠着这支强大的军队,生擒区区两个人根本不在话下,没成想,竟输的这么彻底。 他后退着刚想逃跑,李招娣倏忽飘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桑陌提剑朝着他走去,“说苏锦意在哪儿?” 顾朝二号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顾朝的声音却突然从一旁的树林中响起。 “二位,今日是我顾家鲁莽,我替舍弟向二位赔罪。” 他缓缓从林中走出,“不如我们讲和。我愿意用顾家三分之二的财产来换舍弟和阿锦的命。” “我发誓,今后一定不会找二人的麻烦,也不惦记着上仙的身体。” 桑陌当即啐了一口,“呸,谁要你的臭钱?当我们是傻的不成?杀了你,整个顾家都是我的。” 顾朝笑笑,眼底透着一股狠戾,“我顾家虽不入流,但也算是名门正派,长离山掌门携徒弟夜袭顾府。说出去,各修仙世家会怎么想?” 桑陌闻言忽然顿住。 本来沈砚清妖君的身份就是个隐患,若引起各修仙世家猜忌,那可就糟了。 她微微扭过头去看沈砚清,后者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顾家主记性不好,你前些日子才夜袭长离山,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一百三十九,顾家马场三 顾朝看着这边,忽然丢出一块留影石,留影石所记载的画面中桑陌和沈砚清站在一起,旁边的云清嘶嘶吐着蛇信,大批怪物和厉鬼朝着顾朝的方向走去。 这是方才顾朝二号指挥怪物大军后退时的场景。 若将这留影石中的画面拿给不知情的人看,那那个人定会认为是桑陌和沈砚清带领一群厉鬼和怪物攻打顾府。 顾朝这样一掐头去尾,完全将事情颠倒过来了。 桑陌气急败坏当即大骂,“顾朝,你他娘的要不要脸?” 顾朝将那留影石抛上半空,一只大鸟恰巧路过,一下将那石头叼走。 桑陌再去追时,大鸟早飞没了影。 她气的双眼喷火,转头却见沈砚清不紧不慢也拿出了一个留影石,“区区留影石而已,难道我就没有么?” “长离山栈道口到处都是这种石头。” 他说着将手中的石头丢了出去。 一个虚空的画面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画面中顾朝二号,手拿一个诡异的血色骷髅法杖,带领着一群兽人冲上长离山,并在长离山山门前带上一个白瓷面具。 “陵洲顾家饲养妖物,夜袭长离山,意图反叛,长离山长老会一致决定,清剿顾家。” 此话一出,顾朝二号率先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跳上一旁的巨石,食指弯曲放到唇边吹了一个口哨。 一只红毛猩猩突然荡着树枝从天而降,它手里捧着一个青铜香炉,俯身递到顾朝二号手里。 那头的顾朝见状浑身一震,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吼道:“你要做什么!” 顾朝二号不管他,只对着桑陌道:“你不是要找苏锦意么?给你!” 说着就将那香炉丢了过来。 途中香炉盖子打开,从里面飘出一缕青烟。 那头的顾朝踩着法器飞奔而来,中途却被顾朝二号强行拦截住。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大打出手,顾朝二号早有准备,朝着顾朝撒出一把迷香。 顾朝晕倒后,顾二立马抗上他哥,带着他那只红毛猩猩逃命。 两人被一群厉鬼挡住去路,顾朝二号那只红毛猩猩十分凶悍,硬是替他挡下所有攻击,快速是将两人送出了包围圈。 桑陌刚要起身去追,李招娣却突然大喊道:“快抓住她!” 桑陌扭头,就见苏锦意朝着另一头飘去。 速度之快,较顾朝兄弟二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奈,桑陌只好转过头来去追苏锦意。 苏锦意一个弱女子,此刻竟像是一头饿狼般,头发散披,目光凶狠,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竟是连判官书中的厉鬼都奈何不了她。 桑陌对女孩子下不了重手,只随手丢出一个禁锢术法,将人拘到面前。 她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 苏锦意见顾朝逃走,也没有再挣扎。 “是小女子的错,任凭上仙处置。” 桑陌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你违背献舍约定,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以后我不会替你赡养你爹。” 苏锦意闻言,微蹙着的峨眉瞬时舒展开来,“不瞒上仙,若小女子是上仙,也不会赡养他的。” 她声声泣血,“他从来没有管过我,我娘到死都在恨他,正室夫人,死的时候,棺材钱都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首饰去凑,他没资格做我爹!” 桑陌叹了口气,她还是做不到去为难这么一个姑娘,只道:“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苏锦意愣怔半晌,面上表情由不甘,转为愤怒,又由愤怒转为释怀,最后她平静的朝着桑陌郑重磕了个头,“多谢上仙,小女子无憾了。” 桑陌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苏锦意会说些什么海誓山盟的话。 譬如“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又比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等等……这种话。 这怎么和话本子里的有些不一样?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顾朝说么?”桑陌有些难以接受问她。 苏锦意峨眉轻蹙,一双杏眼像是蒙了一层雾气,“没有了,我希望他今后心想事成,平安喜乐,上仙也要帮我转达么?” “那不行!”桑陌连忙拒绝,心中暗道:废话,他若是能心想事成,那我不就惨了吗? 她站直身子,“既如此,你便跟着鬼差下地府去吧。” 秦安得了命令刚要上前,谁料沈砚清突然上前挡住了秦安。 他俯下身子,抓住苏锦意的细腕又伸出另一只手紧扣住苏锦意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细细将人打量一番。 这举动活像是调戏良家女子的恶霸,苏锦意当即畏畏缩缩后退着,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桑陌有些看不下去,出言阻止道:“你做什么呢?吓着人家了。” 沈砚清瞳孔微缩,转过头看了桑陌一眼,“这鬼魂不能下地府。” 说着一挥手就将苏锦意收进了自己的衣袖内。 秦安既其余鬼差纷纷上前,“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挠地府办事。” 沈砚清冷冷瞥了秦安一眼,“世上那么多游历在外的鬼魂,为什么偏揪住她一个不放。” 秦安面露难色,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陌见状连忙上前替他解围,“师父你这是做什么?秦安是我找来帮忙的。” “你还是让苏锦意尽快下地府去吧,不然她随时都有可能回将我挤出这副躯体,当时候我就成孤魂野鬼了。”桑陌说的诚恳,几乎是在用哄小孩的语气哄他。 沈砚清却依旧不为所动。一副誓死保卫苏锦意的模样。 眼看着天快要亮了,桑陌只能转头朝秦安等鬼差道歉,并承诺会尽快将苏锦意送回去。 秦安目光复杂的回头看了一眼沈砚清,他心中明白,眼前这个人比之前那个顾朝还要难缠,便只能就此作罢。 等鬼差都走后,桑陌转头想要和沈砚清说句话,对方却是根本不搭理她,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旁的云清负责收尾工作,她见桑陌看向自己,只无奈的耸了耸肩。 桑陌纳闷的抱臂沉思,只能转头问李招娣,“你说他为什么要带走苏锦意?” 一百四十,顾家倒台 被点到名字的李招娣连忙躲开目光,有些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桑陌心中纳闷,坐到顾朝二号之前坐的太师椅上,“奇怪,那苏锦意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李招娣想躲到判官书中去,被桑陌这样一问,顿时僵在原地,“啊?我…我不知道。” 桑陌转过头来看向她,“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苏锦意长得比我好看吗?” 一说起这个,李招娣就不说不知道了,她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哪能啊,她比起你可差的远了,你看你俩五官虽长得相似,但你就是长得比她好看。” “你的眼睛比她的亮,黑眼仁比她的黑,还有你的眼角是微微往上翘的,她的是下垂的。” “而且她老瑟缩着肩膀,头也老是低着,多难看啊,你比她好看多了,而且…气质也比她好。” 桑陌被夸的有些飘,小声道:“是吗?” “当然了。”李招娣不假思索道。 桑陌闻言更疑惑了,“那沈砚清为什么带走她?” 李招娣面露尴尬,“或许,或许男人都喜欢她那个样子的女人。” “为什么?不是说她没有我好看吗?”桑陌不明白,明明话本子里富家公子都喜欢俊俏姑娘的,天下第一大侠也只习欢天下第一美女。 李招娣一时不知作何解释,只小声安慰桑陌道:“没事儿,大不了我们换一个男人。” 她说完后又小心翼翼查看了一下四周,这才又凑过来对桑陌道:“我觉得那个赤水凰就不错。” 她话音刚落,鬼耳朵就被人揪住了,云清一脸不虞,“你说君上坏话也就算了,怎么帮别人挖墙角?” 云清手上用了灵力,饶是李招娣是鬼也感受到了疼,她皱着眉头,张了嘴巴“哎呀呀”叫着,,向云清求饶,“好姐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云清这才放开了她,对着桑陌道:“姑娘你别听她胡说,我们君上定是留着那个鬼魂有用,才带走她的。” 她解释完又开始转移桑陌注意力,“我发现了顾家金库,你要去看看吗?” “金库?!”桑陌闻言,双眼倏地亮了,连忙道:“去去去。” 顾家金库在一个悬崖底下,几人跳下悬崖后,就见层层藤蔓下,藏着一个巨大的石门。 云清拿着原本就准备好的炸药,将其塞入石门下。 只听见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石门顿时四散碎裂开来。 云清早早就备好了防御法器,将飞散的碎石全部挡下。 过了大概两分钟后,几人才从盾牌中探出头来。 空气中全是飞扬的尘土,桑陌拿手扇了扇,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这里面不会有机关毒气什么的吧?” 云清拨开尘土往里面走去,“跟在我身后,不要乱动。” 蹚雷这种活都有人做了,桑陌自然不跟她客气,拉着李招娣就跟在了她后面。 门内很黑,依稀能看见一个狭长幽暗的隧道。 脚下是青石地砖,地面上长了许多苔藓,偶尔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几人走着,忽然看到一点亮光,穿过狭窄的隧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地上堆满了金银珠宝,到处都是西瓜大的夜明珠。 桑陌和李招娣顿时眼盲绿光,张大嘴同时发出一声:“喔!” 桑陌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金银珠宝,“我说云清姐姐,我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能不能……” 云清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连忙摆摆手,“想要什么去拿。” 话落,桑陌和李招娣同时发出一声尖叫,二人疯了似的扑进了金山中。 “哇,你看这个金壶,用它来喝酒,简直就是人间享受。”李招娣抱着金壶神色痴狂道。 桑陌却是从中找出了一串帝王绿的珠子,“我看苏老爹柜子里面有一串比这个小的。” “这是什么?字画吗?这个值钱吗?……” “……” 云清在一旁看着两人贪婪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唉,人呀。” 这边,顾朝二号扛着他哥一路逃出陵洲。 他给队伍里的所有人及动植物全部喂了绝息丹,一路逃避各家追兵,终于来到了顾家老祖早就准备好的逃难地点。 一路上只要顾朝一醒来他就用迷药让他再次昏睡过去。 就这样顾大睡了醒,醒了又睡,终于到地点后,顾二才没有给他喂迷药。 他一醒来就拼死拼活要去找苏锦意。 顾二毫不留情狠命扇了他一巴掌。 顾大被扇的侧头摔在地上,顾二不解气似的走上前,扯住顾大的衣领,又狠命给了他几拳头。 “女人女人,你他娘的没了女人你是不是活不了?!” 顾二说着,转过身,从手下中拉出一个女子走到顾大面前,“你他娘的不是要女人吗?老子给你女人!” “干她!干完之后,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见顾大没有动作,顾二顿时又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干啊?!是不是不够?老子再给你找,你要多少我给你找多少!” 他说着啐了一口,又走上前扯住顾大的衣领,狠狠给了他几拳。 “有本事,就把失去的全部给老子夺回来,到时候,你要杀要剐随便,即使你要我给那个女鬼偿命我也无怨无悔!” 顾大原本呆愣着的眼神倏地狠戾起来,压抑着的痛苦和愤怒都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爆发。 他捏紧拳头狠狠砸向顾二,“去你娘的狗杂碎!都怪你!你把一切搞得一团糟,我明明已经全都设计好了!” “我原本都设计好了的,那怪物大军是我留着攻打长离山用的,就被你这个混蛋白白葬送了。” 他越说越疯狂,口水飞溅着,骑在顾二的身上,提着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引来?” “为什么要冲出来把一切都搅乱?明明只要他们再往前走几步,就会全部落入迷魂法阵,都是你!是你把这一切都搅的稀巴烂。”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顾大说着,忽然落下泪来,“你有什么资格,去动我的阿锦。” “你把阿锦赔给我。” 一百四十一,双花并蒂 一提到苏锦意顾二顿时炸了,他一下挣开顾大的钳制,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是苏锦意,她此刻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身体也被别人占去了,你以后就守着她那身嫁衣睡去吧。” 顾大目眦欲裂,发了疯似的掐住了顾二的脖子。顾二也不甘示弱,一下一下用拳头去砸顾大。 兄弟二人都疯了似的发泄着,像是要把对方弄死。 到后来,顾大之前的腿伤发作突然瘫倒在地。 顾二勉强睁开青肿的眼睛去看他,“你怎么了?” 顾大面色铁青,闻言负气的扭过头去。 顾二见他别扭的样子,揉了揉青紫带血的嘴角道:“不就是那断腿又出问题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他说着走过去,一手扶着顾大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走,进屋叫个大夫给你瞧瞧。” 顾大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下嘴唇有块地方嗑烂了,正流着血。 顾二将他放到床上,伸手抵着他的下巴,用大拇指轻轻抚过他唇,将血迹擦干净。 顾二目光闪烁,喉头上下滚动着,“你说你闹什么啊?把自己搞成这样。” 顾大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冷冷道:“滚!别再让我看到你那副恶心样子!” 顾二眼神暗了暗,将虚立在半空中的手收回。 “我去叫大夫过来。” 他走出房间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顾大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那张清俊的脸上憔悴不堪。 比起前几日,他带着那只鬼不务正业,到处花好月圆的风光模样,顾二更喜欢如今的他,脆弱的想叫人疼惜。 他扯了扯青紫的嘴角,脚步轻快的跑去叫大夫。 屋内没有人后,顾大彻底躬下身子,抵御着心脏传来的钝痛。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透过指缝流到被子上。 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阿锦的脸,她甜甜对着自己笑。“顾朝哥哥,只要有你,阿锦什么都不怕。” 他算好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宜,却唯独遗漏了顾二这个变故。 他颤抖着,藏在手掌下的眼神陡然狠戾起来。 彼时顾二刚好带着大夫进来。 老大夫见着顾大先行了个礼,见顾大不理,有些不敢上前。 顾二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没事,而后自己坐在了床沿上。 “好了,别闹脾气了,我叫大夫来给你看腿。”他说着示意老大夫上前。 自己则是抓起了顾大的头发,拿着梳子开始梳。 老大夫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又将顾大的袜子除下,而后慢慢将他的裤腿卷起来。 卷到膝盖处后,顾二突然出声,“好了,就这么看吧。” 老大夫轻声“喏”了一句,而后开始检查。 “大公子这腿保养的很好,并没有受伤。” 顾二道:“那怎么突然就动不了了。” “应该是遭受了巨大打击,一时经脉逆流所致。”老大夫说着又将顾大的裤腿慢慢放下来,目光看向顾大的手腕。 顾二直接将顾大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放到老大夫手旁,“瞧仔细点。” 老大夫应了一声,将自己苍老的手搭在了顾大白皙的手腕上。 “大公子没有大碍,吃几服药就好,最近尽量不要发怒,多坐着轮椅转转,或许会好的快一点。” 顾二闻言点点头,“他的腿还需要按摩吗?” 老大夫犹豫着刚想说不,抬头却见顾二坐在顾大身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他愣了愣,随即低下头,道:“要的,要按摩腰部以下的身体,若能全身按摩自然是最好的。” 顾二眼底闪过一丝喜色,嘴上却是很嫌弃的“啊?”了一声,随即道:“真是麻烦,这里又没个侍女丫鬟啥的,那些武夫又做不好这种精细的活,只能由我代劳了。” 顾大眼眸低垂,面上看不出喜怒,只任凭顾二将自己的头发梳好,又张罗着给自己换了轻便的衣服。 老大夫退下后,顾二将双手搭在顾大肩膀上,轻轻揉按着。 阳光透过窗户静谧的撒在兄弟二人身上。 两人脸上都挂着彩,一个面容阴郁,另一个却是享受的眯着眼睛,一会儿侧头看看他哥的侧颜,一会儿又极其认真的研究他哥身上的穴位。 “我们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了。” 顾大没有说话。 顾二也不恼,自顾自的算了起来,“从过了十三岁后,你就很少来找我了。” 他说着语气有些委屈起来,“我又不像你,被家族里的那些长老关着,哪儿都去不了。” “你知道地牢里的日子有多难熬吗?到处都是死气沉沉不说话的怪物,你也不来找我。” 他抓着顾大的手臂,慢慢去揉按上面的穴位,“哥,我知道我这次做错了,我只是想尽快帮你抓到她,可没想到沈砚清也会来。” “他若不来的话,我就能帮你把身体抢回来了。”他说着讨好的凑近了,语气有些撒娇道:“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顾大还是不说话,只默默转过头去。 顾二扯着青紫的嘴角笑了笑,掀开被子,开始帮顾大按腿。 他和他哥可是亲兄弟,他以往闯了多少祸,顾大不都原谅他了吗? 就算是上次他将顾大锁在地牢,逼死了苏锦意,不也取得了顾大的原谅么? 他们才是彼此之间最重要的,那个苏锦意不过是个外人而已,插入他们兄弟之间,破坏他们的感情。 哥哥现在只是有点生气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苏锦意彻底不在了,以后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们又能和小时候一样,开心幸福的活。 他笑了笑,像以前一样趴在顾大的腿上,“哥,我们可是在娘胎里就在一起了,是血肉相连的兄弟,哥你就忍心为了一个外人,不和我说话么?” 此话一出,顾大果然动容,他深深叹了口气,“你做事情前,该和我商量一下的。” 顾二暗自扯了扯嘴角,抬起头又是一副诚恳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听哥哥的话,再也不擅自做主。” 一百四十二,暗火 顾大愣怔着,伸手抚上他的头顶,顾二讨好的用自己的头去蹭顾大的手掌。 兄弟二人看似亲密无间,岁月静好,但在顾二低头的瞬间,顾大眼中的阴翳顿时隐藏不住。 他恨不得即刻一掌拍死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二身上戴着极品防护法器,若自己不能一掌就击碎法器的同时杀死他,那自己将再无机会为阿锦报仇。 他必须在短时间内获得他的信任,否则等他培养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势力,那自己将再无出头之日。 “哥,你睡一会儿吧,我去看看他们药煎好了没有。”顾二贴心的替顾大掖了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他兴高采烈哼着小曲来到厨房。 带过来的下人不多,老大夫只能亲自熬药。 见顾二过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迎了上去,“二爷,药已经煎好了,二爷要亲自端过去吗?” 顾二看了那药罐子一眼,低声道:“倒了。” “好的……啊?”老大夫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愣怔着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顾二。 “我说倒了。”顾二再次重复一遍。 老大夫不懂,但连忙照做。 “再煎一副能让他好的慢一点的药,记得用副作用小一些的药材。” 老大夫低着头应下。 之后几天,顾二闲了就给他哥按身体。 天气好的时候,推他哥出去晒太阳。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还真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被长老们关在地牢内,整日被他们逼着解剖动物,解剖活人,还被逼着喝一些很苦的汤药。 日子过得很苦。 但那个时候他还有哥哥,哥哥每次来看他都会给他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哥哥每次带来的东西他都没见过,哥哥给他讲外面的故事,说等自己当了家主就一定放他出去,让他自由的活。 有天,哥哥得到了家主的赞赏,家主答应要满足他一个愿望,哥哥要求放顾二出来。 家主答应了。 那是顾二第一次出地牢,刺眼的阳光让他很不适应,外面很吵,到处都是虫子“兹兹”乱叫的声音。 顾二不喜欢外面,但看着顾大因为自己出来的原因,高兴的直跳,他便也跟着笑。 那天顾大拉着带了面具的顾二走街串巷,吃了很多好吃的,玩了很多好玩的。 顾大竭力让顾二在有限的时间里见到更多的东西。 顾二却是兴致缺缺,他不喜欢那种串在一起,裹着糖浆的红色小果子,太酸,还粘牙。 也不喜欢那种包着熟肉有怪异味道的馒头。 还有那个摇一下,会“吧嗒吧嗒”响的小玩意儿他也不喜欢,看着像是傻子才会玩的东西。 那些个什么用草编的蝴蝶蜻蜓在他眼里更无聊,远没有会在他手里挣扎,嘶嘶叫的活物好玩。 他笑着,在哥哥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喜欢的惊喜表情,却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目光涣散,对着一些东西无聊的撇撇嘴。 他有些想念今早被他关在笼子里的毒蜥蜴了,它的毒囊一定很美味。 还有关在七十七号地牢里的那条蛇人,他期待着那条蛇人见到自己时惊恐的表情。 那个不比眼前这些流着鼻涕的小孩好玩,但如果能让他亲自解剖他们的话,他倒是很有兴趣。 只是这样哥哥会讨厌自己的吧。 他想起上次,他带哥哥去看自己解剖的最好的作品,哥哥却吓得两天没来看他。 自那以后,他就很少向哥哥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走神了,目光飘忽不定,用手撑着下巴。 远处,哥哥突然朝着自己走来,手里牵着一个身穿藕粉色襦裙的小姑娘。 顾二倏地坐了起来,目光炯地的盯着那个小女孩,露出一丝敌对的神情。 顾大将小女孩牵到顾二面前,“看,这是阿锦。” 小女孩怯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糯糯的,带着一丝羞怯道:“你好,弟弟。” 他猛的坐了起来,十分抵触抗拒的一把将那女孩推倒,像一只护食的恶犬一样,将哥哥一把拉到自己身后藏了起来。 “滚!他是我的,你胆敢再靠近他一步,我就把用刀子把你割成一片一片的,去喂我的蛇。” 他说这话时,目光狠厉,语气阴冷可怕,把站在他身后的顾二都吓的寒毛直竖,更别提苏锦意了。 小姑娘当即浑身一颤,吓得尖叫一声,呜呜哭着跑开。 顾二目光阴森,还想去追。 顾大慌了,他连忙一把抓住自己弟弟的手,难以置信道:“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对她说话?” 顾二方才太生气了,一时没收住,竟忘了他哥也在,当即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啊?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说话啊,刚才有什么人过来了吗?” 他说着又露出一副愧疚痛苦的表情,“哥哥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呀?” “对不起。”他说到这里,很适当的流下眼泪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后我就躲在地牢里,再也不出来了。” 顾大听到这话,那还生的起气来,当即心疼的抱住弟弟,“没有,不是你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对不起下次再也不大声吼你了。” 顾二将头埋进顾大怀里,面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心中暗道:傻哥哥,你哪有大声吼我,分明一点也不凶的。 可他还是哽咽着道:“哥哥,我想回去了,我怕我再待下去,还会做出什么让哥哥不喜欢的事情来。” 顾大闻言,急得连忙摇头解释道:“没有的,你没有做让哥哥不喜欢的事情,你做什么哥哥都喜欢。” 他焦急的拉住顾二的手,“对不起,哥哥错了,原谅哥哥好吗?” 顾二摇摇头,“我怎么会生哥哥的气,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的,可是哥哥我真的想回去了。” 他要回去见他的那些小可爱们了。 顾大脸火辣辣地发烧,一肚子的懊悔、伤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沉默着拉起顾二的手,往家走去。 …… 顾二思绪漂浮,推着轮椅走到湖边坐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生分了呢? 一百四十三,暗火 一只漂亮的蝴蝶摇曳着落在顾大鼻翼上。 坚毅的鼻梁,微微压眼的眉,在蝴蝶落上去的那刻,忽然就敛去了所有的攻击力。 顾二嫉恨的看着那蝴蝶,忽然想起来了,是在苏锦意受伤之后。 他在顾家大摆宴席的夜晚,毒倒了所有的守卫,逃了出去。 只因那晚哥哥口中的阿锦也会来。 他从哥哥房间里找了一件哥哥经常会穿的衣服,把自己打扮成哥哥的样子,来到宴会厅。 他躲在假山后,看到哥哥退出宴会,才走了进去。 那时的苏锦意还是千宠万娇的苏家大小姐,被她母亲牵着手,旁边跟着十几个丫鬟乳母。 顾二走上前去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露出一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笑容。 苏锦意母亲,见状忍不住笑了,她慈爱的摸了摸顾二的头,柔声道:“去和顾朝哥哥一起去玩吧。” 苏锦意眨巴着小鹿似的一双眼睛,跟着顾二离开了母亲和乳母。 走到没人的地方后,她突然放开了顾二的手,顾二心中闪过一丝惊异,但依旧挂着那副和哥哥一模一样的笑脸转过了头,并学着哥哥的口吻道:“怎么了?” 苏锦意却是捂着嘴巴呵呵笑了起来,“你是顾朝哥哥的弟弟吧?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 顾二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他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平时就算他不刻意模仿,只要他穿上和哥哥一样的衣服,别人都分辨不出来。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懦弱蠢笨的女孩能分辨出来。 可苏锦意眨巴着眼睛,笑着指了指他的手,很容易就说出了他和哥哥的不同,“顾朝哥哥每日练剑手上都是茧子,可你的手却很白嫩。” “而且……”苏锦意娇羞的笑了笑,露出自己白皙的手腕,上面系着一个红绳编成的手链。 她摇了摇红绳上的铃铛,“而且顾朝哥哥手腕上有我亲手编制的手链,你没有。” 那一刻,顾二仿佛能听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逆流冲上脑颅的声音。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喃喃道:“这样啊。” 苏锦意笑着想和顾二说话,下一秒却突然僵硬倒地。 等顾大发现端倪找来时,顾二已经将苏锦意身上的衣服剥干净,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画好了一道道切割线。 顾大心脏狂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你在做什么?”他歇斯底里的吼道。 顾二来不及收敛脸上邪恶的笑,刚抬起头就被顾大一把推开。 他几乎疯了似的,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就盖在了苏锦意身上。 顾二愣怔着,目光呆滞看向从来不对自己发脾气的哥哥。 顾大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抱起苏锦意走了出去。 那眼神险恶愤恨,让顾二在许多年以后今天还心有余悸。 哥哥连话都没有多和他说一句,就那么和他断了往来。 直到他为了救苏锦意双腿瘫痪,顾二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哥哥。 他向哥哥说着这么多年来的思念,说的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但哥哥只万念俱灰的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不要伤害到阿锦。” 顾二当时就像被雷劈了一般顿住了。 苏锦意,又他娘的是苏锦意! 这个苏锦意能不能滚远一点啊! 天下那么多男人,她为什么偏偏要和他抢哥哥呢? 他只有哥哥了,哥哥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于是乎,他先是下毒,让苏锦意母亲死于非命。 又送给二姨娘一副留住男人的方子,眼睁睁看着二姨娘那个小妾把持苏家后院,将苏锦意折磨的死去活来。 最后,他在苏锦意水深火热的时候,修饰了身上一切可能被认出来的细节,向苏芊芊示爱。 和苏锦意退亲,在她母亲出殡的那天风光迎娶她的庶妹。 他以为自己一步步逼死了苏锦意,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又一次的认出了他不是顾大。 并且找到了以献祭自身来救顾大的方法。 自此她成了哥哥心中唯一的朱砂痣、白月光。 …… 思绪逐渐回笼,顾二重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 他看着停在顾大鼻梁上的那只蝴蝶,目光逐渐变得嫉恨阴森起来。 顾大微闭着眼睛,有些享受的慢慢仰起脸,好让蝴蝶停留的更久。 并且露出来近日来唯一真心的笑容。 然而这幅平静很快就被顾二的无情铁手打碎,他几乎是暴怒的,一把抓住了那蝴蝶,狠狠将其捏碎。 顾大诧异地侧过头看他,面上有那么一丝惊愕,但他没有说话,只愣愣看着顾二。 顾二笑笑,将手中被捏碎的蝴蝶一把扔了出去。 “哥哥小心一些,这种蝴蝶可是会咬人的。” 顾大依旧没有说话,只扭头看向那只被他捏死的可怜蝴蝶。 看着被粉碎的漂亮翅膀,顾大不由想起自己身边,那一个个死去的丫鬟小斯。 从发现第一个被切成碎块的丫鬟起,顾大就意识到自己这个弟弟很危险。 后来,每过一个月,他身边的丫鬟小斯,乃至看门的老婆子都要换上一遍。 他一直不明白,顾二为什么单单热衷于自己身边的人,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哪里惹顾二不开心了,顾二在报复。 直到自己腿瘸了。 那天他的贴身丫鬟死了,顾朝看着蜿蜒的血迹从门口流出来。 让推着轮椅的小斯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屋内架着烤炉,顾二将一堆血淋淋的东西放在烤炉上烤。 小斯当即怪叫一声,丢下顾大就跑了。 顾二听见动静缓慢抬起头来,扯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是哥哥啊!” 他说着切下一块烤好的肉,放在盘子里,“要吃烤肉吗?”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路过,顾大心中颤抖着,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想立马转身夺路而逃,可奈何腿断了,只能一脸警惕的看着屋内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顾二双眼亮晶晶的,“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说着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噢!你瞧我,差点忘了,你不能走路。” 他走过来转到顾二身后,轻轻抓住轮椅的扶手,将人推进了油烟弥漫的房间。 “哥哥,你怎么不吃啊?”顾二将盘子放到顾大手中,期翼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怀疑我在里面放了毒药啊?” 顾大还是不说胡, 顾二见状,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拿起筷子将盘子里的肉吃了,“你看,我怎么会下毒害哥哥呢?” 他言语恳切,目光真诚,顾大却是再也受不住,侧首吐了出来。 耳边响起顾二的大笑声,“哈哈哈……,哥哥不会把这肉当做是翠红的了吧?” 顾大强忍着恶心抬起头来看向他,顾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吸了一口气,“这是牛肉啦!你看!” 顾大接过那生肉看了又看,见那果然是牛肉,这才放心下来。 然而,他刚松了一口气,顾二却笑嘻嘻指向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你瞧,翠红在那儿呢!” 一百四十四,暗火 顾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角落里架着一具女尸,正是翠红。 她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各处都扎了银针,手腕被割了一个大口子,下方放着一只碗,装着满满一碗已经凝固了的血。 顾大顺着碗内溢出来的血迹看去,发现那血只蔓延到了柱子下。 那流出门口的血是谁的? 他皱紧了眉头,又将目光移到门口,门口并没有可以产生血迹的尸体什么的,那这血又是从何而来? 顾大思考着忽然将目光往上移,就见门上吊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正是他的另一个小斯。 顾大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怪不得方才那小斯吓成那个样子,原来他是看到了门顶的尸体。 也怪自己现在没了双腿,坐着的人看不到比自己高的地方。 正当顾大浑身发冷时,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大顿时打了个激灵,不由叫出声来。 “哥哥这是怎么了?”顾二蹲下身,伸手抓住了顾大微微颤抖着的手。 “为什么杀人?”顾大倏地抽回自己的手,嫌恶的向后退去。 “因为他们该死。”顾二说着忽然收敛了笑意,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她私藏哥哥用过的绢帕。” 顾大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这也能成为杀人的借口。 他心脏砰砰狂跳,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我身边的小斯呢?他又怎么了?” 顾二闻言,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狠戾,他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楚,忽然像狼一样凑近了顾大的脸,咬牙切齿道:“他见过哥哥沐浴!” “我看见了,看见他抚摸哥哥的背……,给你擦身,还碰了你的……” “够了!”顾大狼狈的厉声打断,他颤抖着,难以置信的转过头看向顾二。 “你……你……”话就嘴边,顾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顾二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忽然将自己的唇凑了过来。 那一刻顾大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瞬间倒竖起来,他极力后退着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滚!”他竭尽全力的怒吼着,向远处爬去,想要远离眼前这个变态。 顾二却是轻轻松松就抓着他的废腿,将他给拉了回去。 “为什么要逃呢哥哥?”他懵懂无知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哥哥不喜欢我么?” 顾大逃也似的往前爬,却被顾二拉回原地压住。 他浑身都在抗拒,歇斯底里的怒吼道:“滚!你让我恶心!” “恶心?”顾二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立刻锋芒毕露。 “哥哥,你觉得我恶心,是因为我从小长大的幻境恶心,能在臭水沟里活下来的东西只能是臭虫,还有蛆。”他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等哥哥经历过了,就都理解了。” “哥哥……” …… 顾大陷在回忆里冷汗直流,他愣怔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和记忆里一样,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哥哥……” 他倏地打了一个激灵,转头就见顾二正目光深幽的看着自己。 “哥哥在想什么?” 顾大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没什么,就是在可惜那批被打死的军队。” 顾二闻言面上的神情忽然松动了一些,“哥哥不必心疼,区区几万怪物而已,给我一段时间,我定能制造出一批比之前更厉害的军队。” 顾大点了点头,心中想的却是藏在顾家地牢下的东西。 只要他能将那东西握在手里,顾二口中的军队他根本看不上眼。 “哥哥,天气凉了,我们回去吧。”顾二突然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道。 顾大点了点头,顾二便推着他哥的轮椅往回走。 一连几天下来,兄弟二人同吃同住,顾二每日都会细心的替顾大按腿,而顾大的腿却始终不见好转。 而顾二在这日复一日的照顾中,开始慢慢试探他哥的底线。 他先是有意无意的去触碰顾大的某些禁地。 有时顾大会口头训斥一声,但如今的他毕竟处在劣势,只能在他一次又一次试探中慢慢没了脾气。 直到这天,顾二又一次的将手伸向了不该碰的地方。 顾大目光沉了沉,忽然一把抓住了那只跃跃欲试的手,将其按了下去。 “……” 顾二瞳孔地震,倏地睁大了眼睛,他有些惊喜的张了张嘴,“哥……哥,你……” 顾大只是笑了一下,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顾二兴奋到手指都在颤抖,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做梦后,一把将顾大拥入了怀中。 他呼吸急促,侧头含住了顾大的耳垂。 “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大倏地抖了个激灵,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隐忍着,伸手抱住了顾二。 …… “将多余的东西都取了吧。”顾大隐忍着,用低沉且迷蒙的声音道。 顾二想也不想,就将身上的护甲扒下来,毒物,道具也都丢到了一旁。 他热烈而又赤忱的回过身,“哥……” 话音未落,一道凌冽的灵力波动忽然袭来,顾二愣了愣僵硬着动作慢慢低下头,就见顾大的拳头整个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顺着洁白的寝衣向四周蔓延。 他愣怔着,又慢慢抬起头,他哥此刻正一脸险恶的看着他,那目光陌生的让他害怕。 “哥……哥?” 顾大冷静的抽回了手,起身站了起来。 顾二再次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他哥的腿怎么好了? 他明明早就和老大夫串通好了的。 顾大垂眸看着他,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你可能不知道,这几日替我看病的那个大夫,是我的人。” “……”顾二无力的后退一步,瘫坐在地上,他勉强用手扒着地面,才不叫自己倒下。 所以说,这几日的岁月静好,兄弟情深其实都是假的。 他以为自己是主导者,没想到他哥才是。 他以为的柔情蜜意,其实都是他哥在伏低做小,他哥一直在骗他,骗他放下防御,只为今天这一击。 “哥哥,哥哥……”见顾大要走,顾二连忙竭尽全力,仓惶的伸出手抓住他哥的裤腿。 他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只茫然抬起头,祈求的看着他哥。 “哥哥,你不是为了苏锦意对不对?”他嘴里包着一汪血,说这话时,血不断往外流。 他看着他哥,多希望他哥能回答一句“不是。”,这样他就算即刻死去,也不再有怨言。 而顾大却冷冷后退一步,抽回了自己的腿,“你杀了阿锦,害她魂飞魄散,我不会原谅你的。” “不!”顾二祈求的,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向前,“不是这样的,哥哥,我们是亲兄弟,她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在你心里还是我最重要对不对?” 顾大却是再次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阿锦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他低下头,一字一顿道:“也是唯一重要的人。” 一百四十五,海底月是天上月 这边,桑陌一夜暴富,带着李招娣胡吃海喝半个月后,才悠哉悠哉回了长离山。 这么长时间沈砚清竟也没有找她。 桑陌到青崖峰后,就去他的书房找他,一进门竟看见他正和一个女子盘膝相对而坐。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女子竟是苏锦意。 苏锦意最近强大了不少,竟然能大白天的出来,可见沈砚清没少花心思养她。 “咳咳。”桑陌故意咳嗽了一声,而后才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沈砚清听到动静,一挥手就将苏锦意收进了自己的衣袖内。 桑陌走到书桌旁坐下,阴阳怪气道:“哟,是我来的不巧了。” 屋内有些乱,地上到处都是废弃的草稿纸,桌子上也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土,桑陌拿手摸了一下,手就黑了。 沈砚清不语,只沉默着站了起来,桑陌见他面容有些憔悴,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降霄长老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女鬼吸了阳气。” “见到师父也不问好,阴阳怪气的,谁又惹到你了?” 沈砚清这么一问,桑陌也察觉到不对,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在外面玩的挺高兴的,怎么一回来就莫名其妙的生起气来了。 她有些纳闷的皱了皱眉头,抬头见沈砚清正看着自己,便虚张声势的哼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自己这一系列举动,桑陌自己都有些看不明白,她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面问李招娣,“师姐师姐,你说我这是怎么了?这无名火都不知道从哪里起的。” “什么呀,你就是吃醋了。”李招娣的声音从判官书内传来。 桑陌不解,“吃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你是不是每次看到沈砚清和其他女子在一起就心里难受,像猫抓似的,想要找他们不痛快。” 桑陌想了想还真是,上次深蓝那次也是,难道她真的在吃醋? 画本子女主和男二好,男主就会生气,把女主逼到墙角里强吻。 那自己要不要也这么做? 桑陌想着,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沈砚清娇羞低头,用小拳拳捶她胸口的画面。 “额额额…”桑陌被那画面吓到了,她摇了摇头,又转头往回看。 沈砚清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不会又把苏锦意放出来,两人正柔情蜜意呢吧? 她想着,不由又往回走去。 透过门窗,桑陌看到沈砚清忙里忙外,一手拢着自己宽大的袖子,一手拿着抹布擦桌子。 他擦的很认真,乌发落在他肩头上,随着他擦桌子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桑陌躲在柱子后,静静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他的睫毛很长,从桑陌这个角度看,他的睫毛完全将他的眼睛盖住了,阳光撒在上面,在他的下眼脸投下细密的阴影。 “降霄长老竟然自己打扫书房。”耳边突然传来李招娣的声音。 桑陌扭头就见她躲在屋檐下,也和自己一样鬼祟瞧着书房内的景致。 她一脸痴汉相,“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降霄长老这样完美的男人存在呢?长得好,能力大,又有钱,而且还会做饭,唉~” 她说着侧头看了桑陌一眼,面上全是遮挡不住的嫉妒,“啧,死丫头,命真好。” 桑陌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要不给你烧个精壮的纸扎男人?” “滚!”李招娣瞥了她一眼,极不自在的扭过头去。 桑陌怕被沈砚清看见,又偷偷退出沈砚清的院子。 或许是慌乱之中,她一直揣在怀里的镜子突然掉了出来。 桑陌刚捡起来,镜面内忽然传来小镜子那慢吞吞的声音,“帝~君~来~了。” 桑陌愣了愣,下一秒,院子里的一切突然静止。 帝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陌,过了这许久,你可找到邪神了?” 桑陌倏地起了一身冷汗,机械的转过身,“帝……帝君?” 帝君浑身散发着金光,巍峨立在院中静静看着桑陌。 桑陌吓得连忙跪下,“见过帝君。” 帝君依旧不说话,只面无表情的看着桑陌。 桑陌微微侧过头去看书房内的沈砚清,后者和周边景物一样,也静止了。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向帝君解释道:“启禀帝君,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找了,可凡间根本没有邪神的影子,我实在没办法。” 帝君见她态度诚恳,不免叹了口气,“罢了,我便再给你一个提示,海底月是天上月。” 桑陌竖起耳朵正听的认真,帝君却只留下这么一句就不言语了。 她抬起头,“这就完了?” 帝君轻点头,“然。” “……” “不是,您既然要给提示,就说的明白点,您这样,我很难办啊!” 桑陌急得快要站起来了,“帝君,您知道的,我腹中没有半点墨水,你这样可是诚心为难我。” 帝君却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三日后,我还会再来。”说着转身消失不见。 院内忽然恢复正常,桑陌赶忙猫腰躲进了花丛中。 书房内的沈砚清垂着头继续擦桌子。 桑陌暗自咒骂一声,探头去看沈砚清。 沈砚清将桌子上的尘土都擦干净后,又转身去盆里洗抹布,桑陌趁机跑出了院子。 她在院墙后大口喘着粗气,“小镜子啊,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帝君要来你怎么不早说?” “好歹等我走出院子啊!被沈砚清发现怎么办?” “……” “我~已~经~尽~力~加~快~速~度~了。” 桑陌扶额叹息,“麻烦下次再快一点好吗?” 小镜子再次慢吞吞道:“我~尽~力。” 桑陌扶额苦笑,“有你是我的福气。” “话说,帝君方才说三日后他还会再来是什么意思啊?” 等了半晌后,小镜子慢吞吞道:“帝君将会分身下界。” “啥?!”桑陌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帝君他老人家要亲自下界?” “是~这~样。” 桑陌慌了,“那我要是在三日正内找到邪神,他会不会就不下来了?” “……” “是~这~样,不~过~你~还~得~在~三~天~内~杀~掉~邪~神。” 一百四十六,大雨 “这怎么可能?”桑陌大为头疼。她苦恼的踢了一脚脚下的石头,转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咦!话说帝君下凡后应该也是个凡人身吧?”桑陌说着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坏笑。 她眼珠子转动着,“小镜子啊,你说他下来的时候修为高不高啊?” 小镜子明显有些无语,“我~劝~你~不~要~作~死。” 它还想再说些什么,桑陌却急急忙忙将其塞到怀里,下山去吃饭了。 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桑陌刚到食堂门口,倾盆大雨就哗啦啦下了起来。 桑陌将手放在头顶,闷头往食堂内冲。 她低着头,忽然看到一双大脚,便连忙止住了脚步。 谁料那人却是突然向前一步,故意撞上了桑陌。 桑陌抬起头刚要骂,却看到赤水凰哭丧着的脸,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脾气压了下去。 “你怎么了?” 赤水凰却赌气似的,绕过桑陌跑进了大雨中。 桑陌有些纳闷的转过头看着赤水凰消失的背影,喃喃道:“他这是怎么了?” 外面雨更大了,唰唰的,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 一阵风猛刮过来,那白纱袅袅地飘去,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激起朵朵水花。 桑陌瑟缩了一下肩膀,转身往打饭的窗口走去。 今日食堂大妈做了香酥鸭,香味飘的到处都是,桑陌多打了两份,一份给沈砚清,一份给李招娣。 周围吵吵嚷嚷,桑陌端着饭盘找位置时,忽而听到一个弟子聊八卦的声音,“听说了吗?咱们长离山最近好像有妖怪!” 她愣了愣,默默端着饭盘坐到了那弟子周围。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长离山,有东皇钟罩着,什么妖怪胆子这么大?” 最先说话的那弟子见同伴不信,当即扔下筷子反驳:“东皇钟又不经常拿出来。” 同伴还是不信,那弟子急道:“我骗你做什么?是真的,戴嵩峰一个长老推演算出来的。” “啊?那他算出妖怪在哪儿了吗?”同伴诧异道。 那弟子道:“没有,不过据说是一只黄鼠狼。” “为什么说是黄鼠狼?”同伴问。 旁边有人插嘴道:“这我知道,食堂最近老丢鸡,有人怀疑有黄鼠狼。” “丢鸡而已,不一定就是有妖怪,正经妖怪谁偷鸡啊!” “……” 那边还在争论,桑陌却是默默扶额,别人她不知道,黄翠花确实是有偷鸡的毛病。 这个混蛋,躲在长离山还不规矩,桑陌快速解决完饭菜,拿了打包的的香酥鸭就往外走。 大雨还在下,桑陌刚走到门口,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湿漉漉滴着水的胳膊,手中着一把油纸伞。 她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才看见那人是赤水凰。 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乌发湿漉漉贴在脸和脖子上,下巴还在滴水。 桑陌递过去一块手帕,“你不是走了吗?” 赤水凰不说话,也不去接桑陌的帕子,只是沉默着把伞往桑陌怀里塞。 “你怎么了?”桑陌也没有去接他的油纸伞,问道。 赤水凰依旧不说话,只是将伞放到桑陌脚下,转身再次走进了雨幕之中。 不知怎的,桑陌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忽然有些心梗,她愣怔着,不由大声喊了他,“赤水凰!” 赤水凰没有回头,高大的身影转过路口消失不见。 “假惺惺。”身旁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 桑陌直觉那人是在说自己,便转头看向他。 那人是之前和赤水凰一个寝室的,两人关系很要好。 他见桑陌看向自己,露出一个很是不屑的表情,“切”了一声,就要走。 桑陌连忙将他叫住,“你刚才是在说我吗?” 男子闻言顿了下,转过头,义愤填膺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在说你。” “你故意吊着他,享受着他对你的好,内地里却看不上他。” 桑陌被他吼的愣了一下。 男子瞪着她,“别以为你现在是掌门的亲传徒弟,我就不敢说你了。你这种女人,错过了赤水凰那个傻小子就等着一辈子没人要吧!” 他说着哼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桑陌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别提有多憋屈了。 她气呼呼将赤水凰给的油纸伞扔了出去,“什么嘛,莫名其妙的。” 油纸伞跌入雨中,飘飘然落到一只玉手里。 桑陌抬眼就见黄翠花一身长离山弟子服,盈盈站在雨中,“怎么了呀?谁又惹到你了。” 她说着将油纸伞撑开,走到屋檐下牵起桑陌的手,“君上叫我来接你。” 桑陌回头看了一眼周围路过的弟子,抓着她的手,快速往外走去。 “食堂的鸡是不是你偷的?” 黄翠花闻言顿了下,随即连忙否认,“胡说,我才没有偷鸡呢!” 桑陌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谎,急得抬手拍了她一巴掌,“你个没出息的,你偷食堂的鸡做什么?大家都怀疑长离山有黄鼠狼精了!” “凭什么?”黄翠花闻言当即不服气的吼道,“凭什么一说偷鸡就是黄鼠狼干的?蛇不吃吗?还是狐狸不吃?你们这就叫偏见!” 桑陌有些无语的扶额叹息,雨势越来越大,她拉着黄翠花急急往青涯峰走。 一路上黄翠花骂骂咧咧,一直说个不停,桑陌有些烦,就说话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老在长离山晃悠,知道赤水凰最近怎么了吗?” “他呀。”黄翠花抬手打出一个挡雨的阵法,道:“泾阳城的大公子病逝,他应该会退学,回家继承家业。” 赤水凰的哥哥死了? 桑陌有些惊讶,怪不得他今日怪怪的。 兄长去世,他应该很难受。 桑陌有些自责,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今日该好好安慰他一下的。 雨势越来越大,渐渐的连路都看不清了。 黄翠花举着伞,忽然惊讶道:“咦?你这伞不错啊,这么大的雨,竟然没有半点声音,还这么轻,从哪儿买的?我也去买一个。” 桑陌抬头,忽然想起赤水凰刚刚执意给自己伞时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犹豫道:要不现在去看看他? 一百四十七,师弟大婚 大雨磅礴,桑陌只犹豫了片刻,便被黄翠花拉着走上了青涯峰,她心中暗道:我明日去找他也是可以的。 可她不知道,赤水凰送完伞就被赤水家的马车接走了,她更不知道,赤水凰此去就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来稳固赤水家的权利。 她不知道那个粗糙的汉子其实哭了,只是雨太大,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时间很快来到三天后,这几日桑陌每天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小镜子啊,你说帝君现在在哪儿呀?” “帝~君~当~然~在~他~的~紫~宸~宫~了,他~下~来~也~只~会~派~个~分~身。” “那你说,他的分身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呀?” “他~说~了~三~天~后~见,必~定~会~在~三~天~后~来~找~你。” 桑陌闻言顿觉死期将至,“那不就是今天吗?” 她急得来回踱步,“不行,今天我就躲在青涯峰,哪里都不去。” 桑陌刚做下决定,长雾居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来人是主峰的大师兄宋青云。 他见着桑陌,就把一个请柬放到她手中,“师妹,泾阳城城主下的请柬,邀请掌门参加庆宴,掌门不在,就由你代劳了。” 桑陌有些抗拒,“不去行吗?” 宋青云神色暗了暗,掌门原本叫他瞒着桑陌,吩咐他去参加。 可赤水凰是他最好的哥们,他一定要给桑陌找点不痛快。 “不行,泾阳城可是除长离山外的第二大门派,城主亲自递的请柬。” 宋青云看着桑陌的眼神很是不屑,“苏师妹可是长离山最不可一世的冰冷佳人,这会子怎么又怕了?” 桑陌不懂他在阴阳怪气什么,只翻开请柬匆匆看了一眼,便惊讶的半张了嘴巴.。 “等等!谁定亲?” “赤水凰!他怎么连定亲都不和我说,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宋青云闻言,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你不知道?” 他原以为桑陌在得知赤水凰定亲的消息后,会懊悔,难过,没想到她竟然毫不在意,还反过来怪赤水凰没有告诉她。 他不理解。 桑陌只不过是陵洲一个商户的女儿,而且还不受家里重视。 赤水家的二公子喜欢她,是她祖上冒青烟,命里撞大运,她凭什么不答应? 这个女人就是在装矜持,想要欲情故纵,等她到了定亲现场指不定怎么哭呢! 想到那日赤水凰走时,一个人孤单落寞的样子,宋青云就替他不值。 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了呢? 桑陌茫然,“他没有和我说呀。” 宋青云冷哼一声,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过身去,“那苏师妹是去也不去?” 桑陌有些犹豫,按理说赤水凰定亲,自己该送去一份大礼,可今日出门实在不妥。 宋青云见桑陌犹豫,心中的不忿已达到了临界点,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 桑陌接二连三的被人阴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骂道:“你哼什么哼?猪啊?吃多了就去外面消消食儿。” 宋青云瞪了她一眼,“反正请柬已经给你了,不去丢的可是掌门乃至整个长离山的脸,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就转身大踏步离去。 桑陌气呼呼拿起请柬,“去就去。” 定亲宴在下午,桑陌沐浴更衣,盛装出席。 宋青云把礼交到桑陌手中,就和一众师兄弟单独骑着马走了。 他们骑着马,在桑陌听不到的地方开始打嘴炮。 “唉,打个赌,我赌苏锦意一见到新娘就会哭。” “你也太看得起她了,我赌她进门看到隆重的定亲宴就会哭!” “什么呀,我说她现在就躲在马车里哭呢!” “说不定早哭过了,你没看她眼睛红红的吗?” 他们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随着风吹到了马车内。 李招娣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哎,我怎么觉得他们在说你呀?” 桑陌没听她说什么,自顾自打开装礼的盒子看了一眼,顿时被闪瞎了眼睛,“喔!这礼也太贵重了!我有些不敢拿。” “这有什么不敢拿的?你到时候递到主家手里就好了。”李招娣说着,贴心的给桑陌理了理头发。 她有些艳羡道:“今日这身装扮真精神,可你为什么不穿我选的那套红色衣服呢?多亮眼啊!” 桑陌拍掉她的鬼爪子道:“人家成亲我穿红色做什么?抢亲啊?” 李招娣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不能吗?” “当然不能了!我要是敢穿红色,新娘得活吃了我。” 李招娣耸了耸肩,“那算了。不过抢亲的话,胜算应该挺大吧。” 一说到这个桑陌就有些头疼,她连忙止住李招娣打算说下去的话头,“快别胡说,叫别人听见了怎么想我?” 马车到了泾阳城城主府大门口才停下。 无数家丁下人纷纷上前迎接。 桑陌一走下马车,城主就迎了上来。 她笑着行了一个礼,“家师今日繁忙,特地叫我来给赤水城主送祝福,还请城主莫要介怀。” 说着便将贺礼递到城主手中。 赤水城主气宇轩昂,大方接过桑陌手中的礼,“早就听闻掌门收了个弟子,聪慧灵敏,今日一见过真如此,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袋强。” 桑陌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城主您这么有内涵,被您夸赞我真是太开心了。” 赤水城主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两人各自奉承了一番,城主才叫一旁的侍从请桑陌等人进去。 府内到处都挂着喜庆的红绫和大红灯笼。 桑陌一进门就看到赤水凰身穿大红色吉服,头戴紫金冠,光彩照人,笑着招待来往宾客。 他转过头,在看到桑陌的那一瞬,突然浑身一颤,呆愣住。 桑陌走过去和他打了招呼,“师弟今日成亲,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要不是宋青云说,我都不知道呢!” “宋青云?”赤水凰面上青红交加,闻言倏地将目光投向宋青云。 宋青云吓了一跳,忙讪笑着解释道:“掌门安排。” 赤水凰愣怔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转头过却见桑陌拱手要说祝词,赶忙厉声打断,“师姐住口!” 这一声顿时将周围宾客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桑陌好不容易搜肠刮肚想出来几句喜庆话,被他这样一吼,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只茫然张了张嘴。 赤水凰有些难堪的低下头,喃喃道:“师姐,不要说。” 一百四十八,这酒席烫嘴啊! 桑陌哑舌,心中暗道:难不成这家伙对我还有想法?那今日我不该来的。 赤水凰落寞的低下头,“我多么希望你今日是来抢亲的。” 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语重心长道:“对人家好一点。” 赤水凰沉着脸没有回答。 桑陌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贺礼,“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赤水凰没有接,桑陌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将锦盒内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枚镶嵌着火系灵石的铁环,“别闹脾气了,这可是我花了大半积蓄找来的灵石,装在你的刀上,定能叫你所向披靡。” 她说着将铁环重新放回到锦盒内,而后塞到他手里。 宋青云自知闯了祸,见桑陌送礼,也连忙带领一群师兄弟送礼。 几人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就转身找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了。 一弟子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小声道:“这小子心里还有苏锦意呢!方才那眼神,可真把我吓到了。” “大师兄你失算了啊!” 宋青云也是一阵后怕,他原以为赤水凰早已经移情别恋了,可没想到事实却并非如此。 想到自己既违背了掌门吩咐,又得罪了赤水凰,宋青云顿时悔不当初。 这边,桑陌也转身去找位置。 主峰那群师兄弟是不会欢迎她的,她在泾阳这边又没有相熟的人,该坐哪呢? 正当桑陌犹豫时,赤水凰身边的小斯走过来,将桑陌请到了内堂。 内堂只摆了八张桌子,只有地位相当高,或者赤水家有威望的长辈亲戚才能坐在这里。 桑陌一进门,众人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她。 右侧桌子上忽然有人站了起来,招呼道:“苏师妹,这边。” 桑陌扭头,就见贺文杰一身华服朝着自己招手。 她忙向众人行了一个礼,而后朝着贺文杰那桌走去。 刚坐下,耳边又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桑陌这才发现旁边坐着的竟然是白沐橙。 她暗暗心惊,怪不得贺文杰这么着急叫她过来,原来是拉她过来挡枪。 经历了上次那事后,几人虽化解了恩怨,但见面依旧很尴尬。 见桑陌不回答,白沐橙小声打趣道:“怎么?穿成这样是来抢亲的?” 此话一出,桑陌吓得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混蛋,你是想害死我吗?” 白沐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了笑,伸手将桑陌推开,“那你来做什么?” 桑陌白了她一眼,“师父他老人家忙,派我来送贺礼。” “哦,原来是这样。”白沐橙意味深长的笑着,目光却上下来回扫视着桑陌。 忽然,她目光一沉,伸手一把抓住了桑陌的手腕,“这镯子哪来的?” 桑陌这才惊觉自己手上戴的白玉镯子竟然是黄翠花留下来的。 她梳妆太急,一时没注意。 没想到白沐橙竟如此警觉。 她目光躲闪,刚要组织语言,白沐橙却是眼神陡然一冷,咬牙切齿道:“你竟还与那黄仙儿有来往!” 桑陌忙安抚她,“你别激动,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待会儿慢慢和你解释。” 白沐橙不管不顾哼了一声,“我说近日怎么不来找我,原来是另有好姐妹了。” 这张桌子上还坐了其他门派的掌门,他们都没见过桑陌,见她坐在长离山掌教和峰主的中间,都有些好奇,此刻见两人如此打闹,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一个中年男子出言道:“这位小友倒是面生的很,可也是长离山弟子?” 桑陌闻言这才将目光放到桌上的其他人,她笑着答话,“小女苏锦意,是陵洲苏家的女儿,家师是长离山掌门沈砚清。” 那中年男子闻言肃然起敬,“原来是掌门亲传弟子,久仰久仰。” 桑陌赶忙回礼,顺便又奉承的夸了桌上的几人,将他们哄的心花怒放,对自己连连称赞。 一旁的白沐橙见桑陌左右逢源,原本阴沉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低声挖苦桑陌,“想不到掌门亲传弟子还有这一面呢!” 桑陌朝她抱拳,“师姐谬赞,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白沐橙冷哼一声,暗自咬紧了牙关,终于消停了。 桑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却见贺文杰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不免又暗自叹了口气。 好在贺文杰并没有出口询问。 上菜之后,三人都各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只低头吃菜。 周围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素质都很高,没有人大声说话,堂内很是安静。 过了几分钟,主家的便来劝酒了,城主带着一对新人,前来敬酒。 桑陌扭头就见赤水凰身边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吉服的女子,那女子肤白貌美,身材高挑,举手投足间尽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大方气质。 她面带得体的微笑,在城主和赤水凰都饮下酒后,也优雅的端起杯子,遮面将酒饮下。 城主敬了主位上岁数最大的那个老者后,就端着酒杯来到了贺文杰这边。 贺文杰起身后,桌上的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桑陌抬头,一时不防竟与目光哀切的赤水凰对上了眼。 她心虚的连忙将目光移开,却转头又对上了新娘的目光。 她面带得体的微笑,眼神却带着威慑。 桑陌出了一身的冷汗,刚要心虚的低下头,一旁的白沐橙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低声在她耳边道:“露出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做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 桑陌愣了愣,随即气势汹汹昂起了脖子。 刚好城主和贺文杰互相敬了酒,桑陌也赶忙端起杯子,对着城主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一口将酒饮干。 桑陌刚放下杯子,一旁沉默的新娘却突然出言,“之前老听夫君说起师姐,今日有幸得见,师姐可要赏我个面子。” 她说着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酒壶,亲自走过来,替桑陌倒了满满一杯酒。 桑陌笑笑,“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亲自给我倒酒,自然得喝。”说着大方端起酒杯喝下。 新娘子眼神暗了暗,又要给桑陌倒。 赤水凰见状连忙走到两人中间,按住了新娘子拿着酒壶的那只手,把战火往旁边引,“这是我沐橙师姐。” 桑陌暗自松了一口气,以为风波会就此平息,没想到这两人之间还有渊源。 一百四十九,帝君来了 白沐橙冷笑一声,有些生气的看向赤水凰,“你还真是我的好师弟呢!” 赤水凰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白沐橙和自己新妇的渊源。 他愣了愣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这新娘是潍州上官家的嫡长女,当年有个爱慕的青梅竹马。 那小子是个浪荡子,一见到白沐橙就明里暗里的示爱。 白沐橙懒得理。 可偏这上官秀慧把他当个宝,几次三番请求家里长辈给自己提亲,闺门典范自然是求亲成功。 原本是好事,白沐橙少了一个骚扰自己的追求者,上官秀慧与心上人修成正果,可偏偏上官秀慧把白沐橙当做了情敌。 自己春风得意,怎么也得给情敌找点不自在不是? 于是上官秀慧带着自己的未婚夫婿到玄武峰上门挑衅。 这白沐橙哪能忍?没过几天,好强的白沐橙就将那小子重新勾搭了过来,挑唆他和上官秀慧退亲。 那小子为了讨白沐橙欢心,在仙门交流会上,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提出要与上官秀慧退亲。 上官秀慧是里子面子都丢了。 而白沐橙大获全胜后,又一脚将那男的给踹了。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上官秀慧日日躲在闺房里以泪洗面,好几年没有出门。 而白沐橙依旧我行我素,潇洒度日。 如今两人再次见面,白沐橙已是长离山玄武峰峰主,而上官秀慧也即将嫁给仙门第二门派的赤水氏。 众人都暗暗竖起了耳朵,擦亮了眼睛,准备看好戏。 赤水凰自觉犯了蠢,连忙要将新娘子带走。 上官秀慧却是推开了赤水凰拉自己的手,微笑着给白沐橙倒了一杯酒。 “沐橙师姐。”她一字一顿,颇有兴味道,“别来无恙啊。” 白沐橙笑呵呵端起酒杯,“承蒙挂念。”说着一饮而尽。 上官秀慧笑着再给白沐橙满上,“师姐远道而来,请再饮一杯。” 这架势是要把白沐橙灌醉啊! 赤水凰急的额头上都冒虚汗了,他提醒上官秀慧,“还有其他宾客呢,可不能怠慢。” 此话一出,旁边的吃瓜群众当即表示,“我们无碍,少夫人难得有兴致,还请尽兴。” 焦点再次来到上官秀慧和白沐橙之间。 白沐橙似笑非笑的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上官秀慧微笑着再次给白沐橙满上,“师姐也老大不小了,这杯我敬师姐,愿师姐早日找到可相守一生的心上人。” 这话就说的有点冒昧了,白沐橙的眼神当即就变了,她扯了扯嘴角,端着酒杯并没有喝。 上官秀慧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浅浅饮下,而后一脸期待的看向白沐橙。 白沐橙微笑着,另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一旁准备坐下的桑陌。 “苏师妹,师弟大婚,要不叫他们新婚夫妇喝个交杯酒可好?” 桑陌被突然点名,当即心中一紧,她勉强笑了笑,道:“好啊。” 此话一出,对面的新婚夫妇顿时身形一僵。 赤水凰仓皇看向桑陌,他绝不可能当着师姐的面,和别人做此等亲密且意义重大的事。 而上官秀慧也深知这一点,当即黑了脸,心中暗道:好你个白沐橙,竟敢拿这女人威胁赤水凰,来打我的脸。 她恶狠狠瞪向桑陌,恨不能将眼前这两人生吞活剐了。 白沐橙笑着朝旁边的侍女招了招手,示意她替二人倒酒,“这交杯酒意义重大,预示着你们夫妻将合二为一、同甘共苦、患难与共、永不分离。” “今日诸位长辈和掌门在此为你二人见证,二位可莫要辜负了。” 周围众人不知道赤水凰和桑陌的关系,听白沐橙这么说,都笑着附和,想活跃一下气氛。 到了这个份上,上官秀慧也只能端起酒杯,转头看向赤水凰。 赤水凰却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呦,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白沐橙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 上官秀慧面色又难看了几分,她咬咬牙,端起另一个酒杯,递到赤水凰手中,“大家都看着呢,夫君可莫要害羞。”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求赤水凰给自己一点面子。 谁料赤水凰却是后退一步,神情受伤的看了桑陌一眼,转身夺路而逃。 一时间,整个内堂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都凝神闭气,小心看着眼前的一幕。 白沐橙惊讶的叫了一声,愧疚的捂住了嘴,“哎呀,我不知道会这样,实在不好意思。” 她拉着桑陌坐下,“对不起,我不说话了。” 上官秀慧面上青红交加,她暗自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尽力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让各位长辈和家主看笑话了,我夫君他只是害羞。” 一旁的宾客纷纷打圆场,说赤水凰真性情,叫上官秀慧不要介意。 上官秀慧笑着应下,随后也走出了内堂。 白沐橙大获全胜,她心情颇好,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转头却见桑陌脸颊酡红,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了。 她十分得意的朝桑陌挑了挑眉,“怎样,赢得漂亮不?” 桑陌扶额轻呡了一口茶,闻言朝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这个上官秀慧她不喜欢,又蠢又爱玩,治治她也好。 “瞧你那怂样。”白沐橙笑着扔给她一瓶子丹药,“才喝了这么点就醉了,今日若没有我拦着,你得被她欺负死。” 桑陌摆手,“我不过是酒量差而已,又不是傻,还能由着她把我灌醉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都抬头向外望去。 白沐橙拉住一个前来端菜的小丫鬟,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面带喜色,“回禀贵客,我家三少爷醒了,老爷夫人在高兴的哭呢。” 众人闻言大惊。 白沐橙倏地瞪大了眼睛道:“三少爷?是赤水和风吗?” 小丫鬟将菜品放到桌上,点头称是。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往外走去,桑陌不明所以,忙拉住白沐橙的袖子,小声问道:“师姐,你说的赤水和风是谁?” 白沐橙闻言有些诧异的回过头来,看了桑陌一眼,“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赤水和风就是赤水凰的弟弟,赤水氏的三少爷。” “他三年前被邪祟所害,一直昏迷在床,如今醒了,可是天大的喜讯。” 白沐橙说完就跟着其他宾客出去了,只留桑陌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昏迷的人怎么会突然就醒了? 桑陌心中疑惑,刚要出门查看,怀里的紫光宝突然跳了出来,“注~意,帝~君~来~了。” 一百五十,可怜的我自己 外面的哭喊声离内堂越来越近,桑陌连忙起身。 门口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 少年只穿了一件白色寝衣,身高约莫有一米六七,十分纤瘦。 他脸色苍白,眼窝凹陷,下巴削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堂屋扫视了一遍,而后直勾勾盯住桑陌。 桑陌暗自心惊,那少年看似瘦弱无力,眼神却十分有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一切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被他看一眼,桑陌竟然有种想跪下的冲动。 她摇了摇头,立马回瞪过去。 城主和他的夫人一左一右扶着那少年,好声好气的劝他回去。 那少年却是伸手指向桑陌,“我要跟她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众人,包括城主夫妇都将目光投向桑陌。 一旁的上官秀慧突然说话,“小叔你是不是弄错了,你之前都没有见过她。” 众人闻言又将目光放在了少年身上。 上官秀慧眼神期翼,心中暗道:赤水和风突然醒来,众人都说是新娘子带来的喜气,我刚接受这份功劳没多久,别又叫这个苏锦意给搅和了。 少年吐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我要跟那个穿青色衣服的走。” 全府上下,只有桑陌一人穿青衣。 众人再次将震惊的目光投向桑陌。 城主夫妇也扶着那少年朝桑陌走来。 “小友,这是老夫三子,前些年受伤昏迷,今日刚醒,他想跟你走,能不能麻烦你照顾他一段时间?老夫必有重谢。” 桑陌有些纳闷,只好奇看着那少年,心中暗道:好端端的,他非跟着我走做什么?我哪里会照顾什么病人? 她这样想着就要出言拒绝,城主夫人却抢先一步道:“姑娘帮帮忙吧,姑娘只需给他一个住的地方就好,我会亲自带着丫鬟在他身边照顾。” 城主夫人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我这苦命的孩子,从小就多灾多难的,今日好不容易醒来,定是姑娘你带来的福照,若姑娘你不庇佑着他,那……” 城主夫人说到此处,竟是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一头扎进城主怀里哭了起来。 到这时,赤水凰也忍不住走了出来,“师姐,你就帮帮忙吧。” 桑陌有些难办,她不是不想帮忙,但沈砚清怕是不会同意自己带一群陌生人回青崖峰。 她踌躇着问那少年,“我带你回长离山,但你不能和我住在一个山头行吗?” 少年点头,并虚弱答话,“可以,但你每日必须来看我。” 啧,什么毛病。 桑陌大为不解,但看在他是赤水凰弟弟的份上,也没多在意,只是看向一旁的城主夫妇,“城主和城主夫人以为如何。” 城主连忙说好,城主夫人差点喜极而泣,走上来拉着桑陌的手,一个劲的说谢谢。 桑陌尴尬的笑着,“不用谢的,伯母,赤水凰平时也很照顾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只是不能让三少爷住在青崖峰了。” 城主夫人又哭又笑,“没事的,我们知道掌门喜静,这样就很好了。” 桑陌笑着,心中暗道:原来你们知道,知道还为难我。 她再次看向那个少年。 有人疼就是不一样,昏迷了三年,一醒来就能走,说明被照顾的很好。起码有人天天给他按摩肌肉。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城主夫人和丫鬟们也准备将少年扶下去。 少年却一直盯着桑陌,执拗的不肯下去。 没办法的城主夫人只好再次将目光投向桑陌。 桑陌暗自叹了口气,面上还是扯出一副乐意之至的模样,走过去搀扶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果然跟着桑陌走了。 众人见状再次露出震惊脸,有人小声道:“掌门亲传弟子果然不一样。” “应该是自带福光,看来得多和这姑娘亲近,沾沾福气。” 这边,桑陌跟着那少年来到他住的屋子。 将人送到床上,躺下刚就要走,谁料那少年却依旧抓着桑陌不放。 “我想单独和你说话。” 桑陌愣了愣,虽然不耐烦,但也答应了,谁叫他家大势大。 城主夫人一脸歉疚,但小儿子刚醒,她不敢不依着他,只能带着丫鬟们退下。 待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少年看着桑陌,突然道:“邪神之事如何了?” “……” 原本百无聊赖的桑陌突然顿住,她机械的将目光移向少年,“帝…帝君?!” 少年依旧沉着,“是我。” 桑陌彻底呆住了,她连忙狗腿兮兮在床边蹲下,“您看您老人家下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接待不是?” 帝君却是一副看穿的表情,“你不觉得烦就好。” 桑陌嘿嘿笑着,“怎么会烦呢!不会的,不会的您比我亲爹还亲。” 别说爹了,她连她妈长什么鸟样都没见过。 赤水和风的身体实在太弱,帝君有些累的闭了闭眼,“少贫嘴,邪神的事儿怎么样了?” 桑陌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您说他在凡间已经这么久了都没被人找到,您别说给我三天,就算给我三十天我也找不到啊。” 帝君疲乏的闭着眼睛,长舒一口气,“没找到就说没找到,就会耍贫嘴。” 桑陌无辜的低下头,答应道:“哦。” 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好了,下去吧。待会儿,带我去长离山。” 桑陌点头答应,然后默默退了下去。 她忿忿不平,刚要对着屋子里的人耍一套组合拳,城主夫人就来了。 她抓着桑陌的手,哽咽着半晌说不出话来,“姑娘,实在…实在太谢谢…谢谢你了。” 桑陌暗自叹了口气,轻拍了拍城主夫人的手。 这可怜的老母亲,她哪里知道醒过来的不是她儿子。 赤水和风的魂魄怕是早在三年前就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肉体还活着,这才叫帝君钻了空子。 不过也好,如今总比她一直守着一具空壳活着好。 起码在她的眼中,她的小儿子已经醒了。 只是可怜了自己,桑陌心疼的抱了抱自己,以后不仅要受沈砚清磋磨,还要受帝君折磨。 一百五十一.白驹空谷 宴席散后,桑陌坐上了赤水氏的马车,一起前往长离山。 她掀开帘子,就见帝君赤水和风身着一袭黛色长衫,一头乌发用金簪松绾在脑后,他眼神深邃,气定神闲坐在最中央。 桑陌暗自咽了口口水,有些想退出去。 城主夫人却是热情的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天气炎热,赤水氏的马车中央放了一个冰鉴,此刻正冒着丝丝寒气。 城主夫人将一个毯子盖在赤水和风的腿上,又转过头来,和蔼的对着桑陌笑,“苏姑娘可觉得冷?” 桑陌摇头,“外面炎热,夫人的马车内温度刚刚好。” 城主夫人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人一把将马车窗帘掀开。 桑陌扭头,就见赤水凰从窗口探进头来,他脸颊涨的通红,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身上的大红吉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换上了玄黑色的练武服。 “师姐,娘…”他说着忽然没了声音。 城主夫人率先开口,“你瞧你,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失。你这个样子,我和你爹怎么放心把家业交给你?” 赤水凰闻言有些低落的垂下眉眼,他沉默着,将一个巨大的包袱从窗口塞进来,放到了马车的桌子上。 城主夫人见状,不满的皱起了眉头,语气也倏地严厉起来“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东西我和你弟弟都不需要。” “你现在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打理家族事务上,你哥哥珠玉在前,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压力么?”平时和蔼可亲的城主夫人此刻面对自己的二儿子竟有些疾言厉色。 她用挑剔的目光上下着赤水凰,还要再说些什么,桑陌赶忙出言打断,“夫人不用担心,师弟他粗中有细,自然能很好打理好族中事务。” 城主夫人却是摆摆手,“苏姑娘你不用替他说话,这小子就是从小被他奶奶给惯坏了,不像他哥哥做事从来不用我们担心。” 城主夫人一脸痛惜,说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赤水凰原本就低落的情绪,在城主夫人的批评下几乎是瞬间蔫了下去。 桑陌没有管城主夫人说什么,只笑着打开赤水凰塞进来的包袱,里面装着的全是泾阳城特有的吃食。 城主夫人不屑的瞥了一眼,面色几乎降到冰点,“拿这些做什么?你弟弟不能吃荔枝,你不知道吗?还有这个糖油糍耙,你弟弟讨厌甜食…” 她疾言厉色,几乎要将包袱内的食物一一否定过来。 原本不可一世的赤水凰此刻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默默站在窗口,只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一眼桑陌。 要知道他平时最是桀骜自恃,从不肯听半句责骂,此刻站在这里,想必是想和桑陌多说几句话。 城主夫人还在滔滔不绝,一字一句全是贬低赤水凰的话。桑陌听着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她拿起一颗赤水和风不能吃的荔枝,笑着对赤水凰道:“我记得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嘴,你竟然记在心里了。” 城主夫人:“……” 桑陌将荔枝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一口咬了下去,“很甜呢,谢谢你师弟,我很喜欢。” 赤水凰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但他神情依旧悲切。 “师姐,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了。” 桑陌笑着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我们可是同门,今后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她说着又拿起还在冒热气的糍耙咬了一口,笑道:“我最喜欢甜食了。” 赤水凰眼底生出一丝湿润。 桑陌再次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好了,别垂头丧气的,你可是长离山第二厉害的弟子,师姐相信你一定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好。比任何人都厉害。” 她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遇到处理不了的事还有我这个长离山第一厉害的弟子帮着呢!不用怕。” 赤水凰这才破涕为笑,他别过头去,笑的前仰后合,“师姐,你真的是…” 桑陌也笑了起来,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好了!回去吧,马车要走了。” 赤水凰听话的后退一步朝这着桑陌挥了挥手。 马车咕噜噜行驶起来,桑陌透过窗口也轻轻挥了挥手。 等走远后,一旁的城主夫人才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苏姑娘和我这二儿子关系似乎很好啊。” 桑陌转过头笑笑,“赤水凰他很好。” 城主夫人目光期翼,又带着一丝忐忑不安,低声道:“我也是为了他好。” 桑陌听了这话,内心深处很是不认同,但她只是笑笑,低头重新将包袱绑紧。 “我明白。”她敷衍道。 马车穿过层层云霄,很快来到长离山。 城主夫人下马车后连忙打起伞,这才将赤水和风扶下马车。 桑陌将二人安置在一间待客的独立院子。 城主夫人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铺了坐垫,安顿赤水和风坐下。 自己带着一堆佣人又是晒草药,又是驱虫,忙的不亦乐乎。 桑陌站在一旁,看着城主夫人忙碌的背影,低声对赤水和风道:“你倒是找了一个好躯壳。” 赤水和风侧头看着草丛内叫个不停的知了猴,声音澄澈道:“你是在怨我抢了你那师弟的母爱么?” 桑陌笑笑,“不管有没有你,我那师弟都没有母爱。” 此刻太阳落了下去,天边一片火红的夕阳,将整个院子照的红彤彤一片。 微风拂过时,树梢上的叶子哗哗作响,影子也随即在赤水和风脸上晦暗不明的摆动着。 赤水和风半眯着眼睛仰起脸,语气却未曾变化,“你知道就好。” 桑陌暗自吐了吐舌头,“您老人家都亲自下来了,想好怎么找邪神了吗?” 微风将他额角的一缕青丝吹起,他睁开眼睛,转过头来看向桑陌,“这该是你要想的问题。” 他的脸藏在明明灭灭的夕阳中,桑陌看不清他面上是何种情形,只下意识的以为他生气了。 “我会认真找的。” 赤水和风又转过头去看草丛里叫个不停的知了,“你退下吧。” 一百五十二,白驹空谷 夏末,青崖峰下的枫树已经有些微微发黄,到处都是烦人的知了。 它们像是完全不会累,一天到晚都在知了知了叫个不停。桑陌烦躁的往山上走去,“小镜子啊,找邪神这种事情,你该主动一点。” “帝君这个王八蛋,下凡原来只是监督,我难道会偷懒不成?” 她越说越气,把气全部撒到一旁不会说话的树上嘴里还不停骂着“讨厌讨厌讨厌!!” 可怜的大树被踹的哗哗作响,桑陌不解气的又将气撒到旁边的草丛里。 “帝君是谁?”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桑陌黑着一张脸扭过头就见黄翠花抱臂站在一棵大树旁。 “你不用管。”她没好气道。 黄翠花见状笑了起来,“呦,这是谁惹到你了,这么大火气。” 桑陌瞥了她一眼,气呼呼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黄翠花嬉笑着凑了过来,“好了,不生气了,你看你穿这么漂亮,是去哪儿了?” 桑陌闷闷不乐把她的镯子从手上脱下来递给她,“走时太着急戴错了。” 黄翠花瞥了一眼,“我说去丢哪儿去了,原来在你这儿。” 桑陌没好气的将镯子塞到她手中“你这个镯子,惦记的人还真不少。” “掌教想见你一面。” 黄翠花气定神闲将镯子套在手腕上,“不见。” “你自己看呗。”桑陌说着又往山上走去。 黄翠花笑嘻嘻在她身后跟上,“怎么?他难不成还认得我这个镯子?” “可不?”桑陌责怪的瞥了她一眼,“招蜂引蝶。” “那小子好玩是好玩,但太板正了,估计事后得要我负责。” “你不想负责啊?”桑陌诧异的看向她。 黄翠花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风月之事,露水情缘,干啥要负责,老娘还想修正果呢!” 她说着有些苦恼的嘟嘴,“难不成要一直被别人‘妖怪妖怪’的叫吗?”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云清,她手上不沾血,也不怕果报,我就惨了。说不定哪天降个雷就把我劈死了。” 桑陌也叹了口气,“到时候降天雷把我也一起带上吧。” 黄翠花闻言好奇的看向桑陌,“你咋了?” 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树林内瞬间进入黑夜。 两人走出枫树林后,阴影中忽然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目光灼灼,看着远去的某个背影。 “还看呢,人家都说了不想对你负责了。”幽静的树影后忽然传来一道百无聊赖的女声。 男子转过头,就见白沐橙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枫树上。 “你来做什么?!”男子顿时警惕起来。 白沐橙讽刺的看了男子一眼,“别着急大师兄,我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出手。” 男子走出阴影,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我不想你延续师父做的错事。” “少来。”白沐橙哼了一声,“真不知道那个妖怪有什么魔力,把你们一个个迷的脑仁,心肝都丢了。” 她说着看了眼峰顶,“你说她住在这里,掌门知道吗?” 贺文杰不说话。 白沐橙目光倏地变幽深,“你说最近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一缕清风徐过,头顶的树叶被吹的哗哗作响,白沐橙只看见贺文杰的嘴巴张开复又合上。 她侧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贺文杰却是不肯再说,转头往山下走去,只留下白沐橙一人留在原地。 她回头看了一眼长雾居的方向,那里还有一片阳光,能看见有袅袅炊烟升起,还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白沐橙看着,不屑的撇撇嘴,转身往山下走去。 这边,桑陌两人嬉笑着回到长雾居。沈砚清不在,黄翠花煮的饭刚好可以上桌。 两人草草吃了些,就各自去睡了。 沈砚清回来已是月上中空,桑陌起夜看到他书房里亮着烛火,便披了衣裳去看。 她站在圆形的拱门旁,扒着墙根鬼祟朝里面看去。 只见沈砚清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凭窗而坐,他头发披散着,像是刚沐浴回来,发尾还带着些许水珠。 桑陌见他似乎很是疲累,低着头扶额,食指中指并拢着按摩眉心。 她心中暗暗诧异,不由低声道:“他这是怎么了?” 挂在腰间的小镜子出言,“你~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跟~做~贼~似~的。” 桑陌赶忙将其捂住,“看到我做贼怎么不小点声!”她懊悔着刚要跑,抬头却见沈砚清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不进去?” 桑陌尴尬的后退一步,“看到师父在忙。” 沈砚清拢了拢散落的衣襟,“不忙。” 桑陌第一次看到衣衫不整的沈砚清,别扭的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 沈砚清低声笑了笑,“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桑陌听到他底哑的笑声,心中更加窘迫,“我把赤水家的那个病秧子赤水和风带到长离山了。” “哦?”沈砚清似乎有些诧异,“他醒了?” 桑陌犹豫着,还是决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沈砚清,“…醒来不是赤水和风。” 沈砚清闻言瞳孔倏地缩小,“怎么说?” 桑陌低头组织着语言,“赤水和风的魂魄可能已经散了,现在醒来的是从上天庭下来的神官分身。” 沈砚清闻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但他没有对桑陌表现出来,而是用惊讶的语气问她,“神官?哪个神官?” 桑陌道:“帝君。” “…” 沈砚清狠狠皱眉,语气却淡然道:“这么厉害?” “他来做什么?” 桑陌想了想,还是不决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他,“下来办点事,师父你尽量避着他,我怕他对师父不利。” 沈砚清看着桑陌,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失落。 “他要在长离山办事情?” 桑陌连忙抬头想要否认,却陡然看到沈砚清白晃晃的脖颈,柔韧如柳,不免令人心神荡漾。 “不是…,他…他来看我。”桑陌平时撒谎从不打草稿,此刻却在衣衫不整的沈砚清面前,慌的话都说不利索。 沈砚清笑笑,“好了,我不问你。” 桑陌有些窘迫的低下头。 此时月亮高悬,紫光宝镜的镜面折射着月光,在围墙上照出一个耀眼的光斑。 沈砚清看着那镜子,忽然动身挡住了那一束光。 像一颗投入水洼的石子,那光斑照在沈砚清胸膛上,忽而激起万丈黑浪! 一百五十三,白驹空谷 他像是受到重击般后退一步,周身忽然泛起浓烈的黑雾,无尽的痛楚瞬间袭裹了全身。 沈砚清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这突然其来的转变打了桑陌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沈砚清的手臂。 那光斑就停在沈砚清胸膛上,不断冒出黑烟。 桑陌愣怔着,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她颤抖着,伸手将紫光宝镜从腰带上解下。 黑雾散去,沈砚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脱力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直挺挺倒下。 桑陌连忙扶住他的腰,沉默着看向他的眼睛。 一旁的紫光宝镜还在闪着耀眼的光芒,“邪~神~出~现,邪~神~出~现。请~尽~快~杀~死。~邪~神,铲~除~至~邪~念~力。” 桑陌却愣怔着,像是听不到似的,只看着沈砚清。 “师父,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砚清看了一眼那镜子,又将目光投向桑陌,沉默着没有说话。 桑陌愣怔着,将那镜子塞到衣襟内,还是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沉默了,沈砚清喘着气,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你把它藏起来,就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了?” 桑陌还是不说话,拉着沈砚清让他站好后,自顾自跑了出去。 怀里的紫光宝镜还在慢吞吞说着话,“注~意,邪~神~出~现” “注~意,邪~神~出~现”” “……” 桑陌疾跑着,忽然一把将紫光宝镜丢了出去。 她愣怔着,浑身都在颤抖。 帝君在耍她。 他说只要杀了邪神就让师尊回去,可现在紫光宝镜指认沈砚清就是邪神。 自己上辈子已经杀过他一次了,可师尊并没有回到上俢界。 她不可能再杀他一次。 月亮缓慢的移到了云层中,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被丢到花丛里的紫光宝镜还在不停的说话,“邪~神~出~现,邪~神~出~现。” 桑陌目光呆滞,缓慢扭过头,直愣愣看向那镜子。 紫光宝镜或许也意识到了危险,它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接着缓慢开口,“你~怎~么~了?” 桑陌沉默着起身朝花丛走去。 “其~实~我~可~以~帮~你~保~密~的。”这东西比人还精,当即就察觉到了危险, 还快速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桑陌将其从地上捡了起来,“小镜子啊,你说你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放心把命交给你。” “…” “你~可~以~相~信~我。”它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恐惧。 桑陌轻轻拂去落在镜面上的杂草,“我凭什么相信你?” 紫光宝镜见此计不行,开始利诱,“你~可~要~想~清~楚,杀~了~邪~神,你~就~能~直~接~飞~升~为~上~神~了。” “飞升上神?”桑陌咂摸这几个字,忽然笑了出来。 “我若想飞升上神,就不会跳入凡界。” 桑陌说着,在掌中凝聚了一股强悍灵力,“小镜子,对不起啊,你必须死。” “我…” 紫光宝镜慢吞吞还要再说,桑陌却是一掌拍了下去。 镜面顿时化作粉末四散开来。 桑陌怔怔抬起头,眼神忽然狠厉起来。 帝君今日那番话十分怪异,桑陌白天没有细想,此刻心中却是警铃大响。 他一定早就知道师尊是邪神了。 桑陌看着手中的铜屑,心中暗道:看来,只除掉一面镜子还不够。 她说着抖了抖手,起身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一袭清风徐过,月亮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银子似的月光倾泻而下,将周围全部照亮。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他看了眼地上的碎屑,轻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傻,叫我怎么放心?” 这边,桑陌目光呆滞回到房间。 床上的黄翠花睡的四仰八叉,还在呼呼打着鼾,她沉默着转身关上房门。 她的手到现在还在发抖,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砚清会是邪神? 他明明是堕神转世,又怎么和邪神扯上关系了。 他若是邪神,早在上天庭就应该被人发现了。 桑陌愣怔着忽然想起来,当年泽霖那错犯的实在离谱。 就算是失去了神力,只要他向上天庭报备一声,就会有其他神官替他完成赐福任务,可他默不作声,眼睁睁看着大错铸成。 而且,他虽罪过重大,但也不至于被打入轮回井,受此等轮回之苦。 难道说,师尊是自愿堕入轮回? 桑陌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脸色惨白,她慌张给自己倒了杯水,压惊似的一口喝干。 身后的鼾声突然静止,桑陌警惕的扭过头,就见黄翠花从床上坐了起来,正目光疑惑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她被桑陌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挪动屁股往后退。 桑陌摇了摇头,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黄翠花下床踩着鞋子走了过来,“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做什么?” 她说着拿过桑陌手中的杯子,“茶壶早干了,你到底在喝什么?” 桑陌抬头看她,“没事儿,你去睡吧,我待会去烧点水。” 黄翠花皱了皱眉,一把抓住她颤抖着的双手,“你到底怎么了?” “啊?”桑陌愣怔着转过头去,我没事呀。 “什么没事?你现在就跟傻了似的,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惨白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静谧的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慢吞吞的声音,“你~打~碎~了~我~的~真身。” “我~真~心~待~你,你~竟~然~打~碎~我~的~真~身。” 黄翠花惊的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周围,“什么声音?!” 桑陌也是倏地起身做出防御姿态。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一样的静谧。 桑陌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不妥。 她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就算它回来了,我也能再次将它震碎。 黄翠花也是一脸纳闷,“莫不是幻听了?” 两人刚要放下防御,那道声音却突然再次响起,“我~不~会~放~过~你~的。” 黄翠花大惊,“该死!是真的,我没有幻听!” 一百五十四,白驹空谷 “桑~陌,桑~陌,我~真~心~待~你,事~事~为~你~考~虑,你~为~何~要~毁~我~真~身?” 那声音幽怨中又带着一丝愤懑,一字一句,不甘的控诉着,仿佛索命的鬼。 桑陌从不知道区区几道声音而已,竟也会可怕如斯。 竟叫她浑身汗毛倒立,惶惶不知所措。 月光下,梳妆台上的镜子突然亮起了幽幽紫光。 桑陌下意识的挥出一掌,将镜子打碎。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死一样的静谧。 黄翠花一脸懵的看着梳妆台上碎掉的镜子,又回头看向桑陌。 小心翼翼问道:“什么情况?” 桑陌心砰砰直跳,她张了张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没事儿,上床睡觉。” 黄翠花还是不太放心,“喂,你还要不要喝水了?” 桑陌咽了口唾沫,只觉口中干燥的厉害,便又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喝,你就给我烧吗?” 黄翠花瞥了她一眼,“德行!”说着披了衣服去烧水。 黄翠花走后,屋子里就剩了桑陌一个人,她茫然躺在床上直愣愣看着帐顶。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像梦一样,桑陌心中空荡荡的,只觉得不太真实。 师尊竟是她要找的邪神。 她愣怔着,当初为了下凡一口接下的任务,现在竟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邪神…” “邪神…” 桑陌愣怔着,喃喃重复道。 对了,邪神是干什么来的? …… 桑陌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靠!我竟然连邪神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正懊恼时,黄翠花提着壶走了进来。 她瞥了桑陌一眼,有些见鬼道:“你又怎么了?” 桑陌看向她,“你知道邪神是什么东西吗?” 黄翠花提着壶在桌旁坐下,皱着眉头做沉思状,“邪神?” “是那个集天下至邪念力,而后身死道消的人吗?” 桑陌听见这话,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展开说说。” 黄翠花给她倒了一杯茶,“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听家里长辈听说过一个故事。” “长辈?”桑陌惊讶道:“你还有长辈?” 黄翠花当即就黑了脸,“多新鲜,谁还没有个长辈?我叫黄翠花,自然是黄家的,我们黄鼠狼一脉是有传承的。” 她说着煞有介事的挖了桑陌一眼,“还要不要听邪神的是儿了?” 桑陌连忙点头:“要的要的。” “要听就好好听,别插嘴。” 桑陌赶忙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黄翠花这才接着往下讲。 “我也是小时候听来的,据说是有个修行者,帮了一个小国的百姓很多忙,百姓将其供奉起来,助其修行。” “后来那修行者因为某些原因,不再满足人的愿望,人们就将其囚禁起来,虐待那位修行者,对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修行者万念俱灰,吞噬了所有恶念,引来天雷。” 黄翠花说着有些沉重的皱起了眉,“后来的故事有很多版本。” “有的地方说那修行者成神了。” “也有的说那修行者被雷劈死的。” “还有说那修行者殉情的。” “反正真真假假,但大家都一致称其为邪神。” “又邪,又是神。” 桑陌听完只觉得别扭,凡间的故事大多都流传了好几代,被无数人传颂,篡改,不能当真。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邪神在世人眼中是个危险的存在。 黄翠花见桑陌不说话,不由好奇的凑了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难不成你今晚这样子是被邪神吓得?” 桑陌抬手将她推开,有些心虚的端起杯子呡了一口,“我今晚那样了?明明很正常的。” “切。”黄翠花无语的摆摆手,转身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桑陌一大清早起来就在纸上画了紫光宝镜的样子,下山去找工匠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铜镜。 她把图纸给匠人后,自己去了茶楼喝茶听戏。 茶楼内很是热闹,今日唱的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桑陌一进门就听见人们拍掌喝彩的声音。 小二迎着她往二楼雅间走。 雅间相对来说比较安静,大多都是有钱有素养的人,不会大喊大叫,随地吐痰丢瓜子壳。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会闲聊。 这不桑陌一坐下就听见旁边的桌子上有人长叹了一口气。 “唉。” “怎么了?听戏呢,叹什么气?” 叹气那人闻言又叹了口气,才不紧不慢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长离山掌门其实是个狐妖。” “狐妖?!” 他这话顿时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桑陌倏地警惕起来,手中的香瓜子顿时没了味道,只竖起耳朵看他怎么说。 那人见周围人都看向自己,清了清嗓子,故意放大声音,继续和同伴道:“可不?仙门百家都验证了,只不过是碍于权威都不敢做什么罢了。” “这哪行啊!”同伴当即大叫起来,“长离山可是人界的命脉,全天下的人都指着长离山庇护,藏了狐妖怎么行?” 周围众人也纷纷不安起来,有个老道士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小友,你这话可属实?” 那人义正言辞道:“怎么不属实?” “我亲戚家的一个侄女儿之前就在长离山学艺,前年不知怎么就死了,据说尸体是被棺材装着抬来的。” “运送的人不叫家里人看遗体,就那么给埋了。” “后来那家人心中不安,等运送遗体的人走后,偷偷挖开坟看了一眼…” 那人说着忽然闭嘴摇了摇头,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众人正听到兴头上,见他不往下说,当即挖心挠肝的痒,纷纷催促起来。 “怎么了?说啊!” “就是,说话说一半不说怎么回事?” “……” 那人见大家伙的情绪起来了,当即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那家人挖开坟墓看了一眼,当即吓晕过去!你猜他们看到了什么?” 众人个个凝气闭声。 有人问道:“什么啊?” 旁边有人猜测:“不会有鬼吧?” “说什么呢?鬼在棺材里做什么!” “……” 众人七嘴八舌,越猜越离谱。 忽然有人厉声打断,“装神弄鬼!棺材里除了尸体还能有什么?” “对啊,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人见气氛起来了,这才一脸神秘的道:“那家人连夜撬开棺材,往里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里面的尸体确实是他家女儿的,但却老了五十多岁,原本十六七岁的姑娘,头发都白了,脸上全是皱纹!” “村里的大神说,那姑娘是被人吸干了精气死的!” 一百五十五,白驹空谷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众人全都一脸惶恐,有人小声问道:“哪有这么离谱的事?你莫不是框我们的吧?” “这有啥好骗人的,不信你们去东山李家村问,尸体还在呢!找个仵作验一验,看是不是老人!” 桑陌在一旁暗自听着,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李家村、十七八岁少女变老太。 这说的不是李招娣吗? 她连忙抖了抖头上的簪子,把李招娣叫了出来。 李招娣早把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现身后也是一脸沉重,“这件事我不知情,” “但以我家人的脾性,他们开棺定是怀疑棺材里有陪葬品,想要据为己有。” 桑陌听了这话,也只轻叹了口气,示意李招娣安心,自己并没有质问的意思。 那头的造谣的人说话却是越来越过分。 “这狐妖当了掌门,可谓是只手遮天,整个长离山的女弟子都受他支配,每天晚上,点到谁,谁就得去侍寝,如有不从…” 他说着又露出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摇着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竟是一副说不下去的模样。 一说起男女之事,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亢奋起来。 旁边立马有人催促道:“怎么了呀!快说啊!” “就是啊!卖什么关子!” “……” 那人在众人的催促声中抬手示意大伙安静。 众人纷纷凝声屏气,竖着耳朵仔细听。 “如有不从…先奸后杀!” 此话一出,场上顿时一片骂声。 之前那个老道士狠狠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而后义愤填膺站了起来,“岂有此理,堂堂修仙学府,怎能叫妖魔鬼怪当道,老夫虽力量微薄,但只要我拼死一搏,总能激起千层浪。” 造谣那人当即拍手叫好,“道长大义!” 从方才一开始就捧场的那人也站了起来,“今日若我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将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对!” “就是这个话!” “……” 场上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喊着要到长离山算账。 正当众人情绪高涨时,场上突然响起一道鼓掌声。 桑陌扭头就见角落里站起来了一个身穿藏蓝色衣衫的男子。 他面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长相英气,竟是长离山掌教贺文杰。 “各位豪气干云,不知何门何派,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蔫旗息鼓,各自打量着周围人 贺文杰环视四周,声若洪钟道:“怎么?原以为各位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成想竟是个连姓名都不敢透露的鼠辈,只会夸夸其谈,空言无补。” 老道士率先坐不住站了起来,“老夫无门无派,闲云野鹤道人。” 贺文杰闻言转过身看了那老道士一眼,“既无门派,也无姓名,说话自然不用负责。” 他说着又转而看向造谣那人,“鄙人姓贺字文杰,雍阳贺家二子,现任长离山掌教,方才听了兄台那话,实在觉得诧异。” “鄙人身在长离山几年,从未听说过此等事情,不知兄台从何听来?” 话落,场上顿时陷入死寂。 那个造谣的人面上青红交加,他梗着脖子,强硬道:“我就是听说了,你别管我是从何处听来的,反正就是有这事儿,你们畏惧权势,我可不怕!” 贺文杰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随口胡诌,就想抹黑我派掌门,今日若不交代清楚就别走了。” 话落,茶楼内顿时涌入一队身穿长离山戒律堂服饰的弟子。 众人噤若寒蝉都各自低着头不说话,生怕被波及。 造谣者见状,当即在掌中凝聚了一股灵力就要往自己脑门上拍去。 他壮义赴死,激昂道:“今日我冒死揭破事情真相,以此警戒世人。” 贺文杰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用捆仙索将其绑住,“来人!将他押上戒律堂,我倒要看看这背后是何人在造谣生事,挑拨离间。” 几个弟子训练有素,立马将那人架起,并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防治他咬舌自尽。 贺文杰未卜先知,不等一旁的同伙动作,又是一个漂亮的擒拿,将其制服在地。 旁边的老道见状竟是忽然暴起,朝着被绑的二人杀来。 这次不等贺文杰动手,一旁的几个弟子顿时一拥而上,瞬间将其制服住。 贺文杰大手一挥叫人把那几个造谣的人押下去,自己则是留下来澄清。 他正气凌然,声若洪钟,先是解释了今日此举的原因,有说了谣言的危害,最后又义正言辞的警告了在座各位。 桑陌站在一旁,只暗道佩服。 等贺文杰总结过后,桑陌才站了出来,和他打招呼。 贺文杰淡淡点头算是回礼,而后带着一群弟子浩浩荡荡走出了茶楼。 桑陌也起身去匠人那里,把做好的铜镜拿了回来,就要回山。 一旁的李招娣却是挡住了桑陌的去路。 “师妹,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李家村看看。” 她说着还害怕桑陌不同意,赶忙道:“李家村离这里不远的,我们御剑,很快就能到,晚上就可以回去了。” 桑陌心中也觉得不妥,便答应下来。 二人前往李家村。 李家村民风淳朴,桑陌一进村就引来了大爷大妈们的问候,“姑娘从哪里来的呀?” 桑陌笑着说自己是从陵洲来的,要去找一个名叫李招娣的姑娘。 那大妈闻言笑了起来,:“我们这里到处都是叫李招娣的,不知你要找的李招娣是哪一个。” “我…”桑陌还想再说,李招娣却是再也等不及,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桑陌只好对着众人笑笑,连忙跟上。 李招娣一路跑到自己家,就见院子里摆着一口薄棺,棺材上还绑着红绸。 她愣了愣,随即冲进院子里。 桑陌有些纳闷,就问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妈,“姨,这家是有人去世了吗,怎么院子里摆着一颗棺材?” 那大妈一脸艳羡,“没看到有红绸吗?这是喜事儿。” “这人和人的命不一样啊,他家的姑娘都死了还有人娶。收了好大一笔彩礼呢!” “什么?!”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也冲进了院子,掀开棺材盖子往里面瞧去。 只见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洒满了石灰,但桑陌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李招娣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自己给李招娣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现在这副薄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百五十六,白驹空谷 她刚想冲进屋去问清楚,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四五十的男人,。 男人油光水滑,脸上长满了杂草似的胡子。 他上下将桑陌扫视一遍后,原本不耐烦的脸上快速带上了谄媚的笑,“小姐从哪儿来呀?是要看我家棺材里的尸体吗?” 他笑着走了过来,将棺材盖子抬起来上下打量一遍后,指着一个摔裂的缝隙道:“你瞧,我的棺材被你给摔烂了,要赔钱的。” 桑陌递过去一块银子,男人接过后顿时喜笑颜开,“还有,你刚才看了我女儿的尸体,也得给银子的。” “你运气真好,再来晚一点就看不到她了,晚上她就要被夫家的人接走了。”男人说着朝桑陌伸出手。 第一次听到看尸体还要给钱,桑陌直接惊呆了,问道:“你为了收钱把你女儿的遗体放在这里晒?” 男人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见桑陌不给钱,态度顿时冷了下来,“你已经看了,必须给钱。” 桑陌僵持着不动。 男子恶狠狠瞪了桑陌一眼,小跑着过去把院门关上,大吼道:“不给钱别想走,小贱蹄子,你是不是来找茬的?” 这举动瞬间把屋里的其他人引来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年,他身后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子,也是十六七岁的模样,梳着妇人的发髻。 接着又走出来一个模样敦厚中年妇女,她漫不经心,手里捧着一把瓜子,坐在屋檐下就嗑了起来。 青年一见着桑陌双眼倏地一亮,“爹,她是谁啊?” 中年男人怒气冲冲道:“她看了棺材里的尸体不给银子!” 青年一听顿时乐开了花,对着桑陌道:“我说你是不是没有银子啊?” 桑陌没有说话,只一脸嫌恶的看着对面几人。 青年也不恼,而是一脸猥琐的朝着桑陌走来,“看你长的也挺好看,要不就留下来给我做老婆算了。我家可富了。” 桑陌不看他,倒是一旁的李招娣再也忍不了,过来推了他一把。 他们看不到李招娣,只当是桑陌推的,顿时全家都炸毛了。 坐在屋檐下的中年妇女顿时跳了起来,青年身后的小女子也扑了过来。 “贱人,你敢打我相公!” “贱蹄子,你敢打我儿子!” 桑陌不屑与他们动手,只后退一步,一个遁形术来到棺材后。 几人纷纷被吓了一跳,都不敢上前,只站在棺材那头和桑陌遥遥对望。 “你…你什么人?” 桑陌不说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香炉点燃。 只点燃一瞬,奇异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传闻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桑陌烧的就是犀角香。 对面几人都对桑陌这举动感到诧异。 中年男子一脸怨恨,虽心中不甘,但此刻也明白眼前这姑娘不好惹,“算了,你走吧,我不收你钱了!” 此话一出,青年男子顿时不答应了,“为什么让她走,她还欠着我家钱呢!必须留下来给我做媳妇儿。” 他看着桑陌,脸上带着猥琐的笑,“看在你脸蛋长的不错的份上,叫声好的,我让你做大房。” 他说这话时,根本不去看他老婆。那小女子也只是一脸怨恨的看着桑陌,恨不得上前把桑陌咬死。 天突然暗了下来,阴风阵阵吹过。 一道阴森的声音忽然从棺材内响起,“就你也配?” 此话一出,周围的温度顿时降到了零点。 棺材那头的几人也瞬间警惕起来。 中年妇女率先察觉到了不对,警惕道:“谁在说话!” 青年则依旧恶狠狠的盯着桑陌,“装神弄鬼!” 说着就要绕过棺材去抓桑陌。 “是我呀,娘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阴森的声音再次道。 这下在场的人,除了那小女子,其他都听出来那声音是谁的了。 几人吓得脸色瞬间苍白了。 青年连忙藏到他娘身后,崩溃大喊:“是李招娣,是李招娣来了!” 中年夫妇也是一脸惶恐。 中年妇女尽力将儿子挡掩饰了道:“哼!我们是她的生身父母,她敢拿我们怎样?” 她说着忽然有底气起来,“不过是从我胯下爬出来的东西,她就算变成了鬼,也得报答了父母的恩情再走。” “是吗?”那道阴森的声音冷笑一声道。 中年妇女还要再说话,李招娣忽然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她双眼流血,头发散乱,一副骇人的厉鬼模样。 “恩情?什么恩情?”她说话时鬼气森森,空灵入耳。 “是我一出生就要将我淹死的恩情?” “还是大冬天把我赶出家门的恩情?” 李招娣诡异的歪了歪头,眼神顿时变得狠厉起来,“到底是什么恩情?” “还是掘我坟墓,叫我不得安宁变成这副模样的恩情?” 李招娣说着,疏忽飘了过去,变成三个,对着几人声嘶力竭的吼道。 桑陌暗自摇了摇头,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了杀猪似的惨叫。 桑陌刚关上门,几个听墙角的人顿时围了上来。 “哎呀,我就说他家缺大德要遭殃了吧!真的被我说中了!” 桑陌扭头,发现说话的那个大妈正是刚才她进门时说这家命好的那个。 她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从那群听墙根的人中退了出来。 过了没一会儿,那群听墙角的忽然纷纷散开,那动作快的,比长离山的护卫队还要整齐。 很快,大门突然无风自动,朝两边打开。 李招娣浑身上下冒着黑气,朝桑陌走来,“我觉得不对。” 桑陌纳闷道:“哪里不对?” 李招娣低头做沉思状,“他们订的阴亲不对。” “对方的八字我看了,是个死了七百年的老鬼。” 李招娣说着又看向自家院子,“要不今晚留下来看看?” 都到了这个时间点,桑陌也只好答应。 两人重新回到院子,李招娣吩咐一旁跪着的小女子,将已经痴傻了的三人拉进屋子里去,自己则是重新躺回了棺材。 一百五十七,白驹空谷 桑陌自己找了个悠闲的地方,喝茶嗑瓜子。 院内因为有李招娣在的原因,气氛格外阴森,寂静。 一旁的小媳妇站在桑陌旁边,止不住的发抖打颤,上牙磕着下牙,发出轻微儿又细密的“咯噔咯噔”声。 桑陌有些好笑的呡茶看她。 忽然一阵阴冷的寒风幽幽席卷而来。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那小媳妇连忙跑到门边,大声问道:“谁呀?” 可没人回答,她更加害怕了,小心翼翼回过头看向桑陌,眼里满是恐慌。 敲门声逐渐急促起来。 桑陌示意她将门打开。 小媳妇颤抖着闭上眼睛,一下子将木门吱呀推开。 只听见“嘭”的一声。 那小媳妇浑身猛的一颤,顿时如惊弓之鸟般闭着眼睛逃开。 途中还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她也不觉得疼,只拼了命的往屋子内逃去。 桑陌哭笑不得,暗自给自己画了一个隐身符箓,将自己隐藏起来。 木门大开,从桑陌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一个白花花的人脸。 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穿着一个大花袄子,行为举止鬼鬼祟祟,伸头缩颈,惨白的脸上画了两坨可笑的腮红。 它探头探脑,往院子里扫视了一圈,而后又回过头做了一个“招呼其他人跟上”的动作。 很快,那东西就带了一群诡异的,像是给死人陪葬的纸扎人进到了院子里。 它们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在棺材四周绑上了白绫,又用一根黑红交加的木头将棺材挑了起来。 为首的那个东西四处查看一番后,来到队伍面前,再次招呼它们跟上。 队伍浩浩荡荡走出了院子,桑陌也连忙小心翼翼跟上。 村庄里的人睡的早,这个时候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那诡异的队伍快速走过村庄小路,而后往森林深处走去。 周围枯枝和老树皮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无数诡异而扭曲的面孔。 月光穿过稀疏的树叶,洒在腐烂的植被上,一股难以言表的阴森气氛扑面而来。 饶是桑陌也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抱紧了手臂,继续跟在队伍前边。 不知走了多久,那诡异的队伍忽然停下了脚步。 放眼望去,周围几乎全是鬼。 桑陌隐去自身气息,混迹其中。 旁边有个鬼婆右胳膊上挽着一个花篮,左手牵着一个鬼小孩。 那鬼小孩浑身青紫,见着桑陌就吐出比它身子还长的舌头,朝桑陌做了一个鬼脸。 桑陌淡漠看着他,没有做任何反应。 那鬼婆见状,狠狠捶了鬼小孩一下,把他的眼珠子都打了出来。 那两只眼珠“咕噜噜”滚到鬼群中,那小孩便摸索着到处乱爬找眼睛。 “少给老娘惹麻烦。”鬼婆骂了一句,又朝着那鬼小孩追去。 桑陌站在一旁,竟生出一丝愧疚来。 众鬼飘飘悠悠都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桑陌跟着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抬头看到一个阴森森的露天喜堂。 台上站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子,他披散着头发,脸倒是挺好看,长了一双极魅惑的桃花眼,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浪荡意味儿。 他面前放了十几具棺材,每个棺材上都绑着红绸,竟是要同时娶十几个媳妇儿。 就在鬼司仪高喊仪式开始后,那十几个棺材都各自被掀开,爬出十几具形色各异的尸体。 男鬼走上前,一一和她们拜了堂,接着就当众开始交好,做那事。 桑陌站在台下,着急去找李招娣的身影。 靡靡之音不断从台上传来,桑陌焦急的踮起脚尖,刚要仔细去看。 一双大手却突然蒙住了她的眼睛,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正一脸不虞的看着自己。 她有些惊讶,小声问沈砚清,“你怎么来了?” 沈砚清不说话。 周围突然躁动起来,桑陌扭头就看见台上忽然落下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那女子周身鬼气,满头乌发随风飘扬,她双手成爪横扫而过,瞬间将台上十几具尸体全部撕碎。 又俯冲而上,将那男鬼一把抓在手里。 她目光狠厉,突然扭头看向台上其中一具没有掀开盖子的棺材。 桑陌焦急冲上前,那棺材盖子突然被一股霸道阴气掀飞。 李招娣一身鲜红齐胸襦裙,从棺材内一跃而出。 两只厉鬼争锋相对。 李招娣虽有判官书加持,但毕竟是只新鬼,与那红衣鬼对峙明显处于劣势。 两鬼同时伸手成利爪,李招娣一手鲜红指甲,而那红衣鬼却是一手黑金色指甲。 两爪相撞,李招娣顿时被打飞出去。 那红衣女鬼乘胜追击,俯冲朝李招娣杀去。 桑陌眼疾手快,顿时一跃而出,抢先站在了李招娣面前,一剑挡下那红衣女鬼的利爪。 两股气流相撞,红衣女鬼满头黑发再次随风而起。 桑陌扭头,就见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黑发之下,竟是枯骨烟梦内的鬼域领主! 她大惊失色,那鬼域领主明明已经灰飞烟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鬼域领主见到桑陌竟是转身就要跑。 桑陌连忙追过去,一把板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扳转过来。 鬼域领主看了桑陌一眼,突然化作一缕青烟飘然逃走,只留桑陌茫然抓着一件红衣。 她愣了愣,刚要起身去追,却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 桑陌回头,就见沈砚清站在自己身后,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 她一把将沈砚清的手甩开。 沈砚清却是再次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将她一把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别闹!”严厉低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桑陌忽然反应过来,心中暗道:莫不是沈砚清救了她? 想到这里,桑陌倏地扭过头,目光严厉的盯着沈砚清的眼睛,“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她不敢想象,沈砚清现在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妖界是他的地盘,长离山也由他一手掌管,如今他这举动,竟是还在打鬼的注意。 他要做什么? 组建一支鬼军? 惊呼, 一百五十八,白驹空谷 只见那鬼域领主站在喜堂之上,朝着众鬼嘶吼一声,强大的鬼王气压顿时叫台下众鬼屈服。 它们纷纷俯首跪下。 鬼域领主挥手给台下所有跪着的鬼打上印记,而后来到沈砚清面前跪下,并奉上一个黑色的令旗。 沈砚清左手紧紧钳制着桑陌,右手接过令旗,对着众鬼随手一挥。 那些鬼顿时将头埋的更低。 此时月亮高悬,清幽的月光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撒到地面上,在空中投射出一股银白色的光束。 沈砚清掷出长剑,将头顶的树木全部削去后,将一个巨大的圆盘抛上夜空。 圆盘在月光下快速转动着,发出晶莹白光。 一时间四周如临白昼,众鬼沐浴在白光下,忽然消失不见。 桑陌诧异地转头看向沈砚清,后者只淡定的拉着她走进白光中。 她还想再问,下一秒却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另一个阴气森森的地方。 她环视四周,就见到处都是迷蒙的雾气,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清周围如何。 正纳闷时,沈砚清忽然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两人走过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后,又来到一个巨大的城门前。 那里有一群穿着铠甲的士兵正在检查过往来人。 他们面色青灰,眼神死气沉沉,为首的一个老头拿着一个造型诡异的褐色尺子,将其拍到来人的脑袋上仔细观察着尺子上的光芒变化。 站在桑陌前面的是一个浑身滴着水的干瘦汉子,他哆哆嗦嗦走到那老头面前,就开始拍马屁,“判官爷爷丰神俊朗…” “滚犊子,少来这套,老子是鬼不是神!”老头拿尺子狠拍了他一下,“名字!” 那水鬼哆嗦道:“张三。” “怎么死的?” “淹死的。” 老鬼问完将那尺子抵到水鬼额前。 尺子上的指针开始上下晃动,老头眯着眼睛,“三岁,用开水浇死了一窝蚂蚁,到十岁,打死了蛇三十六条,掏鸟窝七十一个,偷领居家母鸡,故意弄坏别人的庄稼,十二岁偷看女子洗澡,猥亵同村七岁的小女孩,十四岁…” 老头面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他冷冷瞥了那水鬼一眼,“拉入油锅地狱,判三年,才可出。” 话落,立马又几个身穿铠甲的鬼差上前将那水鬼拉走。 桑陌在水鬼的哭喊中走上前。 那老头犀利的目光扫了桑陌一眼,随即将那尺子抵到桑陌额头上,“名字。” 桑陌愣了愣随即道:“苏锦意。” 尺子没有变化。 那老头又道:“怎么死的?” 这下桑陌有些犯难了,她明明没有死。 她刚想着怎么扯谎时,身后的沈砚清突然说道:“殉情。” 桑陌:“…” 老头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抬头看了桑陌和沈砚清一眼,没有再问。 尺子上的指针开始上下移动,老头皱着眉,再次看向桑陌。 忽然,尺子上爆发出一道紫色光芒,接着尺子底部竟生出绚丽多彩的植物藤蔓,并伴随着阵阵海浪声。 老头倏地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桑陌,口中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分明是大功德该飞升的命格,怎么来这里了?” 桑陌听着老头那话,心中也暗自诧异,她确实是神官转世没错,可分明是靠的命好,啥时候有的大功德? 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招呼桑陌进去,而后看向沈砚清。 他看了沈砚清一眼,随后默不作声的站到了旁边的一个凳子上,这抬起胳膊才将尺子抵到了沈砚清额上。 “名字!” “沈砚清” “怎么死的?” “殉情。” “……”老头有些无语的抿了抿唇,他就多余张嘴。 尺子的指针开始上下移动,接着又是一道耀眼的白光亮起,尺子底部倏地长出一簇金色的麦苗。 吓得老头差点把手中的尺子丢了,他颤颤巍巍跳下板凳,“进…进去吧。” 沈砚清没说话,只走上去再次抓住了桑陌的手往里面走去。 到现在桑陌也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阴曹地府! 沈砚清带她来这儿做什么? 正当她怀疑时,沈砚清忽然抬手,朝着远处一个红色身影做了一个手势。 桑陌连忙睁大眼睛,就见那红色身影遥遥朝沈砚清行了个礼,而后消失在鬼群中。 “你要做什么?”桑陌说话的语气有些恐慌。 沈砚清不回答,只拍拍她的头顶,“别紧张,没事的。” 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到这个时候,桑陌也只能跟着他走。 阴曹地府外围和凡界很像,有房子也有街道,甚至还能看到几个摆摊买馄饨的摊子。 两人穿过来街道,来到又一个城门前,沈砚清也不进去,就拉着桑陌在门口站着, 守城的侍卫上前催赶,沈砚清置若未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等了只半刻时间,远处忽然躁动起来,鬼叫声,房屋倒塌声陆续传来。 众士兵刚警惕的拿起刀枪,沈砚清忽然发动,一掌就将整个城门拍碎。 桑陌大惊失色,沈砚清却不管不顾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桑陌回头向后看去,就见自己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鬼魂,鬼域领主一身红衣,紧随其后。 队伍穿过黄泉,走过地府,终于来到阎罗殿。 一路上,沈砚清遇佛杀佛,遇魔杀魔,没有一个人敢管。 冲进阎罗殿后,里面空空荡荡。 沈砚清朝着高位虚行了礼,就开始翻找起来。 他找出生死薄,从里面翻找出苏锦意的名字,将其过往全部一笔勾销。 而后又在空出来的一栏中写上了桑陌的名字。 桑陌大为震惊,但也没有阻止。 沈砚清做完这一切后,又抬手将阎罗殿弄的乱七八糟,这才带着桑陌往回逃。 两人逃出阎罗殿,又跑出地府,到黄泉时,身后才响起追兵的声音。 沈砚清抬手将自己带来的一众鬼魂全部收入袖内,拉着桑陌的手走进了茫茫黄沙之中。 身后的追兵止住了脚步,可两人的处境却是越加糟糕。 阴冷的大风席卷着黄沙扑面而来,桑陌抬手用袖子挡住脸。 但还是有些许沙子进到了眼睛和嘴巴。 她终于按耐不住,一把甩开沈砚清的手,厉声质问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一百五十九,白驹空谷 “乖,出去后我再与你解释。” 桑陌沉默着,最终还是没有逼问点了点头。 沈砚清给桑陌披了一件土黄色的斗篷,就拉着她往回走。 路上,时而迎面走过来几个衣衫褴褛,赤着脚的鬼魂。 他们目光呆滞,看见往回走的桑陌二人也不觉得好奇。 桑陌看着那些一脸呆滞的鬼魂,却是心中莫名感慨。 她默默看向沈砚清,不敢想象沈砚清也曾这样走过这条黄泉路。 那个时候,他应该还是将军云戈吧? 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会想着谁? 是鬼域领主吗? 还是…… 风沙飞扬,两人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只闷头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忽然出现一条黄沙河,河岸边尽是鲜红的彼岸花。 桑陌疑惑看向河面,心中暗道:奇怪,方才前往阎罗殿时根本没有这条河,现在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当桑陌疑惑时,河面上突然行来一条悠悠小船。 船夫是个身姿妖娆的漂亮姑娘,穿着着轻纱,小露酥胸,一抹朱唇娇艳欲滴。 她风情万种,撑着竹篙来到两人面前。 将船固定后,她朝着沈砚清抛了个媚眼,“呦,仙君又见面了。” 沈砚清不语,那女子自顾自看向沈砚清身后的桑陌,埋怨道“怎么还自己带饭?” 带饭? 桑陌闻言倏地瞪大了眼睛,她说的“饭”是指自己吗? 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桑陌怀疑的看向沈砚清,后者只无奈的轻叹一口起。对着那女子道:“休要胡说。” 那女子笑了起来,意有所指的看向桑陌,“仙君以往都不理我们,怎的这次在意起来了?” 沈砚清不理她,只道:“我有笔生意要和你们庄主谈。” 女子闻言饶有兴味的撑着竹竿笑道:“仙君的生意自然是要接的。” 她说着将船靠岸,“上来吧。” 沈砚清再次拉了桑陌的手走上小船。 那女子笑嘻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再次打趣道:“呦,还牵小手呢!” 桑陌疑问的看着沈砚清,“你们认识?” 不等沈砚清回答,那女子再次掩唇轻笑,“怎么不认识?仙君龙精虎猛,我们孟婆庄的姑娘都记着呢。” “……” 此话一出,桑陌看向沈砚清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对劲。 想不到师尊下凡后,竟这样不正经。 沈砚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淡漠道:“做好你的事。” “她没有情魄,你不必在此煽风点火。” “啊?!”那女子闻言,诧异的低下头,凑到桑陌跟前仔细查看一番后,无聊的抿了抿唇,作风终于正经起来。 “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她说着开始撑船,船只悠悠来到河对岸。 下船后,桑陌才发现这头的彼岸花远比在对岸看到的多。 到处都是暗红的花瓣,几乎无从下脚,每一步都要不小心踩到一堆花。 那女子见状对桑陌道:“不必在意,这花皮实得很,踩死一个,半个时辰不到就能长出一堆来。” 她说着自顾自在前面引路,“快跟上,没有我带路你们可找不到孟婆庄。” 几人走了很长时间,前面才出现一座三层高楼。 楼内灯火通明,几人站那么远都能听到里面的丝竹声和歌声,以及姑娘们清脆的笑声。 那女子回头招呼二人跟上。 走进楼内,只见里面歌舞升平,到处都是窈窕美女。 两人一跨过门槛,漂亮姑娘便一涌而上。 桑陌被几个姑娘牵着送到了场中央,那里坐着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 他宽肩窄腰,胸肌厚实,站在一排编钟前,敲奏出美妙清扬的乐曲。 他看见桑陌,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喜,随后舞动着身体凑了过来。 桑陌一脸纳闷,刚要后退,一个高大的身影飘然而至,挡住了男子的脚步。 他冷着脸,眼中闪现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沈砚清生气了,怒气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预示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 舞乐声戛然而止,一旁的姑娘纷纷后退。 “呦,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谁惹到仙君了?”一道妩媚中带着英气的声音忽然自二楼响起。 桑陌抬头,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长了一对足有七两重的胸脯,丰臀细腰,身段妖娆。 她踱步走下楼梯,一双风情万种的杏眼悠悠扫了一下敲编钟的男子。 “我当是怎么了呢。”她说着走到沈砚清与那男子中间,“原来是我这琴师不长眼。” “我代他向仙君赔罪了。”黑衣女子说着朝着沈砚清盈盈一拜。 沈砚清有事与她相商,自然也不想闹的不愉快,便收敛了怒气,朝黑衣女子点了点头。 周遭气氛这才松快了些,黑衣女子看向旁边撑船的那个女子,不由嗔怒着敲了下她的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闹了。” 撑船女子低头悄悄吐了下舌头,而后走上前拉住了桑陌的手,“我不逗你们了,仙君请到二楼与我主人商议,这妹妹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到这里,黑衣女子朝沈砚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砚清回头看了桑陌一眼,示意她待在这里,随即跟着黑衣女子走上了二楼。 沈砚清走后,周围再次热闹起来。 之前撑船的女子牵着桑陌坐到一旁的桌子边,“我叫楚红,伺候过仙君的上一世。” 她小心观察着桑陌的表情,道:“你别生气,仙君前世在这孟婆庄小住了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他脾气挺好的,我们就都喜欢和他开玩笑。” 桑陌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那女子如坐针毡。 她讪笑着给桑陌倒了一杯酒,“试试我们这儿的三生酒吧。” 桑陌因酒量不行的原因,从不在外面喝酒,此刻面对女子的盛情邀请也只笑着谢绝。 女子被驳了面子,脸上顿时青红交加。 她沉默着,暗自捏紧了拳头。 “我觉得你二人有些小题大做了。”女子忽然抬起头道。 桑陌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她。 女子继续道:“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也已经道歉了,为何还要摆出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神情?” 一百六十,白驹空谷 “楚红对吧?”桑陌眼中投射出冷意,“你左一句开玩笑,右一句开玩笑,可你看我和我师父谁笑了?” “你从一见面起,就挑拨我和我师父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纯粹的坏呢?” 楚红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可她以前就经常这样和庄子里的人开玩笑,也没见谁不高兴,怎么今日就不行? 可偏偏桑陌说的话叫她无法反驳,她作为庄主面前的红人,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她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忽然落在了二楼上。 “你男人还有事要求我们庄主,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得罪我?”她说着面上又露出一丝得意。 “你这种人,有事相求还不拿出点诚意来,我们庄主是不会答应帮忙的。” 话音刚落,二楼忽然响起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接着传来打斗的声音。 一道剑气动荡传来,桑陌察觉到是沈砚清的祥云剑,顿时紧张起来。 她倏地坐了起来,想要冲上楼查看,谁料楚红也是眼疾手快,一个翻身就挡在了桑陌面前。 桑陌有些焦急,立马就拔出了剑,楚红更是有一肚子气没处撒,当即也接过了一旁递过来的两柄弯刀。 她无不得意的看着桑陌削瘦的肩膀,心中早已认定眼前这个女孩不过是个攀附仙君的菟丝花,没见过世面,有点灵力就自以为很厉害,到处惹是生非。 她今日一定要好好给她一点教训,顺便叫仙君看看,外面这些女人只空有其表,实则一点用处都没有。 桑陌这边则是一直紧紧盯着二楼的动静,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尤其是像孟婆庄这种有名的地方,定是卧虎藏龙,她怕沈砚清出意外。 见桑陌走神,楚红瞅准时机,立即挥舞双刀朝着她杀去。 她胜券在握,甚至还因为害怕闹出人命,手上还收了力道。 谁料刚一靠近,就被桑陌随便一掌打了出去。 桑陌心思一直在二楼上,将楚红打退后就要往二楼冲。 楚红再次一个跟头挡在了桑陌面前。 没想到桑陌还真有点实力,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刚才那一掌一定将她所有的灵力都耗尽了。 这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 她倒要看看,眼前这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将仙君拿下。 桑陌看着她,眼中的不耐烦已经溢出言表。 “走开!”她毫不客气的吼道。 楚红却是再次朝桑陌发出攻击。 凌厉的刀风袭来,桑陌挥剑去挡,两股强大的势力相撞,楚红顿时被打飞出去。 桑陌也趁机上了二楼。 二楼没什么特别,到处都是房间,桑陌推开其中一扇门,忽然看到一对相拥而眠的男女。 他们见者桑陌顿时大惊失色。 女人尖叫一声捂紧了衣服,男的则是色溜溜上下将桑陌打量一番,露出猥琐的笑。 桑陌赶忙说了句抱歉,随后关上门。 她有些尴尬,但还是推开了下一扇门。 这件屋子里的装修很是豪华,左侧还有一个巨大的书桌,书桌旁正坐着一个男子,男子乌发披散,垂着头,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但终归不是沈砚清,桑陌低着头说了句抱歉,就要走,谁料那男子突然抬起头,叫了她一声。 “苏锦意。” 桑陌闻言顿了下,随即再次将目光投向男子。 这一看顿时将桑陌吓了一跳,她倏地睁大眼睛,脸上满是错愕,惊道:“顾朝?!” 男子笑笑,纠正道:“是顾朝的弟弟。” “那你也还是叫顾朝。”桑陌反驳。 男子摇了摇头,“不对,我其实叫二宝。二宝才是我的名字。” 桑陌懒得和他争辩这个,只是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死了?” 顾二低头露出一个阴森笑容,“没办法啊,亲哥暗害,不死不行。” 桑陌不了解他们兄弟二人的爱横情仇,见他失落,便忍不住落井下石道:“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顾二闻言又抬起头,“你不也死了吗?怎么帮我报仇。” 他说着将桑陌上上下下扫视一遍,目光落到桑陌脚上后,却是愣住了。 “影子?你怎么会有影子?”他吓了一跳随即又连忙反应过来,“你没死!” 他说着连忙走上前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但如果成功了的话,能不能帮我个忙。” 桑陌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敢求自己帮忙,顿时有些不乐意起来,“不行,我还有要紧事呢!” 她说着就要走。 顾二连忙上前将她拦住,“你且先等一等,我又没说不报答你。” 桑陌闻言神情有些怪异的看向他,心中暗道:你都流落到来这种地方卖身了,谈什么报答。 她想着连忙后退一步,拢紧了自己的衣衫,“我可不是那种不正经的人。” 顾二大为疑惑,“什么正经不正经的?我想办法帮你出去,你难道不想出去吗?” 两人正在门口拉扯时,楚红再次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连忙去挡,顾二也出手相帮。 楚红再次被打飞出去,她滚进一个房间内。 屋子里顿时响起怒骂声,楚红再出来时,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目光阴沉死死盯着眼前两人。 这边的两人也都盯着他。 顾二满脸疑惑,诧异道:“楚红你做什么?” 他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心道:难不成眼前这两人有什么恩怨? 可桑陌是从天上下来的,楚红也始终待在地府,这两人是万万没有交集的。 他忽然想起来楚红曾经服侍过沈砚清的前世一段时间,难不成是因为沈砚清? 顾二想着忽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好你个楚红,你不会是对那堕仙动情了吧?” 他说着兴奋的瞪大了眼睛,“我要告诉庄主去。” 楚红面上闪过一丝错乱,“胡说!我只是看不惯她而已。” 顾二戏谑的扯了扯嘴角,“我只说你对那堕仙动情了,你扯她做什么?” 此话一出,楚红顿时愕然。 桑陌也从两人的对话中回过味儿来了,心中暗道:好啊!原来她喜欢沈砚清。 顾二紧追不舍,“再说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看不惯她?” 一百六十一,仙君你好狠的心 “黑影你疯了吧?为什么和她站在一起,你和她什么关系?” 顾二谦谦君子似的理了下自己的衣衫,“没什么关系,就说句公道话而已。” 楚红不满的哼了一声。 正当几人剑拔弩张时,沈砚清和那黑衣女子从三楼走了下来。 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黑衣女子更是蹙眉捂着胸口。 楚红连忙冲上扶住了黑衣女子的胳膊,桑陌也暗自将沈砚清打量一番。 黑衣女子有些生气的推开了楚红的手,“叫你招待客人,你就是这么做的?” 楚红连忙低下头,“对不起姐姐,我错了。” 黑衣女子无奈叹了口气,再次向沈砚清和桑陌道了歉。 她似乎受了伤,用手扶着墙才勉强站住,“带两位客人去客房。” 楚红不敢反驳,只低着头道:“请仙君和姑娘随我来。”说着也不管两人有没有跟上,自顾自往前走。 黑衣女子抱歉的俯了俯身,“仙君还请不要见怪,这小丫头被我们庄主给宠坏了。” 沈砚清摇了摇头表示无碍,黑衣女子又叫一旁的顾二带两人去。 来到客房后,桑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状似无意道:“师尊和这里的人似乎很熟啊。” 她说着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身后的沈砚清似乎是叹了口气,“上一世在此地留宿过。” 桑陌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涩涩的,不太想说话。 自己为了他能重回上俢界在无妄海泡了那么多年,又在轮回井里剥离仙身,吃了多少苦才来到凡界。 可到现在她才明白,这一切全部都是沈砚清设计好的。 “生气了?”沈砚清走过来坐在桑陌旁边,“你一生气就喜欢不说话。” 桑陌捏着杯子,“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沈砚清沉默半晌,“从苏府回来的那天,偶然堪破了天书。” 竟这么久了。 桑陌有些自嘲的笑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了。”沈砚清道。 桑陌疑惑看他,沈砚清目光坦然,没有半点心虚的模样。 桑陌懵了,为何她不记得? 她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忘掉的东西也不止这一点。 那既然沈砚清都和自己说过了,是不是就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这样想着,桑陌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快了些。 杯子里的茶水喝完了,桑陌刚要提壶,沈砚清率先抓住了茶壶,并给桑陌倒满。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桑陌突然有些不适应。 沈砚清举着杯子,见桑陌迟迟不接,也反应了过来,他笑着伸手抓住了桑陌的手,“怎么了?之前还指使我给你擦身呢,那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 桑陌把手从沈砚清掌心抽回后一把接过了杯子,她扭过头去,压下砰砰跳动的心脏。 “你变了。” 桑陌对泽霖的印象是无赖,对沈砚清则是色魔。 现在两个人设合起来了,又无赖又色魔。 桑陌想着,心中忽然有些不忿,她刚要说话,一只大手突然搂住了她的腰。 沈砚清笑着将人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变了。” 桑陌抬手将他凑过来的脸推开,低声骂道:“不正经。” “怎么不正经了?有上辈子你色诱自己师父不正经吗?”沈砚清说这话时,嘴唇紧贴着桑陌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扑在桑陌耳垂上。 她倏地红了脸,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哪有?我就是来求你把天书给我,是你自己想歪了!” 她说着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你说你说上辈子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呀?” “我一本正经的找你要东西,你竟然脑补了这么多。” 然而事实却是,桑陌特地找了个情场老手,为自己选了衣服,画了妆容,她甚至还勒了胸,就为了能把沈砚清拿下。 她说教似的拍了拍沈砚清的臂膀,“所以啊,你以后少来这种烟花柳巷,看看都被熏陶成了什么样子?” 沈砚清看着她这副强词夺理的模样,忍不住张口咬住了她的唇。 桑陌吓了一跳,刚要推开,沈砚清却是捧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正意乱情迷时,门忽然被敲响,桑陌赶忙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庞然大物推开。 她喘着气,转身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顾二,他看了眼桑陌红肿的唇,忽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桑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什么事?” 顾二笑着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一排丫鬟。 “来给你送些吃的。” 桑陌闻言抬眼看向那些丫鬟,只见她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一个食盒。 “你有这么好心?”她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顾二,语气极度不信任。 “什么话!”顾二顿时急了,“在人间那段日子,不过是我的一场劫,我现在都回归真身了。” 桑陌警惕道,“渡劫时都那么坏,真身还不得把我给吃了。” 顾二闻言嘿嘿笑了起来,“哪有,我只吃不入六道轮回的恶魂,不吃活人。” 桑陌顿时露出一个“瞧,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 顾二急的差点跳起来,“我有求于你,这下行了吧!” 听了这话,桑陌才侧身让那些侍女进去,“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顾二有些生气的别过头去,小声嘀咕道:“这话说的,好像我说了你就能答应似的。” 桑陌见他嘀嘀咕咕嘴里说个不停,顿时黑了脸,“有求于我,就这副模样?” 顾二闻言连忙笑嘻嘻凑了上来,“有事您说话。” “唉~”桑陌叹了口气,“脖子有些酸了。” 顾二连忙伸手就要给桑陌捏肩膀,还没碰到桑陌,又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一把抓住了顾二的手,将其别到身后。 “疼疼疼疼…”顾二哀嚎着侧过身子叫了起来,“仙君手下留情啊!” 沈砚清狠狠将他的手丢开。 顾二抱着自己的那只手心疼的吹了吹,“你看都红了,仙君真是好狠的心呐。” 沈砚清见到他那张脸就没什么好脸色,更别说他现在这副娘娘腔模样,更是叫人窝火。 他直接飞起一脚,将人给踹飞了出去。 顾二惨叫一声,“啪叽”一下摔到了地上。 一百六十二,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缺德 沈砚清还要再打,桑陌连忙拦住,“好了,你跟他较什么劲。” 桑陌说着将他往房内推,“进去吃饭吧。” 沈砚清走后,顾二才一脸委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擦了擦眼泪,泫然欲泣道:“我不过是死的太仓促,有些未了的心愿想要完成而已。” 桑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好了,你说吧,我看看能不能办成。” 顾二闻言顿时眼冒金光,“真的吗?” 桑陌道:“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完成。” 顾二有些不好意思的四下看了看了,见没有人,才凑到桑陌耳边,低声道:“我想请你等我哥死后,为他办个后事。” “就这?”桑陌有些疑惑,“就这么点小事你为难什么?” 顾二一副便秘的表情,“不是,我想你能将我和我哥的尸体合葬。” 顾二说着忽然红了脸,“还希望你能在碑上写点东西。” 他红着脸,再次凑到桑陌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小声说了几句话。 桑陌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用一副震惊到极致的神情看着他。 “你来真的?”她有些难以接受。 顾二坚定的点了点头。 桑陌更难受了,“这件事你哥知道吗?” 顾二闻言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就是利用我这一点,才将我的护身法器骗走,偷袭杀了我。” 听这话里的意思,顾大分明是不愿意的。 这样一来,桑陌更加不愿意了,“这样做是不是有点缺德?” “有什么缺德的?哪里缺德了,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受点报应不是应该的吗?”顾二说着气呼呼板起了脸,“你刚才还说要帮我的,怎么转头就不认了。” “你帮帮我,我就这一件事情放不下了。”他说着忽然伸出四个手指对天发誓道:“只要你肯帮我,我就替你做一件事,什么都行,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 桑陌无奈扶额,虽然说这么做有些缺德,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点小激动。 顾二宝之妻… 嘿嘿…,想想就刺激。 顾朝来到地府后,一定会疯的。 桑陌有些变态的笑着。 顾二的声音突然自下方响起,:“喂喂喂喂…,你看看你笑的有多变态!” 桑陌睁眼,就见他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脸。 桑陌连忙止住邪恶的笑声,抬起头“咳咳”清了下嗓子道:“好了,我答应就是了,你承诺我的也要办到。” 顾二拍了拍胸膛道:“放心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桑陌闻言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还男子汉啊!” 顾二哼了一声,“我怎么就不是男子汉了。” 他说着忽然看向门内,“话说,你那个师父还真他娘的厉害,地府都带你闯了,在下佩服。” 桑陌见他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连忙拉了他走到一边,“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你不知道啊,他要找融魂水…”顾二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怎么了,说呗就。”桑陌催促的推了他胳膊一下,“话说一半什么个意思?” 顾二却是一脸惶恐的看向门口,“那啥,庄主找我有事,我去找找他。” 他说着就跑没了影。 桑陌有些纳闷的回过头,就见沈砚清正一脸讳莫如深的站在门口。 虽然在桑陌转头的那一瞬他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但还是没能逃过桑陌的眼睛。 她狐疑的看着沈砚清,心中暗道:他不会背着我做什么事了吧? 想到沈砚清之前做的那些,桑陌顿时警惕起来。 沈砚清迎着桑陌那怀疑的眼神,脸不红心不跳的侧过身子让开道来,“进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地府的菜基本都是贡品,顾朝这些菜热气腾腾,明显是用了特殊方法从凡界弄来的。 倒是挺有诚意。 桑陌忽然觉得,帮他个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地府天黑的快,两人刚吃完饭,屋内就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屋外隐约撒进来几丝红光。 折腾了这么久,桑陌早累了,她点了支蜡烛,转头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沈砚清。 “…” “你…”桑陌看着他,希望他能自觉。 沈砚清却是无赖的起身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来,挂到了床边的衣架上。 “你干嘛?”桑陌后退一步,顿时警惕起来。他现在都已经恢复记忆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来? 沈砚清坐到床上,抬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过来坐,有事商量。” 桑陌想到方才顾二所说的融魂水,虽然心中抵触,但也还是坐了过去。 刚坐下那双不老实的大手就搂住了桑陌的腰,沈砚清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怕我啊?” 桑陌抓住他乱动的手,“你不是说有事商量吗?” 沈砚清笑笑,带着些许无奈,“这就是我要商量的事。” 他说着忽然噙住了桑陌的耳垂。 像是一颗火星落到了干燥的柴火上,两人的呼吸同时粗重起来, 沈砚清抱着桑陌,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想不想我?嗯?” 桑陌喘着粗气将他往外推,“你对别人也和对我一样吗?” 沈砚清有些听不懂,“什么?” “你对楚红和孟婆庄的那些姑娘也这样吗?”桑陌说着紧紧抓住了床单。 沈砚清迷乱的将头从桑陌脖颈间抬起来,他脸上潮红未退,有些惊讶道:“这说的什么话?” “楚红说她伺候过你。”桑陌也找回了一丝理智,难得的义正词严。 沈砚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伺候?你当孟婆庄是什么地方?” 桑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沈砚清哭笑不得,“孟婆庄可是个蛇窝,住在这里的都是三界最狠辣的杀手刺客。” 他说着惩罚似的咬了一口桑陌的下巴,“想什么呢你?” 桑陌明白了一些,她伸手搂住沈砚清的脖颈,“你找的融魂水也要找他们帮忙了?” 沈砚清重重落下,“你说呢!” 桑陌还想问他要融魂水做什么,沈砚清却是不肯再给她机会继续问,抬手将床幔放了下来。 可 一百六十七,沈砚清会被泡死的 第二日桑陌醒来时,屋内空荡荡的,沈砚清早已不知所踪。 大清早的,楼下已经开始弹唱,靡靡之音穿耳。 桑陌下楼就见屋子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酒缸,酒香醉人,到处都是。 一群人围着那酒缸跳舞嬉戏。 酒缸内泡着一个巨乳美女,她身着薄纱,随着音乐在酒缸内扭动身体,顺便为周围的人倒酒。 桑陌刚靠近,就有个舞娘递给她一杯酒。 “姑娘试试我们这里的三生酒吧。”那舞娘热情非常,拉着桑陌就要往人群中走。 桑陌连忙摆手,说自己有事才躲过一劫。 那姑娘还催促着桑陌喝下手中的酒,桑陌讪笑着怎么也不肯喝。 正当她为难时,一只手忽然夺过桑陌手中的酒杯。 桑陌扭头就见顾二笑嘻嘻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红姐姐真是的,这么好的酒也不给我倒一杯。” 那女子捂嘴哈哈笑出声,“你小子可莫要胡说,酒我多的是,想喝我再给你倒。” 顾朝摆手,“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喝,今日我还有要事和这位姑娘商量。” 他说着,拉了桑陌的手就往屋外走。 “吓着了吧?” 他回头对着桑陌笑,“缸里那女子可是上好的万年酒曲,喝她一杯酒能长三百年修为,这酒你平时拿钱都买不到。” 桑陌心中暗暗惊讶,直呼长见识了。 顾二一屁股坐在沙堆上,随手摘了一支彼岸花戴在耳边。 “真没想到,我们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他说着忽然转过头来看向桑陌好奇道:“对了,我特别好奇,你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上俢界是什么样的?你们下凡全部都是找献舍的凡人,没有投胎的吗?” 桑陌自己也唏嘘,在凡界两人都是想方设法的要弄死对方,到这里竟变了。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带任务的话,就会找献舍的成年人,也有投胎的。” 顾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是你们上俢界好。一个个的,对感情都那么认真,为了对方不管不顾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凡界就会顾及这儿顾及那儿,参杂了太多利益,下界……下界我就没见过什么真感情。” “为何这样说?”桑陌望着火红的彼岸花海道,“上俢界的神官清心寡欲,哪有什么感情,有感情的都被抓去无妄海了,泡你个三四百年,上千年,有好多固执的都被泡没了。” 顾二笑道:“胡说,你那师父也在无妄海泡过吗?” “他恐怕就是那种泡死的人。”顾二哈哈笑着去看桑陌。 被这么一提醒,桑陌才想起来要找沈砚清,“对了,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你师父?你师父一大早就去忘川河找融魂水了。” “你说什么?!”桑陌倏地站了起来,“他走多长时间了?” 顾二见桑陌这样,也站了起来,“一个时辰了,这会子估计已经到忘川河中心了。” “他没有和你说过吗?”顾二惊诧道。 桑陌不理他,连忙往忘川河走。 忘川河冤魂无数,又名噬魂河,千万年来吞噬了无数魂魄,从来没有人敢靠近。 沈砚清竟然为了一点融魂水就往河中心走,这不是找死吗? 她心急如焚,再次加快了脚步。 “等等!”顾二的喊声从身后响起,桑陌回头就见他骑着一匹青灰色麒麟追了上来。 “忘川那么大,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快上来!”他说着朝桑陌伸出手。 桑陌也不矫情,直接翻身上了麒麟。 两人来到忘川河边时,只有楚红和那黑衣女子,以及一群形态各异的男女。 他们合力拽着一根极粗的绳子,绳子另一头深入河中,不见踪影。 桑陌刚跳下麒麟就冲着黑衣女子跑去,“姐姐,我师尊呢?” 黑衣女子紧紧抓着手中的绳子,闻言连头都没回,“跳河里去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说着还细心的安慰桑陌,“不怕,只要你师尊不放开绳子,我们就能把他拉回来。” 确实能拉回来,但拉回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就说不定了。 桑陌闻言顿时心脏狂跳,呼吸困难,只觉得整个心都被人揪住了。 恰巧这个时候,旁边的楚红突然冷哼一声。 桑陌连忙将目光投向她。 楚红不紧不慢道:“我可是看见你师尊带着一个女子魂魄下河了。” 她说着回过头上下将桑陌打量一番,道:“不得不说,那女子长得和你还挺像。” 是苏锦意,沈砚清带着苏锦意下河了! 桑陌想也不想就要跳入翻涌的河水中。 “姑娘!”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尖叫声,将桑陌叫住。 桑陌回头就见鬼域领主混在人群中奋力拽着那绳子 她满头大汗对着桑陌摇了摇头,“君上特地吩咐不叫姑娘下河。” “你不去看看他带着那女子去干嘛了吗?”楚红讥笑道,“人家可比你有韵味。” “你师父肯冒这么大风险带她下去,可见这姑娘对他而言非同一般…” “住口!”黑衣女子厉声打断楚红,以防她继续扇风点火, 人群中的鬼域领主急的不行,深怕桑陌被那女子激怒,就跳了河,那样沈砚清回来一定会扒了她的。 “姑娘可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紧紧盯着桑陌,组织着语言想为沈砚清解释。 同时她心中也有一丝疑虑,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将军这个小徒弟会不会患得患失,害怕将军会背叛?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她希望他们两人能好好的,但同时内心也忍不住想和桑陌比较。 她想看看自己究竟差在了哪里。 “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楚红撇了撇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叹息一声,道:“唉,做了人就是复杂,左一个右一个的,袖子里还藏着一个,不知道凡间还有没有。” “和你有关系吗?”桑陌看着她冷冷道,“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干,到处挑拨离间,你这内心是得多缺爱呀。” 她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以为你说两句,我们就会吵架,你就能乘虚而入了?我告诉你,我下河只能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一百六十八,忘川 桑陌说完,将判官书抛出去,“师姐,把绳子拽紧了!” 李招娣豪气干云,带领判官书内一众冤魂抓住了绳子末端,“放心交给我。” “等一等!”黑衣女子厉声打断,“姑娘,这忘川你跳不得!” “河内有万千鬼魂,有的都进化成河妖了,万一被它们缠上,你所有的修为都会被它们吸干。” 桑陌不为所动,只一件一件的把身上有灵智的法器全部解下来。 黑衣女子见劝不动桑陌,无奈叹了口气,“你若执意要去,我也无法,下河后,河内河妖会缠着你一直说话,记得千万不要做出反应,只当看不见,也听不见。” “一旦你做出反应,它们就能跟着你一起上岸。到时候,所有河妖都蜂拥而至,你会被它们活活困死在河底。” 桑陌点了点头,朝着忘川河跳去。 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拍到岸上,桑陌走过去,用丝带在绳子上打了一个活扣,顺着绳子一跃跳入了河中。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万千魂魄扑面而来,桑陌凝神屏气朝着河底钻去。 水流很急,一下就将桑陌卷入了河底,周围全是看不清脸的鬼魂。 它们好奇的围绕着桑陌,时而骑在她脖子上,时而穿过她的身躯。 其中有一只会说话的,应该是那黑衣女子说的河妖。 它一直跟着桑陌,问问题,“你是谁吖?” 它一说话,旁边一些没有思维的河妖也跟着一起喊。 “你是谁吖?” “你是谁吖?” “…” 对此桑陌充耳不闻,只顺着绳子卖力的往前游。 那只鬼不死心的一直跟着桑陌,趴在她的背上,惨白的脸抵在桑陌肩膀上,死死盯着桑陌的脸。 “你为何不理我?”它问。 周围的河妖也跟着一起问,“你为何不理我?” “你为何不理我?” “……” 它们声色各异,语气却是一模一样。 桑陌懒得理它,只一个劲的往前游。 那河妖似乎有些伤心,语气变得恳切起来,“你要去哪呀?” 周围再次响起一片伤心声,“你要去哪呀?” “你要去哪呀?” “你要去哪呀?” “……” 桑陌知道只要自己回答一次,这河妖就会一直缠着自己,于是她继续一言不发。 那河妖紧紧搂着桑陌,“我好伤心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我长的很丑吗?” “我好伤心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我长的很丑吗?” “我好伤心啊,你们为什么都不理我?我长的很丑吗?” “……” 桑陌其实早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它,确实长的不丑,而且还非常好看,属于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而且它这样身体棉软的趴在身上,像只猫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嗲嗲的,是个人都很享受。 不过桑陌可没心情和它玩,她听到这河妖说了“都”。 能往忘川河里跳的人几万年都遇不到一个,这河妖说的定然是沈砚清。 她有点想追问它沈砚清的踪迹。但碍于忘川河的规定,只能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那河妖却是精的很,很快就从桑陌变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你是来找人的吗?” “你是来找人的吗?” “你是来找人的吗?” “…” 那河妖说着忽然兴奋起来,“你肯定是在找一个身穿白衣,长的很俊的男子对不对?” “你肯定是在找一个身穿白衣,长的很俊的男子对不对?” “你肯定是在找一个身穿白衣,长的很俊的男子对不对?” “……” 桑陌在这一声声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中皱了皱眉。 那河妖很快抓住了桑陌脸上的这一丝不对劲,“我就知道!他是你的情郎吗?” “我就知道!他是你的情郎吗?” “我就知道!他是你的情郎吗?” “……” 它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唉~,可我看到他身边有另一个女子。” “唉~,可我看到他身边有另一个女子。” “唉~,可我看到他身边有另一个女子。” “……” 周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零零点点的幽暗绿光。 它们相互碰撞着,都往桑陌这边挤。 忽然,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黑气的庞然大物,穿过层层幽暗绿光来到桑陌面前。 它一张脸被水泡的发胀肿大,眼睛里更是连着丝丝缕缕的血水,了。 它应该是有自己的意识,围着桑陌转了一圈,而后搂住了桑陌的脖子,双脚也环在桑陌的腰上,像一个挂件似的挂在桑陌身上。 它抬头仰望着桑陌的脸,声音又粗又难听“你的情郎不要你了!” 周围再次响起其他河妖无脑的跟随声。 “你的情郎不要你了!” “你的情郎不要你了!” “你的情郎不要你了!” “……” 这鬼东西,长的难看也就算了,说话还这么难听,桑陌当即忍不了,从腰间拔出短刃一下就给它剌成了两半。 那鬼东西发出一声惨叫,两半身体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走。 周围也是响起那些河妖无脑的跟随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叫桑陌头痛不已。 她扶额,扭头就见背上那只河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桑陌:“……” 该死,她忘了攻击也算做出反应。 桑陌连忙一把挣脱了那河妖的胳膊,狠狠将他甩了出去。 周围的河妖顿时一拥而上。 桑陌赶忙拔剑去挡,可奈何河妖的数量太大,而且它们在这忘川河能无限复活。 一时间,桑陌几乎被一个巨大的荧绿色光球包裹了起来,寸步难行。 正为难时,一条巨大的黑色蟒蛇忽然俯冲而下。 它带来的水流瞬间将那些河妖冲散,桑陌也是随着那些河妖往四周飘去。 然而那大蟒蛇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将桑陌含在口中。 桑陌大惊失色刚要提剑去刺,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自大蛇喉咙响起,“且慢!” 桑陌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倏地愣住,“你是顾二?!” “除了我还能有谁呀?”顾二贱贱的声音从喉咙响起。 桑陌从他的嘴里游出来,爬到他头顶坐下。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桑陌回头看了眼他硕大的身躯惊讶道。 “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怎么?难道不好看吗?” 一百六十九, 这种时候,桑陌哪敢说一个“不”字,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蛇!” “什么蛇?”顾二闻言突然不高兴起来,“老子是琴虫!” “没看到老子长了兽首吗?旁边的头发那么明显,你瞎了?” 桑陌:“………”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现在绝不是发脾气找场子的时候。 桑陌不说话,顾二却是说个不停,“我连忘川河都为你跳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可一定要办到!” 他说着有些烦躁的摆了一下尾巴,“不知道这次要掉多少修为。这忘川水可真冷啊!” 桑陌也是冷的蜷缩成一团。 不知游了多久,顾二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桑陌抬眼望去,就见河水底下还有一汪蓝绿色的清泉。 急薄薄的青沙浮在那绿色湖面上,使这湖面又好象是笼着青纱的梦。 就象神话故事中的宝镜一样。 湖面中央立着一座阴森森的黑塔,从桑陌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塔内有什么。 桑陌从顾二头顶跳了下来,俯身游到河底, 在高处时还不觉得有什么,落到地上后桑陌才发现那塔高的吓人。 若放在地面上绝对能说的上是“高耸入云”。 “这绿色的就是融魂水么?” 顾二摆动了下巨大的兽首,“就是这个了。” 他说着忽然变回人形,走到琥珀旁边的一颗巨石下。 “喏,绳子在这儿!你师父去哪儿了?” 桑陌走过去就见绳子的另一头绑在巨石上,周围空荡荡根本没有沈砚清的影子。 “你说他带着那苏锦意来这儿做什么?”顾二挠着后脑勺,疑惑道。 桑陌也不明白。 顾二却是打开了话匣子,“真不明白这苏锦意有什么好的,又蠢又没用,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喜欢她什么?” “我哥那可真是把她当宝贝,我随便碰一下都要凶我…”顾二喋喋不休。 桑陌却是没有听他的唠叨,将目光投向了那座黑塔。 忘川河底到处都是河沙和石头,人在这里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沈砚清把绳子绑在这里,人肯定也不会走太远。 沈砚清将绳子绑在这里,会不会是进塔内去了? “唉,!你说这里面有什么?” 顾二闻往塔内望了一眼,道:“这谁知道啊?” “这都是几万年前的东西了,” 桑陌看向他,“你们就没有什么谣言传说啥的?总有人见过这东西吧?” “见过什么见过?谁闲着没事往这鬼地方跑。”顾二嫌弃的瞥了那黑塔一眼。 “估计里面封印着妖怪啥的。”他说着转过头,忽然看到桑陌提着裙摆要下去。 便连忙走上前将她拉住,“哎呦我的祖宗啊,你找死啊?!去那里干什么!” “这可是融魂水,你进去把你魂魄,骨头都给融了。” 正当两人拉扯之际,桑陌忽然察觉到一丝祥云剑的气息。 她扭过头,那气息只闪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过了一刻钟就又突然出现在左侧方向。 桑陌赶忙往左侧游去。 然而刚游了没几米,那股气息再次消失不见。 正当桑陌奇怪时,那气息忽然又出现在自己右后方! 这次不等桑陌追,那股气息再次瞬移到桑陌左后方。 桑陌完全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祥云剑成精了,在捉弄她玩不成? 下一秒,祥云剑的气息再次出现。 桑陌这次没有再傻乎乎去追,而是一个遁形术直接来到了气息出现的地方。 然而那股气息却再次消失不见。 桑陌环顾四周,什么也没发现。 她彻底懵了。 “你做什么?跑这跑那的,像受惊的母猪似的。” 顾二游过来,疑惑的看着桑陌道,“干啥呢?捉迷藏啊?” 他烦躁的用指甲抠着手背,道:“捉迷藏我们上去以后再玩行不行?他娘的,老子皮肤病都要犯了!” 桑陌焦急的查看四周的情况,闻言也来不及生气,只回答道:“不是,我察觉到我师父本命剑的气息了!” “他肯定就在这附近!”桑陌说完还不忘补充道。 顾二见桑陌找的着急,也只好跟着四下查看起来,“不是,你师父是幽魂啊?他看到你还不出来,逗着你玩啊?” 他说着忽然一脸神秘的转过头来,“你说他不会是想把你一个人骗到什么隐蔽的地方,先奸后杀?” 桑陌刚搬起一块石头,闻言顿时气急败坏,一把将石头扔了出去。 “胡说什么呢你!” 顾二连忙侧身躲开,“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呢?” “我谢谢你啊!”桑陌说着,忽然又察觉到那股气息出现在自己右前方。 她再次一个遁形术出现在那气息出现的地方。 这次她看到一丝尚未消失的绿色光芒。 那绿光只在桑陌眼前晃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桑陌倏地警惕起来,立马检查了周围所有隐秘的角落。 可周围全是石头和沙子,什么也没有。 那光芒转瞬即逝,桑陌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散发光芒。 与之一起消失的,自然还有沈砚清祥云剑的气息。 湖底石碑林立,桑陌追着那股气息几乎将整个湖底都翻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她就累的上气不接不下气。 顾二拦住了她。“你歇歇吧,这鬼地方本来就耗费灵力,你是想猝死在这儿吗?” 桑陌摇摇头还想再追,可身体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刚走出去几步,就觉得头脑眩晕,四肢无力。 顾二眼疾手快再次一把将她扶起来,“好了,这下该消停点了吧?” 桑陌刚想坐下,谁料那股气息竟然就出现在自己前方不到三米的的一个大石头后面。 她下意识的就要起身过去,顾二却是按住她,倏地化作一条长着兽首的黑蛇窜了出去。 他速度非常凶猛,桑陌只看到一道黑影和留在原地的水圈。 下一秒,顾二就叼着一只浑身散发着绿光的怪鱼,从那大石头后游了出来。 桑陌几步走过去,发现祥云剑的气息竟是从那怪鱼身上散发出来的。 一百七十 那怪鱼浑身上下麻麻赖赖,长着四只瘌蛤蟆似的长腿,尾巴很长,眼睛长在头顶,嘴巴也很大,样子十分怪异。 它奋力摆动着尾巴,蹬腿想要挣脱顾二长满尖牙的嘴。 桑陌看着顾二牙齿周围那圈绿色i的血,顿时一阵反胃,“你小子怎么什么都吃啊?这东西不会有毒吧?” 顾二从鼻孔里发出声音道:“那不能。我们琴虫可是百毒不侵。” 桑陌伸手抓住那怪鱼的脖子,“保险起见,你还是松嘴的好。” 顾二闻言张开嘴巴,把那怪鱼吐了出去,他嬉笑着刚要说话,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牙齿变得松软无比,像泥巴一样。 它吓了一跳。赶忙往外吐口水,“该死!这东西真他娘的有毒!” 桑陌闻言看向手里的怪鱼。 怪鱼拼命的摆动尾巴想要逃离,桑陌将其反转过来,去看它的腹部。 之见它雪白的肚皮上有一道四个手指头宽的伤口。 桑陌将那伤口掰开,就见它的皮肉内藏着半截断剑。 断剑有两寸长,几乎将怪鱼整个贯穿,桑陌将其取下来,发现那正是沈砚清的祥云剑。 沈砚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连本命法器都断了。 桑陌赶忙将那怪鱼反转过来,展示给顾二看,“你看,这是什么鱼?” 顾二拼命的拿沙子洗嘴,闻言转过头来,吐出一嘴的沙子,道:“我没见过,应该不是忘川河的。” 他说着又将目光光投向绿水湖,“不过这东西带着的毒素好像就是融魂水。” 桑陌闻言也转头看向那绿水湖,难道说沈砚清真的在那座黑塔之中? 她想着刚要说话,顾二连忙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不会还要进塔吧?” “我可不陪你去。”他说着还害怕的往后退去。 桑陌点头,“我自己去,你先回岸上,叫他们再等一等。” 顾二这才松了口气,他有些庆幸道:“我也算仁至义尽了,你可千万别死了,老子还指着你帮我办事呢!” 桑陌手拿断剑,把那怪鱼丢了出去。 “放心吧,区区融魂水而已,我上天庭来的神官,还能抵不过它。” 她说着提了裙摆往绿水琥珀走去,“你回去等我的好消息。” 顾二点点头,转身逃也似的往岸上游去。 那绿水湖泊很是粘稠,像落在水底的水银似的。 桑陌一踩进去就感受到一股针扎似的疼痛。 她皱了皱眉,这强烈的的刺激使得她差点尖叫一声,跳了出来。 但长痛不如短痛,桑陌咬着牙加快步伐朝着黑塔走去。 可奈何绿水实在太粘稠,桑陌走在上面,只觉得像是站在沼泽地里似的,根本走不快。 太着急,反而会摔倒,摔个大马趴。 桑陌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承受着刺骨痛意朝着黑塔走去。 那黑塔周身阴寒非常,还没靠近就觉得浑身一股冷意。 可沈砚清在里面。 “该死,沈砚清你这个混蛋,等我找到你,还不弄死你!” 桑陌骂着,只能抱紧了手臂继续朝着黑塔走。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桑陌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麻木,好像不存在了,她愣怔着抬起头就见黑塔近在咫尺。 脚抬出绿水的那一刻,桑陌脚上的鞋袜顿时支撑不住,烂作几块掉了下去。 她连忙一脚踩在了石梯上。 谁料那石阶竟是像豆腐一样,桑陌随便一踩它就碎了。 桑陌愣了愣,只好踩在了上一阶石梯,她踩的小心翼翼,可那阶梯依旧发出了细碎的开裂声。 桑陌几步走到石塔门口。 转身时那阶梯瞬时碎裂,石块纷纷落入绿水中。 桑陌心有余悸,扭头看向石塔大门 那大门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灰尘,有死鱼尸体堆积在上面已经石化。 那黑塔里面旧得不能再旧,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绿色淤泥,赤脚踩在上面滑滑的,看起来十分恶心,。 桑陌提剑,用剑柄将石门推开,里面安静异常。 她摸黑往里走,长长的楼道里没有半点多余的东西,空空荡荡。 她很快将一楼检查一遍,走上二楼。 二楼没有那么黑,里面东西一览无余。 她差异的抬起头,就见房顶镶嵌着密密麻麻会发光的石头,像耀眼的星星十分好看。 走了几步,眼前出现了一扇漂亮的小门。 桑陌推开小门,就见屋子中间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支蜡烛,蜡烛上的火不停地跳动,叫人不寒而栗。 桑陌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的瞪大了眼睛,水底怎么会有燃烧着的蜡烛? 她再次环视四周,除了那跳动着的火苗房间内没有半点动静。 桑陌警惕着慢慢靠近。 或许是因为蜡烛的原因,屋子内的温度似乎比其他地方的要暖和一些。 桑陌刚要靠近那蜡烛,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水流被刺穿的声音,她倏地转过身提剑去挡。 只见迎面冲过来一张惨白的人脸,与桑陌的剑相撞后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两人双双后退,桑陌站定后抬头就见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 那娃娃有三尺高,身着精致华美的蓝紫色鎏金长衫,一头黑长乌发在水中飘荡。 它的脸小巧精致,鼻头上翘,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木头耳朵上还挂着两只翠玉铛。 桑陌顺着绑在它四肢上的细线看去,发现屋子内不知什么时候弥漫着一股浓浓黑烟。 控制娃娃的人就藏在黑烟之中,只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 桑陌朝着那玉手抱拳,“实在抱歉,我并非有意打扰,实在是找人心切,不知前辈可有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衣的男子。” “……” 没有人回应。 桑陌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倒是一旁的木偶娃娃突然歪头活动了一下手上的关节。 一百七十一,傀儡娃娃 她连忙后退一步,那娃娃果然发起了攻击,它浑身上下全是硬邦邦的金属,招招直逼桑陌要害。 桑陌在水底行动受限,竟是被它打的连连后退。 她气急败坏道:“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我只是来找人,找到人就回去了。”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桑陌气的要死,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无视,若不是受这该死的忘川水束缚,她早把那家伙打的满地找牙了!那还会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桑陌气愤的同时,也狠狠一脚踢在了那娃娃身上。 那娃娃双臂交叉挡在身前,被桑陌踢的后退一步落在桌子上。 桌上的蜡烛晃了晃,忽然被一只玉手扶住。 桑陌抬头就见那团黑雾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桌子前,而那双手的主人也依旧躲在黑雾中,看不清晰。 那双玉手每个手指上都缠绕着白色细线,它手指快速翻转,线的那端连着那个木偶娃娃。 娃娃站在桌子上,黑亮的眼珠咕噜噜转着,对着桑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可爱的笑。 桑陌意识到不对,刚要往后退,那娃娃突然一跃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右手成爪,朝着桑陌杀来。 它招式凌厉,周身带着可怕的黑气。 桑陌见招架不住,连忙转身跑出房间。 她一路跑,一路往后看,起先那娃娃还跟在身后追,见桑陌跑上三楼楼梯,它突然止住了脚步,状似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举动倒把桑陌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扭头往三楼去看,只见三楼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破旧的楼梯上仿佛随时都会下来一个什么东西。 桑陌不怕鬼,也不怕虫子,就怕这种黑咕隆咚,不知道有什么的地方。 如果真从上面冲出来一个长相极为可怕的东西,想要她的命,她倒也不怕,但她怕那东西出来之前等待的感觉。 再回过头时,那木偶娃娃已经不知所踪,二楼空空荡荡没有半点人影。 桑陌愣了愣,心中不免害怕起来。她小心翼翼提了剑,往三楼走去。 三楼地板上堆满了各种垃圾,什么破旧的桌子,木头碎料,还有各种各样雕刻出来的木偶头颅,其中不乏完整的人偶娃娃。 那些完整的人偶娃娃被整齐的摆放在墙角,桑陌目测大概有二十几个。 初见那堆娃娃时,桑陌心中不由一惊。 后来发现里面全是破烂后又放松下来。 她拍着胸脯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被那鬼东西给吓到了,竟然疑神疑鬼起来。” 三楼依旧被打扫的很干净,像是被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那些破旧东西被被摆的整整齐齐,连墙角那些娃娃都是整整齐齐坐着的姿势。 桑陌将周围都检查一遍后,又回过头将墙角那些娃娃数了一遍 顿时疑惑起来,三楼不过摆放着一些杂物,明明什么都没有,方才那娃娃到底再害怕些什么? 正疑惑时,桑陌转而又看到了墙角那些娃娃。 它们静静坐在黑暗的墙角,一个个都睁着大眼睛默默和桑陌对视。 奇怪,怎么感觉它们怪怪的,好像有些变了。 桑陌走过去,在手中凝聚出一个光团,睁大眼睛,仔细一个个看过去。 那些娃娃做工都十分精细,每一根发丝都是特意定制的,眉眼形态各异,十分传神。 桑陌看着不由啧啧称奇,她看着,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身穿紫金衣衫的娃娃 它面容小巧精致,耳带翠玉铛,竟是和二楼那个难缠的玩意儿长的一模一样。 吓得桑陌连忙做后退一步,出防御姿势,。 可等了半晌,那娃娃也没有半点动作,她渐渐放松下来,心中暗道:或许只是长的像而已,人都有长的一模一样的,更何况这东西还是人做出来的,那人闲着无聊,做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娃放着慢慢玩也是有可能的。 她这样想着,便没有再管那些娃娃,转身去找上四楼的楼梯。 然而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的一排娃娃纷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桑陌心不在焉的寻找着楼梯口,她走走停停,转头时发现墙角那排娃娃似乎又变了。 桑陌一一看过去,目光在落到那个穿紫金衣衫的娃娃时愣了一下。 她记得第一次检查时,那娃娃耳朵上的翠玉铛整整齐齐放在发丝前,然而这会子左耳那只玉铛却是钻到了发丝里!! 他娘的,这娃娃会动。 她后背倏地窜上一股凉意,心也砰砰直跳,手心里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桑陌咽了口口水,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数好娃娃的数量,而后一脸纳闷的将目光移到别的地方去,并自言自语道:“真是的,上四楼的楼梯呢?” 她浑身上下都警惕着,再次将三楼的每一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能发现上四楼的楼梯口。 周围静的可怕,桑陌待在这地方,每一秒都在焦躁,连头发丝都在流汗。 她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那堆娃娃,每次都会快速的数一遍,生怕突然少一个。 黑暗中,那排娃娃就那样静静坐在墙角,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桑陌在的方向。 桑陌直觉的自己被盯着快要疯了。 她犹豫着慢慢摸向剑柄,想着要不要直接冲过去将那些该死的东西砍个稀巴烂。 正犹豫时,一双冰冷的手忽然搭在了桑陌的肩膀上。 倏地,桑陌直觉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快速回过头,就见之前那个娃娃立在半空中,漆黑的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并露出一个可爱又叫人胆寒的笑容。 黑暗中,它惨白的脸颊是那样刺眼,吓得桑陌瞬间炸开。 她尖叫一声,倏地跳了起来往后退去。 那娃娃似乎对桑陌这举动很感兴趣,眼睛倏地睁大,手指也兴奋的舞动着。 桑陌却是恼羞成怒,提起长剑就朝着它看去。 那木偶娃娃左跳右跳,身体灵活,动作轻盈,桑陌根本触碰不到。 她气急败坏,干脆一口咬破中指,与拇指并拢在空中画出一个巨大的冰冻符。 巨大的冰剑在水中蔓延,一下将那活蹦乱跳的娃娃冻在半空。 桑陌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走过去朝它耀武扬威,“你不是能耐吗?怎么不动了?” 那娃娃被冻在冰块中,漆黑的眼睛眨巴着,忽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一百七十二,傀儡师 桑陌看着那傀儡娃娃诡异的笑容,后背不由窜上一股冷意, 她下意识转头往身后看去,就见墙角坐着的那些娃娃全部消失不见。 来不及反应,头顶突然传来一股冷意,桑陌抬头,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娃娃双手成爪,俯冲向她袭来。 她连忙抬剑向上砍去,那娃娃却是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一个旋身轻巧躲过。 与此同时,另一道凌厉的掌风突然朝桑陌胸口袭来,桑陌来不及躲,只仓皇后退一步。 剑还未落下,那掌风却是已经结结实实落在了她的胸膛上。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桑陌整个击穿,她错愕的瞪大眼睛,吐出一口鲜血,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出去,而后狠狠撞在墙面上。 身后的石墙被撞的四分五裂,簌簌落下几块碎石和尘土。 桑陌倒在废墟中,艰难喘出一口气。 她强撑着抬起头,就见那穿紫金长衫,耳戴翠玉铛的傀儡娃娃站在原地,正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 桑陌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直道自己糊涂,早觉得那些娃娃不对劲就该早早下手。 同时她也惊叹,这位傀儡师实在厉害。 这水平,几乎与她在天上见过的儡神差不多了。 她痛苦的咬了咬牙,想要坐起身。 可一用力,胸口就传来一股难以言状的刺疼,应该是胸骨碎后扎进内脏里了。 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被这么几个木头娃娃打成重伤。 噬魂又蚀骨的忘川水一碰到血水,就开始疯狂吞噬桑陌的灵力。 桑陌此刻时身体不能动。灵力也一下子被耗尽。 一时间,她除了等死,竟什么也做不了。 巨大痛苦让她逐渐意识混乱,头脑不清晰起来。桑陌躺在废墟中,愣愣看着黑漆漆的房顶。 “沈砚清你这个混蛋,老是这样顾头不顾腚,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呀?” “你个老…混蛋,……可要好好活下去啊。” 桑陌嘴角流血戏,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冷,最终意识不清昏迷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再次拥有意识时身体的痛苦还在。 睁开眼睛就见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立着一支燃烧的蜡烛。 而自己则是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手脚都被固定住了。 她这是又回到了二楼? 桑陌想着环视四周,这次她看到一个身穿麻布衣衫的男子背影。 从桑陌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点白皙的脸颊。 不过她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拿着木头和刻刀的玉手。 那一首修长白皙,水葱一般,指甲透着微微的粉色。 和那个躲在黑雾中操纵傀儡娃娃的手一模一样。 察觉到桑陌的目光后,男子缓缓扭过头来。 那是一副阴柔的面孔,仿佛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描绘出了男性的柔和与优雅。 他的个头至少在一米八以上,粗糙的衣衫勾勒出他完美无瑕的身材。 亚麻色的头发如同精心绘制的画卷,漂亮得令人赞叹。 他的眼睛深邃如寒潭,挺直的鼻梁和光滑的皮肤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薄薄的嘴唇呈现出娇嫩的粉红色,精致的五官似乎融合了所有美好的特质,。 他看着桑陌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翻转着指尖的丝线。 下一刻,那傀儡娃娃忽然按下墙上的一个按钮。 哗啦啦的机械机械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门子身后的墙壁。突然。你蹲着打开。男子身后的石墙突然凹陷进去。 接着一个身穿血衣的男子被推了出来。 他被同样被绑在十字架上。 头无力的垂着,一头乌发落下,根本看不清里脸。 桑陌愣怔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这种容貌,这种风仪,根本就已经超越了一切人类的美丽。 他只是随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觉得就算是天使,也绝对不会比他更美。这种超越的男女,超越了世俗的美态,竟是已不能用言词来形容。 身萧萧白衫,白衫质地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 这人是沈砚清吗? 正当她疑惑时,那人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混蛋,你怎么也被抓起来了?”桑陌说着又是口角流血。 沈砚清愣愣抬头,没想到桑陌会为了自己闯到这鬼地方来。 他之前甚至想过将她一辈子困在枯骨烟梦,一辈沈砚清子将她困在长离山天牢里。 想起她愤怒,却又因为愧疚而不得不隐忍时的样子,沈砚清直觉的心快要碎了。 他的小徒弟为了救他,抛下一切跳入轮回井,受人控制,做下她本意之外的错事,陷在悔恨当中,被人更深一步的控制着。 而他这个做师尊的却什么也不知道,只一味的对着她发脾气,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怎么会有他这样的师尊啊? 想起她愤怒,却又因为愧疚而不得不隐忍时的样子,沈砚清直觉的心快要碎了。 他的小徒弟为了救他,抛下一切跳入轮回井,受人控制,做下她本意之外的错事,告诉我,他们给你布置了什么任务?” 桑陌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诛杀邪神。” 话落,桑陌明显察觉到沈砚清抱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收紧。 她有些纳闷,刚要抬头去看看,清冷暗哑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什么镜子,给我看看。” 桑陌离开他的怀抱,将紫光宝镜拿了出来。 此时月亮高悬,月光照在镜面上折射出一个耀眼的光斑,刚好照在沈砚清胸口上。 像一颗投入水洼的石子,那光斑照在沈砚清胸膛上,忽而激起万丈黑浪! 他像是受到重击般后退一步,周身忽然泛起浓烈的黑雾,无尽的痛楚瞬间袭裹了全身。 沈砚清闷哼一声,眉头紧锁,痛苦的捂住了胸口。 这突然其来的转变,打了桑陌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丢掉手里的镜子,伸手抓住了沈砚清的手臂。 黑雾散去,沈砚清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脱力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直挺挺倒下。 桑陌连忙扶住他的腰,“你怎么了?” 一百七十三,师父臭流氓 桑陌听了这话,顿时气急败坏大骂起来,“都这个时候了,师父你就不能自私一点吗?她谁啊?你这么护着她。” 两人正要吵时,男子的傀儡娃娃忽然提刀架在了沈砚清脖子上。 男子挥手再次写出一行字,“那就都别走了。” “别啊,我们再商量商量,你看她穿着那身衣服多好看,你就把她留下吧。”桑陌说话的语气都都带上了一丝谄媚。 那头的苏锦意哭的眼睛都肿了,闻言只可怜兮兮的擦了擦眼泪,“尊者不必为我烦忧,锦意愿意留下来。” “太好了,姑娘大义。”桑陌说着转头看向男子,“我们商量好了,就把她留下来。” 男子举止优雅,从容不迫的翻转手指,操纵着傀儡娃娃掀开了那头罩着苏锦意的水晶杯。 桑陌见状有些纳闷的看向男子,“哎不是!你是不是放错了?” 男子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空中缓缓出现三个大字:“我要你。” “……” “别啊。”桑陌当即大叫起来,“她那么善良,你要她好不好?” “我睡觉放屁磨牙,你怎么能留下我呢?我长的也没有她好看,而且…而且…” 桑陌话说到一半,她身后的几十个傀儡娃娃也慢慢朝着她走来。 她连忙认怂,“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男子再次笑了起来,转身操纵着傀儡娃娃将沈砚清松开。 那头的苏锦意见沈砚清被松开,连忙一溜烟跑到沈砚清身后躲好。 看着他俩成双成对,桑陌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她从小就和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自以为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最近桑陌忽然有些不确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她看着他,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师父你…你出去好好生活。” 她想跟沈砚清说“你变了。”,可话到嘴边,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沈砚清。 毕竟只是转世,即使他现在有了泽霖的记忆,但也终归不是泽霖。 泽霖或许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桑陌心中忽然一阵绞痛。 就在桑陌悲痛时,那头的沈砚清却突然大声道:“别乱想!” 桑陌抬头,就见他直挺挺站着,手中燃着一团荧绿色火焰,“我说了不换。” 话落,周围突然燃起熊熊大火。 “幽冥火?!”桑陌大惊。 一旁的男子也是是瞬间站了起来。 诡异的绿色大火瞬间将那些傀儡娃娃全部包裹住。 男子见状,眸色暗了暗,忽然一个俯冲,跑过来掐住了桑陌的脖子。 他快速解开绑在桑陌四肢上的绳子,拉着她慢慢往后退。 傀儡娃娃与傀儡师紧密相连,那些娃娃在大火中痛苦挣扎,男子手上也是莫名多了许多燎泡。 桑陌听说过,傀儡师的傀儡被毁后,傀儡师也会死。 而他被同时烧了这么多傀儡,竟然只是手上多了几个燎泡。 难道说,他真正的傀儡还不在这里? 正当桑陌疑惑时,静谧的塔内忽然响起轰雷似的“咔咔”声。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桑陌扭头就见着一个巨大的傀儡蛇头破门而入。 那傀儡大蛇身上的金属关节快速翻滚着,很快来到男子身边,将他紧紧护在身体中央。 与此同时,桑陌忽然听到一道巨大的龙鸣,抬头就见之前关沈砚清的房顶忽然俯冲下来一条巨大的黄金龙。 男子一只手掐着桑陌的脖子,另一只手手指飞快的翻转着。 大蛇和金龙同时朝着沈砚清扑去。 沈砚清抬手挥出一条巨大的火焰金龙,同时,周围燃烧着的火焰也是化作一条巨大的爬地蛇。 两方对峙,竟是不相上下。 桑陌简直目瞪口呆,沈砚清不过是一只九尾狐而已,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了? 而且他都有幽冥火了,之前怎么还会被打成那副德性? 她想着,转而看向一旁的苏锦意。 如果她没有猜错,沈砚清原本是想拿了融魂水就走,没想到塔内的傀儡师抓走了苏锦意,沈砚清为了救苏锦意,委屈求全。 这个混蛋,苏锦意被抓他就委屈求全,如今她被抓,沈砚清就大杀四方。 苏锦意的命是命,她就不是了? 她想着忽然怒从心头起,趁着男子操纵傀儡的空档,桑陌暗自在手中凝了一股灵力,翻手朝着身后的男子拍去。 这一掌,桑陌没有很用力,但减少了受力面积,男子不会受伤但会很疼,难以忍受的疼。 然而,掌风落到男子身上却是传来一道敲击木头的声音。 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桑陌吓得浑身一怔,连忙认怂道:“哥,我错了,我再也不做小动作了。” 男子掐着桑陌脖子的那只手顿了顿,半晌后,他俯首在桑陌耳边,用粗哑的声音缓缓道:“再捣乱,就把你手打断。” 桑陌疯狂答应,“好,绝对不动。” 男子这才满意的重新抬起头。 那头沈砚清的幽冥火将男子的傀儡焚烧殆尽。 桑陌看到男子指尖丝线断裂,指缝间鲜血喷涌而出,但他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发出一道嘶哑低沉的轻笑声,染血的手指再次翻转。 桑陌还没看到他所操纵的傀儡,就感受到地面在晃动。 墙体开裂,巨大的石头下雨一样的往下落。 男子松开桑陌的脖子,转而搂住了她的腰。 正当桑陌犹豫这着要不要推开他时,脚下突然隆起一个大包。 桑陌低头就见地面开裂,露出一个巨大的铁甲。 那铁甲驮着他们一跃而起,周围开始坍塌。 男子一只手紧紧抱着桑陌,另一只手快速翻转,巨大的铁甲不断从地底往上钻。 等它彻底出现在地面上后,黑塔也完全坍塌了。 碎石飞扬中,桑陌看到沈砚清拉了苏锦意的手。 她愣了愣,随即大骂沈砚清不要脸,臭流氓。 沈砚清目光冷冽,闻言只抬眼看了她一眼,凶狠的眼神顿时将她吓得缄口不言。 身后的男子又发出一声粗轧低沉的笑声,“我帮你打死那个臭流氓好不好?” 一百七十四,融魂 桑陌没有说话,男子继续操控着他的铁甲。 桑陌看他操纵这个铁甲时游刃有余,心中不由暗道:难不成这才是他的本命傀儡? 正思索时,一双大手忽然抓住了它的胳膊,一下将桑陌从男子怀里拉了出来。 桑陌疑惑抬头,就见沈砚清半个身子出现在传送法阵中,一双凤眼几欲喷火。 他一只手抓着桑陌,另一只手抓着长剑狠狠朝着男子刺去。 剑刃刺在男子胸膛上,发出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巨大的剑风使得男子身上的衣服爆开,露出里面转动着齿轮的胸膛。 桑陌大惊,眼前这个男人竟也是傀儡! 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伸手过来要抢回桑陌。 沈砚清率先将桑陌拉到身后,再次提剑朝他砍去。 剑刃带着猛烈的幽冥火,一下将男子的胳膊砍了下来。 指尖丝线落地,铁甲瞬间失去控制倒了下去。 沈砚清足尖轻点,带着桑陌离开了铁甲头顶。 男子则是愣怔着,跟随铁甲一起倒了下去。 铁甲重重摔在绿色湖泊中, 男子倒在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湖泊中,身体却逐渐被绿水吞没。 他直愣愣盯着桑陌,双眼中满是不甘,“别走,留下来陪着我好吗?” 听着这粗轧的声音,桑陌心中竟生出一丝不忍。 她甩开沈砚清的手,俯冲向下,赶在他完全被淹没前,抓住了男子的手。 将他拉出湖面时,桑陌内心还是懵的。 她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之所以救他,完全是出于本能。 她还记得自己刚上二楼时,见到的那个温馨小屋,里面的天花板都镶嵌着会发光的宝石。 他细心装扮自己住的地方,认真给自己的每个傀儡娃娃梳妆打扮。 一个认真生活的人,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被拉出水面后,男子立马翻握住桑陌的手,他张了张嘴,用粗轧的声音缓缓道,“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 桑陌强忍着融魂水带来的刺痛,道:“你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 男子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得守着这个湖,只要这个湖还在,我哪里都去不了。” “这是谁说的?”桑陌问。 男子愣怔着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忘了。” “那你之前有试着走出去吗?” 男子沉默。 桑陌急的拍了一下大腿,“你看你这个人,你都没有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男子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眼睛倏地睁大,“我这样是走不出去的,但如果你将我收做傀儡,我就可以跟着你一起出去了。” 桑陌刚想答应,可一想到之前他操纵二十几个傀儡娃娃捉弄自己的事情,桑陌又犹豫起来。 “那你得发誓,以后不能再作弄我了。” 男子连连点头答应,并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割下来放到桑陌手中,“主人请和我结契。” 桑陌中指拇指并拢夹起那缕头发,按到自己眉间。 一股厚重的灵炁顿时直冲桑陌识海。 再睁开眼时,手中的头发竟变成了缠绕再在指尖的银线。 桑陌心里想着要让男子站起来,男子就站了起来。 她大呼神奇,“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粗轧着声音道“郁离。” 桑陌点头,“傀儡郁离。我记下了,你可以自己动吗?” 男子点头,“当然可以。” 他有些兴奋,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上挑音。 “那好,去把自己胳膊接好吧。” 男子听从指令去找自己的胳膊 他脚步轻快,水底的光线透过波浪的起伏,形成了一种温柔而柔和的光影效果。 在这片光影交错的海洋中,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满浪漫和梦幻的世界。 湖泊接受着种种打击,接纳了无数的风风雨雨,经历了多少的历史的变迁,却没有留下任何历史的痕迹,没有留下一个人的脚印,她世世代代不变,年年月月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模样,坚持着自己的原则,用浩瀚的胸堂接受世间的千变万化、万事万物,用一样的眼光看着世间冷暖,用一样的脚步走过春夏秋冬。 一个漆黑的夜晚,仿佛无边无际的厚墨水大量涂抹在地平线上,甚至星星没有光。夜雾在仲夏夜的秋天有点凉,昏暗的月光,不能看到几颗星星。天空不是纯黑,但黑人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到距离,距离。顾家马场各种奇形怪状的畸形怪物。 桑陌难受的回顾过往,以及顾家花大钱请来的法师。 都被桑陌一一击败。 顾朝二号和顾朝畸形的兄弟情。 找到并杀死邪神。 两人矛盾:沈砚清收留了苏锦意的灵魂。 帝君催促。 转折,桑陌在一次偶然情况下,发现沈砚清就是邪神。 她慌了。 师尊明明是堕神转世,怎么一转又变成邪神了呢? 开始陆续有神官下凡相助。 桑陌尽力隐瞒。 沈砚清妖君身份在人间爆开。同时桑陌与沈砚清之间的师徒情也被爆开。 恰好赤水凰兄长死后,赤水凰继承家主之位。 家人死去,加上最爱女子背叛,加上信仰崩塌,赤水凰开始攻打长离山。 沈砚清慢慢力不从心,将苏锦意炼化后,还给桑陌。 桑陌情魄恢复。不再受控。 沈砚清将桑陌驱除门下。 为了平静,沈砚清再一次选择牺牲自己,让桑陌杀了自己。 一切问题解决后,桑陌转而看向沈砚清。 后者面色苍白难看。 他一手抓着苏锦意,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装有融魂水的玉瓶。,脚步虚浮的朝着桑陌走来。 桑陌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现下好了,你的美人可以好好留在你身边。” 沈砚清扯起苍白的唇角笑了笑,“小桑陌这是吃醋了吗?” “吃什么醋?吃醋那是有情魄的人才会有的情绪。”桑陌愤愤道。 “是啊,知道你没有情魄才这样做的。”沈砚清说着,忽然将玉瓶盖子拧开,将里面的融魂水倒在了苏锦意身上。 桑陌见状大惊,连忙伸手去阻止他,“你疯了吗?她会化的!” 可沈砚清手快,桑陌每没能抓住他的手。 一百七十五,秦安是谁? 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正当她疑惑时,沈砚清伸手将苏锦意的魂魄分离,融合,变成一个新的个体。 “小桑陌,又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此刻的桑陌满脸惊恐,闻言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害怕算吗?” 沈砚清轻笑一声,“不应该啊,你的情魄你都认不出了?” “……,什么?你说情魄?”桑陌大惊,她倏地支楞起来,直愣愣看向沈砚清手中的那一缕魄。 细看下来,桑陌发现那缕魄和苏锦意一点都像。 苏锦意低眉折腰,那缕魄孤芳自赏。 她诧异的伸出手,那缕魄也缓慢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时,桑陌心跳骤停。 “这…,这是我的情魄?”桑陌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情魄不是在司法阁么?怎么会转世成苏锦意了? 可之前,范瑶还催促她尽快将苏锦意送去轮回。 为此,沈砚清救走苏锦意后,桑陌还没少埋怨他。 范瑶一个神,怎么会看不出苏锦意就是她的情魄? 难道说范瑶当时在骗她? 桑陌想着忽然浑身一震,她连忙摇摇头,心中暗道:不会的,范叔不会害我,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正震惊时,沈砚清忽然叫了她一声,“先不要多想,尽快把情魄融了才是正事。” 他说着,掐了指诀就开始给桑陌融情魄。 情魄化作万千银丝,缠绕在桑陌身上。 司法阁剥离情魄时的痛苦恍如昨日,桑陌心中冷了那么一瞬,随即咬紧了牙关,准备再次承受痛苦。 然而情丝丝丝缕缕缠绕上来时,桑陌只感受到一股温热,她倏地睁开眼睛,诧异看向沈砚清,惊讶道“不疼唉!” 沈砚清闻言愣了那么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问桑陌:“司法阁给你剥情魄时很疼吗?” 桑陌点头,“疼,疼的我都晕过去了,但很快就被他们叫醒了,说晕过去就剥离不了了。” “……”沈砚清沉默了。 “怎么了吗?”桑陌见状,诧异问道。 沈砚清暗自紧了紧拳,朝桑陌摇头。 他不能告诉桑陌:其实剥情魄一点儿也不疼,是他们在故意整你。 “怎么了啊?你为什么这个表情?”桑陌再次疑惑道。 沈砚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受苦了。” “害,这算啥,若不是为了给我挡劫,师尊也不必承受轮回之苦,我下凡尽添乱,师父也没有嫌弃,还帮我找情魄。”桑陌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师父更疼我了。” 桑陌说的句句肺腑,沈砚听后,却只默默扭过头去。 “哈,你是不是哭了?!”桑陌见状立马戳破他。 沈砚清赶忙反驳,“休要胡说。” 桑陌不知可否的砸吧砸吧嘴,“啧啧啧,这有些人啊,就是会装。” 若不是此刻在融情魄,桑陌一定会义不容辞的跳到沈砚清跟前,找到他哭了的证据不可。 沈砚清看出她眼中的跃跃欲试,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融情魄呢!认真一点。” 说着就一本正经的继续掐诀。 桑陌自己的情魄,嵌合度还是挺高的,没一会时间就完成了。 桑陌看着一旁苏锦意残余的魂魄,“……现在该怎么办?”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桑陌心里有点难受,她承认这有点兔死狐悲的感觉,但… 沈砚清挥手,将苏锦意残留的魂魄收进玉瓶内,“别多想,她就是你的一缕情魄,天生残缺,再转世也只会频频遭难。” 他说完拉起桑陌的手就往回走。 桑陌再回头叫上郁离。 三人回到岸上时,众人还守在岸边。 顾二一见着桑陌就笑了起来,“呦,怎么还招了个小白脸啊?” 桑陌后知后觉,赶忙转过去挡住郁离的脸,“去你的,人家可是正经人!” “你瞧瞧你,我又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还能见个男人就往上扑啊?”顾二很不服气。 桑陌不知可否的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准!” 几人回到孟婆庄,桑陌给郁离找了一身衣服,又把李招娣介绍给他。 李招娣很是兴奋,围着郁离转圈圈,“哎呀,你是说他以后也要跟着你啊?” “你这死丫头,怎么命就这么好?出去一趟还能捡个男人回来,而且一个个的还都这么俊!” 李招娣越说越酸,“要不你下次出去留意一下,捡个漂亮一点的男鬼回来?” 桑陌看不得她那样,“你愿意的话,就去追他呗,老话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 两人正说话时,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郁离连忙戴上面具,桑陌跑去开门。 来人是之前那个黑衣女子,她有些歉疚的看着桑陌,“我是来替楚红道歉的,她就那个性格,没什么坏心思。” 桑陌把她让进屋子里,“姐姐你进来坐吧,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你不说我都忘了。” 黑衣女子坐到桌子旁,“我知道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会管束她的…”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告诉别人。” 她说着,害怕桑陌不答应又连忙道:“你可以提一个要求,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桑陌心中有些疑惑,沈砚清惯会招蜂引蝶,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很多,楚红也只是其中一个,为何这黑衣女子如此在意? 难道说,他们这里有什么禁忌,像是不能动情等条约。 她沉默着刚要拒绝,一旁的李招娣却是早看出了缘由,连忙上前打断,“要求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等以后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黑衣女子闻言顿了顿,随即笑道:“也是,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招娣笑道:“害,女孩子嘛,看到英俊男子都会春心萌动,我们理解的很。” 黑衣女子笑容僵硬,“姑娘真是通情达理,不过,明日你们就要回凡界了,心愿该怎么告诉我呢?” “姐姐不用担心,我们在地府也有熟人,他会帮我们带话的。” 黑衣女子闻言又是一顿,她表情复杂,“哦,那倒是挺好的,不过地府内的人,我有点好奇是谁。” 李招娣道:“鬼差秦安呀。” “鬼差秦安?”女子闻言皱着的眉突然舒展开来,“那是谁?我在地府就没有不认识的,怎么没听说过?” 一百七十六,范叔不可能骗我 “你会不会是记错了?”桑陌在一旁听着,倏地的站了起来。 黑衣女子道:“我在这阴曹地府当了几千年的差,南来北往的鬼魂都记着呢,鬼差怎么可能不认识?” 桑陌心脏砰砰狂跳,阴曹地府没有秦安,那秦安是从哪里来的? …… 难道说…他是天界安插在凡界的眼线? 这他娘的就有点恐怖了。 幸好沈砚清发现的早,不然她就被哄着把自己的情魄送走了。 可范瑶怎么会害她呢? 桑陌惶恐的坐了回去,心中暗道:难道范叔也被威胁了吗? 一旁的黑衣女子见桑陌这样,再次循循善诱,“其实楚红她也没做什么坏事…” 李招娣笑着给她倒茶,“这件事,我不早说了吗,都理解。” “都是女人嘛,争风吃醋也是有的,不过好在我们姑娘命大,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黑衣女子笑容僵硬,“这样啊,我……”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在忘川泡坏了?” 桑陌愣怔着抬起头,顺着李招娣的话道:“就是有点头疼,我先睡一觉,你们慢慢聊。” 桑陌一走,黑衣女子也坐不住了,只得起身告别。 李招娣把她送到门口后,才回来。 桑陌斜倚着被子,看向李招娣,“你又是何必,她可没想替我完成什么心愿。” 李招娣一脸鄙夷,“我呸!那楚红分明就是没安好心,一个劲的怂恿你跳那忘川河,你都不知道我在岸边有多担心。” 桑陌闭了闭眼,“是我自己要去的,和她没关系。” 李招娣道:“那我也不喜欢她,她姐姐既然要装大方,我们就接下么。” 桑陌点点头,“听你的。” 第二日,孟婆庄内举行了盛大的酒会,桑陌几人吃饱喝足后通过特殊通道回到了凡界。 桑陌特地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把李招娣的尸体安葬了。 一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回到长离山时桑陌整个人都累倒了。 黄翠花出去办事,不在青崖峰桑陌一进房间就脱了鞋子,整个人瘫在床上。 正昏昏欲睡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她“啧”了一声,骂骂咧咧起床去开门。 “谁呀?”她说着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妇人,正是泾阳城城主夫人。 她一见着桑陌立马扯出一张笑脸。 “小苏姑娘,实在抱歉,你刚回来,我就跑过来打扰。”她面上带着担忧,“你是知道我家和风的,他病了,这几日你不在,他就跟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每天叫他,也不应…” 城主夫人说着低下头,拿了帕子开始擦眼泪。 桑陌最见不得女人哭,赶忙答应下来,“哎呀,是我的错,我这就去看看他。” 一想到自己才砸了帝君给的紫光宝镜,桑陌就紧张,如临大敌般,整个人都不好了,手心直冒冷汗。 她机械的跟着城主夫人下山,来到客房。 赤水和风依旧坐在树下,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他身披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衣襟拂地,袖口镶嵌着精致的金色花纹。腰间系着一块雕花玉佩,显得尊贵不凡。 桑陌内心战栗,她暗自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又扯出一个笑脸,朝他走去。 “你在做什么呀?” 赤水和风闻言默默转过身来,用他那犀利如剑的眼神看向桑陌。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桑陌倏地怔住。 她强忍着要跪下的冲动,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掌门交代我去处理一件事。” 一旁的城主夫人也打圆场道:“对啊,小苏姑娘一回来,就赶来看你了。” 赤水和风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再次转过头去。 城主夫人迁就的对着桑陌笑笑。 桑陌笑着摇摇头,表示无碍。 她走过去,有意无意的和他搭话,道:“你在做什么呀?” 说着低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右手拇指上托着一只“吱吱”叫的知了,眼神淡漠又疏离,只静静看着远处的山岳。 “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交代吗?” 桑陌故作惊讶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啧,哎呀,你看我都忙疯了,怎么都想不起帝君你交代我的任务了。” “……” 赤水和风沉默着,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桑陌站在他身后,直觉的如芒在背,“要不帝君你再说一遍,这次我一定谨记在心。” 帝君还是不说话,像入定了似的。 桑陌小心翼翼试探道:“帝君?” 帝君闻言又回过头来,“我再说一千遍结果还是一样的。” “桑陌,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邪神必须除掉,这关乎三界众生。” 桑陌继续装糊涂,“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可这么多年了,邪神都没有现身,也不急于一时。” 帝君再次沉默。 他手中的知了叫声微弱,看着快要不行了的样子。 桑陌转移话题道:“这只好像已经不行了,要不我再给您抓一只来?” 赤水和风没有回答,只淡淡道:“秋天来了么?” 桑陌回答,“对啊,过几日就是立秋了。” “帝君您还没见过人间的秋天吧?可美了。” “到时候,阳光柔和洒落在田野上,金黄的麦穗在微风中摇曳,还有瓜果,长离山的果树可多了!” “过几人树叶就黄了,落叶如舞者,随着风的旋律,在空中翩翩起舞,到时候您可以在落叶里打滚!” “……” 桑陌说着竟把自己说兴奋了。 她想念小镇里,那家做羊肉汤的摊子了,等天气冷了她就带着李招娣再吃一次。 热喷喷的羊肉汤,撒上香菜和蒜苗…… 她想着,口水不由自主的往下流。 等回过神来,就看到一旁的赤水和风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桑陌连忙擦掉口水,嘿嘿笑道:“饿了。” 话音刚落,城主夫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小苏姑娘,我做了晚饭,你陪着和风吃一点吧。” 桑陌回过头就见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 香味顺着风飘过来,桑陌只觉得更饿了。 一百七十七,我欠钱了? “小苏姑娘你吃这个,这个好吃。”城主夫人殷切的给桑陌夹菜。 她看着眼前这小姑娘,忽然发现桑陌手腕上有一小片擦伤,血呼啦次,上面还泛着点点绿光。 “嗷哟!这怎么伤成这样了?”她惊叫着就要去找药。 桑陌连忙将她拦下,“夫人不必忙,就是一点小伤,上面沾了祟气,不能包扎,只能这么晾着。” 城主夫人闻言大惊,“祟气?!哎呦,那可了不得了,我家和风就是因为沾了祟气才昏迷三年不醒。” 她说着肃然起敬,“原来小苏姑娘这几日是去除邪祟了。” 桑陌笑笑没有再搭话,城主夫人夫人却是自顾自道:“过几日仙门大会,令尊也会来吧?” “哎呦,真羡慕你爹,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谁家娶了你,那可真是……” 城主夫人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儿子,想到他傻乎乎追求桑陌不得,她就臊的厉害,心中暗道:这死小子,到处惹事生非,明知道自己的婚事做不得主,还非要撩拨。 一旁桑陌见城主夫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也是想到了赤水凰,她尴尬的笑笑,而后连忙转移话题。 “没办法,最近世道有些不太平,事情且多着呢!” 城主夫人深以为然,“可不,听说山下最近闹狐妖了!” “狐妖?”桑陌一听到狐妖,就有些条件反射,惊讶道:“什么狐妖?” “吃人心脏的狐妖。”城主夫人夫人一脸惊恐,说话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听说还专挑年轻女子祸害呢!” “哎呦,造孽呀。”城主夫人气的直拍大腿。 桑陌问她:“没有人去处理这件事么?” “之前那个白姑娘去了。”城主夫人道:“唉,长离山那么多人,怎么派一个小姑娘去啊!!这多危险啊!” 桑陌闻言也是想到了白沐橙那半吊子的术法,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她匆匆吃了饭,去戒律堂打听了白沐橙所在的地方,就连忙赶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已是日落西斜,白沐橙正在一户农家。 桑陌进去就见一群人愁眉不展。 白沐橙更是拿着一个封存修为的法器就要往自己身上招呼。 桑陌连忙出声打断,“好好的,怎么寻短见了?”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门口,白沐橙面上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很快浮现出极大的怒意。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寻短见,我是要扮成没有法力的弱女子,去狐妖出没的村子,将其给引出来。” 桑陌走过去,“好了,我是来帮忙的,你展开仔细说说。” 白沐橙放下手里的法器,“查到了一点线索…” 原来白沐橙下山后,一一造访被害人的家,最终发现所有受害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死前都去过杉月村拜月老。 队伍里就她一个女的,所以她打算封了法力,进去看看。 桑陌听完她的计划,不由皱起了眉,“据我所知,杉月村好像离的很远啊!她们走那么远去拜月老?” 一旁的老乡补充道:“据说是因为那庙灵。” 这下桑陌就觉出不对味儿来了,都是月老庙,怎么还有这个灵,那个不灵的情况呢? 除非有的庙里,供奉的根本就不是月老。 这前脚就出了沈砚清是狐妖的传闻,现在立马就出来一个狐妖,而且还就在长离山脚下。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桑陌打死也不信。 她二话不说,接过白沐橙手里的法器道:“我去吧。” “那怎么能让你去!”白沐橙说着就要过来抢。 桑陌将法器藏到身后,“得了吧,就你那几下,没了修为灵力,还没见到狐妖你自己就死了。” 白沐橙听了这话也不恼,“苏锦意,你少来,快把法器给我。” 桑陌却是想也不想,就将自己的修为灵力全给封了。 她非常配合的穿上村民拿来的衣服,又戴上一个非常俗气的桃花发饰,最后画了一个大浓妆,把脸弄的跟猴屁股似的才作罢。 不过听了白沐橙的规划后,桑陌举手发言,“谁家好人大半夜的去拜月老啊?” 白沐橙解释:“你不知道,这里的习俗就是这样的,月老就得在有月亮的时候去拜。” 桑陌还是不能苟同,“可这段时间刚死了人,谁家姑娘胆子这么大,非得在这个时候去拜月老?” 白沐橙闻言也沉默了,“那你说怎么办?” 桑陌道:“要不就说我是父母惨死,孤苦无依,去寻亲的,再随便找个已经绝户的人家,说是我的亲戚。” “先留下来,拜月老的事,之后再慢慢来。” 此法取得了大家的一致支持。 于是桑陌就这么挎着一个篮子,委委屈屈,一哭三扭的前往杉月村。 她脚程快,天黑前就赶到了杉月村。 村口一群老大爷正坐在一棵老槐树下,一脸惬意的抽着旱烟唠家常。 “唉,听说老韩家昨天晚上着火了?” “可不是,西厢屋都给烧毁了。” “欧呦,那可了不得了!” “要我说,就是他家那老姑娘给克的!都三十了,竟然还没有嫁人,丢祖宗的脸呦!” “……” 几人说着忽然看到村口走进来一个女子,便都纷纷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桑陌。 “姑娘这么晚了,还来拜月老啊?”之前说话的老汉一脸狐疑的盯着桑陌。 心中暗道:这段时间死了那么多人,狐妖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这姑娘还不管不顾来求姻缘,这是有多恨嫁呦!丢人! 桑陌不知道自己在这群大爷眼中,已经成了恨嫁的老姑娘,只柔和着声音道:“大爷您知道张辉木家在哪儿吗?” “张辉木?他家哪还有人啊?不都绝根了吗?” “啊?!”桑陌闻言顿时急的泪如雨下,“这可怎么办啊?呜呜…” 另一个老汉好奇道:“丫头你先别哭,,说说到底怎么了?” 桑陌的演技在这一刻到达了巅峰,“呜呜,大爷,我…我是从南城来的,我爹欠了赌债,被人砍了,娘为了还债活活把自己给累死了,” “如今我孤苦无依,没地方去,只能来投靠我七舅姥爷…,呜呜…,你说他怎么也去了呢?” 最先和桑陌说话的那个老汉,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道:“张老头是你七舅姥爷?” 桑陌点头,“千真万确,就是我七舅姥爷!” 老汉眼中精光一闪,道:“还钱!你七舅姥爷欠了我七十两白银!” 一百七十八, 不等桑陌说话,几个年轻人立马上前,用绳子将桑陌捆了个结实,顺便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破布。 桑陌“唔唔”叫着。 可那些村民根本不愿意给她周旋的机会,当即就有人套了牛车来,将桑陌丢了上去。 桑陌挣扎着,小腹突然被人狠狠捣了一拳,五脏六腑差点移位,疼的她像虾一样蜷起身体,倒在板车上。 有人拉住了那个打人的青年,呵斥道:“你做什么!打坏了怎么办?” “她就是欠收拾,之前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我打她怎么了,她就是欠收拾!”那青年极不服气的道。 话音刚落,就有个中年男人上前狠狠给了他一个大耳瓜子,“少给老子废话,再啰嗦老子连你一起卖!” 青年捂着脸,不敢再说。 中年男人瞪了周围人一圈,“这事儿都给我烂肚子里,日后再听到有人提,别怪我不客气。” “二麻子,赶车!” 被叫二麻子的年轻人动作利落的拉住缰绳,挥舞起早就准备好的鞭子。 中年男子揪住青年的衣领把人拎上了车,牛车就摇摇晃晃的上路了。 临近天黑时,几人走到了一处荒地。 之前那个打人的青年一路上一直紧紧盯着桑陌,此刻终于按耐不住小声道:“我说东叔,这小妞反正都要被卖了,不如我们……” 话音未落,中年男子一脚将他踹下了牛车,“你他娘的少来,黄花大闺女值钱你不知道?” 那青年摔到地上后疼的直呲牙,牛车却没有停。 他骂骂咧咧站起来,“二麻子,你小子是想死吧!停车停车!” 二麻子嗤笑一声,终于拉停了老牛。 青年几步走到牛车前,讨好的道:“东叔,咱们这种人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像她这样的妞,就蹭蹭,绝不进去!” 话落,周围突然陷入沉默,桑陌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往后缩了缩,心知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像是有什么隐疾,灵力低微不说,还手无缚鸡之力。 慌乱间,牛车粗糙的木板上有倒刺划破了手掌。桑陌心中一动,用倒刺刺破了中指,快速在板子上画下一个招阴符。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周围寂静阴森,冷风吹过时,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栖息在树上的鸟儿突然被惊起,鸣叫着朝远处飞去。 若是静下心来感受,定能觉察出此时此刻这片地方的不同寻常。 然而那三个村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桑陌身上。 中年男人率先动手抓住了桑陌的脚踝,那双手粗糙黢黑,指甲缝内堆满了污垢。 他顺着桑陌的小腿一路往上摸,“妮儿,是不是饿了?叔给你吃东西。” 两个年轻人立马会意,很快就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酸臭的汗味扑面而来,熏的桑陌想吐,她“唔唔”大叫着不断挣扎。 突然一道黑影从牛车上方掠过。 二麻子发出一声怪异的喊叫。 几人皆是浑身一颤。 “混蛋,要死啊?!”青年喘着粗气,极不耐烦道。 二麻子吓得浑身直哆嗦,“你……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飘过去?” “你疯了,哪有什么黑影?”中年男人也不耐烦起来。 二麻子颤颤巍巍道:“真的有。” “你要是害怕了,就在一旁看着。”。 二麻子警惕的看了一眼漆黑的树林,正要说什么,转头看到桑陌露出来的半个白皙肩膀后,眼神一下子就直了,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年见状轻笑一声,“憨货。” 他说着用手捏着桑陌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这大户人家的小妞就是带劲儿,瞧这双眼睛,湿漉漉的,当真是勾人的很那!”说着就一把扯掉塞在桑陌嘴里破布,要把嘴凑上去。 腥臭味扑面而来,桑陌看着近在咫尺的油腻面庞,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一头撞了上去。 青年痛呼一声,抬手就要打,东叔眼疾手快挡住了他将要落下来的巴掌,“你往哪儿打呢!”说着又踹了他一脚。 青年捂着自己的鼻子刚要说话,后脖子却突然一凉,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后脖。 “二麻子,你他娘的找死是吧!”他骂骂咧咧转头,却看到二麻子躺在离自己两丈远的地方。 青年心底突然蹿上一股凉意。 “二麻子?!”他试探的又小声叫了一声。 二麻子一动不动,显然是昏过去了。 这时他的大腿又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 他倏地绷紧了身子,缓缓低头往下看去。 一只惨白的手从地底下伸出,正扣在自己大腿上。 青年目眦欲裂,中年男人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来,他大叫着转身往树林里跑去。 刚跑出去没几步,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身穿大花棉袄的骷髅架子,他大叫一声,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那白手的主人慢慢从土地里钻出来。 先是胳膊,再是肩膀,而后脖子一拧露出一个泛着白光的脸,眼睛流着血,头发掉的也差不多了。 “哥哥~,你也看看人家,人家的眼睛也很勾人的~” “啊!!!”那青年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可双腿软的像面条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哥哥~,你看你激动的,都尿了,奴家这就为你宽衣解带……” 青年双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那惨白的女尸彻底从地里钻了出来,空洞的双眼盯住了桑陌。 桑陌转过身去,命令道:“解绑。” 女尸果然上前替她解开绳子。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跳下牛车,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脸,“啧,这就晕了?” 正准备要打几下解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娇媚的女声,“想必,你就是从天上来的上仙了。” 桑陌回头看见一个身段窈窕,眉眼间妩媚风骚的女子正斜倚着护栏坐在牛车上。 “你是何人?”桑陌顿时警惕起来,紧紧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女子掩唇轻笑一声,“在下婉兮,是来接应上仙的。” 一百七十九狐妖 “!!!” 他倏地绷紧了身子,缓缓低头往下看去。 一只惨白的手从地底下伸出,正扣在自己大腿上。 青年目眦欲裂,大叫一声。 中年男人也注意到了那惨白人手,他大叫一声转身往树林里跑去。 可刚跑出去没几步,路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身穿大花棉袄的骷髅架子,他大叫一声,整个人一下子晕了过去。 青年这边,那白手的主人慢慢从土地里钻出来。 先是胳膊,再是肩膀,而后脖子一拧露出一个泛着白光的脸,眼睛流着血,头发掉的也差不多了。 “哥哥~,你也看看人家,人家的眼睛也很勾人的~” “啊!!!”那青年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可双腿软的像面条一样,站都站不起来。 “哥哥~,你看你激动的,都尿了,奴家这就为你宽衣解带……” 青年双眼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那惨白的女尸彻底从地里钻了出来,空洞的双眼盯住了桑陌。 桑陌转过身去,命令道:“解绑。” 女尸果然上前替她解开绳子。 桑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跳下牛车,上前拍了拍青年的脸,“啧,这就晕了?” 她有些厌恶的抬起青年下巴,狠狠抡了他两个耳光,“混蛋!老娘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打过。” 打完后她又不解气的踹了青年几脚这才作罢。 此时月亮高悬,澄澈的月光透过云层撒在大地上。 桑陌站起来看了看晕倒的那几人,转身又坐回了牛板车。 将自己重新绑起来后,桑陌使了个清醒咒,让他们都醒了过来。 几个村民都是大叫着醒过来的,几人如惊弓之鸟般环视四周。 见周围没有异样,才又纷纷松了一口气。 几人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桑陌,见桑陌好端端坐在牛板车上,心中都以为是狐仙大怒,这才安排鬼怪来作弄他们。不由更加惶恐不安起来。 尤其是那个青年男子,两边脸被打的跟猪头似的,小腿更是疼的站不起来。 他神情恍惚的看向一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脸色铁青,嘴唇发紫,他颤抖着双手,重新站起来,拉住了缰绳。 “走了。”他声音虚浮道,再没了之前的中气。 几人惶惶不安,也没有人敢坐在牛车上,都小心翼翼跟着老牛慢慢月老庙走。 这村子看着不富,月老庙却是修的十分豪华。 庙门恢宏浩大,内里花团锦簇,桑陌被几人簇拥着走进神殿,就见殿内站着一个皮肤白皙,面若桃花的男子。 他身材瘦长,身穿一袭松松垮垮的道袍,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绾着。 他上上下下将桑陌扫视一遍,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几个村民显然之前没有见过这男子,一时都愣住了,还是麻子率先反应过来,扯了扯中年男人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跑。 中年男人后知后觉,不由再次颤抖起来。 两人暗自使眼色,悄无声息的往后退,只有青年还呆愣的望着殿内这个容貌俊秀的男子。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皮肤这样白的人,那眼睛像带着钩子似的,青年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他愣愣的,忽然想起同村一个混子的话,他说外面有两个男人结成夫妻的。 正想入非非时,男子突然移过眼来,极为厌恶的瞪了他一眼。 青年看着只觉得男子那一眼,娇嗔可爱,便不由痴痴笑了起来,心中暗道:这小子白的跟女人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即使生气了,也不能把我怎样。 他有些自负的抬手往上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暗道: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就不信打不动他。 这边的桑陌一眼就看出男子不是人,她环顾四周,忽然觉得月老的神像有些怪异。 细看之下才发现神像的面容竟是和眼前男子一般无二。 她心中骇然,这妖怪如此大胆,想必是有几分手段。不知道自己打不打得过。 桑陌心中暗自担忧着,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青年眼神不对。 见男子神情突然狠厉起来,她连忙后退一步,就要做出防御姿态,谁料男子陡然一转朝着门口的青年倏忽飘去。 青年愣怔着,见美人朝自己过来,竟是不自量力的以为美人对自己也有意思。 他扯起嘴角,刚要说话,谁料一把锋利的爪子忽然刺穿了他的心脏。 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瞳孔霎时充血,他茫然张了张嘴,忽而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男子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倒是好久没有吃过热乎心脏了,多谢款待。” 那声音绵软魅惑,带着丝丝温热拂到耳上。 青年觉得就算即刻死了,也值了。 他看着男子轻启红唇,一口咬在他的心脏上,满足的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桑陌看着眼前这一幕直觉的恶心。 她身上封存修为的法器不能即刻就拿下来,负责损毁自身。 而且这狐妖逃跑的本事一流,她必须想办法先将他稳住,等白沐橙他们过来。 男子吃完手里的心脏后,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才转而看向桑陌。 “你不怕我么?” 桑陌畏畏缩缩的摇了摇头,一副吓到不敢说话的模样。 男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上仙就不要装了吧?” 桑陌:“……”这他娘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男子恣意的笑着,缓缓朝桑陌走来,“上仙今日这装扮倒实在雅致。” 桑陌此刻也没心情装了,赶忙挣脱绳子,将早就准备好的伏妖法器拿了出来。 语气狠厉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笑道:“我是来接应上仙的啊。” 桑陌厉声反驳道:“胡说!上俢界怎么会派你这种东西来做接应?” 男子闻言也不恼,只笑嘻嘻整理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上仙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啊?” 桑陌不语只警惕的看着他。 男子见桑陌不回答,也没有继续卖关子,“人家好歹也是从上俢界下来的呢!上仙这样说,实在太伤人心了。” 上俢界下来的? 桑陌仔细想着在自己之前被砭下来的神官,想从中找出一个和他相似的来。 男子却是笑道:“别想了,我还没有神位,只是月老座下一只狐狸崽子而已。” 惊鸿一瞥, 一百八十,中计了 他这样一说,桑陌就想起来了,月老座下确实有一个狐狸小仙童,,因长的貌美,被一个职位很高的神官猥亵。 月老非但没有替他讨回公道,还将他交给了司法阁。 那时候,桑陌听到这消息还跑去问泽霖,“师尊师尊,如果你是月老,我是那小仙童,你会怎么做?” 她记得泽霖当时刚从地里回来,听了这话,扯起起满是泥土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不在乎道:“开什么玩笑,谁眼睛瞎了,会对你动手动脚?” 桑陌闻言顿时气急败坏,摔了给他倒的茶,气呼呼转身就走了。 可晚上回房时,门口却摆着泽霖本命法器。 桑陌不解,拿着法器去找他。 泽霖躺在葡萄架下,睡的迷迷糊糊,被桑陌叫起来后,打了个哈欠道:“若有人敢对你不轨,你就拿着我的法器把人给杀了,后果我负。” 桑陌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依旧不死心,“那如果他品阶比你还高怎么办?” 泽霖闻言苦恼的挠了挠后脑勺道:“还能怎么办,到时候咱师徒俩就和他拼了呗。” …… 思绪回笼,桑陌重新看向眼前的狐妖。 “我记得他。” 男子也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高兴了。” “不过,你怎么证明你还是上俢界的人?”桑陌又道。 眼前这人杀人吃心,实在不像是上俢界的手笔。 男子只稍一眼就看出桑陌心中所想,笑道:“我不过是杀了区区几十个人而已,还是得到上面的指令才杀的,你猜上面还笼络了谁?” 桑陌闻言大惊失色,心中不免好奇起来,“谁?” “那个人你认识。”狐妖笑意吟吟盯着桑陌,忍不住卖关子道“不如你猜一猜?” 她认识的? 桑陌想不出来,没好气的催促道:“有屁就放!” “之前的顾家主,顾朝啊!”狐妖说着走到神案旁坐下,“他做的坏事,可比我多。” 顾朝?!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现在上俢界要对付的人是沈砚清,而顾朝又和沈砚清有仇,选他不过是顺手的事。 随便给顾朝一点帮助,都不用控制,他自己就会找沈砚清不自在。 桑陌沉默着,只觉压力更大了。 “那你呢?你是怎么和上俢界搭上线的?” 狐妖闻言嗤笑一声,“是他们自己找上我的,说要重新提我到上俢界去。” 桑陌闻言不屑的撇了下嘴,继续问道:“他们叫你做什么?杀人么?” 狐妖闻言再次笑了起来,“上仙啊,你问的似乎有些多了。” 桑陌连忙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们不是同伙吗,你还瞒我做什么?” 狐妖却是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可不一定,他们给我的任务中,可是有一条杀了你的指令呢!” 桑陌还想再问,狐妖却是突然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好了,和你说这么多,完全只是为了报答农神当年的恩情,总之就一句话,提高警惕,现在凡界到处都是上俢界的人。” “他们早知道邪神是谁了,都在等你表露态度呢,一旦确认你是站在邪神那边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桑陌听着,直觉的脑子快要炸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 狐妖道:“这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得到指令就是这样的。” 他说着站起来拍了拍手,“得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身上封印修为的那个法器也该解开了,我们打一架,之后我就不管了。” 桑陌心中暗自惊讶,这狐妖怎么什么都知道? 难不成,今晚捉狐妖的队伍中也有上俢界的? “等等,我们不打了好不好。”桑陌想着将他收买过来,“你难不成还想回上俢界?” 狐妖不屑的哼了一声,“不想。” “但没办法,我妻子被他们抓走了。” “啊?”桑陌原本想拉拢的计划彻底破灭。 狐妖也不矫情,亮出利爪就朝着桑陌杀来。 桑陌连忙抬手去挡,她只用了七成的力,可那狐妖却是结结实实撞在她手上,猛的吐出一口血来。 桑陌茫然看向自己的手 狐妖擦了擦嘴角的血,“上仙,下次再见。” 说着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等白沐橙他们赶来时,狐妖早就不知所踪。 “怎么样?狐妖呢?”白沐橙气喘吁吁道。 桑陌看向她,“为何来的这样迟?” 白沐橙愣了愣,“路上遇到两个被吸干精气的村民,所以就耽搁了。” 桑陌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得空吗?” 白沐橙又愣住了,“你这是怎么了?” 桑陌摇摇头,“狐妖跑了。”说转身就走。 白沐橙连忙跟上,“跑就跑了嘛,你到底怎么了!” 桑陌却是不理她,抛出长剑,朝着长离山走去。 不知为何,她心里慌得厉害,总感觉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月色煌煌,桑陌赶到长离山时,只觉山内气浪翻涌。 主峰上空飘着两个人。 桑陌惊慌朝着主峰飞去,接近了才发现他们一个是沈砚清,另一个是赤水和风。 两人之间气浪翻涌,外人根本不得靠近。 桑陌想也不想,提了剑就朝着赤水和风杀去,半路却被一个浩大的结界挡住。 她后退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结界内的两人。 帝君低沉且极具威压的声音传来,“桑陌,你确定要和上俢界为敌么?” “上俢界又如何?不过是和凡界一样,俗的不能再俗,我早就看不惯了。” 帝君闻言还想再说,沈砚清却是突然发力,一下将他打出结界。 赤水和风猛吐一口鲜血重重摔在地上。 桑陌赶忙提了剑朝他俯冲而去。 眼看剑刃就要刺入赤水和风胸膛,他却陡然抬手抓住了剑刃。 那模样中气十足,那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桑陌愣怔着忽然心头一颤,连忙扭头朝身后看去。 这一看,差点把桑陌魂都吓没了。 只见原本站在半空的沈砚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正死气沉沉垂头看着她。 周围的景象也快速变化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桑陌顿时明白过来,这地方不是长离山,眼前这人也不是沈砚清。 帝君在考验她! 一百八十一,奸夫是谁? 显而易见,她并没有通过帝君的考验。 帝君微微蹙眉,眼神犀利如箭,一瞥之间就能让人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 桑陌被他盯着,直觉膝盖发软,有种想跪下去的冲动。 她手心冒着冷汗,双手不找自主的握紧剑柄,呼吸变得急促。 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和不屈,抬剑狠狠朝着赤水和风刺去。 这一剑凝聚了她所有的灵力,带着她最擅长的木系术法,势必要一举将赤水和风杀死。 可赤水和风只轻飘飘抬手,就再次抓住了桑陌的剑。 他语气淡漠,“桑陌,你确定要和上俢界作对吗?” 桑陌心中闪过一丝慌乱,自知不是帝君的对手,便扯出一副讨好的笑脸道:“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什么时候都有,但桑陌你不会要的。”帝君说着忽然反手一个擒拿,就将桑陌牢牢制住。 “在你学乖之前,还是不要乱跑的好。”他说着用吞噬术将桑陌收进一个圆形小瓷瓶内。 他将装着桑陌的瓷瓶挂在腰间。 身后有人搬来一把椅子,赤水和风把玩着小瓷瓶安然坐下。 桑陌在瓷瓶内被他颠来倒去的,撞的满身大包,她气呼呼大骂,“混蛋!你个衣冠禽兽,平时看着正人君子,原来都是装的!” 她喊着,外面的帝君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桑陌脸着瓶壁,慢慢滑下来。 她面容扭曲,累的说不出一句整话,“选…你…死相。”算你识相。 她慢慢爬起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之前那个狐妖。 他像是在汇报什么。 桑陌连忙竖起耳朵,瓷瓶却被帝君突然拿了起来。 一阵天翻地覆后,桑陌再次沿着甁壁缓缓滑了下来。 她生无可恋,刚爬起来,帝君却恶趣味的摇晃了一下瓶子,“无妨,她逃不了。” 桑陌重重摔在瓶底,她气愤锤了一下瓶子,恨恨道:“话可别说太早,老娘我一定会跑出去的,到时候一定打的你屁股开花。” 外面的狐妖像是听到了桑陌的声音,惊奇道:“是何人在说话?” 帝君再次摇晃了一下瓷瓶,“无妨,一只闹腾的小虫子而已。” 他这轻蔑的语气叫桑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老混蛋,你说谁是虫子呢!” 桑陌骂骂咧咧,正闹时,帝君突然说话了。 他声音暗沉,对狐妖道:“一切听他的就好。” 狐妖小心试探的声音传来,“他叫我杀人,我也照做么?” 帝君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狐妖又道:“我整日这样杀人,日后还能飞升么?” “你要知道,做成一件大事前,必须要做出牺牲。”帝君这样回答他。 狐妖听后没有再说话,桑陌却是跳着大喊道:“小子,别被他骗了!你怎么知道他说的牺牲不是你呢!” 此话一出,狐妖显然愣住了,外面忽然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桑陌还要再说,帝君却是突然施法,封住了瓶子。 . 等桑陌再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仙门百家交流大会,赤水凰如今座位赤水氏少城主,早早就来到了长离山。 与他一起的自然还有他的夫人,上官秀慧。 两人一进院子城主夫人就板起了脸,“你二人在一起时如此生分,那还有半点新婚夫妇的样子?” 她说着又上下将上官秀慧扫视一遍,“秀慧为何还是女儿身?” 赤水凰刚要说话就被城主夫人厉声打断,“休要狡辩,你母亲我年轻时可是学医的,她是不是女儿身,我一看便知。” 她说着端起茶杯呡了一口,“既成亲了,就给我收起那些花花肠子,少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赤水凰闻言顿时急了,“她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城主夫人闻言冷笑一声,“我说的就是她!” “你可知她早已不是女儿身?” “胡说!”赤水凰闻言,赶忙厉声打断,“母亲,我知道您看不上我,觉得我怎样做都比不上哥哥和弟弟,但我绝不允许你污蔑她。” 城主夫人重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事实摆在眼前,不信你走着瞧,看看这苏锦意能不能看得上你!” 赤水凰道:“师姐看不上我,只是因为我不够好,和她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城主夫人都被气笑了,“好,我非把她的奸夫找出来给你看不可!” 外面两人吵吵闹闹,偶尔上官秀慧也会掺和几句,桑陌被关在瓷瓶内听着,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奇怪。 以前见赤水凰犯傻,桑陌也只会唏嘘几句,有时心底里还会嘲笑他傻 现在怎么会有一丝愧疚? 桑陌愣怔着,忽然又听到外面几人在说奸夫。 这让她不由想起沈砚清来,不知道他此刻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想到他如今的处境,桑陌心急如焚,怎么也待不下去,跳着闹腾起来,想要挣脱瓷瓶逃出去。 “咦?小叔,你腰间的瓷瓶怎么在动?”上官秀慧突然道。 赤水和风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抬手将瓷瓶按住。 “好了,你弟弟该吃药了,我懒得和你在这儿多费口舌。”城主夫人说着转身去厨房煎药。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后,赤水凰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上官秀慧阴阳怪气道:“怎么?这是被娘戳中心事了?” 她说的自然是桑陌不是处女身那件事。 赤水凰闻言顿时气急败坏,一把将上官秀慧推开,“滚!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上官秀慧重重摔在地上,她哭着抬起头来,“你就会对我发脾气,有本事去找苏锦意啊!去问问她到底有没有男人?” “你给我闭嘴!”赤水凰说着竟是要抬手去打上官秀慧。 或许是因为看不下去嫂子被打,又或许纯粹是想搞事情,在一旁沉默的赤水和风终于说话了,“那日我看到苏姐姐和她的师父举止亲密,似乎和其他师徒不太一样。” 此话一出,赤水凰和上官秀慧纷纷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赤水凰结结巴巴道。 赤水和风云淡风轻道:“你可以去找她问清楚,苏姐姐她不会说谎的。” 无标题章 桑陌回头看见一个身段窈窕,眉眼间妩媚风骚的女子正斜倚着护栏坐在牛车上。 “你是何人?”桑陌顿时警惕起来,紧紧盯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女子掩唇轻笑一声,“在下婉兮,是来接应上仙的。” 桑陌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的板起了脸,“你应该在昨夜子时就在苏家村待命。” 如果她在规定好的世间到,自己就不会经历这些。 那婉兮闻言又笑了起来,她拿宽大的水袖遮住了下半张脸,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直直盯着桑陌,充满了挑衅,“上仙赎罪,奴家在赶来的途中,遇到一个落水少年,一时慈悲心起,救人去了。” “救个落水的人,何需这么长时间?” 那婉兮又笑了,她仰着纤细的脖颈,一举一动浪荡又妩媚,“上仙不知,奴家为那少年度气时,又诱发了他另一个病症,治了一天的病,奴家的腰这会儿还疼着呢!” 桑陌听的云里雾里,准备再问时,那婉兮突然又道,“你一个堕仙,就别这么多要求了。” 桑陌见她没有半分愧疚,不由拔高了音量吼道:“这是规定,与我是堕仙有何干系?” 婉兮嬉皮笑脸,“呦呦呦,这就急了?” 桑陌气的不行,“天道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修成正果?” 话说到这里,婉兮目光中也是闪过一丝阴翳,“你这么高贵,不还是被打了下来?” 桑陌愣了一下,在做局要下凡前,食神范瑶就替她分析了成为堕仙的弊端。 轮回井内剥离仙身,要抽取每一根肌肉纤维,骨头也要一点点敲碎,那种痛苦她都受了,如今只不过是被辱骂了几句而已,又算的了什么? 她懒得解释。 那婉兮见她不说话,又得意起来,起身走到桑陌跟前,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道:“方才不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嘛,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 桑陌不理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告诉我苏锦意的生平。和邪神的所有信息。” 婉兮啧了一声,低声骂道:“假模假样!” 骂完后,她不耐烦的介绍起苏锦意的生平来。 “苏锦意,如你所见,是个家族被灭的贵小姐,” “她爹前阵子被一个后生挑了山门,两人欠下对赌协议,苏垣柳落败后,无奈退出水漪仙山,没成想在回乡的路上遭到了魔物打劫,浑身上下的钱财和宝贝都被洗劫干净。到老家后又被人连夜灭了门。” “至于邪神……,”她停顿了一下,一脸奚落之色,“你不会真觉得能从我这小小地仙口中听到关于邪神的消息吧?” 桑陌回过头,“你到底有没有调查过?” 她说的这些,桑陌已经推理出来了个大概,她没说出来的,桑陌也听到了一些。 婉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噗”的笑出声来,她扶着腰,一副强忍着笑的模样,“上仙还真打算去诛灭邪神啊?” 她长叹一声,“被打下来就混混日子得了,杀邪神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算奴家倒霉,好端端的,突然降下来这么个旨意,仙途自此止步。” “修到如今这个境界不容易啊!”她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可不想死了重来。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桑陌的神情不由带上了一丝敌对。 桑陌没有看她,而是从牛车的包袱中找出来几个干硬的窝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实在是太饿了,桑陌现在眼前发昏,四肢无力,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吃完之后,她抬头对上婉兮那张看好戏的脸。 她有些纳闷,吃个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你在看什么?” 婉兮得意洋洋抬起了下巴,故意拿腔拿调,轻蔑道:“这种东西上仙也吃的下去啊?在凡间这都是喂猪的。” 桑陌看了一眼手上的残渣,又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三个村民,“胡说,这分明就是给人吃的。” 婉兮掩唇笑的夸张,形态无不得意。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嘲笑他们上方仙,这事说出去了,四海八荒的妖怪不都得以她为尊? 桑陌看着眼前的人微微皱起眉头,这人一口一个“上仙”,语气中却无半分尊敬,阴阳怪气的,叫的她浑身不自在。 “带我去苏家村。”桑陌定了定心神,打算不去理会她。 “不去。”婉兮低头剥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 桑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地仙对自己没有半分尊重不说,现在还不听自己指挥。 她强压着心中怒火,质问道:“你既然不愿意执行,当初为什么要接?” 那个婉兮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逗你玩呗。” 桑陌气的五脏六腑都在灼烧,她看着她,:“好,挺好。” 说着就转身离开。 看着桑陌离去的背影,婉兮又不由开始心虚起来,心中暗道:她不会真有什么后手吧? 其实这任务并不是她想要接的,而是她那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娘为了在其他妖精那里撑面子,逼她接的。 她有些懊恼,气呼呼转过头,正好看见晕倒的村民,不由计上心来,变成一个女鬼模样,将几人摇醒。 . 这边,桑陌气的头脑发昏,只可惜自己如今灵力低微,斗不过那个妖精,不然定要好好收拾她。 果然,成了堕仙之后,连运气也跟着变差了,竟然会遇上这种人,接了任务又不配合,简直不可理喻。 不行,她一定要让那家伙干活。 正思考对策时,路的那头突然出现一个简陋的破庙。 她怀着好奇走过去,发现这竟是食神庙。 天上那么多神仙就食神范瑶和她关系最好了。 好多次遇上困难,都是他挺身而出,她入轮回井的那天,范瑶还来劝过,见她不为所动,只好让她有事情到食神庙求助。 想到这里,她几步走进庙内,从地上捡起半截没有燃尽的香,用打火石点燃后插在了香炉内。 “范叔!我遇到了难题,您能不能去找司法阁的问问。” 话落,那个泥塑的神像突然亮了一下。 桑陌喜出望外,连忙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了一遍。 说完后,供桌上突然凭空出现一桌精美的饭菜。 “范叔最好了!”桑陌和往常一样拍着马屁,拿起筷子还没来的及吃,庙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竟是苏家村的那几个村民找来了。 一百八十三 桑陌被狐妖救走,终于逃离了帝君。 被从瓶子里倒出来后,桑陌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唔,太感谢你了!” “不用谢我,是你师……”狐妖说着忽然闭了嘴,。 桑陌瘫坐在地上,闻言诧异的抬起了头,“什么啊?” 狐妖左顾右盼,“…没什么,互帮互助嘛!” “话说,你怎么知道瓶子里的人是我啊?”桑陌问 狐妖傲娇的抬起下巴,“因为我聪明啊!” 桑陌难得没有打击在自己面前自恋的人,笑道:“那就多谢你聪敏的你了。” “不过,现在你就这样把我救走了,他不得报复你啊!你妻子怎么办?你不想回上俢界了?” 狐妖不屑道:“那破地方我不愿意回去了!我就在凡间呆着。” “至于我妻子…你就不用管了。” “那怎么行呢,我去帮你把她救出来。”桑陌说着站了起来。 狐妖神情犹豫,“我妻子已经没事了,你不用管。” 桑陌以为他和自己客气,还要再说些什么,狐妖却是突然转身一个遁形术消失不见。 “奇怪。”桑陌小声嘀咕着,也没有时间多想,只转身回青崖峰。 她一路小跑着,推开长雾居大门时, 陌气的牙痒痒,“即是如此,那你便帮我还了这账吧。” 婉兮跪在地上疯狂摇头,内心不断疯狂咆哮:滚啊,谁要给你还账,这都是我的血汗钱呀! 可手却不受控制的开始往外掏银子。 那几个村民看见银子眼睛都直了,一口一个“仙姑”,朝着两人磕头。 桑陌看了几人一眼,淡定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既然你们喜欢摸,那就把庙外的那两个石狮子用手摸的反光了再走。” 人手怎么可能把石头磨光?况且那两个石狮子粗制滥造,一看就没怎么打磨过,就算把他们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磨没了,狮子也不可能反光。 几人再次跪下磕头。 “仙姑开恩啊!” “仙姑我错了。” “……” 桑陌不理,转头对着婉兮道:“翠花,就有劳你去看着了。” 这一声“翠花”叫的婉兮血压蹭蹭往上窜,她深吸一口气,算了,好歹银子没丢。 几人走到庙门外,几个村民开始上手摸那石狮子,婉兮则是闻着从庙内传来的香味儿不住的咽口水。 真没想到,桑陌一个堕仙,还能有如此大的能耐,竟能使唤动可以受人香火的正神。 她小心翼翼往庙内望了一眼,心道:肯给她办事儿的神仙就这一个吧? 下一秒就听见桑陌道:“你们司法阁的怎么办的事儿?找的这什么人?我差点被害死你们知道吗?” “嚯!!”婉兮吓的一个激灵站直了身板继续往下听。 “补偿?可以啊。多给我几个人间的法器就放过你们。” …… “回青剑?厉害吗?” …… “神器啊!那可以。” …… “仙丹?要它做什么?” …… “算了给我吧。” …… 婉兮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 第二日,桑陌从庙内出来,就见门口那两颗石狮子被血染红,那几个村民生无可恋的望着自己。 一旁的婉兮也望着自己,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殷切。 她淡淡扫了一眼,“翠花,带上他们,去苏家村。” 占了人家身体总得替人完成遗愿。 她刚醒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只断手和玉佩。 玉佩刚爬出废墟就被一个壮实的大娘抢了。 至于断手,逃跑途中因为碍事她丢了,想必也不会被人捡走。 到苏家村后,两人就去了苏锦意的家。 还没到,村民们吵闹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 桑陌快步走过去,就见苏家已经被拆干净了。 到处都是村民搜寻翻找过的痕迹,连烧焦的土砖都被搬走了。 村民听到动静后纷纷转过头,见桑陌回来,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儿?苏锦意怎么又回来了?东子他们去哪儿了?”喜欢抽旱烟的大爷诧异的吼道。 桑陌耸耸肩,“翠花,放他们出来。” 婉兮一挥手,被绑成粽子的几个村民四仰剌叉出现在地面上,嘴被破布塞着,手上全是血。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全都吓的瞪大了眼睛,没有一个人说话。 桑陌淡定的走到自己丢下断手的地方,东西果然还在。 她将那只断手捡起来,放在阳光下观察。 苏锦意画出献身符后,身体就被天上那几个护住了,所以断手并没有被火烧。 很奇怪,整个断手上全是细长的诡异伤口,被血痂遮挡住了,暂时还不能推断出那是被什么伤的,不过她从伤口中抽出了一根极细的白毛。 能看出那是马尾巴上的毛,不过伤人的一定不会是马。 她将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喃喃道:“香火味儿…………,是拂尘!” 她几步走到井口,打了一桶水,将断手放在地上冲洗干净。 灰烬洗干净后,露出一道道极细的伤口,很密集,比较深。 桑陌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被人用拂尘勒出来的。 难不成杀人的是个僧人? 桑陌回过头,“你到底有没有调查过?” 她说的这些,桑陌已经推理出来了个大概,她没说出来的,桑陌也听到了一些。 婉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噗”的笑出声来,她扶着腰,一副强忍着笑的模样,“上仙还真打算去诛灭邪神啊?” 她长叹一声,“被打下来就混混日子得了,杀邪神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算奴家倒霉,好端端的,突然降下来这么个旨意,仙途自此止步。” “修到如今这个境界不容易啊!”她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可不想死了重来。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桑陌的神情不由带上了一丝敌对。 桑陌没有看她,而是从牛车的包袱中找出来几个干硬的窝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实在是太饿了,桑陌现在眼前发昏,四肢无力,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吃完之后,她抬头对上婉兮那张看好戏的脸。 一百八十四,师尊我去去就回 她没有多想,只学着帝君,把紫光宝镜镜灵装在了一个法器内。 沈砚清不在,桑陌不敢一个人呆在长雾居,便跑去戒律堂找贺文杰。 仙门百家交流会在即,贺文杰作为掌教,忙的脚不沾地。 桑陌到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账本,和七八十个弟子对账,安排事宜。 他表情严肃,神情一丝不苟,一会儿看看账本,一会儿询问几个关于场次的问题。 桑陌不好意思去打扰他,就在一旁看着。 贺文杰见到她却是神情一愣,他把账本交给旁边的一个弟子,大步朝着她走来。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桑陌摇摇头,“遇到了点事情,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 贺文杰眉目低沉,“最近出现了很多不利于长离山的言论,掌门去处理了。” “问题很严重吗?怎么都要他亲自去处理了?” 贺文杰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他犹豫着,最终还是道:“有人传谣,说掌门其实是一只狐妖。” “最近山下常有狐妖杀人,山下百姓都以为是掌门杀人。” 桑陌早料到结果会是这样。 她有些庆幸,庆幸沈砚清现在位高权重,别人不敢轻易动他。 “那他现在是在山下吗?”桑陌问。 贺文杰摇头,“不知道。” “你是要现在去找他么?”他问。 桑陌点头。 “那你会见到黄姑娘吗?”贺文杰又问。 桑陌有些迟疑的看着他,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贺文杰见桑陌表情不对,连忙解释道:“我就问问,如果你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桑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话,她太笨,不知那句话就说漏嘴了。 贺文杰沉默了一瞬,“若你见到掌门,还请告知他,我会将交谈大会主持好,叫他不必担心。” 桑陌正要答应时,贺文杰忽然再次严肃起来,朝着她身后俯身行了一个礼,“见过掌门。” 桑陌扭头,就见沈砚清身着一袭玄色衣袍,正朝着这边走来。 “师父!”桑陌说着几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情绪激动,着急诉说这几天的经历。 可沈砚清却是神情淡漠,轻轻扯回自己的衣袖,然后摆了下手,示意她安静。 桑陌愣了愣,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心中有些许难过,但还是安慰自己道:这里人多,他或许是不想叫别人误会我与他的关系。 这样想着,她又扯出一个笑来,“师父…” 可沈砚清却是直接略过她,就朝着贺文杰走去。 两人商讨起正事来,别人完全插不进去嘴。 桑陌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沈砚清以前再生气,再忙,都没有像今日一样忽视自己。 她怅然若失,生气的跺了下脚。 刚要开口叫住它,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转头就见黄翠花面带焦急,她警惕的看了前面两人一眼,拉着她走到了旁边的竹子后。 “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桑陌闻言顾不上生气,问道:“什么事儿啊?” 黄翠花一脸神秘,“你之前不是叫我帮忙找那小和尚吗?我找到了。” “啊,在哪?” 黄翠花道:“在妖界。” “被你那师父给软禁了。” 她说着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唏嘘道:“你是没看见,那个什么鲛人鱼妃,天天缠着他,妖精似的。” “你说她怎么总是一副没见过男人,饥渴坏了的样子?” “人家可是出家人,她还缠着人家。” “还有这沈砚清也是,整人也不是这么个整法呀,太过分了!你得好好说他一顿。” 黄翠花絮絮叨叨,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调戏人家的事情。 桑陌之前一直以为是观南自己藏起来了,没成想竟是被沈砚清软禁了。 她有些气愤,“沈砚清他凭什么软禁人家?” “是啊,小和尚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日子过的那么艰苦,他这么做确实很过分。”黄翠花附和道。 “而且,你知道吗?他还瞒着我。”黄翠花说这话时,眼睛瞪得溜圆,气的只喘粗气。 “要不是我看到那个小半妖,向好姐妹打听,这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到你耳朵里。” 桑陌也是气的狠捶了一下旁边的竹子,“和尚没受虐待吧?” 黄翠花闻言摇头,“不知道,我没见到他。” 两人说着话的空档,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风吹过来时裹挟着细雨,桑陌烦躁的扒拉开眼前的碎发,“不行,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得去找他。” “别过段时间了,现在就走吧,我们现在出发,骑飞马过去,明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黄翠花一脸担忧,“你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和他商量吗?” 桑陌有些犹豫,“不行,最近事情太多,我不能走。” “哎呀,就那点事儿,沈砚清早带着我们办完了,你以为他掌门白当的,妖君白当的?” “人家手下多的是能人替他办事儿。” “再说,我们就去一天,就一天时间能发生什么?” “别犹豫了,再晚,沈砚清就该意识到事情露馅了!到时候小和尚就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话说到这里,桑陌也是坐不住了。 她心道:就一天而已,我还得问清楚神女墓帛书的事儿。去去就回,一定不会有事的。 于是她点头答应,黄翠花二话不说,拉起桑陌就往马厩走。 等两人离开后,竹子后忽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材修长,身着一袭玄色衣衫,正是沈砚清本人。 清风扫过,翠竹轻轻摇曳,发出有节奏的鸣响。 不知道是不是有雨珠吹到了沈砚清眼睛中,他此刻眼眶有些湿润,微微发红。 他神情恍惚,望着桑陌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 这一切桑陌都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一天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二人到达妖界时,已经是晚上了。 妖宫宫门已落下,桑陌还想着冲进去,黄翠花却是不紧不慢拉了她从一个小门进去。 两人刚跨过门槛,身后的小门就被人紧紧扣上。 桑陌听着这动静有些诧异的回头,黄翠花却是拉了她的手,在一个妖兵的带领下往里走去。 一百八十五,苏施主好久不见 穿过层层宫门后,原本脚步匆匆的黄翠花逐渐慢下了脚步。 桑陌下意识挡住了宫人落下最后一道宫门。 “你怎么了,小和尚就在前面,你不去见他么?” 桑陌死死挡在门前,“不对,你有事情瞒着我!” “怎么会呢?”黄翠花说着走上前来挽住桑陌的胳膊道,“你不想见小和尚了吗?早点问完问题早点回去啊!快过来。” “……” 此话一出,桑陌终于反应过来,瞳孔猛的放大,“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他问题?” 黄翠花面上神情一震,“……你没和我说过么?” “混蛋,连你也骗我!” 桑陌怒骂一声,就要往外跑,黄翠花却是突然扑上来,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里面拖。 “你先听我说!”黄翠花大叫着。 桑陌可不愿意听她废话,当即抬起胳膊肘狠狠往黄翠花的手砸去。 黄翠花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混蛋,你他娘的真下死手啊!” “是你先骗我的!”桑陌说着又是狠狠一砸。 黄翠花疼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们都是瞎的吗?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她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女人同时扑了过来,三人齐心协力,一举将桑陌推回了门内。 宫门沉沉落下的同时,一道巨大的青绿色结界启动,将几人彻底锁在了深宫内。 桑陌看着漫天清光,心中忽然就生出一种“完了,什么都完了。”的无力感。 她愣怔着,不知过了多久身下才响起黄翠花的声音,颇有些害怕的意味儿,“那个,你可不能怪我呀,是你师父这么安排的。” 桑陌反手就给了一拳,“混蛋,这样你就可以背叛我了吗?” 黄翠花快速接住桑陌砸过来的拳头,“我也是没办法呀,谁叫人家现在是妖君呢!” 桑陌又抡起另一只拳头朝她砸去,“我去你的妖君。” 黄翠花支撑不住,被打的鼻血横流,她气愤的一把推开桑陌,“混蛋!你他娘的,为了男人竟然给我来真的。” 桑陌被她推翻在地狠狠摔在地上,她屁股生疼,但依旧恶狠狠盯着黄翠花,“你背叛我就可以,我打你就不行了吗?” 黄翠花自知理亏,捏着鼻子站起来道:“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和你说。” “我真没骗你。”她说着话,鼻血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了,黄翠花无奈,只能低下头让血继续流。 “我是真没骗你,小和尚真的就在妖宫。” “是你师父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怕你在一旁捣乱,等事情办完了,就接你回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观南已经闻讯赶来。 他被念兰拉着手,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眼前两人,一个弯腰低头,鼻血哗哗直流,另一个瘫坐在地上,头发衣服都是乱糟糟的,明显刚打过架。 他抿了抿唇,默默后退一步想要装看不见逃走。 桑陌却是大声叫住他,“站住!” 观南下意识的止住脚步,慢慢转过头来,“苏施主,好久不见。” 一时间,那边两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观南。 黄翠花挂着两道鼻血,抬起头来挤眉弄眼叫观南快走。 观南愣了愣,刚要抬脚,桑陌突然跳了起来,快速砸了黄翠花后脑勺一拳,随即飞奔过来紧紧抓住了观南的胳膊,“哪里走!” “你个混蛋,被囚禁了也不给我递个消息,老娘找你找的头发都要掉光了!你知道吗?” 观南:“……不是囚禁,是我自己要待在这里的。” …… 桑陌闻言愣了那么几秒钟,随即勃然大怒,“你是故意躲着我?!” 观南有些慌,他微不可查再次后退一步,不知道该说什么。 桑陌看着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拉着他就往一旁的花坛后走,“老娘待会儿在找你算账,先给我把没交代的事情交代了再说。” 观南站在原地不动,“不行,这件事我不能说。” “你……”桑陌刚要骂,那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她飞奔过来就要抓桑陌的脸。 桑陌赶忙侧身躲开,那人趁机将观南挡在身后,一副狗护食的姿态。 她一头深蓝头发,身穿流光长裙,正是鲛人深蓝。 “你抢走了君上还不够,不能再抢我的小和尚了!” 桑陌:“………” 她诧异的看向观南,“你什么时候成她的人了,难道你们……” 桑陌半张了嘴巴,吃惊的捂住了嘴,眼睛却是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 观南闻言急的脸都白了,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我和她可没关系!” 桑陌却是笑着露出一个“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不是!”观南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大,“你别乱想。” 他焦急的走过来,隔着衣服抓住了桑陌的手腕,“你听我说。” 桑陌看着深蓝快要吃人的表情,连忙去推观南的手,观南却是固执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他转过头,定定看着深蓝,“这位施主,贫僧与你不过点头之交,还请不要再做出叫别人误会的事来。” 此话一出,深蓝脸倏地通红,她难堪的咬了咬唇,“我…是真的…” 不等她说完,观南立马大声打断“你如何都与贫僧无关。”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深蓝不甘的瞪了桑陌一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桑陌在一旁都惊呆了,他小声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变这么硬气了!” 观南脸色有些难看,再次强调,“我与她真的不熟。” 见他如此失态,桑陌尴尬的笑着,“我知道,你最是清心寡欲了。” 观南欲言又止,有些嗔怪的看了桑陌一眼,没有再说话。 “我相信你,你也体谅体谅我好不好,自从神女墓一别,我真的每天都在找你。你就把帛书的后半段内容告诉我好不好?”桑陌拉着他的衣袖道。 观南抿了抿唇,“我……,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桑陌不知道他在考虑些什么,只隐隐意识到那后半段的内容应该很重要。 一百八十六,原来我才是反派 来都来了,桑陌势必要从观南那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观南从不说谎,耳根子也软,对她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桑陌觉得自己很有胜算。 可事与愿违,观南嘴巴紧的很,她熬到半夜都没能从他口中撬出半个字。 眼看着更夫又一次敲响了打更的铜锣,桑陌赖在观南房间里就是不走。 一旁的念兰吃完了一盘葡萄,忍不住讥笑道:“今日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此话一出,观南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起身驱赶,“苏施主夜深了,你该回房去休息了。” 桑陌抱住茶案不撒手,“不行,你得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才行。” 观南闻言又沉默了。 桑陌见他又不说话,心中不免烦躁起来。 她想过对观南使用探魂术,可她不认识帛书上的字。 “观南,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请你告诉我。”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真的很怕。”她说着忽然直起身子,“你是要问给你跪下吗?” 观南始终都是耳根子软的人,他早知道自己受不住桑陌的软磨硬泡,这才躲到妖界来。 他为难的皱起眉,“这对你没有好处。” 桑陌连忙反驳,“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怎样是为我好?” 观南闻言又一次的沉默了。 他快速拨动着佛珠,最终无奈轻叹一声,“罢了,若有差错,我同你一起担着就好了。” 桑陌一听有戏,连忙端正态度,“你说,我绝不冲动,也不告诉其他人。” 观南神色复杂,缓缓道:“雪松死后,神女入魔,屠城。” “人们称她为邪神。” “她沾染了太多欲念,又见过了人世之恶,体内那股能赐福的神力也变成了至邪念力。” “后来上天降下九乘天雷,才阻止了神女灭世。” “而那股能灭世的至邪念力依旧存于她的灵魂之中,将跟随她转世。”观南说着,忽然抬眸看向桑陌。 桑陌也是恍然一怔。 也就是说,那股至邪念力在她的身上。 她才是邪神!! 那为何紫光宝镜会认定沈砚清才是邪神? 正当桑陌陷入震惊,无法自拔时,腰间关押紫光宝镜镜灵的法器瓶子忽然剧烈抖动起来。 桑陌愣怔着将其解下,举到眼前。 “是~泽~霖,他~把~至~邪~念~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我~要~去~告~诉~帝~君!” 是了,桑陌终于在紫光宝镜的这声尖叫中明白过来。 这还要从她飞升时遇到九乘雷电说起。 泽霖发现了她体内的至邪念力,为了让她顺利渡劫,泽霖将那至邪念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也是在那个时候,泽霖设定了一系列计划,他故意错过赐福时间,让上俢界众人都以为,他为了给桑陌挡雷劫失去了神力。 然后自然而然带着体内的至邪念力逃下凡界。 后来即使帝君发现了端倪,也拿他没办法。 只能将目光投向一心想救师尊回上俢界的桑陌身上。 他抽取了桑陌的情魄以此来控制桑陌。 可桑陌想不通,上一世自己明明已经将沈砚清杀了,为何两人又重生了? 她先前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帝君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这才叫她重生。 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帝君也不知道。 可沈砚清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他又为何要将桑陌支开? 想到这里,桑陌直觉的眼皮子直跳,心脏也是生疼,她直觉自己将要失去什么。 “你说,我师父他要做什么啊?”桑陌茫然失措,只能将目光投向观南。 “帝君都亲自下凡了,他能打得过吗?” 两人说话的瞬间,紫光宝镜突然冲破了法器,从桑陌手中逃了出去。 它说话慢,逃跑的速度可不慢,星火似的冲出了房间,高喊道:“我~要~立~功,我~要~得~成~正~果!” 紫光宝镜镜灵没有形体,也不是灵魂,结界困不住它,很快就跑没了影。 观南大惊,“不好快拦住它。”说着就跳了起来,一把丢了念珠,夺门而出。 桑陌却呆愣着没有说话。 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计策能让他二人全部活下来。 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一人牺牲,一人活。 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起因,那就该担起自己的责任。 她不能再躲在师尊的羽翼下了。 这边,观南几乎将整个妖宫都探查过来了,都没有发现那点紫光的踪迹。 他骇然望向空中的结界,心中不免生出一个恐怖的念头,:莫非那点紫光已经逃出结界了? 正惊骇时,结界忽然猛的一震,观南扭头,就见桑陌飘在空中,一袭青衣,提剑朝着那结界哐哐乱砍。 他眼皮狂跳,自知闯了大祸。 不过好在那结界灵力强厚,除非有惊世法器,否则根本破不了。 他在下面焦急等了一会,桑陌果然不敌,反被结界弹了下来。 观南连忙上前将其接住。 桑陌浑身是汗,握剑的那只手虎口已经被震裂。 她大口喘着气,一把抓住观南的衣领将他拉到跟前,“你帮不帮我?” 她这一举动,几乎将观南拉到了自己怀里,两人脸贴着脸,桑陌说这话时,温热的气息直扑观南面门,带着些许果香。 观南不自觉就红了脸,“此结界是沈施主耗费巨大人力和物力制成,贫僧无能。” 桑陌闻言忽然放开了他,“那该如何?” 观南愣怔着,“除非有惊世法器。” 话落,他有些后怕的看向桑陌,心中暗道:她不会真有惊世法器吧? 桑陌沉默了半晌,忽然福至心灵跳了起来,“我还有郁离!他应该可以。” 她说着扯动绑在食指上的细线。 “郁离可在?请快快支援我。” 话落,手中的银线忽然抖动了三下,桑陌明白这是郁离收到了消息,要赶来支援了。 …… 天快亮时,宫里忽然响起一阵尖叫声,“快看,那是什么?” “天啊!” “……” 桑陌抬头就见一个巨大的机械朱雀浑身是火,忽然从天而降。 一百八十七,我那脑子不太行的下属 那机械朱雀浑身是火,翅膀展开时足有几十丈,落在结界上空时,几乎将所有光亮全部遮挡住。 一个劲瘦的身影自朱雀头顶一跃而下,利落的站在结界上方。 桑陌连忙跳起来,朝着空中挥了挥手。 郁离同样给予回应。 只见他从袖口处拿下一枚绣花针朝着结界猛刺下来。 结界先是抖了一抖,接着瞬间崩裂。 郁离俯冲而下,到桑陌面前后,长臂一捞,瞬时搂住桑陌的腰,带着她一跃而起。 两人站上朱雀头顶时,桑陌回头看了一眼,观南面上表情复杂,看着似乎有些悲伤。 桑陌朝他挥了挥手,大喊一声:“保重。” 她想:此去或许就不会再见了。 朱雀再次展翅,桑陌直觉耳边呼呼刮着狂风,她问郁离,“你过来时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郁离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思考,“领居家大妈的闺女跟一个卖货郎跑了。” “哪个领居大妈?”桑陌想也不想就问。 郁离回答:“就你租的那个院子对门啊。” 桑陌:“哇!我还见过那姑娘呢!她……” 她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还有你的葡萄藤被几个偷果子的小孩扯断了。”郁离又道。 “不是这个!”桑陌急的抓狂,“我说的是长离山!长离山!你知道吗?” ……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我的什么断了?” 郁离回答:“葡萄藤,根都被扯出来了。” 桑陌:“………啊啊啊!!混蛋!” 桑陌气的跳起来狠狠捶了一下他的机械肩膀,“你怎么看的家?” 郁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说不准我伤人的。” 桑陌:“……”我有句你娘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有些头痛扶额,“算了算了,先说正事,长离山怎么样了?” 郁离闻言又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长离山食堂塌了,大梁断后砸断了张大妈的一条腿,还有………。”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桑陌抬手打断,“等等,好端端的食堂怎么塌了?” 郁离用手指抠了抠下巴,一副深入思考的模样,“住在客房的赤水和风和你师父打起来后震塌的。” “………” “靠!你说什么?!!” 桑陌简直要疯了,“你怎么不早说!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郁离还是那副思考的姿态,“还行,你师父被一群带着上俢界气息的人,还有赤水氏兄弟二人,和一个叫顾朝的擒获。” 他说着像有些头痛似的皱了皱眉,“他们人挺多的,天上还降下了三道天雷……” “反正你师父现在被十几条锁链绑在诛罪台上。他们对外喊话,要你过去,否则就叫你师父生不如死。” “………” “这事你怎么不早说?”桑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郁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你没问啊!” 桑陌:“………” 很多带着上俢界气息的人、赤水氏兄弟、顾朝、还降了三道天雷… 桑陌不敢想象沈砚清承受了多少。 桑陌有些庆幸,幸好紫光宝镜把她才是邪神的真相带了回去,否则她现在听到的消息就该是沈砚清身死了。 “你怎么了?”郁离见桑陌表情不对,不由担心起来,他伸出手在桑陌脸上擦了一下,道:“你哭了。” 桑陌胡乱的将眼泪擦干净后抬起头,“没事,以后你和李师姐要互帮互助,做什么事情前一定要和她好好商量,知道了吗?” 郁离闻言有些纳闷的皱了下眉,“这话怎么和她说的有点一样呢?” 桑陌闻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和谁一样?” “就是李招娣啊,她说要我保护好你呢。”郁离回答。 “什么?”桑陌大惊,“她去哪儿了?” “她到长离山去了。”郁离回答,“临走时,她要我留意你的动静,要我好好保护你。” “坏了!”桑陌大叫一声,“快,快叫你的大鸟飞快一点!” 她一个厉鬼,怎么敢去去长离山啊!都没到山门前,帝君散发出一点神光,估计就原地灰飞烟灭了。 郁离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你怎么了?李招娣会出事吗?” 桑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用力点了下头,“她现在非常危险。” 此话一出郁离也是焦急起来,手指飞快摆动着,将速度调到了最大。 两人来到长离山时,就见山上一片狼藉。 空中立着十几个身穿黄金甲的战士。 桑陌一靠近他们就手执兵器冲了上来。 郁离率先摆动手指,操纵着朱雀吐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将那些黄金甲战士全部逼退。 桑陌提了剑,就朝着诛罪台府冲而去。 诛罪台上有十八道玉柱,每道玉柱上都有一条通体黑色的巨大铁链,每一道铁链都伸向一个人。 桑陌往下时,直感觉头皮发麻,风刮的她呼吸困难。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沈砚清时,一道金色光芒忽然将她弹开。 她后退几步,站定后就见赤水和风面无表情的横在沈砚清身前。 “桑陌,你终于来了。” 桑陌死死盯着他,“你想怎样?” 赤水和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不是一个残暴好杀的人。” 桑陌冷笑一声,“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就说你想怎么样吧?” “你知道的,上天庭只冲着至邪念力而来。”赤水和风道。 桑陌想也不想,“那就把至邪念力传到我身上,杀了我好了,我只要我师父好好的。” 赤水和风闻言看向身后的沈砚清。 沈砚清的四肢被铁链牢牢锁着,脖子上也套了铁环,腰间更是绑着十几个铁链,被吊在半空中,长发覆面,不省人事。 “你要如何将至邪念力传到自己身上。”他问。 桑陌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呢,不如将我师尊救醒再说?” 赤水和风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怒色,“桑陌,你要知道此刻是你处于劣势。” 桑陌笑笑,“那又如何,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 她眼睛直愣愣盯着沈砚清,“我师尊怎么不动了。” 说着慢慢往前靠近。 赤水和风刚要解释,桑陌突然翻转手腕亮出藏在袖子内的长剑,朝着赤水和风刺去。 一百八十八,我那惨不忍睹的对手 赤水和风不查,一下被刺穿了胸膛。 桑陌目光狠厉,手上剑刃钻入赤水和风血肉内,转了一圈才快速拔出来。 “真当我是傻的,连自己师尊都认不出吗?” 话落,被绑着的“沈砚清”抬起头来,长发散开,露出顾朝的脸。 他有些恼怒的红了脸,这个赤水家的小孩好像脑子有问题。 都说了他和沈砚清身量不一样,还叫他假扮沈砚清。 说什么“我说她认不出,她就认不出。” 人又不是瞎! 这边赤水和风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你怎么……” 他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找到情魄了?!” 桑陌甩掉剑上的血珠,“你说呢?!” 赤水和风面色惨白,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那又如何,本座已达半神修为,又有十八金甲战士相助,你区区地仙修为,还是乖乖投降为好。” 桑陌最先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点所在,听了他这话却是突然反应过来。 “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还要用师父威胁我?” 如果是桑陌拥有如此实力,那她绝不会多和敌人说一句废话。 有两种可能。 第一,赤水和风虚张声势,他只是帝君的一个分身,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厉害。 第二,他在害怕什么,或许桑陌有什么她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桑陌觉得第二种的可能性大一点。 她有什么值得赤水和风害怕的? 肯定不是她那接近地仙的修为。 也不可能是她身上的某一件法器。 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疑惑时,赤水和风突然从怀里抓出一把黄豆洒向地面。 桑陌刚要说这里没鸡,叫他到鸡圈去,谁料那些黄豆竟落地成兵。 她连忙后退一步,赤水和风也是踉踉跄跄往后退去。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竟忽然大雾四起。 雾气逐渐涨涌起来,将周围的一切全部笼罩住,赤水和风带着顾朝躲进了迷蒙的大雾中,只留几个豆兵和桑陌对抗。 桑陌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那几个豆兵。 正迷茫时,一只冰冷的机械手忽然抓住了桑陌的手,桑陌回头就见郁离站在自己面前。 他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有些看不真切。 “太好了,你还在,帮我看看他们去哪儿了?” 郁离点了点头,拉着她就往一个方向走。 桑陌跟在他身后,暗自举起了长剑。 走了没几步,他就抓住了一个豆兵,并将其举到桑陌面前。 桑陌一剑将其砍断,“好样的,再找。” 郁离依旧没有说话,只拉着桑陌的手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绑在桑陌手指上的银线忽然动了动,桑陌立马会意,举起长剑狠狠劈向眼前人。 在郁离惊慌不解的目光下,桑陌飞起一脚踹向迷蒙的雾气中。 只听见“嘭”的一声,一个黑影仓皇落地。 桑陌站在原地,等了两秒,就有另一个郁离从雾气中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软趴趴的黑衣人,桑陌走过去,将他的面罩揭下。 此人正是顾朝。 他此刻还披散着头发,面上画着和沈砚清三分像的妆容。 他目光狠厉的瞪着桑陌,“你赢不了的。” 桑陌懒得和他一个小喽啰掰扯,“有人求我给你收尸,还叫我在你的墓碑上刻几个字。” 顾朝说那句话就是想给桑陌一个心理暗示,让她感到恐慌,谁料她根本不接招,反而给他丢过来一个问题。 他听了桑陌那句话,几乎瞬间就想到了苏锦意,“是阿锦吗?” 所有的警惕和恨意,在涉及到苏锦意后瞬间土崩瓦解。 顾朝情绪激动,想要扑过来询问桑陌,却身后的郁离紧紧被扯着后衣领,只能茫然的向前爬了几步。 “阿锦她说什么了?她是不是恨死我了?” 顾朝说着仓皇流下泪来,“我没用,我护不住她。” 桑陌见状连忙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不是苏锦意,她什么也没说。” “是你弟弟,他现在就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说叫我把你俩的尸体合葬。” 顾朝闻言,脸上的表情忽然顿住,他诧异而又惊恐的抬起头看向桑陌,“你说什么?!” 桑陌耸了耸肩,“我已经收了他的谢礼了,必须照做。” 顾朝面色一寸寸变白,他半张着嘴,发出惊恐而又嘶哑的声音,“不…不行!” 他大惊失色,站起来就要跑。 力道之大,郁离差点按不住,他有些嫌麻烦的皱了皱眉,随即举起冰冷的铁手重重砸在顾朝天灵盖上。 鲜血从顾朝的额头缓缓流下,顾朝脸色铁青,只仓皇睁大了眼睛,痛苦的哀叫一声,便再无法动弹了。 他双目充血,死死盯着桑陌,青黑色的嘴唇翕动着,像是说了什么。 桑陌走过去,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就听他嘶哑着声音说道:“阿锦,对不起…” 后面半句桑陌没太听清,但也不重要了,她伸出手将他怒睁着的双眼合上。 又在他耳边轻轻道:“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不给你穿女装了。” 说完,桑陌擦了擦手站了起来。 郁离见状,也冷冷丢开顾朝还在淌血的尸体,拿出手帕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擦干净。 “现在该怎么办?”郁离用他那嘶哑得声音道。 “找我师父。”,桑陌说着惆怅的看了眼四周迷蒙的大雾,“长离山这么大,我师父他老人家会在哪儿呢?” “还有李师姐,你说她一个厉鬼怎么敢一个人跑到长离山来啊?” 郁离听着桑陌絮絮叨叨的抱怨,忽然举手,道:“我想我们能找到李招娣。” “啊?”桑陌闻言诧异的看向他,“你知道?” 郁离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拉起桑陌的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在前面走的飞快,桑陌小步跑着跟上,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后,郁离忽然在一颗棵大树下停住脚步。 “你看!”郁离说着抬手指向树冠。 桑陌抬头,就见大树枝丫上绑着一条细小的红布。 那布藏在阴影中,带着浓重的阴气,一看就不是活人该有的。 郁离一跃而起,将那红布条解下,“这布是我织的,送给李招娣做衣服。” 一百八十九,我的师弟啊 “你是说,这是李师姐留给我们的线索?”桑陌惊喜道。 郁离闻言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不知道,但前面还有一个,跟着这布条走,应该就能找到她。” “太好了,那赶紧走吧。” 两人寻着李招娣留下的线索一路走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桑陌突然发现脚下的路有些熟悉。 她放开郁离的手,四处查看一番后才发现此处是青崖峰脚下。 难道说李招娣就在青崖峰上? 桑陌这样想着,就重新抓住郁离的手,让他带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可郁离却是站着没动。 桑陌刚要催促,郁离却是忽然摆动手指,将自己的爬蛇傀儡召唤了出来。 巨大的机械蛇破土而出后直冲迷雾而去。 桑陌只看到一个轮轴转动的机械蛇尾,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接着迷雾中忽然响起打斗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身影被大蛇顶到了桑陌面前。 那人背对着桑陌没有回头。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子身穿火红劲装,手拿一柄大刀。 似乎是赤水凰。 桑陌叫了一声,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缓慢转过头来。 “师姐。” 桑陌连忙抓住郁离的胳膊,叫他住手。 “师弟,你来这里做什么?”桑陌明知故问。 赤水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师姐现在又后悔了吗?” 桑陌摇头,“那日枫树林是有人逼我。” “那日师姐所说的都是假的吗?”赤水凰闻言眼睛倏地亮了。 桑陌顿了顿,“是真的。” “……” 只一瞬,赤水凰面上的喜色顿时消失殆尽。 他愣了愣,转而变得气急败坏起来,“你这样耍我很好玩是吗?” 桑陌摇头,“我没有耍你。” 她犹豫着看向他,“你了解我吗?” 赤水凰呗知道桑陌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的点头,回答:“了解。” “不,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桑陌道:“我不叫苏锦意,我叫桑陌,是上俢界的一只仙鹤,我的师尊是农神泽霖。” “就是五千年前,被打下凡间的那个罪神。”桑陌补充道。 赤水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以为桑陌疯了,只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朝着桑陌走来,“你说什么?师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 桑陌后退一步,“你站住,我们就这样站着说会儿话。” 赤水凰听话的停下脚步。 桑陌继续道:“我下凡就是为了找我师尊的转世。” “那你找到了吗?”赤水凰即使觉得桑陌糊涂了,但还是顺着桑陌的话往下问。 桑陌道,“找到了。” “是谁?”赤水凰问。 “沈砚清。”桑陌坚定道。 赤水凰闻言愣了愣,脸色一下子黑了。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师姐,你要不再仔细想想,沈砚清他可是一个狐妖!他怎么会是你师尊呢?” 赤水凰说着忽然向前一步,“要不你看看我,我出生时天降异象,别人都说我不一般呢!” “你看看我,我是不是你师尊。” 桑陌:“……” 原本好好在和他讲道理,没想到这厮竟这样不要脸! “够了!”她厉声打断,“我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糊涂,我说的是真的!” 如果可以的话,桑陌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瓜子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赤水凰也严肃起来,“师姐,你真的要救他吗?” 桑陌坚定道:“就算是死我也要救他。” 说着就要提起长剑朝着赤水凰杀去。 赤水凰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算了,师姐你进去吧。” “啊?”桑陌有些难以置信,“就这样让我进去了?” 赤水凰摆摆手,一副决绝的样子,“进去吧。” 桑陌二话不说,拉了郁离的手就往长离山走。 临了,桑陌又转过头看向他,“沈砚清是不是就在上面?” 赤水凰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着点点头。 “那我李师姐呢?”桑陌又问。 赤水凰再次点了点头。 得到消息后,桑陌顿时高兴起来,朝他喊道:“谢谢!” 两人飞快上山。 到半山腰时,十二金甲战士挡路,郁离操纵着自己的四大傀儡拖住他们。 桑陌乘机上山。 到青崖峰时,雾气基本已经散去,周围的环境清晰可见。 桑陌一推开长雾居大门,就见沈砚清一身血衣端坐在庭院中央。 她忙上前几步,面前却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两人隔开。 那头,沈砚清衣衫凌乱,原本乌黑顺垂的长发也是乱糟糟的披在身前。 如果能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并不是悠闲坐在椅子上,而是被一根散发着微微红光的细线绑着。 “师父!”桑陌大喊。 沈砚清没有任何反应。 他似乎看不到屏障外的桑陌。 桑陌用力的捶打屏障,依旧得不到沈砚清的回应。 她望着屏障,疯狂拍打,呼喊着沈砚清。 不知过了多久,屏障内的沈砚清突然看向了桑陌。 桑陌欣喜万分,以为沈砚清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沈砚清看向她的眼神淡漠如冰,她从来没见过沈砚清这样看自己。 正疑惑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脚步声,桑陌回头,就见赤水和风踏着四方步,缓缓朝自己走来。 “你来做什么?”桑陌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然而赤水和风只是露出一个坦然的笑,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他就要撞上自己了,桑陌连忙侧身去躲,可赤水和风竟是从她身体内直接穿过。 “………” 桑陌愣住了,她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 是实心的没错! 可刚才她为什么没有与赤水和风相撞? 正当她疑惑时,那头的赤水和风却是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桑陌挑衅一笑。 “……”这混蛋能看见她! 桑陌再次尝试着向前,却依旧被屏障挡住。 她恼怒的盯着屏障内的两人,“哼,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 屏障内,赤水和风率先开口,“泽霖,好久不见啊。” 沈砚清微闭了闭眼睛,好似轻声叹了口气,“帝君。” 一百九十,泽霖之错,与我沈砚清无关 赤水和风叹息着,“泽霖啊。” “本尊记得,你是白日飞升,冲举升仙时,震铄古今。人间百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孩童,没有不叩拜的,功德光芒更是扰的上俢界三日不得安宁。” “本尊以为,你早已堪破红尘。” “怎的就堕落至此了啊?” 沈砚清有些惭愧的垂下眸,“是泽霖之错。” 赤水和风扭过头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帝君是在问他,从什么时候对桑陌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沈砚清沉默着不说话。 赤水和风又自顾自道:“是在她下凡后么?” “凡界浑浊,七情六欲迷人眼,本尊还是希望你能静下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沈砚清沉默着,半晌后才缓缓摇了下头,“不是的,我对她,在上俢界时已经……” 他说不下去了,仓惶的住了嘴。 他第一次见到桑陌时,她还是个刚出窝的小仙鹤。 小小的,还没他拳头大,被同窝的其他仙鹤崽子欺凌。 泽霖把那些仙鹤崽子赶走后,就见它窝着脑袋,把身体缩成一个圆滚滚的球,一副受气包的委屈模样。 屁股上的羽毛也被其他仙鹤崽子拔掉了,看着可怜极了。 泽霖心软,想也没想就把小家伙带回了农神殿。 他原本想着等小家伙的伤养好了就把它重新放回瑶池。 可事与愿违,他带走小家伙的第二天,其他仙鹤就全部迁徙走了。 无奈,他只好把小家伙继续留下。 小家伙很贪吃,每次喂食都像饿疯了似的,谷粒还没放到盘子里,它就已经开始疯狂啄食。 每到这个时候,泽霖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忘了给它喂食。 后来,它越长越大,也越来越烦人。 泽霖每次在院子里睡觉,它都要跑过来看看他是不是死了,不是轻轻啄一下他的耳朵,就是将脑袋凑到他鼻子下来探呼吸。 那不太聪明的样子,竟也不是太讨厌。 等其他仙鹤再次迁移回来时,泽霖竟有些舍不得放它走。 再后来,小家伙化形,泽霖给它起名叫桑陌。 那么大点小丫头,一天叨叨叨,能说一大箩筐的话。 有时候泽霖觉得烦了就会对自己使个隐形术。 桑陌找他不得,便会极其不安,扯着嗓子大喊:“师尊——师尊——” 他没收过徒弟,也不知道怎么教徒弟,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小女娃儿。 庆幸的是,小丫头很会讨外人喜欢,见到个仙女就“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那些仙女会教她怎么穿衣打扮,倒是省了他不少事情。 两人朝夕相处,他看着小桑陌一点点长大,听她叫自己师尊,任由她到处闯祸。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桑陌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到发现时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他记得那天,魔族大肆进攻,上俢界众神合力对抗。 战争结束后,上俢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死去的神官残骸,活着的人就在尸体上寻找灵药,有的甚至直接吸收残破灵力养伤。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个个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 只剩下破败和混乱。 就是在那个时候,桑陌稚嫩的声音在沉静死寂的战场上响起,“师尊——师尊——” 带着些许担忧和害怕。 众神皆是诧异的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 桑陌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看到他的身影。 “师尊!!”她惊喜的叫着,迈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将人上下打量一遍后才道:“师尊,你怎么样啊?有没有受伤?” 她脸上灰扑扑的,像是刚从土里钻出来。 “我方才躲在石头下都没有看到你。” 她说着惭愧的低下头,又有些心虚的抬起头偷偷看他,“对不起,桑陌是个胆小鬼。” “不过,我一定好好修炼术法,变得勇敢!” “以后就由我来保护师尊!” 泽霖看着她,空寂千万年的内心忽然变得湿润,像是有一汪清泉喷涌而出。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做神仙也不过如此。 后来,小家伙慢慢长大,他的农神殿也变成了整个上俢界最热闹的存在。 师徒两人打打闹闹,欢声笑语羡煞旁人。 泽霖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至那场雷劫来临。 那是泽霖活了几万年都没有见过的场面,乌云遮天盖地的袭卷而来,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他不敢想象,他的小徒弟要如何孤零零的奔赴这场雷劫。 她那么瘦,仙力也是弱的可怜,感觉那雷劫产生的风都能将她吹倒。 他放心不下。 即使拼上全部修为,他也要护住她。 可当雷电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时,桑陌身上竟有一股神秘力量可以与之对抗。 他在这场雷劫中意识到桑陌并不简单。 她身上有着不属于上俢界,乃至整个三界的力量。 那力量说不上强悍,但蕴藏着无限可能。 他害怕了。 他开始翻阅古籍,试图找到这股力量的出处。 可翻遍藏书阁,也只有那位可随意穿梭于三界的神女与之相似。 可那位神女是死于雷罚,那力量也被后世称为至邪念力,是可以摧毁三界的存在。 正惶惶不安时,泽霖发现上俢界神官都在谈论桑陌飞升时的雷劫。 司法阁、万象阁也纷纷出动。 倘若叫他们发现了桑陌体内蕴藏着的力量,那桑陌必死无疑。 唯一的方法便是偷逃下界。 逃到下修界的唯一途径便是舍去仙身,跳入轮回。 可她那么傻,怎么可能逃得过司法阁那群人的眼睛。 而且,若她走了,自己要怎么办? 他的农神殿热闹了这么久,他要如何再回到没有她的生活。 于是乎,泽霖故意设计,犯下大错,叫司法阁贬自己下凡。 …… 思绪回笼,耳边再次响起赤水和风的叹息声。 “泽霖,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沈砚清默了默,再次道:“是泽霖之错。” “你既已知错,可想过要改正?”赤水和风道。 沈砚清抬起头,又道:“是泽霖之错。” “与我沈砚清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百九十一,师父,我不想结局be 赤水和风面露痛色,“你可要想清楚,经此事后,你将再无法回到上俢界。修行之人,苦苦追寻的不就是修成正果,脱离凡界的七情六欲么?” “泽霖,你真的要将自己的所有后路都斩断吗?” “上俢界我去过了,正果我也修成了,现在我只想护住她。”他刚说完,绑在身上的红绳突然收紧。 沈砚清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眼睛里却是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万一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再次觉醒,三界生灵又该如何?” 赤水和风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说出的话却是九鼎不足为重。 “你要为了她,为了你们的一己之私罔顾他人安危么?” 沈砚清正容亢色,“那力量就在我身上,帝君若真为三界着相,就该即刻动手,偷偷摸摸做这些小把戏干什么?” 他说着忽然目光一凛,死死盯向赤水和风。 赤水和风洒然一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上次不就叫你们师徒二人逃脱了吗?” 上次? 他说的上次莫非是前世? 站在屏障外的桑陌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炸裂的想法。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和沈砚清能重生,其实不是帝君帮忙,而是他们二人自己的功劳。 再仔细想想,就算是帝君,似乎也没有能让人重生到过去的能力。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神女留下的那股力量,叫他们重生回到了过去。 这也是赤水和风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还是不敢直接对她出手,反而要用沈砚清来威胁她的理由。 所以,现在想要战胜上俢界,只能借用那股力量! 桑陌脑内一下子清明起来,她要掌握那股力量! 她要自己和沈砚清都活下去! 不知是不是那股力量显灵,桑陌突然就震破了眼前的结界。 巨大的破空声响起。 结界内的二人皆是一怔。 沈砚清在看到桑陌的那一刻,大惊失色。 赤水和风也是吓得后退一步。 桑陌满头乌发被风鼓起,神情阴戾,一双眼睛中满是红血丝,提着回青剑一步步朝着赤水和风靠近。 “桑陌!”沈砚清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喊道。 桑陌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她眼中只有赤水和风,只有杀了他,自己和沈砚清才能够一起活下去。 她此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完全没有其他意识,只被“杀了赤水和风”这一个念头支配着。 于是她举剑狠狠朝着赤水和风刺去。 剑刃穿透赤水和风胸膛时,一股诡异的黑雾突然汹涌而起,像是要和桑陌做对抗。 桑陌想也不想,就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那瞬间,回青剑突然爆发出一道强有力的光芒,瞬间将赤水和风身上的黑雾全部击散。 桑陌明白自己这是成功了。 她刚要笑,不远处却突然传来观南的痛呼声。 那声音,既震惊又害怕,隐隐还带着一丝难过痛苦的情感。 桑陌愣怔着,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慌。 她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见观南形色仓皇,像是跑急了还微微喘着气。一脸的恐慌和担忧。 这是怎么了?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 桑陌怔怔地,重新将头转过来。 然而转到一半时,她却突然顿住了,像被雷劈似的,瞬间僵在原地。 只因她看到,赤水和风此刻正毫发无伤的站在一旁。 “……” 那她刚才杀的是谁?! 像是为了解开她的疑惑,被她刺穿心脏的那人突然开口说话,“桑陌。” 桑陌愣了愣,竟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弱智的行为,但她真的不想知道真相。 可那人却是踉跄着朝自己走来。 桑陌下意识的转头大喊,“你别动!” 沈砚清面色惨白,嘴唇却是鲜红一片,一头乌发乱糟糟垂在肩头。胸前插着一把冰冷的剑。 两世画面重叠。 桑陌只觉得脑袋和心都要炸了。 她几步走过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砚清。 眼泪像决堤的大坝似的,止不住的往下流。 “师父,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她痛苦,而又不知所措的摇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两次了,已经两次了! 她又一次的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沈砚清伸出手捧住桑陌苍白的面庞,“师父知道。” “师父不怪你。” “是师父的错。” 沈砚清连着说了三句,都没能安抚下桑陌。 他闭了闭眼,忽然强撑着坐了起来,竭尽全力吻了桑陌的唇。 “抱歉,师父自私的替你做了决定。” 他翕动着惨白的嘴唇,“师父不想你死。” “我相信,不管桑陌在什么地方都能生活的很好。” 桑陌手足无措的给沈砚清输送着灵力,“师父,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真的承受不住,已经两次了师父。我已经亲手杀了你两次了。” 她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上辈子我们能重生,这次是不是也可以!” 沈砚清闻言,下意识的抓住了桑陌准备举起的另一只手。 “不可以!” “可以让我们重生的那股力量已经消失了。” 他语气变得严厉,“桑陌,你不能死!” “我为了让你活着,抛弃了神位,现在又抛弃了性命,你不能叫我失望。” 他说着,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可他的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亮,像星星一样,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桑陌,就当是为了师父,好好活下去。” 桑陌心如刀绞,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她顿了顿,双眼淬火似的,赌气道:“那我就嫁给赤水凰了。” 沈砚清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但又很快释然。 他强撑着身子,慢慢凑到桑陌耳边,颤抖着声音道:“不行,那小子…不行,我…看不上他。” “叫…叫那和尚还俗…还俗娶你。” 一百九十二,棠落 沈砚清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撑不住,躺了回去。 他躺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苍白的面庞上染着鲜红的血,像极了被风吹落的海棠花,脆弱又破碎。 他强撑着看向一旁的观南,气若游丝道:“禅师,桑陌…就交给你了,她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他瞪着晶亮的凤眼盯着观南,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等观南郑重答应后才慢慢磕上了眼皮。 “师父!!”桑陌放声大哭。 沈砚清死了。 他的尸体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 像是为了昭示至邪念力被铲除,昏暗的天空中忽然射下一束阳光,刚好照在沈砚清尸体上。 周围的浓雾慢慢褪去,仿佛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只有桑陌失去了最爱她的师尊。 她颤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赤水和风走去,“为什么?” “我们不过是想好好活着罢了,为什么就容不下我们?” 赤水和风神情淡漠,“桑陌,事已至此,你该听从你师父的苦心安排。” 桑陌冷哼一声,她要的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解释,她就想报复,想让赤水和风痛不欲生。 赤水和风明显也看出了桑陌的意图,他后退一步,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桑陌目光狠厉,提起剑,直冲着赤水和风杀去,“要你狗命!” 然而,在剑刃即将要触碰到赤水和风时,一柄大刀忽然出现,一下将桑陌手中的剑挑开。 大刀余威迫使桑陌后退几步,她强撑着身体站定,就见赤水和风手提大刀,护在赤水和风身前。 他诧异的看着桑陌,“师姐?!” “你这是怎么了?” 桑陌就跟看不见他似的,只愣愣看着赤水和风,那目光冰凉、凶狠,看的赤水凰心中不由一颤。 关键时候还是观南上前,抓着桑陌的胳膊,用静心法咒让她暂时昏迷。 观南有些悲痛的叹了口气,随即打横将桑陌抱起就要下山。 他抱着桑陌刚迈出脚步,赤水凰突然上前挡住了去路。 饶是观南脾气再好,此刻对赤水凰也没什么好脸色,“阿弥陀佛,贫僧还有要事,还请施主让路。” 赤水凰语气不忿,死死盯着他怀里的桑陌,“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带走师姐?!” 观南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不由将桑陌抱的更紧,“贫僧法号观南,是无相国金光寺和尚。是苏施主的朋友。” 观南说的十分客气,谁料赤水凰根本听不进去,他怒吼着忽然冲了过来,“你这和尚看师姐时的目光不正,我不能叫你带走她。” 观南后退一步,刚要施展术法,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忽然横在他与赤水凰中间。 他定睛一看,发现此人竟是之前将桑陌从妖界带走的男子,叫“郁离”的。 郁离挥出一掌将赤水凰打退,并摆动手指操控着自己的傀儡朝赤水凰发起进攻。 “你身上有李招娣的气息,把她几交出来!” 赤水凰后退几步,踉跄站住后,勃然大怒,“你他娘的又是谁?!” 他紧皱着眉头,目光犀利的将郁离上下扫视一遍,心中暗道:师姐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 郁离盯着他,傀儡再次朝着赤水凰打去,“李招娣在哪儿?” 巨大的傀儡一下将赤水凰按到在地,。 赤水凰郁闷的怒吼一声,“混蛋!有本事你别用这鬼玩意,我们拳脚上比过。” 郁离闻言疑惑的歪了歪头,“这是什么道理?我修的是傀儡术,你叫我放弃傀儡与你比你所擅长的拳脚?” 赤水凰闻言大惊,“傀儡师?!你竟是傀儡师!” 傀儡师被凡间视为不详,乃邪门歪道,师姐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赤水凰正疑惑时,那巨大的傀儡突然将他整个提起。 “李招娣呢?她在哪里?把她放出来!”郁离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赤水凰直觉的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咬了咬牙,无奈妥协,“好,你放手,我马上就放她出来。” 郁离闻言松开了手,赤水凰落地后先是跑到安全区域,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丢到地上。 一股阴气从布囊钻出,李招娣身形虚弱,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一声惨叫。 郁离眼疾手快,连忙操作傀儡替李招娣挡住了阳光,这才将李招娣救下。 李招娣长呼出一口气,勉强站起来,在郁离的护送下回到了,桑陌簪在发中的判官书中。 所有能救的人都救了,观南和郁离转身下了山。 几人回到桑陌之前租的小院子后才安定下来。 桑陌伤心过度,一时醒不过来,观南就将她放回到床上。 郁离尽心救治李招娣。 到半夜的时候,黄翠花才匆匆赶来。 在得知沈砚清身死后,她痛哭一场,无奈留在桑陌身边照顾。 桑陌直觉的自己睡了好久好久,梦中一片昏暗,阴沉。 恍惚中桑陌看到了羲和。 她站在血泊中,脚下是雪松的尸体。 周围有好多人,他们眼神冰冷,时不时看一眼羲和,又低下头窃窃私语。 “她不是神女么?为何还护不住自己心爱之人?” “她怎么这样看着我们?又不是我们杀了那个鱼妖。” “是啊,她一个神女都无能为力,我们又能怎么办?” “……” 一片嘈杂声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道:“她好可怜啊。”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周围人的声讨,“你疯了,人家可是神,哪轮得到你来可怜?她可怜我们还差不多。” 又有一个声音小声问道:“你说她以后还会为我们赐福吗?” 周围人纷纷答话。 “不会了吧。” “我觉得悬。” “……” 一个突兀而又尖锐的的声音忽然盖过周围的声音大声道:“那些事又不是我们干的,她不是神女么?凭什么不管我们??” “再说,她都这样了,还想去哪儿,不得留在这里,找个男人嫁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缄口不言。 一个个都用透着精光的眼睛去打量自己周围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希翼。 一百九十三,梦境 一个老头率先反应过来,他狠狠踢了一脚自己的老婆,“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扶神女一把。” 老妇人被踹后,吓得家怪叫一声,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走过去将羲和从泥泞的血水中扶起。 她一脸关切,手却紧紧拢着自己的衣服,深怕羲和身上的泥泞蹭到自己。 桑陌在一旁看的牙痒痒,她走过就要一把推开老妇。 可手触碰到他们时,却直接穿过去了。 她再次尝试着去触碰神女。 神女却是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桑陌伸过来的手。 她目光如炬,抬头仰视着桑陌的眼睛,“桑陌,你喜欢这样的世界吗?” 桑陌猝不及防,只愣怔着摇了摇头。 “原来你也不喜欢。”神女说着忽然粲然一笑,“那我们就来毁掉它,重新组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她说完也不管桑陌同不同意,丢开桑陌的手,张开双臂,迎着倾盆大雨轻启朱唇,“大雨啊,请你下的再大一些吧,冲刷净世间所有的脏污!” 话音刚落,雨势忽然如倾灌而下的海水,人们站在雨中竟是被雨水打的跌坐在地站不起来。 哭喊声四起。 桑陌惊恐的看着周围,伸出手想要抓住早已癫狂的羲和。 可双手再次穿过了她的身体。 桑陌纳闷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竟变成了透明的虚影。 周围昏天黑地,很快就积起了一个湖泊。 神女狂笑着漂在湖面上,“下吧,再下大一点,把这些虚伪又自私贪婪的家伙全部淹没。” 眼看着水面上漂起了越来越多的尸体,桑陌忍不住再次尝试着喊她,“你疯了吗?快住手!” 这次神女却是听到了桑陌的喊声,她嘴角噙着笑意,缓慢转过头来,“你还在啊?” “快过来与我一同欣赏这盛景。” 桑陌尽量让自己平稳的立在水面上,走过去抓住了神女的手,“羲和你别这样。” 神女闻言笑容越发璀璨,“这样不好吗?你看周围都没有坏人。多安静,多干净呀!” “桑陌,我好久没这样平静了!” 她说完这话,天空之中忽然响起轰鸣的雷声。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周围照的如白昼一般,羲和面如白纸,眼中噙着一丝泪珠,她笑笑,“桑陌,我比任何人都爱这个世界。” “我喜欢阳光撒在土地上的味道,喜欢下雨后土地的味道,我喜欢刚破土而出的嫩草,也喜欢你说过的桑叶,田地…” “可是,桑陌,我不喜欢这些人,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喜欢他们说的话,他们不好,我要把他们都除掉,营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神女力量惊人,只一个念头,便足以毁灭世界。 暴雨更加猛烈的冲洗着土地,水位逐渐上升,很快就要把最高的山头都要淹没了。 桑陌忍不住爆喝,“你住手!” “羲和你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你觉得这世界不好就要毁掉。你问过其他人吗?” 神女闻言愣了愣,她回过头还要再说什么,桑陌却是不给她机会,“是!他们贪婪、懒惰、自私,可这些都是你惯出来的啊!” “他们许愿要粮食,你随便一句话,他们的米缸内就全是粮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于是他们就不愿意在烈日下暴晒,去种地了。” “他们许愿让自己本该去世的亲人活过来,你也也让他们如愿了,于是所有人都不愿意于亲人分别了。” “你一步步喂大了他们的野心,一步步养成了他们懒惰的性格。” 桑陌说着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神女的手,“你知道为何你的神力时灵时不灵吗?” 神女木然瞪着双眼,有些不安的张了张嘴,“为什么?” “因为你后来根本不是在帮人!你是在滋养人们的贪婪之心!” “拜你的那些人也并不是你正真的信徒,他们不是在拜你,他们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而你只是他们实现欲望的一个工具罢了!” 桑陌说着狠狠丢开她的手。 “羲和,醒醒吧!你只是拥有一点别人没有的力量罢了!你不是神,世上根本没有神!” 话落,羲和茫然后退几步,大雨也停了下来。 她愣怔着看向四周,喃喃自语道:“我不是神吗?” “可我一生下来就被上一任神女托举在神坛上,人人敬我,畏我。” “我一生都在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神女而努力着。” “我不敢懈怠,每日勤加修炼,我不敢和别的姑娘一样,与自己心爱之人亲热,雪松都不敢牵我的手。” 她难以接受,整个人都在颤抖,表情委屈而又惶恐,一双晶亮的眸子此刻像是沾染了鲜血一样。 桑陌走过去再次握住了她的手,“羲和,那是他们骗你的,为的就是让你实现各种各样的愿望。比如风调雨顺啊,百姓安居乐业啊。” 神女闻言诧异的抬起头,她愣怔着,像是在思考。 好像真是这样的,每一任神女都要背负各种各样的使命,直至神力枯竭,才会有下一任神女出现。 似乎每一任神女都被要求灵力强大,纯洁无瑕。但她们最开始和别的孩子都没有什么两样。 她惶然睁大了眼睛,原来这些年她都被骗了。 桑陌心疼的抱住了她,问她,“羲和,你恨他们吗?” 羲和只愣怔着,过了半晌,才慢慢摇了摇头,“我喜欢他们最开始的愿望。” “桑陌,我最开始是不是做了对的事?” 桑陌点头称是。 羲和又道:“那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做错了呢?” 她记得自己上岸后,第一次赐福,是为一个老妇人。 她的儿子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小孙子,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她的小孙子也得了大病,小身板瘦的跟骷髅架子似的。 老妇人每天都要带着他上街乞讨。 羲和见状不忍落泪,伸手为他们赐下福祉。 第二天,小孙子的病就好了,老妇人家中也出现了一大堆金子。 祖孙俩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小孩长大后成了一个恶霸,安忍残贼,作恶多端。 被他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后来更是被一个除暴安良的侠士打断了双腿,往后余生都只能靠乞讨过活。 小孩死前更是痛心疾首,只道:“我若在三岁时就死了,就不用受这许多苦楚。” 变得更加 一百九十四,掌门印 滚滚洪水像野马般从山头肆虐而来。 所有屋顶都被泥泞的雨水淹没,一片汪洋。水面上到处都是被淹死的尸体。 看着如此惨状,羲和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连忙再次赐下福祉,希望一切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她的神力已经枯竭,根本支撑不了如此浩大的工程。 她沉默看着眼前一切,忽然抬手划破了掌心,而后再次张开双臂,鲜血顺着手腕淅淅沥沥往下流,羲和目光如剑,再次赐下福祉,“吾愿用余生换凡界风调雨顺,平安喜乐。” 话落,乌云瞬间散开,阳光如鎏金般倾泻而下。 周围也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羲和立在半空中,从掌心流出来的血液化作熊熊烈焰。 她回过头,忽然伸手抓住了桑陌,“桑陌,对不起,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对转世的你有影响。” “我把归墟强大的念力传给你,希望能帮到你。” 桑陌茫然看着她,刚要询问,羲和却是忽然推了她一把。 桑陌被推的一个后仰,她惊慌伸出手想要抓住羲和。 然而入手的却是李另一只粗糙的大手。 桑陌惊慌睁眼,就见自己紧紧抓着观南的手,而观南则是一脸担忧的坐在自己床前。 他痛心疾首,“苏施主,还请你保重身体。” 桑陌连忙一把甩开他的手,心有余悸的坐了起来。 观南也不恼,关切的递过来一个杯子,道:“苏施主,润润唇吧。” 桑陌接过后一饮而尽,“参茶?你泡这鬼东西做什么?味道怪怪的,再说老娘我身体强悍的很,才不需要。” 观南好脾气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温声道:“你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外面怎么样了?”桑陌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有气无力道。 观南油递给她一个帕子,像是隐瞒什么似的扭过头去,“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桑陌嗔怪的接过帕子,“说吧,我承受的住。” 她师尊的死她都承受住了,后面不外乎是抢夺地盘什么的,能有什么大事? 可观南还是斟酌了一下语句,慢慢道:“赤水氏建立了凰弈,宣布长离山是其附属门派。” “哼。”桑陌闻言冷哼一声,“赤水凰这小子能耐了。” 观南小心观察着桑陌的表情,“凰帝贴出告示,宣告众人,前任长离山掌门残害山下百姓,奴役山中弟子,已被伏诛…” 话音未落,桑陌手中的帕子突然无火自燃,观南吓得住了口,连忙上前将火焰熄灭。 桑陌气的面色铁青,半晌没有说话。 观南赶忙安慰,“清者自清,沈施主回春大度,想是不会在意。” 他见桑陌还是不说话,只能继续道,“另外,赤水凰还特地叫人送了信过来。” 桑陌接过他手中的信,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就气的将信纸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 “我呸!”她啐了一口,就要起身找赤水凰算账。 无奈身体太虚,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瘫坐了回去。 信中赤水凰俨然一副上位者姿态,他大发慈悲,叫桑陌回去继承长离山掌门之位。 长离山的权力早被架空了,还变成了他赤水凰的附属门派,桑陌过去,不就等于变成了他的手下? 他或许还想着收桑陌做个妾室,好拿捏沈砚清留给桑陌的妖界。 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观南赶忙给桑陌传输灵力,“你可莫要再动气了,一切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桑陌靠着身后的枕头,无奈闭眼调息。 她如今掌握了羲和强大的念力,一定能重聚沈砚清的灵魂。 不过是区区一个赤水凰而已,仗着身后的赤水和风捡了点漏,就敢如此张狂。 等她把赤水和风折磨够了,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之后的日子里,黄翠花和云清打理着妖界的琐事,桑陌只安心养伤。 期间,赤水凰不止一次的找上门。 他的妻子也时不时上门找桑陌麻烦。 这天桑陌拖着病体在院里晒太阳,小院的木门再次被敲响。 她懒懒掀开眼皮看了眼木门,心中暗道:肯定又是那风光无限的夫妇二人。 下一秒,门外果然传来赤水凰的声音,他语气中透露着小心谨慎,“师姐,你身体好点了吗?” 桑陌烦躁的给自己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将扇子盖在脸上就闭上眼昏昏欲睡。 之后赤水凰说了什么她一句也没听到。 倒是观南轻轻将她摇醒。 桑陌诧异的取下耳朵里的棉花看向他,语气里全是不耐烦,“做什么?” 观南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外面那位施主说有办法重聚沈施主的魂魄。” 桑陌闻言愣了愣,连她都只能寄希望于归墟念力,赤水凰一个凡间修行的,他能有有什么办法? 不过事关沈砚清,她还是叫一旁的郁离把人放了进来。 赤水凰一进门,就看见桑陌躺在躺椅上,旁边坐着一个碍眼的和尚。 他眸色暗了暗,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我知道师姐怨我,但我也在尽力弥补…” 桑陌懒得听他说这些废话,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你所说可是真的?” 赤水凰指天为誓,“若有半句虚言,定遭天打雷劈。” 桑陌冷嗤一声,若不是经历了之前那些事,她怕是还要被他这副深情模样所打动。 “得了,少来这些虚的,有屁就放!” 赤水凰抿了抿唇,一副受到打击的模样,“师姐,我所说句句肺腑之言。” 桑陌有些烦躁的起身,“你到底说不说?” 赤水凰轻叹了口气,一副妥协的样子,“传闻长离山掌门印中有一禁制,有造魂的能力。” “若是师姐能堪破掌门印,说不定就能找到重聚前任掌门魂魄的方法。” 话落,观南率先坐不住,她他腾地站了起来,“胡闹!谁人不知长离山掌门印凶悍异常,历代掌门都不敢长期佩戴。苏施主如今大伤未愈,怎可冒险?” 再次许愿让沈砚清的灵魂重聚。 她彻底掌握了归墟的强大念力, 一百九十五,掌门金印 桑陌记得掌门印,据说禁制内封印着一盏引魂灯,能将死者的三魂七魄从阴曹地府召回来。 可沈砚清早已魂飞魄散,引魂灯真的能聚集他的魂魄吗? 正思索时,旁边的观南和赤水凰已经吵了起来。 观南坚决不同意桑陌以身犯险,赤水凰则是一再强调这是救回沈砚清的唯一办法。 两人吵急眼了,几欲动手,桑陌叫停两人后期,沉默往自己房间走去。 身后传来赤水凰的声音,“师姐,你好好考虑清楚。” 观南立马出言劝阻,“苏施主你可切莫冲动!” 两人皆是殷切的盯着桑陌。 桑陌当然是更信任观南一点。但引魂灯她也是要试一试的。 赤水凰还在身后喋喋不休,说着掌门印解除后的种种好处,桑陌有些烦躁的回过头,“郁离,赶他出去。” 话落,一个精致的傀儡娃娃忽然从地底钻出,只一掌就将赤水凰打出了院子。 同时另一个傀儡娃娃出手,将大门紧紧关上。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桑陌长出了一口气,拖着虚弱的身子回了房间。 过了没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桑陌扭头,就见观南端了午饭进来,他把饭菜一一放到桌子上。 桑陌一下就闻到了鸡汤的味道,诧异道:“你杀生了?!” 观南沉默着将盖子揭开,“从外面买了处理好的鸡,你最近身子太弱,多补补总是好的。” 她记得观南从来不碰荤腥,这次竟然为了她,亲手做鸡汤。 桑陌有些动容,她接过观南递过来的碗,用勺子舀起一勺汤道:“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 观南没有回答,只是将米饭推到桑陌跟前。 “你要去解开掌门印的禁制吗?” 桑陌闻言,默默点了下头。 她将勺子内的鸡汤放到嘴边吹凉,而后一口喝掉,“我得试试。” 观南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桑陌安静修养了几日,就上长离山去了。 赤水凰在主殿等她。 桑陌到的时候,各峰长老都在。 所有人都阴沉着脸,用怨恨的目光盯着桑陌。 但他们都沉默着,不敢在赤水凰面前给桑陌难堪。 只有白沐橙一见到桑陌就冲了过来,“苏锦意,这一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师父怎么会是狐妖呢!” 她挡在桑陌面前,非要她给一个说法,“我们这么相信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桑陌冷冷看向她,“他做什么了?” 白沐橙说着突然噎住。 沈砚清为人正派,赤水凰安插在他身上的那些罪名不成立,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但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让她应以为傲的长离山就这么成了别人的附属门派。 她顿了顿,随即大声道:“他作为掌门没有尽到守护长离山的责任。” 桑陌闻言冷笑一声,“他没有尽到责任,那你呢?”她说着转而看向殿内众人,“诸位又做什么了?” “长离山被占领时,诸位去哪儿了?为什么不站出来!” 话落,原本准备兴师问罪的众人纷纷低下头。 有人小声反驳道:“那也是他隐瞒自己狐妖的身份,这才引来祸端。” 声音虽小,但殿内众人全部一字不落的听到了。 桑陌直愣愣看向说话的那人,“攻占长离山的人就在眼前,不如我们问问他,为何要攻打长离山。” 她说着走到赤水凰面前,“请我们尊贵的凰帝来说两句,您攻打长离山的目的是什么?” “您是不是完全没有觊觎权力,只是为了除魔卫道?” 赤水凰面上青红交加,他此刻若是应下难免显得有些虚伪,但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自己的野心,他也是有些做不到,一时竟沉默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桑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众人,而是径直走向掌门首座。 她站上高位,一一扫视过众人,直至他们全部默默低下头,才抖了抖衣裙,一屁股坐到了掌门首位上。 赤水凰站在原地,挥手示意众长老开始仪式。 桑陌匆匆接受了长离山上下众人的跪拜后,走之大殿中央。 很快就有人带来了祠堂族谱。 掌教当着众人的面,将族谱翻到桑陌的那一页,展示过后,才将掌门金印郑重奉上。 众长老见此,都露出一个看好戏的表情,有人甚至一脸痛惜的摇了摇头。 戴松峰长老更是出言无忌,“唉,江河日下啊,我们长离山竟沦落到让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做掌门。” 此话一出,当即有不怕死的小声嚷嚷,“切,等她能拿的起掌门金印再说!” 那掌门金印有巴掌大小,周身萦绕着沉重的肃杀之气,流传几千年,年年被长离山上下几千人供拜上香,早已有了灵性。 若没有能降服金印的能力和德行,根本无法将其拿起来。 不得金印承认的,即使名正言顺也照样当不了掌门。 所以当质疑声出来后,众人都在等着看好戏。 贺文杰端着金印,直觉双手像是被万千银针刺穿一样疼,他都没有接触到金印就这么难受。 不敢想象待会桑陌要怎么将它拿起来,又解除其中的禁制。 族谱上可是记载过一个被掌门金印威力震死的。 想到这里,贺文杰看向桑陌的眼神突然变得担忧起来。 “苏师妹可要先调理打坐一下。” 桑陌没有说话,只抬手伸向金印。 “师妹!”贺文杰压低了声音急急道,“金印威力浩大,你可要小心啊。” 桑陌点头,而后一把将金印拿了起来。 很奇怪,入手有一股触电的感觉,桑陌将其举到眼前,开始寻找禁制的突破口。 她对阵法禁制类的东西不是很了解,只能将神识展开,一点点去探索。 众人看着桑陌很轻松的把玩着掌门金印,顿时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自从掌门金印被端上大殿,所有人都有一股微微刺挠的感觉,像是被万千麦茅扎着一样,坐立不安。 贺文杰更是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之前只以为桑陌年轻有为,比同龄人优秀,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制服掌门金印的本事。 就在众人暗自震惊时,桑陌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双指成决,朝着金印狠狠一击。 一百九十六,黄沙 众人只看见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接着桑陌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了掌门金印内。 众人大惊失色。 赤水凰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抢先一步走到漂浮着的金印前。 很快,赤水凰也消失不见。 正当众人疑惑时,大殿内突然出现赤水和风的身影,他朝着金印一扑,也消失不见。 众人见状纷纷朝着金印扑去。 可金印却是再次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众人瞬间被弹飞。 一个年纪大的长老痛惜道:“该死!他们这是进到禁制内去了。” 旁边人闻言顿时气的大叫,“啊呀!禁制内可全是上古神器!那是我们长离山的宝贝呀!” 此话一出,在场长离山众人皆是火冒三丈,都捶胸顿足,恨不得即刻就冲到禁制内去,把里面三个人全部揪出来。 可结界大门已经关闭,他们再生气也什么都做不了。 这边,桑陌进到结界内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广袤无垠的荒漠。 内里烈日炎炎,沙粒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桑陌一落到沙丘上,一股热浪顿时扑面而来,烘的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刚撩起衣衫盖到头上,就见天空中又落下两个人来。 待那两人落地后,桑陌才发现是赤水兄弟。 赤水凰脚步不稳,头着先地,他爬起来“呸呸”吐着嘴里的沙子,忍不住叫嚷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桑陌没有回答他,只侧头看向一旁缓慢落下的赤水和风。 “我就说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打开金印内的禁制。”她意有所指的看着赤水凰。 “说吧,不然等我自己发现…”她说到一半露出一个阴翳的笑,“你们就知道后果了。” 赤水和风沉默着扭过头去。 赤水凰则是尴尬的嘿嘿笑着,“没有,我就是想帮师姐。” 桑陌闻言倏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也瞬间染上了几分杀意。 赤水凰被吓了一跳,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结巴道:“师姐你别生气,我就是想找找能叫我三弟活下去的办法。” 桑陌听了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她默不作声的瞥了赤水和风一眼,心中暗道:一个分身还妄想活下去,做梦! 她师父死了,还没找人报仇呢! 几人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太阳慢慢落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红色的天空和金色的沙丘,还有地平线的那一道黑,简直美极了。 原本各怀心思的几人都被这副场景震撼到了。 赤水凰半张着干裂的嘴唇,发出一声喃喃的惊叹声,“这也太美了吧。” 赤水和风则是沉默着,心中想要活下去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桑陌也是震撼到的说不出话来,她忽然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生活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色,等把沈砚清救回来后,她一定要走遍大江南北,看看世界有多大。 太阳彻底落下后,周围顿时陷入黑暗。 寒风簌簌吹来时,桑陌拢了拢衣襟,连忙给自己施了一个防寒的术法。 她回过头,就见赤水和风早拿出了随身的防寒狐裘披上,只有赤水凰冻的瑟瑟发抖。 赤水凰察觉到桑陌的目光后,快速梗着脖子,不叫自己发抖。 可只坚持了三秒钟,他的两排牙齿就开始“嘚嘚”打架。 桑陌见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看向赤水和风,“你就没有多余的衣服分享给你哥一件吗?” 赤水和风闻言愣了愣,随即神情淡漠的看向赤水和风,默默低下头,在自己的空间袋内翻找了许久,才拿出一件不是很厚的棉披风递给赤水凰。 桑陌没有再说话只默默低头赶路。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只不断的散开神识,寻找着可能有寻魂灯的地方。 夜深后,沙漠里越来越冷,身后牙齿“嘚嘚嘚”的声音越来越响,桑陌被吵的心烦意乱,只能再次回头。 赤水凰刺客脸色发青,身体抖的厉害,再这样走下去,他就该失温冻死了。 然而一旁的赤水和风却是又披上了一件厚重的狐裘。 桑陌有些大跌眼镜,敢情他刚才翻找了那许久原来是在找最薄的衣服! 他不是帝君的分身么?怎么说也该有点神官该有的博爱呀,怎么这副小家子德性? 赤水和风察觉到桑陌的目光后,表情依旧很淡然,“他早知道我们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却没有一点准备,这是他的错。” “前面不知到还有什么等着我们,我决不能冒险,把自己的衣服给他。” 他说的坦然,一旁的赤水凰也像是早就习惯了,他瑟缩着身子,对桑陌道:“师姐你不必担心,我还抗的住!” 桑陌沉默着看了眼他颤抖的双腿,无奈的摆了摆手,道:“算了,先休整一下。” 几人坐下后,桑陌试着教赤水凰防寒术法。 赤水凰脑子笨,学了好几次都没有施展出来,他手都冻僵了,指决怎么也掐不好。 看着他颤抖的双手,桑陌无奈伸手抓住。 赤水凰的手很大,桑陌两只手都握不住他一只,捂了半天还是僵硬的厉害。 无奈,桑陌只好咬咬牙,将其拉到自己唇边张嘴给他哈气。 “别愣着,自己搓一搓,这样热的快。” 话落,赤水凰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开始搓手。 两人暖了许久的手,赤水凰又尝试了好几次,才掌握了防寒术。 桑陌松了一口气,抬头却见赤水凰满脸通红,脖子耳朵更是红的发紫。 她愣了愣,心道:这家伙,脑子是笨了点,可学会后施展的威力却大。 “你收着点,此法极易消耗灵力,别待会儿你灵力又没了。” 赤水凰闻言闷头答应“是。” 桑陌也没有多管,只起身继续赶路。 三人走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沙漠里忽然刮起了风。 起先几人都没怎么在意,直到黄沙渐渐到了膝盖,桑陌才惊觉不对。 她连忙一个跳跃,将脚从沙地里拔了出来。 可很快,一股狂风掀来,一下就将她卷到了半空中。 一百九十七,收获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弟 狂风卷着沙尘,形成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桑陌被卷进旋涡内,沙子哗哗打在脸上,疼得难以忍受。 周围的声音一片嘈杂,仿佛世界正在崩溃。 目力所及之处,桑陌看到一个穿劲装的身影,正在朝自己靠近。 她施展灵力,勉强让自己平衡,正要再看时,就见那身影突然从自己身边略过,朝着她身后冲去。 是赤水凰! 桑陌连忙转头,就见自己身后竟有一只水晶似的大鸟。 那大鸟足有一人之高,巨大的翅膀扑扇着,忽然化身成一个肤白腿长的高大男子。 桑陌站在他的下方,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双饱满健壮的足部。 那双脚白皙健美,趾甲修剪得整齐圆润,足腕上还挂着一条金色的脚链。 桑陌努力平衡着身子往上移,就见他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红色裤子。 他身材健壮而有力,腹肌呈现出明显的六块,线条分明,给人一种结实和高大的印象。 正当桑陌看呆失神时,赤水凰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把银白色长剑,朝着男子砍去。 男子微微蹙眉,只抬手一挥,就像赶走一只讨厌苍蝇似的将赤水凰掀飞。 他眼眸微转,忽然将目光锁定在桑陌身上,朝着她咧嘴一笑。 那笑容自信阳光,又带着一点魅惑的意味,桑陌看着,拔剑的动作忽然顿住。 男子见状,突然大胆起来,缓慢朝着桑陌飞来。 桑陌后退一步,便要再次拔剑,男子却是抢先一步按住了桑陌的手。 “姐姐是来找我的吗?”很有磁性的声音。 加上男子眨巴着的明亮眼睛,桑陌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 “我……”她刚要说话,赤水和风却突然出现在男子身后。 桑陌面上的表情突然怔住,她立马反应过来,眼前这男子绝对不一般。 说不定赤水两兄弟来此就是为了他! 男子也从桑陌忽然变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危险。 他再次露出一个邪魅笑容,回头朝着赤水和风杀去。 两人在漫天黄沙中飞上飞下,兵戈撞击声不绝于耳。 桑陌努力睁大眼睛,只见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一把赤红色雨伞。 那伞柄呈金色,每个伞骨上都挂着一个“叮铃”作响的铃铛。 伞面旋转着,伞骨如烈刃,赤水和风不断后退着,看样子有些招架不住。 桑陌瞅准时机,一个飞扑过去,抓住了伞柄。 那伞柄遍体生寒,一股寒流快速钻入桑陌的手心,顺着胳膊直冲入她的身体。 桑陌死死抓着它不放,“刚才不还叫我姐姐么?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话落,剧烈摇晃的赤伞突然顿了一下,随即便不动了。 同时,漫天黄沙也瞬间消失不见。 桑陌抓着那伞,快速落到地面上。 她刚要查看伞的情况,赤水氏两兄弟忽然就围了上来。 桑陌立马警惕的将伞藏到身后,并质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赤水和风一脸不虞,赤水凰则是恳求道:“师姐,你又用不到它,就把它给我们好不好?” 桑陌默不作声的后退一步,“谁说我用不到了?这伞这么漂亮,我用它乘凉不行啊?” 话落,赤水和风突然冷哼一声,道:“无知!此乃血雨通天伞,是用人骨做成的!” “噢!”桑陌恍然大悟,“那我也有用。” 赤水凰有些无奈,“师姐,你别闹了,三弟是想用那伞骨重塑自身,他快活不成了,你就当发善心救救他了。” 桑陌闻言面上笑容更甚,他要不说这伞是用来救赤水和风的,桑陌还能考虑一下,现在他说了,那可就没门了。 “哎呀,你们可真残忍,人家小伞也是要活下去的。”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了下赤伞,问它道:“是不是呀?” 那伞闻言,竟也颤抖了一下给出回应。 她这副嘴脸,把赤水和风气的不轻,身上的气势也倏地凌厉起来,忽然冲着桑陌杀来。 桑陌侧身躲开,眼中也是浮现出浓烈的杀意。 这地方与世隔绝,在此地杀了他估计也不用付什么责任。 她想着,手上的伞快速合上,尖锐的伞尾直冲着赤水和风刺去。 赤水和风速度也是敏捷,只一个旋身就逃到了远处。 他目光如剑,直愣愣瞪着桑陌,“桑陌,你可知你已起了贪嗔心,若不加以改正,很有可能会永坠妖魔!” 桑陌冷哼一声,也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你又能好到哪里?” “你一个分身,下凡本就该春生秋死,现在竟然妄想活下去。” “你下一步还想做什么?是不是想替代帝君?”桑陌说着忽然笑了起来。 她戏谑的看了赤水氏兄弟二人,转而冲着沙漠深处跑去。 赤水氏兄弟二人还要再追,桑陌却是在赤伞的帮助下只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甩掉二人后的桑陌再次将目光投向手中的赤伞。 她可没有天真的以为这诡异的伞就这么认自己为主了,它遍体生寒,阴邪非常,说不定比赤水氏兄弟还要危险。 那伞察觉到桑陌的目光后,突然旋身变回之前的人身。 他笑着凑到桑陌跟前,“姐姐怎么这样看着我?” 桑陌也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姐姐问你个问题,你可要认真回答呦。” 赤伞乖顺的点点头,桑陌笑着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我们三个人,你怎么就愿意跟着我呢?” 赤伞仰着头,露出一个小狗狗似的乖顺笑容道:“因为是姐姐打开了金印封印啊!我注定要跟着姐姐出去。” “出去以后呢?”桑陌给小狗挠痒似的轻抠着他的下巴问道。 “出去后我就能找到真正适合我的主人呀。”他说着有些遗憾似的看着桑陌,“可惜姐姐不是我真正的主人。” 桑陌心中怪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他,“据说这里有能重聚灵魂的聚魂灯,你知道在哪儿吗?” 赤伞闻言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有人骗姐姐说这里有什么聚魂灯吗?” 桑陌闻言蹙眉,心中暗道:难不成是这该死的赤水凰骗我? 下一秒果然就听那赤伞道:“这里就我一个,哪有什么聚魂灯?” “不过姐姐想要重聚谁的灵魂,可以找我呀!” “我也可以聚魂。”赤伞说着忽然张开双臂一下抱住了桑陌的双腿,“不过,你要聚的灵魂不能是穷凶极恶之辈。” 身体扭转 赤水凰手持一把银白色长剑,朝着男子砍去。 一百九十八,偶尔装逼一下,还是很爽的 听到眼前这赤伞也能聚魂,桑陌当即高兴起来,她一把抓住赤伞的手,笑道:“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快跟我出去。” 赤伞闻言突然伸手,拦腰将桑陌抱起,“那就走吧。” 说着再次化身成水晶大鸟,让桑陌坐在他背上。 狂风再次席卷沙漠,赤伞带着桑陌冲进巨大的漩涡内。 “姐姐,你快找出口。” 桑陌闻言再次展开神识,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灵力异常的地方。 她刚要说话,赤水氏兄弟却突然出现在漩涡中。 两人快速冲向出口,瞬间消失不见。 赤伞连忙扇动翅膀,冲着出口飞去。 外面,掌门金印突然震动,地上落下许多黄沙,众人见状纷纷凝神屏气。 下一秒,金印下方突然落下两个灰扑扑的身影。 众人打眼一瞧,那两人竟是赤水氏兄弟二人。 两人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并且暗自窃喜。 看他们二人的惨样,想必也没在结界内讨到什么便宜。 “掌门呢?!”贺文杰焦急上前一步问道。 众人闻言也纷纷着急起来,不服桑陌是一回事,掌门消失不见又是另一回事。 正当众人焦急等待时,金印再次抖动起来,紧接着金印下方又落下两个身影。 黄沙飞扬,众人揉揉眼睛,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怀里抱着他们的掌门。 两人郎情妾意,缓缓自空中落下。 众人纷纷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有人忍不住嚷嚷道:“这不是戏文里才能有的场景吗?掌门这哪里是闯结界去了,分明谈情说爱,撩俊俏郎君去了。” 正当众人睁大眼睛想要看看那小郎君的模样时,小郎君却突然变成了一把鲜艳的赤伞。 桑陌手执伞头,旋身落下。 系在伞骨的铃铛在旋转时,发出“叮铃铃”,悠扬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着些许威慑力,只震的众人双膝一软,忍不住跪下。 绣鞋踩地后,桑陌手持赤伞,淡定睥睨着跪在地上的众长老。 她缓缓将赤伞收起,而后信步走致掌门首座,轻挥衣衫,从容落座。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陷入了寂静,众长老沉默着,谁也不敢第一个站起来。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恭迎掌门。” 紧接着殿内众人纷纷叩首,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长离山,“恭迎掌门。” 桑陌淡定微笑,“众长老起身吧。”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 桑陌微微勾起唇角,学着之前沈砚清的模样,淡漠看向一旁的赤水氏兄弟二人。 “二位为何不拜?”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愣住,有沉不住气的当即怪叫一声,随即又后知后觉的惊恐捂住嘴巴。 之前赤水凰宣告天下,长离山乃赤水氏附属门派。 可现在桑陌问他们二人“为何不拜。”。 这明显是想重新排大小,公然和赤水氏叫板。 一时间,整个大殿突然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长离山一派与赤水氏一派之间暗流涌动。 众人纷纷凝神屏气,暗自握住自己的法器,只等上位者一句令下,就立马出手,将对方打的片甲不留。 桑陌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大殿内的气氛,依旧笑嘻嘻盯着赤水氏兄弟二人。 赤水和风一副无所谓的局外人模样。 赤水凰则是难堪的涨红了脸。 他无比清楚,自己打不过桑陌。可若是论起家势和军队,桑陌却不一定比的过自己。 他赤水氏家大业大,如今又和上官家联姻,兵力早已今非昔比。 只要他一声令下,泾阳城的铁骑定能踏破长离山。 到时候,师姐就得乖乖听话。 他这样想着突然举起大刀,朝着桑陌砍去。 战争一触即发。 正当众人纷纷举起兵器,准备开战时,桑陌轻飘飘将手中的赤伞抛了出去。 赤伞伞骨上的铜铃“叮铃铃”旋转碰撞,带着巨大的威慑力,一下就将赤水凰击倒在地。 “………” 众人高举兵器的动作突然顿住。 戴松峰峰主举着他那几百斤重的大锤疑惑问道:“啊?……这还要不要打了?” 桑陌不语,只抬手接住飘回来的赤伞,笑嘻嘻看向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赤水凰,“师弟,长老问话呢?怎么不回答?” 赤水凰面上青红交加,被赤水氏的长老扶起后,阴沉着脸举起一个青铜令牌。 “杀!” 话音刚落,大殿内再次骚乱起来。 桑陌淡定笑笑,伸手默念口诀。 “轰————” 一道浩瀚的钟鸣声响彻云霄。 众人高举兵器的动作再次顿住。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有人忽然惊叫一声,“操,这是什么声音?” 有人惊恐回答,“好像是东皇钟。” “天!!!” ……… 场上惊呼声四起。 赤水氏这边有人大声质疑:“错觉吧,钟声都一样的。你们凭什么就能确定是东皇钟在响?”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又纷纷怀疑起来。 “是啊!东皇钟只有在祭祀时才会请出来。如今又没有人去动它,怎么会无端自鸣?” “……” 就在众人吵的不可开交时,一个庞然大物,带着巨大的上古神威,突然从大门闯入。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尖叫一声抱头跪下。 可等了半晌,那庞然大物也没有落下。 有胆子大的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便被吓得瘫坐在地。 众人诧异抬头,就见那庞然大物被桑陌随意托举着,抛起又落下,一下一下,像抛苹果一样随便。 “还要杀吗?”桑陌说着笑嘻嘻看向赤水凰。 赤水凰愣怔着没有说话。 桑陌笑笑,正要将东皇钟抛出,门口却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且慢!” 众人回头,就见泾阳城城主踏步走来。 “掌门在上,请受赤水一拜。”他说着郑重跪下,朝桑陌行了大礼。 桑陌笑笑,并没有着急让城主起身,而是沉默着看向一旁的赤水凰。 赤水凰愣了愣,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沉默着走到自己父亲旁边,郑重跪下,“赤水氏,赤水凰见过掌门尊者。” 话落,赤水氏大军纷纷丢枪弃甲,朝着桑陌跪下。 整齐的叩拜声响彻整个长离山,“掌门千秋万代。” 一百九十九,秋至 自从桑陌成为长离山掌门,并处理了赤水氏后,仙门百家无不臣服。 赤水氏更是每年都往长离山交贡,以求桑陌不要计较之前的冒犯。 一时间,天下海晏河清,彻底安稳了下来。 桑陌把所有事宜及权利都交给贺文杰后,就在青崖峰闭关,每日只研究怎么重聚沈砚清的灵魂。 赤伞尝试聚魂之后,告诉桑陌沈砚清的灵魂根本没散,且已转世入了轮回。 桑陌难以置信,便带着赤伞去了黄泉孟婆庄,找黑衣女子。 之前她答应桑陌要帮她办一件事,桑陌要求她帮自己到阎罗殿去,她想查查沈砚清投胎到哪儿去了。 黑衣女子闻言却是摊手,“我的小姑奶奶呦,要不您把我这老蛇头摘了算了。” “阎罗殿?我连这黄泉都出不了。” 桑陌笑笑,“姐姐这么厉害,能不能找你们庄主帮帮我?” 黑衣女子叹了口气,“我说白了就是庄主手下的一个店小二,您太看得起我了。” “我若是能使唤的动庄主,哪还用得着求你帮我保密。” 桑陌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强求。 黑衣女子却是有些好奇,“你说你师父已入轮回,可我没见他过黄泉啊,他从哪儿入的轮回?” 桑陌也说不清。只得起身告别。 她刚站起来,身后突然飞过来一只杯子,桑陌侧身躲过,回头就见顾朝气急败坏朝着自己扑来。 桑陌刚要接招,顾朝却是被人一把拽住脚踝拖了回去。 身后是顾二笑嘻嘻的脸。 “哥哥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他明知故问。 顾大涨红了脸,气愤的扭过头去。 顾二勾着他哥的肩膀,嬉笑着朝桑陌道歉,“掌门赎罪,我哥哥他只是有点情绪不稳定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桑陌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暗自吐了吐舌,赶忙溜之大吉。 回到凡界后,桑陌每天无所事事。 某天偶然见到白沐橙,她告诉桑陌赤水和风病了。 “听说,那天攻山失败后,赤水和风就莫名其妙的修为尽失。” 白沐橙一脸神秘,“你说怪不怪?突然醒来,莫名其妙修为大增,现在又没了。” “会不会是练了什么秘法?” 她越说越激动,桑陌却是兴致缺缺,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白沐橙看着她,“自从降霄长老死后,感觉你变了好多。” 桑陌抬眸看她,“你不也一样。” 白沐橙负气的扭过头去,“我那是装的。” 她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身体不自然的绷直,状似无意的问道:“对了,现在降霄长老都走了,那黄仙儿怎么样了?” 桑陌心不在焉,随口回答:“挺好的,估计没啥烦心事。” 白沐橙有些不满意桑陌的回答,凑过来问道:“怎么个没烦心事法?” 两人走到一个亭子里,桑陌走过去坐下,“你好像很希望她有烦心事儿。” 白沐橙闻言顿时心虚起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桑陌看着她,“你最好不要再去试探什么。她现在一心修炼,并无男女心事。” 白沐橙臊红了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人,我问的不回答,一个劲的就知道乱说!” “没关系最好。”桑陌不耐烦的打断,“反正你们二人若是打起来,我是一定会站在她那边的。” “她就那么好?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得了失心疯似的维护着她。”白沐橙恼怒道。 桑陌对白沐橙说的那个“你们”是谁不感兴趣,只默默站起来往亭子外走。 “你去哪儿?”白沐橙说着站了起来。 桑陌回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白沐橙抿了抿唇,“那个…,快到乞巧节了,赤水凰说要请你去他家赴宴。” “赤水凰?他过什么乞巧节?”桑陌没好气回道。 白沐橙走过来,抓住桑陌的手,“他不就是想找机会见你一面吗,求我带话时,挺真心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桑陌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但又突然想到,秋天到了,赤水和风的寿命也该到头了。 她是不是该去看看? 这样想着桑陌把抽出来的手搭在了白沐橙手上,“你说得对,是该去见见,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也不管白沐橙答应与否,拉着她就往山下走。 两人骑着飞马,很快就来到了泾阳城赤水府。 两人没有惊动别人,只从侧门进去。 再见到赤水凰时,他整个人都稳重了不少。 看到桑陌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飞奔过来,而是郑重的朝桑陌醒了一个礼,“见过掌门。” 桑陌笑笑,“家主请起。” 赤水凰闻言神情忽然黯淡了下去。 他在说出那句“见过掌门。”时,其实是希望时桑陌能说一句“师弟不必见外。” 又或者能看到她像以前一样,白自己一眼,然后警告他,“少给我装!再给我来这套小心我揍你。” 可桑陌却说了“家主请起。”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无形之中,赤水凰以经知道了答案。他心灰意冷,吩咐下人准备席面。 桑陌却是摆摆手,告诉他,“我来看看看赤水和风。” 说着拿出自己准备的补品礼物递过去。 赤水凰默了默,“恰好,今日母亲不在,掌门想去看他,就随我来吧。” 说着就在前面带路。 乞巧节将至,树上的叶子随还没有染上黄色,但到底不如夏天的绿了。 桑陌走进院子,就见院子的围墙上都挂了取暖的法器。 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园子中央。 他背对着几人,手上托着一只苟延残喘、已经没有了声音的蝉。 桑陌走过去,就见赤水和风一脸木纳的望着院墙。 察觉到几人的动静后,他沉默着收回目光,而后转过头来看着桑陌,“你来了啊?” “如你所愿,我快要死了。” 桑陌淡漠看着他,“那很好啊,不过我的愿望可没这么仁慈,我可是想过将你扒皮抽筋,把人间所有的刑罚都在你身上试一遍。” 赤水和风闻言露出一个笑,“你说的我都想试试了。” 他说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蝉。 那蝉像是在回应赤水和风似的,微微颤抖了下触角。 见它还没有死,赤水和风又抬起头来,“我真的挺想试试。” 桑陌冷哼一声,“都要死了,就别叫嚣了。” “没有叫嚣,是真的挺想试试。”赤水和风说着忽然伸手狠狠拽下自己的一根手指,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桑陌看,“你看,我都没有痛觉。” 二百,结局前 桑陌吓的连忙与他拉开距离,并转而看向赤水凰,“你可看清楚了,是他自己要自残的,可与我无关。” 赤水凰朝桑陌点头后,上前抓住赤水和风那只血淋淋的手,“来人,快来人,三弟受伤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大群人着急忙慌赶了过来,就要把赤水和风带进了房间。 桑陌心有余悸,也不敢再多呆了,连忙起身就要走。 赤水和风却是突然叫住了她。 “桑陌。” 桑陌回头,就见他眼神是凄凉的看着自己。 “我不是有意要为难你们师徒二人的,我与那个人,都不过是天道的执行者而已。” 赤水和风说完,又沉默看了她许久,“总之对不起了。” 他语气诚恳,“你能祝福我活的久一点吗?” 桑陌有些纳闷,她不明白赤水和风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更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着,实在不想说违心的话,只转身离开。 赤水和风却是突然朝桑陌祭出一个法器。 “快祝福我长命无绝衰!” 桑陌被那法器控制着,心中忽然明白过来,之前羲和为别人赐福就是以祝福的方式。 赤水和风根本不是悔改,他不过是想让桑陌也为他赐福。 呵! 他说此术有违天道,自己却眷恋那力量,想要用那力量给自己延续生命。 痴人做梦! 桑陌强撑着,就是不肯说出口。 赤水和风焦急的走上前来,再次发出命令,“快祝我长命无绝衰!快呀!” 他所用的法器十分强大,桑陌撑不住嘴角竟开始流血。 关键时刻,赤伞突然出现,他伸手一把捏碎那法器,并快速扶住脱力的桑陌。 “呔,你这小子好生歹毒,我在黄沙结界时,就看你不对劲!” “你一直贼溜溜的盯着姐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桑陌闻言诧异看向那头的赤水和风。 赤水和风见自己彻底没有机会了,便破罐子破摔,“是啊,我骗她进结界就是想剥取她体内的念力!” 他双目圆睁,气急败坏盯着两人吼道:“我想活下去!” “我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我想做个活物,想尝尝你们每天吃的菜是什么味道的,想知道疼是什么感觉?” “我想活下去!” 他说着无力的后退几步,“可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死死盯着赤伞,“你又为什么要选择她?我都算好了的,要不是你横叉一脚,我早就夺取她体内的念力,就能活下去了。” 赤伞气的牙痒痒,伸手就要弄死他,桑陌连忙拦住,“算了,反正他又活不了多久了,杀了他没意义。反而惹一身骚。” 说完,桑陌也不敢多呆,带着赤伞赶忙溜之大吉。 后来又过了十几天,赤水和风果然死了。 桑陌更加无聊,中秋那天,她下山,见到观南时,他穿了一身俗家弟子的衣服,光秃秃的脑袋上长了一层头发。 她惊奇急了,大惊:“你要还俗?” 观南俯首行佛礼,“六根不净,辱没佛门。” 桑陌闻言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对自己别太苛刻了,若是连你都不配做和尚,佛门就没有和尚了。” 观南笑而不语,桑陌围着他转了一圈,“嘿,不得不说你这身装扮还真挺好看!” “我有点期待你绾头发的样子了。” 观南还是笑。 之后的时间里,桑陌每个月都会收到他的信。 她看着他的头发一寸寸变长。 第二年中秋,桑陌送了他一支白玉簪子,后来每次见面观南都戴着那只发簪。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 两人始终保持原样,观南还是吃斋念经,但从来没有朝别人介绍自己是和尚。 桑陌搞不懂他,但也一直没有问。 那天桑陌下山除邪祟,荒无人烟的大山内忽然飘过一股异香。 赤伞闻着那香味,忽然支楞起来,就像狗闻到肉骨头一样冲进深山,再也没有回来。 桑陌找了他几天,最终放弃。 她依旧保持原样,每日吃了睡,睡了吃。 偶尔以掌门的身份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让别人知道自己还活着,不叫他们闹腾。 有时候就去见见一些老朋友,大家一起吃个饭。 再见到李招娣时,她已经修成了肉身,整个人神采奕奕,指挥着郁离干这干那。 两人好若一个人。 黄翠花每天要收到贺文杰十几封信,她烦的躲到了妖界。 白沐橙对贺文杰死心后,也有了新欢。 自从赤伞走后,好像只有她总是一个人。 桑陌自觉失败,只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修炼上。 只是时间越久,她便越想念沈砚清。 她开始听沈砚清的话去练字,去打坐,像沈砚清一样给院子里的海棠树修剪枝丫。 日子清淡如水。 桑陌恍恍惚惚,不知今夕是何夕,只看着白沐橙生了一胎又一胎。 两人闲聊时,她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向桑陌炫耀她相公给她买的新鞋子。 桑陌无语凝噎。 正发愣时,白沐橙忽然道:“你什么时候成亲,让长离山热闹一下啊?” 桑陌抬头,“我找谁成亲啊?你相公行吗?” 白沐橙闻言却是一脸诧异,“你不是有一个嘛?就前天刚走那个。” “人家虽说带着一个拖油瓶,但对你多好啊!一看就是个好人,你和他成亲不亏。” 桑陌哑舌,心中暗道:她说的不会是观南吧?! 这边白沐橙还在絮絮叨叨,“你说你又没有羽化登仙的愿望,总这么寡着算什么事儿?” “还是找个人成亲,搭伙过日子的好。” “…………” 白沐橙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结婚的好处,桑陌实在坐不住就逃了出来。 逃离了白沐橙的魔音贯耳,桑陌也还是心神不宁,脑海中总浮现出观南的身影。 话说,他怎么突然就还俗了?还说什么六根不净。 原先以为他是喜欢上哪个姑娘了,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身边有别人啊? 桑陌想着,忽然记起上次见念兰时,小姑娘出落的越发标志,人也稳重了不少。 难道说……… 桑陌不敢再往下想了,观南他为人正直,决不会这样做! 还是等下次见面,问问他好了。 二百零一,结局中 “千山竹林?那是什么地方?” 桑陌诧异,心中却忽然想起之前弄丢赤伞的那片竹林。 她记得那地方确实坑坑洼洼,有一千座小山的样子,而且每个山上都长满了竹子。 小二麻利的给桑陌倒上茶水,“就在津南那带,姑娘得空可以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狐仙月下吹箫呢!” 他说完,把菜单递给桑陌。 桑陌打趣道:“谁家正经狐仙大半夜穿白衣服吹箫,别是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吧!” 小二笑道:“客官说笑了,白衣狐仙并不是只穿白衣的。当地人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作恶的妖怪。” . 茶点上来时,桑陌已经大概听明白这白衣狐仙的事儿了。 抛却那些浮夸老掉牙的爱情故事。 桑陌大概推算出这狐仙是个长相俊美、身量翩翩、情债无数的冰山美人。 她笑笑,抓起一把花生丢到嘴里,脑海中却是突然浮现出沈砚清那张天怒人怨的俊脸。 原本香脆的花生顿时没了滋味儿。 她木然的嚼着,恍惚听到那说书先生道:“刘小姐思念成疾,便在玄月高升时,向着上天祈祷:‘若能再见狐仙大人一面,小女子便是死也无悔。’ 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风采卓然的潇洒身影自天而降。 夜色中,男子白衣胜雪,衣袂飘飘,清雅脱俗,手中拿着一把会奏乐的赤红油纸伞,飘然落至刘小姐面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 说书先生语气激昂,只说的茶楼众人再次齐齐喝彩。 桑陌却是愣住,她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会奏乐的赤红油纸伞”。 这未免太巧了。 桑陌严重怀疑,狐仙手里的那把伞就是她丢的。 或许是实在太闲,桑陌当即丢下银子,就朝着津南而去。 她一路飞驰,到所谓的千山竹林时,已是傍晚。 在路边吃了一碗馄饨后,桑陌就大张旗鼓,展开神识朝着竹林走去。 随着月亮升起,最后一丝阳光落下。 竹林中月光洒落,投下斑驳光影,桑陌走在其中,只觉得像是误入了什么幻境。 她走走停停,一路用神识呼喊赤伞。 不知走了多久,空中忽然飘来一股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香味。 桑陌连忙警觉起来,转头就见空中忽然落下许多鲜红的花瓣,紧接着竹林上方,又出现一顶华丽无比的绛红色轿子。 那轿子被八个身姿妖娆的妙龄少女抬着,一步步有力的颤着,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点缀的更加雍容华贵。 轿帘上印着合欢花的花纹,造型精致,一看就是要经过上百的匠师设计打造。 那轿子的顶部犹如宫殿的蓬顶一样的富丽堂皇。正中心镶嵌着硕大而柔白的珍珠,月光光洒下,愈加无价。 当轿子落地后,那重量和质感十足地高贵。 桑陌看着,不由蹙眉,心中暗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骚包才会坐这种轿子? 正暗自讥讽时,轿子的主人忽然说话了,“阁下大肆在我林中传唤,可是在找我?” 只听那声音爽朗婉转,如空山玉碎般,像极了某人。 桑陌顿时愣住,她惊诧的往轿子内看去。 只见半透明的红色帷幔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正斜倚着,桑陌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忍不住向前。 “大胆,竟敢对狐仙大人无礼。”最前面抬轿的一个女子突然呵斥道。 桑陌顿时反应过来,这轿子里的人原来就是那个白衣狐仙。 或许他们狐狸的声音都是相似的也说不定。 那女子呵斥完,见桑陌没有后退,忽然手持长剑朝桑陌刺来。 桑陌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在女子即将靠近时,突然挥手。 强大的灵力瞬间将其掀飞。 其他抬轿的女子见状,纷纷提剑就要杀来。 关键时刻,轿子内的人出言叫停了几个侍女,转而看向桑陌,“不知道友此举是何故?” 桑陌直愣愣看着轿子内的人,“几年前在这里丢了一把赤伞,特地来找。” 狐仙闻言笑了,再说话时,语气中带着一丝失落,“那我若是不还,你将如何?” 桑陌没有说话,只翻转手腕召唤出回青剑。 轿内的狐仙顿了顿,起身就要迎战。 忽然,一道红影从轿内窜出,那血雨通天伞在空中旋转着,变成人身。 他依旧赤着脚,只是这次穿着一件赤红色马甲,将浑身的肌肉包裹住,只露出粗壮的手臂。 “姐姐。”他撒娇似的扑到桑陌脚下,抱住了她的腿。 “你当初不是说,要帮我找主人么?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还希望姐姐不要拆散我们。” 啧。 桑陌蹙眉,她什么时候变成棒打鸳鸯的封建大家长了。 “所以,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那么丢下我走了?”桑陌语气严厉道。 赤伞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是赤伞不好,只是那个时候情况危急,若我晚到一刻,主人就要死了。” 桑陌低头看他,“我不是不叫你找主人,可我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放心让你跟着他?” 她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试图给他洗脑,“而且你想啊,他若是真的品行端正,真心喜欢你,在危机解除后,就该带着你来找我,而不是草草的就将你据为己有。” “姐姐怕你被坏人骗了。” 赤伞闻言感动的热泪盈眶,“姐姐,你对我真好。” 桑陌又摸了摸他的头,“你是姐姐亲手从掌门印中接出来的,姐姐不对你好对谁好?” 正当两人酱酱酿酿时,那头的狐仙突然掀了帘子走出来。 桑陌挑衅的抬头,可在看到那狐仙的脸后,桑陌面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那张脸和沈砚清简直一模一样。 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唇方口正,就连眼中的那一抹清冷都和沈砚清如出一辙。 那瞬间,桑陌只感觉心中万千冰雪融化,某些原本死去的东西又瞬间活了过来。 “师尊?”桑陌惊诧,又小心翼翼试探着道。 狐仙抬眸,一双风华绝代的凤眼中满是嘲讽,“阁下不会是想说,我长的很像你一个故人吧?” 他说着轻蔑的嗤笑一声,“我刚化人形时,都不用这套说辞来搭讪姑娘了。” 一百零二,大结局(完) 桑陌沉默,沈砚清向来端正,从没有这样轻佻的时候。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狐仙神情淡漠,眼中藏着说不出来的情绪。 桑陌有些招架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抱歉”她说完便匆匆离开。 身后传来赤伞焦急的呼喊,“姐姐你……” 话刚说到一半,狐仙突然严厉打断。 赤伞瘪了瘪嘴不敢再出声。 这边桑陌沉默着,加快了步伐。 她不太确定眼前那人是不是沈砚清的转世。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过的还不错,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放下了。 可不知为何,她有些不甘心。 就像在天界时,她不甘心失去师尊一样,现在她也不甘心失去沈砚清。 桑陌脑子里乱哄哄的,等出竹林时,已经是深夜了。 月光澄澈的撒在她身上,投下一条细长的影子。 她沉默着,忽然转头看向身后的某一处树梢上。 那里立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他神色讳莫如深,定定看着桑陌。 桑陌有些诧异,心中暗道:他方才明明很讨厌我的样子,现在怎么又跟来了?难不成是想杀人灭口? 但她没有说话,只定定看着对方。 那狐妖却是一个飞身落到桑陌面前。 “你要去哪里?”他问。 桑陌心中怪异,但还是回答道:“回家。” 家? 狐闻言,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失落。 他看着桑陌,语气有些责怪的道:“这就回去了?” 桑陌:“………” 狐仙见桑陌不说话,忍不住又道:“你成亲了?” 桑陌:“……” 她愣怔着,一副怎么也不得要领的表情。 狐仙阴沉了脸,气愤的甩了一下袖子转过身去,“改日记得带你夫君前来拜见师父。” “我以为你有多想我呢,巴巴的赶过来,竟是只为了一把伞。”他说这着忽然将赤伞抛了过来。 赤伞变成人形后重重摔在桑陌面前。 他大声“哎呦”了一声,有些委屈道:“姐姐,主人他就是你要找的师父。” “他闭关多年,刚醒来没多久。” 桑陌闻言终于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 “师父,你这次投胎有记忆啊?!” 沈砚清冷着脸,“投什么胎?不过是找了一只半死的野狐狸的寄生而已。” 桑陌大喜过往,几步跑过去扑进了沈砚清怀里。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 沈砚清推开她,“别动不动就投怀送抱的,你如今是有夫君的人了,凡事得多注意分寸。” 桑陌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沈砚清说了什么。 她傻呵呵笑着,“师父,你怎么一副不想见我的模样,方才还不承认。” 沈砚清冷嗤一声,“你如今出息了,连师父都认不得了。” 桑陌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怕认错了嘛!是你先不承认的。” 沈砚清沉着脸,心中像被滚烫的开水烫到了一般。 鬼知道他方才察觉到桑陌的气息后又多高兴,巴巴的换了衣服赶过来,谁料她一开口就是询问一把破伞。 一想到那赤伞抱着她的腿叫姐姐,两人腻腻歪歪的样子,沈砚清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再次甩了一下袖子转过身去。“好了,回去。” 桑陌赶忙抓住他的衣袖,“师父,你不回青崖峰吗?” 沈砚清冷冷将衣服从她手中抽出,“我一个狐妖回那地方去做什么?” 桑陌想了想,“那我搬到这里来,和师父一起住。” 沈砚清闻言,再次转头看向桑陌,眼神中满是不解。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桑陌交代了一切后,又去见了观南一面,告诉他沈砚清复活的消息。 观南闻言倒茶的手突然一抖,茶水全浇到了自己手上。 桑陌赶忙起身帮他把浸了滚烫茶水的衣袍撩起来,“没烫到吧?” 观南却是沉默着突然后退一步,和桑陌拉开距离。 “如此便恭喜苏施主了。” 桑陌闻言有些诧异,自从观南还俗后,已经很久没有用“施主”这两个字称呼别人了。 今日怎么又改了? 她愣怔着,刚想问,观南却是忽然起身,“还请施主等一等,贫僧有东西请你交给沈施主。” 说着就转身进了房间。 只过了一会儿,他就重新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檀木盒子。 他把盒子交到桑陌手中,低头又拿起了茶壶给桑陌倒茶。 桑陌心中怪异,但见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只好将心中的疑惑压下。 喝过茶后,桑陌就带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来到了竹林。 她把东西交给沈砚清后连忙催促着叫他打开。 沈砚清煞有介事的看着那盒子,“他怎么不过来?” 桑陌满脸疑惑,“师父你想他了吗?” 沈砚清倏地板起了脸,“我想他做什么?只是他如今与你结发为夫妻,怎么着也该来拜见师父才是。” “啊?”桑陌大惊,“我没有和他成亲啊!” “………” 沉默三秒后,沈砚清面上的阴沉瞬间一扫而光。 “你们没成亲?!” 桑陌这才反应过来,“噢!你昨晚那副态度,不会是以为我和观南成亲了吧?!” 沈砚清脸颊涨的通红,只低下头将盒子打开,并转移话题道:“这是什么东西?” 桑陌伸头一看,只见盒子内端端正正摆着一件血红色鲛纱,正是从神女墓中拿出来的那件。 “奇怪,他把这个给你做什么?”桑陌疑惑。 沈砚清却是神情复杂,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沈砚清重新将盖子盖上,“你改日去看看他吧。” 桑陌点头。 时光匆匆,桑陌再见到观南时,已经是第二年春天了。 他重新落了发,披上了袈裟。 看向桑陌时,眼神清澈,仿若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他说:“苏施主,别来无恙啊。”